《百战》 第1章 边陲小镇 大夏二十二年,草原北邙帝国遭遇百年不遇的暴风雪,损失惨重,为了生存,北邙聚集所有能战之兵大举入侵大夏东北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八百里急报送至进大夏都城已经半个月之后,夏皇龙颜大怒,倾国之力,远征东北,黑山白水处与北邙军队对峙,北邙为博一线生机,倾巢而出,四十万百战精骑与大夏精锐边军连日厮杀,鏖战数月,战况激烈。 那一年山海关以北,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染,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葬着敌我双方的尸体。大战延续近八个月,北邙死伤惨重,粮草断绝,剩余不足六万人马溃逃,大夏边军精锐,夏武步卒,破阵锋骑,红甲骑兵,以及后期补充上来的皇家卫队内武近卫军元气大伤,多支队伍几近全军覆没,漫长的补给线让大夏的国力不堪其重,也无力追赶,只能看着北邙残兵溃逃,当然大义上也能名正言顺的凯旋而归。 之后二十年,国家安宁,先皇在大夏三十四年突然驾崩,太子登基。新皇夏禅生性软弱,优柔寡断又过于依赖身边的太子近臣,朝中文臣占了上风。十二年前对北邙的惨胜被说成劳民伤财动摇国本的兵祸,加上多年没有战事,武将在朝上愈发被文臣挤压,逐渐失去君恩。 云崖山脉横在整个大陆东边,宽广绵长,初始有路,山势渐高,再进就是黑压压阴森森的森林,林子里没有日夜,野兽的天堂,从不曾有人穿越过,不知通往何处。 这里气候寒冷,土地贫瘠,很难有好的收成,并不适合居住,多年来人迹罕见。 因为远离战火,一些实在活不下去的人流浪来到这里,有人进山捕猎,收获毛皮山货,有人开垦荒地,勉强种些粮食蔬菜。此地过去百十里就是无主的草原,在广袤的草原大地上这片草原过于贫瘠而无人问津,草原上弱肉强食的过程中一些被淘汰的弱小族群游牧至此,勉强也算是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双方在此地有了简易的以物易物,时间推移,慢慢的人多了,就有了吃穿住用行的各个行业,慢慢形成了一个小镇子。后来一位辗转千里以避兵刀的读书人感叹镇子虽小,却也能避风雨,酒酣之下大笔一挥,写下“新安”二字,这就是新安镇的由来。 新安镇远离大陆,并未受到战乱影响,小镇居民又大多数只关心自家的柴米油盐,看起来气氛依旧平淡祥和。 小镇里最有实力的应该就是定远镖局了,定远镖局的总镖头叫何力耕,五十来岁,背挺腰直精气神还挺足,眉须花白,头顶却是油光铮亮不着一毛,舞一趟破阵刀依然不累不喘,他是镖局的总镖头,但是却没有一个当家老大的威严,与谁说话都是笑呵呵的挤出一脸皱纹,平日里镖局里的那些蛮壮汉子们也不怕他,嘻嘻哈哈的倒像是一家人一般的乐乐呵呵的。 镖局人也不多,里里外外二十来个,据说有些是军伍里退下来的家伙,身上都带着点伤疾,也都上了岁数。有些是乱世混不下去找口饭吃的懒散人,就是找地混口饭吃。平日里偶尔在镖局的大院子里操练,打磨力气,舞刀弄棒的,但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院子里聊天打屁发呆,并不喧闹。镖局的生意很一般,毕竟只是个小小的镇子,只是有时候从几百里外定远城的游商在此地收了牛羊,皮草之类的要返回定远,才会偶尔雇佣一下镖局。 午后的小镇喧嚣依旧,东边的牛马市场和西边的草药市场闹哄哄的,走街串巷的小贩们在小镇仅有的主道上来来回回贩卖吆喝,让这边陲小镇多了很多生气。 安远镖局的门口拴马石旁坐着一个男孩,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他的身上,身上的半新旧的灰色棉袍半敞着,露出还并不强壮的胸膛,他放肆的伸长了两腿。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半仰着头,几缕头发耷拉在他的额头上,眼睛亮亮的,鼻子高高的,翘翘的嘴角划出一个好看的曲线,倒是增添不少俊俏。 他目光犹豫看着手上只剩下一个糖山楂的糖葫芦串,有些依依不舍,有些丝丝眷念,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糖霜,闭了眼,把糖葫芦往边上一伸:“来,便宜你了。” 边上伸出一个看起来脏乎乎的黄黑色的大狗脑袋,一口咬住糖山楂,脑袋往边上一撇,大口的咀嚼起来,眼睛也半眯了起来,不知道是享受,还是被山楂酸到了。 男孩长长的嘘了口气,贴着拴马石坐了下来, 他随手胡乱的摸着大狗的脑袋大狗也闭着眼,两个前爪搭着爬伏在地上,头上乱摸的手似乎让他很放松。 “阿蛮哥阿蛮哥,不好啦。。。“随着一阵啪啦啪啦的脚步声,一个更小的男孩远远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阿蛮,阿蛮哥。。。” “别叫我阿蛮哥,你个小屁孩子也叫我阿蛮?说了多少次啦,叫我孙老大,孙老大知道吗?”男孩睁开眼,转过头看着跑来的小男孩,小男孩红扑扑的小脸蛋脏脏的,眼睛亮亮的,裤子有些大,裤腿拖拉着地上,一路跑来风尘滚滚。 小男孩跑到少年身边,呼呼的喘着粗气,“孙,孙老大,街口又。。。。又打起来啦。。。” “小柱子,谁打起来了。。。。。。别急别急,慢慢说”少年扯住小男孩。 “阿蛮哥,又是大懒他们和我哥打起来啦。”小柱子用衣袖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把擦了擦汗水,“东集市的大懒他们又捞过界啦,他们又跑到我们这里和我们抢地盘了。” “嗯?大懒又来了?来了几个人?”少年站起身子,俯身擦了擦小柱子的花猫脸 小柱子扭着身体,大声说:阿蛮哥,大懒带着十几个人过来了,刚才我哥和小旭哥在街口阻拦他们,你快去,你快去啊。。。” 听说人被打了,少年的脸色有些变了,眼神也有些凌厉起来“你去喊人,去喊小阳哥,小虎哥,告诉他们我在街口等他们。” “好的阿蛮哥,我这就去你快去帮我哥啊,快去啊”小柱子拖着长长的裤腿,一路风尘的跑了。 少年转过身,走进了镖局门里,很快就抽身出来,把一个半截的棒子插进后腰带了,这根棒子是半截的牛腿骨,油光铮亮的不知道在手里摩挲了多少时日了,粗细合适,分量正好,坚固耐用,这可是少年的贴身宝贝。 少年阿蛮飞快的走在街上,有时打个手势,有时给个眼神,不多时身边就多了几个半大小子。 “老大,咋了?急冲冲的啥事啊” “大懒打了大柱子和小旭,在街口,他们又想占进来西街” “欸,又是大懒这个怂货啊,打了他好几次了,怎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呢。“+ “老大,大懒是不是赖上你了,被你打上瘾了?” “是哦是哦,可惜大懒是个男的,如果是个女的说不定就是看上我们阿蛮哥了呢,这来来回回的打了就跑,跑了又来,都多少次了。。。。。。他一定是看上我们老大了。” 阿蛮轻描淡写的半侧过脸“来就干他,又不是没干过他,一直干,干到他服,管他什么情况。” 大狗悠悠的跟在身边,偶尔漫不经心的发出一声低哑的吼声,随之就会有一只或者几只狗跟了过来,在大狗身边嗅了嗅,再跟在大狗后面。 很快,一群人,一群狗就站在东街和西街处的路口。 “阿蛮。。”小旭一瘸一拐的走到孙燚面前,半边身上沾了泥。大柱子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有两块青紫。 “没受伤?”少年阿蛮扶着他两的肩膀。 “没大碍,就是被打了两拳,踢了几脚”“他们今天好像有备而来,你看,都是个子高大的” 说话间,远处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跑来了两个比较强壮的少年。 “阿蛮,阿蛮哥。。我们来了”头发像刺猬一样根根竖着,大方脸,大蒜鼻的是陈阳。穿着一件破旧儒生服的,腰间扎了一根宽厚布带的,长的虎头虎脑憨憨的是张山虎,着两个孩子平时跟着孙燚在镖局里练习拳脚,算是半个师兄弟。 “啊呀虎哥,你怎么又穿成这样?到底是书生呀还是武夫?”阿蛮一脸玩笑的问 “文武双全,文武双全嘛”阿虎红着脸,说话居然斯斯文文的 “哈哈哈,文武双全山虎哥。。。”大家都笑了起来。 “阿蛮哥,今天怎么来啊?”陈阳提了提鞋子,问。 “叫我孙老大!”阿蛮拍了一下陈阳的头。转身看向东街方向。 “你们看我,我动手,你们就动手,记住了,打的时候注意点分寸,今天看起来是场硬仗,你们尽量照顾好兄弟们。” “好,你放心,交给我们了” 东边站着一群也是半大小子,二十来个人,穿着破旧的皮袍,棉袄,也有几件单衣在身上套来套去的,敞着口的,露着肩的,身材黑瘦,但是明显年龄要大一些,身体要强壮一些,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的比较齐整的小子,短短的头发,小眼,短脸,方腮,嘴边淡淡的茸毛,双手抱在胸前,懒懒散散的站着,旁边站着一个比他还高半头的小子,也是短发,瘦长脸像刀削一般,眼睛恶狠狠的,穿一件单衣,敞着胸口,双手背在身后。 “大懒,你是不是皮又痒痒了,找削来了?”阿蛮漫不经心的走到俩人面前,盯着短脸方腮的家伙问“你脑子坏了吗?上次挨的打你又忘了?” 说着眼神瞟了一眼那个瘦高个,盯了一眼瘦高个恶狠狠的眼神:“怎么,这是找来救兵了,胆子就大起来了?就不记得挨过的打了?” “姓孙的,我告诉你,天气转冷了,东街的集市没什么买卖可做了,我们在东街赚不到钱了,今天一定要有个说法,否则,今天你别想走了”大懒努力站直了身子,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你们才十几个人,就占了买卖最好的西街,我们兄弟二三十人才占一个东街,这样绝对不行,你们西街必须分一半买卖给我们做。” “呵呵,打,说那么多废话。”阿蛮不屑的撇撇嘴“废话少说了,最后站着的人才有资格谈条件” 街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小镇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这两伙小家伙们矛盾也有一年多,在街口约架打架都好几回了,所以每次都像过节似的热闹。反正这些小子有规矩,动手不能操家伙,拳头底下见真章,都是些皮粗肉糙的野孩子,受点伤有什么的,过两天又是一条好汉。 卖杂货的刘胖子搬了凳子出来,吆喝相熟的人坐着不累,卖大碗茶的张大嘴端出了大茶壶和一摞粗瓷大碗,卖花生瓜子的李大姑搬出半簸箕的花生瓜子糖。。。。。。 东边那群小子是东集市做牛马牲畜买卖的商人孩子,大多是来自山那边北方草原北的邙族人,为首的叫大懒,家里买卖做的比较大一些,家境比较好,又争强好胜,聚集了一帮小子。每天招摇过市,戏狗逗猫的,说讨厌也干不出什么坏事,说不讨厌每天都在街上晃荡来晃荡去的不务正业。 西边人数比较少的大夏王朝的子民,成分就复杂的多,有为了几两碎银千里迢迢的来做买卖的,也有颠沛流离无处安身的流浪子安居在此的,有极少一部分军伍里退出来的人无家可归的。 少年阿蛮名叫孙燚,是安远镖局总镖头何力耕自小捡来的孩子,自小就是热心肠,为人乐观开朗,又在镖局里学了那么哥三招两式一拳半腿的,好打抱不平,做事莽莽撞撞的,时间久了,相熟的人就笑称:阿蛮。在同龄孩子里头他讲义气拳脚好,自然就成了孩子王。又在镖局里那些走南闯北的镖师口里道听途说了所谓的江湖好汉,游侠刀客的故事,男孩嘛,谁心里没有一个江湖梦呢。。。所以,先从“孙老大”做起。 第2章 阿蛮 其实双方的争斗原因很简单,集市里平时有个什么传个消息,送个货品之类的小事呢,大人们就会随口喊在街上晃荡的这些半大小子跑个腿,然后呢就会给三个两个的铜板作为跑腿费,三两个铜板对买卖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这些孩子们可有莫大的诱惑,一天下来,跑来跑去能赚几个铜板,是很了不起的事,积少成多,十二个铜板就可以提一块肉回家了,爹妈不免就会夸奖几句,吃饭时弟弟妹妹们吃得嘴角流油,那是多了不起的事呢。 孙燚最早发现了这个跑腿的活,他把小兄弟们都组织了起来,每个人负责一小块地方,有了活去完成,收到钱了就统一管理,然后再根据每个人的贡献去平分,他自己那份就会分给家里条件不好的,这样下来,每个孩子都心甘情愿地跟随着他的安排。 生意好的时候,一天的收入也颇为可观。 时间一长,这不起眼的小买卖就落入大懒那帮人眼里了,那也是一帮孩子,平日里和孙燚这帮孩子不太对付,相看两厌,现在又看见有利益可图,大懒就有了想法,平时家里虽然也给点钱,但是经不起这么多人花啊,现在有机会给自己增加点收入,花钱不是更能大手大脚些了吗?于是大懒也开始叫自己的那帮同伴学着去跑腿,赚点跑腿费,他们开始就在东街开始,那里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嘛,东街的人也照顾这些小族人,有事就只喊他们,孙燚那帮孩子在东街赚不到什么钱了,就都回到西集市来,少赚就少赚点嘛,大家天天都在一起不是更欢乐嘛。 相安无事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大懒那群人尝到了甜头,反而升起了更大的野心,都知道西集市的商铺更多,生意更好,跑腿的活自然收入更高啊,怎么能都让西边的人都赚去呢?再对比一下双方的实力,我们这里有二三十个人,他们那里才十几个,而且大多数都是小屁孩子,也是啊,十四五岁孩子大一些的都要开始帮家里做事了,哪有时间在街上晃,剩下的小毛孩子,不堪一击! 一年半前,那个春天,孙燚十一岁将满,带着十几个小兄弟,在东街和西市交界口,用一场近乎两败俱伤的打法,将气势汹汹信心满满的大懒兄弟伙打的打败,一开始本来就人少力弱的西边少年就落入下风,对手人多势众,下手又黑,若不是孙燚那一次看见身边的小旭被三四个人踢倒在春雨里的泥地里艰难地挣扎着,突然就爆发了蛮劲,甩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两个高个子少年,忍着挨在身上的拳脚,一头冲到躲在队伍后方的大懒身边,一把抓住大懒的长头发,一个头槌重重地撞在大懒面门上,大懒眼睛都无法睁开痛苦地倒在地上,一瞬间鼻血泪水混合着冰冷春雨流淌在泥水里,孙燚紧紧揪着他的头发,将失去抵抗能力的大懒紧紧按在地上,头,拳,肘雨点般打下去,身边的人都过来帮助大懒,对着上位的孙燚拳打脚踢,又拉又拽,孙燚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但是他的左手就紧紧缠住大懒的长发,死活不松手,右拳对大懒一下,一下,又一下,泥地上都被血染红了。最后听着大懒的哀嚎声都越来越轻了,围绕在孙燚身边的人都放开了手脚,傻傻地站在边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孙燚也站不起,他半趴在大懒的身上,左手还是紧紧抓住哦大懒的头发不松开,右手也没有什么力气的一下一下地砸在大懒身上 “还打嘛,还打嘛?” “不打了,不打了”大懒已经有气无力了。 “以后还来我们西街找麻烦吗?”孙燚也有气无力地问,右手依旧没有停下攻击,打一下,喘口气,打一下,再喘口气。 “不来了,以后再也不来了”大懒真是怕了,他从来就没有被打得这么惨过,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你给我记住,西集市永远是我们的,你们的人再敢过来,我还会收拾你,记住,我只收拾你,你们的人过来一个,我就去打你一次!”孙燚大口地喘着气。 “好好好,我们再也不会去西市场了,你饶了我。”大懒只会求饶了。 浑身又是泥又是血的孙燚勉强站了起来,一个眼睛肿的看不见了,另一个眼睛血红血红地看着周围那些明显比他高大的犬鸮人,那恶狠狠的眼光居然没人敢直视,毕竟都是群半大小子,第一次见到下手这么狠的人,心里多少都是有些胆怯了。 孙燚摇摇晃晃地走过包围的人群,回到西边的街上,那一群小家伙们都在相互搀扶着从泥地里爬了起来,安静地看着孙燚,眼神很复杂。他刚才的疯狂举动不光吓坏了对手,同时也吓坏了自己的伙伴。 “我们打赢了!他们再也不敢过来西集市一步!”孙燚胡乱擦了一把脸,脸更花了,他握紧拳头,高高举起,笑了起来“我们打赢了!咳咳咳,我们,打赢了!”他往旁边的伙伴身边一靠:“快,扶我一下,疼死我了,真痛啊” “哈哈哈,我们打赢了。走喽,打赢咯。”孩子们突然开心起来。 “阿蛮哥,你真的好厉害啊。”小旭小心地扶着孙燚。 “燚哥,燚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啊,你是真蛮啊。” “叫我孙老大,孙老大。咳咳咳。”孙燚身上痛得不行了,但是脸上的笑却灿烂地扭曲着。 大家却乱叫一通:“阿蛮哥,阿蛮!!” 那一场街斗,奠定了西街孙老大啊蛮的地位,初步划分两边孩子们的活动地盘。 当然,改变最大的是东街大懒,他一怒之下剪去了引以为傲的披肩秀发,剪成了短短的寸头。 不过之后一年多时间里,大懒一方并没有真正放弃过踏足西街的想法,之前是为了赚点零花钱,可是现在却是为了面子而战,大懒心里的那口怨气始终没有消散,被一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同龄孩子当街暴揍一顿地痛更是在心理上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这种伤害只能在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中方可恢复。 第3章 少年之争 之后双方再次爆发过好几次激战,基本也还是两败俱伤,谁也不能奈何谁,论实力,确实是东街北邙的人多势众一些,但是西街大夏的孩子们更团结一致,而且孙燚个人的战斗力也更加彪悍,在镖局里开了不少小灶的缘故。 孩子们的打斗在镇上大人的眼里纯粹是胡闹,少年人气力有限,即使当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过几天也就没事了,甚至成为大人眼里的娱乐。好事的人不光不劝架,反而总是在两边打斗的时候呼叫呐喊,添油加醋:“插他眼,手要快。”“踢裆,踢裆,对对对,就是这样”“锁他关节,锁住别放手,锁紧,哎呀,怎么没锁住啊“ 几战之后,大懒并没有达到目的,心理的火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旺盛,越大了越觉得面子的重要。被暴打求饶的丑陋成了他心里那根刺,不拔出来如何罢休! 这次的动机,来自他身边来了一个人,这人叫元迪,和父母一起从草原赶了些牛羊来卖,想换些茶叶布匹回去过冬,经人介绍认识了大懒的父母,元迪和大懒岁数差不多大,从小在草原长大,经历自然不是大懒这种温室里的小花那么简单,打架动手都是小事,甚至在草原的争斗中亲手杀死过人,这种战力顿时让大懒刮目相看,这不是天助我也嘛,大懒有心拉拢元迪,元迪家里又有心结交大懒父亲,一来二去,两人各有所求,一拍即合。这也是大懒又一次有了复仇的勇气。 “老规矩,只动拳脚,不用武器,打完再说话”孙燚话音一落,一拳就挥了过去,直指大懒的鼻子。 大懒挨打都挨出经验来了,孙燚的肩膀一动,他就往后大跳一步”还来,还想偷袭我!“ ”啪“的一声闷响,大懒话音未落,右侧大腿就挨了一脚,踢得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住跪下去了,旁边默不作声的元迪一个撤步,退在他身边,手搭在他的腰上往后扯了一把,勉强站住了。 孙燚打量了一眼比他高一个脑袋还多的元迪: “哟,挺护主的” 拳脚未停,对着大懒腹部一拳又冲了过去,大懒再退了一步,元迪提膝侧挡住了这一拳,同时一拳反击向孙燚的头,孙燚头一偏,肩膀斜斜地架起来挡住这一拳,乘机一个侧踹蹬在了正试图后撤的大懒肚子上,大懒“嗷”地叫了一声,向后连续踉跄了几步。元迪一看自己居然没有护住大懒,不由得脸上一红,怒气上涨,连续三四拳对着孙燚的脸上砸去,拳拳带风,分量十足,孙燚连着躲闪几步。 这时候身边的人都反应过来,一起向孙燚包围过来,孙燚擒贼先擒王的战术一时没有奏效,顺势后撤到自己的团队里,陈阳和山虎护在他的两边,三个人像箭头一样顶在最前面,接受对面如雨的拳头。”燚哥,你今天不雄起哦,居然没有干倒大懒猪哦“陈阳一边挥拳,一边还有力气笑话孙燚。 ”嘿嘿,每次我一出手打翻大懒,战斗就结束了,你们每次不是都说不过瘾吗?今天应该够你们过瘾了,说不定最后痛都能痛得过瘾咯” 话虽然说得骚,但是今天的战斗确实有点不好应付啊,对面强壮的人全挤在最前面,作为锋矢的三人组面对着漫天飞舞的拳脚,一时有些顾此失彼,三人都挨了好几下。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山虎打起架来可一点不斯文下手又黑又阴险,站在他面前的好几个人被他踢中下身哀叫地向后退去,但是架不住对面人多手杂,他自己脸上身上也挨了好几下,他一边招架着,说道:“老大,这样打不行啊,我们今天人少,那些个小毛孩子都挨不了几下的,我们招架不住,他们更扛不住的。” “我们先顶一会儿,他们现在占了点优势,都不惜力想一举把我们打垮,一会儿他们就会没力气了,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冲进去,打他们措手不及,我继续去弄大懒,把大懒打趴了 他们就散了。”孙燚控制着气息,尽量地将自己的身体顶出去一些,试图多挡住一些拳脚。 果不其然,一会儿对面攻击的拳脚力量就弱了许多,毕竟都是些未长大的孩子,气力不能长久,“就是现在”孙燚喊了一声,突然往前一冲,对面的包围立刻就凌乱了,陈阳和山虎配合着也向前挤去,跟在他们背后的小家伙们刚才都没有用上什么力气,现在像一群生力军一样冲了过去。 “哇,手臂好痛啊,刚才挨了多少拳啊,亏死了亏死了”孙燚心里暗暗念叨着,却不敢松了这口气,“今天可别阴沟里翻船啊“他一鼓作气地冲了五六米,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大懒,他还微微地弯着腰,看来刚才那一脚给他伤害不小。身边那个高个警惕地盯着孙燚,眼神里有些不信,又似乎有些雀跃。 ”元迪,你去弄翻他,今天只要你弄翻他,我一定叫我父亲照顾好你家的买卖,不仅仅是这一次,以后每次来我都会照顾你家“大懒怒气冲冲地对着元迪喊”他没有多少力气了!” “不用你来弄我,你站好,我马上来弄死你”孙燚似乎听见了大懒的叫声,对着大懒喊道。 元迪向前两步,挡在了孙燚面前,沉默地突然飞起一脚,对着孙燚的腹部踢去,孙燚没有躲避,他现在的体力其实已经消耗得太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孙燚小腹上,他只来得及稍微地收了一下小腹,巨大的力量冲击得小腹像是被捅了一刀。 强忍着痛,孙燚左手一把捞住元迪还没收回的脚,右手化肘如锤,重重的敲在元迪的大腿上,两人几乎同时“啊”的惨叫一声,元迪大腿如被刀斩一般痛不可忍,惨叫着摔倒在地上。孙燚借着喊出来的一声,趁机冲前半步,一记低扫,脚背结结实实地抽在元迪的脸上,元迪闷哼一声,捂脸跪倒。 第4章 飞来的石子 孙燚踉跄着再冲一步,歪曲着身体站在大懒面前,大懒慌了神,一时手忙脚乱拳脚乱舞,不成章法,孙燚竭力的架住攻来的拳头,找准时机一把搂住大懒的脖子,恶狠狠地又是一个头槌,正正撞在大懒的鼻子上,两人搂抱着一起摔了下去。 围观热闹的人群里喧嚣声四起 “看看,又是阿蛮打赢了。我说什么来着,阿蛮为什么叫阿蛮啊,他就是这么野蛮。” “这个大懒也真是没用啊,看起来个个人高马大的,每次都被痛打。” “他旁边那个我以为是个狠角色呢,没想到也是不堪一击啊。” “今天阿蛮,阿虎,小阳几个可是挨了不少打呢,算是险胜而已。” 。 一个少年斜靠在茶水铺门口的土墙,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树枝,手里抓着一块小石头抛起接住,抛起接住,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上的打斗,两道眉毛斜斜飞起,眼角微微上扬与眉毛相得益彰,麦色肤色忖得嘴唇鲜艳红润,竟有些妖冶。他看着和自己几乎一般大小的孙燚用孤注一掷的打法击倒比自己强壮的对手,又抓住对方的头领给予残暴一击,连连点头,很是赞赏的样子。 场上的混乱一时没有停止,大家伙都有些打上头了,大懒捂着鼻子倒在地上低声哀叫着,孙燚也精疲力尽地勒着大懒的脖子无法动弹,两人搂在一起像是同归于尽了。倒在地上的元迪瘸着腿站了起来,看向这里,眼神充满杀机,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本来想在大懒面前出个风头,帮家里的买卖更顺利一些,没想一个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对手居然让他丢了脸,这是他不能忍受的,草原上见过血,杀过人的凶残压抑不住了。 他慢慢蹲了下来,手伸进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匕刃黑黄,他紧紧抓住匕首,手上的青筋绽露,眼睛猩红,表情狰狞,愤怒已经彻底让他失去理智。 他一拐一瘸地走到孙燚身边,蹲在孙燚身边,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孙燚。:“你,今天,一定得死!”元迪眼的阴冷。“这一刀一定要狠狠地捅到你的小腹里,用力的搅,搅烂你的肠子心肝,你会哀求我,你一定会哀求我,像上次那个被我捅死的人一样,苦苦哀求我,眼泪鼻涕哗哗地哀求我,但是,你还是会死,一定会死!”元迪的脸凶狠地扭曲着, 元迪举起匕首,周围的喧闹声突然消失了 “别动刀子!放下刀子!” “不要脸,打架就打架,动家伙事儿算怎么回事,放下!” 张大嘴本来还乐呵呵地提着茶壶给大家续茶,时不时的对场上的打斗发表一下感慨,此刻手上的大茶壶啪地掉在了地上,“别动手,别杀人,别杀人!”声音都颤抖着。 几个距离近些的大人们都冲了过去围住了元迪,但是谁也不敢靠近,他的手已经抓住了孙燚的胸襟。 孙燚出奇的冷静,冷冷地看着元迪,慢慢地坐起了身子,他看着元迪,脸上没有一点变化,面前的匕首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恐惧,他的手慢慢地放在背后,好像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 打斗的人都渐渐停下了手,西街的孩子们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放下刀,放下,快放下”小旭和大柱子都要哭了,“求求你,别动刀子,别动刀。我们认输,我们认输,西街给你们,西街给你们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 东街的孩子们都愣在原地不动,也没有阻止西街的孩子们冲过去,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害怕了起来。 对这些孩子们来说,打架是打架,但是动刀子杀人,是他们人生第一次地面对。 本来站在人群外的大黄狗悄悄地走进了人群,从元迪的背后慢慢地靠近,背上的毛都炸开了,直直的拖着尾巴,嘴角裂开露出尖锐的牙,悄无声息地匍匐爬行过去。 大懒停下了哀嚎,他木木地看着元迪的脸,他也没有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只想打赢孙燚一次,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掉他,杀人对他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竟然突兀地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元迪,别动手,放下刀,以后你家的生意我一样会关照的,不要杀人,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杀人,不要杀人啊。”最后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元迪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突然狞笑起来“原来你们这么怕死啊。”他挥舞了一下匕首“你们真怕死啊,没见过杀人吗?我只要一刀捅进他的肚子,他的血就会顺着我的刀流出来,我左右一划,哈哈哈,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在他肚子上开一个大大的口子,他的肠子会顺着口子流出来,流在地上,像被屠杀的牛羊一样,可怜又无助,嘿嘿嘿。” “啪”的一声,元迪的眼前炸开了一朵血花,他头猛地向后一晃,晕乎乎的不知道被什么狠狠地打了一下,孙燚的手突然从背后甩了出来,腰里插着的大牛腿骨紧紧握在手里,顺着划出了一道弧线,重重的敲在了元迪握着匕首的胳膊上,一声闷响,元迪的胳膊甩了一下,匕首脱手而出,晃悠的胳膊似乎断了,远处又飞来一块石子打在他的眼上,刚才受伤的眼再一次开出了一朵血花,紧接着牛腿骨呼啸着扫在了他的脑袋上,一声闷响,元迪一头栽了下去。 孙燚也用尽了全部力气,手上也抓不住牛腿骨了,自己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了刚刚跑过来准备保护他的大黄狗的背上,陈阳,山虎,大柱子,小旭一起冲了过来,搂住了他 “好险好险,差点凉凉咯。”孙燚腿还是软的,说不怕,那是假的。 第5章 结交 很快街面上就干净起来,小镇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守卫赶来,绳扣套住晕倒在地的元迪,拖了就走,大懒失魂落魄地带走了东街的孩子们,围观的人们也从惊吓中恢复了正常,嘴里骂骂咧咧的诅咒北邙人不地道,一定会遭报应之类的话,忙起自己的事。 孙燚恢复了点力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现在回过神来,才想起一件事。 他看了看簇拥在身边的伙伴们,问“刚才是谁用石头砸了那个北邙人的头?”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我。” “我没有啊,是不是你啊” “也不是我啊,那时候打得昏天黑地的,哪里看到周边的情况啊?? 。 。 问了一圈,并没有人丢了石头,孙燚有些不淡定了,刚才那块天外飞石可是救了他呢,没有那块突如其来的石头打了元迪措手不及,自己就根本没有机会抽出牛骨棒给北邙人致命一击呀,他仔细想了想,当时那块石头应该是从自己背后左侧的方向飞过来的,打在了北邙人的右眼睛,他转头看向那个方向,视线里有个穿着灰色皮袍的背影,看起来个子也不高,一蹦一跳向远处走去,这个小镇里的每个人几乎自己都认识,那个背影却显得有些陌生。 孙燚冲着那个背影喊了起来 :“诶。诶,你等一下。” 边喊边追了过去,小伙伴们不知道缘由,噼里啪啦地也跟着跑了过去。 灰色皮袍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微笑着, “叫我?有事吗?” “刚才是你帮了我吗?是不是你砸了那个北邙人啊?”孙燚看着对面的少年爽朗又有些妖冶的笑容,莫名其妙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对,就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妖冶少年摸摸头,稍微转头吐掉嘴里的细枝:“看那家伙太不要脸了,居然动了刀子,忍不住给了他一下啊,当时人太多,我害怕打不中呢,还好还好,没有打歪打到你的头上”说着忍不住轻轻吐了下舌头,又笑了起来。 “你们挺厉害啊,开始以为你们打不过他们呢。” “哈哈,那真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啊,不是你那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我都没有机会给他一棒子呢,真要被他捅一刀,我可要遭大罪咯,谢谢你啊!” 孙燚抱拳给对方拜了一拜,江湖礼节。 小伙伴们一听这位就是阿蛮哥的救命恩人,立刻抱着拳你一言我一语地道谢起来,乱糟糟地让独来独往的少年有点应付不过的窘迫。 “别吵别吵“孙燚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我以前在镇子里没有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吗?你叫什么?家里做什么买卖的?在这里要住多久啊?” 少年手指向东北方向:“我叫李砚,是云崖山打猎的” “哇。哇。猎手呢。” “云崖山的猎手啊,好厉害的,我爸爸说云崖山上很多大野兽,很凶狠呢”小柱子对着身边人说。一脸崇拜地看着少年李砚。 “我叫孙燚,他们叫我阿蛮哥,或者叫我孙老大,你叫我阿蛮就行了,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今天真要谢谢你啊,李砚,走,去我家,我请你吃饭。”孙燚搭住李砚的肩膀。“我家是定远镖局的,我带你去认认门,以后咱们就是兄弟啦,我家就是你家。” 孙燚的热情,让李砚有些慌乱,什么啊,什么我就是你的兄弟了,什么你家就是我家了?我就砸了两块石子而已嘛。 “我刚卖了点山货,还要买些货物回家,父亲还在家等我呢”李砚为难地说。 “没事没事,吃饱喝足,一会儿要买什么你说一声,我帮你办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孙燚搂着他的肩膀就走,边走边说“兄弟们,今天我们又结交了一位好兄弟,现在都跟我走,到我家集合,我们今天大吃一顿” “好嘞!”大家伙哄笑起来,“走哦,吃好的去咯” 刚才的风波似乎都已经忘却,身上的伤痛似乎都远远抛开,少年们簇拥着离去。 阳光正好,不负少年郎。 定远镖局里,总镖头何力耕难得的黑着脸,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他烟瘾并不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他心情很好,或者心情很坏的时候才会把自己藏没在浓浓的烟雾里。 刚才发生在大街上的事情早有人告诉了他,他心里很是生气,只有他这个老江湖才知道,敢动刀子的北邙人到底有多狠,而在这镇子上早就有规定任何争执都不能用刀械,今天,自己的宝贝儿子却差点挨了刀,这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行啦行啦。老何头啊,你也不要自己生闷气啦。阿蛮不是没有受伤嘛,听说他把对手打晕了呢,一点没丢你的老脸啊”说话的是何力耕的老兄弟,客来酒楼的邓老掌柜。 黑着脸的何力耕嗒嗒地抽了两口烟:“你说得轻巧,感情今天没出事,要是出事了怎么搞?老子早就说草原的家伙都是狼,镇子里就不该让他们来,他们的心坏着呢!你看,总有一天,老子一把大刀把东街的北邙人全砍死!” 邓老掌柜挥着手驱散飘过来的烟:“好,你厉害,你这老东西一把大刀砍死所有北邙人,砍死全部草原人。” “刚才我来之前去见了镇守备张大人,他说啦,一定会严厉惩治那个动手的北邙人,你就不要生气啦,老胳膊老腿了又没人照顾你,气病了看你怎么办!”邓掌柜絮絮叨叨地说。 何力耕长长地叹了口气“哎,我这个小阿蛮啊,虽然是有些顽皮,但是优点多啊,善良淳朴,开朗大方,学东西快,意志力强,又好见义勇为,打抱不平,这么好的孩子,天天在这小镇子里厮混,啥时候才能出头呢。” :“哎,镇子里全是大老粗,连个识文断字的人都找不到,孩子这时候最是应该识点字,读点书才对啊,以前老将军就对我说,将来我要是有了孩子,一定是要教他认字的,现在这个环境,哪里去读书呢。”何力耕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迷惘的眼神,仿佛在烟雾中看见老将军苦口婆心的样子。 第6章 何爹 邓掌柜倒是来了精神,他起身坐得远一些。 “这个事我倒是真要好好和你说一下,阿蛮今年十三了,确实不能每天这样混日子了。” “最近啊,我店里有个远道而来的先生,识文断字,我打听了一下,他准备在这里长住一阵子了,我想办个私塾,请他来教教镇子里这些孩子们,不指望孩子们有多大出息,好歹识个字,懂个理也好,你觉得呢?”邓掌柜在椅子上欠了欠腰,靠近何力耕说。 何力耕把烟袋锅往椅子腿敲了敲:“这主意好啊,怎么不早说呢,把这些个野小子管起来,免得一天到晚地到处嚯嚯,这主意好。”连连点头。 他有些激动,咳嗽两声:“你马上去请先生,我可以在街上找个清净一点的院子给他做学堂。快点快点,你马上去安排这个事,越快越好” “诶诶诶,你这老何头,哪就急在这一时啊,你不该请我喝两盅嘛?”邓掌柜打趣着说。 “走走走,快点回去找先生说说啊,喝酒啥时候不能喝啊,别等先生走了就不好办了”何力耕站起来,撒搭着鞋,去拉扯邓掌柜,”快去快去,我等你消息。” 邓掌柜无可奈何地被拉扯起来,装着不乐意的样子“你呀你呀,你个糟老头,几十岁的人了,性子还这么急,当年如果不是你那么急性子,现在怎么着也混个五品游击将军当当了。” “滚蛋你,说当年,说什么当年?真要说当年,你这条老狗命还是老子从死人堆里拣出来的!” ”不行,老子和你一起去请先生,你这个货办事太磨叽了“ 说着,何力耕半拉半扯地拥着邓掌柜往外走。 “老头子,你可慢一点,别摔了我,看你到时候去哪里找酒喝,去哪里能吃到你喜欢吃的麻辣肥肠!” “对对对,我们请先生喝酒吃麻辣肥肠,多灌几杯酒,先生就会稀里糊涂地不答应都会答应了!”说着话,脚下不停,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呼啦啦地对面走进一群灰头土面的半小伙子,为首的孙燚搂着一个小子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笑容,别提有多亲密了,嘿,这小子长得真有个性,这眉毛斜刺着要飞走吗? “何大爷,邓掌柜好” “何镖头,邓伯伯” “何爷,邓爷” 小伙子们乱叫一团。 孙燚对何力耕说:“何爹,这是我刚认识的兄弟李砚,刚才啊我们和北邙人打架,他救了我,以后就是我的亲兄弟啦。” “李砚,这是我何爹,安源镖局的老扛把子,来,叫何爹!”孙燚用力地搂了搂李砚的肩膀。一点不见外地说。 “嗯?”李砚转头看看孙燚,心里暗想“什么意思,上来就叫爹了?出一趟门就多一个爹了吗?”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李砚心里想得不对劲,嘴里却不由自主很自然地喊了一声“何爹” 何力耕也愣了一下,不过还好是老江湖嘛,自家这个自来熟的儿子什么性格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脸皮就是要比较厚“哎。哎。小家伙挺壮实啊,刚才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谢谢你救了阿蛮,以后阿蛮就是你的兄弟,定远镖局就是你的家。哦,这个是邓掌柜,你可以叫邓伯。” 李砚转过视线,“邓伯” “好好好,好孩子”邓掌柜摸了摸李砚的头,心里却也惊艳于李砚的长相,非同常人。 孙燚跑前一步,抓着邓伯的手摇晃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邓伯邓伯,你知道刚才李砚多厉害啊,他啪地一声甩出一个石头,就打倒了一个很凶残的北邙人,那个北邙人当时拿着匕首要杀死我呢,那匕首就离我这么近就捅到我身上啦。”孙燚眯起眼,用手指头比画着距离,手指几乎都贴在一起了。“就这么近呢” “我说要请他吃饭的,还有这些兄弟们,刚才一起打赢了比我们多很多的北邙人呢,把他们都打跑了,厉害?” “厉害,阿蛮最厉害了,小柱子啊,小虎子啊,小旭子啊。你们都厉害,都是爷们。“邓伯把所有孩子的名字都叫了一遍,摸摸这个头,摸摸那个脑袋。 小家伙们都努力地挺起胸膛,骄傲得不得了。 何力耕一巴掌拍在孙燚的后脑勺上:“你现在厉害了啊,打架都敢动刀子了?” 孙燚梗着脖子,翘着下巴不服气的说:“不是我,是那个草原人动的刀子。” :“呦,你还不服气……” 何力耕伸出手指又象孙燚的脑袋叩去,孙燚嬉笑着一缩身子,躲在人群里。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邓掌柜笑嘻嘻的拉住何力耕的胳膊说:“我和何爷爷出去办点事,你们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叫伙计给你们送些饭菜来,犒劳犒劳我们的小好汉们” “好啊,邓伯最好了。” “是啊是啊,邓伯酒馆的菜最好吃了。” “谢谢邓伯,谢谢邓伯。” 小家伙们兴高采烈地雀跃着,有人夸奖,有人请他们吃好吃的,这简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李砚感受着身边洋溢的热情和快乐,突然觉的这乱哄哄的热闹,也不错啊。 饭菜送来,一伙半大小子快活地享受胜利之宴,大块吃肉,却没有资格大碗喝酒,有肉没酒是遗憾啊,没有举杯畅饮怎么能敞开胸怀抒发豪情壮志呢?作为老大的孙燚必须让众兄弟们感受到酒的豪迈。他偷偷地摸进何力耕的房间里,翻出了一瓶老酒,这是何爹存放了很久的珍爱之物。一瓶酒,十几个人喝,一人也只能浅浅的倒上半杯,小口小块地抿,酒精也迅速上头,很快的个个就面色红润胡言乱语起来。 友情在这种混乱的情绪下被迅速放大,你抱着我喊“哥”我搂着你喊“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兄弟如手足。” 看起来是乱糟糟的充满着喜庆。 第7章 曲先生 孙燚端着酒杯,满面通红地坐在李砚身边,李砚杯中酒已经喝完,端着空杯子放在鼻下嗅着“何爹的这个酒很好喝啊”意犹未尽。“还有没有,再搞点啊” 孙燚脸色红红的,神志清醒“嗯,这酒很烈,喝进去一条火线直达肚子,何爹说这是战场上勇士的酒,他一直舍不得喝。偷这一瓶我都要被打屁股了,还要?没啦!” “何爹姓何,你为什么姓孙?”李砚好奇地问起来。 “何爹说我是捡来的,说包着我的衣服上绣着孙字和我的生辰八字,所以我就姓孙咯,他捡回来我,养大了后想起个名字,据说路上遇见一个游历的老道看了我的八字后说我五行缺火,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啊,燚,火多嘛,旺盛嘛。哈哈哈哈。”孙燚摸着鼻子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很得意这个名字。眼里有些落寞一闪即逝。 “你呢,你家为什么会在云崖山当猎户呢?你家几个人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懂事以来就在云崖山,我父亲是很厉害的猎手,以前他去打猎我都是自己在家里待着,等我长大一些后我父亲就带我上山打猎啦。我也很厉害哦,我和父亲猎过很凶残的狼,猎过很暴躁的熊瞎子哦。” “父亲说山上深处有很多更大更凶狠的野兽,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去,我还对付不了它们。”李砚用力拍了拍胸口“很快我就长大了,到时候我一样是个好猎手” 孙燚一脸憧憬地向往着李砚的生活:“哇,云崖山捕猎一定很过瘾?以后我去云崖山找你玩,你教我打猎?” 李砚转头认真地看着孙燚说:“不行的,你不知道云崖山有多危险,那些野兽多凶残,而且山上有毒蛇,毒虫,随便咬一口就会没命的。虽然你打架挺厉害,但是狩猎是完全不一样的。” “嘿,你别看不起我好?”“其实我的实力你根本就没有看见,打架那是小事情,我的真本事打架是用不着的。” 孙燚鬼鬼祟祟地看看周围的人没有关注他们俩,靠近李砚说“你跟我来。” 李砚跟着孙燚,从院子出来拐过一道弯,来到一个锁着的小门,打开门,是一个小小的练武场,练武场中间就摆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有一把刀,黑黑笨笨的一把刀,没有开刃,孙燚走过去,刀握右手贴着左侧腰边,腰杆挺直,下盘扎稳,全神贯注目视前方,“呼”的一声,右脚进步,一道黑光撩了起来,至头顶突然顿住,转身扭胯,踏前一步“刷”的一下向前方斩去,空中又见一道黑光,转瞬即逝。这两刀迅捷利落,一往无前的气势。 “怎么样,试一下?”孙燚说着,把刀把递给李砚 李砚接过刀,手底下不受控制地沉了一下“呀哈,你这刀有点分量啊。”说完,手上用力,学着孙燚一样舞了两刀,姿势虽然有点笨拙,但是速度几乎一样的快了。“原来你玩刀的?玩多久了? 孙燚用力地甩了甩胳膊,眉头皱起来,好像想起不堪的过往“五岁开始,每天一百刀,那时候刀都举不起来。” “现在每天三千刀”孙燚又自豪地说道:“这把刀重三十斤,镖局里最好的镖师一天都不能练刀三千下。何爹说,十八岁的时候每天练刀至少六千,六千啊,他说最后要在木墩后面放一个西瓜,一刀下去木墩裂开,刀停在西瓜上不能砍到西瓜皮,想想就愁死我了”虽然说的是愁,但是脸上挂着淡淡的得意。 李砚眉毛挑了挑,真的有些佩服地看着孙燚:“你确实厉害啊,三千下,我估计我都不行。”他歪了歪头看着孙燚背后那根大牛骨头,你刚才抡的那一棒子是刀法吗?哈哈,牛骨刀法呀!“又抬了抬头,抿了抿红艳的嘴唇,有些不服输地说:“刀我不太行,没怎么练过,但是我的枪法和箭法还不错。有机会带你去我家,看看我练的枪术” “好啊好啊,以后你教我枪,我教你刀,练成之后,你带我去打猎,我带你去走镖,再过三年,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可以去走镖了,青山绿水,江湖路长,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闯荡?好不好?”孙燚很认真地说。 “好!” 有时候,有些承诺,说得很重却随风而去。有时候,有些承诺说得很轻纠缠一生。 这一年,孙燚十三岁,李砚十四岁。 何力耕,邓掌柜果然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酒搞定了远道而来的老先生,几杯酒下肚,三个好酒又不堪酒力的老头面红耳赤,勾肩搭背好的像是一家人了。老先生姓曲,也是趣人,完全没有一些读书人的腐儒做派,干干脆脆地就答应了在镇子上开私塾的要求,他唯一提出的条件就是所有孩子的学业都必须由他独立做主,该打该骂任何人不得干涉,何力耕和邓掌柜当然是一口答应,不用点雷霆手段,怎么能管教好这些野小子呢。 孩子们第一次坐进学堂的新鲜感很快就消失殆尽。 可能在任何时代的任何地方,读书都是成年人眼里成事成人的最好途径,可这对大多数孩子们来说,读书都是一件非常艰苦无聊的事,能够几个时辰坐着不动的屁股毕竟还是少数啊,这种情况下,读书开始必然伴随着暴力的手段,几乎无一例外,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尝受到曲先生戒尺啃掌心的痛。 曲先生手上的戒尺乌黑油亮地看上去有些岁月了,曲先生手法更是出神入化,迅如闪电,明明看起来曲先生鹤骨霜冉,背曲腰躬,偏偏出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力度更是令人痛彻心扉,即使捧着肿胀的手回家,还有很大的可能要接受父母的棍棒之爱,委屈无处安身,伤心无人可怜。很短的时间里,曲先生就成了爹妈眼里严厉负责的先生,孩子眼中苛刻严谨的魔鬼。暴力手段很快就彻底震慑住这些顽皮的小家伙们。 第8章 曲爹 当大家在暴力的手段下收住了不安分的心,不得已安心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慢慢地发现了曲先生的课讲得确实有些意思。 曲先生并不是很着急地要给孩子们灌输什么学识,他用讲故事的方式讲述书里书外的知识道理,深入浅出,言之有物。张山虎家里开草药铺子的,他就告诉大家草药的品种产地,药效和忌讳,草药的名字怎么写。小柱子,大柱子兄弟家里卖的是香料,他就告诉大家香料的作用,哪个地方生产的品质最好。 大家发现曲先生真的很厉害啊,什么事情他都能说出个来龙去脉,条条道,在他的话语里,好像展示出了整个世界,孩子们生活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眼睛看到的全是镇子里的鸡毛蒜皮之事,对外界的好奇也只是靠来往游商讲述而一知半解,而曲先生描述外面的世界却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江南的小桥流水,漠北的孤烟直上,雪山的高耸入云,大海的辽阔壮观。 风云荡漾的朝廷,仗势欺人的官府,行侠仗义的江湖,蝇营狗苟的小人,威武雄壮的边军,野心勃勃的外族。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向往。在曲先生慢条斯理的声音里,在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孩子们心里生出了向往的种子,眼睛里长出了对外面世界的憧憬。 授课时候的曲先生是非常严厉的模样,放课后曲先生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孩子们各种离奇的问题他也一一解答,听到好玩的事情也会和孩子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像是朋友一样,很快就得到孩子们的喜欢。 曲先生也默默地观察着每个孩子的秉性特质。 曲先生的课堂只安排一个上午,放学后孩子们会帮忙家里做些小小的力所能及的事,孙燚会伙同另外几个大点的孩子去镖局习武,陈阳,张山虎,大柱子几个都挺乐意去镖局,舞刀弄剑,练拳踢腿,闲暇时候又能听镖师们胡吹乱侃,天南地北的一通吹,让不谙世事的孩子们眼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孙燚每天要完成自己的三千次刀斩,这是别人看不见的辛苦,何力耕平日里不会太约束孙燚,只是三千次的刀斩和每日里万米长跑绝不能断,几年寒冬酷暑,凌晨星空下的奔跑,黑夜里孤独地拔刀,一个孩子要完成这么强度的练习,非强大的意志力不可,孙燚在这方面展示出非同一般的意志和坚定,从来不曾放弃过,这令何力耕暗暗点头,老怀欣慰。 转眼秋风已尽,冰霜降临。 冬日里的小镇显得很冷清,这个季节什么买卖都几乎停了,街上除了跑来跑去喧闹的孩子,只有冷冷的风游荡过来游荡过去,孩子们都在等待大雪的到来,雪来了,春节就要到了,新衣服,好吃的,还有啪啪作响的爆竹,在搬动的手指间慢慢地到来。 只一夜,大雪无声无息地吞没了整个世界,放眼望去,天空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曲先生的课停了,从来没有生活在这么寒冷之地的曲先生湿寒症犯了,他的腿肿了,站都站不起来,找了郎中来开了药,却不见多好,曲先生大多时间只能卧在床上翻着书,看起来更加的苍老。何力耕和邓掌柜来看望曲先生,曲先生表现得很淡然,似乎一点不担心自己,反而安慰何力耕与邓掌柜:“别担心,老夫没事,只是走得不稳而已,郎中说过了,寒证而已,人老了多少都会有这样的问题,天气暖和了,自然就好了,只是近来不能给孩子们授课了,老夫着实有些惭愧。”他顿了顿又说:“来看我带酒了没有?喝几杯啊?郎中说喝酒活血,说不定就好了呢!哈哈。” “有有有,不光有酒,还有菜呢,邓掌柜酒馆里顺了一只烧鸡,来来来,喝两杯” “邓掌柜,上炕上炕” “诶,你这炕怎么一点都不热乎呢?” 摸了摸炕头,只有一点温,他走出院子,才发现院子里根本就没有堆多少柴火,他一拍脑袋,对邓掌柜说,“哎呀,是我疏忽了,居然没有给曲先生准备过冬的木材,你看,他房间里那么冷,难怪湿寒会犯了。” “阿蛮,阿蛮!” “何爹,在呢,咋了?” “你看看,你先生家里都有没有柴火过冬你没发现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父!懂吗?” “哦哦哦,懂啦,何爹,我立刻去给我新爹去搬柴火去!”孙燚一脸坏笑地说。 “滚滚滚,快去快回,屋子里冷得都要结冰了!” “好嘞,马上回”孙燚跑了出去。 何力耕回到炕上,偏腿坐了半边,“曲先生啊,有事情你就喊阿蛮去做,你是他的先生,他是你的学生,这小子没啥眼力见,你多吆喝着他就行” “对,对,刚才老何都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他这是让你给阿蛮当爹呢。哈哈哈。”邓掌柜大笑着打趣道。 曲先生双手作礼,笑着说:“不敢,老朽区区一介书生,不敢当。” 何力耕握住曲先生的手,很诚恳地说“曲先生,老夫我真的很谢谢你,你能在我们这个偏远小镇里留下来给这些个孩子启蒙授课,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客气话我也不会说,如果你不嫌弃,你真的可以把阿蛮当作自己的孩子来使唤。” 邓掌柜也连连称是。 曲先生很是畅快地大笑起来:“那老夫就当真咯!” 孙燚在风雪中忙忙碌碌地搬了很多柴火送到了曲先生的院子里,丢了几根灶里,火燃起来,屋里的热气瞬间就上来了。没来得及请功呢,就莫名其妙地真多了一个曲爹。三个老头心情大好,坐在炕上,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 “阿蛮,给你曲爹倒酒。” “孙燚,给你何爹倒上,倒上。倒满倒满” 孙燚在边上伺候两个爹一个伯,不一会儿,三个老头聊得越来越花,忆往昔,多少妙龄女子一见钟情,愿被看添香。多少风韵妇人,暗度秋波。曾经的春风一度,曾经的露水鸳鸯,酒越喝越上头,话越说越露骨。 回过头,看见孙燚站在一边傻笑,不由大怒,赶将出去。 第9章 雪中少年 看着漫天飘舞的大雪,孙燚忽然想知道现在的李砚过得怎么样了。有一阵没有看见李砚了,自从上次喝过酒后,一个多月里李砚只来过镇子一次,带了几张红狐的毛皮来卖,买了一些过冬的储备,开了几副药就回去了,他说他的父亲到了冬天就会哮喘发作,要多准备点药才能熬过冬天。算算日子,两人再见面可能要等到来年春天了。 大黄狗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轻轻撞了孙燚一下,孙燚弯下腰,抱住大黄狗头“大黄,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么大的雪,躲窝里不暖和吗?”大黄狗在孙燚脸上蹭了蹭,哼哼了两声,摇晃着尾巴。 雪白天地里,唯余少年和狗。 在几十里地外的云崖山,李砚遇上了大麻烦。 今年的天特别的冷,李砚的父亲李光奇的哮喘比任何一年更严重,一个看起来那么雄壮的汉子被哮喘折磨得气息奄奄,李砚煎了药,吃下去效果却不大,稍微有点好转,不到一会儿又开始咳得歇斯底里,李砚看着父亲难受地弓缩着的身体,他心里非常不安。今年这个冬季才开始,就异乎寻常地冷,还有漫长的几个月要熬过去,而父亲这种严重的病情,耽搁下去很难熬过这个冬季了。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李砚果断地决定要带着父亲出山,山外的镇子是唯一的希望,要走就立刻走,再推迟几天,天会更冷,雪会更大,到时候连出山的道路都会被风雪掩埋,想出去就更难了。 家徒四壁,有几根虎骨,一根人参能值点钱,打包带好,出去找郎中,还要找住处,需要花费的地方还不少。出门收拾出一副简单的爬犁,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铺上去,给父亲穿上所御寒的袍子,盖上皮子,李砚搀扶着父亲坐上爬犁,李光奇咳得喘不上气,他虚弱地抓着李砚的手,摇着头,他知道儿子想要干什么,他不能也不愿让孩子去,这样的风雪天出山走几十里地,本身就是很大的冒险,何况万一路上遇见什么野兽,那将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相信我,父亲,我能带你出去。” “如果现在不走,以后更走不了了!” 李光奇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听李砚的摆弄,李砚用几根布条将李光奇绑在铺好的爬犁上,腰间插了一把短刀,爬犁边上挂着一根铁枪,背着弓和箭,弯下腰,曲着腿,辨别了方向,用力拉起爬犁。 弯曲的山路,厚厚的积雪,飞舞的雪花,呼啸的冬风。 爬犁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虽然身上穿着厚实的袍子,但是爬犁的绳子很快将稚嫩的肩膀磨破了皮,痛,让李砚更清醒。十四岁的男孩身上拉着的不仅仅是父亲的生命,更是他生活在世间的寄托。背负,希望。负重,道远。 也许老天爷偶尔开眼,这一路高高低低虽然艰难,所幸路上并没有遇见野兽,在天色大黑之前,李砚终于把爬犁拉出了大山,十几里的山路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心跳如擂鼓,喘气如牛吼,汗水仿佛流尽,血液快要沸腾。但是,他不敢停,爬犁,爬犁的绳子和他弯曲的身子牢牢地钉成一个稳定的三角,不知道是他拉住了绳子,还是绳子拉住了他不倒。李光奇一路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咳嗽的欲望,憋的死死地,实在忍不住也是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声响,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此刻在干什么,他不想成为孩子的累赘。 一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路途从来不是前进的阻碍。孩子是父母的希望,父母更是孩子的依靠。这种爱,山海不能挡。 大黄狗满身雪花地冲进了院子,孙燚正在院子里赤裸着上身劈柴,大狗:“汪汪”狂叫了几声,咬住他的裤子就往外拖。 :”怎么了,怎么了,大黄,急什么啊?”孙燚顺手扯过挂在一边的袍子,一边顺着大狗拉扯往外跑去,大黄狗越跑越快,孙燚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大狗回头叫了几声,继续往前跑,跑几步回头看一下,孙燚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跟着大狗拼命地跑了起来。 镇子进来不远的街上,停着一辆简陋的雪橇,雪橇前方雪地里,趴着一团东西,孙燚跑前几步,才看出那一团东西是身上裹着乱七八糟的兽皮,破麻布的人,人脸扎在雪地里生死未卜,大黄狗已经在扒拉地上的身体,那具身体没有一丝反应,孙燚急忙上前抱住,用力翻了过来,先是用手指触摸到身体,身体和衣服都覆薄薄的一层冰,所幸隐隐还有点温度,心里松了口气,伸手抹去覆在脸上的冰雪,两道飞舞得眉毛都冻僵了。 :“李砚李砚!”孙燚又急又惊,用力摇晃着身体,大声地喊着,但是李砚一动不动。 孙燚抱起李砚僵硬的身体,连拉带拖走到雪橇旁,这时候才发现雪橇上还绑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都盖着乱七八糟的什么枯草,干树枝,被子,兽皮,被绳子捆绑了好几道,身体也是一动不能动,但是仔细看看,他的眼睛还微微睁着,睫毛还微微颤动。孙燚也没多说,直接把李砚的身体盖着雪橇上,用雪橇上的绳子随便固定一下。 转身来到雪橇前,抓起雪橇的绳索,牢牢地上了肩头:“大黄,走!嘿!嘿!” 孙燚咬牙切齿地用着劲,左扭一下,右歪一下,雪橇艰难地移动了一下,又一下,慢慢的动了起来,孙燚整个身体都俯下了,几乎与地面平,脚下的路太滑了,脚底走走滑滑,异常艰难,即使艰难,雪橇还是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着。 第10章 啥秘密 竭尽全力来到了药铺门口,孙燚‘啪’地摔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个滚,连滚带爬跑进了药铺,上气不接下气的喊“来人,来人救命啊。” 药店里的伙计七手八脚的帮孙燚把李砚和他的父亲抬进了店里,齐郎中稍微看了一下两个人的情况,立刻安排人把李砚架到火炉边上暖和,阿蛮,这是你朋友?这个孩子没事,就是累脱力了,休息几天就好。” 阿蛮听说李砚没事,身体立刻放松了下来,他深深地呼吸调整气息,”上次是他救了我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次是大黄救了他,他醒了后叫他和大黄拜把子做兄弟。哈哈,好极了。”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我来开个药方,来人,赶紧抓药熬药,这大人病情更要紧。” ”齐郎中,我朋友我接到我家去,不好影响你做生意。” “可以,这个大人先不要走,我给他吃一副药看看情况,没事的话我再抓几副药给你,每天吃三次,吃完了带他来我铺里我再看看病情。|” 手忙脚乱地混乱过去了,吃了新煎的药,李光奇症状得到缓解,小伙计又把他送到了孙燚家里,屋子里温暖如春。 “叔,你不用担心,郎中说李砚没事,就是脱力了,太累了,睡一觉起来好好吃一顿,再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没事的!”孙燚搬了一张椅子给李光奇坐着,坐在炕边李光奇一脸担心地看着儿子苍白的脸。 “小伙子,谢谢你啊,谢谢你帮忙让我们住在这里,等李砚醒过来,我会带他找地方安顿的”李光奇站起身来客气地对孙燚说。 “叔,李砚是我兄弟,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呢。这是我家,也是你们的家,一家人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叔,喝口热水”孙燚端着一碗水过来。 “我叫孙燚,他们也叫我阿蛮,叔你随便叫我都行。李砚没和你说起过我吗?我可是他最好的兄弟呢!” “叔,你饿了,我给你端碗面过来啊。” 李光奇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不饿,我现在也吃不下东西。” 说着话,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满脸通红满身酒气的老头闯了进来,嘴里吆喝着“阿蛮,你李砚哥怎么啦?”“我听说他晕在路上啦?怎么会晕在路上呢?生病了还是受伤啦?” 李光奇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抬头看去,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他啪地一下站直了身体,两腿用力一碰;“何长官好!” 进来的何力耕双眼迷蒙的还不很清醒,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喊,下意识地站住,挺直了腰杆,闻声望去。 “嗯?”孙燚也吓了一跳。什么何长官? “你是?不对,我认识你,你是。”何力耕看着站得笔直的李光奇,那两道飞扬的眉毛很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哦。你是狼队的人?你好像。好像姓李是不是?” “报告何长官,我是狼队三小队队长李光奇!” “停停停,别喊什么何长官,这里没有什么何长官,叫我这老头子何力耕就行了。”何力耕用力地摆摆手。“我想起你了,三小队李光奇。我记得你这两道飞眉,我记得他们叫你飞刀李对?“ 李光奇手指摸摸自己的眉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飞刀李” 何力耕看看炕上的李砚:“这是你儿子?你居然有儿子了?”何力耕转头再看看李光奇:“坐下,坐下说话,这里没有什么何长官,也没有什么狼队李光奇。”何力耕伸出手,拍了拍李光奇的肩膀“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何力耕,定远镖局的总镖头。你是?“ ”哦,属下,哦不,我是李光奇!”李光奇微微弯着腰说。 孙燚看着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动作,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心领神会地说了一句:“何爹,这是不是就是欲盖弥彰?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力耕老脸一热,反正也看不出红不红,他抬手给了孙燚脑壳一个毛栗子:“闭嘴,少说话,多做事,不记得了?” 李光奇倒是从刚才的窘迫中恢复了过来:“诶,何长官,呸呸呸,何镖头,你怎么会在这里做镖头啊?什么时候来的?这是你的儿子?你啥时候有了儿子啦?我记得以前都知道你是什么,哦,片叶不沾身。嘿,你儿子和我儿子居然认识!”李光奇突然兴奋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大惊喜。 “长话短说,闲话不说。”何力耕打断了李光奇的话,“我不记得你这么话痨啊,你儿子这是怎么了?” 孙燚迫不及待地插上话“何爹,李叔哮喘发作了危及生命,李砚用爬犁把李叔从山里拖了出来,拖到药店后体力不支晕倒了,不过郎中说没有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山里拖出来的?几十里路呢。他自己拖出来的?这孩子怎么做到的?” 说到儿子,李光奇又伤心又惭愧起来”都是我没用,身体不争气,连累了我这儿子。” 何力耕走到炕边,看了看昏睡中的李砚,伸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啊,了不起啊!” 孙燚很自豪地大声说:“是啊,我有一个了不起的兄弟啊!” “哈哈哈,是,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兄弟,我就有两个了不起的儿子啦!”何力耕心情大畅。 “阿蛮,你好好照顾你兄弟啊。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何力耕拍了拍李光奇的肩膀,使了个眼色“走,吃了没?我带你出去整一口。别担心你儿子,齐郎中说你儿子没事,那就没事了,他的医术我还是很信得过的” 不知道何力耕和李光奇出去后说了些什么,之后李光奇就住了下来,反正镖局的空屋子多,好好调理身体,治疗哮喘,等来年开春再回山里继续狩猎大业。第二天,李砚就醒了,看见父亲没事了,他又昏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一口气吃掉了十七个大馒头才彻底缓过劲来。“李大肚”的外号至此开始一直陪伴了他的一生,当然,等日后的某一天,这个外号就变成了“李大度”。这个冬天,两个少年宿在这个屋子里,当然,还有的跟屁虫小柱子,一根筋的大柱子,文武双全的张山虎,人狠话也多的陈阳,鬼灵精怪的小旭。一没事就跑到屋子里闹腾。 少年人的情谊,像火一样热。在这个百年一遇的特寒的冬天,温暖了这间简陋小屋。 第11章 元归青的恨 这年的春节,平淡又热闹地过去了,一如既往。对于李砚来说,却是意义不凡的,他人生第一次知道春节可以这样过,可以通宵守岁,可以嬉笑玩耍,可以大快朵颐,还可以开怀畅饮。最重要的是,身边永远有着一群热情洋溢的伙伴,一点都不寂寞。 一直到了十五后,这个年才勉强算过完了,但是镇子大家还在沉浸在微醺的气氛里。 镇子里传出了一个消息,当时和孙燚打架动了刀子的那个人,他的头受了重创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左眼被石子打爆,瞎了,右胳膊骨头也断成三截,虽然找大夫看了也接上了,但是这里毕竟没有好大夫啊,断骨接的并不完美。东街的金律成三番五次的找了张守备,费了不少功夫,守备队的人才将他放了回去。镇上的大夏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嘴上叨叨几句后也没有人再去提起这个人,小孩子打架,你动刀子想杀人,本来就不对,傻就傻了呗,没有把你弄死就算是客气的了。 傻乎乎的元迪被送回了家,看着原本精明彪悍的儿子变成现在这个傻乎乎话都说不清楚的傻子,左眼也瞎了,右臂也有些怪异的扭曲着,元迪的父亲元归青一再忍耐也没有忍住心中的怒气,他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绽露,眼睛瞪得老大,牙齿咬的紧紧的,从嗓子底下挤出来的声音:“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大夏居然如此欺我小儿,如此欺我!” 元迪看着怒气冲冲的元归青,痴痴的笑了。 元归青有四个儿子,元迪是老四,也是唯一一个一直生活在元归青身边的孩子,元归青自然宠爱有加,所以这时候的心痛和愤怒可见一斑。 元归青怒冲冲找上了大懒家。这段时间为了儿子,他已经多次登门拜访,只是为了早点把儿子弄回家来,现在人是回家了,可是整个人与废人无异,这是不能容忍的。 大懒的父亲听闻元归青上门,心里早知道所谓何事,不过在他心里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在这里做生意能做到大家都推崇的管事,心里肯定有点城府的,至少表面的诚意要做到啊,此事又与大懒有一点关系,他也不想和元归青关系搞僵。大懒的父亲金律成白白胖胖很富态,倒不像北邙人反而像是大夏的土财主,圆圆的胖脸上眼睛眯缝不经意透露出着商人的精明,他亲自迎出门,满脸堆着笑:“啊呀呀,元兄,这大冷天你怎么亲自上门啊,有什么事喊个人招呼一声,我亲自去贵府拜见您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元归青铁青着板着脸:“金老板,在下为何而来,你不会不知道?” 金律成稍稍愣了一下“不对啊,元归青态度强硬啊,这是给我下马威?哼哼,一个远道而来的小商人,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心里想归想,面上却不见丝毫波动“元兄啊,你这怒气冲冲的样子,是我哪里得罪你了?来来来,屋里暖和,进来说,进来说。” 元归青板着脸,大步走了进去,往椅子上一坐:“金老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儿子的事情,你看该怎么办?” 金律成偏头喊了一声:“快,给元兄煮杯热茶驱驱寒。” “元兄啊,令公子已然回到家了,你也知道,为了他的事情我也找过张守备多次了,刚才大夏那边的守卫把人送过来是我交接的,令公子的身体情况我也略有了解,这事情发生都发生了,你想怎么办啊,我听听你的想法啊?”金律成在这里做生意多年,待人接物的说话风格都越来越像大夏人一样客气。 “啪”的一声,元归青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我要怎么办!我儿子现在同死人一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害了我儿子,我就杀了他报仇!“ “消消火,消消火,元兄啊,我理解你的心情,杀人偿命是我们草原上的规矩,肯定要一命换一命。”金律成客气地应付着元归青。“不过话说回来,令公子只是受了伤,我们找找好的郎中给他看看,说不定能治疗好呢。你放心,需要我这里帮什么忙,我绝不推辞。”“这样,我一会儿就发出消息去,找找有没有好的郎中能给令公子治愈脑疾。” 元归青一眼就看出了金律承想和稀泥的态度,此刻的他怒上心头,说话也毫不客气了“金老板,我儿子出事,和你儿子有莫大的关系,你不要以为可以抽身事外啊” “诶诶诶,元老板,话不能这么说啊,打伤你儿子的是大夏人,可不是我儿子啊,再说了,一群孩子打闹而已,令公子居然掏出刀子当街要杀人,这事情怎么说得过去呢?”金律成一听元归青要把自己儿子扯进来,立马有些急了。 “好好好,金老板,我今天来就是问你这些消息,我不管此事与你儿子有多大关系,我现在就想要对方打伤我儿子那个人的消息,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元归青强忍着怒气,腮帮子都绷的紧紧的,表情像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冰冷,声音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里蹦出来的。 金律成作为当地的地头蛇,自己儿子与对面西街少年的争斗自然是清清清楚楚,关于孙燚,也就是西街他们喊做阿蛮的那个孩子所有情况他都知道,但是,在心里权衡利弊后,金律成还是不想和元归青说得太详细。你元归青不管报仇成功与否,最终都会一走了之,而我,金律成在这里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才勉强有了现在这样一个地位,岂能说走就走,我要是出卖了大夏人,将来在这面地界上,还有我的好吗?我还能好好做生意赚钱吗。 第12章 复仇计划 “哎呀,元老板啊,这个事我还真是不太清楚呢,两边小孩子打架嘛,我们大人怎么会过多干涉呢,我相信对面夏人也不会为了孩子打架的事还专门来这里了解什么消息?不过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啊。”金律成又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甩了甩:“现在天这么冷,东街西街都没有生意可做,我想打听也找不到人啊,这样,开春,等开春市集开了,我保证帮你打听你要的消息。” “哈哈哈”元归青怒极反笑,他猛地站起身子“金老板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麻烦金老板了,金老板,你要记住今天你说的话啊!告辞!”说完转身离去,不再理会金律成在背后喊着:“元兄,元兄。” “哼哼,什么玩意儿,还在我面前摆弄臭架子,活该你儿子变成傻子!”金律成见元归青一去不回,心里念叨着,全然不当回事。 回到住处的元归青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了半天呆,大喊了一声:“元金果,元金果!”、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仆人应声走了进来,束手站在边上:“老爷,有什么事1?” “你连日启程,去盘松城,找二公子。”元归青沉吟了一下:“告诉二公子,四弟出事了,让他带些人来,人不要多,要机灵点的,好用的。“ 老仆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爷,就这样和二公子说吗?” ”对,就这样告诉他,叫他不要太张扬,动作快一点。”元归青看着门外,大雪依然飘飘扬扬,地上那么洁白。 白的雪,红的血!一定还是那么好看。 现在西街的少年们,还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接受严峻的考验了,不仅仅是生与死的考验,也是他们第一次在人生道路上有了另外一条分支。 镇子周围,几个半大小子在厚厚的积雪里努力地奔跑着,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在雪地里连滚带爬,跑在最前头的是李砚,落后两个身位的是孙燚,后面一串是小旭,陈阳,山虎他们,跑在最后面的是今年才9岁的小柱子,小柱子跟在被踏破的雪地里,勉强跟着前面的各位大哥哥们。 这是曲先生给他们安排的新课程,天未亮之时,要他们从暖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一头扎进漫天霜雪中,绕着小镇跑两个来回,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吃完饭,继续上课,曲先生称之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可孙燚总觉得曲先生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公报私仇,对,就是因为曲先生每次喝酒都被何镖头灌倒的缘故。两老头爱喝酒,酒量又差,酒德不好。一喝酒,就吹牛皮,吹牛皮,动嘴唇子是曲先生完胜何镖头,何镖头说不过曲先生,就一直一直给曲先生倒酒,曲先生总是在斗嘴胜利的喜悦中被灌得不省人事。曲先生从不曾因为醉酒而耽误给学生授课,遗憾的是曲先生醉酒上课失态被学生们嬉笑。终于,终于曲先生想到万全之策,看我笑话吗?哼哼,等你们劳其筋骨回来后,还有没有力气笑我呢? 雪地里长跑真是考验人性的办法,十几个学生坚持到最后的没有几个了,令人想不到的是年岁最小的小柱子居然坚持了下来,当然,这也是要归功于他的哥哥大柱子,关键时候想要放弃的时候总是大柱子默默地拉扯着他,大柱子不爱说话,可是他对小柱子是真好啊。 话说回来,这种折磨的锻炼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能坚持下来的几个人熬过了两个多月,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了很大变化。对,他们的饭量更大了,李大肚同学每天都有吃不饱的饥饿感,孙燚孙阿蛮像狼一样见到任何能吃的东西都目露凶光,小旭,陈阳,张山虎家里粮食都被吃光了,何力耕总镖头天天翻家底儿来保证孩子们吃食,看着孩子们明显更壮实,气息更悠长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当然,嘴里肯定要念叨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深夜,元归青家来了几个不平常的客人,来人进了院子也不说话,各自将身形藏在角落处。 元归青的老二元斌,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整个人阴冷的气息,刀削锥子脸,说话低哑深沉,他先去看了傻乎乎的元迪,说了几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回过头他阴沉着脸和元归青说:“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归青现在倒是冷静了,他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元斌听完,想了一想:“父亲,这件事那个金律成有多大关系?他是有心挑起这个事端,还是事情本身就赶巧了?如果他有心挑拨的话,那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元归青早把这件事想了很多“这件事情应该是赶巧了,本来我也是有心想结交他做点事,所以让你四弟和他儿子交往,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但是这件事他不能逃脱干系!” “父亲,你既然你这么急地叫我回来,我想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全杀了?金家呢?留不留” “不留!一个不留!”元归青一想起金律成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但是你现在不能杀金家的人,西街的情况金律成最熟悉,必须要从他嘴里得到你需要的信息,而且我还用得上金家,暂时不动他们。等我的事情办好了,灭他满门!小小的商人,居然胆敢利用我的儿子!” 元斌看着元归青平静的脸色显现出隐隐的杀意“父亲,那你怎么办?你必然要走,现在走还是等我动手后一起走?我建议你现在走。等我动手了打草惊蛇了就不好离开了!” 元归青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地说:“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这里,再说了,我现在能往哪里走?哪里还容得下我?我必须要证明我对某些人还有用!“ “父亲!” “你不用劝我了,其实我本不该叫你来的,当时那口气我实在吞不下!”元归青越发冷静了。 “父亲,如果这样的话,我不能保证我动手后还能护住你的安全啊。你先走,草原之大,何处不能安家呢?”元斌再次劝道。 第13章 从长计议 元归青伸手在脸上用力的搓了几下,深深叹了口气:”哎,何处不能安家,何处都不是家啊。“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不惊动金家,能不能悄悄过去收拾掉那个人?装成意外?这样既报仇了,又不会引火烧身” 元斌认真地想了想,低着头琢磨着:“装成意外不难,只是对面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需要时间去了解啊,这样需要长一些的时间,,夜长梦多,我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父亲,这样,我留两个好手给你,他们可以在这里多住一些时间,多探探对面的信息,等完全弄清楚对面情况,我再来下手。这样你也不会暴露自己。”元斌询问地看着父亲的眼睛。 元归青在房里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闭上眼睛,久久不言语。 元斌也不说话,靠着墙站着。 “好,这事情是我想得不彻底,当时觉得大夏人敢打伤你弟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仇恨蒙蔽了我的心,我太着急了。就按你说的办,报仇不急在这一刻”元归青忽然微笑起来:“你长大了,我放心了。” 元斌嘴角抽动了一下,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看错了。“我去安排人,一会儿安排好了带过来给你看看。” 不多会,元斌走了进来,两个黑影跟在他的背后,呼吸很浅,脚步声很轻。 “父亲,这个是元五,他头脑灵活,行事谨慎,是极易混迹三教九流,打听消息的好手,“元斌拍了拍一个体型匀称,个头中等的人说,又指了指另外一个个子不高,长相寻常的人说:“元十二,眼神锐利,手脚利落,寻人觅踪是他的拿手本事,只要被他盯上的人,就没有能逃出他监视的。我已经交代他们了,这段时间就听从你的安排。” 两个汉子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元归青看了两眼说,“好,先安顿下来,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他们。”招了招手,老仆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你去给他们安排一下,安排在外面,不要让人发现我和他们的关系。”老仆人点点头,带走了两人。 “儿子,你回去,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在这里长期出现,给有心人看见了会有麻烦,这里的事我自己处理。”元归青看着元斌,话语里有淡淡的关心“回去小心点,自己注意。有事情我会派人通知你。” 元斌看着父亲愈发苍老的面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轻轻一声叹息:“父亲,你不要想的太多了,保重好身子。” 元斌带着人,趁夜黑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的马都拴在镇子外面一小片枯树林。 “大哥,我们就这样回去吗?什么事都没有做啊?不报仇了?” “元斌恶狠狠的眼睛在黑夜里看不清楚,“回去!没用的老四,居然被一个小混子打傻了,真他娘的丢人。这种小事父亲还着急把我叫来,看来父亲也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杀伐果断手段强硬的的人了!”说着,挥鞭纵马,风雪中扬长而去。 冬日再漫长,终有迎来春光,冰雪消融,万物生长。随着第一批的游商赶着马车再一次出现在小镇的街道上,一年又迎来新地开始了。 一个冬天过去,孙燚明显长高了一些,身体也变得更加健壮。身材匀称,嘴角上扬,笑容开朗的少年郎隐约有了青年人的模样。当然,性格依旧那么的跳脱随意。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不仅仅是那个悠哉游哉的大黄狗,还有那个眼眉斜飞,妖冶红唇的李砚。 每天结束上午的课程,下午两人在小练武场完成每天的训练,孙燚现在十四岁,何力耕要求每天劈刀四千次,这训练既枯燥又乏味,考验耐心和意志,但是令何力耕欣慰的是平日的阿蛮性格跳脱,但是训练却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一撩,一劈,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即使练到后期手臂酸软体力不支,做动作都费劲,他依旧坚持一板一眼的准确的完成。 闭上眼能听见节奏分明的刀声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累了喘息之际,转身看李砚目不斜视地耍枪,这把枪可是何力耕得珍藏,平日里都不舍得拿出来见人,这次倒是大方,知道李砚主练长枪,竟然借给他练习。手中的枪粗如儿臂,长度比一般三米三长枪要长上三寸,枪头又细又尖,说是枪头,更像是细长的尖锥,李砚的枪法很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简单的刺,挑,拍,架,挡,就这么几招反反复复地练。院子里的大树上挂上了一个酒盅大小的铁环,李砚每天需要对着铁环枪刺千次,枪尖必须刺过铁环而不动,这是练枪的准头,枪追求的是快又准。说是要练到最后枪如臂使,杀佛灭魔。和孙燚的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处,两者都不求招数,只求快,更快,最快。何力耕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更快一些,再快一些。 今年的春天雨水不多,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后天空就彻底放晴,湛蓝的天空,云彩清淡高远,有风吹过,不见云动。天气好,来往的客商比往年多了一些,每天练完后,孙燚和李砚人开始满街溜达,这家店里转转,那家铺里看看,听听来往的游客说着天南地北的各种新鲜事情,是两个孩子最惬意的时候。 今年跑腿的生意比之前更好了一些,特别是东街曾经以大懒为首的那些孩子似乎没有争斗心了,西街胆子大一点的孩子也悄悄地把生意往东街发展了过去。街上吆喝着跑过的孩子经过两人身边总是会喊一声:“阿蛮哥!大肚哥!”每逢这时候,李砚总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叫我李砚哥!” 可是孩子们根本不理会,脆生生地笑着跑了过去,胆大点的还会多叫几声:“大肚哥,大肚哥。”看着李砚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孙燚大笑起来。 第14章 是骡子是马 “走,大肚哥,我请你吃面去!”孙燚搂着李砚的肩膀 街尾有一家开了有些年头的面铺,门面不大,四五张桌子摆在门口,油光锃亮的不知道用了多久,老板是一个矮壮的秃头男子,四十来岁,卖的是最普通的油泼面,味道算不上多好,但是经不住量大管饱,装面的海碗比头还大,所以生意一直红红火火过得去。 “阿蛮,今天搞几碗?”老板把脖子上的布条撩起来擦了一下汗哒哒的脑袋。 “我五碗,他吃几碗你问他。”孙燚随意找个桌子坐了下来。 老板回了一句:“今天胃口不好啊?大肚哥,你来几碗?” 李砚听见老板又这样喊自己,黑着脸,“七碗!” “哈哈哈”孙燚又大笑起来,嘴角翘到耳边了“大肚哥,大肚能撑船啊。” “就是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肚哥,你将来一定能当大官!”老板一边忙乎着,一边随口应和着。 两少年稀里哗啦地捧着海碗开始往嘴里倒面,不求最快,只求更快,一个把筷子使成快刀,一个把筷子使作快枪,抽空还能往嘴里丢个蒜,往碗里顺手倒个醋。光头面老板笑嘻嘻地看着两个年轻人风卷残云,摧枯拉朽的动作:“快吃,谁先吃完,我白送一碗!”旁边其他的客人也兴致勃勃地喊起来“快,快。” 两个孩子打着饱嗝,摸着肚子站起来,桌子上空了十几个海碗,还是大肚哥李砚技高一筹,白吃了一碗。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双隐蔽的眼睛已经盯了他们一路了。当然,隐蔽的眼睛也没有发现,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也有一双眼睛注意他很久了。 晚上,镇子渐渐地沉寂了下来,东街的一处普通的房子里。元五和元十二在昏暗的油灯下窃窃私语。 “十二,你这几天盯那个小孩,有什么发现?” “那小孩身边总是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我盯了四天了,他们两个始终没有分开过啊。不过他们生活很简单,每天去学堂,下午去镖局,镖局里人太多,我跟不进去。傍晚两个人就会在街上溜达,溜达完又回到镖局了,没有落单的时候。你那里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元十二闷闷地说。 元五蹲坐在小桌子边:“我这里打听的消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叫我打听的那个孩子叫孙燚,是定远镖局何力耕的义子,说是捡来的,但何力耕当亲儿子养,听说在镖局练过几天拳脚,去年底说是去上了学堂,平时何力耕也不怎么管他。每天也是游街串巷的溜达,好像是这里的孩子头,倒是不惹事,不讨人烦,西街那些大夏人对他态度也挺好,不知道是不是看在何力耕的面子上对他还比较照顾。” “那就奇怪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惹到我们元大哥?完全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啊?诶,难道是何力耕惹到了我们大哥?大哥想要用他家人威胁何力耕吗?” “一个镖师罢了,哪有资格惹到我们大哥?大哥是什么人?有仇就直接报了,还会用镖师的儿子来玩什么威胁?何况只是个义子!”元五也摸不着头脑。 :“算了算了,这么个小家伙,我们俩随便找个机会把他解决了算了,解决了我们回去,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盘松城多热闹啊,酒肆赌坊,别院青楼,多逍遥快活。”元十二有些耐不住寂寞地说“想想玉华别院的妞们,那小腰扭的,那屁股晃的。”他掏了掏裆,“说着我都火大。” :“不好,老大走的时候要我们听他父亲的安排,我们自作主张,老大不会轻饶了我们。”元五略显犹豫。 元十二有些不屑地说:“老五啊,你就是胆子小,要不,我自己出手搞定他,老大要是挑错,我自己来扛着就是了。” 元五其实也早就想早点把事情做好,早早离开,作为一名接受过最残酷训练的精锐眠卒,来处理这么一件小事,处理一个孩子还要如此这般谨慎,他也觉得被严重轻视了。不过元五毕竟更理智一些,他想了想说:“明天,我去问问元老大的父亲到底想怎么做。一切还是要听从他的意思。你忘记老大生气时会干出什么事吗?别自作主张了。” 元十二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点了点头,“好,明天你去问问。”显然,在他心里,对元老大还是怀着很大的敬意的。 半个时辰后,定远镖局何力耕的房子里。 “查到了,那个人应该是北邙的人,给元归青做事的。如你想得一样,他们要对付阿蛮。”忽闪的油灯下,说话的人竟然是药铺齐郎中。 何力耕抽着他的旱烟:“阿蛮打伤人之后我就安排人去打听了,本来想着对方想杀死阿蛮,我就想给对面一个教训,没想到那个受伤的傻子居然姓元。” “我也没想到会是元归青的儿子啊。元归青怎么会来我们这个偏远小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齐郎中陷入深深的思考。“没想到阿蛮打了一场架,居然背后站着这么庞大的一个巨头。” “北邙那里传来的消息,一年前元归青在对朴熙芳的争斗中落了下风,被迫离开帝都朝院,他现在权势皆无。可这也不是他来这里的理由啊。不对,他肯定有重要的事,必须来这里才能完成。否则实在没有道理!”何力耕皱着眉头“把这消息传回去。马上传回去。” ”好,属下马上去安排!” “但是阿蛮这里的事怎么解决?会不会惹出大麻烦?”齐郎中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何力耕叭叭地抽了两口:“不管他,既然他想来阴的,那我们也用阴招对付他。这两天我安排一下,安排镖局出镖,家里不留几个人,给元归青机会,如果他敢悄悄派人来寻死,那就成全他们。” 他忽然嘿嘿地笑了两声:“小老虎也该开口,见见血啦。” 他阴险地笑了起来,“真期待那两个小家伙会不会吓尿了。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样子,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瞅瞅。 第15章 偷鸡不成 第二天一早,镖局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说是接了一笔生意,要将一批的牛皮羊皮的货物送往四五百里地的连庆码头,最重要的是齐郎中收了一支说是五百年年份的人参要送去都城金陵的大人物手上,客户着急要,镖局着急走,连日交接货物,捆绑上车,五百年人参的价值不菲,镖局里何力耕亲自带队,大大小小镖师都要跟随,只留下三两个老家伙在家看门。 镇子不大,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一些零散商户也顺便捡个便宜,组织几部车装上自己的货物跟着镖局出发,又省下一笔请镖局的钱了。何力耕倒不在意,这种占点小便宜的事之前也经常有,这也为何力耕获得了宅心仁厚的评价,为此,何总镖头偷着乐了很久。 消息传到元五的耳里,也很快传到元归青的耳朵里,说起来,这也是元归青期待很久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定远镖局的实力在小镇里是有一定威胁的,他们离去,孙燚的靠山就没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元归青原本想要稳妥起见,让老仆人去通知老二元斌,多找几个好手,事情更能保证,但是元五却说:“等通知到我老大,我老大再带人回来,盘松城一来一去快的话也要十天半个月天,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呢?” 元归青迟疑了一下。 元十二看他迟疑,开口说:“那只是个小孩子,以我和五哥两个人轻易地就能解决他,我都想好了,我们不要动刀子,趁他不备直接打晕他,然后丢在炕上,一把火把屋子烧了,这样看起来是走了水,没逃出来烧死的。如此,这就是个意外,怎么着也找不到我们身上来,元老爷,你看这样,妥不妥?” 元归青犹豫再三:“你们确定能做到天衣无缝吗?这件事一定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万一漏了行踪,对面大夏人闹将起来,会误了我的大事。“ “元老爷,你是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元老大最得意的手下!这等小事,不费吹灰之力。”元五,元十二说。 “好,干了,你们收拾一下,今晚就动手!我在镇子外给你们安排马,事成之后,你们连夜离开。”元归青谨慎大半生,却实在没有道理在这么个小人物身上太多犹豫。 夜深,人静。 镖局里暗了灯,大门紧闭。 两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孙燚屋子的外墙阴影里躲着,贴着墙静静的听着,里面寂静无声。元五和元十二都没有告诉元归青,孙燚身边那个几乎寸步不离的青年人,对于两个训练有素的眠卒来说,一个两个都是羔羊而已,顺手解决的事。 元五俯下身子,元十二踩在他的背上轻松地爬过不高的院墙,侧耳倾听,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轻轻的跳进院子里,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元五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将院门轻轻地关上并上了门闩,等会儿杀了人,点了火,他们还会从院墙离开,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院门没关而引起怀疑,果然,这就是专业。元五暗自得意了一下。 两人象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又迅捷地闪到房子门口,里面隐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两个孩子都睡下了,一点防备都没有,轻轻地推门,门竟然没有拴上,元五做了个进的手势,到现在还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件事就完成了大半,即使进了屋子惊醒了两个人,他们也能迅速地解决掉,不会发出太大声响。 门轻轻地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门内的黑暗。 院子外的大水缸的阴影里,冒出了一个光头,即使在黑夜里,依旧看到那双敏锐的老眼。他略微地摇摇头,好似对两个孩子这么不警惕感到不满。一个箭步,就了无声息地窜到了屋子门口。 变故就在这瞬间发生了,此刻,元五,元十二刚摸进了门,光头何力耕一步窜到门口。 “呼”一个划破空气的声音,“啊”一声极力压抑的痛呼声传到了何力耕耳里,他放松一笑,这俩小子,鬼机灵的。他听出了这个声音是阿蛮从不离身的牛骨棒子砸下的声音,那声痛呼也是陌生的声音。 元五,元十二简直以为自己遇见鬼了,他们想过很多的可能性,却没有想到,刚刚进门,迈出去的脚步刚刚落在地上还未踩实,身子重心要变未变之际,眼睛还没适应周围的黑暗,就听见重物划破空气的那一声,就一下,连弯腰后退都没来得及,先进门的元五左肩膀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这一下势大力沉,元五身子一歪,清晰地听见自己肩膀发出清脆的一声,糟了,刺痛中他清楚的知道,琵琶骨断了。 元五扛不住痛退后半步,凭着受攻击的方向一记直踹,不指望能造成伤害,逼退对手再说。这一脚还没有踢到什么,身子忽然被猛撞了一下,失去平衡。撞到他的是被狠狠踹了一脚的元十二,元十二急促地又压低嗓子喊道:“操家伙,练家子!”同时伸手摸出腰间的短刀。 元五忙乱地右手往腰里一摸,抽刀在手,凭着感觉迅猛一刀向前刺去,刺比砍的伤害更深,速度更快,动作也更隐蔽。一刀刺出,“啪”又一声响,刀子在向前的半途中又被重重的砸中,力量之大,刀瞬间脱手。元五瞬间瞪大眼睛,对手的反击大大超过他自己的反应。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再做出一个躲闪的动作,对面的棒子就呼啸着撕破空气,再一次落在他的腰间一侧,这一次啊彻底打破了他的防守,一连串重击,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胳膊,肩膀,头接脑袋的被击中,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击倒在地。 至始至终,元五就只刺出一刀,然后就被暴风骤雨的乱棍打翻在地,他身体已经瘫软得像一团泥倒在地上,即使倒下去的那一刻,脑袋还不讲道理地接连被砸击,如果有光,能看见坚硬的脑袋已经变了形,肩膀处都打得耷拉下去。 第16章 第一次杀人 元十二抽刀在手,不管不顾地向前乱刺了几刀,只是一瞬间,他已经被打了两拳,一拳在腹部,肠子都纠缠在一起,一拳在胸口,一口气都快要喘不上来,变故发生得太快,他只能本能地抽刀乱砍,试图不让对方近身。身边的元五已经没有声息,估计凶多吉少,自己气息紊乱,胆气尽失。对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对手,是自己露了行踪,对方早有防备吗?还是被出卖了? 元十二想跑,他竭尽全力地挥舞着刀,像个受惊的娘儿们乱打一气。哪里还有一点经受过严酷训练的样子,他只想尽快退出屋子,找机会溜走,他对自己逃跑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只要出了屋子,谁能追上自己,这时候他甚至还有精力想到跑回去怎么和元老大交代,对,把一切责任推给元五,就说是他一意孤行而惹出大祸,反正元五肯定跑不掉了,自己怎么说都行。 “铛铛”两声,巨大的力量传来,手上刀拿捏不住,不知道飞向何方,身子欲转未转之时,膝盖被重重的踢了一脚,“个崩”一声,元十二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上,完了。脑子里刚萌生绝望的一瞬间,头顶又连续被敲击了好几下,几下?不知道,第一下就让他陷入黑暗,彻底失去对思想和身体的管控力,瘫倒在地。 说起来费了些笔墨,实际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就是那么短短的瞬间,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沉默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李砚,你没事?” “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压抑的呼吸声突然放大了,好像是放下心来“外面还有动静,小心点。“ ”小心毛呢,掌灯,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 孙燚叫了起来:“何爹,怎么是你?你不是出镖去了吗?” 一个影子闯了进来,“掌灯,掌灯!!你们受伤没有?” 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孙燚和李砚衣衫不整的分别站在屋子进门的两边,孙燚手上握着那根程亮的牛骨棒,棒子上鲜红一片。李砚胸口有一袭血色,孙燚全身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腥臭的血液味道和失禁的臭味。 “何爹,发生什么事?这两个是什么人?”孙燚大口喘气,又捂住鼻子。 何力耕凑近李砚,看了看伤口:“没事,划伤而已,入肉才一分,上点药,两天就结疤了。”拍了拍李砚的肩膀:“小伙子可以啊。” 又转身围着孙燚转了一圈,一脸嫌弃地说:“你看看你,下手没个轻重,你看这满身满屋子的血,又臭又脏的,你就不能轻点?这两个人啊,跟踪你们两个好几天了,瞧你俩,天天晃荡一点警觉都没有,人家都摸上门了还不知道!” 李砚他看见那个脑袋都碎了的身体,毫无疑问是死了,见过无数的猎物尸首,但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模样,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他的眉头紧紧挤在一起,像连成一条,猩红的嘴唇紧闭,更是显得红艳和忍耐。他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张嘴就吐出来。 孙燚一脸恶心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身体,一个还勉强能看出点模样,一个头都扁了,实在看不出是人是鬼了。他勉强地笑了笑,”何爹,到底怎么回事。哇操,不行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实在太臭了。“ 他两步跨出门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显然,第一次打死人,他并不好受。 李砚也忍不住,两步跑出屋子,跑到水缸处舀起一瓢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给我喝一口,给我喝一口。”孙燚也跑过去,抢过水瓢,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起来,水顺着胸口流下,身上的血迹泅散开来。 何力耕看着两个少年的反应,忍不住轻笑起来,当年的自己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死人,表现得有没有比他们好一些?不对,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好像尿了一裤子?哎呀,时间太久远了,肯定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我不可能会尿裤子的,一定不会。 在何力耕的房间里,点了两根油灯,房间亮堂了许多,孙燚脱去衣服,赤裸着上身,李砚坐在炕头,何力耕拿着一团绿油油的药膏给他的伤口上药,“小伤,涂上药两天就好,不影响你还是一条好汉。” 处理好伤口,何力耕吸着旱烟,向两个人解释了发生的事情,什么时候发现有陌生人在镇子上打听孙燚的消息,什么时候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俩的行踪,什么时候他决定引蛇出洞瓮中捉鳖。一切都在掌控,唯一不可控的是他也没想到两个看起来挺职业的杀手两秒钟内就被两个孩子解决了,一个死得不能再死了,一个重度昏迷,能否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可以啊你俩,下手挺黑的啊。怎么样,现在没事了?没事了跟我走”何力耕别说别就走了出门,假装看不见两个孩子脸上假装的平静。 三拐两拐,来到一个屋子里,孙燚左看右看,按理说镖局里每一个地方自己都很熟悉了,但是这间屋子从来没有见过啊。 :“别看了,这个屋子是精心设计的,在外面看不见这样的一间屋子。”何力耕有些小小地得意。 屋子只有一扇窄窄的门,一张窄小且长的桌子上,点了好几盏油灯,亮堂许多,里面一扇窗户都没有,墙上挂着一些没见过的器具,屋子里既压抑又弥漫着陈腐的血腥味。尸体瘫在地上,昏迷的人躺在一个宽板凳上,手脚都被绑住。 第17章 眠卒 他撕开尸体胸口的衣服,在左胸口贴心处有一个弯弯的小刀刺青,再撕开伤者胸口,一样有个同样图案的刺青,然后他回到桌子边,拿起桌子上两把长不过三寸的短刀,和刺青图案几乎一样。“我现在和你们说的话,你们自己记住就好,但不许外传。” :“这种图案和这种短刀,都是北邙国一支藏在暗处的队伍,专门负责对外策反潜伏,情报收集传递,武力保护或灭口。代号眠卒。他们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脏活,所以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不光是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一样残忍,以前我国发生过几次台下的争斗,我朝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伤亡惨重,眠卒每一次暴露都伴随着腥风血雨,而他们总是顽抗至死,从不投降。”说这话,何力耕脸色铁青,隐隐有些自责。他心里很是懊恼:“还是大意了啊,元归青还是元归青啊,即使大权旁落贬入尘埃,还是有很大的力量啊。这次真是引狼入室了。” :”你们这次很幸运,要知道他们每一小队都有九个人,而今天才来了两个,而且看起来这两个在队伍里应该也不是武力见长的,又轻视了你们,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否则的话,我都不一定能保住你们。“ 孙燚紧了紧咽喉:“何爹啊,听你这么说,这是专业军士吗?杀人如麻的那种?” 他突然很兴奋的用力地拍打着李砚的肩膀,“你看,阿蛮哥牛,两个专业军士呢,半夜偷袭,居然被你阿蛮哥一顿乱棒打趴下了,我太牛逼了!太牛了!!我果然天生就是一条好汉” 李砚被他拍打得身体摇晃,倒是没有反驳,这家伙,真是一个怪物,前一刻睡得那么深沉,后面一点动静秒醒,根本不问缘由,下手又快又狠,果然名副其实的:阿蛮。 何力耕顿时没了脾气,这熊孩子怎么越大越熊呢?杀死人了呢?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他没好气地说:“对手很强大,你就没点害怕?” 孙燚根本没在听到何力耕说的话,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跨站在何力耕面前,猛一发现,自己比何爹还要高一些了,他讪讪的弯下了腰,想说话,感觉哪里又不对,左右看看,跑开搬来一张凳子,给何爹坐下,自己蹲在一边,抬着头,对了,就是应该这样才舒服嘛 :“何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你不就是个小镖局的总镖头嘛,我可听说了,中原那些大的镖局可是几百上千人的,咱这个小镖局不应该知道这些事?你一定有事隐瞒了我?” 孙燚开始胡思乱想:“哎呀,难道我是皇族子弟,被奸人所害,想斩草除根,你临危受命,保护我一路逃脱,才跑到这么遥远的小地方隐姓埋名?那么我不姓孙?我应该姓。” 转头又问李砚:“大肚哥,上次曲先生说现在的皇帝叫什么来着?”不等回答:“对了,姓夏,我应该姓夏?夏燚?夏燚这名字也不错啊,挺好听的。何爹,那你叫什么啊?以后叫你什么爹来着?张爹李爹刘爹?” 一边的李砚听着孙燚说话,眼神越来越呆滞,这是真的吗?我真的避无可避地陷入了皇家恩怨情仇里了?不对,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 何力耕得嘴角眼角一抽一抽地抽搐着,右手蠢蠢欲动,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了孙燚的脑袋上:“你胡咧咧啥呢?在这胡说八道逗你爹呢!” 又扇了一巴掌在头上,“你是发什么病呢?还皇子?还临危受命?” 被接连打了两下的孙燚停下说话,憋了一下忍不住又嘀嘀咕咕小声说:”不是吗?镇上说书人经常说这样的故事啊。奸人挑拨父子反目忠臣护孤逃亡千里绝地求生逆境成长发奋图强自强不息如得神助终成大器笑傲江湖拨乱反正功成名就大笑遁去。难道都不是真的?” “滚,滚滚滚,给老子滚出去。”何力耕恨不得拔刀相向。“这几天别到处跑,也不用躲起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多加注意。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我再来安排你们两个。李砚,把他带出去,以后你出门,记得带个护身的家伙。” 絮絮叨叨的孙燚被李砚连拉带扯地走了出去,李砚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孙燚这是故意用这种方式缓解心里杀人后的压力,而这个杀人后叨叨个没完没了的毛病一直延续了下去。 一宿过后,元归青没有等回任何消息,他知道事情肯定败了,不过他也没有什么紧张,事到如今,还能多坏呢,镇子上大夏国只有寥寥几个守卫,根本不用放在眼里,即使来抓自己,自己也有足够的能力离开,他招呼了老仆人:“把我们的人召集起来,在房子周边候着,有动静及时支援。再安排人去镇上走动走动,探探有没有什么风声,事情办好你就去盘松城找老二,叫他派人来。” 一天下来镇子里还是一如往成的平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孙燚像往日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这消息传回来倒是让元归青判断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元五,元十二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有来过似的。 几天过后,元斌趁夜色又溜进家里。听闻两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神情一下紧张:”父亲,他们两个也是我手下的好手,做事可靠,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没有了声息,元十二逃亡的本事非常了得,如果连他都没有消息传出,那一定是凶多吉少了,镇子上一定还隐藏着大夏国强大的力量,父亲,这里危险,你应该离开!如果被人发现你的存在,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的,虽然你现在已经远离帝都,但是他们一定还会想给你嘴里能撬出重要的消息” 元归青思索再三,叹了口气:“我不能离开啊,我在这里等一个重要的人。” 第16章 尿的远 :“你知道,大夏和我们北邙争斗了几百年,一直到两国两败俱伤了才换来二十年和平,如今大夏的皇帝重用宦臣,任人唯亲,当年的有功之臣死的死,换的换,国力大不如从前了,而我北邙的新帝元昊宇虽然年轻,却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啊。 这些年国内轻税负,重民生,各行各业都蓬勃发展,朝廷有钱,军队的开支得到大幅度的保证,兵员充分,新训的拓进军,开武军,还有新帝近卫军合计近五十万了,训练有素,骁勇善战。耗费了这么大的财力才养出来的这一支庞大的军队,不是摆着看的,他们是要为帝都开疆拓土的!帝都里主战派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近两年,北邙和大夏必有一战啊。” 元归青喝了口水,在椅子上沉重地坐下。 :“儿子,你知道为父是主和派,兵事,国之大事啊,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发展势头很好,我们完全可以再多等些年,等我们的帝国更强大,等大夏国再多犯一些错,那时候我们大军指向,必然锐不可当,开疆拓土,当然不在话下。 ”大夏的花花世界,为父也想去领略一番啊。只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嘛。“一声长叹,道不尽的憋屈。 元斌是年轻人里的主战派,基本上所有的年轻人都是主战派,谁不想跃马扬鞭踏破大秦疆土,听说那里花不尽的金银珠宝,玩不尽的娇弱女子,占不尽的肥沃土地,吃不完的珍馐美味。只是这一刻,他看着父亲苍白的头发,衰老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元归青伸手:”打盆热水来:” 老仆人赶紧端上一盆热水,元归青狠狠地在脸上搓揉了几把,似乎精神好些了。 :“为父知道不能改变帝都的决定,既然不能阻止,为父怎么也要为我朝做些事情。” :“我很早就派人送了书信去了大夏国都,那里有我一个经营了一辈子的内线,这十几年在我的资助下,他已经身居中枢,我需要他给我提供大夏王朝里所有人的信息,他们现如今真实的军事力量,经济能力。而且他能影响大夏朝对我北邙的态度,至少在朝廷内降低我们北邙的威胁,尽可能的消除他们对我们的敌对情绪。这个人会派出最亲密的人来这里与我交接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如果没见到我,他不会出现。所以,我不能走,我必须在这等他。这份舆情对我朝大局非常重要,我必须冒这个险。” :“儿子,你给我多留一些人,等我把事情办妥,走之前,把对面大夏的谍子清理一遍,干干净净地看着舒爽。”元归青突然凶狠地说。 :“父亲,”元斌知道父亲的脾气,一旦拿定了主意不会更改,“我给你留一伍的眠卒,他们会在暗处保护你,平时他们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危急关头,他们会保护你离开。如果对面大夏的探子要对你动手,你也不会有机会等到你的线人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听从我的人安排。”元斌站在父亲面前,很坚决地说。 看了看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元归青轻轻地笑了:“好,儿子,如果真是那样,我听你们的安排。对了,这次走,你把你弟弟带走。你安排人送四弟去帝都找一个人,我给你写一封信,他会照顾你四弟的:” :“好的,父亲,我会派人照顾好他。”元斌虽然看不起元迪,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孙燚和阿蛮裸着上身,提刀握枪,准备在小练武场对练分个高低,何力耕把他们两个制止了:“两个小兔崽子,你们练的都是什么招式?都是阵上杀敌孤注一掷地招,你们对练同归于尽吗?” 放下家伙,用拳脚就好。 好一顿乱打,两人上去就贴身肉搏,什么招数的都丢在脑后,来拳拳对,来脚脚踢,你打我鼻子,我也凿你鼻子,就看谁更快,谁力更重,谁更不怕死不怕疼,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尘土飞扬,里面夹杂着极力克制的闷哼声,李砚更强壮一些,孙燚更抗揍一些,一会儿时间,场子里没了声响,尘土散去,何力耕哈哈大笑起来,两个年轻的身体纠缠不清地倒在地上,你掐着我,我扭着你,胳膊把身体紧在一起,四只脚别扭地缠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不肯松手认怂。何力耕大笑地走了出去:“你俩搂着。搂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 阿蛮喊,“放手放手!” 李砚不甘示弱:“你先放手。” :“你先放我就放。”:“我不,要放你先放。” 阿蛮喊:“快放手,我要去尿尿。” :“你先放!” :“大肚哥,你再不放手,我就尿了啊!” :“哎呀,阿蛮你怎么这么无赖啊,你这样还怎么做孙老大啊?” :“尿急啊,哥。走,一起尿尿去。” 两人相互埋怨着,搂着肩膀去尿尿了。 一会儿茅屋里又听见孙燚喊:“我比你尿得远,我比你尿得远。” 。。。。。。 两人无所事事的又溜达到街上,大黄狗摇头晃脑的跟在身后。 :大肚哥,烤肉吃?馋了。” :“又吃?前两天才吃过的啊。” 孙燚抓住李砚的手臂甩起来:“哎呀哎呀,大肚哥,馋了嘛。谁叫你的烤肉那么好吃呢。吃上瘾了嘛。” :“分工呗,你要干啥活?”李砚说 孙燚兴奋起来,“大肚哥叫我做啥,反正我都行,有烤肉吃就行。” :“你去买肉,我去搞调料呗,谁先回来谁烧火。” :’好嘞,没问题。路上看见他们喊一声啊。”孙燚说着就跑远了。 第17章 远行 篝火点起,火焰之上搭了个黑乎乎的铁板,铁板上摆满了肉食,少年们兴奋地围在一起,孙燚拿着一把刷子,听从李砚的指挥,刷油,撒盐,撒辣椒粉,撒孜然,翻面,继续刷油,撒盐。一套动作下来,肉食在高温下炙烤得噼啪作响,油脂的香味散落在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孜然的香味,辣椒的呛,油脂的香,几种气味融合在一起,组成了不可控制分泌的口水,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铁板上的食物,动手,几双树枝折成的筷子迅速刺向心仪的食物,铁板为之一空,只有残留的油脂还在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孩子们根本就顾不上食物的滚烫,一口叼在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啦嘶啦的动静,像是进食中的野兽,等口腔适应了食物的温度,一口咬进去,腮帮子用力,用力地咀嚼,又香又嫩,又辣又烫,食物的汁水搭配着调味料香,在口腔里绽放出满足的爽快。 这种烧烤是李砚在山里打猎时候学会的,山里没有铁板,用的是石板,而且调料也只有最简单的盐,吃起来只是饱腹,谈不上美味但是来到镇子上,李砚的做法加上孙燚对调味料的选择,居然成了难得的美味,而且,万物皆可烤。蜂蛹,能烤,蝉蛹,能烤,鸡鸭鱼牛羊猪肉皆可烤,有幸逮个野兔野鸡的,也能烤。玉米土豆地瓜豆角茄子黄瓜,但凡能入口的东西,全是铁板上的主角。想想看,一群人坐在火边,一边吃着美味,一边聊着生活,放松且惬意,这不仅仅是吃,这是享受。 齐郎中提着两包烟丝,不急不缓地走进了定远镖局。 :“何老板,那个受伤的眠卒没有救过来,我已经处理掉了。呐,家里来了,”说话间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小纸条。 纸条折叠着,封口处有个细细的蜡封。何力耕打开纸条,上面就几个字:“已知,勿理,已着专人处理。”他把纸条递给齐郎中看了,放在烟斗里烧了。 两个人先是默默地不作声,半晌,齐郎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问:“老大,你说是上面信不过你了还是这件事太过重大,你插不上手?“ :“大齐啊,太平日子要到头了,地鼠一,地鼠七,八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消息回来了。估计回不来咯。” :“前年冬天到今年,盘松城断线的地鼠超过一半了。三只乌鸦也失踪了。我要求了好几次了,家里一直不肯补充人员来。”何力耕无奈地说道 :“这几年北邙国秣马厉兵,清洗异类,好些个潜伏了多年的秘谍都被挖出来了,你说是为了什么?”何力耕狠狠地说:“他们在备战!” 齐郎中说:“这些情报家里早就知道了,就我经手的这类情报也有不少了。我们这里的情报还不是主要来源,家里肯定还有更高级的情报线啊,这些事情他们肯定比我们知道得多,他们不会无动于衷的。”齐郎中语速很快地说。 :“哎,二十年,朝廷的很多人忘记了当年流的血。我却不敢忘。当年,战争结束,队伍都快打完了,老将军看我们几个幸存者无家可归,才安排我们来这里做一双眼,监视北邙国的情况。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眼睁睁地看着家里对谍报工作的忽略,很多情报报上去就没有音讯,既没有人来指导,也没有安排应对方案。北邙这些年实力增长得太快了。一旦再起兵戈,大夏要吃大亏啊” :“昨天晚上,我梦见张双刀了。”何力耕很突兀地说。“还梦见刘大个。”他突然泪流满面:“二十年了,他们还是那个血淋淋的一副拼命的样子。”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当晚,何力耕提溜着两瓶酒,怀里揣着一只烤鸡,来到曲先生的屋里。 两人喝酒喝到大半夜,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曲先生上课的时候突然说要带着学生远行,破万卷书,行万里路,要学生们回家征求家长的意见。学生们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要出门,出远门,去见识大好河山,见识风波江湖。 一整个下午,何力耕都陪着曲先生一家家地拜访家长,何力耕告诉家长,学生游学能学习到更多的学问,而且并不是很远,长则两三年年,短则一年,而且学生外出游学的所有费用都由镖局一力承担,也许是看在不花钱的份上,也许是看在何力耕的面子上,一圈走下来后,有七个孩子家长同意了。 只是为了说服小柱子的父母可费了老鼻子劲了,小柱子才十岁,爹妈哪里舍得这么小的孩子出去受苦呢,耐不住小柱子一再的胡搅蛮缠,大柱子和孙燚也拍着胸口打保票做担保,曲先生也帮忙说了不少好话,最后还是何力耕说了一句话:“你指望把孩子一辈子困在这个小镇子里吗?”父母才勉强答应,暗地里小柱子的母亲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儿行千里母担忧。 少年们没有丝毫离家的忧愁,他们像快乐小鸟,向往外面的天空,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振翅高飞。 :“阿蛮,这把刀你要带着,到了连庆城那里,你去码头处找一个张铁匠,他只要看到这把刀,就知道你为何而去,这把刀胚当年就是他打造的,这次他会把刀重新打造一番并且开刃,何爹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把刀,以后就是你的了!” 孙燚也为即将地远行兴奋不已,接过刀,随手挥舞了几下。“明白了何爹,谢谢何爹。” :“这把枪,你不陌生,但是你不懂他的来历。”何力耕抚摸了着手里长枪,对着李砚说:“这把枪几十年前在军队上很有名气,他叫做:诡刺。虽名为诡刺,枪招则是光明正大,大开大合,当年机缘巧合落我的手里,我带着他解甲归田,算是明珠蒙尘了,如今,我把他交给你了,年轻人,希望你在你手里,他有机会重见天日,恢复当年荣光。” 李砚没有想过自己能拥有这把枪,一时激动兴奋的不能自己。 何力根抓住孙燚和李砚的手,紧紧地盯着他们的眼睛,“这一趟,路远水长,你俩要相互关照啊。李砚,你父亲已经先去了连庆城打前站,以后他会跟随你们一起。” 来日,天蒙蒙亮,几辆牛车吱吱呀呀地离开了小镇,曲先生斜坐在打头牛车上,半车书占了大多数位置,另外几辆车上堆了些牛皮羊皮,还有各家准备的吃食,零零散散的牛车几乎都装满了。 恋恋不舍的爹妈忍不住红了眼眶放心不下,欢欣雀跃的少年们迫不及待的出发远方。 第18章 第一站,连庆 牛车走出一程,孙燚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镇子,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些佝偻着,他突然奋力往回跑去,跑到何力耕的面前,用力地抱着已经略显瘦弱的身体。 :“何爹,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说完决然地转身,掉头而去,他不想看见何力耕微红的眼,更不想让何力耕看见自己即将掉落的眼泪。 追上车队,李砚看着孙燚不自然的脸色和躲避的眼神,逗趣地说:“哟,大老爷们,掉金豆豆咯。羞不羞啊。”他搂过孙燚的肩膀:“阿蛮,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何爹那么矫健,随随便便的还能打你几十年。” 小镇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只能看见远处的墨青色云崖山脉延绵地伸向远方,天空依旧很蓝很远,阳光洒在身上有了一点夏天的味道,脚下的土路蜿蜒起伏,黑黄色的土地,零零星星的长着一簇簇的小草,低矮的树木稀疏的散落四野,一望无际的荒凉。 牛车在起伏不平的土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曲先生悠然自得捧着书看,手边有一个深黄色的酒葫芦,酒葫芦是从邓掌柜手里连蒙带骗的要来的,里面装的是邓掌柜酒馆里最好的酒“不上头”,累了就放下书,喝上一口,口齿留香,绵软醇厚。或者闭目养神,或是默默注视身边的少年郎。少年们正在兴头上,无尽的荒野在他们眼里都是那么壮观,看什么都稀罕,瞧什么都好奇,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嬉戏打闹。 正午时刻,日头挂在上方显现出威力,随便吃了几口,打发了午餐。再上路,孩子们的脚步开始迟滞起来,索幸牛车走得慢,少年们毕竟也是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野小子,勉强还跟得上队伍。汗水浸透了衣裳,陈阳已经脱了衣服系在腰上,露出古铜色健康的胸膛,大柱子关心地询问小柱子是不是需要坐在车上,小柱子却挥挥手,“我没事,我不累”。小旭也学着陈阳脱了上衣,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张山虎不断地擦拭着头上的汗水,却依然规规矩矩地穿着书生长衫,腰间武士带,汗水沁透长衫变了颜色。即便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兴致勃勃的情绪。 行路远,少年不识愁。 第四日,偶遇几波前往小镇的游商车队,有两个车队人员不少,浩浩荡荡的十几辆车,车上大包小包的遮挡严实,车边护卫也略显得多一些,身形彪悍,刀不离身,还有几个背负着刀,骑着矫健的骏马,神情谨慎来回奔跑了几趟,看见只是几个牛车,几个少年郎,神情才放松了起来。曲先生倒是声色不显地注意了几眼,并无言语询问,车队相向而行,互不干扰,平安无事地错过。 孩子们却有点兴奋,看着长长的车队,都知道镇子上的买卖又会好上几天,家里人又能多赚几两银子,这可是好事啊。说起家里,孩子们情绪就有些低落,离家几日,不由自主地开始思念温暖家,可口的饭菜,父母的唠叨。 五日行程,牛车走走停停走了七天,第七天中午,视线里出现了一座城池,黑黄色的城墙高不过三米,看起来有些陈旧,并不雄伟。路两边渐渐地出现了低矮的茅屋土房,绿油油的麦田,鸡犬相闻,人影憧憧,有了生活的气息。 守卫老胡年近六十了,疲懒地躲在阴凉城洞里躲避日头,见牛车近前,稍微看了几眼,一介书生模样的糟老头子和几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少年,再看见牛车上堆着牛羊皮毛,眼睛一亮,大有油水可捞啊,刚想有点动作,老头子喊了一声,那个笑起来亮堂堂的少年从车上抽出一个小旗子插在牛车上:定远镖局“,才动了一下身的老胡又懒懒地坐了下去,都听说定远镖局在城里与某位大人物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有谁会不长眼去自找麻烦。 :“诶,你爹在哪!”孙燚捅咕了一下李砚,笑着挥手喊道:“李大叔” 。“父亲!”李砚快跑几步。 :“儿子,又长高了啊,”李光奇伸手比划着李砚的头顶,“快有我高了。”眉毛又展翅欲飞了。 几个孩子跑过来,七嘴八舌地叫起来:“李大叔,李大叔。” :“诶,孩子们,这一路走来累了,来来,一会我带你们去吃饭,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李光奇回应着孩子们,走到曲先生面前,弯腰施礼:“曲先生,辛苦了” 曲先生从牛车上下来,伸了几个懒腰,“不辛苦,长途跋涉,我习惯了。倒是辛苦你了,等久了” :‘没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一会我去把货物交割了,你们先休息,在城里玩两天,我已经订好了船,随时可以出发。” :“好好好,辛苦你了。”曲先生看着李光奇飞刀般的眉毛:“你儿子的眉毛和你一样帅。哈哈。” “那是,我儿子嘛,不像我像谁,当年就是这帅气的眉毛吸引了多少女子想要以身相许,以后我儿子一样能像我一样招女子喜欢。”李光奇得意扬扬地说。 走在大街上,连庆城虽然说是城,但是并不大,北方风大灰大,整体颜色也是灰扑扑的样子,房子,城里两条主街一横一纵,在城主府交叉,城主府也是普普通通,除了比较大一些,其他与周边房子没有太大区别。靠近城主府主街上酒肆饭馆,赌坊青楼多一些,胭脂铺,裁缝店等错落其中,再远一点就客栈马店,杂货铺子。路上长衫马褂,精悍短打外套的大夏人居多,偶尔也能见到打扮迥异的异族,口音也各不相同。 一行人进驻了离西门不远的一家客栈,吃饱喝足后洗浴一番,少年们都去休息了,曲先生不见疲惫,手握一本书,自个儿悠闲地逛了出去。李光奇和车夫赶着牛车去了牛马交易处,将车上的货物交接清楚,取了银子,返回客栈,车夫们则要赶着牛车去驻马店住几天,看看有没有需要送货回小镇的商家,顺路赚点银子回去。 第19章 铁匠 天色微明孩子们就已经醒来,等天气大亮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满头大汗地跑完了一大圈,洗漱之后吃了早餐,相约着去逛街。孙燚和李砚没有随行,孙燚提着用布包裹好的刀,出门打听张铁匠的地址。 出了西门不远,有一条河,河面不宽,河水清澈水流缓缓。 连庆码头是个不大的码头,是滁水河的上游分支码头,宁河从这里与滁水河交汇,宁河是一条地下河,只有七十多里在地面河道,源头在地下,特殊的地下水让宁河有号称天下至鲜至美独一无二的冰水花鲤,历朝历代都是贡品,但是这鲤鱼离水即死,必须在活水里养着,连庆码头有特制的船,将鲤鱼放在船舱下部活水舱,需要用最快的船,最娴熟的水手,最快的速度送达王都,这也就是连庆码头存在最重要的意义了。 码头上问了路,很快就在码头不远处靠河边的位置找到了铁匠铺,一个挺大的院子,一间土屋,一间挡风遮雨的棚子,棚子里有一个很大的炉子,地上散落着一些不成形的农具,铁匠铺还没有开门,两人在门口找了个阴凉地坐着等。 :‘阿蛮,这次我们会去多远的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何爹都没有和我说,曲先生也一句话不漏地。” :“你说这次出门,是不是和那天打死的两个什么眠卒有关啊?”李砚在地上找着大小合适的小泥块,啪啪地打着远处的小草。 孙燚也学他的样子,丢远处小草,十不中一,他也不在乎。“我也觉得他有什么事没有和我说,那个何老头,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没个当爹的样子,他心里可很有主意呢。”话是这么说,但是孙燚心里也是泛起了嘀咕,隐约有些不安。 两个少年很快就不再谈论自己不明白的事了 :“诶,你的枪法要不要教教我啊?”孙燚拍着李砚的背。 :“要点脸你,你学的还不够多吗?我练枪的时候从来不背着你,你看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看明白?” :“呀呀呀,你不要这么说话啊,大肚哥,这样显得你很小气哟。“孙燚笑嘻嘻的。 :“我练刀的时候也没有避开你啊,你不是一样学了我的刀术。何爹说我的刀术可是天下第一的刀术呢,无论对手是谁,一刀两断!“孙燚拍了拍自己胸膛:“要不是把你当做兄弟,我才不会轻易让你学去呢。” :“算了,阿蛮,你那刀法还天下第一啊?人家那个前朝程将军至少还有三板斧呢。你,就那两招,把刀撩起来,劈下去!”李砚装作不屑地说着。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无坚不摧!这是我刀法的奥义,等你懂了,你就学会我的刀法了!“ 两少年闲扯着,眼看着日头挂上了头顶。 ”吱。嘎”铁匠铺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精壮的汉子,青皮大光头,背阔胸宽,一簇乱糟糟的胸口毛,粗壮的胳膊肌肉虬结,结铜色的皮肤斑斑点点都是疤痕,全身尽没有一丝赘肉,黑黑的脸,斑驳的络腮胡,看起来五十来岁,却不禁让人叹一声:“好壮实的汉子” 孙燚和李砚起身走了过去,汉子正在漱口洗脸,看看他们,也不说话。 孙燚打开包裹,露出黑刀:“张伯,我是何力耕的儿子,他让我来找你。” 汉子看见黑刀,眼睛一亮,一步冲了过来:“燚刀!” “一刀?”孙燚没反应过来,“这把刀你认识,何爹说你看见就知道了。”汉子一把抢过刀,抱在怀里,微眯着眼,轻轻地抚摸着手上的刀,神情陶醉,一句话不说,反反复复,上上下下。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俩少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这位爷好像有点不正常呀,找错人了吗? :“孙燚是?明天黄昏取刀”半晌后,汉子眼睛都没有睁开丢下一句话,抱着刀走回来屋子,“啪”一声用脚踢上了门。 孙燚神采飞扬地走在街上:“大肚哥,你瞧,这张铁匠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明天等着看我的绝世好刀出世。诶,你说他刚才喊的是一刀还是燚刀啊?我怎么听起来像是燚刀呢,为啥叫燚刀呢?是因为我叫孙燚吗?”他仰头看看天,下巴都骄傲着:“我果然不是凡人,自古名将配名刀,孙燚配燚刀,呀,很顺口啊。” 李砚发现自己确实找到孙燚的软肋了,这家伙激动起来就是个话痨。咦,上次何爹好像说我爹也是个话痨啊。”李砚的思绪飞走了。 晚上,李光奇带着卖完货的银子交给曲先生,一共一百三十几两,碎银三十几两,二十两的银票五张,曲先生自己留下一百两银票,给每个少年分了二两银子傍身,剩下的交给文武双全张山虎,一路走来,张山虎表现得比较沉稳,吃饭喝水休息他都帮忙安排,虽然有些稚嫩,但确实是个有责任的孩子。 曲先生不仅仅是教书先生,他也是这些孩子未来的指路人。 晚上,大家好好地吃了一餐,特别是特色鲜食冰水花鲤,镇子里平日就没有机会吃到新鲜的河鲜,清蒸,香煎,糖醋,鱼肉鲜美滑嫩,鱼刺软烂,根本都不用嚼就顺着咽喉滑下去,每一种吃法都让少年们大呼过瘾。 曲先生慢条斯理地一口鱼肉一口酒,回味无穷。他表情享受,内心却有些沉重,这些孩子将和自己一路南下,最终落脚都城。而这些孩子的父母和小镇上其他的人家一样,不知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他想着那晚和何力耕喝的那顿酒,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让他带少年们游学远方,更像是临危托孤逃之夭夭啊。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会尽心地把这些孩子们带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啊。 第20章 燚刀 曲先生的眼光在孩子们身上掠过一遍,最后停在孙燚身上,孙燚正在热火朝天地和少年们讨论着一路上的风景,眉飞色舞,笑容爽朗自信。 曲先生打内心里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偶尔看起来那么不着调,那么跳脱,但是他的心底如阳光般光明,大气重情义,聪慧又懂得收敛,敏锐热情又善于坚持。曲先生观察过他练刀很久了,无论他有多么疲倦,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不耐烦或者偷懒的行为,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日复一日风雨无阻从不懈怠地完成枯燥无味的训练,这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情。这个孩子,将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曲先生很是期待。 孙燚身边的李砚,妖冶的长相,性子上和孙燚有得一比,更显沉稳,沉稳里隐藏着火山一样的激情,平日里却控制得很好,此刻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喧闹的少年们,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宠溺着身边的朋友。 李光奇笑眯眯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少年们青春洋溢的笑容,感受着几个孩子亲密无间,心中微动,遥想当年,自己的袍泽兄弟们也是这么的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不经意年华逝去,左顾右盼,孑然一身。他狭长的眼眸微微湿润。 第二天下午,迫不及待的孙燚早早就扯着李砚来到铁匠铺,铁匠坐在门口的木墩上发呆,木墩旁边有个厚重的大板桌子,此刻清理得很干净,摆着两个黑色的刀鞘,刀鞘朴实无华。粗大的手指搭在刀鞘温柔地抚摸着,眼神有些沧桑,亦有些自豪。 见到孙燚和李砚走了进来,铁匠坐着没动,手指忽然僵硬,然后又放松下来。 :“拿去” 两个刀鞘推到孙燚面前。 慢慢地抽出长刀,刀身和刀鞘磨擦发出浅浅的低吟,刀身形状与原来的刀胚几乎一样,简约大气略带着一丝狂野,但是刀身更光滑细腻,颜色黑红油亮,只有刀刃一线近乎火红,火红间藏着细细的一缕锋芒,乍看是一把笨拙厚重的大刀,不觉得特别,看久了,渐渐的能感受到只能意会的霸道,近身后才能感受到大刀无锋杀意无争。刀背靠手柄处刻了四团似火非火的图案,就是一个:“燚”字。张铁匠抓起地上一块铁坯:“来,试试。”孙燚提着刀,他转动手腕,刀身闪过一道黑色的轨迹,不张扬,不夺目,连破风声都没有,刀刃接触铁坯的瞬间,铁坯无声无息地断成两截。握着刀柄,孙燚感受到刀身的温度,仿佛与自己共享了生命,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喜悦起来:“哈哈哈,我的燚刀!我的燚刀!” 收拾好情绪,打开另一个盒子,是一把和燚刀一模一样样式的短刀,刀尖处留着一个尖锐的刀角,隐约透着黑红色诡秘的气息。 :“这是同一块秘铁,打完你那把燚刀就只能打造这一把短刀了,虽然小,但是和你那把刀一样锋利。”张铁匠万般不舍地说:“都是你的了。” :”何老大交代的事情我做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张铁匠板着脸起来赶人:“刀是凶器,人要善良!” 孙燚深深地鞠下身子,“前辈,谢谢!我记住你的话了!” 抱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刀鞘,走出了铁匠铺,孙燚乐得合不上嘴,江湖男儿嘛,使最利的刀,骑最快的马,娶最劲的女子,杀最坏的人。如今,已经拥有最利的刀,其他的还会远吗? 回头看去,铁匠铺已远,孙燚拿起小的刀鞘,一把丢给李砚:“这把短刀给你,你使长枪的,这短刀正适合你近战防身。” 李砚一把抓住刀愣了一下:“舍得?” :‘舍不得!要不要?” :“当然要!不要是傻子!”李砚毫不客气地抓住刀鞘。一把将短刀抽了出来,随手舞动几下,“别说,虽然是短刀,但是分量不轻啊。正适合我”插刀入鞘,放入怀内,爱不释手。 :“阿蛮,谢谢你啊。” :“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啊,我何爹也是你何爹啊。哈哈哈”孙燚一点也不当回事地大笑着一跳,崩到李砚的背上:“驾,驾驾。” 说起来长的只是清秀而已,一笑起来,说不出的俊俏。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少年的头上脸上身上,明明是黄昏,却仿佛看见朝阳。 两把刀,自然让其他的孩子们垂涎欲滴,你摸一下我摸一下都舍不得放手。 小柱子追着孙燚说:“阿蛮哥,你有了这么好的刀,你的牛骨棒子可以给我吗?” 孙燚笑着说,“你真的要?那只是根牛骨棒子哦。” :“要啊要啊,我早就想要他了,我很喜欢啊。”小柱子锲而不舍。 孙燚去包裹里找出了那根亮油油的牛骨棒子:“给你,等你长大一些,我会给你找一个好家伙的。你练武可不能偷懒哦。” :“放心阿蛮哥,我不偷懒的。不信我们拉钩。”小柱子紧紧地抱着牛骨棒子,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孙燚也一本正经。 闹腾了半天,一直到后来李光奇信誓旦旦地和孩子们说,到了下一个大城,会给每人都买一个自己喜欢的武器,大家才善罢甘休,放过了孙燚和李砚。哪有男孩子不喜欢刀枪棍棒的。就像哪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的。 这在连庆城的最后一晚,曲先生示意大家收拾好行囊,早早休息,明日一早将顺水南下。少年们早早地躺在炕上,翻来滚去的兴奋得睡不着觉,在小镇上听那些游商说起过南方的青山绿水,峰峦叠嶂,水村山郭,越往南方,风景越是秀丽,城池越是雄壮,而且,更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英姿勃发的游侠,还有。。。。。。身姿妖娆,娇俏爽快的女侠。 第21章 曲先生的无情 近三更时分。在另一条街上的马店,角落一间灯光昏暗的屋子里,五个穿着夜行服的人正在整理身上的家伙,短刀,匕首,弩箭,绳索。 :“大家注意隐蔽,速战速决,不要发出声响惊动他人,做完事明日早早出城。”为首的一个身型消瘦,动作利落的男人说。 :“放心三哥,几个小崽子一个老东西,轻易就搞定了。”另外一个非常健壮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说。 另外一个正在仔细检查手上弩箭的人头也没抬:”小心点好,别阴沟里翻船。老二和十二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别提老二和十二,肯定是凶多吉少啦,否则,元大人怎么会安排我们一路追下来,一定要除掉这几个人。听说阿元大人的儿子被打傻了。元大人下了必杀令啊。”这个人手伸到脖子处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闭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规矩都忘了?一看就是为首的那个目露凶光,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呵斥:“小心办事,出了差错,你们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准备完毕,为首的隔着门缝向外看了看,轻轻打开门:“走。”微微俯身走出门口的几人突然愣在原地,呼吸变得紧张起来,手慢慢地抓向刀柄。 门口四五米处,突然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老人,刚才他们嘴里说是老东西的老人。老人一手捂住嘴,打着哈欠,一边轻描淡写地 说:“哎,动作太慢了,谁教你们这时候动手啊,三更天动手都是江湖上玩的不能再玩得梗了,你们居然还不改变?早点动手嘛,早点动手我还能早点回去睡觉,人老了,睡不好心情会很不好的!” 月色并不明亮,所以那几个夜行者并没有看见老人眼里的不屑一顾。 老人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可是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已经让人知道他的不简单,五个杀手心生惧意。为首地试图挽救一下局面:“你是谁,为什么半夜来我们屋子?想干什么?” :“哟,恶人先告状啊,有出息。不过,那么多话干嘛呢,草原人不是干脆利落嘛。不要啰唆啦,你们不就是想杀我嘛,我都不睡觉送上门了,还要什么解释啊?” :“唰”为首的壮汉一刀砍了出去:“动手!”其他人抽刀在手,压着脚步声,围了过去。” 老人脚步轻盈地转了几转,手握拳,中指微凸,轻描淡写地出拳,收拳。并没有看见他怎么用力,身边的壮汉却一个个地跪倒在地,丢了刀,手紧紧抓住咽喉处,眼珠子凸起,脸色涨得赤红,竭力呼吸,却只能发出“嗝,嗝”的动静,一会工夫就瘫倒在地,不能动作。院子里发出难闻的失禁的气味。 老人气定神闲地一手捂住鼻子:“什么货色,居然敢打老夫的主意。处理一下。我回去睡觉了。”门外闪进一个人,一手拎起一具具身体,丢进黑暗的屋子里,又捡起地上的短刀,轻轻地放进屋子里,从外面关上门。 曲老先生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一会时间,鼾声四起。 迟一步回来的李光奇一脸的难以置信,恍然做梦一样,半夜里曲先生喊自己陪同出一下门,然后呢,什么事都没有干,就看见曲先生随意动了动手,自己就进去帮忙收拾了几具尸体。曲老先生真是先生吗?谁见过这样的先生,杀人如屠狗。 黑夜里发生的黑暗的事,被黑夜掩饰。 天亮了,码头上,少年们见到河水都激动起来,但是上船时颤颤巍巍地跳板,摇摇晃晃的船身,让他们变得紧张,老老实实地坐在甲板上,手紧紧抓住船舷,不敢动弹。曲先生依然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地走过跳板,坐在船头。 李光奇骑着马,在岸上挥手道别,他骑马先行一步,在下一处码头等候。 滁水河并不是大河,河道稍浅,河面也不宽,所以这里的渡船规模并不大,这一艘船上备有一个船工一个船娘,客人里只有少年们和曲先生一行人,初时,河水轻缓,船速也慢,船小吃水浅,孙燚看着清亮明净的河水偶尔会溅上船来,还是忍不住喜欢,勇敢地伸手出去,清凉的河水从指缝中流过,冰爽的感觉让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少年们都慢慢忘记了害怕,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了,模仿船夫摇桨的样子,手臂在水里一划一划的,水溅在身上,冰冰的,凉凉的别提多舒坦了。只有大柱子全神贯注地看护着小柱子,这个弟弟有点皮,哥哥得有点累。 船渐行渐远,水流平缓,少年们也慢慢适应了船身的晃动,已经可以小步小步地在船上走动。但是毕竟船身略小,没有什么可以活动的空间,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坐在船边,看着河两岸缓慢而坚定地越来越远去。家乡也越来越远。 曲老先生坐在船头,风拂过他下巴灰白的胡须,他遥望远方。 路上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喝点清甜的河水,当夜幕降临,孩子们横七竖八地躺在甲板上,孙燚枕在李砚的大腿上,胳膊肘里躺着小柱子,小柱子的腿谢谢地压在哥哥肚子上,大柱子,陈阳,张山虎的脑袋挤在一起。少年们眺视天空,黑蓝色的天空,天空高远,繁星细细点点,潺潺水声在耳边回响,两岸隐约传来虫鸣鸟叫,初夏夜的风温温柔柔。小柱子半梦半醒地说:”天空好美啊,上面到底有没有神仙啊?“没人回答,他也没在等谁回答。 一船清梦压星河。 元归青家里,一个白面短须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半坐在凳子上,元归青手上拿着一叠文书,粗略地翻看了几页,连连点头,“好,有了这份东西,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以后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知我,将来我会保他一家平安,荣华富贵也不是不可能的嘛。哈哈哈。” :“对了,你是稽秘司的人?”元归青皮笑肉不笑的。 白面男子连忙起身作揖:“是的大人,我是稽秘司的人。” 元归青点着头:“嗯,那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你们稽秘司的人?定远镖局的何力耕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他是我的下属,这里稽秘司的人归他管。”男子恭敬地说。 “好!”元归青一拍凳子,站了起来,“正好,你帮我做件事。” 第22章 被出卖 齐郎中单手提着刀,左臂垂垂荡荡的只有一层皮连着,他气喘吁吁地搀扶着何力耕,何力耕身上血淋淋的好几处刀口,最要紧的是一只弩箭深深射在他的小腹处,只留下短短的箭羽露在外面,伤口处流血不多,这反而非常致命。两人在黑暗里已经跑了很久,早已体力不支。背后的威胁如芒在背,不知从哪里会发出致命一击。 一天前,何力耕接待了一个神秘客人,来人持密件而来,自称是稽秘司第三处监察长张如,密件上有稽各司第三处的印章,第三处是专门负责外事稽查的部门,此来是专门为了调查谍子失踪事宜,要求所有情报人员都需要接受问话,何力耕并没有觉得不妥,第三处派专人来查,说明上层还是很重视的,即使自己被要求接受问话,这也是程序使然。 问话的地点是何力耕提供的,本想安排在镖局里,镖局场地大,房子多,安全性比较可靠,但是张如提出自己是秘密到来,不能暴露行踪,镖局毕竟人多眼杂不太方便,所以最后选择齐郎中的药铺后院。 何力耕,齐郎中,和乌鸦一,乌鸦三,乌鸦四,老鼠九在院子里没有等到张如的到来,却等来了院墙外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猝不及防之下,乌鸦四就直接被射倒在地,何力耕和齐郎中与另外三个谍子虽然反应及时,但是或多或少的身上都挂了彩,二十几个黑影从院墙跳了进来,一片混乱的刀光闪过,乌鸦三,老鼠九就已经身首异处。何力耕在乱中抢过了一把刀,一口气杀到了齐郎中身边,齐郎中手上没有武器,索性身法灵活,用轻伤换重创,勉强还有一战之力,乌鸦一是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黑面无须,他手上持一根铁杖,下手狠毒,伤了对面好几个人。他且战且退,靠近了何力耕身边,面对围上来的攻防有序的黑影,他也只能苦笑了一下:“何老大,对面是老对手咯。” :“动作快,全杀了。”角落里传来一声 何力耕突然奋起一脚,将院子里煎药的炉子向了说话的角落里,火炭飞溅中,角落里有两个人,一个人赫然是来自三处的张如,另一个,北邙元归青。 不容的何力耕有更多想法,周围的北邙眠卒再次围攻上来,乌鸦一的铁杖放肆地甩起来,他尽量地避开对面呼啸而来的乱刀,也要铁杖抽在对面的脸上,头上,以伤换伤,对面的人实在太多了,避无可避之下,他又被砍了两刀,一刀在左肩膀上,一刀砍在左腹,随着血液的喷涌而出,力量也慢慢流逝:“何老大,闯出去啊。” 何力耕像发了疯的牛,挥舞着长刀,被出卖的怒火烧红了眼睛,他大喊道:“跟我冲!” 何力耕在前,齐郎中在后,乌鸦一在侧面,三人抱团往外闯去,对面刀光杂乱地呼啸而来,何力耕不管不顾地奋力向前冲杀,刀砍在肉里,骨头上发出瘆人的声音,偶尔有痛不过的闷哼声,乌鸦一帮忙招架砍向何力耕的刀,黑暗中也看不清,血液溅射在脸上,也不知道是友是敌,生死之间,三人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齐郎中在混乱里拼着挨了一刀,抢下对面手里的刀,这一刀几乎砍断了他的左臂,痛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硬生生地咬牙扛住了,他必须保证何力耕的背后是安全的。 眠卒人多,势在必得,他们包围着三人,,并不紧迫,经验告诉他们,这三人已经身受重创,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完全不需要和他们拼命,这反而给了何力耕机会,他忍着身上的的剧痛,紧咬着牙,不再避让对面砍来的刀,主动迎上去,用自己不重要的位置挨上一刀,换取自己出刀的机会,只求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反而换取了一点生机。 张和有点着急地低声喊道:“人,我给你骗过来了,这样都留不下他们的性命,你的实力我回去会如实上报的,至于上面会如何定夺是否继续与你合作,要看上面的意思了。” :“你们还有选择吗?你送来的情报如果被你们的皇帝知道了,你和你背后的人还有活路吗?”元归青阴森森地说道:“现在不是你在帮我,是我在帮你们,帮你们将来不会被砍了头!我的人做事,不用你来教。” 打斗声惊醒了小镇里的人家,有些屋子陆陆续续地点着了灯,却没有人出门来看。 何力耕竭尽全力打散了守在门口的人,冲到院子门口,后面的人紧紧跟着,殿后的乌鸦一全身是血,他用力推了何力耕一把:“何老大,快跑!”说完,转身挡住门口,何力耕没有迟疑,奋力冲进黑暗里,他必须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机会为兄弟们报仇。齐郎中扶着踉踉跄跄的何力耕,向前跑去。一阵刀剁在肉里,骨头上的声音,守在门口的乌鸦一,身上的血已经流尽,被乱刀砍死在门口。 元归青冷喝道:“杀不死他们,你们去死!”说完,黑着脸转身离开。张和一脸焦虑地跟在追杀的队伍后面,无论如何,何力耕必须死! 何力耕不敢躲进谁家里,那只会给人家带来灭门。他们俩仗着地形熟悉,东躲西藏,追兵的脚步忽远忽近,跑着跑着,早已分不清方向。失血过多的疲倦让脚下越来越软。 何力耕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齐郎中握着刀,勉强将他扶起来,两人都已经跑不动了。何力耕嘴角流淌着血:“老齐,你地形熟悉,找地方躲起来,他们的目标是我。” 齐郎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苦笑着:“往哪躲啊?我一步都迈不动了。我现在都不敢坐下,坐下我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就丢脸咯。“ 两人相互搀扶着,气息越来越弱,依稀听见何力耕喃喃说道:“今夜,真黑啊。” 第23章 许家破书院 船行三日,黄昏,忽见前方隐约出现一座黑乎乎的大城,船工说:“前方就是落致城了,这可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城啊,落致城南边有一洛水,洛水河宽水急,我这船小,走不得洛水河,只能在这里临时码头停靠。如果你们还要走水路的,则需要去那边的落致码头乘坐大船,如果走陆路南下,洛水河里也有车马行,你们可以去租用,落致城往东边,南边都有大道,道上也会经过一些村庄,镇子,打尖落脚都有去处。” 众人下船,张山虎结算船资,一行人顺着踩出来的弯曲小路拐上了官道。 远看城池只是大,距离越近,城池那雄伟壮阔的压迫力越发强大,等众人走近城池门口,竭力仰头才能看全整面城墙,褐色的厚重墙砖上布满了点点青苔,城墙朴实厚重,坚定地往两边延续直至视线尽头,那种岁月的沧桑感扑面而来,少年们睁大眼睛,张大嘴,忍不住发出惊叹。 曲先生目光尊敬地看着这处雄关,“大夏重镇十三座,这是其中之一,这座城池有百年历史了,上朝时期就有了,因为处于洛水河上游,从这里出发一路南下可直抵东南,算是兵家重地,第四任城主许落致就在这里浴血奋战抵御外侮,他全家战死城头。这是:“落致城”的由来。”:”这城墙其实是灰白色的,沾染的血多了,才成了褐色。”曲先生微微躬身致敬。 :“这是东门,北门才是正门,那里的城墙上,还有着战斗的痕迹,历久不衰,你们以后可以去看看。” 李光奇早早地就骑马守在了城门口,见到曲先生一行人,他矫健地翻身下马,这个四十几岁成熟的男人,身姿匀称挺拔,恰到好处的笑容,飞扬的眉毛,倒让他身边经过不少女子偷偷地多看几眼。 :“曲先生,天色已晚,我已经安排了客栈,今晚先住下。” :“嗯,辛苦了。”曲先生微笑着答应下来。 他引着众人穿过空旷深邃的门洞,眼前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时光的践踏,路面已经十分光滑。平坦的青石板路笔直地延伸出去,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牛车马车驴车络绎不绝。 曲先生目不斜视地走在路边,背影衰老却挺直,一丝不苟地像是走在岁月的途中。 李光奇牵着马落后两步,像是忠诚的护卫。 路两边各式各样的铺子应有尽有,少年们从要一个惊叹到了另一个惊叹,走了很久,人群反而越来越多,路边小摊一个接一个挤在一起,杂耍的,卖零食,卖花的。道路反而越发拥挤起来。少年们一边左看右看,一边紧紧地跟着身边的人,大柱子牢牢地抓着小柱子的手,一脸紧张一脸惊讶。 歇了一晚,早晨,李光奇抱着一叠的衣服进来:“小家伙们,换新衣裳。” 一水青色的粗棉长衫,新崭崭地穿在少年郎的身上,虽然不尽合身,但是少年们还是自觉地挺直了腰,清晨的阳光照在他们稍显稚嫩的脸上,青春洋溢,生机勃勃。 孙燚试图将刀挂在腰边,但是刀太沉了,挂绳一直往下掉,没奈何,李光奇帮他斜绑在背后,青衫,长刀,唇角含笑。好一个少年侠客。李砚的长枪装在枪袋里,也斜斜地缚在身后,腰间挂一把带鞘短刀,眉眼欲飞。 曲先生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少年们,发自内心地喜欢。 一路徐行,穿过拥挤的街道,走进一条稍微窄一些的街上,走过一段长长的围墙,停在一处大门,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白发老人坐在门口长凳上,捧着下巴发呆。 :“许爷,等我吗?” 老人眯着眼看了一眼:“哟,老家伙,你怎么才来,院长收到您的书信,知道你来,高兴坏了,天天喊我在这里等着你呢。”老人匆匆站起身:“这些就是你带来的小孩儿?挺精神哈,走走走,我带你进去。” 进了门,令人大为吃惊,外面看起来这院子很气派的样子,走进来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地方倒是挺大,但是到处破破烂烂的像是多年未曾修缮,院子里依稀看出当年的风采来,只是高大的树木歪歪斜斜的被蛀倒了,草地坑坑洼洼的像被偷走了许多似的,空气中传来猪粪鸡便的气味,偶尔看见的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也面黄肌瘦像是饿了许多日子,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所处何地。 曲先生司空见惯地说:“越来越破旧啦,看来日子不太好过啊“黑衣老人嘿嘿地笑了。 黑衣老人带到一处小院,院门没关,院墙倒了半截,老人直接走了进去:“老六老六,小曲来了,人呢?人呢?又掉茅坑里了?” 不一会儿,一个更老的老头儿一边慌乱地扎着灰色长衫,一边急急走来:“别喊别喊,乱喊什么啊,我才去茅坑还没有蹲下,就听见你鬼喊鬼叫。” 曲先生笑着说:“怎么,老毛病又发作了?” :“哎,谁知道怎么的吃坏了啥东西,肚子一直在闹腾。”老头儿头上白发都掉了没几根了,扎了一个小小的辫子,满脸皱纹,眼袋深深地垂着,嘴角都有点垮了,眼睛却很光亮。“小曲啊,吃了吗?请我喝酒啊?”老人的眼睛更亮了。 黑衣老人撇了一下嘴:“哧,喝酒,再喝酒你就住在茅坑里!” “哈哈哈”,曲先生开心地大笑起来,胡子都瑟瑟掉了两根。”喝酒小事嘛,刘院长,来,看看我这几个孩子,安排一下啊,暂时在书院学习一阵子。” 老刘院长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浑浊的眼神在孩子们身上转了几圈,:“哟,个个身强体健都是干活的牲口啊,这下好了,又有人可以使唤咯。之前那些个孩子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瘦弱,干活都在糊弄人。” :“之前的那些人早都跑光了,否则啊,都饿死在这咯。”许爷一点不给面子。 老刘院长一本正经说:“许爷啊,那这次人都交给你了,安排好啊,不要浪费劳力啊!” 孙燚一班小伙伴们神色都不自然起来,走这么远,来干活的?说好的游历求学呢?说好的看遍大好河山呢?说好的跃马江湖呢? 这简直是要被卖做奴隶的节奏啊。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24章 奇怪的先生们 黑衣老者许爷伸出两只手指叮嘱道:“我要吃烧鸡!两只!” 接着扭头冲外,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收新人啦,收新人啦。。。”孙燚觉得耳边刮过一道飓风。 雷声未落,一道灰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嘭”一声巨响,落在院子中间,动静之大,院子的地面仿佛都跳了一跳,巨大的震动让孩子们都颤抖了一下。倒是三个老家伙同时捂住耳朵,坐的树墩一动未动。 一个又矮又瘦的中年男子神态淡然地站在那里,打着赤脚深深地陷在地里,脚掌却出奇的大,随手轻轻拍了拍裤子,手掌也出乎寻常的大:“终于轮到我了。” 少年们一脸的不相信,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是这么瘦小的人制造出来的? 孙燚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他绕着矮瘦中年男子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圈,惊奇地喊道:“哇,这是高手啊。武林高手啊!这是什么功夫啊?上次谁跟我说过来着,这叫。这叫。对了,这叫千斤坠,对,是叫千斤坠!?李砚,李砚,你知道不,练成千斤坠的人基本都会练一身横练功夫啊,金钟罩,铁布衫,刀砍不进,枪刺不破呢。哇。好厉害,好牛好牛。” 本来站在那里一副云淡风轻的矮瘦男子正摆出一副高手气派,听到这话,顿时破了防,他努力瞪大了眯眯眼,“小子,见识不错啊。别急,我很快就能教你金钟罩铁布衫了。” :“诶诶诶,大钟,这小子不适合你,那个大个子,对,就是你,还有,那个短毛,还有你,你们跟大钟先生走。”许爷指着大柱子和陈阳,赵晓旭说。 孙燚急眼了:“老先生,我可以的,我可以跟他走啊!”武林高手呢,怎么可以错过。 :“不行,你不行!”许爷一点面子都没有给。 李砚看着孙燚一副痛心疾首痛失所爱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丢了过去。 大钟师傅龙行虎步,带走了大柱子几人,曲先生牵着快要哭出来的小柱子说:“小柱子,你哥哥还在这里学习的,我也会给你找个好老师啊,到时候你一样可以见到你哥哥的。”小柱子忍住哭泣:“我也要学最好的本领。”:“好好好,给你找个好本领的老师。” :“再来一个!”又一道惊雷。 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中发出了几声怒斥,竹林里剧烈晃动起来,不一会,一个白色长衫,长衫上有几处脚印,梳着发髻子,桃花眼,悬胆鼻,下巴尖尖面色红润的男子信步走了出来,边走边打招呼:“刘院长好,许爷好,曲先生好。小生这厢有礼了。”说着,拱手作揖。 :“呦吼,可以啊魏书生,今天给你出头了啊。”许爷笑着说 :“学长们客气啦,客气啦。”书生客客气气地说话,表情却渐渐地得意起来。“他们又打不过我,只能承让啦。” :“刚才怎么不敢比大钟先来啊” 魏书生依旧很有礼貌:“大钟师兄把自己练得像个铁乌龟,打他没事,自己手痛,何必与他较劲。”声音小了几拍:”再说,我也不能杀了他啊。”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小魏子,来试试。” :“刘院长,给我个帅的,我一个人的帅,实在太寂寞太孤独啦。”书生仿佛没听见远处说话,用最客气的声音说着最容易挨揍的话语。 :“哎。哎。谁出一只烧鸡,我帮你揍这玩意儿一顿。”许爷忍无可忍地说。 :“我出,我出!我出!”孙燚和李砚,同时叫了起来。忍不了,实在忍不了。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刘院长,许爷,曲先生笑了起来:“好,这三个给你了。” 孙燚害羞了,摸着自己的脸不自信地说:“我不帅?” 许爷眨巴着眼睛:“谁说你不帅?我就觉得你帅。你们说呢?谁说你不帅”曲先生抚着胡须,连连点头:“帅!” 李砚看了孙燚很自信地说:“帅啊,阿蛮哥和魏先生一样帅啊。” 魏书生盯着孙燚看了几眼,孙燚也丝毫不惧的回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王八看绿豆。 魏书生叹了口气:“哎,一个养,两个放,能者多劳,我勉为其难地收了!哎。一个帅的都没有。” :“小柱子啊,这院子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师傅,你可以去和任何一个老师学习啊。这样只要你认真学,你会比哥哥们更厉害啊”曲先生坐在树墩上,手搭在小柱子肩上安慰着:“你看啊,哥哥们的老师虽然都不一样,但是大家都还是住在一起的,你每天都能看见哥哥们的。” 说完他转身看着笔直站在一边的李光奇:“委屈你暂时帮着看门?你看见了,这地方有多穷,工钱可不多。” 李光奇大喜:“没问题,曲先生。多久都行。不要工钱也行,”他再犹豫了一下:“我出钱也行。”李光奇知道,这里虽然破旧,可:“落致城”最有名的“许家院子”在整个大陆都赫赫有名啊,这所书院是当年许落致战死之后,皇上为纪念他的忠诚英勇而修建的,历任院长都是当代最有名气的大儒。从这里走出了多少朝中大臣,军中勇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在这里生活,这不是看门,这是莫大的殊荣。 :“哈哈哈,小伙子要的!去买几只烧鸡。”许爷看李光奇很顺眼起来:“出门右拐直走两个路口左侧,‘张四十七年’烧鸡。” “还有他对面那家‘赵老窖’的‘十年陈’买两坛。”刘院长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的老年斑都蠢蠢欲动起来。“花生米,别忘了花生米。” :“好嘞,好嘞。”李光奇一溜烟儿地走了。“嗯,这小子不错。”刘院长连连点头,老怀欣慰。 第25章 柳笑颜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蹑手蹑脚地贴着院跟摸了过来,正好听见刘院长的话,她一下跳了进来,小姑娘穿着一件碧绿色长裙,梳着一个垂桂髻,两缕青丝腮边自然垂下,调皮又可爱:“哦,刘爷爷,你又喝酒哦,我要去告诉刘奶奶,你有麻烦咯。”说完,“咯咯”地笑着,“看你要怎么收买我。”明亮的大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 说着话,挥手和许爷打招呼:“许爷好,许爷你又带刘爷爷喝酒,刘奶奶会骂你哦” :“老爷爷好。”又礼貌地和曲先生打了个招呼。曲先生稍稍点头微笑。 刘院长苦笑起来:“小笑笑,你又逃课了?你看,刘爷爷那里有喝酒啊?” :“哼哼,我都听见你喊刚才那个伯伯出去买酒,还买十年陈。等下我就去告诉刘奶奶。”小姑娘微微皱起小巧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给你喝一杯。就一杯!”刘院长立刻投降。 小姑娘一下就高兴起来:“好啊好啊,说话算数!” 刘院长喊过小姑娘:“笑笑啊,来帮刘爷爷一个忙,帮我带这个小弟弟去住宿,一会儿他哥哥也会过去,你帮忙照顾一下呗。”、 小姑娘撩着腮边的头发,看着小柱子,“好,我带他去。”说完走过去牵住小柱子的手:“小弟弟,走。我带你去占个好位置。”小柱子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脸都涨红了,任由人牵着他身不由己地走了。小姐姐的手好软好软啊, :“诶,小弟弟你拿着这个大棒子做什么啊,这么重,你拿得动吗?我帮你拿着。” 小柱子的声音慢慢远去:“这是阿蛮哥给我的武器啊,这是牛腿骨头。” 三人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远去,许爷一脸喜欢的说:“这是柳大人最小的女儿,柳笑颜。天资聪慧,心胸开阔,不输男子。”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柳大人个性耿直,正义疏言,这几年在朝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你看,一儿一女都放在我们这里好几年咯。” :“这位笑颜姑娘跟着哪位老师啊?”曲先生随口问 许爷一本正经地说:“在下的弟子。”、 :“嗯?老许你?这么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跟你学?学什么?狮子吼?不合适老许。”曲先生质疑道。 刘院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许大爷代师收徒,教那个他自己没学好的直剑。” :“啊呀。”曲先生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这小丫头学直剑?” 许爷骄傲地抬起头:“昂。” :“你都学不成直剑,小丫头学的成?你是不是怕你下去没法见你师傅啊?这么敷衍吗?” “别听他说的,小丫头跟许萧萧学剑。”刘院长又说:“这丫头,随他爹。你说练成练不成?” 曲先生恍然:“哦,这样就有道理了。” :“哼,开玩笑,三年时间,她现在轻易刺穿落叶,每一片。”许爷仰头望天,一副你来夸我啊,夸我啊的表情。 曲先生站起身,装作没有看见许爷那傲娇的表情,环顾周围:“两位大爷,这院子怎么越发荒凉了,日子难过?” 刘院长无所谓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许家书院这十年不一直都是这样缝缝补补地过嘛。虽是陋室,无愧德馨。你曲大爷又不伸手帮村帮衬。” 许爷黑着脸:“有些人啊,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年老六不想参与朝廷里那些个蝇营狗苟,拒绝了多少野心勃勃的邀约,都远远避到这里了,那些人还不放过,手段又卑鄙又阴暗,学院好几年都没有收到朝廷拨款了。” :“这样不是更好。灶冷,自然没有人来烧火咯,心术不正野心勃勃地自然不愿在我这里浪费时光,该走的自然早就走了,大浪淘沙,方显真金”刘院长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也就是你,居然还往我这里送人,还送来这么多个,伙食费你曲大爷要自己出啊。” 曲先生轻轻点头:“有道理,送来这么多人,当然我来该出钱嘛。”曲先生拍了拍膝盖:“不过你们也知道我这次游历天下,走了大江南北,花费太多,手头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银子了,刘兄,我放在你这里给你鉴赏的那副墨宝,我想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了。哎,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一个落致城,有没人赏识孔尊的传世行草。”他一看着刘院长,一副心有不舍去不得已的样子。嗯,很诚恳。 刘院长一下跳了起来,“你这个曲老头,什么意思?拿孔老的墨宝来威胁我?”胸口一起一伏好像气急败坏的样子。“算你狠,不就是吃点饭嘛,我还养不起几个孩子?” 许爷顿脚大笑,曲先生仰天长嘘。 孙燚三人跟着魏书生走到一排房子,青砖黑瓦的房子看起来很宽大,只是很陈旧,很久没有住过人的样子,黑色木门半开,另一半门轴断了,门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边,窗子的槛框也脱离原来的位置耷拉在那里,魏书生说:“这里有些年头没有人住了,现在你们来了,就自己打扫整理,整理好了去那边找饭堂吃饭。给你们一天时间熟悉院子,别看院子破烂,当年可是最大的书院呢。小心迷路,迷路就大喊:“帮忙”自然有人帮你摆脱困境。”他随意看了看三个少年:“身上有银子吗?帮忙是要银子的,书院里没有白吃白喝的额,要靠自食其力,有钱就有一切,没钱就去努力赚钱。” “走了!”有风度地摆摆手。转身离去。 三个少年被丢在风中。 孙燚进走屋子,屋子里很大,青砖地板,又宽又长的炕能在上面打滚儿翻跟头。灰尘厚厚的像地上的浮土。他长长的哀叫:“大肚哥,快点干活。要不晚上要睡地上啦。” 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声音,出门一看,原来这里是书院里唯一一处尚好的住所,难兄难弟们又得凑在一起,得嘞,住一屋呗,这样只要打扫一间屋子就好喽。 一会儿时间,几个少年就蓬头垢面的,谁也不在乎,只要在一起就是热闹就是开心。 第26章 柳老大 心情好自然也不累,就是屋子实在太脏太乱了,清理干净屋子就花费了不少时间,眼看日头升到屋顶,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孙燚喊了起来:“走啦走啦,先吃饭去啊。要饿死啦。” :“走走,真饿啊。” :“先洗一把,瞧你,全身都是灰。” :“你不是一样啊,你自己瞧瞧。”说完,脏乎乎的手在脏乎乎的脸上抹了一把:“你看,把我手都弄脏了。” :“谁知道吃饭的地方在哪里?”张山虎问。 孙燚扯着张山虎的武士带:“刚才那个魏书生说在那个方向:”他指了指。“山虎哥啊,你这武士带扎你身上,越看越顺眼了呢。” 大家哄然大笑,“文武双全张山虎。”张山虎不以为然地笑着:“嗯,文武双全张山虎。“ 大家闹哄哄的。 清脆的童音响起:”哥哥,哥哥。” :“呀,小柱子,哪个是你哥哥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小柱子欢快地跑了进来,一个明丽的碧绿色身影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这个小姑娘,用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闯进这些少年郎未来的生活里。 小柱子松开手,跑到了大柱子身边:“笑颜姐姐,这是我哥哥大柱子。这是阿蛮哥哥,这是大度哥哥,文武双全山虎哥,阳哥哥,晓旭哥哥。”小柱子一口气介绍了所有人给小姑娘,然后非常自豪非常骄傲地对着大伙儿说:“这是我笑颜姐姐。” 一群少年紧张地挤在一起,手脚都没有地方放了,孙燚被挤在最前面。 :“你真好看啊。”孙燚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哎呀,这话说得这么土啊,曲先生不是有教过我们嘛,好看的姑娘应该是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可这一瞬间,啥都比不上一句:“你真好看”来得真实和痛快。 她怎么就这么美呢。 小姑娘爽朗地咯咯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红润的嘴唇晃晕了所有少年的眼睛。“你们就是小柱子的哥哥们啊,很高兴认识你们。” :“不过你们刚才是在泥地里打滚吗?这么脏兮兮的,这么大的人了还玩泥巴?我9岁就不玩泥巴了。想想还有些怀念呢。咯咯咯。”小姑娘一点不见外地笑着,孙燚心里发誓“完了完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么干净的笑容了。” 李砚紧紧地抿着嘴唇,他突然对自己的长相注意起来,脸上有灰?脏不脏啊?她会不会笑话我啊。 笑着笑着,小姑娘可能觉得有些丢人,她忽然又板起脸,很努力地装作正经的样子:“我叫柳笑颜,是学院第三年的学生,嗯,也就是你们的学姐,以后你们见到我都要叫学姐,要问学姐好。 :“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小弟了,在学院里,不,在落致城里,我罩着你们。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报我柳笑颜的大名!记住了吗?” 没有人反对,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有丝毫犹豫:“学姐好。” 小姑娘又笑了起来,迷人死了。“好,真乖。” 孙燚的心啊,怦怦乱跳,理智还是让他挣扎了一下:“我才是他们的老大,我叫孙燚。” 说完又后悔:“哎呀,这时候说这干吗呀,她会不会觉得我想压她一头啊。 :“老大?老大?诶,这个词好啊,听起来既上口又提气。”小姑娘根本没注意孙燚到底说了啥,就这个词记住了“很好,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大了。”他看了看脏兮兮的孙燚:“叫声老大来听听。” 孙燚憋红了脸,又悄悄瞄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得真好看:“老。大”李砚瞧了瞧孙燚,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觉得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出奇的安静,扭扭捏捏的声音:“老大”:老。大”“。老大” 小姑娘稍稍抬起下巴,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咯咯”笑着;“诶……”说不出的英气。 :“你们现在要去干什么?吃饭了吗?”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大姐一样问。 少年们七嘴八舌的:“我们要去吃饭啦。” 小姑娘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小手一挥“走,先去洗一下,再带你们去吃饭。” 那边,三位老人家面红耳赤的。 “花生米就酒,越喝越有。”说着,刘院长仰头就是一满杯,再夹颗花生米,滋滋有味地嚼着。 “你酒量不行啊,老刘。”许爷夹起颗花生米,闻了一下,又放下:“闻一口,喝一口。” 曲老先生玩心大起:“呦吼,来劲了你,”他拿起一颗花生米,手伸得长长的,看了一眼:“看一眼,喝一口,谁比谁更牛?” 李光奇看着三位说出去江湖都为之一振的老头为了杯酒玩起花了,他突然笑笑:“曲先生,你们用啥下酒啊?”:“嗯,花生米啊。” 话音未落,李光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也不说话。 三个老家伙愣了一下,同时开怀大笑起来。”你厉害,你光听听就能下酒。” 酒逢知己,就花生米。 别提烧鸡,提什么烧鸡。小姑娘柳笑颜当老大第一天。她已经忘记找刘院长要酒喝的事了。 食堂里少年们抱着大馒头一口接一口埋头苦吃,笑颜姑娘笑盈盈看大家吃得开心,本来还想尝试着展现老大的平易近人和小弟们一起抱着馒头啃,尚没有动作就熄灭了这个念头,转眼工夫,少年们少的都三个馒头下肚了。”哎呀,这小弟们多久没吃饭了,太可怜了,以后一定不能再饿着他们了。“ 这天,孙燚吃了七个馒头,李砚九个。李砚边吃边担心地问:“阿蛮?有心事?吃这么少?” 夜里,少年们躺在炕上七嘴八舌地说话:“柳老大实在太帅了。” :“笑颜,一笑尽开颜。” :“有了柳老大,我们孙老大怎么办?” :“简单啊,柳老大在,就没有孙老大,柳老大不在,孙老大就在嘛。” :“哈哈哈。”少年们今日特别的开心,却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就是开心。 他们并不知道,在未来生活中,柳笑颜三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存在。 第27章 变态的早操 夜已深,屋子里的声音慢慢小了,慢慢消失,少年们沉入梦乡。 孙燚悄悄地从炕上起来,抱着他的燚刀,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屋子,穿过院子,借着星光走出了几十步,四周虫鸣,万籁寂静。船上几夜都没有练刀,现在欠了一万几千刀没有练呢,少年阿蛮并不追求坚持的意义,但是他记得自己答应过何爹,每天的练刀不能停歇。站好桩子,右手提刀,调整呼吸,撩,斩,撩,斩。神情专注,步随刀走,意随刀行。 有风起,吹拂过远处的一袭绿衣。 柳笑颜没有想到这时候还有人在练刀,星光朦胧,看不清是谁,她专注看着那个影子,那个影子好像就在做两个动作,不断地重复,时间过去了许久,身上的绿裙好像都有了夜的味道,而那个影子,那枯燥无味的两个动作自始至终都那么稳定,不曾变过。 笑颜站着,一动未动,她像是赌气一样,她就是想看看这个影子,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月牙儿慢慢偏向天边,夜将过去。那个影子终于在砍出最后一刀后收刀在手,深深吐息,静气凝神。待呼吸平稳后才转身离去。疲倦的少年步履沉重,并没有发现星光下的少女身影。 少女柳笑颜的眼光里,装进了星光,装进了星光下的少年。 这一夜,少女柳笑颜,少年孙燚,沐浴在同一星光下。 梦未醒,鸡啼已在耳边,睁开眼,一只雄壮的五彩公鸡在炕上踱来踱去,时而引吭高歌,时而急促如令,少年们恍若梦中。这是哪?我是谁?谁家公鸡长得比鹅大? 大钟先生浑厚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回荡,像敲击的金属,刺破耳膜,直抵脑袋深处,隐约还在回响。大脑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少年们慌忙跑出门,大钟先生站在门口,黑暗里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就听见他说:“穿上门口的衣服,跟我走。”门口堆着一堆东西,拎在手上很重,孙燚小声说:“负重沙衣。这分量可不小啊。” 少年们负着沙衣,跟着大钟先生跑起来,黑暗里也看不清楚道路,深一脚浅一脚的磕磕绊绊地跑着,大钟先生跑得并不快,脚步极重,落地震震有声,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脚步沉稳,每一脚都要用力踏向地面,要感受大地的力量。”少年们对晨跑并不陌生,即使背了沙袋,也不觉得为难,跑步而已。 轻松的心情没有维系多久,身体的反应就强烈不适,身上的沙袋越来越重,每一脚都需要重踏在地上,反震的力量脚板都开始麻木,然后是疼痛,然后是麻痹。先是脚底疼痛,再蔓延到小腿,再影响到大腿。这样还没有跑出多少时间,这时候负在身上的沙袋格外地沉重起来,气息全乱了,脚步也更乱了。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越跑越慢,越跑越痛。 大钟先生完全没有回头,身后呼吸声越发沉重,他悄悄放慢了脚步,并未停止。令他意外的,他以为少年们们此刻应该有人已经跑不动而停下脚步了,偏偏没有人放弃,,只听见背后的呼吸声格外沉重,断断续续,脚步越来越乱,越来越慢,但是一直跟在身后不曾停止,大钟先生有些惊讶更有些惊喜,这大大超过了他对少年们的期待,还会不会有更大的惊喜呢?大钟先生继续跑向前方。 天色朦胧亮了起来,奔跑超过了半个时辰,居然还是没有人掉队, 小柱子早早就耗尽了体力,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是他没有停下,前面的大哥们没有丢下他,即使每个人自己都已经筋疲力尽,却没有人把他丢下,孙燚,李砚,晓旭,山虎,陈阳,大柱子轮流换班回到队伍的最后面帮助他,一左一右两个人架住他,连拉带扯,连提带拎,磕磕绊绊地坠在队伍最后面,却一直没有放弃。小柱子出奇地沉默,机械式地迈动脚步。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大钟先生终于停下脚步,他心里暗喜却面无表情:“瞧瞧你们,年纪轻轻,跑这么几步就不行了?居然连我这样老人的脚步都跟不上?太弱了,太弱了。”“三炷香时间,饭堂开饭。迟到没饭吃。”大钟先生掉头离去。转身那一刻脸上溢出笑容。真是一群好小伙。 不远处的树荫里,帅气的魏书生自言自语:“大钟也不老实了,居然说了我该说的话,不行不行,要好好想想明天说什么话刺激他们,要效果拉满,也要逼格满满。”转身,姿态优美地转身离去:“不过这群小子看起来不错啊,挺耐造的,这就可以好好玩玩啦。嘻嘻。” 孙燚和李砚互相倚靠着,勉强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四条腿都战战兢兢地颤抖着,呼吸,呼吸呼吸,没有力气说话,没有力气反驳。他俩个自小锻炼,居然一时都无法适应,其他几个人更是几乎都瘫软在地上,身体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手指头都无力动弹一下。 学习第一天,少年们真正开始明白了,原来,外面的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而这,却仅仅是开始。 早上晨练之后,上午一样要去上课,和曲先生教的不同,曲先生只能算是给孩子们启蒙,而这里上课要学习的东西就更系统和具体了,在过程中个人会找到更喜欢的学习方向。当然,以现在小镇少年的浅薄水平,目前只是简单地学习一些最基本的知识,循序渐进才是根本。 下午就是大钟老师和魏先生的时刻了,大钟老师教的是枯燥的站桩和肉体淬炼,增强力量,魏先生暂时没有教大家什么,他配合大钟老师打磨孩子们的身体,淬炼他们的意志,同时他更专注去寻找每一个孩子的特质,许家书院一直没有招收太多学生,因材施教才是许家学院最与众不同的特点。 第28章 不服输的少年 这一夜,柳笑颜意外地发现,那个影子再一次地站在星光下出刀,今天的动作明显要慢一些,恢复气息的时间更长一些,等他收刀的时候,天将亮了。 第二天,五彩大公鸡歇斯底里地啼叫都没有叫醒疲倦的少年们,等待在外面准备要装高冷风范的魏书生半天没有等到一点动静,他忍了又忍,等了又等,最后帅气的脸一抽,行啊,少年不仁,老师不义。 在梦里,孙燚梦见了好看的像朵小花的柳笑颜,梦里,笑颜害羞地亲吻他的脸,对,亲吻,孙燚幸福地闭上眼,亲吻那么突然那么热烈,不对,这亲吻怎么这么热,这嘴怎么这么大,这舌头怎么这么长?孙燚猛然睁开眼,昏暗的屋子里,眼前居然是一只大猪头,伸着长长的舌头向他舔来。“啊呀”一声怪叫,他猛然一滚,炕上掉到地下。他这突然一声尖叫,惊动了床上另外的不速之客,一群大大小小的猪在炕上惊慌地大声哼哼着,来回乱跑,也不管猪蹄下面被狠狠践踏的少年们。大公鸡站在炕沿边,扯直了脖子,幸灾乐祸地嘎嘎嘎嘎地叫着。多少年过去,孙燚回忆到这一刻,他信誓旦旦地一口咬定,那个早晨,那只公鸡,绝对是幸灾乐祸疯狂的大笑。 少年们狼狈不堪地跑出院子,衣服都还没有穿整齐,大猪小猪们对着白生生的小屁股们很感兴趣,追在后面舔。那场景,真是不堪入目啊。等候在外面的魏书生颜面不忍直视,很仁慈地遮住了为人师表的脸,是啊,躲在手掌后面既能看见狼狈的上蹿下跳的小屁股们,笑得再丑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帅气。 魏书生的晨跑要求又与大钟先生的要求完全不同,他要求少年们双手贴在腰间,不能摆动,脚尖落地,动作轻盈,前脚掌缓冲,后脚掌不能触地,这样才能做到落地无声。可是这样跑起来,脚尖针扎一样疼痛。而且身体必须前倾,少年们始终保持一种要用脸着地的担心,而且这种担心,噼里啪啦地变成现实,这个确实不是意志能控制的行为,这是需要对身体强悍的控制力才能做到。这个早上的晨跑断断续续,少年们总是无可奈何地用脸去感受大地的温暖。 之后在很长的日子里,少年们睡觉时候都有心理阴影。也是从这一天起,少年们一致认为,魏书生,肯定不是最帅的,但是,他一定是最邪恶的。不知道魏书生自此在少年心里失去了最帅的定义,心里是否会后悔曾经做出这么灭绝人性,牲口不如的事情来。不过想来是无所谓的,几十年后的魏书生成了魏老书生,嘴里的牙齿都快掉光,他依然可以眉飞色舞口水四溅地向年轻的孩子们诉说,某些位极人臣的大人们年少时候那白生生的小屁股。 那些大人们的子孙辈也在听众之中。 让众少年欲仙欲死的晨跑,居然只是最基本的练习。许家学院名声之所以能够响彻大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每天欲仙欲死的锻炼,少年们居然硬生生地扛下来了,他们并不知道,因为足够的韧性,他们现在接受的训练已经大大地超过了学院正常的训练强度,老师们不断试探孩子们的承受底线,少年们强提着一口不服输的劲,谁都不知道,底线到底在哪里。 刘院长,许爷,曲先生远远地看着,一言不发。良久良久后,刘院长长吁一口气:‘老曲啊,你这些孩子看起来有点意思啊。”曲先生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许爷一脸的狂热:“这些孩子丢到军里打磨几年,个个都是好手啊。运气好,打上几场仗,只要不死,终究能出人头地。” 说完,许爷的脸色又阴暗下来:“哎,现在的军伍里,像样的军人不多咯,光有军功未必够啊。 刘院长,曲先生也是满脸怀念,当年那支大夏铁军‘将军百伤犹不死,壮士断臂誓不归’多么豪气,多么壮烈。 :“只有张陆离那个老家伙的夏武步卒还勉强像样,可惜规模也不够了,勉强十五万,骑兵不足三万啊。“曲先生惆怅得很。 三位老人此刻都有点伤感,二十年时间,短短二十年,大夏朝怎么就成了这样。 柳笑颜看出其实少年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新收的这群看起来土土的,傻傻的小弟们居然这么能抗。每天看着少年们筋疲力绝地互相搀扶着鼓励着,好像都要支撑不下来了,一觉醒来,他们又生龙活虎地去接受锤炼。 柳笑颜总是开心的无所谓地看着少年们吃尽苦头,她只是站在边上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模样。转身她却默默地掏空自己的口袋,大大方方给少年们买来各种吃食,总是在少年们累成狗的时候往少年面前一放:“快点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别给老大我丢脸,当年我练习的时候可没有你们这么没用。” 少年们总是大声欢呼着狼吞虎咽,也没有感谢,不需要客气。才认识没多久,却好像,一家人。 这时候,笑颜总是笑着,眼里有光。少年们的眼里,有那一袭俏生生的绿衣,像是希望。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曲先生难得地阴沉着脸,坐在屋子里一言不发,这么些年来,已经见过太多黑暗,太多不公。但是这一刻他却没有办法抑制心里的愤怒。 小镇传来消息,驻守新安小镇里稽秘司暗谍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几个人死在药铺,齐郎中死于荒野,何力耕生死不明。新安小镇不是重要据点,基本职责只是为了传递盘松城传递的信息,是谁这么大动干戈的出手而没有丝毫顾忌? 曲先生摇摇头,想起那个整天笑眯眯的老家伙,那个走在街上见人就打招呼的老好人,那个一心想着为这个国家还出一点力,尽一点事的老家伙,现在是生是死呢? 第29章 张和的口味 不对,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内部的自己人才能把大家集中在药铺,给对手一个包围突袭的机会,齐郎中死于荒野,应该是逃出去又没有逃远,那么何力耕呢?是被抓了,还是逃走了?曲先生几乎猜对了全部事实真相。 何力耕下落不明,让张和心里有些不安,但是不安也有限,他不觉得一个最底层的情报人员能泛起什么浪花。但是出于谨慎,他特别在新安镇多住了一些时间收拾尾巴。并写了密报连夜加急送回稽秘司,新安镇死去的谍子成了密报里被对方收买图谋不轨的叛逆,张和千里缉查寻找证据,却被叛逆发现,试图杀人灭口,殊不知张和早有谋划,歼敌于不备,叛逆首领何力耕重伤逃逸,下落不明。 密报就是一份官方文章,对事情有个交代,反正现在稽秘司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主子的人,相信也不会有人细查。 只是何力耕,终究是个隐患,最好是活见人,死见尸。但是他自己带的人把新安镇翻得底朝天了,始终没有找到线索。时间不等人,他还有重要的消息要带回去给自己主子,只能打道回府。 都城出来的时候他是隐蔽的来,回去的时候他可大张旗鼓地回去,大张旗鼓自然有大张旗鼓的好处。得知消息的地方官员,自然会有人心领神会,对下面官员来说,稽秘司的官员如同天子门生,任何事情可以直达天听,不打点好,回去之后谁知道他会不会胡说八道,小鬼最是难缠。 这一日,张和一行人地走进了落致城,城里百官早已得知消息,他才进城,就有人殷勤迎上,在落致城最好的客栈包下一个最豪华的院子,稍微洗漱休息之后,有人在用水月轩摆席招待。张和的官职不高,不算入流,所以很多官员并没有自己出面,怕授人以柄,不过都派出了自己的身边人招待,张和正合心意,本身他就不算有官职,若遇见官员,即使七品,他也要先行礼,颇为不便啊。这样多好,心意到,礼意到,互不相干,皆大欢喜。 酒筵丰盛,席间有女子浅吟低唱,轻歌曼舞,衣衫轻薄,娇嫩胴体若隐若现,酒酣耳热之际,众人面红耳赤,搂着身边女子上下其手,女子低声娇呼,欲拒还迎。一时间席上春光旖旎,风情流淌。 一中年男子附耳说道:“张大人,边陲小城拿不出什么特别的招待大人,不过这水月轩的女子倒是颇有情调,不如今夜留宿此地春宵一刻?” 张和出来有一月有余,今夜一场春酒确实勾起欲火,他并不被身边的佳人所动,反而眼勾勾地盯着一个斟酒的小丫头,中年男子顺着张和的眼神看过去,小丫头岁数不大,长相也算清秀,身体尚未长开,瘦瘦的,弱弱的,眼神怯怯得像只迷路的小鹿。张和色眯眯的眼睛在小丫头的身上溜来溜去,恨不得一口吃下。“我看她就不错。” 中年男子心里暗骂:“这还是个小女孩,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但是脸上不敢表现出来,说话口吻也很尽量放得很低:“大人,这小丫头身子骨都没长开,要啥没啥,又没有学过伺候人,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怎么有资格伺候张大人您呢。” 张和脸上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伺候人?” 中年男子林诚友,是落致城令顾远之的门客,头脑灵活口齿伶俐,善于迎来送往待人接物,所以平日里城令有些迎来送往的事情都会安排他去做,他倒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虽然左右逢源偶尔也会做些违背良心之事,但是本质还是那种左右逢源,广结善缘之人,此刻他心里顿时不安,得罪张和,必然会连累城令大人,但是真的把这小女孩送给张和糟蹋,更是有违天和啊。 :“张大人,你看,这小女子只是斟酒小役,她不是水月轩上了名录的女子,这个张大人若是非要她伺候的话,则需要问清楚她是否愿意啊。要不,我去找人问问看?”林诚友耐着性子解释道。 张和此刻酒壮色胆,欲火高涨,越看越觉得小姑娘楚楚可怜的神态勾人心弦:“你快快去问,别误了我好事。” 林诚友转身,强忍怒火,一个小小的吏,仗着手上小小的权,居然就如此放肆。 他走出门,招来水月轩的刘掌柜,水月轩的背后站满了落致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刘掌柜也只是出面的人而已,看见林诚友也不陌生。 :“哟,林兄,怎么出来了,是姑娘们惹怒了你?那个姑娘这么大胆敢得罪我们林兄呢。”他笑着打趣道。“今天不是招待挺重要的人,你怎么就出来了?” 林诚友一脸不乐:“那个人看不中你的姑娘,看中了倒酒的一个小丫头。你看怎么办。” :“哪个小丫头?林兄,别开玩笑啊,我这倒酒的小杂役都是干活的,不是取悦客人的。” :“你看,就那个。”林诚友透过门缝,指给掌柜看。 刘掌柜放眼一瞧,脸带愠色:“林兄,那个小丫头今年才十岁刚满啊,哪个不开眼的能看上她啊。这丫头可是可怜人,家里爹妈死得早,就剩下她和她奶奶相依为命了,我是看她可怜,才偶尔喊她出来做点杂活赚点米钱啊,这小丫头平日里是打扫庭院的,楼子里我都不让她进去呢。今天是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手实在不够,我才临时抓她进去顶差的,她怎么能陪客人?这么小,会死人的!” 林诚友懊恼地说:“那怎么办?我都解释过一回了,那位大人不乐意啊!” :“不行不行,林兄,我现在就叫人把小丫头叫走。”掌柜的酒可能喝得不少,也没有太多考虑,直接就要把小丫头喊走。 林诚友本想阻止,但是转念一想,管他呢,逃过今晚就行了,张大人也不会在这落致城逗留多久,难道还能为一个小女子和城令大人过不去?他也没有再进房间,出去透透气。 张和最终也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夜深了,众人散去。林诚友心里暗自庆幸,也算是积了一德。 第30章 良心发现 第二天清晨时分,林诚友酒还未醒,卧床未起,门外就有人砰砰地敲门,仆人急忙去开门,门一开,一个人影就急急冲了进来:“你家先生呢?” :“我家先生略有不适,尚未起身。” 来人听完,直愣愣地就冲进了林诚友卧房:‘林诚友,别睡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林诚友被吓得一骨碌跳下床,“怎么了?” 闯进来的人正是刘掌柜,他满头大汗,气急败坏的几乎是喊着:“那个小丫头死了!死在家里了,昨晚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林诚友脸唰的一下白了,冷汗都下来了:“死。死了?怎么死了?” 消息传得很快,不多久工夫,落致城内很多人都知道死了一个水月轩的小女孩,被凌辱致死。尸体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小女孩的奶奶一早就跪在水月轩门口痛哭,想问个究竟,而水月轩本就是消息流播的是非之地,七嘴八舌的,昨天酒宴上发生的事情也被抖搂出来。毕竟当时酒宴上真喝醉的人并不多,张和在酒宴中对那个小丫头的欲望又没有掩饰,小丫头死了,这件事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小女孩的奶奶痛苦着拉扯着自己衰败的身子,去衙门喊冤。 张和坐在客栈里发呆,酒后脑子还是木木的,昨晚正是他安排了人盯梢到小丫头的家里,夜里又把小丫头掳来,只是夜里酒劲上涌,他只顾在那具瘦弱的小身体上疯狂地宣泄自己的欲望,一次,两次,耳边低弱无力的呼救声,求饶声更是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不管不顾,直至他彻底发泄完之后,才发现小丫头已经了无声息。张和从欲望中惊醒,才喊人连夜将尸体送回家里。 张和连喝了几杯茶,才稍微清醒一些,这个事情办错了,怎么能将尸体弄回家呢,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不是更好,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也不能赖在自己身上了。现在事情暴露出来反而不好收拾了。 张和的脸色越发的凶恶起来,管他的,只要没有被当场抓住,谁敢把这条人命案子往自己身上安呢?这世道,一条人命,轻如蝼蚁,不用多久就没人在意了。自己一走,万事皆休。 林诚友诚惶诚恐的站在顾远之面前,把事情说给了城令顾远之听,他并没有明确说出凶手是谁,但是言语之中把当时张和的丑态实话实说了,而仵作已经把死因勘明清楚,凶手是谁不言而喻了。 城令顾远之中等个子,微胖,鼻大耳大,神态从容很有福相,他听了林诚友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楚,心里也早有定论,他在府里来回踱步,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言语,林诚友静立一旁心里有些忐忑,没想到这个张和如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必然会牵连到城令大人,一纸诉状告上来,城令大人要怎么处理呢,抓凶手必然得罪稽秘司,不抓,则会失了民心。 顾远之能做到十三重镇之一的城令,城府颇深,朝里也有人照应,所以他虽然离都城千里之外,但是朝廷里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是明白的,张和的背后是谁他很清楚。为了一宗人命案子,值不值得大动干戈呢?说起来自己与和张和勉强也算一个派系,不算亲近,但也不算朝敌,这事情啊,可大可小,颇有一番操作的空间呢。说不定可以在张和的主子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更好相处。十三镇的城令,四品而已。自己的眼光,该放得更远一些。一个孤寡老人再闹又能怎么闹呢?还不是随便就打发了。 :“传下去,此事太过蹊跷,张大人才来本城一日,怎么可能与人命官司扯上关系,定是有奸人作祟,故意嫁祸于人,着巡检杨立速速查明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顾之远对恭候一旁的书吏说道。书吏应声,转身离去。 顾之远没有去看林诚友的脸色,他太清楚这个门客并不适合这个官场,他还是太容易心软,心软是致命的。”诚友啊,这件事呢,你就不用管了,巡检衙门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张大人昨晚说的话毕竟只是酒话,做不得真,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好了,你回去歇息,有事我会派人喊你。” 林诚友张口欲再说什么,顾远之却随意挥了挥手自行离开,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林城友意兴阑珊走出府外。天空依旧那么蓝,阳光依旧那么耀眼,怎么就没有感受到温暖和光明呢。林城友站在门外很久,身体散发着一股寒气,他的心深深地沉到了底,沉到了阳光照不到的冰冷里。他看见街上往来的人群,像是看见一群无知的羔羊,在权势面前,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林城友寒窗十年苦读,明明饱读诗书腹有文章,却不及他人背后伎俩,几次赶考却与功名无缘。人生无望之时,遇顾远之盛情邀约,以为得遇贵人,却没想到贵人也只是把这个有名才子当作装饰面子。今日顾远之如此行事,让林城友心里萌生太多不平。想起张和酒后那淫邪的表情,那个小小弱弱的丫头怯生生可怜的样子,林城友心中一股正气油然而生。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亦有一副赤诚肝胆。他心里突然有声脆响,仿佛断开了什么枷锁,他突然泛起笑来,一手提衣,快步走了出去。 这世间啊,总是有一些人与众不同,他们享受阳光,他们也为其他在黑暗里的人寻求光明。这种人有时候被称之为先行者,有时候称之为叛逆者。 手下打点好行装,张和翩身上马,一行人不急不忙地往城门方向走去。队伍里比进城时候多了一辆满载而归的马车。他心里没有一点不安,他骑着马高高在上地看着路过的人群,甚至心里还有些得意,这些人的命不过蝼蚁,一脚踩下,死不死无需在意。 落致城北门,林城友孑然一身,君子当立。 第31章 挡路的书生 孙燚他们已经习惯了书院里的各种刁难与磨难,这是生活里成长的阵痛阶段,没有任何取巧之道,扛着呗,扛着扛着就扛过去了。而且,书院里有最好看的笑颜姐啊。一想起浅绿色,翠绿色,嫩绿色的身影,少年们会偷偷地欢喜起来。 少年们在读书,每天曲先生,刘老院长都会来上一节课,没有学习多深奥的文章,只是每天说一些生活里的事,有好事,有坏事,有喜事,有丧事,老先生们只是心平气和地说,再让孩子们自己去判断事情对错,有道理与否,孩子们听厌了,倦了,老先生们又会说些好玩有趣的故事,少年们觉得这样学习很好啊,又轻松又快乐,就在这样的气氛里,老先生们教会了孩子们如何去看待一件事情的好坏对错,任何事,都有道理可讲,所以要与人讲道理。当然,如果讲道理讲不通怎么办呢?用武力来配合,武力来配合对方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听你讲道理。说到武力配合礼节,少年们就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什么样的武力才能让对方听你说道理呢? 陈阳说:一剑霜寒十九镇。剑客的剑最适合讲道理。 大柱子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愤怒最能讲道理。 李砚说:“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猛将最能讲道理。 孙燚说:“路不平,一刀斩平。人不平,一刀斩之。我的刀,最是道理。”眼睛余光看见一袭绿衣。一袭绿衣柳笑颜,一笑倾城柳笑颜。阿蛮嘴角立刻翘了起来,弯弯的像只月牙。眼中的柳笑颜,就是他的道理。 谁知柳笑颜阴沉着脸,气鼓鼓地走过少年身边,并没有在意少年的笑脸,她问向刘院长:“老院长,将人凌辱致死,官府不管不问,凶手却将逃之夭夭,此为何理?” 刘院长听闻笑颜说了小丫头的事,沉默不语,按理说这是官家的事,学院没有任何资格去涉入,但是他看见少年们的情绪激昂,愤愤不平。 孙燚跳出来站在笑颜的身边,一脸严肃地说道:“院长,这事做得没有道理,如果你们不去讲道理,那我去,我去讲道理。” 曾经的小镇少年没有人给他们讲过太多道理,他们只知道路遇不平就打抱不平。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平。近一年里曲先生和他们说了很多事讲了许多道理,让他们开始学习思考,开始站在高一点的角度来看发生的事,少年们更理智一些,但是少年们依旧是热血少年。 少年们都站了起来,站在孙燚和笑颜的身边,年轻人眼里没有太多顾忌,他们更愿意用义气,勇气挑战世间不公。 柳笑颜勉强地笑了,她拍了拍孙燚的肩膀:“小子不错,挺义气啊。”说完,她又盯着曲先生,刘院长,直直地看着。 在一边一句话没说的曲先生站起身来:“走,我去看看,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刘院长叹了口气:“老曲,我老胳膊老腿,有事护着我点 。” :“我们也去” :“一起去,一起去。” 李砚对孙燚说:”阿蛮,你们先去,我拿个东西随后就来。“说完隐蔽地眨眨眼,孙燚会意:“我的一起带来”李砚转身边跑边点头。 走出学院的巷子,才到大街上,就听见有人喊,“快去看,北门门口要杀人啦,当街杀人啦。” 路上有人急冲冲地兴高采烈呼朋唤友地跑了过去。 一行人走得飞快,平时颤颤巍巍的老刘院长也健步如飞。随着人群涌动,街上有些拥堵,少年们莽撞起来,孙燚当先,其他人守卫两边,曲先生和刘院长被裹在中间,无意地形成一个箭镞行列,轻易地穿开人群向前方疾走。 张和怒不可遏的,阴冷眼神里杀机重重,马头前几步,林城友傲然站在街道中央。 :“林城友,你想干什么?挡我的路,活腻了?” 认识林城友的人一定发现,今日的林城友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印象中的林城友待人温文儒雅,举止斯文,虽然也算是城令大人的心腹,但是从来也不会以势压人,人缘极好,甚至有人说他有些唯唯诺诺,是个老好人。今日,站在城门的林城友气势大为不一样,神色淡然,眼神坚定,一席书生,正义凛然。 :“张大人,何故急急离去?”林城友双手背与后,淡淡地问,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 张和脸色狰狞:“我做什么你有资格问?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书生略抬头,直视张和:“张大人,有件命案与你有关,请留下。” :“什么命案不命案,与本大人何干!” 林城友依然从容:“张大人,人命关天,今天请你留下来弄个明白。” :“来人,将他拖开!”张和喝令左右。“一会儿派人去告知顾大人,手下无故挡稽秘司去路,必须有个交代,否则,稽秘司一定会向上如实禀告。” 两个束刀汉子气势汹汹地走向前,两人一起架住林城友,往边上拖。林城友一介书生,不是两汉子的对手,一下就被拉到边上。他突然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 :”张和,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昨晚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林城友大喊起来,声音嘶哑。 “掳人奸淫,杀人后抛尸,你这个畜生!” :“哈哈哈,哈哈。”张和被这么一骂,怒极反笑,面目扭曲:“林城友,你胆大包天血口喷人,也不看看我是谁!今日你光天化日当众侮辱大夏朝稽秘司的官员,罪证确凿,必死无疑!掌嘴!给我掌嘴!” :“畜生,稽秘司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大夏朝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那个小女孩才十岁!!十岁!!你这畜生怎么下得去手!!”林城友不管不顾地怒吼着,竭尽全力地扭曲着身体挣扎。“张和,你该死!!你该死!!” 第32章 骚乱 :“掌嘴,狠狠给我打!”张和穷凶极恶地吼着。 两个汉子抓住林城友,另一个汉子冲到他身边,刀鞘啪啪地抽在林城友的脸上嘴上,鲜血立刻流淌下来,凄惨无助。 周围的人群一下喧哗起来 :“原来就是他杀了李奶奶的孙女啊?” :“听说死得老惨了。” :“是这个畜生害了那个小女孩?” :“就是他,水月轩的姑娘们都看见了!” :“真是畜生啊,那么小的孩子都下手!不是人啊。” :“放开他,不要打!!” :“不要打了,听听他到底怎么说。”人群慢慢地拥了上来。 人群中挤出十几个人,身着巡检的衣服,为首的淡眉小眼鹰钩鼻,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他带着人,挤到林城友身边,二话不说抓住林城友,翻扭双手绑了起来。绳索扣住脖子一紧,一块破布直接堵住了林城友的嘴,林城友支支吾吾的发不出声音来。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手。 做完这一切,那人走到张和马前,行了一礼:“张大人,小人巡检杨立,城令大人听闻有人挡大人的路,特命小地前来处理,如今小的已经将胡言乱语妖言惑众的贼子拿下,马上带回去审问。张大人有要事在身,请自行上路,城令大人就不来相送了。” 张和大喜:“回去转告顾大人,这贼子一定是受人教唆,特意来此诬陷稽秘司官员,请顾大人务必严加审问,找出背后隐藏之人。” :“是!我回去一定将大人意思转告城令大人。”杨立拱手。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还是小声议论,渐渐声音就像冰雪初融,细水涓涓,再是汇流成河,浪头汹涌。越来越乱,越来越响。 :“不能放他走,他是杀人凶手!” :“抓住他,抓住他!凶手!畜生!”…… 张和坐在马上,屁股扭了扭,他感觉背上的冷汗下来了,但凡事情发展到群情激愤,就不是那么好解决了,当务之急,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催马前行,前行的道路被挡住了,无数个人头簇拥着,无数个身体挤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将他紧紧的围在中间。 :“出刀!”张和大喝一声,抽刀在手,几个护卫也立刻抽出刀来。杨立见状也大喊一声,“亮刀子。”几个巡检迟疑着,又不敢违背命令,只能慢吞吞地拔出刀来,只是刀身紧紧贴在肘边,不敢亮出刀刃,现在人群涌动,气氛紧张,万一出点事情还不是自己背锅啊。 杨立拔刀怒指前方:“前面的人让路!否则当叛逆处置!”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多少有些害怕了,明晃晃的刀子可是会杀人的,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散开,后面的人拼命往前面挤,圈子越来越紧。突然自后面飞过一个果子,飞向张和,张和一刀砍落,抬眼张望,黑压压的人头不知道谁扔的,想发作都没有对象,有人做了开头,后面飞出来的东西就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破鞋子啊,鸡蛋啊,茄子萝卜大白菜,在后面就是石子破砖断木头,张和几人挥刀乱舞,身上还是挂满了垃圾。 张和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怒从心起恶从胆生,他再次大喊:“贼人聚众殴打官员,形同造反,杀出去!将贼寇枭首!”毕竟是都城里来的人,想的就是不一样,本来是个杀人案,这下升级到天花板了,造反啊!刀光闪闪,鲜血四溅,连着几个人被砍得头破血流,人群彻底混乱了,人们的情绪彻底被点燃,畜生这是要当街杀人啊。人潮汹涌,群情激愤,有提着锄头叉子的直接就上手了,一时间惨叫声,怒吼声,哭泣声。 巡检杨立知道坏了大事了,聚众闹事,放在那个时代都是大事,一旦形成规模,那就真是造反了。这责任他就是有一百个头也扛不住啊。但是现在怎么办?自己这几个人肯定解决不了啊,算了,还是赶紧冲出去向城令大人汇报,这个林城友也带不走啦,管他呢,丢在这里,说不定被乱拳打死,也算了却顾大人的心事。 杨立带着巡检的人乘乱跑了,林城友却急得跳脚,诚然如顾远之了解他一样,林城友还是太善良了,他比普通百姓更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这不是他想看见的,事态发展得太快,万一一顶民众聚乱的帽子盖下来,全是砍头大罪。这会有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啊。 林城友努力地吐掉了嘴里破布,大喊道:“别动手别动手,大家都别动手”:“听我说,听我说!!!” 他本来就在圈子的最里面,一边喊一边用身体去挤,混乱里有人看到他,有人听见他的喊声,圈子最内部的人渐渐停下了手,今天正是他独自一人阻挡了凶手,“别打了,听我说,大家放下东西,再打出人命啦!!”林城友叫得撕心裂肺泪涕满面。周围渐渐停了下来,外面的人也停止拥挤。 :“大家听我说,不要再打了,再打真的要出大事了。他还在这里,一会顾大人一定会派人来处理此事的,我们只要挡住路不要他跑掉就好了。大家都清醒一点啊,私自动手打死官家,是要株连九族的!清醒一点!!要相信顾大人,他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其实林城友知道,顾远之又怎么会在意百姓的生死呢,不过在落致城真的出现百姓聚乱,顾远之是难辞其咎的,轻则罢官,重则入狱,他不会不考虑到这种后果的!林城友绝尽全力地制止事态的发展,但是张和就不这么想了,他需要更乱,乱起来,顾远之就不能置身事外,相反他一定会竭力地隐瞒骚乱的事情,这样自己稽秘司的身份反而成了顾远之地助力,顾远之投桃报李,杀人案件不但不会牵连到自己,反而顾远之更会替自己证明清白。张和脑子转得飞快,看到此刻场上的局势居然被林城友控制下来,他更恨了,看着苦口婆心劝说大家的林城友离自己只有几步,他提缰纵马,狠狠地一刀砍了下去,“老子要了你的命!” 第33章 你是谁的手下 人群中惊呼乍起,一个身形越众而出,尚在半空,手里一道黑影直刺出去,“锵”张和的刀被一股大力狠狠顶起,差点脱手而出,他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坐回马背上,张和大惊失色,大喊一声:“来人!”护卫一拥而上,挡在了张和面前,长刀在手,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对面人影落地,黑影收作一把长枪立于身边,枪长三尺六,枪尖细长尖锐。又一道身影闯过人群站于黑影身边。拎着一把黑红色大刀,刀身笨拙厚重,抱怨地说道:“哎呀,果然是一寸长一寸强啊,我的刀离得太远了。够不着啊。”持枪男子眉作长剑欲飞,拎刀男子嘴角如月牙弯弯。不过弱冠,气宇轩昂,两位少年郎。 李砚怒视张和,薄薄嘴唇抿做一线,孙燚则无视张和,伸手去搀扶林城友,林城友才知自己死里逃生,不禁后怕,却又不失礼节,双手抱拳施礼:“谢谢二位少侠。” 孙燚毫不在意地拍拍林城友的肩膀:“你是一条汉子。不该这样死,该死的是他。“孙燚随意指了指张和。 张和手在轻微颤抖,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马上:“你们两个何人?竟敢为虎作伥,护佑煽动百姓造反的贼头?莫非你们也是一路的?果然,我就想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背后肯定另有高人在安排。你们可知道,造反死罪?还不弃械投降,束手就擒?待大军来临,你们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他的护卫就大喊一声:“投降不杀!”同时举刀,准备扑上去。 人群中传来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投降不杀”是边军口号,什么时候你们稽秘司也用上了?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是边军军士?”人群分开了一条道,两个英武少年领路,两个看起来垂垂老矣的老人走了进来,身后一袭绿衣的漂亮女孩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两个昂首挺胸,步伐矫健的少年陪伴身边。 笑颜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到了李砚身边:“李砚,你枪法真好,还好你手快,否则等那把刀慢慢地进来,人头都落地了。”说着,瞥了孙燚一眼,一副看不起你的样子。 李砚微微笑了一下:“阿蛮哥让我呢。” 孙燚连连点头:“对啊对啊,要不是我刚才用力送了大肚哥一把,他也不会从人头上飞过来啊。” 张和不认识来的两位老人,但是他眼光还是有的,两个老人穿着普通长衫,头发随意扎着,身上隐隐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搞不清来路,暂时就忍住没有回话。 林城友走到老人身边,弯腰深深地恭了下去:“学生林城友见过刘老院长。” 刘院长点点头:“起来。你很好,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说着,袖子里摸出了一条汗巾,“擦擦脸,破相咯。” 一句话,林城友眼泪哗地就下来了。“院长。学生无能。” :“你以后若无处可去,来院里,如果你不嫌弃院子现在落魄得很呐。”、 林城友喜出望外,再次躬身道谢:“不不不。学生何德何能的院长不嫌弃,学生乐意至极。” :“哈哈,林城友,你还有命去这去那吗?死到临头了你!”张和怒斥。 曲先生漫步向前走近张和,几个护卫举刀挡住去路。 孙燚,李砚闪身挡在曲先生身前,怒目相视,孙燚手握刀柄,不屑一顾:“狗仗人势的东西!” 曲先生拍了拍孙燚脑袋,“礼貌点。” 也不生气,站在原地:“你就是张和?稽秘司张和?你的上司是谁?张右衽?陈令骑?还是直属周三?周三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吗?不对, 周三不会用你这样的人。”曲先生说话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常。 听在张和耳里如炸惊雷,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跳下马,毕恭毕敬的微微弯下腰,非常客气的问:“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他的脑子疯狂地转动着:“我见过他吗?什么时候见过他吗?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底细。” “你不用想了,你不知道我是谁。” 曲先生看了看张和,有点脸熟,觉得这个张和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孙燚悄悄的低声说道:“曲先生,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从小镇出来的路上见过。” 曲先生心里忽然明白过来,脑子里的线一下全联系起来了,这个人是稽秘司的,正是何力耕的上司,他去小镇的时间与何力耕出事的时间是一致的,那么他去新安镇到底是做什么?新安镇上死去的稽秘司谍子与他有关吗?何力耕到底掌握了什么重要的情报?那老家伙现在到底还活着的吗? 刘院长站在人群里,拱手说道:“各位老乡们,这里是城门重地,不适合聚集,各位请先回。” 又提高了点声音:“这件事,我老刘头管了,你们放心,事情没有一个交代,你们可以去书院骂我嘛!” :”“好好好,刘老院长说话了,这事肯定会得到公道的。” :“散了散了,不要挡路啦。让我出去。” :“走啦,该干啥干啥去啊,这事怕要闹大了,还不快走?” :“快点快点,散啦。” …… 刚才那种热血沸腾的激情稍一消散,很多人就感到后怕,毕竟刚才是动了刀砍伤了人,官府肯定要来人的,还是早一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些胆小的就急急离去,或者就离开远一些的地方偷看,还是有一些胆子大的不愿意离去。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多会儿,一众军士披甲挂刀跑了过来,他们挥舞着刀鞘将还在围观的人群驱散,排成几行队列,将中间一伙人团团围住,两匹马越众而出,为首的是一身官神色严峻的城令顾远之,后一步身披半甲,腰驸长刀东张西望的,一脸无所谓看热闹的样子,正是本城守备军都尉王晋勇。 第34章 城令顾远之 :“顾大人,你来得正好,刚才我要出城门,这个林城友聚集一群乱民挡住我的去路!不知其意欲为何。望大人明察”张和见到顾远之,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兵。忙不迭的大声喊道。 顾远之眼睛在现场转了一圈,看见前方老人,慌忙下马,并不理会张和说话,快步走到刘院长面前,深深一躬:“院长大人可好。” :“远之啊,这等小事情怎么居然惊动您大驾啦。”刘院长并没有太给面子。十几年前在都城,刘院长就认识顾远之,刘院长太清楚这名学生的秉性如何了。 顾远之起身后仍然曲着身子:“怎么惊动院长大人了,下官听闻此地有人煽动聚众闹事,担心引起民变,立刻通知都尉大人一起赶来了。”顾远之上来就给事情定了性,煽动闹事。不得不说城令大人的应对很快。 :“你说得煽动闹事我是没看见,只是听说有人仗着身份特殊就敢做出禽兽不如之事,特意过来瞧瞧是何许人物,如此胆大!”老刘院长也不愿意把事情往民众身上引,百姓何其无辜? 顾远之还想再挽救一下张和,毕竟张和的后台在朝中还是很强硬的,这次的机会如果把握好,可以接上这层关系啊。 “院长大人不知,这位是稽秘司张和大人,他们昨日进城,因还有要事在身,只休息一晚,今日必须离开,这事情府衙是报备过的。”顾远之悄悄的换了口气,小心地看了一眼刘院长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继续说道:“早上城内发生一起命案,有谣言说命案与张和大人牵连,我遣人问过张大人,他是一无所知的。” 顾远之看刘院长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我想应该是有人故意传播谣言,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张和大人有要事在身,着急回都城复命,我虽为城令,但是也不能阻止稽秘司行事啊。” 顾远之在赌,他赌现在的刘院长被冷落了这么些年,应该会收敛锋芒,低调做人。不会再为一点小事而得罪人人惧怕的稽秘司以及朝中大人。 刘院长明白顾远之的意思,他无所谓地说:“我这里没啥问题,我老了,管不了什么闲事了,今天嘛,主要是跟那位老哥哥一起来看个热闹而已。这几个少年弟子也要跟来看看,我也管不了啊。行了,你去忙,不用管我,我看看就走。” 几步外的绿衣姑娘听老院长这么说,不乐意了,她皱起眉头,撅着红嘟嘟的小嘴:“老院长!你现在。你现在变得不好了!” 陈阳,大柱子,张山虎,晓旭都下意识地点点头。他们也觉得,老刘院长这样说不对。 :“嘿嘿嘿,小柳姑娘不乐意了啊。”刘院长撇下顾远之,走向小姑娘:“小柳笑颜同学,我怎么就变得不好了呢?”刘老院长眉眼之间全是溺爱。 顾远之眼里闪过一道恨意,但又很好地隐藏起来,他走到刘院长身边:“这就是柳大人的千金,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啊。”说完也没有等柳笑颜说话,又对刘院长说:“刘老院长,那我过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您有事可以先回去,有时间我一定去院里看望您老。” :“去。”刘院长随意挥了挥手。 顾远之走到张和与曲先生之间:“这位老先生,若无事请先离去。”然后语气淡淡地对孙燚李砚说:“少年,刀枪无眼,不要轻易地拿出来。” 孙燚眼神烈烈地看着顾远之:“大人说的是,只是刀枪凶险,亦能荡寇除奸惩恶徒。” 李砚怀抱长枪:“阿蛮哥,说得好,你好有学问啊。哈哈” 顾远之大怒,无知小儿,居然跟我这样说话!但是此刻,他需要尽快解决张和之事,不再节外生枝了。 张和此刻面无人色,两腿战战兢兢的几欲跪下,他强撑着扶住马身没有倒下。因为曲先生轻轻地说了一句“稽秘司张大人?我们路上见过?你去了新安镇?新安发生的事,你知道多少呢?”,张和彻底陷入恐惧之中,这老头到底是谁?小镇上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顾远之走近:“张大人,此间无事了,你可以走了。来人,把林城友抓起来,今日之事全是林城友一手造成,带回去好好审问。”顾远之根本就没有去注意曲先生,他也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张和有多么害怕。 :“顾大人,难得命案不用查个水落石出吗?有人指证他,你居然放他走?你这个城令怎么当的?”曲先生手指张和。沉稳平和地说道。 顾远之接二连三地被人顶嘴,心头火起:“你是何人,官府之事容得你插嘴?” :“顾城令,既然有人指证张大人,那就把张大人带回去问问清楚。如果凶手真是他,顾大人明辨。如果不是他,也算还张大人一个清白,这样不是更好?”曲先生依旧从容。 顾远之冷冷地笑了起来:“落致城现在谁做主?轮到外人发号施令了?” 孙燚抓住刀柄的右手突然握紧,关节突兀,愤愤不平。眼神变得热烈。 李砚右手持枪,枪杆已然微微颤动。 曲先生眼神一凛,瞟向顾远之:“落致城皇上做主,难道是你做主了?” 他上下打量着顾远之的官服,脸上露出不屑的笑:“顾大人,四品官袍好大的威风。你忘记你是走了谁的门子才做了落致城的城令?” 顾远之眼神收缩了一下:“你是谁?”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人是刘院长口中的老哥哥,刘院长是什么人啊,那是个眼高一切的狂人啊,他嘴里的老哥哥。 :“顾城令,你没有资格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把张和押回去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见他,不许任何人审问,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起手续去提审他。我劝你还是听我一劝,不要误了自己。”曲先生说话还是那样平淡,只是这时候顾远之听出来隐隐的杀意,这是来自手握权柄能随意掌握生死之人才能表达出来的杀意。言出必行。 顾远之看向张和,他看到张和眼神闪躲,惶惶不安。这一瞬间他明白,张和这次脱不了身了。自己要早做打算了。 老院长在不远处招呼了一声:“顾大人,听人劝,不吃亏啊。” 曲先生信步走远,“严加看管,不要误事。” 他的背影那么自信。 第35章 好人缘的院长 一行人信马由缰地走在街上,林城友默默地跟在身边。 孙燚有点担心地问:“曲先生,那个姓顾的会不会偷偷放走那个杀人凶手啊?你说,要不要我们去守在城门口?” 曲先生拂须笑而不语。孙燚心里暗暗想:“今天的曲先生有些不一样啊,哪里不一样呢?”想又想不明白,转头搂住李砚的肩膀:“大肚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曲先生有些不同呢? 我觉得他今天很。很。。。。。。”孙燚挠着自己的脑袋想词呢。 :“威严?” :“对对对,就是这样,今天看曲先生在顾城令面前说话很威严,他似乎没有把张和,顾城令放在眼里啊。”说着孙燚凑到李砚的耳朵边:“你说曲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你自己去问你曲爹啊,那是你爹呢。”李砚一脸严肃地说。“你自己不知道你爹啥身份啊?” 孙燚飞起一脚,李砚身子一扭侧身闪过。 路上不停有人和刘院长打招呼,刘院长则不停地回礼。曲先生笑着说:‘一个破院长,人缘还不差啊。”刘院长得意地笑着:“我老刘什么都没有,就是朋友多,三教九流,朝堂高官,什么朋友没有。” 孙燚点点头:“院长,那你为什么这么穷?” 一说起穷啊,几个小子就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大柱子,你还有多少银子?” :“没了啊,给院长买酒了,那酒可贵了,我那二两银子买了两回就没有了。” :“阿蛮,你呢?” :“我啊,早就买酒嗝。一只鸡,一坛酒,一个晚上光溜溜” :“大柱子?”:“没啦!许爷和院长骗我打赌,二两银子输啦。” :“山虎?银子都在你那里,你应该还剩不少?”:“没有啊,一来到学院,曲先生就叫我把银子给李砚的父亲啦,曲先生说我,说我太老实了,看不住。” 曲先生别有深意地看着刘院长。 少年们停下争论看着刘院长。 柳笑颜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跳到刘院长面前,转过身,面对着刘院长继续向后蹦蹦跳跳,弯弯的眼睛荡出了笑意。 孙燚心跳怦怦怦。哎呀呀,小心点,别摔了呀。 刘院长继续和人打招呼。面不改色荣辱不惊,人老了,脸皮确实厚一些,小小些许评议,能耐我何 刚进了书院门,帅帅的魏书生摇着竹扇,守在门口笑吟吟地和大钟先生说些什么,大钟先生嫌弃一坨狗屎样的离他好几步远,见到少年们进门,魏书生变脸似的把脸一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时候你们该干什么?为什么跑出去?和我说了吗?书院规矩呢?”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刘院长和曲先生。 刘院长也不敢作声,他贴着墙根悄悄地溜了,曲先生拍拍林城友的肩,示意跟我走,也放轻脚步从边上离开。 :“有些人不要倚老卖老就可以不守规矩带坏学生,上课时候能带学生出去闲逛吗?”没想到今天的魏书生这么勇,指桑骂槐。“看看这个书院,还像个书院吗?老的没有规矩,小的没有分寸,难怪好好的一家书院变成现在这样,某些人不觉得惭愧吗?” 孙燚,李砚,山虎,大柱子使劲地板着脸,怕不小心笑出声来。悄悄溜走的刘院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曲先生像没有听到说话,根本不在意。 那一个天真的绿衣少女啊,眉开眼笑地充满期待,仿佛期待听到更劲爆的语言。 大钟先生闷闷地咳嗽了一声。 魏书生立刻谄媚地笑了起来:“大钟师兄,你看我这样可成?老家伙都不敢作声了呢。这老家伙们出门办事也不喊大钟师兄陪同,实在是太拎不清形势了。还以为自己还年轻能打呢,也不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碰一下都躺地上半天呢。” 大钟先生:“嗯” :“还有你们,出门不告假,今天全部加练!负重蹲一千个!柳笑颜,你也是!“ 柳笑颜委屈地皱起鼻子。 一旁的大钟先生瓮声瓮气的:“少了” “嗯?”大家把目光盯在大钟先生脸上,魏书生也盯了过来:“大哥,你是不是太狠了?” 柳笑颜眼泪都在打转转了。 某人恨不得立刻跳出来:“笑颜加练的全部算我身上,欺负小女孩算什么好汉!” 大钟先生的脸皮和他的金钟罩铁布衫一样坚硬,没有反应。 :“加练一千一百个!散了!”魏书生说完赶紧要跑。 大钟先生才呐呐说道:“少了负重再蹲。” 学院里每日的体能锻炼,老师们都在观察着每个少年的秉性和偏好,熟悉每一个人,才能因人制宜地给出不同的学习方案。学院里不是要把学生都教成一个样子,而是希望最大程度地帮助学生们发挥自己的潜力。 魏书生虽然天天妖里妖气的自以为那就是帅气,那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就事论事来说,他确实是个好先生。 好先生第一原则就是严厉。不要以为和你做朋友的先生就是好先生,学生和军人其实一样,没有严格要求,十几岁孩子的自制力能有多强呢? 但即使是严厉的魏先生也不得不承认,孙燚这小子,对自己真的有点狠。这个平时张扬跳脱的少年一旦开始练习,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专注,坚定。看他练刀就两个简单动作,而且都是进攻动作,在他手上使出来竟有沙场血战,重骑凿阵的漫天杀气,一刀既出,你死我活。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更让人觉得霸道。 魏书生自己试过,但是就没有那种杀气腾腾的气势,他特意去找了大钟先生来看孙燚的练刀,再和自己的动作做比较,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钟先生难得的开了一次玩笑:“看他用刀,是男儿刀,看你耍刀,是女人舞。”气得魏书生都不顾上维护帅气的形象破口大骂。 第36章 牢笼 闲来无事,大钟先生经常装作无意的溜达过来看孙燚练刀,每每看的内心激昂澎湃。 大钟先生私下找了刘院长,他想把孙燚要到门下,不过刘院长一句话就点明了他:“我见过那孩子的刀术,你觉得你能教得更好?” “嗯?”大钟先生板着一张千年不变的憨直的脸,居然有些受伤了。 刘院长意味深长的说:“你知道他的刀多重吗?三十几斤!他现在刀有多快你也看过了,实话说,如果单纯地他用刀对我,我是躲不过去的,你也躲不过去。能躲过他那两刀的人整个大夏国都没有几人。这孩子需要的不是有人教他刀法了,而是要调整他的身法了,刚极易折啊。他出刀没有后路,最是伤人伤己,现在要做的,是要他在向前的路上有避伤的能力。同时还不能让他失去了勇往直前的勇气啊。大钟啊,很难的。小魏比较圆滑一些,看看他能不能做到。” 大钟想了良久,才算点头认可。 魏书生也觉得很难啊。孙燚用刀几近本能了,除了向前没有别的思考,有时候魏先生心里暗自念叨,哪个疯子这样教刀法的,怎么会连个最基本的架都不教的吗?刀法不过六招:撩,斩,架,刺,拍,切。这师傅真偷懒,就教了两招。他不知道,何力耕这个战场上厮杀,侥幸活下来的老军士,只觉得这两招杀敌痛快。身边都是兄弟,自己只要往前砍,根本就不用考虑其他。 孙燚终于完成了今日的四千刀,他抹着额上的汗水,放松地坐了下来,舒坦地喘了口气,入夏的夜晚,小虫儿叫得欢天喜地。他抱着刀,躺了下来,仰望天空,天空依旧。不知道这时候何爹在干吗呢?抽着旱烟和镖局的老师傅们说着荤荤素素的玩笑儿,还是和邓掌柜喝着烧酒骂娘呢?想着想着就笑了,那老家伙乐子可多了去了,自己有啥好担心呢。 李砚提着枪,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气势咄咄逼人,站着俯视着疲懒的孙燚,“偷懒?” 孙燚仰望着他,”大肚哥,我练完了。闪开点,挡我看星星了。” :“好嘞。”李砚轻轻把枪放下,也躺了下来,放松了身体。 :“想什么呢,阿蛮?” :“想何爹了,想着他这时候肯定在喝酒快活呢,就懒得想了。嘿嘿。”阿蛮傻傻地笑着。“李伯伯呢,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李砚双手向头后尽力伸展,伸了个懒腰,“曲先生安排他出门了,干什么去了没和我说。诶,饿了不?“ :”饿啊,两手空空,饿了喝风。晚上才吃了11个馒头。没抢过你们!”孙燚装作有气无力地说着。 李砚在星光下无声地微笑着:“烧鸡?我出钱,你跑腿,干不干?” 孙燚一个转身压在李砚身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身上乱摸:“你还有钱,你还有钱不早说!在哪呢,在哪?” 李砚扭住孙燚的手腕,两人厮打起来,闹腾了几下,两人都没有力气了,翻身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闹啥闹,每天练得还不够累吗?” :“你不是兄弟,你居然还藏着私房钱。呼呼,拿,拿出来,我馋烧鸡了。”孙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李砚费力地在身上摸出了点碎银子,啪在孙燚的胸口上,“来,给你,你去买。” :“去就去。”孙燚一反刚才那个精疲力尽的模样,抓起银子起身,掉头就窜了出去。像。脱缰的野狗。 :“呵呵,呵呵,哈哈哈“李砚才发现自己永远没有搞清楚孙燚的底线在哪里。 不多会,孙燚就喘着粗气跑回来了,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一包,香味扑鼻:“来,给你一个。你先吃着,我给他们几个家伙送一个去。”说完转身就跑了。 :“诶,小的们,孙老大来了,还不接驾?”孙燚跑到了宿舍里,少年们躺在炕上,兴奋又激动地说着早上的事。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哇,烧鸡啊。”山虎一下翻身坐起。 :“真香啊。”小柱子抽动鼻子嗅着,“我是在做梦吗?” :“快,趁热吃,别被发现啦。”孙燚摸着小柱子的脑袋:“吃完记得消灭痕迹。 说完迅速闪身离开。 宿舍里透出窸窸窣窣的老鼠偷吃的咀嚼声。 手疾眼快地抢着吃完烧鸡,孙燚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哎。烧鸡就是好吃啊,可惜不够吃,等将来我有钱了,我要放肆吃十只。” :“哼。”李砚都懒得接话。 吃饱了,夜深了,两人还是懒懒地躺着。也不说话,不知道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用说,兄弟在一起,就很好了。 城府衙门大牢里,张和被独立地关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里,房间很大,房中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房间虽然简陋,但是勉强还算干净,只是大牢里的血腥腐臭气息还是弥漫着整个房间。 张和在房里快速地走来走去,像是被困住的兽。只是不到一天,他就从高高在上打落成囚犯。 自从被关进来以后,就没有人再来和他说过话,他失去所有外界的联系,这让他更是紧张。他似乎喘不上气,胡乱用力扯开了衣领,衣领上的盘扣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张和并不担心小女孩的死,顾远之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现在担心的是勾结元归青,出卖同僚的事暴露出去,他绝没有活着的可能,别说律法饶不了自己,就是自己背后的主子,也会杀人灭口。 “那个老家伙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问起小镇的事?他还知道什么?出卖稽秘司同僚的事,做的那么隐秘,身边人都没有知道的,那老家伙却好像知道些什么,难道,难道是何力耕没死?”张和在记忆里搜寻,却没有一点答案。 谁会来审问自己?自己能不能扛得住严刑拷打?张和摇摇头,他不止一次地见过稽秘司讯问拷打的审讯,稽秘司刑具三十六,样样都是痛入灵魂,不管是怎样铁打的汉子,就没有谁能扛过稽秘司的各种刑罚的,唯一区别是扛到第几件刑具罢了。张和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如果真是稽秘司的拷问,自己绝无可能扛住。 第37章 曲先生的身份 再说,扛住也未必能活啊,因为自己的私欲而牵扯到主子,主子又会轻饶了自己吗? 张和越想心里越慌,越想心里越冷。 睡不着的还有城令顾远之,顾远之回府就雷霆大怒,府里抽打了好几个下人才勉强压下了怒气。林城友啊林城友,亏我当年赏识你,觉得你还算是个人才,才邀请你来落致城,给了你稳定的生活和地位,今天居然如此自作主张鲁莽行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会对我造成多大的麻烦。虽百死难赎。以后,我看你在落致城还怎么混下去。 张和这个蠢货,怎么能干出这等蠢事,就算你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事后你该把尾巴收干净啊,一个死人,烧了埋了你怎么处理不行,你居然还要丢回人家家里,这不是欲盖弥彰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都到了城门了,一介书生挡路,你就不会闯过去?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大难以收场,这样的蠢货怎么在稽秘司里当差啊? 生气归生气,顾远之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书案前思索半晌,提笔写了一封信,把今日发生之事无巨细地一一交代清楚,把最后刘院长出面陪同另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秘老人拦下张和,自己被迫将张和关押起来的事情也推脱得干净。最后写道:属下已将张和安全看护在府衙,但是不知后续如何,请大人及时赐教。”写完后细细看了一遍,装入信封。“来人。” 府卫首领刘翼飞大步走了进来:“城令!” :“找个可靠的,手脚快的人,连夜将此信送往都城稽秘司,交与左督陈令骑,必须交到手上。”顾远之强调说:“动作一定要快,一人三马,去三人,一定要安全送到!” :“是,城令,我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亲信连夜出发!”刘翼飞转身离去。 顾远之长长地叹了口气,流年不利,无妄之灾啊。 同一个时刻,刘院长的屋子里,曲先生与刘院长对面而坐,林城友蹲在一边默默不语,长久无言。前不久传来消息,死去女孩的奶奶悲痛欲绝,趁人不备自缢家中。一日之内,相依为命的两条生命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生如蝼蚁,死如灯灭。 三人就这样坐着,没人说话,油灯的灯芯烧尽了,灯光忽明忽暗。 :“老曲,你想怎么做?”刘院长沙哑地说道。 曲先生依旧沉默,他现在想的更多,脑子里的线索纠结在一团,杀人案是明明白白的事,区别只是凶手能不能伏法,但是新安镇稽秘司死去谍子的事,背后到底站着谁,哪个层次的人?是他一时想不明白的。这个事如果是私怨,那也就罢了,如果不是,那后面有多大的阴谋就不得而知了,至少这里面出现了内奸,而内奸极有可能是 张和。张和背后的主子可是站在大夏国朝堂最前面的那三几个人中的之一啊,如果此事只是张和一人所为,那也就罢了,如果是受人所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这些年北邙也一直往大夏朝廷里渗透,收买人心,获取高层信息,如果张和背后的人也是已经被渗透的对象,那这事情要捅破天了,一旦争斗到那个层次了,不光是朝堂大乱,有可能天下也会大乱。 他记起在定远城试图夜里袭击自己与少年的五个杀手,他听过那几个杀手的对话,知道那些杀手是为孙燚而来,是为私怨而来,干的是私活,所以即使他知道杀手是北邙国的眠卒,他根本没有刻意留下活口,你想杀我,我就杀你,简单直接。都这样多好,快意恩仇看谁的刀更快。 曲先生苦笑一下,这个张和牵连甚广,倒是个烫手山芋了,查不查,查到哪个层次呢?曲先生走出门外,看着天边那颗帝星,“老大啊老大,你快活过了,撒手就走,老夫都这把年龄了,还要帮你照看儿子,你那儿子怎么有一点不像你雄心大志啊,老子苦口婆心地和他说了那么多道理,他完全听不进去啊。说多了,连老夫都疏远了。”曲先生真想仰天吼一嗓子,骂苍天,视万物为刍狗。 当夜,曲先生自己进了城令府,当然,夜深了,不好惊扰他人,所以他很礼貌地自己无声无息进了顾远之的卧室,顾远之醒来后吓得差点尿了床,他是个聪明人,虽然惊慌,倒也没有太大动作,曲先生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手上拿出一块小小的竹板,竹板明黄色,很随意地写了一个‘柒’然后是一个印章,印章的颜色也有些陈旧。但是顾远之瞬间认出,这个章,只有在圣旨上才会出现,一模一样。 “我在书房等你,快来,别吵醒他人,今夜秋风起,好入眠。”曲先生毫不在意的转身走了出去。 一头冷汗的顾远之衣衫不整的一溜小跑进了书房,关上门,一头就跪了下去 :“下官拜见钦差大人。”后背的衣裳湿透,紧紧地贴在背上。 曲先生还是不冷不热地说:“起来说话,顾大人。” :“谢大人。”顾远之站起来,卑微地站在原地,头都不敢抬。 :“顾大人不必惊慌,今日来,想必你也知道来意了。” :“下官不敢妄自揣测大人来意,请大人明示。”顾远之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竹牌,只是传说中的物件,传闻是先皇赏赐给当年的一些不便站在朝堂之上的大功之人,每一个拥有此牌的人都是先皇最信任的人。拥有竹牌之人可以面见皇上,无人敢阻。而这竹牌,据说最多时候也只有九个,第一个在先皇手上,牌上的字是‘壹’,上面的印章是皇帝私章,也就是圣旨上的第一个皇帝章。这是不可能伪造的东西。只是时过境迁,拥有的和见过的人都已经少之又少了。 顾远之已经不敢想象来者何人了,老老实实听命是唯一选择。 第38章 审问 不久后,曲先生拿着手令,走进了关押张和的囚房。 。曲先生走了进来,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半夜里勉强睡着又被喊醒,连夜提到另一个房间的张和,心里已是慌乱不堪,他试图装作镇定,但是颤抖的身体,发白的脸色,游离不定的眼神已经彻底暴露出他此刻的不安。 时间慢慢地消失,张和的精神慢慢的萎顿,身体也瘫软下来。 :“说,你是怎么杀的那个女子?”曲先生坐下,提起笔,蘸着墨,在砚台上转动着笔尖。“你不要狡辩,浪费自己的时间。”曲先生说话声不大,空旷的房间里却有回响。压力无声无息地沁透张和的神经。 :“我说,昨夜喝了酒。。。。。。。”张和解脱般的自言自语起来,很快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当然,他也不是那么老实地坐以待毙,他把责任全部归于手下护卫自作主张,将女子掳来放在他的床上,他当时酒醉,神志不清,所以才做出了这样人神共愤的事。 曲先生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汹涌澎湃,这大夏的稽秘司如今堕落到什么地步,这样的货色也能在稽秘司任职?周老三也老糊涂了吗? 张和交代完杀人的事后,好像解脱了一样,悄悄地抬头看向曲先生。眼神闪烁。 :“好。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曲先生当作没看见张和的动作。 张和偷偷地出口气:“没了,所有的我都说了。” :“嗯,我问你,你去新安镇有什么任务?” 张和心猛地抽了一下,该死的,又是新安镇。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有天衣无缝的解释。 :“我接到上层指令,说是新安镇的稽秘司监视何力耕有通敌之嫌,需要查明真相,派我前去调查,调查中发现一些事情何力耕无法自圆其说,正待将他拿下,他狗急跳墙,带领几个手下对我下手,好在我的手下早有防备,故何贼没有得手,在拼斗中,将他的手下全部杀死,何力耕见势不妙逃跑,因他熟悉环境,于夜色中逃脱,此事我早已写了报告派人快马送往都城稽秘司备案。”张和一口气像背书一样说完。 :“嗯,这说法倒是对得上。“曲先生恍然大悟地说道。 张和大大地松了口气,全身像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 :“那我问你,你带了几个手下去了新安?怎么去的”曲先生又问,同时抬眼盯着张和,眼神尖锐。 张和没有迟疑:“我带了六个手下,在定远城备了些货品,以商人的身份去的,这些都有迹可查的。” 曲先生也不咄咄逼人,他思考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张和说的在不在理,张和忐忑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事情貌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今日在城门口看张大人的五名手下,还有一名是送信回稽秘司了?” 张和连连点头:“是的,当时清除叛贼之后,我连夜派了一名手下回去报告情况。“ 曲先生点点头,好像认可了张和的解释,张和有点小激动起来,没想到这样就能混过去了。亏我今天还担心得要死。 :”张大人的手下训练有素啊,七个人对六个叛贼,居然毫发无伤就杀进了对方。”曲先生话锋一转,“叛贼身上的弩箭伤口细,窄,深,是北邙国眠卒专用弩箭,刀口也是如此,又细又深,略显粗糙,是眠卒专用佩刀,张大人何处得来?” 张和表情呆滞住了,他看过尸体,检验过伤口。 曲先生沉下脸,站到张和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时间久了,尸体化作白骨,自然看不见伤口,那要查起来要费些劲。但如今我见过伤口,见过你的手下,见过你们的本事,你还能狡辩过去?” :“我。我们。我。”张和吞吞吐吐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头脑混乱了,什么都想不出来。本来张和也是想着新安镇离都城那么远,而且稽秘司又有自己人遮掩,何力耕一众人死亡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时间拖久一点,待尸体腐化,自然连证据都没有了。如果当时何力耕死了,自己也不会编造这么个理由了,直接报上去就说是何力耕暴露了身份,被北邙国眠卒聚而围杀,那什么事都不会有,几个谍子死了,朝廷根本不会当回事。 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解释过去?张和绝望地闭上眼。完了。 曲先生清楚知道里面肯定还有大的阴谋,张和不会为了杀几个自己人千里迢迢地跑到新安镇的,他一定另有所图,他背后还有秘密,自己就是要找到这个秘密。 :“张和,你到底为什么来新安镇?何力耕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曲先生冷冷地问,“不要等我给你上了刑具你再说,痛苦的是你。” 张和不想死,也不想被折磨,可是他也不敢说出新安镇上做的那些事。他小声地嘀咕着,“我没做什么啊,我没做什么。” 曲先生看张和贪生怕死又心存侥幸的样子,“哼”了一声,靠上前,拳头一点,点在了张和的左胸口上,顺手一捏,卸掉了张和的下巴。 张和只能垂死挣扎了,他只能挣扎了。胸口心脉处一股热流循环起来,越来越烫,像有一把火在里面炙烤,绕着圈子烤,痛啊,钻心的痛啊,他翻翻倒,在地上扭曲着身体,嘴里赫然有声,却又发不出什么声音,那把火似乎燃烧得更旺了,心脏似乎在被烧着烤着,每一次的跳动,都带来抽筋剥皮的痛苦,而且是从内部发作,他在地上翻滚,蹦跶着,像一只离水的鱼,眼泪鼻涕口水,汗水尿水全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胸口的肌肉像是被生生地烧化了,烧熔了。张和想死啊,死了就解脱了。死了,让我死了。他在心里狂叫,让我死了!曲先生看着张和快要崩溃的样子,弯腰又在胸口点了一下。 炙烧感消失了,疼痛感消失了,张和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头发散落着,下巴耷拉着。 :“说吗?” 张和疯狂点头,身子也一抽一抽的。 曲先生脚尖踢了一下,装上张和的下巴。“老老实实地说,不受罪。” 张和急促地喘息着,地面上的泥土与各种体液混在一起,沾满了身体。看起来,像一只该死的恶鬼。 :“我说,我全说。”声音嘶哑低沉,鬼语一般。 第39章 张和死了 死里逃生的张和,感受到深深的恐惧,这个老人的手段,比稽秘司内的专职刑罚的人手段更要高明,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这次真是无可逃脱了。想通了一切的张和,非常配合,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所有,自己本就是张大人安排进稽秘司的,负责帮忙处理一些不干净的事。这次也是受那位张大人之命,送了一份秘档给新安镇一个姓元的人家。 姓元的人与何力耕有私怨,又知道何力耕为稽秘司办事,所以逼迫自己引诱何力耕自投罗网,杀人的是姓元的那个人安排的,最后在黑夜里失去了何力耕的踪迹,何力耕是死是活,他也不知道。张大人要送的文件装在密封的卷筒里,自己没有看过,姓元的是谁,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看得出来他动用的人手是北邙眠卒,所以应该也是北邙的人物。 曲先生强忍着自己心口翻腾的愤怒,“那个姓元的长什么样子?” :“胖胖的,五六十岁的样子,肚子很大。左边是断眉。”张和放弃了挣扎,老实地说。 曲先生又问:“姓元的给你主子带了什么回信来吗?信在哪?” ;“没有没有”张和虚弱又着急地解释说:“他没有要我带回去什么书信,他只是嘴上说,要我回去告诉我主子,说话干得不错,要继续干下去。哦,对了,他说这样可以保我主子一家的荣华富贵。” :“你确定那个人没有东西带回去给你主子?”曲先生不甘地问。 张和全身都哆嗦了起来:“真的没有,如果有的话,我这回程也不敢张扬啊。” 曲先生皱着眉头思索,张和交代应该是可靠的,但是只有口供没有物证,这种程度很难扳动朝里的大人。这个级别的内奸,即使有真材实料,也需要费一番功夫才有可能收到成效,而现在只有口供,那就根本动不了他。曲先生有些失望。 冷冷地盯着蜷缩在地上脏兮兮拼命求饶的张和,曲先生心里只有恨意,奸淫杀人,勾结外寇陷害同僚,这两个都是死罪。只是现在,是否应该让他背后的人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泄露了,如果知道了,他会做什么?思考了一会儿,曲先生放弃了,这个层次的官员做事谨小慎微,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更不会轻易地让自己暴露出来,而且,他一定还有后手。用杀人罪给张和定罪,杀了他,他的背后那人也许就会以为自己没有暴露而放松警惕,牢牢地盯着他,一定还能找到他的罪证。 曲先生把供状整理了一下,取出其中一份丢给张和:“签字画押。” 张和死了。 顾远之呈报上去的折子里,张和杀人被捕,押于大牢,当夜畏罪自杀。在这份折子里,并没有出现曲先生。不过顾远之往都城里某位大人的私信里,却把曲先生以及他手上的七号竹牌一事,以及曲先生对张和有私下问话,之后死于非命,死前受过严刑一事说得详细。 一个月后都城里大人的回信就很简单:“不牵扯,不涉入。” 张和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到了书院,少年们闻之,颇为兴奋,孙燚则有些不满:“他这样的人,应该在刑场上处斩,以儆效尤。”读过一些书的孙燚,对世界,有了一些新的理解。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死了,事情就过去了。 ‘许家书院’整体看起来已经是颓废破败,但是有一栋黄色小楼始终是保持完好,这里就是书院里最重要的地方“温书阁”。用意是温故而知新。“温书阁”分上下两层,每层都有一个管理者,第一层是学院弟子都能进去的,二楼则是需要院长的手书才能放行。 这一日,魏书生梳洗干净,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胡须清理的干干净净,一件天青色长衫,熨烫整齐,手摇一把折扇,脸上带着那副‘我是书院最帅的仔“那种表情。他带着孙燚和李砚一同前往“温书阁”。但是他的举止刻意的稍微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想显摆,但又不那么自信。 一层的管理者是一个年轻的儒生,三十来岁,五官俊朗,表情温婉,头戴儒巾,一身熨帖的儒衫,千层底布鞋,干干净净,一丝不苟,表情不冷不热,说话不轻不重,看起来和谁说话都彬彬有礼,但是礼貌中又有些拒人千里的感觉。 :“赵师弟,师兄这厢有礼了。”魏书生潇洒地抱拳施礼,眼神炯炯地盯着面前这个干净的儒生,表情骄傲,好似要开屏的孔雀。 儒生客气地还了一礼。“师兄。”却不多言。 :“几日不见,赵师弟还是一表人才啊,师兄我甚是欣慰。”魏先生不知道为何有些阴阳怪气。 儒生的眉眼间隐约闪过了一丝无奈:“魏师兄过赞了,不知师兄来此所为何事?” 魏书生喉结颤动几下:‘啊,赵师弟,师兄多日不见你,心中颇有些挂念,毕竟整个书院里,在容貌上能不相伯仲的无非你我二人已,正所谓一时瑜亮。” 赵姓儒生肃颜正容,目若朗星:“魏师兄所言非也。魏师兄仪表堂堂英俊非凡,英姿勃勃气宇轩昂,乃我辈中最是帅气英朗之人,师弟我如流萤之光,岂敢与魏师兄皓月之光争辉。” 魏书生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地绽放,嘴角裂开:“吼哈哈,赵师弟你这样讲实在是太夸奖师兄了,师兄哪有你说的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帅不可挡呢。哈哈哈哈。” 对于魏书生的自恋,孙燚,李砚及众少年们都颇为了解,但是今日魏书生的行径还是让两位少年大感意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捂住自己的脸,蹲了下去,自己的先生,已经这么不要脸了吗? 第40章 温书阁的赵无极 赵先生轻轻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手背于身后,眼睛直视着魏书生。 魏书生好不容易才强忍着笑:“赵师弟,这两位是新来的学生,他们两个对武功的理解似乎有点偏差,刘院长说让他们到书阁里多看看书,找找解决的方法。”说着招招手,你们两个过来拜见赵师叔。“嗯,你俩蹲地上干吗?” 孙燚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魏先生,你与赵师叔一时瑜亮,你心不会痛吗?不会不安吗?哎呀,弟子我又说实话了。该打该打。李砚,快,打我打我。” 李砚对着孙燚脸上就是几拳拳:“尽说什么大实话,尽说什么大实话。魏先生哪里就不能一时瑜亮了?魏先生是“一时”赵师叔是“瑜亮”不行吗?不行吗?”边打边忍不住哧哧地笑出声来。 魏书生的脸瞬间就黑了,转眼又红了,他转头就走:“两个孽徒就交给你了。”前后脚一绊,差点跌倒,他身子强行扭动了一下,斜刺里飞了出去。 赵姓儒生不急不躁地等着孙燚和李砚两人恢复常态,两人有些惴惴,“赵师叔。” :“练两招你们的本事给我看看?”儒生平静地说。 :“现在?我没有带刀啊,他也没有带枪。”孙燚赶紧说道。 儒生好奇地问:“以臂为刀,以指为枪,不行吗?” :“诶,这个没想过啊。”孙燚看了看李砚,看见李砚的表情也是顿悟。 孙燚站好:“以臂为刀。”脚下一动,手臂撩起,扭腰送胯上步“斩’刀斩至下,手腕翻转,再次进步‘撩‘,撩至右上方,再进一步’斩‘。 儒生有些动容,脚,腿,胯,腰,臂,手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啊。 他又看着李砚,点点头。 李砚竖起两指,右臂直立。身体像一张弓,瞬间射了出去,连进三步,手指如枪尖,刺,再刺,再刺,退半步蓄力再进三步,又是三连刺,刺至第三枪,往上一挑,身体稍微弓起一些,倏忽弹开‘崩’。 “可以了。”儒生叫停。他思索片刻:“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们的进攻无懈可击,无需改变。我说的。”:“一楼左边最后三排的书,你们可以多看看。” :“我叫赵无形,叫我赵师伯也行,叫我名字也行。我每天都在,你们有问题或者不解之处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探讨。”儒生依然礼貌又保持距离。 温书阁十几根巨大的木柱支撑出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摆满了书架,每个书架都层层叠叠地摆满了书,书的年代跨越了几十年,书架也分门别类,商业,军事,药理,民生,历史。孙燚连连咋舌,这么多书,要全部看完需要多少时间啊。他随手翻开一本民生类的书’冢的养育技法。再翻一本‘蚕丝的抽取与纺织’。打开门军事类的:‘步卒的训练’‘骑兵的马匹管理’林林总总。 依照赵无形师叔的说法,他们两人来到最后三排书架,三排很长很长的书架,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灰尘,孙燚拿起一本:“落云剑法’打开来看,书本上十几幅插图,插图画得很逼真,招式的起转承合甚至人物的表情都惟妙惟肖,插图边上写满蝇头小楷,清秀利落。看完这一本,再拿起一本‘无间刀’这一本刀法让孙燚起了兴趣,打开来,刀法居然几十招,插图和旁边的注解也很清楚,孙燚越翻越快,很快就到底了,他在脑海里回忆,摇了摇头,这刀法看起来招招相连如大河滚水,但是一多半都是招架,躲避,进攻的招数也就是那么几招,而且每一个攻招必定留有后退的余力,这为孙燚不喜,这是耍花刀吗?孙燚再翻了翻,又翻出一本‘地躺刀’看了几页就丢到一边,更是荒唐,地上滚来滚去出刀?地上若都是倒下的人,你怎么滚得起来?再翻‘八卦翻天刀’,翻了几张又丢到一边,软绵绵轻飘飘地翻什么天啊,云朵都翻不起来。孙燚坐在地上,无聊地看着李砚,结果看李砚也是看几页,换一本,换一本,又只看几页,最后也是无聊地左看右看。 两人挤坐在一起,背靠着书架,李砚盘着腿,孙燚斜斜地将腿直直的伸长拉伸 :“大肚哥,这就是武林秘籍吗?我怎么瞧着怪怪的呢? 李砚也很是不解:“我觉得这些武林秘籍没有我们练的招式更直接有效啊,那些扭来扭去,上蹿下跳的干什么呢?” :“对啊对啊”孙燚连连点头赞同:“就是啊,那个招数都是躲来躲去,出手畏畏缩缩的好像还没有开打就准备躲避受伤。既然怕,还动什么手啊。” 李砚想了想又说:“阿蛮啊,你说是不是我们现在看的都是最基本的低级的武学啊?上面会不会有些真正的。”李砚手指了指上面。 孙燚恍然大悟似的:“你是说楼上?” “嘘~”李砚迅速示意小声点。 孙燚悄悄探头向外面看去,没有动静。他靠近李砚的耳朵:“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武林秘籍在楼上藏着?不给我们看?” 李砚没说话,点了点头,很认可的意思。 坐在书阁门口的赵无形耳朵动了动,无声地笑了起来。笑起来,着实有些魅力 :“怎么了,没有找到合适的书吗?”赵先生温和的声音响起。 两少年连忙站起,孙燚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赵先生,我看了几本刀法,感觉磨磨叽叽的不太适合我啊。” 李砚连连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这些书里的枪法优柔寡断,不爽快。” 赵无极也不着急:“多看看,多想想,想想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好。”孙燚不情不愿的回答。 孙燚和李砚两个开始还是随便看几眼就丢在一边,看几眼丢在一边。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慢慢的两人翻阅的速度慢了下来,一本书认真看完,沉思许久,再翻回去看一遍,再次沉思。两人并不讨论,静静的思考。 透过层层书架,赵无极脸上有了些意外的欣慰。 :“怎么样,有什么感悟吗?” :“赵先生。”两少年起身。 赵无极眼光柔和的看着两个少年:“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孙燚眼中闪着光:“赵先生,我觉得好像每一种刀法都有可取之处啊,有的威猛,有的圆滑,有的轻柔,有的震撼,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对手,都有更好的对付方法。”孙燚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赵先生颇有兴趣的问:“还有呢?” :“赵先生,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刀法,光明正大,干脆利落。”孙燚还是坚定认可自己。 第41章 大黑狗 赵无极点点头,微笑着看着李砚:“你呢?什么感受?” 李砚眼神坚定:“我和他感觉一样。不过枪法应该可以有光明正大,也可以有诡异离奇。” :“呵呵,你们两个的感觉都是对的。”赵无极微笑着,欣慰的说。 :“孙燚能坚定自己练刀的本心,本性,这就是你自己的刀意,保持这种信念,足够了。李砚能明白枪法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说明你的枪法能屈能伸,这也足够了。”赵无极很认真的看了看两位少年:“你们,很不错!坚持自己!” 受到赵先生的肯定,孙燚眉飞色舞,李砚稍显羞涩。 第二天,两人开始翻阅一楼其他书架上的书籍,看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致。 :“上去看看?”孙燚早已按耐不住的小声地建议,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做了一个跟我走的动作。李砚心领神会的悄悄跟上。 两人蹑足屏息,借着书架的遮挡,悄悄地向二楼的楼梯口摸去,赵无形似乎没有任何觉察。 楼梯的木板很厚,很牢固,走在上面一点异常的声响都没有,两个少年半躬半爬地慢慢向上移动,一层一层,索性才是二楼,楼梯并不太高,两人总算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孙燚的视线渐渐地与二楼的地板对齐。 李砚发现孙燚的身体突然不动了,他不解地用指头捅了捅孙燚的屁 故,发现孙燚的肌肉异常僵硬,但是身体没有做任何动作,李砚也不敢出声,挪动身体,慢慢地向上移动,慢慢与孙燚的身体齐平。他瞪大了眼睛,如孙燚一样,一动不动。 李砚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狗头,更没见过这么大的狗眼,与自己视线平视着,下眼皮耷拉着,露出猩红色的眼白,对,猩红色的眼白,黑色的眼珠子,眼珠子上面才是惨白的眼白。那狗冷冷的看着他俩,孙燚觉得狗在看自己,李砚觉得狗在看自己,眼神那么凶狠残暴,甚至有看见食物的贪婪。它的嘴巴咧着,无声地吐着鲜红的舌头,露出白森森的牙,唾液顺着下唇流下,一股野兽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狗不动,少年们也不敢动,两人就这样用了一种很屈辱的半趴得姿势僵硬在楼梯口,汗水无声无息地划过额头,浸透眼睛,淌过脸颊,从下巴一滴滴地落下。身上全湿透了,长衫紧紧裹在身上,紧巴巴的难受。身上像被蚂蚁爬过,又痒又难过。 两人眼神交流,彼此只能眼睛的余光交流,眼珠子转来转去,谁也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打还是撤啊,打会惊动人,撤也会惊动狗。尴尬的时刻。 过了很久,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了脆铃般的笑声:“嘿,哈哈哈,大黑,别吓唬他们了。” 叫做大黑的大黑狗眼神突然变了凶狠残暴的样子瞬间消失,变成戏谑与讥笑。牙齿收了起来,嘴角咧得更开,腮边厚厚的狗皮层层皱了起来,是的,大黑狗,在笑。它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来,真是巨大的一只狗啊,像个驴子似的。 这一刻,孙燚居然在想:“这个学院真是教人的吗?那为什么动物都长得这么巨型,那只像大鹅一样的五彩公鸡,像牛犊一样的大白猪,还有这只,驴子一样大的狗。”李砚如果知道孙燚此刻在想这些,不知道会不会感叹这位阿蛮哥心太大了。 两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精神立刻都放松了下来,两人腿和腰都是僵硬的,慢慢地坐在楼梯上,好像连着跑了好几个晨跑,身体都不属于自己。 轻盈的脚步响起,蹦蹦跳跳,脆生生的好听的声音:“孙燚,李砚,你们两个偷偷上书阁二楼,违反院规,当受惩诫。一人让大黑咬一口。嘿嘿。放心,老大我会让大黑下口温柔一点的,哈哈哈。“绿色的俏俏身影映进了眼睛。 巧笑倩兮的小姑娘柳笑颜,笑眯了眼睛,粉嘟嘟的小脸绽放着迷人的光晕,她伸出手,放肆地摸着大黑狗头,“大黑好厉害啊,吓得两个小贼都快哭咯。”大黑狗眯起狗眼摇头晃脑的很享受。 小姑娘给孙燚丢过一块儿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水,要不然还真的让人以为你被吓哭了呢”说完又笑得花枝招展的。 手帕一股淡淡的香,不知道是香水香,还是少女香,孙燚拿在脸前虚虚地假装擦了擦脸,捏在手里,李砚伸手,孙燚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像是没有看见伸手的动作。李砚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悄无声息地笑。少女眼睛看见了这些小动作,无端端的脸色有点娇羞微红,绿色衣裳粉红的脸,俏生生的一朵小花。孙燚的眼里,星光流淌。 :“大胆小贼,赵先生没有告诉你们不能随意上二楼吗?你们不听话?”柳笑颜端正笑容,一本正经地问。语气里没有听到一丝的生气。 孙燚猛站起来,结果腿还没有听话,站不到一半又坐下去了:“是我鼓动李砚来二楼的,我想来二楼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所以拉他一起的。” :‘他说的话,你们肯定不信,我也不信。”李砚根本没有起身,随口说道。 孙燚不太灵活地踢了李砚一脚:“干吗不信,我说的就是事实。” 李砚没躲,拍了拍被踢脏的地方:“别解释啦,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你要帮我挡吗?你的事,我的事,不都是一样的?分得清楚吗?” 孙燚自然地点点头,“对啊,我们的事就是一起的事,不对,谁说是一起的。”他脸一红,好像想到了什么,慌乱:”谁说什么事都是一起的,肯定不是。” 李砚看着他忽然有点紧张的样子,好像也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意有所指地坏笑着问:“嗯。嗯。” 三个人突然有些尴尬,气氛有丝丝微妙。柳笑颜捏着衣角,捏着衣角。 第42章 许萧萧 :“小笑笑,要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两个小贼?”又传来一个很温和的女声。 笑颜嗔怒地说道:“快起来,带你们见我师父。” 两少年慌忙站了起来,互相帮忙拍打身上的灰尘,刚才一身汗,哪里拍打得干净,一边走又互相帮忙拉扯衣裳的褶皱。二楼的房间布局和一楼一样,是一个大间,只在楼梯口左边靠窗的地方隔出了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门口外摆了一张大书桌,书桌很大,整齐地摆放着很多的书本,书本围成一圈,中间的空间成了一个小书桌,小书桌里摆了笔墨纸砚。 书桌前坐着一个浅衫女子,梳着一个简单的髻,插着一支木簪,女子乍看上去约四十来岁神情,仔细看又像三十来岁肌肤,再认真看又像二十岁的眉眼,说不上多漂亮,可是有一种很舒服很安静的感觉。 孙燚对着笑颜眨巴着眼睛,嘴角轻轻地动着:“怎么称呼这位?” 笑颜瞪了他一眼。风情浅浅。跑到女子身边,轻轻地帮女子揉着肩:”师傅,这两个小贼就是曲先生带来的那几个学弟,这个笑起来不像好人的叫孙燚,那个眉毛乱飞的叫李砚。” :“嗯,笑起来确实像小贼不像好人。”女子轻笑着说。 笑颜在背后悄悄地做着鬼脸:“就是就是,好人怎敢没有院长手书偷偷地溜上二楼啊。兀那小贼,还不赶紧拜见书院里学问最高,长得最美,剑术最强的许先生许萧萧。” :“许先生,许先生”两少年一起拜见。 :“笑笑,不要胡说。让人听了笑话呢。”许先生回手轻轻捏了笑颜一下,“胡说八道给人笑话的。”笑意盈盈。 :‘我听过你们两个的名字,魏舒华的弟子,小魏在我面前可没有少说你们两个的好话哦。今日一见,倒是两个俊俏少年郎。”许先生的声音很柔软,像细细水流拂过。“不过也和小魏说的一样不太守规矩啊,私上书阁二楼会受什么处罚你们不知道?” 声音突然冷得像冰:“书院院规第十四条第二款,未经的刘院长书面批示,擅自私闯温书阁二楼者,剐其双眼,割其舌,断其臂,逐出学院。”许先生瞬间变脸。房内气氛突然变得冰冷,时间静止,空气冰封。一股强大的杀意扑面而来。 孙燚和李砚瞬间毛发皆炸,冷汗直流。 在书院里这段时间,虽然训练艰难,但是见过的院长,许爷,和各位先生都是良善之人,为何会有这么一条这么恶毒的惩戒规定,话说这么久了,好像也没有人去和自己说过什么院规之类的玩意儿啊。 孙燚紧张地思索,身体却不自觉地摆出了战斗的姿态,膝盖微屈,下意识地去摸腰边,糟糕,没有带刀。李砚的眉毛快要直立起来,他的妖冶红唇抿紧,身上的肌肉紧绷着,他的手伸向左腰挂着的那把小短刀‘明刀’,紧紧地抓住刀把,脚底轻轻移动,摆出进攻的姿势。 这两少年从来不知道何为防守。 杀意突然大涨,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巨浪,迎面扑来,少年们稍微斜身,身体略曲,两腿一前一躬,没有丝毫退意,反而像两支拉满弓的箭,箭头直指前方。哪里管他巨浪滔天,一波又是一波,劈天盖地地镇压下来,无可躲避,无可抵抗的气势。 孙燚的身体更为挺直了一些,他的前脚掌往前移动了一小步,眼神狂热,没有丝毫畏惧,全身战意大盛,面对凶险,唯有一战。 李现在他右侧偏后一点,刀已略微出鞘,眼梢挑起,眼角微红,眉毛反而回到原来位置,也像将要飞出的刀。和孙燚相比,他的战意更为冷静,像冷静的猎手。 “别停,逼他们出手。别让他们泄了力,别泄了这股心力。”许萧萧耳边传来赵无形的声音。 许萧萧无声抿嘴,传出细细声音:“那你得来帮我照顾一下屋子,这两个小家伙不好对付呢。” :“嗯,我照看着呢。” 许萧萧轻轻地站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一小步,孙燚和李砚觉得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杀气越来越凶。 :“拼了!”孙燚轻吼一声,后脚掌用力一搓,力从地起,上步,扭腰,振臂,挥拳,拳从下往上冲了上来,拳劲爆发,似乎连天都能击破。同时李砚动了,他身子弹了起来,刀出鞘,无视距离,瞬间撩起一道凶光,到了许萧萧的面前。许萧萧耳边的长发飘起,又无声断裂飘落。 :“呀,这么凶啊。”许萧萧说着话,一手张开去挡孙燚的拳,一手并掌如刀斜斜地去拍李砚的刀。拳风咄咄,掌风猎猎,,一时间风声大作。仿若实质性的兵刃相交。 “啪,啪”两声巨响,空气猛然爆炸向四周翻滚,周围书架瞬间倒塌,书本四射。 孙燚的拳被一支娇柔手裹住又挣脱,再裹住,顺着来势往边上一牵,没牵动,另一只手支援过来,再一引一牵,孙燚这一拳轰然撞在二楼地面上,整个二楼剧烈颤动了一下。 李砚的刀被拍歪又划了个弧线继续向目标冲去,这次没有意外,两只手掌突然出现,凌空一合,把‘明刀’夹于掌中,又突然松开,再一合,瞬间连续三次,‘明刀’才老实的被控制。 夹住‘明刀’的是英俊大叔赵无形,牵引拳势的是风韵少妇许萧萧。 两人同时收了手向后退了一步,立刻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孙燚二人虽然也停住了动作,但是两人此刻却像红眼的斗兽,战意腾腾。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愣愣的,傻傻地保持戒备心。 第43章 仙子剑 柳笑颜急忙跑了过去抓住孙燚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怎么样,你没事?”见手上只是红了一些,又绕着他的身体看:“身上呢,有哪里不舒服吗?哪里疼?”神情很是急迫和担心,再三确定没事之后又用力拍着孙燚的胸口嗔怒:“你小子胆子很大吗?居然敢和我师傅动手,你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来,说说,谁给你的胆子?谁?”虽然小姑娘很凶的样子,却自然流露出关心,孙燚心里欢喜地想要大叫起来,又不敢表露,强忍的辛苦。 李砚:“咳咳咳”连续咳嗽几声,假模假样的甚惹人怒。 笑颜怒目而视:“小李砚,胆儿肥呢,跟我师傅动刀呢,来来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长个三头六臂。”说是这么说,也是在李砚身上自己检查了一遍,完好无损。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拍着小胸口说:“要不是我师傅手下留情,哼哼,你现在得找裁缝给你把身体缝缝补补。” 李砚立刻马上迅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好像自己的鞋子上开出了花。那小胸口曲线初显,自己但凡多看一眼,怕不被某人找机会打死。 :“哎呀,赵无形,你看看,你都成啥样了?你不是照看着吗?我不管,你要来给我搞搞清楚,要不然我非要去刘院长那里告你一状。”原来,许萧萧先生也是这么不讲理呀。女先生果然是可以不讲理的。 赵无极无奈地轻轻皱了皱眉,皱眉也是那么儒雅,不显山不露水地轻轻笑了一下,点头应道:“许先生莫急,是我考虑不周,整理书阁我一力承担。” 许萧萧似乎并没有开心起来,反而有丝许恼怒:“那你就一力承担!” 赵先生心里警铃大作,又说错话了呀,他立刻马上迅速地对许萧萧说道:“许先生,二楼书阁我不太熟悉,麻烦您帮帮忙,配合我一起整理可好?”眼睛诚实地看着许萧萧,许萧萧居然有一点点脸红,说话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好的,赵先生,二楼书阁本是我照应之处,麻烦您帮手,谢谢了。” 三个少年虽然年少,但是也觉得书阁二楼,气氛有些小小暧昧。 许先生心情确实好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裙袍,坐回了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孙燚,李砚二人:“小小年纪,临危不惧,遇强不退,这份心境了得啊。” 孙燚喃喃道:“这位姐姐,你刚才突然那么凶横,可真是吓到我了呢。” 李砚太了解孙燚了,他这一声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恭维,应该是觉得理所当然这么年轻的女子就该是姐姐,这一声下意识的姐姐可把许萧萧乐坏了,她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柳笑颜小姑娘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孙燚一句姐姐就把徐先生哄得这么开心。赵无形装作云淡风轻地看向别处,眼神却不自主地溜到了少女般神情的许萧萧身上。 许萧萧终于觉得略有不妥,稍微收敛了自己的举动:“小笑笑,你带他们两个去找刘院长写一张条子来,允许他们两个上二楼,告诉刘院长,我说的。快去。” 收敛笑容,神情端庄地对孙燚和李砚说:“你们两个不错,有资格上二楼,二楼一些资料能更适合你们,但是规矩不能逾越,要院长批示才行。” 忽然又展颜一笑,皓齿明眸:“下次再像小贼一样偷偷摸上来,姐姐我可不给笑笑面子咯,必然吊起来打屁股。”许萧萧不知到底多少岁,却像极了一个小妖精。 :“走啦,带你们去找院长去。”柳笑颜喊了一声,“大黑,散步去啦。”大黑立刻爬起来,晃悠着巨大的躯体跑了过来,刚才局势那么紧张,他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这大家伙,要不是就经历过足够的场面,要不就是经历过许萧萧的幻变,荣辱不惊,风雨无惧。 拜别两位先生,三人一狗下楼。 楼上传来儒雅男声:“许先生,我们从哪里开始整理呢?” :“赵先生,我这里有上好的茶,先休息,饮杯茶再整理。”娇娇柔柔。 三个人都见识过许先生的风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快步跑开,大黑狗屁颠屁颠地放飞自我。 离开书阁,三人并肩走在学院,孙燚问道:“笑颜,那个许先生是你师傅吗?从来没有见过啊。” 笑颜捻着耳边长发:“是啊,我来书院没多久,许先生就收我做了弟子,她说我天赋异禀,最适合练她的剑法,嗯,许先生和许爷是一个师傅呢。” 李砚有些神往的:“赵无形先生也是高手啊,刚才接我那一刀,轻描淡写的,一点不费劲。笑颜,你师傅也很厉害啊,刚才那一下发作,我都以为要拼命呢。” :“废话,我都要拼命啦。许先生气势太猛了。”孙燚接口道顺手去摸了一把大黑的毛胡诌道:“连大黑都差点把我吓住了,李砚都吓得快哭了。” 笑颜喜笑颜开的:“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师傅,我告诉你,我师傅当年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江湖侠女呢。那名号可神气了。” :“叫什么名号,快说快说?”孙燚好奇地问,但凡说到江湖,孙燚立刻来劲了,他的梦想就是江湖路漫长,仗刀走天涯,路见不平一刀斩,谁人不赞是好汉。 笑颜骄傲地说:“萧仙子剑”:说着手指向前一指,“将来江湖上也会有我的名号。” “柳仙子剑?”孙燚脱口而出。“李砚,这名号好听不?” 李砚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阿蛮啊,你有点脑子好吗?师傅叫‘萧仙子剑’,徒弟叫‘柳仙子剑’?” :“啊,不好听吗?我觉得柳仙子剑挺好听啊。”孙燚挠了挠头,不服气地说。 柳笑颜甜甜地笑了:“就叫‘柳仙子剑’,好听,和我师傅的名号一样响亮。”孙燚看见她花一样的侧脸,心里像花一样的开放。 李砚像看两个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们两个,摇着头笑了笑,不说话。 魏先生突然从一棵枯树后走了出来,衣冠楚楚,儒巾纸扇,身材匀称高挑,认真说起来,魏先生不装的时候,还是有点风度翩翩的。但是他一张嘴,好嘛,啥玩意儿。 魏先生装作无意邂逅的样子:“诶,三位少年,去往何处?” 三人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魏先生下面的表演。 第43章 穷书院 :“哦,想起来了,今日孙燚李砚二人去温书阁学习去了。可有什么收获啊。啊,笑颜姑娘也在,莫非三人都在温书阁读书了?”魏先生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 柳笑颜不耐烦地说道:“魏先生,你想问什么呢?问我师傅呢,还是问赵先生呢?” 这么直接的吗?魏书生心里小老鼠乱窜一样的,想知道呀,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呢。 :“嗯,哦。今日我见到过赵师弟,风采依旧,甚是欣慰。不过,今日无缘见到许师妹,不知许师妹近来可好?”魏先生果然更关心的是女先生许萧萧。 三人不动声色地交流个眼神,同时心领神会。 孙燚一脸憧憬地说:“今日有幸见到仙子一般的许先生,果然是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好一位神仙一般的人物。” :“是啊是啊,绰约多姿,风韵秀彻,难怪赵先生。”李砚仰头望着天边流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柳笑颜瞄了一眼魏先生开始变绿的脸色,火上浇油:“我们走的时候他们相约饮茶,此刻应该是相谈甚欢。”笑颜又突然吃惊地问道:”魏先生,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莫非是身子不适?那该好好歇息才对啊。” 魏书生眼里冒火,怒不可遏地从三人身边呼啸而过:“赵无极,你个小人。” “哈哈哈”三人大笑,孙燚出主意:“我们去书阁看看?” 柳笑颜啪嗒给了他脑袋一下:“想什么呢,看什么呢,师父们的事,你那么好奇做什么呢?好好的少年郎想去听墙角,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得道理不懂啊?不懂?” :“懂懂懂,我只是看李砚好奇嘛,给他出的主意。”孙燚永远有李砚笛垫背,好兄弟大多数时候是用来挡枪挡箭的嘛。 李砚连忙配合:“我好奇,是我好奇,我好奇魏师傅怎么不打死你了事。”说完拔腿就跑。 孙燚在后面紧追。 笑颜带着大黑狗:“大黑,冲” 笑声洒落一地,脆脆的,甜甜的。 刘院长和曲先生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神情很是专注,孙燚好奇地谨慎地走近一看,嘿,两老头在看蚂蚁搬家,有多无聊的两个人啊,孙燚腹诽道,但是也不能说啥呀,老头们的乐趣本来就不多,索性几个人都围着蹲下来,围观蚂蚁搬家,太多人的眼光形成实质的影响,蚂蚁们搬着搬着就越来越少,最终都消失了。三少年起身,好嘛,两老人家还蹲着呢。干啥呢这是? 许爷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纳凉,一个小木桶,半桶清水上飘着一个水瓢,渴了就拎起瓢子舀一勺桶里的水喝,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诶,许爷,那边两位爷在干啥呢?”孙燚好奇地问。“许爷,你都没钱喝茶了嘛?喝清水?” 长长一声叹息:“那两老头在比耐性呢,谁先站起来,谁出钱买茶啊。两抠门儿,蹲两时辰咯。等下我就看他们两还起得起不来。”许爷幸灾乐祸的,挺开心。 孙燚看了看柳笑颜:“笑笑,你在书院这么久,他们一直这么。这么。”孙燚拼命地想找出一个恰当的合适的不伤人的词语。 :“奇葩。”柳笑颜同学毫不客气的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嗯嗯。孙燚和李砚连连点头。“那你呢?”孙燚再问。 一阵风吹过,翠绿裙摆摇曳,一脚顺风而起,踢在孙燚小腿上。 李砚面露忧色的:“走,把两大爷拉扯起来,毕竟也是老胳膊老腿了,别蹲出个毛病来啊,再说了,我们不是还要刘院长手书嘛。” 两人刚要动手。 刘院长不动声色地:“别扯我,扯他呀。赶紧把他扯起来,他自己僵住了,动不了。” :“嘿嘿,老刘啊老刘,你觉得他们可以吗?”曲先生也不客气。 :“哼,今日谁先起来谁就输,莫非你以为我会输?”刘院长不淡定了。 曲先生冷笑两声:“有种的就别起来。” :‘不起来就不起来,谁怕谁?你个老家伙。”刘院长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儒的风范啊。 许爷端着瓢子走了过来:“行啦行啦,你俩都是爷们,你俩都厉害,你俩都不怕孩子们笑话,我怕行了,茶叶我买了,你们起来。同时起来,不分胜负啦。” 转身就走,“把他们两个一起拉扯起来,动作轻一点,老骨头会散架的。” 事实证明,老骨头是没有散架,但是都僵硬成一团了,孙燚和李砚一人抱了一个回来,费了好大的劲,又是按摩又是活血,闹腾了半天才算恢复正常。两还嘴硬不服输。 :“要不是老许救了你,今天你必输无疑。” “行啦行啦,你都差点成废人啦,嘴还那么硬。” :“我不光嘴硬,我骨头还硬呢。我硬骨头,我有骨气!”老刘院长果然是嘴够硬 :“喝茶不?喝茶不?谁在叨叨谁没茶喝。”老许突然说 :喝!“ “喝啊!” 少年三人眼前一亮,“我去买,我去买!”出去逛一逛,解解压,今日过得有些艰难。 :“大黑,你自己回家。”大黑听见上街,蠢蠢欲动,笑颜一句话都让他感觉悲伤。 走在街上,孙燚掂量着手里可怜的一点点碎银:“笑笑,书院真是没钱了吗?” 笑颜点点头:“是啊,书院现在收入很少啊,好像是学院得罪了什么人,朝廷几年也不给书院什么拨款,每次都少得可怜,这些事刘院长他们也不会多说,我是偶尔道只言半语的。”笑颜又笑嘻嘻地说:“你们这次来了这么多个大肚汉,书院快吃穷了呢。” 孙燚看着李砚说:“大肚哥啊,我们得想点办法?要不你一天馒头几十个,吃不起了呢。” 李砚难得的害羞了:“我少吃一些?蛮哥,你吃得也不少啊。” 柳笑颜又笑得像朵花一样:“你们别担心啊,书院再穷也不会饿着你们啊。你们还真以为学院要开不起伙了吗?逗你们啊。” 虽然笑颜说得轻松,但是确实看出来她也囊中羞涩,路上遇见卖糖瓜的她过去看一眼,看见卖梨子的,她也过去问个价,看见漂亮的花,她也过去闻一闻。。。。。。。虽然什么都没有买,但是她依旧很开心,一路上像个孩子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得嘻嘻哈哈,她完全没有一丝买不起东西的失落。 孙燚傻傻的,喜欢得傻傻的。 李砚心里暗暗叹息。 第44章 张太傅 这点银子只能买些最便宜的茶,回来伺候三位老家伙泡好,三老头倒也很知足,孙燚就不太理解,明明说起来三个人似乎都挺有点来历的,为什么还是愿意过着现在这种有些拘谨的日子呢,问又不好问,想想他们平日里的说话,也许就是君子洁身自好,绝不同流合污? 三个老家伙一点都不顾忌形象,吸溜着刚泡好的劣茶,一脸满足的刘院长问起今日去书阁的感受,孙燚说了情况,然后说要刘院长写批条给许萧萧,听说二人偷溜上二楼,并见到许萧萧先生后,刘院长突然来了兴致。 :“你说,许先生和赵先生两个一起喝茶?”刘院长一脸八卦,曲先生和许爷爷竖起耳朵。 孙燚点头,“是啊,我们走的时候许先生邀请赵无极先生一起喝茶。” 刘院长满脸皱纹都活跃起来,语调都忍不住地激动:“你们觉得许先生和赵无极先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孙燚没有明白过来。“他们两个都很好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哎呀,你们就没有发现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比如两人说话举止间有些亲密或者有些装作生疏的样子啊?好好想想。”刘院长更是焦急。 许爷在边上好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就是有没有故意在隐瞒什么。” :“哦,这样啊。”孙燚看了看笑颜,又看了看李砚,“有吗?” 李砚不置可否地抬头看天,笑颜呢根本不看孙燚的眼神,孙燚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没有看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切。”三双充满期待的眼神瞬间没了激情。 笑颜悄悄地在身边一侧竖起了大拇指。 刘院长随手找了张纸,拿起笔写了潦草的字,“拿去。对了,二楼看过的东西记在心里,不要挂在嘴上。知道吗?” 孙燚接过纸条:“知道了,院长。” :“走走,不要在这里碍眼了。”刘院长逐客。 三个少年离开三个老头。 李砚看看天色,随口说了一句:“饿了,我去看看今天吃什么啊,走啦。”说完就跑,三下两下没了人影 剩下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好像有丝丝微妙。 :“笑笑,你和许先生学什么呢?”孙燚试着打破沉默 笑颜挥挥手,像是要打破什么屏障:“许先生教我剑法。” 这下孙燚突然来了精神:“那你学的是什么剑法啊,厉害不厉害啊?” :“当然厉害咯,许先生说我现在有她七分本领了呢。”笑笑挺挺小胸膛:“都说剑客最是潇洒。将来我要仗剑天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许先生教我‘直剑’”,一剑直来,一剑直去,荡尽世间不平事,唯有剑客留其名。” 此间少女,容貌稍显稚嫩,眉宇间英姿勃发,青春飞扬,意气风发,孙燚一时如醉如痴。“带着我。” :“什么?”笑颜侧头看见孙燚热切的眼神,眼神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让女孩心里为之一动,微妙的情愫荡起微澜。展颜一笑,倾国倾城:“谁要带你!” 娇笑着向前跑开,绿裙飞舞,青色翘头履像翻飞的蝴蝶,翩翩远去。 书院的生活平淡,宁静,新安镇来的少年们都找到自己学习的方向,习武和文化课相辅相成,曲先生的意思就是给个机会让这些来自偏远地区的少年们多学习点东西,将来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未来会怎么样,曲先生等高瞻远瞩之人早有预见,大夏的颓废和北邙的壮大,将来必定会有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这些孩子们的秉性不错,未来也许能为大夏,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张和之死,表面上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虽然是稽秘司这样比较隐秘的部门,因为顾远之还是把罪证做实,曲先生又给了他张和亲笔画押的供词,事情在场面上还是做得很完美。 不过都城里,张和的死在私下还是引起一些人的不安。 张理成,大夏王朝太傅,官居一品,在朝中最具实权的人物之一,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之一,在朝廷群臣的印象里,大事不决问太傅已经是圣上处理朝政最大的依仗,张理成这些年权柄更甚,排除异己,专断国政,隐隐已经压太尉李士俊一头。 张理成虽已年近六十,但是这些年官运亨通顺风顺水,心情愉悦又善于保养,竟然不显老态,头发不白,面相不老,红光满面,精力充沛,其长相确实也是仪表不凡,浓眉大眼,鼻大嘴宽,白面黑冉,地圆天方。有溜须拍马之辈皆称之为‘相貌堂堂忠臣之相’。 此刻他闭着眼睛,宽坐于太师椅之上,杯中茶水醇厚浓香。 稽秘司监督长陈令骑毕恭毕敬地站于下方,弯腰曲背,十分卑微地说着话。 稽秘司算是张理成不太多没有完全掌握的部门,主要是稽秘司的司管是大夏国鼎鼎大名的周三,周三的父亲是大夏先皇夏云深早年打天下时候的大将军,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其父在一次生死大战中为封堵敌方的支援,全军两万余人全部战死疆场,换取先皇夏云深至关重要的大胜。 其后先皇就把刚满二十岁的周围三带在身边,周围三虽年轻,却也是将门虎子,勇猛不输其父,在先皇身边冲锋陷阵,功勋无数。先皇甚是喜欢其不骄不躁的脾气,对他极为信任,后来天下平定,先皇令他组建夏朝最重要的部门稽秘司,稽秘司是直属皇帝的部门,即专职护卫,监视监听,稽查抓捕,审讯处置等一系列可以专断独行的部门,因为直属于皇帝,相当于皇帝的私军和稽查大臣最重要的武力。稽秘司的司管,位不高,权极重! 第45章 稽秘司的周三 前些年老皇驾崩,新君登基,周三显得非常低调,不争不抢不吵,稽秘司针对大臣们的监听监视之类的活也少了许多,新皇的明面上的护卫也在张太傅的请示下换成了朝中金武卫,以至于朝中臣子对稽秘司的恐惧都减少了。但是,张太傅太了解稽秘司的真实实力以及周三的可怕之处。就算是他几次三番在新皇面前意有所指地想换掉稽秘司的司管周三,新皇都不置可否。以现在张太傅对新皇的影响力都只是这样的结果,可见稽秘司在新皇心中的信任有多高了。 陈令骑背后淌着冷汗,头上冒着虚汗,神情紧张怯弱,他把调查的张和死亡原因,张和当时被捕现场都说得清清楚楚。这事其实与他没有关系,但是他还是莫名的害怕。 张太傅闭着眼,手上捏着一串菩提珠子,手指轻拨。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陈令骑如堕入冰窖一般难过。良久,张太傅才睁开眼,眼睛盯着陈令骑,没有一丝情感:“张和出门之事,稽秘司有谁知晓?” 陈令骑颤抖着,身体躬得更低:“秉太傅,他出门时候的手续是我审批的,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周三不知道吗?”张太傅习惯性地把周司管喊作周三。 :“张和这级别的出差办事,手续到我这里就足够了,不过司里有专人负责出差记录。” 张太傅眼神冰冷:“那个记录你没有处理?” :“张和离去的时候是保密的,后来他来了一封书信说何力耕疑是叛逆,这时候我才悄悄给他补了一个记录。” :“补录有人知道吗?”张太傅压着声音,也压着脾气问 陈令骑头更低了下去:“补录的时候没人看到,如果查问的话,记录员应该不会觉得有点问题。这种补录的事情在稽秘司里也经常发生。” 张太傅心情烦躁起来,这等小官真是愚笨,一点小事都漏洞百出。 :“你回去,后门走,嘴要紧,要守规矩,知道吗?”张太傅语气平静的说。 陈令骑好像捡回了一条命,跪拜于地:“太傅大人,我懂。” 下人送走陈令骑,张太傅坐着,心里郁郁不乐,张和这个蠢货,扶不起的的蠢货。 张和是张太傅本家子弟,看其平日里做事还有些脑子,所以才给他安排到稽秘司,指望有机会慢慢提拔起来,也算是在稽秘司里多埋上个自己人,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办完事居然不直接回来禀报,路上居然招摇过市,强掳民女,奸淫杀人。这家伙死就死了,但是据顾远之的密信里说,张和杀人一事惊动了刘院长和另外一个神秘老者,杀人一事事小,但是张和之死另有蹊跷啊,这条小,会不会引到自己身上呢。真是混账,一屁股屎还要人来擦。 哎,以后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应该直接出面啊,这次也是自己失算了,这些年,朝中权势渐大,自己也有些疏忽大意了,难免会给人留下把柄啊,这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提醒,日后做事,还是要滴水不漏才行。 :“来人,喊管家来。” 管家张田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老爷。” :“过来,我和你说。” 四天后,稽秘司检查长陈令骑酒后纵马,不慎摔入河中,溺水身亡。朝野间当作笑料传了几日,也就无声无息了。 在稽秘司大门斜对面一座茶铺中的一间密室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桌前一个懒散的男人身上,男人眯着眼看着手中的密报,无声地笑了:“手段不算高明啊,才拉拢一个陈令骑吗?稽秘司里,还有没有你的棋子呢。如果只是这样,那我可真有点失望咯。”男人六十来岁,身形消瘦,脸色病态的苍白,鼻子高耸,鼻尖厚厚的,肉肉的。手臂很长,手指修长白皙,更像女子之手。谁也不知道这只略有些柔弱的手下,沾满了多少鲜血和性命。司管,周三。 他又拿起一个小竹筒,倒出一卷纸条,看了看,又看了看,笑得很爽朗:“老七啊老七,真是闲不住的命啊。多大岁数的老家伙了,还在外面浪荡不回家。” 周三疲懒地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颈,抬头眯着眼看着阳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很享受。稽秘司是黑暗中的阴影,他却更愿意生活在阳光下。 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轻轻吹了声口哨,阳光下的影子里闪出一个白衣人:“命刘友前去落致城,安远城,新安镇一带,寻找何力耕的下落。只找人,不用理会任何其他事。”说完,他又吹了一声花哨:“你说你真奇怪,穿着白衣躲在黑影里,有什么意义呢?” 白衣人转身就走:“我怕太阳把我晒黑。” :“可是大哥啊,你还不够黑吗?还能更黑吗?”周三追着影子喊。”别忘了,你不光黑,你的名字还叫做沈黑。” 白衣人头都没回,转眼就没影了。周三也不以为怪,又将脸对着太阳:‘为啥我就晒不黑呢。很烦。”太阳照着那张惨白的脸上,拼命也晒不出点红晕。 白衣人转眼又回来了,又躲进了阳光照不到的阴暗里,也不说话,斜靠着墙上,双手环抱于胸,抱着一把剑鞘古朴的剑。说也奇怪,乍一看,阴影里好似挂着一件白衫。 :“黑哥黑哥,你想不想出去玩玩啊?天天陪在我身边不烦嘛你1?”周三又贱贱地说话,好像就是要逗一逗他。 周三站起来,找个阳光最好,又正好能看见白衣人的位置,拖来椅子,身体像没筋骨似的瘫软下去:“黑哥,给你找个好差事好吗?” :“天太热,太阳太晒,不去。”白衣人沈黑爱理不理不耐烦地说。 第46章 江白,沈黑 周三的声音好像都懒得要沉到地上去了:“真不去啊,那你别后悔哦,我七哥没钱吃饭了,本来想找个人给他救济一下的。然后再安排一队好手悄悄地去北邙转转,多少给我提溜几个人头回来啊,好久没有看见北邙人的头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还那么丑。算啦,你不想去,我再安排别人,不知道江白愿不愿意去。明天问问他” :“天气这么热,什么样的头能带回来给你看?一天不到就又臭又烂了。”沈黑好像很嫌弃地说。 周三鼻子里嗯了一声,半天不说话。 远处依稀传来点声音:“笨,一把火烧干净呗。头骨不臭” 周三又长长的“嗯~”还是没说话。 沈黑有些气急败坏:“江白,滚边去,又想抢我的活。” 那个声音迟钝了半天才传来一句话:“天热太阳大,会晒黑的。嘿嘿嘿。” 周三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江白啊,你怕不怕天热啊,怕不怕太阳大啊?” :“怕,但是我更怕没有北邙人头砍。”说着,一阵影子风一样飘了进来,落在阳光里。 阳光下这位人物,穿着一身百衲服,衣服干干净净,补丁整整齐齐,颜色绿不绿黄不黄,袖口紧束在手腕上,裤腿处也用布条捆绑扎紧。看起来很是怪异,也很精干的样子。 人看起来就很普通,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梁,不大不小的嘴,不丑不俊的脸,特别普通,普通到看过之后你都不记得他长啥样。江白,三十六岁,本命年,内穿红裤衩。 :“江白,你这样穿太显眼了。”沈黑说。 :“我知道,我就是穿给你看一下的,怎么样,这可是我研究了很久的伪装服呢。”江白显得很得意。“我又不傻,出门谁会这么穿。” :“三爷,我去?让我去,沈黑在家陪你,他好玩,你会更开心。”江白迫不及待地请求。 周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 :“不行,三爷说了让我去玩玩的,你滚边去。”沈黑黑着脸说,当然,看不见多黑 江白跳着脚:“三爷叫你去,你说天热不想去,既然你都放弃了。当然我去咯。” 沈黑从黑暗里闪了出来,站在江白面前,气势汹汹的样子。 江白忍不住又笑了。沈黑这名字实在是太贴切了,这哥们看不清长相,嗯,就是黑,眼珠子很大,眼白很小,所以除了他龇牙咧嘴的时候,一张脸就是黑乎乎的,怎么看得清长相呢。但是若看习惯了,其实他除了黑,容貌还是挺帅的,黑是黑,皮肤娇嫩细腻,吹弹可破。牙齿又白又齐整,嘴唇厚实性感,身材也好,匀称协调,嗯~哎!说这么多,他还是黑得看不清。 周三慢悠悠地说:“要不,你们一起去,反正我现在没啥事,又不出门,不需要你们陪在我身边啊。糟蹋粮食啊。” “一起去?和他?”两人异口同声,鄙视地看了看对方。沈黑难得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周三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一起去,去落致城找你们曲大爷,你们曲大爷已经混到食不果腹的凄惨地界咯。”他诡异地笑了笑,:你们两个不是觉得我这里寂寞无聊,向往江湖的自由吗?要不脱了官身,去江湖上闯荡?曲大爷都能吃不上饭,我就期待着看看你们两个啥时候饿死。小白,你憧憬的鲜衣怒马,江湖女侠期待你的光临哦” 江白和沈黑同时怒视着周三,这赖唧唧的老东西。 周三语调一变:“去盘松城取:“北邙人头二十颗,官阶越高越好,给他们一个教训,真他妈的以为我大夏的人死光了?!” :“前些日的情报显示元归青在新安镇出现,你们可以去看一看,有机会干掉他,不过按时间推算你们未必能遇见他,如果人不在就算了,不要刻意去找。平安回来!” “刘友也在那一带做事,不要碰头,不要联系。”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抱拳:“是!” :“对了,沈黑,拿几千两银票给你曲奇七爷送去,顺便看看他近况如何。”周三爷声音又软了下来。贱兮兮的笑了笑说:“听说他收了几个学生,你们去看看资质如何,资质好的话。。。嘿嘿,你们懂得。我稽秘司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周三爷暧昧的笑了。 两天后,江白,沈黑一人双马,悄悄离开都城。周三无视二人反对,在空着的那两匹马背上,丁零桄榔地装着香茶醇酒,这是周三送给七弟的礼物,江白腰里别着几千两面额大大小小的银票。一路风尘一路灰。 十几日后,许家书院,曲先生见到风尘仆仆的江白沈黑:“哎呀,沈小黑,几年不见,你变白了啊。江小白,找到你心仪的女侠没有?孩子可以打酱油了”,两人心想,果然是周三爷的兄弟,都这么贫的吗? :“曲先生,几年不见,您老精神可不错啊。您什么时候回去啊,我们三爷现在每天无聊地发霉了,天天念叨您呢。”江白赶紧扶着曲先生的胳膊,规规矩矩的。 曲先生摆摆手:“回去干吗,乌烟瘴气的地方。你们三爷近来可好?” :“三爷还是老样子,不惹事,不管事,小账本倒了记了好几本,就等着秋后算账呢。”沈黑毕恭毕敬地说。 曲先生一脸鄙夷地说:“小三还是这样阴险呢。一点都没改变呢。”说是这么说,还是很关心地问:“他身体还好?” :“身体还好,就是那个阴毒始终没有清理干净,畏冷怕潮,找了很多的郎中,貌似没有什么效果,三爷倒也看得开,他说和以前死去的兄弟来比,他已经赚大了,多活了好多年了。”沈黑是周三的贴身护卫,对他的身体情况了解得更详尽。 :“沈小黑啊,周三怎么让你出来了,你走了谁照顾他?”曲先生是知道沈黑的身份的。 沈黑支支吾吾的就不说话了,曲先生明白,这俩家伙肯定不是单纯地给自己送银子送酒来的,身上肯定还有别的重要任务,他笑笑,也不问了:“既然你们今天给我送了银子来 ,那我就借花献佛,晚上请你们喝酒。” 江白正色说:“先生,我们还有任务,不能喝酒,不能露面,东西送到了,我们马上就离开。” 沈黑连连点头。 曲先生看了看两人,干脆地说:“好,那你们先去忙,等回来若有时间,我请你们喝酒。珍重!” 出门时,曲先生还是犹豫地多说了一句:“这段时间我都在书院这里不会离开,如果遇到麻烦,通知我。” :“好,谢过曲先生。”两人联袂离去。 第47章 成长 晚上刘院长和许爷过来蹭酒,曲先生把一沓银票丢给了刘院长:“老刘啊,院子里太穷了,改善改善。” 刘院长掂量着手里的银票,笑得皱纹挤成一团:“就这么点?” 曲先生一口饮了杯中酒:“这银子干净。” :“好,干净的银子越多越好。”刘院长爽快地把银票丢给许爷:“老许啊,看看你,看看老曲,老曲出手就几千两,你呢?你咋就不能为学院做点奉献啊?” 许爷手如闪电一把抓过银票,塞进胸襟:“老刘啊老刘,你去尿个尿照照自己。你那张老脸还要不要啦?这些年不是我多少寻摸回些银子,靠你?早就揭不开锅啦。靠你?你这把老骨头早都成灰了。” :曲先生你评评理,我啊,许国华啊,何许人也,现在我在这里给他养猪换银子,我都没有觉得寒酸,他居然还不知足,不干了,不干了,明天就把猪仔杀了吃顿饱的,老子也去浪迹天涯去。” 老曲大笑,端起酒杯,直言正色:“敬二位,敬大夏尚有你等高风亮节。敬我有幸结识二位。” 刘院长,许爷端起杯:“敬曲先生。敬大夏,” 许爷放下杯子,放松了眼神,耷拉着眼皮,摸着胸襟心有戚戚地说:“有银子了,明天给大家吃顿好的,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们了,萧萧的衣衫都陈旧变色了,魏书生一双鞋子都补了好几层。他们不说,我看得到啊。” 刘院长自言自语道:“谦谦君子,不外如是。” 孙燚和李砚沉浸在二楼书阁很长一段日子了,二楼里有大量的前朝与现在的资料文献,许萧萧先生说里面有很多内容是不可外传的机密,必须是要严格保守秘密只能在书阁里阅览,不能抄录,不能带出,不能随意传播。关于朝政,关于民生,关于军事。每个时期发生的影响较大的事件,都有详尽的资料,从始至终的详细解读,他们在文字中穿越了王朝兴盛,衰败,迭代,再一次的兴盛,衰败,迭代,直至今天。穿越这广袤大地,看到山川大河,看到万物生长,看到纸醉金迷,看到百姓疾苦。这极大影响了他们的思想,赵无极先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既能很直白地解释少年们的疑惑,有时候他又不愿意多说,要少年们自己去思考,寻找答案。 张山虎和陈阳,晓旭,大柱子小柱子最近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能见到孙燚和李砚,其他时候基本看不到两个人影。于是每天晚上等孙燚和李砚回来的时候就时候一番闹腾,几个人抓住两个人放肆蹂躏,两人自然也不是善茬,一群人搂抱成一团,虽然下手都收着力,但是挡不住哪个坏家伙下黑手,揪头发插鼻孔,掐筋掏裆挠痒痒,小柱子太小加不进战团,揪在外围呐喊助威。黑暗中听到如牛喘的急促的喘息声,哀叫声,惊恐的笑声,孙燚和李砚两人虽然力气大一些,但是不能下重手啊,几个人一团,啥技巧也用不上,不过谁也不知道此刻抱着的是谁的胳膊,抓住的是谁的头发,黏糊糊是谁的鼻涕,擦到了谁的身上,直到最后都精疲力尽地瘫倒在炕上大声地喘息和骂骂咧咧。 山虎和大柱子,晓旭在跟着大钟先生学习,大钟先生的招数都是大开大合以力取胜,这几个相对老实的家伙更适合,特别是大柱子,体型越发高大壮硕,十五岁的孩子身高七尺,膀大腰圆,两膀子力气大的惊人,再长上几年,将来更是不得了。 陈阳被魏书生勾搭走了,魏书生觉得陈阳长的端正,内心阴险的家伙更适合自己胃口,江湖里很多上不得台面,偏偏又极有效用的黑手法,陈阳学的如鱼得水,得心应手,仿佛天生就是这样的料子。魏书生见着陈阳的迅速成长,心里窃喜不已,这孩子在江湖上走上几遭,将来肯定会是把干黑活的好手。 小柱子是唯一一个没有师傅,但是谁都能做他师傅的人,偏偏这小孩子不喜欢中规中矩地去学习,他对枪棒拳脚类的没有什么兴趣,偏偏疯狂地爱上轻身功夫,也许是来学院的第一天的晨跑激发了他的特性,这孩子真是轻身武功最忠诚的爱好者,而且他善跑的特质一天天地凸显出来,竟然引起了许爷的关注,许爷年轻时候也是有名的草上飞,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如今看到天赋异禀的小柱子,技痒难耐,时不时地过来指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小柱子乖巧伶俐,手勤嘴甜,往往哄得许爷心花怒放。 每一个人都在长大,每一个人都在成长。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有自己的梦想。 中秋前四天,北邙盘松城。 盘松城说是城,不如说是个大土围子,对,就是黄土围了半阕城墙,面对大夏方向,高不过三尺,只有城墙的名义,没有城墙的意义,完全不存在抵挡兵戈的作用。 城墙内里五花八门的建筑,帐篷,木屋,土房,多且杂乱,城内只有一条由南向北的黄土大道,并排能过十匹马,道路也只是黄土夯实,平日里尘土飞扬,到了雨水天气泥泞湿滑。 盘松城内有一处将军府,算是城里最像样子的建筑,也只是一排土围子围住一个不规则圆形大院子而已,土围子开前后两道门以供进出,平日里有一伍骑兵骑马巡视。围绕将军府外面就算是盘松城最热闹的地方,酒肆茶馆,青楼别院,客栈马店,集中都开在这里,各种族的人都有,语言五花八门,服饰千奇百怪,什么职业都有,鱼龙混杂。混乱不堪。 第48章 暗杀 一群人前前后后散乱地经过,看似散乱,有心人能看出还是有一定队形,街面上的每一处阴暗点,每一处能躲人的地方,都有不同的人经过,查看。这群里经过后,才是元斌和他的两个护卫,元斌走得那么漫不经心,闲庭信步。他们走得很慢,元斌很专心地看着路边的店铺里的货品,时不时停下脚步拿起一个货物仔细端详,或者和老板讨价还价一番,仿佛毫无戒备,护卫也装作很放松的样子,但是他们的右手始终搭在左腰的刀柄上,就是为了能迅速拔刀护卫。最后又是七八个汉子,他们距离元斌大概十几米的位置,元斌走得快,他们走得快,元斌走得慢,他们走得慢。 江白在一个茶叶铺子里挑选茶叶,看看闻闻,时不时叫老板泡一壶茶来试试味道,见江白一身有钱人的打扮,老板还以为来了大买卖,也是尽心的伺候着,江白慢吞吞泡着茶,点评着茶叶的好坏,眼睛余光时不时地瞟到外面。沈黑依然穿着那一身白衣,大大方方在一家皮草店里买皮草,他是真的想买件好的皮草带回去给三爷,他那黑乎乎的样子,任谁也不能把他看成大夏人。 两人都看见元斌慢悠悠走了过去,没有轻举妄动,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跟上了最后过去的那一批人,眼看着前面的人走进了车马行里,最后的那一群人里分出了四个人散在车马行外面的两间铺子中,没一会儿这两间铺子就关了门灭了灯。 江白和沈黑在黑暗里凑到了一起,沈黑悄声地问:“小白,那个人故意钓我们呢,他们人太多了,怎么办?” 江白一点不在意地说:“他现在在明,我们在暗,他比我们着急。” :“那两间铺子一看就是他们的暗哨,晚上拔了呗?”沈黑轻松地说道 :“你傻不傻啊,那两间可不是暗哨,那是明哨,也是钓鱼的钩子,杀了他们几个人了,他们肯定戒备心很强了,能被你轻易发现的,都是想给你看的,知道不?回家吃饭,睡觉,这两天也不要动作,让他们紧张几天再说。” 中秋如约而至。北邙是没有中秋这个节日,只有大夏人才会有中秋节这个说法,盘松城夏人并不多,所以在盘松城,没有一点节日的气氛。 沈黑和江白两个坐在黑暗的屋子里,透过窗户,看着流云之上的皎洁的圆月,桌上摆了几个好菜,一壶茶,两人没有说话,江白端起茶壶,给两杯子里倒了茶水:“干,月圆之夜,流血之时,今夜,杀个痛快。”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沈黑端起茶,一口饮下:“喝茶不过瘾,明日当以酒庆祝。” 银白的月光,照亮了盘松城,这样的夜里,其实并不适合行动,而且草原人知道大夏人有过中秋的习惯,他们放松了紧绷了好几天的心情,也放松了警惕。 天将亮的最后时刻,江白和沈黑行动了,这是黎明前,人最放松的时候。 两人根本没有在意外面的明哨暗哨,直接翻墙进了车马行,车马行能够藏人的地方先清洗一空,两个昏昏欲睡的警卫无声无息地被刺穿了咽喉,这次江白没有去切开血管,血腥味太浓会引发对手的警觉。 车马行里有五间屋子,江白和沈黑左右分开行动,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支吹管,吹管里是江湖上名气最大的迷药‘大梦’,号称只要沾上一点迷药的气味,就能让人沉睡入梦,任你功夫再高也不能抵挡。天气还是有点热,窗户都半开半闭,吹管里的烟气袅袅地散进房间,一息时间后,两人分头行动,撬开房门,溜了进去。寂静无声中淡淡的血腥味道弥漫开来。 两人很快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在另外两间屋子故技重施。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浓烈起来。 剩下最后一间屋子了,之前没有发现那个北邙的头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这间房子了,两人再次将吹管烟气吹了进去,等待的时间里,江白很庆幸,今晚的行动如此顺利。 两人再次撬开门悄声摸了进去,黑暗的阴影中隐约看见炕上躺着一个身子的轮廓,沈黑站在门边警戒,江白举起手里的刀,这颗人头可是要拿回去的。摸到炕边,江白一刀剁下,意料中刀入骨的声音没有发出,刀子轻巧地落在炕上,发出一声脆响。江白根本就没有查看,身子向后一跳,一道寒光从炕边上的桌子底下闪了出来,几乎擦着江白的鼻尖划过。同时一个影子从低处掠出来,江白感到一股寒意刺向着自己小腹,江白再次跳后一步,那个影子砍空的刀斜着角度再次砍了下来,又急又快,恶狠狠的想要将江白连腰砍断。 江白缩身,刀子上扬,“锵”的一声,两刀相交,蹦出几粒火星。借着瞬间的细微光亮,元斌看见对手普普通通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斥着不无情的杀意。江白轻盈闪身,刀身无声的向对面影子胸口刺去,元斌反应也很快,同时侧身扬臂,一刀砍下,两刀再次相交,江白身子轻巧的贴了上去,手中的刀越来越快,他把短刀当作匕首使,一刀接一刀,连绵不绝,招招直刺对手要害,元斌一面后退一面招架啊,身法敏捷,刀法不乱,黑暗的屋子里,寒光闪闪,刀声细密。 眼见来人身手厉害,元斌心里暗生怯意,“来……。”他开口欲喊。一道急促泠冽的风从江白耳边掠过,接着听见很轻很轻的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声音被切断,元斌闪躲的身体突然不动了,两把刀无力地掉在地上,双手抓住咽喉处,接着那缓缓地软在地上,身体一弹一弹地抽搐着。 沈黑底着声音不屑地吭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一剑都接不住” 江白知道沈黑的剑极快,这一剑还是惊到他了,想不到着黑不溜秋的家伙竟然这么快,难怪能是三爷身边的护卫。果然有点道理。 第49章 逃之夭夭 元斌想过自己太多死法,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得这么窝囊,被血腥味惊醒的他本来没有一点慌张,甚至还想着可以反杀对方,没有想到偷袭不成,竟然被人一剑刺穿咽喉,他的气息越来越淡,意识慢慢消散:“好快的剑。” 江白借着月光,看清楚死去的人,脸消瘦,如刀削,正是前两天发现的眠卒头子,他随手一刀剁下了元斌的头,房间里找了块布随便包了起来,要丢给沈黑,沈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转身走到门口。江白笑了笑,把头颅包裹扎在自己腰间。院子里应该都没有活人了,他点亮油灯,在房间里仔细搜索一遍,房间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一有一张北邙舆图,看起来与之前大夏看到的北邙舆图更加详尽,这可是宝贝,如获至宝地叠起来藏在胸襟里。以元斌的级别来说,他还没有资格看到这么详尽的舆图,这是元归青送给他的物件,利于他行事,元归青做梦也没有想到,本来想把儿子安排在相对最安全的盘松城,让儿子在底层锤炼一番混个资历,将来有更好的上升通道,却因为阴差阳错的丢性命。 “走。” 虽然来的时候周三爷要求至少二十个人头,但是谁会拖着一堆人头上路呢,这一个人头就可以交代了,而且江白知道,收起来的那幅舆图,才是最大的收获。 两人天不亮就驱马离开,留下盘松城内的一片混乱。盘松城的将军利花热尔更是如丧考妣,利花热尔本也是北邙的一员勇将,因粗鲁狂妄,得罪了北邙上层的大人物,本来都是要革职查办的结果,也是军中有人怜他作战勇猛,从轻发落才被任命这盘松城的守军将领,一伍眠猝死在盘松城,他必然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最重要的是,元归青的二儿子也死了,脑袋还不见了,元归青虽然现在身处低谷无权无势,但是他毕竟当过枢秘史多年,暗里的影响力还是很大,元归青发怒,自己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利花热尔披甲挂刀站在车马行,手下已经将尸体全部搬到院子里,十几具尸体整齐地躺在地上,剩余的几个眠卒悲伤又愤怒。利花热尔知道,凶手肯定已经跑了,谁在做了这么大的案子后还会留在这里等死呢。但是该有的反应还是要有的。 利花热尔怒气冲冲地喊道:“封城,全城搜捕,一定要抓住凶手。”命令发出去了,手下也集合人马开始行动,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开始全城搜捕,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大捞一笔,一时间盘松城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剩余的眠卒两眼血红的请求利花热尔:“将军,贼人杀害我等兄弟,自然不敢躲在城内,恐贼人早已逃出城,请大人派兵四处追查,务必追查到凶手,为我们大人报仇啊。” 利花热尔也干脆:“来人,派出四支百人队,出城追查,务必将贼人捉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眠卒面带决色:“将军,我等愿为带队,一同追拿凶犯。” 不一刻,几列骑兵杀气腾腾纵马而出。 始作俑者江白,沈黑怕有追兵,两人双骑一路上都没有停歇,换马不换人一口气跑了整整一天,饿了马上吃,渴了马上喝,尿尿都憋着。眼瞅着天色已晚,估计即使有追兵也不可能赶上来,才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停了下来,下得马来,两人腿都在打着哆嗦,半天迈不动道,四匹马一口气跑这么久,也累得瘫倒下来。 两人休息一会儿,腿勉强能站住了,颤颤巍巍地走到一旁,脱了裤子,憋了一路,快要爆炸了。顺风尿三丈,一尿比夜长。尿完尿,两人又强撑着身体饮马喂食,现在必须好好照料好这几位祖宗,否则明天撂了挑子,两位爷估计要埋骨草原了。 草原的夜晚已经有些寒意了,两人不敢点火,只能背靠背地披着同一条毡毯,吃着干硬的干粮,喝着冰冷的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江白把身子缩成一团,一时又累又困:“黑哥,你先睡,我值前半夜,后半夜换你来。” 沈黑闭着眼睛不说话:“行了你,就你这小身板?你先睡,我来。” :“嘿,你这小黑子,我这身板怎么了?老子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家里玩尿泥呢。” 沈黑依旧闭着眼;“吹牛皮呢你。睡去,别叨叨” 江白感受到沈黑身上的热量,神经松懈下来,身体也放松了:“别说,黑哥,你身上真暖和。” :“废话,你们不都说我黑得像炭?”沈黑极其不满的。 江白紧了紧身上的毡毯:“黑哥,你还真像黑炭一样温暖呢。”说这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沈黑稍微转了转头看着已经睡着了的江白,无声地露出了大白牙齿,做这行的人,如果在你身边都安心地睡着了,说明你在他心里是最信任的人。沈黑在草原的月色中回想这一路的艰辛,江白一路上做的很多,探路,打听消息,察探行踪,计划行动,寻找撤退路线。江白从来也没有说过辛苦,做起事来轻车熟路,这是要经过多少次的磨炼才能锻炼出来的能力,原来稽秘司出任务的兄弟,是这么辛苦。要不是周三爷这次让自己和江白一起出这次任务,自己哪里会明白其中的艰苦与危险呢。想起三爷,沈黑看了看安静的马匹,其中一匹马上,还带着给三爷买的貂皮呢。沈黑跟三爷已经快十年了,眼睁睁地看着三爷慢慢地衰老下来,未来的稽秘司,应该是我们年轻人顶上去。沈黑默默地想。 一夜,江白安睡了一夜。 等两个人半个月后回到书院的时候,都瘦得有些脱形,到了书院,就暂时算是安全了,两人可以在这里恢复体力,再返回都城。特别是刘院长看见那幅舆图后,视如珍宝,连夜赶抄出一份,收藏在温书阁二楼。作为奖励,江白和沈黑,顿顿有好酒好菜伺候。 第50章 蛊惑 两个年轻人虽然对莫名其妙而来的善意有点戒备,但是怎么着也不如三个老狐狸那么老奸巨猾啊,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下一顿还没到时间呢,那么趁现在闲暇之时,帮我们教一教这些少年儿郎可以? 吃人口软,拿人手软,江白,沈黑就这样短暂地成为学院的临时先生。反正闲来无事,而且还背负着周三爷要求看看这群少年资质的任务,江白还是用了一点心思。他从早到晚跟了孩子们训练了一天,心态大受影响,看着一早起来少年们就进入疯狂训练的日常,想想自己少年时候都没有这么发狠勤练。一时很是唏嘘。教点什么呢,江白还是鬼机灵的,他转念一想,嘿,这些小家伙们看起来潜力无穷啊,这要是能拐骗到稽秘司,周三爷还不得夸我能干啊?嘿嘿,少年人的心思,谁比我更懂呢。 就这样,江白没事就来给孩子们讲故事,故作神秘的讲稽秘司里的一些秘密,如稽秘司的老大周三爷当年纵横疆场,披荆斩棘,是英雄中的英雄。 稽秘司督校郑何必,世间第一用毒高手,在夏邙大战之时,只身潜入北邙大营,在军马饮水里放置传播性极强的慢性毒药,等大战开端之际,北邙军马又吐又拉,损失至少两万骑。 说稽秘司前碟子头头吴法德风流倜傥,在北邙帝都施展美男计,引无数女子竞折腰,成功获取北邙的战略意图,让大夏军队在对阵中处处占据先机。说稽秘司暗杀教习者唐方在北邙境内逗留三年整,杀死北邙高手不计其数,全身而退,以至于很长时间内北邙武林闻唐色变,无胆颤心惊…… 江白口才极好,口若悬河口吐莲花,只听的少年们心潮澎湃,血脉偾张。 说完英雄人物,自然就是武器家伙事儿,稽秘司的固定配置武器,射袖弩两只,精炼刀长短各一,护身软甲,蒙汗药,断筋散,。并且稽秘司武库内有无数顶级武器,刀枪剑戟要啥有啥,只要做出足够的贡献,稽秘司允许进武库随便挑。少年们听闻心生憧憬,满怀希望,哪有少年不好兵器的。 江白放低声音小声的说:“最重要的稽秘司里高手如云,若有幸被他们看中了,随便教你几招,你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说着拍了拍身边听的聚精会神的小柱子,:“想不想学?” 小柱子连连点头。 再说福利,稽秘司的月俸白银三十两,与七品官一样高,还有各种出差补贴,驻店补贴,功劳补贴,受伤补贴……过节福利还有很多不上台面的灰色收入,林林种种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哇,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得不到的。 而且,稽秘司的威名在整个大陆上都是声名显赫的,江湖上多少好汉多少人想在稽秘司入职啊,可是稽秘司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要大夏最精锐的军士,武林里最厉害的高手,学院里最聪明的学子才能进去的。一般人,想都不要想。 江白得意洋洋,他自己说着说着才发现说的都是实话,并不是吹牛或者骗人,这些都是真实的,平时不想不知道,一想想,稽秘司确实就是很变态厉害的存在啊。 听江白这样说着,沈黑坐在一边,居然也感到所言极是。 绿衣小姑娘柳笑颜带着大黑坐在沈黑的身边,大黑对肤色相同的沈黑大感兴趣,鼻子嗅来嗅去。笑颜则对沈黑腰间挂着的那把剑很感兴趣,眼睛瞄来瞄去。 看不清楚沈黑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身体动来动去的不太适应大黑的热情,对于正常人的认知,大黑实在太大了,任谁看见一只驴一样大小的狗咧着口水耷拉的大嘴,伸着猩红的舌头在自己身边虎视眈眈的都不适应。 :“小姑娘,你的狗?可以让他离我远一点吗?”沈黑实在忍不住了。 笑颜还是专心打量着沈黑的剑:“好啊好啊。”就是没有动作。 :“嗯?小姑娘,你认识我这把剑?”沈黑没奈何,人家的眼珠子都快挂在自己剑上了。 柳笑颜展颜一笑:“黑叔叔,这个剑是不是那把‘指鹿剑’?我听我师傅说过。” 沈黑脸色似乎更黑了:“叫我沈黑,或者沈叔叔,别叫我黑叔!” :“好啊好啊,黑叔。”笑颜的注意力还是在剑上。 沈黑摘下剑,右手温柔地抚过:“小姑娘有见识,这就是‘指鹿剑’世间三大名剑之一。”这一刻,即使他黑的看不清,但是都能感受到他的表情骄傲且自豪。 :“黑叔叔,你的剑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沈黑手上顿了一下:“你学剑?” :“嗯嗯。”笑颜回答。 沈黑来了兴趣:“那你练给我看看,练得好我就给你看看。” 话音刚落,柳笑颜转身就跑了,雀儿一样轻灵声音从身后传来:“黑叔叔,等我啊,我去拿我的剑。” 一会儿,一袭绿衣飘然而至,身边还有一个清丽的身影。 沈黑一愣,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师姐?” :“师姐?师姐?师姐?你还知道师姐?”清丽女子掠了过来,纤纤玉指弯曲为槌,在沈黑的脑袋上一连串地敲下去,沈黑原地不动任由女子蹂躏,突然他展开双臂猛地抱住女子,大声喊道:“师姐!师姐!!真的是你!!师姐。” 猝不及防被抱住的女子大大方方地让他抱着,手在他的脑袋上胡乱揉着,“小黑子,小黑子。你怎么越来越黑了。” 远处突兀地传来一声叫喊:“放开那个女子!”声音未落,魏先生闪身入场,勾手为抓,向沈黑的肩膀抓去,下手又快又准。只见清丽女子裙下飞起一脚:“滚,我师弟!”魏先生不躲不闪,生生挨了一脚,却不生气,满是欢喜。 :“哎呀,误会误会。”魏书生忙不迭的说道。 少年们不止一次的见过魏先生贱兮兮的样子,习以为常。 第51章 美女如玉剑如虹 沈黑放开女子,抓耳挠腮地显得很激动,话都说不清楚了“师姐,师姐你怎么在这里,我都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我都找你好几年了!!!” 清丽女子许萧萧抬手理了理鬓间,反问:“你这小黑娃娃,怎么会来此间。如果不是我徒弟笑颜说见到你的指鹿剑,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啊。” :“师姐,我有事经过这里,逗留几天,江白,我师姐,这是我师姐。”沈黑还是兴奋不已 江白过来施了一礼:“我是沈黑的同僚江白,也是他的至爱亲朋,早就听他念叨有个貌若天仙的师姐‘萧仙子剑’,一直以为他在吹牛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江白在编织更合适的语言。 :“果然是天生丽质,如花似玉,千娇百媚楚楚动人。”魏书生在边上立刻接话。 江白连连点头:“啊,对对对。” :“滚。”许萧萧笑骂一声,笑意盈盈。 柳笑颜从许萧萧背后探出头:“师傅,师傅。许姐,许小姐,美女许小姐……” 许萧萧伸手拉过她对着沈黑说:“小黑子,这是我小徒弟,柳笑颜。” :“笑笑,这是我师弟,你师伯沈黑,叫沈师伯!” “师伯好”笑颜正色施礼。 沈黑连连点头:“好好好。”说着说着突然从腰上解下“指鹿剑”递给笑颜:“拿去玩,拿去玩。” 笑颜这下倒是有了两分规矩,假假的怯生生的看着许萧萧:“师傅……” 许萧萧爽快地笑着:“笑笑,见识过了就还给师伯啊,这可是师伯的身家性命哦,宝贝得很,可千万不要弄坏了。” 沈黑大窘:“什么身家性命啊,一把剑,身外之物嘛。” :“诶嘿,小黑子,水平见长啊,现在这么大气了嘛?以前是谁天天抱在手里不让别人碰啊,碰一下哭好几天啊。”许萧萧笑呵呵地打趣 江白一下来了精神:“哟,我们黑哥还有这么光荣的过去啊。我还以为他天生就是沉默寡言冷冰冰的呢。“ 沈黑的脸上翻过两点白光,一定是对着江白翻白眼。 孙燚悄悄地摸到笑颜身边:“笑笑,这把剑很有名嘛?看起来很一般啊” 笑颜露齿一笑,装着很神秘的样子“想不想见识一下?天下三大名剑之一哦” 孙燚狂点头,猛咽口水。不知道是为了剑,还是为了那一笑。 柳笑颜轻轻地拔出剑,剑身光滑如凝脂,剑身并不炫目,淡淡的米色的光彩,好像是岁月的痕迹留在剑上,没有刻意的张扬与锋利,但是又感觉不简单,朴实内敛又不失锋芒,握在手里,有一种可以托付的信任。 孙燚看见笑颜眼里有光,他笑眯眯地说:“笑笑,试一招?” 柳笑颜犹豫了一下,眼里有些跃跃欲试。 孙燚又鼓动着说:“试一招就好,剑再好,也要看使剑的人啊。‘柳仙子剑’配得上这把’指鹿剑‘” 小丫头确实对这把剑爱不释手,听孙燚一再鼓动,也有些按捺不住,本来小丫头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阳光女孩,自然也不会扭扭捏捏:“试试就试试呗。” :“这里来。”孙燚连忙跑到一棵大树下面,大树郁郁葱葱,枝荣叶茂。 “你站在树下。叶子落下来你就出剑。” 柳笑颜静静地站在树下,乌黑黑的长发,白净净的脸庞,红艳艳的嘴唇,嫩绿色的衣裳,气定神闲恍若一幅画,一时竟吸引了所有目光,大家都安静下来,仿佛一点声音都会破坏此刻的美丽。 ‘嘭’孙燚大力地一脚踹在树干上,大树剧烈摇晃起来,漫天绿叶飘落下来,飘飘扬扬挥挥洒洒。 落叶中那个倩丽的身影突然动了起来。 她微微屈膝,一腿向前一小步,振臂一突,就只是出了一剑,剑声乍起,一剑直刺,剑指向处所有绿色落叶为之一空,从她出剑处开始,突兀的出现一道白,对,一道空白,这一处空白出现在漫天飞舞的绿色落叶之间,就像一个绿色的圆,在绿意最浓处,直直的留了一道白,而这一道白,刺破绿色的边界,不知所终。 她似乎还没有尽兴,肩膀略收,手腕一点,柔软的腰肢顺势游动,婉若游龙,刹那间剑尖乱闪,风声骤起,光芒大作,一时间所有绿色被银光遮掩,再一刻,剑光直冲云霄,剑光所至,树叶,树枝顷刻之间化为齑粉,纷纷落下。剑光倏然隐去,树下,唯有一袭绿衣。 美女如玉,剑气如虹。 孙燚愣愣地站在大树那一边,他的心砰砰狂跳,眼里,只有那抹绿,占据了整个世界。 柳笑颜满意地轻轻挥动了手中的剑:“果然是‘指鹿剑’,剑之婉转,如随心意。” :“哇。哇。” :“太神了,太厉害了。”: :“天啊,老大真是名不虚传啊。” 少年们轰然大叫起来,狂热的眼神,兴奋而扭曲的脸,发自内心地敬佩,花一样的少女,神一样的剑术,这简直了。 李砚看着孙燚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听见周围的笑声赞叹声,一腔心思全在笑颜身上。他心里大笑,却板着脸过去踢了孙燚一脚:“看见没?看见没?你平时多牛啊,这下看见更牛的?你再不好好练习,以后人家用小指头碾压你。“ 孙燚被踢了一脚才缓过神来,他放肆地笑了起来:“果然是我喜欢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果然只有我才能配上她。”声音却很小,李砚听见了,忍不住也笑了,这家伙,真不要脸。 人群中许萧萧耳朵动了动,嘴角微微扬起,眼睛眯了起来,她看了看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再看看英姿飒爽的女孩,年轻,真好啊。 笑颜双手捧剑,还给了沈黑,沈黑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女孩:“你学剑几年了?” 笑颜转脸看着许萧萧:“嘿嘿,师傅,我跟你练剑三年多了?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嘻嘻地笑了起来。 许萧萧溺爱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她跟我学了三年四个月。天赋不错,就是还不够努力,再努力点会更强。“笑颜吐了下舌头,俏皮地笑了。 沈黑看着江白,江白正震惊的看着柳笑颜:“小白,你说我的日子是不是活到狗身上了?” 江白连忙摇头:“不,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太实在了。” “哈哈哈”。周围的人笑成一片。许萧萧柔荑轻轻掩着唇角,笑眯了眼。那一瞬的风情,不与谁说。 第52章 不平等条约 江白的煽动工作更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生是稽秘司的人,就要全心全意为稽秘司的未来和发展尽心尽力,劳心劳力。江白觉得自己就是有这么高的觉悟。何况,身上不是还背负着三爷的使命嘛。 这一日,江白又费尽口舌的在少年面前炫耀了一通稽秘司的各种好处和福利,准备回去休息休息,这个卖嘴皮子居然也是件辛苦活啊。 刘院长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小白,来来来,我和你聊几句。”刘院长慈眉善目地说。 江白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刘院长,有事找我?您说就是了。” :“诶,小白,你看我这几个弟子怎么样?”刘院长眯着眼睛看着江白。 江白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院长,你这几个弟子真是不错,确实不错。”、 :“这就是你拼命要勾搭走的理由?”刘院长突然变了脸:“我院的师长们任劳任怨,辛辛苦苦栽培的弟子,你就想一文不花地勾搭走?谁给你的勇气?嗯?”刘院长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小白顿感不妙,“哎呀,刘院长,你误会啦,你说我怎么敢抢你的人呢,再说了,我又不是稽秘司的头,我怎么能做主要你的人才呢。”小白连连解释,背上汗水直冒。 :“没有嘛?真的没有?” 小白紧张得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啊。真的没有。” :“没有啊?那我可能听错了。”刘院长转身要走,声音飘了过来:“白高兴一场,我还以为能送走两个人呢。” 江白原地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嗯?什么意思?他一个箭步窜到刘院长面前:“刘老院长,您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送走两个?” 刘院长一脸不解地说:“什么送走两个?” :“不不不,刘院长,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什么白高兴一场,本来还想送走两个,什么意思?你是愿意给我几个人吗?”江白紧张又期待。 :“哎呀,人老了,怎么就管不住嘴了呢。”刘院长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江白心里顿时燃烧起了希望:“刘院长,那么说你是真的愿意给我们稽秘司几个人咯?” 刘院长站在原地,仰望天空:“哎,想想这些孩子我们培养了快一年了,辛苦劳累不说,又当爹来又当娘,如果不是希望他有个好前程,谁舍得啊。”、 :“不知道魏书生,大钟先生他们听说自己的弟子要离开书院,他们会多伤心,为了他们健康,魏书生他们省吃俭用这么久,你看,魏书生的鞋子破了都舍不得买,一点点薪俸全部用在孩子们的身上了。”刘院长长吁短叹。 江白看着刘院长满脸皱纹,满脸老人斑的老脸上努力呈现出的那种左右为难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刘老院长,我可以立即去信给周三爷,把院里的艰苦生活条件,以及院长和各位先生为了孩子们任劳任怨节衣缩食的行为,事无巨细的详细告知周三爷,我相信周三爷一定会领会学院的辛苦,并且为各位的付出而作出补偿的。好不好?” 刘院长深深地看了江白一眼,眯缝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你这样做也是可以的,去信里一定要写得详尽详细,要多写写先生们的无私奉献,让周三一定不能寒了先生们一颗赤诚的心啊。记住了吗?” :“好嘞好嘞,我写完信给您过目,您满意了我才送出去,您老看这样行不行啊?”江白心里暗笑,原来为了要钱呐,这就好办咯。 江白得意得太早了,一天后他拿着信去给刘院长过目,刘院长过目提了一些条件,江白写上了,许爷也要过目,又提了一些条件,江白也写上了,最后曲先生过目,琳琅满目的又提了要求,江白已经麻木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痒,你们尽管提,我就费些纸墨而已,最后做主的还不是周三爷嘛。 当江白拿着最后一稿给沈黑参考,沈黑看完之后半天才说话:“你说我们这样回去之后,周三爷会不会把我们切成几块换钱呢?这是给我们人吗?这不是把稽秘司给院里吗?” 不管了,信发出去,等消息。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江白和沈黑在院里等的回信迟迟不来。又两个月过去了,天气开始有了深秋的感觉,树叶枯黄落下,天空高远,大雁南飞。 这一日吃过午饭,魏书生带着孩子们上街采买秋衣。 少年们有阵子没有上街了,很是有些兴奋,买完衣裳之后,魏先生看少年们游玩兴致颇高,批准了半天时间让他们随意逛逛,不惹事就好,并且非常难得地给了一点碎银子,手上有点钱,这个街逛起来就是有些趣味了。欢呼声后,少年们放飞自我。 柳笑颜现在有些不太一样,她的个头明显蹿高了许多,身材窈窕,曲线毕露,腿长又富有弹性,一身长裙说不尽的娉娉袅袅,还有些青涩,更有些娇艳。少女初长成,豆蔻年华,青春正好。不过那个大姐大的风范,愈发强烈。孙燚的个子稍微高了一点,少年的俊俏已隐约有了青年的硬朗,朝气蓬勃,嘴角有笑,眼里有光。 柳笑颜走在最前面,孙燚伴在一边,身后的伙伴们蜂拥着二位老大,走出了一点团伙的气势,又是近一年过去了,在书院高强度的训练和不计成本的伙食下,这些少年的身材和神态都有了青年人风华正茂的模样。 第53章 不一样的杂耍 只是少年们自己还没有长大的领悟,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嚼着糖葫芦,嘻嘻哈哈说着话,激动时候手舞足蹈,这又是少年人的天真。 这样一群人走在街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儒雅的书生气质又让人觉得亲近,周围人都报之以笑和善意,少年们无忧无虑,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不管便宜与否或者昂贵也罢,喜欢了就围在边上端详,什么都没有买,快乐却不曾少,袋里空空却似乎家财万贯。 走过落致城两条繁华大街,前面就是热闹的集市,还未走近,喧闹之声迎面扑来,再走近一些,锣鼓声,吆喝声,叫卖声响成一片,尖锐嘈杂,乱乱哄哄,却别有一番生气。集市人来人往,两边小摊小贩大声招呼着,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小柱子拉着他哥哥的手,拼命往里挤:“进去看,有杂耍,很厉害的杂耍。” 这一地,人群围成好几个圈,圈内锣鼓喧天,喝彩声,叫好声此起彼伏,这种场子里面是游走江湖的杂耍班子,可不是一般胸口碎大石那种买药的,而是南拳北腿,耍枪舞刀,可是要点真本事的。几个人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毕竟有功底在身,不算太难,很快就在圈子最里面一层会合,相视一笑,还有些小得意。 场子里一个高个瘦汉在打着锣,另一个矮个的瘦汉敲着鼓,鼓点又急又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场子中那个翻着跟斗的身影上,跟斗翻得很快,和鼓点配合得很密切,姿势也很飘逸,翻着翻着居然一个高飘。身体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在空中伸展直身体,如落叶一般缓缓落下,近地面时才一个小转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好!!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大家伙一个劲地鼓掌叫好,零零碎碎的铜板飞进场内,瘦高个一边轻轻擦着锣,一边低头捡钱,时不时抬头喊几声:“谢谢父老乡亲们。”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少年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才那个翻跟斗的人身上,这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个头略矮,穿一身陈旧的黑红色劲装,额上汗水未干,气息却很平稳,大腿粗壮,站在原地定如松。 孙燚小声地和笑颜说:“这是个练家子,轻身功夫有点功底了。” 笑颜拍着手掌都红了,“看出来了,最后那一飘的动作可不简单。” 李砚也凑上来说:“原来跑江湖卖杂耍也要点真本事啊。江湖水果然深。” 小柱子有些不服气了:“我也可以啊,我比他还要厉害些呢。” 大伙都笑了。大柱子摸着弟弟的脑袋:“嗯,俺家小柱子也很厉害呢。” 来自哥哥的溺爱,小柱子也嘿嘿的笑了。 场上还有一个个头不高,但是很雄壮的汉子,岁数要大一些,估计有四十多岁,穿一身黑色旧衫,露出浑厚健壮的胸膛,打着赤脚,脚掌又大又厚重,脚趾有些变形,李砚眼睛盯着他走动的下盘,小声说:“这个壮汉也不简单,下盘很稳,腿上功夫肯定很不错。“ 瘦高个子拿出三根半抱粗的木头,木条下端是削成尖,他双手一上一下抓住木棒,用力一插,木棍直入地上一尺有余,又拿起另外两根,抱在怀中,一左一右放在身体两边,手掌按住木头上端,用力一摁,两根木头同时插入地面。回身继续敲着锣。 雄壮汉子站在木柱子三米开外,脚趾勾了起来,勾进泥土里,突然迈步向前冲了一步,重重地落在地上,地面的土‘蓬’地散开,屈膝一纵,跃至半空,一膝盖撞在中间木柱上,木柱瞬间断裂,身体强行一扭,两腿打开,绷得笔直,一左一右同时踢在两边木柱上,“咔嚓”一声,两边木柱同时断裂,断口处如狼牙交错。汉字落地,无声无息。 大家的鼓掌声并不热闹,丢进场子里的铜钱也不多,虽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不好看,不热闹,不花哨。雄壮汉子也不说话,转身离开,孙燚却从他转身那一刻眼睛里看出了一丝阴恨。 孙燚转身和大家说:“那个瘦高个一只手都能把那么粗重的木头按在地里,也不简单。看看,这些卖艺的功夫都这么强,我们想在江湖上闯出点名气,没那么简单。” 众少年脸上少了些看热闹的喜悦,都有些不自然,确实受到一定的打击啊,本以为自己学得挺厉害了,结果一个杂耍班子都这么硬桥硬马功底扎实。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啊。 柳笑颜笑笑地说:“别听阿蛮的,他吓唬你们呢。这个班子肯定不是一般人,我都看过很多次卖艺班子,都是花拳绣腿耍花枪的。这样的班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刚说完耍花枪,场上的少年和瘦高个就来了一场双刀对单枪,这一次就真是耍得那个热闹,刀光闪闪,枪影重重,人在其中上蹿下跳,闪转腾挪,两人都不怎么用心,也不怎么用力,就是各种花式各种好看,人群里叫好声大作,铜板零零落落地丢了进去,明显比刚才那正儿八经的武把式更多得多。孙燚懒得再看,反而去观察那个壮汉和那个大鼓得瘦个,大壮汉听着人群的叫好声,脸上不屑一顾,眼里却恨恨的。那个瘦个没有上去表演过,但是他的鼓打了这么久,四平八马坐得笔直,手臂非常的稳,手型一点不变,这样看来,这也是一个有功底的人。那个击鼓之人好像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眼睛半睁,眼神锋利地刺了过来,孙燚没有收回视线,两人的眼神半空中相遇,不见刀光,火花四溅。那矮瘦个子略一迟疑,收回了目光,眼睛垂了下去,鼓声不歇,只是双臂青筋绽出,更是有力。壮汉敏锐地看向他,他却没有抬头,只是微微地摇了摇。 花枪看了一会儿,大家失去兴趣,挤出人群。人太拥挤,孙燚无意识地牵了柳笑颜的手,那柔软的小手稍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挣开,只是出了人群之后,大家发现笑颜的脸色有些微红,气息有些乱。 在集市里再随便逛了一圈,吐火的,吞剑的,还真有胸口碎大石卖狗皮膏药的。唱戏的,说书的,摆摊买卖字画的,少年们对什么都有兴趣,什么都觉得好奇。什么都要多看一眼,这里的热闹程度远不是新安镇和定远小城能比的,时间过去很久,一群人还在集市里晃荡。 这里的小商贩极多,各种小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价格又便宜,虽然手上只有一点银子,也足以让少年们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第54章 爽快的笑笑 落致城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毕竟是一座大城,这里做做买卖的,走江湖混饭吃的人还是很多,有人才有人气,有人气自然有财气,相辅相成。 终于走完整个集市,已近东城门,天色已近黄昏,一行人闲来无事,又绕着东城门内城墙往回走,这里应该是靠近码头的缘故,房屋更加密集,大型的仓库,商铺,车马行,脚行都拥在这里,道路显得狭窄,空间有些逼仄。这时正是晚饭时候,家家户户飘起炊烟,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本来已经吃饱的少年们突然觉得。饿啦。 多走了几步,路边有个牛羊肉面馆,就是搭了一个大竹棚,摆放了七八张座椅。七八张座椅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站着等。炉子里冒着熊熊的火,灶上两口大锅,一口锅里乳白色的牛骨浓汤上下翻滚,浓烈的香味四面八方地飘散开来,另一口大锅滚着沸水,一个老人家左手拿着一大块面团,右手一把宽刀快速翻飞,面条子雨点般地落在沸水里压住水花,等水再一滚,另一个年轻人炒起一个大笊篱飞快地将面条捞起,顺势丢进一个大海碗,再抓起几片卤好切片的牛羊肉丢在面上,一个大勺子从滚汤里一掠而过,半勺浓白色的汤浇在碗里,随手丢几点葱花,一大碗刀削面就热气腾腾地端上桌。两人的动作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少年们不约而同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把目光聚集在孙燚,笑颜的身上,这时候压力来到两位老大的身上了,孙燚苦愁着脸,在身上一顿翻找,也只是在兜里摸出最后两枚铜板,看着那边店铺招牌下有一块写着价码的木板,浅底黑字:“面三铜板,加肉五铜板。”他把无奈的眼神又丢了回去。 柳笑颜看看有些窘迫地孙燚,眉开眼笑的,“怎么,馋了吗?” :“嗯,嗯” :“好香啊,好香的。”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笑颜从腰囊里摸出一块碎银:“老大在,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走!”小姑娘爽朗又大气,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老板,腾张桌子呗,我们一起的。” :“面条加肉,一直上,不喊停,不要停。” 少年们捧着大碗,埋头苦干,风卷残云的一口气吃了二十几碗,老板原本从容潇洒的动作都一瞬间破防,手忙脚乱起来。这哪是一群少年,明明是饿了好几天的狼崽子。 孙燚难的吃得有些斯文,李砚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扒着面,从嘴里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阿蛮,装斯文?谁不知道谁啊?” 笑颜大笑起来,完全没有一点羞涩的样子,一巴掌啪在孙燚的后脑勺上:“别装,动起来!” 孙燚嘿嘿一笑,彻底装不下去了。:“老板,再来一碗”脑袋往碗里一扎,三口两口一碗面消失了,端起大海碗,咕嘟咕嘟,汤都见底了。 现在最能吃的还是大柱子,十五岁的少年,竟比一般成年人的体型还要高大,膀大腰圆,雄厚壮硕。他吃了两碗后放下碗筷,左右看看,明显的意犹未尽却不好意思。“老板,多来几碗,给他。”笑颜对老板喊,手指向大柱子。 :“好嘞。来咯。”老板手底下有些忙乱,出面的速度倒是不减,看着大柱子那个小山一样的体型,往碗里丢肉片的时候也多丢了几片,这大个子,要多吃啊。 大柱子腼腆地笑了笑,手底下却一点不慢,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笑颜吃了一碗,又吃了一碗,想想还在吃了一碗,这一碗吃下去后,大大方方地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舒坦”,明明是俏生生的小姑娘,偏偏又做出这么爷们的动作,没人觉得不妥,倒是要伸出大拇指赞一声:“豪气!爽快!” 阿蛮哥更是喜上眉梢。 吃饱喝足,少年们满足地挺着肚子,满脸油光,跟在柳笑颜的身后,不自觉地像是一群忠诚的侍卫。这个女子,丽质天生,不做作不矫情,落落大方。谁不喜欢。 一晃又半个月过去了,天气越发的冷峭。 落致城内不太平了。传闻有三四户家产颇丰的富商大贾家里遭贼了,半夜里贼人翻墙而入,持刀剑挟持富商一家老小,洗劫一空。贼人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稍有反抗当头就是一刀,已经有三个人为此丧命。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李佳山是落致城里有名的药商,几代人都是做药材买卖,身家在落致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听闻这些消息,他特意派人去巡检衙门询问,果然不是流言。家里有钱,自然也会养些看家护院的汉子,听闻贼子下手狠毒,又是半夜入室,李佳山心里还是很不安,令人把护院的头领郑大力喊进来。 郑大力身强体壮,据说也练过几年武,身手也算矫健,最主要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家老小在落致城也是有根脚的,这无形让人觉得可靠,这也是他能成为护院头头的重要理由。郑大力听闻老板传见,忙不迭地跑进中堂。 :“大力啊,城内闹贼的事情你听说了?”李佳山皱眉问道。 郑大力当然听说了传言,但是他也觉得那只是传言而已:“主上,我听说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们李宅墙高院深,护卫人手又足,平日里也时有操练,不会有贼人不知好歹的。” 李佳山心里的警惕并没有放下,既然已经有人命在身,这不是一般的贼子:“大力,这段时间你们护院队一定要提高戒备,晚上值岗的人员一定要多安排几个。”说完想了想又说:“这段时间不允许休假,大家都要辛苦一下,这段时间工钱加倍。你和大家伙都说一声。” 郑大力根本没有在意李佳山说的别的话,就记住了工钱加倍。他连连点头:“知道了,东家,你放心,我们护院队一定会加紧巡逻,尽忠职守,保证宅院平安无事。” 李佳山点点头。心里也稍微安心一些。自家的院子很高,一般人根本就进不来,护院队有近二十人,每个都是壮硕汉子,加强护卫,贼人应该不会有机会溜进来。他挥挥手,“你去安排,一定要保证宅子平安” :“好嘞,东家,您放心。”郑大力转身,大步流星地远去。 第55章 有贼 郑大力根本就没有把贼子当作一回事,院子里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兄弟,棍棒齐全,有什么不开眼的小贼敢闯进来?那不是自投罗网嘛。当然,话虽然这么说,晚上加强人手巡逻这事情还是要安排好,他太了解自己的东家李佳山,李佳山晚上极有可能会私下查看的,这要是被抓住把柄就不合适了,毕竟在李宅做护院头领,面子也有一些,平日里吃得好穿得好,风吹不着雨打不到,工钱也不少,这种活,很难再找得到啦。 这一日夜里,初十四,近满月,月色很好。 李宅后门,一个一身黑衣的瘦高汉子看了看近2丈高的围墙,不屑地摇摇头,退后两步,身子向前一窜,已经贴着院墙高高跃起,力将卸时,左脚在墙上轻轻一点,身子又生生拔高几尺,右手搭住墙头,轻轻一拉,整个身体就轻盈地翻过院墙,轻飘飘地落在院子里,在院墙的阴影处立住身形,左右看看,没有惊动什么,身形展动,借着阴暗处移动,似乎并不紧张。 前院围墙处,有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贴近院墙,一个体型壮实的汉子展开双臂撑在墙上,另一个稍微瘦点的跃身站在他的肩膀,搭成一个人梯,另一个最为瘦小的身子速跑两步,踩着两个人的肩膀飞身一跃,无声地落在墙头,丢下一根绳子,下面那个瘦点的汉子抓住绳子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绳子再丢下,两人一起用力,将最后一个壮汉拉了上来。 三个影子从墙头落下,居然还没有惊动任何人,今夜月光皎洁,却不能阻止罪恶。 即使有郑大力的交代,巡逻的护院队员还是没有当回事,下半夜瞌睡一上来,又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三人一路没有任何阻碍,就靠近了内宅。 今晚也许是为了表现自己尽职,郑大力难得地守在内宅附近,他坐在内宅边上的树下的阴影里,拄着一根枣木棍子,和瞌睡虫做斗争,眼皮子一下一下地沉下来,眼看也要坚持不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看见皎白的内宅门口突兀的出现了三个影子,郑大力猛地惊醒,汗水唰地涌了出来,果然有胆大的贼子闯了进来,但是为什么前院巡逻的没有示警,郑大力心里大骂,这些家伙肯定又找地方猫起来睡觉了。 而现在,怎么办? 贼子有三个,自己一个人,能上吗?天人交战,郑大力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贼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捅进内宅的门,轻轻地撬动着。“干了!”郑大力突然涌上了一股勇气,不管怎么说,这几年里佳山对自己确实不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道义还是应该有的。 :“什么人!站住!来人啊!!!”郑大力用力地抓住手中的棍子,从树荫下一个箭步跳了出来,还未有动作,先大声地喊了起来,“来人啊!!!有贼子!!!” 声音凄厉,划破夜晚。 对面三人中一个影子突然消失不见,眼前一花,有个黑影迎面袭来,郑大力只来得及提起手中棍子,试图挡一挡,一支腿呼啸而来,棍子瞬间断裂,郑大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嘭“的一声闷响,凌空一腿正正抽在他的脸上,郑大力整个脑袋猛然向后一折,他的呼喊声被闷回了咽喉,鼻子猛的撞进脑袋,眼珠子突兀地飞了出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与反应,郑大力后背就重重的撞在树干上,软软地瘫倒在地上。脖子怪异的扭曲着,并未断气,但也无法呼吸。那个黑影脸上围着黑巾,眼神恨恨的。 郑大力得大声示警没有惊动外院的人,倒是内宅里有人点着了灯。 内宅的门轻易被撬开,三个贼子闯了进去,从后墙进来的人并没有着急进内宅,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留意周边的动静,好一阵都没有什么反应,他才闪身进了内宅。 内宅里,李佳山已经醒来,今夜他本来就睡得不安稳,郑大力的呼喊声惊醒了他,他起身披衣赤脚走到窗口,从缝隙里看见三个黑衣人无声息地打开内宅的门,闯了进来。李佳山全身颤抖,害怕得腿都软绵绵地几乎迈不动,他的身体靠在窗户边的墙上,才勉强保证自己不瘫软下去。内宅里只有三个男人,一个是李佳山,一个是李佳山的儿子,还有一个老管家,剩下的全是妇孺家眷,如待宰羔羊,无丝毫反抗能力。 亮灯的是老管家房间,老人睡眠浅,一点动静就醒了过来,打开门,出门查看。才一开门,一把刀子就架在他的脖子上:“进去!”老管家身体一颤,动也不敢动一下,“进去”来人踢了他一脚,老管家踉踉跄跄地跌回屋里,来人跟了进去,一会又走了出来。 :“是个管家,屋里没有值钱的。” 这时候,另外一个瘦高个的黑衣人也走了进来,他低声说:“手脚快一些,只要金银珠宝银票,有反抗的一刀杀了。快快快。盒子,你在门口盯着。” 四个人,个头最矮小地守在门口,另外三人闯进内宅的房子里。一会儿内宅里嘈乱的声音响起,哀求声,哭泣声,拳脚声,骂声。 小个贼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月光下的院子,惨白惨白。 很快,所有的房门都被踢开,十几个家眷衣衫不整地被赶出屋子,跪坐在院子里,吓得瑟瑟发抖,一个贼子将刀抗在脖子上,绕着走来走去,眼神在那些遮掩不住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转来转去,邪恶又放肆。 第56章 灭门惨案 李佳山的儿子李群益刚满十九岁,搂着新婚不久的娘子坐在地上,女子吓得直哭,又不敢大哭,抽抽噎噎的停不住,那贼子看到李群益的娘子年轻貌美,哭得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身上衣衫凌乱,露出嫩白的肌肤,不由起了淫心,他提着刀,指着李群益:“滚开。”李群益吓得只能畏畏缩缩地退后几步,贼子一把搂住他的娘子,手放肆地乱摸,嘴里言语放荡:“哟,小娘子,别怕,爷来保护你,瞧瞧这小脸,这么漂亮,哭起来不好看啦,来,给爷笑一个,笑一个。这皮肤,真滑嫩呢,摸起来像缎子一样光滑,来,让我摸摸,摸摸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这么滑嫩呢。” 李群益看着自己的娘子吓得缩成一团,全身颤抖,竭力躲闪贼子不老实的手,那贼子不依不饶,越发放肆起来。十九岁的年纪,多少还是有点血性的,李群益怒从心起,愤怒地站起来扑了过去:”放开她!放开她!” 李群益的举动和吼叫还是吓了贼子一跳,一只手还在女人怀里,一只手握着刀搂着女子的脖颈,一时没有来得及躲开,李群益一把抓在他的脸上,脸上的黑巾被扯掉了,露出脸。贼子一下丢开女子,跳了起来,一丝犹豫都没有,一刀对着李群益的脖子砍去,“噗”的一声响,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血液冲天而起,洒落下来,周围的人跪坐的家眷头上身上被热乎乎的液体淋了个彻底,那个被砍掉的脑袋落在地上,滚了一滚,正好滚到李群益娘子身边,“啊~”一声尖叫,彻底撕裂整个夜晚。 李佳山在贼子的威迫下打开了所有的箱子柜子,值钱的东西一扫而光,明晃晃的刀子面前,他只想保住性命,但是他听到外面儿子的怒骂声和媳妇发出的惨叫声,他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门。在屋里搜刮钱财的两个贼子也一个箭步跳到院子里。 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一个尸体,头离身体还有几步之远,一地的血,李群益的娘子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家眷们一身的血,也吓得胡乱叫了起来。 :“看人都看不住?搞什么?干嘛还要杀人?”瘦高个子不悦。 看了一眼,怒道:“你的遮面布呢?” 杀人的贼子满不在乎地说:“刚才那小子偷袭我,被扯掉了,我杀了他。” :“这么多人看见你的脸了!你要怎么办?”瘦高个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眼神一凛。 杀人的贼子冷冷的说:“全杀了呗。” “动作快点,老贺,帮他!”说完,瘦高个子立刻进了屋子,床上扯下一个被单,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丢在被单上,打了一个大包裹,又把一沓银票放在腰囊里,转身走了出去。 转眼工夫,凄厉的哭喊声中,外面十几个人都已经倒在血泊中。外院已经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 :“走了,快走”他喊了一声,另外三个贼子聚集在一起,打开内宅的后门,从院子的后门溜了出去。 顾远之早早就被吵醒,想发作,又忍住,没有特殊情况,谁也不敢这时候来吵他休息啊,看来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几天还在为连续发生好几起的入室抢劫案发愁呢,又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啊。 :“顾大人,不好了,李佳山一家十六口人昨夜全部被杀死了,家里财物被洗劫一空,整个城里都知道了,好多人聚集在他家门口,乱哄哄的。商会鲁庆鲁会长早早就来府上等着您呢。” 顾远之一惊,瞌睡全无,还有些不信:“全部?死了?” :“全部死了。”师爷很干脆,“我派了巡检杨立的人去查了。消息一会儿就来。您要不要先见见鲁会长?这连着死了好几个都是城里大商贾,李佳山还是商会的副会长呢,去听听鲁会长怎么说?”师爷劝说着顾远之。 :“好,去见鲁会长”顾远之都顾不上洗漱,直接到了中堂。 落致城商会鲁会长,年约六十,平日里头脑清醒,中气十足,而今日却是眉发皆白,老态龙钟的样子,背都驼了下去。 :“顾大人,打扰了!”鲁会长见顾远之出来,立刻拱手施礼,平日里两人多有往来,交情不错,也没有太多的客气话:“顾大人,李佳山一家被灭了满门,家中贵重物件全部被洗劫一空,贼子越发猖狂了,顾大人,早做打算啊。 顾远之交代一声:“快给鲁会长看茶,鲁会长,你坐你坐,我们坐下说。” 鲁会长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顾大人,快拿出点章程,城里商贾豪绅个个都胆战心惊,提心吊胆呢,一早上我家里就来了四个人诉苦呢。” 顾远之没有顾及鲁会长因为焦急而有些不客气地说话,他理解这些商人们胆小怕事的心理,而这些商人又是落致城的衣食父母,整个城里的商业规则都是由他们制定的,这也为落致城带来了不少的税收,对自己也毕恭毕敬的,这些年孝敬了不少银两给自己,自己有钱在朝中打点关系,也是托了这些商人的福,如果不能让这些人满意,打了退堂鼓离开落致城,这后果就很严重了。 :‘鲁会长,你别着急,我一早就派人去勘验严李佳山家的现场,同时我也安排了巡查衙门立刻加派人手在各处城门排查,怕贼寇逃出落致城,只要还把他们关在城内,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这几日我会安排更多人手去街面上打听情况,只要有点线索,我立刻抓人。你放心,只要他们还在城内,一定跑不掉!“顾远之在鲁会长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他必须稳住这个老头,这个老头子看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商会可是被他抓得牢牢的。 鲁会长站起身:“顾大人,一切靠你们了。这样,我回去和商会的人商量一下,只要能抓住这一伙贼人,生死无论,我们商会愿意拿出白银千两作为犒赏。” :“好!鲁会长果然大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鲁会长安心回去,等好消息,这次只要贼子还没有离开,我必定将他们一网打尽。”顾远之大喜。 第57章 求援 巡查衙门,杨立坐立不安,他刚从凶杀现场回来,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连去的仵作都忍受不住,现场实在太惨烈了,死者有的身首异处,有的一刀割喉,还有重物击中躯体,内脏粉碎而死,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场说明了一件事,这群贼寇下手特别狠毒,而且手上功夫了得,有两个死者居然是后背一掌,五脏六腑全部碎掉,这已经是很厉害地高手了,现在别说找到他们,就算是找到了又怎么抓捕呢? 城王府顾远之顾大人已经发话了,最多十天,必须将贼寇擒拿到案,这个任务可不好完成啊。顾大人也说了,有千两白银作为犒赏,可这千两白银有那么好拿嘛,有可能是要用命来换啊。自己巡查衙门手下人是什么水平,自己太清楚了,平时抓个小偷小摸的还可以,要真刀真枪地和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对阵,估计吓得刀都提不起来,真是愁人啊。 杨立想了又想,还是要去拜见顾大人,这丢命的活计,不好干。 顾远之以为千两白银作为悬赏,巡检衙门的人会很积极,杨立上门拜见,正好他也想听听杨立的见解。“喊他进来。”顾远之对师爷说道。 :“杨立拜见城令。” :“起来,别那么生份。”顾远之随意说,“杨巡检,有什么发现吗?” 杨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顾大人,我看了现场回来,根据现场的痕迹,凶手大概有人,手段残忍,而且都是很厉害的高手,他们干了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会隐藏起来,落致城这么大,我们巡检的人手不太够。” 顾远之脸色不悦:“你什么意思?人手不够?那你巡检是干什么的?” :“大人,巡检衙门就几十号人,平时维持一下秩序人手就很紧张了,这种凶案确实抽不出太多人手啊。”杨立辩解道。 :“这平时没事的时候你们巡检的人耀武扬威的,现在有事需要了你们又人手不够?你杨立是不是不想干了?”顾远之的脸色黑了下来。 杨立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大人,我们巡检可以去打探消息,但是动起手来,怕不是对手,万一让那些贼寇逃了出去,也不好交代啊。大人,您看能不能请王都尉那里支援一些人手啊?” 顾远之听了,倒是冷静了下来,这个灭门案子确实影响比较大,如果能抓到凶手倒是好说,要是发现凶手还没有抓住,会给有些有心人抓做把柄做文章啊。若是请守备军来协助抓人,抓到更好,万一抓不到,也算有人可以帮忙承担一些风险不是?”越想越是这么个理,顾远之喊了一声:“来人,去通知守备军王都尉,就说我有要事相请。” 顾远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杨立,想想这个家伙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好在很听话,有什么事交代他,他也算能完成,真的要他去抓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以后想找这么听话好用的人也不容易啊。“起来,别跪着了,你先别走,等下王都督来了,你把事情详细说与他听。” :“谢大人。”杨立爬起来,毕恭毕敬地弯腰屈膝站在一边。 守备军王都尉全名叫做王晋勇,三十来岁,正是男人最壮年的时候,来自都城,来此也是为了混个资历而已,人倒是不坏,没有什么恶习,也谈不上多上进,每日里也就是自己在府里喝喝酒,练练武,不善于交际,也不喜交际,只想平平安安过渡几年就回都城找一个好位置安排,这些年皇帝对军队打压得厉害,军方和文臣又弄不到一块儿,军伍里的很多人都没有出头之日,大家索性也就随意混混日子。 灭门案的影响很大,作为落致城的守备军都尉,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他早已安排了亲兵长欧阳雁去看了现场,欧阳雁回来后也说了,动手的贼寇不光心狠手辣,身手更是了得,两丈高的院子飞身跃过,那个被踢死的护院只被踢了一脚,全身筋骨具断,被砍死的李家大公子李群益断头处刀口齐整光滑,说明凶手刀很快,还有被一掌印在背上的那两个死者,五脏六腑肝肠寸断,这掌力更是非同小可。欧阳雁很感叹地说:“这样的人物在落致城算是顶尖好手了,巡检的人有罪受咯。” 突然听到城令顾远之相邀,王都尉心里有些意外,想想也是意料之中,他几乎能判断顾远之找他有什么事了。虽然军方和地方文臣尿不到一起,但是作为守备军的都尉,自己的驻地发生这样的恶性案子,也不可能置身之外啊。这样残忍的凶手,早一天抓到,早一天砍头了事。 王晋勇披甲骑上战马,身材高大的王晋勇虽然长相秀气,但是披甲挂刀也是威风凛凛。十二名亲兵披甲持戈分两队骑兵,一队开路,一队殿后。 王晋勇无奈地看了看亲兵头子欧阳雁:“雁哥,招摇了?” 欧阳雁和他一起长大,欧阳雁的父亲是王晋勇父亲的亲兵头子,所以几乎是一家人。 欧阳雁一身亮甲,护面盔下脸色庄重。“这不是招摇,这是震慑。这么大的事,守备军出动,全城皆知。” 王晋勇知道欧阳雁说的是对的。一路上,果然有许多人在路边围观。他心里想,也许作案的人胆子大一些,也会在这人群中窥视自己。 一行数人到了城令府翻身下马,早有人迎了上来:“王大人,顾城令说了,大人来了就直接进去,不需要通报。” 王晋勇把手上缰绳一丢,一个亲兵接住,一队亲兵去拴马,另一队亲兵在欧阳雁的带领下护卫着王晋勇走进城令府。 第58章 都尉王晋勇 中堂,城令顾远之满脸堆笑迎到门口:“王大人,别来无恙。” :“顾大人,客气了。” :“请。” :“请。” 欧阳雁带着亲兵左右护卫在中堂门口,双脚跨立,刀在手,甲在身,目不斜视,威风凛凛。 顾远之进门之时还瞟了一眼,嘴里说着:“王大人手下果然是精兵强将啊。” 王晋勇知道顾远之在给自己灌迷糊汤呢,也不为意,打个哈哈:“顾大人过奖了。” 中堂坐下,下人端上茶,两人寒暄一番,顾远之就直入主题了:“王大人,近日城内发生多起谋财害命的恶性案子,不知王大人可有耳闻?” :”听说了,早上一起死了很多人,城内估计没人不知道了。”王晋勇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茶,顾大人的茶真好。” 顾远之笑笑:“王大人喜欢,一会儿我给王大人带两斤回去。” :“那就谢谢顾大人了。我就不客气啦。”王晋勇也没有推辞。 顾远之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今日这件灭门案性质太恶劣了,严重影响了城内的安稳,城内很多百姓都吓得不敢出门了。今日我手下出去了解情况回来说,城内商铺竟然有三成不敢开门做生意了,街上行人都少了很多。“ 王晋勇点了点头:”可以理解,一下死了这么多人,确实令人害怕。不知道顾大人有什么打算呢?叫我来,是需要我们守备军做些什么吗?”王晋勇也不客套,直来直去地问 顾远之喊了一声:”杨立,过来。” 杨立弯着腰,低着头走了过来 :“王大人,这是巡检衙门的杨立,这个案子是落在他的身上了,听听他怎么说可好?” 王晋勇看了看杨立:“行。” 杨立抬了抬头:“两位大人,我们今日去看了事发场地,李佳山一家死了十六口人,另外还有一个护院头领可能发现贼踪试图示警,被发现后踢死在内宅外面的树下。” :“嗯,这些我都知道了,我也派人去看了作案地。”王晋勇打断他说。 杨立又抬头看看顾远之,顾远之点头示意继续说。 :“我们巡检衙门判断凶手应当没有出城,早上很早就有人来报官,那时候城门还没有开,我早早就派出去人手去了四处城门,出城的每一个人都会接受严格的搜身,贼子抢了不少金银珠宝,肯定不能丢弃,他们看到城门戒备森严,肯定不会从城门口出去。” :“城墙上我时刻有人巡逻,应该也不会从城墙下去,虽然我听说贼子能翻过两丈高的围墙,但是城墙可不是院墙。”王晋勇插了一嘴。 :“是是是,王大人说得极是,所以我们最终判断贼子还躲在城内没有出去,不知道是逃不出去,还是想伺机继续犯案,这个就不好说了,但是这几天抢了这么多家,据我们记录,已经是非常多的财物了,再抢都未必能带走。”杨立说出自己的判断。 顾远之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问:“会不会城内有接应?我大概看了一眼失物清单,那些东西几乎能装一大车了,还没算上今天李家的失物。这么多东西藏哪里?” 杨立满脸钦佩地看着顾远之:“大人英明,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这也是我们判断的方向,落致城内有贼人的接应点,一个是给贼寇提供消息,第二是提供地方隐藏财物。” :“嗯,你们能想到这些,说明也是用了心的。”顾远之泰然自若的说道。 :“既然巡检有了自己断案的方向,那我守备军需要提供什么帮助?”王晋勇故作不解的问道。 杨立转头看着顾远之,眼里皆是渴求之意。 :“咳,嗯”顾远之清了清嗓子,转头望向王晋勇:“王都尉,你知道落致城这些年也算是平安,所以入驻的人口越来越多,这些年新起来的杂七杂八的房子也多如牛毛,但是城内巡检的人手一直就没有扩招,现在这样复杂的情况,巡检这几十个人往城内一丢就像石子打水花一样,片刻就没有踪迹,而这个案子案情重大,时间紧迫,所以杨立巡检长希望守备军可以提供一些人手帮助。” 杨立连连点头:“王大人,帮我们巡检,也是帮全城百姓,今早抓住凶手,更是为死去的人申冤啊。” 王晋勇今日来之前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的内心也想着快速将凶手捉拿归案,一来这样的凶徒留在城内确实会造成百姓的恐慌,二来如果成功抓获凶徒,自己的功劳簿上肯定也可以多添一笔。他沉吟不语,似乎有什么顾虑,嗯,地方上的事需要请军士出动,重点不是在一个‘请’字吗? 顾远之一眼就看懂了王晋勇的迟疑,都是老江湖,谁不懂谁呢。 顾远之的算盘打得精呢,可以在地方财政上拨出一些银子作为守备军帮忙稽查贼寇的必须开支,而后呢,商会那里答应了犒赏千两白银,还可以多要一些吗,把贼寇的凶残说得严重一些,他们自然会主动地加赏,抓到贼子,皆大欢喜,缴获的赃物毕竟自己要先点验的,实在运气不好没抓到,反正银子也不是自己出的,有什么关系呢? :“王大人,为了感谢守备军的弟兄们帮忙缉查贼寇,我城令府愿意拿出白银千两作为弟兄们的辛苦费,钱不多,一点心意而已。如能成功将贼寇捉住,我必定上表禀告皇上,为将军请功。而且商会那里还会有一大笔的犒赏犒劳将军和弟兄们。” 杨立听了心疼至极,商会的犒赏,他眼红很久了。 王晋勇听了顾远之的话,也不做犹豫状了,振身而起,甲胄哗啦啦响:“顾大人,捉拿凶手,护佑百姓安宁,我守备军责无旁贷,就此说定了,我回去立刻点兵三百,供顾大人驱使。” 第59章 狗都嫌 一整天,全城戒备,巡检派人带着守备军军士挨家挨户地搜查。奖赏这么高,任谁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一时间城内到处鸡飞狗跳。 当日并无收获。但是,打草惊蛇。 夜里,在一个大院里,四周无闲杂人等。院子很大,大院依照南方水乡的风格,楼台亭阁,池塘廊桥。这在北方很少见的布局。 几根蜡烛点亮了很大的一间书房,房间里散乱地坐着五个人,当中一个五十来岁头发灰白,中气十足的老者瞪大眼睛,鼻孔张得开开的,呼呼地喘着粗气; :“你们干嘛要杀人全家?杀人既浪费力气,又没有好处,反而事情搞这么大!” 另外四人不作声。 老者越想越气,压低嗓门吼道:“我给你们那么详尽的情报,以你们几个人的身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了财物就走,现在可好,灭人满门,这种事情是要上报朝廷的!一家十几口人的命案,在整个大夏国内都是惊天大案。你们这是自找麻烦!” 那个矮壮汉子闷声说:“他们反抗,我不杀吗?” 老者怒目圆瞪,怒气几乎要迸射出来。 瘦高个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眼神依旧恨恨不平的家伙,和老者交流了一下眼神,装作一副做好人的样子地说:“周老板,事情既然已经出现了,大家也不要互相埋怨了,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今天守备军都出动了,要是查出点什么,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周姓老者强压怒火:“现在还能怎么处理,出又出不去,只能躲起来看看风头啊。” :“周老板,你这里家大业大,有没有什么可靠的地方可以藏身?”瘦高个子对老者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这个动作被站在门口的那个小个子看了个正着,他愣了一下。 周姓老者站起来:“你们先在这里躲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安顿你们。” :“老高,来一下。”老者对瘦高个喊了一声。转身出门而去。 瘦高个老高随着走出去。 屋子里三个人沉默许久,另一个岁数大一些的壮汉有些埋怨地说:“你说你,好端端发财的事,硬是被你搞得这么麻烦。现在有钱又怎么样,城门都出不去。还不知道要藏多久呢。” :“你少啰唆,杀人又怎么了,钱是少分你了?”那个粗壮的矮个壮汉恨恨地说。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充斥着浓浓的厌恨。 小个子贼寇轻声用力呼吸着,冥冥之中他感觉这个大大的书房空气凝滞,好像一个被深深埋入地里的大棺材。压抑令人窒息。 出门得两个人走到院子中间,周姓老者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了,他望了望黑暗寂静的庭院,心平气和地对老高说 :“老高,那个家伙是个祸害,不能留着了,处理干净,不要留痕迹。” 老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周老板长吁了一口气,将闷在心里的郁闷吐了出去:“你处理好之后,带他们两人躲到下面去,里面吃的喝得我都备好了,可以生活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我会通知你。白天千万不要露面,实在憋得难过了,晚上可以悄悄出来透个气。一定要小心,虽然我这里相对比较安全,但是这次是守备军出来搜检,搜查力度肯定不会小,你和你的人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 :‘好的,周哥。我们会小心的。你放心,一定不会连累你。”老高平淡的说道。 :“行了,那个池塘东面水很深,适合埋藏不能见人的秘密。你自己处理清楚就行。明天下午我会带人回来住,你们自己藏好。”老者拍了拍老高的肩膀。 老高点点头:“放心,晚上我会处理干净的。不好意思啊,周哥,给您添麻烦了。” 老者挥挥手,径直走了。 送走老者,老高在院子里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今日满月,月光柔柔的挥洒月辉,放眼看去周围的亭台楼阁披着一层薄薄的月光,恍若梦中。他深深地呼吸,夜里清冷的空气流入肺里,清洗干净心中的郁郁之气。 老高面不改色地走进屋子,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这几天要躲在地下,大家要忍耐一下,不要耐不住性子惹出事来。” 矮壮男子不乐意地问:“什么时候分银子?”他有些挑衅的意思。 :“过了这风头就分,等几天就好。”老高情绪没有变化。 矮壮男人还是在念念叨叨:“真他娘的不爽快。” 老高没有再理睬他,从他身边走过,摸了摸小个子的头:“记住啊,做人做事要懂事啊,这样才不会变成狗都嫌的货。” 话音刚落,他一转身,双掌竖在身前,对着矮壮男人胸口就印了下去。矮壮男人突然遇袭,又惊又怒,身子往地上一斜,左腿蹲地,右腿像离弦的箭一样抽射,右脚掌勾起,尖尖的好似一个毒蛇的头一样射向老高的腹部,又急又快,像撕布一样破开空气。老高根本没有去管射来的右脚,两掌决绝地按向矮壮男人的胸膛,一副同归于尽的狠戾。眼见双方要同归于尽,旁边突然无声无息伸过来一双手,青筋绽开,肌肉虬结,手掌又粗又糙,“咔嚓”一声扭住射上来的脚掌,手指用力一折一扭,那脚掌象蛇头像是被抓住了七寸,突然间就瘫软了,矮壮男人闷哼一声,猛然抽腿,却被牢牢掐住动弹不得,正要破口大骂,老高双掌突然加速,雄厚掌风封堵了他的声音,双掌猛地按在他的胸膛,矮壮男人雄壮的上身突然向后一缩,胸口塌陷,后背高高隆起,“咔啦咔啦”响了几声,胸口背后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口鼻处冒出浓浓的黑血,身子软软的瘫倒。 轻易解决了矮壮男人,老高面不改色,随手抓起蜷缩在地上的身体:“我去处理一下,你们清理一下房间,一会在假山见。”说着提着身体就走了出去。 小个子眼睁睁地看着发生的事情,他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眼神更是像死鱼一样没有光彩,也许这种事情见多了。另外那个岁数大一些的汉子也不说话,开始清理房间里的痕迹。 第60章 稽秘司的面子 学院宿舍里,少年们躺在炕上聊着今天发生的灭门案子。 生与死对少年们来说,毕竟还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他们没有感伤的情绪,注意力更集中在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么凶残的案子。 陈阳双手抱着头看着屋顶:“能杀死一家十几口人,凶徒是为了劫财还是灭门啊。” :“我听说巡检的人都不够用了,守备军都出动了三百精锐,挨家挨户地搜查呢。”张山虎居然还有点激动。 孙燚枕着李砚的手臂,愤愤不平地说“这世道这么乱吗?这还是大城啊,有巡检,有守备军,还能出现这种灭门惨案,听说脑袋都砍下来了,这伙凶徒真是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啊。这种家伙抓到了真该千刀万剐。” :“对啊,很多家有点钱的人家到处在找护院的好手,现在城内稍微会点功夫的都被抢去看门护院了。据说工钱还不低呢。” :“诶,可惜我们不能离开书院,否则我们也可以去做护院啊,赚点工钱买烧鸡吃啊,好久没有吃烧鸡咯。”晓旭咂巴着嘴。 说起吃,话题立刻就转了方向 :“烧鸡没有猪头好吃,猪头油多肉厚,香得很。猪头配馒头,我能把院里吃穷。”陈阳更喜欢吃肉,厚厚的肥肉五花肉猪头猪蹄膀都是他的最爱。 :‘不用等你吃,院里已经很穷了。”大柱子难的地说了一句真实的玩笑话。 小柱子抱着他哥哥粗壮的手臂:“要不我们偶尔也出去卖艺赚钱?我哥可以胸口碎大石。” 大家哄然大笑。。。。。。:“这个主意不错啊。” 哄笑声中,孙燚突然想到什么,他回忆起在街上看到的那几个练杂耍的卖艺人,那都不是一般的习武人啊。为什么会在这么偏远的落致城杂耍卖艺呢?这身本事,去到任何地方,都不会被人轻视啊。 李砚一直没有作声,孙燚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李砚犹犹豫豫地说:“这些贼子每次都能找到富商的家里,他们要不然就是在城内住了很长时间,要不然就是城内有他们的内应。” :“对啊对啊,前几次就抢了好几户人家了,还杀了人,他们居然不跑,昨天还继续作案,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今天巡检和守备军搜了一天都没有找到线索,这些家伙在城内肯定有安全的藏身之处。”陈阳注意力又集中到贼子身上。 张山虎坐起来:“我听说商会和城令一起发布了悬赏,如果能抓到或者杀死这几个贼子,有高额的奖金呢,听说一千两白银呢。能提供准确线索的,也有不菲的奖金。” :“哇,一千两白银?这么多钱,赚到就是发财啦。”小柱子惊叫道。 大柱子捏着小柱子的鼻子:“这钱有那么好赚吗,听说那些家伙不光下手狠毒,功夫也很高啊,李家的院墙那么高,他们都可以悄悄翻进去了。” :“那他们会不会来我们这里啊?”小柱子有点害怕,紧紧抓住大柱子手。 大家顿时又笑了:“我们院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找不出值钱的东西。来这里干嘛啊。” 张山虎还是一本正经地说:“要是我们能抓到他们就好了,一千两银子,够书院过上好多天的好日子呢。” 孙燚忽然说:“明天找白哥问问呗,白哥不是什么稽秘司的吗?他肯定有消息。” :“对啊对啊,找白哥问问情况,白哥肯定知道。” 江白和沈黑并不在屋子里,虽然城里发生命案本身与稽秘司无关,但是稽秘司两位都是稽秘司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时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案,又是这种十几条人命的大案,两人肯定不能视若不见。两人稍一商议,就开始行动起来。 而此刻,两位爷正在骂人呢。 挨骂的是稽秘司在落致城的负责人王九,王九是认识沈黑的,其实稽秘司里认识沈黑的人还真是不少,一个是沈黑的黑太有名了,另一个是沈黑这些年一直都是周三爷身边明面上的护卫。 但是骂人的居然不是沈黑,沈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看江白骂人骂的才是一个恶毒呢,江白确实气得不轻,他本想来驻点落致城的稽秘司的暗点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然而这个稽查王九,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稽秘司是什么?是监察百官,洞悉江湖,收集情报,监视可疑。 一个城里,接连发生这么多起凶案,你王九居然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这不是纯纯的酒囊饭袋嘛! 江白很少这么生气的,他也从没有见过这么不给力的部属,骂累了,端起茶杯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茶润润嗓子,正准备张口继续,沈黑突然咳嗽了一声,江白噎了一下,去看沈黑,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表情,不过这一迟疑,江白反而冷静了一些。 王九约莫四十来岁,一副普通中年男人的模样,体型稍为有点胖了,但是不显臃肿,在落致城开了一个饭馆,叫做:“有肉吃”大俗即大雅,生意倒还是不错,青楼酒肆一向是情报集散地,所以他在这里这么多年来,情报收集上还是有点能力,一直以来的功考都还不错,他自己也满足现在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风险,收入也还可观,结交一些层次不低的人,有些许小事也有人帮个忙,这样的日子逍遥自在,除了家人不在身边,其他一切都完美。而现在,他觉得自己要失去这样的幸福了。 :“王九,你有多少下属在城内?”沈黑淡淡地问 王九弯着腰,“禀上官,落致城内有属下十二名。” 沈黑又说道:“十二名下属不算少了,你没有凶手的消息本身就不对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王九也不敢辩解:“小的无能,小的有罪。” :“凶案发生一天了,你的人有没有去看过现场?沈黑想了想再次问到 王九连忙说:“今天巡查和守备军始终有人在现场看守,我的人根本进不去。”说完,他头更低了,好像也觉得自己无能。 沈黑沉默了一会儿:“我再给你一些时间,你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给我,可靠的线索。” 王九几乎要跪下去了:“属下一定会尽力去查。不过今天从守备军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不知道是不是准确。我的人还没有最后证实。” :“说来听听。”江白插嘴说道。语气还十分生硬。 王九斟酌了一下,“守备军和巡查两边都有一个确切的推测,第一,凶手功夫很高。第二,凶手还没有跑出城,至少财物还没有出城。第三,怀疑有内应。提供信息和藏身之所。” :“嗯。后两个说法我们也有些赞成。”沈黑站起来:“你继续去查,明天我再来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 第61章 见见世面吧 江白和沈黑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今日夜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早早关了门,百姓也早早闭门不出,夜风无声,寒意弥散,漫长冷清的街道显得更是阴冷。 :“想喝酒都买不到酒了。”江白闷闷不乐的左看右顾。 沈黑像一件白色长衫,跟在江白身边飘啊飘,他没说话。 江白转身看看沈黑,突然忍不住又笑了:“大哥,你这样晚上出门,什么牛鬼蛇神江洋大盗遇见都会被你吓死。” 沈黑根本没有理会江白的玩笑,他突然说:“分析一下后面的走向。你先我先?” :“你先来”江白正经起来。 :“两种可能,一种是直接搜到他们的行踪,擒获或者杀死。另一种是这种搜查吓到他们,他们深藏不露,等过了足够长的时间,风声过去再出逃。我认为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沈黑语气很是平静,说明他已经想得很彻底了。 江白接口:“我也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不过这种可能性就证实了他们有内应。最好的办法是扩大搜索力度,运气好直接发现他们,运气差点也能打草惊蛇,搜查几天后再减少搜查人手,恢复正常,这样他们一旦觉得有机可乘,会尽快逃出去的。这案子太大了,我猜他们不会在这里躲太久。” 沈黑问了句:“你觉得与官府有没有关系?会不会黑白勾结?” :“不会,黑白勾结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那会不会同行相欺?” :“仇杀吗?不太像,几家被抢的都很干净,手脚很利落。不过这也是一个方向,不能轻易放弃。”江白认真的说 江白继续说:“我还觉得,他们的内应在城里应该有不小的家业,否则小门小户藏四五个大汉,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会藏在一起?分开藏也行啊。” :“黑哥,若是你和几个人一起抢了足够多的金银珠宝,你舍得离开你的视线?舍得让别人保管?你太不了解人心咯。”江白语气轻飘飘的。 沈黑沉默了,半晌才回了一句:“也对!” 江白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奇怪了,这里冷得这么快。感觉夏天才过去啊,秋天还没有感觉到就入冬了吗。” 两人携着一身清冷刚走进学院门口,就听见刘院长坐在门房里喊了一声:“带酒了没有?” 转眼看去,刘院长和曲先生坐在门房的炕上喝着茶。魏书生在边上伺候着两位大爷。 江白和沈黑走了进去:“所有的店家都关门了,别说酒了,找碗水喝人都不带给开门的。”江白无可奈何地说。 :“小魏子,快,给两位大爷倒杯茶来。”刘院长又叫魏书生。 魏书生点头:“好嘞,大爷,马上来。” 帅气的魏书生今日一反常态没有保持书生的骄傲,殷勤得像个下人。江白谨慎地看着他,觉得背后有些凉兮兮的。 魏书生不那么熟练地端上两杯茶:“两位慢用,喝完吩咐一声。”表情很是殷切。说完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刘院长身边。 江白和沈黑端着手里的杯子,没敢喝,好像端着一杯毒药。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约而同地保持静默,一句话都不说。 曲先生开门见山地问:“说说掌握了什么线索?” 江白犹豫一下:“没有什么线索。我们知道的和街上流传的没有什么不同” :“嗯?”曲先生充满疑惑地哼了一声,满是不相信。 江白无奈地点点头:“真没有信息,这里的暗谍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曲先生想想也就信了,这些年稽秘司的能力大不如以前了,放在当年稽秘司鼎盛时期,一个城里但凡进来个过界的人,马上就能得到信息,提高警觉。现在确实差太多了。曲先生心里暗暗地叹气,朝廷这些年对稽秘司的戒备心越来越强烈,周三哥也不得不低调行事,人手损耗也一直得不到补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你们两个怎么打算,不管了?”曲先生又问了一句。 江白赶紧地辩解:“谁说不管了,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我遇到了,怎么能不管?我稽秘司不要面子的吗?我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沈黑跟了一句,“还有我。” 曲先生和刘院长都笑了起来,这两小子还是有担当的。 枯灯下,门房里,江白和沈黑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自己的判断和推断都说了出来,曲先生和刘院长静静地听完,特别是听到说内应有可能在城内有足够大的产业才有地方隐藏几个贼子,他两连连点头,虽然只是推断,但有可能接近真相。 ;“江白,我给你一些人配合你们调查这件事,一切听你的安排。”刘院长宣布。 江白喜出望外,落致城这么大,正愁人手不够呢。加入一批战力强悍的年轻人,人虽然不多,但是也算不小的助力了。 :“魏书生,明天你和大钟带着孙燚他们六个一起,小柱子除外。你们配合江白和沈黑,听从他们调遣,我就不信拿几个贼子没法了。”刘院长难得的脸色肃穆:“你和大钟不要蛮干,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曲先生插了一嘴:“别担心,这些小子比巡检那些人可要强不少。而且也该放他们见见世面了” 魏书生连连点头:“放心院长。” 魏书生一丝不苟的头发居然散乱了几根下来他都没有在意。虽然听说贼子武艺高强,但是魏先生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想想自己可以在少年们面前大展身手,勇擒贼寇,收获大量的敬佩与赞赏,心里甚是期待。 许萧萧先生会不会另眼相看呢? 走出门外的魏先生仰望星空,明月清风良辰美景,不及内心剑气长。 第62章 惊鱼 王晋勇大大咧咧地斜坐在椅子上,两腿伸得老长,一点形象也不顾及。卸了甲浑身轻松啊。 “怎么样,今天一点收获都没有吗?” 欧阳雁摇摇头:“没有,本来也不指望搜查一下就抓到人。” :“也是,落致城那么大,明天继续搜呗。”王晋勇不是太在意。 :“都尉,你说我们是不是再加派人手,声势再搞大一些?” 王晋勇懒懒地说:“怎么,打草惊蛇,敲山震虎吗?” :“属下想把他们吓出来,勘验现场说贼子最少有四个人,四个练过的大老爷们特征应该挺明显,不是那么好藏的,他们肯定心里慌慌的。”欧阳雁沉思着说。 王晋勇稍微坐正了点身子,好像有了点兴趣:“外面撒网?城内惊鱼?” :“都尉果然足智多谋。”欧阳雁不动声色地拍起了马屁,亲兵,不光是能打能拼,更需要抓住一切机会让主将心情舒畅。 :“哈哈哈哈”王晋勇笑得快要从椅子上滑落下来,欧阳雁赶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 王晋勇还是笑得乐不可支,欧阳雁也笑了起来,一个知道自己在拍马屁毫不在意,一个知道对方在拍马屁也毫不在意,两个一起长大的兄弟笑得不分彼此。 王晋勇笑着走到书桌前面,展开落致城舆图,仔细看了看,欧阳雁也笑着凑了过来。 王晋勇止住笑,在图上用手指点了几点,一脸严肃:”传令下去,明日搜捕多加三百人,声势给我搞大点。另外,城外四个方向多派出两队斥候,盘查任何可疑之人。不要管几个人,只要是练家子,都要详细盘查。” 他眼神一凛:“码头加派一百人,任何离开落致城的人或者商队,必须严格检查。如果他们想把赃物带走,水路是最好的选择。” :“是,都尉!”欧阳雁立正领令,跑出门传达军令。 王晋勇又坐回椅子上,身体软软的,眼神硬硬的。军人当如是,不动则已,动则有威。 次日,魏书生和大钟先生等少年们晨训结束,把众人召集在一起,事情一说,少年们立即兴奋起来,这可不是训练,是真刀实枪的参与。三口两口扒完早饭,少年们早早就在训练场集中起来,孙燚带上了燚刀,李砚带上了长枪‘诡刺’和短刀,其他人都取了自己善于的武器,陈阳,张山虎,晓旭都带上了刀,大柱子带了一根粗大的铁棒,小柱子没有被批准参与行动,哭得那叫一个悲伤,后来还是江白做主,把他带在身边,当作联络员负责跑腿,这样才平息了他的委屈,江白把自己配备的五发连弩给了小柱子防身,小柱子腰带上还插着孙燚送给他的那根坚硬的牛大骨。 分成了两组,孙燚,李砚和大柱子,小柱子分为一组,由魏书生和江白带队,大钟先生,沈黑带一组,陈阳,山虎,晓旭在这一组,兵分两路。少年们信心满满充满斗志。 王九一早接到通知,安排了两个熟悉本地的稽查人员分配给两个队伍作为向导。该怎么查,听江白和沈黑的。剩余的稽查人员不能暴露自己,只能私下打探消息,三教九流里那些个街头混子,消息传播一向是比官府还要快捷。 江白和沈黑都换上了稽秘司的制服,本地的稽查人员也换上制服,在大夏,稽秘司的制服震慑力可是大大超过所有力量,但凡有事情惊动稽秘司,那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按照昨日的判断,凶手的内应极有可能是大门大户的人家,所以今日,他们顺着昨日守备军搜过的路线,专门找大门大户的人家进去打探消息。这点人手进去搜查肯定也搜查不出什么结果,要的就是摆出一个姿态,这件事,稽秘司出手了。 一日下来,并没有收获,杨立的巡查和大张旗鼓的守备军也没有任何收获,三方人马折腾了一天,累得人仰马翻。倒也不是没有效果,全城百姓都知道这次官府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将凶手捉拿归案。稽秘司,军队都出动了,可不会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啊。 深夜,万籁寂静,周老板悄悄地摸到了假山边上,左右无人,他轻轻扭动了一块石头,假山下露出了一个洞口,周老板蹲下身子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他才谨慎地走进洞里,他的身影消失,洞口也自动关闭了。 地下这个洞挖得很大,相当于有三四个房间一般,虽然有空气略微有些浑浊,但勉强也能接受,洞里点了几根蜡烛,蜡烛静静地燃烧着,不惊不扰。老高站在洞口边上的一个浅浅的角落里,眼神戒备,身体紧绷,待见来人是周老板,也没有彻底放下戒备。 :“是我,老高,没别人,就我自己。”周老板点点头,和老高打了招呼。 老高手背在身后:“周老板,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周老板四周看看:“这里还行吗?环境是差点,安全性不差。”小个子随意看了老周一眼,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地发呆。另外那个老点的壮汉从床上爬起来,点点头,也没有说话。 :“还行。”老高面无表情。 周老板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搜查更严了,这一片还没有搜查到,我那边那个宅子一天去了三拨人马。真麻烦。” 老高眉头皱了起来:”三波人马?哪来三波人马?守备军出动了?” :“不光守备军,还有稽秘司。”周老板留意老高的脸色。 “稽秘司?怎么会惊动稽秘司?普通的杀人案而已”老高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不镇定了。旁边的壮汉也变了脸色。 :“老高,现在不是纠结稽秘司为什么出现,现在是要问你该怎么办?是继续躲在这里,还是要想别的办法了?实话说,我也没有料到稽秘司会插手。”周老板眼神闪烁,随意地到处看。 第63章 赏银一千两 老高一时间脑子里全是‘稽秘司’几个字,对周老板的说话没有反应。 周老板喊了几声:“老高,老高?” :‘嗯,嗯!我要想一下,稽秘司怎么就插手了呢。”老高还是被惊吓到了。稽秘司在这些江湖人士眼里,简直就是断头台,阎王殿的存在,江湖人士但凡有案子落到稽秘司的手上,无论有理无理,那就几乎没有囫囵个出来的。 周老板心里也被稽秘司的出现吓到了,但是,周老板可是见过那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和那一叠厚厚的银票,至少价值几十万银子啊,这一笔泼天财富,到嘴里还能漏出去吗?如果不是自己只知道金银珠宝的隐藏之地,那据说十几万的银票下落不明,周老板早就下手杀人灭口了。周老板见到老高这一刻的表现,心里有底了,这家伙虽然本事强,但是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啊,听到稽秘司就慌成这样,平时的镇定也都是装出来的而已嘛。 周老板心里暗暗盘算着,但是脸上还是表示出担忧:“老高,要不还是想办法逃出去?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你外边的兄弟,让他们可以接应你。” :“没有,不用。”老高说出没有两字后立刻醒悟过来,这姓周的摸底来着?老高眼神从周老板面前滑过,周老板还是表现出一副很担心关切的样子。人啊,果然是越老越奸猾。 老高心里也在盘算着,稽秘司的出现确实让他措手不及,本来计划在这里躲上些日子,等风头过了再悄悄离开,那一大笔钱足够自己下半辈子过上富家翁的生活了。但是此刻稽秘司的出现,让他心里强烈地不安起来。继续躲着,会不会被发现呢? :“周老板,事情超出预计了,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办才能万无一失。明天晚上你来我们再商议商议。”老高一时也做不出决断。 周老板站起身来,拍拍老高的肩膀:“老高,这么多年兄弟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办,保证要让你平平安安地。放心。”周老板又安静地离去。 老高坐在凳子上发呆,小个子贼子坐着发呆,老一点壮汉在发呆。 老高不知道想了多久,另外两个贼子看他长久的不说话,也没有干扰他,径自去睡觉了,睡了一觉醒来,老高还在发呆,不过眼睛稍微有了些神采了。 :“我们还是要离开这里,我会叫老周安排我们离开,我们同时走,分开走,三个城门出去,最后在东城门外二十里的甜水井汇合。东西要先寄存在周老板这里,等日后才有机会来拿。你怎么说?” 两人都不说话,老高站起身:“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周老板来,我叫他安排一下,后天走。这里一刻都不能多待了,时间越长,稽秘司的那狗鼻子就越有可能闻到味道找过来。” 这一天,又这样没有任何收获,或者,已经有了收获。 晚上回到学院,还没来得及去吃饭,柳笑颜就气呼呼地找了过来。大黑呼哧呼哧吐着舌头,露出尖锐的犬牙,为笑颜助威来了。 :“你们还当我是老大嘛?有行动居然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笑颜高高地撅着嘴,眉头紧紧挤在一起。生气也这么可爱。 少年们还未说话,魏书生和大钟先生刷的一声就不见了,江白和沈黑看气氛不对,两人对了一眼:“哎呀,还没有找刘院长汇报今天的情况呢。刘院长一定等急了,走走走,快去。“两人边说边溜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慢慢地转了过来,盯在孙燚身上,没有一点同情,更是嫁祸于人。 小柱子小声地说了一句:“阿蛮哥,你说不要叫笑颜姐的哦。” 大家拼命点头。 孙燚不敢相信地看着小柱子,这个小孩,和谁学会说谎啦? 柳笑颜慢步走到孙燚面前。大黑紧跟着他,口水呼哧呼哧的留在孙燚的鞋子上。 :“嗯?”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字,宛若重拳击中孙燚的心口。 :“啊?不是我啊!不是我说的啊!”孙燚手忙脚乱地解释。“别听他们胡说,早上魏老师直接抓着我们走了。”心里却在想:“这种危险的事,我怎么能让你知道呢。” :“那,你,就,不,会,通,知,我?”笑颜手握成拳,在孙燚胸口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一字一字地问。 孙燚看着胸口上落下的白皙的小拳头,脑子里轰隆隆地乱想,要死了。这小拳头怎么这么娇小,这么可爱呢。 笑颜近距离看见孙燚迷乱的眼神,脸突然红了,说话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明天我要去,不许不让我去,知道不知道?” 孙燚头点得像个拨浪鼓:“好好好好好。” :“嗯?你要去?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少年们看着傻子一样的孙燚,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脸,这老大实在太丢人了。 第二天,轰轰烈烈的大搜捕又在继续,当然,今日百姓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顾远之今日在城里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悬赏告示,并且非常详细地介绍了几个贼子的特征。不是长相特征,而是身体因为长期练习某种技能而有可能留下的肢体特征。比如腿力了得的,大腿肯定粗壮,脚掌一定会比常人厚实,甚至腿上可能会留有哪种苦练后的痕迹。如掌力了得的,手臂一定粗壮,手上关节粗大,掌心应该也有练过的伤痕。。。。。。。告示最后:“赏银一千两”,这五个字墨浓字粗,显眼至极。 这一日的全城百姓都完全失去了昨日的惊慌和恐惧,疯了一样地涌向街头,像寻宝一样观察着身边任何一个稍微强壮的男人,巡检衙门一天都是人潮涌动,无数个指望发财的和无数个被冤枉扭送来的人挤得巡检衙门门口的街道都水泄不通。杨立一整天都没有出过衙门,忙到焦头烂额,不过在这样的忙碌里,确实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杂耍卖艺四人组的资料,就这样出现在杨立的案头。 第64章 杀心 杨立看着情报,满是血丝的双眼一亮,,几乎立刻就断定了这几人就是凶手。再三仔细询问后,更是加重了自己的判断,立刻派出人手去通知了王晋勇,王晋勇又抽调出三百人去搜寻客栈,车店,两个时辰后,确定了这几个人曾经在‘运来客栈’住过几天,不过算算日子,第一次劫案发生那日,这几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条线索迅速被稽秘司的人传递回来,中午时分,参与稽秘司搜查的两组人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少年们的情绪高涨,这几个人,少年们都见过。 江白立刻把两组人都带回了学院把情况向刘院长汇报,刘院长起身就走:“跟我来。” 一行人随着刘院长来到‘温书阁’,赵无形先生迎了出来。许萧萧先生斜靠二楼的窗台上看热闹,不时地和少年们挥挥手。 :“赵先生,今日有劳你了,需要用到你的拿手本领了。”刘院长很客气地对赵无形说。 赵无形荣辱不惊:“刘院长有何事,但请吩咐。” :“今日需要赵先生帮忙画几幅人像,要那种真实画像。”刘院长依然很客气,看得出来,刘院长对赵先生的态度可比魏先生的态度要客气多了。 :“好的,院长,我准备一下纸笔”赵先生转身走进书阁,一会儿单手端着一张大桌子,一只手上提着椅子出来,桌子上笔墨纸砚齐全 赵先生一点不客气地摆好桌椅,坐了下来:“谁先来说?” :“我先来,有不对的地方兄弟们帮忙补充啊。”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讨论声中,桌上留下了四张画像,只是黑白色,每一张都栩栩如生,不光长相,连神态都跃然纸上。 孙燚将画像拿在手上,向一边走出几步:“看看,赵先生画的像不像?” :“是,就是他们,没错了。”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喊道。 孙燚钦佩地看着赵先生,赵先生依旧淡定自如,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赵先生,你这个画画的技法能不能教教我们?”孙燚忍不住地问道。 赵先生抬眼看看孙燚,眼角浅浅地微笑:“想学?我教你啊。” 赵先生这几张画像,很快地就送到顾远之,杨立手上,又传到王晋勇手上,这下有了明确的目标,大家心里轻松了许多,有了这么清楚的图像,凶手肯定插翅难逃,抓到与否,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手下的人可不是这样想的,有了这么清楚的图像,那千两赏银几乎到手一半了,这时候更是亢奋的不知疲倦,搜索了一遍,翻过头来再搜一遍,什么犄角旮旯里都要翻个底朝天,唯恐漏掉一点蛛丝马迹。这个是一千两啊。 这一晚的周老板,心里惴惴不安。他也去看了告示,告示上的特征鲜明,任何人都能判断凶手的样子,这可不是件好事,今日连他府上都有很多家丁杂役之类的人请了假,去街上寻找发财的机会。危险已经迫在眉睫,再不当机立断,后患无穷啊。周老板还不知道官府已经有了这几个人的清晰容貌,否则的话,他早就按耐不住了。即便如此,周老板心里涌上强烈杀心,无论今天是否打探到银票所在,必须杀人灭口了。事情发展已经大大超过了自己的预计,再拖延下去,后患无穷。 周老板在书房的黑暗里呆坐着,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要一个万全之策将地下三人一网打尽,但凡跑了一个都极容易引火烧身,惹出天大麻烦。 良久,周老板沙哑着开口问:“老蒋,我们两个能不能搞定他们三个?” 半晌,黑暗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不行。” 老蒋是周老板的护卫,跟随周老板有十几二十年了,周老板的事他几乎全知道。他像是周老板的另一条命。 周老板也没问原因,真是麻烦了,现在要怎么动手呢?下毒?老高可是个老江湖,现在又是惊弓之鸟,对谁都不会相信。昨日地下原本放的食物他们都没有动一口,估计自己带了食物和水下去。即使对周老板,他也保持警惕。这样的人,下毒根本行不通。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周老板的脸上,一边黑暗一边圣洁。 :“活埋?”周老板再问。 黑暗里还是冰冷的声音:“工作量太大,痕迹太明显。”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通风口撒蒙药。” 周老板一拍大腿:“好主意!”说完他站起来,“我马上去弄,你到地道口堵着去可以?” :“好!” 周老板拿着一大包蒙药,摸到了地道的通风口,地下室的空间比较大,需要的蒙药剂量具体要多少也不知道,周老板轻轻的拎着油纸包往通风口一点一点地洒下蒙药。 老蒋盘膝坐在地道口上,膝盖上横着一把刀。刀光暗红凄厉,像喝过太多人血。此刻又按耐不住地想要饮血止渴。 周老板把一大包药粉徐徐撒进了通风口里,来到老蒋身边,静静地坐下,黑暗中眼睛血红。 月亮慢慢滑下西边,老周站了起来,慢慢地活动身体,对着老蒋无声地做了一个手势。老蒋点点头。抓起刀,让开了身子。 地道洞口打开,周老板不急着下去,他伏在地道口上,倾听里面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抖开一块布巾蒙在口鼻处,周老板一跃而下,老蒋紧随其后,周老板全身肌肉紧绷着,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地道内走去。 第65章 偷袭,反杀 地下室里凌乱地躺着三个人,小个子四脚朝天躺在床上,老贺半倚半靠在床边,老高趴伏在凳子边上,凳子倒在一边,周老板看到眼前这一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警惕,他小声地说:“床上那两个解决掉,这个留着,问问银票藏哪里了。” 老蒋脚步轻盈地从老高身边走过,刀子翻转在手,左手向依在床边的老贺头发抓去,右手将刀横在胸前,这是要割喉的意思。就在他的手即将抓住老贺头顶的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已经分散,他的眼睛已经看向躺在床上的小个子身上,可能在考虑怎么下刀的同时,突生异变,依在床边失去意识的老贺突然暴起,身子一长,双手一错,手指弯曲成爪,对着老蒋持刀的右手就抓了过去,动作又急又快,老蒋心生警兆,手上没有来得及有其他动作,奋力向后一跳,同时右手持刀横扫出去。右手刚有动作,几个生冷坚硬的爪子就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生生抓断了他的腕骨。 老蒋顿感不妙,右手一松,手中刀掉下,左手及时出现,捞住刀柄,从下往上一刀甩了上去,但是瞬间扣住他右腕的手用力一扯,他的身体突然扭转,改变了方向,迅捷一刀划了个空,老蒋当机立断,左手刀向自己身体一刺,刀尖擦着自己的左肋边向后刺出,刀子明显刺中了肉体之中,同时,一股巨大力量撞击到自己的背上,五脏六腑同时震荡,一股热流顺着气管逆冲上来,“噗”一口血喷了出去。抓住自己右手的手指松脱了,身体不受控制猛地撞向墙壁,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砰”地撞在墙壁上,眼前一黑,脸上剧痛,胸口几乎被撞凹了进去。正要吸一口气,口里又喷出一口血,呛得咳嗽都咳不出来。 老蒋下意识地矮身蹲了下去,强行扭转身体,左手刀划过一个半圆,才将把正待欺身而上的老贺逼退了半步。他一下坐在地上,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眼前迷迷糊糊看不清楚,心里叹了口气:“这次玩完了。” 老贺的左边腹部刺出一个洞,血液不停地涌了出来,血糊糊的染红了身上的衣裳,而此刻的他面目狰狞扭曲,眼神凶恶,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痛。他半曲着身子,手指成鹰爪一样勾起,寻找再次攻击的机会。 动手就是倏忽之间,这里刚动上手,老高对着周老板动上了手,周老板在那一瞬间知道中了圈套,但是为时已晚,两人瞬间交手几下,两败俱伤。不过明显周老板吃的亏更大,他胸口处凹陷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暗红色的血里还零零星星地带出了一些粉碎的内脏肉块。他的气息恹恹,面色赤红,两眼间渗出红色的液体。他左右手各持一柄短小的尖锥,尖锥整体乌黑,看来是淬了毒,左手的锥尖上染了血,血色都是黑红色的。他单膝跪地,右手的尖锥插在地里,维持着身体不倒。 老高站在两步之外,他左手掌心处刺破一个洞,手掌肿大,缓缓流着乌黑色的血。老高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袋子,袋子里装了几个小瓶,慌里慌张地从瓶子里倒出药丸咽了下去。又翻出点药涂在伤口处,伤口的血流慢慢地变成淡黑色,浅红色,他才放下心来,将包裹收拾放入胸襟。 周老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中也渐渐失去光彩,一股股黑红的血从嘴里涌出来。老高走前一步,蹲在周老板面前,看着他无神的眼睛,戏谑地说:“周老板,江湖人称”两头蛇“,你以为我能忘记你是什么人?和你打交道,我可是提着十二分小心。” 周老板嘴唇抖动,试图要说什么,但是一口口的血涌上来,只能吐出几个碎碎的泡泡。 老高丢下周老板,走到老贺身边,看了看伤口,将手指伸了进去,手指只进去第二个关节就顶住了,他抽出手指,随手用老贺的衣襟擦了擦手指上的血。 他拍拍老贺:“没事,伤不到内脏。坐下包扎一下,养个几天就好。”老贺咧嘴笑笑,眼睛还是杀人般的盯着蹲在墙壁下的老蒋。 老高摸摸他的头:“你去包扎,这个我来。” 蹲在地上的老蒋彻底放弃了挣扎,他觉得自己背后的脊柱都断了,身体一点都动不了,他昏昏沉沉地坐在了地上,眼前还是一片猩红,一个模糊的高个影子走到面前,伸出手掌,手掌在眼睛里越来越大,遮住了全部的光。 老高帮老贺处理好伤口,伤口不算严重,但是也需要时间调养,而现在他们都知道,他们没有时间了,老周一死,这里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了。 :“明天打扮一下,想办法出城,城里呆不住了。”老贺对着老高说:“你带那小子走,我搞出点混乱,吸引官府的视线。你趁乱出城。”老贺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个子贼子,眼神中有点伤感。 老高蹲在周老板身边,在他身上搜出几瓶药粉,放在鼻下闻了闻,挑出一瓶倒出点药粉,涂在自己的伤口处,伤口的血慢慢变得鲜红,黑肿也慢慢消散,他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拖着周老板的尸体,丢在老蒋身边。 老贺长长地感叹了一声:“哎,怎么会搞成这样,说好只求财嘛,这一笔赚到了就可以回家了,怎么就杀了这么多人,真是报应啊。报应啊。” :“别想那么多了,休息一下,天快要亮了,我们还能在这里多休息一天,老周死了,今天暂时是安全的,明天就未必咯。”老高用力搓了搓脸,有点疲倦。 老贺又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老高眼睛里布满血丝,他走出去,站在黑漆漆的洞里看向天空,透过层层假山,只能隐约看见夜空一角,墨蓝色的天空中,星光闪烁。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 新的一天,百姓还是像疯了一样的满城乱窜,各种谣传漫天飞舞。杨立困在巡检衙门里焦躁不安,乱七八糟的消息雪花般的飘落进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分辨真伪,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派出去验明消息真实性,就没有一个好消息传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消息越来越多,围在门口的人越来越疯狂。 书院的弟子们在稽秘司的陪同下没有陷入全城的狂乱,他们还是依照自己的节奏一家一家地拜访那些家业大的人家,虽然也没有进展,但是少年们热情不减,毕竟这是一次名正言出公差,缉拿凶手,扬善除恶,正是少年们的梦想。 小柱子今天充分地展现了自己,作为联络员,他负责传递两个队伍的信息,像一只脱缰的小野狗在大街小巷里传来传去,心怀神圣的目标,快活的奔跑,奔跑。 江白都开始注意到这个小家伙,跑得贼快,耐力十足,关键还百分百听话。 这样的小牲口,有多少给我来多少。 第66章 阿蛮的预言 身着墨绿色长裙的柳笑颜斜背着剑,脚步轻盈像林间小鹿,娇嫩的笑脸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孙燚黑色劲装,腰间缠着一条宽厚的武士带,‘燚刀’斜插之中,左手扶住刀柄,手指在刀柄上跳动,鼻梁挺拔,唇角微翘,伴随绿衣女子身边。李砚的长枪提在手上,觉得不合适又扛在肩上,两道飞眉越发浓厚。直刺鬓角。 强壮的大柱子,机灵的小柱子,精悍的陈阳,文武双全张山虎,鬼头鬼脑赵晓旭。。。 女子娇俏,男子英气,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这一天走下来依旧没有什么收获,少年们没有丝毫沮丧,依然神采奕奕,斗志昂扬。江白越看越喜欢,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也曾经如此的天真烂漫。转念又想起沈黑,心里暗自叹息。无论怎么想,黑哥应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少年时代。 夜里,少年们躺在燥热的屋子里,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们议论着关于凶手的各种传闻,传闻总是荒诞不经,危言耸听的。少年们毕竟真实见过凶手,自然也不会当真,不过几个人都见识过凶手的功底,真是让自己遇见了他们,能不能对付的了那些个心狠手辣的凶手呢。 李砚倒是乐观:“怕什么啊,我们未必有机会遇见他们呢,即使遇见了,又不要和他们死拼,缠住他们就是了,自然会有援军啊。再说,有江小白和沈太黑两位大哥在场,什么牛鬼蛇神不乖乖就擒啊。”对啊,这两个外号可比真名更顺口,更有特色。 孙燚漫不经心地说:“赏银一千两。” 哦呦,少年们瞬间激动了,一千两银子,家里爹妈要赚多少年才能赚到啊。什么武艺高强,什么心狠手辣,这一刻,贼子们就只有一个名字“一千两银子” :“明天都谨慎点,我有预感明天我们要赚钱了。”孙燚又叨叨了一句。 少年们嘻嘻哈哈地笑了,”偶吼,阿蛮哥说要赚钱了,那明天一定会赚钱咯。。。” 是啊 ,阿蛮哥说话,坏的不灵好的灵。 王晋勇又懒洋洋地坐在书桌前面,身体瘫在他那张很大的椅子上,双脚翘在书桌上:‘怎么,今天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吗1?” :“没呢。”欧阳雁抓着两个馒头,配着一大盘的猪头肉在啃,嘴里嘟嘟囔囔地回答。 王晋勇今天在营里睡了一天,欧阳雁实在无聊,带着一队人马加入了搜索的队伍里,忙碌了一天,才将赶回来休息。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在营里太无聊了,明天陪你出去看姑娘去。”王晋勇嘿嘿地笑了起来,贱贱地笑了,仿佛突然找到乐趣。 欧阳雁翻了一个白眼,根本就不搭理他。 周老板的庭院地下室内,周老板横尸在地上,地下室内的空气越发浑浊与恶臭。小个子贼面无表情地在帮着老贺换药,老高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伤口的毒已完全解除,但一个伤洞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好的。 老高的视线穿过手掌上的伤口,看着小个子和老贺说话:“小丁,晚上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小个子小丁点点头。 :“老贺,你还顶得住吗?” 老贺闷声说:“顶得住,小伤嘛。” “明早我们在凌晨前离开,要着一个地方先躲一下,我出去摸摸情况再说。” :“躲哪里?估计外面都是搜捕我们的人,哪有地方躲?”老贺心里没底。 老高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我想好躲哪里了,那个姓李的家里。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肯定没有人敢住在那里,我们就去那里先躲着。” 老贺一想,点头称道:“你说得没错,那里肯定安全。” 老高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沓银票,调转话题:“我整理了一下,这里银票是十三万七千四百两,其他抢来得那么多金银珠宝之前是老周保管的,现在估计也找不回来了,那些就算了,将来有机会我们再回来了周家讨要。这银票现在就分了?” :“现在先别分了,到底能不能出去还不知道,你功夫最高,逃出去的机会最大,银票你先收着,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你记得把我那份送到我家里去。”老贺浑浊的眼睛盯着老高。 老高想了一想,“也行,你信得过我就行。小丁,你的呢?现在分给你吗?” 小丁迟钝了一下,头也没抬:“不用。”声音小小的,像受到惊吓。 老高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好,那我帮你保管,等我们安全脱身再分钱。小丁啊,你能分到几万两银票啊,回家可以做一个富家翁了,再也不需要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道上厮混了。”小丁脸皮抽动几下,算是笑了。 黎明前,天色最暗的时候,三个人开始行动,一路上小心翼翼躲过巡逻的军士,再一次来到李家的大院后门,李家后门寂静无声,三人在后门四周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人盯守,还是老高先跃入院内,内宅里依旧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没有点灯,黑漆漆,静悄悄,无形的寒意无声的侵袭。老高浑不在意,打开后门,将两人接了进去。三个人躲进内宅李佳山的书房里休息,等天亮之后,再出去打探消息。 第67章 发现 天亮了,孙燚几个人在江白的带领下,再一次的出发去和稽秘司的人汇合,这又是一个吓唬人的一天。柳笑颜今天一身纯净的翠绿色劲装,十五岁少女眉目如画,胸口微微隆起,小腰盈盈一握,腿长且直,双蝶绣花鞋。长剑缚于背,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孙燚毫不掩饰地喜欢,上下端详,嫣然少女,亭亭玉立。 :“看什么,走着。”笑颜轻轻敲了一下孙燚的头。 :“好嘞,走着。”孙燚应了一声。李砚薄薄的嘴唇抿着,也藏不住笑意。 小柱子跟在笑颜身后:“笑笑姐姐,你真好看。” 笑笑摸着小柱子的头发骄傲地说:“那当然。” 王晋勇吃完一大碗馄饨和三个馒头,不满地说:“这就是你说的丰盛早餐吗?” :“都尉大人,你知足,城内现在就没有人在做买卖,都在满世界找一千两银子呢。”欧阳雁没有好气地说。 :“哎呀,别生气啦。我不就是不着甲嘛,有什么关系呢,着甲太累啦,天气这么热。”王晋勇哄着欧阳雁,这个兄弟啥都好,就是不太会变通,和他亲爹一模一样。 十二个亲兵护着王晋勇,施施然地从东门进了城,果然,城里很多店铺都没有开门,街上行人却不少,匆匆忙忙,急急慌慌,眼珠子都是滴溜溜地乱转,这祖坟万一冒了烟,今天就是一千两啊。一千两,可以供一家三口过上很稳当的生活至少二十年。 稽秘司带着两组人今日搜索的地方也是东门附近,这一片大的商家,这里虽然不是落致城最有钱的人居住的地方,但是这大型的仓库,车马行斗比较多,这些地方,也是很适合躲藏人的。 老高装扮成一个瞎子,闭着眼睛,头发凌乱的散落下来,遮住额头,弯着腰,曲着腿,身材看起矮瘦了许多,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那头牵在小丁手上,小丁的身材矮小,不会惹人注意,那么盲人自然也不会惹人注意了,老贺离着十来步,穿着破烂的衣裳,打扮成一个砖瓦匠,脸上手上脏乎乎地沾满了干涸的泥,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是砖瓦匠吃饭的家伙什么,这一路走来,有人随意打量两眼也都不会引起注意。 三伙人就这样机缘巧合地在东门口的大街上,意外地撞到了一起。 最先相互看见的是江白与王晋勇,两人同时眼前一亮。 :“小白!” :“傻勇!” 小白紧跑两步跑向王晋勇,王晋勇反应慢了一些,他的亲兵看见一个身着稽秘司制服的陌生人迎面冲了过来,“哗啦啦”,腰刀出鞘,明晃晃的军刀闪成一片,军刀和稽秘司的制式刀不同,军刀的刀身更长更厚,适合砍杀,稽秘司的刀轻薄短小一些,更适合近身相搏。 :“哎哎哎,傻勇你想干什么?”小白冲王晋勇大叫。 王晋勇急忙喊,“放下,放下。”说着轻轻踢了一脚面前的亲兵:“放下刀。” 两人在都城就相识,虽然稽秘司和军方本不应该关系融洽,但这两个都是那种年轻气盛的主,臭味相投相谈甚欢,根本没有什么顾忌,青楼听曲,醉酒狂肆,两人一起度过挺长的混沌的青春岁月。 小白和王晋勇久别重逢,兴奋无以言表,两个近三十岁的男人,你搂着我,我掐着你,一点主官的形象也不顾及,王晋勇的亲兵们司空见惯的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圈子,多多少少维护一下都尉的形象嘛,至于圈子的缝隙有多大,有没有围挡的效果,不用在意。 两伙十几号人一下淤在东城门口的车马大街上,人群立刻拥堵起来,小个子贼小丁牵着老高,被挤在人群中间一时走不出去,又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只能顺着人群慢慢流动。 孙燚和李砚几乎同时发现了老高,老高尽量地弯腰驼背,试图不显山露水地从人群中蒙混过去,但是双方实在靠得有些近了。老高低着头,并没有及时发现孙燚的神情。 孙燚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肩膀轻轻撞了撞身边的柳笑颜:“来了。”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搭在刀柄上,稍微向后一步,对着小柱子说:“小心点,靠墙站。” 李砚双手交叉放在脑袋后面,好像是无聊地伸个懒腰,双眼稍稍地眯了起来轻声地说:“阿蛮,人太多了。” 确实,这时候身边前前后后都是人,贼子不会束手就擒的,此刻动手,一定会伤及无辜,造成严重混乱,而且会伤及他人性命。 孙燚一把搂住柳笑颜和李砚的脖子,埋下头来笑颜第一次被少年这么亲近,还没来得及生气,听见孙燚说:“:“别看,别惊动他们。看看周围,还有两个人没有露面。”热乎乎的气息喷在笑颜的脖颈处,耳朵都红艳起来。 孙燚不在意地转过身,看见小柱子很听话地靠近了墙壁边站着,他勾勾手,小柱子在人群中三转两转地都来到他身边,孙燚搂着他的肩膀,低下头在耳边说:“你注意看,我右手边一会会过去一个穿青色破旧衣衫的人,这个人你认识,是那群贼子里轻功很好的那个小个子,他身后还有一个装瞎子的同伙。看见了吗?” 两人背对着小丁和老高,两贼子自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顺着人流慢慢的趟过了守备军的亲兵队,心里很是庆幸,果然人群才是最好的藏身之处啊,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 :“小柱子,你跟着他们两,不要靠近,远远跟着,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对劲就立刻跑,只要你跑起来,我保证他们追不上你,路上留下记号,还记得怎么做行军记号吗?” 小柱子接受命令,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十一岁的勇敢少年,不知道什么是怕。 孙燚用力地搂了下小柱子的脖子:“诶,小柱子,稳着点,别亢奋,属狗的嘛,这么容易激动。” :“阿蛮哥,放心,瞧我的。”小柱子试图表现出沉稳的样子,但是他睁大的眼睛放大的瞳孔都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激动。 孙燚笑了笑,这个小家伙,还真像一只猎狗啊。 :“我会远远跟在你后面,去。”随手拍了一下小柱子的后脑勺。 小柱子像只游鱼,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就不见了踪影。 笑颜还在人群里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另外两个贼子的行踪。李砚靠近孙燚 :“你让小柱子去跟踪?”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会不会太危险。” 孙燚小声说:“这两个人不知道是探路地还是今日就要逃离,小柱子目标小,他们不容易发现,我现在去跟着小柱子,尽量找到他们的窝点。你去告诉江白哥。诶,帮忙,照看好笑颜。”孙燚掐了掐李砚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 :“知道。你也注意安全。”李砚也不多话,边走边说。 孙燚顺着人流向小柱子消失的地方赶去,他也像只游鱼,滑溜溜地从人群中一闪而过。 第68章 往哪里逃 江白收到李砚的报告,立刻就甩开相逢恨晚的王晋勇。 :“往哪个方向去的?” 李砚手指了指方向,江白回头对王晋勇说:“我得去盯着点,你们也别堵路上了,随后跟来,别靠太近啊。”说着话,扯了李砚一把:“喊上笑颜,走。” 一行几个人排成长长的零散的队伍,最前面是小丁带着老高,其后是小柱子,孙燚尾随着小柱子,孙燚后面就是江白三人,王晋勇带着他的亲兵队跟在最后面,相隔几十百来米。 小丁带着老高走近东门,东门口的检查还是很严格,而且对男子的检查格外仔细,试图正常出去是不可能的事,老高犹豫再三,还是示意小丁转弯离开东门,顺着城墙方向往北门方向走去,总是要想办法找到出城的希望。 小柱子远远地跟着,沿途留下记号,他个子小,又机灵,跟了一路,两个警觉的贼子居然都没有发现。 出北门的人虽然少,但是检查的人员还是那么多,因为人少,检查的更是详细,老高脚下不停,否决了从这里出城的想法。失去了周老板的庇护,城内城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眼前的路越走越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老高还陷在摆脱困境的思绪里,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孙燚敏锐觉察到路面上的人越发稀少,他紧赶几步,追上小柱子:“小柱子,你不跟了,你现在立刻往回去,把江白哥他们带过来,我现在去拦住那两个贼子,你动作快一点。” 小柱子也没有再多问:“阿蛮哥,你小心一点,我马上回来。” 孙燚看了看前方二十来米距离的两个贼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扶住刀鞘,右手搭住刀柄,弯下腰,发力冲了出去,身体前倾,脚尖轻微点地,几乎没有声响,转眼就跟在了老高身后,老高这时才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的破风声,来人速度极快,气势汹汹。他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还是来了啊。 孙燚从老高身边掠过,跃过小丁,左脚一顿,腰身扭动,右腿顺势划了一个半圆转过身来,正挡在两贼子面前。 刀还没有出鞘,整个人却像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两位,别演啦,漏啦。”孙燚嘴角眉眼都在笑。银子一千两。 老高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丁一把丢了手上的竹竿,一弯腰从裤腿里摸出一把牛角小尖刀,反手持刀,寒光闪闪,脚下不丁不八,膝盖曲起,身体半侧,小尖刀刀尖对准孙燚,全身戒备,蓄势以待。小小的蜡黄色的脸上充满紧张和殊死一搏的杀气。 孙燚像一只等待时机,一跃而起的老虎,身子半蹲,右手缓缓地将刀抽出,刀身和刀鞘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像是发出警告。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小丁,嘴角的微笑还没有消失,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密密细细的汗珠。 老高挺直了腰背,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身后没有什么人,他稍稍放松了心情。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看那柄刀,不同凡响,或者是哪个世家子弟无意撞破了自己的身份,贪功心切,一个人送上门来了。 老高杀机四起,也不说话,脚下一动,如行云流水蹂身欺上,双掌交错,成双鬼拍门之势对着孙燚的胸口击去,势大掌沉,空气为之凝稠,孙燚眼睛一亮,好像见到猎物一样露出惊喜之色,右脚后撤半步,脚掌在地上一蹭,猛然向前一大步,同时右手一抽,一撩,一道黑光划破两人之间的距离,凌厉的刀气撞向老高的胸口,老高神色一变,这少年的反应竟如此敏锐,反击一刀坚决狠辣,自己双掌还不能击中对方,对方的刀就能将自己切成两片。老高收掌缩身,躲过一刀,团身上步,试图趁孙燚收刀之际向前贴近对方身体。老高的身体要攻未攻之时,孙燚再次向前一步,刀身自上而下斜劈,黑色的刀光撕裂了眼前的空间,才听见传来凄厉的刀锋破空声,老高根本来不及上步,刀芒已近身子,只能再次避敌锋芒,又退了一步。这下老高顾不上恼羞成怒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前反击,孙燚的刀没有任何招式,就是简单地撩起,劈下,撩起,劈下,又快又急,又狠又准,无论老高怎么躲闪,那夺命的黑色刀光始终在他的胸前绽放,他只能全力闪躲,步步后退,转眼间就被逼退了十几步。孙燚心中很是宁静,动起手来,他眼睛里只有对手,像日常练刀一样平静,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老高连着退出十几步,还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对手根本不像出手但留三分力的江湖客,反而更像是军伍之人,阵前挥刀,有去无回的决绝。 小丁见老高节节退败,心一横,操起手中的牛角尖刀从孙燚背后刺了过去,他并没有用上全力,更像是想打破孙燚的节奏,给老高解围。眼看着刀尖近身,即将刺入孙燚腰间,孙燚脚下一错,身体向左一闪,又向后一退,反而转到小丁的背后,一刀劈下,刀光闪闪,又将小丁包裹起来,不过小丁这一次进攻,确实给老高喘息的机会,老高的眼睛乱转,并不想继续动手,反而试图找路逃走。 这个小家伙年岁不大,刀法却极为老练,自己并无胜算,还是先逃为妙,老高的如意算盘没有开始,就被迎面再次扑来的刀光给打断了,孙燚手中刀上下翻飞,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一些,控制的范围反而更大,将老高和小丁都紧紧裹在中间。两人每一次试图发动的攻击都被迅疾的刀锋逼退,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一步退,步步退。 这一耽搁,老高大感不妙,眼睛流转间,看见周围已经围上了不少人,围上的人三三两两看似散乱,却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上了,这一次,恐怕是插翅难逃了。心里又气又恨又急,若不是眼前这个小家伙,自己早已经逃之夭夭。老高心一狠,怒从心起,恶由胆生,既然逃不掉,老子就和你拼了。 无论老高和小丁怎么变化多端,孙燚都不理不睬,管你怎么来,我只一刀去,眼中就这一刀,心中就这一刀,手上就这一刀,就此一刀,斩不平。 第69章 一刀两断 江白带着少年们赶上来一会了,看着场中三人斗得精彩,孙燚占着上风,一时间也不着急了,将场子围住就好,看着三个人相斗,江白边看边说:“瞧瞧,孙燚这翻来覆去就这两招,偏偏就这两招对手就是招架不住,知道功夫最高境界是什么吗?”说完,也不等待回答,自言自语:“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笑颜根本不理会江白的说话,她漂亮的眼睛只顾盯着孙燚的身影,早已经抽剑在手,若不是江白说孙燚没有危险,当作是真刀实枪地练手,她早就按捺不住冲上去了,在她眼里,要解决那个贼子,也就是一剑的事。不过此刻看着孙燚在场上以一敌二游刃有余的表现,心里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笑。 李砚抽枪在手,插在地上,拄着长枪微笑地看着孙燚,这家伙进步太大了,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刀更快更稳了,自己更要努力咯。 王晋勇自己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贴在江白身上,“小白,你徒弟?” 江白晃了晃身子,没有甩开赖皮泥的王晋勇:“我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我特么的要是有这么样牛气的徒弟,还和你做朋友?” :“呦呦呦,这么说话就对不起我当年带你夜夜笙歌的交情了。”王晋勇也不以为意地开着玩笑:“这是谁的人?我看好他!这家伙,江湖太小,装不下!” 江白扭头斜眼看着王晋勇:“有想法?拍我马屁啊,把你白哥拍舒坦了,白哥也不是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王晋勇懒洋洋地在江白屁 股上拍了一把:“小屁 股还挺翘啊。舒坦了?白哥?”嘿嘿地笑了起来。 老高越打心里越是惊慌,他试图以命搏命都做不到,对手根本不理会他的任何变化,一刀一刀,沉稳迅捷地砍下去,刀势既成,自己唯有一死。 老高彻底绝望,也彻底暴怒了,既然活不成,那就换命。老高趁退后一步之时,双手蓄力,猛地击中小丁的背后,小丁像离弦的箭凶悍地撞向孙燚,老高脚下发劲,矮身屈腿,听得脚下“噗”的一声闷响,地上青石裂开,腾身而起,双掌一前一后,完全不在意对面的刀光,砍死我,我也打死你! 王晋勇哎哟一声站直了身体:“同归于尽!” 江白好整以暇得动都没动。 小丁措手不及,也顾不得其他反应,对手就在眼前,他心一横,尖刀队对着孙燚的胸口狠狠地扎了下去。刀尖眼见着离孙燚的胸口越来越近,小丁的眼睛亮了,也只是亮了一下,一道黑色刀影在他面前划过,迅疾的刀光瞬间葬送了他的气图,断送了他的生机,小丁觉得身上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身体的热量喷涌而出,身体开始冷了起来。他无力的低下头,看见胸口处一道长长的刀口,眼睛的光,慢慢熄灭,这也是报应,小丁最后想。 老高趁孙燚收刀之际,手掌狠狠印了下去,心里一阵轻松,一起死,这下看你如何躲得过去,骤然间他的瞳孔一缩,黑色刀光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不对,对手的刀速比刚才又更快上三分,尚不及反应,整个胸口一凉,身子不听使唤地向一侧飞去,左手越来越远,没有按在对方胸口,擦着身体飞了过去,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摔在地上了?没想明白,意识已经消失了。 场上一片血腥,小丁胸口开了一条巨大的刀口,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老高的上半身被斜劈成两半,分别摔在孙燚的两边,花花绿绿的颜色撒了一地,血哗啦一声喷出,青石地面猩红一片。孙燚后退两步,身上滴血未沾,但是看着一地的彩色画面,脸色也倏然变得煞白。 柳笑颜脸色突变,绿衣一闪,瞬间来到孙燚身边,看着孙燚苍白的脸色:“你受伤了?伤哪了?我看看,伤哪了?” 李砚同时闪到孙燚身边:“不应该啊,就见你砍他砍得好开心,没见他打到你啊。脸怎么这么白?”眼神瞄到地上的一摊杂碎,脸色唰地也变得惨白,猩红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了。 孙燚强忍着恶心咧嘴笑了,一手牵住笑颜的青葱细白的小手,转了半圈,不想让惨烈的现场给笑颜看见:“没事没事,我们走。”顺便给了李砚一脚:“大肚哥,帮忙收拾一下哈。” 笑颜闻见了浓烈的血腥味,蛾眉皱了皱,也不挣扎,被孙燚牵着小手离开。 江白和王晋勇快步走了过来,江白对着孙燚跷起大拇指:“你厉害。”也不知道是说他杀敌勇猛厉害呢,还是敢于牵住身边姑娘的手。 王晋勇走到孙燚边上,上下打量,正待说话,风云突变,孙燚身后侧人群里突然跃起一人,赤目圆睁,粗壮的手指勾曲,像铁抓一样抓向孙燚的后颈和脊椎。 老贺已经来了很久,躲在人群里看着老高和小丁二对一都没有搞定这个少年,自己想上前帮忙,却发现老高几人已经被包围,自己上前,也是送死,一时间有些胆怯,没想到就这么迟疑一下,老高和小丁就死于这个年轻的少年之手,看着地上分成两片的老高,他心里一阵茫然,这一次本该顺风顺水的发一笔财就走的,最后却落到这个下场。茫然之后他恢复了理智,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里,老高他们暴露了,说明自己也藏不住了,既然这样,大家就死一块儿。那个少年,也该死! 他强忍着控制自己的杀意,一直等到现在这个机会,这正是孙燚刚杀了人,手里牵着心爱的姑娘,心神放松之际,突然动手,时机掌握的确实微妙。 第70章 大碗喝酒 王晋勇脸色一变,身体呼呼的消失在原地,听的“啪”一声响,飞起一个身影,重重的摔在地上,正是王晋勇一脚势大力沉的横踢,将老贺踢飞了出去,王晋勇一改之前懒洋洋的样子,渊渟岳峙,神色肃穆,全身散发着铁血的气息。他看着飞到几步远处的身体,心里暗自得意:“瞧我这一脚,速度力度,都达到了巅峰,果然一身好本事没有丢下啊。快来夸奖我,快来夸奖我。” 江白此刻站在孙燚身边,摇摇头,慢悠悠地走到王晋勇身边:“勇哥,牛逼!” 王晋勇压抑着心里的狂喜,微微一笑:“算不了什么,太久不动手了,手脚都生疏了。” 江白脸色一变贴近王晋勇耳边小声地说:“说你牛逼你还真就以为自己牛逼了?你去看看尸体。”王晋勇不解地看着江白。江白歪歪下巴,示意自己去看。 王晋勇走到尸体身边,脸色有了点变化,那趴伏的尸体下溢出了鲜血,他脚下一勾,将尸体踢翻了过来,尸体翻过来的那一瞬间,王晋勇眼睛一瞪,好像看见了鬼。 老贺的心口处,留有一个小小的刀口,胯下到右胸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咽喉处一点红,是剑刺入又迅速拔出,所以只有一点血。 江白走过来:“看看你现在多慢。”指了指孙燚:”刀痕,他留下的。”又指指自己的胸口:“胸口那刀,我的。”再指指少女柳笑颜:“咽喉处剑痕,那个姑娘留的。”最后才指了指王晋勇:“那处踢在小腹上的脚印,你的。” 说完面带不屑地笑了笑:“你牛逼,你最慢。”又正容看着王晋勇:“勇哥,你真的慢了,比以前慢多了!” 王晋勇低下头,又抬起头,眼神坚定:“谢谢。” 江白看着王晋勇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扑哧一笑:“勇哥,请我喝酒呗,不醉不归那种。” :“走着,灌不死你!”王晋勇开怀大笑,爽朗又豪气。哪里还有那个懒洋洋的烂泥样。 欧阳雁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脸兴奋的贴近王晋勇的耳朵小声的说道:“都尉,四个凶手,在这里死了三个,那个高个子身上搜出一大沓银票,我藏起来了,还没有来得及数。” :“你把尸体收拾一下,交给顾远之,他知道该怎么做。银票你数一下,给他一半”想了想又说:“一半太多了,给他三成好了。” :“好嘞,都尉,那个少年厉害啊。你懂?”欧阳雁挤了挤眼,暧昧地笑着。 王晋勇往他头上一拂:“滚蛋,记得,安排人去醉仙楼搞三桌好酒好菜送我那里,我请客。” 欧阳雁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王晋勇走到江白身边,看看他身边的几个少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干脆挥挥手:“走着,请你们喝酒去。” 少年们看着江白,江白双手一摊:“看我做什么呢,有人上赶子请吃饭喝酒,难道还不去?” 少年们爽快地笑了,江白摸着小柱子的脑袋:“小柱子,跑个腿,去把沈黑子他们叫来一起去。” :“得令!”小柱子一个立正,双手抱拳。转身就窜了出去。转眼就没了人影。 王晋勇感叹地说:“这小子跑得真快,骑马也就这个速度了。” 一行人慢慢走,一会儿沈黑那一队的人赶到了,少年们聚在一起,气氛更加热烈起来,他们把孙燚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孙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一一回答,很快就被缠得受不了了,说得越详细,就越会想到躺在地上的那七零八落的器官,忍不住又恶心起来。 欧阳雁做事靠谱,不多会儿,醉仙楼的各色佳肴就摆上了桌。酒水是大缸大缸地在边上伺候着,庆功宴,自然要大碗喝酒。 王晋勇看着这群阳光少年,心思大动,言语间不断试探江白。江白酒酣耳热之际,也说了几句实话,你看啊,他的手指指点点:”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这几个不适合你,我们稽秘司收了,剩下那几个才是好苗子,我更想要,但是他们的先生不给我啊,至于他们的先生是怎么打算的我也不知道,你要是能搞定他们的先生,将这几个孩子收入麾下,放军队肯定是一顶一的好手,但是啊勇哥,你以后睡觉都可以笑着睡了。” :“他们先生是谁?连你们稽秘司的面子都不给吗?”王晋勇是知道江白在稽秘司里的地位的。 :“呃”江白打了一个酒嗝,长长吐了口气:“别说我的面子,就是三爷的面子,你亲爹的面子,也未必有用哦。” :“刘院长?不至于?刘院长虽然也是大儒,但是毕竟没有什么实权啊,不可能连三爷的面子不给好,你别逗我。”王晋勇还是不愿意相信。 江白晃晃头:“你先搞定刘院长,才有希望搞定他们的先生。”沈黑端着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刘院长也未必肯把这几个得意门生送给你,瞧瞧你现在的德行。” :“诶,黑子,你这话说得诛心啦,我怎么啦,我什么德性啦?”王晋勇不乐意了。 江白叹了口气,一把抱住王晋勇的脖子,贴近耳朵说:“勇哥,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你在这里的风评可真不算好。你手下六千兵,还有多少战斗力,你自己不清楚吗?” 王晋勇向后一靠,脸色讪讪的,厚厚的嘴唇散发着油光,眉宇间郁郁之气凝结:‘哎。一言难尽啊。” :“你都不知道我来这里接收的守备军是啥德性的了,军纪松散,人浮于事,六千的编,一千二的空饷,武器都做不到人手一件,军械库里仅剩下些破铜烂铁,别说盔甲了,皮甲都配不齐啊。你们能看到今天的守备军,那都是我老王能干,脸皮厚,三天两头的找顾远之哭穷,才勉强恢复的满编啊” 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重重的地叹了口气:“算咯,很多事你们知道,很多事你们也不知道,兵部考核,我哪次不是优上,结果呢,结果安排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我家老爷子还连打带骂的让我赶紧来上任,我都不知道图个啥。”王晋勇面红耳赤,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心中积郁已久,忿忿不平。 江白看看郁郁寡欢的王晋勇,完全都不是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热血青年了,连忙打断话题:“行了行了,喝酒喝酒,今朝有酒。“ :”今朝醉!”王晋勇和沈黑同时肆意大喊。 一次酣畅淋漓的大酒,喝趴下不少人。 第71章 好事连连 王晋勇,江白和沈黑早已经离开酒桌,不知所踪,少年们醉意朦胧中依稀听到王晋勇拍着胸膛大呼小叫的要带两位兄弟去红尘青楼,美酒配佳人,醉卧美人膝。 小柱子抱着大柱子哭得那叫一个惨,哭哭啼啼地想要回家找妈妈,张山虎和晓旭已经醉倒地上,不省人事。陈阳倒是还保持清醒,但是清醒的有限,保持在谁哭着喊着要喝水的时候,他能连滚带爬地过去再送上一杯酒。 李砚盘膝坐在地上,腰背挺直,坐姿端正,唯有狭长的双眼,全然睁不开来。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了。 孙燚似醉非醉,软软地斜靠在李砚的身上,眼神游走,最后停留在那一抹绿色身上。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笑颜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宛若星辰,没人敬酒了,她自己左右看看,醉的醉,倒的倒,也没有人注意自己,迅速端起一碗酒,仰头就喝了下去,酒水洒漏了一些,淌过圆润的下巴,流过白皙的脖颈,纤巧手指轻轻拭过天鹅般修长曲线的脖颈,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回味无穷,再睁眼,眼中更亮了几分,更有一丝光晕,醉人的迷离。 她忽然感觉到什么,扭头看去,那边那个少年,那个英朗少年,温柔地看着自己。 酒不醉人,为何在那双眼里,隐着深深的醉意呢…… 第二日,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才看见沈黑拖着江白回来。 江白怀里揣着从王晋勇手里勒索的几万两银票,带着发黑的眼眶,苍白的脸庞,拖着无力的双腿,双手扶腰,迈着绵软的脚步回到了书院。才进门,刘院长和许爷就拦住了他,刘院长浑浊的眼睛看着全身绵软无力的江白:“啧啧啧,这小身子骨,不太行啊。” 许爷拂袖大笑:“什么妖孽,让江好汉竞折腰呢。” 江白也不多话,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打成扇面往自己脸上扇着风,“哎呀,太渴了,也没人端杯茶来解解渴吗?” 妖风大起,瞬间一个影子闪过,魏书生双手端着茶碗,毕恭毕敬地站在江白面前:“江爷,喝茶,请喝茶,请喝好茶”茶碗里的水还在极速地打着转。 :“嗯,可以啊,魏先生果然是院里耳聪目明之人啊。”江白大大咧咧地拿过茶杯,一口饮尽。 江白环顾四周,几双眼睛红闪闪地盯着自己目露凶光,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今日这身子不适,不太能和这几位爷开玩笑。他把手一挥:“拿去”一沓银票全交了出去。 几人见江白这么大方有些意外,江白说道:“事情经过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活是你们的学生干的,这缴获嘛,自然也是你们的。” 魏书生大拇指一翘:“江爷果然江湖儿女,豪气!”手底下却丝毫不客气,一把就将银票抢了过来,随意翻看了看银票上的数额,忍不住连连感叹:“这下可真是能解决院里的大问题啦,院子里那些个残垣断壁终于可以有钱修缮一下了。” 他把银票给了刘院长,退到江白身边:“江爷,哪不舒服?腰酸是?来来来,我给爷按一按。”说着话双手就按在江白身上揉动起来:江白“呼”地长长吐出口气:“哎呀,就这,舒坦。魏先生,你这一手可以啊。哎呀,舒服。” 刘院长甩了甩手上的银票,交给了许爷:“老许啊,安排一下,中午请江大爷喝酒。” 江白脸色更是苍白几分:“别,别,不喝了,让我去睡一觉。哎呀。” 众人大笑。 少年们恢复正常的生活,不过貌似学院里最近发了一笔财,伙食明显好了许多,五彩公鸡的翎羽都越发鲜亮起来,大黑的毛发都亮得滴油。 江白和沈黑终于接到了周三爷的回信,信里说了些什么不知道,倒是送信来的人带了厚厚一叠的银票。又落入了许爷的口袋。 没过几天,刘院长,曲先生和江白一起,招来了陈阳,晓旭和张山虎,询问是否愿意与江白去都城,去稽秘司入职,三个镇子里来的孩子有些兴奋又有些不舍,去了稽秘司,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夏朝吃皇粮的人了,对于孩子和孩子爹妈来说也是光宗耀祖之事。可是,这么一走,不是离家越来越远了吗? 曲先生看得出孩子们的顾虑,微笑着说:“不用担心,你们爹妈那里我会去信说明情况。我相信他们一定也愿意看到你们有上进的机会。以后,等你们在都城立住脚了,可以把你们的父母一起接过去住的。” 江白今日整整齐齐的穿着稽秘司的官服,,深墨绿色的锦袍动起来有种流水般的质感,锦袍胸口处有一个小小的银色阔剑纹样。江白表情庄严,指着自己胸口的纹样说:“看,看见这个纹样的图案嘛?这个阔剑,是陪伴先皇征战一生的武器,他特别赐予稽秘司使用,但凡身着稽秘司墨袍者,都代表皇家至高的信任与权威。”少年们看着质地精良的锦袍,听着江白的发自肺腑的骄傲讲解,眼里露出羡慕的光芒。 江白又充满诱惑的说道:“稽秘司,是大夏的定海神针,是大夏对外的利刃,这是纯爷们的天堂。冒的是别人不能冒的险,享的是别人不敢想的福,日子又挑战又满足,你们年轻,又学了这么久的本事,稽秘司的前辈们还能教授你们更多的实用技巧,将来,不正是有大把机会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一番话,说得三个少年热血沸腾,一脸神往,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能够加入稽秘司,为国效力,护国平安。 几个刚见过一点世面的小毛孩子,哪里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 第72章 少年的别离 曲先生托着上额,无语地看着江白,周三这个弟子,确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刘院长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们在我许家书院才一年不到,但也算是许家书院的学生,书院里的院规,也是将来你们安身立命的原则。将来,我只能祝你们鹏程万里,展翅高飞。” 陈阳小声问道:“院长,就我们三人去吗?阿蛮哥他们几个不去吗?”张山虎和晓旭眼光也看了过来。 曲先生笑了笑,:“他们还有额外的训练需要完成,等他们日后也会前往都城与你们相见。” 夜里,听闻几人要离开的消息,少年们先是心情有些低落,不过转念听说要去都城成为稽秘司的一员,大家的兴奋之情立刻冲淡了分别的伤感,不得不说,江白这段时间对稽秘司的宣传确实深的人心,来自边陲小镇的少年们,一定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有机会加入这样一支神秘莫测,实力强大的队伍,这着实是一件值得骄傲更值得庆祝的事。 几日后,江白带着陈阳几人,踏上了远方的路。山水迢迢,不知何时少年们还能再次聚首。 学院里剩下的几个人,难免一时有些离别的难过,不过少年的离愁,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春节,如约而至。 孙燚私下找过曲先生,他想回家看看何爹,有一年没有见到了那个老头了,心里很是挂念,天气又这么冷了,那个老家伙身体怎么样呢,是不是没事还经常去和邓掌柜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呢。没有自己在的日子,他一定也很孤独。 曲先生摸着孙燚的头,不经意间这小家伙一年里个子蹿起来老高,肩膀也宽了,胸膛也厚了,脸色稍微还有些少年的稚嫩,更多的是青年人的英俊硬朗。看着这个长大的孩子,再想想那个爽朗的老头子何力耕到现在都音讯全无,心里就有些纠结。 :“阿蛮,长大了啊,不知道老何见到现在的你,心里会有多得意呢。” 孙燚嘿嘿地笑着:“我现在比义父高好多了呢。” :‘阿蛮啊,你知道你义父当年在军队里待过很多年吗?” :“知道啊,他没事喝点酒就和我们吹牛,说他当年在军队里多么英勇威猛,率兵与北邙军队鏖战,奋勇争先,悍不畏死之类的,谁知道真假啊,那老家伙最爱吹牛了。”孙燚想起当年老何醉醺醺口齿不清地说着自己曾经的英雄事迹,忍不住笑咧了嘴。 曲先生看了看沉浸在回忆里的孙燚,心里暗暗叹气:“阿蛮,你义父说得都是真的,他以前所在的那支战功彪炳的队伍主将我认识。可惜在那一年和北邙的战争中几乎全军覆没,你义父是仅剩下来的几个人之一。” 孙燚睁大眼睛看着曲先生:“真的?我一直以为是他在吹牛呢。那他年轻时候真的那么勇猛彪悍吗?” :“真的,那支军队里的将士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爷们的军士了,能杀能战,能攻能守。哎。可惜咯”曲先生想起当年那一场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那一片片血红雪白的战场,心里一时无限感慨。 :“阿蛮,我带你出来求学的时候,你义父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成为一个超越他的军人。你,有没有想过去军队里历练呢?” :“曲先生,去军队吗?”孙燚一脸惊喜地问道 曲先生想了想,“你去把他们几个人叫来,我今天想认真聊聊你们未来的路” 一会儿时间,孙燚就喊了李砚,大柱子小柱子兄弟两个。 少年们在曲先生对面正襟危坐,曲先生表情有些庄重。 :“你们知道,陈阳几个人和江白去了都城,他们进了稽秘司,为什么没有让你们去吗?”曲先生认真地问道。 少年们一脸茫然,摇摇头,不知道啊。 :“我和刘院长商量过,想把你们几个人,送到军队去。这应该是最适合你们几个人的路。” 少年们一脸惊喜,少年人,哪个没有铁马金戈,冲锋陷阵的将军梦。 曲先生又说:“不过军队里规矩很多,军纪森严,而且……。”曲先生顿了顿,想了想:“而且军队里军令如山,令行禁止,甚至可以说,军人的生命都不由自己掌控。你们,愿意吗?” 孙燚眼里放着光,他用力地一拍身边的李砚:“愿意!” 李砚眼里放光,大柱子用力地点头,但是又迟疑地问:“我弟弟这么小,能去军队吗?” 曲先生忽然笑了起来,别说你弟弟,你现在岁数也还小呢。” :“你们还要在学院里学习两年,这两年重点学习方向是军略,同时,也会对你们进行一些军队里基本常识的训练。” 少年们欢呼起来。生于边陲的男孩子们,从小听那些老军士们起那激烈战场上的英雄人物,精彩故事,无不是激情澎湃,壮怀激烈令他们无比向往,军队是他们年少时候最向往的英雄地,横刀立马,所向披靡应该是大多数男孩子的梦想。 这一个春节,来得匆匆,去的匆匆,转过年,孙燚十五岁,李砚十六,大柱子十六,小柱子十三。 北邙帝都黑火石城,庄重森严的北邙皇宫里,元昊天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一群臣子围坐在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半圆桌旁吵得不可开交,有激动的开始动手,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拉开他们,放手后又吵在一团。 元昊天眼神缥缈的不知道聚焦在了哪里,神游天外。待下面臣子们吵累了,打够了,气呼呼地坐下来喘气的时候,元昊天一言不发,离开王座,留下一群大臣目瞪口呆。 这样混乱的日子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争论的唯一问题就是,现在,谁才是北邙国最大的对手。 元昊天这几天很是烦躁,因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第73章 东瀛突袭 北邙的更北边,有四座极大的半岛,四岛上连年战乱,人口凋零,半岛又冷又穷,距离也远,历来不为北邙重视,甚至连征服的兴趣都没有。 近几十年里,四岛上出现一个人物叫做信田之岛的家伙,如得神助,两千家兵起事,居然才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将四个半岛上的其他分据势力一一击败,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建立一个叫做‘东瀛’的国度。 信田也算是天下少有的神勇之人,他在大一统之后,为了缓解国内的不稳定因素,大力鼓励海上商贸,所谓海上商贸实际意义就是打着国家船队的名气,四海劫掠,扩充国库。这样一来,其海上力量大增,造船业和航海业迅速发展,等到信田二世的时候,东瀛国的海上势力取得的大量财富已经可以很好地反哺陆地,在此基础上,东瀛国组建了三十万左右的陆军,再加上纵横四海的十万海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东瀛国已经成为一个具有强大战争实力的国家。 这样的国家,总不会甘心困在这个穷困的四个半岛上,他们必然要走上向外扩张的道路。而在陆地上,越往北方去,气候越是恶劣,常年风雪交杂,冰天雪地的根本不是人类能够生活的地方,那么,只有往南方去,而南方,偏偏有一个巨大的北邙帝国,挡住了路。 东瀛国第一次在陆地上的扩张,自然是小心翼翼的,他们的情报机关‘竹之影”派出了大量的潜行者前往北邙境内探听消息。 潜行者接受的训练非同一般的残酷,必须是年龄二十至三十之间的青壮汉子,训练时长为两年,死亡率高达六成,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一个潜行者,再经过两年的分类训练,一种潜行者善于隐匿行踪,潜伏刺杀,这种叫做“忍杀”。另外一种负责收集情报,打探消息,拉拢收买,这种叫做“间忍”,最后能成为这两种的潜伏者无一不是行事阴狠,心性坚韧之人。 大量的潜伏者进入北邙之后,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把情报网开展起来,并且稍微能接触到北邙中学低层次的官员。稍微收集一些情报就能判断北邙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对手,而且北邙的军队以骑兵为主,个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暴虐凶残,着实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的对手,不过,他毕竟挡在了东瀛国第一次开疆拓土的道路上,为了国家脱离那个穷困潦倒的半岛,再凶残的对手,也需要试试到底有多少斤两啊。 东瀛对北邙虎视眈眈,而北邙全部的目光还丢在大夏的领土上,对来自背后的刀子一无所知。有心算无心,信田二世还是决定要冒险尝试一下。 大夏四十六年春季,东瀛国开始对北邙国开始了第一次的试探,开始时只是在一些边境界限比较模糊的地界,东瀛军队对北邙进行了一系列小规模的袭扰,东瀛仅仅派出了一支两万左右的军队做试探性的攻击。再安排了一支二万人的军队靠后接应,只负责接应,不允许主动出击。 北邙对来自身后的攻击,很长时间里没有做出足够的反应,他们知道北方极远处还有一个又穷又小的国家,但是从来没有当作敌手,现在的北邙国力强盛,兵强马壮,他们潜意识里认为这世界上唯一值得的对手只有大夏国,所以对东瀛国的侵扰没有当作一回事,战报传递回来的内容,也是被小规模军队的侵袭,自己的军队做出英勇抵抗,虽然略有损伤,但是却将敌方军队击溃,逃至远方。而这样的情报根本不会受到重视。 事实上,北邙的边界已经被捅得像漏子一样稀烂,驻守北边的北邙军队本身就是三流的地方军队,北边从来不是需要防守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军队更多的是北邙周边一些依附北邙的异族军队,军纪散乱,战意全无,再加上过于轻视东瀛的军队,一交手就吃了大亏。 驻守整个北方边境的北邙军队大概有四万人,全是骑兵,分散在几百里的范围内,大概由四个小部落组成,突出部由力撼部族负责,力撼部族约有骑兵六千余,保护着族群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活。 东瀛派出的这一支骑兵,领军将领叫做信田长治,算是信田家族的亲信,治军严谨,奖罚分明,所以手下这一支队伍的战斗力也非同小可,只不过从普通军士到最高将领都没有实战经验,信田长治对这一战,非常的谨慎, 东瀛军队派出了大量的刺听,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摸清楚了力撼族的生活规律与活动范围,在经过详尽的计划后,才开始动手。 东瀛军队骑兵不算太多,大概也只有十万不到,他们的战马,是来自海那边某个地方的马种和自己国家的马种杂交而成,称作:东洋马,东洋马的体型高大,线条优美,速度快,爆发力强,美中不足的是耐力不足,而且比较娇贵,适合短距离的突击作战,不适合长途跋涉。这样的马训练出来的骑兵,最适合做偷袭和冲阵。 信田长治将军队分成两个部分,一支约五千人的骑兵绕了一个大圈,穿插的力撼部族的南边埋伏,做了两个准备,一是阻挡可能会出现的北邙援军,另一个是北邙军队退败的话,可以在这里包抄围堵。剩下的一万五千人趁夜色赶到力撼族三十里外的地方,人衔枚,马束口,牵马慢行,同时分派出去几十个刺听小队,刺杀力撼族的夜巡骑兵。主力部队一直到了距离力撼族营地不足五里的地方,才惊动了力撼族族人,信田长治见力撼人完全没有防备,一声令下,一万五千骑兵在朦胧的月色下挥舞马刀开始冲锋,潮水般的军队向前奔涌而去,一时间啼声大作,如地龙翻滚,沉闷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力撼族完全没有想到会受到攻击,等他们赤 裸着上半身慌张地从帐篷里跑出来观望的时候,一片黑压压的马蹄冲撞而来,雪亮的刀光四处挥洒,鲜红的血液伴随着刀身砍进肉体迸射开来,冲锋的马头撞击到身体时候发出的沉闷的响声,锋利的刀口砍入身体发出凄厉的叫声,男人的怒吼声和女人孩子凄惨的哀求声,奏响了一曲丧歌。 第74章 背后的威胁 战斗很快就结束,大大超过了信田长治的预判,慌乱中那些人高马大的力撼族人根本就没有形成一点有效反击,被东瀛骑兵来来回回的三次冲锋就冲散的七零八落,不多久基本就杀了干净,趁夜色逃走的估计不足三两千人。一支几万人的族群几乎被全部歼灭。而看着那些力撼人逃走的方向,也会一头撞进负责堵截的那五千人军队里,难得幸免。 信田长治骑着马慢悠悠地穿过尸横遍野的营地,马蹄在血泊里哒哒作响,他的面色如常,心里却意外惊喜,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北邙的军队如常不堪一击,虽然是偷袭,但是这胜利来得太轻松。对手居然一点像样反抗都没有。这样虚弱的北邙军队,不能对本国造成威胁。征服北邙,也许没有预计的那么困难。 信田长治下了马,走进力撼族最大的族长帐篷,帐篷里倒着四具尸体,一男三女,全都衣冠不整,那个光着身体肥胖的五十岁男子,应该就是族长,他的脑袋泡在血泊里,眼睛瞪得老大,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信田翻出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今日战况,写完后叫来信使,命信使连夜将战报送回东瀛朝院。信里不仅仅是战况,还有他对北邙军队的一个直接感观,他相信自己的战报,一定会引起朝院里的连锁反应。 东瀛军队在部落里搜检了几遍,把一些未断气的补刀,确认死亡。部落里值钱的东西收敛一空。这一战让信田部大发其财,金银珠宝,牛羊马匹,缴获颇丰,信田的士兵们兴高采烈的清点着自己的收获。东瀛的军队里最能赚到钱的都是海军,陆军还没有遇见发财的机会,这一次,赚的是盆满钵满,这满满的收获,更加激发了信田部下的疯狂战意。 天亮之后,负责围堵的那支骑兵派回来一队人马,以及几辆马车,马车上装满了人头。逃走的力撼族人,还是没有逃过死亡命运。信田的军队在原地休整了三天,其间又派出了大量的刺听者去探知周围的部落,奇怪的是,似乎周围所有的部族都不知道力撼族全族尽灭的消息。依然还如往常一样地生活。 信田坐在帐篷里看着舆图,再次发令,带齐粮草,向南进发,下一个部落,是百五十里外的一个中等部落 “游图图族”。 三日后,信田长治的骑兵在一个叫做里草谷的地方,与草草组织起来的游图图族一万骑兵进行了一次非常传统的骑兵对阵,战斗仅仅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游图图族骑兵伤亡八成,剩下的两成四处溃散。大和骑兵伤亡不到两千,大胜。 信田长治再次写信回报,这一次传统的骑兵对阵,信田长治对于北邙的战争开始报以强大的信心,他在信报中写道,北邙骑兵个人战斗力很强,但是组织松散,训练荒芜,凭借着本能和勇气作战,胜则士气大振,败则四处溃逃,没有军队的意志,这样的军队,人数再多也是虚张声势,不堪一击。但是目前自己遇见的不是北邙的精锐部队,所以他会继续南下,碰一碰北邙的其他军队。 两场大战,让信田长治的信心大增,两万军马他分成了两支,一支八千军马外出两百里,自由发挥游击战术,消灭北邙零散的军队,并护卫自己的右翼。另外一支一万二的,步步为营,向南徐徐而行,他试图再次与北邙更正规的军队进行较量,试试北邙精锐的重量。 最初北邙边境的一些损失,到帝都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重视,帝都的南院北院大王,眼睛都看向富饶的大夏国土,北边那些贫瘠之地,没了就没了呗,谁在乎。但是两个月后陆陆续续传来的军报,看似每次损失都不多,但是合在一起就发现,不知不觉中,北邙北边的军队已经损失将近4万多人马了,而对手只是一支两万不到的军队。就有点让北邙朝廷脸面无光了。 损失的人马都是北院大王的派系,虽然驻扎北边的都是三流军队,但是对于北院大王耶律赫来说,就有些打脸了,因为整个北邙的人都知道北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可以对自己造成威胁。最多就是一些不愿归附的小族群游离在那周围,在那种恶劣的生活环境里,他们活着都已经非常艰难,更不可能有足够的强大军队。 耶律赫派了多支队伍回去了解实际发生的事,回馈回来的消息却只是一支孤军深入的两万骑兵而已,但是这两万骑兵四处游走,在他的后院击溃了几个部落,部落财产也落在他人手里,后院起火,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对耶律赫这个北院大王都带来不小的伤害,即使为了面子,耶律赫也必须想办法先解决掉这一支插在背后的刀子。 耶律赫丢了脸面,南院大王朴熙芳心里乐开了花,这两人本来就是相互竞争的两个派系,现如今有机会看笑话,朴熙芳哪里会舍得放弃机会,所以他一直强烈地建议元昊天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在大夏上,大夏富饶辽阔,人口众多。现如今国力不济,军心不稳,正是拿下大夏的好机会,只要能拿下大夏的辽阔江山,脚下的这块土地,送给东瀛国又何妨。再说了,只要拿下大夏,我们又可以有足够多的金钱组建更强大的军队,反戈一击,那个贫困半岛上的东瀛国也是手到擒来。 其实站在各自的角度上来说,两人都没有错,北邙朝廷里的官员们对崛起的东瀛没有足够的了解,他们更多的是支持南院大王的观点,大夏国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地方,无数的金银珠宝,肥沃土地,漂亮女子,谁不垂涎欲滴呢。这也是元昊天的心病,作为帝皇,他考虑的要更多更高,他内心里也是想着征服大夏,但是,耶律赫的说法也没有错,不解决背后的敌人,之后就有可能要面临两面作战的窘困。 元昊天在书房里有些举棋不定,他忽然喊了一声:“传元归青来见我。” 第75章 硬碰硬,打一场 北邙骑兵出动,并不需要做太多的准备,一人两骑或者三骑,带足干粮武器,随时出发。 春季的草原,冰雪初融,青草疯长,一眼望过去绿油油的勃勃生机,天空辽阔高远,大地一望无边,像一幅壮丽的画。浩浩荡荡的骑兵分成三支箭形队伍,相互掩护着,不急不躁的徐徐前行。 耶律棠确实也是一名稳重的将领,他并没有着急的急行军,他知道敌军短暂时间不会离开,为了保持自己军队的体力,他采取了不急不躁的政常行军速度,对面的敌军在这里找不到什么足够的粮草补给,时间久了反而更加疲惫,而自己的军队可以源源不断地在北境找到补给,此消彼长,当双方正面碰上,拥有体力优势的军队肯定占据主动。 十二天后,前方的游骑开始与东瀛的探马有了接触,双方小规模的作战,互有损伤,北邙的骑兵从小在马上长大,骑术更高一筹,但是东瀛的战马确实在这样的短距离追杀中占据速度优势,两边几乎都没有讨到好。 游骑和探马的接触战形成了直接的情报呈上双方主将的面前,信田长治根据情报判断出北邙这次出动的军队比之前遇见的要强悍很多,极有可能是北邙的精锐骑兵,想到即将要和北邙精锐进行一次实打实的正面作战,信田长治居然兴奋的有些颤抖,这一战,将是决定东瀛国未来的方向。信田长治开始收缩兵马徐徐后撤,同时急令分散在外的那八千余骑迅速合拢,两万对两万,硬碰硬来一场!虽然之前信田长治知道之前消灭和击溃的骑兵是乌合之众,但是连续几次的胜利,还是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点点轻视,而他却没有觉察。 游骑带回来的情报,耶律棠知道对方骑兵的水平,他们的骑兵战斗力一般,不算特别强悍,但是战斗的勇气非同小可,动起手来经常是无惧生死,以命搏命,而且他们的马,确实强大,爆发力极好,短距离力追杀或者逃窜都非常快,这倒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随着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新的情报传来,耶律棠情不自禁地笑了:“你们看,那边的骑兵居然是一骑一马,他们的后期补给是用马车补给,所以他们的骑兵再快,也只能是短时间内的快,战斗时间一长,他们的马一定会筋疲力尽。” 手下的将领都笑了起来:“草原上没了马力,那不就是待宰的羊羔子嘛。” 这是一场新晋力量对老牌国家的一次碰撞。 战场是在五天后的一个凌晨开始的,双方都没有再做试探,各自留下五千左右预备队,剩下的一万五军队互相冲阵,羽箭射了两轮,双方的人马就悍不畏死地碰撞在一起。不断地有人从马上滚落,不断地有战马踉跄摔倒,落在地上还能动的操着手中的刀乱军中乱砍,有人砍人,见马砍马,一直到自己被砍倒在地,或者被马冲撞致死。刀光挥舞,鲜血挥洒,残肢断臂飞起又落下,双方像红了眼的野兽,露出利爪和獠牙互相撕扯啃咬。不死不休。 大和骑兵的个人的战斗力确实不如强壮的北邙人,但是他们占了马的优势,东洋马又高又壮,比北邙的马要高上一头,所以他们的骑兵每一次挥刀砍下都是居高临下,速度上占了很大优势,而北邙人要用尽力气与人斗,也要与马斗,一时间伤亡惨重。北邙的骑兵毕竟是以马为生的,他们很快就发现正面上冲不过对面的大马,在一声声呼啸声中,他们的骑兵变成一支支几百人一队的小队伍,形成箭镞队形,也不恋战,直冲东瀛骑兵后面的将旗,规模虽然小,但是在小范围内他们就是以多打少,东瀛的骑兵虽然悍勇,扛住第一击,马上要面对第二击,然后是第三击,一般情况下,没有谁能连续扛住潮水般涌来的三连击,必然被砍于马下。东瀛的骑兵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打法,有心拼命都做不到,慢慢地被箭镞队伍分割开来,而且箭镞方向,直击己方中军。 信田长治看着自己的骑兵被分割,而眼见对方的多支小股骑兵逆流而上,直向自己杀来,他浑然不惧,“发信号,冲锋,冲对方主将。”战鼓响起,与北邙骑兵交错而过的东瀛的骑兵开始不顾一切地冲向对面地将旗。他们的马快,马蹄翻飞间,看起来能更快地冲到北邙中军之中。 :“退一点,退到重骑处。”耶律棠对身边的人说。 北邙的将旗开始后退,并不慌乱,徐徐后退,阵脚不乱。但是这给东瀛的骑兵看到了希望,他们以为敌军畏惧了,这是败退的前兆,信心大增,完全不顾惜马力,吆喝着叫喊着冲了上去。信田长治远远看见北邙将旗后退,心里狂喜:”擂鼓,追上去。”同时,他号令身边的五千预备队开始上马,准备迎击对面袭来的几十支北邙骑兵。他看出来北邙骑兵的速度要慢一些,等北邙骑兵冲到面前,他们的主将肯定已经被击溃了。 耶律棠退后一段路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骑兵已经冲了上来,那一匹匹的高头大马鼻孔张得很大,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奋力地迈动粗壮的大长腿,厚重的马蹄践踏点泥土,排山倒海地冲了上来。 耶律棠和众手下突然拨转马头,向两边散开,一排排的重甲甲骑兵山岳般耸立在战场上,阳光照耀下来,闪着令人心悸的光,重甲骑士翻下面甲,抬起手中尖锐的铁枪,枪头寒光闪闪。披着铁甲的马队慢慢动了起来,逐渐快了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有力又有节奏的马蹄声遮挡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东瀛军队第一次见到魔鬼一样装扮的铁甲骑兵,他们感觉到了恐惧,奋力疾冲的战马也受到惊吓,冲锋的的步伐有些迟疑。 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没有给你迟疑和犹豫的机会,重甲骑兵已经形成了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钢铁洪流,在东瀛骑兵惊惧的眼神中,迎面撞进了他们的队伍里。仿佛奶酪遇见了烧红的刀子,东瀛骑兵瞬间融化了,一只只高头大马哀鸣着倒了下去,摔落在地的骑士被重甲骑兵沉重的马蹄践踏而过,剩下一滩滩血泥沁入这片草原上,重甲骑兵摧枯拉朽地将东瀛骑兵彻底打入尘埃。 第76章 追击 凄凉的进攻号角响起,奏响了东瀛骑兵的哀歌。 大局已定,耶律棠不动声色地开始纵马向前,身边就带着三百亲兵,剩下三千预备队开始分成两个巨大的半圆,绕过尸横遍野的主战场,开始追击。听闻号角的响起,正在奋力冲杀的前方骑兵更是士气大振,他们狰狞的笑着,露出狂热的眼神,雄壮的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跑起伏,手里的武器,无情的收割着对手的性命。 信田长治见转眼间形势大变,自己的骑兵队伍已经开始溃散,脸色大变,他的骑兵队长拉住他的马头:“将军,快走,他们包过来了。”说着话强行拉转马头,在马屁 股上就是一鞭,信田长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胯下战马就开始疯狂地奔跑。亲兵队长带着五百亲兵紧随其后。无论如何,要保证信田长治的性命。 东瀛骑兵完全溃散开来,幸存的骑兵们还在努力地控制座下战马,试图将队伍重新集结起来,但是富有经验的北邙骑兵一次次地打散了他们的努力,每次集结了一些人后,北邙骑兵就挥舞着弯刀呼啸而来,锋利的刀刃隔开一具具身体,身体很快就失血过多落下马来,战马原地嘶鸣着,哀怨的嘶鸣。 虽然败了,东瀛骑兵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大面积溃散,反而以命换命悍不畏死的搏杀,成功的阻碍了北邙骑兵的追杀,并且对北邙骑兵造成惨重伤亡,眼看着远远遁走的东瀛主将,耶律棠下令开始打扫战场,同时派出了几支游骑开始追踪逃走的东瀛主将。 一万八千多的大和骑兵,除去逃走的两千余人,剩下的全部战死在战场,耶律棠毫无表情的下令砍下所有东瀛军士的头颅,在战场中间摆出一个大大的景观。耶律棠看着一颗颗脑袋,每一个都是狰狞的充满恶念,他的心里有些冷,完全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 清点之后,这一战,北邙重伤近三千人,阵亡近六千人。剩下的至少有三千人身上带轻伤,就连重甲骑兵,都损耗了三百来骑。这是一场胜利,但是对于耶律棠来说,这仗打成这样,实在谈不上高兴。而且东瀛骑兵的那种孤注一掷的拼命,让耶律棠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看得出来,东瀛军队的骑兵经验还很欠缺,但是,只要经历的战事多了,他们一定也会成长起来,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战马,太适合骑兵冲锋了。唯一能安慰耶律棠的,是缴获了近四千匹东阳战马,这些马强壮,爆发力强,倒是非常适合重骑兵。 :“传令下去,派两支千夫长,去追杀他们的将领,务必活捉。”耶律棠下令说。 一路狂奔的信田长治面无人色,这一口气跑出了近百里,背后始终缀着北邙的游骑,座下的马已经开始吐沫子了,再跑下去,必死无疑。 :“休整一下,让马休息休息,跑不动了。”信田长治对亲兵队长说。 大家伙灰头土脸地围成一个圈,饮马,喂食,远处的游骑也没有靠近,远远地也下马休息,这时候,信田的亲兵队长才注意到,游骑都是一人双马的。这样再跑下去,自己这支队伍肯定跑不过北邙的追兵的。亲兵队长把自己的顾虑说给信田长治听,信田遥望着远远的游骑,心里盘算了一会。 :“分出两支十人队快速回去,寻求接应队伍的支援。等会儿我们另外再分成两支队伍,分开来撤离,他们的游骑人不多,应该可以甩开。” 夜幕降临,信田长治已经写好了书信,他根据这一次的战斗,得到的心得与体会全部写了下来,这是一份很重要的情报,是两万骑兵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情报,必须送回朝院。两支特选出来的十人队顾不上休息,带着一点干粮,连夜向后方赶路,他们必须尽快地寻找到支援,并将信田长治的书信带回去。 三天后,分成两队的的逃亡队伍已经越来越失去速度,人,马都已经陷入困境,粮食不够,体力不足,战马疲惫不堪。而追踪而来的北邙游骑人数零零散散的多了起来,虽然只有百来人,但是胆子越来越大,经常纵马从东瀛的队伍边上呼啸而过,零零星星的几十支羽箭破空而来,伤到人最好,伤不到也吓一跳。不间断的骚扰下,东瀛的溃军已经慢慢失去了信心。疲倦的脸色上透露出了绝望。 信田长治长久的呆滞地看着一望无际走也走不出去的草原,深深叹息,这将是自己最后的埋骨之处。 不太远处,北邙的游骑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他们的身边聚集了大量的人马,这是后面赶来的追杀者,他们看见东瀛的军队,并不着急,反而落马休息,信田和手下仅余的几百号残兵败将都知道,这也许是最后的时刻了。 或者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当信田长治绝望的时候,草原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很远处得一片乌云吹了过来,一时间风雨大作,雨点打在草原上溅起白茫茫的一片,隔了十几米就见不到人影,信田长治带着手下,借着狂风暴雨趁机逃亡,不知过了多久,等风雨停之后,都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信田长治他们失去了方向,而后面的追兵,也无影无踪。 再行了几日,远处突然出现一队骑兵,骑兵明显看见了他们,加快了速度,大地上又响起了战鼓似的马蹄声,信田长治软软地坐在地上,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一肚子的草根,早就坚持不住了,算了算了。就算解脱了,他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虚弱的欢呼声,他的亲兵队长乱滚带爬得到了信田长治的面前:“将军,是山本将军的队伍,来接应我们了。”信田长治眼前一黑,彻底昏厥过去。 第77章 大战后的影响 这一场硬碰硬实打实的骑兵恶战,双方都把战况如实的汇报上去,东瀛军队的惨败,让东瀛了解了北邙骑兵的实力,虽然强悍,但是并非不能战胜。他们没有失去继续进攻的勇气,那一片肥沃的草原,更是激发东瀛民族的占有欲。 北邙虽然胜了,自身伤亡却超出预期,耶律棠亲自回到帝都,向耶律赫汇报战况,承认东瀛骑兵的战斗力已经足够对北邙形成威胁,这将是一支不能小觑的军队,假以时日,这支军队极有可能会发展成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能支持这样一支战力的军队背后,一定有一个国力强盛的国家。这样的对手,比大夏更值得重视。 两国同时都派出大量的人手去打探对手的情报,收集对手的资料,意图更快地掌握对手的信息。北邙的眠卒,东瀛的潜行者,以及一部分听到风声的大夏稽秘司暗谍,三方的隐秘势力都开始活跃起来,在常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周旋,钻营,收买,拉拢,也有黑暗里看不见的出卖背叛,血腥刺杀,严刑逼供,离间策反。一时间风起云涌,波浪滔天。在北邙与东瀛的王城里,每个夜晚都有静悄悄地流血,静悄悄地死亡。 北邙和东瀛的战争情报,很久后才传回大夏,大夏朝野并没有多波动,主持朝政的张相对于这个消息不屑一顾,以他对北邙的了解,他甚至不认为有哪个国家和军队是其对手,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地埋在他的心里。 又是一个初夏,稽秘司司管周三坐在书桌前,苍白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反复看着书桌上散乱的情报,眉头深皱,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写着不解。 :“黑子,这些情报你怎么看?可信吗?” 窗外院子里的墙角阴处,传来黑子颇为无奈的话语:“我不知道。问小白啊。” 周三沉闷了一会:“说说你的看法呗。” :“我觉得可信。情报来自好北邙好几条线上的暗谍,应该可信。”沈黑应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真是奇怪,什么时候北边有一个能和北邙较劲的国家呢。”周三爷很是不解,确实之前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任何来自北方东瀛国的情报。 沈黑迟疑了一会儿:“三爷,这个情报不是件好事吗?” :“如果属实,那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周三爷抬头,让阳光晒在脸上:“北面有一个强大北邙已经很可怕了,再来一个强大的能和北邙交手的东瀛,更是危险,长远来看,这两个国家都是大夏的威胁啊。” 沈黑随口说道:”三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两家打得头破血流,对我们大夏不是更有利嘛。” 周三爷深深地叹了口气:“北边的国家,哪个不是对大夏的领土虎视眈眈的。如果两国打得旗鼓相当,彼此占不到便宜,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别的想法?何况,你觉得大夏是那个渔夫吗?” 此话一出,沈黑沉默了。周三爷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院子里的树上,蝉开始嘶叫,烦躁不安。 :“黑子,把暗谍的头子赵志喊来,我有事要说。” 这一个炎热下午,周三与赵志在书房里聊了很久,直至掌灯时候,赵志才一脸疲倦的离开,两天后,黑子再也没有见到赵志。同时,稽秘司一大批经验丰富的老手消失无踪。 落致城外,守备军军营校武场,孙燚和李砚,大柱子三个人光着膀子,成三角之势,对面站着的是王晋勇的十二名亲兵,同样也是光着膀子呈战斗队形。王晋勇作为主帅,站在亲兵队伍最后,他也光着膀子,露出白皙的上身,虽然有些瘦,但是肌肉发达,体型匀称。 大柱子现在像一只黑熊一样雄壮,黄铜色的皮肤,胸口开始长出薄薄的护胸毛,体宽的像门板,手脚粗壮,手掌张开像一个蒲扇,握成拳又大如斗,才十六岁多,已经是一个赳赳武夫的样子。他弯腰蓄力,孙燚和李砚护在他两边戒备,三个人的神情很是放松,反而是对面以欧阳雁为首的亲兵队有些紧张,也是的,大柱子那熊一样的体型,确实会给对手以强大压力。 :“攻!”孙燚一声低吼。和李砚一人一手搭在大柱子的后腰上,三人同时发力,大柱子像一个撞城锤一样一般猛地向前撞去,欧阳雁见到黑压压的一个大家伙遮天蔽日地撞了过来,心里暗叫不好,只是作为一个军人本能,他还是挺胸沉肩,双腿用力,在众军士的簇拥下猛的反撞过去,硬生生地撞在大柱子的胸腹之处,“嘭”的一声响,两具血肉身体撞在一起,欧阳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撞碎了,胸口发闷,一口气吐不出来。大柱子似乎对这种强度的撞击没有反应,他脚下没有受到一点阻碍般的继续向前冲击,孙燚和李现在他后背继续推行,亲兵的阵营瞬间被撕裂,大柱子已经撞进阵营中间。 欧阳雁看见亲兵队根本没有办法挡住大柱子的冲撞,即将溃散,他的血性突然间的爆发,自己是亲兵队长,哪有这么轻易就被对手冲破防卫。欧阳雁斜刺里一个翻滚,紧紧抱住大柱子的一条腿,双手用力交错,试图将大柱子别倒,嘴里大喊:“缠住他们,别放过去!”亲兵们士气大振,虽然只是操练,但是如果就这样让对面三人轻易冲破亲兵队列,那简直就是亲兵们的耻辱,亲兵的操守是什么,是人在主将在!除了最后的四个亲兵卫守在王晋勇身边,其他的几个人都一股脑地冲了上去,搂腰的,别腿的,扭胳膊的,还有乘机下黑手掏裆的,掐人的,反正是只要不弄死你,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大柱子身上瞬间挂着三个人,他努力地迈动脚步,如移泰山一般艰难。 孙燚和李砚见势不妙,早已脱离大柱子身边,少了大柱子那个硕大身躯掩护,两人面前瞬间站满了对手。 王晋勇努努嘴:“你们也上,弄他们,赢了吃肉。”亲兵们大喊着冲了上去,那凶狠的架势,非要把孙燚,李砚两人拆骨剥皮方罢。四面八方的拳脚毫不客气地往脸上糊,孙燚和李砚竭力招架,双拳难敌好几手啊,不一会,两人头上脸上都挨了好几拳,孙燚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花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李砚更是糟糕,鼻子挨了两下,鼻血眼泪控制不住地宣泄而下。背后袭来的拳脚还是比较客气,只是肩膀和屁 股被踢了好几脚,火 辣辣的痛。孙燚发狠地喊:“我靠,你们来真的,那我不客气啦。” 第78章 爆锤王都尉 :“干了!”孙燚一声大喊,弯腰屈身向前用力一顶,脑袋顶在对面亲兵的肚子上,那个亲兵:“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后退了两步,李砚见前面空出一个位子,身子一扭,站在那个位置,扭动腰胯,双肘顺势左右一击,正中身边两个亲兵的腰侧,肘刀肘刀,打在身上像被钝刀砍中,疼痛难忍,两亲兵侧过身子,同时借侧身之力阴险的各自踢出一脚,一脚高扫一脚低踹,李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孙燚一弯腰伸手,扯住低踹的那一脚,用力一拉,那个亲兵两腿劈开一下坐在地上惨叫:“哦哦哦哦哦。。。”高扫的那一脚李砚没有防住,凶猛地扫在胸口处,“啪”的将李砚踢后退了两步。孙燚趁机猫腰上前一步,肩膀扛住那没有收回的大腿处,吐气挺身,瞬间将那个军士垫飞了出去。 一群亲兵汉子似乎打出了真火,对面这两个小子下手忒黑了,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行的,他们放开了拳脚,鞣身而上,再一次将孙燚和李砚包围住,这次下手更没有控制了,唯一就是不再对着脑袋下手了,但是打在身上也受不了啊,乒乒乓乓地一阵乱打,孙燚和李砚的身影慢慢的蜷缩下去。 王晋勇看着大笑:“就这样削他,屁 股大腿不要客气。两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想打过我的亲兵?” 大柱子身上还挂着三个人,抱头搂腰别住腿,他艰难地向前一步步的移动,这时候看见孙燚和李砚二人处于下风,完全没有还手能力,顿时着急的血气沸腾,他大喝一声,双臂一震,身子猛的一抖,抱头搂腰的两个人瞬间被甩了出去,身上一松,他奋力向前冲去,别腿的那位根本拉不住这个牛一样力气的家伙,倒在地上被拖着跑,大柱子张开大手,从背后拿住两个人的腰,往两边一甩,两个亲兵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在一边,大柱子一个大步向前一跳,腾空而起,双臂大张,迎面抱住三个人,用力往地上一压,庞大的身躯山一样地将这三个亲兵压在地上,顷刻间包围圈被清空,孙燚左腿低低的向前一步,右手抱住面前的小腿,用力一掀,将面前的亲兵掀翻了过去,同时李砚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并指如枪,迅速地在面前亲兵的大腿上连续撮了几下,那个亲兵大腿疼痛入骨,抱腿摔下。 两人冲过亲兵,面前就剩下两个亲兵和王晋勇了,王晋勇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个人,再看看倒在地上还纠缠住三个亲兵的大柱子,摇摇头:“不打了。算平手。” 孙燚瞪大了青肿眼睛盯着王晋勇:“哥,这么不要脸的嘛?” 李砚哼哼着:“看那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打。” 王晋勇恼羞成怒,弯了弯手臂,挤出二头肌:“瞧瞧,爷也是练过的!看我是你们俩太凄惨了,打赢你们也算不上好汉,放你们一马,不领情是。” 背后传来脚步声,亲兵们又围了上来。 孙燚扭扭头,眨巴眨巴眼:“干他啊。”话音未落就冲了上去,一低头躲过对面亲兵的一记重拳,沉身扭腰同时提膝撞向亲兵的大腿,亲兵同时也在提膝冲撞,两膝重重地撞在一起,亲兵脚下一软,半跪下去,孙燚斜着摔了出去,正摔在王晋勇脚下,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扭住王晋勇的脚掌,腹部用力,两腿竖了起来,一腿从王晋勇的两腿间穿过,一腿别住王晋勇的腰,用力一扭,王晋勇应声倒地。 李砚原地起跳一个高扫腿,试图挡住了背后冲过来的亲兵,欧阳雁根本不理会这一脚的伤害,他硬生生地用身体扛住了这一脚,顺势向前扑出,蹿到孙燚边上。孙燚此刻将王晋勇扭倒在地,试图将其制服,欧阳雁冲过来又卡住他的脖子,孙燚扭着王晋勇的脚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欧阳雁的攻击,欧阳雁一时也控制不住他,索性也搂着他的身子在地上打滚,三具光着膀子的健壮汉子扭曲在一起,地上滚来滚去,尘土飞扬。 李砚不再动手,饶有兴趣地站在边上袖手旁观,其他的亲兵也不再动手,嘻嘻哈哈地围成半个圈子看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三个人,指指点点。 :“扣眼珠子。” :“头槌,这么近头槌啊。” :“抓他头发,扯他!” :“用力扭住他的胳膊,对,扭住。哎对对对,就这样,别松手。” 打着打着,滚着滚着,不知道是谁先泄了力,不再挣扎,三个人慢慢都松开了手,放开了腿,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灰尘,阳光照在脸上,蓬头垢面,鼻青脸肿。孙燚张开了嘴,呼哧呼哧地笑了起来,一笑都控制不住了,王晋勇也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大白牙和身体一样白皙。欧阳雁一边笑,一边“哎呦哎呦”地喊疼。 围看的人也松懈下来,扑通扑通地坐在地上,揉着身上的疼痛,肆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李砚笑眯了眼睛,狭长又飞扬。大柱子还趴在地上,他实在累坏了,翻身都很难,笑得尘土都飞进了嘴里眼里。 良久良久,王晋勇悠悠地说道:“三位小兄弟,当兵。不当兵,对不起这一身本事啊。” 欧阳雁跟着说:“我们王都尉难得正经,这句话算是最正经的话了。” 孙燚很喜欢这种氛围,在军营里,他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就像,就像生来就该是如此。 :“王都尉,刘院长说我们还需要学习。以后应该会来军队。” 王晋勇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地上,白皙精瘦的身上沾满了灰土,面色严肃:“只要你们愿意,我去和刘院长谈!”话锋一转:“大不了陪他多喝几次酒,如果他不把你们给我,我,我,我写信回家叫我家老爷子找他要人!” 众人皆无语。 第79章 待风起 校场远方,有几个军士在遛马,孙燚远远地看过去:“勇哥,什么时候教我们骑马啊?” 王晋勇无所谓地一挥手:“小事,只要你们愿意,随时都行。我没空就找这位哥。”说着他拍了拍欧阳雁的肩膀:“叫雁哥,这位哥随时安排你们。” 孙燚眼神闪闪发光:“雁哥,啥时候教我骑马?” 欧阳雁看着这个一脸阳光的少年真诚地看着自己,心里很是感触:“这玩意儿,刚才下手那么黑,现在转脸叫哥,真不要脸哈。不过这家几个家伙真能打啊”他点点头:“没问题,随时来。” 李砚的眼里也闪着光,他是见过自己父亲骑着马的样子,又帅气,又威风,少年的心中,早就有这样的骑士梦。 孙燚转眼看向大柱子:“勇哥,雁哥,我那个柱子兄弟也可以学骑马?” 大家的眼光同时聚集在大柱子身上,大柱子害羞地努力翻身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像一口大钟,又稳又重。 王晋勇倒吸一口气:“嘶。这家伙嘛。” 欧阳雁无可奈何地说:“强烈建议这位兄弟骑牛。骑马,太委屈马了?” 大家哄笑起来。 王晋勇一巴掌盖在欧阳雁头上:“这事交给你了,找一找,一定能找到适合他的马,多花钱都行。” 欧阳雁瞪大了眼珠子:“都尉,他今年才十六岁啊,即使现在能找到适合他骑的马,三四年后他完全长大呢?你猜猜他能长成多大?” 王晋勇一脸稀罕地盯着大柱子的庞大身躯:“欧阳雁,我觉得,他更适合当我亲兵队长呢。你猜猜是不是呢?” :“你!。。。。。”欧阳雁气呼呼地把头甩在一边。 亲兵队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是啊是啊,雁头可以让出位置啦。” 欧阳雁跳起身来:“来来来,单挑啊,老子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家伙。”他对着自己亲兵队的人勾动着手指,“来啊,单挑啊。” 亲兵队的一拥而上,欧阳雁掉头就跑。“来啊来啊,别跑啊”大家伙乱糟糟地追了上去。 李砚看着闹哄哄的亲兵队,犹豫地问:“都尉,你平时就这样和你的手下相处吗?好像没有什么军纪规矩啊” 王晋勇笑呵呵地看着自己跑远的亲兵队:“亲兵队啊,我的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命在我身上,性命互托的关系,平时当然像兄弟一样了。” 李砚想了想,灰扑扑的脸都遮不住他妖冶的红唇,转头问孙燚:“阿蛮,以后我给你做亲兵队长?” 孙燚想都没想地回答:“滚,做你自己的将军去。” :“阿蛮,我来当你的亲兵队长。”大柱子一脸真诚的说。 孙燚斜了他一眼:“你?站在战场上,你比我还像大将军,我怎么办?我还要脸不要?” 王晋勇一愣,看了看孙燚,再看看李砚,大柱子,忽然笑了,这几个孩子,真挺好。 日子又慢悠悠地一天天过去,不经意间,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大夏的春天暴雨肆虐,,造成南方多个地方出现严重水灾,多处江河湖泊溃堤垮坝,大片大片良田毁于一旦,整个南方的春耕基本都荒废,多地官府请求赈灾的邸报雪花般的飞向朝廷,操持朝政的张太傅将这些急报都压了下来,只捡了一些灾情不那么严重的禀告给皇上,皇上痴迷于玩乐,这等小事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张太傅,这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朕放心的很。”张太傅正等着这个机会,又可以借机罢免一些人,安排自己的人上位。 地方的官员苦等不到朝廷的赈灾济贫的款项,得到的只是一封封义正严辞的训斥信,面对这样的大灾难,地方官员的能力有限,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局势愈发糜烂。 大夏的江山,隐隐的出现了不可控的局势,火苗若隐若现,只待风起。 江白走之前,王晋勇摆了一桌践行酒,邀请了刘院长,曲先生和许爷。几个人都彼此有些渊源,酒至半酣,面红耳热之际,王晋勇也毫不掩饰的倾诉了自己的苦恼,自幼苦读兵书,稍大点在父亲的指导下就跟着军队训练,自认也算是家学渊源,一心一意想去边军戍守边疆,防御外敌。却不想因为朝堂之争,自己被发配到这样一个偏远地方成为地方军队的主官,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这话说出来,每个人都陷入长长的沉默,大夏国内,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北邙这些年的变化,二十年前的恶战,没有消除北邙的野心,相反他们更加的团结与壮大。而反观现今的大夏,朝堂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朝堂之下歌舞升平。地方上官官相护民不聊生,军队里军武荒废,久疏战阵,这样的大夏,只剩下几座重镇还维持着表面上繁华,民间百业凋零积怨极深,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的,必然像蛋壳一般脆弱。而北邙,虎视眈眈的一直就在等待这样的时机。 :“哎……”江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刘院长一脸惆怅,每一根皱纹都写满了不甘。 曲先生甚至有些哀伤:“当年和你爹陪伴先皇身边,风起于青萍之末,一路征战,九死一生,得上苍眷顾,才获得这一片江山,先皇雄才大略,眼光长远,这才有了二十年前与北邙那场倾国之战,为的就是让外敌清楚的知道大夏国武力鼎盛,不敢再起异心。没想到这才多少年啊,世道就变得如此艰难。想来,你爹那个倔强倨傲之人,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王晋勇想起两年前见到父亲那苍老颓败的样子,忍不住悲从心起。端起酒杯连喝两杯,许是喝急呛到了,咳得眼泪鼻涕宣泄而出,不可自拔。 曲先生最后有点抑郁,又有些愤怒地说道:“不久的将来,大夏的脊梁还是要靠军队支撑啊。”他狠狠的拍了拍江白,沈黑和王晋勇,:“大夏需要更多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第80章 练兵 王晋勇突然觉醒一样,开始狠狠地操练他手下的六千守备军,他每每身先士卒,带着亲兵队与最底层的士兵一起生活一起训练,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床。一样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在他雷厉风行的带动下,军法严厉,奖罚分明,只几个月时间,这支懒散的守备军就彻底改变了军纪散乱的作风,看起来更像是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精锐之师,王晋勇看着这一支兵强马壮的军队,总是有些美中不足,一支军队的是必须要经历过战场的恶战血战之后,保存下来的那种坚韧,铁血的作风,才是一支强军的灵魂。而手上的这一支守备军,欠缺的就是这种战场磨砺的机会。 李光奇在接受曲先生指令去寻找何力耕的下落,始终没有找到线索,无奈之下只能回来交差,曲先生没有责怪他,他对李光奇的印象很好,转身把他推荐给了王晋勇,做了王晋勇的骑兵千总。 王晋勇守备军原本有骑兵一千,但是严重缺少马匹,战马加驽马一起才七八百匹,指望朝廷拨款简直是异想天开,幸亏这次无端地发了一笔横财,缴获了几万两赃银,四处购买,才勉强又买回三百多匹健马,将他的骑兵填补充足。恰好这时候曲先生推荐了李光奇来担任他的骑兵统领,王晋勇大喜过望,四十来岁的李光奇,正是年富力强当打之年,又参加过当年的北邙大战,担任过大夏第一骑兵破阵锋骑斥候营狼队队长,这样的人才,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骑兵千总按理来说是有官级的,虽然是最下级的副九品小官,但是需要在朝廷备案的,这些事,曲先生一封信递给周三爷,没一个月,任命书就下来了,李光奇摇身一变,成了大夏的一员骑兵将领,李光奇感觉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不得不说,曲先生确实有识人眼光,李光奇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将骑兵营与众不同的荣誉感建立起来,骑兵本来就是各兵种里最骄傲的军士,骄傲,是需要真正的本领支撑的。个人的驭马骑射,战术的绕后,游击,掩杀,冲击,每一样都需要出类拔萃的战士经过艰苦的训练才能掌握的技能,而且和战马的沟通,喂养,照料都需要军士们尽心尽力,这些技巧李光奇倾囊相授。 作为曾经的斥候队长,李光奇又在骑兵中挑选了机灵勇敢,马术最好的一百二十人组建了一支斥候队伍,把他自己所有的技能全部传授下去,他引以为傲的实战经验是最好的战例,李光奇言的传身教让手下的斥候们受益良多,很多年以后,这支斥候队里活下来的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碗酒后,总是和小辈们说起当年在李光奇手下当兵的历史,浑浊的眼睛都透露出深深的自豪。 小柱子居然出现在这支斥候队里,并且最受李光奇真传,李光奇眼里,这个少年简直就是为斥候而生,机警灵活,大胆谨慎,性情坚韧,斥候的天赋,在他身上完全体现。 校场上,孙燚和李砚从马上跃下,卸去身上沉重的铁甲,牵着战马饮水,两人刚才在马上较量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人是越战越勇,但是马却扛不住两人来来回回地冲刺先扛不住了,孙燚拍了拍正在饮水的马背:“大肚哥,这战马不行啊,扛不住。” 李砚也没有办法啊,他无可奈何地说:“阿蛮,像你这样玩命的反复冲杀,哪个马也扛不住啊。” :“我听说北邙有一种特别有名的汗血宝马,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以后有机会搞两匹,我一匹,你一匹。”说着他嘿嘿地笑了起来。 李砚拿着一块布巾擦拭战马身上的汗水,”这马今天累坏了,明天都要歇一天。“ :“是啊,明天我们干啥去?我们去斥候队看小柱子去呗。”孙燚兴奋地说:“斥候队拉到城外去野外训练了,我们去看看他们在训练什么。” :“大哥,跑步去吗?刚说了这两匹马明天要歇一天呢。” 孙燚兴致不减:“跑着去就跑着去呗,反正闲着没事。” :“我还是想去温书阁看看书去。有几个问题要问问赵先生。”李砚不搭理他。 孙燚的性格就是跳脱一些,对一切充满好奇,总是喜欢学习些新鲜稀奇的事,李砚则恰恰相反,他的性格相对就安稳一些,这两个人偏偏又能互相迁就对方,倒也是相辅相成。这一年时间里在校场苦练骑射,倒也练的兵马娴熟。 第二天,李砚还是耐不过孙燚的纠缠,一起去找王晋勇借马,大柱子听说要去看斥候训练,心里又惦记着小柱子,索性跟着一起来了。王晋勇一听三人想要出城看李光奇如何训练斥候队实战经验,眼珠子一转:“一起一起,正好我也没有什么事,一起去呗。”全然不顾欧阳雁翻着白眼,吆喝着手下人牵马来。 一行人身着劲装,携带着随身武器就上马出城,一路疾行,出了北门,道上空荡荡的,谁也不知道李光奇到底带人去了哪里。 孙燚手遮着阳:“勇哥,你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李叔训练没有向你报备吗?” 王晋勇一脸惭愧:“他好像说了一嘴,不记得了。” :“大肚哥,你知道你家老爷子去哪里训练吗?”孙燚眯着眼睛转头问李砚。 李砚惘然地说:“训练啊,父亲怎么会告诉我。” 孙燚左看看,右瞧瞧,他突然来了兴趣:“勇哥,我们来比试一下,我们三个一组,你和雁哥一组,我们分头行动去搜寻斥候队的行踪呗,看看谁先找到他们呗。”他热情高涨:“多好的主意啊,这样也训练我们自己咯。” 王晋勇一下也来了精神:“你们行不行啊?要不要我让你们先出发一个时辰啊?” 孙燚毫不在乎地说:“别啊,一起啊,公平比赛嘛。走啦走啦,一起走啦。” 第81章 野外生存吃生的? 说着牵着缰绳拨动马头:“我们走右边,你们走左边呗”正要起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摸摸衣襟里,回头又问李砚:“大肚哥,带了银两没?” 李砚摇摇头:“没带啊。” 孙燚夹了夹马腹,拨转马头到王晋勇身边:“勇哥,给点银子用呗,身上分文没有呢。要是迷路了,没钱吃饭。” 王晋勇偏了偏头:“找你雁哥拿,多拿点,哈哈哈。没事,迷路了我找你去。” 孙燚挥挥手,拨转马头:“别让我等你们太久啊。” 两拨人兵分两路,分别离开。 李光奇带着斥候远远离开了人群,带向落致城以东北方向的一处荒原,这是他早已经挑选出来的训练场,荒原是一片很大的丘陵地带,高低起伏,骑马走上十天半个月估计也难走出去,地上多石砾,水源极少,种不了庄稼。人迹罕至,野草倒是长得旺盛,却是野狼和野兔的天堂。 这是进入荒原的第三天了。天色微亮,李光奇召集众人,一百二十人的斥候队分成了十个小队站得整整齐齐。半身褐色皮甲,腰悬战刀,弓弩箭矢挂于马鞍边。 :“经过这几个月时间的训练,斥候的基础操练你们算是掌握了,斥候的任务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及时发现敌踪,侦察敌情,准确的判断敌方兵力部署,并及时有效迅速地将情报传递回去,必要时候需要歼灭敌方的侦查队伍。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先敌发现。” 李光奇眼光从斥候面前扫过。 :“你们在这里原地驻守一日,我将单独离开,一日后,你们根据我留下的痕迹,去寻找我的方向,尽快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我,你们人多,我只有一个人,所以你们必须包围我才算完成任务。”李光奇看着天边的云彩,笑了笑说:“这几天看起来会有大雨,雨水会冲淡我的痕迹,要找到我不会太容易哦。不过我答应你们,那支队伍在规定时间内最先找到我,落致城里那个水月轩不适合我们这些粗鲁汉子,但是我听说红杏楼里的姑娘,小曲唱的更是好啊。 第一队找到我的,红杏楼包夜。算我的!” :“诺!“这群年轻的汉子们挺直了胸膛,队形不乱。按捺不住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李光奇笑着笑着突然又板着脸说:“如果七天后的这个时候你们还没有找到我,嘿嘿,之后三个月,你们就等着哭!”解散,各队带开,明天这时候开始追击。” 李光奇翻身上马,看着手下们亢奋的表情:“红杏楼,看谁快活咯。”一夹马腹,座下战马嘶鸣一声,踢踢踏踏地迈着小步跑开了。 王晋勇没有着急出发,他对落致城周边的环境太熟悉了,能够让一支一百多号人活动的地方,也就是荒原和南边的翠微山,翠微山周边还是有点人烟的,而荒原人迹罕见,野狼成群,以他对李光奇的了解,荒原的难度更适合他的训练风格,所以王晋勇还是选择了荒原的方向。他们转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城内购买了大量的吃食,他知道要想找到斥候队,肯定不是三天两天的事。 他充满了好奇心,不想惊动王晋勇的训练,他比孙燚想的更多一些,他需更想去悄悄的试试这支斥候队的成色如何。 孙燚和李砚,大柱子就没有想的那么周到,年轻人的想法还是简单了些,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需要带上外出的备用品,更没有想到在野外要找到一支训练有素的斥候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大柱子骑着整个军营里能找到的最高大的战马,也像是骑着一匹驴子一样,两条大长腿在马两边晃晃悠悠的几乎要着地了,战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耷拉着马头,无精打采的迈动着步子,没多久,嘴边就冒起了白沫子。大柱子眼见着马匹的状态越来越差,干脆翻身下马:“这慢吞吞的速度,还真不如我自己跑几步呢。” 孙燚和李砚看着 大柱子狼狈又倔强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柱子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一匹最强壮的马给你,绝不会让你成为步骑兵……哈哈。”孙燚一本正经的说着,一本正经的笑着。 到了中午时候,三人面面相觑的发现了第一个大问题,这一路上空荡荡的居然没有找到一个店家。 孙燚有点绝望的玩弄着手上的银子:“这下好完了,借了银子,居然没地方买饭吃。” :“我以为你知道哪里买得到吃食呢。”李砚无语的说。 :‘哈哈,我们三个厉害的人,第一次出门,居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这就好玩咯。”孙燚自己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以他的性格,这种事情肯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肚哥,荒野求生,靠你了。” :“要不,我们回去做些准备再来呗?”李砚望着越来越荒凉的路,难道打猎为生吗? 孙燚夸张的叫了起来:“回去怎么行,一来一回我们要落后勇哥多少路程啊,这不是明摆的认输吗?”饭可以不吃,认输不可以。这是孙燚的原则问题。 :“带火了吗?”李砚又问。 孙燚想都没想,:“哈哈,没带。” 李砚近乎绝望,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没心没肺的孙燚:“就算我能打到猎物,我们没有火,生吞吗?” :“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听江白说过,野外生存有一项训练就是生吃猎物哦。”孙燚居然满是期待的说:“这样我们也可以自己训练一下自己啊,我还没有吃过生的猎物呢,呀,血淋淋的不知道能不能吃下去。” 大柱子一巴掌捂住自己的嘴,忍住内心的翻腾:“你俩别闹了,我跑回去搞点东西回来。我跑的很快,你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呗。” 说完话,大柱子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掉头就跑,他的战马丢在一边,瞪大了马眼看着远去的大柱子,怎么就把我丢下了嗯,咱不是骑兵吗,咱不是你的腿吗? 太阳当空,周围连个阴凉处都找不到,空气里都弥漫着烘烤的气味,少年身上的汗珠汇聚成水流一样留下,落在地上的石头,哧啦一声无影无踪。 :“大肚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夏天特别热啊?”孙燚手遮成棚看向远方,远处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李砚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确实热,从没见过这么热的夏天。这才是初夏,再过半个月不会更热吗?” 王晋勇一群人做好了准备,才出的城门,一骑飞奔而来,远远喊:“王都尉,急报。” 第82章 南方初乱 骑士到了面前,急慌慌甩鞍下马:“王都尉,急报。”说完递上一封书信,盖着军部的蜡封。 王晋勇眼神凌厉:“发什么什么事?”别说边打开信封,刚看了几眼,脸色阴沉下来:“回营!” 欧阳雁在边上说了一句:“那几个少年呢?” :“欧阳雁,安排几个人去找斥候队,要求立即归营。见到孙燚他们一起叫回来。一人双马,带上哨箭,立刻找他们回营。”说完调转马头,挥鞭纵马,朝军营飞驰而去。 欧阳雁见都尉这般举动,知道发生了大事,也不迟疑,匆匆交代身边的几个亲兵,要求他们迅速去寻找斥候归队。不计马力,不计代价,越快越好。几个亲兵跳下马来,将马交了出来,接到命令亲兵们丝毫不迟疑,转身调整坐骑,清点了食物和水,也不说话,掉头就走。 这时候大柱子正巧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迎头撞上,欧阳雁纵马跑到大柱子身边,丢过去一袋水:“大柱子,你老大呢?” 大柱子呼呼喘着大气:“在前方等我呢,我买点吃食就回去。”说着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水。 :“你不用买了,立刻回去通知他们,火速归营。” :“嗯?归营?” :“对,立刻归营。不得耽误。” 大柱子拎着水袋,转身就跑:“知道了,我马上通知他们。” 大夏南方重镇平武城,下辖七县受春季水灾影响,灾情惨重,武江多处溃口,江水泛滥冲毁了周边三县几乎所有的耕地良田,大量的房屋被摧毁,三县死于洪水之人不下几千,洪水退去,几十万灾民无家可归,四处流窜,流落他乡,于是受灾情影响略轻的剩余四县境内突然涌入大量的灾民,灾民们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到处都找不到一口吃食,疾病,饥饿导致的死亡天天在人群中蔓延。一些饿急了的灾民红了眼,开始在县城里打砸抢掠,四县的捕快乡勇维持治安,两边一时打了起来,所幸闹事的灾民还不多,很快压制下去。 四县官府见势不妙,开始驱散灾民,并早早关闭县城城门,不敢放人进来,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一旦有人煽动或者出现一点火苗,饿急了的人无异于野兽,甚至比野兽更为凶残。 桑田县的县官方贤语登上城墙观望,城外大片大片瘫坐在泥泞地里的灾民,形销骨立,奄奄一息,还有一些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早几日还能听见他们的苦苦哀求,如今已经彻底断了希望,即使知道进不了城,吃不到饭,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无法离去,行尸走肉般苟延馋喘,恍若人间炼狱,悲惨无比。 方贤语面色苍白,他年过三十,举止斯文的一介书生,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惨状,他手脚颤抖,内心惶恐,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莫非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 回到县衙,方贤语研墨提笔,一边写着,一边苦笑不已,方贤语知道,县里粮仓里还有几万石的粮食,如果朝廷允许赈灾放粮,完全还能有机会救活很多人。可是水灾一开始,他就向上级递交多封呈文,,却从来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好像这个县城已经是无主之地,没人管辖了。方贤语陷入两难境地,心里一阵阵的发冷,如果上官没有下令,自己私自放粮,那形同造反,诛九族。可是真的看着这几万人死在城外,事后追究起来,自己也难逃责任。 写完两封公文,方贤语喊了一声,门外走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灰衣老者,杂白的山羊须,眼神犀利。 :“张爷,麻烦你安排一下,把这两封文书用最快速度送到平武城。”方贤语平平淡淡的说道。 灰衣老者接过书信:“大人,有用吗?这一个多月呈上多少封公文了,石沉大海,音信全无啊。” 方贤语用力的在脸上搓了几下,脸上有了点红润:“你也知道,这次水灾影响巨大,周边县镇肯定都受到极大损失,这时候每个县都在上报灾情,城令府估计也焦头烂额了。” :“哎,就怕等上面有了反应,灾民都饿死了……”老者忿忿的说:“大人,你说上面都是怎么想的,他们就不怕激起民变吗?这些年百姓的日子格外艰难,再来这么一次天灾,很容易酿成人祸啊。” 方贤语静静的不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先抓紧把公文呈上去,上面肯定不会不管的。” 平武城,城门紧闭,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灾民成群的进入城内,开始时候在城内还能勉强找点活,混口饭吃,至少饿不死,很快进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为了一口吃食,流民和流氓之间的争斗越来越多,再往后,流民和城内百姓的争斗也蔓延开来,城内好几家米店都被流民抢了,官府出动巡检抓了很多人,牢里都关满了人,但是有什么用呢,还是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城内秩序越来越乱。 巡检长周游第毕恭毕敬的站在城令章永鸣身前,:“城令大人,这几日,外来的流民越发来的多了,没吃没住,已经引发好几起打架骚乱了,小的派手下抓了不少人了,但是流民的规模越来越不好控制了。” 换来章永鸣的破口大骂:“你这巡检怎么当的?谁允许流民进城的?流民众多,你放进城里,你管的住吗?那些家伙就剩半条命了,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真是废物,这种小事还需要来问我?立刻将城内所有流民赶出去!关城门,许出不许进。再有什么乱子,唯你是问! :“遵令!”周游第深弯着腰,颤颤兢兢一路后退出去。 第83章 军资 大夏四十七年,重镇平武下辖桑田县灾民揭竿而起,高举义旗,自称:“平武义军”。推方贤语为起义军大首领,推平武守备军偏将黄永生为二首领,自桑田县起,一路席卷了整个平武境内华谷县,厚瑶县,樟油县等,数日里聚集灾民十余万众,兵锋直指平武重镇。大夏王朝的动乱由此开始。 章永鸣黑着脸坐在城令府大堂,眼角的疖子肿大了许多,贴着一片黑色药膏,一只眼睛完全睁不开了,另一只眼猩红浑浊。既凶狠,又阴冷。 堂下坐着两排的官员,左边是守备军都尉刘惜军,一身戎装,背后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披甲亲兵,巡检长周游第列于其下,神情紧张惶恐。另一边坐着同知邓辉,通判官武开兵。两人神色惶惶,眉眼间愁云密布。 :“各位,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情形恶化到这种地步,说说意见。”章永鸣强忍着怒火,开口问道。 下面几人皆不说话,都尉刘惜军眼睛半睁半闭,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周游第身子轻微的哆嗦着,他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议事,章永鸣特别把他喊来,也许是因为他手上还有几百个巡检,也勉强算是一股小小的力量。 同知邓辉,通判官武开兵低着头,稍微交换了一下眼神,也没开口说话。 章永鸣阴森森的开口:“都不说话?没话可说还是就这样等死?叛军距离平武城还有多远,你们不是不知道!最多三天,三天他们就裹挟十几万乱民到平武城!” 同知邓辉稍微抬头,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刘惜军,不得不开口:“刘都尉手下有近万人马,不知道刘都尉如何决定?” 章永鸣转过眼神,盯着刘惜军。 刘惜军似乎不动声色的微笑了一下,睁开眼睛:“这个事情当然是要城令大人拿出章程啦,我守备军怎敢妄言。” 章永鸣脸色缓和了一些:“刘都尉,乱军来袭,你们守备军能不能守住平武城?” :“守不守得住我不知道,尽力而为。不过我还是要好奇的问一声,为什么就突然间有乱民造反呢?而且蔓延如此之快,聚集人数如此之多?朝廷知道这件事吗”刘惜军意有所指的说。 邓辉眼神闪烁了几下:“刘都尉,现在不是追究因何造反,而是应该尽快的压制下去,否则事情闹大了,在座的各位都逃不脱上头压下来的怒火。” 刘惜军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事情我们守备军肯定不用担责,守备军听令于军部,绝不干涉民政。” 邓辉张张嘴欲言又止。 章永鸣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个刘惜军故意在这个时候挑事呢,这是在要挟自己呢,如果自己不拿出足够的好处,他们守备军肯定不舍得出力。造反的事根本没有敢向朝廷禀报,如果不能及时将乱民镇压,朝廷一旦得知此事,自己乌纱帽必然不保,甚至性命难保啊。 :“都尉大人,咱们都是一朝为官,又是一城同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尉大人不会不明白。”章永鸣不等刘惜军说话,转头对着同知邓辉说:“邓同知,此乃生死存亡之际,守备军各位军士即将要面对乱民,这个后勤的事,你要多费费心啊,这个,我提议啊,是否拿出五万两银子作为本城父老乡亲的一番心意,犒劳守备军兄弟们?” :“啊?啊?哦,哦……我觉得城令大人的提议非常及时,确实应该犒劳守备军的兄弟们,这也是全城父老乡亲的一番心意嘛,这个事情我一会儿就办,保证这份心意及时送达。” 刘惜军心里暗暗好笑:“平时你们吃肉,我喝点汤汤水水还要看你们脸色,现在五万两银子就想打发我?有那么容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一次不敲到你们心肝痛,我白白坐在这个位置上。” :“不敢不敢,下官谢过城令大人的好意了。”刘惜军在椅子上稍微的曲了曲身子,神色肃穆的说:“守护平武城的安定是守备军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守备军隶属军部,但凡需要守备军出动,必然需要军部的命令,否则嘛,我守备军的消耗,各种军械消耗,伤亡的抚恤都无处补充啊。私自调动兵马,是杀头的重罪啊” 同知邓辉心里一痛,这明显是嫌弃五万两不够,不知道要多少个五万两才够啊。 章永鸣确实有点魄力,只要能在最短时间内扑灭乱民的势头,自己就能保住自己的官帽,以后捞钱的机会还是大把大把的。现在就多付出点代价又有什么关系。 :“刘大人所言极是,是本官考虑不周,不知道刘大人觉得,这个数字多少更为合适呢?” 刘惜军心里暗笑,脸色严肃的说道:“不不不,现在说的是有可能出现的损耗,不是说多少钱的事。” 章永鸣心里暗骂:“兵痞子,贪心不足,装模作样,行啊,我现在就给你钱,等事情了了,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整治你!” :“好,这样,我先替城内的父老乡亲们答应,给守备军二十万两银子作为军资补充,只要能保住平武城不受乱民侵扰,我相信城内父老乡亲都愿意付出的自己的诚意。是不是啊,邓大人?”章永鸣眼睛斜斜的看向同知邓辉。 :“是是是,大人,城内的乡亲们一定很有诚意。”同知邓辉强做镇定的说。 第84章 乱军 :“哈哈哈,既然父老乡亲这么热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刘惜军站起来,弹弹身上的战袍,拱手对章永鸣说:“城令大人,我立刻回去点验兵马,做好准备,等待大人的指令。”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的几人一阵没有说话,章永鸣喝了一杯茶,安静的坐了一会儿 :“邓大人,抓紧时间把银子送去,免得夜长梦多。” 邓辉站起来拱手问:“大人,这银子从哪里出?” 章永鸣眼神凌厉的盯着邓辉:“邓大人,我们这些父母官为了保护一城百姓,呕心沥血,彻夜未眠的操持,这钱,难道不该让那些受益的人出?大粮商,大商贾,靠着平武城赚钱的这些,现在不该做出自己的贡献?你自己去列个单子,大商贾,一家两万,大粮商,盐商,你自己决断。不愿意交钱的,让他们出城!” 邓辉脸上一下有了光彩:“谢大人指点,本官立刻去筹措。”这样下来,收的可远远不止二十万两。 章永年对着通判官武开兵和巡检长周游第说:“你们派些人,陪邓大人同去。” :“另外,你们的人手必须全部上街,维持治安,如果有风言风语,传播谣言之人,立刻拿下,绝不轻饶。” :“诺。” 方贤语骑在马上,腰背疼痛难忍,两股间被磨破了皮,汗水浸染,针扎般的疼痛。他不动声色的维持着自己的坐姿,维护自己的大首领的威严,脑子里却翻江倒海的闹腾个不休。 怎么就造反了,怎么就成了义军的首领了,当时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被簇拥着举起义旗呢?对了,当时自己确实是一时的委屈和义愤,喊着说要去平武城找城令大人,问问为什么朝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百姓生不如死却毫无反应。为什么自己开仓放粮解救百姓,城令大人却丝毫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就要砍了自己的头。自己只是再也不想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饿死,死的无声无息,死的毫无尊严。 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介书生,怎么就走上了这样道路。 身边的队伍浩浩荡荡 ,延绵不绝,一个个破衣烂衫,面带菜色,手上的武器五花八门,锄头铁锹棍子和削尖头的竹子,一路上像过境的蝗虫,吃掉一切能吃的,毁掉一切能毁的,抢走一切能抢走的。这就是义军吗?这就是为了活下去而不顾一切的野兽啊。 远处几骑纵马而来,为首的正是二首领黄永生。 黄永生满面尘土,脸上却绽放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的颧骨很高,眼梢微微下吊,长条脸,胡子拉碴的也是很久没有收拾。:“大首领,前方距离平武城只有一天不到路程了,明天中午时刻,大军应该可以赶到。” :“黄首领辛苦了。要不要先歇息一下?”方贤语关切的问道。自己不知兵,一路上全是黄永生跑前跑后维系着大军的阵列。他比自己更适合做大首领啊。 :“不辛苦,不辛苦。”黄永生一脸轻松的说:“大首领,等我们占据了平武城,就算有了自己的地盘了,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来加入我们的队伍。” 方贤语有些担心的问:“黄首领,平武城城高墙厚,又有近万的守备军,我们能打得进去吗?” 黄永生笑着说:“大人,我们现在有十几万人啊,推都能把平武城推平了。再说了,平武城内也有很多百姓吃不上饭了,我们的义军旗号一打,他们自己就内乱起来呢。” :“我们确实是有十几万人,但是你也知道,真正能打的根本就没有多少,要武器没武器,要粮食没粮食,进攻平武这样的雄城,怕是不那么容易啊。” :“大人,你看看你麾下的队伍。”黄永生说:“你看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确实不像能战的军士。但是你看看他们的表情和气势。” :“你看见他们脸上的狂热吗?看见他们敢于毁灭一切的气势吗?这就是民心啊,民心所向,区区一座平武城,又算得了什么。” 方贤语无声的看着身边流过去的队伍,所谓的狂热,不过是对平武大城内大米百面,金银珠宝的欲望。以血肉之躯去面对装备精良的守备军,去面对雄城高墙,民心可用,民心易散啊。” 算了算了,既然都走到今天这步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了。 大军一路急性,再第二天中午时分赶到平武城下,大军乱糟糟的根本没有整体的队形,一团团一簇簇的围住平武城东门,城门紧闭,城下随意摆放了几百架拒马,其实意义不大,整个义军里也找不出几百匹马。城墙上影影绰绰的站满了身披甲胄的军士,将旗猎猎,上写一个大大的:“刘” 刘惜军一身铁甲,在亲兵的簇拥下和守备军几个将领站在城墙上观察城下的义军,脸上始终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啧啧啧,这是什么玩意儿,义军,什么义军,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乱民而已嘛。要甲没甲,要刀没刀。将没将形,兵没兵样,这样的队伍还能进攻平武城?开什么玩笑呢。”众将领和亲兵也轻松的笑着。 :“刘四喜,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没有?” 亲兵头领刘四喜连连点头:“都尉,已经安排好了,放心。” :“好,那我们就静待他们的进攻!” 偏将李志勇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头大脖子粗,头盔戴在脑袋上都小了几分:“都尉,乱军虽然装备不齐,但是人数看起来很多啊,属下愿意带两千人马出城冲杀一番,打击乱军的气势。” :“不用了,不用打草惊蛇,听说乱军十几万人马,这要的打散了,追都追不上,还是多消耗些他们的力量,十几万大军的粮草他们去哪里搞的到,没两天就断炊了,饿他们几天,就没力气拼命了。”刘惜君无所谓的说。 乱军虽然没有作战经验,但是看见这高大的平武城,也知道不是那么好攻击的,一个下午都没有组织起进攻的队伍。 晚上,方贤语和黄永生召集义军将领商议攻打平武城。 第85章 攻城 黄永生这一段时间还是吸收了一万多个身体比较强壮一些的难民,组成了义军中最为强大的中坚力量,方贤语以县里乡勇为基础,也组织了一支近万人的队伍,乡勇中有一个叫做陈伟星四十岁汉子,身强力壮,对带兵颇有些心得,他成了这一支义军的将领,短短十余天,也稍微有了一点军队的雏形,剩下的队伍都是以各县各乡的乡亲选出的勇猛之人为将组成的散兵游勇,人多势众,战斗力和纪律性聊胜于无。 方贤语坐于上首,他轻松的问:”各位,明日开始攻城,哪位将军愿意打头阵啊?” 众人没有说话,眼神闪躲,任谁看见这么一座雄关重镇,都不会以为能够轻松拿下。谁先出战,谁家伤亡最大。 黄永生冷眼看没人回应,站起来大声说:“各位,我们一路辛辛苦苦走到这里,眼前唯一的难关就是平武城,只要拿下平武城,将来四面八方都是一马平川,再无抵抗之力。” 说完他看了方贤语一眼,继续说道:“我和方大首领商量好了,哪位将军先攻入平武城,必然重重有赏,兵员,军械优先补充,城内所有缴获的财富,赏五成。” 这一句话说出来,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早就听说平武城内的商贾富可敌国,平武城内所有缴获财富的五成,这会是多少银子。 财帛动人心啊。 :“我来,明日我愿第一个带队攻城。”站起来一个瘦高精壮的汉子,面色黑红,左眉处有一断痕 。这曾经是樟油县正源赌坊的当家打手高光亮,凶狠暴戾,正是因为他头脑简单又争强好斗,身边聚集了一群喊打喊杀之人,现如今是手握三万多樟油县籍的乱民首领。也算是一支比较强大团结的力量。 他恶狠狠的盯着其他众首领,:“我先上,各位没有意见?” :“好!”不待其他人说话,黄永生就站了起来:“高首领果然快人快语,明日就由你部攻城,其他各部帮你压阵。有任何要求现在都可以提出来。”黄永生说完,才看向方贤语:“方首领,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方贤语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天一亮,高光亮就率部列阵与平武城前 :“兄弟们,你们也知道,这方圆几百里,没有一点吃食了!现在平武城就在眼前,攻破平武城,银子随便抢,娘子随便玩,吃香喝辣发大财,攻不破平武城,大家都等着饿死!” 众人的眼睛都红了,嗷嗷的叫着,高光亮说的是大实话,现在就平武城内有粮食了,进不了平武城,一切皆休。 :冲啊!!”高光亮和身边人一声大喊,众人一窝蜂的呐喊着,狂叫着,挥舞着手中的粗糙简陋的武器,抬着临时扎绑的竹梯,无遮无掩的向平武城冲了上去。 几万人大声呼喊,声音直冲云霄,一时间气氛极为振奋,城墙上的守备军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冲过来,脸色有点苍白,没有作战经验的守备军,第一次动手,居然都是大夏的子民。 :“弓箭吊射准备!”城墙上传来各个军官的喊话。手持弓箭的军士弯弓搭箭,斜斜指向天空。 城下的义军奔跑着,呐喊着,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跑在前面的义军已经到达拒马的位置,开始清理拒马,腾出更大的冲锋空间。 :“射箭!” :“嗡……“弓弦声响成一片,上千只羽箭聚出一道黑色曲线,飞向天空,尔后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义无反顾的向大地冲去,落在地面上的血肉之躯上,射穿了头颅,射穿了身体,将一个个奋力奔跑的生命钉在地上。 凄厉的惨叫声,悲惨的哀嚎声,地上未死的义军在挣扎着哀叫着。鲜血浸透出来。 身边侥幸没有被射中的人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脚下动作迟疑起来,但是后面的人还是如潮水般的涌来,推动着队伍继续向前冲去。 :“射”“再射”“直射!”城墙上只听见严厉的命令声。刘惜军亲自在城墙上指挥。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索性守备军射手不多,千余人,所存的羽箭也不多,射完七轮之后,义军已经靠近墙角,开始架梯子攀爬。临时扎绑的梯子质量不好,好些架才爬上几个人,梯子就断裂,梯子上的义军也哀叫着摔了下去。 没有受过训练的义军,完全凭着一股血勇之气发起盲目的进攻,架云梯攀爬,有的笨手笨脚,半天还堵在梯子中间,上面的人已经被长枪刺杀下去,有的倒是手脚灵活,迅速的爬上城墙,结果却被迎面刺来的长枪在身上刺透了几个窟窿,仰面摔了下去。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城墙下就堆满了尸体,一些断手断脚在地上爬行哀叫。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城门之间,有一支身材比较高大的队伍,扛着一根巨大的木头制成的攻城锤,冲向平武城东门,无遮无挡的他们受到箭羽的无情洗礼,不断的有人倒下,但是毕竟人多,不断的有人加入,眼见着要冲进了门洞内。 城墙上接连丢下了几个巨大的石块,正正的砸在冲锋的队伍之间,血浆顿时四处迸溅,这些大汉成片的倒下,剩余的人吓的四处躲闪,巨大的攻城锤落在地上,再也无人能够扛起。 高明亮骑在马上,看着自己的队伍密密麻麻的冲上去,然后又变得稀稀拉拉的退了回来,心中大怒,他拔出刀,纵马来到队伍后方:“冲上去,冲上去!不许退!!”挥刀连续砍翻了几个人,即使这样,还是不能控制队伍的溃败,不到一个时辰,他的队伍就全部溃逃了回来,身上几乎个个带伤,这一路上留下了无数的尸首,城墙下还堆积了无数的尸首。 第86章 首攻失利 :“高首领,你这队伍战斗力不行啊,要不,你们撤回来,我再安排其他的队伍进攻?”黄永生带着自己的护卫骑着马来到高明亮身边,幸灾乐祸的说。 高明亮怒目而视:“黄首领,对面的守备军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一击,你看看我的队伍,损失多大!再这样进攻,人都死完了也攻不上城墙!” 黄永生看上去也不生气:“高首领所言极是,但是高首领你也知道,我们十几万人大军,并无粮草供应,如果不能尽快攻下平武城,两天后我们就没有粮食吃了,到时候还能作战吗?” :“我知道伤亡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你要相信我,守备军只有不到一万,他们的军械储备是有数的,用一点少一点,而且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得到补充,我们现在只能用人命去填补军械上的不足,只有占据平武城,我们才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才有机会活下去。”黄永生很诚恳的对高明亮说。 :“高首领,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你还想第一个冲进去,那你组织队伍继续攻击,如果你觉得伤亡太大,我就换队伍上去,我们人多,守备军人少,我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高明亮看看自己的队伍杂乱的挤在一团,惶恐不安,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血战中回过神来,正待和黄永生说出放弃的话,黄永生又不经意的说道:“高首领,队伍不在人多,在于精,只有经过血战下来的军队,才有可能成为精兵,乱世之中,手握精兵,才有机会出人头地啊。” 高明亮心中的野心顿时膨胀起来,黄永生说的没错啊,手下人多不多不重要,但是要个个能打,那才是真正的实力。万一给我先冲进城内,大把大把的财富加持,再加上血战后的精兵强将,未来可期啊。他眼睛里冒出亮光:“黄首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亲自领兵冲一次。” 黄永生心里暗笑,却肃然起敬的说:“高首领果然志存高远,希望高首领旗开得胜。” 高明亮带着他的护卫回到自己的队伍边上,威逼利诱之下,再一次的组织起人马,发动进攻。 这一次高明亮稍微组织了一下进攻层次,专门的队伍用云梯攻打城头,有机会攻上城头最好,至少要吸引守备的注意力,再次组织了三支攻打城门的队伍,每支队伍两百人,分三个梯次进攻城门,只要砸开城门,就算大功一件。这支队伍他亲自带队,力求一次成功。 等高明亮带队一出发,黄永生就带着自己的精锐在后方设定了督战队,任何没接到命令逃回来的人,全部砍头。第二次的进攻延续了足够长的时间,首领都战斗在最前面,确实还是能鼓舞人心的,这两万多人如不怕死的疯子一样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迎接对面的箭矢刀枪,一度有义军冲上了墙头,只是脚跟没有站稳,又被砍杀下去。高明亮带着自己的护卫,拼死冲击城门,等他带队冲进城门口处,,城楼上的巨石雨点般的丢了下来,狭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一众人马几乎全部被砸死在城下,高明亮连对手的身影都没有看见,被砸成一团烂泥。一番热血,豪情壮志,烟消云散。 一支组织混乱的,全凭一时之勇的队伍去挑战拥有高墙利器的职业军人,即使这职业军人不是那么训练有素,也是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的结果。 这一战,在督战队的加持下,从下午一直战到天黑,高明亮一部的三万余人,死伤无数,剩余几千人浑身带伤,四处溃散,这种环境下,溃散出去的伤兵,也只有死路一条,一支三万人的队伍,就此消亡。 夜里,义军首领再次聚集在一起商议,气氛十分的压抑。 方贤语有心想要说些鼓舞人心的话,想起今日见到的惨烈战场,一阵恶心,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黄永生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看看方贤语不说话,自己又主动的站了起来。 :“各位首领,今日小试牛刀,虽然高首领的人马没有拿下平武城,但是守军到了后期的防守确实不如开始那么有力了,他们的羽箭越来越少,墙头上厮杀的军士也越来越少,说明今日的进攻,对他们也是造成一定的伤亡的。这样强度的攻城,他们扛不住多久的。”黄永生的语气还有些振奋,有些激昂。 :“明日,不知道哪位首领愿打第一阵啊?”他环顾四周,眼里充满期待。 其他几位首领都没有说话,今日战场上展示出来的惨烈与血腥,确实吓到了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多的死人,何况,高明亮那么张狂的人都饮恨战场,剩下这些人,没有那么多的血性。 黄永生转过身,对着方贤语说:“大首领,你看明日该怎么安排呢?这几位首领似乎都没有愿意上场作战的勇气了。” 方贤语愣愣的看着黄永生,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高处下不来的傀儡。 :“大首领,你要拿出一个章程啊,是打是撤都要马上做决定,我们还有十万人马,人吃马嚼的根本没有粮食能支撑,要是打不下平武城,这些人全都饿死在这里。 :“众位首领们,黄首领说的对,大家都是从各地汇集在一起的,周围还有没有粮食,大家都清楚。打下平武,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打不下,那么就算是逃,我们又能往哪里逃呢?”方贤语心里也明白,打下平武是最好的选择。 黄永生与华谷县的首领黄林暗自对了一个颜色,黄林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明日我部愿意打头阵,不过我部人少,希望有其他首领率部与我一同参战。” :“我部和黄首领一同作战,反正拼一把还能活,不拼一把必死。明日拼了。”回应他的是林里县的私盐商林右起,林右起身材矮壮,眼神里有些江湖人士的傲气,也有一丝商人的狡黠,作为私盐贩子的林右起根本看不起方贤语,在他眼里,那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优柔寡断,成不了气候,倒是那个据说是守备军偏将的黄永生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现在出面请战,多少能在他面前留下点好的印象。 第87章 围三 :“好,好,好!黄首领和林首领果然深明大义,明日二位一同出战,紧密配合,相信二位一定能破城而入,夺得首功!”黄永生一脸欣慰。 :’不过我提一个要求,我希望不要像今天这样,几万人就攻击东门,这样守备军的防守太集中,我们没有弓箭,伤亡太大,基本没有胜算。 :“我要求黄首领攻打东门,我带队攻打北门,最好南门也能安排队伍去骚扰,分散守军的兵力,我们人多,攻打两处城门不成问题,但是守备军就要分兵几路防守,此消彼长,这样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黄永生愣了一下,干脆的就答应了:“行,就按你说的方式。我亲自带兵去骚扰南门,如果时机合适,我这里也能变佯攻为主攻,三管齐下,必有收获。” 同时,守备军军营里,刘惜军从城墙巡视下来,他对今日值夜的小旗说:“今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乱军今日死伤惨重,今夜他们不会发起攻击的,再说了,他们也不会夜战。留下值夜人员,其他的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会有一番苦战。” 回到军营,刘惜军对着自己的亲兵队长说到:“今日伤亡如何?” :“报告都尉,今日人员伤亡极少,不足五百,基本都是轻伤,稍加包扎还能上场作战。” :“呵呵,乱军那哪叫攻城,那叫送死!”刘惜军不以为然的说道。 亲兵队长摸了摸头说:“都尉,但是今日羽箭的损耗很大,而且体力消耗也很大,乱军实在太多了。” :“嗯,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不打紧,这样的攻势我估计叛军也坚持不了多久。”刘惜军想了想又说:“明日请城令等人来城墙上观战,让他看看乱军势众,让他看看城墙下的乱军尸首,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这个开支需要增加。” :”好嘞,都尉,再敲一笔呗。” :“别说的那么不要脸。”刘惜军卸下刀鞘,顺手抽了亲兵一刀鞘,亲兵笑嘻嘻的毫不在意。 天刚刚擦亮,战斗再一次打响。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义军不再是乱哄哄的向前冲,黄林把自己一万六千人的队伍分成了五个阵列,一次出动三千人,三千人打不动了,回来休整,,再上三千人,依次类推,这样保证每一波攻击人数足够,又不会挤在一起成为活靶子,而且还能适当的恢复体力,剩下的一千人,作为督战队,维持战场的秩序,私自逃脱之人,杀无赦!黄林主攻东门。 林右边带着手下二万人左右,全力攻击北门,他和黄林采用了一样的战术,一波一波的进攻,不给守军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收集了很多的木板之类作为简易的盾牌,虽然简陋,但是在羽箭漫天飞舞的战场上,还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至少今日冲锋在路上的伤亡就没有昨日那么惨重了。 黄永生派出了五千人的队伍佯攻南门,他到是做足了佯攻的样子,五千人离羽箭最远射程外喧叫吵闹,响声震天,就是没有往前一步,即使这样,防守南门的守备军也神情紧张,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样的攻击,给平武城守备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城墙上的士兵不停的弯弓搭箭,羽箭乱糟糟插满了城墙下的土地,还有被射杀在地上的乱军。即便这样,乱军还是悍不畏死的呼喊着冲了上来,云梯一架架的架起来,墙垛后的守备军麻木的推下去,反反复复。 刘惜军带着城令章永鸣,同知邓辉等上了城楼,一队铁甲军士护卫在他们身边,透过盾牌的缝隙,战争的残酷展现在眼前,城墙下大片的土地上,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大量的伤兵在地上爬动,偶尔一支羽箭落下,将其中某个运气不好的刺在地上。楼下的黄土地透露出一种诡异的黑红相间的斑斓色,黑的发油,红的发亮。章永鸣,邓辉等文官虽然极力的想表现出镇定,但是两股颤颤,腿上发软。 :“各位大人,乱军的声势浩大,你们是亲眼所见了,我的手下昨日杀死乱军两三万人,今日又有这么多的乱军进攻,你们现在看见的是东门,南门,北门都是这样的场面,看见了,我手下的军士为平武城父老乡亲的身家性命,用身躯和鲜血护卫着你们!” :“哎,各位大人们,你们看看城下,那些死去的家伙,他们那么瘦弱的身体,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刘惜军一副诧异的样子。 章永鸣深深的呼吸,强制自己镇定:“刘大人,守备军将士们的奋勇顽强,殊死杀敌的英勇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禀告朝廷,为你们请功。” 刘惜军笑了笑,突然抽出刀,箭步冲上去,将一个顺着云梯露出头的乱军一刀砍去半个头颅,那个乱军软软的倒了下去。回过身来,将刀上的血随便甩了几甩,插刀入鞘。这一举动,惊地章永鸣心肝乱颤。 :“章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就这样规模的乱民造反,你敢如实向上禀告吗?”刘惜军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句话惊雷一般响在章永鸣耳边,震地他眼神都恍惚起来。这个军痞,怎么知道我心里所想。 刘惜军随手抓走一张大盾牌,走到另一边的城墙头席地而坐,拍了拍肮脏的地面:“章大人,过来坐。”章永鸣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表情如丧考妣,完全没有一城之令的高傲。 :“坐下说。”刘惜军甲胄在身,装模作样的弯腰拂了拂地面。 第88章 敲诈 章永鸣一横心,坐了下来。 :“刘大人,何出此言呢。” :“章大人,看看这城头,看看这城下,这么多生命在死去,你想让他们死的轰轰烈烈呢,还是死的默默无闻呢?”刘惜军坐正身体,两眼看向城墙远方。 章永鸣仿佛听出了点意思,他小心翼翼的问:“刘大人什么意思?” :“哈哈,那我就直说啦。”刘惜军哈哈大笑起来,眉宇间却没有半分笑意。 :“章大人,这么大规模的民变,大夏立国以来就不曾发生过,你说你要是如实报上朝廷,皇上会不会大怒?这么大的事,你的后台会尽力的保你呢,还是会着急着落井下石以证清白?别说你的官帽了,你的大好头颅还保得住吗?你宅子里的妻儿老小,还有你在清水街那个外室,私生儿子,他们还活得了吗?” 刘惜军平淡的说着话,眼睛也没有去注意章永鸣,章永鸣的瞳孔都在急剧的扩散,眼中的刘惜军,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一样,要将他吞噬。 章永鸣深深的咽下口水:“刘……咳咳,嗯……刘大人有什么想法,直说罢。”他的嗓音嘶哑。 :“章大人,不要紧张,你知道的嘛,现在朝廷对我们当兵的就那么回事,我做这个都尉,一年也才几百两的饷银。千里做官皆为财嘛,是……哈哈哈……”刘惜军伸出手,做出一个敛财的手势,手上的血还未干涸。 :“刘大人,为财而已,一切好说,你说个数,我义不容辞。”章永鸣听说刘惜军是为了财,心里倒是镇定了起来,不怕你有求,怕的是你无所求。 刘惜军用力的拍了一下章永鸣的肩膀:“城令大人果然爽快。白银,八十万两。以后平武城每年二十万两。” 章永鸣略一沉吟:“成,八十万就八十万,我一会就召集城内商贾上来观战,八十万两我给你筹出来。只要平武城不破,我的官帽不掉,我保证你每年二十万两。” :“哈哈,章大人果然厉害,这么轻易就想出办法来了。”刘惜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钱我是能给,但是刘大人,就算你能守住平武城,这么多乱军也会四散逃窜,这个消息最后还是会传到朝廷各位大人耳朵里,也瞒不过皇上。我一样难逃一死。”章永鸣想不通的说。 :“章大人,我不光可以守住平武城,我还能把这些乱军全部消灭在平武城下,只要把乱军大部分消灭,向上的奏本,你还不会写嘛?你还保不住自己嘛?”刘惜军一脸严肃的看着章永鸣。 章永鸣心里翻腾,如果真是能把叛军全部剿灭,这不但无罪,张太尉帮忙掩饰一下,这说不定还有功呢。而且十万乱军,可以写成几千游民骚乱就好啊。这倒是个最好的出路了。 :“银子我今日就能送到刘大人手上,但是刘大人怎么可以保证把乱军全部剿灭?”章永鸣恢复了平静。 :“剿灭乱军之事,章大人放心,我刘惜军说到做到。但是我只保证剿灭叛军,剩下的文字工作,由你章大人自己摆平。” 章永鸣站起身来,拍了拍灰尘:“刘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刘惜军哗啦啦的站起身:“三天,最多三天,我保证还你一个晴朗的平武城。” 城下,义军一波一波的发起不怕死的进攻,终于给城墙上的守备军带来了一定的伤亡,好几次城墙上都挤上来百十来个乱军,只是最终没有站住脚,反而被守备军殊死反击赶下了城头。留在城头的尸体,被无情的抛下城去。一而再再而衰,眼见日头逐渐的低落下去,攻击的义军终于筋疲力尽的收兵了。 这一日,黄林部损失万人,林右边那里一直受到黄永生的督战,不计生死的进攻进攻,伤亡更是惨重,两万军士伤亡至少七成,身边的能战之士几乎全部打光了。剩下的不是带伤就是老弱病残。 不过今夜的首领们,比昨夜的精神更为振奋,今日的进攻虽然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但是守备的力量也是肉眼可见的削弱,到了黄昏时候,义军几次都冲上了城头,只是后继无力,才没有扩大战果啊。这已经是看见胜利的曙光了。但是首领们都没有意识到,义军里相对精锐的队伍几乎都快打光了,两天损失了战死了三万多人,受伤的至少也有三万多,义军里无医无药无粮,受伤的和死都没有多大区别了。 方贤语不知兵,他今日也看见军士们士气很高,几乎都要将城夺了下来,所以他也很兴奋,夺下平武城,这些人都能活下去了。黄永生依旧表现的很亢奋:“今日各位奋勇杀敌,大家伙都看在眼里了,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不过功劳都记着呢,大首领说了,进城后,按功行赏。” :“对,黄首领说的是,只要进了城,所有兄弟都按功行赏,重重有赏。”方贤语难的的豪放了一把。 黄林问道:“明日怎么进攻?我这一部分损失惨重,明日肯定不能当作攻城主力了。” :“是啊,我这部也没有再战之力了。”林右边没有那么兴奋情绪有些沮丧,两万多人十不剩三,没有队伍,这个首领就没有一点威信。 方贤语今日比较激动,他环顾周围说:“如果明日再有今天这样的攻击势头,我相信明日一定能够破城,明日哪位首领愿意带队进攻啊?” :“我来,我的队伍上。” :“让我上,我保证明日一定夺下平武城。” :“还是我来,我还有两万多人。” ……大家似乎都看见平武城唾手可得,发财就在明日。 黄永生笑嘻嘻的看着大家踊跃的求战,仿佛看见了胜利。 :“既然大家都这么踊跃,不如还是像今日一样,分成三面同时进攻,明天没有佯攻,都是主攻,看谁能一鼓作气的破城,荣华富贵,等着大家!”黄永生慷慨激昂的鼓动,让气氛更为热烈起来,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研究起明日作战的战术,不得不说,战场就是最好的老师。 最后商议结束,明日集合所有剩余的六万多军队,包括大首领方贤语手下的万人队,黄永生手下的万人队,分东,南,北同时发起攻击,不分轻重点,全力以赴,一举破城。众首领领命,回去组织队伍,做决战的准备。 第89章 干干净净 黄永生带着自己的护卫张山峰,骑着马,开始日常巡营。营地里几乎没有烟火,一路扫荡来的一些粮食基本吃光,大营各处一片死寂,偶尔传出一两声压抑的伤员呻吟之声。气氛压抑又令人窒息。 :“黄哥,什么时候收网?”行至无人处,张山峰悄悄的问道。 黄永生四下张望,小声说:“差不多了,等老大信号呗。” :“老大这一招太狠了。”张山峰看着黑暗里的糟乱营地,心有戚戚。 :“别乱说话,你脑袋不想要了?老大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想法,别胡说八道,到时候我都未必能保得了你。”黄永生压着声音。 守备军都尉处,刘惜军看着一屋子装满银子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手上的六十五万两的银票,冷笑不止。 :”瞧瞧,平时里去调拨粮饷,他们推三阻四,现在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银子像水一样流出来。这就是大夏国的官啊。这就是大夏国的商贾啊。“ :”都尉大人,任他们老奸巨猾,也抵不住大人的神机妙算啊。”亲兵头子刘四喜眨巴着被银子闪花了的眼睛,心服口服的恭维着刘惜军:“都尉大人,什么时候结束啊。” 刘惜军抖落着手里的厚厚一叠银票:“着什么急呢,还有那么多人。对了,骑兵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早就到位了。” :“嗯,万事俱备了,明天演戏要像今天一样,要演的像,要表现出那种就差一口气就被击败的的样子来。” :“好的,大人,放心,我们兄弟很专业的。” :“真好啊,这么大把银子在手,骑兵可以扩充咯。”看着手上的银票,刘惜军眼里没有一点贪恋之色。 第三日,义军都像是发了疯一样,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平武城发起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一波又一波,完全不再顾忌体力,不再顾忌性命,他们的表情狰狞,眼神炙热,奋不顾身的冲向城头,用瘦弱的胸膛,迎接平武城守军的箭矢与尖利的枪刺。嘴里发出吼叫,歇斯底里的吼叫,像野兽一样不畏生死,不畏疼痛。 整个平武城的守军都陷入浴血奋战之中,守军们表情冷寂,动作简单,就是疯狂的砍杀,刺杀,城墙上很快就堆上了大量的尸首,血顺着城墙上的马道四处流淌,聚集成一汪汪血池。又被无数的战靴践踏,到处绽开出浓烈的血花。 方贤语看着手下攻城的人一批批的冲上去,然后又消失不再,再冲上去一批,一会儿功夫又消失不见,他的眼神慢慢失去光彩,眼见着城墙似乎已经岌岌可危,但是每一次以为能成功的攻击最后都化作无数的尸首。他看看自己的一万人马,所剩无几,近万的性命啊,就这样倒在城墙之下,形成一个个的小山包。 透过混乱的战场,阳光照耀大地,嘶吼声越来越远,方贤语的心越来越冷,堕入冰冷。 黄永生的手下也所剩不多,他的部下损耗比任何一支队伍都要更快更多,他把自己最精锐的最后千人队都派上了战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黄永生的眼神坚定,表情从容,似乎这样的伤亡并不能打动他坚硬的心。身边只有二十多个来自守备军的护卫,他转头看看远处战场,突兀的惨笑一下:“走,去看看方首领。” 刘惜军搬了一个大靠椅,坐在城墙上,身边亲兵用大盾牌围成一圈,防止流矢伤害到都尉大人。 :“你们让开些缝隙给我行不行,围的这么严实,我看你们的肥大屁 股吗?”刘惜军拿起茶壶大大的喝了一口,不满的说。 没有人理会他,亲兵们战刀出鞘,神情紧张的防备着,今日乱军的疯狂攻击对守备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现在的城墙上并不是那么安全。 刘惜军浑然不在意周边的厮打声,这应该是叛军最后的疯狂了,强弩之末罢了。他觉得如果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守备军占据高墙地利,兵器精良,战阵娴熟的情况下还打不过一伙乱军,那自己也真是该死了。 太阳慢慢的向西边斜下,耳边的厮杀声越来越小,刘惜军微微一叹,叛军终于攻不动了。 他站起身,扯开严防死守的亲兵,走出盾牌遮掩,走到墙垛处向外张望,视野所见处,密密麻麻的躺满了尸首,远处,几天前拥挤不堪的叛军大营内稀稀疏疏的看不见几个人影了,再远处,一些小小的影子四散离去。 驻守其他两面城墙的队伍分别送来了消息,乱军死伤无数,已经无力攻击,残余人等已经退回营地。 :“预备队准备,准备出城清剿乱军贼首。准备给骑兵信号。”刘惜军下达命令,:“命令骑兵,一定要将乱军首领一网打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都尉!” 黄永生带着二十几个贴身护卫,溜达着慢慢回到大营,营帐内只有失魂落魄的方贤语独自坐在角落里,背影孤独又落寞。 黄永生紧了紧腰带,用手用力的揉了揉脸,迈腿走了进去。:“方首领,怎么就你一人,其他的首领呢。?” :“呵呵,哈哈哈,哈哈……”方贤语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起来:“黄首领,怎么,你不逃吗?还是不用逃啊?” 方贤语抬头看着黄永生,眼神凌厉。 黄永生表情一滞,几秒后又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他走前两步,拖了张凳子坐在方贤语面前:“方县令,现在才想明白吗?未免有些太迟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方贤语冷冰冰的问道转过头来看着方贤语说:” “方县令,我就是黄永生,守备军的人。” :“至始至终,一直都是?” 黄永生回头对护卫说:“出去把守,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发信号,通知行动。” 转过脸来,一脸正色的说:“是,至始至终,一直都是。” 第90章 火种 方贤语深深的叹了口气:“呵呵,果然是我愚笨啊。” :“你们谁出的这样丧心病狂的主意?十几万人啊,十几万人啊。。。你出去看看,看看地上躺着的,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就这样,就这样死在毫无意义的阴谋之下!”方贤语突然吼叫起来。 黄永生看着癫狂的方贤语,眼神中有些怜悯,有些不忍。这个书呆子,是个好人啊。 :“方县令,你好好想想,这些人,真的能活吗?不是你带着他们造反,抢了几个县城的粮仓和大户,他们早就饿死了!现在多活的的每一天,都是赚到的!” 方贤语怒道:“宁可饿死,也比被出卖强!” 黄永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别忘了,我们救了很多妇孺儿童,给了他们粮食,并把他们驱散去了远处,他们至少不会再饿死。” …… 沉寂了良久。 :“你说的也对。”方贤语无力的说道。 :“方县令,这件事呢,你是无辜的,但是你必须知道,无论你有没有带头造反,你开仓放粮的行为是必死的。至于其他人,实话说,他们也活不了几天,朝廷到现在,对受灾地区都没有一点反应。更别提赈灾了。”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啊?到底为什么呢?”方贤语虽然猜到自己是被选中的替死鬼,但是他确实猜不出真相。 黄永生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方县令,太多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给你保证的,章永鸣将来的下场,一定比任何人都凄惨。” 又是长久的沉寂。 外面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马蹄声忽远忽近,像在来来回回的清理战场,黄永生走出去看了一眼,回转过来:“方县令,时辰到了。” 方贤语泪流满面:“这世道,这世道啊……”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两千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三两个来回,义军大营里就没有几个能活动的人影了。 给方贤语做护卫的那二十个守备军军士,一身血污踏着残阳大步而来,手上多多少少都提着几个人头,看见黄永生,立正说道:“报告黄将军,叛军首领林右边,黄林等皆已伏诛,人头在此。” :“好!做得好!”黄永生咧嘴大笑,露出黄色大牙。 城内的守备军开始清理战场,这一片被鲜血浸泡过的大地,明年,是否能长出更旺盛的庄稼。 :“都尉,黄永生归队。”在守备军指挥所里,黄永生大声的向刘惜军报道。 刘惜军抬起头,放下手里的书。:“哈哈,回来啦。不错不错,这次做的很好。” :“谢将军夸奖!”黄永生一本正经的谢过。 :“行啦行啦,都回来了,别装的那么规矩”刘惜军指了指椅子:“坐下说。” :“四喜,上酒上菜,给我们黄将军洗尘。” 刘四喜答应一声,向外走去。顺手把门口站岗的人带到外围巡逻。 :“都尉,乱军首领方贤语及其他六位首领的人头都带回来了。”黄永生轻轻的说。 刘惜军愣了一下:“他死前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应该看穿了我们的计划,但是他没有跑。甘心一死” :“永生啊,我们这件事,杀戮太重,会有报应的。”刘惜军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弯着腰,捂着脸。 黄永生看了看刘惜军:“都尉,这件事能不能弄掉平武城这些贪官的脑袋?” 刘惜军猛然坐直了身体:“当然!若不是想砍了这些鱼肉百姓的家伙,我怎么会如此做。” :“都尉,我答应过方县令,一定能砍下章永鸣的脑袋。”黄永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惜军:“一定能,对?” :“能!一定能!章永鸣以为我收了他的银子,一定会为他保密。哼哼,明早我就急报朝廷,十万人造反这等大事,章永鸣以为自己背后有人,就能只手遮天呢。不光要他的脑袋,这些年贪污修整河道银子的人,都得死。”刘惜军恶狠狠的说道,大夏的江山,就会毁在这些人的手里! 黄永生点点头:“既然这样,方县令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他是个好官,可惜生活在这样一个坏时代里。” :“你好好休息两日,过两天,你带这次参加行动的五十人,去张陆离部报道,我这里有五十万两银票,帮我带给他,我知道他那里现在过的非常艰难,这点钱,能帮他熬一段时间了。”刘惜军拍着黄永生说。 :“你不用回来了,这辈子,就战死在边军。以后我会找机会来陪你一同为国赴死!” 酒菜陆续的送了上来,刘惜军和黄永生闷闷的喝酒,伶仃大醉。 三日后,黄永生带着五十军士,远赴边疆,再也没有回来过。 平武城桑田县县令方贤语,揭竿而起到全军覆没,前后为时十九天,并没有翻起太大的波澜。 而几个月后,距离平武城两百多里地的樟油县东面的芦苇荡里,又竖起一支义旗,上写一个大大的“陈”,为首的义军首领叫做陈伟星,对,就是那个曾经作为桑田县的义军将领,陈伟星。方贤语最后时刻的醒悟,让陈伟星一众趁乱逃走。这一支义军,人数仅有两千余人,但是都是经历过残酷的平武城之战,人虽然少,战斗力却不弱,,他们充分吸取了攻打平武城的教训,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再去攻打实力比较雄厚的城池,只在县城或者镇子之间游击,队伍却缓慢的壮大起来,真正的壮大。 谁也没有想到,不久之后,就是这支队伍,却掀起了大夏朝如火如荼的起义狂潮,也正式敲响了大夏朝灭亡的丧钟。 第91章 给朕查 都城太极殿,,皇帝夏蝉端坐龙椅上,面色铁青。三十三岁的皇帝,登基十三年了,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暴怒如斯。 :“说说,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平武城造反之事,是真是假?十万乱民造反,朕这个皇帝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而且还不知道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你们就这样为臣子的吗?”皇帝用力的拍着龙椅:“谁来说给朕听?谁来?” 众臣分列两边,齐齐整整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唯恐触了霉头。 皇帝夏蝉半天没有等到有人说话,怒吼道:“都给朕平身,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说!”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众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动都不敢动一下。 :“张太傅,你来说!”夏蝉语气稍微平静一点。对待张理成太傅,夏蝉一直比较尊重。 太傅张理成站出一步:“禀陛下,臣几日前接到平武城城令章永鸣,同知邓辉的奏本,他们在奏本上有说起桑田县县令方贤语私自开启粮仓接济灾民,后因其假公济私,引起灾民不满,造成小规模的骚乱,方贤语在乱中被石头砸中头颅而亡,县衙及时出动捕快将事态平息,奏本上不曾有十万乱军之说。望陛下明察。” 皇帝夏蝉听张理成这么说,脸上的怒气稍微淡了一些。:“爱卿,当真如此,那方贤语果然该死!” :“陛下所言极是。方贤语私开粮仓,死罪。假公济私,死罪。真是该死!”张理成顺水推舟的说 文臣中又站出一人,头发枯白斑驳,身材高大却有些佝偻:“臣有本奏。” 皇上瞟了一眼,正是太尉李士俊:“爱卿,你有何事要奏?” 李士俊整装肃容:“禀陛下,臣此处有平武城守备军都尉刘惜军急报,关于平武城乱民之事,另有一说。” :“呈上来。”皇帝夏蝉说。身边的小太监一溜小跑,将奏本拿了上来。 皇上夏蝉打开一看,脸色顿变,越来越黑,眉头越来越紧。捏着奏本的手指用力的已经泛白。 “啪”的一声,皇上一把将奏本丢了下来:“张太傅,你看看,你看看奏本如何说的。”夏蝉的眼睛冒着怒火,造反,奏本上写的居然是造反,朕在位十几年,兢兢业业,从善如流,不敢有一点懈怠,现在居然下辖有造反一说。 张理成捡起奏本,慢慢地翻看起来,心里早已像明镜一般的清楚。任谁都不敢胡编乱造有十万灾民造反,此事定然是事实。只是,这件事不能认啊,自己作为文臣领袖,主持朝政这么多年,文官系统里多半的人都是自己人,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纠葛,一年到头银子也没有少送,真的深查此事,牵连必众,而自己必然难辞其咎,可也是大麻烦啊。 :“陛下,臣认为此奏本必有虚张夸大之词。请陛下明察。”张理成双眼炯炯的看着太尉李士俊 李士俊怒道:“奏本上来龙去脉说的那么清清楚楚,难道还是编造不成?” 张理成毫不动容,转头面对皇上:“陛下,正是因为说的太清楚了,臣才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皇帝夏蝉问道:“哦,爱卿怎么说?” :“陛下,这些年陛下勤于朝政,呕心沥血,臣子们感怀陛下圣明,皆勤勤恳恳,用心做事,至此天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正是太平盛世,岂能因一场小小水灾,造成十万乱民?此理实在不通。”张理成正色道。 文臣里站出几人:“臣等认为太傅所言极是,太平盛世,怎么可能出现十万乱民,必然是守备军为了骗取朝廷军饷,故意夸大其词,才说出如此骇人听闻之谎言。” :“微臣斗胆问陛下一句,陛下自己相信奏本所言吗?”张理成借机小小的将了皇帝一军。 听下面臣子如此说,皇帝夏蝉的神色反复,脸色又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陛下,平武城连日大雨二十余天,河水泛滥,坝垮堤崩,周围七县受洪水侵扰,已成一片沼泽,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迄今已有两月有余,此事朝中知者甚多,七县受灾啊,难民何其之多,如何不能有十万之众。”太尉李士俊愤慨的说。 张理成还未说话,他身后工部尚书李文君急急站了出来:“陛下,太尉所言荒谬可笑,去年工部拨银六十万两给平武城疏浚河道,加固河堤,工部侍郎陈子善亲自现场督工,所有工程合格验收,太尉大人说垮坝溃堤,简直是一派胡言。” 此刻文臣中又走出一人,监察御史黄飞云:“陛下,臣确实听闻平武城水灾泛滥,百姓流离失所。太尉所言属实。” :“胡说八道,既有此事,你监察御史为何早不上言?”吏部左侍郎寇其年站出来不服气的说。 …… 朝堂上顿时乱糟糟的的吵闹起来,张理成心里微微一笑,把水搅浑了最好。 :“别吵了!”皇帝夏蝉耳朵嗡嗡的响,太烦人了。 :“此事事关重大,须派遣得力大臣前去巡察清楚,张爱卿,你认为何人可以担当?” :“陛下,臣以为吏部左侍郎寇其年可担此重任,担任巡察使,前往平武。”张理成向皇上拜了一拜。 太尉李士俊没想到这样板上钉钉的事情最后又变成一滩浆糊,心里又急又气:“皇上,既然此事由守备军都尉刘惜军上本奏报,那么巡察人员里应该有兵部官员一同前往,另外,希望陛下着稽秘司安排人员一同前往。” 夏蝉想了一想:“准!” 周三接到圣旨,:“着稽秘司派遣得力之人,前往平武城调查乱民造反一事。” 送走宣旨的小太监,周三把圣旨往桌子上一丢,心灰意冷的说:“人都死光了,调查来调查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刘惜军,到底在搞什么鬼,讹了这么多银子,还不肯罢休吗?”周三往椅子上懒懒的一瘫:“不对,我就说方贤语这样的人怎么敢造反呢,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确实值得好好查一查了。” :“江白!江白!”周三对着空荡荡的窗户喊了起来。 江白从窗外一掠而进:“周三爷,莫非要去平武城?” :“去!查个水落石出。” 第92章 正义吗? 朝野正在为了平武城叛军造反一事纠缠不清,落致城王晋勇在看完来自平武城的一封密信后,在书房里勃然大怒,大发雷霆,书房里的家具都遭了殃,被他砸的七零八落。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做!!” :“他疯了吗?他一定是疯了!疯子,这个疯子!!” …… 亲兵队长欧阳雁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都尉大人一反常态的雷霆大怒,他驱散了其他听到动静来观望的人,一个人守在书房外面,从来不曾见过都尉发这么大的脾气,欧阳雁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良久良久,书房里没了动静,欧阳雁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了一眼,王晋勇直直愣愣的靠墙坐在地上,眼泪静静的流淌,看上去悲凉又绝望,嘴里小声的念念叨叨:“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 孙燚和李砚大大咧咧的骑马而来,远远看见欧阳雁:“雁哥,勇哥怎么不去看斥候训练啦?怕输吗?” 欧阳雁把手指竖在嘴上:“嘘……”顺手拦住马头。 :“别吵吵,都尉大人心情很坏,不要吵他。” :“怎么了?”孙燚小声的问,翻身下马,顺便贼眉鼠眼的往书房里望了一眼。倏然收回脑袋,一脸狐疑的问:“勇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他那么绝望?家里出事了?” 欧阳雁拉着两人往边上让了让:“不知道啊,收到一封信,就变成这样了,刚开始暴怒如雷,书房里能砸的都砸完了。” :“你是他最贴身的亲兵啊,你不进去问问情况?”孙燚压着嗓子说。 :“等等,等一会儿他恢复一些再说,现在进去看他哭吗?你是不是傻?走走,你们先回去。“欧阳雁有些烦。 孙燚和李砚对了一眼,:“大肚哥,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会,一会儿看看勇哥需不需要帮忙。” :“好,那我先把马牵回去,一会再来陪你,有事及时喊啊。”李砚倒也不推辞。 欧阳雁和孙燚蹲坐在书房外的院子门口,你看我,我看你,书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月亮挂在天边,扰人的蝉鸣声淡去。书房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一丝光亮。 :“雁哥,书房里点个亮去啊。都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孙燚小声建议。 欧阳雁探头看看,书房像个黑乎乎的洞穴。 :“你看着点,我去找火去。” 孙燚用力点头:“去,我半步不会离开。” 欧阳雁快步走开。一溜小跑的。 见欧阳雁离去,孙燚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磨磨蹭蹭的靠近书房门口。 :“勇哥,勇哥。” :“勇哥,你不说话我就进来啦。” :“勇哥,你吭一声啊。” 黑暗里蓦然传来一声:“黑乎乎的你进来干嘛?出去。出去搞点吃食来。饿了。” 孙燚心情一松:“好嘞,勇哥,喝点不?” :“喝!” 孙燚一溜烟的窜了出去,迎面遇见欧阳雁,:“雁哥,你先别进去,门口等着,你老大饿了,要吃要喝酒。我现在去搞吃的,你等我一起进去。”边说边要跑。 欧阳雁一把拉住他的手:“都尉喜欢喝那个醉八仙楼的十年陈,知道?” :“知道知道,我马上回来。” 孙燚提着吃食,抱着一坛酒飞快的跑了回来。 书房外的小院子里摆了一张小桌子,点了几根蜡烛,王晋勇坐在桌子边的小凳子上,蜡烛黄朦朦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脸色的灰暗和沮丧。 几个人静静的吃菜,喝酒,除了咀嚼声和一声声饮酒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王晋勇一口菜,一口酒,筷子不停,酒碗不停,转眼间七八碗酒下肚,他的动作迟缓起来,筷子夹菜总也夹不住,他也不以为意,菜没吃,酒要喝。 :“欧阳雁,李光奇回来没有?”王晋勇突然问 欧阳雁一时没反应过来。孙燚接话道:“没呢,他要回来了肯定第一时间到都尉这里报道啊。” :“多派人去寻,立刻要找他回来。”王晋勇闷了一口酒,吐气说道。 欧阳雁丢下筷子,站起来就走:“我立刻去安排。连夜去找。” 孙燚见欧阳雁走了出去,起身给王晋勇倒了一碗酒,随口说:”勇哥,你找李叔回来有要紧事?我能帮上忙吗?” 王晋勇第一次停下筷子,深深的看了孙燚一眼:“他要出趟远门做件事,风险很大,你敢去?” :“嘿嘿,勇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这话说的。” 王晋勇端着酒碗停在嘴边,好像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又摇摇头:“不行,这件事很危险,不适合你去。刘院长,曲先生那里也不会放行的。” :“哎呀,勇哥,刘院长那里我去说啊,放心好了,我可以的。” 王晋勇再次盯着孙燚看,烛光照映着少年脸颊,少年的稚嫩已经恍惚不见,脸上的棱角分明有了青年人的硬朗。孙燚的眼神炙热,充满着期盼和渴望,像是一个成长中的年轻人,需要得到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明天我去找刘院长和曲先生谈,他们认可了,我可以让你去。”王晋勇一饮而尽,随意抹了一把嘴边,:“阿蛮,你想清楚,这件事路途极远,风险极大,并且没有回报。” :“啥事这么为难,不正义之事?”孙燚开玩笑一样的随口说道。 王晋勇眼神闪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下轮到孙燚惊讶了:“勇哥,你啥意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像你的为人啊。” :“这件事,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正义,世间人可能没有谁能给你正确的答案,我不能,我也不能骗你。现在的正义或者不正义,也许要到将来才能得到答案。但是如果这件事我不去做,我觉得我会后悔。”王晋勇低着头,盯着碗里的酒,喃喃的说道。像是说给孙燚听,又或者是说给自己听。 听闻王晋勇这么说,孙燚一时陷入沉思。他在头上胡乱的扰了几下。 第93章 不后悔 王晋勇第二天一早,就赶到学院,和刘院长,曲先生两个在屋子里窃窃私语半天,才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刘院长和曲先生两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怒气经久不散。刘院长斑驳的脸上,一副吃人的表情,曲先生一向都是淡定平和的样子,而今日,在他的眼神里,居然能看见浓浓的杀气。 孙燚和李砚看见三人的模样,二话不说有多远溜了多远,不敢问,不敢说。认识曲先生两年多了,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全身充满着杀气。 :“你看,我早就说过我曲爹不是常人,瞧瞧他身上的杀气,远远的都让我感到压抑。”孙燚悄悄的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浓烈的杀气。” 李砚高挑着眉:“上次在温书阁以为许萧萧先生的杀气很浓厚了,没想到曲先生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都这么浑厚啊。你说曲先生是不是杀过很多很多人啊?” :“嘿,两个小贼,躲在这里说先生坏话,你们惨咯……”淡淡的清香,淡淡的绿衣。 孙燚刚才表现出来的惊恐瞬间消失不见,眼睛瞬间亮了,:“笑笑,你真好看。” 柳笑颜眉头轻挑,轻瞥了一眼:“说来说去就会这一句。” 展颜一笑:“瞧你可笨可笨了。” 李砚跟了一句:“可笨可笨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笑,你知道不知道勇哥找刘院长什么事?”孙燚根本不在意李砚的取笑,有笑笑在,李砚是谁? 笑颜摇摇头:“不知道啊,今天院长不让我听他们说话,把我赶出去老远了。” :“等着,反正我看起来这件事不简单,我们打听也没啥意思。”李砚正儿八经的说了一句。 孙燚摸了一下鼻子:“没错,等着。” 笑颜站在孙燚的身边,心里悄悄的估计了一下孙燚的身高,皱了皱鼻子:“这家伙,吃了什么,这段时间又长高这么多,傻大个儿!” 亭亭玉立的姑娘,稍微超过孙燚的肩膀,别提有多合适了。 李光奇匆匆赶了回来,他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王晋勇才会接二连三派人找他回来。 此刻他站在王晋勇的面前,皮甲未卸,风尘仆仆。 王晋勇赏识的看了这个汉子一眼:“来,看舆图” 顺着王晋勇的手指,一路划过半张舆图,最后停在平武城:“从落致城到平武城,两六百千里地,最快速度,多久能到?” 李光奇看着舆图,心神恍惚了一下,这么远?神色不改的说:“走水路还是陆路?” :“不管什么路,哪个快走哪个。”王晋勇干脆的说。 :“看舆图,陆路应该快一点,如果路上顺利,半个月可到。不过,这沿途没有地方换马,一人双骑的话目标又太明显,路上要经过好几座城池,可能会被耽搁。” 王晋勇略一思索:“水路呢?需要多久?” :“水路自此一路向东南,过都城,再骑马向西,可能需要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不行,一个月太久。”王晋勇干脆否定了。 李光奇不再说话,等待王晋勇的决定。王晋勇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皱再一起。 不一会儿,王晋勇猛然睁开眼:“你先去挑几个人,办事机灵的,手脚利落的。” :“不要说去哪里,做好准备,等我通知。” :“是,都尉!” 李光奇也不多问,转身离去。 王晋勇又坐着想了一会儿,起身,骑上马,直往书院。 刘院长和曲先生坐在院子里喝茶,两人心情都不好,沉默着不说话。杯子里的茶动都没动,知了疯狂的嘶鸣着夏日炎炎,也不能影响院子里冰冷的气氛。 王晋勇自顾自的走进院子,拖过一张椅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嘟的一饮而尽。也不说话。 许久许久,刘院长长长的出了口气:“王晋勇,你下决心要牵扯进去?” :“是!”王晋勇没有一点迟疑。 曲先生一脚踢在王晋勇腿上,王晋勇连椅子带人飞出去一丈多远。他起身,拍拍灰尘,拎着椅子又坐了回来。没有一丝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真想替你爹打死你!”曲先生压抑着火气,:“这种事你也敢牵扯进去!你脑子有问题吗?” 王晋勇闷声闷气的说:“与其慢刀子杀人,不如来个了断!不是我们有问题,是这个世道有问题。” 曲先生举手欲打,看看王晋勇的表情,把手又放了下来。郁郁不乐又无处发泄。 刘院长再问:“平武的事,你在其中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他把事情做完了才告诉我的!我哪里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王晋勇又急又怒。 :“既然与你无关,你为何要牵扯进去?” :“刘院长,这件事如果发生之前我知道了,我会竭尽全力的去制止,即使和他翻脸我也不在乎。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后悔是没有用的,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个拨乱反正的机会。大夏国再这样折腾下去,即使没有人鼓动,百姓也活不下去了。现在大夏兵不成兵,将不成将,真有点风吹草动,靠谁能顶上去?”王晋勇一吐为快。 王晋勇又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曲先生,北邙对大夏的野心,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现在朝廷为了抑制军队,边军的军饷军械一减再减,到时候边军用什么对付北邙的铁骑?” :“朝廷会解决这些事情的,李太尉一直在为军队争取。堂堂大夏,怎么能少了边军的军饷呢。”曲先生越说声音越低。 刘院长担心的看了看曲先生,发现曲先生的脸色有些狼狈,甚至有些悲伤。这个年轻时候站在先皇身边征战四方的男人,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军人看待。 刘院长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王晋勇,你确定想清楚了?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王晋勇站起来,握拳在胸,正义凌然的说:“我王晋勇,身为大夏军人,自当为大夏死!绝不后悔!” 第94章 顺江之下 曲先生突然不再生气,他看着王晋勇这几天都没有收拾胡子拉碴的脸。好像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年轻时候的同袍。也许这是大夏的福气,始终都有一群热血男儿愿意为他舍生忘死。 :“行,我给你人。要几个?”刘院长说 :“刘院长,多给几个呗,我那里真没有什么好手。否则我也不来求您啦”王晋勇矮下身子,把自己的脑袋低到刘院长面前,楚楚可怜的说。 曲先生说了声:“我也去。” 王晋勇大喜过望:“真的吗?曲先生您要去?那太好了,简直太好了。”王晋勇发自内心的兴奋,有曲先生带队去,多了好几层保险呢。 :“我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曲先生抬头望向远方。 :“那你把他们都带去,人多力量大些。魏书生,大钟,许萧萧,赵无极这四个你要不要都带走?”刘院长问曲先生。 王晋勇激动的快要飞起来了,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吗?这许家书院中坚力量全体出动? 曲先生不假思索的说:“行,我都带走,我估计这一路不会太平。而且会越来越不太平。” :“一路人走陆路,不要太赶,正常速度去就好,一路走水路,两路人马在都城外六十里地的卫城汇合,再一起去平武。不要惊扰他人,估计现在平武到都城这一路上有心人太多” 三天后,两支队伍同时从落致城出发,李光奇带着大钟先生,魏书生,李砚,小柱子,以及斥候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五个精锐斥候,从陆路出发。 曲先生带着许萧萧,赵无极,孙燚,大柱子,柳笑颜一起,顺水路向东 落致城南门外是一个中型的码头,修了一条笔直的石子路,路面还算结实,石子路的尽头是一排棚子,作为码头的仓库,仓库最边上靠近石子路处搭了三间青砖小屋,青砖小屋外也搭了几个凉棚,这是税吏的公务处。 码头上停了两只双层客货两用船,船身宽敞高大,这种船是仿造官船制作的客船,要比正经官船稍微矮一些,船身是一样的坚固耐用,但是船舱部分的构成就要比较粗糙,简陋,这是明显要和官船分出层次。上层住人,下层带货,来回倒也不走空。 曲先生一行数人踏上客船,上了二楼,天气炎热,船上客人寥寥无几,船舱倒也不算拥挤。 洛水从这里汇集了两条小河,形成比较宽大的河道,水流在落致城一段比较喘急,一日夜后到达桂镇后水流开始变得平缓,昼夜不停,沿途将经过几座重镇,北辰镇,大沽口,泰平城,中途每到一个大城都需要停下补给,大约要二十天后,将在都城金陵处汇入武江。 船离开码头,斜斜的穿到河道中心,竖起风帆,洛水突然就急切起来,托着客船,借着风势,顺流而下,一路狂奔。 孙燚站在船头,目光高远,器宇轩昂,炙热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更是光彩照人,说不出的少年意气。左手扶刀,,右手撑起一支竹伞,伞下一位秀美女子,眉眼如黛,眼眸含星,风吹拂她的绿裙,猎猎作响,裙衫紧紧贴在身上,身姿曼妙。 :“阿蛮,你不晒吗?”身后传来惊叹声,大柱子惊奇的说,他尽量将自己庞大的身体塞进阴凉处,汗水还是从他脑袋上宣泄而下。 孙燚连头都没回:“你懂啥?” 绿裙女子扑哧一笑,伸出手轻轻的在孙燚打伞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眉目之间,情意流转。 在船舱内,许萧萧看着阳光下的两个年轻人,莞尔一笑,对着赵无极说:“看,年轻多好。” 赵无极眼神温和又柔软:“你也很好。” 许萧萧浅浅的笑,笑着笑着,笑意越来越浓,笑声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越发灿烂,越发不能收敛。从内心生出的快活,肆意蔓延到身上,这一刻的许萧萧,如陈年醇酿,醉人心脾。 曲先生安静的坐在船舱客房里,虽然心里一堆心事,这一刻,也忍不住的放松下来。 船行数日,船停泊北辰镇码头,这里算是比较大的码头了,平日里的船来船往,漕运,盐运,铁运在这快算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码头。码头这里虽然也叫北辰镇,其单纯的是个小镇,小镇虽小五脏俱全,客栈车行,酒店饭馆,赌场青楼,杂货药铺……各行各业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热闹非凡,实际上北辰重镇距离码头还有三四十里地,一般船家客商来到此处,都在小镇上交接,北辰重镇大一些的商家在这里都有负责交接的住点。 船在此处停留半日补充所需,许萧萧和赵无极带几个年轻人下船溜达了一圈,镇子上人群熙熙攘攘拥挤不堪,随意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吃食,一行人也没有逛下去的意思,索性就回船。 船上多了几个陌生人,都是三十来岁的青壮汉子,身板结实,腰杆笔直,虽然穿的衣裳五花八门,但是鞋子都一水的千层底黑布鞋,这大热天衣衫齐整,腰间鼓鼓囊囊,应该带有兵器。他们簇拥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男子长相一般,衣裳朴素,倒是天门极高油光程亮,眼神开阖间隐见异彩,彰显此人不凡。那几个中年汉子应该都是他的手下,自动的形成一个不显山露水的护卫阵型,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许萧萧这么一个美艳女子走上船来,他们也只是扫了一眼,并不刻意流连。看见平和的赵无极,也没有注意,倒是对后面上船的三个青年人更加关注,柳笑颜腰间一支长剑,剑鞘陈旧古朴,一看就不是凡品,孙燚斜跨着刀,刀鞘厚重,挂绳居然是多股软丝缠绕而成,说明刀身沉重。当大柱子踩着翘板吱吱嘎嘎的走上船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戒备起来,任谁看见这么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的近身,都会忍不住紧张。 第95章 夜袭 那个岁数大点的老者倒是一点不惊慌,他仰头看着大柱子,忍不住赞叹:“好一条大汉!” 这一声夸奖倒是让大柱子有些不好意思,青嫩的脸皮红了,老者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长相:“原来还只是一个少年郎啊,居然就有这样擒虎缚蛟的好身板,长大了岂不是能翻山倒海?” 大柱子被陌生人夸奖,更加不好意思,:“老先生,我十七岁啦。” :“哈哈……”这下不光老者大笑起来,身边那几个保持戒备的青壮也忍不住笑了。 孙燚拍着大柱子粗壮的腰:“我兄弟,谢老先生赞赏。” 老者笑着说:“小伙子,客气啦客气啦,看你岁数也不大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过了北辰镇后,江面更为宽广,河流平缓,船身平稳,船升起篷帆,借着风力,速度倒也不慢。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也多了许多,富丽堂皇的高大官船,简陋却宽大的货船,也有细窄狭长的垂钓小渔船,夜里经过一些地方,还有挂着红艳灯笼的游船在河面上浅吟低唱。这是北方根本就看不到的景致。 又过三日,这天傍晚,天色有些阴暗,河面上的风也急了起来,船身有些摇晃,船工看了看天空,手忙脚乱的降下船帆,大声的吆喝着:”风雨要来了,船临时靠岸停泊,晚上风浪比较大,大家都在船舱里不要乱跑啊。” 没多久,果然天色大变,乌云黑压压的笼罩下来,风吹的很急,带着零星的雨点,河面起了浪,浪越来越急,越来越高,船已经靠岸下锚,在风浪中还是剧烈摇晃起来。 河面上的船只匆匆忙忙的落帆下锚,靠着河岸停了下来,河面上的浪涛越发激荡。 曲先生步履稳当的穿行于船舱里,看见几个人都安然无恙的稳稳的站着,船身摇晃的厉害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稳定,曲先生微微一笑:“看来大钟先生教你们的还是有用啊。” 走到船尾,看船工在忙碌,随口问了声:“这种天气会维持多久?” 老船工打着赤膊头都没抬的说:“应该不会太久,夏天这种天气,来得急去的快,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晚上是不能行船了” 曲先生点点头,正准备回头,远远看去河道的远处,一艘船无视风雨,顺风之下,直到距离本船不远处,才开始落帆靠边,最后在自己这艘船后方十余丈的地方停靠下来,透过风雨,曲先生敏锐的看见那艘船上的船舱里人影憧憧,人数似乎不少,有人在船头眺望这里。 曲先生低下头,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默默的走进船舱里,后面那艘船,肯定是为了跟自己这艘船,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自己一行人从远方来,应该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那么,应该是北辰镇上船的那几个人了,想想自他们上船后,那些青壮汉子很少和外人交流,自己人说话也是贴着耳朵窃窃私语,行事小心谨慎,那个岁数大的老人上船后几乎就没有出过船舱,好像在刻意的躲避什么。 天色黑了下来,船头船尾上挂上了灯笼以作警示之用,风雨飘摇中,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充满整个天地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雨慢慢稀疏,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空气,微微有些凉意,船舱里也透着一丝清爽,天空还是墨染一般黑暗,正是好眠之时。 江面上突然出现三只小舟,细细长长的小舟顺流而下,悄无声息的贴近了客船,舟上人用尖锐的物器插入客船的船舷木板,物器尾巴有绳索紧紧系在小舟的头尾,小舟服服帖帖的靠在客船边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三只小舟上各自站起了几个黑影,一个身形瘦小的影子手上拿着什么工具,顺着客船的船舷蹑手蹑脚的爬了上去,浪声和稀落的风雨声遮掩了声响。爬上船,一会儿,几根绳子丢了下来,舟上的影子顺着绳子悄悄的爬了上去,动作幅度很小却很迅即,一会儿功夫,十来个人就爬上客船。不速之客人猫着身子躲在甲板上一动不动,许久一会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船上也安静的像是陷入沉睡。 为首一人从小腿处掏出一支短刀,做了几个手势,十来个人分成两个个小队,顺着甲板两边摸了过去,甲板上居然没有人,带头的影子眼中露出一点不屑的意思,又做了两个手势,两个小队继续分开,一队小心翼翼的上了二楼船舱,伏在船舱门口,另一队人压低着身子,摸近了一楼船舱。 船舱里发出来低低的声响,像是梦呓,像是打了个呼噜,风吹过来,隐隐丝丝的血腥气息随风飘散出去。 二楼船舱有人走动,好像感觉到什么,动静越来越大了一些,有人在低声说话,声音有些嘈杂起来。楼下的小队很快从一楼船舱里闪了出来,低着身子向二楼跑去,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动静,手里的短刀匕首偶尔闪过凶残的光芒。 船舱里点着了蜡烛和灯笼,三个青壮汉子神情有些紧张,动作不见犹豫,钢刀握在手里,三人成品字形,慢慢的走出船舱。 微弱的灯笼光透出船舱,照在甲板上,甲板上半伏着几个黑衣人,:“有人!”走在第一位的汉子猛然大声惊叫起来,同时刀口向外摆出了一个招架的姿势。 话音未落,对面的的黑衣人同时左手一抬,:“嗡”的一声响,:“咄咄”数声,灯笼落在地上,持灯笼的人捂着眼睛倒了下来,灯笼将熄未熄的闪烁几下,一根黑色的短箭从他的后脑处钻了出来,带着零星的白点红点。另外两人也瞬间倒了下去,一个人倒下就没了声息,另一个人身子蜷缩成一团大声的嚎叫:“有敌来袭!有敌……”“咄”的一声,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脸,顿时原地疯狂的扭动身子,没了声音, 这么黑的夜,这么近的距离,手弩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船舱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貌似有人在拆了什么东西,老者平静的靠在船舱客房里的角落里,周围两个人拆了床板挡在他的面前,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的守在客房门口两边,宁息屏气。 第96章 许萧萧怒了 见船舱里没有动静,外面的黑衣人也失去了掩藏的兴趣:“裴大人,还不出来吗?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这船,船上这些个无辜的性命,全是因你而死啊!” 屋里的老人身子动了一动,护卫他的汉子说:“裴大人,别理他,他一旦点火,就暴露行踪了。他不敢这么做。” 外面人似乎听见了,狂笑着说:“风大雨大,即使被人看见又如何,谁会来救你。” 老人这下坐不住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算了,既然没办法逃脱,也不要连累他人了。随我出去。” 汉子很尊敬这位老人,听闻老人如此说,也不再阻挡,他放下床板,走在老人身前:“裴大人,不能护卫你安全离开,是属下无能,属下不得苟活,必该先死于你前。”另外三名汉子也不说话,表情肃然,:“愿与大人一同赴死。” 裴大人走出船舱,甲板处还躺着三具尸体,他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出来了,杀我。”裴大人坦然的面对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想不到你们主子居然连手弩都给你们配上了,这背后的鬼可是不少呢。” 黑衣人冷冷一笑,也不回答。:“杀了他,船上全部杀了,沉船!动作快!” 众人一拥而上,手上的短刀匕首闪着死亡的光。 裴大人身边的汉子把裴大人往后一拉:“大人快退,他们不会放过船上的所有人的。兄弟们,拼了!老周,你护着裴大人。” 话音一落,自己冲了出去,一把刀舞的呼呼作响,试图阻止对方的攻击。 黑衣人根本就没有打算与他战斗,见他冲了出来,三个黑衣人左手一抬:“嗡”的一声响,又是三支弩箭射了出来,黑暗中又急又快。 汉子见他们一抬手,顺势往地上一躺,身子却是一滞,一支弩箭深深插进他的右肩膀上,手中的长刀掉在地上,汉子在地上滚了一滚,顺势抽出小腿处的匕首用力一划,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小腿处裂开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倒下的黑衣人也是蛮横,居然忍着痛一声不吭,手上的短刀对着汉子的脖子就刺了下去,汉子团身缩头,短刀从头上划过,头皮割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一下涌出,流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眼睛。另一个黑衣人手臂一伸,匕首对着汉子胸口就刺了过去。汉子根本就没有看见死亡的侵袭。 蓦然间,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汉子与匕首之间,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住匕首,黑衣人眼睛一缩,用力向后抽动匕首,匕首一动不动。他根本不多想,左手抬起对准面前的身影,:“嗡”的一箭射出,男子轻描淡写的伸手一夹,迅疾的弩箭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的手指中。黑暗里看不见黑衣人的神色,他的身体抖动一下,瞬间跳后一步,眼神却如见了鬼似的。 :“曲先生,一楼船舱的人全部被杀死了。”楼下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 冰冷的女声又响了起来:“赵无极,杀光他们。” 黑衣人看见面前的男子无奈的笑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掌就切断了他的的咽喉,他捂着咽喉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扭动,伸长脖子极力的挣扎,却无法吸入一口空气。 赵无极才动手,一道娇柔的身体从下层飘了上来,身法诡异的在黑衣人群中转了几转,手掌并成剑式,迅猛刚劲,招招直刺对手的心口,竟无一人可抵挡。瞬间身边就倒下一片。 领头的黑衣人见其来势汹汹,心一横,左弩右刀,合身扑了上来,不管不顾,弩箭一射,右手刀子就冲着腰间刺了过去,他已经想好了刀子刺中后必须扭转一下再横切出来,这样一刀就能将那细细的腰切成两截。看你还能扭的起来。 左手持弩的手臂刚刚扬起,一记掌剑就刺在他的肩头,:“噼啪”一声响,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左肩骨居然被手掌刺断了了,他刚想到此处,掌剑从他左肩离开,手腕轻轻一转,往边上一划拉右手像被坚硬的大锤猛烈的撞击了一下,,:“啪”一声脆响,右大臂的骨头又碎了。条件反射下,黑衣人向后一跳,右脚掌从地上一蹴而起,非常隐蔽的一招朝天踢蹬了上来,对面的娇柔身影上身微微向后一闪,踢空了,接着从脚踝处,胫骨侧面,膝盖侧面,大腿骨侧面一连串的受到钝物撞刺,疼痛从右腿骨头的每一处传上大脑,“啊……”一声惨叫,黑衣领头人摔倒在甲板上,扭动着身子,痛苦的哀嚎惨叫,眼泪鼻涕不能抑制的蜂涌而出,这种痛,深深的刺入大脑。 赵无极双手背后,无论许萧萧身子在甲板上怎么游走,他始终跟随她的移动,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 大柱子站在裴大人的身边,庞大的身体挡住所有可以进攻过来的路线,他手上握着一根自己拳头粗的铁棒,不,铁柱,这谁上来挨上一击,必然骨头寸断。 裴大人对身边三个护卫说:“你们去帮忙,有这位好汉护着我,保管没事。” 三个护卫抬头看看又高又宽又厚的大柱子,点点头,冲了出去。 笑颜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大柱子不远的地方,表情有些不爽快。 孙燚站在她对面站着,借着微弱的烛光,偷瞄了几眼那更显得动人的饱满,闭上眼:“啊呀,非礼勿视。” :“你怎么不去帮忙?”笑颜不乐的说 孙燚下巴往外点点:“你师傅生气了,别说我了,你看赵先生,敢出手吗?” 笑颜扑哧笑出声来,又抿起嘴唇,板着脸:“你瞧瞧,赵先生多么照顾我师傅。” :“赵先生比你师傅厉害啊,你比我可厉害多了。是不是?”孙燚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 :“嗯,这你说的倒是没错。”柳笑颜小姑娘还是比较好哄的,一会儿又开心了。 孙燚伸出手:“走,我们去外面看看情况。大柱子,保护好老先生啊。” :“谁要牵你的手了?”笑颜耸了耸鼻子,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第97章 全歼 甲板上的战斗几乎要结束了,客船边上的几只小船感觉情况不妙,挣脱绳索,想要离开,甲板上飞下一个影子,一掌一个砍晕过去,抓起衣领随手就丢上了甲板,两支小船留守的人全部丢上了客船。 领头的黑衣人倒在地上,牙齿都咬碎了才克制住自己不发出痛苦的惨叫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那个翩跹的影子像是地狱使者在舞蹈,随意的就打翻了自己的所有人。 许萧萧环顾四周,甲板上一个站着的黑衣人都没有了,这才满意的拍拍手,总算是发泄完了。畅快! 旁边的徒儿柳笑颜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吓得慌吗拍拍自己的胸口:“哎呀,笑笑啊,师傅忘记还有你了呢。下次,下次机会一定让给你。别生气,别生气啦。”说着话就去摸柳笑颜的脸,笑颜板着脸,转过头去。孙燚看见她明显的笑了。 :“赵先生,怎么样,我身手不减当年?”许萧萧看着躺满一地的黑衣人,双手叉腰,豪气十足的说。 赵无极微笑着,宠溺的看着豪迈的女侠,点了点头。 风浪渐渐平息,雨声远去。一艘船从上游缓缓靠近,下锚停下,曲先生站在船头昏暗的油灯光里,消瘦矍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跑到停在上游的那艘船上,距离这么远,他是怎么去的?孙燚越看越觉得,这个曲爹,实在是太神秘了。 曲先生从船头提起两个软软的人,也不见他用力,忽悠悠的从船头飘了过来,把手上的人往地上一丢。:“都齐了,那艘船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大柱子咣当咣当的走了出来,裴大人跟在他的身边。护卫他的几个汉子都簇拥到他的身边,死去的那三个尸体都摆在甲板一侧。那个头上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汉子随便包扎了伤口,一脸的血污,无声的走到裴大人身边:“大人,属下无能,让大人受惊了。” 裴大人脸色有些悲伤:“是我对不住你们,是我对不住你们。” 曲先生看着裴大人,神色不变的问:“这位先生,这是惹上什么祸事了,这帮杀手用的军用弩箭,可不是一般人啊?” 裴大人抱拳:“谢谢各位义士搭救,裴庆谢过各位了。” :“裴庆?你是裴庆?都察院裴庆裴大人?”曲先生有些诧异的问:“你怎么会在北辰出现?一个人?” :“您是?”裴庆看曲先生居然知道自己,也不算惊讶,自己在都察院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为官多年,也做了很多得罪人的事情,听过自己名字也不算稀奇。 :“裴大人,一会儿我和你细聊,先说说眼前这些要杀你的人是谁?现在怎么处置?”曲先生问。 裴庆打着灯笼,撕开黑衣领头人脸上的面罩,看了几眼:“这个人我认识,呵呵,堂堂通判官家里的仆人,怎么也来做这杀人灭口的勾当啊。” :”哼。你这个老贼,活不了多久了,你等着。”领头者很是彪悍,即使重伤倒地,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裴庆的额头亮的发光:“既然是你来了,也就是说,我确实挖到了你们的的秘密了?” 领头者眼神躲闪了一下,似乎被说中了什么。他转过头去,将头伏在甲板上,不再说话。 :“哎……这些人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裴先生极力远眺:“要不,到岸边去报官,这里不知道是哪个官府地界。” 曲先生摇摇头:“报官可以,但是我等人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 许萧萧大大咧咧的说:“曲先生,报什么官啊,这几个货死的死,伤的伤,没谁能活下去了。丢河里。” 众人目光瞬间聚集在许萧萧身上,这美丽女子,做事这么决绝吗? :“不用看我,楼下船工四口全都死了,这些家伙既然下手狠毒,我下手自然不会客气。反正被我击倒的,全部不能活。”许萧萧一脸的不在乎,理所当然的说。 赵无极无奈的眨了眨眼,孙燚倒是觉得许先生说话办事直截了当,甚合自己心意。 :“把尸体收敛一下,等到了下一个渡口,报官,十几条人命,总是要有个交代的,这几位因我而死的船工和护卫,都是因我而死,老夫怎么着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至少要让他们入土为安。”裴大人并不接受许萧萧的建议。 说话间,躺在甲板上的黑衣人头领身子剧烈抽动了几下,一个护卫转过他的身体,他七窍流出浓黑的血,眼睛死死的瞪着,俨然没了气息。 曲先生招呼了一声:“谁会操船?” 没人回答,一会儿,一个胆颤的怯生生的声音:“大人,小人会操船。” 扭头看去,竟是曲先生从那艘客船上提溜过来的人。 大家眼神盯在他身上,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本来就是蹲在甲板一边另一个晕倒的人身边,,吓得普通一声跪下:“大人,我们俩个本来就是那条船上的船工,他们是雇了我们的船。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大人饶命啊。” 求饶的这个人脸色黑里透红,像是铁锈的颜色,一个护卫走过去,翻开他的手掌看了看,又翻起晕倒在地那人的手掌看了看,走回来,点点头说:“他们手掌上都是厚厚的茧子,脸色也是水上人家的水气色,他应该没说谎。应该是水上讨生活的,不知道与杀手有没有别的关系。” 跪在地上的船工着急忙慌地从身上摸出一块约莫五两的银子:“大人,大人,你看这是他们给的船资,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我们也不会在风雨里赶路啊,你看,他身上也有一块。“说这话,手在晕倒人的身上乱翻,果然又翻出差不多大的一块银子。 :“你们从哪里来的?”曲先生问到 船工急忙回答:“大人,他们是在北辰雇佣我们的。说是追赶一个欠债逃跑的客商。出的价又高,所以……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们要来杀人啊,真的不知道啊!” 一甲板的死人,江风都吹不散的浓郁的血腥气,船工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吓得腿脚酸软,心肝乱颤。” 第99章 边军与裴庆 曲先生问裴庆:“裴大人,我觉得把这些杀手都丢在这条船上,日后自有人发现了会报官的。我们的人全部都去那艘船,你这几个死去的护卫也一起带过去,等到了下一个码头,再找地方入土为安。你觉得如何。” 说着话靠近裴庆的耳边悄悄说:“他们肯定还会派人追来的,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再说。” :“好,依你说的办。”裴先生也不再犹豫。:“换船。” 曲先生转头对着孙燚他们说:“带齐行李,换船,我们要连夜赶路了。” 裴庆转身走进船舱,准备收拾行李,那个受伤的护卫首领头上的血又涌了出来,旁边一个护卫正在帮忙处理伤口,剩下两个护卫陪伴裴庆走进了船舱,突然船舱内传来一声惊呼,又传来兵器相交的声响,曲先生脸色一变,“嗖”的一声掠进船舱,其他人紧随其后。 裴大人的客房内,微弱的烛光摇曳,昏黄沉闷,裴庆脸色蜡黄的站在客房墙壁木板边上,一只断手紧紧握着一把长刀,长刀插过他的心口,狠狠的钉在木板上,裴庆就这样挂在木板边上,嘴角慢慢渗出血来。眼看着没救了。 一个护卫断了一臂,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绝望又凶狠,另外一个护卫脖颈处豁开一道大口,鲜血和气泡涌了出来,眼里透露出万般不信,嘴唇喃喃而动,似乎要问什么,但是又一个字吐不出来。 紧随进来的护卫首领看了一眼现场,他一把抓住断臂的护卫胸口,眼睛怒瞪,鲜血流进眼眶,显得格外凄厉:“为什么?为什么?” 断臂的护卫全身软绵绵的,黑色的血液顺着七窍慢慢沁出来,眼神慢慢失去神采,有气无力的小声说:“张哥,我一家人性命都被……” 孙燚纵身上前,左手扶住裴庆,右手抽刀一刀砍下,:“叮”的一声轻响,裴庆背后的刀刃被一刀切断,没有引起丝毫震动。裴庆的身子软软的靠在孙燚的臂弯,气息奄奄。 曲先生晃身扶住裴庆,慢慢把他放下,裴庆嘴里呢喃着说着什么,声音细弱,越来越弱,曲先生靠近去听,却听不真切。 转头看去,裴庆两眼微睁,气息皆无。 曲先生将裴庆的身体抱起来放在床上,转身坐在床沿,招招手,对着护卫首领说:“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护卫首领一头一身的血污,神情憔悴,接连的打击让他心神恍惚。 :“阿蛮,去给他倒碗水来。”曲先生吩咐。 护卫首领端着一大碗水,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愣了愣神,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叫什么?哪支军队的?”曲先生开门见山的问。 护卫首领把碗对着孙燚一递:“小哥,劳驾再打碗水来。” :“好。”孙燚转身出去。 护卫首领费劲的抬头看着曲先生:“我叫张保军,边军。” :“边军?那支边军?边军怎么会出现在这么远的地方?”曲先生皱起眉头,不太相信。 张保军苦笑一下:“你救了我,我怎么会骗你。真的来自边军。” 孙燚把水碗给了张保军,张保军接过碗,点点头。随手从身上撕下一片布,蘸上水,在脸上用力的擦拭,脸上厚厚的血污变得薄厚不匀,像个大花脸。 曲先生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在他头上的包扎停留了一下,这个包扎手法确实是边军固有的手法,虽然不好看,但是止血效果不错,用于战场上的急救包扎。他迟疑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张陆离大帅的人?还是哪位将军的人?刘?白?周?陈?哪位的人?” 张保军手上动作迟疑了一下,瞪起眼睛:“你认识大帅?认识四骁将?” :“我姓曲,如果你是他们几人贴身的人,应该听说过我。”曲先生淡定的说。 :“曲?曲七的曲?”张保军愣住了,他稍微思索,一脸的不相信。:“是不是曲七的曲?” 曲先生脸色露出一点郁闷:“我知道了,你是张陆离身边的人,只有他这样称呼我。” 张保军控制不住情绪:“您真是曲七?不不不,你真是曲七爷?”他挣扎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张保军拜见曲七爷,拜见师爷。我师傅是白定平。” 曲先生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原来你是小白的徒弟啊,起来起来,别跪着了,现在在张陆离身边任什么职位?” :“我是他的亲兵营副营正,是他贴身护卫队队长。”孙燚向前搀扶了一把,把他扶了起来,搬了一张小马扎坐下。 :“护卫队队长?那你怎么可以离开他走这么远?”曲先生不解的问道 张保军看看周围的人,欲言又止。 曲先生挥挥手:“孙燚和笑颜留下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其他人去收拾收拾,一会我们移去那船上。” 众人散去。孙燚又去打了一大盆水,笑颜去自己房里翻找出伤药,找了条干净的布巾,给张保平处理起伤口,张保平头皮裂开了很大一块,倒是没有伤到颅骨,孙燚笑眯眯的看着笑颜将伤口清洗干净,然后后撒上伤药,手脚麻利的重新用干净的布巾包扎,最后在孙燚惊异的目光中,在张保军头顶扎了一个花结。孙燚眼神诧异的看看笑颜,又看看那一朵花结,再看看笑颜,笑颜脸上露出满意的的微笑,眼睛瞟了瞟孙燚,眼神很是得意。 曲先生眉眼轻轻弯了一弯。 清洗完伤口,张保军用盆子里的水洗干净了脸。一张不算帅气的四方脸,腮帮子和下巴的棱角格外分明。 :“这个是我徒弟,这个嘛……”曲先生开了一个玩笑:“这位姑娘和我徒弟是什么关系的朋友,我暂时还不太清楚……” 笑颜委婉的笑了一个,倒也没有说话,孙燚着急的说:“曲爹,我好朋友!“ :“嗯嗯,好朋友。”曲先生笑眯眯的应道。 张保军看着两位连连点头,果然是郎才女貌的好朋友。 头上的扎花颤颤巍巍。 第100章 黑幕 曲先生起身:“走,我们去那个船上,连夜离开。一会我再再问你。”你们先过去,孙燚,照顾一下。” :“好嘞”孙燚上前搭住张保军的胳膊,张保军让了一下:“没事,我能走。” 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曲先生站在床边,看着裴庆的尸首:“裴大人,惊扰了。” 伸手在裴庆的身上搜索了一番,摸出几张纸,是一份还没有写完的信,瞧了两眼,脸色变了变,叠起来装入胸襟:“裴大人,你的尸首我就放在这里了,你没有办成的事情,我来办。”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所有的人都过去那艘船等着曲先生,曲先生拎着一盏油灯站在船尾想了想,又回到一层的船舱里翻找出一小坛的灯油,随手泼撒在地上,板壁上,走出船舱,把手上油灯往地上一丢,火焰缓缓的燃了起来。 他转身轻松一跃,轻飘飘的来到货船上,一招手:“走。” 货船起锚,顺着水流缓缓而下,船行渐远,后方燃起了熊熊火焰。 后半夜大家都休息下来,货船没有客房,大家只能在货舱里和衣而坐,一夜腥风血雨,也是有些困倦。孙燚毕竟年轻,他自觉的负责夜里的守夜工作,两个船工来历不明,还是需要人盯着才安心。 天边依稀透出鱼肚白,下过雨的天气,天空格外明朗。阳光当仁不让的跃至空中,热情洋溢,光芒万丈。 曲先生和张保军站在船头,休息了半个晚上,张保军脸色稍微好些,不再是昨夜那种惨白。 :“说说,你和裴大人从哪里来?准备去哪里?”曲先生直视太阳。 张保军说:“曲先生,现在七月了,我们边军今年只收到两个月的粮饷。大帅写了无数封公文,上面始终没有准确的回应,十几万边军要吃没吃,要喝没喝。” 曲先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皱纹刀刻一般:“继续说。” :“我们大帅给很多朝中有点交情的人都写了信,寻求帮助,有人回信,却没有办法,都说粮饷确实按月按量的拨付下来,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裴大人应该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四月底的时候千里迢迢找到了东原城大帅府,找到张大人了解了全部的情况,然后告诉张大人,他会顺着粮饷通道,一路倒寻回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张大帅派了我们一行十人随身护卫他。” 张保军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五月份我们一路南下,经过淄川,在淄川逗留了几日,裴大人仔细调查过,发现粮饷并没有送到淄川,所以我们一路寻下来,所有必经的村落,镇子都要调查一番,直到北辰重镇。” :“裴大人到了北辰,开始是不愿意暴露身份,只想私底下调查,但是北辰的官员对粮饷之事表现的很敏感,裴大人只是私下找最下层的几个小吏打听了一下情况,北辰的通判官,巡检长就找上了我们,我们几个不敢暴露身份,要不是裴大人见情况不对,及时显露了身份,估计我们当时就会被弄进大牢,永不见天日了。” 曲先生疑惑的问了一句:“北辰的城令吴悠不是才上任两年?我记得他是李太尉保举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军方。在他治理下,北辰镇不应该会有扣留粮饷的事啊。” 张保军叹息着说:“裴大人展示身份之后,并没有见到城令吴悠,说是吴悠大人水土不服,近年来身体有恙,很少出来见人,北辰镇内的事情,基本都是同知冯伟民和通判官杨维做主。” :“嗯?这就不应该了。”曲先生脸色沉了下来:“这事不对。” :“是啊,裴大人也觉得此事蹊跷,无奈确实没有机会见到吴悠大人。实在没有办法,裴大人想通过同知冯伟民和通判官杨维的同意,调查粮饷的事情,但是两人以没有接到上级通告的缘故拒绝了裴大人的要求。不光如此,他们还派了很多人日夜跟随裴大人进出,美其名曰是保护天子近臣的安危。裴大人固执,不相信调查不出什么,就这样,我们在北辰镇逗留了一个多月。 ” 孙燚端着两碗茶水走了过来:“喝口茶,润润嗓子,你昨天失血过多。” 张保军面带感激,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孙燚又拿着碗走了。 张保军沉吟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有一天,我们又出门试图找到一些线索,经过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时候,不知道是谁塞了一封信给了裴大人,回到驿站,裴大人打开信才发现,上面写的是同知冯伟民伙同通判官杨维,以及他们手下的爪牙给城令吴悠下了慢性毒药,吴悠大人卧床不起已经一年有余,期间权力旁落,冯伟民手下有一小吏,精于模仿,故城令的书信往来,奏本章程等一切对外的联系都是伪造的。整个北辰镇已经被冯伟民,杨维等人经营的铁桶一般,不漏蛛丝马迹。” :“裴大人见了此信,心里焦虑,所以喊我们马上离开,我们第二日就上了船。” :“嗯,是你们着急离开惊动了冯伟民,他肯定觉察出什么,再说了,你们的人里居然还有他的眼线。” 张保军想起那个杀死裴大人的军士,心里一阵别扭:“那个军士在亲兵队里好多年了,不知道怎么就是冯伟民的眼线。” 曲先生冷笑几声:“那未必是冯伟民的眼线,只是别人给他用了而已。” 张保军突然惊醒一样喊了起来:“不行,我要马上回去冻原城,亲兵队里居然有钉子,这件事情非常严重,我必须马上回去禀告大帅。” :“嗯,你倒是要快点回去,查一查也好,当然,估计你们也查不出什么。这背后的力量……” 曲先生揉了揉眉头:“等下一个码头你们就下船往回走,不要走水路,走陆路,尽量绕开北辰,多花点时间没关系。告诉张陆离,这件事我会帮他查。我现在手上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和他也有关系,你说给他听,他就懂了。” 张保军抱拳:“我替大帅先谢谢曲先生了。” 第101章 金陵 船又行了五日,到达大沽口码头,张保平和另外两个同伴下了船,自行离去。 一行人换了客船,曲先生又给货船上的两个船工二十两银子,告诉他们最好不要再回到北辰了,否则他们会遇到很麻烦的事情,两个船工见到船上发生的事,自然也知道曲先生确实是为两人着想,反正都是两个单身汉子,口袋里有几十两银子,哪里不是家啊。 曲先生几日心情都不太好,他时常孤独的一个人坐在船头发呆,面前发生的两件事其实都是非常恶劣的事,发生在一个政权尚且一统的国家里,简直是匪夷所思,由此可见,朝廷对这天下的掌控,已经有些有心无力了。 孙燚看出曲先生的忧虑,总是尝试着和曲先生说些什么逗他开怀,即便这样,孙燚还是感觉出曲先生笑容背后的阴郁和不安,这让年轻的孙燚不能理解。 :“曲先生,曲爹,我们这次到底要做什么事?你就不能透露点消息给我嘛。亏我还叫你曲爹呢。当爹的不能这样。”孙燚再一次嬉皮笑脸的来到曲先生身边。 曲先生看着年轻的脸庞,随意摸着他的头,孙燚个子已经超过了曲先生,他微微弯下腰,不刻意的将脑袋送到曲先生的手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狗。 :“阿蛮呀,长大了啊,知道关心人咯”曲先生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孙燚无所谓的说:“何爹,曲爹,是我最亲的人了,我不关心你们关心谁啊。” 曲先生这下真是有些心疼这个孩子:“阿蛮,你有没有想过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啊?” :“没有,我都有两个爹管我了,我还找什么?”孙燚笑嘻嘻的说。 :“你这孩子,没点正经的。”曲先生无奈笑笑,不再说这个话题,自己这个徒弟,心地善良,着实不错。可是将来的这个天下,即将动荡不安的天下,单单的心地善良是活不下去的。 :“阿蛮,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曲先生准备开导开导这个孩子。 孙燚好奇的看了一眼曲先生:“在学院的时候曲先生不是问过吗,本来,我想当一个武林侠客,一人一刀,游历江湖,仗义疏财,惩恶扬善,做一个大大的有名的江湖大侠。现在呢,我想当一名军士,征战沙场,驱除敌寇,守疆卫国。当然,最好是有机会开疆拓土,为我大夏打出一个大大的安定的疆域。”说起理想,孙燚眼里流露出异样的光彩,恍若阳光星辰。 :“我要和李大度比试比试,看看将来谁才是大夏第一勇将。哈哈哈。。。。。” 年轻人的豪言壮语,突然让曲先生的内心激荡起来,“当年的我们,是不是也曾经如此的纯粹。” :“阿蛮,知道这次带你们来做什么事吗?”曲先生不再想隐藏什么。 孙燚放眼江水尽头:“勇哥提过一嘴,说是风险极大,但是他觉得必须得做的事情。我相信他。” 曲先生迟疑了一会,放慢了声调:“阿蛮,如果一个好人,为了做一件很重要的好事,事关几千万人生死安危的好事,为此 牺牲,或者出卖了十几万人的性命,这个人,算是好人吗?他做的事,算是好事吗?” 孙燚一扭头:“出卖,牺牲十几万人?” :“对!”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人,但是我,我肯定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没有任何人应该被出卖,被牺牲。” 曲先生愣了一下,其实对于他的经历来说,这一辈子,出卖和牺牲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为了胜利,一切都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现在面对单纯的年轻人,要怎么和他解释对错。 或许,这个问题,不是在问孙燚,而是在扪心自问。 :“阿蛮,将来你会遇见很多事情,到时候你要考虑得失成败的时候,你一定要想想今天说的话,这个问题本身没有答案,答案在你自己的心里,而你的心,是会变化的。”曲先生语重心长的说。 孙燚不再说话,眼神放空。这一刻,孙燚的心境,真正的产生了变化,这就是,成长。 一路顺风顺水,船过了泰平镇,又走了五天,到达都城金陵。 一行人下了船,雇了两辆马车,又走了半日,才到达金陵城。 都城金陵,风水上说此地龙盘虎踞,钟灵毓秀,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大夏开国,就大兴土木,建都于此。 金陵城城墙高十丈,厚六丈有余,绕城开十二座城门,城外一条十五丈宽的护城河,与武江相连,城外南北各有卫城一座,占地数千亩,卫城内日常驻守精兵五万,战时可以容纳十万万军士。大夏朝最着名的黑甲骑和刀斧军都在此处驻扎。 金陵城进门后有漫长的百米城道,城道边上高墙后是瓮城,整个金陵城内瓮城二十六座,严严实实的护卫着金陵都城,这样的重镇,全天下只有这一座。 孙燚和大柱子抬头看着巨大的城墙,瞠目结舌,以为见过的落致城是城高墙厚,和金陵一比较,那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小镇而已。唯一不同的是金陵城看起来是纯粹的高大雄伟,却不是落致城那种历经风霜的沧桑古老。金陵城建成四十余年,不曾经历过战争,自然没有锤炼过的厚重。 见一行人携带兵刃,城门口的检查格外严格,倒是没有故意找事,检查过后也就放行了,马啼声清脆,车轮声滚滚,孙燚第一次踏进了都城。 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望不见边,道路又宽又直,路两边的铺子摆满了玲琅满目的货品,孙燚和大柱子真是进了城的乡下人,见什么都好奇。 孙燚坐在曲先生身边:“曲先生,陈阳他们是不是也在这里?我们能不能见到他们?” 曲先生一脸平静,指着一个方向:“稽秘司在哪个方向,你的脚程,一个时辰能到。” :“赵先生会带你们走,不在城内逗留,直接出城去和王晋勇集合,我要处理点事再来找你们。” :“哦”孙燚有些失望。 曲先生又说:“等我们办好事情,可能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有机会见到的。” 孙燚立刻又开心起来。 第102章 勉强活着就好 马车行至半路,曲先生下车,和后面车上坐着的赵无极,许萧萧说了几句话,就转身消失在人群里了。 后面的车赶上几步,走在了前头。 孙燚眼前一亮,跳下车,紧跑了几步,很快又跑了回来,手上拿着六枝糖葫芦,送了两支给前车的赵无极先生,又回头跳上自己的马车,一根给了大柱子,拿了两根给了柳笑颜,笑颜眉开眼笑的接过来,一手抓着一根,也不在乎叼到嘴里就吃,红艳艳的糖葫芦,居然没有红润的嘴唇艳丽。 孙燚转过身,笑眯眯的,满街女子,哪有身边姑娘这般俏丽。 人流涌动,马车行的很慢,车夫是个岁数挺大的老人,衣衫陈旧,清洗的更安静,握着一支青竹小鞭子,青竹摸的油亮光滑,一看也是伴随了老人不少岁月。老人低垂着眼睛,半开半阂像是在打着瞌睡,拉车的马虽然高大,但是很瘦,背上的脊骨都快凸显出来。马行的速度不急不缓,时不时的停下来避让行人,老人基本也不管它,只有到了拐弯抹角的时候老人才会轻轻扯一下缰绳。 孙燚看着有趣,挪挪屁股:“老人家,你这马着么乖巧,这么拥堵的路上都不需要指挥啊。” 老人像晃过神来:“嗯嗯,老马识途,一年到头都在这条路上走,自己都认路啦。” :“老人家,你这马太瘦了啊,多给他吃饱些,给他吃点精粮,很快就能肥壮起来的。”孙燚看着瘦骨嶙峋的马,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老人轻轻扭头看了孙燚一眼:“年轻人,年份好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就混个温饱,年份不好人都要饿肚子呢,哪里有钱给他吃精粮啊。能保证他和我一样,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孙燚不敢相信:“老人家,你看这城里这么热闹,人多店多,生意肯定不错啊,怎么只能混个温饱呢。” 老人家淡淡的回答:“呵呵,年轻人,第一次来金陵?金陵有权者众众,有钱者众众,穷苦百姓更是众众。一天到晚赚点钱,要交各种费用,就拿我这马车来说,要什么营运文书,驾车文书,养马文书,还有个人要缴纳运营税,收入税,城里卫生费……林林种种,每天赚的钱,有七八成要交给官府的。” 这是孙燚第一次听说这些缴费的项目,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柳笑颜在边上小声插了一句:”这还是都城,百姓还勉强能糊口,有些地方还不如这里呢。” 老人家回头说:“女娃子说的不错,这里好歹还能活下去,很多地方活都活不下去啊。听说今年南方水灾,淹死饿死很多人,很多村子都绝户了呢。” 孙燚和柳笑颜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一次是要去南方,难道和老人说的事有关? :“老人家,南边水灾有这么严重吗?太平年间,即使有水灾,有官府,有朝廷的照应,不该有什么绝户一说。” 老人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家都这么说,怎么有假,官府?哼哼,正是有官府,日子才过的艰难啊。” 前方突然出现一阵骚乱,路边的小商贩把摊子上的货品胡乱一包,四散逃窜,边跑边喊:“城差来了城差来了,快跑快跑,让让,让一下……”一时间街上秩序大乱,如遭贼袭。 马车靠边停下,等待人群散尽。 迎面一群身着官衣的人,几乎个个五大三粗膘肥体胖,官衣都遮不住那大腹便便,为首一个肥头大耳的嘴里大声囔囔:“靠边,靠边,让开,别挡路,这里不能摆摊,不知道吗?” :“别跑,别跑,哈哈,这下抓住你了,看你往哪跑。呼,呼呼……”两个人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手脚慢的没来得及跑掉的卖菜的百姓,得意洋洋的好似立了泼天大功。:“我们抓住他了,抓住他了。”买菜的男子面黄肌瘦,惊慌失措,被胖城差抓在手里,小鸡遇见黄鼠狼一样,怎么挣扎都挣不开。摊子上十几颗白菜,萝卜,零零散散的撒落在地上,城差的鞋子胡乱的践踏着。 :“看到了吗?这就是城差,专门负责净街的。就是街上没有他们允许,任何人不能摆摊做买卖,被抓到了就要罚款,没收所有贩卖的物件。”老人家司空见惯的说着。 孙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不明白:“街上不是本来就可以做点小买卖养家吗?贩夫走卒不就是这样的?再说,我们进城开始一路上就看见路边很多小贩啊,没见人抓嘛。” 老人家嘿嘿的冷笑:“年轻人,早年间我也没见过这种城差啊,不知道朝廷里哪位大人穷疯了,想出来的主意,你见到的没有被没收驱赶的小贩,都是交了场地费,保护费,哦,人家不叫保护费,官府是讲道理的,人家叫做卫生费。” :“你都不知道一条街一天能收多少银子啊,这些人,哪个不是官家里不成器的孩子,以前是收保护费的流氓,现在是有官身的差人,虽然都是干着抢钱的活,现在可是奉旨抢钱呢。”老人家放低了声音,唯恐惹祸上身,又压抑不住自己的不满,不吐不快。 :“你们看那个被抓到的小贩,他至少要被罚一两银子,如果拿不出来,会被送到码头上干苦力,直到赚足一两工钱才可以,他那个身板,哼哼,未必能活着回来咯。” 孙燚看看四散的人群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那几个耀武扬威的胖子城差,城差身上耀眼的官衣,格外的令人憎恶。 开始对繁华都城的的喜欢和羡慕,片刻间烟消云散。 老人轻轻扯动缰绳,马儿动了起来,跟上前车,缓缓前行。 街市上依旧车水马龙,行人接踵摩肩,柳笑颜看出了孙燚的不乐,拍拍他的手背:“想什么呢,这世间都是一样的,有富人,有穷人,有好人,有坏人,即使是都城也不例外啊。” 孙燚勉强的笑了笑。 第103章 传言 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出都城的南门,南门口一条笔直的官道,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马车稍微提起了一点速度,走出去约几里地,距离卫城两三里地的一个竹林边,竹林边有一家茶铺,前车停了下来。赵无极和许萧萧下了马车,招招手,孙燚三人也下了车,马车调转方向,往来路归去。 :“我们在这里等等曲先生,他一会儿就来。”一路风尘仆仆,赵先生依然纤尘不染,温润如玉。许先生低眉垂眼,楚楚动人。笑颜一拍脑门:“我师傅又在装什么玩意儿……“” 许萧萧先生微微抬头,怒目而视,明显是听见了笑颜的说话。 大柱子勤快的搬了几张凳子摆在一张桌子边上,这大身板也没有人敢说话,孙燚喊了声:“茶倌,来壶茶” :“好嘞,来咯。” 茶馆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开始见到大柱子还有些惊惧,再见其憨厚的样子,也去了戒心。 许萧萧和柳笑颜挤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在赵先生和孙燚之间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吸引了其他茶客的隐秘眼光,两个女子,一般娇俏,风姿绰约的成熟韵味,含苞待放的亭亭玉立,别有一番风味。 :“赵先生,我曲爹干啥去啦,啥时候来啊?”孙燚仰头灌了一碗茶。 赵无极纤长如女子的手指捏着一只茶碗:“他叫我们在这里等他,稍稍等会” 孙燚左右看看,贴近赵先生耳边:“赵先生,我们去南边,是不是和南边的水灾有关?” 赵无极微微一笑,眼睛盯着孙燚说:“你在马车上听说了什么?” :“诶,赵先生,你也偷听了马车夫的说话?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孙燚有些急切。 赵无极没有回答,手指竖在嘴上。又指指耳朵。 孙燚顿感无趣,这赵先生什么什么都那么出色,就是这不怎么爱说话的性格不讨喜。 天气愈发燥热起来,没有一丝风,身上的汗没完没了的流淌,孙燚端着茶碗一连喝了好几碗。 茶铺里有一个低沉的嗓音说道:“今年夏天比往日热多了,好像有一阵子没下雨了。再这么热下去,田里的庄稼该受不了了。” :“我们这里还算好了,听说今年南边日子没法过了,二月底月份暴雨如注,淹了好多田地,然后三月开始到现在,一滴雨没有下过,好不容易种下的庄稼,又要死绝了。哎……这让人怎么活啊。”孙燚微微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二十来岁。 那个个子矮一些穿着浅灰色书生袍的摇摇头说:“二月份南边暴雨引发大水灾,一直到这两个月消息才流传过来,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有没有那么严重啊?” :“造反了都……”声音忽然停住,说话的书生脸色发青,左顾右盼的很是紧张。 他对面的书生脸色也非常不好:“别胡说八道了。小心抓你进去,抓的人还少了吗?” 孙燚看了看赵无极,赵无极的脸色也有些黯淡。 一时茶铺里没有人说话。 都城方向来了一支马车队,双马拉车,孙燚远远看了一眼说:“嘿,这车队老板舍得啊,这么好的马用来拉车,一车双马,太浪费了。” 赵先生捂额低声说:“阿蛮,看看清楚再说话。” “嗯?”孙燚不解。 车队吱吱嘎嘎的行了过来,为首的马车拉着一个挺大的车厢,车厢边上开了一个窗,窗上挂着帘子,帘子打开,露出曲先生的脸,曲先生招招手,示意上车。 车厢颇为宽敞,车厢内两排软垫,大柱子最后上车,庞大的身躯在车厢门口卡住了,大柱子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就不准备进去的,孙燚不乐意,硬生生的把他拉扯了进来:“柱子,这么高级的车厢不坐一坐,好歹见识见识啥是高级享受啊。” :“曲爹,你真是神通广大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交个底给我呗。”孙燚坐在车厢的软垫上,屁股动个不停,:“这是什么做的,这么软,是垫了棉花在里面吗?” 曲先生无可奈何的看着猴子一样的孙燚,这个孩子哪都好,就是性格太跳了。 柳笑颜笑眯眯的看着大惊小怪的孙燚,像看着一个可爱的傻子。 :“坐下,我有话要说。”曲先生板起脸。 :“哦。”孙燚听话的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曲先生,乖巧的不得了。车上几个人忍俊不禁。 马车缓缓而行,曲先生神情有些严肃:“王晋勇已经到达前面卫城等我们了,一会儿汇合之后,我们前往平武城,这些马车留下两架,剩下的马车各自卸下一匹马,以做骑行。 坐在车厢地板上的大柱子眨巴着眼,一脸的生无可恋。他这体型,哪有马骑啊。 曲先生看着大柱子说:“你不用担心,我借到两匹你可以骑的马。一会儿送来。”大柱子兴奋的狂点头。 :“曲爹,去平武城,是为了水灾造反的事吗?”孙燚小声问了一句。 曲先生凝视着他,点点头:“平武城之前发生严重水灾,引发了严重的动乱事件,平武城令说是骚乱,但是平武城守备军却上报说是十万人规模的造反,事实上守备军的说法更趋于真相,现在平武城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结论有多方力量的博弈,无论哪方的说法被朝廷采纳,另一方都是死罪。” 孙燚认真的问:“那我们应该支持哪一方?” :“王晋勇与守备军的都尉私交很好,他相信守备军的说法,所以他才请求我们来帮忙。我们来,只是帮忙查清真相。”曲先生说。 赵无极微微皱起眉头:“朝廷难道不能查明真相吗?这种大事,怎么能让我们私自调查?而且王晋勇怎么敢为这种事千里迢迢离开驻地呢?这罪名可不小啊。” 曲先生咬着牙关说:“王家一家子都是这种愣头愣脑的,和他爹一样。” :“我们去,一是查明真相,一是要保护好王晋勇那个愣头青。” 第104章 难民潮 傍晚时分,在靠近卫城外几里的道路岔口处,与王晋勇,李光奇,李砚,小柱子等汇合在一起。十几天不见,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又黑又瘦。 稍作休息,来路上传来激烈的马蹄声,夕阳下,一名红袍骑士纵马而来,身后跟着两匹红色的巨型大马,一路风尘滚滚,曲先生挥挥手,那骑士来势不减,直冲到三米处,一嘞马缰,座下黑马上半身腾空而起,后蹄硬生生的在地面上摩擦,前蹄高悬,仰天长嘶。 红袍骑士从马上一跃而下,揭开围在口鼻上的布巾,是一位宽口阔鼻的五十来岁男子,他哈哈大笑着:“曲哥,没久等,一接到你的信我就去找马了,看看还行不?” 曲先生笑起来,重重的的在骑士胸口怼了一拳,笑的像一朵皱巴巴的菊花:“你小子这岁数了,还这么浪啊。” :“哈哈,曲哥,好久不见,想死你了!”骑士紧紧的抱住曲先生。 放开曲先生后,骑士一眼就盯上了大柱子:“哇,好一个爷们,哟,不是爷们,还是个娃娃嘛。。。哈哈,这身板,这身板长成了,那不是巨无敌啊。“ :”嗯,这几匹马都帮他借的,你看他那体型,一般的马怎么驼的起?”曲先生说着。 :“没事,好马就是给好汉骑嘛。。。这几匹马不用还我了,留给他用。”红袍骑士很是随意的说。一点没有把那几匹看起来就千金难买的大马送了出去。 曲先生转头对大柱子说:“大柱子,还不赶紧谢谢秦爷。”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大柱子眼睛都还没有从那几匹马身上收回来,听得曲先生如此说,立马转身面对秦爷,一弯腰深深的躬了下去:“谢谢秦爷!” :“秦爷,我就不言谢了,你回,我要赶路了。”曲先生拍着秦爷的肩膀:“等我回来,请你喝酒。” :“行,那我就回了,回来记得找我哈。”秦爷也不多话,转身上马,随意挥挥手,一夹马腹,黑马激射而去。 :“来来来,我说一下。”曲先生把人召集起来。拿出舆图:“你们看,这里到平武城,大约十天左右,天气太过闷热,我们不需要着急赶路,平武目前还是太平的。不要急。”他说着话,看着憔悴的王晋勇。王晋勇点点头。 :“许先生,柳姑娘,你俩坐一辆车。车夫是自己人。” :“赵先生,李光奇。”曲先生看着两人:“你俩带孙燚,李砚,大柱子,小柱子几人先行一步,护着许先生的车,前面探路,有异常情况留意就好,不要轻易动手。路上见到我们,也当作不相识。” :“是,行!” :“好,你们可以上路了,前方三十里有一家驿站,夜里可以留宿那里。” 众人各自上马,许先生和柳笑颜上了马车,车夫轻扬马鞭,抖出一声脆响,马车轻快的跑了起来,众人跟着一路小跑,远远离去。 ;“王晋勇,你带着你的人保护我的马车走,我现在是告老还乡的礼部给事中高大人,返乡岭南,路上有人盘查,就这样回答,千万不能暴露你自己的身份,知道吗?”曲先生拿出一叠关引,递给王晋勇:“分派下去,个人自己收好,后面的关卡会很多,检查也会很严格。自己注意。” :“知道了,曲先生。”王晋勇现在变得十分冷静。接过关引,一一分发下去。 曲先生上了马车,招招手,引王晋勇过来:“平武城周边越发不太平了,这次的事,无论是什么结局,刘惜军肯定不能留在平武城了,你们有想过他去哪吗?” 王晋勇摇摇头:“信里他没有说。” 曲先生想了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等见了面再说。” 一路前行,七月份的夏天,阳光毒辣辣的,晒的人马皆疲惫不堪。孙燚和李砚走在队伍最前面,好在之前经过一个小镇时,柳笑颜去买了几顶斗笠,现在才能勉强遮点阳光。 通往平武境内的道路上,遇见的往北走的百姓越来越多,成群的,衣衫破破烂烂,神色慌慌张张,像是在逃避什么。几乎看见每个人都是面黄肌瘦,精神低靡,有气无力的蹒跚而行,老弱妇孺都有,偶尔能看见走着走着有人就倒了下去,倒在滚烫的地面上,却不见任何反应。 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孙燚他们也明白,前方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孙燚招呼了一声,调转马头,赶回马车边:“许先生,笑笑,前面可能有些不太平,你们留神点,我和李砚去前方看看情况。” :“好,速去速好。”许萧萧说。 笑颜摆摆手:“小心点。” :“嗯!”孙燚也不多说,转马就走,李砚摘了枪套,把“诡刺”挂在马鞍边,两人轻夹马腹,一溜慢跑向前而去。 跑了十来里地,马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前方没有事情发生,只是路上的人越来越多,看起来全都是穷困潦倒的老百姓,络绎不绝。 孙燚看见旁边一棵小树下微弱的一点阴凉下,一个小姑娘和一位妇人瘫坐在地上,似乎已经累的走不动了,少女伏在妇女腿上,一动不动。妇女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模样。孙燚抖了抖水袋,还有半袋水,又摸了摸包裹里,摸出两块饼子,他跳下马来,缰绳丢给李砚:“我过去问问情况。” 孙燚把饼子递给了妇人,妇人眼睛微微睁着,颤巍巍的伸手拿住,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突然来了精神,摇晃着腿上的小女孩:”闺女,闺女,有吃的了,有吃的了。”声音弱弱的充满着惊喜。 小姑娘挣扎着抬起头,妇人已经把饼子递到她的嘴边:“快吃,快吃,闺女。” 小姑娘张开嘴,用力咬了一大口,随便嚼了几下就往下咽,一时卡在咽喉处,咽不下去,张着嘴,脸憋的通红,手掌乱抓,孙燚立刻将水袋递到小姑娘嘴边,小姑娘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不放,咕噜噜的喝了几口,饼子被水冲了下去,小姑娘才发出满足的一声呼吸。 第105章 黑甲骑 两块饼子,小姑娘吃了半块,妇人吃了半块,剩下一块妇人用块破布包着,藏在怀里,孙燚见着可怜,却也不敢多给,这一路上都是饿着肚子的人,前方是不是能找到吃食,也是难说。 :“大嫂,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吃了点东西,特别是喝足了水,妇人稍微有了点精神,:“大兄弟,谢谢你啦。你这真是救了我们母女二人啦。” :“我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们说一直往前走,有大城镇,可以找到吃的,能活下去。就是一直往前走”妇女眼睛望着远方,似乎远方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大嫂,你们是哪里人啊,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孙燚脸色很差,这一路骑马都走了好多天,才到了这里,靠着母女的双腿,哪有机会找到生路。 妇人急促的呼吸了两下:”我们是平武境内青云县的人,青云县闹匪,活不下去了。” :“嗯?不是听说平武城没有闹匪吗,只是桑田县闹了一下,现在没事了啊。”孙燚真的惊讶了。 妇人惨笑了一下:“整个平武都翻天啦。那些当官的都该死了。都该死啊。桑田县,桑田县的人都死完了。” 孙燚神色大变,这情况和曲先生说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妇人带着小姑娘挣扎的起来:“大兄弟,看你是好人,不要往前走了,到处都在死人啊,我家那口子,就是死在土匪手上啊。要不是我娘俩上山找野菜,也活不下来。”妇人眼睛通红,却流不出眼泪。小姑娘抱着她的大腿:“娘,娘。” 孙燚把她的葫芦灌满,指着一西北方向说:“大嫂,不要走大路,往那个方向走,那有个小村子,走两天就能到,他自处张望,见没人注意这里,隐蔽的掏出两个饼子:“大嫂,我带的干粮也不多,这两个饼子你们省点吃。” :“诶诶,大嫂,别谢了,别让人看见。” 转身离去。 李砚见孙燚脸色不好,问了声:“怎么样,什么事?” 孙燚看着路上一眼望不见边的人群:“说是前方闹匪,杀了很多人。说整个平武境内都乱了。不行,这要马上告诉曲先生。曲先生可能还不知道。” 两人回转马头,孙燚把情况告诉了赵先生,赵先生正觉得一路上这么多像逃难的人很异常,听孙燚一说,神色严肃起来:“这样看起来她说的可能是真的,闹匪的话我们人手就太少了。不行,要停下来等他们一起走。”李光奇连连点头:“要是闹匪的话,一定要集中力量了。” 大柱子,小柱子兄弟两个从后面赶来,李光奇招呼了小柱子一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声,小柱子神色一正:“放心,我马上回去通知他们。”干脆利落的转身驱马而去。 “走,我们到道边找个地方等他们。那边,那边有片林子。”李光奇抹了抹额头的的汗,指向道路右侧远处的一片墨绿色。 几人驱马赶车,准备向树林里行去。 忽然后方传来震耳的马蹄声,放眼望去,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的冲了过来,一路上速度不减,路上的人忙不迭的避让,有些没有避开的直接被马头冲撞了出去,骑兵队伍也没有丝毫停滞,呼啸着从路中间掠过,约有三百人左右,穿着黑色布甲,马鞍边挂着弓箭,长枪,腰边挂着刀,口鼻处扎着布巾,看不清楚模样,经过孙燚一行人的时候,为首的几个骑士眼神冷冷的扫过众人的脸。并不停留,转瞬而去。 赵无极望着远去的骑兵队伍,眼神变幻,好一会儿转过头:“黑甲骑,驻守金陵两座卫城其一的军队,谁胆子这么大,把他们派出来了。平武的事情,很复杂了。” 等了两个时辰,后续的队伍跟了上来。两支队伍聚在一起,曲先生和王晋勇的脸色都不太好。 :“好好休息一下。今夜不赶路了。”王晋勇对大家说。:“明天开始要加速赶路,没有太多时间休息了。” 大家先是喂了马,饮了水,才放心坐下来吃了点干粮,气氛有些沉闷。 曲先生环顾周边的人说:“看起来,前面平武的情况已经恶化,路上会很不太平,我们要赶到平武城才能得到保障,明天开始,大家要提起精神,按军队的行军方式,前方要派出斥候探路。弃用马车,全部轻骑上路。武器都准备好。” :“李光奇,斥候由你安排,这些人都可以安排轮流换岗。” 李光奇正色道:“明白!” 王晋勇又说:“遇到匪患,不要恋战,冲破即可,我们以平武城为终点。” :“这是搞什么鬼啊,前后不到三个月时间,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整个平武都乱了?他不是说已经剿灭了乱军嘛。”王晋勇两眼一抹黑,满是疑问。 曲先生悠悠的说:“没饭吃,天下百姓都是乱匪。哎,今年夏天大旱,再拖到秋收时候,乱的地方会更多。” :“曲先生,地方受灾,朝廷不应该赈灾救民吗?只是一个平武境内受灾,为什么会闹的这么严重?”孙燚实在想不明白。 :“平武城的城令章永鸣,贪婪成性,去年朝廷拨款六十万两白银用于武江清淤,固堤,这笔银子应该是被分掉了,今年遇到严重的水灾,损伤无数,可是他怎么敢上报?他不但不敢上报,他还得竭力掩饰,不光是他,但凡拿过他银子的人都得帮着一起掩饰真相,平武城,下辖七个县,四个县几乎全淹了。哼哼,这群贪官,杀光了都不足以平民愤。”曲先生平静的口吻中透露出压抑的愤怒。 :“大夏朝啊大夏朝,这件事处理不好,大夏朝就完了,北邙一旦知道大夏内乱,肯定毫不犹豫的挥兵之下,到时候这仗怎么打?要死多少人。可怜这天下百姓,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啊。。。”曲先生失神的看着路边的灾民。 :“怕什么,大夏还有我们呢。”孙燚拍了拍左手边李砚,拍了拍右手边大柱子。:“看,还有我们!” 柳笑颜目如星光。 第106章 陷入困境的黑甲骑 天微微泛亮,借着清晨的凉爽,众人上马。 沿路,三三两两的人群一簇簇和衣卧在路边,马蹄声中,有人抬头张望,更多的是倒卧在地无动于衷,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永远睡着了。 孙燚和李砚两人纵马走在前方约十里处,一切都还正常,两人都没有放松警惕,路两侧的树木基本都是光秃秃的看不见什么绿叶,地面上的草,灌木也干枯泛黄,明明是7月时节,却透露着冬日里的荒凉。 阳光越来越热,骑马迎面而来的都是热滚滚的风,两人学着用布巾围住口鼻,感觉稍微好一些,一路疾驰,到中午时分,马速才慢了下来,空气在高温下扭曲,透过扭曲的视线。前方一片平坦,一眼望去无遮无挡,阳光明晃晃的照着大地反射着耀眼的光,孙燚观察着前面的空旷,一块块像无数石头铺成的一大片土地,依昔能看见田埂和水渠。 :“这里原来应该是稻田啊,居然晒成这样。” 李砚取下水袋,浅浅的喝了一口,丢给孙燚:“难怪要逃命呢,今年都没有一粒收成了。” :“天灾加上人祸,人祸更祸过天灾,这世道真是……”孙燚嘟囔了一句。 :“歇一会,这里视线好。”李砚四处张望,:“诶,哪里有个破屋子,去歇歇脚,马跑不动了。”他指向右方。 第二天晚上,王晋勇看着舆图说:“快到了,还有两天路程。后天下午应该能到了。”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劳心劳力的,王晋勇的眼袋都黑了。胡子拉碴的像个糙汉。 越是近了平武,危险就越发靠近,李光奇,小柱子也加入到前方探路,他俩骑前探十里,孙燚和李砚居中接应,其他人走在最后。这已经深入平武城境内,今日大家的速度都放慢了许多,必须保证马的体力,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敌情。 路上的逃亡百姓越来越少,倒卧在路两边的饿殍越来越多,大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平武城,庆安城历来都是各朝各代的产粮区,天下粮食三至四成出自这两处,而今却因为饥饿死人无数,简直是荒谬至极。而从长远来看,平武城今年颗粒无收必定会严重影响整个大夏朝的稳定。 李光奇骑着马,身体轻轻巧巧的随着马背起伏,前方是一片山头,看起来山不高,山体连成一片,山头上一些灌木顽强的展示出一点绿色,道路变得有些狭窄,蜿蜒曲折。转过一个弯,李光奇一拉马缰,停了下来,他眯起眼睛,放眼打量,前方是一个略显低矮的山坳,路边上密密麻麻的半枯的灌木丛和藤蔓,路上大大小小的碎石杂乱的散落,不像是山上掉落下来,更像是有意摆放的,李光奇敏锐的觉察不对,若隐若现的危机让他的背上泛起了细密的冷汗,他向后摆摆手,示意小柱子停下来。 小柱子一猫腰从马上下来,借着小山坡的地形,像只灵巧的野兽摸到李光奇身边,又没有露出身子:“李叔,有什么不对吗?” 李光奇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了道路边上的灌木丛,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有几处灌木丛的形状有些变化,像是被什么冲撞进去,灌木丛的枝叶因为干枯变得脆弱,撞断的枝叶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留下一处空白。再仔细看,山坳两侧的缓坡上,隐隐约约有马蹄践踏的痕迹,只是阳光太亮,照着地面明晃晃的,有些看不清楚。 :“小柱子,我觉的这里不对,我下去察看情况,你在这里不要动,有情况发生你就立刻回头警示他们。”李光奇说着话,一夹马腹,马儿轻快的小跑起来。 小柱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李光奇就跑下去了,手握在刀柄上,身体微微俯下,微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越往山坳里,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若隐若现,等到了山坳中,气味越发浓烈一些。四周观察却没见血迹,李光奇没有下马寻查,他轻引缰绳,马儿踢踢踏踏的离开道路,跑上了山坡,走近了,痕迹越发明显,因为多人践踏过的坚硬的土地上有一层薄薄的浮土,明显的马蹄印子,战靴的印子,还有光脚的印子,布鞋的印子,草鞋的印子……散乱在地上的树枝切口光滑工整,一看就是利器砍落,一些地方的浮土泅出黑红的色泽,这是血的痕迹。一切都表现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李光奇打量四周,周围并没有看见可以埋伏的地形,这样看来,两军是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对阵厮杀,可是这样说不过去啊,就场上留下的痕迹来看,一方是骑兵,一方是步兵,而就地上的足迹看来,步兵的鞋子五花八门,不是正规部队,那就一定是乱匪了,如此推想,应当是骑兵队伍遇见匪乱,双方在此经历一场正面作战,乱匪不敌,逃向远处的山坳,此地留下战斗的痕迹,可是战场看起来像是收拾过一样,没有留下尸首和残缺的兵器。 李光奇晃晃脑袋,他不太相信这样的判断,看着远处山坳的出口,风声带来微弱的声响,似乎是厮杀声,李光奇侧耳倾听,听不分明,李光奇轻轻拍了一下马颈,向远处出口处跑去。 越近山口,厮杀声,惨叫声更加清楚,山坳的出口口子上看起来没有人把守,李光奇放慢马的步伐,贴了上去。 视线跨过山口,几颗枯死的大树挡住了去路,透过树枝,下面是一个更为狭隘的山坳,一边是光滑的石壁,另一边是一片又陡又急的山坡,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挖了许多的陷马坑,并且有明显的巨木滚动过的痕迹,巨木的终点,躺着几十匹哀鸣的战马。黑色的战马黑色的战衣,路上见到的威猛霸道的黑甲骑兵,如今完全陷入困境, 李光奇暗自摇头,这骑兵一定是追赶逃亡的乱匪,结果陷入乱匪有预谋的埋伏圈,这骑兵将领脑子是被马踢傻了吗?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骑兵队伍陷入这样的绝地? 第107章 不能见死不救 战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几百黑色战衣的黑甲骑象是陷入在一片灰黄色尘土中的包围中,乱匪衣衫破烂,手中的武器清一色的黄色长枪,李光奇仔细看了很久,才看出那是削尖的竹子,竹子有一丈多长,比黑甲骑的长枪要长一些,所以对战中黑甲骑还吃了兵器的亏,而且黑甲骑一路上急急忙忙的赶来,身上只穿了黑色战衣,并没有按规定披甲,而且失去了骑兵的速度,即使再是训练有素的黑甲骑精锐,此刻也占不到一点便宜,他们抱成一团,形成防守阵势,慢慢的移动脚步,试图冲出重围。 乱匪的攻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混乱,除了大量手持竹枪的,其中也有一部分手持战刀,这一部分人不多,几百个而已,衣裳都是五花八门,他们配合在竹枪旁边,负责保护近身的敌手,如此一来,使用竹枪的人动手更是凶猛,完全不需要顾及自己的安危,再外围还有几百个手无寸铁的人,他们留意看着场上的人,看见那个持竹枪的人手上没了气力,立刻下去换人,李光奇表情冷峻,这支乱匪现在虽然没有好的装备,但是他们的战斗配合一板一眼,领军的人一定不是无能之辈。眼看着黑色的图案被灰黄色一点点的蚕食。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叔,是我。”孙燚小声的叫了一声,李光奇转头一看,孙燚,李砚都上来了。 :“小柱子回去通知他们了,我和李砚上来看看情况。远远就听见喊杀声了。”孙燚探出脑袋,看着下方的厮杀。 李砚的脑袋凑到他的边上。 “路上遇见的黑甲骑啊,他们完蛋了。”孙燚看了一会,小声说。 李光奇看着战场上黑甲骑人数越来越少,他们开始慌乱,圆形战阵开始变化,一个大圆变成几十个小点,个骑士组成一个小点,试图用战马的速度冲开包围,但是没有什么用,黑色小点消失的更快,眼看着散出去了,没一会儿就被黄色的掩盖,消失不见。 孙燚又小声说:“骑兵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包围,他们没有斥候吗?” :“路上他们超过我们的时候,你见他们有斥候吗?”李砚不屑的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发生战斗。” :“嗯,没错,没有战斗意识。李砚,以后我们不能犯这样低级的错。”孙燚点着头,深受教训的说。 :“父亲,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被乱匪消灭吗?”李砚抬头问李光奇。 战场上形势已经向无可挽回的局势倾倒,黑甲骑二百来人再一次的聚集在一起,他们已经失去突围的时机,只能利用马匹的尸体做了一圈防守,守阵不出,虽然最终也是难逃噩运,但如此一来,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而乱匪的伤亡就变大了许多。 李光奇也看不出黑甲骑的希望:“怎么救啊,乱匪至少两三千,咱这才几个人啊。丢进去就找回来了。” 孙燚伸手指了指:“你看,那几个人是不是他们的首领啊?” 李光奇看都没看:“是啊,乱匪是他们指挥的,那个黑乎乎的壮汉应该是首领,旁边那个摇扇子的是狗头军师。” 孙燚看了一会:“李叔你看,他离我们的距离大概三百来丈,如果我混进战场,找机会杀了他,乱匪会不会散掉?” 李光奇盯着战场看了一会:“你想怎么做?” :“战场这么混乱,乱匪人众,肯定不会都认识,他们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的,我只要能靠近战场就能混进去,那个黑汉距离战团也没有多远啊,靠近一点就能灭了他。”孙燚冷静的很。 李光奇毕竟也是大夏骑兵,看着陷入包围的黑甲骑,心里也很是纠结,他知道,继续这样下去,黑甲骑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精锐骑兵就这样消亡,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痛。当年的战场上,自己的战友们也是这样一个个的倒在北邙人的刀下。李光奇的眼睛红了。 :”你这办法可行,还是我去。战场上,我比你有经验。”李光奇决定自己以身试险。 孙燚眼神挑了上来:“李叔,你这样不地道啊。” 李砚的眼睛也斜斜挑了起来,不服气的说:“父亲,我去!” :“滚,两毛孩子,战场是你们去的地方吗?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点小场面,还怕我镇不住?”李光奇眼神一瞪,颇有些军人的威风。 :“一起去,一起去,人多还能互相掩护一下。”孙燚眼珠子转了转,又说话了。 这下李光奇导师犹豫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去确实有些冒险,要是能多混进去几个人,制服乱匪首领的机会就大了很多了。 孙燚见李光奇迟疑:”李叔,让我去,我还有一计。 :“嗯?说来听听。” 孙燚笑出了几颗牙齿:“让我去,我才说。” 李砚搭着孙燚的肩膀,眼神烈烈:“一起!” 孙燚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当然,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不对不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李砚翻了一个白眼。 孙燚一本正经的说:“李叔,你真的不要去,你现在要注意看我俩的位置,我们会尽量靠近在乱匪首领最近的地方,等一下勇哥他们上来,你们也有十几号人马,你们要把挡路的树搬开,大张旗鼓的冲过这个口子,造成一种大军来袭的样子,这样会吸引对方的注意,极有可能引发他们的混乱,如此一来,我和李砚就能找到好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孙燚这么一说,李光奇眼睛亮了起来,这一招声东击西确实很合适啊。 军人性格,当断则断。李光奇不再反对:“好,就按你说的办,我看你们就位,才会行动。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快要上来了。你们可以先行动了。”他转头看看战场:“动作要快一些了,黑甲骑支持不了多久了。” 第108章 突袭匪首 孙燚抓住李砚的衣服,:“次啦”一声,撕掉了半边袖子。李砚抓起他的衣领,:“刷”的一声撕去半边衣裳,两人默契的互相撕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互相看了看,几乎同时动手揪住对方的头发一把乱扯,地上抓起灰土往脸上涂,还是不太对劲,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身尘土一脸灰,加上晒的黑红的脸,很像了。 孙燚摘了刀鞘,用撕下来的衣服把刀身裹了起来,李砚的诡刺目标太大了,居然没有办法遮掩,李光奇看了看周围:“等我一下。”骑上马转身就走,一会儿功夫,他提着两根竹竿过来,丢给李砚:“枪藏这里面。”又丢给孙燚一根,:“你的刀也能藏起来。”竹枪不容易被注意。 孙燚竖起大拇指,冲李光奇晃了晃。李光奇很神奇的感受到被认可的快乐。 :“走了”孙燚提着粗长的竹枪,注意看了看战场,晃身窜过了拦路的树。晃晃悠悠不急不慢的走着,一边说:“乱匪还是不专业啊,照理说这个口子怎么也该留些人防守一下啊。” 李砚扛着竹枪:“你好像一点不紧张啊?” :“嘿,你紧张?你眉毛都还没有飞呢,你紧张?”孙燚一脸的被看不起的样子。 :“阿蛮,等会你离我近点,我的枪长,可以照顾到你。”李砚竭力板着脸,好像很慎重的样子。 孙燚…… 两人不急不忙的走了下来,战场上乱糟糟的,也没有人在意,实在看不出这样镇定的两个人是来偷袭的。 刚才站在远处,只能看见一群人动来动去,走近之后,战场的血腥和残忍才清晰的展现出来。 越走近,厮杀声震动着耳膜发出嗡嗡的响,战场中心,地上到处都是血,乱匪死伤很多,随意的躺在地上,没有人照料,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精瘦的汉子,肩膀被切了一边,血涌不止,他抓着自己的断臂,试图往肩膀上接,一次一次又一次,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脸色蜡黄,苍白,最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另一个满脸胡子,头发像枯草一样散乱的壮汉,失神的跪坐在地上,身下一滩浓浓的血,肚子上被开了一刀,花花绿绿的肠子流淌下来,肠子在地上沾满了土,他手忙脚乱的一把把抓起,试图塞进肚子里,这一团塞进去,那一团又溜出来,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少,他的头越来越低。 奇怪的是场上很少听见凄惨的哀嚎声,有的仅仅是低低的呻吟声,好像,连哀嚎的力量都没有了。 黑甲兵又变化了阵型,他们离开了战马围成的防守阵型,散成了三个稍微小一些的圆阵,三个圆阵呈品字形靠在一起,这样防守的范围还更大了一些,听见圆阵里有人在大声喊着,下达命令,声音又哑又嘶,却坚定。根据他的口令,圆阵时时变换位置,互相掩护补缺,一时间像刺猬一样,不好下口。 厮杀了一个多时辰了,双方的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乱匪前期占据了地形之利,又占了人多之势,出其不意占了大大的上风,黑甲骑则是失去了骑兵最赖以生存和攻击的速度,吃了大亏。但是这样打着打着,乱匪的一时之勇碰上了黑甲骑的殊死抵抗,居然打成了胶灼状态。当然,继续打下去,黑甲骑毕竟人少,终究难逃一败。 孙燚和李砚绕着黑甲骑的外围,装模作样的喊打喊杀,或者假假 的挺着竹枪刺上几刺,注意力全放在乱匪首领上,乱匪的首领在右侧的半山坡上大概三十丈的位置,也许觉得胜卷在握,身边大概有四五十个精悍的护卫,一些护卫居然身着半甲,一水的战刀,看来他们之前收获颇丰。山坡上散落了不少伤员或者是呐喊的匪众,更利于掩护接近。 孙燚和李砚配合着,很快调整好自己的位置。一边摇旗呐喊,一边等待着李光奇那里的信号。 李光奇和众人已经会合,但是回头却找不到散乱在战场上的孙燚,李砚二人,乱糟糟几千人的战场上,谁是谁哪里看的清。 王晋勇看了看战场:“不等了,直接行动了。等下看见他们两个动手,我们就冲下去,不管他们成功与否,都要救他们上来,乱匪都是步兵,只要没有被包围,我们都能冲出来。” 山口上有了动作,先是尘土飞扬,再是一个十人队搬开了堵路的枯树,一会,一队十几人的骑兵挥动着战刀冲了出来。嘴里唔哩哇啦的叫喊着,看那来势汹汹的气势,像是大军来袭。 乱匪首领受到了惊吓一样,转头注视了骑兵冲出来的方向,他的护卫们全部转移了视线,孙燚和李砚同时抽出竹竿里的兵器,猫腰冲了出去,两人的脚步轻盈,如同跳跃的羚羊,动作迅猛,好似觅食的猎豹,眨眼功夫就冲过了一半的路程。那个摇扇子的人无意中看见了他们两个反常的动作,大声叫了起来,持扇子的手指向两人跃进的方向。 黑汉子大声吆喝着,试图向前冲来,他身边的护卫拦住他,护卫分出一半迎面扑了上来,身后,有些反应过来的乱匪也跟着冲了过来。后有追兵前有阻挡。两人被包夹起来。 孙燚眼神热了起来,握着“燚”刀的手滚烫,“燚”刀也激发出饮血的欲望。孙燚斜斜的拖着刀,脚下步子又急又快,比李砚还早一步接敌,对面那个呼叫着的半甲壮汉,眼神凶狠,高举着战刀,好像能够一刀就将对手一刀两断。孙燚脚下一紧,步伐快了一步,拖刀的手轻轻一挥,已与那大汉交错而过,半甲壮汉眼前一花,对手已然不见,怒火中烧的他试图转过身追击,才一动,他的视线就低了下来,上半身就斜斜的滑落在地,断口处,一滴血都还没有流出来。 两把刀对着孙燚的身前劈了下来,孙燚继续向前,正好将脑袋送到刀下,两乱匪脸上的狞笑还没有绽开,眼前一道黑光掠过,手臂感到一凉,两只手臂连着战刀,远远飞了出去,刀身稍微改变了一点角度削过去,一颗脑袋就冲天而起,左肘顺势一捅,另一个汉子用剩余的一只手捂住胸口,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几步,一张嘴,鲜血带着碎碎的血块肉块喷了出去。 第109章 枭首 从两人中间冲了过去,迎面又是明晃晃一刀砍下,孙燚稍微侧过身体,脚下不停,横刀在手,错身而过,身后丢下那个半个腰都被切开的乱匪。转眼间,二十多人的护卫就被冲破了阵型。 乱匪首领没有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几十个护卫,居然拦不住两个追杀的人,一时气的哇哇大叫,他从背后腰里抽出一根手腕粗的铁棍,指着孙燚大喊道:“杀了他,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不怕死的。他身边的护卫赤红着眼,面目扭曲狂热,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孙燚迎面冲了过去,他的血更热了,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战斗的狂欢,拖刀在手,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还没接触敌人,身边一道黑影擦肩而过,“咻”的一声,迎面冲在最前面的护卫咽喉处多了一柄细长的枪刺,枪刺往右边一划,半个颈部撕开一个大口子,血直冲三尺高,那汉子一头栽在地上。枪刺划过一个小弧线,另一个冲在前面的汉子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枪尖划破了头的双眼,枪头吞吐,再次刺穿他的咽喉。 孙燚大喊:“大肚哥,厉害!” 脚下更快,一头冲进人群,手上的刀上下翻飞,撩起斩下,宛若虎入羊群,手下无一合之将,黑色刀光所到之处,断刀,断臂,断头,断身……几息之间,身边再无对手,所有人都躲的远远的,眼神充满着恐惧,重赏变成了重伤,谁也不愿意继续与他对战。 站在孙燚面前的,只有手持铁棒的乱匪首领,首领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握住铁棍,试图殊死一搏。那个摇扇子的,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上一滩水,或许是尿了裤子。 李砚背靠背站在孙燚的身后,面对着一群追上来的人,单手平举着“诡刺”,枪刺指向哪里,哪里的人群就吓的自动的躲避散开,似乎面对的不是枪头,而是剧毒的蛇头。 烈日炎炎,乱匪们却像是置身冰霜之中。 李砚眉毛紧了紧,微微上扬,他冷冷的看着众人,向前一步,手上的枪纹丝不动,对面的乱匪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乱糟糟的向后退了几步,李砚冷冷一笑,又向前一步,众人再次乱糟糟的后退。 :“啊!我和你拼了!”一个壮硕的汉子像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大喊一声,挥刀跳了出来,手腕翻动,刀光闪闪,耍的一团银光,众人似乎受到了他的激励,不约而同的向前挪动脚步。 :“哧”枪头似乎闪了一下,又好像是眼花,那个花刀突然停滞了,舞刀的汉子丢下刀,双手勒住脖子,看出两臂都在用力,似乎要把自己勒死一样,一滴血,又一滴血,血连成一串,从他脖子上落在地上,他的身体缓缓的软了下去。 有人转身,退出人群,退后几步,丢下手里武器,转身就跑。又一个转身就跑,再一个,一晃眼,李砚眼前空了一片。 李光奇等人跃马而下,虽然只是十几人,但确实让乱匪骚乱起来,以为又有新的骑兵支援,包围黑甲骑的匪众心慌意乱,无心恋战,这十几个人下了马,一路向孙燚方向杀来,十几个都是厉害高手,岂是此时军心涣散的乱匪能敌,所到之处,乱匪纷纷倒下,其余人避之不及。 在孙燚两人的袭扰之下,乱匪里最能打的几十号人,居然被两人杀穿击溃,乱匪一时竟无人指挥,有的想打有的想逃,乱作一团。黑甲骑阵圈里的指挥者见局势瞬变,反应也很是迅速,一改之前的被动防御,分成几十支三人小队,分成两列,一列冲杀向前,一列掩护其后后,开始主动出击。乱匪包围圈彻底开始混乱,丢下手上武器,四散逃窜。 孙燚提着刀,大步的向乱军首领逼近,全身的血脉偾张,战意大盛。乱军首领身子敦实,又黑又壮,见手下如此不堪一击,心中气怒,热血直冲头顶,他双手持棒,深吸一口长气,面色更黑,身体又膨胀几分:“死!”一声大喊,脚步一踮,向前一冲,铁棒高高扬起狠狠砸下,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呼啸而至,孙燚额前头发飘荡起来。孙燚扬臂挥刀,急如闪电,:“锵”的一声响,刀棒相交,铁棒瞬间斜斜的断了一截,首领脸色一变,手下动作却不慢,身体前压,手腕反转用力向前一刺,将断棒的尖锐截口刺向孙燚的胸口,反应灵活,变招迅速,这一刺颇有些突兀。孙燚身子侧向一边,前脚未动,后脚跟前一大步,竟然错开了断棒,身体挤进了首领身前空档,右手一刀斩下,持棒的手自小臂处断开,掉在地上,同时扭身左肘向后狠狠一顶,:“嘭”的一声响,乱军首领壮硕的身子向后飞了出去,还未落地就已经断了气息,这一击直接撞在了他的心口,撞断了他的生机。 孙燚转过身来,并肩站在李砚身旁,两人一同再向战场杀去,一边杀,一边大喊:“贼首已死,贼首已死!……”身边都是逃窜的人,两人也不再下狠手,若没有攻击他俩,他俩也任由对方逃跑。不远处王晋勇等人也向两人方向奔来,漫天尘土飞扬中,那一袭绿衣,狠狠的撞进孙燚心里。 :“贼首已死!贼首已死!”大家都开始呼喊起来,听闻的黑甲骑也开始大喊:“贼首已死,贼首已死!” 场上乱匪彻底失去斗志,无头苍蝇的四处乱窜,所幸孙燚等人也不追杀,黑甲骑苦战良久,也无甚体力,又怕地形不熟再遭袭击,他们的攻击也没有那么急切,乱匪们发了狂的往两边山口逃了去。李光奇与身边斥候说了两句,四名斥候丢了手上武器,尘土敷面,稍一打扮,也跟着四散的乱匪往山口逃去。 不多时,战场上只剩下黑甲骑与孙燚这一伙人,黑甲骑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他们分出一半人开始治疗伤者,另一部分人手持武器,列成战阵,虎视眈眈的盯着孙燚等人。 第110章 赶路 战阵中,走出一个青壮汉子,胸口处受了伤,包扎的布巾还是往外渗出血来,腰边挂着战刀,他咧着嘴,大步流星的向众人走来,远远的抱拳:“在下黑甲骑冲撞营营副曹云边,不知各位大侠怎么称呼。”身后跟着两个手握刀柄的护卫,眼神充满警惕。 曲先生站在当中,掌心握着稽秘司的身份牌:“稽秘司。” 曹云边大步走了过来,弯腰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稽秘司各位大人相救,曹云边在这里替弟兄们谢过了。” 曲先生无所谓的摆摆手:“侥幸而已,乱匪毕竟是乌合之众,若是训练有素的队伍,我们这十几个人也做不了什么事。” :“哈哈哈,稽秘司的大人们果然见多识广,处乱不惊,就这群乌合之众差点灭了我们。无论怎么说,我们兄弟都应该承这一份救命之恩。”曹云边还是一脸感激。 :“话说,你们黑甲骑落到这种困境,着实不该啊。”曲先生也没有客气。 曹云边脸色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大人说的是。” 曲先生看着他渗血的胸口:“曹营副受伤了,多多休息,我们要赶路了。” 曹云边还没有说话,一脸不满的王晋勇不客气的说:“后面的路越发不太平,你们还是应该有点战斗意识才好。最好还是应该按照个骑兵行进的军规来。剩下这点人马,经不起折腾了。” 曹云边脸色更加鲜红,又是羞愧又是难受。人家说的也没错啊。堂堂黑甲骑,戍卫都城的精锐骑兵,被一群乌合之众的乱匪打成这样,确实丢人现眼。 他抱抱拳,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曲先生带队,骑上马,踢踢踏踏的走了,留下曹云边带着两个护卫在风中凌乱,都说稽秘司的人不好打交道,看来果然如此,按说他们救了我们一营骑兵,也算是大功劳一件,人家居然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这样走了…… 曹云边越想越恼,被人拯救的感激之情和被人无视的羞愧之情纠缠不清。 曲先生带着一行人快速通过山口,还能看见远处四散的乱匪,孙燚眼前一亮,纵马跑了出去,一会儿就跑到一个乱匪身后,一弯腰,抓住那个人的后腰带提溜起来,横放在马背上,调转马头跑了回来。 停马,把马背上的人往地上一丢:“曲先生,这个人好像是乱匪的小头目,可以问问他平武城的情况。” 被抓回来的正是那个手摇扇子的军师模样的胆小鬼,他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又尿湿了裤子。 :“站起来说话。”王晋勇看着这家伙猥琐胆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王晋勇一声吼把他吓坏了,他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一连几个头磕下去,额头上都渗出血来。 孙燚跳下马,提着他的脖颈站了起来:“站起来说话,问你啥说啥,胆子这么小,怎么有胆量造反闹事呢。” :“大人们啊,不是我想造反啊,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大伙儿才聚集到一起,指望着混口饭吃啊。真的不是我们想造反啊,真的活不下去啊。……”这乱匪军师越喊越委屈,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一个大男人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啊。大伙儿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曲先生丢过一个水袋:“行了,别哭了,喝口水,有什么话一会儿慢慢说。阿蛮,你带上他。” 孙燚一把抓起军师:“走,有什么话,一会说。” 经过这一战,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都稍微提高了马速,在天黑之前,尽量多赶些路。行了一天,途径两个荒芜的村落,只有残留的一点地基墙体能看出这里曾经住过人,路边的依稀看出来的粮田都覆盖着厚厚的淤泥,淤泥又晒成一块块硬邦邦的板结,一路上居然没有找到水源,找到的井都是干涸的,溪流河道都只剩下一道痕迹。 自从进入平武境内内,曲先生的表情就和心情一样糟糕,路上见到的一切,都证明平武境内的灾情非常严重,而朝廷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一点补救措施,朝堂上的大人们每天打破脑浆子的互相指责,咒骂攻击,还在争论平武城十万人造反是真是假。 大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损毁不那么严重的小村子落脚,所谓的不严重只是残留的断垣残壁稍微多一些而已,给马喂饱水后,大家的水袋几乎都空了,孙燚看着脸色一层浮尘的柳笑颜,心里有点点不忍,这个爱漂亮的小姑娘却一点不在意,眼眸流转间,更是娇俏可人。 :“诶,你叫什么名字,对这里熟悉吗?知道哪里有水?”孙燚拍了拍抓来的军师。 :“小人姓陈,陈兴邦,兴旺的兴,城邦的邦。”一路上见杀神般的孙燚并没有对自己怎么样,军师陈兴邦的胆子稍微微的大了一点。 孙燚呵呵笑了两声:“陈兴邦,兴国安邦,名字不错。” “大人,这里应该是桑田县洞源乡,这附近有条小河,刚才过来路上看不见了,可能干了。”陈兴邦左右看看,诚惶诚恐的说。他手指着暗色里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那座小山半山腰处以前有个泉眼,出水量不多,现在还出不出水就不知道了。大人,你也看见了,旱的这么厉害……” :“嗯,没事,我去看看。就那座小山?泉眼在哪个方向?” 陈兴邦看了看天上星星:“大人,我们这个方向走过去右边,山上安静,泉眼在山壁之上,如果还有出水,应该能听见流水声。” 孙燚提起空空的水袋:“大肚哥,把水袋收集一下,我们去找水喝。大柱子,跟我走啊。” :“好嘞。”大柱子的声音也像他的身体一样浑厚。 柳笑颜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笑眯眯的:“小的们,怎么不带上你们柳老大吗?” 孙燚嘴角高高上扬,鼻子的线条更加挺拔。 :“李叔,这个陈兴邦交给你啦。”孙燚不忘和李光奇打了一个招呼。 第111章 为什么 曲先生和王晋勇,李光奇三人把陈兴邦带到人群之外,李光奇给他一个饼子:“吃,吃完后我们有些事找你打听打听,说完了我们会放了你。” 陈兴邦抓着饼子往嘴里塞,连连点头,嘟嘟囔囔的说:“好的好的,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坦白。” 曲先生和王晋勇一言不发,看着陈兴邦。 :“大人们,有什么要问的,你们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兴邦努力咽着干硬的饼子。 曲先生沉思了一下:“平武城境内,哪家乱军势力最大?有多大?” 陈兴邦脱口而出:“势力最大的当然是陈大首领。哦,陈大首领全名叫做陈伟星,以前是桑田县县令方贤语的手下,方县令造反失败后,陈大首领领着两三千人逃到平武与湘水城之间的一片湖泊里活动,举旗自称“荡平军”。” :“他有多少人,大概活动在哪里?” :“哦,都说他有万人之众,而且全是挑选出来的能打能战的汉子,,陈首领仗义疏财,豪爽大气,处事公道,又不欺负百姓,周边很多人去投靠他,不过他收人很严格,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很多人即使不在他的队伍里,还是会举他的旗号,愿意听从他的命令,这样的队伍不少,至少有几万。”陈兴邦眼里居然充满着敬仰之色。:“他们活动在平武,湘水两境之间,平武境内活动的多一些。 曲先生和王晋勇交换了一下颜色,两人神色都不太好。:“还有别的势力吗?” 陈兴邦脸色黑了下来:“还有两支,一支举旗号称“青云军”首领是周立根,他本来是青云县的大流氓头子,练过几年武,手上有点功夫,为人暴戾阴狠,手下也聚集了一群小弟,世道乱了,他趁机鼓动一些吃不上饭的人抢了青云县衙,粮仓,有了兵器和粮食,拉起一票地痞无赖,又抢了青云县大大小小的商家,抢到一大笔银子,有钱有粮,队伍很快就聚拢起来了,手下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上大概两万多人,这一支队伍像蝗虫一样在平武境,安庆境大肆劫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最凶残恶毒的队伍。”陈兴邦悻悻的说道。 :“还有一只呢?” 陈兴邦犹豫了一下:“还有一支队伍只是听说过,说是人很少,大概就两三千人左右,但是兵器齐全,三成人配有盔甲,清一色的青壮汉子,而且有几百骑兵,他们平时打一支鲜红如血的旗,所以大家都叫做:“血旗军”,这支队伍很是神秘。只听过这样的一支队伍,但是没多少人见过。听说青云军曾经和他们打过一场,青云军大败而逃。”他停下来,望着两位大人:“这支队伍我只是听说,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活动。” 王晋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那你知道平武城内情况如何吗?” 陈兴邦皱起眉头:“自从上次方贤语带了十万义军攻打平武城,结果几乎全军覆没,之后起义竖旗的队伍好像没有谁敢去攻打平武了,平武应该安全,但是也仅限于平武城附近三十里内,再远点就是义军的天下了。平武城要守城,不敢派出军队平乱。再远点的地方平武的守备军就鞭长莫及了。” 曲先生随口问:“你为什么加入乱匪呢?” 陈兴邦望着远方寂寥的星空,眼神迷茫,表情失落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他似乎想起悲伤的过往,眼睛慢慢变的血红:“我陈兴邦一家六口,父母双全,妻贤子孝,从来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一场大水淹了我们全家,为什么几个月朝廷都不赈灾放粮,为什么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小女儿饿死在我怀里?!” 陈兴邦转过头:“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要是知道我一家人的结局,我早就参加乱军了,至少,我还有可能保住我孩子的命!我孩子才五岁啊,五岁啊!!!我也是读书人啊,我也知道忠君爱国,可是堂堂大夏朝,都城离我们这里如此近,居然还能饿死人!!可笑不可笑?可悲不可悲?!”陈兴邦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追问着曲先生和王晋勇,他并不需要答案,对他来说,已经不需要答案。 :“我为什么要加入乱军?我就想将来有机会,亲自问一问,朝廷为什么对我们不管不问看着我们死,为什么?”陈兴邦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反反复复的重复这句话。 曲先生和王晋勇许久没有说话,远处听到喊声的许先生和赵无极相对无言,恻隐之心,形于言表。 曲先生一声长叹,起身离开,王晋勇拍了拍陈兴邦的背后,低低说了声:“对不起,节哀。” 孙燚等人肩背手提着水袋回来了,见场上气氛十分压抑,也不敢大声言语,悄悄的跑到李光奇面前小声询问,李光奇铁青着脸,把陈兴邦说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行人戚戚焉。 孙燚提起一袋水,找出几个饼子,轻步走到陈兴邦身边:“这袋水和这点干粮给你,你可以走了,我们不为难你。” 陈兴邦木木的看着孙燚:“走?走去哪里?”他转过头看着无边无际的的黑暗:“天下这么黑暗,往哪走?” 孙燚愣在原地,,他想起一路走来看到的各种不平事,一路走来看见的饿殍遍野,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身死气的活人,日间杀敌时的勇气,信念在这一刻有了动摇,在小镇里听说的大夏朝和看见的,如此不同。 他回过头,看向曲先生,曲先生一直都是他最敬重的人,他试图在曲先生身上找回自己的信心,曲先生佝偻着腰,低着头,这一刻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衰老和无助。孙燚丢下手中的东西:“要不,你就跟着我们走。”他轻轻的走到曲先生身边,靠这曲先生坐下。这一路上的曲先生,一直就是沉默不语,看起来是那么的闷闷不乐,孙燚不知道曲先生到底在难过什么。 他悄悄的挺了挺腰,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扛担子了。 第112章 大孩子 天亮之后,陈兴邦不见踪影,孙燚给他的水袋和干粮也消失不见。剩下的路程,大家心情都有些低落,埋头赶路,偶尔遇见乱匪,如果没有见他们为非作歹,也就当作没有看见,一冲而过,手下不再伤人性命。即使有些不长眼的小贼试图拦路,也就是让身若熊罴的大柱子扛着那粗大的铁棍冲杀过去,基本也就吓跑了,没跑的就是吓晕了。 终于远远看见了平武城的高大建筑,四周一片荒凉,平武城孤零零的耸立在天地之间,座落在山清水秀的南方的一座雄城,居然让人感受到西北之地的苍凉。 平武城城门紧闭,城楼上有一小旗喊话:“什么人?干什么的?” 王晋勇喊到:“刘都尉家里来人,开城门。”小旗听闻是刘都尉家里来人,也不敢随意开门,大声喊:“略等,我去通报一声。”:“诶,等一下,我给你个东西,你拿去求见刘都尉就成了。”王晋勇包裹里翻出一支带鞘短刀,用力一甩,高高的抛上城楼,城上小旗捡起短刀,掉头就不见了,众人不着急,城下等着。平武城墙上还残留着上次乱军攻城的痕迹,没有洗净的血迹变成黑色斑驳,印在墙上,放眼两边城墙,到处都是。可见当时战场的惨烈。 城门内传来人声:“快,快开门。”吱吱嘎嘎的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城门缓缓打开,才开出一个人的身位,里面窜出一条人影,穿着居家便服,光着赤脚,三步两步就冲了出来,眼睛随意一扫,刀子一样掠过众人,在王晋勇身上停留住,那眼睛看着就红了,他突然大骂:“你他娘的来干什么?啊?你来干什么?”嘴上骂着最难听的话,身子一跃,居然跨越好几米远跳到与王晋勇马背平齐的位置,一把搂住王晋勇的脖子,一扯,两人同时翻下马来,扭打在一起。 :“你大爷的,你打老子,你居然敢打老子!” :“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闲的?什么事都要管?” 王晋勇奋力的扭住那男子的腰,双手用力挤压:“老子乐意来,你管的着,你管的着老子来不来?” 男子正是平武城守备军都尉刘惜军,他扯着王晋勇的脖子,用力的夹下去:“小子,你还敢和老子动手。” 城门内噼里啪啦的又跑出十几个穿盔戴甲的军士,看见地上两个打滚的人,愣了一下,才看出是自己的都尉与人扭打,脸色一沉,抽刀出鞘,大声吆喝着冲了过来。 眼见十几把明晃晃的大刀都冲到面前了,大柱子一声大喝,从自己的巨马上跳了下来,转身抽出另一匹马背上的粗重铁棒,一个虎跳,拦在刘惜军的亲兵面前。 这么一条勇猛大汉突然拦在面前,亲兵队长刘四喜眼神一厉,毫不犹豫的挥刀就砍。 大柱子一路上吓唬人,养成习惯了,根本就没有打算出手,见对面不闻不问一刀砍来,心里有些惊慌,条件反射的将铁棒往上一挡,就听得:“锵”一声越来越远,刘四喜手中的刀竟然脱手而出。 刘四喜右臂发麻没了知觉,他眯起了眼睛,身子向下一沉,左手顺势一捞,从小腿处抽出一把短匕,身子没有站起,对着面前大汉粗壮的大腿就刺了过去,全然不顾头顶上风声大作,那铁棒狠狠的砸了下来,竟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而且,对方只是伤,自己必然死,他也没有一丝迟疑。 :“柱子,让!”孙燚喊了一声,看见这个亲兵如此决绝的舍命搏杀,虽然技不如人,但是胆识过人,决断干脆,这样的军士,真是好样的。 柱子本来就不想伤人性命,听孙燚喊,双腿用力向后一跃,退出三步。刘四喜见壮汉无故退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进该退。 :“你们两个再不管管,这里要打出脑浆子啦。”孙燚又对着地上两个滚打的人喊。 地上传来声音:“你们别动手!”“别打!” 刘四喜听见都尉的声音,愣在原地,他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都尉大人跑的太快了,像是听见了杀父仇人来了一样,疯了般的跑了出来,自己带着亲兵紧追慢追都没追上。 可是现在看起来,两个人不像是在生死搏杀啊,反而像,像孩子在地上玩闹……一个亲兵屁颠屁颠的捡回了他的佩刀,刀刃上一个大大的缺口,眼见这刀废了。 他横了大柱子一眼,大柱子也看见刀上的缺口,很是不好意思:“那个,那个刚才没收住手,不好意思啦。”刘四喜看着憨呼呼的大柱子的害羞表情,一时间没了火气,他直愣愣的盯着大柱子,眼珠子转的飞快。 这样的汉子,要是在我的亲兵队里多好。 :“诶,诶,那位大哥,别打歪主意,柱子哥是不会被你拐走的。”孙燚一眼就看出刘四喜的不老实。 这下刘四喜反而大笑起来,神色轻松的回到自己的亲兵队里,亲兵们脸色悻悻的收刀入鞘,跟着这样的都尉大人,实在太丢脸了,像癞皮狗一样满地打滚。没脸看。 许萧萧大姐开始的时候看两个大老爷们满地打滚还是津津有味,一会儿就厌倦了,打的太斯文了,又不掏肛又不偷桃,一点不像天真的孩子们打的那么放肆,不好看,不好看。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这么多人看你们满地打滚,好看吗?” 地上纠缠翻滚的两个人停滞不动,过了一会,两人同时松手站了起来。 刘惜军看了一眼许萧萧,哇,美女来着:“这位姑娘说的对,确实不好看。”说完一撇嘴:“这个男人真无聊,像孩子一样无赖。” 王晋勇气急败坏:“姓刘的,别逼我打死你!” 刘惜军高风亮节的摆出一副任你宰割的态度:“哼,打死我,我也不和你满地打滚。” 说完话也不再搭理王晋勇,抱拳对着大家说:“欢迎各位,光临平武城。谢谢各位这个蠢家伙平安带到这里!” 第113章 又见江白 平武城内,气氛很是压抑,大部分的商铺都关了门,路上偶有行人路过,也是目露忧色,来去匆匆。偌大的一座城,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 刘惜军看出大家的疑惑,毫不隐瞒的解释道:“平武城周边不太平,没有客商往来,城内的人也人人自危。“ 刘惜军摆宴请客,席上也没有什么酒菜,几盘腌肉算是最上档次的,他举起杯:“再次感谢各位,酒菜简陋,各位不要介意,等将来有机会,我再请各位。请……”说着话,一杯酒一饮而尽。 几个年轻人一路走来都是干粮酒水,肚子里早就蠢蠢欲动了,这饭菜一摆上来,几个人端起碗就开灶。 造着造着,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菜不菜的无所谓,饭管饱就好,几个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风卷残云一般。 刘惜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还没有说话,王晋勇就不客气的说:“你看,老子为了你一路拼命赶路,瞧瞧这些孩子,多少天都没有吃过一餐饱饭了。”刘惜军张张嘴,欲言又止。挥挥手:“刘四喜,吩咐下去以后叫厨子饭菜份量加倍。” 搂着王晋勇的肩膀:“阿勇啊,今天我俩多喝两杯。看老子灌不死你!” 一顿饭并没有吃多久,曲先生,王晋勇等人都满腹心事,草草喝了两杯,就离席而去。留下那几个年轻人没有长辈在场,更是吃的畅快。 刘惜军带着曲先生,王晋勇两人来到自己的书房,刘四喜等人散在外围,把整个书房都严严实实的戒备起来。 :“说说,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保护我吗?还是想查我?这位老先生是?稽秘司的?”刘惜军亲自泡好茶,坐下来安静的问。 王晋勇看向曲先生,曲先生会意点点头。 :“查你轮不到我,我是怕你死在这里 ,你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吗?从上到下想要你命的有多少人?”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他不知道,我知道。”刘惜军一下跳了起来,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正待张口呼叫,王晋勇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叫,认识的。” 一身浅白衣衫的江白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抱抱拳:“曲先生。” 曲先生点点头,一点也不惊奇。 :“王晋勇,你胆子很大啊,身为一军都尉,居然敢私自离开驻地几千里,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是你以为你的行踪很保密,别人都不知道?”江白一脸戏谑的看着王晋勇。 王晋勇放开刘惜军:“小白啊,你是来抓我的?还是来笑话我的?帮我的?” 江白啐了一口:“我来看你是怎么被架上囚车押解回都城的。”说完坐了下来,对曲先生说:“先生,一路辛苦了。” 曲先生顺手拿起茶壶,准备给江白倒茶,江白急急忙忙的拦住:“曲先生,当不起当不起,我自己来。” 曲先生示意他停下动作:“现在的平武城风口浪尖之上,你来了,就当得起一杯茶。” 说着话,倒了茶,递给江白。 江白两手捧过茶杯:“谢谢曲先生。我都不知道你会来,昨天才接到情报,今天您就到了。” 王晋勇拉着刘惜军入座:“大刘,这位江白,稽秘司的。” :“小白,大刘我就不用介绍了,你肯定比我了解的还要多。你们稽秘司没其他人了吗?到哪都能遇见你。” 江白对刘惜军点点头:“刘都尉,不请而来,恕罪!”表情冷冷的。 刘惜军镇定下来,这稽秘司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檐走壁,爬高爬低,干的就是这种活。 :“小白,你来几天了,平武城内的情况如何?”王晋勇急切的问道。 江白喝了口茶,并没有回答王晋勇的话,转头问:“刘都尉,平武落到如今地步,你觉得你有没有责任?” :“呵呵,呵呵呵。”刘惜军淡淡的笑了几声,:“谁知道呢,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呢。” 王晋勇感觉到气氛十分不对,他拉了拉刘惜军,:“大刘,听他说。” :“刘惜军,别以为你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在我稽秘司眼里,那是漏洞百出,不堪细查。”江白冷冷的说:“就你的所作所为,朝廷砍了你的头也不冤枉?砍你自己的头还不够,你以为边军遥远,就不归大夏朝管吗?” 刘惜军这下脸色才彻底变了,他眼神阴冷下来:“怎么着,你稽秘司要杀了我呗。” 曲先生咳了几声,江白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刘都尉,你把事情缘由说清楚,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刘惜军眼神迷惘,神色也放松下来,继而地下头,喃喃说道:“我的目的?呵呵,我的目的……” 刘惜军这一说就说了很久,自水灾之前克扣粮饷开始说起,平武官员贪污各种朝廷拨款,水灾引发的难民潮,难民无人可救,自己安排人蛊惑方县令造反,乱军进攻平武城,借机敲诈平武官员和富绅,平乱,状告以城令章永鸣为首的一众贪官污吏,乱军逃散,又遇大旱,灾民无以为继,又再造反……一直到现在这种境地。” 众人听着刘惜军自言自语的述说,好像这些事情已经在心里压抑太久,需要与人倾吐,王晋勇看着刘惜军两鬓斑白,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刘惜军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四十出头而已。 沉默,长久的沉默。 曲先生叹了声气:“虽然朝廷迟钝,章永鸣贪得无厌,这也不该是你蛊惑人造反的理由啊。你亲手种下恶果,现在恶果已经长成树了。结出更多恶果啊。” 刘惜军接连喝了两杯茶,揉揉脸,精神好了许多,眼中又有了光:“说是我蛊惑造反,我认,但是即使没有我,灾民就会全部在家里等死吗?他们自己不会造反吗?”我本想借此机会,让朝廷更加确切的知道平武境内水灾造成的严重后果,能够及时做出应对,如此一来,不是还能救下更多人吗?这都几个月了,造反啊,十万人规模的造反啊,朝廷到现在还没有决断。简直,简直……这大夏朝的皇上还在乎他的江山吗?” 第114章 乱 :“十万人啊,十万条命啊,就这样都换不回朝廷的良心吗?”刘惜军抱着头,悔恨莫及的说:“我也不不知道就那么几天就能聚集起十万多人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活不下去?” 王晋勇拍了拍他深深驼下的背,顺手把他搂在怀里,刘惜军在他怀里默默的抽泣着,堂堂七尺男儿,赳赳武夫,手握重兵过万镇守一方武将,竟然哭的泣不成声,委屈的的像个孩子。 刚才还是咄咄逼人的江白红了眼,沉默不语,曲先生眼袋重重的的沉了下来,脸上的老人斑格外清晰,这一刻的他,像一个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年迈老头,一生为了大夏奔波,到头来居然看见这样的天下,让他如何不悲哀。 江白忽然说:“稽秘司查到,平武城近来新来了很多江湖上的人物,听闻是有人花费重金悬赏,悬赏你刘都尉的脑袋,挺值钱的,三万两白银。” :“放心,我来了,谁也拿不走你的脑袋。”王晋勇拍着刘惜君的脑袋怜悯的说。 江白冷冷的说:“王晋勇,你忘记你什么身份了?这里你待不久的,你赶紧滚回去。” 王晋勇甩开刘惜军,蹲在江白身边:“白哥,白爷,我这么辛苦来,这样灰溜溜回去不合适啊,帮帮忙,想想办法。” :“你无所谓,王伯父怎么办?你的行踪一暴露,你觉得他会不会被牵累?”江白一点不客气。 曲先生突然说话:“王晋勇,你也看见刘都尉安然无恙,马上回去。在这里你帮不上忙,反而会碍手碍脚。” 王晋勇瞪大眼珠子:“曲先生,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我得保护好这家伙啊。” :“我留下,你不放心吗?我和稽秘司一起,保得住刘都尉的大好头颅。”曲先生不留一点余地。:“你的驻地千里之遥,武将无调私离驻地,被知道了,我们都会很被动,朝廷里,有点本事的武将不多了,别把自己作死了。” 王晋勇无言以对。 :“曲先生,你能保住他,对吗?”王晋勇不甘心的问。 曲先生怒道:“我保不住,你就能保住?” 刘惜军抓起衣襟随意在脸上擦了擦,抬起头来:“你们都走,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来扛。” :“扛个屁。”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驳斥。 曲先生想了想,问江白说:“你来多久了,平武境内反旗林立,你们稽秘司没有情报吗?” :“怎么会没有,乱军都蔓延到安庆城和湘水城了,周三爷那里肯定收到很多情报了。” :“那我们就等朝廷的命令,我来的时候,朝廷里还在争论是骚乱还是造反,现在情况这么严重,谁也不会再说骚乱了,不日朝廷一定会颁旨,下令各地守备军开始剿匪。”说到这里,曲先生突然想起路上遇见的黑甲骑,他问江白:“黑甲骑为什会出动,你知道吗?路上遇见三百黑甲,差点被乱匪包了饺子。” 江白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朝廷派了寇其中前来平武调查情况,结果这一个多月平武城周边乱匪势力突然失控一样的多起来,我们寇大人回不去啦,章永鸣又不敢让守备军护送他回去,听说花重金请朝廷里某位大人出面,请了旨意,才派了黑甲骑来接应他回去。怎么,路上遇见了?伤亡厉害不?” :“嗯,一营黑甲骑三百多人,减员四成,我们阿蛮和李砚偷袭了乱匪的头领,乱匪散了,黑甲骑才逃出生天。”王晋勇得意的说。 :“他大爷的,那两个小家伙真是可造之才啊。给了你,浪费了。”江白不屑一顾的说。 :“小白,现在朝廷的风向如何?”王晋阳也不在意江白的挖苦。 江白瞧了瞧曲先生,轻声说:“朝局似乎没有曲先生说的那么乐观。” 夏皇夏蝉一脸不耐烦,心里焦躁不安,近些天,湘水,平武,安庆三城的城令都一再上书禀报,下辖境内有规模数万的义军作乱,祸害乡里,涂炭百姓,请求朝廷下旨速速派兵围剿,免得酿成大乱。 夏蝉觉得匪夷所思,自自己登基以来,大夏朝一直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臣子们每每上书,都极尽华丽之词,歌颂自己这个皇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实乃千古难的一件的明君,在自己的治理下政通人和,天下百姓无一不歌颂这一朝是万民同乐的盛世太平。怎么就风云突变,三个重镇出现匪祸?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看着大殿里众臣为了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又吵的不可开交,到现在还没有拿出一个章程,夏皇心头无名火起。 太傅张理成半眯着眼,站在文臣之首,不发一言。 :“别吵了!都闭嘴!”皇上抓起面前的茶碗用力丢了下来。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众臣各自站回队列里,怒目相视。 :“张爱卿,你来说,到底怎么办。”皇上点了张理成的名。 张理成走出一步:“陛下,今年南方大旱,确实会造成庄稼欠收,此事微臣已与工部侍郎陈子善大人确认过。不过陈大人说旱情造成的损失有限,完全可以控制,不致于像太尉大人说的那样,三城颗粒无收。农户无法生存。那我觉得,这乱民造反,应当是民间有人散播谣言,引起恐慌,而形成的局部的骚乱。” :“骚乱?两三个月前,平武城不是也说骚乱?三个大城境内都出现骚乱?”夏蝉追问到。 张理成不慌不忙的说:“陛下,就是因为之前平武城骚乱,平武城的守备军驱散了骚乱的民众,引发了民众的不满,又加上今夏的大旱,火上浇油,才在此引发新的骚乱。望陛下明。,” 张理成这一招引火烧身,将目标转向了平武城守备军都尉刘惜军身上了,张理成心里暗忖:“皇上一旦觉得此事由你而起,那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了。杀了你一个,又能保住平武城所有官员,又能对乱民起到安抚作用,一箭双鸟啊。” :“陛下,臣有话要说。”太尉李士俊站出来,有些许不安。 第115章 谋划 皇帝夏蝉盯着李士俊:“爱卿请说。” 李士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请听臣一言,张太傅言之凿凿是骚乱,但是我收到的各路守备军的上书,都说是有组织有目的的造反啊,高举义旗的叛军就有三支规模上几万的,这不容轻视啊!南方春季水灾,夏季旱灾,这是天灾没错,但是受灾最厉害的平武城城令章永鸣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欺上瞒下,既不上报朝廷灾祸,又不赈灾济贫,以至于下辖境内民不聊生,才是整件事情的起因啊。陛下,南方一乱,天下必乱啊。” :“放肆!陛下,不可听信李士俊之妖言惑众!”张理成一撩朝服,同时跪下:“陛下,李士俊故作玄虚,有意将小骚乱说成起义造反,这简直就是祸国之说!这些年粮食收成善好,各地粮仓充盈,即使南方就是一季欠收,朝廷也有足够粮食赈济灾民,岂有民不聊生一说。” :“臣附议,张太傅所言极是,李士俊夸大其词,妄言天下必乱,其居心叵测,用意极其恶毒。望陛下治他不臣之罪。”工部右侍郎纪志忠跪倒在地。 :“臣附议,请治李士俊罪。”工部左侍郎陈子善跪倒。 :“臣附议……” 一时间跪倒十几个臣子。 :“李太尉无罪,请皇上明察。” :“陛下啊,李太尉一心为国,绝无半点私心啊,请陛下明察啊。” ……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臣子,心里泛起波澜。他稍一思索,看着兵部尚书黄如辉问道:“黄爱卿何意啊? 黄如辉今年五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只是这些年文武之争,武将方面落于明显下风,兵部的位置多少有些尴尬,兵部尚书属于文臣,和武将关系不能太密切,但是兵部在朝堂上受不受重视,又与军务牢牢相关,这就让他左右为难,既不想得罪哪一方,又不好过分巴结哪一方。朝堂上臣子打嘴战,他几乎从来不参与。此刻皇帝问他,他却不得不开口。 黄如辉走出一步,站在一群跪倒的人身边,脑子里疯狂的思索。 黄如辉对平武城发生的事情,心里早有决断,就是乱民造反,所幸战斗力不强,判断又失误,主动攻击墙高兵足的平武城,才给了守备军一举歼灭的机会,战斗过程中守备军都尉刘惜军示敌以弱的战术他也为之称道,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久了,朝堂上还为此事纠缠不休,没有结论。 平武等三城境内乱军造反,已成规模,这件事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这种事实,皇帝未必愿意听,如果坐视不管,唯恐酿成大乱,到时候也不好收拾。 :“陛下,臣对此事不敢妄断,太傅大人言之有理,太尉大人言之凿凿,或许是两位大人看待事物的方向不同。” 夏蝉一点也不留情面的说:“黄爱卿,你更趋于谁说?” 黄如辉思绪翻腾:”陛下,我觉得两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无论是骚乱还是造反,都需要及时镇压,方不至于将匪祸弥散开来,请陛下尽早决断。” :“请陛下决断。”一众臣子高呼。 :“黄爱卿,你们军部对镇压乱民之事,是否已有了决案?”皇上又问。 黄如辉道:“陛下,平武,湘水,安庆三城都有精锐守备军,守备军对境内环境熟悉,不如就让各城的守备军派出一部人马,负责清剿境内乱民,尽快恢复境内安宁。” 皇帝夏蝉一拍龙椅扶手:“就依你言。传旨下去,令安庆城,平武城,湘水城守备军自行平定境内骚乱,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退朝!”皇帝夏蝉心里好不畅快,快刀斩乱麻,不用听那一群臣子吵吵闹闹。 众臣子陆陆续续的离开殿前,大殿门口,李太尉拉住黄如辉的手:”黄大人,还是你通事理啊” 黄如辉受宠若惊:“李太尉,言重了,言重了,身为朝臣,自当为皇上担忧啊。” 李太尉拍拍他的手背:“黄大人,好好珍重,将来靠你年轻人啦。”说完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黄如辉看着李太尉步履蹒跚的背影,一时感慨,这个老人年近七十,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每日还在为这个朝廷阐心竭虑,担忧分责,偏偏年轻的皇上并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更乐意听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言,这天下,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 当日,百匹战马冲出都城,八百里加急,将旨意送达下去。 第三天,刘惜军就派出一个千人骑兵队,护送王晋勇离开。王晋勇虽然不情愿,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曲先生在这里,江白在这里,而自己在这里确实会大家带来大麻烦。 王晋勇走了,江白也离开都尉府,不知去向,孙燚等人陪着曲先生,住了下来。 刘惜军近来也不太出门,自己的脑袋价值三万两银子,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呢。偏偏城里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章永鸣得知刘惜军将灾民造反之事上书朝廷,知道自己被刘惜军摆了一道,心里甚是恼怒,当时明知道刘惜军敲诈,自己还是绞尽脑汁的双手奉上近百万两白银,想着只要把事情压下去,自己保住官位,还有机会多捞一把,没想到刘惜军如此狠毒,不光要钱,居然还想要自己的命,若不是朝中张大人等一心维护,自己的脑袋早就搬家了。刘惜军这个伪君子,不能再活下去了。 城令府内,章永鸣书房里,章永鸣脸色铁青坐在上首,同知邓辉,通判官武开兵脸色惶惶坐于下方。 邓辉小声的说:“章大人,那刘惜军躲在都尉府里闭门不出,找不到机会啊。” :“你们找的人靠谱吗?会不会把我们自己牵连进去?”章永鸣语气阴阴的问。 邓辉看了一眼通判官武开兵,示意他说话,武开兵犹豫再三,迟疑的说道:“我有一个属下,当年也是江湖好手,因与仇家结怨被人围杀,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救下,之后做了我两年贴身护卫,我看他武艺高强,又知恩图报,所以给了他一个典狱官的位置,这人在我手下做事也有六七年了,行事老练,为人谨慎,也有几分义气,江湖上人对他也敬重三分,这次的事情,我是安排他去做的,要求他务必保证不能漏了口风,我想,他还算值得信赖的。” 第116章 小算盘 武开兵又小心翼翼的问:“大人,用江湖手段刺杀守备军都尉,这种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拾啊。” 不等章永鸣开口,同知邓辉阴森森的说:“怕什么,刘惜军向朝廷上书,不是是说杀了十万乱军吗,既然杀了这么多人,有人报仇也很正常不过?再说了,刘惜军死了,肯定比活着有利,等他死了,什么脏水不能往他身上泼?”邓辉白白胖胖,胖的眼睛只有细细一条缝,闪着凶光。 :“邓大人说的没错,刘惜军死了对我们最有利!”章永鸣咬牙切齿的压着声音说道。 邓辉看着章永鸣消瘦的脸颊,病态一般的焦黄,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红艳,充满恶意的想:“内忧外患,这家伙身体快扛不住了,此间事了,估计这个城令也当不下去了,雇凶杀死朝廷武将,这么蠢的办法也能想出来,这事暴露出来,他还不死的透透的?本来当年这个城令的位置就该是自己的,他偏偏横插一脚,哼哼,以为上面有人就能罩他一辈子吗?谁的上面没有关系?等着,等着看你章永鸣要怎么死。” 章永鸣确实病急乱投医了,这一段时间平武城的风云变幻,让他陷入深深的危机,章永鸣低着眉眼暗忖:“无论此间事情怎么发展,自己的前程几乎已经断了,张太傅来信怒骂了自己好几次,言语之间那种显露出来的态度耐人寻味,平武境内发生的事,自己是难辞其咎,若是自己能把局面稳定下来,自己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但是城令这个位置,必须要让出去了。否则无法对上面交代。” :“两位大人,此间事了,我必然要引咎辞职,听候朝廷的发落,我会把平武城所有发生的事情一力承担,这样的话才不会牵扯到两位大人身上,或者二位大人还能因祸得福,更进一步。但是两位大人都知道,平武的局面之所以会闹成这样不可收拾,全是刘惜军在此间出卖了我们,才让我们变得如此被动,这个人继续留在守备军,对两位大人之后的处事也会有很大的束缚,所以这个人,必然不能留。”章永鸣指了指上面:“除掉刘惜军,上面会安排更合适的人来担任守备军都尉,届时,军政都握在手中,两位大人,前途无量啊。” 邓辉虽然知道章永鸣的说法不可相信,当然,无论如何,刘惜军继续存在平武城,百害无一利。所以自己,表面上还得支持章永鸣孤注一掷的做法。只是怎么才能把自己从这事情里摘出去呢? 武开兵一向以章永鸣马首是瞻,听章永鸣这样说,顿时也觉得刘惜军不死不行。他顿时站起身来:“章大人,你说要怎么做,我一定全力配合。” :“待到黑甲骑一到,寇其年大人就该回朝了,届时,我们设宴送行寇大人,这样刘惜军总不能不来?”章永鸣托着下巴,强振精神:“武大人,你那里一定要做到保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而且,务必要和他们割舍关系,不能牵扯到自己和自己身边人。” 武开兵起身抱拳,显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武夫样子:“大人放心,我在平武城已经任职多年,自然会计划周详,确保万无一失,刘惜军的脑袋,我一定拿下。” :“好!武大人,放心去做,一切拜托了!”章永鸣站起身深深一躬,以示敬意。 邓辉半天才把自己的屁 股从椅子里抽离出来:“需要什么帮助,武大人随时说,我随时解决。” …… 书房外,一个老仆人提着一壶茶慢悠悠走了进来,给各位大人续上茶水,又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江白施施然的坐在距离城令府外不远处的茶铺里喝着茶,一个老人晃晃悠悠的过来买了一斤上好碧螺春,付了银票,悠悠离去。 邓辉回到自己府中,喊来幕僚卢文保,卢文保四十岁左右,一副南方人标准的瓜子脸长相,留着一缕胡子,穿一身浅灰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 邓辉把之前的密议说给卢文保听,卢文保安静的听完,轻声问道:“大人意下如何?” 邓辉深深皱眉,担忧的说:“这事我心里没有底,想听你说说。” 卢文保正襟危坐:“大人,你觉得如果平武城守备军都尉死于非命,你在其中是否能有收获?” :“不确定,我是一城同知,虽然有事应该是城令担当主要责任,我也很难独善其身。之前我想着章永鸣必然会离开平武,也许我会有机会坐上城令的位置,刚才一路回来,我想了又想,恐怕不但希望不大,甚至还有可能被连累。”邓辉虽然官迷心窍,但不可谓不清醒。” :“对,邓大人能这样想,说明大人还是保持冷静的。” :“大人,我们分析一下平武城的走向。周围乱军作乱,是事实?”卢文保问 邓辉点点头:“这是事实,无可置疑。” :“好,那么朝廷真的不知道乱军已成规模吗?” 邓辉想了想,摸了摸鼻子:“闹成这样,应当是掩盖不下,毕竟现在不光是平武有乱,听说安庆城境内也乱啊。章永鸣竭力掩盖,其他城令未必,而且都说乱民是出自平武城,其他城令更不会为平武承担了” :“对啊,大人如此明智,为何还有顾虑呢?无论如何,这事情都掩饰不过去。”卢文保眼神熠熠的看着邓辉,:“朝廷不会坐看乱军坐大的,必然会出兵围剿,任何情况下,围剿乱军,必然是当地守备军出动啊,这时候守备军都尉莫名其妙被暗杀了,皇上不会龙颜大怒,追查到底吗?” :“可是,你也知道,章城令的背后是权柄滔天的张太傅啊,万一张太傅力保章永鸣呢?”邓辉还是有些犹豫。 卢文保起身正色说道:“大人,大夏律,境内发生民乱,造反,为官者要承担多大的罪责你应该很清楚的,三思啊。” 邓辉猛的醒悟过来,这事能掩盖过去最好,掩盖不过去,砍头的罪啊,自己怎么能陷得这么深。 第117章 准备动手 不多会儿,邓辉府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一身书生打扮,个子不高,身材协调,他站在门外,左右看了看,大步流星的向西方走去。 半个时辰后,男子走到都尉府附近,进了一处茶馆,点了一壶好茶,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悠哉悠哉的喝起茶来,眼神不时的瞟向都尉府以及周围,都尉府门口有四名军士站岗,但是男子却敏锐的发现都尉府外面的巷子口附近有个卖水果的人,时不时的转头看向都尉府,眼光再放远点,他又看见茶馆对面的酒馆里,也有几个人心不在焉的喝着酒,偶尔交头接耳,这大热天的下午,在酒馆喝酒,也不嫌热的慌。。。他鄙夷的笑了笑。 男子下楼付了钱,他转身走向东城门。 过了一会儿,东城门处跑来一个军士,一口气跑到都尉府,和门口的站岗军士说了几句话,一个军士带他走进府里。 刘惜军和曲先生坐在院子阴凉处喝茶,城门口的军士走进来,递给他一封信,刘惜军拆开一看,笑嘻嘻的递给了曲先生, 转头问:“认识送信的人吗?他还说了什么话?” 军士摇摇头:“不认识,都尉大人,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他还给了一锭银子。”军士掏出银子递给刘惜军看,刘惜军笑了起来:“刘四喜,拿一锭银子给这个兄弟,让他回去请兄弟们喝茶。”刘四喜把银子塞给了军士,军士一脸不好意思,又一脸惊喜的转身离去。 信上就写简单几个字:“小心宴请。”曲先生拿着信,来回翻看:“这信纸来自都城东街口最有名的墨斋“流云轩”价格不菲,一般都是给朝臣用的,这个墨,也是出自同一家。看来送信的人家不简单啊。”曲先生若有所思的说。 刘惜军无所谓的说:“我猜是窝里反,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那也要做点准备啊,我看了你的手下,都是军伍健儿,军阵上可以奋勇杀敌,但是对付这江湖的鬼魅伎俩,就略显稚弱了,从现在起,你的起居出行由我安排。我带来那几个人都是好手,你一会儿去找几套贴身的护卫衣服给他们穿,明天开始,他们编进你的亲兵队伍里。你要去哪里,必须和我说,我同意了你才能出门。”曲先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刘惜军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反正我这条命交给你了。” 曲先生又问:“江白那里这两天有消息传来吗?” :“暂时还没有,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哈哈。”刘惜军倒也是心大。 说着话,刘四喜从门外走了进来:“都尉,刚才东城门传来消息,黑甲骑进城了,大概二百二十多人人,其中伤员有五十来人。” 刘惜军点了点头:“知道了。” 曲先生皱皱眉头:“他们动作也太慢了,我们都进城两天了他们才到。路上又被什么耽搁了?” 黑甲骑安顿在驿站,曹云边前往城令府求见章永鸣,营正刘维曲在被乱匪包围作战中因伤重而亡,自己这个副营正要担起整支队伍的责任,他并不是太清楚来平武城是什么任务,只能来城令府询问。 章永鸣听说黑甲骑路上遭袭,营正刘维曲阵亡,心里不由大慌,知道乱匪势大,但是敢主动攻击骑兵,那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乱匪了。想到平武城现在宛若孤城,心里不由有些惊怕。他非常客气的询问了都城到此一路上的敌情,听说黑甲军只是大意中了埋伏,才造成巨大伤亡,心里又有了几分侥幸。 章永鸣和曹云边谈完话,才喊人去请寇其年大人入府,没多久,寇其年就乘轿匆匆赶来。寇其年来了平武之后,平武境内到处都是匪患,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城调查乱民造反之事,心里又万般惧怕,不由暗自哀怨。当时奉旨而来,满心欢喜以为是捞了个美差,却不料陷入此般困境。 寇其年听闻黑甲骑专门来迎自己回都城,心中大喜。金陵卫城两支最精锐骑兵,一支黑甲,一支青衣,既然来的是黑甲,自己回程定保无失。 寇其年归心似箭,章永鸣按怀鬼胎,曹云边着急复命,三人一拍即和,三日后启程。 约定行程后,章永鸣对寇其年说:“寇大人来平武城多日,劳心劳累,平武城上下官员皆是过意不去,明日晚间,我在城王府安排酒宴,届时平武城官员皆会出席,一起给寇大人送行啦。望寇大人不要推辞。”转头又对曹云边发出邀约:“曹营正明晚一起参宴,顺便算是给曹大人洗尘。”曹云边推辞不得,只能应允。 寇其中和曹云边离开后,章永鸣定定的发了一会呆,突然咬牙喊道:“去,请邓大人和武大人前来议事” 不多时,同知邓辉和通判官武开兵都进了书房。 章永鸣瞪着眼睛:“两位大人,黑甲骑已到,三日后寇大人返程,明晚设宴为寇大人送行,届时刘惜军必然要来,这事一个机会,来的及安排吗?”他看着武开兵说,眼神里充满着期待和坚决。 邓辉看着武开兵说:“武大人不是已经召集了不少江湖人士吗?还有一天时间,应该可以安排。” 武开兵急速的眨了眨,有些紧张的说:“召集了两百多个人,都是江湖上能打能杀的老手,不过最核心的高手只有七个,为了避免走漏风声,知道目标的也就仅仅这几个人。我马上回去通知他们时间地点,其他的就坐等消息,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刘惜军,他百死难逃。” 章永鸣急迫的说:“这件事千万要保密,不能留尾巴,更不能牵扯到我们身上,否则别说朝廷饶不了我们,就现在守备军的人闹起来,也不好收拾。武大人,你那边的人一定把事情做的干净,我这里才可以保证守备军不会轻举妄动。知道吗?” 武开兵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把事办的干干净净,滴水不漏。必要时候,我会……”伸手做出一个砍的动作。 邓辉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尽力满足。” 听到武开兵信誓旦旦的保证,又见到邓辉一副全力配合的样子,章永鸣心中略安。 第118章 路线 平武城内有两座大牢,一座大牢关押的都是杀人掳掠的重刑犯,一座大牢关押的是平日里作奸犯科屡教不改的小喽喽和一些不识抬举的刁民。关押重刑犯的大牢在通判衙门附近,戒备森严,此地传言中因死人太多,经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平武城百姓都视此地为不吉之地,少有经过。久而久之,此地更为荒凉阴森,这座牢狱被人起了名字“死狱” “死狱”只有一个路口可以进出,在路口处,有一家酒楼,因是唯一一家,生意倒是不错,酒楼后有一个不小的院子,修了一座二层小楼,到了夜里,楼子里莺莺燕燕,热闹非凡,此地逗留的都是牢狱里的牢头,狱卒,之流,另外请客的自然是关在牢狱里,需要关照的犯人亲朋好友,也有一些是为了给牢狱里的人罪加一等的仇人之类,总之,三教九流,黑道白道灰道的人都喜欢这里,楼子里的姑娘也善解人意,不像一些很是清高的院子,还要讲究眼缘情调,这里的姑娘就是明码标价,直来直往,甚是快意。 小楼后面院子围墙有一处小门,小门口有一个房间,此处偏僻,又种了不少竹子,密密麻麻的挡住了小房间,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前来。偶尔深夜里会有不同的姑娘来此度过一宿,第二天早早就离去。 武开兵最得意的属下就住在这里,此人四十开外,容貌如同常人,眼睛偶尔一闪而过的的精光,才有些与众不同,脖子处有一道细长的刀疤,自咽喉到耳根处,平日里都用高领的衣裳遮挡。身材中等,宽肩细腰,长臂及膝,手掌宽厚,时刻握着的掌心处厚厚一层老茧,左右手都有。昏暗的油灯下,武开兵和他的影子反射在墙上。 :“老徐,明天晚上行动,你这里能准备好?”武开兵急切的问道 叫做老徐的男子神色很是平静:“大人,人手应该足够了,那几个好手在江湖上也成名多年,他们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路子,这点不用担心。” 武开兵眉眼轻松了许多:“既然这样,你就通知他们,明日酉时左右,目标应该从都尉府出门,一直到城令府,目标的护卫大概有二十人左右,这一路过来,正常走就两条路,你们自己做好判断。” 老徐点点头:“也该动手了,他们已经来了好一段日子了,一直躲着都快耐不住性子了,若不是看赏金丰厚,有些人早就走了。对了,大人,我需要一些银子去给他们一点甜头。” 武开兵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这里银票大概是两万两,原本说是赏金三万的,现在主家加码了,五万两。你去告诉他们,只要把活干好,钱不会少!” 老徐接过银票:“大人,这件事情做完,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武开兵急切的说:“当然,只要你自己不露行踪,你当然还能回来继续当你的典狱长啦。” :“嗯,谢谢大人提携。”老徐点着头,看不出表情变化:“那大人请回,我现在就去安排。” 隔日中午,正是吃饭时间,孙燚等年轻人又抱着饭盆狼吞虎咽,柳笑颜和许萧萧两位女子笑吟吟的坐在边上打赌,看谁吃得多,赌品是都城“美人坊”里最昂贵的售价要一百六十两银子一套胭脂盒,许萧萧押注大柱子赢,柳笑颜自然要押注孙燚赢咯,这和输赢无关,与亲疏相关。结果自然是孙燚赢了,两人打赌的声音太大了,被年轻人听见了,大柱子虽然憨厚,但是不蠢啊,怎么能让柳老大输呢?自然是悄悄放水,最后以半盆落败。 柳笑颜姑娘“咯咯咯”笑的孙燚心肝乱撞,许萧萧先生板着脸生气的看向赵先生,赵先生无奈的笑笑,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二”,言下之意自己买两套,许先生莞尔一笑,一笑百媚生。 曲先生坐在书房门口院子阴凉处,等得众人吃饱喝足,招招手:“来,安排一下。” 大家围坐了过来。 刘惜军拿着一幅舆图走了过来,挂在墙上:“这是平武城防图,非常细致,城内大街小巷,路口交错,都在上面了。”他手指着舆图:“从我都尉府出发,经过东城大道,到这里,城中广场,右拐,走一段望北走一小段,左拐进鸡公街,鸡公街过三个路口,又右拐进金福街,过两个路口左拐,进城府巷,这里就基本到了城令府了。这一段路程所过之处都是宽敞的大道,大概八里地。” 曲先生问:“如果是你,哪个位置最好动手?” :“这里,金福街,这里住的都是富商大贾,这里的宅院的围墙都很高,只有进口和出口,两边没有出路,如果是我,等目标进入此地,两边路口一堵,那就两个结果,要不就血战到底杀出去,要不就埋骨此地。” 孙燚好奇的问了一声:“刘都尉,你以前去城令府走过这里吗?” 刘惜军笑了一下:“没有,从来不曾走过,这鬼地方两边弩箭一封,要冲杀出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怎么会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死地。” 孙燚翘起嘴角笑了:“我想也是。” 刘惜军叹息了一声:“我这是要引蛇出洞,否则就反其道而行之,一路骑兵狂飙过去,谁他大爷的能挡住我啊。” “既然引蛇出洞,那我们只能走你平常路线啦。哎呀,人手少了,要不提前去埋伏一波多好?”孙燚也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引来柳笑颜鄙视的眼神。 :“你们人少,我有人啊”半空中又飞过一个影子,潇洒落地,正是江白。 孙燚转头悄悄的对李砚说:“觉不觉得小白哥现在有点像魏书生啊?很爱装帅。”江白差点一个踉跄。 年轻人们嬉笑着点头,即使知道晚上将有一场恶战,他们也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李砚悄悄说:“我猜魏书生和大钟先生肯定也在城里,在金陵的时候他们说有事先离开,我就猜他们肯定先来探听虚实了” :“肯定能见到,特别是魏书生那个老阴货,早就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等着一鸣惊人呢。”孙燚果断的说。 第119章 出发,引蛇 曲先生招招手:“小白,过来说说你们稽秘司的安排。” 江白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曲先生身边:“我们稽秘司能出十个好手,嗯,就是那种能打能杀的好手。不过压力还是不小,对手力量可有点强大啊。”他掏出几张纸,展开后全是画像,画像空白处还密密麻麻写了些字,他把画像递给曲先生:“这五个是他们领头人,还有两个人是独行客,没有查到资料,而且,听说有一个很厉害的刀客要来取他狗头,不是为了银子,是为了给十万百姓报仇。”他指指刘惜军,:“大好狗头,谁来取之。” 刘惜军无所谓的笑笑:“来,大好狗头,任而取之。”但是他的心里却针刺一般的难过,十万百姓的死,确实是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时时刻刻的刺痛他。 曲先生头都没抬:“他的头暂且留着,要死,也去死在边疆,换几颗北邙狗头。” :“曲先生说的对,我们三爷也是这样说的。”江白恢复平静。 曲先生看完几张头像,交给孙燚等人:“你们好好看看。” :“小白,你们判断出他们动手的地方吗?”曲先生看着江白问道。 江白点点头:“跟踪他们的人看见他们多次踩点的地方在这里,他指了指舆图:“广场路口这里,这里人多眼杂,骑兵在这里发挥不出速度,路口又多,路两边二层楼的酒家茶馆也多,最适合袭击。而且这里离都尉府不远,一般人想不到会在这里动手,防卫的注意力可能也不集中,容易措手不及。” 曲先生和刘惜军同时看向舆图,果然如江白所说,这里动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对面应该有一个厉害的出谋划策之人,这里动手倒是出其不意。”曲先生表情有些严肃。 江白说:‘我的人两天前已经埋伏在此地了,希望判断没有失误,否则我的人很难及时赶到战场了。” 江白又很严肃的说:“这些露面的人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倒是那个刀客,才是最大的威胁,那个人在南方江湖名气极大,出道十七年,出手对象无一不是恶贯满盈的败类或者江洋大盗,刀下不留活口,江湖人称“公道刀”,此人行踪不定,见过者寥寥,稽秘司都没有他的信息。” 曲先生犹豫再三,问向刘惜军:“你还要以身作饵吗?万一鱼没有钓到,你这个鱼饵被吃了。” 刘惜军神态坚定的点点头:“我这条命,要不要无所谓了,能将章永鸣这些人一网打尽,将他背后的人揪出来,我就够本了,也算是我给平武的百姓报仇了。” :“好,那就干了。”曲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江白向刘惜军抱拳:“都尉大人,虽然我不喜欢你做事的不择手段,但是你还算个爷们。” 夏天的白昼特别长,大家感觉在院子里等了很久,太阳才偏向西方。 :“准备出发了。”曲先生站起来,捋了捋长袍的褶皱。 众人披甲上马,孙燚,柳笑颜位于刘惜军马前左侧,李砚,小柱子位于右侧,大柱子一身重甲,手持一根大号狼牙棒,走在队伍最中间,成为队伍里最为瞩目的护卫,赵先生和许萧萧一身便装,腰间悬着长剑,位于刘惜君身后两侧。曲先生则骑马走在刘惜军身边,作为最后一道屏障。这是内圈的守卫,外圈则是以刘四喜为首的亲卫队二十人,出发时亲卫队的人才知道今日将有恶战,整只队伍都披甲在身,弩箭长枪,手盾腰刀,杀气腾腾,气势汹汹。 队伍刚准备出发,巷子口几个做买卖的人就挑着担子离开了,两个身影不急不慌的跟了上去,这是稽秘司的人。 三十多人的骑兵动起来,沉重的马蹄声,甲胄的摩擦声响在一起,有一种山风欲来的压迫感,傍晚时分,街上的人稍微多了一些,见骑兵队迎面走来,不由的让出大道。 走过东大街,到了城中广场,广场人多了许多,行进的速度自然放慢了不少,拐过弯,就是江白说的十字路口,路口边上全是二层三层小楼,正是华灯初上时分,楼里很是热闹,看起来生意兴隆的样子。 刘惜军小声的对曲先生说:“这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啦,看起来为了对付我,下了不少本钱呢。”他的眼神四处张望,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一点看不出紧张的样子。 曲先生沉默不语,无论如何,这一场厮杀是避免不了的,路上还有这么多的行人,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走快几步,让开这个路口。”曲先生突然对最前面的刘四喜喊了一声。 刘四喜应了一声,用力夹了夹马腹,座下战马脚步加快几分,几乎要小跑起来。整个队伍都快了起来,跟上这个节奏。 迎面快速驶来两架马车,并驾齐驱,车上似乎载了很重的货物,车速挺快,远远的看见骑兵队,车夫狠狠的对着马抽了两鞭,马受了惊吓,突然加速,车夫往边上一跳,身手矫健的落在路边,转眼混进受到惊吓的人群里,不知去向,只见两架马车越跑越快,这时候才看见两架马车上的马眼都用布条包着,根本看不见前方情况。 道路虽然比较宽,但是两架马车一同冲了过来,将整条路都堵的严严实实。刘四喜的战马“吁”的一声两腿竖立起来,后蹄在道路上摩擦出星星火花。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勒住马缰,骑兵队型瞬间乱了。 :“动手!”右侧的楼上传来一声大喊,十几处的窗户“蓬”的撞的粉碎,三三两两的人从窗户处跳了下来。手中的利器在落日余晖中闪着摄人的光芒。转眼间周围就有百十来人围攻上来。 刘四喜大喊一声:“下马,列阵,护着都尉。刘大弟,随我上前拦住马车!” :“我来!”一个巨大的人影冲天而起,跃过众人头顶,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像是一片乌云,划过天空:“嘭” 的一声巨响,地面都晃了两晃,大柱子庞大的体型,加上一身上百斤的盔甲,手中那一根特制狼牙棒,加在一起怕不是有好几百斤。大柱子刚落地,两架马车就直冲面前,大柱子后退半步,双腿如鼎足牢牢钉在地面上,双手握着狼牙棒,两膀子用力,蹬腿送胯扭腰,张嘴一声大吼,狼牙棒画出半道弧线,重重的的落在右边的马头上,:“砰”的一声,血肉炸开,这一击竟将马头打的四处炸开,随带着整个马身斜斜的向左边撞了过去,马车也随之倾斜,:“砰砰啪啪”一阵乱响,正好撞在左边马车上,将左边马车撞到路边院墙根,两架马车都散的七零八落。 车厢里滚出十几个人影。 第120章 遭袭 十几条汉子连滚带爬狼狈的落在地上,一些横着甩飞在地,哼哼唧唧的半天爬不起来,能站起来的汉子舞着刀枪试图冲上前去,抬头一看,一个全身银甲的巨汉挡在路中,夕阳的余光照在他的甲胄上闪闪发亮,手上一柄又粗又长的狼牙棒,沾满了血迹和碎肉,尖刺闪着暗光。倒在边上的拉车的马,脑袋都已经碎的看不出模样。冲上来的汉子们愣了一下,不知谁在后面喊了一声:“五万两银子,一起上啊。”“一起上,砍死他!”一群汉子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歇斯底里的凶狠,高举着刀,大声呼喊着冲了上去。 大柱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面露凶光的人对自己冲了过来,躲在头盔下的表情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刚转头,看见所有的人都下了马,围成一个圆阵,抵挡来组四面八方的攻击。对手实在太多了,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裳,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要将圆阵里的人砍成碎肉。 大柱子血直冲脑袋,他的眼睛瞬间变成血红,视线里的世界都像蒙上了一层血色。 :“杀!”大柱子大喊一声,转身向对面的壮汉们冲了过去。 沉重的狼牙棒在他手上轻巧的像一根木棍,每一次挥动,巨大的力量都能同时击倒两三个人,狼牙棒上的尖刺像嗜血的牙齿,狠狠的撕下对手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肉,鲜血飞溅,骨肉横飞,他根本就不用躲避,身上的盔甲又重又厚,普通刀剑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他如一个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的钢铁巨人,没人能挡住他的一击,也没人能伤他半分。 一个狡猾的汉子干脆躺倒在地,手上刀舞像盛开的花,试图从下路斩断大柱子的小腿或者脚掌。还没等他近身,他的瞳孔里就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长满尖刺的巨物,“砰”的一声,巨物就击碎了刀花,刀身,地上的身体像炸开的血花,向四方猛然绽放开来。 只短短几息,大柱子身边再无一人,地上到处都是粘稠的血液,血液里夹杂着各种人体的零碎,断肢,内脏和细碎的肉。一个少了半边身子的汉子伏在地上,身子一曲一扭的向后方爬去,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失去魂魄。 巨汉张铁柱,第一次动手,就在江湖上留下赫赫名声,人称:“狂暴熊罴” 守卫们全部下马,摘下手盾和长枪,围成一个刺猬似的圆阵,枪尖点点,将扑上来的刺客挡在阵外。 孙燚早已经下马,持刀护卫在刘惜军身前,并不冒进,他的注意力更放在身边的柳笑颜身上。 柳笑颜穿着一身小号的盔甲,露出白皙的脸蛋,额上,鼻尖上有几颗细细的汗珠,几缕秀发不听话的探出头盔格外的调皮,她的表情稍稍有些生硬,脸上的线条稍微有些硬朗,手握在剑柄上,并未出鞘,倒是显得英姿飒爽。 孙燚悄悄看一眼,悄悄看一眼,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眼神飘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悄悄的说:“小心点。”孙燚轻轻点头,唇角微动:“我会照看着你。”引来笑颜脸上一丝红晕。 远处有人影闪了一下,一道白光闪过,队伍中的一名护卫仰头翻倒,左眼处深深的插了一支羽箭,贯穿后脑,将护卫钉在地上,护卫们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道白光闪过,他身边又躺下一具尸体,小圆阵倒下两人,瞬间露出一个缺口,几个刺客不约而同的顺着这个缺口冲了进来,护卫们手持长枪小手盾,一旦被人近身,几乎没有防备之力。 为首的刺客丢下手里长刀,胸口里摸出一支尖锐的分水刺,对准身边的护卫肋下刺了过去,这是一个很有战阵经验的人,他清楚知道全甲在身的护卫弱点在哪里。他的脸上露出稍微得意的表情,:“哧”的一声轻响,他的表情凝固在这一刻,脖子处多出了一个血洞,鲜血喷涌而出,他瞪大了眼睛,双手乱抓,软软的倒了下去。 李砚大步的走向那个缺口,手中“诡刺”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吞吞吐吐,连连刺出,缺口处冲进来的几个刺客瞬间都倒了下去,咽喉侧边毫无例外的喷涌着鲜血。手中枪真如诡异的暗刺,从不同的角度刺出,落点处都绽开艳丽的红花。他填补到这个缺口,身边人压力顿减。 “嗖”一声轻响,又急又快又准,羽箭瞬间到达李砚面前,李砚随手一提,将枪杆尾部提到面前,正正挡住羽箭,箭簇与枪杆一撞,斜斜的飞了出去,风声再起,一箭倏忽已至胸前,李砚只来得及侧身一躲,羽箭在胸前铠甲上划出一溜的火星,铠甲上留下深深的箭痕。 :“阿蛮,前方十三丈酒楼三楼第二个窗户,去搞定他。”李砚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孙燚转头看了曲先生一眼,曲先生点点头:“小心一点,箭手身边肯定有高手守护。” 孙燚点头:“大肚哥,让个口子给我。” 话音未落,双腿用力一蹬,鞋底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的摩擦印,身子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李砚及时侧身,漏出一个缺口,孙燚从这个缺口处一冲而出,他右手横刀于胸前,左臂弯曲顶住刀背,略低着头,上半身微曲,完全不在乎防护,像一只蛮牛一样,硬生生的向前直冲,刀身掠过之处,所有兵刃,身体全部切断,他面前不断飞起断开的兵刃,断开的手臂,或者,断开的人头。包围的人吆喝着叫喊着,气急败坏的想要拦住他,但是血肉之躯怎么能挡住一只发狂的蛮牛呢?何况这只蛮牛还顶着一把锋利的刀口。 转眼孙燚就冲出重围,一身盔甲前面沾满了猩红的血液,箭手接连对他射了两箭,他抬抬手,用刀身轻易的挡住,身子没有片刻停留,大柱子迎面跑来,孙燚大喊:“柱子,跟我来。”大柱子的声音在头盔里更是浑厚:“嗯。”孙燚指着前面酒楼,:“把我抛上去。” 大柱子往前看了一眼:“好。”嘴里应着话,脚下却更快了几步跑到酒楼下,蹲下身子,双手弯曲架在胸前,蓄势待发,孙燚的影子一闪而过,单脚踩在他的手臂上,:“起!” :“去!”一声闷吼,孙燚的身子:“嗖” 的一声弹射出去。半空中,孙燚将刀身往脸上一档,再次挡住迎面一箭。 第121章 弓箭手,剑客 孙燚借着大柱子的力量,抛石似的撞进了酒楼三层,甲胄在身,他落地什么泄力的姿势都施展不开,:“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酒楼都摇摇晃晃,三楼的地板更是撞的弹了起来。 孙燚一只脚踏破了三楼厚实的地板,被木板卡住脚腕,他正用力抬脚之时,一点剑芒倏忽而至,孙燚身子向后一倒,手中“燚刀”顺势撩了上去,剑芒和刀身轻轻冲撞了一下,暗淡了一瞬,又亮了几分,再次越过刀身,直刺过来,借着后倒,孙燚顺势将脚抬了出来,身体还未站稳,剑芒又至,他手腕轻翻,“燚刀”厚重的刀身侧了一侧,拍向剑芒,对面的剑芒似乎不想与刀身相交,猛然收了回去,孙燚借机站了起来。 凌乱的三楼上站着两个人,一人右手持弓,左手握箭,长相貌不惊人,两只眼睛大小略微不一,冒着精光,表情有些错愕,似乎不敢相信在自己箭下居然有人能这样冲进三楼。另一人身着白衣,身材有些消瘦,白面无须,若不是眼神充满警惕,手上提着明晃晃的剑,看起来倒像是个无所事事的书生。 :“你这刀法,身法,不应该只是一个护卫?”剑客面无表情的说道。 :“嘿嘿,还好还好,当个护卫很好了,吃得饱穿的暖,大人偶尔还会请个酒喝,小日子不算差了。”孙燚嬉皮笑脸的说。 剑客还未说话,持弓之人恼火的说:“杀了他,废什么话。” 孙燚笑嘻嘻的说:“哎呀,瞧你这剑法,也不该是给那个废物当保镖。” 持弓人双手一动,一只羽箭瞬间出现在孙燚眼前,孙燚根本没当回事,轻轻挥挥刀,将羽箭拍了出去,“噗”的深深的射在墙壁上。 :“看,这样的箭法,居然还有资格请保镖?”孙燚无情的嘲讽了一句。 :“杀了他!,快杀了他!”持弓者叫了起来。 :“瞧瞧,瞧瞧,男人能叫的这么凄惨吗?”孙燚恨这个箭手射杀了两个护卫,说话极其刻薄。 剑客不再言语,眼神冷厉的看着孙燚,脚下一动,剑光带着点点寒光已至,剑速极快,角度直指孙燚两眼之间。孙燚手下刀一撩,后发先至,在剑尖抵到眉间之前,这一刀就能削断剑客的手臂,剑客身形一转,手臂弯曲,躲过孙燚这一刀,脚下轻跃半步,靠近孙燚一些,剑尖又刺向孙燚的眉间,剑身的破空声随后响起,同时空气中又传来”咻“的一声,一支羽箭比剑尖更快更急,直射孙燚右眼。 孙燚身躯向右微侧,羽箭和剑尖从面前一晃而过,他扭身一刀劈下,刀身竟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啸。长剑一收,试图躲过这一刀,空中闪过一道黑红的刀影,同时落在剑身与箭身上,“哧”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锵啷”一声,半柄短剑半支羽箭同时掉落地上,黑色刀光并未停止,呼啸声过,刀光又揭地而起,刀锋划破空间,掠向剑客的小腹,剑客身体向后连退几步,顺手将断剑丢了出去,他的脸色苍白,低声喊了一声:“跑”转身就跃过窗户,向楼下跳去。身子才至半空,背后一凉,全身力气眨眼间流逝出去,他没有反应过来,身子重重的的摔在楼下街道上,他双手用力试图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啪”的一声,脑袋边上掉下个东西,他想扭头去看,却怎么也转不过头去,那东西在地上滚了几滚,正好滚到他的面前,弓箭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鱼一样瞪着他,似乎正在质问他:“为什么你先跑了?”剑客的手臂软软的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轻轻的用自己的脸,贴向了地上人头。 孙燚从三楼往外看了一看,圆阵依然被密密麻麻的包围着,正在慢慢移动脚步,向广场中退去,杀手们死伤惨重,圆阵外的地上全是血,汇成溪流,潺潺的流向路边的沟里。可是杀手们还是不计生死的向圆阵猛扑,喊杀声响彻云霄,试图将圆阵击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那么多杀手,根本不是江白说的那么两百来人,看起来四五百人不止。 孙燚没有着急下去,他站在高处,看见杀手们的冲击也不是胡乱冲的,似乎也有一定的规律,一层一层的换人替位,又能保证体力,又能不间断的对圆阵展开攻击,保持压力。他仔细的观察人群,杀手里一定有人在指挥,这个指挥者,是不是曲先生说的那个选择这个攻击地点的厉害角色。 可是怎么看,也看不见乱糟糟的杀手队伍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孙燚一拍脑子,头盔哗哗作响,这狗脑子,这种出谋划策的人物怎么可能在一线战场上呢,孙燚把眼光看向路口的二楼三楼窗户处,一些窗户处明显能看见战斗过的痕迹,这应该是稽秘司的暗地暗谍们与藏身楼上的杀手们打斗过的痕迹,就是不知道稽秘司到底能否占据上风。一会,看见一个窗户伸出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红色的布匹,孙燚把眼光丢在下面战场上,杀手们又在进行交换。就是他了。 孙燚伸手抓住屋檐翻身而上,一身甲胄做这些动作格外碍事,他在屋顶上猫着腰一溜小跑,悄悄的摸向挂红布的窗户,但是他那一身盔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简直就是黑夜里的火把一样引人注意。很快,他的动作就被人发现了,那个窗户离自己还有十几丈远,中间又隔着一个路口,眼看着窗户有人朝自己看了几眼,转身就消失在窗户的隐蔽里了,不用说,这是要逃跑换位置了。 孙燚着急起来,一边跑,一边卸去身上的盔甲,盔甲里的劲装已经被汗水沁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奔跑跳跃更显出肌肉爆发出来的力量。 孙燚咬着刀,从三楼一跃而下,脚尖轻触地面瞬间压低身子,顺势向前滚了两滚顺势起身就直扑刚才看见的窗户,只要自己动作够快,那家伙就跑不了。 第122章 快刀的快乐 猛力冲刺下,几息间孙燚就冲到了楼下,他一路冲过前堂,果然看见几个背影正慌张的向酒馆的后厨方向跑去,孙燚左右看看,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撞开后厨的门,孙燚疾冲的身影突然向后折曲,腰部和腿部成九十度角,同时把刀身架在胸腹之间,一道雪亮的刀光从他面前划了过去,又一道刀光自上向下狠狠的斩在他的刀上,这道刀光突然一闪,断成两截,一截断裂的刀尖在孙燚的肩膀上划过一道血痕。孙燚腰部用力,身子猛地又折了回来,砍空的那一刀在空中转了半圈,又狠狠的向他的腰部斜斜的砍了下来,孙燚扭身侧过,手里刀挑了起来,斩向对手持刀的手臂,那手臂也很诡异的扭了一下,居然斩空了。 孙燚侧身横刀,对面是两个黑衣男子,一个秃头汉子,头上脸上光溜溜的像个煮熟的剥壳鸡蛋,眼睛很大,圆溜溜的瞪着,手里握着一把断去刀尖的刀,刀身细长,像一把弯曲的剑。另一个人黑红色的脸,一脸皱纹,像一个老农民,手上握着的居然是砍柴刀,一把大型的砍柴刀,刀刃很亮,看上去涂了油一样滑润。 秃头汉子看了眼手中的断刀,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不舍和惋惜,然后毫不怜悯的一把丢开,从后背又抽出一把几乎一摸一样的细长刀,这把刀刀身稍微厚一些,刀背处依稀有一些齿刃状的细密锯齿,他冷冷笑了一下:“小家伙,刀不错,归我啦。”话音未落,一刀砍了下来,孙燚抬刀一架,他的刀又丝滑的游走,换了一个角度砍了下来,刀随身走,刀法一招急过一刀,刀光闪闪,上下翻飞,招招不离孙燚的要害。看着像是杂耍一样随意,孙燚却深切的感受到冰冷的杀意,稍不注意,那刀子必然会恶狠狠的砍在自己身上。 那个农民一样的汉子摆好攻击的姿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战场,他的眼神像毒蛇的獠牙一样充满着威胁,,孙燚能明显感觉到针刺一般的难受,他虽然还没有动手,却让孙燚感受到巨大的危险。这两个人,极其不简单,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江湖高手了。 孙燚的心脏开始澎湃的跳动起来,血液开始沸腾,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战斗的意志开始激昂,棋逢对手,遇强则强,既然被拦住了,那我就冲破他,打败他!他手上的刀,越来越快,不再理会身边凛冽的刀光,他嘴角翘起一抹微笑,想用快刀打败我吗?那就看看谁的刀更快,谁的刀更锋利。 当对面的刀再一次晃着雪亮的光挑衅在面前的时候,孙燚舌叱春雷:“来!”一刀撩起,破风声才起,又是一刀砍了下去,秃头男子知道孙燚大刀锋利,也不敢与他刀子相撞,见他一刀砍来,身子闪开,躲过这刀,顺手又斜刀顺着孙燚的大腿削去,他才堪堪做出砍的动作,孙燚的刀又扭曲了几寸,对着他的胯下撩了上来,刀未到,激荡的风已到,秃头男子脸色大惊,一个后跳向后两步,还没有继续动作,孙燚直冲一步,又是一刀砍了下去,刀锋猎猎,秃头的头皮都感到割裂般的疼痛,秃头只能再退一步,也顾不上心疼手上的刀,顺势向上一架,手上一轻,知道大事不妙,猫身就地一滚,滚到孙燚背后,手里的断刀向孙燚后背一丢,脚下窜出几步。:”快动手啊!你在看什么热闹。”他胆颤心惊的喊。 孙燚已经转过身来,左手轻拍,将丢来的断刀拍在地上,嘴角的笑意更加张扬一些:“原来,何爹说的没错啊,天下武功无快不破,无坚不摧啊。” 那个农民汉子见秃头喊了起来,心一狠,也不顾一切一切的冲了上来:“一起上啊。”秃头男子四下看看,捡起刚才的断刀,一起冲了上去。 农民汉子的刀也是以快打快,虽然是一把砍柴刀,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一连接了几刀,和“燚刀”相撞,居然没有断裂,只是崩处几个小缺口。 孙燚大喜,以快打快是他最喜欢最爽快的战斗方式了,现在找到一个和自己风格一样的对手,完全放飞了自我,他甚至都忘却了现在是搏命相杀,对手是要他命的杀手,而是一个难得对手,一天几千刀的练习,快攻已经是肌肉记忆了,他找到了全力施展的快乐。 孙燚的一刀快过一刀,连绵不绝的向对手砍去,就是挥刀下砍,挥刀下砍,动作快的眼睛都看不见,就见到黑红色的刀光像车轮一样旋转,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沉。农民汉子心里叫苦不迭,每一次刀刃相撞,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肉眼看不见的小碎片不断的崩在自己脸上,且不说自己脸上已经坑坑洼洼,手上的刀可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夺到手的,刀刃肯定已经残缺不堪,心里刀绞一样的疼。 但是真正让他心疼的不是刀的毁坏,不是脸上留下多少坑洼不平,让他心疼的是,他一辈子引以自傲的家传快刀,居然跟不上对手那个年轻人的刀速了。他自己知道,第一刀相交的时候,刀的位置在两人中间,而现在,两刀相交的位置,已经在自己头顶上三寸。他的手臂已经开始酸痛,握刀的手指有些麻木,这都是体力透支的表现,而对面那个年轻人,好像不知道疲倦般的一刀快过一刀的砍下来,脸上,居然还挂着兴奋的笑容。 秃头佬怎么还不上,农民汉子眼睛往边上瞟了一眼,大热的天气,如堕冰窟,身上的汗水化作一身的冷汗,那个秃头的汉子胸口斜斜的开了一个大口子,背靠着墙沿,瘫坐在地上。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对面这个年轻人,进攻的刀,速度丝毫未减,他又是什么时候杀死了秃头佬?难道他还有余力? 农民汉子一辈子都得不到答案了,孙燚砍的那叫一个兴起,一连十几刀砍下来,农民汉子终于完全跟不上节奏了,刀才提到胸口,就撞上了落下来的刀。 孙燚一脸恶心的看着一刀两片的尸体,刚才的亢奋化作一腔的反胃。这个刀法快是快,造成的伤害,实在是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血腥。 第123章 杀戮,小温柔 孙燚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转身就往回跑,刚才这一场战斗,耗费了一些时间,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了。 冲回来的孙燚,眼前是一地残缺的尸体,血液堆积在尸体之间,天气这么热,一会儿就变得半干半湿,泥泞一样。圆阵变小了一些,防守的队形也变得稀疏了很多,已经快转移到广场中心的宽阔处,围在周围的杀手们也少了一半,剩下的依然喊杀声冲天,舍身忘死,攻势不减,好像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这实在有些反常。 孙燚又跳到边上二楼的窗户处向外观察,这时候才看见护卫的军士们已经倒下了许多,柳笑颜站在赵无极和许萧萧之间,帮忙填补圆阵的缺口,刘惜军都站在圆阵的队伍里奋力挥舞着长枪,身后就站着面无表情的曲先生。孙燚左右观察,却一直没有看见躲在暗处的高手,也没有见到江白。他们去哪里了呢。 容不得孙燚多想,为数不多的护卫们又倒下了两个,刘大弟突然丢了枪,捧着 肚子踉跄退后几步,阵型又空了一角出来,一时没有人补上,围在周围的杀手中突然闪出一个灰色身影,顺着刘四喜退后的脚步闪进到圈子里,手中不知道用的什么兵器,圈子里瞬间有三个护卫仰身倒下,脖子处鲜血喷涌而出,曲先生的身子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候已经在灰衣人的背上按下一掌,灰衣人也不恋战,嘴里喷出一股血,顺着曲先生的掌劲飞出了残缺的圆阵,消失在众多杀手之中。 孙燚闪身跳下楼,刘惜军护卫军阵几乎已经崩溃,几个人相互掩护着边战边退,孙燚从外面杀出一条血路冲进护卫队里,近距离才发现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剩余的五六个护卫几乎人人身上带伤,脸色煞白已无半丝血色,这是体力耗尽的结果,李砚和大柱子几乎挡住一面方向的敌人,此刻也满脸汗水,气息急促,看来体力消耗的也很大,孙燚眇了一眼笑颜,她的身边是赵先生和许先生,情况还比较稳定。 孙燚闪到曲先生身边“曲先生,这样顶不住了,撤。” 曲先生表情冷冷的:“嗯,找个房子进去躲一躲,对手很有耐心,不到最后时刻不会出来了。” 孙燚张望了一下:“左边有一个二楼的茶馆,我先进去清一遍,安全的话你们再进来。” :“好!小心!”曲先生依然神色不变。 孙燚几个闪身,从包围圈里又杀了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上被划了一刀,火辣辣的有点痛。孙燚冲进茶馆,上下检查一遍,茶馆二楼上有血迹,打斗的痕迹,早已空无一人。孙燚在窗户边对着曲先生做了几个手势,接着就看见他们几人且战且退,向着茶馆方向移动。孙燚闪身下楼,接应他们。 一行人连拉带拽拖着刘惜军向茶馆闯来,断后的是许萧萧和赵无极先生,曲先生不离刘惜军左右,这个刘惜军是敌手最重要的目标,就是钓鱼的饵,只要他活着,终究能钓起贪心的鱼。 一口气撤退到二楼,大家才稍微歇了口气,孙燚勉强还有一些体力,他陪着赵无极先生看守住狭窄的楼梯,杀手们冲到楼梯口之后还试图向上冲,孙燚和赵先生连续砍倒了几个,下面的人才吓住了,不再盲目的冲。赵先生手上拎着一把不知哪里拣来的刀,自己的剑还好好的插在剑鞘里,看着孙燚好奇的眼神,赵先生无奈的叹口气:“对付这样的贼子我用剑,它会不乐意的。” 孙燚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拇指:“原来,魏书生的装,是在面上的,赵先生,你比他装的有格调。” 赵先生随意笑笑:“你去休息一下,这里我看着就好,不行我就喊你。” 孙燚此刻也是口干舌燥,有些疲倦,也不客气,转身就走:“好的先生,有事喊我。” 大家随意的坐在地上,拿出水袋喝了几口水,孙燚走到李砚身边,李砚只是眨眨眼,动都没动一下,孙燚扒拉着他的身体看了一圈,背上有点伤口,很轻很浅,腿上有个小洞,血都止住了,别的问题一点没有,放心的甩下他。大柱子还穿着一身盔甲喘着着粗气,脚底下哗哗啦啦的全是流下的血和水,孙燚严厉的说:“盔甲脱了!”大柱子脱去一身血污的盔甲,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神奇的是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孙燚拍着他的背,啧啧称奇。大柱子咕嘟咕嘟的抱着水袋狂灌了几口,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圈,居然没有看见小柱子,大柱子眼眶哗的一下灌满泪水,脚步沉重的走到曲先生身边,嘴巴哆哆嗦嗦的想说什么,曲先生扭头看见他那悲痛欲绝的表情,非常难得的迅速说道:“小柱子和四喜搬救兵去了。他跑的多快你知道,不会有事没事,别担心。”大柱子哗啦一声垮了下来,这一下的刺激比整场战斗更让他筋疲力尽。 孙燚转身走到柳笑颜身边,笑颜喝了水,几缕汗湿的头发紧紧的贴在额头上,显出一些憔悴,脸色有几滴细细小小的血点,孙燚伸出手指,轻柔的擦拭去,笑颜俏脸微红,却乖乖的站着不动,两人眼光流转,尽显温柔,孙燚轻轻的说:“跟着许先生,不要逞强,我们这些男人还在呢。”笑颜微笑着点点头,说不出的乖巧。 许先生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杀气慢慢淡去,化作一丝柔软。 :“抓紧时间休息,真正的对手还没有来,我们这里消耗的太多了。”曲先生对大家说道 刘惜军跪坐在地上,深深的低着头,看得出他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曲先生走到他身边,蹲下和他说了几句话,刘惜军猛的抬头,不相信的盯着曲先生看,曲先生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楼下几个身手灵活的杀手正试图从墙上攀附上来,曲先生看看地板,捡起几根断碎的桌子腿,若无其事的一根根的丢了下去。窗外传来几声摔落的声音。 刘惜军待在原地陷入沉思, 第124章 搬不来的救兵 江白一身是血,有敌人的,有自己的,他躲在墙角里,竭尽全力的收敛呼吸,刚才舍命搏杀一个江湖好手,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带出来清理埋伏的十个稽秘司善于暗杀的好手,几乎全部都倒在战斗中,就剩下他自己,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本来还想去帮忙刘惜军,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安危都成问题。 为什么出现的杀手远比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更多,这实在太奇怪了,自己遇到好几个杀手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似乎死了都无所谓,章永鸣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愿意为他送命的人呢? 武开兵坐在距离此地一个路口的地方,面前摆着冷掉的茶,他看着天色渐渐的快要暗下来了,表情有些焦急:“老徐,怎么还搞不定他们?天快黑了,要是给他们跑了怎么交代?” 老徐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神情自若胸有成竹的说:“大人,别急,好戏就要开始了,这连续战斗了这么久,相信他们也累了,不用担心,他们跑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肯定会有高手保护?”武开兵问道。 老徐笑笑:“大人,我们放出悬赏令,召集了这么多杀手,刘惜军也在平武城好些年了,不可能一点风声听不到啊,再说了,别忘了还有稽秘司啊。稽秘司肯定会把消息传给他的。” :“我已经把稽秘司暗藏的力量估算进去了,没想到刘惜军居然能找到这么多个好手保护他,这倒是出乎意料了。”老徐摇摇头,有些可惜的说:“不过无所谓了,我们还有足够硬的后手,我不相信刘惜军还能跑的掉。再等一会儿,等那些杀手再拼掉些对手的力气。” 武开兵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现在不知道守备军那里怎么样了,那个家伙不知道怎么不能顺利把事情办好了。” 刘四喜和小柱子一路狂奔,回到守备军大营,杀手的数量大大超过的预期,刘惜军和曲先生早早就叫他们回来喊救兵,但是回来的这一路不断的受到追杀和刺杀,要不是运气还好,两人根本不能只付出一点代价就能跑回来。 刘四喜一身血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下子就惊动了大营里的不少人,今日负责营地的部都尉是魏大伟,魏大伟是金陵人,今年已经四十四岁,正是壮年,但是他看上去岁数更大,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听完刘四喜传达刘惜军要求派一营骑兵前去支援的要求,他似乎并不惊讶,反而质疑的问道:“你是亲卫队长,你不好好保护都尉,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刘四喜没有觉得异样,着急的说:“魏将军,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都尉现在遭受众多杀手围攻,兄弟们在尽力的保护都尉,但是对手人多势众,怕是不能坚持太久,请大人快快下令派兵支援。” 魏大伟一点都不着急,他看着汗流满面的刘四喜和小柱子吩咐身边的护卫:“去,给倒些水来。” 刘四喜焦急的连忙说道:“将军,赶紧下令。” 魏大伟不慌不忙的说:“四喜啊,不急在这一刻,刘都尉现在情况怎么样?受伤了吗?” :“都尉大人现在深陷重围,杀手人数众多,亲兵兄弟们正在竭力抵抗,若不能及早支援,怕是抵挡不了多久。”刘四喜接过递过来的水杯,抬头就喝。 魏大伟的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你回来搬兵,有都尉大人的手令吗?” :“嗯?手令?情况危急,哪有手令?”刘四喜愣了一下,仿佛不相信魏大伟会问出这样的话。 ;“哦,这样啊,没有手令,我又怎么能私自调兵呢?你也知道啊,守备军调兵是需要程序的。”魏大伟依旧不急不慌的说,眼里精光闪烁。 :“将军,此刻都尉大人性命攸关,你居然还要手令,等都尉回来再补给你啊。”刘四喜神色大变,他感觉到阴谋的气息。 这个魏大伟想干什么? 魏大伟摇着头:“哎呀,我也知道都尉大人处境艰难,我也恨不得插翅飞过去助都尉大人一臂之力,但是军队有军队的规矩,没有手令,谁也不能私自调兵啊。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你去找都尉大人,让他写一份调兵令。哎呀,算了,你都累成这样了,你好好歇息一下,我派几个亲兵快马加鞭去找都尉大人。”魏大伟脸上也摆出一副焦虑为难的表情。 刘四喜定定的看着魏大伟:“魏大伟,你是有心不派兵了?行,你厉害,我自己去找兵。不需要你担责任。你等着看都尉大人回来怎么和你计较。”刘四喜转身对着身边像透明人一样的小柱子说:“我们走!” :“站住!放肆!”而后传来魏大伟一声大吼。:“拦住他们!” 魏大伟带来的几个护卫:“刷”的抽出战刀,挡住了去路。他们似乎早有准备。 刘四喜瞬间明白了,他转过身,怒视魏大伟:”魏大伟,你想抢守备军的兵权?你胆子这么大?” 小柱子在身边轻轻的说:“现在才看出来啊,都尉大人身边还有这么大野心的人。” 魏大伟一脸狰狞,脸色冒着亢奋的红光:“刘四喜,身为亲兵队长,都尉大人身受重围,你却私自擅离职守,你知道你该当何罪吗?将军死,亲兵死!你忘记了亲兵队的军纪?” 刘四喜抽出战刀,大声喊道:“魏大伟,见死不救,置都尉大人于死地,这件事,你一定要给个交代!” :“拿下他,让他闭嘴!”魏大伟气的眼角抽抽,心里也有些害怕,大营里忠于刘惜军的人太多,此事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即使将来坐上都尉的位置也做不安稳。 他的亲兵们慢慢的将刘四喜两人包围了起来,雪亮的刀锋,映出刘四喜愤怒而赤红的脸:“魏大伟,老子死了都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刘四喜挥刀欲决一死战。 第125章 以力降力 小柱子摘下头盔,露出湿漉漉的头发和稍显稚嫩的脸,他从容的笑了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魏大伟,有人托我问你一句,你确定要站在章永鸣一边吗?” 魏大伟脸色突变,两只眼睛快要瞪出来:“谁要你问的?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是站在城令大人一边?” 小柱子眼睛甚是明亮,虽然年少,颇有杀气:“你确定站在章永鸣一边吗?” 魏大伟心里一阵慌乱,又惊又怒,脸色变了又变,他伸手一指:“拿下他!” 魏大伟身边的几个护卫也抽出刀,看起来是要一拥而上将小柱子,刘四喜一举拿下。 小柱子连连鼓掌:“魏大伟,你自己选的路,你自己别后悔。” 魏大伟看着小柱子一脸平静丝毫不惧的表情,心中警惕性大增,还未等他想明白什么,两把冰冷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魏将军,得罪了,喊他们住手。” 魏大伟慢慢的扭动脖子左右看了看,脸色变得苍白,他的亲兵队长郑留根和贴身护卫邱力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他,魏大伟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发生了什么,这是自己身边跟了四五年的贴身护卫啊。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为什么?你们到底是谁?” 郑留根语气平淡:“稽秘司郑留根,邱力。” 魏大伟的心深深的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彻底踏入深渊,落入稽秘司的手里,与死无异。包围刘四喜和小柱子的亲兵们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郑留根指了指他们:“放下刀,与你们无关。”噼里啪啦,刀子落在地上,人散在一边。 刘四喜还没有从惊变中反应过来,小柱子就拉着他说:“快出去召集人马,动作快一点。” 天色暗了下来。一楼的杀手们退出楼子,曲先生在窗户处瞄了一眼:“准备撤离,他们要放火了。” 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体力勉强恢复了一些,刘惜军默默不语的起身,弯腰去搀扶一个受伤严重的护卫,那护卫竭力挣扎:“都尉,不要管我,我会连累你们的。你一定要冲出去啊。” 刘惜军冷着脸:“一起走!” :“不要!不要碰我!”那伤员猛烈挣扎起来,泪流满面:“都尉,你要是逃不出去,我们兄弟都白死啦!你活着,才能帮我们报仇啊!”另外几个受伤严重的伤员也挣扎的不让别人搀扶,:“大人,你一定要逃出去,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家人。” :“大人,快走!!” 曲先生喊了一声:“我们冲出去,引开他们” :“大柱子,孙燚,李砚,你们开路,其他人垫后,不要恋战,往都尉府方向走,他们马上能接应我们。” 孙燚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眼神悄悄的看向柳笑颜,笑颜对他微微一笑,嘴唇轻动:“小心点”孙燚转头,眼中斗志十足:“跟我走。!”说完手按了一下窗台,纵身跃下,刚落地,头上一阵风起,大柱子像一块巨石一样:“轰隆”一声,落在他的前面,微风在耳边拂过,李砚说:“还有高手没出场呢,一会注意点。” “我和大柱子开路,你边上帮忙看着点。” :“冲啊!”孙燚大吼一声,奋力向前冲去,向杀手们冲去。 杀手们正在准备放火烧楼,没有防备他们突然冲了出来,一时人仰马翻,大柱子的狼牙棒已经变成黑色,抓在手里黏黏糊糊的打滑,他用破布在把手缠绕了几圈,大开大阖,杀手们无人能敌,节节后退。 月光很亮,照映着地上的厮杀。 “砰”一声巨响,大柱子的狼牙棒不知道和什么武器撞击在一起,撞出两簇的火花,火花中,冒出两个高头大马的壮汉,看上去都只比大柱子小了一些,他们手持铁棒,表情都像受了惊吓一般,两人合力一击,都没有占到大柱子的便宜,自己的手腕隐隐作痛,虎口发麻。 这两人是亲兄弟,周大,周二,本身并没有学过什么武艺,但是天生力大无比,皮粗肉糙,因为与人争嘴失手打死了人,被关入死牢,等待秋后问斩,前几日的夜里,典狱长老徐私下找两人聊了聊,今日只要能帮老徐杀死一些人,老徐就会放他们离开,还会给银子让他们回去娶媳妇,这样的好事,怎么能不答应呢。 周家两兄弟两个一向以自己力大自豪,大柱子的出现像是打破碎两人赖以生存的精神力量,反倒引发两个头脑简单的莽汉强烈的愤怒,两人挥动铁棒,劈头盖脸的对着大柱子打了下去。大柱子自然不甘示弱,手里的狼牙棒挥舞,硬碰硬的反击回去,难得遇见能与自己较力的对手,身边的孙燚都感受到大柱子饥渴难耐,激情澎湃的战意。 三个蛮汉子动起手来,都是没有招式可言,纯粹就是较上了劲,你打我一棒,我还你一棒,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风声大作,声若惊雷,迸射出来的火花四溅,其他人都远远躲开,唯恐避之不及遭受其害。 大柱子越打越畅快,挥棒如雨,劈劈啪啪一股脑的打下去,每一棒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周家两兄弟越打越惊,两人都使出全部气力,二打一却慢慢落入下风,大柱子一连敲下几十棒,对手居然都能接住。 他快活的喊出来:“再接一棒!再来!再来一棒!好厉害!接我这一棒!再来,再来再来……”乒乒乓乓的铁器剧烈撞击声中,周大的手腕痛彻入骨,十指酥麻,已经抓不稳铁棒,大柱子又是狠狠的一棒敲了下来,周大无奈和,咬牙向上一迎,“嘭”铁棍脱手而出,瞬间消失在黑暗里。周二一人根本就挡不住大柱子的力量,周大尚不急躲闪,狼牙棒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从空中猛然砸下,周大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崩散开来。 周二见势不妙,转身欲逃,狼牙棒又呼啸而至,狠狠的撞在他的肩膀上,一阵骨头粉碎的乱响,周二顿时矮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第126章 恶战 大柱子拄着狼牙棒,刚才的亢奋耗尽了他的力量,他急促的呼吸着,沉浸在战斗的畅快中,脸上露着笑,满脸的血污在月光下格外凶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直取大柱子的咽喉处。 孙燚暗自感叹这个大柱子的威猛,神色一变,身体斜斜的撞向大柱子庞大的身躯,同时挥刀,却砍了个空,一柄尖细的剑在大柱子的右肩膀上刺出一点血花,又急速的收了回去,孙燚这一刀居然没有拦下。大柱子闷闷的哼了一声,手中的狼牙棒掉在地上,他反应极快,弯腰用左手捡起狼牙棒,孙燚低声说:“柱子,到后面去,来了个厉害家伙。” 来人站在月光背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长相,头上闪着银光,看起来是个秃子,他左手持剑,右手齐肩处断了胳膊,孙燚感到浓烈的杀机。 身后李砚的长枪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似乎遇见强敌,孙燚忍不住转身去看,就在他眼神偏离的一瞬间,眼角余光看见细微的光亮一闪,咽喉处的肌肤似乎被针尖微微刺了一下,汗毛都立了起来。:“好快!”孙燚没有转头,他借着转身刹间脚步微微移动,手中刀像巨龙抬头猛地翘起,卷起狂暴的风,那突进来的细剑像被暴风拍了一下,剑尖歪出了几寸,细剑受了惊吓,倏地收了回去,孙燚这一刀又没有砍中,不过他的刀意已起,如大江泄洪,汹涌澎湃。 厚重的刀身在孙燚的手中来去迅疾,看似轻灵,实是力沉,顺滑流畅,没有给对手丝毫反击的余地,对手的身法很是灵活,像是狂刀中飞舞,手里的细剑飘忽不定,时不时像蛇一样刺了出去,孙燚依然不再理会刺出来的剑,他的刀越来越快,卷起千层浪,小小的细剑,在惊涛骇浪中,又能有什么危险。 这是力量速度和单纯的速度之比,细剑的主人心已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了,对面的刀太快了,并且越来越快,自己因为为豪的快剑,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他小心翼翼的躲闪,不断的出剑,试图从诡异的角度给对方造成困扰,但是对手根本不为其扰,一心一意只求一个快。 接连的腾挪躲闪,,细剑的主人身形稍微有些迟滞,一道迅猛的暗色刀光划破黑夜,瞬间划开了他的身体。 孙燚深深的呼吸了几下,调整了气息,刚才一轮快攻,也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他急转身,看向李砚,李砚的长枪遇见了正好克制自己的兵器,一对日月钩,钩对长枪是有取巧之嫌,他能够锁住长枪,只需要锁住一瞬间,他就能贴身进来近战,长枪近战极其不利。李砚也知道这钩的厉害,手里一把枪使的变化多端,诡秘莫测,忽如青蛇吐信,又如大蟒翻身,居然还占了上风,不过再也没有精力顾及其他,大柱子半跪在地,拄着狼牙棒气喘如牛,身侧两具打的稀烂的身体还在汩汩的冒着血,周围黑暗里隐隐绰绰的一些影子蠢蠢欲动。 空中突然炸起一声惊雷,一道闪电般的刀光划破夜空,对着大柱子的脖子砍了下去,大柱子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孙燚手臂一挥”燚刀“脱手而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冲着半空中的刀影撞了过去。李砚瞳孔一缩,一个大扭身,扩胸展臂,长枪劲刺而出,刀光突然消失,一个人影斜斜的掉落下来,落地一瞬间扭动身体四肢着地,伏在地上,像危险的凶兽。长刀立于身边,闪着冰冷的光。 :“大肚哥,看着大柱子,我的刀不知道飞哪去了。”孙燚着急的喊了一声,同时却听见李砚闷哼了一声,正是转身救大柱子,双钩失去长枪的束缚,横着一钩,钩破了他的肩膀,虽然身上穿着盔甲,这一钩一扯,盔甲裂开,肩膀飞溅起一片血。孙燚大急,一猫身子,腿上用力,向李砚的对手射去,经过李砚身子的时候,顺手一抽,抽走了李砚腰间的小短刀,刷刷接连几刀,将贴近的杀手逼远,使钩的杀手退后几步,摆出一副奇怪的姿势,一钩高举过头,一钩横与胸前,上身从腰部间前伏,孙燚愣了一下,这姿势,螳螂吗? 孙燚不做纠缠,身子迅速后撤到李砚身边:“大肚哥,怎么样,有事吗?” 李砚随手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没事,去看着大柱子。” 孙燚顺手将刀插回李砚腰边刀鞘,小声说:“短刀削铁如泥,可以出其不备。”李砚点点头:“知道。” 大柱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左手将狼牙棒抗于肩上,虽然气喘吁吁,但是依然如天神下凡一般凶猛,长刀男子慢慢绕着头的身子移动起来,伺机而动。 孙燚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大柱子的狼牙棒,:“柱子,给我用一下。”大柱子一松手,孙燚捧着狼牙棒掉了下来。 :“我靠,真的太重了。”孙燚扭身挥动狼牙棒,像打棒球一样,发出感慨。狼牙棒上的尖刺几乎都碎掉了,现在只是一根坑坑洼洼的棒子。孙燚指了指持长刀的杀手:“过来啊,过来像爷们一样打一场。” 月光下,长刀杀手的脸色很白,眉毛粗长浓密,显得眼睛不大,他的眼神跃跃欲试。 杀手没有动手,孙燚也不挑衅,他趁机调整呼吸,眼睛望向曲先生那里,刘惜军身边就剩下曲先生一个人,亲兵们全部都倒下了,赵先生手中持剑殿后,浅白色的袍子上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他脚步轻巧,许萧萧和笑颜位于他的身后,三人都还是从容淡定,不急不缓的缓缓后撤。 长刀的杀手似乎看出孙燚趁机休息,眨了眨眼,喊:“你们还在看热闹吗,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话音未落,趁孙燚愣神之际,身子猛地窜了起来,一刀横扫,风卷残云之势,对着孙燚和大柱子的腰间斩了过来,孙燚同时扭腰挥棒,刀棒即将相交之际,那杀手身子往地上一趴,这一刀居然向着两人脚踝处砍去,这一下变招确实把孙燚吓了一跳,他扭腰挥棒的力量是向斜上方的,这一下突然要转向下方,孙燚的脚下一松,身子被沉重的狼牙棒带飞了起来,再一次扭身向下,连棒子带身体,狠狠的摔在地上,才堪堪闪过阴险的这一刀。 第127章 拼命 这下着实摔的不轻,孙燚呲牙咧嘴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狼牙棒还拖在地上。长刀汉子伏在地上,脸上露出讥笑。 孙燚就没有这么打过架,只防守不进攻不是他的风格,不过手上的狼牙棒确实太沉重太不顺手了,这家伙拿着自己也打不出什么花来啊。这一刻,他多想念自己的“燚刀” 黑暗中有人“扑哧”笑出声来,声音很是熟悉,谁啊?一身污渍,衣衫褴褛,全身上下包扎了好几处地方的人从夜空中飘了出来,手里提着孙燚的刀:“阿蛮,这么狼狈啊,刀都打没了?” 飘出来的是江白,江白挺着胸膛,右手持剑,左手提刀,站在孙燚身边,脸上露着傲娇的笑容。孙燚丢下狼牙棒,走过去拿过江白手中的刀,在江白肩膀上按了一把:“白哥,你就别撑着了,你的腿都快抖成麻花了。“ 江白啪嗒一声摔坐在地上,身体软绵绵的靠着大柱子:“大爷我真的打不动了。” 孙燚没好气的说:“白哥啊,你平时说你们稽秘司多牛啊,不是说两百人吗?你看看这特么的都多少个两百人了。” 江白羞愧的闭上眼睛,:“打赢了白哥给你们赔罪,打输了白哥陪你们一起死。” 大柱子咽了咽口水:“白哥,请吃金陵烤鸭,听说老有名气了。” 江白气若游丝的样子:“打赢了别说烤鸭,吃烤猪都行。” 说着话,身边的杀手们忽然退近角落里,周围走进七个蒙脸人,虽然只是缓缓走过来,四周的空气却冷了下来。 为首的汉子手长过膝,手掌粗大,腰间挂着一轮弯刀,弯刀的线条极为诡异,说是弯刀,更像一个大大的空心圆盘,除了抓手处,整圈都是冰冷的刀刃。 江白微微睁开眼睛:“这正主真沉的住气,这时候才出现。哎呀,人疲马乏,这仗不好打啊。“ 孙燚的眼神又开始冒光,他感觉到心脏又开始“砰砰”的激烈跳动起来。江白冷冷的说了一句:“冷静点啊,阿蛮?” :“冷静个毛”孙燚根本不在乎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紧了紧手上的刀,冲着面前那个长刀汉子点点头:“来,我们先搞一下呗。”长刀汉子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孙燚:“你傻的吗?不怕死吗?” 孙燚笑了笑:“嘿嘿,你猜?” 随着话音,孙燚屈身扬刀突然就冲了过去,长刀汉子表情僵了僵,随即一跃而起,双手握刀又是一记横扫,刀长且急,孙燚正好冲在这一刀的范围内。长刀汉子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原来是个蛮夫。” 刀将即身,江白张嘴欲喊,孙燚的身子突然快了几分,一瞬间就冲过了长刀攻击范围内,冲到长刀汉子面前,一刀砍下,干脆利落,长刀汉子身子一缩,脚下踩着小碎步接连后退,孙燚步步紧逼,那一刀,义无反顾的砍了下去,长刀汉子脸上露出了绝望,他实在没有想到孙燚居然还能更快,明明刚刺看他已经精疲力绝了,怎么突然又如此神勇,一步错,步步错啊,刀裂开他握刀的双手,自手腕处断开,砍口处平整光滑,长刀男子惨叫一声,居然晕了过去,孙燚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回江白的身边:“给你个活口,包扎一下,别死啦。” 江白眼神恍惚,表情呆滞,点头:“哦,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阿蛮,这么蛮横吗? 孙燚刚起动作,李砚同时对着双钩杀手动手,他的枪在手上忽起忽落,上下翻飞,枪刺吞吞吐吐在双钩杀手面前如雨打芭蕉一样密集,双钩杀手手忙脚乱的招架,却招架不住密集的枪尖在面前突进,心一慌,手下慢了一丝,脸上一凉,细长尖锐的诡刺就刺穿了他眉间。 孙燚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大肚哥,可以啊” 李砚把枪丢给孙燚,自己手忙脚乱的卸下沉重的盔甲,卸下盔甲,他的全身湿漉漉的还在冒着热气,李砚喘着粗气的说:“这盔甲太重太闷了,热死我了,脱了他,动作都能快几分。” 两人表面上都装作轻松的样子,悄悄里都在深深的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后面才是真正的恶战。孙燚有些担心的望向柳笑颜,笑颜笑意盈盈的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孙燚心中一热,仿佛全身充满神奇力量:“我还能打十个!” 李砚感受到了孙燚的变化,扬了扬眉头,无声的笑了。 江白抓着大柱子的盔甲,勉强站了起来,招招手,孙燚和李砚走了过去,江白从怀里掏啊掏半天,掏出一个小瓶子,把身上的破衣服撕了一块下来,:“我这伤药效果极好,过来包扎一下”这时候李砚才看见孙燚左臂处冒出浓浓的血来,撕开被血沁湿的衣服,左臂裂开一个长长的刀口,还好伤口不深,江白手脚利索的包扎起来:“先将就一下,回去再清洗包扎。” 李砚知道孙燚刚才为了速战速决保留体力,才以身试险,拼着挨这一刀,迅速解决对手。 大柱子休息了一阵,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但是也和江白一样,几乎动不了手了。 江白悄悄的说:“你们累成这样,你们那两位先生估计也累坏了,一会动手,阴着点,节约体力啊。” 典狱长老徐其实心里已经很是后悔,他看着刘惜军苍白的脸色,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都尉,身边居然又这么强悍的高手护卫,这不像武开兵说的那么简单,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此间事了,自己也得远走他乡了,再也没有这么安稳的日子过咯。 老徐虽然后悔,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丝毫退缩的余地了。他知道,今天刘惜军必死无疑了,还有一个真正的厉害角色不知道隐藏在哪一片的黑暗里,等他出手,这些人,都没有活路。他看了看孙燚和李砚,可惜了,这两个小子真是好材料啊,稍微打磨几年,一定也会是声名显赫。 老徐望望月亮,手掌向前一挥:“动手,一个不留。”说着话,毫不犹豫的纵身向曲先生冲了过去,他看出这个曲先生是个厉害角色,那又怎么样呢,多年不曾动手,老徐依稀找回了当年快意恩仇的爽快。向更强者,战斗! 第128章 必杀他 几个人一动起手来,孙燚等人就落了下风,一方已经鏖战多时,一方以逸待劳,才动起手来,李砚就挨了一刀,若不是他躲闪及时,这一刀能切开他半边腰。 长枪在这种近身搏杀中,确实吃了一定的亏,一寸短,一寸险。 与他交手的是一个矮壮的持刀汉子,汉子神色呆板,眼神也不灵活,但是手下动作一点不含糊,他甚至不在乎自己身上受伤,就是贴近身来,和李砚打成一团,李砚的长枪施展空间越来越小,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有些迟钝了,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消耗太多,再打下去,自己必然不是对手。 李砚狠狠的咬紧了牙,对手的刀来去如风,自己手中的枪越来越沉,越来越僵硬,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几次招架都慢了一拍,身上,手上接连又受了几刀,所幸伤的不重。 对手的刀更急了,似乎想尽快拿下李砚,刀光又对着腰间袭来,李砚提枪一挡,枪竟然没有握住,掉落出去,持刀汉子上前半步,又是一刀向脖子砍来,李砚一个踉跄,似乎脚下拌了一下没站稳,躲过砍向脖子的一刀,汉子持刀的手腕翻转了一下,改砍为刺,向李砚的背部狠狠刺了下去。 刀刃在李砚背上留下长长一道口子,李砚似乎坚持不住了,身子歪歪的向持刀汉子身前扑了下去,就在身子倾斜一半的时候,他的脚下猛然发力,身子突然向前冲了半步,电光火石间,右手抽出腰间的短刀,顺着这冲出去的力量横刺了出去,与持刀男子交错而过,持刀男子身子一僵,缓缓低下头,腰间被切开大半,脊椎骨都切开了,他呆板的脸上,似乎终于露出一丝疼痛的扭曲。 李砚扑倒在地,用刀撑地,挣扎着勉强爬了起来,半坐在地上,担忧的看向战场。 孙燚挥舞着刀,他的对手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消瘦精壮,身子灵巧多变,像个大马猴一样在孙燚的身边窜来窜去,他手上用的一对短剑,说是短剑,不如说是长的绣花针,极其纤细,在朦胧的月光下,几乎看不清楚,他就像一个手舞足蹈的绣衣娘,在孙燚身边闪躲跳跃,抽空刺一下,抽空再刺一下,他刺的位置甚至不是要害,反正就是缠着你,让你心烦意乱。孙燚第一次遇见这样无赖一样的对手,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 孙燚这里动着手,眼光不时瞟向柳笑颜,柳笑颜的对手是一个长得挺秀气的书生,手里挥舞着一把铁骨折扇,扇子边缘打磨的轻薄锋利,在月色中还闪着暗青色的光。笑颜没有动手,她气定神闲稳稳的站着,稳稳的握着剑,气息丝毫不乱,身上的盔甲在月光下发出朦朦的光亮。 书生表情看不清楚,说话声音低哑,又充满挑逗:“小妹妹,瞧你岁数不大,蛾眉不散,想必还是处子之身?你放下剑,我带你走,保证一辈子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你放心,我说带你走,这里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笑颜不屑的笑了一笑,那书生眼神都迷乱起来:“小妹妹,你这一笑,哥哥我心疼的心都要化了呀,这里打打杀杀的,不如我们移步他方,瞧这月色迷人,妹妹更是迷人,打打杀杀的太失情趣了。” 孙燚一声大吼,晴天一个霹雳,颇有许爷狮子吼的几分威力:“我砍死你!”拖刀就往这里冲,那个大马猴紧追不舍,距离几米开外,孙燚纵身一跳,身体跃过柳笑颜,双手握刀,凌空斩了下来,空气中只发出轻微的”嘶”的一声,空中留下一道黑红色的残影,刀刃就出现在书生面前,书生身形急闪,退后两步步,折扇挡在面前,“哧”的一声,刀刃并没有砍中他,刀气却撕裂了他的折扇,他秀气细腻保养有方的白皙脸上,出现一道细细的红线,一会儿,血珠就从红线中渗了出来。书生伸手一摸,摸到一把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而知道发生了什么,书生发出一声女人一样的尖叫:“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柳笑颜笑眯眯的站到孙燚身边,:“喊那么大声作什么,吓我一跳。”孙燚面红耳赤,眼中充血,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红灿灿的烫的吓人,身上有几处地方渗处血珠子,血珠子越聚越多,汇流成血线流了下来。这是刚才甩开大马猴时候付出的代价,孙燚却全然不顾,眼睛死死的盯着书生,仿佛要将他挫骨扬灰。 柳笑颜看着孙燚身上流出的血,脸色沉了下来:“谁伤了你?”孙燚似乎没有听见,眼睛里只有那个书生的影子。阿蛮的蛮劲又发作了。 :“哎呀,是我伤了他啊。怎么,你要为他报仇吗?”大马猴反握手中的细剑指着笑颜:“小姑娘,心疼情哥哥了?” :“锵啷”一声清亮的剑声,大马猴眼里看见一点寒芒无限放大,他试图躲闪,那一点寒芒已然消失,那个小姑娘冷冷的看着自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你动他?我杀你!” 大马猴开口说话,一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才感觉到咽喉处有些疼痛,伸手去摸,摸到一个小小的伤口,可是自己为什么呼吸不了,怎么呼吸不了,大马猴嘴里一直往外吐着血和白色细泡,双腿跪了下去,致死,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孙燚眼睛赤红,缓缓举起刀,他的气息一再攀升,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地上留下一串的残影,飘扬的头发,粗壮的手臂,纠虬的肌肉,噬魂的暗红色刀身,奋力一刀劈下,动作如同一格格的残影,刀身斩下,斩下,书生退后,退后,刀身继续斩下,斩向脑袋,近了,更近了,斩到头,头裂开,脖子裂开,胸腔裂开,肚子裂开,胯下裂开。身体分成两片,左右分开,每一格都清清楚楚,每一格都慢的像画面,又快的像闪电。 孙燚站在原地不动,身子缓缓的半跪了下去,“燚刀”插进地面,支撑住他的身体,支撑他厚重的背影。 柳笑颜风一样飘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哪受伤了?”说着话,一把扯开他的衣裳,肌肉发达的胸口和小腹处插着两支青色扇骨,伤口处已然发黑。 :“他……他居然……居然敢调戏你。我必杀他!”孙燚一字一字的吐出一句话,猩红的眼睛逐渐清明,眼里,有那一抹丽影。 第129章 太平山,吴立行 柳笑颜轻轻笑了一下,眼眶却红了,:“傻家伙,说两句话而已,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师傅,师傅,过来看看,快过来,阿蛮中毒了。”柳笑颜搂着孙燚的身体,转头对着许萧萧着急的大声喊道。人影一闪,许先生出现在面前,她板着脸,抓住孙燚的肩膀,手如闪电拔出孙燚身上的两根扇骨,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拨开孙燚的眼睛,看了看眼睑,脸色轻松了一些。 :“不要怕,没事的,不是什么剧毒,马钱花毒,不致命,主要有麻痹的作用。”许先生手指在伤口处挤压了几下,伤口处一股血溅射出去。 “笑颜,你去搜检对手身上应该有解药。给他涂上,他不是中毒的问题,是透支了体力。” 柳笑颜转身就要去翻找书生的尸体,江白走了过来,“你照顾他,我去。那血呼啦差的太恶心了” 李砚拖着枪,强撑着身体走了过来:“阿蛮怎么样了?”江白随口说道:“没事,死不了。” 柳笑颜瞪着杏眼,凶狠的看着江白,江白感觉说错话了,腆着脸讨好的对着笑颜笑了笑,灰溜溜的赶紧去翻找解药去了。 李砚以枪拄地,笔直的站在孙燚身边,猩红的嘴唇有一点点发白,眼神凶狠,露出野兽般的无情和野性,月光照下来,他赤裸的身上血迹斑斑,肌肉分明,钢浇铁铸一般。脸上,同归于尽的决绝。 老徐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猛烈,手中奇异的圆刀上下翻飞,刀声猎猎,似乎连周围空气都斩的零零碎碎,曲先生神情淡然,身在在小小的范围内腾挪,似乎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只是借着风势轻盈的躲闪,刀锋刮起他的衣角,发梢,却不能伤他分毫。 :“你还遮遮掩掩作什么呢,瞧你这身功夫,也是有来历的,遮掩不住,再说了,你今天能走的了吗?”曲先生好整以暇的说道, 老徐眼中闪着疯狂的战意,曲先生的说话没有对他有一丝影响,他身上的骨节开始发出:“咔咔”的声音,好像身体又有了新的变化,他的手臂长了几分,身体的扭转弯曲更是灵巧许多,手中的刀更快,更急。曲先生偶尔伸出手指,对着刀锋轻弹,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这刀材质不错啊,怎么打造成这样的造型?这不是大夏朝常用的武器啊,你莫非不是大夏人?来自哪里?” 老徐的眼神渐渐有了点变化,从最初的狂暴渐渐变得有些无奈,不论他刀法如何迅猛,都如泥牛入海,不得其功。自己使出十二分力量,却依然不能奈何对方,这是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这个老者,远比他想象中厉害的多。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一身灰色粗布衣裳,打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布丁,留着短凌乱的短须,看起来也是四十来岁一副老农的模样,脸上晒的有些黑,额头上几根深刻的皱纹,眉毛稀稀疏疏,手里一把刀,好像是在路边随手捡来的战刀,贴在右手臂边,不露锋芒。他很安静的走了过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所过之处,声音都无形的消失,月光都黯淡无光。空气出奇的凝重。 走近一些,这男子眼里看着一地的残缺的尸体,血流成河的地面,他的眼中似乎露出一丝怜悯和不忍。他开口说话:“都停手,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只杀他一个,其他人可以走了。”声音沙哑,像摩擦的金属声。他翻腕亮出刀,指着刘惜军说。场上只有刘惜军还穿着盔甲,他的脸色煞白,身上还受了几处伤,血液顺着盔甲缝隙流淌出来,但是他的眼里还闪着凶光,表情依旧凶悍,一个彪悍的军中战将,就该是有这样永不屈服的抗争之心。 :“要老子命, 你来拿啊!”刘惜军大声的嘶吼,如困兽发出不甘的怒吼。 曲先生飘然落在来人面前:“何人?” :“太平山,吴立行”来者大大方方。 :“你要取他的命?为何?”曲先生又问了一声。 吴立行不在意的看着曲先生:”他该死!” 曲先生无声的笑了:“谁该死不该死,不是由你来做决定的。难道就凭你手上的刀,就能决定他人死活?” 吴立行抬了抬眉头皱纹:“这么说,你要保他?” :“请……”曲先生不再多言。 :“嗯,来咯”吴立行淡淡的说。 吴立行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曲先生身边,手腕一抖,战刀竟然像剑一样,直射曲先生脖子左侧,急如闪电,曲先生身子微侧,战刀眼看着要刺空,倏然转向,偏了一点,又是对着曲先生的脖子抹了过去。曲先生的手指已经等在路上,振指一弹,刀身发出一声悦耳的清鸣,顺着弹开的方向,突然又是角度一变,向曲先生腰间砍了过去,曲先生轻轻后撤半步,忽听的刀声凄厉起来,刀若游龙一般在月光中游曳起来,刀声忽而寂静无声,忽而炸作惊雷,唯有刀光如月光洒地,飘飘洒洒,延绵不绝。曲先生的神情严肃,眯起眼睛,全力在刀光中游走,几乎没有反手之力。 老徐看见曲先生已经被缠住,刘惜军身边只有两三个完好的人,他转身就冲了过来:“一起上,杀死他!” 许萧萧,赵先生同时要面对几个好手,压力顿时大了起来。两人也鏖战了这么久,体力耐力也消耗多半,一时间局面竟然格外紧张,赵先生一反平时沉稳的样子,手中剑急速的跳动起来,他竟然以快打快,试图先解决掉几个敌人。许萧萧头发也已经凌乱的散开,一缕头发紧紧贴在额头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气息也略微紊乱,以至于她手上的剑慢了几分,就是这几分,反而让她的对手几次从她必杀的剑下逃出生天。 李砚低声喊:“笑笑,去帮他们,我来保护阿蛮。” 筋疲力尽的大柱子也费力的挪了过来:“还有我。” 江白无语的:“还有我。” 第130章 大钟先生和魏书生 笑颜看看师傅和赵先生的情况确实危急,把孙燚一丢:“交给你们了。” 笑颜闪身跃进战团,她的加入,多少扭转了一点局面,不过对手很是顾忌她的快剑,也不愿和她纠缠,对她刺出一剑,砍出一刀,若不见效,转身就走,一会儿绕过来,又是如此这般,笑颜的快剑几乎都没有机会施展。对手们都很有经验的看出这三人体力消耗过大,哪里还会与他们拼命,再消耗一会儿,他们连剑都提不起来了。 孙燚用了解药,身体的麻痹感渐渐消失,但是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来,连番几次搏命般的对战,身体透支太多,一时半会是恢复不过来的,但是当他看见笑颜和徐先生他们落入下风,勉强自保 ,他又焦急的爬了起来:“大肚哥,柱子哥,还能一战吗?” 李砚,大柱子看着孙燚青白的脸色,眼光炙热,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能战!”江白恢复的时间最久,恢复的情况最好,见三人都没有招呼他,顿时觉得自己受了轻视,:“怎么滴,小崽子们看不起你白哥呢?”三人相视一笑,同时把胳膊搭在江白肩上,江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在地。 孙燚看着战场,曲先生和那刀客打的飞沙走石,无比激烈,那个战场不是自己能参与进去的,笑颜三人开始对付那四个人勉强还有攻守,但是加入那个拿诡异圆刀的家伙后,三人就被逼迫的只守不攻了,那也是用刀的家伙,用刀的家伙必须是自己的对手啊,不过孙燚还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靠自己,单纯是送死,加上身边这三位哥,也许能够出奇制胜,将他拿下。 刘惜军勉强站在场中,看着众人为他拼命搏杀,他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伤势虽然不算严重,但是身体也是疲倦不堪,此刻只是拼着一股血气站着,自己是军人,身边的人在为自己拼命,自己但凡还有一丝力气,就应该站着,不能倒下。眼看着孙燚四人拖着受伤的身体,再一次走向搏杀的战场。刘惜军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燚勉强站在笑颜一旁,不等笑颜说话,许萧萧就喊了起来:“你们几个滚边上去,别来碍手碍脚,妨碍老娘发挥。” 几人脸色一下僵硬,这位许先生打出火气来了,在赵先生面前都不伪装自己的了。 笑颜气息有些急促,:“你们多歇息一会,我还能扛。” 李砚居然开了句玩笑:“柳老大还在拼命,我们这些做小弟的怎么能偷懒的。” 孙燚用力的呼吸几下,:“那就干!兄弟们,我们一起干死他”他振臂挥刀指向老徐:“干他!” 喊着大声,但是一抬腿一用力,差点摔个大跟头,还好大柱子顺手扯住了他的左臂,又碰到他的伤口,措不及防之下,孙燚忍不住痛的大叫一声。吓得大家同时看向孙燚,孙燚强忍着痛,憋红了脸,不敢再出声。 黑暗中突然出啊来“噗嗤”一声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哟,我还等着看这位好汉的骁勇好战呢,没想到是个软脚虾啊,站都站不稳啦。” :“哇!魏先生!”孙燚等人闻声大喜,这一刻,魏先生贱贱的声音仿若天外之音,振奋了所有人的精神。 魏先生还没有出现,一道飓风撞了进来,轰然一声巨响,场上的石板顿时飞溅四射,像细密的箭矢一样打向四方,孙燚等人见势不妙,一头砸在地上,身上还是挨了几下,痛不可挡。 一个农民打扮的人,赤脚站在场中,脚下石板四分五裂。虽然身材矮小,眼神四下一扫,颇有一种傲睨万物,气吞山河的气度。 :“大钟先生!”:“大钟先生也来了!” 大钟先生喊了一声:“就是你了!”身子一跃而起,凌空一脚抽射出去,正是对着老徐的头颅,老徐左臂架起,挡在脑袋边上,:“啪” 的一声,这一脚竟然把他踢的脑袋一荡,身体竟斜斜的飞了出去。 老徐身子还没有落地,狂风又起,大钟先生先生在半空中一击简单直接的冲拳又对着老徐脑袋砸了过来,拳头未到,拳风已至,老徐睁不开眼,他右手刀往自己面前三寸切了过来,试图挡住这一拳,迅猛的拳头突然停顿了一霎那,又冲撞过来,正正打在老徐的圆刀侧面,拳头带着圆刀向后荡去,狠狠的撞在老徐的脸上,老徐脸上的蒙面巾四分五裂,一瞬间老徐鼻涕眼泪鼻血喷涌而出,眼前一片模糊,头脑晕晕沉沉。 又是一击直来直往的冲拳,凿向老徐胸口,曲先生大喊一声:“留活口!”拳头犹豫了一霎那,改变了方向,正中老徐腹部,,老徐根本没有做出一点防守反应,他的上半身缩成一团,双腿却荡了出去,“啪嗒”一声双脚跪地,膝盖在地上摩擦,划出去一丈多远。大钟先生就用了一脚两拳,把老徐打跪在地,呕吐不止。 场上所有人都被大钟先生这雷霆万钧的攻击惊呆了,甚至孙燚,李砚,大柱子等人也看呆了,他们都知道大钟先生一身横练功夫出神入化,没想到他不光挨打厉害,打人更是厉害。 魏书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身天蓝色长袍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带着救世主一样的表情。虽然他长得也算帅气,可是看起来就是贱贱的样子。 孙燚身子一软,萎顿在地,这两位大爷来了,我用不着拼命了。 魏书生似乎本来还想说几句场面话,证明自己的存在和及时出现的意义,但是走近一看,许萧萧脸色惨白,身上居然有几处斑斑点点的血迹,身体在腾挪之际略有不适,他顿时对着赵先生大骂起来:“赵无极,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你怎么保护她的?啊?你没看见她受伤了吗?” 赵无极也无力辩解,苦笑着摇摇头,专心对付面前的对手。他都不敢开口说话,唯恐一开口自己这股气都泄了。 第131章 大局已定 魏书生骂归骂,,手里动作却一点不慢,拔剑而起,闪身就冲近许萧萧的对手面前,脸色铁青,眼神凶狠凌厉,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一口气连扎数十剑,每出一剑嘴里都骂道:“接啊,接啊,接啊,你再接啊,你再接,再接……打女人!来,看你打女人,打女人!打女人!老子刺死你,刺死你,刺刺刺刺刺……”场内剑光如电,纵横交错,他那对手竭尽全力地腾挪闪躲,空中朵朵血花绽放,不一会,那杀手灵活的身子从半空中掉落,一身无数血点 喷射出来,目光呆滞,颓然倒下。 许萧萧脸色居然红了起来,偷偷的看向赵先生,赵先生一边对付着对手,一边温和的对着她笑,眼神中有一些内疚,有一满满的心疼,没有保护好她,自己确实很是惭愧。 柳笑颜松了口气,这三人里,她的状态还是最好的,虽然也有些疲累,状态不如之前那么饱满,但是单独对付一个对手,她就没有多少压力了,她越打越是放松。 对手却被疯狂的魏先生吓到了,魏先生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嘴唇微动,念念有词,好像在骂人又不想给许先生听见影响自己的形象,他的嘴唇动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又按耐不住的发出声音来:“还有你?还有你?老子刺死你,刺死你,刺,刺刺……”嘴上动作快,手上动作更快。 孙燚他们之前看魏先生的剑法那是大气磅礴,仙气飘飘的感觉,现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此刻的剑法就像,就像……就像一个拿着针扎小人的婆婆,一边诅咒一边扎,不把小人扎个千疮百孔不算完的那种,细细密密,急急切切,一把长剑被他使得好像一把分水刺一样恶毒。对手把自己的剑舞成一个银色的圆,看上去水泄不通,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剑尖撞击声后,那个人突然手上一松,剑落在地上,身上脸上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多少个剑洞,鲜血染红了全身,他眼神哀怨的盯着魏书生,致死都觉得冤枉。 魏书生喘了口气,又盯向赵无极的对手:“刚才有你?是不是有你?”他的声音尖锐,凄厉,,赵无极的对手面对赵无极都已经忙于拼命了,现在那个神经质的眼神又盯上了他,他感觉自己全身冷汗直冒,寒毛竖立,冰冷的感觉直达心底,那个人走过来了,走过来了,看,他的脸抽抽的,眼睛毒毒的,嘴抖抖的,他要过来了,要过来了。那个杀手也算事江湖上有名气的人,这一下,居然被魏书生吓到了,他突然把手中的刀一丢,往地上一跪,全身吓得瑟瑟发抖:“我认输。我认输!我知道是谁雇佣我们的。别杀我。别杀我。” 赵先生愣住了,再看看魏书生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他走近魏书生面前:“师兄,谢谢你,一会儿,我请你喝酒可好?”魏书生表情呆滞了一下,脸上的凶残之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声回答道:“哎呀,赵师弟,咱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啊客气话啊,你请我喝酒啊,那感情好,我一定到。”说完压低声音贴近赵先生耳边恶狠狠的说:“别再让她受伤了,否则下次我饶不了你!”赵无极一脸惭愧:“知道了,魏师兄,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魏书生和大钟先生的突然出现,瞬间扭转了局面,孙燚趴在地上,懒懒的不想动,李砚和大柱子坐在他的身边,也懒懒的不想动,笑颜走到孙燚身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神温柔的看着孙燚,孙燚看着她,月光下,眼里尽是彼此。心里尽是彼此。 曲先生和吴立行还是打的难解难分,大局已定,曲先生更是气定神闲,吴立行的刀很快,光明正大,杀伐果断,只是遇见了曲先生,曲先生的战斗经验太足了,这一辈子不知道打了多少仗,见识过多少快刀,此刻心中安稳,更是轻松自如。吴立行对他的威胁也就有数了。只是曲先生知道吴立行不是为了钱来杀刘惜军,而是为了十几万的灾民复仇,这样的人,心里有正气,又有挑战权柄的勇气,他不该死。 酣战半晌,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队骑兵气势汹汹的闯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刘四喜和小柱子,曲先生手下慢了几分:“吴兄弟,你这一身武艺,应该留着做更大的事,而不是听信谣言为某些阴谋者牺牲,你现在要走,我放你走,这件事情的真相,你以后会清楚的。” 吴立行看着奔腾而来的骑兵,又看看身边的人,大钟先生战意正浓,魏书生心里还憋着火,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吴立行,吴立行知道今日不能再对刘惜军动手,也停下了刀。 虽然身处包围之中,吴立行还是神色自若:“你说的可是真的?” 曲先生点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你自己看看,有多少为了悬赏想要杀他,谁出的悬赏?你自己心里应该有判断。” 吴立行想了想:“好,今日暂且放下此事,日后我会调查,如果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我自然还会找他,我不信你这样的人,可以永远在他身边保护他。“ 刘惜军大声说道:“我的头就在这里,你要拿,随时来拿走。” 吴立行点点头,对着曲先生说:“好!我信你一回。”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并不快,却三步两步没了人影。 :“曲先生,就这样放过他吗?”魏书生还是耿耿于怀。 曲先生望着吴立行消失的方向:“这是忠义之人,他不该死在我们手上,江湖上多一些这样的人,对大夏朝更好。” 刘四喜和小柱子翻身滚下马,四喜连滚带爬的跑到刘惜军身边:“大人,大人你还好。” 小柱子跑到曲先生身边:“曲先生,他家伙果然另有所图,还好稽秘司早有安排,将他拿下了。”说完指了指骑兵队伍:“按你的吩咐押解过来了。” 曲先生摸了摸小柱子的头:“干得好。小柱子也长大了。” 第132章 杀人灭口 魏书生和大钟先生忙着给众人疗伤,所幸都是皮肉伤,就是伤口多了一些,流血多了一些,日后有时间好好调养一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刘惜军走到曲先生身边:“先生果然妙算,那魏大伟到底是谁的人?” 曲先生摇摇头:“你不用管他是谁的人,现在你想怎么做。”他指了指被大钟先生拖过来的老徐,李砚抓到的断臂的杀手,被魏书生吓的头投降的家伙:“你要不要审问一下?” 刘惜军往地上吐了口痰:“还审问什么,先去抓人。把人抓了再慢慢审呗。” :“好,那就依你,动身。”曲先生干脆利落的说:“动作快一点,免得夜长梦多。” 刘惜军挥舞着手:“留下十个人,收治伤亡,其他人,全体都有,目标,城令府,全部包围,一个人不许走掉。” 刘惜军在刘四喜的帮助下,艰难的翻身上马,他环顾四周,眼睛通红,:“刘四喜,你带人,把我们的兄弟带回家,一个不能丢下,等我回来再说。” 刘四喜抱拳:“诺。都尉大人!” 一行人骑上马,一路直往城令府。 骑兵们早已经把城令府包围的水泄不通,府外本来停着好些马车,今日给钦差大臣送行,平武城内所有有资格赴宴的人全部到齐,谁敢不露面呢,一顶蔑视钦差的帽子盖下来,天大地大无处躲藏。骑兵踏马向前,将这些马车和车夫全部赶在一个小圈子里,不许离开。听到动静的管家,从府里跑了出来,看见骑兵们杀气腾腾的样子,连多问两句话都没有,心惊肉跳的转身跑回府里。 已经过了时辰,酒宴尚未开始,同知邓辉笑眯眯的陪着寇其年聊天,说些天南地北的趣事,城令章永鸣和通判官武开兵开始也陪坐于前,随着天色渐晚,两人越发心不在焉,脸色难看起来,再过了一会儿两人借故离开,到现在还未露面,邓辉心里暗暗发笑,看来这次章永鸣是踢到铁板了。 章永鸣脸色发青,越发显得脸庞消瘦,他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武开兵诚惶诚恐站在一边。 :“怎么还没有消息?这都多少时间了。”章永鸣极力压低了声音问道。 武开兵汗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知道事情不妙,但又心存侥幸:“大人,不用担心,出动这么多人,不会失手的。” :“去他妈的不会失手,这么长时间,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说是拦住他们了,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消息,连传信的人都没有回来,你说不会失手?”章永鸣脸色更加焦黄。 :“大人,看着时间也才半个时辰而已,刘惜军毕竟还是带了几十个亲兵嘛,多少需要点时间。” 章永鸣听闻,越发觉得焦躁不安,心里好像空荡荡的:“不行,继续派人去探,确保万无一失。” 武开兵为难的说:“大人,我身边信得过的人都安排出去了,手上无人可派啊。” 章永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知道这事情要是败露了,我们几个人会是什么下场吗?谁都保不住我们,知道吗?谁都保不住!张太傅都保不住我们!” 武开兵身体哆嗦着:“大人,大人,肯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门外传来邓辉的求见声:“大人,什么时候开席?”说着话,径直走了进来:“两位大人啊,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没有消息啊。?”他一脸担忧的问,心里却明镜似的。 章永鸣勉强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邓大人,我已经派人去查看情况了,应该马上就能得到消息了, 正说着话,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大人,大人,门外来了许多骑兵,将府上团团包围了。” 话音未落,武开兵“啪”的一声坐在地上,一脸死相:“完了,完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章永鸣两眼无神,“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全身都颤抖起来,焦黄发黑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这下完了,这下完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的眼睛慌乱的四下乱看。一眼看见武开兵面带死色的坐在地上。 章永鸣心中一动,顿时一个邪恶的主意涌上心头,他死死盯着武开兵,脑子迅速的思索着,一转眼时间,就下了决心。 邓辉装模作样的站在原地,撞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章永鸣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邓辉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章永鸣是什么意思。章永鸣又看了一眼武开兵,武开兵瘫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副等死的样子。章永鸣悄悄生出手掌,对着武开兵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闪着残忍的凶光。 邓辉瞬间就明白章永鸣的意思,这是要把武开兵灭口啊,也是的,这发布悬赏和雇佣杀手的事,都是武开兵亲手操持的,如果武开兵死了,还确实有点死无对症的意思啊。邓辉背上冒出一身冷汗。这个章永鸣果然不是一般货色,这样的死局,居然还能给他找到一线生机啊,武开兵对他那是一个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章永鸣居然死毫不犹豫的就想杀人灭口,这个章永鸣确实毫无人性。 邓辉脑子里闪电般的想过要怎么应付章永鸣,章永鸣早以按耐不住自己,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自己书桌前面,书桌上有一把裁纸刀,他一把抓在手里,藏在背后,走到武开兵面前装作不在意的问道:“武大人,你找人办的这事,他还知道些什么吗?知道邓大人和我的参与吗?” 武开兵头也没抬,绝望的说道:“大人,我怎么会说你们啊,这种事,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啊,我也就联络了典狱长一个人啊。” :“嗯,你做的还不错,这件事,可能还有一线转机。” 武开兵一听此言,立刻抬头:“还有…… “刺啦”一声,章永鸣一刀抹过他的脖子,伤口又长又深,几乎整个脖子都被切断了,鲜血喷射出来。 第133章 对自己更狠 邓辉都吓傻眼了,他没有想到章永鸣居然这么决断,下手这么狠毒。他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问道:“章大人,这,这如何是好啊?” 章永鸣走到管家身边,把刀递给他,管家手剧烈的哆嗦着接过刀:“大,大,大人你……” 章永鸣阴冷的说:“刚才武开兵大人不知道何故,突然对我袭击,试图刺杀与我,幸好我反应快,躲过致命一击,只伤到手臂,并且乘武大人惊慌之际,抢下他的刀,打斗中不慎将他割喉而死。邓大人可以为此作证。” :“来,你拿刀,对我左肩刺一刀,用点力气,刺深一点。” 管家手哆嗦着,别说刺一刀了,连刀都拿不稳了。“啪”的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管家脸上:“你他妈的快点!抖什么?” 挨了狠狠一巴掌,管家终于鼓足勇气,将刀尖对准章永鸣的左肩窝,闭上眼,用力一捅,刀尖直接刺穿了章永鸣的肩膀,从后面露了出来。章永鸣压抑着惨叫一声,憋的脸色鲜红,急促的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邓大人,你记得一会怎么说?章永鸣恶狠狠的盯着邓辉问道。 邓辉刚刚从震撼中醒悟过来,卧槽,以前看这个人只是阴,没想到还这么狠,这次弄不死他,老子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过。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嗯,章大人,我知道怎么说。”邓辉装作吓坏了的样子。 章永鸣又对管家说:“我和两位大人聊天,你进来报告有骑兵包围了城令府,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准备要出去查看,武大人突然抓起我书桌上的裁纸刀,对我狠狠的刺了过来,我受了伤,你救主心切,从背后抱住他,我趁机去抢他的刀,乱中割开了他的咽喉。知道了吗?” 管家连连点头:“知道了大人,我知道了。” :“好,快喊救命啊!你等着老子流血流干吗?出去,一边喊救命,一边派人找郎中!动作快点!”章永鸣强忍着剧痛,恶狠狠的说。 管家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章永鸣慢慢的颓倒在椅子上,苦笑着说:“居然还要用苦肉计,看看能不能蒙过去。” 邓辉看着章永鸣:“章大人,你果然够狠啊,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啊。” 章永鸣脸上亢奋的红色迅速的消减下去,转而变成惨白色。 等刘惜军,曲先生等人赶到城令府的时候,城令府内乱做一团,一问才知道,居然是武开兵大人不知何故刺杀章大人,却被章大人反杀,章大人流血不止,身受重伤。 刘惜军玩味的笑了笑:“呦吼,这老东西还挺狠啊,下手挺毒的啊。” 江白跟在身边随口应到:“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狠啊,比你阴,比你狠的人多了去了。诶,曲先生,这武开兵一死,还能不能钉死章永鸣啊?” 曲先生无所谓的说:“你们稽秘司不是掌握了很多线索,难道不能指证章永鸣?” 江白想了想皱眉说:“你别说哦,这件事虽然是章永鸣策划的,但是好像出面的是武开兵哦,武开兵找了那个姓徐的典狱长,之后的事情都是那个典狱长办的,章永鸣要是死不承认,这件事还有的扯呢。” :“没事,我们还有别的办法,章永鸣再狡猾,这次也逃不掉的。”刘惜军很肯定的说。 刚走近城令府,迎面一群人抬着章永鸣就往外跑,正好撞上,刘惜军张开手臂挡住去路:“这是怎么了?城令府里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一群官吏七嘴八舌的说道:“快让开,章大人遇刺,流了很多血,着急找郎中啊。” :“啊?竟有此事?何人敢于此地行刺章大人?现在怎么能放人出去呢,凶手肯定在府中啊,放跑了凶手怎么行?” 刘惜军转头对外面喊:“包围城令府,一只老鼠都不能放出去。再来一个郎中,这里有伤者要治疗。” 吩咐完这一切,刘惜军装模作样的把人往回赶:“回去,快回去,我军士里有很好的郎中,上好的伤药,赶快进去给章大人疗伤。诶,寇大人,邓大人你们也在啊,来来来,搭把手,把章大人抬进去啊。” 抬着章永鸣的一帮人也没有奈何,赶忙又把章永鸣抬回了城令府。 走进灯火通明的中堂,众人才看见刘惜军及其身边的几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不由大惊,寇其年脸色大变:“刘都尉,你等为何搞成这般模样?乱匪进城了?” 刘惜军脸色一沉:“寇大人,本都尉在前往城令府途中遭受大批杀手袭击,身边亲兵队几乎全员伤亡,若不是身边这些壮士援手,今日你也只能见到我的尸首了。” 寇其年看着孙燚等人,几乎人人挂彩,心里早已信了几分,再想到城令府内发生的刺杀案,凭他多年为官的经验,心里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拱拱手,:“刘都尉,交给你处理了,相信你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刘惜军结果话头:“寇大人,下官一定不负所望,将此事查个清楚,大人回去也能交代。” “管家,管家?”刘惜军丢下寇其年,转身大喊。 :“诶,大人,小的在。” :“去,把桌子拼一下,再去找几床棉被来垫着,嗯,还要烧水,多烧一些清理伤口,干净的布条多找一些来,要棉布啊,快点快点,动作快一点啊。”刘惜军煞有其事的安排下去,别说,一旦有人做主了,周围的人反而没有那么慌乱了。 刘惜军走到章永鸣身边,割开他的长袍,看见左肩上那个又深又大的伤口,居然伸手捅了进去,章永鸣痛的惨叫一声,全身颤抖。刘惜军拔出手指,在章永鸣的身上擦了擦血迹:“哎呀,伤口还挺深呢,要马上治疗啊,要不然得了见风死就麻烦了。是不是啊,章大人?”刘惜军冷笑着看着章永鸣的眼睛。 第134章 倒戈一击 一会儿时间,管家就带着人拿了被褥,棉布,热水跑了出来,刘惜军喊人把几张桌子一拼,铺上被褥,将章永鸣摆在上面,喊来一个手下,手脚利索的清理伤口,散上伤药,包扎起来,军队的伤药效果确实不错,很快,伤口的血就基本止住了,只会有点慢慢的沁出。刘惜军拍了拍章永鸣的肩膀,:“章大人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好啦,现在章大人性命无忧了,那么我们就要问问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城令府内暗杀城令大人,还好城令大人无恙,若是城令大人被刺杀成功,我们平武城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都丢了大大的脸面啊!”刘惜军环顾四周:“当时谁在事情发生的当场啊?谁能出来说个明白?” 邓辉拱拱手走在人群之中,:“我在” 管家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我也在。” 刘惜军的眼光在两人脸上扫过,邓辉的表情似笑非笑,刘惜军的眼光在他脸上稍作停留,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管家六神无主的按照章永鸣的交代,吞吞吐吐的说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嗯,走,来两个人,抬上章大人去书房看看现场啊。”刘惜君吆喝了一声,走进两个军士,两人一人提起被褥一边,抬着就走。 一群人乌泱泱的拥进章永鸣的书房,书房的地上一大摊的血,房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很多人不禁用手捂住鼻子。 刘惜军和曲先生率先走了进去,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武开兵,武开兵身子后仰,脖子很诡异的扭曲着,脖子上一道黑红色的巨大豁口,几乎将脖子切成两截,白森森的喉管清晰可见,好些人看见这一幕,一把捂着嘴巴冲了出去,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刘惜军绕着武开兵的尸体转了一圈,又蹲下去仔细观察了他的伤口,武开兵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里尽是疑惑与不甘,刘惜军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武大人这是死不瞑目,这刀口,刀口平滑,深可见骨,可见当时章大人动手时候手下一点都不留情啊。突然受袭,肩上受那么重的伤,反击时候还能如此干脆利落,章大人果然神勇。” 章永鸣躺着,脸色蜡黄,双眼紧闭,像是晕厥过去,听的刘惜军这样说话,他的眼皮激烈的抖动了一下。 :“来来来,管家”刘惜军冲着管家招招手:“你来说说当时大家的位置。” 管家战战兢兢的走到刘惜军身边,身子抖的像筛糠一样,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我,我。。。” 刘惜军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轻松的说:“别怕别怕,当时是什么情况,你演示一下就好。”突然他语气严厉起来:“袭击朝廷官员,你知道多大的罪?诛满门!你想清楚了再说!” 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惜军看着跪倒在地的管家,冷笑两声:”呵呵,怎么吓成这个样子,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管家的表现确实非常反常,在场的官员们都看出有些不对。聪明点的官员,或者多少知道点隐情的官员们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一个驻军武官,一个最高文官先后遇袭,此间事,定有蹊跷。 刘惜军打量着管家,管家吓的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刘惜军的眼神扫过众官员,一些人的眼神闪躲不及,刘惜君哈哈大笑起来:“邓大人,当时你也在场,要不,你和钦差大人以及各大人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邓辉早就站在一边,他看着刘惜军,刘惜君看着他,两人眼神交流,似乎彼此默契十足。 :“寇大人,都尉大人,各位大人。”邓辉对着一众官员拱拱手。 :“今日我所说之话,句句属实,请各位大人们做个见证。” 邓辉伸手指了指躺在被褥里看起来人事不省的章永鸣说:“他,章大人,多日前与我,武大人密谋刺杀都尉刘大人,下官当时被其二人逼迫,不得不答应。事后,本人觉得章大人此举属实有有违国法,但本人人单势薄,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能私下向刘都尉通风报信。”邓辉说着这话,看了看刘惜军。 刘惜军点点头:“正是因为有了邓大人的密报,此次我才能在众多贼子偷袭之下逃的性命。” 邓辉又说:“除了通报了刘都尉,我也私下向稽秘司做了汇报。” 江白亮出腰牌:“邓大人确实提前向稽秘司做了预警。” 邓辉的脸上放轻松了很多:“后来,章大人和武大人私下做了袭击的计划,只是说将在今夜摆宴给钦差大人践行,借机除去刘都尉,下官曾经质疑,除去刘都尉,守备军群龙无首怎么办,章大人说,自己早已在守备军里安排了人手,刘都尉一死,自然有自己人可以接过守备军的军权。” :“守备军部都尉魏大伟,因一己之私,在得到主将遭袭一事后,不但不及时救助,反而试图杀死报信军士,故魏大伟已被我部缉拿,押下待审。”刘惜军平和的证明了邓辉所言属实。 邓辉继续说道:“今夜,章大人和武大人在书房等待袭击成功与否的消息,管家突然来报,说守备军骑兵包围了城令府,章大人知道事情失败。此事因为具体细节都由武大人操持,章大人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趁武大人不备之际,用裁纸刀割断了武大人的咽喉。” 众人大哗,大家的表情丰富多彩。武开兵对章永鸣忠心耿耿,章永鸣最得心应手的手下,全城的官员都知道,听到章永鸣亲手杀死武开兵,众人的心里顿时有些戚戚然。一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场面有些嘈杂。 刘惜军面无表情的摇了摇手:“安静,安静,听邓大人说完。” :“然后章大人让管家刺伤他的肩膀,造成被武大人偷袭,自己和管家反杀了武大人的的假象。”邓辉一口气说,深深的叹口气,像是如释重负。 第135章 尘埃落定 钦差寇其年现在该是场面上官职最大的人,他走出来,大声问道:“邓大人,你所言非虚?” 邓辉面色严肃,:“寇大人,本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一字不实,愿受国法处置。” 刘惜军大喊一声:“把人犯带上来。” 一会儿,进来几个军士,甲胄在身,哗哗作响,架进来几个伤痕累累的犯人,往地上一按,跪倒在地。 :“各位大人,这些人就是袭击我的人,你们看看,是否有认识之人?”军士一把抓起几人的头发向后一扯,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邓辉指着老徐说:“这个人应该有很多人认识的,典狱长老徐。” 旁边有几个官员连连点头:“对对,这个是老徐” :“对,他是典狱长,之前见过两回。” :“没错了,这个典狱长是武大人一手提拔起来。” …… 刘惜军端起书房桌上的一杯茶,漫不经心的走到章永鸣面前,章永鸣似乎还在昏睡之中,只是眼皮不由自主的狂跳,邓辉的反戈一击,将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击碎了,他脑子里疯狂的转动着,也想不出什么解脱的办法。 一杯茶突兀的泼在章永鸣的脸上,章永鸣措不及防,一下睁开了眼睛。 刘惜军戏谑的眼神盯着他,:“呦,章大人醒了啊。看来章大人身体还不错啊,自残流了那么多血,居然这么快就醒了。来人,帮章大人扶起来,我看章大人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两名军士大步走了过来,粗鲁的抓住章永鸣的两边胳膊,把他拉扯起来,伤口的剧痛让章永鸣叫了起来。 :“轻点不会啊,章大人受伤了啊。那么用力干嘛?快点看看,章大人伤口是不是有流血了,来人啊,搞点浓盐水来,给章大人伤口消消毒,重新包扎。”刘惜军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大声吆喝着,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乐。 孙燚和笑颜,李砚,大柱子几人站在稍微远一点的角落里,看着刘惜军的表演,忍不住点头:“这刘大人果然也是很阴的货色啊,这个姓章的有的难受咯。” :“刘都尉的亲兵就没剩几个人了。他现在还能笑出来,很厉害了,换做我,早把姓章的千刀万剐了。“柳笑颜觉得男人就该这样,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章永鸣的身上,章永鸣凶狠的盯着邓辉:“邓辉,你血口喷人。这般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到底是何居心?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却喂不饱你这个狼子野心。” 邓辉拱拱手:“章大人,同朝为官,我于你无任何私怨,,当下反旗四起,你却密谋杀害守备军首领,你居心何在,我邓辉怎能与你同流合污?”这义愤填膺的一席话说的正气凛然。 章永鸣知道大势已去,精神迅速的颓萎下去,身子也软了下去,这一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寇大人,此件事已然真相大白,希望你回程之后,将平武之事明明白白的奏报陛下。”刘惜军对着寇其年说道。‘ 寇其年看见章永明罪证确凿,无可抵赖,自己回去后,也只能实话实说。这张太傅也是识人不明啊,这种人怎么能保的下来呢。:“刘大人放心,在座各位大人放心,此件之事,我必定如实禀报陛下,邓大人,你先将章永鸣及其附党收押入监,等候陛下批示。” 邓辉拱手弯腰:“下官遵命。” :“另外,平武城不能一日无主,邓同知,今日起你暂代城令一职,待圣上旨意。” 邓辉心里大喜,毕恭毕敬的说道:“遵命,大人。” 寇其年看着一众官员:”各位大人,今日事发突然,请各位大人日后各司其职,通力合作,确保平武城正常运转。” 众人拱手施礼:“大人所言极是,本官自当如此。” :“好了,各位大人,无事先退下。我和刘大人,邓大人还有事情商议。”寇其年不客气的逐客。 众人散去,邓辉几人另找了一个房间,腹中饥饿,邓辉吩咐城令府的下人上了些准备宴客的酒菜,几人边吃边商议。孙燚等人来到中堂,后厨传来诱人的饭菜香味,他们鏖战半天,也是饥肠辘辘,急忙吩咐城令府的下人赶紧上酒上菜。 这一些家伙一身血迹,遍体凌伤,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城令府的下人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手忙脚乱的摆了两桌酒菜。几位先生一桌,年轻人一桌。 先生们刚上座,年轻人这桌就陷入疯狂,一群人像饿红眼的狼,一拥而上,根本就不顾及形象和他人异样的眼光,你争我抢,一桌酒菜转眼就成了残羹剩饭,几个人还意犹未尽,眼睛绿绿的盯着先生们这桌,魏书生可不惯着他们,眼神一甩:“谁敢来?”年轻人们一想到刚才魏书生发神经时候的疯狂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眼神都冷静了下来。 :“后厨,后厨很多。”孙燚小声的说:“他们今天宴请很多人,还没开席人都走光了,后厨肯定还有很多。” 大家眼睛一亮,对啊,有道理啊。大家的眼神一交流,孙燚拔脚就跑,其他人不甘示弱,一拥而上,轰隆隆的直冲后厨。下人们都被他们的举动给吓坏了。 不知道寇其年,刘都尉,邓辉,江白几个人到底商议了什么,很久以后,几个人才从房间里出来,大家的神色都很不错,似乎解决了很麻烦的事情,步履轻松,神态松懈。邓辉和刘惜军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满满的志得意满,看来这两位才是最大的赢家,章永鸣在平武城好几年,此人一向视财如命,还不知道城令府里,藏着多少财富呢,这一次,大家肯定能狠狠的发一笔横财。 后厨一片狼藉,孙燚等人从不曾见过这么多美味珍馐,再加上腹中饥饿,大家都彻底放飞自我大快朵颐,吃着嘴里的看着碗里的想着盆里的,这一顿胡吃海喝,彻底喂饱了他们,等刘惜军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个人互相依靠着,满面油光,心满意足的酣然入睡。 刘惜军怜惜的看着这一群初长成的汉子们,这才是大夏男人该有的样子啊。 第136章 备战 过了两天,寇其中在黑甲骑的护卫下,踏上返程。 书院里的几位先生也已经离开,他们必须返回书院,在曲先生的建议下,孙燚等人留了下来养伤。孙燚等人在柳笑颜的监督下,无所事事的猫在都尉府附近一座院子里养伤,虽然只是皮肉之伤,又用了上好的创伤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把几个年轻小伙闷的不轻,每日都在屋子里躺着,这日子真是难过。可是谁敢提出质疑意见呢?柳笑颜姑娘斜眼一瞪,个个都低头垂目,老实的不得了。 又过了几日,军令到了,命令平武,安庆,湘水三城的守备军即刻出兵,清剿境内匪患,务必还大夏朝一个河清海晏。 收到命令的刘惜军坐在营帐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平武守备军全员不过万人,至少还需要留下五千人守城,自己只能带上五千人剿匪,而现在的情报显示,只是陈伟星一部的乱军,至少已经是五万以上,这五万可不是当初的那种战斗力,这五万人里可是他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而且他们袭扰了多处的县城,士兵基本都装备了武器,虽然不能说是精锐,但是五万人有组织,有训练,有武器的乱军,也不是自己几千人就能轻易搞定的了。这还是陈伟星一部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乱军队伍,三城合计至少二十万人了,而这三城守备军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万而已。敌我军力悬殊太大了,这个仗,要怎么才能打。 刘惜军召集众将,把军令传达,手下将领都面面相觑,说不打,肯定是不行的,说打,这尼玛现在怎么打得过哦。平武城最近城防的压力就够大了,万一再来一次乱军攻城,结果和上次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刘惜军挂好舆图,众将领们围了了上来,平武城境内最主要的两股力量分别是两支队伍,一支叫做“血旗军”大概三四千人,这一支队伍虽然人数少,但却是有数百骑兵,而且根据各方汇总的消息,这一支队伍来去如风,飘移不定,没有固定的驻地,他们不轻易骚扰百姓,军纪甚是严明,当然,他们的战马等级一般,骑兵也只有少量半甲,兵器以刺枪,战刀为主,没有弓弩,据说和周围的几支口碑极恶的乱匪打过好几次战,每次都是得胜而归。这一支队伍,必定是守备军的劲敌。 刘惜军想了想一会,摆摆手说:“这一支队伍我们暂且不理,换一个对手。我个人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去清剿这一支乱匪。”刘惜军指着舆图说:“你们看这里,这里是青云县境内,这里有一支叫做“青云军”的乱匪,这匪军的首领叫做周立根,流氓出身,据说有三四万人,我觉得这支队伍应该是我们第一战的对手,他们人数虽然看起来不少,但是他们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军纪极差,成分也是参差不齐,鱼龙混杂,这一伙乱匪打着义旗,干的却是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事,我们应该先对付他们。” 众将面露难色,不管怎么说,对手也是有几万之众,战场上刀剑无情,局势变化莫测,以少击多,风险还是很大的。但是没有人敢出言反对。 刘惜军看着大家的脸色,面容一板:“如果没有反对意见,就这样决定了,这一次,骑兵全部出动。有这两千骑兵在这个战场上策应,我相信我万守备军的将士们一定能奋勇杀敌,剿灭乱匪。” 众将士神色严肃起来:“遵都尉大人命。” :“好,我去城令府协调粮草,你们各自回去准备。不得有误。” 院子里的青年们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这一段时间吃得好喝的好休息的好,个个体力充沛,精力旺盛的无处发泄,只能自己和自己较劲,每日几个人自己混战一番,消磨时间,消耗精力。 这一日黄昏,几个人抱团打了一场,坐在院子里休息,小柱子突然说:“诶,我发现这几天守备军很忙乱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啊,我昨天见到四喜,四喜吞吞吐吐的说了两句,好像他们要去剿匪诶。” 大家伙一下来了精神:“真的假的?剿匪吗?什么时候?” 小柱子为难的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他们这几天都在整理各种行装,四喜哥又不肯和我多说。” 孙燚靠在李砚的背上,眼珠子乱转,:“去问问曲先生?还是直接去问刘都尉?” :“如果真的要去剿匪,曲先生应该不会让我们去?”小柱子迟疑的说。 孙燚一下站起身:“这样啊,那我们就直接去问刘都尉呗,怎么说上次我们为了救他可是流血又流汗了呢。对,他不能骗我们的。”孙燚的表情有些兴奋,打仗啊,剿匪啊。 :“那你去问呗,我们等你消息。”李砚扭了扭身子,靠在了大柱子的身上。 :“去就去,有啥的。”孙燚转身就跑,刚出门,迎面撞上曲先生。 曲先生一手撑住孙燚的头:“阿蛮,又往哪里去?” 孙燚为难的笑了笑,:“曲爹,我去找刘都尉。”曲先生手上轻轻用力,孙燚被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推了回来。 :“怎么了,看来你们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曲先生看着大家隐藏不住亢奋的表情,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孙燚一晃脑袋,逃出了曲先生的手掌:“曲爹,守备军是不是要去剿匪啊?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啊。” 曲先生点点头:“对的,守备军接到军令,要出城清剿平武境内的所有匪患,现在正在准备粮草,整顿军备。” :“曲爹,我们能不能去?在这院子呆了这么多天,太无聊了。” 曲先生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去打仗,不是去郊游。你这什么态度啊?无聊?” 孙燚悻悻的说:“我知道去打仗啊,我们也可以去打仗嘛,这一段时间,我们也经历过不少事啦。” :“身上的伤好了?不痛了?没事了?”曲先生一连串的问道。 :‘好啦。好啦,不信你看。”孙燚 一下脱掉了自己的衣裳,露出健壮的身体:“曲爹你看,好了啊。”他挥动着手臂,上下跳动:“你看你看,全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了。” …… 第137章 等三年 曲先生不理会孙燚,转头问向李砚等人:“你们呢?也想去打仗?” 李砚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大丈夫自当横刀立马,驰骋疆场。” 大柱子站了起来:“我给阿蛮当亲兵。他去哪,我去哪。”小柱子一下蹿了起来:“曲先生,我是斥候。” 四个年轻人站在一起,英姿勃勃,斗志昂扬。曲先生看着这几个孩子,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全身上下洋溢着青年人气冲斗牛,无所畏惧的英勇气概。曲先生心里一时感慨万千,大夏朝啊,终究有着无数这样的热血男儿啊。 :“好,我可以找刘都尉给你们办理军籍,但是你们要想好了,办了军籍,你们就是军人,你们将来的大多数时间,都将在军队里度过了,哪里有战事,哪里有需要,甚至是哪里有死亡,一旦有令,你们都不得推辞。”曲先生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以后要驻军营吗?”孙燚傻了眼,他的眼神飘啊飘的又飘到院子里那绿色身影上,柳笑颜严肃的站在院子里,面对男人们重要抉择的时候,她很安静的一句话不说,女人可以耍小性子,女人也要知分寸。孙燚的眼光飘飘忽忽,表情扭扭捏捏,憋了很久才小声问了一句:”曲爹,那个,那个当兵了可以娶亲吗?” 声音固然很小,但是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大家愣了一下,顿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连曲先生都没有忍住,孙燚没有笑,他扭捏的表情,眼神真诚。柳笑颜脸上红了一下,转身想走,又停下脚步,似乎也在等曲先生的回答。 :“可以,不过嘛,不能随军。每三年有两个月假期。”曲先生止住笑,很严肃的回答。 孙燚的表情更扭捏了:“这样啊,这样嘛,这样……”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院外传来刘惜军忍俊不禁的声音:“当然,如果多立战功,官至千总,家属可以随军的。” :“啊,这样啊,官至千总需要多久?还是要多大的战功呢?”孙燚还是要问个明白,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幸福呢。 刘惜军想了想:“正常升职的话,十年,如果战功彪炳的话,很快,一年都行。” 孙燚的眼神又飘了出去,远处那个倩影点了点头,又飘然离去。 :“可以吗?可以不可以啊?”孙燚大喊着。 房间里传来俏生生的回答:“三年。” 孙燚立刻亢奋起来:“好!三年就三年!!” 众人哄堂大笑,李砚用力鼓起掌来,大柱子,小柱子激动的脸都红了。 刘惜军微笑着拍了拍孙燚的肩膀:“被袭击的时候,你们几个舍生忘死的保护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等三年那么久。” 曲先生拂须微笑,心里却在想着,到时候要怎么才能和柳大人说清楚啊。柳大人那刚正不阿的秉性,有点难打交道啊,算了,管他呢,到时候挨打挨骂都是阿蛮自己去挨着,谁让他私自拐人家家的宝贝女儿呢。 刘惜军问孙燚几人:“你们是要下队伍,还是愿意来给我当亲兵,我的意思呢,最好是来给我做亲兵,这样的话呢,我可以很安心的睡觉咯。不过当我的亲兵,立功的机会就要少很多,下到队伍里,立功的机会大一些。“他笑眯眯的看着孙燚:“你自己怎么想啊?” 孙燚毫不犹豫的说:“我肯定要立功啊,你没听见嘛,我只有三年时间呢。你别坑我啊。” :“行,那你们四个人我就给你们丢在骑兵队里了,王晋勇说你们都做过斥候的训练?”他不相信的看着大柱子:“他也是斥候?” 大柱子涨红了脸:“我自己有马。而且,我跑的很快。” :“不行,大柱子这身板做什么斥候啊,他当然要做最猛的战士了。”孙燚连连否定。大柱子这身板上了战场,想要立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就应该是战场上万人瞩目的猛将! :“大肚哥,你呢?怎么选?”孙燚问李砚。 李砚漫不经心的说:“我不在你边上,你不害怕吗?这还要问?” 小柱子连忙搭话:“我是斥候,没得选。” :“哈哈,行,那我们三个就做斥候。”孙燚开心的很。大柱子脸色闷闷的,孙燚拍着他的背:“柱子哥,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保证。” 刘惜军从心眼里喜欢这个熊罴一样的汉子,他也拍了拍大柱子的背:“放心,你不是自己有马吗,你也在骑兵里,你们天天还是在一起。” 大柱子听说每天都还在一起,顿时又高兴起来。:“有啊有啊,我有两匹巨大的马呢,曲先生帮我借的。” 曲先生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你们骑兵主将的战马都没有你的马好。刘惜军,看好他的马,别被人抢走了。” 刘惜军大大咧咧的说:“谁敢?谁敢抢我刘惜军救命恩人的马?老子抽不死他。” 事实上,后来大柱子还是没有用上他的马,当他操起他新定制的狼牙棒后,只能做回两条腿的骑兵了。 晚上,月光正好,孙燚和笑颜坐在屋顶上喝酒,笑颜多喝了几碗,眼神亮亮的格外迷人:“阿蛮,你看月亮多漂亮啊,听说上面有一个很美很美的嫦娥姑娘呢。“ 孙燚的脸红扑扑的,眼神迷乱,酒不醉人:“笑笑,在我眼里,你才是最漂亮的。” 笑颜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看你傻乎乎的,谁教你这样和女孩子说话的。” :“笑笑,你要等我哦,我会很快很快很快的。”孙燚眼里全是女子娇艳的笑容,甜丝丝的。 :“嗯,我等你,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来,喝一碗,不许耍赖。”笑颜端起酒碗,与孙燚碰了一下,一仰头,喝了下去,舌头在红艳唇边舔了一下,又俏皮,又妖艳,孙燚眼神迷乱。 :“傻阿蛮,看什么呢。”笑颜小脸红彤彤的,嘴唇红艳艳的,引得孙燚心如擂鼓,咚咚作响,几乎要蹦了出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很轻很轻的抚上那娇艳的吹弹可破的脸颊,手指带来柔软细腻的触感,朦胧月色,一时恍如梦中,忘了今夕何夕,今年何年。 第138章 血旗军 第二日,刘四喜亲自将几人送至军营。孙燚三人分在同一伍斥候队里。骑兵千总秦山河一见到高大威猛的大柱子,乐的捡到宝一样,再看到大柱子身边两匹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高大骏马,眼睛里都要闪出幸福的星星了,:“哦吼,这爷们,叫什么名字?” 刘四喜说:“老秦,这个可是都尉眼里的宝贝啊,借给你用可以,别用坏了,都尉可饶不了你。” 秦山河围着大柱子身边转着圈子,居然要仰头才能看清楚大柱子全身:“放心放心,这大家伙我先留在身边做我的亲兵。等有大战的时候,我再放出去杀敌立功。这等好汉,我肯定不能拴在身边的。” :“那好,我回去向刘都尉交差了。”刘四喜转头对着大柱子说:“柱子,你放心,秦千总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他亏待你,你来找我,我给你出气。” 秦山河搂着刘四喜的肩膀:“刘哥,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来,我送你。” 刘四喜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声,秦山河再回头望向大柱子的眼神,居然充满了感激。 秦山河腰杆笔直,两条长罗圈腿,一张大方脸,棱角分明,做事也是大大咧咧,口直心快,刘惜军对他极为信任,所以才把这一支骑兵交给他带领,秦山河也是不负所托,将这两千余骑训练的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算是南方少见的精锐骑兵了。唯一欠缺的也就是足够的战斗经验。 刘惜军与邓辉正处于蜜月期,守备军需要的粮草药品很快就准备好了,刘惜军决定自己亲自带兵前去剿匪,他带走六千余人,剩下四千余人负责看守平武城,留下来的守城的将领是将军宋轶,宋轶也是守备军老人了,年近五十,家已经安在平武城,为人成熟稳重,做事从不冒进,倒是守城的最佳人选。 三日后,大军开拔,前往青云县。 青云县距离平武城两百六十余里,要是急行军的话两日便能到,刘惜军并没有这样做, 守备军也基本没有出门打过仗,这一路,还需要操练一番,好好的磨合队伍之间的默契,这只是第一战的开始,第一战,要谨慎,要必胜。 孙燚等人跟着这一伍的斥候每日都奔波在前出探路的过程中,这一路下来,基本都没有遇见什么人,偶有不长眼的小毛贼看见骑兵,早就拔腿就跑,哪里又能跑过战马呢,三天时间里,倒是抓了十几个小毛贼回来,抓到的毛贼都送到刘惜军的营帐,刘惜军会亲自审问他们,用以了解最新的周围态势。 在大军开进青云县的同时,青云县外八十余里地的一处荒山,驻扎着一支来历不明的骑兵,这一支骑兵大概六百来人,打一面鲜红的“血旗”,这就是平武境内最是飘忽不定的“血旗军”。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简单窝棚里,有四个人坐在地上。为首的脸上戴着一个木雕鬼面具,青面獠牙甚是丑陋。坐在左侧的一个二十来岁的人说:“大首领,平武守备军出发好几天了,今日探子来报,他们在我们西侧,距离青云县不到一百里地了,按照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不出意外的话,后日中午应该就能到达青云了。” 大首领看了看另外一个人:“青云匪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他们还没有发现。”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粗壮的汉子,圆头圆脸,憨呼呼的样子。 :“没了?”大首领等了半天没有下句。 汉子张了张嘴:“啊,没了。” 二十多岁的人笑着说:“大首领,虎哥说话就是这样啊。大狗哥,你来说说情况。” 另一个明显表情比较张扬的汉子精神振奋:“周立根那个家伙现在手下人多势众,前段日子偷袭了安庆下辖的并田县,收获颇多,现在每日都在青云县里过快活的日子呢。以为这平武境内都是他们的天下,根本没有丝毫警惕性。” :“守备军才六七千人,青云匪现在三万有多,我怕是守备军不慎吃了败仗,青云军要是拿到了这几千人的军械,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大首领沉重的说。 那青年男子说:“大首领,你有什么打算吗?” :“周立根与我们有血海深仇,这个人必须要死,青云匪军丧心病狂,杀人掳掠无恶不作,必须要铲除他们。”大首领狠狠的说:“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官兵一把?” :“大首领,我们也是官兵眼里的乱匪啊,我们怎么帮他们?他们一定会趁机消灭我们,拿我们的人头去换军功,你别想的太天真了!”青年男子急眼了。 :“他说的对。”汉子的表情也肃穆起来。 大首领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这不是在想嘛,想清楚才能做啊。” :“大首领,你别胡思乱想了,方家军攻打平武多少人?不基本都被守备军杀的精光?你怎么敢想与官兵合作啊,这个建议我不赞成。”大狗哥不乐意了。 :“你们担心什么呢?难道我会送到官兵面前吗?我们只需要提供情报给他们就行了,青云匪那一帮人是什么德性你们也都知道,仗着人多,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其实他们就是一群流氓头子,手下各自拉拢一帮人马,打胜仗占上风的时候还能齐心,一旦有了败势,他们跑的比谁都快。我们和他们打了这么多次,难道还不清楚吗?”大首领并不着急,慢慢解释着。 青年人摸着鼻子想了想:“道理是没错,但是你就不怕官兵打完了他们,转头来打我们吗?” :“呵呵,他们要找的到我们,打得过我们才行啊。”首领爽朗的笑了 :“大首领,要不这样,青云匪在虎尾山那里不是有一个据点嘛,那个地方我带人去看过,地势虽然算不上险恶,但也算是易守难攻之地,周立根在那里大兴土木,送了很多粮草过去,好像要把那里作成真正的老窝,如果在青云县这里打输了,他肯定会往那里逃跑的,那个地方只要有三两千人,官兵就很难拿下。”青年人眼睛闪着亮光:“要不,我们悄悄去那里搞一把?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官兵,我们先截断他们的后路。” :“好!你这主意很好。”大首领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你看你,明明就是有脑子的,平时怎么就不肯多动动脑子呢。” 大首领站了起来:“安排两个机灵点的,去给官兵送情报,把我们掌握的青云匪军的情报全部告诉官兵。” :“虎哥”那个汉子站了起来,大首领说:“你带人准备出发,先去截断青云与虎尾山之间匪军的联系,安排队伍在虎尾山附近隐匿,等待消息,随时动手。” :“好!” 第139章 水源 孙燚在马上扭了扭身子,大腿两侧磨的生痛,放眼望去,周围一片白晃晃的,草木都尽显枯黄,太阳明晃晃的照的人头昏眼花,水袋里的水所剩无几,要省着点喝。这么热的天,几千人的队伍,人吃马嚼,这一路来,别的都还好办,就是为了找水源绞尽脑汁。出城第三天,斥候就有了新的任务,负责寻找路上的水源,这可比抓几个小贼子难度可大多了。孙燚这一伍人马三三两两为伴,都放出去四五十里地,就为了能找到一处水源,几天下来,收获寥寥。 孙燚和李砚,小柱子三人已经游走了很远,依稀辨别出一条曾经的河道痕迹,一路走下来,却没有找到一滴水。“ :“这天气,怎么能旱成这样啊,难怪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孙燚一脸无可奈何。 李砚板着脸,嘴唇干裂:“我们没有出来,也不知道情况这么恶劣啊。喝的水都找不到,别说种庄稼了。” 小柱子走在前面几十步,时不时跳下马来观察地面,每一次都摇摇头,一脸失望。 :“小柱子,别往前走了,走的太远了,该回去啦。”孙燚扯着嗓子喊。 小柱子调转马头,一溜小跑的回来:“找不到水源,连潮湿的地面都找不到。” 几人调转马头,无精打采的往回走。 孙燚还在极力远眺:“诶,连个鸟影都看不见,这处土地好像人都死绝了。” 日后史书记载,大夏朝四十六年夏,南方遭受巨大旱灾,三月到九月,滴雨未落,河道干涸,百里无烟赤地千里。 孙燚等回到队伍,队伍里伍长关切的迎了上来:“热坏了?有找到水源吗?” 伍长老齐四十几岁,一张老脸饱经风霜,看起来有五六十般苍老,身上晒得黝黑发亮,一双眼睛也黝黑发亮,像鹰眼一样锐利。老齐当兵十几个年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温温吞吞的性格,是个老好人,伍长当了七八年了,也没有升上去,每次孙燚看见七八年还是个伍长的老齐,都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感觉自己的幸福似乎就要飞远了。 几个人摇了摇头,嘴里干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来,喝口水解解渴。”老齐掏出水袋:“不着急,大人们会解决水的问题。” 刘惜军坐在临时搭起的凉棚里焦头烂额,这出发前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有预计到路上都找不到水源,舆图上标注的水源地,走到了发现全是干土,这严重迟滞了大军的行军计划。手下各部的千总都来寻求淡水的支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也太尴尬了。 刘惜军抱着舆图,指望从舆图上找到希望,此地距离青云县还有一百多里地,根据情报,青云县现在驻扎青云匪军近三万之众,那里肯定有水,现在是怎么样保持战力还能挺进百余里地呢,刘惜军一阵繁躁。 队伍侧后方,有十余骑观察着这里,为首的正是戴着恶鬼面具的大首领。 :“大首领,他们这两天行军极慢,今日到现在,走了才不到二十里地,不知道什么原因。”身边一个戴着斗笠,灰布蒙面的汉子说。 大首领手搭在额前:“这么早就扎营了?现在离天黑还有将近一个多时辰啊。” :“嗯,他们昨天扎营也很早,不过早上起的也比较早。”蒙面汉子说。 大首领看了半响:“他们扎营了,不生火做饭吗?” :“前几天倒是有见他们生火,这两天没有了。” :“嗯,我知道他们遇见什么麻烦了。”大首领放下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粗纸,拿着一块黑炭在上面涂涂写写,嘴里说道:“他们找不到水源,没有水,他们没办法行军的。” :“来一个机灵的人,跑个腿,把这张纸给我送过去,给他们的将领。”大首领写完后,把纸张叠了两叠。 一骑踢踢踏踏的跑近来:“我去。说不定我命好,还能换几两银子呢。” :“大狗啊,那就你去。放心,但凡他们领军的不傻,都不会动你的。”大首领把纸递给他:“要什么银子,怎么着也要一张大额银票啊,是不是,大狗?” :“好嘞,那我就去赚银票去咯。”大狗三十来岁,宽肩细腰,一双丹凤眼很是有神。他一拨马头,一溜小跑就去了。 刘惜军正烦躁着,突然跑来一个护卫:“都尉,有一人求见。” :“嗯?这里还有人要见我?”刘惜军愣了一下:“带上来。” 一会儿,大狗就被五花大绑的架了上来,他扭动着身体,眼神桀骜不驯:“你就是这队伍的将军?” 刘惜军点点头:“是我,你是何人?见我何事?” :“诶,将军,有点风度可好,这样绑着我说话,不太合适。”大狗毫不客气的说。 刘惜军笑笑,挥挥手:“来,给这位兄弟松绑。”护卫七手八脚的解开了大狗身上的绳索。 :“大人,我呢,是受人所托,给你送一个消息,这消息对你此刻来说,价值千金,一百两银票,一百两银票就能换到这个消息,你,愿意不愿意?” :“哈哈哈,”刘惜军开心的大笑:“来人,给这位兄弟一百两银票。” 大狗这下倒是有点诧异,他盯着刘惜军看:“你这人,虽然是官兵,但是挺爽快,不错,挺爷们。”大狗从鞋帮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身边的护卫,眼睛盯着刘惜军:“你看看这纸就明白,这一百两银子不白给。” 刘惜军也不说话,笑眯眯的觉得这个汉子挺可爱。打开手里的纸张,眼神在上面略过几眼,眼睛猛地收缩起来,但是他的脸色丝毫未改,说话语气也依然轻松:“哦,这是地图?水源地图?你们怎么知道我用得着?监视我了?” 大狗嘿嘿的笑了几声:“谈不上监视不监视,不过大军开过,怎么都要留意一下嘛,对。这张纸对你有用没用。” 刘惜军左右翻看了一下纸:“有没有用得看过才知道。来人,派两支斥候队,依据此图,去寻找水源。速去速回。” 说着伸手指了指小凳子:“来,壮士请坐。” 大狗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刘惜军的手下送上来一张银票,刘惜军点点大狗:“给他。” 大狗左右翻看着银票,脸色露出欣喜的笑容:“诶,你这人还不错啊,守信哦。” 他翻身站了起来:“我要走了,你不会拦我?” :“不会不会,你回去。谢谢让你给我送信的人啊,告诉他,有机会,喝一杯。”刘惜军也爽快的答应着。 第140章 青云县 大狗有些惊讶的再看了刘惜军一眼:“行啊,你算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爷们了。走了,将来有机会再见。” 护卫们把大狗的马牵了过来,大狗翻身上马,抱拳说道:“再会。”一夹马肚子,马翻开蹄子,迅速跑了出去。 :“大人,要不要跟上去?”刘四喜问。 刘惜军放眼看着大狗消失的方向:“不用跟了,如果水源是真的,他们对我们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恶意。等等看,等等看斥候的探查消息再说。而且我有预感,以后还会遇见他们。” 大狗远远看见大首领等人,忍不住掏出银票在风里摆弄着,大声吆喝起来:“一百两银票,一百两。” 等他近了马前,大首领问:“见到他们的主将了吗?怎么样?” 大狗直爽的说:“见到了,人很普通,不过做事很干脆,像是一个军人的样子。” :“那就好,我们走。……”大首领拍拍马颈,战马踏踏踏踏的跑了起来。 果然,根据地图,解决了水源问题,守备军行军的速度又提了起来,在第三天中午,突然出现在青云县外。 青云县里,原来的县衙大堂,现在是周立根的议事大堂,日上中午,周立根还抱着两个娘们呼呼大睡。门外传来护卫的慌张的叫声:“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好啦,官兵已到青云县外了,人山人海的,至少有几万啊。” 周立根从睡梦中惊醒,侧耳倾听,外面继续传来喊叫声:“当家的,当家的,快起来了,官兵来了,官兵来了。”周立根这才清醒过来,一脚踢开床边的女子,抓起衣裳边穿边就往外跑。 周立根体型魁梧,胸前一簇护心毛,一脸横肉,眼里闪着残暴的光芒。:“鬼叫什么?叫什么?”一记大耳光子啪的一声抽在护卫的脸上,护卫一个趔趄,捂着脸,不敢抬头:“当家的,官兵突然到了城外了。” 周立根心里有些慌乱,表情却凶狠:“官兵来了就来了,怕什么,不就是打一仗的事嘛。去,把其他几位当家的叫来。” :“另外两个当家的都到了,在议事堂等大当家你呢。”护卫小声说。 周立根拔腿就走,脚步略显急切。护卫捂着脸跟在后面,眼神阴狠。 周立根走进议事堂,里面早就坐了两个人,一脸焦急不安。 :“大当家,你来了。” :“两位兄弟,久等了,久等了。”周立根心里焦躁,装作心平气和的拱拱手。:“坐下说,坐下说。” 刚一落座,右边那个三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就着急的说:“当家的,外面来了很多官兵,我刚才去看了看,人数不少啊。” 精瘦汉子叫做张超勇,多年一直跟着周立根鬼混,是周立根最凶残的手下,为人狠毒,睚眦必报的角色。 :“是啊,当家的,为什么官兵突然就到了呢,我们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说话的是林挺,林挺之前是立马县的一个富家子弟,从小喜欢甩枪弄棒,学了一身好武艺,民乱时候为了自保,自己拉起了一支护院队,家里出钱出粮,在立马县里也算一股不小的力量,但是后来乱匪四起,他这些人也保不住家里平安,这人也算心狠,直接把家里钱财拿出来招兵买马,队伍日渐壮大,约有五六千人,周立根带着自己队伍袭扰立马县的时候,双方打了一场,周立根人多,林挺人少,吃了不少亏,最后连队伍都归顺了周立根,成为他手下三当家的。林挺和张超勇两人极其不合,周立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两个当家都指望他撑腰,他的地位自然牢不可破。 :”两位贤弟莫慌,官兵到底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准确的数字啊。?”周立根心里慌,表面上装作很镇定。 :“我去城上看了,大概万八千人是有的。”张超勇慌乱的说。 周立根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的队伍三万多人,对付官兵万八千的,又有城墙依仗,怕什么。军书上不都说十则围之嘛,他们现在这么点人,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话虽然这么说,周立根心里也没有底,这半年里看起来自己的队伍人多势大,但是真正能打仗的,打硬战的估计不过几千人,真的要是打起来,胜败难定呢。再说了,自己手下这两个当家的也不是善茬,自己要是失势了,在他们手下日子也不好过。 :“走,贤弟,陪哥哥我去城上看看官兵的阵仗去。” 刘惜军安坐营帐,皱着眉头,他手下就这么些人马,攻城肯定是不行的,要是能把青云匪军钓出来打一场,那守备军的胜率就要高上好几分。他已经叫手下军士多扎营帐,多立旗,多结灶,造出一副声势浩大的样子,就是为了能吓唬青云匪军,让他们觉得城不可守,弃城而逃。 周立根几人站在城墙上,城下守备军旌旗招展,军阵规整,看见的军士盔明甲亮,士气饱满,这一看就是精锐之师啊。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军队人数确实不多,看营帐的样子,最多万余人。 几人脸色深沉,不知都在想些什么。周立根装模作样的指着官兵阵营豪言壮语:“区区万人,想攻打我人强马壮的青云军,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知死活。” :“是是是,大当家的说的对,官兵不知死活。” 夜里,两边将领都烦闷的睡不着觉,刘惜军还没想明白明日之战怎么打,而周立根则在考虑万一守不住城,要怎么逃。一个不眠之夜啊。 作为斥候,攻城战不属于他们的战场,孙燚等人骑上战马,又开始向四周探查,围绕青云城绕了一个大圈,青云城外除了炙热的日光,干涸的土地,什么都没有。 小柱子骑着马,不急不缓的走到孙燚和李砚身边:“阿蛮哥,你们有没有什么感觉?有没有一种被盯梢的感觉?” 孙燚和李砚摇摇头:“你有什么发现马?” 小柱子也不太自信的说:“我就觉得不舒服,好像一直被人盯着看。” 孙燚和李砚手搭在眼上:“没有看见什么啊,这里几个小山包我们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异样啊。” 第141章 明日攻城 在四五里地的一个平缓的山包反面浅坡上,头戴鬼面的大首领远远盯着前面的一伍斥候:“这个姓刘的也算谨慎啊,斥候放到这么远的地方。我想靠近点观察一下都靠不上去啊。” :“正规军呢,当然和乱匪不一样了。”青年人说。 大首领言语里有些不在意的说:“听说边军才是大夏军队中真正的精锐呢,守备军算不上,边军是老虎,守备军充其量是看家护院的狗。不过这支守备军好像比一般的守备军要强一些,上次见安庆的守备军纪律性要差很多。” :“大首领,你在这里要看什么呢?”青年人被太阳晒的头发晕:“这场仗又不是我们打。” 大首领轻轻挥着手里的马鞭,:“知己知彼,多观察一下官兵作战的方式,以后万一遇见了,也知道怎么对付啊,不管怎么说,官兵的军械,阵型,指挥都和我们这些野路子不一样啊。” :“当家的,你看,他们有三个斥候往我们这方向来了,是不是发现我们了?”青年人指着前方问 大首领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不像,他们走的那么慢,肯定不是冲我们来的。” 孙燚等人见小柱子说的那么真实,心里也有点不安,问清楚小柱子感觉被盯梢的方向,三人脱离队伍,慢慢向这里找了过来,距离大当家他们的位置只有两三里地了。 大当家的将身子伏低,他不相信这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现在要是跑了,他们肯定会发现,即使他们追不上,但也是打草惊蛇了,下一次,再想靠近军阵,难度就会增大很多。大当家的就这样,看着孙燚等人慢慢走的更近一些。 孙燚和李艳交换了眼色,这时候,他们两人的心里也有了警觉,确实如小柱子说的,有人在观察自己。 :“阿蛮哥,现在怎么办?追不追?”小柱子悄声问道。 :“看情况呗,我们慢慢靠过去,追得上就追,追不上就算了。”孙燚虽然好奇,座下的马却精疲力尽,这种情况下,未必能追的到。 既然追到追不到都无所谓了,三个人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狡猾的孙燚居然还带着两人绕了半个大圈,这确实大大放松了大首领的警惕,孙燚等人觉得距离差不多了,突然扬鞭纵马,直直的冲了过来。 :“快走!”青年拉了一把大首领,三下两下滑下浅坡,翻身上马,大狗牵着两人的马,不知道发生什么,大首领这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这几个家伙故意漫不经心,就是为了悄摸的离自己更近一些啊,大首领转身下了坡,翻身上马,轻轻的挥了挥马鞭:“驾……” 孙燚等人赶到坡顶,大首领几人已经不急不慢骑着马小跑着走远了,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追是肯定追不上了。没事,用孙燚的话说:“追不上也没关系,咱们怎么着也吓他们一跳啊。” 三个人站在坡顶放肆大笑起来,不过瘾,又跳下马来,对着大首领逃走的方向,扭着腰,滋了一泡长长的尿。 大首领遥遥望见这一幕,面具下的脸都火辣辣的红了起来。 刘惜军与手下众将坐在营帐里讨论如何攻城,一时争得面红耳赤,火药味十足,自从上一次消灭了方家军的十万多人,守备军的这些将领们从心底看不起所谓的义军,匪军,不过就是不堪一击乌合之众。面对青云城,青云城内有几万人的匪军,他们也没当回事,就这么点高的城,一个冲锋就能拿下来,现在是为了谁打主攻而争执,谁抢到主攻,谁就能抢到大大的军功。 刘惜军脸色不变,甚至还表现出一些很放松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青云匪军能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里活下来,还能扩大队伍,绝对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平庸之辈。守备军这些年看守城池,并没有几次真正的战斗经验,这是最残酷的攻城战啊,那是要用鲜血和性命去交换的。 听着手下各将骂着娘,揍着爹的越发激动,刘惜军的眼神游离出去,即使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攻城,而且还是人少攻人多,兵书读了再多卷,也没有这样的例子啊。 半晌,帐篷里的吵闹声慢慢歇了下来,刘惜军的注意力才慢慢恢复,他斜着眼:“怎么,不吵啦,继续吵啊。” 众部将吵得口干舌燥,悻悻的闭上嘴,眼神之间依旧刀光剑影。 :“我们就几千人马,青云县城虽然不高不险,那也是攻城,我就问问你们,你们知道我们带有多少攻城器械?城内还有三万匪军,只想着争功,有没有想过怎么保全兄弟们的性命?想没想过万一进攻不力,伤亡严重,对手趁机杀出城来会造成什么后果?大家是与我留下来死战,还是逃跑?”刘惜军声音不大,语气也平和,但是众将却感到一大盆的凉水泼到脸色,从激昂亢奋中冷静了下来。 刘惜军冷冷的看着众将,突然喊道:“李志勇听令。” 一员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站了出来,两颗大眼珠子凶神恶煞似的:“属下在。” :“明日卯时一刻,你部两千人佯攻东门,务必造出声势浩大的样子。不得有误!“ :“是!我部明日卯时一刻,两千人佯攻东门!”李志勇抱拳施礼,转身站到一边。 刘惜军又喊道:“何斌,陈利镇听命!” 又两名汉子站了出来:“属下在!” :“何斌部,明日出动三百弓箭手掩护攻城。陈利镇,东门外列长枪阵固守,防备城内匪军突袭。“ :“属下遵命!” :“后勤汤远行!” :“属下在!”一个白发斑驳的老人走了出来。 :“一会你将所有攻城器械交付给李志勇部,不得保留。”刘惜军声音稍微柔和一些。 :“属下听命。” 刘惜军轻轻的嘘了口气:“明日之战,为探查青云城防虚实,探查青云匪军战力,各部无比小心,尽量减少伤亡。” :“属下明白!”众将轰然应道。 第142章 不堪一击 第二日卯时一刻,天色已经大亮。 守备军阵营内战鼓声大作,营内人头攒动,一会儿,营门打开,盔明甲亮的士兵们小跑出来,分成几个阵列,站于青云县城墙外几十丈处, 一队人马列阵于城门口,大盾插入地面,形成一面盾墙,盾墙间斜斜的竖起无数长枪,枪尖闪着凛凛寒光,像一群嗜血野兽露出锋利的爪牙。 李志勇全身重甲,面容扭曲亢奋,手握长刀,怒指城墙,大吼一声:“冲!”一众军士表情亢奋,架着手盾,抬着云梯,奋勇向前狂奔,一往无前的气势。阵前尘土飞扬,一团黄色乌云向城墙席卷而去。 :“两百步,三连吊射,射!” “嗡”的一声闷响,一片黑云迅即划破天空,斜斜的向城墙头落下,一连三片黑云,城墙上顿时为之一空。 张超勇穿着半身皮甲,几个亲兵拿着盾牌护卫在身边,乱箭落下,猫在城墙上的匪军像被死亡的镰刀收割了一遍,没有盔甲盾牌防护的匪军们瞬间倒下一片,不少被射伤的匪军一时并不致命,他们哀嚎着到处乱爬,试图找一处安全的藏身之处。张超勇拿着长刀,一连劈翻了几个躲在墙垛边上的匪军,声嘶力竭的喊:“官兵攻上来了,快防守,快防守。站起来,站起来防守!”幸存的匪军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刀枪,等候着官兵冲上来。 张超勇回身大喊道:“上人,城墙上上人,把受伤的拖下去,预备队全部上来,快!上来!” 李志勇越跑越奇怪,以为要遭受的箭雨洗礼并没有来,站在城墙脚下了,上面才零零星星的落下石头,他奋力举着盾牌,石头噼里啪啦的打在上面。 :“架梯子,上,上!” 云梯一个个架了起来,官兵们喘着粗气,脚下一步不歇,抽出腰间长刀,抓着梯子就往上爬,一时间几十架云梯上站满了人,城墙上稀稀拉拉的露出匪军的脑袋,一些胆大的开始用长枪向下疯狂的捅刺,冲在云梯最上面的官兵顶不住自上而下的猛力捅刺,凌乱的从云梯上掉了下来。 刘惜军远远的看着守城匪军的作战,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攻城的军士一路上居然没有受到弓箭的射击,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冲到城墙下了?而且城墙上的反击居然这么弱,甚至都没有形成规模的防守。他脑子里突然像开了一扇光明的大门。 :“何斌!” :“属下在” :“你看出了什么吗?”刘惜君指了指城墙:“匪军没有弓箭手,看见了吗?” :“命令,你部所有弓箭手向前,至城墙十五丈处集结,自由射击,掩护军队攻城。” :“诺!”何斌转身跑了出去。 :“传令兵,通知陈利镇全部,配合李志勇攻城。” :“诺!” :“秦山河!过来!”刘惜军大喊。 秦山河骑着马跑了过来。:”都尉!” :“秦山河,你骑兵分成两部,一部守在东城门口,若有匪军开城门出击,击散他们!” :“诺!” :“你别急着答应,你要保证,攻城期间,不许匪军有一兵一卒从这东门活着出来!听到吗?!” :“属下明白!都尉放心!有我骑兵在,保证不让匪军出城!”秦山河用力锤击自己的胸口,嘭嘭作响。 :“令派一部骑兵,去西门附近,监视及追击试图逃窜的匪军。立刻行动! :“诺。”秦山河用力一甩马鞭,战马奋蹄远去。 青云城墙上,张超勇刚刚将预备队敢上城墙,稍微遏制住了攻城官兵的进攻势头,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城墙上空又是一片黑暗,锋利的箭羽铺天盖地雨点般的落下,墙头上又是一阵哀嚎惨叫声,无数匪军被箭矢射穿身子,钉在地上无法移动,鲜血顺着伤口滴滴答答的流成血线,一些受伤稍轻的匪军连滚带爬的又躲在墙垛下,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受伤的肢体大声哀叫。 张超勇身边的亲卫倒下两个,箭矢射穿了他们的后背,虽然一时没有咽气,这种天气这种贯穿伤,只有等死的份了。 周立根在一群人的护卫下骑着马姗姗来迟,昨日酒后放纵的脸色苍白,眼袋深垂,一张嘴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铺面而来:“怎么回事,城墙上的守卫呢?”说完话,他才看见城墙上一片狼籍,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没死的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城墙道上鲜血飞溅,地上血流成河。 张超勇一把抓住周立根的手臂:“大当家的,挡不住了,快跑,官兵的弓箭太凶残了,一片一片的落下来,城墙上根本就站不住人,我都换了两批人手上去了,根本就活不下来。” 周立根恶狠狠的还想说话,张超勇对着他的亲兵喊道:“还不赶紧拉大当家的走,等官兵冲进来了就走不了!”话音未落,天空又是一暗,张超勇有了经验,掉头就窜进一片墙角处,周立根的亲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漫天箭羽倾然而下,周立根的亲卫们没有持盾,瞬间射成了血淋淋的人肉靶子,血肉四溅,哀鸣不绝。周立根在人群之中见势不妙,顺势搂住一个护卫的脖子挡在身前,才勉强逃过一劫。死里逃生的周立根惊吓的语无伦次:“走,走……快走。” 剩余的亲卫护着周立根就走,张超勇起身跟上,官兵很快就能冲破城墙,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当家的,我们往虎尾山走,虎尾山地势险恶,我们又储存了足够的粮食,官兵们轻易攻不破的。”一路急跑,张超勇一路喊着。 周立根似乎吓坏了,等张超勇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对,召集人马,我们去虎尾山。” 周立根先带着亲兵回到自己的住处,翻箱倒柜的找出自己藏匿的财物,大包小包的居然也有不少,转身就走,房子里的两个女子不知道发生什么,拦在他身前,大声喊着:“当家的,当家的带上我们啊。”周立根恶狠狠的一脚踢开,毫不留情的上马离开。 第143章 送上门的军功 周立根和张超勇汇合后,林挺带着自己的几百人马匆匆忙忙的汇集过来,想来他也听到了风声。 :“当家的,城守不住了吗?这才刚开始攻城一个时辰多,怎么就守不住了?” 周立根慌乱的说:”官兵有大量的弓箭手,我们连个盾牌都找不出几个,怎么防守?” 说话间,城墙处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看来官兵已经完全抢上了城头。场上个人脸色大变:“走,把能带上的人马都带上,我们撤退到虎尾山去,那里地势险要,可以据险而守。” 周立根说完偏身上马:“林当家的,我们一起从西门杀出去。只要我们杀出官兵的包围,一定能卷土重来。” 林挺看了看自己几百人,战马才不到百匹,这样大白天赤裸裸的杀出去,还不是送到官兵骑兵嘴里的美食啊。 林挺摇了摇头,:“大当家的,我带队伍去东门,这样能吸引官兵的注意力,你从西门撤。” 周立根想了想:“也好,东门官兵正在攻城,肯定也想不到你们会突然杀出去,或者能杀官兵一个措手不及呢。” 两方人马在此分道扬镳。 周立根,张超勇带着自己的几千人马,大开西门,冲了出去。 林挺的亲信问:“当家的,我们真的从东门杀出去吗?现在东门肯定都被官兵占了,我们怎么杀的出去?我们才几百兄弟啊,这不是去送死吗?” 林挺笑了笑:“我有那么笨吗,去什么东门啊,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等他们把西门的骑兵吸引走了,我们再从西门出去,不就是一路坦途了吗?嘿嘿,周立根,真的以为我会为他送死吗?” 听林挺这么一说,他的几百手下顿时哄然大笑。 :“嘘,别吵,去两个人到西门口看看情况,等他们都散了,我们立刻出发。现在大家都到西门附近躲一下,不要轻易被官兵发现了。还有,城里还有哪里有战马啊?多收集战马,有马才能跑的快啊。” 李志勇感觉自己都没有流下几滴汗,就轻易的冲上了城头,城墙上零零星星的一点反抗轻易的灭了,留下一地的尸体和伤兵,胜利来的太简单,李志勇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十分警惕的等待大部分队伍都上了城墙,才开始安排人进行扩大化搜索和歼敌,唯恐自己不慎落入包围之中,毕竟对手是三万多人的匪军啊。 刘惜军看着城墙上布满了守备军的旗帜,不一会儿,东门大开,刘惜军也觉得胜利来的太容易,以至于自己都没有什么成就感,什么三万匪军,不过土鸡瓦狗尔。 从远处飞驰而来两个骑兵,远远就大声喊道:“报告都尉,秦大人报告,贼匪头带领几千人从西门而逃,本部已派人拦截追赶。请大人派兵支援。” 刘惜军对这支匪军已经失去了兴致,传令道:“骑兵绕到西门,协助追赶逃窜贼匪,务必将匪首擒获,嗯,算了,不论生死都行。” 孙燚等人游离于西门骑兵大队之外,他们还是负责战场外的警戒,不过这样就远离了战场。 孙燚有些不乐,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着身体向李砚发牢骚:“怎么就选择了做斥候呢,这永远也捞不着仗打啊,我现在能明白伍长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伍长,这哪有机会立功啊,不立功怎么升官啊,不升官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千总啊?我只有三年时间呢” 李砚知道他的心思,抿抿嘴:“打仗还会死人呢,运气不好说不定都不用等三年了。” 这一说孙燚炸毛了:“大肚哥,你这样诅咒我好吗,来来来,你我大战一千回合,看阿蛮哥是不是哪个运气不好的人。” 李砚顺手抬起“诡刺”,隔着一丈多远就顶在孙燚面前,孙燚展臂伸刀,尚不足一半的长度,他用刀背敲了敲诡刺的枪杆,一脸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哎……你也就占了枪长的便宜了。” 李砚归枪,挂于马鞍边:“人说等你三年,你到时候耍耍赖皮,指不定还能再等你三年呢。” 孙燚眼睛一瞪:“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说三年就三年。!” 脸色突然又变得腼腆起来:“花儿一样的姑娘呢,怎么能让她等老了呢。” 这下连小柱子都听不下去了:“阿蛮哥,用四喜哥的话说,你这是发骚了,骚的不轻呢。” 李砚哈哈大笑起来。 孙燚面红耳赤驱马就追小柱子,小柱子灵巧的一拨马头,战马几步就窜出老远。 几个人正在闹腾着,看见远远尘烟滚滚,小柱子翻身站上马背:“西门,我们的旗。” :“我们的一队骑兵在追赶两三百骑兵,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小柱子大声通报着。 孙燚望着远方:“嗯?不是攻城吗?怎么追出这么远来了。” :“不管了,既然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咱们怎么着也要拦一拦啊。”孙燚挥了挥“燚”刀,兴奋的喊道。 小柱子继续说:“他们分出了二三十人阻挡我们的骑兵,另外大部继续向我们这里狂奔。骑兵突破了阻挡,继续追击了。诶,我们的骑兵怎么才三十几个人啊,谁这么大胆,三十多个追两百来人。逃跑的是青云匪军。” 李砚冷静的说:“这么看,青云城攻下来了?不然骑兵不敢这样追的。” 小柱子落到马背上,抽出战刀,:“他们距离我们两三里地了,哥哥们,要不要挡一下啊?” :“废话,当然要,送上门来的军功呢。”孙燚现在但凡说道军功,那一定是神采飞扬,斗志昂扬,他脸上冒出的几颗豆豆都闪着好战的光。 :“我冲前面,你俩根在我身后,不要散开,就三个人,散开了神仙难救啊。”孙燚克制着自己热血沸腾的情绪:“大肚哥,照看着小柱子一些。小柱子,你马快,情况不对自己就跑,不要管我们,知道 吗?” 李砚嗯了一声,抽出“诡刺”,你自己也小心点,不要为了军功不要命了。” 孙燚嘿嘿一笑:“放心!我还没有娶我最喜欢的姑娘呢!” 第144章 斩敌首 迎面落荒而逃的正是周立根和张超勇,以及他们的亲卫队,三四千人才跑出西门不远,一队骁勇的骑兵就冲杀了过来,不足千人,青一色的长枪,青一色膘肥体壮的战马,铁蹄轰鸣中,悍不畏死的冲进了自己的队伍里。 自己的这几千算是身边最能战的士兵了,而且装备也是最齐全的,一个碰面之下,自己的队伍顿时四分五裂,尖锐的枪头轻易的刺穿一个个身体,一枪过后,没来得及拔出枪,反手又抽出战刀,战刀上反射着死亡的光芒,没有听见骑兵的呐喊声,冲杀声,只有硕大的马身撞击身体发出来巨大的撞击声,战刀悄无声息无情的划过身体留下惨叫呼痛声,当整个骑兵队彻底冲过队伍后,背后留下的是一片鲜红的大地,无数匪军落于马下马,在地上艰难的挣扎。 周立根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吓得拍马狂逃,骑兵自后面追了上来,像锋利的刀子,一层一层的削去他逃跑的队伍,直至现在,身边只剩下两三百号人马。 周立根放肆的狂奔,扎头的布条也吹开了,风声在耳边呼啸,头发四散飘飞,凌乱的像个疯子。张超勇居然跑在了他的前面,身子低低的伏在马背上,越跑越快。周立根狠狠的给马抽了两鞭,胯下的马又疯狂的向前窜去。 孙燚眯起了眼睛,轻轻踢了踢马腹,战马开始慢慢的小跑起来,眼睛的余光看见李砚和小柱子跟在身边两侧,远处的青云匪军越来越近,身下的战马开始兴奋起来,四蹄迈动的越来越快,孙燚身体伏在马背上,随着马背的起伏而起伏。马与人达到了一种合一的境界。 周立根发现前面有人阻挡,穿着官兵的皮甲,心里一惊,再仔细看看,居然才有三人,周立根恨上心头:“区区三骑也想阻挡自己?未免欺人太甚了。”周立根高高举起手里的刀,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冲上去杀了他们。”周立根大叫。 周立根轻轻勒了一下马缰,马速慢下来一点,身边两骑越过自己,倏然冲到前边。 三骑毫不减速,奋不顾身的冲了进来,周立根最信任,也是他手下最能打的亲卫陈冬午挺着手中的长枪就对着冲进来的骑兵胸口狠狠的刺了下去,这一下刺中了,还不得刺个对穿。陈冬午脸上刚刚挂上得意的笑容,孙燚向后一躺,整个上身与马背贴在一起,长枪从他面前一猾而过,刺了个空,孙燚横过手中刀,与陈冬午插肩而过,一道血从陈冬午腰间飘了出来,再向前跑了几步,陈冬午一头栽下马。孙燚立刻挺直了腰杆,战马速度不减,向着周立根冲了过去。 周立根一路逃跑,心里固然害怕,但是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血勇之气,怎么说自己也是青云军的大当家的,三骑就敢冲撞自己的队伍,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对面那个骑士来势汹汹,难道自己就是任人宰割的?周立根一时怒起,挥动长刀,大喊一声:“来啊!” 孙燚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匪军身上看不出什么标识,而且他们的队伍跑乱了,判断不出谁在护卫着谁,只是看此人凶神恶撒似的向着自己大喊,有挑战的嫌疑,孙燚自然也不会拒战啊,他直冲过去,两人都没有用什么技巧,双刀相向,周立根手里的刀瞬间断成两截,孙燚的刀势不变,顺着战马的冲击,轻易的切过周立根的身体。 周立根的战马继续向前狂奔,而坐在战马上的周立根的上半身,缓缓的斜斜的滑了下来,落入尘埃。孙燚根本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战果,他的刀再一次的切过与他交错而过的战马的脖颈,战马背上骑士的身体,战马向前跑了几步,一头栽进泥了,人和马,都 一刀两断。 李砚和小柱子跟随着孙燚杀出来的通道,一路冲了过来,两人根本没有受到攻击,孙燚看着几十米外追上来的骑兵,调转马头:“走,我从左边,你们从右边,从边上绕过去,再到前面阻挡他们。前面多挡一会儿,后面的骑兵就追上了,这一路掩杀下来,他们能立不少功劳呢。” 孙燚拍了拍马脖子,座下战马似乎明白他的心意,突然起步就冲,倒是把孙燚甩了一个毫无防备。李砚和小柱子拍马从右边冲了出去。 战马跑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张超勇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身边一点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他也不知道周立根已经毙命,他现在只想跑的更快一些,,跑的越远越好,最好远离所有的人,自己的腰包里还藏着一万多两的银票,只要跑出去,将来找一个平静的地界,自己好好的享受人生,曾经以为几万人的队伍势力极大,甚至萌生了一丝野心,这一次的官兵清剿,瞬间把他打回原形,自己根本就不是书上说的那种人,自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跑着跑着,身边似乎多了一骑,慢慢的赶了上来,与自己并驾齐驱,张超勇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光向边上瞟了瞟,很陌生的一张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的新的护卫。张超勇想着想着,背上突然一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战马呼哧呼哧的越跑越远,诶,自己没在马上啊。 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张超勇按在马鞍前,张超勇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生擒活捉了,他手脚乱动挣扎起来,那只手牢牢的按住他的腰,马越跑越快,肚子顶在马脊背上,没几步,张超勇就眼前发黑,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刀刃相撞,一个身体从旁边摔了下去,一股血喷了张超勇一头一脸,血腥味一激,张超勇吐的更是无法控制,一直到后面,只吐出黄绿色的胆汁。 马渐渐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提着他,砰的一声丢在地下,摔得全身骨头欲裂,张超勇蜷缩在地上,抽了筋一样,动也不能动。 :“阿蛮,你还抓了个活口啊。” :“我看他跑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个头领,顺手抓回来给刘都尉。不过看起来不像,你看,吐了我一靴子。” :“小柱子,宰了几个?” :“三个。大肚哥下手比较快,他七个。” :“嘿嘿,那你们不如我,我应该有九个十个,这次怎么着应该记上一大功了。” 孙燚得意洋洋的吹嘘着。 第145章 我是要给他们做亲兵吗 孙燚三人三番两次阻挡了逃兵的去路,后面追击的骑兵兄弟们终于赶了上来,一路掩杀,最终将剩余的这些人全部抓获,看他们身上穿的各式各样的战甲,这一群人应该是匪军中比较精锐的力量了。 孙燚抓起地上的张超勇:“兄弟们,这个我拿回去邀功啦,剩下的给你们啦。” 骑兵们笑的合不拢嘴,这个年轻斥候真是懂事,不但帮他们拦住了匪军,还不居功自傲。 :“好嘞,斥候兄弟,你们杀了几个匪军,一会我回去给你们报功啊。”一个小校豪气十足的问。 孙燚点点自己:“我十个”点点李砚:“这位哥,七个。”又指指小柱子:“这位小哥哥三个。” 小校笑呵呵的说:“没问题,我一会回去会如实报告。兄弟们,厉害啊!”小校伸出大拇指。 孙燚等人回到驻地,帐营已经搬入城内,官兵的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匪军如此不堪,几乎兵不血刃的就攻入城内,城内匪军除了一小部分逃了出去,全部投降。 打听到都尉的所在,孙燚等人押解着张超勇,送到议事堂,刘惜军坐在议事堂内,脸上始终挂着若隐若现的笑容,他想表达出自己对这样的胜利不屑一顾,可是内心的骄傲还是压抑不住。 虽然是流民草寇组成的匪军,不过一次战斗就解决了三万人,也是了不起的战绩。孙燚一看见刘惜军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嘿嘿的笑着:“都尉大人,想笑就笑呗,谁还能笑话你不矜持吗?来,我送个头领给你,别忘了给我记功哦。” 刘惜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阿蛮啊,跟着本都尉,军功是不是很容易啊,好好跟着我,不需要三年你就……是?哈哈” 孙燚半边身子都是张超勇的脏东西,挥了挥手,:“人交给你了,你审问,我回去洗洗。” 孙燚几人在城内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营地,骑兵队伍全体出去追杀逃窜的匪军,几乎还没有几个人回来,所以他们的营地现在安排在哪里都不知道,没办法,几人又回到议事堂。迎面撞见刘四喜。 :“四喜哥,,商量个事呗,安排个地方给我洗洗,身上都臭了。我们秦千总还没有回来,我们一时找不到营地了。”孙燚一把拉住刘四喜,哥前哥后的叫道。 刘四喜一把甩开孙燚的手,捂着鼻子:“你掉茅房里啦,这么臭。” :“四喜哥……“孙燚一脸幽怨的看着四喜。 四喜往边上跑了两步:“跟我来,锤子,别靠这么近,退,退,好,就这距离,跟上我。” 后院有一口井,井很深,打上来的水沁凉沁凉的,浇在身上,舒坦的很,酷夏的燥热瞬间消散,三个人快活的边洗边闹,这一路走来,哪有机会洗澡呢,身上能不臭嘛。 :“哇,四喜哥,你们哪里找来这么好的地方,以后我们能不能经常来洗个澡啊。这也太舒坦了。”几人赤着身子,只穿着一件底裤,露出一身块垒分明的健壮肌肉,冰凉的井水浇在身上,冒出雾蒙蒙的热气。 刘四喜随意的说:“你们问都尉大人啊,他允许你们就能来洗啊。我做不了主。” :“做什么主啊。”刘惜军快步走了过来:“快点洗,有事和你们说。” 孙燚随意的搓搓脏了的裤子,洗去上面的污秽,正准备往身上套,刘惜军喊了声:“哎呀,你那恶心的裤子别穿了,等一下我叫四喜给你拿一条,臭不臭啊。丢在那里,四喜啊,一会找人给他洗干净。动作快点,我在外面等你们。” 孙燚等人舒舒服服的冲了一个凉水澡,精神焕发,神清气爽,大步的走进了议事堂。 张超勇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阿蛮,你立了大功了,这个人是青云匪军二当家,张超勇。”刘惜军开门见山的说。 孙燚先是一愣,然后就喜笑颜开了:“嘿嘿,大人,记功!” :“嗯,你的功劳我会给你记下,不会少了你。现在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去查探一番。”刘惜军指了指张超勇:“他说青云军在虎尾山那里修建了一处营地,运送了不少粮食过去,有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驻防在那里。来,过来看看舆图。 刘惜军点了点面前的桌子:“他说虎尾山地势凶险,易守难攻,山上有泉眼可以解决水源,又送了不少粮食上去,加上有千人的队伍驻守,上山的小道曲折蜿蜒,大队伍施展不开,小股人马上去又是羊入虎口。而且,刚才他们大当家的带队就是往那里跑,不知道山上又增加了多少逃过去的兵力,你们几人身手好,私下去查探一番如何。” 孙燚等人看看舆图,虎尾山距离青云城一百二三十里地,说起来也不远,现在出发,夜里就能赶到。 孙燚眼里又燃起战斗的火焰,不,是立功的火焰。 :“换几匹马给我们,我们现在就出发。”孙燚急不可待。 :“不着急,你们先休息休息,夜里出发,一会我再让秦山河给你们找几个好手一起出发,天气没那么热,战马能扛得住。而且也比较隐蔽,明早能到就成,你们只是去查探,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属实。” 孙燚摸了摸肚子:“也好,饿死了。都尉大人,有吃的吗,赏小的们一口饭吃呗。” 刘惜军一拍脑门:“你一说吃的我就害怕,我怕城内都找不到足够你们吃的粮食。” :“诶……诶,都尉大人,这样说话伤感情啊,我们只是吃的稍微多一点点而已”孙燚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一点点而已,皇上还不使饿兵呢。” :“四喜!四喜!”刘惜军大喊。 刘四喜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两只手湿漉漉的:“都尉,什么事?” :“你在干嘛啊?”刘惜军看着他的手问。 刘四喜一脸悲伤:“我再给那个兔崽子洗裤子啊,我叫其他兄弟洗,他们差点揍我一顿。” :“呃,你很好,你不错!”刘惜军又说:“洗完裤子带他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晚上他们有任务。” :“都尉,我是要作他们的亲兵吗?”刘四喜生无可恋的问。 第146章 虎尾山 夜里,好好睡了一觉的孙燚等人神清气爽的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大柱子坐在一边,咧着大嘴,瞪着大眼珠子开心的傻笑着:“我们又凑到一起啦。” 几人随着大柱子回到骑兵驻地,营帐内,秦山河大笑着迎向几人,用力的捶了捶几人的胸口,高兴的闭不上嘴,今日攻城一战,是李志勇率部抢先攻下城墙,但是收获最丰的反而是追击的骑兵,青云匪军有点名气的头头脑脑匪首们,几乎都在逃亡路上被骑兵击溃,打残,抓获。事后清点,匪军只跑掉了一个三当家林挺,大当家周立根的尸体也被搜检出来,根据身上刀口的平滑程度和当时战场上活下来的匪军交代,周立根是死于拦截的孙燚之手,而且二当家张超勇也是被孙燚活捉,阵前斩首大匪首,活捉二匪首,这是泼天大功啊,也为骑兵争到最大的荣誉啊,一时之间,李志勇破城的功劳似乎都没有那么耀眼了。 营帐内站着五个表情冷峻的汉子,其中就有斥候伍长老齐,老齐一反平日里慈祥的老好人的样子,腰背挺的笔直,满脸皱纹居然有一种百战余生的倨傲。 秦山河指着这五个汉子对孙燚等人说:“今夜,这五位兄弟与你们一起出发虎尾山,他们几个是我们骑兵里资历最老,经验最为丰富的老骑兵,这一路上,多听听他们的建议,知道你们几个能打,都尉说了,前去虎尾山的目的是侦查,不是让你们去打架的,知道不知道?” :“诺!”孙燚等人双脚一并,昂首挺胸的回答。 秦山河似乎已经和那五位汉子说好了什么,不再多说:“照顾好他们,平安回来” :“诺!”五人异口同声的说。 :“好,你们的马和干粮,水都准备好了,一人两马,现在可以出发了。一定要记住,发现情况不要自作主张,大军三日后出发与你们汇合。” :“诺!”一众人齐声应道,转身走出营帐。 月朗星密的夜空,晚风徐徐拂过身边,根据星辰辨别了方向,一群人纵马向虎尾山方向而去。 一夜急行,天蒙蒙亮的时候,虎尾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晨光熹微,虎尾山上露出它庞大的身躯。 一行人没有着急靠近虎尾山,带头的一个四十来岁不苟言笑的汉子四下看了看:“我们绕着虎尾山走一圈,看看这座山有多大,有几条上山的路口。” :“孔运,要不要分成两路人吗?这样会快一些?”老齐插嘴问道。 :“也行,左右绕行,遇见为止,路上有看见上山的路口要做记录。”那叫做孔运的汉子说。 老齐拨转马头:“我带着几个小家伙,你们几个老家伙自己留神啊。” 孔运也不答话,摆摆手,驾着马踢踢踏踏的向左边走去。另外几人跟了上去。 见众人走远,老齐喊了声:“走了,趁现在还不热。” 小柱子驱马赶到老齐身边:“伍长,那几位是什么来头啊。?” 老齐一边走一边说:“那几个啊,那几个当年上过北邙战场的,我们骑兵里就这么几个人是经历过生死之战的,都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我们的骑兵基本就是这些人搭起的架子。” 孙燚跟在后面听老齐这么说,忍不住咋舌道:“这么厉害?齐爷,我总是听他们说二十年前的北邙血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事情啊,和我们说说呗。”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好说啊。”老齐头也没回,骑着马默默的向前走去,孙燚落在背后,看见老齐的背影竟然是那么的萧瑟和孤寂。 虎尾山坐落在青云县与安庆城交界处,大部分的山峰都落在安庆城境内,安庆境内叫做卧虎山,只有最后的一段尾巴丢在了青云县,所以青云县都叫做虎尾山,虎尾山大部分是一段延绵十数里的低矮山丘,只是靠近安庆那一段,有两座地势较高的山峰,两座山峰中间夹着低矮山丘,形成一个狭窄的山谷,两侧山峰与整个卧虎山连在一起,因为此地是两境交汇处,所以也算是两不管地界,地形复杂多变,一般的官兵对这里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管辖,所以多年来,此地一直就不是太平之地。 太阳又炙热的烤着大地,孙燚感觉自己身上都被烤出油来了,战马的精神也低迷不振,四野居然都没有一处可以歇息之地,年轻人都被烤的昏昏欲睡,只有打头的老齐,腰杆还是那么笔直,小柱子似乎在老齐身上发现了一些兴趣,他寸步不离老齐,想要学习些什么。 时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阳几乎将人晒至脱水,老齐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去,此地距离虎尾山大概二里地左右,虎尾山下有一片枯黄的林子:“走,我们去那里休息休息,等日头没有那么毒了再出来。我先过去看看,你们等我手势。”说完,老齐下马,换了一匹马,一路疾行而去。 不多时,老齐在那一片林子边上挥了挥手,众人强打精神,驱马赶了过去。 林子边上有一片山壁,山壁下居然有一大片遮阴之地,驱马停下来歇息,一阵风吹过,居然还有一丝阴凉,孙燚伸手摸了摸石壁,手触居然有一丝冰凉的感觉,仔细观察,发现石壁插入地面的地方,居然还有些潮湿,石壁下方还有一点苔藓的样子。 石壁右边,是一大片怪石嶙峋的不毛之地,石壁左边,是刚才看见的那一片枯黄的林子,老齐下了马来:“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喂喂马。” 老齐并没有停下来休息,他转身走向林子,一路上左顾右盼,走出几十丈远,才一头汗水的走了回来:“这边林子没有任何人行的痕迹,应该是安全的。我去看看那边。”孙燚和李砚跳了起来:“老齐,你歇着,我们去看。” 老齐板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的笑:“行,你们去看看,主要看看地面上有没有脚印就好,这样干旱的天气,地上一层浮土,有人踩过,比如会留下痕迹。” :“好嘞,老齐,你歇着,我们去。” 第147章 搜索 孙燚李砚两人也没有骑马,两人步行,顺着怪石嶙峋的山坡走了几十丈远,也没有发现痕迹,两人返身往回走,孙燚看着乱石堆,突发奇想:“大肚哥,你猜这石头堆里,会不会藏着几百号人马,一声令下冲杀出来,乱刀把我们砍成肉泥啊。”说话间,手往身边最近的一块石头上摸了一把,瞬间跳了起来:“哇哦,这石头这么烫。”李砚看傻子一样看着孙燚:“阿蛮,你是不是傻?这样的温度下,石头后面能藏人?” 孙燚嘿嘿嘿的笑了,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傻。 李砚突然停下脚步,他弯下腰,低头仔细看着地面:“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你来看,这是什么痕迹?” 孙燚惊了一下,听从李砚的话,低头寻找李砚指的地面,屁股撅的老高:“没有什么痕迹啊,你说的是这一根断草吗?”孙燚看的仔细,李砚悄悄起身,对着撅起的屁股踹了一脚,踹的孙燚一个前栽,一头扎在地上。李砚笑哈哈的跑了:“阿蛮,你最近太笨了,是不是女人影响了你思考的速度啊?哈哈” 孙燚跳起来就追,两人嬉闹的回到石壁下。:“伍长,路上没有痕迹。” :“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小柱子,你去周围警戒。”老齐抬着皱纹说。 :“好!”小柱子起身要走。大柱子一把抓住他,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口干饼子:“我去,我去警戒,你休息。” 老齐面露不悦:“张铁柱,这是军令。他目标小,你目标太大!” 大柱子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小柱子拉扯着大柱子坐下:“哥,我去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小柱子骑上马,老齐手一甩,丢了一个斗笠过来:“注意点,一个时辰后我去换你。” 孙燚刚喝了几口水,吃了点干粮,就见小柱子纵马跑了回来:“有情况,有情况。” 大家一下起身,顺着小柱子指的方向,看见有一队几十骑人马正从几里外的地方风驰电掣的奔向虎尾山方向,完全是不顾惜马力的狂奔,身后风尘滚滚,又有十几骑紧紧的追逐着他们。 :“上马,备战。”,老齐喊了一声,几人迅速上马,盯着远处的追逐。 似乎是发现了孙燚几人,后面追击的马队速度慢了下来,距离远也看不清楚,他们的马队划过一个圈,远远的离开了。 老齐望了望他们离开的方向,又望了望逃往虎尾山方向的队伍,逃亡的队伍绕过了几人的视线,消失在虎尾山的西边的山脚下。:“走,过去看看。”老齐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跟着我,不要跟太紧。” 一路慢跑,走到虎尾山脚的西边,这里有一条不太明显的上山的路,现在是天干地燥,草木枯黄,所以这条上山的路很容易辨别出来。小道口上凌乱的马蹄印子和人的足迹。老齐盯着这一条小路,半眯着眼睛,眼神顺着这条小道缓缓移动,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小道痕迹的地方。:“这个路口太小,道路狭窄,一次最多过一骑,应该不是主要出入口。”他拿出炭笔和一张潦草的图,在上面做了一个记号。 :“走,下马,进去看看情况。”老齐翻身下马,指了指孙燚和李砚:“你们两个和我进去看看情况,小柱子,张铁柱,你们两个看好马匹,有情况,发响箭为号。” 孙燚和李砚两人翻身下马,李砚提起马鞍边的长枪,老齐摇摇头:“不要带长枪,来,一人带一把手弩。”说完,丢出两把手弩给两人:“会用吗?”:“会!”:“会用这两把手弩就给你们两了,一弩五箭,省着点用。” 三人持刀,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小道。 从外面看,几人才走进小道,三转两转就看不见人影了。 蜿蜒的小路上留下很多断枝落叶,老齐捡起几根仔细观察后小声说:“断茬都有些白,都是刚才撞断的,说明平时这条留走的人很少。慢一点,跟上去。” 再往前走,道路慢慢深入山中,前方依稀听到人音,老齐做了个手势,三人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有人说话的声音音传了过来 :“为什么要我们两个在这里驻守?这里连个哨位都没有。”忿忿不平的鸭公嗓子。 一个无奈的声音说:“算了,反正就是守两个时辰,一会儿有人来换班嘛。” :“这些王八蛋,这么热的天,自己不来守,使唤老子这么来劲。”鸭公嗓子很是气愤。 :“大哥,现在是林当家作主啊。” 鸭公嗓子声调还提高了几分。:“那又怎么样,当家了不起啊,当家的不是死的快吗!” :“嘘~~小声点,被当家的听到你就麻烦啦。“声音很着急的样子,似乎生怕惹出什么麻烦。 鸭公嗓停顿一下,压低声音发着牢骚:“也不知道这大当家的搞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把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让给姓林的家伙,诶,你说,是不是姓林的把周当家的“卡~”掉了?” 另外一个声音惊恐起来:“大哥,你别乱说话啦,现在没有人帮我们啊。掉脑袋的!” 鸭公嗓子悻悻的说:“我也不过就是一说,难道还能砍我的头啊。” 老齐探头看了看前面,小路到了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斜坡,斜坡上似乎有一小块平整的石面,说话声就是从那里穿出来的。 老齐想了想,轻手轻脚的脱去了身上的皮甲,又指了指孙燚身上的皮甲:“脱了,伪装成林当家的人。” 孙燚会意的点点头。脱去了皮甲。 :“你听到动静就冲上来,动静不对你就跑,通知秦千总,知道吗?” 不等李砚说话,老齐站起身,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他娘的,要摆脱官兵的骑兵真不容易啊,要不是知道林当家在山里,我早就逃远了。” 孙燚装做理解的说:“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林当家使人召唤,老大你肯定不会来啊,这不是给林当家面子嘛。” 两人说着话,大步向上攀爬。 第148章 聚财 守在上面的两个人听见这样的对话,心里完全失去了警惕性,老齐和孙燚轻易的爬上了斜坡,那两个匪军居然笔直的站在路边,好像迎接他们一样。 老齐根本不当回事的说了一声:“今日你们兄弟值守呢,辛苦啦。有水没有,赶了一路,渴死我了。” 一个匪军屁颠屁颠的从边上拿出一个水桶:“有水有水。”正是那个鸭公嗓子。 老齐一屁股坐在地上,捞起瓢子咕嘟咕嘟的连喝了两瓢水,把水瓢丢给孙燚,转身大大咧咧的说:“刚才他们上来了吗?” :“上来了,上来了。”鸭公嗓子殷切的说。 老齐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说:“诶,我好像没有在林当家手下见过你们两个啊,新收的吗?” 鸭公嗓子胆怯的说:“不是,我们之前是跟周当家的,一直驻守虎尾山这里。负责监工的。” “哦~~原来是周立根的人啊,难怪啊。”老齐意味深长的拖长了语音:“那,以后你们要在林当家手下好好干啦。虎尾山以后只有一个当家的了,就是林当家的,知道吗?”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鸭公嗓子点头哈腰的毕恭毕敬。 老齐装作无聊的问:“山上的营寨修好了没有,送了这么多粮食,钱财和人手过来,有没有效果啊,我刚才从这里上来,没见修了了什么啊,就你现在值守的地方,不应该修个棚子吗?” 鸭公嗓子弯着腰,半曲半蹲的在老齐身边:“山上的修好了,修了好几处关隘呢,我们这条小路上面捡了两处最险要的地方修了栅栏,我这里可能还没有修到,之前我们也是守在上面的。” :“哦,好,修好就成,青云县城可能守不住了,官兵总会来这里试着打一下的。工事修好了,官兵死伤多了,他们肯定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我们就能保住这个地方咯。”老齐像是很放心的说。 :‘好啦,我上去了。”老齐站起身,随意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装作很随意的问了一声:“今日口令是什么?” :“啊,今天没有口令,这两天外面回来的人太多,一时规矩有些乱。” 老齐眼睛一瞪:’这怎么行,怎么能没有规矩呢。!我一会见到林当家的肯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诶,小孙,你下去把马牵上来,你们两个,帮忙一起去牵一下马。”老齐装出一副老大的样子,鸭公嗓子也不敢说话,连连点头,和另外那个胆小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匪军一起向下走。老齐右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孙燚点了点头,跟着一起下山。 不一会儿,孙燚和李砚两人一起回来:“搞定了,没留下痕迹。” :“嗯”老齐看了看上山的路,:“看起来现在山上有些混乱,如果我们的队伍现在能及时赶上,倒是可以轻松拿下。” 孙燚摇摇头:“不用指望我们的人马上到了,城里那么多匪军投降,这时候都尉大人肯定很头疼。” 青云县内,刘惜军确实一个脑袋两个大,除去逃走的匪军,攻城时候杀死杀伤了千余名匪军,现在整个青云县里有两万多匪军,需要一一甄别他们的身份,职务,以及手上的人命。这是一件很庞大的工作,毕竟官兵也就六千人而已,还要维持秩序,保卫城池,骑兵还分配出去一部分去清剿流窜在外的匪军,人手完全不够。 最让刘惜军头疼的是这些所谓的匪军里,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吃不上饭,活不下去的流民,他们加入匪军,完全就是为了有口饭吃,很多人手上连把武器都没有,一根枯朽的棍子,一块砖头就是他们的武器,这样的匪军,是杀是留都极其难办,杀,确实有悖天和,很多人手上都没有人命,只是跟着吆喝而已。不杀呢,不杀怎么处置他们?放了他们,他们又得四处流浪,下次哪个人再带头高喊一声,说不定又是一股乱匪,这真的让刘惜军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身边这些家伙全是打仗的大老粗,论起民政,都是一堆没脑子的。 :“来人!”刘惜军烦躁的大喊一声。 刘四喜颠颠的跑了过来:“都尉大人。” :“四喜啊,城里搜出多少粮食?” :“禀报大人,城内搜出不少粮食,现在还在点验,听说不下七千石。”刘四喜乐滋滋的说道。 刘惜军也惊了一下:”这么多吗?青云县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 刘四喜说:听说他们之前抢了安庆境内河西县的官仓,大概有一万一千石粮食,匪首周立根送了三千石去了虎尾山,这里的粮食是还没有来得及送去的。” 刘惜军想了想:“通知所有千总来议事,通知完他们,你先带人去,去俘虏里挑选五百名身强力壮,手里没有无辜人命的家伙,挑出来愿意从军的,每人分两石粮食。” 刘四喜眨巴着眼睛:“都尉,缴获的钱财你不关心一下吗?” 刘惜军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快说。” 刘四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开口念道:“现银九万四千两,黄金六千二百两,二两重金叶子三百五十百张,银票十九万三千七百两,其他珠宝玉器古董六担。” 刘惜军越听眼睛越亮,原本还矜持的笑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裂开了 嘴:“哇哦,哇哦,这么多?这么多?这周立根这么大方的吗?帮本官聚财啊……哈哈哈哈。。。” 刘惜军现在一点都不头疼了,这简直是剿出了一个聚宝库啊,有这么多粮食和这么多钱,守备军的实力完全可以提高一个档次啊。 他伸手:“拿来我看看,快,我看看。”刘四喜大步上前。 刘惜军一边看一边笑:“这些都收好了没有,严加看管,重兵把守,知道吗?” 刘四喜装出很严肃的样子:“诺!都尉大人,重兵把守!” :“去去,去把他们喊来议事。”刘惜军挥挥手,眼睛都没有离开手上的清单。 第149章 荡平军 当刘惜军为缴获这么多财物欣喜的时候,距离虎尾山二十里地的安庆境内,卧虎山下,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正在此地扎营。队伍打着血红的旗帜,正是:“血旗军”。 带着鬼面具的大首领坐在地上,嘴里咬着一根枯草,聚精会神盯着延绵不断延展至平武境内的卧虎山,身边那个秀气的年轻人表情有些生气:“怎么早不知道周立根是这么一个废物啊,三万人守城,一个进攻就被人拿下来了。就这水平还敢学人家扯旗造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大首领扑哧笑了一下:“人家不光敢造反,人家还敢死呢,你有什么不服的。” 年轻人听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了:“那是,还是要服气啊,三万人护卫的大当家,几个时辰内就被几千人杀死了,确实不服都不行啊,三万只猪的猪老大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是啊,计划不如变化啊,这一下,虎尾山不好拿咯。” :“诶,大首领,探子说青云县内的官兵都没有出动虎尾山啊,现在虎尾山里人不多啊,我们强攻下来呗。” 大首领摇摇头,冷静的说:“不行,强攻伤亡太大,攻下来后很难守。当时计划是官兵和青云军两败俱伤,官兵才不会对虎尾山用太大力气去攻取,但是现在官兵不但没有损失,反而士气大振,一座虎尾山虽然险要,但是官兵真是要发狠攻打,也不是拿不下来的。” 年轻人也知道大首领说的对,但是心里就是不舒服,毕竟到手的肥肉丢了。虎尾山那块地界,位于两城之间,进退有据,可攻可守,最是适合做据点。 大首领看着年轻人还是有些闷闷不乐,轻声说:“官兵占据了虎尾山,会固守虎尾山吗?他们不用回平武城吗?” 年轻人眼前一亮:“对啊,他们拿下虎尾山,毕竟还是要离开的嘛,我们可以等他们走了再去占据虎尾山啊,哎呀,我怎么就想不通呢。”拍了拍脑袋,:“最近吃的不好,脑子都变笨了。” 不远处的大狗看见年轻人在捶脑袋,大声说道:“卢小青,你的脑袋又饿了嘛?” 叫做窦小青的年轻人抓起地上一块硬泥丢了出去:“卢大狗,闭上你的狗嘴。” 大首领呵呵笑了起来。 老齐带着孙燚等人退回山下,原路返回,与另外几人汇合,双方汇总了地图,发现这个虎尾山真正能进攻的大一些的路就只有一条,但是上山的小倒是有两三条,而且小路上的防备并不是很严格,毕竟是一座还在建设的营寨,又刚刚换了当家的,一时半会还没有完全掌握局势。 基本的情况已经了解了,几人撤出虎尾山的警戒范围,避免打草惊蛇,现在就要等待大军的到来。 湘水城境内,有一片巨大的湖泊叫做白沙荡,白沙荡最为出名的就是整个湖泊近六成的地方几乎都长着茂密的芦苇,春天里,绿绿的芦苇杆子随风雨飘摇,别有一番风味,到了秋季,芦苇花絮絮扬扬,湖面上像是笼罩一层白纱。白沙荡的湖中,有一大片的土地,长在密集的芦苇丛中,只有几条水道能够靠近,一般人进来后就被迷失在芦苇丛中,根本就找不到路。而现在,这一片的土地上,修建了无数多的草棚茅屋,这里就是“荡平军”的大营所在。 今年的大旱天气,白沙荡的水面并没有受到影响,白沙荡里,很多老老少少的人群划着小渔船在撒网捕鱼,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安乐的气息,似乎外界的大旱,饿死人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荡平军“的大首领陈伟星,人称:“活菩萨陈大王”。其麾下的“荡平军”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上有一万精锐,两万的士兵,两三万的附庸过来的小队伍。 这里的一万精锐里有两千余人是当时方家军里的战士,方贤语在最后时刻醒悟,才让陈伟星带着这一支经历过血战的队伍及时逃脱了官兵的追杀。陈伟星就是靠着这两千骨干,才在短短的时间里又拉扯起这样一支强大的队伍。 有过攻打平武城的惨痛经验,陈伟星再也没有刻意的攻打一座高大的城墙,他在平武,湘水,安庆境内反复横挑,抢夺了五六座小县城,积少成多,才有了这一万精锐全部用上军制武器,刀,枪,其中还有一千人的弓弩手,这种军事力量,已经大大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何况还有两万多稍加训练的强壮汉子作为备用力量,这股力量,发挥的好,完全可以荡平周边三座大城了。 陈伟星长的也是相貌堂堂,浓眉大眼,鼻宽嘴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下巴有点尖。身材高大雄壮,看起来也是忠厚义气,对同是义军的队伍客气有加,仗义的好名声传了出去,很多人也慕名而来投靠与他,他也不懂拒绝,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能打善战的人也越来越多。 忠义堂,是荡平军各首领议事之地。 陈伟星坐在上座,精神奕奕,神采飞扬,手下五六名首领分坐两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四十岁来岁的男子站在他的身边。书生叫做游昆仑,之前是寿县县令的幕僚,乱军中逃的性命,又被陈伟星发现,乱军中舞枪弄棒之人多如牛毛,识文断字的书生却是极少,被陈伟星调来做了自己的军师,其人也感陈伟星为人讲究,不是那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土匪人物,也就安心下来,诚心的扶持他。 二首领陈伟阳,是陈伟星的二弟,长的与其兄非常相像,性格却比较冲动,陈伟阳毕竟年少几岁,不如陈伟星那么稳重。 :“大哥,这是一个好机会啊。不要错过了。”陈伟阳很是有些激动。 昨日探子来报,平武城守备军前往青云县清剿周立根,带走了至少一半的精锐兵力,而现在的平武城,城防空虚,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机会。 是否攻打平武城,正是今日商议的主题。 第150章 目标,平武城 陈伟星其实很安于现状,平武攻城一战,看着那么多的人死于高墙利箭之下,他本能的对这些城高墙厚的大镇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他不愿意再去冒太大的风险。 而作为一个读书人,游昆仑怎么会甘于委身匪军之中,他在了解了荡平军真实的实力之后,他的野心比陈伟星还要更为膨胀,看过书里的王朝兴衰。作为一县县令的幕僚,他对现在的大夏朝衰弱看在眼里。更坚定了他发自内心的感受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的力量。 :“大王,陈首领说的没错,这是一个机会啊。”游昆仑苦口婆心的劝道。 四当家程不破是个十足的大老粗,一身膘肉,天性好争强好斗,没有什么脑子:“大王,你下命令,我们去抢了平武城去,那可是一座大城啊,那要发大财的啊。” :“是啊,大王,既然现在城里官兵少,那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五当家田原才抑制不住兴奋的说道。 游昆仑又说:“大王,抢下平武城,我们荡平军的名号就彻底打出去了,目前这么多所谓的义军,有谁家能打下一座大夏重镇啊,如果我们拿下平武,全天下的义军,都要以大王你马首是瞻啦!” 这一顿说词,更加振奋了下面几位当家的情绪,是啊,如果能拿下一座大夏重镇,做到现在天下义军都做不到的事,那这风头可就出大了,以后走出去说话,一说起自己是荡平军的,那不是人人敬仰啊? :“当家的,别犹豫了,只要你下令,我立刻集结人马,立刻出发,七天内到达平武城下。不出两天,我一定拿下平武城,让官兵知道我们荡平军的厉害!!”四当家程不破激动的口水四溅。 陈伟星的心里也是一阵动摇,游昆仑说的对,如果拿下平武城,那就是天下义军第一家了,这可是巨大的声望啊。他的眼神扫了扫下面坐着的首领,发现三首领曹力默不作声,表情也很平淡,完全不是另外几人的亢奋的样子,陈伟星对这三当家曹力的印象极好,这个人做事稳妥,为人谦和,不轻易说话,说话就是一言九鼎。 “老曹,曹当家的,你怎么不说话,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听一下啊。”陈伟星向前探了探身子。 曹力眉骨很高,眼窝很深,眼神深邃,听陈伟星点名问他,他沉凝片刻:“当家的,众位首领说的都对,夺下平武确是能给我们荡平军赢来极大的声望。不过……”他迟疑了一下。 :“说,三首领,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四当家程不破猛地站起来,肚子上的肉荡漾起来:“说嘛!” 曹力看了看陈伟星,下了决心的说道:“大王,如果我们现在就抢下平武城,那势必成为整个大夏朝的眼中钉,大夏朝不会就这样看着我们占据平武城的,他们一定会派出大量的兵马进攻我们。” :“曹首领这样说就大错特错了。”游昆仑不等曹力说完话,立刻插嘴道:“曹首领应该知道我们荡平军现在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百姓依附我们荡平军生活。你觉得这样一个白沙荡真的能养活这么多人吗?” 游昆仑咽了一眼口水:“大王,你想想,现在朝廷没有派兵来清剿我们,但是他们会这样看着我们占据这里吗?守备军不是就去清剿青云军了吗?他们为什么去清剿青云军而不来清剿我们,是因为他们觉得青云军势力比我们小,比我们弱,所以他们才会柿子挑软的捏。” :“等朝廷把周边清理干净了,他们会用所有的力量来对付我们,无论我们怎么做,他们都会来清剿我们的!” 田原也跳了出来:“游军师说的对,无论如何,官兵都会来对付我们的,只有我们荡平军更加强大,他们才会害怕。” 游昆仑一脸诚恳的看着陈伟星:“大王,我们打不打平武城,他们都会来对付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占领了平武城,平武城的财富,粮食可以让我们大大的扩展势力,有了足够的实力,我们才能真正的对抗朝廷啊。” :“大王,天下百姓,苦大夏久矣!”游昆仑深深的拜了下去:“大王,就算为了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你也要争一争与朝廷讲道理的力量啊。” 这一句话,瞬间把陈伟星说破防了,几个月前平武城下流完最后一滴鲜血的那些义军们没有做完的事,自己应该为他们做完,方贤语县令想要的活下去的公道,自己应该为他说给朝廷听。 :“好!说的好!”陈伟星一下站了起来,双目微红,脸色微赤:“就听各位当家的建议,我们,我们进攻平武,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 “大王,大义啊!”游昆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王!大义!” 陈伟星忙不迭的弯腰扶起游昆仑,:“游首领,都是兄弟,当不得,当不得。” 众人重新入座,情绪激昂的开始谋划进攻平武的策略,平武可是大夏十三重镇之一,如果入住平武,那可是天下震惊,必然是需要慎重其事。 而此刻的平武城守备军都尉刘惜军,还沉浸在收编扩军的忙乱之中。 用了好几天时间,才把青云城内的两万多乱匪安置清楚,除了收编了两千左右的兵员,剩下的人每人分了二斗的粮食,一两银子,愿意离开青云的就离开,不愿意离开青云的就留下来,等待后期朝廷的救助。收到粮食的人,无不跪谢刘惜军的恩德。 一边收编队伍,刘惜军一边安排出发虎尾山,据说虎尾山上还有不少粮食,刘惜军这是赚红眼了。 八月十九日,荡平军陈伟星率部三万,前往攻打平武城,有了上次失败的攻城经验,这一次,陈伟星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登墙的云梯,防守的盾牌,撞门的攻城车,甚至还临时扩编了一千的弓箭手。这一次,陈伟星势在必得。 第151章 求救 白沙荡出发前往平武城,路上大概需要十天时间,而且这一路可以顺着武江逆流而上,因为溃堤,武江的河道不是那么规整,所幸现在大旱,江水水位低于溃堤,顺着河道走,一路上依水扎营,倒也是方便至极。 大军出发前一天,谁也没有发现,有两骑驷马顺着武江狂奔,完全不怜惜马力,马上的骑士也完全不怜惜自己。 四日后的晚上,平武城稽秘司暗堂百户何武求,收到紧急情报,荡平军骑兵三千,步兵三万众,直奔平武而来。距平武,最多不过五天行程。 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查验真实性,何武求立刻亲自赶去城令府,现在暂代城令一职的邓辉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没了血色,虽然何武求特意说明了此消息尚未得到验证,但是何武求的急迫送来这个消息的态度,还是让邓辉觉得大事不妙。:“来人,急传守备军宋轶将军。立刻去!”邓辉几乎是喊叫的命令下去。 门外很快就响起了马蹄声,宋轶将军穿着家居服出现了。他脸上表情很是焦急,也顾不上客套:“邓大人,消息属实吗?” 邓辉指了指何武求:“稽秘司百户何武求,他送来的消息。” 宋轶将眼神移到何武求身上,何武求点点头:“虽然没有时间查验,但是两个暗谍来报,应该是属实。” :“多少人马?多少天到?”宋轶又问道。 何武求低下头:“三千骑兵,三万步兵。最迟五天内到。骑兵速度更快,来的会更早。” 宋轶又看了看邓辉,邓辉的脸色极其难看,颇有些慌乱不堪的样子。他转身走到门口,对着门口的护卫说了几句话,护卫转身奔跑出去,马蹄声又急促的远离。 :“不管真假,我已经安排人去通知刘都尉回来。他现在在青云县,如果拼命往回赶的话,三天也能赶回来了。邓大人不要焦虑,我们要安排一下城防。”宋轶还是比较镇定。 邓辉急忙说道:“城防你来负责,需要什么,你说,我尽量配合。” 宋轶想了想,:“第一,关闭码头进出城的涵关,现在就要关,避免他们有内应混进来。” 邓辉说声:“好,我立刻安排。” :“第二,关闭所有城门,只出不进。”:“行,依你。” :“第三,这个消息不要流传出去,免的造成全城不必要的混乱。” 邓辉连连点头:“好,我保证。” 宋轶想了想:“暂时就这样,我回去安排城墙上具体的事务了,有需要,我再找人通知你。” 宋轶的镇定还是安稳了邓辉的情绪,他有些缓过神来:“好,宋将军,一切靠你了。我这里全力配合守备军的工作。” :“何百户。”宋轶喊了一声。何武求站了起来:“宋将军请讲。” :“你们稽秘司一定要动起来,城内不能乱,一些不安分的人,你们也要看管起来,要是人手不够,找我,我给你人。” 何武求抱拳:“好,我稽秘司一定会尽忠职守。” 宋轶拱了拱手:“拜托了,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两天后,青云城刘惜军接到宋轶传来的紧急军情,顿时紧张起来。他拿着舆图看了一会,思索再三。 :“立刻喊秦山河来。” 秦山河正在整顿兵马,准备前往虎尾山,听的刘惜军喊,骑着马一溜烟的过来了。秦山河此刻正是志得意满,两个匪首一个斩于马下,一个活擒回来,这都是骑兵的功劳啊。 :“都尉,什么事这么着急唤我,我这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了。”秦山河大步走了进来。 :“来。”刘惜军招招手,秦山河来到舆图前。 :“现在是一个坏消息,你注意听。平武传来消息,荡平军从白沙荡顺武江一路杀向平武,路上已经走了六到七天了。”刘惜军很平静的说话,秦山河如闻惊雷,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湘水的守备军没有去清剿他们吗?他们怎么能顺着武江一路之上呢?” 刘惜军指着舆图上的路线:“我预计他们三千骑兵最迟明晚就能到平武。嗯,荡平军,三万步兵,三千骑兵,军制武器。” :‘卧槽,三千?三万?军制武器?”秦山河震的几乎要跳了起来:“你开玩笑,哪里来的消息,不可能!” 刘惜军盯着秦山河:“没有不可能,消息稽秘司传出来的!之前我们就知道他们有这么多人,只是没想到他有这么多骑兵,而且是军制装备!”刘惜军也有些怒了,造反起义都不要紧,三万多人也不要紧,但是全部军制装备,这就说明对手绝对与自己的守备军有一战之力了,现在城内守备军才四千,真正能守几天呢。现在刘惜军还没有得到“荡平军”里有两千弓箭手的消息,否则,他自己都要暴跳如雷了。 :“秦山河,带你的骑兵,用最快速度赶回平武城,不要进城,有机会,干他们骑兵一把。能打散就打撒,打不散就吊着他们,不能让他们全心全意去攻城,知道吗?要快!马上走!”刘惜军抓着秦山河的肩膀凶狠的说! 秦山河转身就往外走:“都尉,我立刻出发。”你放心,我不会丢守备军骑兵的脸!” :“诶,山河,不要傻战,要记得,牵制他们就好。”刘惜军又交代了一句。 秦山河脚下一顿,转身回来:“都尉,我尽量牵制他们,但是现在他们肯定比我们更早到达平武城,以逸待劳等着我们,打不打,不是我说的算了。我保证,如果形势需要死战,平武骑兵一定不会丢大夏军人的脸,即使死,我也会在他们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 刘惜军心里也明白他说的没错,形势所迫,焉得由人呢。 :“对了,都尉,我把孙燚几个人留下来给你,你不是收编了一支几百人的骑兵吗,留给他们几个年轻人,也许,这是平武骑兵未来的种子呢。” 刘惜军想了想:“也行,他们会迟几天到达,或许到时候会是一支奇兵呢。” 第152章 走马上任 秦山河一路奔回营地,骑兵正在乱糟糟的准备出发,秦山河大喊一声:“集结!集结!” 众骑兵迅速的拨正马头,结成阵列。 :“有乱匪乘平武守卫空虚,起兵攻击平武城,现我骑兵部立刻赶往平武城,连夜赶路,不得拖延,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平武城。各部必须带齐装备,一刻钟后集结出发。明白了没有!?” :“明白!”骑兵队伍有些乱糟糟的回答着。 :“孙燚,李砚,张铁柱,小柱子,老齐,你们几人出列,去找都尉报到。”秦山河大声喝道:“动作快,都尉在等你们。” 秦山河的骑兵,连夜出发,一路狂奔急赶,除非给马休息,剩余时间全在马上度过,一路上的狂飙,陆陆续续有一些战马落在了后面,秦山河根本顾不上等待拉下的骑兵,他带着大队,疯狂的与时间赛跑,与荡平军赛跑,早到一分,希望就大一分。 孙燚等人莫名其妙的来到议事堂,刘惜军已经等在门口:“长话短说,我临时收编了一支骑兵,准备交给你们,孙燚营正,李砚营副,老齐营副。大柱子,小柱子各为小旗。我知道你们没有经验,我也不需要你们太多经验,你们自己去带这支骑兵,带成什么样子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平武一战,我需要你们这支骑兵作为一支重要的奇兵出现在战场上,关键时候,成为插入敌军的尖刀,孙燚,有胆量接这任务吗?” 孙燚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成了营正了? :“有没有胆量?行不行?”刘惜军突然吼了出来。 :“有!”孙燚胸膛一挺:“保证完成任务。” 刘惜军露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足够时间去训练你的士兵,这里两万两银票,由你任意使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特殊情况下,自然有特殊的办法,懂不懂?”刘惜军递过一叠银票给了孙燚。 :“老齐,你是骑兵里的老人了,你帮衬点这些孩子,他们照顾不到的,你帮忙照顾啊。”刘惜军又转头对着老齐说道。 老齐脸上的皱纹绽放成一朵菊花:“请都尉放心。” :“好,那就这样。孙燚,令符给你,你的骑兵在南门口,自己去接手。”刘惜军又将令符给了孙燚。:“你尽快整顿好队伍,开拔平武城。”刘惜军转身离开。 孙燚等人迷迷糊糊的上了马,风一吹,清醒了一些 孙燚好奇的问了一句:“我是营正了?我没搞错?”他还是有点不相信。 :“嗯,你手下有兵了,孙老大。”李砚笑着说。大柱子,小柱子也哈哈大笑起来:“孙老大,你现在可就是好几百人的老大咯。” :“是?是啊,我是营正了!我是营正了!”孙燚内心激荡。 孙燚站在一营骑士面前,面色轻松,眼光不急不缓的从众人的脸上滑过,骑士们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有些不像话的营正,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眼里透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有些人甚至还有些不屑一顾。都说大夏的官兵腐败,果然如此啊,这么年轻就是一营营正,这肯定是哪家勋贵子弟,来捞军功的啊。 :“我叫孙燚。你们不认识我,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们我是谁。”孙燚看出了众人眼中的不信任。 他面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你们的大当家周立根,我砍死的!”骑士们顿时有些骚动。 :“你们的二当家张超勇,我亲手活捉的!”孙燚语调平淡的继续说道。骑士队伍里的骚动更乱了。 :“站好了!”孙燚厉声喊道。队伍里骑士们神色紧张起来,迅速的列好阵型。 “我知道,你们是收编的队伍,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愿意继续当兵,现在如果有人不愿意,可以出列离开,我保证不会不会有任何人找你麻烦。”队伍纹丝不动。 :“好,那我就当你们是自愿留在我这支队伍里了。那么,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你们看清楚我这张脸,看清楚我的后脑”孙燚转过马身,将背后露出来。:“但凡在战斗中,你们只能看见我的后脑勺,因为在冲锋的路上,,我必定冲在第一个!” :“我的兄弟们叫我阿蛮,我的兄弟们也叫我孙老大。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孙燚稍微放松了语气,他拨动马头,缓缓的从队列前走过。:“留下来,我们就是兄弟,生死与共,福祸同当。” :“李砚,出列!”李砚拍马走了出来。 孙燚指着李砚说::这是营副李砚,也是我的兄弟,他和我一样,永远会在战斗的第一列。” :“齐远,出列!”老齐走了出来,一脸严肃。 孙燚走过去拍了拍老齐的肩膀:“这是我的斥候师傅,骑兵的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 “张铁柱,张小柱,出列”巍巍如山的大柱子,身材消瘦灵巧的小柱子拍马走了出来。 :“这个大个子,张铁柱,是你们的小旗。嘿嘿,你们谁能打过他,我保证也能提拔你做小旗。” :“这个小个子,是斥候小旗张小柱,这哥俩是亲兄弟,同样,谁的斥候水平超过他,我也提拔你做小旗。” 孙燚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指缓缓的指过众人,务必自信的说:“这里的每一个人,只要你们有足够战功,我保证你们上位!只要你够厉害,够本事,老大我绝对不亏待你!都说这世道要乱,即使是乱世,我的骑兵,每一个人,都要成为全大夏骑兵的标榜,我们这一营,必然是最彪悍,最嚣张,最善战的精锐中的精锐!” 孙燚右手握拳,狠狠的捶击在左胸口:“从今天起,我们一定会名扬天下!” :“我们要使最利的刀,骑最快的马,杀最凶的敌人,谁愿意和我一起!谁愿意?”孙燚大声吼道。 :“名扬天下!名扬天下!我愿意!我们愿意!……”骑兵们一起大声喊了起来,一脸抑制不住的亢奋与激动! - 第153章 骑兵消亡 当秦山河的骑兵距离平武城还有六十余里地的时候,荡平军的骑兵已经率先抵达了平武城外,荡平军的骑兵将领张火火,其人如名,风风火火,雷厉风行。 张火火年岁不大,三十多点,是马贩子出身,从小跟家里人远去边陲收马,贩运到南方,南方少骏马,南方的世家子弟,勋贵人家无不以鲜衣怒马为荣,北方骏马在此地卖的了好价钱,张火火一家专门是贩卖这样高档次的马匹,所获颇丰,只是这一次突然起来的洪灾,淹没了他家的临时牧场,百来匹价格昂贵的骏马都付诸流水,家里还有几个叔伯在抢救马匹的时候一同卷入水底,这一下倾家荡产,两代人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付诸东流。所以当陈伟星在招兵买马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张火火加入了队伍,混了口饭吃。 很快张火火骑马,治马,驯马的能力在骑兵队伍里展示出来,那时候骑兵才两百多骑,马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陈伟星慧眼识人,提拔了张火火做了骑兵首领,张火火似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他在这里这么多年,哪些地方哪些人家有好马,他是门清,在他的情报下,陈伟星带着他到处搜刮,连马带财物全部抢劫一空,很快,麾下战马就扩张到三千骑左右。 张火火天生就是吃骑兵这碗饭的,一支骑兵队伍交到他手上也才几个月时间,也训练的有模有样,颇有战力,可以说荡平军大多数时候的攻城略地,抢占先机都是他的骑兵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荡平军里喊做骑兵队伍叫做:“烈火骑”。形容其如野火燎原。 张火火心急火燎的带着队伍赶到了平武,原本试图打平武守备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等他看见平武城已经大门紧闭,城墙上戒备森严,知道已经走漏了风声,平武城已经做足了准备。 失去 突袭平武的机会,张火火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是预料之中,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失望,带着着骑兵开始扫荡平武城外。同时谨慎的派出了足够多的探子去往青云县方向,随时观察官兵的动向。 平武守备军已经做了守城的准备,那么青云县的守备军主力也会收到消息,平武的安危必然驱使他们不顾一些的往回赶,自己现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需要好好的养精蓄锐,探查敌情,等待平武骑兵远道而来人倦马乏之际,只需要一次正面的突击凿阵,平武骑兵必然溃不成军。自己“烈火骑”刀光所向,马蹄之下,平武骑兵将是第一支彻底臣服的大夏正规骑兵。而,这仅仅是开始! 张火火望着青云县方向,又回头看看阵内的战旗上“烈火”两个大字,内心控制不住的激荡起来。 事实正如张火火所想,秦山河带领的平武骑兵确实是不顾一切的回防平武,除了必须给马喘息的时间,剩下时候都在马背上拼命的赶路,一路上零零星星的有不少战马骑士跟不上行军的速度,倒于路边。这样疯狂的奔袭,耗时一天半时间,距离平武城六十多里地的时候,前方斥候发回探报,已经与对方的探子交上手了,秦山河才命令全军休息。停下来一点数,至少有一成的减员。 秦山河自己累的面无人色,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一脸倦意,大腿,屁股火辣辣的疼,腰杆僵直的不像自己的身体,他在护卫的帮助下勉强从马上下来,半天才迈的出脚步,从军这么多年,也不曾这么狼狈过。他强打起精神吩咐下去:“斥候放远点,至少三十里,多出去几队,敌军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一营负责戒备,其他人喂了马立刻休息。” 张火火接到探子的消息,已于二十里外发现平武骑兵的斥候,张火火略加思索,立刻跳了起来:“传令,全军准备出击。” 张火火的决断,彻底毁掉了平武骑兵的最后机会。 秦山河也不明白,为什么敌军的骑兵敢这么放肆的直冲过来,没有试探性进攻,直接大队人马就冲杀过来。探前的斥候刚刚连滚带爬的扑进营中通知敌袭,地面就开始震动起来。 秦山河脸色大变,奋力拔出战刀:“敌袭,敌袭,上马迎战!”他的护卫匆忙将他扶上战马,才踏出营地,就听见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马蹄声敲打的着大地,发出震撼的轰鸣声,这是骑兵完全提起了速度后战马才能发出这种有节奏的声音,秦山河看着手下匆匆忙忙的跳上战马,战马都没有休息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的脸上扭曲了起来,完了,这支队伍就要葬送在此了。 秦山河没有想到的是,张火火的骑兵并没有驻扎在平武城和青云县之间的正路上,反而是在东南方向,他的探子每天是要绕过一个圈才能出现在正东方,以至于当平武斥候与烈火军的探子在正东方遇见的时候,秦山河以为敌军距离自己还有五十里地,实际上,张火火的主力在侧面不足二十里地的地方。 战场上当铁骑完全开始全速冲锋的时候,就像巨浪横拍,他没有停下来的机会,这巨大的力量一定会宣泄出去,或者彻底压倒对面,或者在对面的堤岸上撞个粉碎,没有任何侥幸。 这一次,张火火是幸运的,他的铁骑狠狠的撞在平武骑兵负责防守的第一营身上,鞍马劳顿疲惫不堪的第一营瞬间被融化了,四百多骑甚至都没有迟缓一点烈火军冲锋的步伐。就湮灭在巨浪之中。 杀红眼的烈火军骑兵顺势又撞在了临时冲锋出来的平武骑兵阵列里,平武骑兵的速度才提起来,被迎头撞个正着,一时间人仰马翻,乱做一团,不出意外的,烈火军的旗帜几乎没有遇见任何有力的阻拦,就撞穿了平武骑兵。 秦山河在亲卫队的护卫下,勉强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身边的亲卫只剩下五六名,冲过敌阵的秦山河转头回去,虎目崩裂,入目处一片惨烈,无数平武骑兵落于马下,无数战马躺在地上哀鸣,与他一起冲过敌阵的人,十不存三。对面的骑兵划过一个半圆,呼啸着又冲了过来,明亮的战刀在阳光下闪着收割的欲望。 :“千总,走啊,走啊。”护卫着急的喊着秦山河,秦山河面色扭曲。两眼闪过绝望的战意:“走去哪?走去哪?全军将士都死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冲啊!!!”秦山河一刀拍在马屁股上,战马吃惊,猛地向前冲去。身边的护卫也怒吼一声,紧随其后,战刀直指敌军。 不到半个时辰,烈火军就开始打扫战场,战场上无数的战马站在骑士身边哀鸣,恋恋不去,而他们的主人,注定被时代的遗忘。两千余骑的平武骑兵,就此消亡。 第154章 钱不够 两天后,收到噩耗的刘惜军一言不发的在营帐里待了很久很久。 大军从青云县返回是第四天了,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听闻噩耗之后,队伍的行进速度更是慢了几分,刘惜军严厉要求队伍要保持足够的体力。孙燚这一营的骑兵全部成为斥候,向四处散开,探前二三十里地,来来回回的梳理前进的道路,确保步兵不会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 一日行不到五十里地,就开始扎营安寨,刘惜军的营帐内,气氛非常压抑,大家说话时候都压低了声音。刘惜军告知了大家骑兵阵亡的消息,这个消息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守备军的安危。 骑兵的覆灭,让整个守备军的战斗力受到极大影响,特别是对面一战过后,敌军的三千骑兵不但没有多少减员,反而一场大胜让他们的斗志更加高昂,不知道他们下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步兵在野外太容易受到攻击,如果此刻荡平军的步兵队伍配合骑兵反过来包围守备军,那守备军的下场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悲惨。毕竟在这方圆几百里地里,守备军找不到一个援军,他们的生死,全部都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要多于他们几倍人数的敌军。幸运的是,守备军收编了近两千身体素质还不错的降兵,勉强算是多了几分自保能力。 :“说说,下一步该怎么走?大家都说说意见。”刘惜军的脸色有些疲惫,眼神也有些悲痛。其实他的内心还有些慌乱,守备军这几千步兵走在进退两难的路上,进也危险,退也危险。这一刻刘惜军甚至开始仇恨湘水城的那些守备军们,如果他们也能及时出兵清剿荡平军,即使不能胜,至少也能迟滞对方的脚步,由湘水城又联想到朝廷,大夏的朝廷啊,大夏的官员们啊,大夏的皇帝啊,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这天下已经糜烂至此了。 :“都尉,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走了,我们应该退回青云城,加固城墙整军备战。同时我们需要马上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朝廷,让朝廷派兵支援平武,支援我们。”千总陈利镇焦急的说道。 李志勇刚刚一场大胜,信心爆棚的时候,知道前方荡平军也是三万之众,心里浑然不当回事,青云匪军不是也号称三万嘛,不也是轻易就杀的全军覆没嘛:“都尉,我认为陈千总的话不当,平武城还有多少兄弟的一家老小啊,我们退了,平武守得的住吗?真要是乱军进了城,那后果……” 陈利镇反驳说:“我们要是被包围了,城内更守不住了。” 李志勇一脸傲气的说道:“都尉,你让我带人作为先锋,我不信一帮乱匪能翻天了!” 刘惜军哼了一声“不要争,不要吵,好好说话” 孙燚默不作声的站在一众老将身后,一句话不说,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孙燚,你怎么看?”刘惜军点了他的名字。 孙燚瞪着眼睛说:“我不管各位怎么商议的结果,我肯定要回平武城。” 刘惜军嘴角撇了撇,他知道孙燚会这样说,平武城内还有他的曲爹,还有他心爱的姑娘。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离开平武城的。刘惜军需要就是他的表态。 :“你的骑兵整顿的怎么样了。”刘惜军一脸严肃的问道。 孙燚挠挠头:“都尉,你那银子要是再多给我一些,我能还你一支悍不畏死的一流骑兵。” :“嗯?你那银子用完了?”刘惜军一脸诧异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告诉他们,打败荡平军,每人奖赏十两,每人送一流战马两匹,全套防具,精炼钢刀,硬弩,钢枪,手盾。每人都有。”孙燚不好意思的说道。 :“啊?你说什么?啊?”不光是刘惜军瞪大了眼睛,其他各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刘惜军非常惊讶的问:“你就给他们这样的承诺吗?” 孙燚点点头:“是啊,都尉大人不是说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不给他们足够的甜头,他们怎么会和我一起卖命呢?给谁当兵不是当啊,自然要当的值得了。我这十两银子甩在脸上,谁不心颤啊。再说了,一支百胜骑兵,难道不配有这些军械嘛?不配十两银子嘛?”孙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是钱不太够啊,我说了,战场上一个人头十两银子,五个人头就翻翻。十个人头再翻翻。” :“卧槽。”李志勇一拍脑袋,:“你这样搞,我都想去给你当兵了。” 刘惜军又好气又好笑的问孙燚:“谁给你出的主意啊。?” :“没有谁出的主意啊,不过江白之前和我说,稽秘司他们就是这样,高报酬来吸引各路好手帮忙的。我觉得很不错啊。” 陈利镇忍不住说道:“你这样养兵能养多少啊?现在才六百,六千呢?六万呢?你这不是开玩笑的嘛。” 孙燚正言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要重金打造这一支骑兵,我不光给他们足够的装备,银子,我还要教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兵指挥,将来他们每一个人走出去,都会为曾经是我的兄弟,曾经是平武守备军骑兵而骄傲。” “他们是乱匪!几天前他们还是乱匪,没砍他们的头,给他们留下条命就算好的了!”陈利镇勃然大怒。 孙燚挺起胸膛:“我是他们的营正,我说他们是守备军骑兵!都尉大人亲自收编的,你要质疑都尉大人吗?”孙燚狡猾的把刘惜军抬了出来。 :“哼!哼!你!”陈利镇气的火冒三丈,认真说,孙燚这种做法,在一个整体里面,确实非常的不合适。 刘惜军板起脸:“吵什么?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什么事情重要你们不知道吗?” :“都尉,他这样做,我们怎么带兵? :“是啊,都尉,都这样搞,我们手下的兵哪里还愿意在我们手下当兵啊。” ……一众将领都吐起苦水来。 孙燚扭头看着刘惜军:“都尉,我就问你,正常这批骑兵,需要多久才能训练出战斗力?我们还有时间吗?我的奖励,只针对这一场仗。他们本来对官兵就没有好感,对荡平军这些匪军也没有恶意,你指望他们奋勇杀敌,暂时只有一个办法,重赏!因为此刻,他们重要!非常重要!” 刘惜军脑子转了转:“你确定战后他们赚到钱不会逃跑吗?” :“我不确定,我能确定的是,留下来的,肯定会是最好的战士。他们也需要被认可。而我,能带给他们荣誉感!”孙燚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刘惜军说道:“这次按你的意思做!” 第155章 越老越妖 :“都尉大人,我这六百人,暂时不能上正面战场,这点人上正面战场没有用,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保证,我能自由发挥这队骑兵的作用。你看,这样行不行?”孙燚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可怜兮兮的盯着刘惜军。如果不是刘惜军太了解他的根底,哪里敢给他这样的保证,不听号令的队伍,还是自己的队伍吗? :“行,也依你。”刘惜军深深的盯着孙燚看着说:“这支队伍,我交给你了,你别辜负了我,辜负了城里的那些人。” :“是!都尉,我一定不负众望。” 到了这时候,大家都看出来刘惜军的意思了,他不会回转队伍撤回青云城,他只会带着守备军前往平武城,即使被围困,也要尽量减轻平武守备军的压力。接下来的商议,自然就围绕着一个主题展开。 一散了会,孙燚就急忙的赶回自己的队伍里:“小柱子,小柱子。” 小柱子刚刚从前方探查回来换班,正在吃饭,听见孙燚喊的急,啃着一个饼子就过来了:“阿蛮哥,啥事。” :“诶,小柱子,你手脚快,你绕一圈去平武城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进城,如果能进城,你进城找曲先生,让他给咱出出主意啊。这个正面形势对咱不利,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顺便找找江白,那家伙鬼主意多,看他有没有什么阴招。” 小柱子三口两口咽下嘴里了饼子,嘟嘟囔囔的说:“好的,阿蛮哥,包在我身上。” 孙燚抓着小柱子的肩膀,眼睛认真的盯着他:“你千万注意安全,如果实在没有 机会,不要强求,安全回来,知道吗?” :“嗯嗯,放心阿蛮哥,我跑的多快又不是不知道。” 小柱子随便收拾了一下,换上一套百姓衣服,也没有骑马,就这样跑出了营地。 此刻的张火火心花怒放的坐在营里喝酒,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奠定了他在荡平军里的地位,三千的骑兵,正面冲阵击溃守备军骑兵,这战绩在所有的义军队伍里都是首屈一指,无人能比的。何况还收获一等战马六百多匹,军械许多,这些东西都是用钱都买不到啊,六百训练有素的战马,又能大大增强骑兵的实力了,这世道,一切都是以实力说话的。 张火火快马将大胜的消息禀告了大王陈伟星,陈伟星心情大好,平武守备军失去骑兵的机动性,战场上的活动能力大大降低,这会使得荡平军攻打平武变得更加轻松一些,距离平武城还有两天路程,陈伟星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尽快与张火火汇合,下一步应该是尽快的消灭城外的平武步兵,消除了这个威胁,再拿下平武城,整个南方,自己将是一家独大。 一日后的夜里,小柱子出现在曲先生的住所,曲先生居然和江白在一起喝茶,柳笑颜笑吟吟的在一边为他们泡茶倒茶,贤惠的像个小媳妇,脸上却流淌着快乐。 :“小柱子,过来喝茶,我就知道你会溜回来,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啊?”曲先生略微有些得意的冲着小柱子说,眼神却瞟在江白的身上。 江白苦笑一下:“曲先生,算你赢了。我稽秘司的人听你调遣了。” 柳笑颜起身端过一盆水,跑到小柱子身边:“小柱子,一路辛苦啦,洗把脸,吃了没?我去给你拿些吃的啊,曲先生说你会回来,我特意给你留了大肉包子呢。” 几个人似乎一点不惊讶小柱子会突然回来,似乎这样才是正常的。 笑颜脚步轻盈的跑了出去,曲先生听听脚步走远,笑眯眯的说:“笑笑在这里,阿蛮自己回不来,特别叫你回来的?” 小柱子抓起水盆里的布巾,胡乱清洗了脸上的尘土:“曲先生,阿蛮哥叫我回来向你说明外面的情况,问问你和白哥有没有什么主意。” 等小柱子将秦山河的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了曲先生和江白之后,两人的神情瞬间凝固了,两个人都是有战场经验的人,战场上少了骑兵这种机动力量,整个战场都会陷入被动的局面,何况敌军的兵力还要多好几倍,现在平武守备军要面对的局面非常恶劣。 小柱子抱着笑颜送来的大肉包子一连吃了七八个,才打着饱嗝停了下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抱膝坐着,两眼充满希翼的望着曲先生和江白。江白没好脸色的哼了一声:“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又长不出兵来。” 小柱子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阿蛮哥说了,小白哥的鬼心眼多,肯定能有主意的。” 江白又气又笑,手指点着小柱子,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曲先生思索了良久,看着江白问道:“城内你们还有几个善于隐踪暗杀的好手?” 江白瞪大眼睛一脸的质疑:“曲爷,你不是准备在大军里用暗杀的招数?这未免太离谱了,一军之将,哪有那么好暗杀的?你们老一辈当年都这样干吗?” 曲先生眯着眼睛,似乎在怀念当年:“当年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干过,你家周三没有告诉过你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要根据处境做出判断的嘛。不过,嘿嘿,当年刚开始的时候兵力不如对手的时候才用这种死士的方法,后来兵强马壮,哪里还需要这样做啊。” :“啊,你们还真的做过?成功几率高吗?” 曲先生摸着胡须说:“成功几率其实不太高,但是如果配合军队同时发起攻击,至少能造成严重的混乱,这样有时候是可以占到大便宜的。” 江白愣了愣,低下头想了想:“诶,你这样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难怪三爷说越老越妖,果然是有道理的。” 曲先生一伸手在江白头上磕了一下:“周三没有说你的嘴太碎嘛?” 江白揉着头,讪讪的嘀咕着:“你怎么知道。” 柳笑颜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容如明月。:“曲先生,暗杀带上我。” 第156章 兵行险棋 曲先生没有接两人的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小柱子,阿蛮那一营人战斗力如何啊?” 小柱子认真的想了想,:“没有实战过,不知道,不过阿蛮哥下了重赏,真是重赏啊,打赢十两,一个人头十两,五个人头以上翻倍,并且保证升官。我就知道那些家伙激动的嗷嗷叫,恨不得立刻就冲杀一番。我想,这样的重赏下,应该能打?你们说呢?” 江白冷笑两声:“反正钱不是他的,不心疼呗。” :“阿蛮哥说,打赢了自然不心疼,打输了,死了人才会心疼。”小柱子辩解着说。 江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曲先生问江白:“小白,你们那里能不能找出四五个好手,要经验丰富的,胆量大的,遇事不慌的那种。” :“有啊,加我三个呗,上次保护刘惜军死了好几个,一时半会调不到人。”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最大的危险还是那支叫做烈火军的骑兵,如果不能解决他们,战场上守备军要吃大亏,根据现在的情况,他那三千骑兵没有主动去寻找刘惜军的步兵主力,不外是两个原因。一是要保存实力,不想自己有太大伤亡,二是刚打了胜仗,得意了,没想着要主动出击,还想着复制以逸待劳的战术。”曲先生双目闪着亮光:“他没有主动出击,我们就有机会搞他一下,只要把这三千骑兵打散,这场仗就还有的打。” 江白点点头:“曲先生,你安排,我出人就是了。” “小柱子,你知道烈火军现在驻扎在哪里吗?” :“我知道,我是从他们边上绕过来的,他们驻扎东门偏南向大概四十里地的位置,那里有一处山丘,他们驻扎在高处。骑兵三千多,还有刚到的辎重人员,大概五百” :“好,江白,舆图拿出来。” :“我就这有一张啦”江白从怀里掏出舆图。 :“笑笑,过来掌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小柱子,炭笔。”曲先生半开着玩笑说。 曲先生指着舆图边画边说:“他们的营地大概在这里,孙燚的队伍要绕一大圈,到他们的斜后方去,这个位置他们不太会防备,我们如果动手制造混乱,孙燚的骑兵要从这个角度杀出来,把他们往东边赶,刘惜军的步兵要布置在这里,扎成一个口袋,尽量把他们的骑兵包圆了,这一仗,还是要以大量杀伤敌军的骑兵为主。计划初步是这样的,你们看有没有补充。” 江白和小柱子认真的看着曲先生在舆图上画的圆圈和线路,心里默想可能发生的战场,如果战斗真的像曲先生说的那样进行,打败着一股骑兵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江白冷静的说:“这样看来,主要就是我们能不能制造混乱了?” :“其实我觉得应该不难,他们毕竟成军没有多久,又不是专业军人,纪律性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培养出来了,再加上刚打了一场胜仗,这一块地界上没有骑兵的天敌了,肯定也会放松警惕,这种情况下,应该可以成事的。就是阿蛮的骑兵在转移方位的时候不能被对方发现,这才能出其不意。”曲先生抛了手中的炭笔,自信的说道。:“成事者,有五分把握,就可以尝试了。” 江白一巴掌拍在舆图上:“成,我多带几个人,看看能不能烧了他们的辎重。” 曲先生注视着江白:“时间,时间紧迫,如果荡平军的大部到了,他们的骑兵就不会驻扎在这里了,胜负应该就在半天之内,要动就要趁早。” 江白起身就走:“我去安排人。”曲先生在背后说:“把人带我这里,我和你们一起去。” 笑笑接了一句:“我也去,别把我自己丢在城里。” 曲先生平静的说:“当然,当然要带你和阿蛮汇合,这一计如果不成,平武就不安全了。” 小柱子站起身来,整理整理着装:“曲先生,我现在起就回去把计划告诉阿蛮啊。” :“舆图你不能带走,你看清楚我画的路线和军队的驻扎点,回去要找刘都尉,把这个计划告诉他。”曲先生有些怜惜的看着小柱子:“小柱子,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小柱子点点头:知道啊,要配合好。” 曲先生胡乱的揉了揉小柱子的脑袋:“这件事最重要的是你要平安!你要平安的回去,这个计划才能实施。所以这件事一旦成功,你就是最大的功臣,知道吗?” :“知道了,曲先生,我保证安全把计划送回去。”小柱子腼腆的微笑的说。 :“告诉阿蛮,最迟后天晚上,人马要到位,告诉他,笑笑和我们一起行动。”曲先生意味深长的说:“告诉他,后天凌晨时分,见到营里火起,才能行动。如果没有见到火起,就多等一天。” :“好的,我明白,曲先生你放心。”小柱子转身要走,笑颜包起几个包子:“小柱子,路上小心。一定要安全。” 第二天中午时分,小柱子疲惫不堪的回到驻地,对着舆图,把曲先生说的计划告诉了刘惜军,强撑着精神回答完刘惜军的疑惑,就精疲力尽的昏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孙燚带着骑兵出发,李砚亲自带着斥候队出前二十里地,确保路上避开烈火军的耳目。 这绕了一大圈,近八十里地,到了夜里亥时才赶到。所幸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任何敌军的探子,可见曲先生选择的这个方向,确实是敌军忽略的地方。 李砚带人找了一个小丘陵的洼地作为临时营地,全队人马在此好好的休息两个时辰。丑时开始,一声令下,军士们才开始起身做进攻前的准备。此地距离敌营大概还有十几里地,这一段路程,需要全队安静的潜行,马衔枚,裹蹄。 今夜的月光,皎洁明亮,似乎在为他们指引道路,一队骑兵悄无声息的缓缓而行,弥漫着冷冷的杀气。 第157章 袭营 李砚小柱子带着斥候,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向前检索,在距离营地几里的地方无声无息的消灭了几个探子,居然没有被人发现,月光下的敌营分外的安静。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月亮渐渐偏西,敌营依然一点动静没有,孙燚等的心里有些焦急,再不多久天色就亮了,如果今夜没有动静,现在就应该要撤回队伍了。免的打草惊蛇。 这时候,敌营里突然出现一点火光,接着又变成几点火苗,火苗迅速点燃周边,连成一片,不多时候,熊熊火焰冲天而起。敌营里传来混乱的喊叫声,火光的辉映下有人忙乱的跑来跑去,火越燃越大,燃烧了半边天空 :“上马!兄弟们,今夜就是我们的第一战,我们是最凶悍勇猛的铁骑!跟我冲!冲啊~~!”孙燚高举“燚刀”大声怒吼:“冲锋!冲锋!”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李砚,大柱子紧随其后。 顿时马蹄声响成一片,如沉闷的雷声从地面上滚滚而去,;“杀敌!杀敌!”骑士们大声吼叫着,扬起手中锋利的战刀,身下的战马越跑越快,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四周仿佛一片寂静,耳边只有马匹奋力冲刺的喘息声。 敌营里三三两两的敌军慌乱地冲出来,衣衫不整的抓着刀,准备迎战。绝望的看着飞奔而至的战马,铁蹄重重的的踏在地上,巨大的马身狠狠的撞在身上,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像被无形的大手撕扯,瞬间四分五裂。抵抗并不激烈,挥刀砍翻了几个人之后,骑兵们很快冲过了营地,身后一地的残缺身体。 张火火赤着上身,挥舞着手里的战刀,指挥一众将士追杀围堵几个刺客,,黎明时刻突如其来的袭击,那几个杀手手段毒辣,下手凶狠,要不是自己的护卫舍身忘死的保护自己,自己早就死在刺客的刀下了。还好有护卫的拼死保护,自己才能等到支援来的将士们,正在组织将士们围追堵截这几个试图逃走的刺客,眼见已经团团包围,又听到辎重着火,还没有反应过来,地方的骑兵又从背后杀来,瞬间冲破了临时的包围圈。 营地里到处都是火光和刀光,眼见着无数骑兵在营地里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不断的挥刀砍伐,士兵们稍一聚集,就招来骑士的冲杀,大营里乱做一团,四处都是慌乱的抱头鼠窜的士兵。 张火火急忙翻身上马,一边大声的召集身边的混乱部众,一边策马缓缓向东方退去,慢慢的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只是人心惶惶,失去战斗的斗志,对面的骑兵又一而再的冲向自己,发起攻击,张火火只能且战且退。一边撤退,一边收拢人马。 孙燚一脸杀气,随手劈翻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壮汉,根本没有在意多看一眼,他四处张望,自己的士兵们发出亢奋的喊杀声来回冲杀,匪军们根本就没有丝毫反抗,亡命逃亡。 大局已定,孙燚放下心,左顾右盼始终没有看见曲先生和江白,更没有看见心心念念的笑颜姑娘,他瞪着眼睛,策马扬鞭在营里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看见人。四周的火光中,不断有人倒下,有人跳上战马逃离战场。更多的人却不断的向东方逃去。 孙燚急了,扯着嗓子大喊着:“曲先生,笑笑,曲先生,笑笑,笑笑,笑笑……” 黑夜里忽然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听见一声轻笑,孙燚闪电般的转过头去,一个营帐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穿着黑色夜行服的身影,摇曳的火光中,身材婀娜,蒙着面纱,眼睛亮如星辰。 孙燚顿时笑了,嘴角笑成翘翘的月牙儿。马儿一溜小跑来到黑影身边,孙燚跳下马来,一把抓住黑影的手 :“笑笑,没受伤?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家就不应该来啊。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啊。” 柳笑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阴影里又有人说话,语气贱贱的 :“曲爷,你看见了,人家根本就不关心你的安危,人家眼里只有漂亮姑娘。” 曲先生和江白走了出来,江白肩膀的衣服破开了一个口子,眼见着血慢慢的流了出来,江白也没事人样的。 :“曲先生,白哥,你们没事?”孙燚欣喜的喊了出来:“我们成功啦,他们都逃跑了。” :“那你赶紧追啊,一军主将在这里磨磨叽叽婆婆妈妈的,赶紧带人追啊,把他们赶到包围圈里,天要亮了。”江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的样子。 孙燚脸红了一下:“嗯,我马上去追!你们照顾好自己啊,你照顾好自己啊,照顾好曲先生啊。“孙燚特地又交代了柳笑颜一声,笑颜眉毛抖了一抖:”嗯,我会照顾好曲先生的。你自己小心。” 孙燚翻身上马,在马背上拍了一下:“走!” 营地里几乎没有几个站着的人了,一些受了伤无法动弹的人倒地呻吟着。 张火火逃走了,李砚带着骑兵追了下去,孙燚纵马扬鞭,一路狂奔,很快就追上了李砚他们。 李砚带骑兵控制着追击的速度,不急不缓,始终缀在烈火军的背后,张火火慌乱中都没有分辨出方向,一路追赶,一路逃窜,硬生生的被逼近了刘惜军步兵的包围圈。 当张火火的骑兵从一处丘陵地带的洼地冒出头来的时候,无数的弓箭手挡在了他前去的道路,箭簇闪着点点寒光,一瞬间划破黎明前的黑暗,跑在最前面的张火火还没有来得及下达任何作战命令,强劲的弩箭瞬间射穿了他的身体,张火火不情愿的低下头,看着插在身上的弩箭,眼中的光缓缓消失,身子歪倒,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下一刻,他的战马身上也插满了弩箭,翻倒在他的身边。一场英雄梦,才做了几天,就彻底的灰飞烟灭。 这一场夜袭,张火火的烈火骑兵几乎无一幸免,像前几天他消灭秦山河一样,不同的是秦山河的骑兵还留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将来注定成长为苍天大树。 第158章 朝局惊变 一日后,荡平军抵达平武城下。零零星星逃回来散乱的骑兵加起来不过两三百骑,骑兵溃败,张火火阵亡,这一切的发生让陈伟星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军师游昆仑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中,他疯狂并坚定的认为,拿下平武城,必然能惊动天下,这会给天下英雄,有识之士看见一种希望,荡平军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机会。这种机会,这已经不是活下去的机会,而是问鼎天下的机会。,作为首席军师,那未来,未来就有很大的可能是国师。是帝师!游昆仑越想越是激动,他沉浸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意境里已经很久,不可自拔。 陈伟星暂时没有这么疯狂的想法,最早的造反,是活不下去了,再一次用两千人起家,是无处可逃,而现在,即使有了几万人马,他也只是想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当然,如果能让百姓活的好一些,也是可以的。这时候的陈伟星,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政治追求。 陈伟星不知道,现在的大夏国就如一只精疲力尽的负重骆驼,距离他倒下去,也就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皇帝夏蝉,在确认南方三城境内发生大规模造反,龙颜大怒,朝上对着众臣大发雷霆,激动间,骤然晕倒在龙椅上,众臣惊作一团。 夏蝉这一晕倒,陷入严重的昏迷中,很久没有醒来,太医院的太医们面对如此病情,束手无策。 朝中大小事,全部落在张理成手中。此刻的张太傅权倾朝野,手握生杀予夺大权,一时间在朝堂内呼风唤雨,已经不是谁能抗衡的了。 当皇帝病倒后没几天,张太傅就私自见了太医院的太医刘维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张太傅就借机将李太尉革去官职,令其回家养老。此后短短几天,李太尉一系官员风雨凋零,罢官,入狱,砍头……整个朝堂一片腥风血雨。替换上来的全是张太傅自己的人,押解回京的章永鸣,居然无罪释放。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然而张理成却一意孤行,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反驳。 周三坐在院子里,炙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带来一丝温暖,他眯着眼,脸色非常难看,眼皮耷拉着,眼袋黑肿,阳光下的脸色依然那么惨白,整个人蜷缩在摇椅上,看上去那么无助和悲凉。 :“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啊。。。”周三心里反反复复的滚过这几个字,:奸臣误国,大厦将倾。” 沈黑站在不远处的阴凉里,怀抱着剑,眼里不由的露出几分担忧。这几日,周三爷每日就这样坐在阳光下,好似行将朽木的样子,从早到晚,一声不吭,饮食不安。这个岁数的老人,再这样下去,还能支撑多久。 :“三爷,你这都想了好几天了,想出什么好办法了没有?”沈黑故意无事找事的询问周三。 许久之后,周三开口:“黑子啊,你觉得这江山值得救一救吗?” 沈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似乎又不完全明白。 :“三爷觉得有救就救,三爷觉得没救就拉倒呗。”沈黑想了半天才回答。 :“该不该救,该不该救?”周三追问。 沈黑突然有点生气的说:“江山救不救我不知道,百姓何其无辜?百姓该不该救?” 周三的表情僵住了,:“是啊,这江山还的救啊,不然百姓的日子就更难了。百姓何其无辜。” 周三猛地坐了起来,走回书房,拿起书房里各处送来的整理好的各种情报:“黑子,喊情报辨析室张老来我这里一趟。” 不一会儿,一个和周三差不多岁数的老人走了进来,白眉白须白发,看起来老态龙钟,不过藏在眼窝里的一双眸子不经意间会闪过一道精光,仿佛洞察一切。 老者往椅子上一坐,也不说话,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紫砂小壶,递到嘴边,哧溜的吸了一口,闭上眼,好像畅快之极。浑然不把周三放在眼里的样子。 :“黑子,出去看好门,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 :“怎么,想撂挑子了?怕了?”老者闭着眼,听着黑子走远,突然冒出一句。 周三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怕什么?这么老了,还怕什么?” :“嘿嘿,你就嘴硬,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嘴硬,我知道你不怕,你是怕手下这些小崽子们受到牵连呗。”老者突然睁开眼,精光一闪:“坐好,别这么赖赖唧唧的样子,成何体统。” 周三也不反驳,懒懒的挪动身子,勉强坐直了一些:“张老,现在怎么说?” 张老又哧溜了一口茶:“现在的迹象还没有打算动你,但是朝廷那里排除异己接近尾声,就轮到你咯。” :“我知道,张理成这个家伙报复心多强啊,他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呢,何况,稽秘司这一支力量,他眼馋很久了。”周三爷不当回事的说。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的情况不太乐观。”张老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也就是张理成最近这么狂妄的原因。” :“内武近卫军掌握在他手上,宫内几个掌权太监都与他交好,现在朝里哪有力量能与他抗衡。他到底想干嘛?” 张老轻叹了一声:“陛下情况不见好,太子才十一岁,身体也是病怏怏的,你说他想干嘛?换做你,你会干嘛?” :“立太子?自己监国?嗯,换做我就这样做,辅助年幼太子,执掌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手握大义,到时候谁敢不从,一个不敬的罪名套上去,嘿嘿,嘿嘿嘿……”周三笑了起来,脸上皱纹挤成一团,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怆。 :“行啦!真是越老越唠叨。你自己怎么想?束手就擒等候午门问斩呢,还是藏匿行踪厚积薄发?别在我面前演戏,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张老一点面子都不给周三爷,又轻轻的撮了口茶。 第159章 我能杀了他吗? :“张老,我想杀了张理成,你看怎么样?”周三平淡的说。 张老也不惊讶:“杀了他容易,然后呢?然后乱起来,大家打一场吗?近卫军是他的人,宫内也是他的人。甚至说难听点,太子也是他的人。你这是要杀了他们全部吗?” 周三爷突然垮了精神一样:“就是啊,就是这样我才不能杀他,他不死,那就我死呗,我又不想死,那就躲起来。” 张老眨了眨眼:“你和李士俊联系过吗?他什么意思?” :“别提那个老家伙了,年轻时候我还夸他是个爷们,现在看他,就剩下条命了,什么勇气,胆气都没了,唯唯诺诺,委委屈屈的什么都不敢想,不敢做。”周三爷撇了撇嘴,对李士俊这个老伙计很不满意的样子。 :“不可能,你亲自见过他?” :“见不到,他被软禁在家,家里全是外人,我怎么见得到他。还是用了他家的内线勉强接上线的。”周三爷不满的说。 张老斩钉截铁的说:“你要见见他,见面才知道他想做什么,那个老狐狸和张理成斗了那么久,你以为他会那么简单?周三啊,这就是你的老问题了,不要以为天下就你聪明!比你聪明比你隐忍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想办法见到他。” 周三好像挺听从张老的话:“你都这样说了,那我想想办法,你见不见他?” :“见!我也需要知道他们的底线是什么。“张老义正严辞的说道:”你抓紧时间安排。” 张老又说:“稽秘司也要尽早安排,该藏的藏,该躲的躲,你手上的那股自己掌握的力量一定要安排妥当。还有你自己,不要大意了。张理成随时会动你的。” :“嘿嘿,我手上的力量早就隐匿起来了。”周三稍微有些得意的说:“现在稽秘司只剩下表面看得见的东西咯,谁拿走,都没有用。” :“行啦行啦,别太得意了,抓紧时间安排和李士俊见面。我等你消息。”张老起身,抓起书桌上一罐茶叶,打开盖子闻了闻,顺手揣在怀里:“这茶不错,给我了,你喝浪费。“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周三爷蜷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第二天,李士俊突然身犯恶疾,家中老仆人匆忙去“德广堂”请了一位老郎中,这位老郎中在“德广堂”坐诊二十多年,医术高明,很多高官贵人都曾是他的病人,也有很多人都见过他,负责看守李士俊家中的近卫军小旗也没有阻拦,两刻钟后,老仆人又送老郎中出来,小旗顺口问了声:“纪郎中,他身体如何?”纪郎中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好像很是棘手的样子。纪郎中上了门口的马车,马车夫轻扬马鞭,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拐过两道街口,马车停在一个普通院子前,纪郎中从马车上下来,门口一个仆人将他迎了进去,一会,仆人又回到门口,规规矩矩的坐在门口,似乎和车夫聊着天。 院子很小,只有五间房子,纪郎中走向最左边的屋子,屋里有人在等他,见他走了进来,用力推开靠墙的一个旧木柜,打开木柜后的一道木门,纪郎中从木门中走了出去,木门外是一处狭长的小巷子,巷子口有几个老妇人在缝补着衣服,仿佛没有看见他,向前走了几丈远,巷子边一户人家打开了门,有人向他招手,纪郎中左右看看,走了进去。 一间亮堂堂的屋子里,周三爷懒洋洋的圈在一张大大的椅子里,张老摩挲着手里的紫砂壶,纪郎中走了进去。两人一起起身施礼:“李太尉。” 化妆做纪郎中的李太尉拱拱手:“辛苦两位了,见我一面这么麻烦。” 周三爷懒洋洋的说:“李太尉客气了,这条路线都放了二十多年了,我还以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用了呢。” 张老摆摆手:“李太尉,请坐。客套话都不要说了,时间紧迫。一会还要回去换回来呢。” 李太尉坐了下来:“两位相邀,有何想法?” :“不是我们有啥想法,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周三紧跟着话尾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只能忍辱负重,等待时机。”李太尉缓缓的说。 周三有些焦急的问:“等待时机?朝廷里还敢几个人敢仗义执言?我听说章永鸣居然没有被问罪,反而准备提拔成吏部右侍郎,你觉得他现在做事还会有底线吗?” 李太尉点点头:“我知道,他不够疯狂的话,怎么会灭亡呢?” 张老吸了口茶:“李太尉,说说你的想法,或者你的计划。” :“等,等陛下醒来,等太子长大。”李太尉很自然。 张老都有点不相信的看着李士俊:“李太尉,你们的办法就是等吗?万一陛下醒不过来呢?太子长大还需要多久?他现在才十一岁啊。这就是你们的办法?” 周三将脸转了过去,气的眼角直抽抽。 李士俊站起身:“大夏的天下,自然要陛下做主,陛下有恙暂时不能操持朝政,这时候朝堂上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堂稳定,天下才能稳定。” 张老眼珠子转了转,忍不防的说:“好啦,不要演戏,这么辛苦和你见面,不是听你表忠心的,我知道你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是现在任由张理成等人狼狈为奸谋权篡位,陛下即使醒了,也未必看得见自己的江山了!” 李士俊突然起身深深施了一礼:“我知两位担忧朝纲不振为奸人所谋,但是此刻陛下未醒,我等一切谋划都是空的。” 李士俊压抑着声音:“我也想扳倒张理成及其党羽,但是现在他与掌印太监刘裕勾结已久,陛下清醒时候两人还有所顾忌,此时陛下不能约束二人,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我稽秘司能杀了他俩”周三冷冷的说道。:“我能杀了他们” :“稽秘司私自杀死朝廷太傅?你说这话有点脑子吗?”李士俊又好气又好笑。 周三不服气的吼道:“老子受先皇所托,执掌稽秘司,监听天下,揭露不轨,这两人惑乱朝纲,怎不该死?” :“别吵了,这是来吵架的吗?”张老老脸一板。 李士俊追问了一句:“周三,陛下的情况你到底知道多少?我不信宫里的事你不知道。” :“张理成这么嚣张,你说陛下情况如何?张理成去过多少次太医院了。他太清楚陛下的情况了。”周三还是气鼓鼓的说。 第160章 看门狗 李士俊半天说出话来:“如果这样,太子登基?太子年幼,其母性格柔弱无主,还不是刘裕的掌控之下?大夏危矣。。。。”李士俊眼里流露出无能为力。 周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个子不高,气势高涨:”李士俊,如果事不可为,我一定会杀了张理成。我肯定不会看着大夏的朝廷被张理成,刘裕这样的奸人掌控,要不然我死了下去见夏老大怎么说?说我看着他九死一生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给他人?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我就是死,我也带他们一起下去见先皇。” 张老盯着李士俊说:“士俊,你在朝中这么些年了,也就是近两年稍微有些失势,你一点对付张理成的办法都没有吗?当年你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最聪明最狡猾的,你不会一点后手都没有?” 周三爷紧紧盯着李士俊,等待他的反应。 李士俊思索再三:“刘裕身边有我的人,他最近一次传消息给我说,刘裕和张理成两人最近的关系有些微妙,似乎和陛下的病情有关。 刘裕虽然和张理成两人勾结,但是刘裕对陛下非常忠诚,他和陛下三十多年的情谊,如今陛下人事不省,他心里比谁都急。现在张理成似乎对陛下的生死太过于关心了,刘裕起了疑心。” 李士俊表情异常严肃:“这些话,我没对任何人说,你们两个要藏死在心里!” 周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李士俊嘛,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暗棋呢。” 张老把小茶壶送到嘴边,忘记喝了,沉默了一会儿说:“还不够,刘裕一个人不够。” :“不要小看刘裕,他在陛下身边三十多年依旧受宠,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张理成以为自己把持了朝政,但是他没有军方支持,内武近卫军指挥陈伟鸿确实是他提拔上来的人,但是近卫军里多少明里暗里的关系网,就连他安排的金吾卫,难道就是干净的?别说咱们周三爷那么礼貌,一点手脚都没做。”李士俊撇着眼看着周三,化妆后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不见他妆容后有些鄙视的表情。 周三爷表情换的真快,转眼就变得有些腼腆和害羞:“这个嘛,没有办法的嘛,我就是位先皇大哥家的看门狗嘛。” 李士俊点点头:“周三,我也就佩服你这么些年对先皇还是忠心耿耿,要不然就你们稽秘司这些年的各种恶心的行为,我都要参你几本。也不看看这些年你们稽秘司出了多少混账东西,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管理稽秘司的。你不是说下去见先皇吗?你下去先皇甩不甩你几个大耳刮子?” 周三爷表情悻悻的:“我这不是藏拙嘛。” 张老嘿嘿的笑了几声,仿佛看见周三吃了瘪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军方这几年被你们挤压的没有活路了,还指望军方吗?” 李士俊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周三:“周三,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现在这么愚蠢吗?” 张老打着圆场说:“朝政再怎么变化,军方肯定是最后的依仗,谁手上能保证军权 ,谁才有说话的底气。看起来军方在朝堂上没有说话权,但是那是建立在皇权之上的道理上,如果皇帝有变故,谁会和你打嘴皮子仗啊。” 周三爷说完话就后悔的要死,这简直就是送上门被侮辱嘛。还好李士俊听了张老的话之后,有所感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延伸下去。 好了,李士俊起身说:“你们送我回去,都不要轻举妄动。周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杀张理成,刺杀大臣这种事开了先例,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下场 会很惨。老张,你看着他点,看他一把岁数了,还是只会打打杀杀。” 周三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张老嘿嘿的露出缺失的大门牙:“李太尉保重。” 李士俊离开后,周三和张老又坐了下来。 :“张老,你觉得应该听他说的,继续等下去吗?” 张老嘬了口茶,幽幽的叹了口气:“要不说这些书生一个比一个阴毒呢。要说阴谋诡计,背后算计,咱们这些大老粗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书生们做事太优柔寡断了,我怕是夜长梦多啊。”周三还是有点不服气 张老爱不释手的的摩挲着手里的紫砂小壶:“李士俊有句话说的很对,刺杀大臣这种事情不能有先例,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这样做的人,会被众人摒弃的,你不要自作主张去暗杀张理成,事态没到那一步。即使他真的该死,也要站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处置他。你懂不懂?” :“知道了。” :“三啊,先皇为什么让你来做稽秘司的司官啊?那是他相信你的忠诚,也知道你比一般人下的去狠手,可以震慑宵小,但是这几年稽秘司缺失有很大问题,我知道你感觉不被陛下重用,怕做多错多,所以你才将稽秘司狠辣收敛起来,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是给陛下看家的,你不狠,你不凶,陛下养着你何用啊?你能怕得罪人?你不得罪人,你就得罪了陛下。你自己想想,如果先皇还在,你现在这样的做法,先皇会不会砍了你?” 周三试图辩解,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他感觉有些委屈,但是想想李士俊今天说的也是对的,自从先皇故去后,自己的心态似乎真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自己,怕得罪人了。 “前段时间曲七经过这里,没有找你,特别找了我,和我也说了这样的问题,他说,稽秘司弄成现在这样对下不严,对外无力,你是要担最大责任了!”张老长长的吸了口茶:“我也有责任,今天李士俊说的没错,我也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误,我们以为明哲保身,实际上,我们是在自掘坟墓。” 第161章 布阵 平武城外,荡平军在南门外扎营结寨,军营里帐篷一字排开,:“陈”字大旗高高飘荡。营前挖了一条壕沟,挖出来的土在壕沟前面垒成一道土堆,整个营寨就在壕沟土墙之内,三万大军分成三个营盘,三足鼎立之势,辎重粮草安置于三足鼎立中间偏后的位置。 高高的平武城城墙上,一身戎装的宋轶脸色阴沉,荡平军摆出这样的阵营,看起来似乎做好了持久作战的准备,而且他们占据了南门码头,失去了码头,平武城就失去了来自外界的各种支援。 刘惜军距离平武还有一天路程,知道荡平军大军已至,他索性就放慢了脚步,反正赶在荡平军攻城之前能到达战场,自己的存在,就能让荡平军不敢孤注一掷的全力攻城。 陈伟星营帐内,各部的将领都在,大家都听说了张火火烈火军的失利,少了骑兵,这一次的攻城似乎就不会那么容易,不过众人也没有太重负担,本来就是靠步兵攻城,骑兵只是起到掩护的作用,何况张火火的骑兵固然消亡殆尽,平武军的骑兵也所剩无几,翻不起什么波浪的。 :“各位兄弟,平武城就在眼前了,这一战怎么打,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陈伟星端坐军中大帐,双手按住书案,眼睛从众将脸上掠过,一身战甲,也有些威风凛凛的主将气势。 :“大王,直接攻打就好了,明日就开始攻打,守城不过几千人,直接攻城啊。”程不破第一个跳了出来,明日我带我部六千人攻城,大王,你手下弓箭手帮我压制城墙上的官兵就够了。“ 五当家田原站了出来,气势汹汹的说道:“大王,明日我部愿意首攻,请大王准予。” 游昆仑站出来反对说:“各位将军太着急了,平武城就在这里,他跑不掉,我们随时都可以攻击他,但是,现在最重要的目的不是平武城,而是平武守备军还未赶回的这一部分,这一支军队,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守备军的都尉亲自带队,解决了他,平武城就是囊中之物。” 曹力站了出来:”大王,探子回报,守备军距离此地不过六十里地,随时都会出现,我们不能放他们进城,必须拦在外面啊。我建议要先消灭他们这一支机动力量。” :“三当家的,你想太多了,我们明日一早攻城,尽全力攻城,平武守不住的,只要我们攻下平武,外面的那支守备军就是无家的野狗,随时都能收拾。”程不破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就是就是,我们先攻下平武,外面那支平武军就不足为惧了。”陈伟阳和田原都附和着程不破的说辞。 曹力有些无可奈何,:“各位当家的,平武城墙厚城高,我们没有打过这样的城,没有攻城经验啊,万一打不下来僵持不下,守备军突然袭击怎么办?原来我们烈火军在的话,他们可以不停的袭扰守备军的步兵,但是现在没有人去挡住他们,他们随时会出现在战场的。两面作战吗?” :“不可能,最多两个时辰,两个时辰我不能冲上平武城墙,我愿提头来见。”程不破扯着嗓子,脖子上青筋根根爆出。 :“诶,程当家的,不要这么激动,都是自己兄弟,别动不动提头来见。”陈伟星打着圆场。 游昆仑可不惯着程不破:“四当家,这是荡平军在平武第一战,不能出任何差错,虽然我们人多,但是两面作战肯定不行,野战我们人多,更占优势,我们应当把优势扩大,消灭城外的守备军,既能消灭他们守城的兵力,又能打击他们守城的信心,这样才是最适合的做法。” 程不破正想开口争执,陈伟星摆了摆手:“游军师说的不错,我们要集中力量,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看来陈伟星和游昆仑两个早就商议好了,先解决刘惜军。 明日,陈伟阳带六千兵守营寨,程不破带一万兵,去东门外十里处拦截守备军,田原带八千兵守住东门口,如果城内守备军出城作战,一定拦住他们。不需要打赢,拖住他们即可。” 陈伟星又叮嘱他弟弟:“陈伟阳,你要随时和田当家的保持联系,如果守城军士出来的多,你这里要及时攻城,力争从南门攻破城墙,攻破后立即支援东门,知道吗?” :“是,大王。” :“还有你,曹当家的,你率八千兵,从南边配合程当家,一起夹击刘惜军部。如果刘惜军率部后撤,你不用追击,你部立刻回南门,配合陈伟阳攻城。” :“这次作战的目的,就是驱赶刘惜军的守备军不能及时回援平武城,平武城内只有守军四千,加上他们可能凑出来的乡勇巡检之流也不会超过八千,请各位兄弟紧密合作,消息及时传递,这一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胜了,天下当有我们荡平军的一席之地,到那时候,谁敢看不起我们荡平军?” :”必胜!必胜!!”大家情绪瞬间被点燃,兴奋的高声叫嚷。 第二日中午,刘惜军的队伍前锋已经开进至平武城外二十里地,斥候不间断的前出打探敌情,方圆二十里地所有方向都不间断的有人探查。不断传来消息,前方是十里外发现敌军,兵力大约一万,另外南边侧面也发现敌情,人数约为一万,距离己方十二里地。 刘惜军看着舆图,笑着说:“这次荡平军当家的有点水平啊,知道要拦住我不能和城内汇合啊,大部分兵力都出来拦截我们啦,也好,这样宋轶守城就不会太辛苦了。” 刘四喜整理着身上的战甲:“都尉,这一场战不好打咯,硬碰硬啦。” :“就是要打几场硬碰硬的仗,没有见过战场残酷的军队,永远是二流军队,只有从血与火里走出来的队伍,才是天下强军,精锐不是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传令,各军压住速度,缓缓而行,保存体力!”刘惜军摸了摸腰间的战刀,心中战意沸腾。 第162章 开战 一个时辰之后,守备军与荡平军相距不足一里,两边人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彼此都能看见对面士兵脸上的,坚毅,恐惧,狂热,畏缩…… :“孙燚,接令。”刘惜军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阵列,眼里却掩饰不住的狂热。七千打两万,需要多少时间能解决?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答案,打完就知道了。 孙燚驱马来到他的身边。:“都尉!” 刘惜军用马鞭指着对面:“看见他们的将旗了吗?” :“报告都尉,看见了” :“一会我步兵和对方接触之后,我会用力挤压他们左翼,左翼吃紧,他们会派中军来支援,你看见他们中军陷入混战后,给我直接冲进去,你手下六百骑,最多有一次机会,斩将夺旗,能不能做到?”刘惜军语气生硬,不容反驳的问道。说是询问,其实也就是下了死命令。 :“能做到!斩将夺旗!”孙燚肃容道。 :“好,去准备。”刘惜军不再理会孙燚,不知道怎么回事,孙燚在他身边做事也没有多久,刘惜军偏偏对他莫名其妙的信任,任务交代给他,毫无理由的就能相信他能做好。 :“李志勇听命!” :“末将在!”李志勇一身铁甲哗哗作响。 :“给你三千铁甲,全力正面攻击,等看见令旗,立刻全力攻击对方左翼,要快,要狠。要给他们足够的压力,让他们以为自己左翼随时崩溃,逼迫中军去支援左翼,明白吗?” :“明白,全力攻击右翼。” :“如果能攻破左翼,立即转向中军,配合骑兵冲乱中军,如果敌军败退,不要追击,我们身侧还有大量人马,还有一场恶战。”刘惜军说的详细一些,李志勇打起仗来凶悍无比,杀红眼后不管不顾容易上头。 :“陈利镇,你率两千弓箭手,支援李志勇部,孙燚骑兵冲击中军阵营的时候,集中火力帮他肃清道路。” 陈利镇大声应答:“诺!” :“何斌,你部两千人,加上辎重营,军械营,合计五千人,南侧列阵,阻挡敌方南侧的援军,防守为主,不要主动进攻,敌军援兵不动,你不动!” :“诺!” :“兄弟们,这是场硬战,狠仗,对面的荡平军人多势众,但是,我们守备军,我刘惜军手下的守备军,必定迎难而上,克敌制胜!我们,才是最强最硬最狠的军队!任何人,在我们面前,都只有两种选择,灭亡,或投降!”刘惜军慷慨激昂,眼里流露出不可战胜的荣光。 沉闷又激昂的鼓声响起,荡平军的士兵全军压上,一道黑厚的锋线像一条长蛇,烟尘弥漫开来,刀枪闪着冷酷的寒光,寒光下映射着那些狂热的脸颊,炙热的阳光都不能驱散漫天的冰冷杀意。 :“列阵!”李志勇一声大吼。三千甲士列成十个方阵,长枪如林,战刀似雪。黑色战甲抑制不住冲天的战意。 激烈振奋的战鼓声猛地响起。:“兄弟们,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大夏守备军!”李志勇怒目而视,两眼赤红,长刀用力向前一指:“进攻。” 十个方阵开始沉默的向前推进,缓慢而坚定的踏过坚实的大地。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被沉重的脚步声遮掩过去,阵列里的伍长,小旗沉稳的声音不断的提醒:“深呼吸,放松,深呼吸……“士兵们心里残存的一丝紧张和胆怯在整齐的脚步声中慢慢散去,心慢慢的坚硬起来,透过面盔的缝隙,眼光也渐渐变得冰冷。握着兵器的手肌肉稍微松驰了一些,脚步,却更加的坚定。 三排步兵弓箭手紧随着步兵方阵,他们斜挎腰刀,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眼里尽是阴郁的凶光。陈利镇骑着马,右手持一面红色旗帜,不断的计算着双方队伍的距离。 :“吊射,八十步,三箭连发,准备……射!”陈利镇一声大吼,高高举起手中旗帜。 :“吊射,八十,三箭,射!”各小旗大声吼道。 :“嗡……”一声响,几千只箭矢斜斜的飞向天空,滑过一道完美的曲线,天空暗了一瞬,一片黑色的阴影笼罩在荡平军的头顶,雨点般的箭矢从天而坠,箭簇像死神喜悦狂欢的眼睛,闪闪发亮。 :“盾!”荡平军中不断吼出命令:“弓箭手,射,射!!” 箭矢落下,荡平军队伍里瞬间空了一片,无数人倒在血泊中,天空又是一黑,又是一道箭雨洒下死神的狞笑,这一次,荡平军中无数的盾牌举过头顶,造成的伤害大大的降低,还不待士兵起身,天空中又是一片凌乱的箭雨倾下,同时,荡平军阵中也散乱的飞出无数的箭矢,摇摇晃晃的划过天空,落在对面的守备军阵列中,守备军早有准备,无数的盾牌同时立起,遮挡住漫天凌乱的箭矢,零零星星的箭穿过了盾牌的防护,落在倒霉的士兵身上。 三箭过后,两军距离不过五十来步,荡平军的士兵开始慢慢小跑起来,越跑越快,,有人跑的快,有人跑的慢,脚步凌乱无序,阵型有些散乱,气势却更加凶猛。李志勇退入方阵中,方阵的脚步依旧坚定沉稳的向前,阵型丝毫不乱。荡平军已经冲到二十步开外,清晰的看见对面士兵眼中疯狂的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们大声的嘶吼着,手中的长枪端在身前,不顾一切的冲杀过来。 :“立盾!”李志勇一声喊,第一排的士兵迅速把大盾举起,用力向下一插,盾下尖刺牢牢插进土地里。这种步兵大盾不是守备军的军制器械,边军用的多,主要是为了对付北邙骑兵的冲锋,刘惜军觉得这种盾牌守城也很合适,所以自己打造了几百面,没想到此刻起到了重要作用。盾立起,盾后竖起顶木,将盾牌牢牢固定在地面上,形成一道坚实的矮墙。 :“出枪!”大盾之间的空隙里,密密麻麻的支出去百支长枪,短短二十步时间,守备军的方阵都变成刺猬一样,坚实的盾墙,锐利的长枪。 第163章 血拼 躲在盾墙后的枪兵们使出全身气力顶住长枪,透过盾墙的缝隙,看见荡平军的士兵们眼神中露出惊恐与绝望,身后却被推挤已经停不下冲锋的脚步,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长枪轻易的刺穿了脆弱的身体,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验证了长枪的威力,挂在枪上一时还未致命的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和哀叫,无力的挥动手中的刀,轻飘飘的落在盾牌上,给盾牌留下一道浅浅的淡淡的痕迹,就像失去生机的躯体,无关紧要。 :“收枪,刺!”各个方阵的小旗开始发出命令,长枪无情的收割生命,没有人能冲破盾墙,更没有人能冲破枪林,枪收起,刺出,士兵们机械般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也看不见伤亡,只是觉得枪杆越来越滑,顺着枪杆流下的血越发浓艳,刺出去的枪头,越来越重。 撞击盾牌的力量越来越小,盾牌外面躺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和伤员,一时没有咽气的伤员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随着地面的酷热空气升腾到半空中。 战场上腥臭的血液味道,更是激发了士兵们心里的兽性,荡平军士兵有的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咒骂着,狂乱的挥舞着刀枪,无畏生死的冲向死亡的枪林,枪捅穿身体,他们伸手拉住枪杆,试图将长枪夺出,也有士兵从他们的身体踩过,纵身跃过盾墙,试图冲进阵列中,身体还在空中,几支长枪就刺过他的身体,将他扛在半空,他张开嘴发出咯咯的声音,血从嘴里涌出,挣扎的四肢很快就垂落下来,身体也顺着枪杆缓缓的滑落。 荡平军的士兵们开始失去攻击的力度,他们不再疯狂的前仆后继的送死。握有长枪的士兵开始慢慢的挤到队列前方。 李志勇明显看出了荡平军的怯意,他手上换了一面蓝色旗,在空中用力的挥舞,大声喊道:“起盾,向前。” 盾牌离开地面,长枪依旧在盾牌之间不停的伸缩。 :“进!”士兵们向前一步。 :“进”士兵再上前一步。 三步过后,长枪再一次品尝血液的滋味。 连进了十二步,荡平军的长阵开始出现不同层次的断裂,战场上变成了一堆的荡平军围着一个方阵的守备军,方阵往哪里移动,荡平军就跟着往哪里移动,荡平军的长枪兵全部挤到队伍最前面,长枪叮叮咚咚的刺向盾牌的空隙处,虽然效果并不明显,但是不断有长枪刺入盾阵,收回来的时候,枪头上也染着鲜血。 李志勇手上的旗帜不断变化,近处没有人发现什么变化,只有站在远处的人,才能看见守备军的方阵在缓慢却坚定的开始靠拢,他们集合靠拢的位置,更靠近荡平军的左翼。 四当家程不破站在中军阵中,早就蠢蠢欲动,自己一万士兵打守备军三四千,打了这么久还没有收效,他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焦躁,恨不得亲自上阵冲杀,这时候看见守备军开始慢慢的汇聚在一起,心中大喜:“他们顶不住了,顶不住才会凑在一起,快,让中军杀上去,包围他们,通知右翼,步子快一些,追上去。” 守备军的阵型终于全部集中在了左翼方向,左翼的荡平军成为一个不太显眼的凸型的阵列。 曹力的八千人马被挡在距离战场三里不到的地方,面对五千人纯粹的防守,曹力出动了五千人马攻击了一次,却没有找到突破的机会,两军伤亡惨重,曹力收回兵力,何斌也没有追赶,重新列阵,挡在曹力的前进方向。曹力明显感觉到了对面守备军的意图,就是为了阻止他支援正面战场,可是他知道守备军的兵力不过六七千,防守自己的就有五千,那么正面战场上才有多少人呢?这样的战术,透着一丝匪夷所思的诡异。曹力的目光穿过眼前的战场,看向正面战场。 李志勇敏锐的发现荡平军的中军有向左翼倾斜的动作,他用力挥舞了几下手上的旗帜,大声喊道:“弃盾,破阵!弃盾,破阵,破阵……” 围着守备军阵列的荡平军士兵突然感受到无尽的压力,守备军丢开了手上的盾,抽出手中的刀,开始主动出击,士兵们板着脸,大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对面的刀砍了下来,他们也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避开要害部位,任由刀砍在他们的铁甲上,进攻的脚步丝毫不乱,挥刀,砍下,挥刀,看下,刀子砍在士兵身上,身上的皮甲和血肉同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喷涌,守备军士兵却依旧像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步一步,一刀一刀的砍开了前方的阻挡。 左翼的队伍被挤压,不停的挤压,防守队形越来越薄,守备军队伍正前方的荡平军士兵越来越少,终于有人忍受不了无情的杀戮,被吓破了胆,丢下刀,在战场上疯狂的尖叫,乱跑,这情绪很快影响到身边的人,战场左翼的荡平军眼看就要溃散。 这时候,中军涌过来两千来人,瞬间又巩固了左翼的态势,加厚了左翼的防备,这时候只要尽力挡住守备军的攻击,等右翼的队伍包抄过来,前后夹击,这三千守备军将陷入绝境。 孙燚眼神一直盯着荡平军的军阵,中军动了,他还未动,等到中军和守备军的士兵纠缠在一起厮杀的时候,孙燚眼神亮了,他知道,是时候露出獠牙给予对面致命一击了。 :“上马”躲在中军之后的骑兵们纷纷上马,孙燚挥刀指向敌方中军:“兄弟们,成败就此一举,跟着我,我带你们杀出个前途无量,富贵荣华。” :“冲啊!”孙燚大喊一声,跃马冲了出去,后面六百骑兵,紧紧跟在身后。 六百骑奔腾的穿过战场中间,马蹄翻腾,踏过泥泞的血腥战场,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奔跑中形成一支巨大的三角箭簇形状,对准中军狠狠的冲撞过去。此刻中军的绝大部分兵力都去支援左翼,而右翼包抄的队伍还在几十步外,这几十步外的距离,就是生和死,胜和败的距离。 第164章 斩将夺旗 程不破怒火中烧,眼见着自己就能吃掉守备军的三千甲兵,趁中军空虚之际,这几百骑兵突然直奔自己而来,自己中军前千余名士兵开始慌乱起来。战场上,要用多少步兵的命才能阻挡骑兵的冲锋啊。程不破大吼:“怕什么,跟我上,几百骑兵,还想偷袭老子?竖起长枪,竖起长枪。弓箭手,射箭,射箭!” 程不破毕竟也是热血骁勇之人,此刻竟然甩开亲兵拉扯的手,抽出腰间长刀,凶狠的喊道:“老子今天就拼了。我就不信邪,这样如果还能打输了,老子也没脸活了!亲兵,跟我上!”喊着话,居然真的就挥刀冲上去,亲兵们急忙挤到他的前面,控制他的疯狂举动。又不敢拉扯他,程不破一旦发了脾气,什么人他都敢一刀劈下去。 孙燚听不见急促的马蹄声,听不见战场上的呐喊声,只有那一个将旗,那个写着大大的“程”字旗,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他看见将旗下一个魁梧的大汉暴跳如雷的挥刀指向自己,身边围满了好多层的士兵,最前方,则是不值一提的零星枪阵 战马已经跑到最快速度,状态到达顶峰,战马像自己一样,此时此刻,无畏生死。 孙燚微微偏了偏头,闪过一支箭,另外有一支箭射在铁甲上,掉落下去,他轻轻扯动缰绳,战马一跃而起,从最前方的几支枪阵上飞跃而过,巨大的马身撞向路上的士兵,士兵被撞飞了起来,那一刻,孙燚居然能清晰的看见士兵绝望又解脱的眼神。 马蹄声又传进了耳朵,战场突然就真实起来,腥臭味,嘶吼声,金刃相击,战马嘶鸣。一道寒光直刺脸上,孙燚挥手一扬,那杆枪断了,又有一枪刺中了自己的大腿,孙燚后仰身躲过面前的两柄砍刀,下一刻战马怦然将用刀的士兵撞了出去,眼看着头颅都撞的变形。孙燚半伏在马背上,手中的“燚刀”翻飞,前方的枪,刀不断的被崩上半空,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冲上来填补空位。 荡平军并没有出现孙燚想象中的逃跑和溃散,他们紧密的拥挤在一起,不断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骑兵的冲锋,而失去速度的骑兵,则成为他们围攻的目标,他们甚至可以七手八脚的把骑兵从马上拉扯下来,乱刀乱枪一顿刺砍。 骑兵们接二连三的冲撞到中军阵里,军阵被不断的撞击,一时间撞的七零八落的,一骑接着一骑冲杀过来,单单靠身体,又能阻挡多久,不一会儿,中军阵列就被犁出了好几条刀口,骑兵们像刺刀一样深深的插入荡平军的中军阵里。 孙燚奋力一刀,劈开眼前拿着大铁棒的壮汉,壮汉的血喷溅上来,溅了孙燚半边脸和眼睛,孙燚伸手胡乱的擦拭了自己迷糊的眼睛,驱马奋力向前,将旗就在前方。 李砚随后跟了上来,他眯着眼,紧紧抿着嘴唇,手上的枪连刺带拍,面前瞬间空了一片,两人默契的齐头并进,战马似乎明白他们的心意,长大鼻孔急促的喘息,四蹄翻飞,奋力冲向将旗。一路上,撞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亲兵队,与老子一起上,干死他们!”程不破看见自己溃散的中军,看着两骑狂野的向自己冲来,一时间羞愧难当,一万多人打三千,居然打成这样,真是丢人。程不破恼羞成怒,挥动长刀,:“跟老子上!”说着,大步的向前跑去。 孙燚看见敌军主将居然没有逃跑,一时还有些意外,程不破挥着长刀气势汹汹的大喊:“有本事下来和老子打。仗着骑兵了不起吗?下来,看老子砍你几十块!” 李砚见孙燚居然迟疑了一下,忍不住不屑的哼了一声:“你是有病吗,你要下去单挑?这是战争!”说话间手下毫不迟疑的接连刺出几枪,刺翻了正要冲上来的两个士兵。 孙燚讪讪的笑了一下:“这习惯不好,我改,我改。”说着话,策马向前,手下却不留情,接连几刀劈下,硬生生的冲开一条血路,杀至程不破的面前:“老子是骑兵,谁特么的和你单挑啊!””燚刀”闪电般的劈下,程不破破口大骂:“老子砍死你个王八蛋!”双腿用力,一下跳了起来,举刀向上招架,孙燚表情冷淡,黑红色的刀光闪过,刀断,头断。孙燚一个弯腰捞起还未落地的首级,丢给李砚:“插你枪上!”说完直奔将旗而去,一刀甩过,将旗呼啦啦的倾倒。 :“主将已死,快快投降,主将已死,快快投降。”李砚高举着程不破的脑袋,冲过战场。 孙燚及其他骑士紧随着他,大声吼道:“主将已死,快快投降。”…… 一会儿功夫,整个战场上都发出震天动地的喊叫声:“主将已死,快快投降。”、 荡平军的士兵们开始溃败,四面八方的逃散,主动投降者寥寥,大多数的士兵都是拼命的逃向南方曹力的军阵方向,孙燚带着骑兵开始围追堵截,一路上砍杀了不少士兵,直到精疲力尽,依然没有阻拦溃散的荡平军士兵。 李志勇一身血污的站在血泊中,呼呼的喘着粗气,身边的战士们也都疲倦的惘然的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这一场疯狂的杀戮,让所有人都陷入一种野兽的凶性里,半天都没有恢复。 虽然打了胜仗,刘惜军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他的表情平静的可怕。三千甲兵,已经是他很多年的积累才养起来的,这一战,至少折损了三成,这对手还只是造反的乱匪,要知道,刘惜军从组建甲兵开始,目标就是对着北邙军队的。刘惜军内心低低的叹息,果然,没有受过血与火考验的队伍,看起来再精锐,也不如百战老兵啊。 孙燚聚集骑兵,六百多骑如今不过四百有余,近两百骑倒在了残酷的战场上,斩将夺旗的喜悦瞬间消散,孙燚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策马漫步在战场上,几十匹战马站在坠落在地的骑士身边,蹄子不断的轻踏地面,不停的用嘴巴在骑士身上拱来拱去,嘴里发出低低的嘶鸣声,似乎在呼唤骑士们起身。 :“所有人和我一起,把我们骑士营的每一个人,都找回来。”孙燚淡淡的说:“我们的兄弟,不能躺在这么脏的地方。” 第165章 迷茫 李砚骑着马,拎着程不破的头颅,送到刘惜军面前,刘惜军随手把头颅丢在一边:“有没有受伤?阿蛮呢?” :“阿蛮在收整阵亡兄弟们的尸首。”李砚回答。 刘惜军愣了一下:“辛苦骑兵营的兄弟们了,一会儿好好休息。” 李砚欲走,转身又说道:“都尉,这一次的敌人与青云匪军很不一样。” :“我知道,打过这一仗我就知道。但是,我们是守备军,大夏的守备军,再强再凶的对手,我们不轻视,我们也不害怕,战场上,谁也不能是我们的对手!”刘惜军语气也很坚定的说。 :“知道了,都尉!我们不轻视,我们不害怕!“李砚挺胸立正,向刘惜军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李砚走出营帐,默默的回到孙燚身边,大柱子从中军帐回来,这一场仗,为了刘惜军的安全,孙燚特意把大柱子放在刘惜军身边保护他,此时的大柱子也知道骑兵营损失惨重,也默默无语,三个人一直忙到把所有战死的骑兵兄弟的尸首找了回来,伤员全部带回来治疗。这时候,天色已经大黑。 骑兵营的所有骑兵一起找了一块地,挖了一个深坑,将尸首全部埋了进去,垒了一个大大的坟包。做完这些事,孙燚和李砚将骑士们赶回去休息。三个人沉闷的坐在坟堆边,一时无语。刘惜军从月色中走来,张四喜和另外一个亲卫提了两篮子的馒头跟在身后。 月色中的刘惜军脸上有些苍白,疲倦不堪的样子,他坐在三人的对面,扭头看着巨大的坟堆:“吃点东西。战场上,一定要吃饱饭。” 孙燚赌气似得抓起馒头,大口大口的咬下去,不一会儿噎的直打嗝,四喜无声的送上一袋水。 :“战场就是这么无情的,无论你身边多好的朋友,多好的兄弟,随时就会与你天人相隔。”刘惜军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的说。:“这是军人的使命,也是军人的报应。” 几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刘惜军突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不透战场的生死,就不应该当军人。”转身就这样离去了,留下三个心情烦闷的年轻人。 孙燚等人默默的啃着馒头,孙燚越吃越慢,馒头拿在手上,半天才往嘴里送上一口。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一无所获的迷惘。李砚吃完馒头,起身走了:“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仗要打。” 大柱子仿佛没有听见李砚的话,眼睛看着天空的月亮,这一刻,他忽然很想家。 曹力收拢败军,趁着夜色,自己带着几个护卫回到南门的营寨,陈伟星已经得知程不破兵败身死的消息。营帐里灯火通明,几个将领不约而同的回来等待新的命令。 灯光下的陈伟星紧皱眉头,眉目间说不出的疲倦,这一次以为可以攻其不备,拿下兵力空虚的平武城,彻底打响荡平军的威名,没想到几天时间就再一次的损兵折将。这平武城啊,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祸地。 :“曹力,你今天怎么就不能突破守备军的防御,去支援程当家?“陈伟星言语间很是不悦,两支军队一万八千人,居然比七千人的军队击溃,主将阵亡,这简直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曹力拱手到:“大人,守备军兵力虽然少,但是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很强,而且,今天程首领对阵的虽然只有三四千人,可那不是一般的兵种,那是甲兵,全身覆甲,防护力极高的甲兵。而且最后冲阵的是骑兵,即使只是数百骑的骑兵,那在步战中也是无敌的存在啊。” 陈伟阳斜着眼不屑的说“你八千人冲不过阻挡防御的几千人,也是遇见甲兵了?” :“没有,那几千人是普通士兵,但是他们只防守,不进攻,队形不乱,我八千人确实无法突破,即使我孤注一掷的去和他们拼命,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都失去战斗力。”曹力荣辱不惊的回答:“我这也是为了保存荡平军的实力啊。” 陈伟星紧紧盯着曹力:“你觉得下一步我们怎么打?” 曹力一点没犹豫的说:“大王,撤兵,我们兴师动众打这个平武,还不如回去打湘水城呢,至少这么些年,湘水城的守备军没有机会打过仗,见过血,肯定要比平武的士兵好打。” :“放屁,我们这么多兵过来平武打这么两仗,丢盔弃甲灰溜溜的回去,那不是叫天下英雄耻笑吗?曹力啊曹力,我就觉得你不对,当时商议攻打平武,你的态度就是反对的,现在战场上你见死不救,让程首领战死沙场,又鼓动我哥无功而返,你这样做,是不是 你和平武城内的势力有勾结?”陈伟阳气愤的喊道。五当家田原也极力应和。 :“伟阳,住嘴!你再胡说我赶你出去!听游军师说!”陈伟星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的吼着陈伟阳。 见陈伟星真是怒了,陈伟阳才收敛了自己的态度,板着脸站在一旁,明显的很不服气。 陈伟星侧头看着游昆仑:“军师,你怎么看。” 游昆仑点了点头:“大王,我听你的意见,你怎么说,我们怎么配合” :“当时你是极力支持我们攻打平武城的,现在呢?”陈伟星追问。 :“大王,现在两战皆败,不过实力上呢,我们损失的主要还是骑兵,今天的步兵虽然也是溃败了,溃兵基本也收拢了,伤亡两千人不到,算不上大败。而且守备军和我们一样,也是折损了一些人马。我们和守备军硬打下去,我们肯定是最后的胜家。这点我是坚信不疑的。”游昆仑缓缓的说。 游昆仑陷入深深的思索着,他又迟疑的说道:“只是,我不知道这样打下去,我们最后的损失会有多大,值不值得。” 陈伟星瞬间明白了游昆仑的意思,游昆仑开始可是一力支持攻打平武的,而现在,他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的意思是……?“陈伟星追问游昆仑。 第166章 退意 游昆仑再三斟酌了语言,最后干脆脖子一扬:“大人,我觉得再这样打下去,我们兵力损耗过大,得不偿失。” :“怎么会得不偿失,平武城这么大,我们可以捞到多少钱财,有钱了,哪里招不到足够的兵?”陈伟阳又按捺不住的跳了出来。 田原阴恻恻的说道:“曹当家和游军师原来是怕打仗死人啊,那我来打,我不怕死人。” 游昆仑根本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大王,当时选择攻打平武城,是想着守备军主力外出,城防空虚,我们可以趁虚而入,而此时战局发生了变化。如果我们付出太大的代价拿下平武城,我们守不住,最终还是要放弃的。” 陈伟星点了点头:“军师言之有理。不过我们就这样打道归府,确实也会让人耻笑。” :“大王,我有一计。”曹力紧跟着说。 :“哦?曹首领说来听听。” 曹力侃侃而谈:“大王,南方各城都知道我们大举进攻平武城,那么他们对我们的防范降低了很多,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可以安排一些探子趁机进入湘水城,我们回程的时候,可以放出风声,说我们攻打平武失利,损兵折将,降低湘水守军的警惕,然后突然改道攻打湘水,到时候里应外合,湘水一定会措不及防。” 游昆仑两眼冒光:“此计甚妙,大王,按曹首领的谋划,我们能打湘水一个措手不及,即使我们没有攻下湘水,也能吓到他们,这样他们也不敢对白沙荡有什么企图。甚妙,甚妙啊” 听曹力这么一说,陈伟星顿时就觉得心里放下一块巨石,他其实并不想和平武军打下去,半年前的屠戮战场,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记忆,而今还没有正式攻城呢,就损失了两员大将,一支骑兵,骑兵啊,这是多少银子堆出来的,结果就这样没了,自己还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无所谓。心里疼的滴血呢。只是作为大王,即使自己不想打了,也不能主动说出这个意思,还好,还好曹首领提供了一个更好的选择,这样退兵就名正言顺了。 :“你们两个,对曹首领这个计谋有什么要说的吗?”陈伟星有些激动,说话的口吻都轻松了许多。 陈伟阳摇摇头:“没有。曹首领这么说倒是可行,我同意曹首领的计划。“ :“我觉得可行。”田原也赞成。 :“好,那大家都意见统一了,我们就按这个计划开始实施。” 陈伟星看着曹力说:“曹当家的,你现在先回去,把你的队伍带回来。连夜撤回来,撤到东门和田源的队伍集合。” :“是,大王。”曹力拱手领令。 :“陈伟阳,你驻守南门的队伍不能松散,保持警惕,不要给守备军借机生事。” :陈伟阳抱拳:”是,大王。” 第二天一早,刘惜军就接到消息,驻守南侧的荡平军军队已然退去。 刘惜军呆了一瞬:“咦,他们这就撤退了?什么意思,这是要全军集合,决一死战?” 命令:“命令骑兵营跟上去,随时查探敌军撤往哪里,要求骑兵营监视就好,不要擅自接战。” :“是!”传令兵转身就走。 :”刘四喜。” :“在” :“通知下去,半个时辰内全军开拔,不得有误。李志勇为先锋,跟上敌人撤退的脚步,如果敌人不阻拦,我们争取今天进城。” :“明白!”张四喜边喊边跑出去。 曹力带着军队不紧不慢的徐徐而退,一路上阵型不乱,李志勇带着自己的队伍相距不到十里的地方,不急不慌的慢慢跟进,眼看着都能看见平武城的城墙了。 刘惜军驱马赶到李志勇部,李志勇跟着队伍慢慢悠悠的走着,感觉到无聊至极。 :“都尉,你怎么来了?”李志勇上去帮着拉住了马缰。 刘惜军指了指远处模糊的军队:“他们就是撤退吗?有没有别的做法?” :没有,一直就是这个慢悠悠的速度,路上也没有见异常。” 刘惜军笑眯眯的说:“这就有趣了,这也没有损失多少兵马啊,着急忙慌的,总不会要撤兵了?这千里迢迢兴师动众的,来送战功的吗?没道理啊。” :“都尉,你看这里,几乎是一马平川的,也不可能有埋伏啊。是不是昨天把他们打怕了,所以他们今天吓跑了?“李志勇也觉得荡平军的举动莫名其妙。 刘惜军笑嘻嘻的用马鞭抽了一下李志勇的肩膀:“瞧把你牛的,昨天打的不错,伤亡也不错,如果不是孙燚的骑兵去突击中军,你昨天也危险的很。” :“四喜啊,斥候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刘四喜说道:”没有,孙燚和李砚都跟着骑兵出去探查周边情况了,我交代过,回来就会来这里找你的。” :“嗯。”刘惜军搭手看了看远方:“如果他们不阻拦,我们晚上都能进城了,哼哼,这个荡平军来平武干啥的?这么好心给孙燚送军功的吗?这一战下来,他的功劳反而最大。” 刘四喜听了也笑到说:“嗯,等下孙燚过来,你问问他呗。” :“扯淡”刘惜军笑骂了一句。 曹力在下午申时与东门外的田原部汇合,两军合计在一起二万余人,驻扎的东门口,这让守备军的宋轶紧张的很,一直都在城墙上巡查,不敢下去,四千的守备军,至少调遣了两千人在东门这里,城内还临时整编了一千多两千的强壮的家丁仆人,都放在东门附近,作为预备队使用。 远远跟着的李志勇看见荡平军汇合在一起扎营,干脆自己也距离六七里地的地方开始扎营,并把荡平军的举动告诉了刘惜军,刘惜军传回来的原话就是:“加强戒备,好好休息。” 一夜无事,风平浪静。 天亮,东门外的荡平军临时营地,人去营空。刘惜军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安然的回到了平武城内。宋轶惊喜地从城墙下跑了下来,几日不见,宋轶的头发都几乎白透了。 第167章 家宴 大家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李砚照看着营房,孙燚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曲先生的住处,当他一身疲倦,满面灰尘的出现在柳笑颜面前,柳笑颜竟然开心的笑着笑着,笑出了泪水。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孙燚突然鼓起了勇气,一把将笑颜拥入怀里。 十八岁的年龄,正是最美好的人生。 洗了澡,换了一身长衫,清清爽爽的孙燚坐在曲先生面前,笑颜忙前忙后的摆碗弄碟,像只翩飞的蝴蝶,红扑扑的脸蛋,几缕青丝调皮的垂落下来,探头探脑的左顾右盼。 :“行啦,小丫头,坐下来吃饭,你这跑来跑去的,人家眼珠子都掉一地,到处乱滚呢。”曲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还没有做人家的媳妇呢,就这么殷勤,你家柳行云先生会怎么看这小子啊。” :“曲先生,你看“夏花”,这么好的酒,想喝就少说话,知道不知道。”柳笑颜红着脸,嗔怒的说道 曲先生眼前一亮:“夏花?今天这么舍得了?给我喝的还是便宜这小子啊。” 孙燚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他的眼睛牢牢的盯在柳笑颜的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笑颜真是太好看了,和当年初见时候一样,就是那么好看。 酒过三巡,饭吃了八盆,曲先生才开始问战场上的战况,笑颜见两人有话要说,主动离席,去准备茶水。 曲先生看着离去的倩影,忍不住轻轻敲了敲孙燚的脑袋:“你小子,哪来这么好的运气呢,这如花的小姑娘,居然能看上你这么一个野蛮的家伙。” 孙燚也不知道解释,嘿嘿嘿的傻笑。 :“荡平军退了?”曲先生抿了一口酒,徐徐咽下,酒香从咽喉反了上来,口齿留香。 孙燚点点头:“嗯,退了。昨夜悄悄撤到南门大营去了。” 曲先生轻松的说道:“这么看他们是要撤军了。舍不得伤筋动骨啊。” :“是啊,刘都尉也是这么说的。”孙燚大口的吃着菜,虽然并不算好吃,但毕竟是笑笑亲手做的炒鸡蛋。 曲先生看着孙燚一门心思的对付那盘炒鸡蛋,笑着说:“嗯,这个炒鸡蛋还是能吃的,毕竟这个菜学了好多天。” 孙燚翻了个白眼给曲先生,嘟囔不清的说:“曲爹,有人为你做过菜吗?” :“当然有了,做的还很好吃呢。”曲先生瞪着眼睛说。 孙燚听过曲先生和刘院长他们吹牛,看着曲先生一脸皱纹,老年斑,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实在想象不出当年的曲先生到底能有多帅,好像全天下都有他的红颜知己,这个老不羞的。孙燚不理他,也不接曲先生的话。 曲先生脸似乎红了一下,:“咳咳,嗯,荡平军撤退,刘惜军有想法吗?会不会追击?” :“不会,骑兵没了,剩下我这一营四百多骑,追上去也没有太多作用。”孙燚不在意的说。 曲先生看出孙燚似乎对战争有些浑不在意的样子,他有些小小的惊奇,斟酌的问道:“这一战,听说你立了大功?现在是营正了?” :“嗯嗯,营正。”孙燚没有放下筷子,顺手拿起酒杯,哧溜一口喝了下去,用手抹了把嘴。 曲先生笑呵呵的说:“升官咯,这可是个大喜事呢。” :“嗯。” :“杀了很多人?死了很多兄弟?”曲先生一针见血的问。 孙燚的筷子停了一下,又伸出去夹菜。:“杀了很多,也死了很多。” :“心里不快活?为什么不快活?”曲先生拿起酒壶,给他添了一杯酒。 :“我不知道啊,没有快活不快活,就是,就是有点不得劲。”孙燚终于慢了下来,端起酒杯送到嘴边,将喝不喝。 :“这个世道,和你以前想的是不是不一样?”曲先生轻声的问道 孙燚端着酒杯细细的吸着酒:“曲爹,我们这些人杀来杀去,死的都是大夏子民,为什么呢?” 曲先生这下认真起来:“你觉得为什么呢?” :“我就是不明白啊,前天,我们攻击荡平军,他们骂我们是“狗官兵”,荡平军的兵很拼命,他们真的很恨官兵。我六百骑兵突击一千多人的步兵,居然战死了两百多,你想想,这些士兵要多拼命才能造成骑兵这么大的伤亡。而且这一次打荡平军,投降的士兵很少很少,他们在战场上打散了,跑了很远,最后还是回到自己的营地集结。这不像是一般的匪军。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恨官兵呢。” :“我来告诉你,他们为什么恨官兵,就是因为现在的大夏朝廷,把百姓当作牛马,当作蝼蚁,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刘惜军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也不等曲先生说话,一屁股坐下,端起酒壶,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了半壶。 :“曲先生,失礼了。”刘惜军放下酒壶,涨红了脸,对着曲先生拱手做礼。 曲先生摇摇头:“你怎么来了,你这时候不应该去坐镇都尉府吗?” :“这小子有些不对劲,我来看看。”刘惜军指了指孙燚。 孙燚小声的说道:“我没有。” 不远处的房门口,阳光晕染着一个俏丽的身影,笑颜听见了孙燚和曲先生的说话,知道这是男人间的对话,所以她一直静静的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那个有些迷茫的男人。 曲先生笑笑的说道:“都尉大人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朝廷固然有一些谗佞专权,以权谋私的奸臣,但也有忧国忧民,清正廉洁的忠臣,你看,笑笑的父亲柳行云就是对大夏忠心耿耿的。” 刘惜军不屑的说:“曲先生,南方现在这个局面,是百姓自己给自己挖掘的坟墓自己往里面跳吗?是百姓自己安乐日子不过了,去造反起义拿命换一口活路吗?这个世道怎么样,该让这些年轻人知道了,你还看不出大夏会出现多大的动荡吗?” 曲先生摇摇头:“这世道是不如人意,所以要改,自上而下的改。” :“怎么改?怎么改?我带兵出去清剿了一支青云军,就这么几天,你知道南方又多了多少支匪军吗?不对,不对。”刘惜军狠狠的又喝了一口酒:“其实怎么能说是匪军呢,他们哪个不是没有活路,没有希望的大夏百姓!” 第168章 杀出个太平 曲先生板着脸沉默下来,他脸上的皱纹都耷拉了下来,更显的苍老无力。曲先生心里太明白这个朝廷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就算医的好也是伤了伤筋动骨,医不好的话,一切皆休。 :“今年整个南方几乎都没有收成,到了秋天,朝廷会不会免了这些地方的粮税呢?别说粮税了,这三境几百万的百姓,能不能活到明年?能吗?”刘惜军仿佛放开了心情,不吐不快。:“我以为朝廷知道章永鸣的事情,会及时做出决策,赈救这些百姓,而现在,朝廷除了下命令让守备军去剿匪,还有什么反应呢。他们不知道百姓是需要吃饭的吗?” 孙燚愣住了,第一次听刘惜军说的这些话,他都不知道,事态居然都这么恶劣了。 曲先生深深的叹了口气:“朝廷一定不会不管的,他们不会看着世道这样乱下去的。毕竟这是大夏的江山。我等武人,就该顺从朝廷的平乱的旨意,乱下去终究是不好的,只有天下太平,百姓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刘惜军一口喝干酒壶里的酒,把壶一丢:“刘四喜,拿酒来!” 柳笑颜提着两壶酒轻步走了过来,往桌子上一放:“少喝点,就这两壶了。” :“嘿嘿,笑颜,这小子现在是营正了,离千总只有一步之遥咯。”刘惜军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笑嘻嘻的说道。 柳笑颜轻轻瞪了他一眼:“知道啦,谢谢都尉大人赏识。”转身走了,留下淡淡的香味。 孙燚抓起两个酒壶放在身边,倒了一杯酒给刘惜军:“都尉,少喝点,喝慢点。” 刘惜军抓起杯子一饮而尽。红着眼瞪着曲先生:“你知道这次有多凶险吗?这次荡平军偷袭平武,他娘的湘水城那些官老爷们居然连拦都不拦一下,不拦也就算了,居然都没想着派人给我们送封信。如果不是稽秘司消息送的及时,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想得到。” :“也是我们运气好啊,遇见的青云军号称三万,实际上一团散沙,我们才在没有什么损失的情况下速战速决。如果青云军和荡平军一样的战斗力,呵呵,曲先生啊,我们再要喝酒,就在底下才有机会咯。”刘惜军明显有些喝醉了,他伸出手指对着地面用力捅了几下。浑然不觉得疼。 曲先生难得的没有继续反驳,竟然还隐隐面有愧色。 刘四喜过来,把烂醉如泥的刘惜军背在身上,临走时候对着曲先生说:“曲先生,我家都尉今天喝醉了,说的话如有得罪,还请曲先生谅解。” 刘四喜把背上的刘惜军往上送了送,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眼眶红红的,说话都有些些哽咽:“都尉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自从知道荡平军攻打平武,好些天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他心里特别怕,特别怕等他赶回来,平武已经没了。和荡平军打完一仗后,他又不停的和我们沙盘对战,最好的战果,也是和荡平军同归于尽,他更怕几千兄弟,再也回不了家了。都尉是个好人,可能这个世道,不适合好人。”说完话,刘四喜转身,小心翼翼的背着刘惜军走了出去。 曲先生端着酒杯的手悬在空中,孙燚看见他的手居然微微颤抖。 孙燚抬头,勇敢的看着曲先生:“先生,我觉得刘都尉说的没错。” :“嗯,他说的没错,只是他……他太偏激了一些。”曲先生眼神清明的看着孙燚。:“这个世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要自己去看,自己去体会。阿蛮,世道不那么太平,手上的刀,要学会控制力度,该斩的斩,该放的放,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会懂的。” 孙燚愣愣的听着曲先生说出这样的话,眼神反而有些迷惘。 曲先生似乎酒兴不高,或者心里有事,随意喝了两杯,就回去房里。 孙燚自己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吃着菜,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阵香风袭来,:”嘿,自己喝酒不叫我吗?” 柳笑颜笑眯眯的提着一壶酒得意的摇了摇:“我这里还有好酒,一起喝?” 孙燚拍了拍身边的小凳子:“来,陪我喝几杯。” :“好嘞。”柳笑颜眉开眼笑的坐了下来。:“我哥哥说,一个人喝酒容易醉,两个人喝酒又津津有味,嘿嘿。” 孙燚眼中的迷茫消散开去,眼睛里全是甜甜的娇俏的笑容。 喝了两杯酒,笑颜的笑容更是蜜糖一样的迷人,嘴角微微的画出一道漂亮的曲线,隐约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阿蛮哥,看起来你心情不是太好啊,发生什么事,和我说说呗。我自己待在这城里,一个朋友都没有,说话都找不到人呢。”说着说着,居然表情有些楚楚可怜起来。 孙燚的心啊,软的像流水一样荡来荡去,眼睛盯着那红嘟嘟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咽了几下口水。 :诶,曲先生怎么喝了这么几杯酒就回去了,你们说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柳笑颜装作没有看见孙燚迷醉的表情。 说起曲先生,孙燚荡漾的心情忽然又变得平静,这话,要怎么说呢。 孙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笑,现在到处都不太平,你怕不怕?” :“嘿嘿,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没有那么好欺负。”笑颜一点不在意的说 :“前几天你帮忙去偷袭,杀人的时候怕不怕?” 笑颜微微瞪了孙燚一眼:“我不是去帮你嘛,那怎么会害怕呢。再说了,当时曲先生和江小白说了,不把骑兵解决掉,你们出去的人很难打回来了。” 孙燚吐了口酒气:“你觉得我们来了平武一直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吗?” 柳笑颜放下酒杯,认真的看着孙燚:“我们不是一直在保护好人吗?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不知道啊,这次 出去剿灭乱匪,我也杀了不少人,但是很多匪军并不是天生的坏人啊,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活不下去了,才举起了刀枪。” :“他们举起刀枪,会不会杀人?会不会抢掠?”笑颜很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 孙燚点点头:“应该会,肯定会!” :“那你还想什么呢?自己活不下去,就不让别人活不下去吗?”笑颜倒了一杯酒:“我父亲以前说过,世道不太平的时候,就要用各种手段逼迫他变的太平,手段可以激烈,重点要快,越快越好!太平才有秩序,有了秩序,百姓才能活。所以嘛,有句话怎么说的……嗯,嗯,对了,叫做:杀出个太平!”笑颜一饮而尽,豪气尽显。 :“杀出个太平……杀出个太平……。”孙燚喃喃的念叨着,眼睛却越来越亮。 屋子里的曲先生,忍不住点头,简单的道理,自己实在想的太多了。 第169章 湘水城失守 平武城暂且太平,保持着足够的的警惕性,南门外的荡平军,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也不攻城,也不退却。 陈伟星听从了曹力的建议,挑选出两百个机灵的士兵提前回去白沙荡,他们需要想办法,找机会溜进湘水城,而荡平军的大军还的守在平武城外,对外释放出荡平军还在攻打平武城,无暇旁顾的信息。几天后,陈伟星又听从游昆仑的计谋,不断的派出一些士兵回到湘水城境内,放出荡平军攻打平武城不利,损兵折将,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兵的留言。做好这一切准备,已经快半个月过去了,荡平军开始缓缓的撤兵。 平武城子上到下都彻底放松了心情。这是又一次成功的守住了平武城。兼任城令的邓辉借机又以奖赏守备军,慰劳守备军的理由,从城内的各家的富商大贾手上募集了五十万两银子,自己客气的收下二十万两,剩下三十万两一股脑的全送给了刘惜军,邓辉知道,现在这种乱世,和军队保持好关系,将来可是能救命的。 刘惜军不客气的收下了银子,开始四处购买马匹,但是平武城内有马的人家不是士绅就是富商,普通人家哪里养的起马,没办法,刘惜军又给邓辉送回去了十万两银子,要求换成马匹,话也说的简单明了,没有战马,再有乱匪攻城,缺少骑兵的机动性,守备军就不能外出野战,那就只能在城内苦苦挨打,扛住就扛住,扛不住也就没有一点办法。这话一说出去,又多了十万两银子,邓辉眼睛一瞪:“现在城内所有马匹属于战时管理,必须全部上交。”每日惶惶不可终日的士绅贵族们被威胁之下,乖乖的交出家里的马。 精挑细线之后,守备军又多出了六百骑兵的编制,这六百骑与孙燚的四百多骑打散混编,一千余骑分成两个营,营正孙燚,李砚。这一千骑要形成足够的战斗力,还需要足够的时间。而现在,刘惜军也想明白了,自己的这万来人只能尽量的保证平武城的安全,最多就是派出一两千的队伍轮换着出去清清小规模的匪犯,培养战斗的意识和提升战斗力。其他的事情,这一万人做不了什么事的。 孙燚和李砚忙的不可开交,每天都要带着骑兵训练,老骑兵在上一仗中全军覆灭,现在有些骑兵训练经验的老兵几乎没有,全靠这几个人在硬撑着。骑兵的训练要比步兵严格残酷的多,毕竟在大夏朝,一般人家都没有骑马的机会,从不会骑马训练到能在马上射箭,斩敌,这是要付出大量的汗水与辛苦,还有意外的严重伤痛。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个月,时间来到了十月份,太阳累了一整个夏天,也有点消极怠工,时不时天空中也会飘来几片云彩,遮住太阳疲倦的模样,天气终于不是那么暴躁的炎热了。 这个夏日将近,秋日还未来到,就听见一个震惊的消息。 荡平军传出去的流言终于起了效果,他们缓缓退却的队伍,被湘水城的守备军都尉鲁路误认为是吃了败仗的残兵败将。 于是在荡平军退却至距离湘水城二十里地的丰泽县桃乡,受到了湘水军六千士兵的包围。 鲁路以为是送到手的军功,结果被早有防备的荡平军一个反击,死伤无数,鲁路逃往湘水城的路上,被早有埋伏荡平军的兵马擒获,守备军上至鲁路下至小兵,几乎全部投降。荡平军换上守备军的军装,威胁着鲁路等守备军的将领,骗开了湘水城的城门,就这样,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湘水城。 湘水城,这是大夏境内第一座被义军占领的重镇,它的失守,代表着时局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天下揭竿而起的队伍,此起彼伏,自金陵城以南,无数地方陷入兵荒马乱,贼寇横行的混乱。 荡平军占据了湘水城,缴获大量的财物,粮食,实力大增,军威大盛。陈伟星风头一时无两。拿下湘水城的陈伟星,野心开始膨胀,他听从了游昆仑的倡议,广发英雄帖,招贤纳士,屈己待人。很快,投靠者络绎不绝。湘水城陈伟星陈大王的名号,传遍了整个南方。 刘惜军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呆愣了半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的撕心裂肺,捶胸顿足。疯狂的笑声中,掩饰不住的失落与悲凉。 从这一天起,刘四喜等人再也没有见过刘惜军的笑容,他开始大量招兵买马,打造军械,手上的银子流水般的散了出去,疯狂的操练士兵,态度强硬,手段凶狠。手下人并不觉得奇怪,所有的人都认为荡平军下一步肯定还会再次攻打平武城,而刘惜军是在为下一次大战做准备。 平武城内许多有钱的人家开始大举外逃,他们翻箱倒柜收拾所有财物逃往金陵城,这时候,也许只有天子脚下才是最太平的地方。 前往金陵城要经过安庆城,而这一段路程并不太平,这些有钱人家找到刘惜军,花大量的钱财雇佣守备军护送,刘惜军来者不拒,不过护送的价钱一点不肯少,他找来江白,两人在书房里窃窃私语半天,最后拿出一个收费清单,清单上有详细到每一家富商收费多少,概不还价。 平武城内许多官员也在想办法将自己的家眷亲属送到金陵,最后由城令邓辉出面亲自与刘惜军谈,两人怎么谈的没人知道,只是谈完出来后,刘惜军冷笑着送邓辉出门,而邓辉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这一段时间,是刘惜军的高光时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赚了多少钱,但是他招兵买马的力度更大了,只要身体条件合格,他都收,每人直接发十两安家银。 平武城内有两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拿了安家银后偷偷的溜了,两天后,这两人鼻青脸肿五花大绑的按倒在招兵处,刘惜军面无表情亲自砍下了他们的脑袋。随后丢了二十两银子在他们尸体旁边:“给他们找个地方,安家。” 这时候的平武城,气氛凝重,人心惶惶。 第170章 护送 不知道邓辉等一众官员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一次,平武城内所有的官员亲眷组成一个庞大的队伍,刘惜军特意安排孙燚,李砚的骑兵护送。在刘惜军和孙燚的要求下,曲先生和柳笑颜,也将随队伍返回金陵。 几十辆大车,浩浩荡荡的从东门出发,顺着官道往金陵而去,平武至安庆城这一段一千多里地,一路上成群结队的乱匪不在少数,不过还好,平武境内已经被各路匪军反复收刮过,也没有足够的物资养的起强大的势力,这几家的实力很一般,而且各家自己还打来打去不齐心,构不成太大危险。即便这样,孙燚和李砚也不敢放松警惕,一路上完全按照军队护送辎重的方式,前方斥候探路,孙燚的骑兵营走在队伍前方开路,李砚的骑兵在后方垫后。车队后,扬起一路风尘。 一连三天,路上都很平静,赤地千里,甚至连人影都没有见到。 官员的家眷们的车队走在队伍的中间,两边都有百名骑士护送,一时也不担心安全,一些年轻人或者年幼的孩子们按耐不住路上的枯燥,纷纷从车厢的窗户中探出头来,好奇的打探着路边的骑士,刘惜军麾下的守备军挫败过两次乱军攻城,在平武城内名气很大,此刻知道有人在偷看自己,忍不住悄悄的直起腰,挺起胸,微微抬起下巴。一手擎马一手扶刀,尽量不动声色的表现出骑兵的英勇威风。耳朵都不由自主的竖了了起来,听着马车里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 :“诶,你看,那个骑红马的,又帅又威风呢。” :“瞎说,明明是那个骑白马的才帅呢,又年轻,又英俊,好迷人啊……” :“快看快看,那个骑马过来的,哇,看他的盔甲都与众不同呢,他的鼻子很挺拔呀,你看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睛,简直就是一汪春水,天啊,这么英气俊俏的男子,之前怎么都没有见过呢。” :“是啊是啊,这个真的太英俊了,又那么有气质……” 孙燚骑着马绕着队伍走了一圈,慢慢靠近了一辆马车,车厢的窗棂里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笑盈盈的,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欢喜,她从窗子里递出一个水袋:“渴了,喝口水啊。” 孙燚抓过水袋,仰头咕噜咕噜的大喝了几口,水从嘴边洒落一些,顺着结实的喉结流了下来。 :“慢一点,慢一点,谁和你抢似的。”车厢里的姑娘娇笑着。 孙燚憨憨的傻傻的笑着,也不争辩,只愿意安静的看着这个女孩。 :“看什么啊?没看过吗?”姑娘的俏脸微红,却又没有躲回车里:“诶,累不累,上来坐一坐啊。” :“不行啊,兄弟们都在看着呢。”孙燚前后看看,那些偷看的眼神瞬间收了回去,留下一些细微的笑声。 姑娘的脸更红了,透出了白嫩的肌肤,一直渗透到耳朵。 :“给你这个吃,江白哥买的,买了好多让我路上吃,他说是平武最有名的糕点呢。”姑娘虽然脸红,却没有一丝怯意,从窗户又递出一个纸包。 孙燚也没有觉得不好有意思,伸手接了过来,看也没看,抓了两块就塞进嘴里,嘴里鼓鼓囊囊的,噎的他瞪直了眼睛。慌忙又打开水袋灌了两口水,才咽了下去。 :“呵呵,真傻。”姑娘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笑笑,坐车累了可以下来走走,车队走的慢,没事的。” :“没事,我累了我会下去的,诶,你给我找匹马呗,累了可以骑骑马也好。”柳笑颜笑盈盈的提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要求。 孙燚看了看天空,今日头上有层云彩,遮挡了日光:“行,一会我去后军找李砚借匹马来。” :“好嘞,谢谢孙营正。”笑颜笑嘻嘻的又缩回了马车厢。 孙燚傻乎乎的抹了抹嘴上的点心渣渣,满心欢喜的策马向队伍后面走去。 孙燚赶到后队的时候,李砚正和一名骑士说话,看见孙燚过来,他侧身和骑士说了几句,骑士点点头,驱马向后方离开。 :“怎么,有事吗?”孙燚看出李砚表情有点严肃,随口问了一声,顺手又把笑颜给的糕点丢到李砚怀里。 李砚捏起一片点心放进嘴里,语气轻松的说:“后面坠了一些不知来历的家伙,今天午后就跟上了,刚开始几个人,现在几十个人了。跟了一路,我们去,他们就跑了,估计是乱匪的探子。” :“走啊,看看去啊。”孙燚也直接了当驱马就走。 李砚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果然视线尽头,模模糊糊的有一堆影子,看着孙燚向他们奔去,转身又向后跑,距离好几里地,追也要追半天,孙燚只能悻悻的调转马头。 :“就这样,我们一旦有点动作,他们掉头就跑。” :“嘿嘿,这是看上我们车队了啊,等待大批人马集结呢。也许前面也会有人堵路哦。大肚哥,要打起精神来了,这一路不太平咯。” :“哪里跑出来这么多乱匪啊,怎么清不干净呢,我们这一千骑兵呢,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有动我们的念头,可见他们的人马不少呢。”李砚四顾张望。 孙燚拢着马头和李砚走了个并肩:“大肚哥,你看看刘都尉这些时候的做法,你还看不出这世道会变成多乱嘛。” :“你看好后面啊,我去前面盯着,有事及时联系我。”孙燚说着准备走,眉头皱了一下,又停了下来:“大肚哥,我在前面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地形,我们留几十骑下来打个埋伏呗。抓几个人回来问问就清楚了。“ 李砚想都没想:”行,你找地方,不用留太多人,十个就够了,多了藏不住。这些家伙平时都在这里混饭吃,地形肯定要比我们熟悉,你找到的能埋伏的地方,他们肯定会很小心。” :“好嘞,你放心,我肯定会找个出其不意的好地方,吓不死他们。”孙燚邪恶的笑了笑,表现出很阴险的样子。李砚一鞭子抽在他的马屁股上,孙燚的战马猛的向前冲去,后面传来李砚的声音:“装的像个傻子。” 孙燚的战马似乎受了惊吓,连跑带跳,孙燚控制不住的从马上掉了下来,李砚吓了一跳,慌忙拍马追到孙燚身边,扭身就跳下马来,看着孙燚一动不动,李砚的脸色惨白,他一边去扶孙燚的肩膀,一边小心翼翼的喊:“阿蛮,阿蛮,你没事。” 孙燚忽然一个转身,哈哈大笑:“瞧,我装的像不像。” 李砚脸色倏然变得赤红,咬牙切齿的冲上去就是一脚,孙燚掉头就跑:“哈哈,像不像,像不像。” 李砚看着他跑的像个兔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71章 谁得利 一直到了傍晚,孙燚也没有找到合适埋伏的地点。 找了一个视线良好高处,车队开始露营,一切按照军队的模式,战马和大车赶成一圈,做成一道防护,家眷们都在圈内休息,吃过饭,除了晚上值夜的斥候们,所有骑士们和衣睡在马身边,这才是路上第三天,保持良好的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将近凌晨,孙燚带着大柱子悄悄的摸出营地,云层遮挡了月光,夜黑无风,两人顺着来时的路,跑了近二十里地,才隐约发现前方洼地的几点篝火。孙燚指了指篝火方向:“大柱子,他们人不少,下手要狠,不要犹豫。” 大柱子闷闷的嗯了一声。 两人歇息片刻,等天边稍稍露出一点鱼肚白,隐隐约约能看的清楚人影,翻身上马,轻轻扯动缰绳,马儿一溜小跑起来,越跑越快, 向着那群人狂奔而去 。篝火边一下站起了一片影子,有人慌乱的跑到马匹旁边,翻身上马开始逃窜,有人听见马蹄声单薄,回头看了看,判断来者没有几人,反而翻身上马转身向孙燚方向冲来。 孙燚和大柱子的战马奋力奔跑,几息时间内就冲进了对面的队伍里,晨光熹微,也看不清楚对面有多少人,孙燚冷漠的扬起刀,见到对面的影子,闪电般的一刀劈过,也不管战果如何,再向第二个人影横扫一刀,刀顺势向左边的人影劈了下去,有滚烫的液体溅在脸上,也顾不上许多,左右连劈数刀,势如破竹,面前再无一人,刚刚勒马调转马头,看见大柱子庞大的身影冲过人群。 孙燚喊了一声:“柱子,怎么样?” 大柱子铜钟一样沉厚的声音:“我没事。” :“跟我上。”孙燚大喊一声,又冲了进去,对面的队伍还没有来得及调转马头,孙燚又冲杀进去。 刀劈下发处尖啸声不断的撕裂黎明,偶尔有兵器相交发出的脆响都是戛然而止,孙燚左右劈砍,势如闪电,不知砍翻了多少人,眼前又是一空。 再次拨转马头,大柱子右手狼牙棒,左手揪着一个人冲了出来,跑到孙燚身边,把人往地上一丢。呲牙一笑:“抓了个活的,”一脸血污中露出一口大白牙,对面剩下的几骑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两个人一身是血,杀神一样站在晨曦中,已然生不出战斗的意思,掉头就跑,手上的兵器当作马鞭拼命的甩在马身上,唯恐逃的慢了。 :“抓活的。”孙燚喊了一声,策马扬鞭追了上去,大柱子看准了一个人,奋力追了上去,不多会儿,孙燚马鞍上架着一个,手里提着一个,缓步跑了回来,大柱子从远处跑了过来,手里像抓鸡仔一样提溜着一个人,到了孙燚马前又是往地上一丢:“跑的太快,只抓了一个。”血污在脸上都结成了血痂,不好意思的一笑,掉下好几片。 :“嘿嘿,可以啦,柱子,你抓两个,我也才抓两个啊。”走咯,带回去审一审,看看这几位兄弟为啥要紧跟着我们呢。 几匹马失去主人,在尸首边徘徊不前,孙燚和大柱子将几个活口绑了绑,丢在马上,用丢在篝火边的水袋洗了洗脸,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往回跑。清晨+阳光,照在年轻的脸上。 回到营地,营地里刚刚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出发,孙燚把几个活口丢给李砚,也不看李砚的表情,匆匆丢下几句话,转身就走。:“大肚哥,我先去安排队伍,人你看好,一会儿回来审啊。”李砚看着孙燚落荒而逃的心虚样子,狭长的眼睛更细了一些。 经过审问,才知道车队出平武城第二天,就有几支乱匪得到了消息,说是一支官员家眷的队伍要回到金陵,车队里有几十辆大车,车上装满了这些年官员们在平武境内搜刮的民脂民膏,据说价值高达几十上百万两。 这样一笔巨款,要在平武和安庆境内走上半个多月,随行的只有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护送,虽然是千人的骑兵,实际上才组建没有两个月,都还是没有见过血,没有打过仗的新兵,战斗力不堪一提。 这样的消息传出来,路上有不少家的乱匪就盯在眼里了,别说吃肉,就是喝口汤,也能快活很久。有人在这些匪军中穿针引线,试图将几家人联合起来,一起吃掉这支车队。现在抓到的四个人,就属于联合起来的几个势力中的三家。 孙燚和李砚再三审问,分别审问,确定几人说的供词基本一致。孙燚和李砚互相看了看,李砚挥挥手,来了几个士兵将这几个土匪抓了出去。 孙燚和李砚两人远远的跟在车队后面,两人的表情都不轻松,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砚问:“你觉得是谁?” 孙燚摇摇头:“不能确定,好几种可能。” :“如果这个车队被抢,家眷被杀,骑兵被消灭,最得利的会是谁呢?”李砚眼睛盯着孙燚一眨不眨。 孙燚犹豫了半天:“你说,刘都尉会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想说,我们是鱼饵?”李砚直白的问孙燚:“用我们和车队做鱼饵,把周围匪军纠集在一起,一网打尽?” 孙燚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如果刘都尉真是这么想的话,他应该会告诉我们的。” 李砚抿紧了嘴唇,半晌后说:“你确定刘都尉会告诉我们?” :“我们是他的骑兵啊,花了这么多钱组建起来的,难道他会舍得把我们牺牲掉?不可能。” 李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说不定这就是他为什么让我们骑兵来保护这车队啊。骑兵的机动性好,真的遇见绝境,我们能跑的了。“ 孙燚愣了,李砚这么一说,也是道理啊。 :”除了刘都尉,还有谁能得利?”李砚又问。 孙燚苦恼的抓着头发:“我觉得很多官员如果之前和乱匪有私下的勾搭,都有可能啊。但是这样的人就太多了。“ :“不多!别忘了,车队里没有邓辉的家眷。”李砚冷冷的说道。 孙燚瞪大了眼睛:“城令是内奸?你开玩笑的嘛。有什么理由值得他这样做?为了钱?为了消灭骑兵?没道理,说不通。” :“嗯,确实没道理,所以最大的嫌疑,还是刘惜军。”李砚斩钉截铁的说。 队伍缓缓的走过一个山脚,谁也没有注意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树下,血旗军的鬼面首领和书生,大狗正仔细的观察着走过眼前的车队。 第172章 没有误会 孙燚和李砚的讨论最后不了了之,或者是有了答案,又不愿承认。 鬼脸匪首手指虚点了两下:“看见最后面的两个人吗?这两个是骑兵营的两个营正,消息说两人极其骁勇,不太好对付。” :“大首领,我们一定要动他们吗?怎么说也是一千的正规骑兵呢,我们到现在也不过一千多点,这硬碰硬的打一仗,我们的损失不会小。别到时候被人利用完了再背后捅一刀呢。”书生模样的人说。 :“卢晓庆,谁说我要和他们硬碰硬啦,想利用我,有没有那么容易啊。”鬼面首领不在意的说。 叫做大狗的汉子笑嘻嘻的说道:“不是有不少队伍联盟了吗,让他们去拼命啊,我们最后捡便宜呗。” 书生卢晓庆随手扯下身边一片叶子:“你当其他土匪都是傻瓜?他们也和你一样想法呢。” 鬼面首领说道:“一样是一样,也不是全一样,我们可以放弃,他们舍不舍得放弃?这么一大块肥肉,哪个队伍不想吃肉喝汤?他们耐不住诱惑的。” :“那我们就等着?我们不出手,怎么向那个人交代呢?”卢晓庆也笑眯眯的问道。 首领哈哈大笑:“交代个屁,血旗军什么时候要向别人交代。” 大狗嘿嘿的笑了起来:“就是,交代个屁。” 卢晓庆也嘻嘻的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蛊惑了呢。” 树林里发出兮兮索索的声响,三人脸色一变,转头向后看去。 孙燚和李砚两人一身枯枝败叶乱糟糟的走了出来:“嘿嘿,你们站在这么远看我们未免看不清楚,我兄弟俩辛辛苦苦爬了这么远,送到你们面前给你们看看清楚呗。”孙燚一边帮着李砚清理身上的枯枝败叶,一边贱兮兮的笑着说话。 书生脸色变了变,装作无辜的样子问:“匪徒?” 孙燚忍不住笑了:“哈哈,你也有趣啊。你看我们像匪徒?” :“哦,不是就好,你们俩干嘛要钻林子啊,迷路了?” 孙燚指了指李砚:“我兄弟眼神好,在山脚下就发现你们一直在看我们,这不,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我们俩钻了半天林子才绕过来呢。怎么样,我兄弟二人帅不帅?” 书生卢晓庆下意识的看了鬼面首领,忍俊不禁的点头说:“帅,不得不说,两位小哥确实英俊。” :“哈哈,过奖过奖。” 大狗向前一步,脸色居然恢复平静:“小哥俩胆子不小啊,两个人就敢露面?” :“昂,怎么地,两个人你们不怕?”孙燚转过身,让李砚帮他摘除身上的枯树枝。 :“口气不小啊,打一架呗。”大狗活动活动身子说。 孙燚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来干啥的?” 书生卢晓庆笑眯眯的很有趣的打探着他们两人:“我们似乎见过?有些面熟啊。” 卢晓庆这么一说,大狗似乎也反应过来了:“是啊,我也觉得面熟,哪里见过呢?” :“别来这一套,骗孩子呢?来,既然都见面了,大方点,就聊聊为什么要监视我们。”孙燚突然沉下脸喝问道。 李砚抓起“诡刺”的枪头,缓缓的解开枪头的皮套,露出细长尖锐的枪头。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面前三人。 :“我见过你们,在青云城外,是我们给你们送去水源的地图。你们两个当时是斥候?”鬼面首领突然说话,竟然是柳莺一般清脆的女声。 :“哦~~”大狗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们是那几个没追上我们,站在风里尿尿的家伙!” 这句话一说出来,孙燚和李砚的表情瞬间垮了,脸上居然露出害羞的表情:“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尿尿啊?” :“哈哈哈”大狗和卢晓庆哈哈大笑起来,根本没有在意此刻双方本应该敌对的气氛。 :“卢俏俏,你记起来没有?他们俩……” :“闭嘴!”首领似乎恼羞成怒。 大狗和卢晓庆立刻闭上嘴巴,表情还没有及时配合上,憋的脸色通红。 :“你们给我们送过水源图,那就不算敌人,不过你还是要告诉我,为什么要监视我们?怎么,你们也见钱眼开?”孙燚也正色问道:“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首领还没有回答,大狗就不乐意了:“好好说话,别像审犯人也一样。” 孙燚瞪了瞪眼:“你这么不服气?要我把你们打翻在地才能说话吗?” :“来呗。”大狗向前两步。 :“大狗,回来”鬼面首领喊了一声,大狗有些不情不愿,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了回来。 :“我们是听说有个车队要去金陵,车队很肥,都是民脂民膏,所以过来看看呗。看看值不值得拿命去换。你们官兵的命值不值钱我不知道,我兄弟的命千金不换,所以我先看看,不行吗?”匪首的声音清脆动人,就是语气冰冷。 李砚看着首领的面具,面具的眼睛也盯着他,目光交汇在一起,李砚觉得那双眼睛似乎穿透了自己,让自己生不出一丝的战斗欲望。 孙燚摸了摸鼻子,右手从刀柄处拿开。:“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觉得我们还是相互珍惜自己兄弟的性命。” 孙燚指了指大狗:“看你挺不服气啊,过两招呗?” :“空手?”大狗跃跃欲试。 :“空手,别出了人命伤了感情,怎么说你们也算是帮过我们呗。” 大狗纵身一跃,两腿在空中踢出连环三脚:“来!” 孙燚左手臂抬起护住头部,右手并掌如刀,向着大狗的腿上砍去,大狗的腿稍微弯了一弯,掌刀切在他的膝盖处,一触即分,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大狗觉得自己的腿被钝刀狠狠的砍了一刀,孙燚觉得自己的手掌全力砍在一块铁板上,掌侧痛不可忍,大狗强忍疼痛,身子一扭,右腿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巨斧一样劈向孙燚,孙燚也起了好胜心,脚下向前踏了半步,扭胯转身,右臂弯曲,以肘为刀,狠狠的一肘砸下,肘与小腿胫骨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金属般的闷响,两人身子同时晃了一晃,向后退去半步。孙燚觉得自己整只右臂都失去知觉,肘部传来的疼痛像一根烧红的针穿过右臂的的骨头,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大狗感觉自己的小腿被大锤狠狠的砸了一下,似乎骨头都断了几节。两人的表情扭曲,脸色憋的发青,牙关咬的死死的,唯恐喊出一声疼来。 这是孙燚第一次在战斗中退后半步,而这也是大狗第一次遇见有人能硬接自己的一腿,两人处在极度的疼痛之中,一时都无法再出手。只是两双眼睛还不服气瞪着对方,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还打吗?”鬼面首领冷冷的问了一声。 :“打!”异口同声。 第173章 鬼面下的脸 嘴里喊着打,两人都站在原地不动,瞪着眼睛。 卢晓庆嘿嘿的笑着:“来,继续打呀,来,用你们的眼神杀死对方。” 鬼面首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砚如遭雷击。 :“行了,我们之间没有冲突,你们走阳光道,我们过独木桥。”鬼面首领卢俏俏态度鲜明的表达了态度。 孙燚盯着大狗,大狗盯着孙燚,两人都疼的难以忍受,又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大狗不客气的问。 孙燚不甘示弱:“孙燚,四把火的燚,兄弟们叫我阿蛮。你怎么称呼?” :“卢大狗。” 孙燚看着卢大狗,大长脸,细眯小眼,鼻骨很长,从额骨开始隆起,顺着眉骨延续下来,这样看起来整个脸中间都有一些凸出,确实像是一张狗脸。 :“嗯,很像。”孙燚下意识的说了一声。 卢大狗脸垮了下来:“什么叫做很像。怎么说话的你。” 卢晓庆哈哈大笑起来:“大狗,我就说了,是个人都会觉得你像啊,你这个名字最适合你了。“ :“痛吗?”大狗问孙燚。 孙燚点点头:“嗯,你呢。” :“我也痛,揉揉?”大狗竭力的睁大眼睛,仿佛要表示自己的诚意。 :“揉揉。”孙燚喘了口粗气。 卢大狗瞬间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哀嚎着,:“痛痛痛痛痛……哦哦哦哦哦……哎哎呦哎呦……”一点也不掩饰自己。 孙燚的脸青青的,转头看向李砚:“阿蛮哥,过来扶我一把。” 李砚过来,孙燚用左手紧紧的抱住李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痛死我啦。” 如此一闹,两边人反而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孙燚和卢大狗不打不相识,两个人性格都是大大咧咧的豪爽性格,彼此觉得对方投脾气,反而很快就混在一起,谈笑风生不亦乐乎的样子,颇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样子 虽然一边是官兵,一边是匪军,双方似乎都消除了彼此的敌意,反而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孙燚首先就问:“卢首领,戴着这个面具多丑啊,摘了呗,大家认识认识。” 卢俏俏还没有说话,早已看出李砚不太对劲的卢晓庆就笑的很邪恶的说道:“不行,我姐姐的面具摘下来,第一个看到的男人就要做我的姐夫。” :“啊?还有这种事?”孙燚大吃一惊。 卢俏俏似乎也觉得好玩,顺应着卢晓庆说:“对啊,我们江湖儿女,说话就是要算数的。孙营正,你想认识认识我吗?” 孙燚顿时把脑袋摇的的像个拨浪鼓:“想认识,但是我不能做姐夫。所以我不看了,不看了。” 卢晓庆斜着眼,坏笑着看着李砚:“李营正呢?想不想看看我姐姐长的怎么样呢?” 这下连孙燚都看出李砚有些不对劲了,他紧紧的抿着嘴唇,眼神游离不定,不说看,也不说不看。 :“嗯?大肚哥?”孙燚把手在李砚的面前晃了晃:“大肚哥,你不对劲啊,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砚醒过神来,一把甩开孙燚的手。有些羞恼的站起身:“还不回去?” :“诶……诶!”孙燚看了看卢晓庆,想了想,又看了看卢俏俏的面具,嘿嘿的坏笑起来。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好汉,今日就此别过,不日自当再会。” 卢俏俏,卢晓庆,卢大狗起身拜别,大家都笑的有些暧昧。李砚也有些慌张的抱拳道别。 看着孙燚两人大大方方的顺着山坡跑了下去,卢晓庆露出有趣的表情:“这两人要不就是单纯的可爱, 要不就是邪恶的可怕,你们怎么看?” :“这个叫阿蛮的身手很好,人也爽快,我喜欢。”大狗毫不客气的说 卢晓庆笑笑的看着卢俏俏:“姐,看见那个眼神吗?嘿嘿,那家伙可真是想做我姐夫啊。” 大狗咧着嘴:“那个家伙是阿蛮的好朋友,我相信阿蛮的眼光。” 没人看见卢俏俏面具下的样子,她清脆的声音响起:“做不做你姐夫,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 :“走了,这趟活与我们无关了,我们还要看下去吗?”卢俏俏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问。 卢晓庆整了整头发:“当然要看下去了,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得利。” :“那个人可不是好打交道的,暂时还不能得罪他。我们至少能跟在后面摇旗呐喊一下啊,万一官兵真的败了,我们好歹要救救姐夫。哈哈哈。”卢晓庆说着话,乐不可支的又笑了起来。 卢俏俏飞起一脚踢在卢晓庆的小腿上:“你还是多用用脑子,想想清楚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动脑子的活,一向是你的活,不要偷懒啊。” 卢晓庆抱着小腿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喊着:“卢俏俏,你又欺负我?” 大狗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时候师傅说要教你学武,你咋说的?君子动口,小人动手?现在你知道了,这世道啊,小人好做,君子难当。”摇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走开了。 孙燚和李砚跑下山脚,两人的战马拴在路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砚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没有说话,孙燚忍不住轻甩马鞭抽在李砚身上:“大肚哥,有心事啊,怎么了,看上那个鬼面了?不至于,大肚哥,都没见人长什么样子呢,怎么就能喜欢上呢,”孙燚很是不解。 :“谁说我喜欢了,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对啊,就是好奇嘛,你想想一个女子为什么要用那么凶狠的鬼面面具啊,这确实值得好奇。”李砚迎着风,一口气在风中呐喊出这么多话。 孙燚嬉皮笑脸的说:“对对对,好奇啊,我也好奇,只是人家的规矩比较麻烦嘛,要做人家夫君才能看见脸哦,哎呀,真是好邪恶的规矩啊。” 孙燚一番话,说的李砚竖起眉毛:“关你什么事啊,信不信一会儿我去和笑笑说,说你想看姑娘面具下的脸?”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大肚哥,你大人有大量,最多下次有机会再见到卢俏俏的时候,我帮你说说好话呗。”孙燚装作惊恐的样子求饶。 两人才追上车队,前方的斥候就匆匆忙忙的找了过来,表情有些惊慌。 第174章 疑虑 孙燚冷静的问道:“发现什么情况?” 斥候靠近孙燚耳边说:“我们老大在前面七八里的地方发现一些异常,他叫我来通知你让车队停下休息一下,你随我一起过去看看。”斥候嘴里的老大,是骑兵营里斥候的头头,张小柱。 孙燚见斥候表情严肃,心里知道小柱子一定是有重要发现,他和李砚交代了一声,紧跟着斥候策马赶往前方。 行至几里地,看见小柱子的马无聊的站在路边踏着蹄子,没见到小柱子的影子,斥候喊孙燚下了马:“营正,马放在这里,老大在河道那里。老大说你来了自己过去就好。”孙燚甩缰下马,顺着斥候指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穿过一片干涸的稻田,河道距离路边大概十几丈,走到稻田边上,一股淡淡的臭味扑鼻而来。干涸的河道要比稻田低两三米,小柱子自己坐在河道中间一块石头上发呆。孙燚跳了下去,落地并不是硬邦邦的土地,反而有点软的浮土。小柱子看见孙燚,拄着一个枯树枝起身走了过来。孙燚看见他的眼神有点惶恐,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肩膀:“小柱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没事,说出来,阿蛮哥帮你解决。” 小柱子身子有些哆嗦,他指了指河道边上倾斜的土堆:“阿蛮哥,那里埋了很多尸体。” 孙燚搂着小柱子,走到河道边上,这时候他才留意河道边松软的地方,土质与河道里的土质很是不同,小柱子把手上的树枝递给孙燚,孙燚用力的划拉了几下,土堆上的浮土被划拉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冲天而起,孙燚一手捂住鼻子,向后退了几步。这一块浮土堆积的土堆,大概有四五丈长,一丈来宽,这底下要全是尸体,至少也有几十上百具。 :“怎么发现的?是什么人?”孙燚强忍着恶心问小柱子。 小柱子也捂着鼻子:“我在路边发现有拖行的痕迹,痕迹被清除过,不够彻底,我顺着痕迹找到这里发现的。我刚才看了几眼,尸体身上的衣服布料都挺讲究,应该都是有钱的人。” 孙燚看了看周围:“这片地界哪里还能找出这么多有钱人。”话音刚落,孙燚猛的醒悟过来,眼睛瞬间瞪圆:“你是说,你是说这些尸体是平武城出来的富商?” 小柱子看着孙燚,点点头:“我看八成是。” 小柱子又后退几步,指着尸堆:“你看这里的人数。大概是七八十人,平武城每次护送出来的富商大概都是三四家,家眷和家仆在一起,大概也有是这么多人。” :“嗯,没错。”孙燚点头称是。:“继续说。” :“尸体腐烂程度,和十天前出来的护送队伍时间是基本吻合的。”小柱子喘了口气。 孙燚问:“里面有护送队士兵的尸首吗?” :“没发现,我觉得不会有,我在外面仔细搜索过,没有任何大战的痕迹,这一批人的护送队应该是一千人,如果有匪军袭扰他们,肯定会有战斗痕迹,不可能消除干净。” 孙燚看着土堆,又看了看小柱子:“你的意思是,是护送队下的手?那现在护送队哪去了?我们路上没有遇见他们。” :“不知道。”小柱子回答的很干脆,表情却耐人寻味。 :“小柱子,你是怎么想的?”孙燚直接了当的问 小柱子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孙燚:“阿蛮哥,我觉得刘都尉不太对劲。” 孙燚盯着小柱子,小柱子眼神坚定。:“阿蛮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孙燚看着那一片尸堆,拍了拍小柱子的肩膀:“小柱子,不要和别人说,我和李砚商量一下,看看这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处理。你就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好了。” 小柱子有些担忧的说:“阿蛮哥,你和大肚哥要小心些,还有,照顾好我哥哥。” 孙燚用力的点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柱子哥的。明天开始,你斥候的人数多加几个,万一遇到什么事,及时跑回来,我不信有什么问题是我这一千兄弟解决不了的” 两人返回路上,那个送信的斥候还坐在马上无聊的左看右看,孙燚示意小柱子指了指那个人,小柱子摇摇头:“他叫阿右,是我好兄弟,很牢靠。孙燚再次交代小柱子:“柱子,当作没事发生,要小心。如果真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这里面一定有他的人,而且还不少。” :“嗯,知道了,阿蛮哥。” 孙燚忧心忡忡的骑着马往回赶,车队已经休息半个时辰,孙燚喊了一声上路,车队又开始忙乱了一阵,慢慢的移动起来。经过曲先生马车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放慢了马速,想想又驱马赶往后军寻找李砚。 李砚听了孙燚说的情况,眼神里充满了质疑:“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这些事经手的人这么多,怎么瞒得住?” :“要是他根本不怕暴露呢?” 李砚竖起双眼:“不怕?他想干嘛?难道他想造反不成?嘶~你别说,他做事那么极端,还真不好说呢。” :“我始终不相信他敢把这两个骑兵营放弃,这两个骑兵营他付出了多少银子啊,他不可能舍得。” 李砚扬扬眉:“你猜这车队里有多少财富?够不够他再养几营骑兵?再说了,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会弄死我们所有人?他只要把这些车队抢了,我们两个还有活路吗?这里面几乎是全平武城内职权在身的官员家眷,他们出了事,天下之大,你告诉我,何处能容得下我们?“ 李砚一语惊醒梦中人,孙燚这时候才突然想到,这里的家属出了事,自己就得罪了全平武城的官老爷们,平武城的官员们哪个没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得罪了他们,自己和李砚两个小兵,还不是任由宰割?” :“他想逼我们走投无路,逼我们只能投靠他,即使他造反,我们也得跟着?他还真的干的出来这事。真他娘的,当时我们舍身忘死的救他,现在他给我们挖这么大一坑!”孙燚说着说着有些恼怒起来。 车队中一骑飞奔而来。远远一看,居然是是老齐。 第175章 反骨刘惜军 老齐跃马赶到两人面前递给孙燚一封信:“营正,这里有一封信,给你的。” 孙燚和李砚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有些严肃。 :“谁给你的信?什么时候给的?”孙燚接过信,拿在手上轻轻拍打着,眼神冷峻的看着老齐。老齐还是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出发时候四喜给我的。叫我到三十里铺的时候交给你。” 孙燚舒展眉头,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哦,看来我们兄弟俩判断的没错咯。哈哈。哈哈哈。“ 李砚左手扶在“明刀”的刀柄上,冷冷的问:“老齐,你到底是谁的人?” 老齐依旧面不改色,规规矩矩的说:“我是骑兵营的人。”他又抬起头:“骑兵营是刘都尉的人。” :“营正,信送到了,没事我就回去了。”老齐看着孙燚。 :“嗯,你回去 。”孙燚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辛苦你了。” 老齐稍稍愣了一下:“不辛苦,都是为都尉干活的人。”调转马头,转身离去。 孙燚和李砚冷冷的看着老齐离去:“正常啊,毕竟是守备军的老人了,人家说的没错啊,为刘都尉办事的嘛。”孙燚自嘲的笑了笑。 李砚身子贴了过来:“打开看看。” 孙燚撕开信封:“刘都尉的亲笔信哦。” :“两位贤弟好,长话短说,这笔财富我看中了,我不会让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就这样毫无顾忌的送回去,治下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他们还想过好日子,我刘惜军不肯,我平武城境内活着和死去的百姓不肯。 我终将走上世人眼里大逆不道之路, 我不知道两位贤弟如何选择,如果你们愿意与我刘惜军为这不公的世道讨回公道,那么你们可以听老齐的安排,回来后,我们共襄盛举。如果你们觉得我刘惜军心狠手辣,不相与谋,那么你们带上你们的兄弟,远走高飞,曲先生和柳姑娘我都还给你了。 路在你们脚下,请珍重自己的选择。刘惜军。” 李砚看完信,反而轻松的说道:“还好,还好他没有说要杀我们灭口,怎么着也不枉我们救他一场。” 孙燚摇摇头:“被你说中了,我们无路可走。没人会听我们解释的。” :“可是我觉得他说的没错,那些家伙造了多少冤孽,现在一走了之,我也 不服气 。”李砚倒是没有被背叛的觉悟。 孙燚拿着手中的信,想了一会:“他在城里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他就是故意造成事实,如果在城里和我们说,我们不愿意,我们可以不来,不来就不需要承担这份后果。” 李砚手指绕着马鬓:“是啊,就是故意的。他其实就是不想放我们走呗。” 孙燚突然开心的说:“诶,这么说我们俩还真是人才?哈哈,真是人才咯。” 李砚认真想了想:“嘿嘿,也是哦,这就说明在他眼里,我们两个还是有用之才嘛,他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我们。” 两个年轻人一时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不管怎么说,被人认可价值,这就值得高兴。 :“好了好了,下一步怎么走?顺从他嘛?还是……?”李砚恢复了冷静。 孙燚脸色变得严峻:“我要当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砚望着天空中的云彩:“我也想问问他,我觉得这个世道也不是我想见到的,我想知道他到底是野心勃勃,还是真的想改变这世间规矩。” :“好,等我安顿好曲先生和笑笑,我们一起去问他。“”孙燚斩钉截铁的说道。 曲先生听了孙燚和李砚的说话,摸着胡须,看着窗外的荒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孙燚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舍与失望。这个老人几十年为了大夏出生入死,对大夏忠心耿耿,眼见着自己为之奋斗和努力的国家日渐虚弱,江河日下。现如今内有内患,外有强敌,真是一个艰难了的。 曲先生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说道:“阿蛮,李砚,我是大夏臣子,我的身份决定了我的立场,我不能苟同刘惜军的做法,但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来说,我对这个国家很失望。相信你们这一路也看到了太多不平之事,你们两个孩子心地善良,讲义气,说道理,可是这样的世道,已经不讲理了。我要回金陵,我要回金陵找到讲理的地方,至于你们,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回去,也可以回去跟着刘惜军,不管将来怎么样,我想他也不会亏待你们俩。” 孙燚看着曲先生悲伤的的脸庞,神情萎靡,像是更老了许多,想想两三年前他刚开始教自己读书的时候,虽然年迈,倒也是老当益壮,手中一把戒尺,打遍顽皮孩子的手心,而短短几年,竟然衰老至此,顿感心中感伤。 :“我们送你们回金陵,等你们安顿好,我再回来当面问问刘惜军,他到底为了什么。”孙燚扳过脸,看着笑笑。笑笑有些忧虑:“我和曲先生一起回去,我也要回家看看父亲,我也想问问父亲。” :“给我们两匹马,我们骑马走自己走,不留下来看到不想看的场面了。你们也不用送我,我这次回金陵,也需要办些事情,你们也不合适。”曲先生轻声说。 孙燚想了想:“好,我给你们安排马匹。” :“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笑笑微笑着对孙燚说,笑容有些难看。 孙燚眨眨眼,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 不多时,曲先生和柳笑颜上马远去。 老齐又晃到两人的身边,居然有些欣喜:“你们留下来?” 孙燚一把搂住老齐的脖子:“老齐,你不地道啊,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好几次,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作兄弟?” 老齐可怜巴巴的说:“阿蛮啊,我在刘大人手下二十多年啦。我有的选嘛?” :“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你一马,不过你也要给我个面子。”孙燚装出恶狠狠的样子。 老齐眨巴着小眼睛:“营正,你说。” 孙燚伸手指了指前面从车窗里钻出脑袋的孩子说:“女人,孩子,放过他们。” :“怎么放?丢在这里?丢在这里等我们走了,荒郊野岭他们也活不了。遇见匪军,他们更惨。” 李砚眼睛眯了起来:“你们准备把车队的东西拉回去城里?不可能,你们肯定有地方放这些不义之财,到时候把这些女人小孩关起来就是了,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有机会,再放他们走。” :“嗯,怎么样,李营正说的可行吗??”孙燚又紧了紧老齐的脖子。 老齐脸憋的通红:“我可以暂时找地方安置他们,但是最后的生死,在都尉手上。” 孙燚眼睛红了起来:“行!后面我和刘都尉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李砚又问道:“具体怎么行动。?” 第176章 你想把人当儿子 老齐用力拍了拍孙燚的手臂,示意松开,李砚见老齐几乎要翻白眼了,一掌甩在孙燚手臂上:“放手,再不放手断气了。” 孙燚讪讪的松开手臂,老齐大口的喘着气。 :“明晚扎营阳堂镇,在那里下手。前面已经有人在埋伏了,你们也发现后面有人在追踪,他们的人马明天基本也都齐了。”老齐急促的喘着气:“追踪的匪军有自己人,也有一些土匪是不愿意归顺都尉,这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头,拿回去为这件事做交代。” 孙燚点点头:“刘都尉可以啊,这事情谋划了很久了?” 老齐眨巴着小眼睛:“我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才接到的命令。我也只是听命行动的,有什么疑问,你们回去问问刘都尉就是了。” 孙燚摩挲着鼻子:“老齐,你们难道不知道刘都尉想做什么吗?” :“嘿嘿,我跟了刘都尉二十年了,当年我们从北邙战场回来,几个老兄弟小事得罪了金陵城的几个官宦子弟,差一点被人弄死,要不是刘都尉帮忙,我现在投胎转世比你们俩还要大呢。你说,我为什么要在乎刘都尉要做什么?再说了……“老齐伸手指了指四周:“你知道这里以前有多美吗?你知道平武境内今年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吗?”老齐冷笑了几声:“辛苦勤劳的人活不下去,贪赃枉法的人肥的流油,我们当年在北邙拼命,难道是为了这个?” 老齐的一番话,孙燚和李砚两人都闭了嘴。 :“孙营正,李营正,你们两个天生的军人,也是好人。可是现在这世道凶,人心要更凶,才能活下去。” 此时此刻,平武城内的都尉府,江白长刀出鞘,怒指着刘惜军,刘惜军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副悉听尊便任由处置的样子,刘四喜拔刀站在他的身边,怒视着江白,仿佛是要拼命。 :“你说话!你特么的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说话!刘惜军!”江白压着嗓子怒吼着,声音听起来悲愤交加。 刘惜军微微睁开眼睛,伸手拍拍刘四喜:“四喜,出去。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刘四喜倔强的一动不动。 刘惜军无奈的笑笑:“江白,你说的没错,事是我做的,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如果装做不懂,我也不想解释,话说起来又远又长,太累了,没意思。” :“刘惜军,你胆子真是大,我真不知道王晋勇怎么会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你这样做,不是在害他吗?他是怎么待你的,你的良心呢?”江白气的手中的刀都在颤抖。 刘惜军眼睛里满是疲倦:“江白,我在害谁?我害了谁?我这是在保护平武城一城百姓,你看不见吗?如果这时候荡平军再来攻城,就是十万大军,十万!你觉得平武城守得住?” 江白脸色白了变青,青了变红:“那你就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江白啊江白,你又不是阿蛮那样的孩子,你走过那么远的路,见过那么糟的事,你好好想想,我做错了吗?换做你,你要怎么做?谁来帮我们?我们就该束手就擒等死?”刘惜军摆摆手:“是啊,你们稽秘司的是为皇帝效力的,哪里需要管人间疾苦呢。” :“你!你!”江白胸口激烈起伏,:“啪”的一刀剁在书案上,抓起边上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你做的就是犯法!” 刘惜军把身子向后一仰:“嗯,我现在给你念念平武城这些官员的名字,你听听看,哪个没有犯法好吗?邓辉?李典文?贺书礼?陈路?许志州?还要念吗?” :“行行行,别念了,刘惜军刘都尉刘大人,我就想问你,你这野心到底有多大?”江白往椅子上缩了缩。 刘惜军叹口气:“野心?活过当下再说野心。” :“江白,我问你,湘水城你们有没有新消息?” 江白翻了翻白眼:“干嘛告诉你?” :“呵呵,这一城几十万百姓,性命就放在我身上,你不说也行,最多就是大家一起死呗。”刘惜军无所谓的说:“江白,你信不信,但凡我有一点私心,我之前赚的钱可以够我回金陵买个不大不小的官,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哼哼,所以你没有私心,你有野心!”江白针锋相对。 刘惜军笑笑说:“看见你就像看见王晋勇,两个一脑子浆糊的烂好人。” :“卧槽!刘惜军,你特么还是不是人?你忘记王晋勇万里驰援来救你?”江白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刘惜军大骂。 :“所以啊,所以我说你们是烂好人啊,只是好心办不了好事的,要有脑子,脑子是个好东西。不过这世道就是因为还有你们这样的烂好人,才值得保护不是吗?”刘惜军根本不看江白,自己眯着眼睛看着屋梁,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给自己听。 :“先别说其他的,你这一趟妇人孩子的,能不能放一马?”江白一时都搞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刘惜军手指敲打着扶手:“不用你说,阿蛮他肯定下不去手的,不信你等着看呗。” 江白盯着刘惜军问:“阿蛮这么单纯的人,你这样对待他,不怕他会恨你?” :“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样对他?不给他深刻教训,他怎么会长大?傻乎乎的只会对人好,不会防备人,这未来的乱世,能活多久?你放心,他不会和曲先生走的,他一定会回来问我为什么,嘿嘿,我就想看看他的表情。”说起孙燚,刘惜军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脸色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我要是有儿子,应该和他一样大。” 江白一脸恶心的看着刘惜军说:“人家把你当兄弟,你把人家当儿子?” :“哈哈哈,我倒是想啊,但是他不是曲先生的义子嘛,这乱了辈分啦。”刘惜军难得开心的笑了几声。 :“江白,别扯淡了,把湘水的情况说一说。我想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江白横了刘惜军一眼:“你真不要脸,什么事都不能先和我说,现在还要我给你提供情报。” :“活下来,有将来,我请你喝酒赔罪。” :“那你可以放心,湘水暂时不会对平武动手,荡平军首领之间有些矛盾,陈伟星拿下湘水城,是军师游昆仑和三首领曹力出的主意,而这两人和陈伟阳不对付,两边有些矛盾,陈伟星为此还发愁呢。” :“真的?有机会活动活动吗?”刘惜军来了精神。 江白摇摇头:“暂时还不行,陈伟星现在声望日隆,不好应付。” 第177章 揍他一顿吧 黄昏将近,阳堂镇。车队开始驻扎休息。 孙燚和李砚两人骑马站在营地附近小山头上,看着老齐不动声色的分别和几个小旗说了会话,扎营的时候,骑兵驻守的位置明显比平时更加远离了人群,而营地里的人并没有发现这现象,连着几日的旅途,娇生惯养的家眷们吃了点东西,很快就回到车厢休息了。 老齐驱马来到山头上,还是一脸无害的模样:“营正,你们是在这里休息呢,还是一会儿一起下去击杀乱匪?” 孙燚还没有说话,李砚就问:“怎么辨别哪些是自己人,哪些不是?” :“自己人左手臂上缠白布。” :“一共会有多少人来?土匪和官兵一起做这个事,你们怎么觉得能保密的住呢?”孙燚追问道。 :“根据目前提供回来的情报,至少会有五六千人,会有守备军兄弟伪装的土匪把骑兵吸引走,然后其他人进场抢劫,我们自己人会把不服从收编的人杀死,留下现场,证明是土匪做的案子。 本来按计划是不留活口的,现在孙营正要求保住这些妇女儿童的命,计划比较难办一些。只能让假土匪将他们绑走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抓了一部分家眷作为人质也是可以的。”老齐也不隐瞒,清清楚楚的把行动计划说了出来。 孙燚在心里推敲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计划漏洞百出,牵扯到的人太多了,完全不能保密。 :“刘惜军就这么自信不会被人发现吗?” :“孙营正,参加今晚计划的人都不会再回平武城了,大家都会伪装成乱匪,驻扎在城外营寨,你还记得虎尾山吗?那里的当家的已经投降刘都尉了,那个营寨算是守备军的一个营寨了。再说了,即使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刘都尉做都做了,自己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之所以还这么费劲掩饰,一是为了清除一些不听话的势力,二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老齐平淡的说。 孙燚看着李砚:“既然这样,我们还要留下来吗?不如我们直接回去平武 ?” 李砚点点头:“走!” 孙燚转向老齐:“老齐,帮我把小柱子和张铁柱叫过来,我们回城。” 老齐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眼孙燚,看见他一脸平静,仿佛此件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齐欲言又止,点点头,转身策马离去。 李砚看着孙燚,知道孙燚心里不舒服,可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孙燚的背:“回去怎么说?” 孙燚恶狠狠的说道:“说什么啊,揍他一顿再说,什么事都瞒着我们。” :“嗯,嗯嗯,好主意,回去揍他一顿解解恨。” 大柱子一脸莫名其妙,小柱子听说要回去找刘惜军,眼神诧异的看了看孙燚,孙燚自然的说道:“我和李砚说了回去揍刘惜军一顿,你们去不去?” 大柱子更是糊里糊涂,小柱子一听就明白孙燚应该是得到了什么答案,他兴致勃勃的问道:“我们也可以揍他吗?”孙燚看着小柱子笑着说:“你哥哥有这资格,你可能没有。。。哈哈。“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柱子见大家笑的开心,也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几人策马扬鞭,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第二日凌晨,几人就赶到了都尉府。孙燚怒气冲冲的往里面闯,门口的亲卫看见几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把头转了过去,当作没有看见,刘四喜早有交代,见到这几位大爷就离远一点,免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闯进都尉府刘惜军的院子,院子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早餐,刘惜军和江白两个正抱着一碗馄饨慢条斯理的吃着,孙燚大步走过去,把”燚刀“往桌子上一丢,桌子跳了一下。还没有开口,江白就说话:“诶,小孩子,规矩点,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说事情,放心,我站你这边。” 孙燚想都没想,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招呼了一声:“过来吃饭,吃饱有力气打人。” 几个年轻人赶了一晚上的路,饿的饥肠辘辘,听孙燚这么一说,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下,抓起桌子上的馒头,鸡蛋,包子,油条,馄饨汤埋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转眼间半桌的早餐造了个干净,孙燚用手一抹嘴:“吃饱了!”刘惜军和江白早早就放下了碗筷,安静的看着年轻人的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 :“来,看来两位都是幕后人啊,谁先说?”孙燚不客气的直接问,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的他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领导者的气息,面对着刘惜军,江白,他居然没有一丝面对上位者的卑微。 江白把凳子往孙燚方向拖了拖,施施然的坐下:“与我无关,昨天我才知道。” 孙燚鄙夷的看了江白一眼:“小白哥,你们稽秘司的效率真是。。。。” 江白脸微微红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你管我稽秘司干嘛?罪魁祸首在你面前,你干他啊。” :“嗯!会的!”孙燚正视刘惜军:“刘都尉,你把我们当作部下还是兄弟?” 刘惜军斟酌着,想着要怎么开口。 孙燚喊了一声:“柱子!把盔甲脱了。” 大柱子瞪着眼睛看着孙燚,一脸诧异。 小柱子上去就动手:“阿蛮哥叫你脱,你就脱,你怕什么。” 不一会,大柱子的盔甲就卸了下来。:“还有衣裳!”孙燚又喊了一声。 小柱子手脚灵活的扒了大柱子的衣裳,露出雄硕的上半身,身上七八处的伤痕,历历在目。 大柱子有些害羞的咧着嘴傻傻的笑着,孙燚又吼了一声:“笑什么,凶起来!” 大柱子立马收拢笑容,瞪着眼睛,咬着牙关,竭力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孙燚指着大柱子身上的伤:“这一身伤,是王晋勇说要保护好你,才留下来的,王晋勇是我们兄长,我们也把你当作兄长,才会这么拼命。你看着这一身伤,回答我,你把我们当作什么人?” 第178章 天下姓什么? 场上的所有人目光都盯着大柱子身上的伤痕,几个月前的惨烈厮杀历历在目。大家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当天的参与者。 刘惜军眼睛有些微红:“我一直把你们当作兄弟,从来不曾当作部下。” 孙燚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惜军:“这话你自己信吗?” :“日月可鉴。”刘惜军居然对天伸出三根手指。 :“你!”孙燚突然坐下:“我信你,我也信王晋勇的眼光。” 刘惜军突然笑了:“好你个阿蛮,你自己早想明白了,故意来搞这一出让我难受一下是不是?” 江白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的,他来出气的。” 大柱子看了看众人,很诧异的问道:“怎么,不是要打他一顿的吗?这样就算了?” 小柱子叹口气:“阿蛮哥啊,你要不好好照顾我这个傻哥哥,我也跟你没完啊。”说着上前给大柱子穿上衣裳。孙燚站起来走到大柱子身边,帮着穿衣裳:“我在他在,我不在,那就没办法啦。” 李砚接过话:“他不在我在。” 孙燚怒瞪李砚:“到你了,去打他一顿啊。” 大柱子傻乎乎的笑的开心。 江白和刘惜军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阿蛮,真想明白了?” :“刘都尉,我们是你的手下,如果你不能足够信任我们,这个手下的活就不好干了。”孙燚顾左言右。 刘惜军缓缓的说:“有没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是!“ :“阿蛮啊,你现在能不能明白我的感受,我也一直感受到被出卖。”刘惜军坐下黯然的说道。 :“我懂,但是出卖你的人不是你的兄弟,而我们,把你当作兄弟。”孙燚拍着大柱子的腰板,不客气的回答。 刘惜军摇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我故意逼迫你们回来?你们错了,我其实更想你们和曲先生走的越远越好,跟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孙燚摇摇头:“曲先生都不能判断你是对是错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对是错,其实我支持你这样做,笑笑和我说过一句话,天下如果不太平,那就打出一个太平,速战速决的太平。” 江白跟了一句:“大夏的王朝呢?不要了?” :”要不要,那是皇帝的事情啊,我们操不到的心。”刘惜军说道:“谁知道皇帝还要不要这个江山了。” 皇宫内,皇帝夏蝉昏迷近两个月了,全靠太医每日灌食入喉,才勉强吊着一口气,太医院的太医们每日轮流照顾皇上,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听说太医家里的遗嘱都写好了,万一自己命背,轮到自己照顾皇上的的时候皇上一口气上不来驾崩了,那太医自然也难逃一死。 皇帝长时间不醒,朝堂上下暗潮涌动,若是陛下驾崩,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只有皇子,皇子尚且年幼,懵懂无知,其母性格柔弱,不是能当事之人,若皇子继位,也只会是傀儡一般,此时朝中权柄甚重的太傅张理成一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挟天子以令众臣,那这大夏的江山,到底是姓夏还是姓张呢。 张理成的嚣张跋扈,一下就在众臣的眼里被放大,皇帝在的时候,张理成稍微还有些顾忌,一旦太子上位,张理成眼里还能放下谁?这天下还真得姓张不姓夏了。 姓张不姓夏,这个话题很快就在私底下流传开来,越发传播的广泛,甚至民间里也开始流传出来,张理成种种行为被无形的放大,扩散,很快的,张理成试图谋权篡位的谣言四下流传,即使是张理成自己派系里也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说法,朝廷的存在,最讲究正统与否,谋权篡位这种行为在读书人眼里,是最为大逆不道的罪,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掌印太监刘裕这段日子确实忽略了朝堂,陛下的昏迷不醒,让他时刻处在无能为力的气急败坏情绪中,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救治陛下的各种方法里。当太医们又用了一种新方法治疗陛下,等候半天却没有一点效果,刘裕气的几乎要疯了,他叫嚣着要把太医们全拉出去砍了。太医们每天都游走在生与死之间,越发绝望。 刘裕发了一通脾气,在御书房里发呆,无神的佝着身子站在御书房御案边,仿佛陛下还安坐在御案前持笔批阅奏章,虽然这种时候很少很少。 执笔太监陈升轻步走了进来,卑微的看着刘裕,有话要说的模样。 :“什么事?”许久之后刘裕才注意到陈升,无力的问道。 :“禀公公,近来听到一些传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陈升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说。 刘裕无神的看了看陈升:“说。” 陈升看了看门外的侍卫,靠近刘裕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刘裕的脸色变幻,眼神渐渐冰冷起来,言语间也变得冰冷无情:“当真?” :“禀公公,句句属实。”陈升噗通跪在地上。 :“嘿嘿,这种传言传到后宫来了,是有人故意的。陈公公,后宫要整顿一下规矩了。”刘裕冷冷的说道。 陈升在地上磕着头:“公公,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起来,老胳膊老腿了,跪什么啊。你把后宫传播这流言的人抓上几个,杖毙。有人问起,就说张太傅一心为了皇上呕心沥血,尽心尽责,岂能为谣言所伤。去。事办好了再来找我。”刘裕眼神里流露出阴狠的光芒。 宫内十几个太监被杖毙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张理成耳朵里,张理成开始不以为意,听说杖毙的死因后,他的心里反而生出几分警觉。刘裕这番行为,表面上来看是对自己示好,维护自己,实际上却会让人对自己狠戾心生厌恨。 这段日子他也听说过这些谣言,只是并没有当回事,大权在握,掌握生死的权利快感让他失去了一定的警惕性,而此刻刘裕说的话,做的事,却让他闻到针对自己的阴谋气息。 刘裕手上的印,是他现在最为倚仗的工具,如果刘裕不配合自己,很多事情,自己就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 张理成陷入沉思,这时,下人来报,吏部尚书秦浩前来拜访。 第179章 黑手 张理成亲自迎出中堂,接了秦浩进来。 严格意义来说,秦浩不算是张理成的人,秦浩今年近六十岁,先皇在世的时候,他就是吏部的司务厅郎中,几十年间都没有离开吏部,慢慢的一步步的爬到了这个位置,当选吏部尚书的时候,秦浩还是给张理成送了一份厚礼,张理成当时手上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争夺这个位置,所以就顺水推舟的没有刻意为难他,事后秦浩又补上了一份重礼,并登门拜谢,两人的关系至此后来往还算密切,张理成有什么事情和秦浩说,秦浩也尽量会给足面子,这样一来,张理成理所当然的认为秦浩是自己人了。 两人落座,张理成和蔼的问道:“秦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秦浩急忙摆摆手:“太傅大人说笑了,下官能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一点小事拿不定主意,想来请教太傅。” :“秦大人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有事说出来一起商议商议,怎么当得起请教二字呢。有事请直说罢。” 秦浩斟酌着放慢语速说:“太傅大人,这个章永鸣启用一事,是否可以推后些日子?” :“哦,秦大人是何意思?”张理成脸上略有不悦。 :“太傅大人,下官是这样想的,大人您也知道,南方现在局势及其紧张,湘水城已被乱军拿下,叛军势大 ,平武一地危在旦夕,若此刻启用章永鸣,现如今兼任城令的邓辉,守备军都尉刘惜军二人心中必然慌乱,若是引发平武城动荡,此举得不偿失啊。” 张理成脸色阴沉了下来:“莫非你也知道其二人有不轨之心?” :“不不不,太傅大人多虑了,下官的意思是担心如果章永鸣这时候出仕,唯恐令平武城官员们私下里多有顾虑。邓辉和刘惜军的威信全无,对平武城安危有弊无利啊。”秦浩站起身来深深作揖。 张理成不悦的说:“秦大人,邓辉与刘惜军二人本有陷害朝廷忠臣之罪,本应缉捕归案,我正想与你商量,是否有人选可以取代他们二人。” 秦浩大惊失色:“太傅大人,此刻平武境内乱匪横行,当是熟悉此地之人才能平乱剿匪,确保平武一地不失。平武之地距金陵不远,正是看护南方大门的要地,此地可万万不能出了意外。太傅大人三思啊。” :“哈哈,我大夏朝的安危,莫非只系于邓,刘二人身上?此二人敢陷害同僚,还有多少大事隐瞒?章永鸣说,平武民乱,就是邓辉和刘惜军的阴谋,借镇压民乱为由,暴敛强征民财,竟有百万之多,刘惜军趁机大肆征召军士,打造军械,囤积粮草,此二人必然早有异心。此等罪人,秦大人还要为其辩解?”张理成轻描淡写的说道。 秦浩脸色大变:“太傅大人何出此言?平武境内年初水灾,章永鸣作为一城城令毫无作为,遂引发民乱,这事情早在几个月前刘惜军就已经禀告朝廷,故此陛下才遣寇其年大人前往巡查,章永鸣在此期间为了灭口引发后来的事情,这些事寇大人回来不也是意义禀告了吗,怎么能说是邓辉与刘惜军勾结,陷害同僚?更别提私自扩军,屯粮这种株连九族的事,岂能因章永鸣一家之言而获罪?” 张理成端坐的身子缓缓放松靠在椅背上,神情平淡的说:“莫非你觉得这是章永鸣的诬告?不光章永鸣,平武城内也有官员悄悄来报,说刘惜军借故剿匪,将七成守备军带出平武城,这才导致了荡平军乱匪借机攻打平武,而刘惜军才回到平武城下对荡平军不闻不问,纵容荡平军从容撤退,并出诡计占取湘水城,刘惜军又借口湘水城匪军势大,大肆扩军战备,这一整个事件看下来,刘惜军和荡平乱匪都获利颇丰,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勾结,怎能如此默契?” 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茶,张理成继续说:“另外为了平定南方乱局,昨日我与兵部尚书黄大人商议了一下,将遣两万黑甲骑与内武禁卫军三万前往征讨湘水城乱军,征讨结束,大军撤离之际,朝廷会派钦差亲自去平武城,将邓辉刘惜军及其党羽一网打尽,押解回京,查明其乱意。平武城的守备都尉,将交由黄大人举荐的兵部高居正担任。正好你来了,这件事也通告你一声。此事希望秦大人严守秘密,不要说了出去,引发事端。” 秦浩面无人色的坐了下来,他没有想到张理成为了维护章永鸣,居然胆敢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如此这般,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也罢,如果黑甲骑和内武禁卫军能够一举平息南方匪乱,稳定大夏朝的秩序,那其中个别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来太傅大人心系南方危局,早有解决方案,下官深感佩服。”秦浩言不由衷的说道,心里却暗自腹诽,自己是吏部尚书,这来来回回几个人的任命居然都没有人和自己商议,事到临了才和自己说一声,真是大权在握,专断独行。 张理成老奸巨猾,看出秦浩隐隐有些不喜,淡淡的说道:“秦大人,陛下身子有恙,我等臣子必须主动为陛下看护好这大夏朝的万里江山,有时候偶尔心急,做事失了礼数,望秦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多多见谅,莫要怪罪。” 秦浩起身,一脸诚恳:“太傅大人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正是我等效仿的榜样,岂甘言罪。” :“不过既然如此,不如章永鸣之事先暂时搁置一段日子,待南方万事平定,再依照太傅大人的意思操办,不然未免会打草惊蛇,另生异端。” :“嗯,秦大人此言有理。”张理成稍一思索,就答应下来:“那就先搁置一段时间,反正秦大人日后也不会反对的,对?” 秦浩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太傅大人,既如此,下官告退了。” 张理成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挥手:“秦大人慢走。” 秦浩弯腰告退,转过身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张理成现在做的事情,那是失了礼数?那是失了朝廷的规矩与章程。一言堂,一言堂,大夏的朝堂,成了他的一言堂。 张理成越发的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看来,传言里说的那些,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坐上轿子,秦浩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180章 出师不利 兵部尚书黄如辉与侍郎邱有成面前摆着一幅全国舆图,舆图上星星点点的插满了红色小旗子,每一个旗子代表一处已经确定的匪军,这张舆图上,大大小小插满了二十几处小旗。自从湘水城被乱军占领之后,南方的匪乱已经开始向天下蔓延,这些年地方官府与朝中大臣勾结,大肆敛财,地方上贪官污吏沆瀣一气,鱼肉乡热,许多地方的老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民怨鼎沸。南方三境的匪乱,已经开始向四面扩散,且一发不可收拾。 黄如辉盯着舆图看了很久,颓废的坐了下去:“天下局势如此糜烂,你怎么看?” :“大人,这个局势,不是我们二人能解决的。”邱有成与黄如辉关系极好,说话也很直接。 黄如辉哼了一声:“我们不解决,指望谁解决?若不是湘水城被占了,朝堂上的大人还没有当作一回事呢。” :“太傅大人不是要求我们先解决湘水城的事吗?要不,我们先解决这个大乱子?” 黄如辉盯着舆图良久后开口:“调动内武近卫军和黑甲骑前方南方剿匪,都城的防备就会略显不足,大夏朝这些年解散了许多的军队,除了十几万边军没有变动,天下兵马精锐几乎都拱卫着都城,卫城永定三万黑甲骑,卫城泰平三万白羽军,内武近卫军骑兵两万,步兵八万。除此之外,基本无兵可用啊。” :“各镇的守备军还是有的。多少能起一些作用。” :“守备军?你不知道守备军都是些什么货色吗?为了防止武将拥兵自重,天下十三镇,每一镇守备军六千到一万二不等。这一些兵力在太平年间足够维持一城之境的稳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乱的地方太多,这点兵力守备自己主城都未必够用呢,还指望他们帮忙?而且你也知道,很多地方的守备军荒废训练,吃空饷的比比皆是,指望他们?”黄如辉面带不屑的说道。 邱有成面有难色的看着舆图说:“那现在天下可战之兵只有金陵附近的这几支军队了,不动他们是不行了。” 黄如辉手指在书案上无节奏的敲击着,眉头紧锁。 :“大夏危矣!”长长的叹了口气。 邱有成慌忙说道:“大人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呵呵,慎言慎言。”黄如辉用手指用力的敲击着舆图:“看看,看看。慎言慎行就是这个结果。” :“大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许这一次清剿叛军,也是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呢?”邱有成只能尽量的安慰黄如辉。 :“大人,去了两万黑甲骑,三万近卫军,都城周围还有十万多兵马,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不如就顺着上面的意思,先去解决湘水城,毕竟也只是刚刚造反的乱军,势力虽然大,实力则未必,速战速决,尽可能的消除影响。”邱有成不假思索的说道。 黄如辉眼神闪烁:“你知道吗,我最怕的是没打赢,那局面就急转直下,无可救药了。” 邱有成用力摇着头:“大人你多虑了,黑甲骑和近卫军是除了边军之外最能打的队伍了,训练有素,兵强马壮,装备最齐,有什么道理打不赢一群造反的百姓呢。” :“太久没有上过战场的军队,看上去再强大,也只是看上去而已。”黄如辉微微摇了摇头:“没办法,还是要去啊,也只有他们能去了。你去安排具体事务。” 九月中旬,旱了半年的平武境内突降大雨,大雨连续下了两天,洗净了夏日的酷热。天气骤然凉了下来。 平武城都尉府,刘惜军刚刚接到圣旨,朝廷终于出动兵马,清剿湘水城乱军,要求平武城守备军坚守城池,防止乱军狗急跳墙,对平武下手。刘惜军送出传旨的太监,回到府中,一个人静静的回到房间里,许久没有出来。 孙燚与刘惜军之间的关系没有因为刘惜军的试探而生出裂痕,两个男人开诚布公的谈话反而加深了彼此的信任,孙燚自始自终都觉得刘惜军应该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人,认识他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保住平武城不受乱军侵袭,而那些贪官污吏们,自然不在保护之列。 骑兵营还是只有千来人,士兵好找,战马难寻,特别南方现在乱糟糟的,马贩子也不敢轻易进来,骑兵自然难以扩展,刘惜军手下步兵已经扩至一万八千多人,还有埋藏在虎尾山的隐藏力量也有五千来人,虽然还远远没有达到刘惜军的目标,至少两万人的队伍,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刘惜军的手下千总们没日没夜的抓着士兵训练,一个多月过去了,新招的士兵也算有模有样。 黑甲骑和近卫军组成的平南大军,由内武近卫军的指挥长陈卫虹统领。 黑甲骑和近卫军兵分两路,骑兵顺陆路直奔湘水,近卫军步兵为主,坐船顺着武江逆流之上,直抵白沙荡,两军将在这里集结,先攻取白沙荡的乱军老巢,再直取湘水城。 十一天后,近卫军船队距离白沙荡六十里的地方,遭遇荡平军偷袭,荡平军在夜间从上游放下上百艘装满易燃物的火船,火船封锁了整条武江,迎面撞上逆流而上的近卫军船队,这一场大火,从夜间烧到白日,待天光大亮之时,武江上几乎没有几艘完整无好的船只,近卫军三万步卒,最后所余不足万人,且多数人身上带伤,精神萎靡。近卫军带兵将军姜双星所在战船也没有幸免,姜双星及其亲兵队一起葬身火海。 这一场火,更加鼓舞了荡平军的士气,陈伟星本来只是听了游昆仑的计谋,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同意了这一场看起来挺没有意义的偷袭,没想到成效如此之大,几乎一兵一卒未伤,就消灭了三万的大夏近卫军,这可是大夏的主力军队,不是一般守备军能比。这一场胜利,更加暴露了大夏朝的军队缺乏训练,久疏战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能骁勇善战难以抵抗。 经此一战,游昆仑的名字在荡平军中声名鹊起,加上陈伟星对他的信任,游昆仑的声望更加高涨,以至于一直与他不对付的陈伟阳和田原表面上都对他恭恭敬敬。 而此时的两万黑甲骑,却完全不知道近卫军步卒几乎全军覆灭的消息,他们还在一路急赶,试图早日到达白沙荡。 第181章 兵推 朝堂上,收到兵败消息的官员们都沉默安静,谁也不想做出头鸟。张理成虽然霸道,但是在朝堂上从来极少有过发脾气的时候,而此刻的他,却出奇的暴怒起来。张理成掌握大夏近十年,本身也是精明之人,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湘水城的失守确实让他受到触动,一个重镇的失守,轻说是当地官员无能失职,重则代表至尊无上的皇权受到挑衅,这才是最爱致命的。 他怒视着兵部尚书黄如辉,眼光几乎能杀死他。:“黄大人,陛下将军队交给你们,要钱给钱,要粮给粮。难得一次需要用上你们,就用这样的战报来回答陛下吗?” 黄如辉心如死灰,他根本想不到大夏最精锐的队伍,内武近卫军居然能用这么耻辱的方式吃了败仗,而且近乎全灭,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面对张理成的质问,他一时无言以对。 :“就是啊,黄大人,这兵部要承担所有责任啊,几万精锐,一把火烧没了,兵部是怎么用人的。”工部尚书李文郡痛心疾首的说。 工部侍郎纪志忠也一副心疼的样子:“近卫军说要战船,我们金平船厂将最新的二十艘“昊威”三十五艘“常威”都拨给你们,这一把火,居然全烧没了?这是花了多少银子才制造出来的最新战船啊。” :“损失了船就算了,这一箭未发,就葬送了几万精锐,这可是大大的涨了乱匪士气,灭了自己威风啊。”吏部寇其年顿足捶胸,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 吏部尚书秦浩看着场面一边倒的声讨,心里有些不悦,近卫军的指挥使陈卫虹,是太傅张理成举荐的,近卫军内的将领,几乎全是张理成自己和陈卫虹两人安排的自己人,只是为了把近卫军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而此时,打了败仗,出了问题又没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看这样子,似乎要黄如辉来顶责了。 :“近卫军的指挥使陈卫虹呢?怎么不见他上殿,他是怎么带兵的?不找他来问问吗?” 张理成见秦浩说话,情绪忽然就冷静起来:“陈卫虹作为近卫军的指挥使,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此刻他已经赶往湘水城,安抚败兵,整顿军纪。” 御史黄云飞站出来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的损失惨重,军队也会吸取教训,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抓紧时间派遣军队出发啊,时间拖的越久越不利!” 黄如辉急忙说道:“现在要马上派出军队征讨,必须给乱军足够的压力,否则让他们放开手扩展势力,日后情况就难说了。” :“军队从哪里出?近卫军现在也不过七万人了,他们还要拱卫都城,哪里还有兵?”张理成怒其不争的说道。 众臣 皆闭口不言,朝堂上的武将们身上挂着各种头衔,身边除了护卫一个兵都没有,都在一边面无表情看文臣们的笑话,重文轻武的后果想要改变也不是三天两天能做到。 :“算了,我替陈卫虹做主了,再抽调两万步卒给兵部,剩下不足的人员兵部自己去解决,我听说平武守备军和乱匪打了几战都赢了,说明他们对付乱匪还是有经验的,要不,从平武抽调一万兵马协助近卫军。“张理成顺水推舟的把平武守备军扯进了战争。 :“太傅大人,平武守备军额定才一万人,都抽走了,平武的安全何人负责?”黄如辉涨红了脸,着急的问。 张理成皮笑肉不笑的:“黄大人,连我都知道平武守备军都不止万人了,莫非你不知道?不要多说了,平武守备刘惜军为了应付匪乱,扩招军士两万有余,此刻正好解兵员不足的燃眉之急。黄大人,你也知道,现在附近确实抽不出什么军队了,我们不能看着时局再糜烂下去了!” …… 几日后,刘惜军接到圣旨,要求平武守备军出动一万兵马,协助朝廷大军清剿湘水城荡平军,归平南军主将陈卫虹节制,自接旨日开始,十五日内必须赶到湘水城境内,扼守于湘水城西边秀山县,以断荡平军西逃路线。孙燚看着舆图上漳平县的位置,嘿嘿傻笑:“都尉,你这是人缘多差啊,安排你守这死地?” 刘惜军手指在舆图上划拉着:“我们运气不好,本来还有一些时间悄悄发展的,哪想到近卫军找了了那样一个蠢货带兵呢,朝廷暂时是没兵可用了,才抓了我们啊。” :“都尉,你觉得这次有没有搞头?能赢吗?”孙燚一脸期望的问道。 刘惜军眼神没有离开舆图:“你的判断呢,赢还是输啊?” :“我觉得难说,荡平军夺了湘水城,又夜烧近卫军,接连大胜,很多中小势力都去投靠了他,人多势众士气旺盛战意鼎沸呢。朝廷军队我不太了解,两万黑甲骑,两万近卫军,近卫军上一次被偷袭的事来看,未必有传说中说的那么厉害。黑甲骑我倒是见过,还救过他们一个营呢。他们训练的很好,就是,就是有些骄横,没有被狠狠打过脸,难免目中无人。” 刘惜军心不在焉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更看好荡平军?” :“也不是看好荡平军,不过上次和荡平军打过,士兵还挺顽强的,你想想,当时秦老大的骑兵就是忽视了他们,才造成不可挽救的损失。”孙燚若有所思。 :“阿蛮,来,我们稍微推演一下。”刘惜军抬起头,笑嘻嘻的。 孙燚跳了起来:“要四喜哥来做个公证,你输了请我香辣坊的锅子。” 刘惜军揉了揉鼻子:“好啊,怕你啊。” :“我选荡平军,你做官兵。”、孙燚兴致勃勃出门喊刘四喜。 刘惜军抬眼看着孙燚跑出去的背影,眼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半个多时辰的兵旗推演,一共两局,第一局孙燚代表的荡平军与官兵正面厮杀,最后荡平军大败,缩回湘水城,官兵久攻不下,只能撤走。 第二局荡平军自始自终都没有出城,坚守湘水城,官兵围攻多日,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嘿嘿,平局。”孙燚笑眯眯的:“你比我大,你请锅子。” 刘惜军盯着孙燚:“守城不是你的风格,你啥意思?让着我?” 孙燚嘿嘿的笑着:“先吃,吃完再来呗,要不然我怕你吃不下饭呢。” 第182章 真实兵推 孙燚跑出门,骑上马一溜烟的去骑兵营找李砚。骑兵营到现在也不过一千二百骑,两百骑作为斥候,叫做听风旗,小柱子作为小旗统领。另外一千骑归为一个大营,起名陷阵营,李砚为营正,陷阵营这个名字曾经是边军一支骑兵的名字,孙燚的何爹与李砚的父亲李光奇都曾是那支英雄骑兵中的一员,李砚特别喜欢这个名字。 作为营正,李砚不同孙燚的带兵方式,他更苛刻冷血,训练更是玩命,接手两个月来,冲撞营里陆陆续续由于训练伤亡了近百人,李砚也不为所动,他的口号是“优秀者,赏!无用者,滚!”即使是刘惜军有时候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劝导他,他也是一句话顶回去:“最勇最凶的战士才能成为骑兵。”搞得刘惜军也无话可说。 孙燚拉扯着不太乐意的李砚来到香辣坊,香辣坊锅子是蜀地的一种吃法,一锅始终沸腾的红汤,新鲜的牛羊肉切的薄薄的,往锅里一丢,几息后就熟了,捞起来蘸着小料吃,食材包裹着厚厚的汤汁,又香又辣,吃法又自由自在,深受孙燚等人的喜欢。 刘惜军和刘四喜已经等着了,孙燚两人坐下,一桌也就四个人,都不说话,各种食物不停的往锅子里丢,翻滚片刻,捞起来大口大口的吃的畅快,嘴里辣的嘶嘶乱响,手中筷子动作丝毫不慢,汗水哗啦啦的流下来,用手随意一抹也不在意。几个男人硬是筷子不停的吃了半个时辰,身边装食物的碟子堆积如山,才算放慢了速度,开始边吃边聊。 :“大肚哥,我们要去湘水城了。”孙燚夹着一大块百叶,在料碟里蘸了几下,一口送进嘴里,随便嚼了几下囫囵吞下张开嘴大口的出气。 李砚吃的汗水直流,头都没抬的说:“知道了。” 孙燚又倒进锅里一碟牛肉,筷子在锅子里搅动着:“刚才和都尉推演了一下,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 :“没输没赢,平局。”孙燚咧着嘴说。 李砚抬起头看看刘惜军,又看看孙燚:“你让着他?” :“嘿嘿,没有让他,中规中矩的战斗,输赢不定,平局正常啦。”孙燚哈哈的喘着气,似乎被烫到了一样。 李砚迅速捞了一块牛肉吹了几下气,塞进嘴里:“刘都尉信?” 刘惜军已经吃饱喝足,端着一壶温茶大口喝着。听李砚这么一说,眼睛都眯了起来:“诶,听你们两小子的语气,你们是不是已经做过多次推演啦?” :“嘿嘿嘿,随便玩了几次。”孙燚嘻嘻哈哈的说。 两人又埋头抢锅里的牛肉。 :“然后呢?玩了几次什么结果啊?”刘惜军等了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不耐烦的追问道。 孙燚用筷子指了指李砚:“问他。” 李砚也不等刘惜军问,匆匆咽下口里的牛肉:“官兵赢两次。”又伸筷子进了锅里。 刘惜军似乎松了口气:“赢了两次啊。” :“官兵输了七次,两次全军覆没。“孙燚跟着说了一句。 刘惜军受了惊吓一样,眼睛突然瞪大,瞳孔却突然缩了起来:“七次?” :“昂。所以我说你得罪了人,被安排到了死地啊。”孙燚也不紧张,无所谓的说。:“如果按这样的安排,输的最惨的就是我们,没有一丝活路呢。” 刘四喜听孙燚李砚两人这样说,非常意外:“不会,打不过我们还逃不过吗?” :“嗯,你逃了,所有责任也是你担,这就叫做死地啊。”孙燚似乎吃饱了,筷子在锅里翻找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要吃的东西。 :“嗯嗯,阿蛮说的没错。”李砚一边吃一边点头。 刘惜军沉默的喝着茶。他自己也做过几次推演,虽然官兵失败几率多一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包房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重起来。只有李砚还在大口的吃着牛肉。 孙燚把筷子一丢,不情愿的说:“大肚哥,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吃呢?” :“你去我骑兵营多训练两天,你也吃得多。”李砚含糊的说道。 刘惜军本来 想起身喊走,听李砚这么一说,再认真看了看李砚,这小伙子黑瘦了许多,脸色的棱角线条更加分明,唯有那猩红的薄唇更加鲜艳。他知道骑兵营训练有多狠,于是耐心的坐下来等待。 李砚三口两口的把锅子里的东西都挑出来吃完了,才放下筷子,抱起茶壶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几口,往椅子后一靠,舒舒服服的打了两个饱嗝。:“都尉,阿蛮推演过好几次了。官兵的结局并不好。朝廷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荡平军的实力。荡平军上次来攻打平武,军队的表现并不差。” :“走,回府里说,你们两个推演给我看看。”刘惜军起身就走。 都尉府刘惜军的书房里,刘惜军代表官兵,孙燚和李砚两人代表荡平军一方,展开推演,结果刘惜军接连惨败,甚至一次都没有赢过,唯一有一局是孙燚玩的太随意,试图利用地形围堵黑甲骑,结果被黑甲骑冲出缺口,引发的一败涂地。 推演过后,刘惜军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从心里说,作为根红苗正的大夏武将,肯定不愿意看见大夏的军队败给一群几个月前还是农民的军队,但是就现在大夏朝廷的各种贪腐弄权鱼肉百姓的行为,又觉得这样的这样的国家就该改朝换代,还百姓一个公平。这两种情绪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纠缠,反反复复的找不到答案。 孙燚悄悄的对着李砚说:“你下手那么狠做什么,你看都尉大人现在心情多么难过。你就不能让着他点,给他看到点希望也好啊。” 李砚眯起狭长的眼睛:“你和我推演的时候下手不一样那么狠?再说了,能被一把火烧了几万人的官兵,骑兵赶路没有斥候的黑甲骑,这样的军队你要怎么赢?” 孙燚想想:“诶,这些可是大夏最精锐的军队啊,怎么还会犯这样莫名奇妙的错误?” 李砚眨巴着眼:“吹牛吹出来的精锐?” 第183章 出兵湘水城 无论推演是怎么样的结局,都不能改变圣意。即使是不清醒的圣上。 三天后,刘惜军点将,八千步兵,一千骑兵,出兵湘水城。刘惜军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凑齐了大大小小三十多艘民船,孙燚带着两千人随船护送大军粮草和军械,顺水路而下。最后将停靠秀山县的水运码头,情报上显示,秀山县驻扎着荡平军外围的一支军队,大概五六千人,属于那种抱团取暖的队伍,老弱病残都有,没有什么战斗力。孙燚两千人马要先占据码头,等待刘惜军大军汇合。 这个月下了几场雨,缓解了干旱,天气也没有那么的燥热。河面上的风,隐约带来一丝秋天的的凉意。有了雨水的滋润,野草又顽强的挤出地面,坐在船上,放眼望去,原本荒凉的田野稀稀疏疏的有了些绿意。似乎也给人看见了一线生机与希望。 顺流直下八百里,不过几日时间,凌晨时分,到达秀山码头,码头上零零星星只停了三只小船,自从荡平军在武江火烧了官兵的战船,这一段江面上巡查特别严格,商人们的信息一向是最灵敏的,自然也会暂时离开了湘水境内。 码头上有人影闪动,孙燚下令,立刻靠岸,船刚一靠岸,孙燚就跳下船去,大柱子紧随其后,船上的士兵也跟着跳下船,孙燚不等人都下来,随手指了指下船的几十个军士,跟我走。说完抽刀就向码头里的房子冲了过去。几乎没有厮杀,驻守在码头仓库的百十个义军还在睡梦中听到警示,还没有睡醒过来,孙燚等人就冲了进去,冰冷的刀架在脖子上,百十个人束手就擒。孙燚稍加审问,知道这些人都属于秀山县的义军人马,平日里都驻守码头,偶尔有胆大的商人来做买卖,还要好好照顾着,毕竟一座县城,总是有些东西要从外面运进来,只是最近打仗,再大胆的商人也惜命,有段日子没有人来了。 秀山县现在驻扎义军六千人, 属于荡平军二首领陈伟阳的部下,这支军队的当家的叫做林大力,秀山县人,苦力出身,也是走投无路聚集了几十个人闯了县衙,杀死县令,在秀山上高举反旗,人越聚越多,有了现在的规模。再之后荡平军拿下湘水城后,派人收拢,林大力也觉得荡平军势大,可依靠,于是又挂了荡平军的旗。 孙燚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回到码头,指挥两千军士开始拓展阵地,以码头为中心,修建临时营寨,这里将是未来一段时间里平武守备军的重要粮草辎重营地。 舆图上显示,秀山县位于湘水城西北方向,周围平坦,全是稻田,无遮无掩,秀山县背后有一座低矮的山峰,这就是秀山。秀山的山坡平缓,山脊狭窄,属于易攻难守之地。东北方向就是武江,这边是湘水境内,那边就是平武境内。这就是孙燚和刘惜军说的死地,完全没防守的余地,万一开战,荡平军肯定会先毁掉码头,再毁掉临时搭建的行军木桥,防守军队就没有退路可言。而守备军就这么些人,不可能把这几条本来就不牢靠的退路保护好。不到万人的守备军万一被围困在秀山县里,没有粮食储备,根本扛不住几天,到时候打没法打,退无法退,只有死路一条。 安排好队伍,孙燚骑上马,带上大柱子,两人开始慢慢的向秀山县方向探查,码头距离秀山县距离二十里地,修了一条勉强能通牛车的碎石土路,路两边倒是平坦,应该都是稻田,而现在荒芜着,也没见人来打理。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人,穿过一片林子,秀山县城赫然在目。秀山县的城墙和大多数的南方城墙一样,都是比较低矮,不过这里的城墙倒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看上去青色的石头也有些历史。城门只开了半扇,城墙上隐隐有人不断的走过,像是在巡逻。 孙燚盯着秀山县看了一会:“城墙上的防卫还挺像回事的,人手不少呢。我们要攻打这样的城,出其不意还好,要是有了防备,还不那么好打呢。” 大柱子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节咔咔作响:“不是说了要守在秀山吗?那总归要打下来啊。” 孙燚眯着眼睛想了想:“要是能把守城的士兵想办法调出城,那就能出其不意偷袭一下,这样伤亡肯定会少很多,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要守多久呢,伤亡越小越好。” 刘惜军率领大部绕过秀山县,在码头附近和孙燚会合,孙燚把秀山县的防备,兵力都向刘惜军做了汇报,看得出来,刘惜军对秀山县兴趣不大,他拿出舆图,在舆图上指出几个点。 白沙荡内,有荡平军水兵两千五,小舟两百来只,白沙荡在岳湖县内,岳湖县的地形复杂,大大小小的湖泊水塘不计其数,不适合骑兵的施展,岳湖县现在驻扎荡平军一万五千,由陈伟阳统领。 岳湖县西南九十里地就是湘水城,望山县拱卫湘水城西侧,驻军一万二,由田源统领,与湘水城距离百余里地,湘水城南边就是衡水县与长白县,距离都是百余里,分别是曹力和新加入的两个首领统领,各有兵马过万,几个县形成一个圆,将湘水城护卫在中间。 湘水城内有精锐甲士五千,步卒两万,骑兵三千,隶属陈伟星自己统领,这也是整个荡平军最重要的武力组成。 :“收到消息,黑甲骑已经在岳湖县外郊与荡平军交过手了,荡平军一触即溃,伤亡上千,逃往岳湖县城。”刘惜军指着岳湖县的地形说道。 :“哈哈,黑甲骑果然是精兵强将,乱军怎么会是对手呢。”偏将李志勇摸着络腮胡子说道。 千总何斌连连点头:“两万精骑动起来毁天灭地,匪军跑的不快,能够一网打尽。” ;:“可是这个地形,多是池塘水洼,并不适合骑兵大规模的冲锋。黑甲骑的统领不会这么随意就追进去?”孙燚手指点着舆图,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184章 轻取秀山 刘惜军直起腰,不动声色:“金陵新派遣出来的近卫军将于明日下午到达白沙荡,与黑甲骑一起休整一天,攻打岳湖县,我接到命令,三天内拿下秀山,听候新的命令,大家休整一日,明日晚上出兵秀山。” :“都尉,攻城还是交给我部?”李志勇一听明日攻城,顿时坐不住了,上次攻打青云县,一蹴而就,奖赏可是拿了不少,出去说话腰杆都直了几分。 刘惜军看着战意十足的李志勇:“行,由你部率先攻城,你先做好准备,等我命令。” 众人离去,孙燚和李砚还留在屋子里。 :“都尉,我们真的攻打秀山?守住秀山吗?这里离湘水城还有百里地呢,我们守在这里没有意义啊。”孙燚有些不解的问刘惜军。 刘惜军有些疲倦,又有些不一样的亢奋:“军令还是要遵从的。秀山必须拿下来,不过拿下来之后留多少人守在这里,就是我们自己做主了了。” 李砚眉毛斜斜的飞了起来:“都尉,如果官兵真的败了,我们该怎么办?” 孙燚也睁大眼睛,等着刘惜军回答。 :“如果他们输了,我们只能撤回去,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孙燚追问道:“都尉,你没听懂大肚哥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官兵吃了败仗,被包围或者被追击,军令要求我们前去支援,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哦,这种情况下,我们可能收不到军令。”刘惜军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坏笑。 :“收不收到军令,责任都会在我们身上。”李砚轻声的嘀咕了一声。 刘惜军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呗,天下之大,还容不下我们吗?” 孙燚和李砚走出屋子,大柱子候在门口,李砚用力的拍着大柱子的腰杆:“柱子,你怎么又壮实了,这以后怎么给你娶婆娘啊。” 大柱子嘿嘿的笑着。 孙燚撇着嘴说:“柱子别理他,以后你的婆娘包在我身上,你和这个不解风情的没啥可说的。” 入夜,刘惜军的屋子里走出几个人,警惕的左右看看,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日天刚擦黑,守备军留下两千军士驻守码头,其余军队整装出发,直奔秀山县城。 二十里地,走了三个时辰,丑时未到,大军已经看见黝黑的秀山县城。 刘惜军召集众将:“李志勇!” :“末将在。”你带两千人,天一亮,攻打秀山北门,给你一个时辰时间,务必攻入秀山县。” :“诺!”李志勇大声的应道,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都尉,一个时辰会不会太少了点?毕竟这是攻城呢,不是说秀山县内还有五六千兵嘛?多给点时间。” 刘惜军一点都不在意的说:“城内抵抗不会太厉害,你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拿下来。拿下县城后,尽量少杀人,以驱赶为主,驱赶乱军从南门逃窜。” :“诺!”李志勇正容应道。却是一脑子迷糊,什么叫做抵抗不会厉害? :“何斌,陈利镇。” :“末将在。” :“你二人带三千兵,佯攻东门,声势要做足。”刘惜军眼神冷峻。 :“诺。”两人领令。 :“孙燚领步卒一千,李砚骑兵一千,驻扎南门,若匪军外逃,尽量驱散为主。” :“诺!”孙燚和李砚两人也有些好奇,这攻城还没有开始,刘惜军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虽然好奇,军令如山,必须遵从。 军队开始分散,动静很小,秀山县城墙上的巡逻乱军也隐约听见声音,黑黢黢的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更加小心谨慎的加紧巡逻的力度。 天蒙蒙亮,李志勇部进攻的鼓声就猛地震响秀山县。同时秀山城墙上凄厉的号角声响起,几息之后,无数的士兵就冲上了城墙,做好了防守姿态。 李志勇心里有些惊讶,这守卫的反应和速度都不是一般匪军所能比拟的,看来守卫秀山的队伍不是想象中那么懈怠无能,本来想打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时辰想拿下城墙,完全不可能啊。 进攻开始,李志勇也只能抛开心里的疑虑,右手持刀,左手操起云梯,挥舞着长刀,大声吼道:“弓箭手,压制墙头,兄弟们,跟我上,让这些乱匪尝尝我们大刀的厉害。” 李志勇真是一员猛将,每次作战都是身先士卒,奋勇向前,在他的背后,士兵们大声呼喊着,持刀提枪,奋力向城墙跑去。空中羽箭呼啸的划破凌晨的阳光,雨点般落下。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们早有准备,躲在各种大大小小规格不一的盾牌下,或者就是几张木板之下,箭雨纷纷落下,并没有造成实质上的威胁,却带来无穷无尽的压力,谁也无法起身,听到城墙下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像擂鼓一般敲动着心房。不知道哪里喊了一声:“官兵攻上来啦,快跑啊。” :“啊,救命啊,我中箭了,救我啊。” :“官兵太多人啦,跑……” 接着城墙上开始有人举着盾牌就往城下跑,一个两个,一群两群,逃跑的人带走了其他人的斗志和勇气,不多会儿,城墙上的人都开始慌乱的往下跑,跑下城墙,顺着大街小巷逃窜,一边跑一边叫着:“官兵进城啦,官兵进城啦。” 杀气腾腾的李志勇冲上城墙,城墙上零零散散的洒落一地的武器,人影却无一个,李志勇狂热的眼神陷入迷茫,他茫然四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和他一起冲上来的士兵们也集体陷入混乱之中,眼中只能看见大街小巷里亡命逃窜的背影。抱着拼命之心冲杀上来,对手却连照面都没有打一个,全部逃了? 李志勇迷茫了瞬间,想起刘惜军发布命令时候那随意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在都尉大人的计划之中,李志勇打了冷颤,举起刀:“兄弟们,匪军不堪一击,随我冲杀下去!将匪军彻底赶出县城!”李志勇这时候似乎觉悟了什么,嘴上喊的大声,脚下却不见快。压着速度,徐徐向县城内推进。 :“东门也有大军,快,快退回去,从南门走,从南门走。”……四周匪军不断有人在惊慌失措的呼喊着,人心惶惶。 许多匪军似乎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逃窜的人群簇拥着挤出了秀山县。 第185章 请赏宴 :“冲啊,跟我冲,冲出去啊,不要被官兵包围了。” :“跟上,跟上,荡平军的兄弟们,跟上来,不要分散,我们一起冲出一条血路。” :“冲出去就能活下来!冲啊!”…… 几千混乱的匪军从南门冲了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城内官兵的喊杀声响作一片,仿佛城内陷入无边杀戮。 孙燚背后的步卒挺起长枪,脚步缓慢却坚定的开始徐徐压进,枪头寒光凛凛,阵列中一股无名的凶煞之气向四周侵袭。地面传来轻微的颤动,纵马奔腾的骑兵从远处的地平线显现出来,虽然还远,那背后的尘土翻滚,杀气腾腾。 :“跑啊,快跑啊!骑兵!” :“骑兵来了,快跑!!快跑!” …… 孙燚的步卒距离匪军还有几百步远,匪军们已经簇拥在一起朝湘水城方向逃窜。骑兵呼啸着冲了过来,带起一路尘烟,战场上顿时尘土飞扬,沙石激荡,骑兵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恐吓,像是在驱赶,匪军们慌不择路的四散溃逃。 半个时辰后,秀山城空空荡荡,匪军们似乎都逃脱一空。 刘惜军从容惬意的卧坐在秀山县旧衙门大堂,刘四喜伺候着泡了一壶浓茶送了上来,孙燚早早坐在他的对面,百无聊赖的和刘四喜说话:“四喜哥,打了一战,肚子很饿,中午搞点什么好吃的补一补。”、 :“阿蛮,你现在越发不要脸了,打仗?我就听见你吆喝了两声,列阵,出枪,前进。你还干了啥呢?你刀出鞘了吗?你鞋子上沾了一点灰吗?” 刘惜军噗嗤一声喷出嘴里的茶,大笑的说道:“四喜,人家阿蛮好歹还是吆喝了两声嘛。” 孙燚也淡定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管,反正我饿了,很饿很饿。” 说着话,几个千总大步流星的赶了进来,一脑门的纳闷,孙燚看着大家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嘿嘿,看,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胜仗,大家反而抑郁了嘿。” 李志勇摸着脑袋傻乎乎的笑着大声说:“都尉,真如你说的一样,攻城毫不费力,别说一个时辰,一刻钟不到,我们就冲进城内了,等我冲上城墙,只能看见他们灰溜溜逃窜的背影了,哈哈,我李志勇的威名居然如此显赫嘛,乱匪见之望风而逃啊。”李志勇难得的文绉绉的用了一句成语。” 李砚从外面进来,满面尘灰,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身上,尘土四处飞扬。表情却是惊喜未定。:“都尉,骑兵营斩敌五十六,活捉十一人。其余乱匪跑了。” 刘惜军嗯嗯的应了两声,脸上无喜无忧:“李营正辛苦了,李千总辛苦了。” 孙燚站起来,做了两个扩胸,转身向刘惜军作揖:”恭喜都尉大人旗开得胜,请大人开庆功宴,表彰众将,勇往直前,奋勇争先。一举夺下秀山县。” 刘惜军目不转睛的看着孙燚:“四喜说的没错,你真不要脸了。” :“请大人赐宴”孙燚根本不在意刘惜军说了什么。 :“四喜啊,搞点吃的,犒劳犒劳大家。”刘惜军无可奈何的对刘四喜说。 刘四喜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经过孙燚身边时候,故意用身子撞了他一下,孙燚似乎无法抵抗,踉踉跄跄的向后倒退好几步,眼见着就要退出大堂。 :“回来回来,往哪跑?”刘惜君看出孙燚试图溜走,急忙招呼。 孙燚愁眉苦脸的跑了回来:“没跑没跑,这不是被四喜哥不小心撞了一下嘛。” 众将轰然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各位是不是有什么疑问?是不是觉得胜利来的太轻松?心里不安稳啊?”刘惜军眼神从每个人面前扫过。 众将连连点头,孙燚和李砚相视一笑。 :“你们不要想太多,当我知道荡平军占领了湘水城,我就知道朝廷必定会派兵来攻打,我只是花了一些钱,收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乱匪,让他们可以给我们提供情报。这次秀山县里我多花了些银子,让他们在我们攻城的时候放弃守城,制造混乱,与大多数匪军一起跑出去。 他们跑出去以后可能会跑会湘水城,这样湘水城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可以知道一些消息,仅此而已。”刘惜军轻描淡写的说道,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孙燚和李砚却知道刘惜军要做到这些,不光需要长久的谋划,更需要用很多方式来布局,可不是他说的那么轻松惬意。 孙燚有点佩服的看着刘惜军,这个人敏感,偏执,足智多谋,杀伐果断,为了达到目的又能不择手段,越了解他,越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枭雄气质。 :“行啦,都不要纳闷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打了一场胜仗,占了秀山城嘛,一会我就上书兵部,看看能不能给你们 换一些军功封赏啊。这段时间,大家守好秀山城就行了。” :“李砚,告诉听风旗,让他们往外跑远一些,我们在这里情报反馈很慢,需要他们尽量的打探消息。”刘惜军最后对着李砚说道。说到情报,他眉头轻微的皱起来,白沙荡的官兵们远道而来,他们的情报能不能准确及时,关系到未来战争的走向。 吃饱庆功宴后,孙燚和李砚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出衙门,秀山县的街道很规范,三横三纵,四四方方,虽然看的出有过战乱的袭扰,大街两边的土泥房子大多完好无损,街上居然偶尔还能看见百姓,一问才得知,下过雨之后,一些流落在外的人思乡心切,还是冒着风险回来,索性近来匪军的纪律性稍微有些提高,不会再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的烧杀掳掠。 孙燚对着李砚说到:“瞧瞧,陈伟星拿下湘水后,似乎有高人指点了,知道以民为本,开始恢复境内秩序了呢。湘水境内全是他荡平军的势力,一些不听话的小股匪军都被剿灭了。这样下去,嘿嘿,这位大兄弟可能想君临天下了。” 李砚无所谓的说:“我不在乎谁拿天下,只要对百姓好,谁拿天下与你我何干。” 孙燚看看四下无人:“你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对,你看到什么了?” 李砚警醒的盯着孙燚:“怎么不对?” :“废话,我是谁?你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快说,看到谁了?骑兵追杀半天,就砍了几十个人头,你和我开玩笑了。” 第186章 陷入重围的近卫军 李砚脸色有点红,他谨慎的观察四周,贴近孙燚的耳边说:“我刚才看见卢大狗他们了。他们也认出我来了,好他们虽然在逃窜,可是没有很害怕的样子,一边逃窜,一边还回头对着我笑。” :“哦,这就说的通了,那就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人。”孙燚恍然大悟。 孙燚看着李砚有点心神不宁的,想到什么,坏笑的问道:“卢俏俏今天还带着鬼面吗?” :“没见到她。也许是摘了面具,不认识了。”李砚有些惆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那种人说话一言九鼎,除非看中了谁,否则肯定不会轻易摘面具的。她有可能都没有来,血旗军里肯定要有人守家。”孙燚毫不犹豫的说道。 李砚的眼中似乎有了神采:“对啊,她可能没有来呢。” 孙燚一把搂住李砚的肩膀:“大肚哥,春心荡漾啊你。怎么,真的喜欢卢俏俏?” 李砚开始还有些扭捏,后来脸色一正:“怎么,就许你对笑颜一见钟情,不许我喜欢卢俏俏?”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兄弟喜欢那个女人,是她的福气呢……不过就是不知道长的如何呢,不过想想她弟弟,那个贱贱的卢晓庆长的还是挺清秀的,卢俏俏应该不丑。”孙燚一边摸着自己的鼻子,一边自言自语的唠叨着,搂着无语的李砚肩膀,慢慢的走过街道。 逃窜回去的匪军回到湘水城,陈伟星听说秀山失守,追问情况,才知道是平武守备军出动了一万人的军队,占领了秀山,陈伟星想起在平武城下的损兵折将,一时怒起,准备派遣军队攻打秀山,却被游昆仑苦苦劝下。 游昆仑苦口婆心的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战斗在岳湖县,好不容易把黑甲骑都骗到那水乡之地,当然要先解决黑甲骑。两万黑甲骑几乎可以肆无忌惮的横扫整个湘水城境内,如果他们不上当,两万骑兵带着两万步兵,一路攻城掠地,可以把湘水城境内所有的地盘清扫干净,最后再来攻打湘水城,湘水城也根本没有胜算。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拿下黑甲骑。 陈伟星还是很听从游昆仑的意见,自己能有今天的强势,全是因为游昆仑的计谋,才拿下了湘水城,并且也是在游昆仑的计谋下,轻易消灭了几万近卫军,而按照游昆仑的推断,这一次,自己如果再一次能打败黑甲骑和近卫军,那么朝廷会有一段时间不敢也没有兵力再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和兵力开始扩展势力,向北平武城,向南五羊城,都将归属自己。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也许自己可以看到最高的目标。 小柱子的听风旗开始不断不断的越过湘水城,去探查岳湖县的战况,湘水城的守军很快就发现这一支斥候,他们派出一支骑兵在湘水城与武江之间加强巡逻,试图制止听风旗的查探。 一段时间以来,小柱子跟随各个不同的小队侵入岳湖,期间与荡平军的巡逻骑兵发生过多次冲突,听风旗的斥候小队只有十二人,巡逻骑兵一队五十人,即便是这样,常常能看见十几人的斥候小队在小柱子的带领下,追着巡逻骑兵砍杀,小柱子从来也不会上头,斩杀几个人,追杀一阵子,转身就走,等对面骑兵找来支援,听风旗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能找的到。就这样,不久之后,湘水城的骑兵巡逻队增加到一队一百人,每次巡逻由两支队伍一起,这样,才遏制住无孔不入神出鬼没的听风旗。 斥候派不出去,小柱子心里就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的斥候就应该是所向披靡的,大柱子把这件事和孙燚,李砚说了,结果小柱子接受了来自两个大哥哥的贴肉关怀,被两人抓起来暴打了一顿,才从激亢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说起来,斥候本身就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打探消息,你天天去追杀人家,还不许人家人多势众了? 小柱子和他的听风旗老实了,信息的传递就慢了,湘水城在中间,隔断了平武守备军和黑旗军的联系,岳湖县的情况,秀山这里完全不知道。 刘惜军看起来也不在乎黑甲骑那边没有信息过来,他自圆其说:“没消息来,就是好消息,说明他们用不着我们,如果他们拼死送了消息给我们,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扛不住了,那我们就要去帮他们填命。所以嘛,最好别来消息,我的守备军兄弟们命也和金贵。”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熟悉刘惜军的人还是看的出他的坐立不安。 天空阴雨密布,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刘惜军站在门口仰头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眼中的阴霾密布。 果不其然,雨还未停,湘水城冒死送来一份情报。黑甲骑大败,伤亡过万,剩余骑士突围,被早有准备的荡平军一路围堵追杀,逃往路上损兵折将,死伤无数,最后不到三千骑逃亡安庆,而两万近卫军被围困在岳湖县与武江之间的一处山坡上,不得脱身。 陈伟星立马于中军旗下,一身戎装,虎盼鹰顾。雨水顺着盔甲流进身体,丝毫不能冷却胸膛里激荡的凌云壮志,对面的山坡上被牢牢包围的军队,是近卫军不足两万的步卒,听说大夏近卫军的指挥长陈卫虹也在那座临时营寨里,那么多人挤在那座小山坡上,缺水少食,被自己荡平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又能坚持多久呢。打完这一战,自己的名声,在大夏境内,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荡平军,正面交战,彻底击溃两万黑甲骑,又将击败两万近卫军,这天下,自己是不是也有资格争一争? 陈伟星扬鞭指向近卫军的营寨,大声喝道:“兄弟们,他们以为占据山坡就能顽抗到底?我们会不会给他们休养生息,等待援兵的机会?” 众人斗志高昂放声大吼:“不会!” :“打败他们,我们荡平军,天下无敌!”陈伟星大声吼道:“荡平军大败黑甲骑,再消灭近卫军,天下还有对手吗?还有谁?”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众人狂乱的大声嘶吼,声音向四周蔓延,四周也发出怒吼:“天下无敌,天下无敌!……”不一时,荡平军阵地上传来阵阵惊天动地的吼声:“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士兵们群情激愤,高举刀枪,放肆呼喊,声音穿透层层雨雾,响彻四野。 :“杀上去!活捉陈卫虹!”陈伟星抽刀向前一指,斩钉截铁的吼道。 第187章 攻打湘水城 漫天雨雾中,距离湘水城四十里外,一支大军沉默的急速行进,小柱子带着听风旗的全部兄弟们突前十里,清理路上荡平军的巡逻队。确保大军的隐蔽性。 刘惜军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军士们在泥泞中赶路,表面冷静却是心急如火。毕竟是大夏军人出身,刘惜军对朝廷有再多不满,他也不能忍心看着近卫军身陷重围而自己无动于衷。 自己不足一万人马,贸然出击有可能将自己陷入困境,刘惜军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出兵湘水城,他决定趁现在湘水城内兵力稍微空虚的时候,进攻湘水城,无论是否能够拿下湘水城,荡平军肯定不能坐视自己攻打湘水城,湘水城现在不仅仅是荡平军的基础,更是一面旗帜,荡平军一定不会让湘水城有失。 连续行军一整天,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士兵们麻木的迈动脚步,神色木然,全凭着意志和惯性向前推进,刘惜军还是脸色严峻,硬着心肠不肯下达休息的命令,此时就是与荡平军抢时间,早一步对湘水城构成威胁,就早一刻缓解近卫军的危险。 秀山到湘水城将近百里,终于在不停歇的行军了八个时辰,在黑夜里看见湘水城高大的影子。这一刻已经是深夜,湘水城像一只巨大的沉睡的巨兽。 休息的命令小声的传达下去,士兵们僵硬的倒在泥地了,此刻风雨消停,每个人还是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初秋的深夜,丝丝寒意顺着地面传到身体上,身体似乎开始有了一点点知觉,大家掏出油纸包裹的饼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咬,一点一点的咽下去,神志和体力慢慢的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亲兵们搭了一个帐篷,众将围绕在刘惜军身边,刘惜军面色阴沉,眼神阴郁,随手指了指湘水城:“陈伟星带走了一万五的精兵,城内还剩一万。我们这点人远远不够。硬打很难打下来,打下来也没有办法守,但是我们要造成强攻强取的声势,这样他们才会当真。” 李志勇不甘示弱的跳出来:“都尉,我带兵攻打,保证拿下。” :“这是湘水城,十三重镇之一,你不看看城墙多高?你以为是打青云县呢?真的要打,我们全部死在城下都未必能拿下来。都尉,为什么要攻打湘水城?万一陈伟星一心一意的要消灭近卫军,不回援湘水城,我们就太被动了。”何斌并不支持攻打湘水城。 陈利镇也说:“这种潮湿天气,弓箭也没有用处。” 刘惜军盯着孙燚看:“你觉得呢?打不打?” 孙燚一直盯着舆图看,反复思索,刘惜军攻打湘水城的计划看起来就根本没有意义,不但不能帮近卫军解围,甚至很有可能把自己的队伍丢在湘水城下陷入重围。 :“都尉,湘水城内有自己人配合吗?”孙燚想起秀山县一战。 刘惜军点头:“有啊,有自己人,但是配合不上,这里是匪军大本营,警备森严,那些自己人暂时起不到任何作用,等我们动手攻城后,估计消息都难送出来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攻打湘水?明知道没有效果?”孙燚不解的问。 刘惜军低下头看着舆图,声音沉闷:“总是要做点事啊,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死光。都是大夏的军人。” :“那我们直接去岳湖,直接去岳湖救他们出来。”李志勇大声说道。 刘惜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匪军主力不少于六万,一路上的小股游击不计其数,而且挟大胜黑甲骑之势,战意十足,你觉得我们有机会吗?” 孙燚总觉得有些不对,这种战术不是刘惜军的风格。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 :“传令下去,天亮开始攻城。”刘惜军不再解释,手掌往舆图上用力一拍:“李砚,通知听风旗,尽量取得和近卫军的联系。六万人包围两万人,不可能做到水泄不通,总能找到漏洞。” :“诺!”李砚应道,一晚上他都没有说话,显然他对刘惜军的战术也看不懂。 天蒙蒙亮,守卫在城墙上的士兵就发现城下兵营,警示的锣鼓声急促的响起来,城墙上人影攒动,如临大敌。 守备军的营地里沉闷,安静,众军士吃了早饭,开始披甲执器,整队列阵,随着战鼓声响,三千军士组成的战列走出营寨,大步走向城墙。 湘水城内守家的是军师游昆仑,他乍听闻有军队前来攻城,顿时吓得惊慌失措,陈伟星才带着大部离开,从哪里冒出军队前来攻城,莫非被包围的近卫军只是一个幌子?官兵的目的是为了攻取湘水城?游昆仑心神不宁的快速来到城墙上,放眼看去,不远处的军营规模并不大,再看见出营列阵准备攻城的人数不过三千而已,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支军队极有可能是来自平武城的守备军,看起来不过万人,万人军队攻打墙高城厚的湘水重镇,简直是不自力量。 游昆仑转念一想,又觉得诧异,和平武城打过一仗,知道平武城的将领不是碌碌无为的等闲之辈,这等人,为何会做出区区万人攻城的蠢事呢?这么一想,又觉得守备军的离奇举动背后一定另有企图,游昆仑的脑子又开始疯狂的转动。嗯,会不会官兵有新的援兵,援兵去支援岳湖战场,而这些守备军明面上是为了攻城,实际上是为了拖住湘水城的兵力,让自己无法支援? 智者千虑,游昆仑的思绪到了这个方向,就像进了迷宫一样,再也逃离不开,官兵可以用两万近卫军作为诱饵,那么所谋必大,莫非他们要将荡平军所有军队都吸引到岳湖县,再一举剿灭?而城外这些军队的目的一是不让城内军队出去支援,第二个目的是为了牵扯城内守军,没有机会逃脱?游昆仑越想越是心惊,刘惜军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游昆仑自己把后果全部想全了了,这时候再看城下官兵,游昆仑身上的冷汗直冒:“来人,拿纸笔来。” 游昆仑草草写就一封书信,不放心又抄了几份,派出几队人马快马加鞭送出城去,直奔岳湖县。 第187章 佯攻 李志勇带领三千士兵,疯狂的向湘水城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湘水城上乱石火油纷乱的砸下,士兵们一边尽力躲避着头上的乱石,一边迅速架起云梯,飞快的向上爬去,爬到一多半的位置,城墙上的守军用叉子奋力将云梯推离城墙,云梯自半空中倾倒,云梯上的士兵发出凄厉的叫声摔落。没有弓箭的压制,城墙上的士兵可以肆无忌惮的往下抛石,大大小小的石块雨点般的落下,城墙下的士兵奋力撑起盾牌,时不时的还是被打的头破血流。 孙燚愣愣的看着毫无意义也毫无结果的攻城,正想说话,刘惜军冷冷的喊了一声:“收兵。下午再战。” 收兵的锣声响起,士兵们拖着伤员迅速的撤离,短短几刻,城墙下丢下了近百具尸首。李志勇眉骨处被落石擦出一个口子,血流满面,他气急败坏的吼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收兵,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能战!”刘惜军瞪着他:“休息!下午再战!。来人,带李千总下去包扎。”李志勇虽然极不情愿,也被身边的人连拖带拉的带下去。攻城的士兵们一脸的不甘,李志勇队伍的三千人,是守备军中最能打,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队伍,接连打了几场胜仗,骨子里骄傲的不行。这是第一次的铩羽而归,自然是万般不服气。:“全体都有,卸甲,回营休息!”刘惜军声音不大,不容置疑。 孙燚见士兵们离去,刘惜军身边只有自己的亲兵队,他溜达着马,走到刘惜军身边:“都尉,这样攻城与送死一般,为什么要这样打?” 刘惜军望着湘水城上欢呼雀跃的守军:“阿蛮,自己动脑子想一想,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怎么样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呢?作为主将,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你最终的目的创造条件。”刘惜军瞟了孙燚一眼:“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打仗一定是有目的的!” 刘惜军拨马往大营走去,留下孙燚呆呆的留在原地。:“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解救被围困的近卫军,打湘水城能创造什么机会?”孙燚坐在马上,神游四方。 李砚策马从营地侧面跑了过来,看着孙燚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孙燚抬头,眼睛里闪着亮光:“我刚才问刘都尉付出这样的代价攻城是为什么,他叫我自己想。我好像想到点什么了。” :“哦,阿蛮哥会动脑子了,真稀奇啊,说来听听呗。”李砚一副惊奇的表情。 孙燚眨巴着眼睛:“第一种可能,刘都尉每天用强度不高的方式攻城,降低守卫的警惕性,然后里面的人突然发难,里应外合,拿下湘水。” 李砚想想说:“这可能性有,但是不大,我们拿下湘水,守不住,反而困在这里。平武也危险。” :“对,这种可能性不大,并不能帮近卫军解围。所以排除。那么第二种可能是:攻打几天,没有效果,城内会把这消息传递给岳湖县的匪军主力,他们会轻视我们,然后,我们突然袭击。和近卫军一起打出一个缺口,帮助守卫军脱困。”孙燚兴致勃勃的说。 李砚认真起来:“这样做是可以的,不过要等我们攻城好几天,死伤很多人,城内守卫才会觉得我们战斗力低下,不能对匪军造成威胁,这样的话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孙燚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我也是这么想,不光需要时间,还需要不少人命去填。”他指指城墙下的尸首:“早上攻了两刻钟,就死这么多人。” :“还有什么原因?” :“最后一种原因,这里距离岳湖县六七十里地,今晚或者明晚,大军悄悄拔营,连夜赶去支援近卫军,这也是都尉要求听风旗要最快时间能与近卫军取得联系的原因,两边约定好时间同时发起攻击,这样突然袭击,匪军肯定扛不住,到时候我们和近卫军联合在一起就有三万人了,六万人还想包围我们就没有那么 容易。大概做法应当是如此,具体细节嘛,还要想清楚。” 李砚闻言,:“不会太久,毕竟我们在这里等不到支援,而时间越久,周围的匪军会聚集的越多。” :“对!这才是刘都尉在湘水城这里不惜损耗兵力,他要让匪军产生错觉,以为我们后面还有支援。才敢用区区万余人就敢攻城。无论怎么说,只要我们攻城,守军一定会把消息传递给岳湖城的匪军主力。能够造成一定的慌乱,利于我们乱中取胜。”孙燚兴奋不已:“肯定是这样,刘都尉一定是这样想的。” 李砚抿了抿猩红的嘴唇:“可是不管怎么做,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战就战,咱们兄弟怕啥。柳笑笑说,太平都是打出来的!”孙燚神采奕奕信心十足。 李砚眯起眼睛:“陪你啊。” 孙燚哈哈大笑,大大咧咧的搭着李砚的肩膀:“这才是兄弟!哈哈。” :“诶,小柱子的听风旗有消息了没有,刘都尉估计等着焦急呢。表面上还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别提有多假了。”孙燚笑哈哈的问道。 :“还没有,估计快了,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天生就是为斥候而生。”李砚极目远眺。 孙燚搂着李砚往刘惜军营帐走去:“这个还是李叔叔教的好啊,李叔叔的得意门徒。说起李叔叔,他现在还在落致城吗?有一阵子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呢。” :“我也没有他们的消息,现在平武的信不好送出去,等打完仗再说。”李砚有些发愁。 :“没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哈哈。刘都尉是这样理解的。”孙燚笑着走进了营帐。 刘惜军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舆图,听见动静,头也没抬的问道:“听风旗有消息了吗?” :“没有。”李砚回答。 刘惜军抬头看是李砚,又追问道:“你们骑兵有发现吗?” :“有的,开战不久后,有几十骑从湘水城东门出去,绕了一个大弯,拐去岳湖县方向了。”李砚正容回答。 刘惜军低下头:“嗯,消息送出去就好,看来守城的很小心啊。” 孙燚刚要开口,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营帐前一声厉喝:“吁~”马儿长嘶,马蹄声顿停,下一秒,一身泥水的小柱子掀帐而入。 第188章 保人不保甲 :“都尉大人,听风旗部已经联系上近卫军。”小柱子立身抱拳。一脸疲倦的兴奋。 刘惜军猛地抬起头来:“近卫军现在位置在哪?过来指给我看。” 小柱子走到舆图前面,孙燚和李砚也围了上来,小柱子看着舆图手指着一点:“这里,他们被围在这里,距离我们五十多里地。” 刘惜军有些激动:“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见到谁了?” :“他们现在大概有一万五千人左右,整体实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应该还有四五天的粮草,不过士气低迷,精神不振。没有见到他们的主官,我确定了他们的情况后就急忙赶回来了。” :“嗯,这个位置距离我们不远。”刘惜军眯起眼睛,盯着舆图。 小柱子又说:“他们说荡平军已经攻打过好几次了,不过他们的营寨位置比较高一些,居高临下,比较利于防守。所以荡平军暂时没有占到太大便宜。只是陷入重围,身边又没有可以支援的军队,自上而下的情绪比较悲观,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刘惜军的手指在舆图上滑来滑去,似乎在找一条合适的路线。 小柱子和孙燚的手同时指在一个位置:“这里!” 刘惜军顿了顿,抬头问:“怎么,你们都选了这里?” 小柱子看着孙燚,孙燚点点头:“你看过具体路线,你先说。” 小柱子也没有迟疑,指着舆图一点说道:“这里的路线最难走,下了雨,好几处地方都有积水,速度提不起来,地势比较高,也是易守难攻,如果从他们的位置出来,这里需要仰攻,难度大,需要时间长,一旦他们离开营寨,被堵在这里,那就没路可走了。所以荡平军只是放了几千人把守,没有太重视,反而是个机会。” 刘惜军指着孙燚:“你为什么选择这里?” :“我看这个方向既不能向安庆城方向撤退,又不能往平武方向撤退,从这里冲出来,反而更是要插入湘水城腹部,这样的方向,对官兵来说应该不是最好的选择,同样,荡平军也会这样以为,这也是小柱子说的,为什么这里只有几千匪军防守。” :“这个位置冲出来,我们要绕半个大圈,才能绕过匪军的视野,出现在这里,这样至少要多走二十里地。你们想过吗?再说了,就算从这里逃脱了,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孙燚眼里放着光:“我们从这里打开口子,让近卫军冲出来,之后再留下几千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躲起来,匪军开始一定会从这个口子追来,我们可以在这里拼命堵住,匪军如果一时半会冲不过来,他们为了节约时间,会从边上绕,等他们大队伍选择绕行之后,我们再从这里杀回去,顺着这条路,可以沿着武江往平武城去啊。” 孙燚似乎激动起来:“你看,我们只要在这放下三两千人,战时会孤注一掷拼命堵住路口,匪军一定会以为这些人是留下来断后的,你觉得他们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吗?” 李砚默默听着孙燚的解释,狭长的眼睛也露出赞同的神采。 刘惜军思索片刻,不自觉的咬紧腮帮子,似乎在做最后的决断。 :“好!你说的没错,这样还是有机会搏一搏的。小柱子,你拿我的军符,送去给近卫军的陈卫虹,告诉他,明晚,明晚丑末寅初,率军往此处冲杀,我部会在此接应。把我们的计划口头传达给他就好,信里不便明说。告诉他,只有一次机会,冲不出来,大家都走不掉了。”刘惜军果断的对小柱子说。 :“诺!我一定将口信带到!”小柱子挺胸说道! :“好,你先去休息,好好休息,晚上再行动。” 小柱子行礼,转身离去。 刘惜军想了想,:“四喜,喊各位将领过来开会。” :“诺!”四喜在帐外应了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李砚,你的骑兵任务非常艰巨,动起手来,你必须要阻止对方的骑兵快速突进。给步卒争取时间。”刘惜军又对着李砚说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迟滞他们的速度。” :“诺!”李砚应道,神色自若。 刘惜军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打着,空洞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 孙燚腆着脸凑了上来:“都尉,我干啥呢?” :“你?没你啥事,你就跟着我,保护我。”刘惜军眼神都没有动一下,敷衍的回答。 :“诶,都尉,这样的话那我不如去骑兵,我和李砚一起去阻挡对面骑兵呗,跟在你身边干啥呢,你身边不是有四喜吗,最多大柱子给你用啊,有他保护你,你安心啦。”孙燚着急的唠叨着。 刘惜军这才转过头来:“你想什么呢,这一战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容易,万一有什么变动,老子要你去填坑的。你以为我要你保护我?” :“填坑?填什么坑,我手上无兵无权,拿什么去填坑?”孙燚一脸惊异。 :“阿蛮,那八百重甲给你,你能不能保证等大军撤退后挡住追兵?你挡的越久,大队撤离的越远越安全。” 刘惜军显得很有些犹豫,他想了又想说道:“可是,你要想清楚啊,重甲挡住敌军后可能没有撤离的机会了。特别是天亮之后,你们更是难以撤离战场。重甲的移动速度太慢了。” :“都尉,放心,我带多少人走,就会带多少人回来!”孙燚似乎胸有成竹。 刘惜军露出一丝诧异:“怎么,我觉得你似乎早就在打这八百重甲的主意了?” 孙燚嘿嘿的笑了起来:“这还用想吗?肯定会需要人来垫后啊。不过嘛,我觉得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应当可以他们大部队追上来之前,杀退他们的先头部队,安然撤离。实在来不及的话,我就保人不保甲了,脱了甲,这些家伙跑起来快得很。”孙燚很是得意的说:“我亲自练出来的,每天跑步都跑到吐,体力能差的了吗?” 刘惜军冲帐外喊了一声:“张铁柱!” 大柱子三步两步跑了进来。 :“张铁柱,从现在起,你寸步不离孙燚,务必保证他的安全,能做到吗?” 大柱子愣了片刻,立刻挺胸立正应道:“报告都尉,能做到!”。 第189章 接应 众将听了刘惜军的计划,神色都肃穆起来 ,这种深入敌腹的突袭,风险极大,毕竟是在几万人的重兵包围中杀出血路,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即使运气好,能够完整实施,也将造成很惨重的伤亡。营帐里的气氛有些沉默,刘惜军也不说话,静静的站在案桌后,眼神犀利的盯着大家。 李志勇跟随刘惜军时间最长,自身也是一根筋的猛将,见没人说话,按闹不住的跳出来,凶神恶煞般的叫了起来。:“末将请令,我部愿为先锋,直捣黄龙。” 他这样一喊,何斌和陈利镇也不能没有姿态,两人同时站出来应道:“末将遵令!” 刘惜军的脸色稍微松懈了一些:”李千总下午继续攻城,明日换何斌部攻城,陈利镇部明晚作为先锋,跟随听风旗行动。这一战,风险固然大,但是各位都是大夏军人,自当忠诚,英勇,无畏!乱匪势大,其主力不过三四万人,如何不能战胜?” 刘惜军换了副随意些的口吻:“兄弟们,我们这是去救援近卫军,想想看,这是多大的功劳啊,这一战打好了,朝廷里的老爷们一开恩,升官发财必然不在话下!” 众将欣然大笑,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刘惜军双手抱拳,郑重其事的说道:“此战,仰仗各位将军!务必同仇敌忾,奋勇杀敌。” :“诺!” …… 次日,守备军继续虚张声势的进攻湘水城,给守城士兵错觉,以为守备军就是在示敌以弱,更加不敢松懈。天入黑,营寨里的军士悄无声息的离开,只留下两百来人保证夜里的营火不熄,天将亮时分,这两百人自行往秀山县码头撤离。 小柱子已经联系上近卫军,陈卫虹接受了刘惜军的建议,做好晚上强行突围的准备。 队伍在无边的黑暗中默默的急速行进,隐隐有些风萧萧的悲壮,这是一次兵行险着的冒险,成则将近卫军一万多精锐赈救出来,败则丧失南方官兵几乎所有兵力。 孙燚带着八百重甲步卒轻装走在队伍最后,刘惜军征用了几十匹战马拉着车,装载了重甲步卒的所有装备,道路泥泞不平,马车动不动就卡在路上动弹不得,步卒们时不时需要连拉带推的帮助马车脱困,路上片刻不敢耽搁,三个时辰急行军七十里地,这需要士兵有良好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 路上零星遇见乱匪的巡逻队,也被听风旗的小队分别清除,大军的动作始终没有被荡平军发现。终于在丑时将至,大部队到达攻击点,到现在为止,一切还很顺利。大军开始原地休整,士兵们开始进食,饮水,短暂的休息恢复体力。一个时辰后,战斗将彻底打响,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军队都将处于逃亡的路上,更没有时间休息。 陈利镇的队伍距离突破口只有三里的位置,几千人安静的藏在黑夜中,刘惜军也摸了过来,陈利镇神色严肃:“都尉,你来做什么,你应该到中军去指挥。这里一会打起来,我没有人来保护你的周全。” 刘惜军小声说道:“前面的路探过没有?有多少敌人?” 陈利镇低声说:“听风旗的兄弟们步行摸上去了,上去了六十多人,负责帮我们清理警卫,有动静我们就直接冲上去了,如果没有惊动对方,我们尽量靠近一点,最好打个出其不意。” :“手上的记号都做好了吗?”刘惜军问。 陈利镇盯着前方:“做好了,双臂绑白布条。” :“嗯,对面的近卫军也是双臂白布条。注意辨认,尽量不要误伤。”刘惜军心里还是不放心。 陈利镇抓着刘惜军的手臂:“都尉,你回去,我准备带人上去了。” :“嗯!小心点!”刘惜军轻轻拍了拍陈利镇的肩膀。 陈利镇转身和手下传令员叮嘱了几句,传令员转身轻巧的跑了出去,不多时,队伍做好了出击的准备。朦胧夜幕里,一双双眼睛闪闪发亮。 :“跟上我,别出声音。”陈利镇对着领头的小旗们说道。转身,猫着身子压入黑暗中。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有些刺耳。而此刻,陈利镇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距离敌营不到几百步的时候,听风旗的一位兄弟在清除一个岗哨时候动静大了些,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很快,营寨里就发出惊呼:“敌袭!敌袭!” :“有人杀来了!集合,集合!反击!” 喊叫声瞬间惊动了所有人,营帐里慌慌张张的跑出许多拿着利器,东张西望的士兵。 陈利镇一看行踪已经暴露,也不迟疑,抽刀在手,奋力向前一指:“冲锋,杀敌!杀敌!冲啊!”大喊着冲向前方营寨。身边的士兵们潮水般涌了过去,:“冲啊!杀敌!冲!”叫喊声响作一片,敌方营帐里的士兵们簇拥在一起,挥舞着刀枪,冲了出来。 几乎于此同时,远处黑暗中突然亮出无数火把,火把点亮了半边黑夜,惊天动地的嘶喊声响彻黑夜:“冲,冲出去,杀啊!!杀!……”这时近卫军开始突围了。随着近卫军突围,周围顿时亮起无数的火把,黑夜热闹起来,疯狂的喧嚣起来,兵器的相交声,士兵们的怒吼声,混乱的脚步声,受伤时候的惨叫声,一时间乱做一团,陈利镇的守备军一起开始大喊起来:“大夏官兵来袭,放下武器投降,饶你不死!大夏官兵来袭,放下武器投降,饶你不死!……”陈利镇就是要制造匪军的恐慌,试图营造出大军压境的声势,他背后冲过来支援的守备军也开始大喊:“官兵剿匪,投降不杀!官兵剿匪,投降不杀!” 敌营中的乱军们开始混乱,匪军军心大乱,没有人组织有效的抵抗,突围的近卫军和支援的守备军前后夹击,在黑暗中造出极大的声势,似乎四面八方都是听到官兵的喊声:“官兵剿匪,投降不杀!”竟然不知道官兵有多少人吗。眼见即将解困,突围的近卫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如脱困的饿狼,一路不惜体力的冲杀上来,挡在面前的匪军举着刀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人何动作,几把刀砍杀下来,顿时将其砍翻在地。后续沉重的脚步不断的踩在身上,不多时就成了泥浆。 片刻时间,先头的近卫军和守备军都汇合到一起。 第190章 突围而出 陈利镇大喊:“近卫军哪位将军带队,哪位将军带队?” 几个火把聚聚集在一起,飘摇的火光中走出一个银色盔甲的壮汉,络腮胡子,豹眼环目,盔甲上半边血污,手里提着一把巨刀:“何人唤我?!” :“平武城守备军千总陈利镇,将军,你们主力都冲出来了吗?”陈利镇抱拳道。 壮汉嗓音粗旷:“我是先锋周飞,我们主将还在后头,马上就来。” 陈利镇看见不远处全部亮起火把,依稀分成三个阵营,中间阵营的近卫军比较集中,流水般向自己方向涌来,两边的荡平军漫天遍野如汪洋大海围了上去,喊杀声惊天动地:“杀啊!不要放跑官兵!” 中间的军队没有太多的抵抗,他们紧紧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箭簇,全力从包围圈里往外突,四面八方的荡平军前仆后继的冲进去,阻止他们突围,箭簇的外层不断被蚕食,包围圈越来越严密,近卫军的外突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壮汉周飞怒目圆瞪,突兀的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杀回去!”身边冲出来的近卫军士兵大声应和,周飞拎起巨刀,转身又冲杀回去。陈利镇看见近卫军的突围不顺利,也没有多想,他大声对着周飞喊道:“你左我右,一起上!”周飞的声音从混乱中传出来:“好!一起上!” 陈利镇带着身边的士兵们奋力杀向近卫军右边,昏暗的火把照明下,前方人影憧憧,刀光闪烁,陈利镇只盯着手臂上没有标识的士兵砍杀,这一股从侧面冲进去的守备军一开始给荡平军造成严重的伤亡和混乱,近卫军突围的道路被打通。 只不一会儿,荡平军似乎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他们毕竟人多,舍生忘死的向前冲杀,狰狞的表情,狂暴的眼神,更多时候宁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陈利镇的队伍之前没有和荡平军的主力发生过正面冲突,这一见,居然疯狂如斯,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他们挡住了近卫军的侧翼,近卫军的撤退速度突然加快,迅速的从陈利镇等人身边逃离。陈利镇似乎陷入沼泽,突进的势头被挡住,四面八方似乎都是敌人的身影,他奋力的左右劈砍,不时有腥热的液体溅到头上脸上,握刀的手变得滑腻,身边的亲卫竭力帮他抵挡袭来的刀枪,还是顾此失彼,不时有刀砍在盔甲上,溅射出零星火花,照映着陈利镇的面目狰狞。 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一刀挥出,对面同时有五六刀砍了下来,避无可避,亲兵们用自己的身体冲上去抵挡,亲兵队长大喊:“陈大人快撤回去,撤回去。”喊话间,一支枪头悄悄刺了过来,狠狠的刺穿了他的腰间,他痛的大喊一声,一把抓住枪杆,奋力一刀砍下,将枪杆砍断,身子踉跄着向前扑去:“大人快走啊!”转眼间乱刀砍下,将他砍倒在地,身边剩下的两三个亲兵抓住陈利镇的腰带,拼命往后扯:“大人,撤了,撤了!” 黑影绰绰,将他们紧紧的包围,都看出陈利镇是官兵的官,这大好人头,可是能换大把银子的,匪军哪里肯放他离开。几个照面,亲兵们都绝望的倒了下去,陈利镇肩上被砍了一刀,左手完全抬不起来,小腹被刺了一枪,力气随着鲜血喷涌而出,陈利镇鼓足最后的力气,用力一刀砍向对面的脑袋,噗嗤两声,两杆长枪刺中他的胸口,刀举在空中,却无力挥下。他的眼睛慢慢失去神采,一道刀光从他面前掠过,头颅冲天而起。 刘惜军带着大部人马挡住四周的匪军,李志勇双目猩红,左砍右剁,前面陆续有守备军的士兵退下来。李志勇大喊:“陈利镇呢?谁看见陈利镇了?”一个半身血污的士兵无力的回答:“陈千总战死了。战死了!” 刘惜军神色麻木的问道:“你亲眼看见陈千总战死了?”士兵身体软软的即将摔倒:“我亲眼看见了,他们冲在前面被包围了,陈千总和亲兵队都战死了。” 四面八方的火把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刘惜军来不及考虑更多,他抓着身边一个穿着近卫军盔甲的士兵急切的问道:“你们的指挥长呢?看见你们指挥长吗?”士兵奋力挣脱:“不知道,没无数的近卫军从刘惜军的身边闯了过去,始终没有看见指挥长陈卫虹。而依稀看见近卫军的队伍越来越短,人也越来越少。 壮汉周飞也抵挡不住匪军的轮番冲击,缓缓的退了回来,身上几处淌着血,看见刘惜军站在旗下,身边几十名护卫,他冲过来问:“来者是不是守备军刘都尉?”刘惜军急忙回应:“是我,你是谁?” :“我是近卫军先锋官周飞,我们指挥长让我见到你说一声,感谢贵部救援,不过为了安全,陈指挥长会在大部队突围,匪军大乱的时候,从其他方向撤离,让我告知大人。烦请大人尽量多拖住匪军的主力,给指挥长及其他将领争取时间。”周飞喘着粗气沙哑着说,不时的剧烈咳嗽几声。 :“从另外的地方撤离了?从另外地方撤离?”刘惜军像是没听清楚一样重复了几遍?:“我军接应的队伍一万人,近卫军还有一万多人,他不和大部队一起突围,他自己撤离?”刘惜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这么愚蠢的主将吗?整个湘水境内全是荡平军的势力,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撤离又能跑出多远? 李志勇听见周飞这样说,怒道:“都尉,既然他们不知好歹,那我们就不要管他们了,我们自己要想办法闯出去啊。”刘惜军暗暗咬着舌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周飞,你们近卫军冲出来多少人啦?” :“应该闯出来不少,后面的估计也突不出来了,你看。”周飞指了指远处的火把。 隐隐约约中,看的出火把下近卫军的盔甲越来越少,慢慢的消失在漫天的匪军刀光之中。 :“李志勇,收拾人马,堵住这个缺口!”刘惜军大叫。 :“周飞,你们近卫军现在谁做主?” 周飞四下观望:“我不知道。” :“你去!你立刻去整顿你们近卫军的人马,原地待命,等我通知!不服从命令者,杀无赦!”刘惜军顾不上两军关系,凶狠的下达命令。 周飞是员猛将,但不是无脑之人,他自然也明白两军合作,主将一人,此刻必须听从一个人的命令,守备军敢于深入敌后接应本部突围,这是舍命的人情。 :“诺!”周飞大声应答,转身向近卫军的队伍跑去。 第191章 包抄 :“李志勇,把你部人马和陈利镇的人马集中起来,现在,你必须守住这个缺口至少两个时辰,能不能做到?”刘惜军大声交代。 :“都尉,我一定会守住缺口!”李志勇冲前几步,砍倒一个趁黑偷袭的匪军,顺手把手臂受伤的守备军士兵拖了回来。同时抓过身后扛旗的士兵,站在旗下,大叫起来:“守备军,集合,守备军集合!向我靠齐。!”嘶哑的声音传递开来,守备军们开始一起喊:“集合,集合,旗下集合!”几十个火把都集中在旗下,吸引了守备军士兵的目光,陈利镇的部下不管不顾的都往这里涌来。李志勇的举动也引起荡平军匪军的注意力。:“这里有官兵的大官,抓住他!官兵大官,杀啊!杀!” :“盾阵!”李志勇大喊,他的部下持着大盾迅速围了过来,在他身后转眼工夫一个厚实的盾阵立了起来,大盾遮挡的严严实实,长枪斜斜的竖起,像一个巨大的钢铁刺猬,横在缺口处,挡住追兵的道路。李志勇站在盾阵前,手里举着战旗,哈哈大笑:“鼠辈们,老子在此,来!”身边的盾牌打开一个口子,李志勇大笑着走了进去。 无数的火把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延绵几里,追兵中响起无数命令:“冲上去!冲!” :“追上去!他们跑不了!冲啊!杀啊!” :“不要让他们逃了!冲啊!” 追兵狂潮般的涌了过来,士兵们疯狂的嘶吼着,咧着嘴露出黄黄的门牙,急促的喘息,眼睛血红,青筋绽出,脸上肌肉扭曲,像是看不见架在盾牌上的枪刺,拥挤着,攒动着,用自己并不宽厚的胸膛撞了上去,枪刺没入身体,鲜血迸射出来,惨叫声声中,还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将刀砍在盾牌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身子委顿下去,脸色挂着解脱般的神态,这一刻,他们像野兽一样,手中的刀枪就是他们的利爪尖牙,只想撕开对手,撕成碎片。 鲜血侵透了地面,慢慢的形成小河流顺着山坡缓缓流下,原本就践踏的泥泞道路更是湿滑,簇拥在一起的士兵们不断的摔倒,手上的刀不经意就切开了身边人的肉体,混乱中似乎大家都没有了痛感,吼叫着,奋力向前涌去,再被长枪刺翻在地。 远处的陈伟星面色阴沉,眼看着大军将近卫军团团围成瓮中之鳖,只待时机成熟一网打尽,却突然被营救出去,这种到手的胜利转瞬即逝的失落,让现在已经喜怒不动于色的陈伟星心里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 曹力站在陈伟星身边,似乎感觉到了陈伟星即将发作,开口道:“大王,近卫军跑不出去,那个方向只能往湘水城境内跑,他们既无粮草又无援兵,走不了多远的。湘水城内所有县城都在我们手上,他们在外面找不到任何粮食补给,跑的越快,越逃脱不了。” 陈伟星板着脸:“那也不能让他们脱离我们的视线,夜长梦多,只有尽早将他们消灭,才能安心!” 曹力指了指战场最激烈的地方:“大王,那个位置易守难攻,守备军既然敢守在那里,一定是朝廷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必须将近卫军救出去,他们没办法才这样兵行险招。守在那个位置的官兵肯定是抱着必死之心坚守,我们强攻的话伤亡很大,而且耗时更长,不如我们从两边绕过去,动作快一点,一样能缀上他们的队伍,他们以为冲出包围,只会顾的一路逃亡,我们一路追杀下去,反而能用更小的代价消灭他们。” 防守坡口的队伍是田原的部属,放走了近卫军,田原心中正是暗中懊恼,本来自从游昆仑和曹力拿下湘水城后,自己的地位就受到明显的威胁,若不是自己紧紧巴结着陈卫阳,这个地位早就保不住了,而此刻又放走了近卫军,这一下,估计陈卫阳都保不住自己了,田原的脸色一阵热一阵冷,心里也是上上下下的忐忑不安。 此刻听曹力这么一说,顿时像捡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跳出来请战:“大王,曹首领说的没错,我们从边上追杀,路程虽然远了点,但是路上赶一赶,两三个时辰也就追上去了,我愿带领部下用最快速度追杀过去!请大王准许。” 陈伟星冷冷的盯着田原,像一把刀,田原心里忽上忽下,唯恐陈伟星突然发难,脸上还强装镇定。:“好,既然曹首领愿意率军追击,最好不过,希望曹首领不要辜负荡平军十万兄弟们的辛苦。”陈伟星突然答应下来。陈伟星眼里真是越发看田原不顺眼,这家伙一点本事没有,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不过这是弟弟陈伟阳的派系,陈伟阳原本在义军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这时候怎么着也得给他留点面子。不管怎么说,弟弟毕竟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也罢,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否则事后追究责任,放跑近卫军这一个事情,就能砍了他的头。 田原立刻向陈伟星抱拳敬礼:“放心大王,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跑一个官兵!我会把陈卫虹的脑袋亲自提回来送给大王。”陈伟星轻轻点点下颚,也不言语。田原转身离去。 陈伟星看着纷乱的战场星星点点,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曹首领,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了,你也率部随我一起追讨官兵,只要能把这些军队彻底消灭,我们前方的路线,就有无限希望了。”陈伟星的眼光中,充满了野心与欲望。 :“遵令,大王,那这里我就留下几千人吗,将这些殿后的死士缠住就好了,其他队伍,全部追击。这一路还是要防止官兵狗急跳墙,拼死拼活呢。”曹力说的有些轻松,陈伟星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不一会儿,浑厚的号角声划破黑夜,战场上的喊杀声似乎突然就消失了。 第192章 中计 不一刻,荡平军又潮水般的退却,百米宽的坡口下留下一地尸首和重伤士兵。李志勇一身血水汗水,从盾阵中走出观察,荡平军的火把下,士兵们有序的向四周散去。 李志勇心中大喜,转身跑向后方。坡后百丈处,拥挤着无数的士兵,大家都默默的安静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几个士兵守在路口,看见李志勇,急忙迎了过来:“李千总,这里。” 李志勇随着刘惜军的亲兵赶到士兵中间,此处临时搭了一个帐篷,点着昏暗的蜡烛,刘惜军坐在椅子上,下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一身血污,神情焦急。李志勇无暇多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刘惜军面前:“都尉,匪军撤了。” 刘惜军一下站了起来:“好!匪军中计了!周将军,我们再等待一个时辰,等匪军主力走的更远一些,我们再杀个回马枪!等匪军明白过来,我们早已逃出生天!” 周飞脸上有些羞愧:“刘都尉,感谢贵军前来援救,我代表近卫军一万多的兄弟们,感谢救命之恩!”周飞站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刘惜军吓了一跳,:“周将军不可!拦住他!” 李志勇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汉子就贴着他身边跪了下去,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了一把,周飞跪下去,还没有来得及磕下去,后背就被扯住了。刘惜军闪身到他身边,用力扯住他手臂,和李志勇同时用力,一把将其拉起:“周将军,此举大大不妥,都是大夏军人,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刘惜军忙不迭的说道。 周飞也是爽朗性子,被拉起来后也不扭捏:“刘都尉,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命,我周飞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周飞唯命是从!” 刘惜军小声的笑了起来:“周将军,我们现在不能打,我们要跑,跑的越快越好,下一次,再来好好的与乱匪打过一场,我大夏军人,亦有热血胆气,莫非还怕了匪军不成!” :“好!刘都尉,我就喜欢你这脾气,下次征战,我愿归于麾下,闯阵破敌,我守卫军中也有的是好汉。”周飞眉眼飞扬,气宇轩昂,浑然不像刚刚打过败仗的样子。 李志勇看着这个爽利的汉子,也觉得喜欢起来。 周飞看着李志勇问道:“这位将军,刚才带队冲破包围的那位陈将军呢?” 李志勇脸色黯淡:“他已死于阵前。” 周飞张着大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砚,李砚!”刘惜军喊了两声。 李砚应声入内,孙燚陪在身边,两人神情轻松。 :“李砚,你骑兵该动身了。”刘惜军怜惜的盯着李砚:“刀兵无情,你这一去,千万要小心,纠缠住他们的骑兵就好,不要恋战。这里的地形我们不是那么熟悉,一定要谨慎!平安回来!” :“诺!”李砚也不多言,抿着嘴唇,脸上看不出丝毫畏惧。 孙燚送李砚出门,顺手整理着李砚的盔甲:“我叫你收集匪军的服装都收集好了吗?” :“收集好了。”李砚平视着孙燚:“我只是对付骑兵,打不过我也跑的了,你这里垫后,更要注意。我会尽快赶回来掩护你们撤离。” :“好啊,我的小命就交到你手上了。我死了,哼哼,笑笑整不死你。”孙燚嘴里说着凶,眼神里却满是牵挂:“大肚哥,一定要小心,虽然我知道你对付三千骑兵肯定不是问题。” :“走了走了,你要坚持到我回来啊。”李砚转身大步离去。 :“诶,诶,大肚哥,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啊,若是情势不妙,你们换了匪军服装,轻易的就能脱身,不要再回来寻我。知道吗?”孙燚紧赶了两步,贴在李砚耳边说道。 :“骑兵营,出发。”李砚理都没有理会,大步走了出去。 小柱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大肚哥,我听风旗已经派出四支小队,分别向西边和南边探查,一旦发现匪军骑兵主力,马上会将消息传递回来,我们安心在集结地等待就好。” 李砚拍了拍小柱子的肩膀:“小柱子,听风旗你带的很好,非常不错!” :“那是,师傅说我是他最厉害的徒弟呢。”小柱子笑笑的说,他的师傅,是李砚的父亲,李光奇。 李砚剑眉飞扬:“下次我见到父亲,一定好好的夸你。” 骑兵营牵着马,走出了百丈之后,远离战场,才上马一溜小跑的跑向集结地点。 :“李志勇,你回到你的位置去,还有时间休息一下,过一个半时辰后,我们开始反击突破。”刘惜军命令李志勇。 :“诺”李志勇转身离去。 :“等一下,四喜,你带人多拿一些吃食和李千总一起去,让兄弟们吃饱,等会才有力气厮杀。”四喜应了一声,点了几个人跑了出去。 盾阵里的士兵,充满戒备的看着匪军撤退,直到撤去甚远,士兵们才放松下来,战斗时候的热血沸腾,亢奋至极,现在突然放松心情,身体也随着松懈下来,身体一松懈,手软脚软,身上这里一条血痕,哪里一个枪洞,疲倦感和疼痛感同时冒了出来,好些人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子都是软的,又累又饿,嗓子眼里像是被粗沙来回摩擦过一样,说话都出不了声。 李志勇带着人送上吃食,大家伙狼吞虎咽的喂饱了自己,留下最前面的两排人监视匪军,其他人盔甲未卸,一头栽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有些人吃着吃着就坐着睡着了,嘴里喊着碎饼子,手里拿着半块饼子,睡着了。李志勇沉默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抓起饼子,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战场上,星星点点的火把已经散去,说明大部匪军都已经从侧翼绕大圈去追赶官兵,阵前只有一支还有些喧躁的队伍,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多少人,只是看起来半天队伍还是纷纷扰扰的,肯定也是乌合之众。 此时,听风旗的小队斥候们拼命挥鞭,向集结点狂奔而去。 第193章 破骑兵 一个时辰左右,天色开始有些许的泛白,视线还是很迷糊,李砚的骑兵营,以逸待劳,听见远处隐约的马蹄声,李砚挥挥手,率先骑上战马,将挂在马边的长枪“诡刺”抽出来握在手心,“诡刺”冰凉的枪杆与温暖的掌心贴在一起,冰冷也渐渐燥热起来。战马打着响鼻,前蹄敲打着地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似乎是一种挑衅。 众骑士纷纷抽出刀枪,眼神炙热的盯着斜前方,这个位置是李砚和小柱子一起选择的位置,在一个缓坡上一片灌木丛后面,隐蔽性好,视线也好,而且位置处于下方大道的侧面,从这里冲杀出去,正好利用下坡提速,可以直接将对面骑兵的队伍拦腰截断。 马蹄声轰隆隆的越来越近,转过山脚,一支骑兵蓦然出现在眼前,马上的骑士身着黑色盔甲,战马奋力扬蹄疾奔,看上去竟然是气势凶猛。李砚的眼睛骤然缩了起来,这是黑甲骑的甲胄,想想上万的黑甲骑莫名其妙的损失在这里,李砚的心里燃起一团怒火,他紧紧抿住嘴唇,手中长枪遥遥指向匪军骑兵,从胸口撞出一个字:“杀!“ 骑兵们夹动马腹,战马开始缓慢移动起来,不多时,战马从山坡上露出身体,轻巧的迈动四蹄,顺着山坡冲了出来,奔跑的频率越来越快,马背的起伏越来越急,杂乱的马蹄声慢慢的归于一个节奏,大地响起共同的声音:”轰隆,轰隆……”李砚挺枪一马当先,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战马的喘息声中听到战斗的欲望。 道路上疾驰的骑兵队伍顿时慌乱起来,有人继续纵马向前狂奔,有人又拨动马头改变方向,守备军的骑兵还在冲锋的路上,匪军的骑兵就乱做一团。 李砚冷冷的盯着匪军骑兵队伍混乱的位置,心里平静下来,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面前越来越近的匪军,匪军脸上恐惧的表情越发清晰。 “嗖”一声轻响,李砚长枪毒蛇般刺穿对面骑兵的咽喉,闪电般收回,再次刺出,对面一个手持长刀的骑兵才举起刀,细长尖锐的枪头穿胸而过,瞬间夺去他的所有力气,骑兵魁梧的身子在马上摇晃几下,摔落下来。李砚收枪同时枪杆一架,一刀剁在枪杆上,再一崩,战刀跳了起来,李砚顺手一甩枪杆,枪杆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抽在那个使刀骑士的胸腹部,那骑士胸口处明显的塌陷进去,猛然坠落下马。 片刻间李砚冲过敌方队伍,身后的战士们顺着他的方向撞了出来,将地方的骑兵长队斩断成两截,中间蓦然空白,只留下地上近百具尸体。李砚并没有停马,战马跑向前方,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身后队伍,在匪军骑兵惊恐中,再一次的撞进了后半截敌骑队伍中,坐下战马兴奋的嘶吼着,鼻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抑制不住的亢奋,不顾一切冲撞,李砚表情冰冷,手中长枪神出鬼没,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身后的骑士们奋力厮杀,将他冲出来的缺口撕成一个大口子,一息不到,再一次撕裂匪军骑兵队伍。 匪军的骑兵们开始四处逃散,李砚也不追赶,前半截的匪军队伍绕了一个半圈,向着李砚冲杀过来。李砚大喊一声:“箭簇破阵,跟上我!”一马当先向敌骑兵冲去,后面的队伍紧紧追随着他,迅速形成一个尖锐的箭簇阵型。敌军骑兵将领见对手不过千骑,却将自己的队伍冲的七零八落,怒不可遏。手持大刀恶狠狠地向李砚杀来,还未近身,一刀劈下,势如闪电,急如迅雷,李砚单手持枪将大刀架住,奋力一崩,双马交错之际,李砚左手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展臂一切,短刀切开敌将盔甲,从腰间一闪而过,鲜血如漫天飞雨飘扬。李砚头都没回,还刀入鞘,长枪飞舞,又将对面一骑刺于马下。守备军的骑兵就像一把刀子深深的刺入匪军骑兵中,李砚是刀尖,身后的骑士们是刀刃,几乎毫无阻碍的刺穿匪军队伍。 李砚带队再一次穿透敌军队伍,马蹄翻飞,泥浆四溅,又一次转过来,敌军如此不堪一击,骑士们热血沸腾,气势高涨,不等李砚冲前,已经呼啸着从他的身边掠过,李砚急忙追上去大声喊道:“留马不留人,留马不留人。”骑士们纷纷大喊:“留马不留人,留马不留人!下马不杀,下马不杀!”嘴上这样喊着,手下动作一点不慢,竖砍横削,左劈右剁,杀气腾腾。 匪军的骑兵彻底吓破胆子,四处逃散。守备军的骑兵们乘势追杀,一路上又有不少匪军被砍于马下。随着逃离的骑士背影越来越远,战斗很快结束,许多战马在战场上不知所措的溜达,又有一些战马站在主人身边无助的哀鸣。 :“打扫战场,盔甲,战马,能带走的都带走!动作要快!快!”李砚的身后牵着三匹战马,大声命令。 骑士们打了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大获全胜,收获满满。一千一百骑兵大败三千骑兵,自己减员不过两百,缴获黑甲骑精良盔甲一千三百多副,战马九百多匹,这种战绩,足以吹牛好几年。 骑士们收拾好缴获的盔甲军械,牵着无主的战马,慢慢集中到李砚的身前,他们昂首挺胸,眼神里充满了敬仰和钦佩,这一场大胜,让他们真正见识到这个年轻营正的本事,也让他们从心底开始真正的尊重这位营正。 :这战打的不错,大家平安回去。回去请你们平武城内喝酒。”李砚的目光从骑士们敬佩的眼神中掠过。 骑士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营正,是请我们喝花酒吗?” 骑士们哄然大笑,李砚也忍俊不禁的笑了,眉毛斜飞,眼角上挑,说不出的英姿勃勃。 初升的太阳跃出云层,金色光芒照在骑士们的盔甲上,熠熠生辉。 :“走,支援其他兄弟们。”李砚调转马头,拍马就走。阳光照在身上,金光闪闪,仿若神只。 第194章 反击 骑兵溃散,不多时消息就传到陈伟星耳朵里,志得意满的陈伟星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还没有恢复,更难受的事情又发生了,全力奔袭了一个多时辰,尚没有追上官兵的踪迹,后面又有探子来报,说是官兵又杀了一个回马枪,近卫军和守备军主力又从坡口处重新杀了回去,此刻正往西北方向脱离,而此刻自己的军队全在往西南方向追击,居然是渐行渐远。莫非到口的肥肉要飞了?陈伟星赤红双眼,眼角隐隐抽动,他看着手中的舆图,官兵主力逃脱的方向,这个方向,他们是要往平武城撤退,而此刻这个方向,除了湘水城内还有一万军队,再没有其他可以拦截的队伍。 曹力听闻官兵杀了一个回马枪,也是大吃一惊,立刻下令队伍停止前进,自己调转马头向陈伟星处疾驰而来,远远就看见陈伟星面色沉沉的样子,曹力心里不由忐忑起来,之前让军队兵分两路追击官兵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本想再立奇功,而现却不料官兵尽如此狡猾。 陈伟星红着眼盯着曹力:“曹首领,想来你也得知官兵突围的消息,你看看,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弥补?” 陈伟星杀机肆意的眼神让曹力感觉到危险,自从自己和游昆仑献计拿下湘水城后,几个首领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他明显能感觉到陈伟星又想利用他,又在防备他,只是陈伟星表面上还是做的还算公道公平。曹力即使有这种真切的感觉,却也无能为力。 :“大王,要不,动用湘水城的守军,只要能挡住官兵一个时辰,我们就能追上他们的尾巴。”曹力想了又想,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陈伟星从咽喉深处挤出话:“你知道湘水城一旦有失,会对我们造成多坏的影响吗?” 曹力也知道湘水城的重要性,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王,湘水城内还有主力一万多,其他零星的归附势力好几千,只要抽出五千人马挡住片刻,我们就有希望将近卫军和平武守备军一举歼灭。如此我们可以顺势拿下平武城,两城在手,我们向南可以直取舞阳城,获取出海口,又可以西取南宁,桂平,到那时候,整个大夏的南方都成为我们的地盘,大王,届时,天下可期啊。” 陈伟星眼中的杀机缓缓散去,天下可期几个字让他恢复了理智,这时候他隐约看见高高在上的帝座。 :“好,依你所言。我立刻派人通知湘水城。”你现在带领军队追赶官兵,全力以赴,不得有误。否则,别怪军法无情。”陈伟星说完这些话,又俯身靠近曹力小声说:“曹当家的,现在军心有些乱,我说话重一些,不要见怪,你辛苦一下,千万不能让他们逃了。” :“是,大王,我立刻带兵追击官兵。绝不会让他们逃脱。” 曹力转身上马,身边的亲兵围了上来,曹力面无表情的说道:”通知下去,全军跑步追击。”亲兵们散开去通知各个首领。不一会儿,队伍开始乱糟糟的跑动起来。 李志勇开路,防守在坡下的匪军根本没有料到官兵反扑,领头的首领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道从眼角到嘴边的刀痕显得格外狰狞,他迎向冲下来的官兵,大声吼叫着:“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挡住!” 匪军们接连打了几次胜仗,正是气势如虹,官兵不过如此,老子一刀砍下去,他一样要开膛破肚,断手断脚,有甚可怕,甚至还有些官兵胆小如鼠,两军交战,连刀都握不稳,这种货色,又怎么是老子的对手。匪军们面对冲下来的官兵,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勇猛的迎了上来。 官兵和匪军瞬间就纠缠在一起,官兵要尽快突破防线,闯出生路,匪军则竭力抵抗,半步不退,寸土不让。李志勇再一次感受到荡平军的顽强,大刀上下翻飞,刀下已然倒下数人,却寸步未进,砍倒一个,又有一个不怕死的顶了上来,杀红了眼的匪军见到李志勇凶悍勇猛,竟然同时扑上四五个人,三把刀,两支枪,也不防守,只对着李志勇大肆砍杀,两支枪像黑夜里的蛇吻,突兀又阴狠,李志勇一时间陷入包围中,尽然不能脱身,转眼间腰间血花见溅开,左臂连同护手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裂口,鲜血淋漓。李志勇也杀出火气,面对砍向头顶的一刀,他只是偏了偏头,长臂舒展,一刀刺向对手的脖颈,两刀同时落下,李志勇捅穿了对手的脖子,自己的肩膀上被重重的的砍了一刀,盔甲挡住刀口,却挡不住凶狠的力度,感觉左肩骨头都发出一声脆响,似乎断了。李志勇还强忍着疼痛,眼见一支长枪又向他的大腿刺来,当无可挡,无奈向后跳了一步,一脚踩在地上的尸首,身子失去平衡,摔了下去,眼睛余光看见几道雪亮的刀光划过,却也无法抵抗。 :“呛啷”一声脆响,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浇在李志勇脸上,李志勇没有等来刀口入身的疼痛,睁眼一看,刘惜军持刀挡在他的面前,对面三个乱匪脸色苍白,抱着断肢向后退去。一只断臂掉落在自己身上,李志勇捡起来往边上一丢,转身奋力从地上爬起,气喘吁吁的喊道:“都尉,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刘惜军冷静的挥动长刀,刀光凌厉,接连劈倒两个乱匪,头也不回的说:“我特么的来迟半步就要给你收尸了,你还敢吼我?”李志勇不管刘惜军的言语,站到他的身边,一边帮他招架,一边对着四面乱喊:“刘四喜,刘四喜,你死哪去了?” :“我在这里啊,等我啊,我就过来了。”声音从乱糟糟的砍杀声中传出,似乎还有十几步远。 匪军的头目奋力一刀,将一名官兵砍翻在地,白白的脑浆从头盔中流了出来,头目刀换左手,用力的甩了甩发麻的右手,这头盔太硬了,震的手发麻。他凶狠的看着四周,官兵越来越多,自己的兄弟越来越少,山坡上还陆陆续续的有官兵向下冲来,这一刻他也知道是被官兵欺骗了,官兵的主力根本就没有逃离,只是躲了起来,而这里,就是他们最终的突围方向。 匪军头目抹了把脸,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今天一定是要战死在这里,很快就能和饿死的妻儿见面了。他眼神里没有一丝后悔畏惧,无情的掠过战场上的厮杀,他发现盔甲与众不同的刘惜军,看来,那是官兵里的大官,那就让他陪我一起上路。匪军首领右手顺势拔起地上的半截短枪,脸上挂着解脱般的轻松,绕过身边的缠斗,大步向刘惜军奔去。 :“拿命来!” 第195章 刘惜军重伤 刘惜军正举刀架开对面砍下来的一刀,顺势将刀身向前一送,刀刃划过刀刃,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正正削向对手握刀的手指,对手忙不迭的丢刀收手,冰冷的刀刃瞬间从他胸口一掠而过,匪军低头惊恐的看着胸口的一道深长的刀口,鲜血哗啦一下涌了出来,涌过他试图捂住伤口的手掌,匪军手忙脚乱的倒了下去。 匪首的一声大喝炸响在刘惜军耳边,刘惜军根本来不及转头看,身子猛地一扭倒向地上,手掌在地上用力一撑,又跳了起来,那匪首偷袭来的一枪刺了个空,正在回手收枪,枪头与刘惜军的盔甲摩擦,溅出几点火星。匪首右手抽枪,左手一刀冲着刘惜军的腰间斜劈下来,又快又狠,刘惜军长刀奋力一撩,将匪首的刀撞的荡了起来,匪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惜军的身手如此矫捷,刘惜军战刀已经划至他的面前,匪首慌忙向后撤了一步,身子突然倾斜,踉跄了一下,刀锋几乎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匪首站定身体,摸了摸鼻子,鼻尖上居然绽出了细细的血珠。匪首的眼神变的血红,他咧着嘴,伸出黄白的舌头舔了舔手指,左手长刀指着刘惜军,狞笑着喊道:“砍死那个当官的,赏银百两,娘们一个!” 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抽空了,一时间打斗声都停了下来,无数贪婪凶残的眼光顺着刀的方向看向刘惜军,炙热的眼神几乎点燃空气,几乎同时,附近至少有十几个匪军丢下对手,义无反顾的向刘惜军扑了过去。匪首的身形隐匿其中,他紧紧握着手里的断枪,刘惜军的盔甲挡得住刀砍,却未必能挡住枪刺。 匪军野兽般的冲向刘惜军,战场气氛立刻变得灼热,短短一瞬间,刘惜军和李志勇两人就被牢牢围在中间,两人背靠背的站住,十几把刀劈头盖脸的剁下,两人手忙脚乱的招架着,尽量避开要害,实在躲避不开的只能侧侧身子,让刀锋砍的盔甲乒乓作响。 李志勇眼眶欲裂,疯狂的舞动着手中长刀,用自己壮硕的身体帮刘惜军抵挡乱刀,身上的盔甲叮当乱响,不知受了多少处伤,匪军们肆意的叫嚣着:“他们不行了,他们扛不住了,砍死他们!砍死他们!”匪首紧紧盯着刘惜军盔甲腹部的一个裂口,断枪悄无声息的刺了出去,刘惜军此刻只来得及应付漫天刀光,一时竟没有察觉危机悄然近身。 匪首眼前一亮,向前跨进一步,手上的断枪又准又狠的刺向刘惜军的腰部。枪尖轻轻颤动,急不可耐的欲噬肉饮血,冰冷的枪尖瞬间刺入刘惜军的身体,刘惜军心生警兆,却已无法避开,他只能顺着枪尖刺进来的方向猛地一扭,枪刺割开血肉,却无法深入。 匪首心中暗叹可惜,这一枪要是扎的实在,刘惜军此刻已无半点抵抗之力。想想能杀死官兵的一个大官,匪首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他努力维持手上的稳定,再一次躲在人群中寻找机会。 刘惜军感觉到腰上受伤颇重,黏糊糊的血液顺着腰部流过大腿,小腿,半边身子有些麻木。李志勇还在大喊:“刘四喜,你特么的在哪里,还不滚过来!?”刘四喜背上被砍了一个口子,右小腿被铁棒砸了一下,似乎骨头都断了,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一点力气,全凭这一股气向李志勇叫喊的方向挪了过去,刘惜军闯入敌军的时候太快了,他和亲卫们根本没有来得及跟上,眼前就失去了刘惜军的身影,刘四喜眼神迷乱,看见身边一个穿着相同盔甲的士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指了指前面:“都尉,都尉,都尉在那,去帮忙。” 孙燚带领八百重甲守护在队伍最后方,掩护队伍撤离,半天队伍都没有冲杀出去,他觉得纳闷,挥手喊来大柱子:“柱子哥,情况不太对,撤离的动作太慢了,你去前军看看发生什么情况。”大柱子全身蒙在重甲里,闷声闷气的说了个好,转身向前方跑去。 刘惜军越来越虚弱,手里几乎握不住刀,他觉得力气随着腰间的血液流出而缓缓消失,脸色煞白,汗水沁透了全身,视线越来迷糊,似乎天要黑下来了。李志勇也已经不复勇猛,精疲力竭的挥舞着长刀,有时候对面的刀砍下来,自己也没有力气去阻挡,低头弯腰,任由战刀砍在身上,他几乎绝望了。其实站在战场高处观看,此时的匪军所剩不足几百人,被官兵围着一顿乱砍,偏偏刘惜军和李志勇,刘惜军的亲卫队幸存的几个人,又被这几百人包围在中间,脱身无门。 大柱子一眼就看出危机所在,顾不上多想,盯着刘惜军的方向,大步冲刺起来,像是最初在许家学院里大钟先生教的那样,每一步都实实在在的重重踏在地上,再借助地面的反震继续向前猛冲。这时候战场上出现一种诡异的现象,一个巨大的身体,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盔甲,背上背着一根巨大的棒子,像一只横冲直撞的野牛,踏着厚重的脚步,极速地在乱兵之中撞出一条直线,不管前方是敌是友,全部撞的飞起,直线的尽头,是包围圈中的刘惜军。 刘惜军终于抓不住手中的刀,不知道哪一次的碰撞中脱手而出,他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一个沉重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依稀听见遥远的呼喊声:“都尉,起来,都尉,都尉。”他感受到大地的震动,像什么,像什么野兽冲过来了。他渐渐失去意识。李志勇合身伏在刘惜军身上,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刀,棍,胸腔里闷闷的喘不上气,咽喉里有滚烫的液体流出。 匪首见到刘惜军倒下,欣喜若狂的大喊大叫着:“官兵主将死了!官兵主将死了!砍下他的头,砍下他的头!”声音嘶哑的像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伴随着他的叫喊声,脑后传来一阵沉重的不像人类的脚步声,他转头欲看,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的撞在他的腰间,:“卡擦”一声脆响,他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身体四脚朝天的腾空而起,像是要拥抱天空,他竭力的想翻过身子,全身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半空中身体僵硬的直直落下,重重的的落在谁的头上身体上,再无声息。 大柱子凶猛的闯进人群,一眼看见伏在地上的两人,也不多话,右手从背上抽出长柄狼牙棒,向四周用力一抡,刀碎,枪断,血肉横飞,人仰马翻……周围瞬间空白一大片,大柱子将手中狼牙棒对着人多的方向猛地丢了过去,如一阵狂风呼啸,顿时砸翻了三四层人群。匪军也好,官兵也罢,大家都直愣愣的看着凶兽一样的大柱子一手抓起一个人,转身就跑,又是生生撞出另一条无遮无挡的空白直线。 匪军们似乎都吓傻了,大柱子生猛的表现,让所有人顿时失去斗志,本来也已精疲力尽,此刻更是颓靡,官兵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杀啊!”惊醒了周围众人,官兵们看见那一身明晃晃的超大号盔甲是守备军盔甲式样,一时间精神振奋,刀枪棍棒齐下,剩余的匪军顷刻间扑入尘埃。 大柱子提着两人疾奔,两个人的血哗哗啦啦的流淌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第196章 伤亡惨重 :“军医!军医!救人,快救人!”大柱子回到自己阵地,惘然四顾,大声的嘶吼着:“军医呢!军医!都尉受伤了,军医!” 近卫军的周飞瘸着一条腿,一拐一拐的跑了过来,手里拖着一个眉清目秀,惊魂未定的年轻人:“我这里有个军医,让他看看,让他看看。”大柱子提着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提着。短短一会儿,两人身下都流出了一汪的血。 年轻人脸色更是慌张,四处看着:“找个干净地方放下,找个干净地方。卸甲,卸甲。”周围士兵手忙脚乱的翻出一顶帐篷铺在地上,大柱子轻轻的将两人放下,粗大的手指灵活的跳动着,将两人身上的盔甲卸下,露出两个满身血水的人。 :“把衣服撕开。来两个人,烧水,烧热水,多烧热水,干净的布条去用开水煮开,多准备些。”年轻人虽然脸色慌张,但是说话清晰,细长的手指更是稳定,轻轻揭开刘惜军身上破破烂烂的内衣。刘惜军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身上大大小小七八处伤口还在渗着血水,年轻人仔细检查了伤口,又摸了摸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个失血过多,只有腰间一处枪伤比较严重,不算大事。”转身又去检查李志勇,李志勇陷入昏迷中,咬牙切齿的还在嘟囔着什么,他身上的伤基本都在背上,半边后背都是青黑色,似受过多处重击,刀口十几处,也不算大碍,但是左臂上一刀,切断了他的手筋,右小腿处胫骨骨折。年轻人仔细查看了他的手臂,良久后摇摇头:“这只手算是废了,以后拿不了东西。有些内伤,需要长时间的疗养休整。” :“热水呢?热水还没有来吗?” :”来了来了。几个人捧着热水盆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一众人凝气屏息,看年轻人处理刘惜军和李志勇。清洗好伤口,年轻人从腰间掏出一个皮囊,翻出两个小小的药瓶,谨慎的将其中一瓶的药粉倒在伤口上,随后包扎起来,伤口似乎就不再流血,好了,这个每三天换一次药,伤口半个月就好了。不过失血过多,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吃好点”年轻人自信的说。 处理好刘惜军,年轻人又开始处理李志勇的伤口和腿骨,手脚麻利的处理好一切,从另一个小瓶子里倒出一小粒碧绿色药丸,一脸的舍不得:“把这药丸用温水化开,给他灌下去,治疗内伤,不过这个人伤好之后不能干任何体力活了。” 刘四喜在几个亲兵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过来,见到躺着的刘惜军不省人事,顿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几个亲兵脸上也愧疚不已。年轻人轻声诧到:“别哭了,让他好好休息,伤好了还是一条好汉。休养时间长一点,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最多就是阴雨天酸痛一些,没事,当兵的,皮厚的很。” 大柱子看着年轻人处理好伤员,急忙向后方跑去,孙燚还在等着消息,听闻刘惜军李志勇重伤,脸色大变:“柱子,帮我顶一下,我去看看情况。” 谁都没有想到,留下来防备的匪军居然这么凶悍,这一战打了近半个时辰,这不但给守备军和近卫军带来不少伤病,还减少了撤离的时间。而且,刘惜军受伤,李志勇受伤,陈利镇阵亡。守备军后面的路,谁来指挥呢。 孙燚赶到前方,周飞也才处理好腿上的伤口,走路还是一拐一瘸,何斌伤的不重,脑袋上挨了一棍,到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守备军中,居然只有孙燚一个健全的囫囵人。 :“你去帮忙查探一下,守备军这一战伤亡多少,动作要快,能够自己行走的人有多少。”孙燚抓住刘惜军的一个亲兵吩咐道。亲兵应声离开。 :“周将军,现在刘都尉受伤,李千总和何千总受伤,能指挥守备军的只有我了,你们近卫军是否愿意听从我的指挥?你们还有多少能战斗的士兵,多少能自己行动的士兵?”孙燚也没有时间商量,直截了当的对着周飞问道。 周飞没有和孙燚打过交道,但是他也知道孙燚将是负责殿后的最后八百重甲的指挥,知道刘惜军很器重他,更知道此刻只能有一个指挥的声音,而孙燚比他更熟悉环境,路线,也不与他争辩:“孙将军,我近卫军愿意听从指挥。” :“好,周将军,立刻清点人数,准备撤离,我们时间不多了,匪军最多两个时辰能赶回这里,孙燚掏出舆图:“两个时辰后,我们至少要在这个位置才行,这里才有适合防守的地形。”孙燚指着一个叫做松石山的地方,大概有二十里地。:“两个时辰能到这么远?”周飞盯着舆图质疑道。 :“周将军,不是能不能,是一定要到,否则这里被堵住,我们就只能跳武江了。”孙燚严肃的说:“必须要到,死也要死在那里。” :“行!我们近卫军一定在两个时辰内到达这里。”周飞表情严肃的应道。 边上跑来一人:“禀告周将军,我部有能战之士一万两千人,轻伤员一千三,重伤员五百,战死一千一。” 刘惜军的亲兵也跑了过来:“孙营正,我部此战重伤六百,轻伤四百,阵亡七百。现在还有能战者五千多,骑兵还没有回来,算上骑兵,大概六千多人。” 孙燚点头:“给一刻钟时间,处理士兵尸首,整理装备,一刻钟后,准时出发。” 孙燚定了定神;“回去路上照顾好你们都尉,紧紧跟着他,这是战场,容不得一点疏忽。还有,刚才那一战你们也看见了匪军有多拼命,千万不能忽视!”孙燚同时对着两个人说。 亲兵连连点头。 :“去!”孙燚对着亲兵说。:“等下,周将军,你那个厉害的军医借给我们用几天,照顾照顾都尉。”孙燚转头对着周飞说道。 :“行,借给你们就借给你们,怎么说刘都尉也是为了近卫军受了伤。”周飞毫不犹豫。 :“好,那就这样,行动,一刻钟后出发。所有轻重伤员都要带上。“孙燚严肃的说 第197章 撤离 孙燚心思重重的回到营帐,看着躺在营帐里人事不省的刘惜军和李志勇,刘惜军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嘴唇都是浅青色的,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整明他还有一气尚存,此时这一张脸,所有的曲线都那么柔弱,哪有一点平日里的顾盼飞扬,威风自信。 孙燚定定的想了一会,转身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殿后队伍里,大柱子愣愣的坐在地上,手里提着士兵刚刚给他送回来狼牙棒,无意识的随意舞动。孙燚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大柱子眼前一亮:“阿蛮,都尉没事?” :“没事,那家伙又奸又坏,能活千年。” 大柱子点点头,好像放下一番心事。 :“柱子,守备军里没人带队了,我要回去带队,这里垫后的活,要你来做了。”孙燚也没有客套,对着大柱子说道:“现在就你和我了。” :“嗯,我守在这里!”大柱子一口应承。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阿蛮,帮我把我弟弟好好带回去,行吗?” 孙燚用力的拍了拍大柱子手臂:“放心,不光是他,你也要和我回去。之前我和李砚说好了,他的骑兵任务完成,就会回来协助我们撤退,你要相信他的实力嘛,大肚哥别的不会,打仗还是有两下子的。” :“嘿嘿,嗯!”大柱子憨厚的点点头。 :“柱子哥,你守在这里,两个时辰后,无论敌军来不来,你都要撤退。”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孙燚和大柱子都知道,若没有人配合,他们这八百重甲士兵不可能有机会在匪军包围中有机会脱身的。现在,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砚的身上。 孙燚心里暗暗叹气,起身拍了拍大柱子的肩膀:“柱子,活下去!” 大柱子和八百重甲看着官兵们在号令声中开始撤退,嘈乱中声音渐渐远去,等最后一个背影从远处的山坡消失,刚才厮杀声震天响的战场沉寂下来,若不是战场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空气中充斥着浓烈腥臭的血腥味道,这似乎也是一个宁静的清晨。八百重甲兵安安静静的坐在坡口,重甲整整齐齐叠放在身边,仿佛被遗弃的孩子,在宁静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恶战。 日头缓缓升高,突然大地有轻微的震动,震动越来越烈,隐约中听见马蹄声,大柱子站起身,阳光在他身后留下巨大的影子,他宽厚雄壮的背影,给重甲士兵们带来莫名其妙的安心。遥远的地平线上,露出一面红色旗帜,旗帜后面跳出一名骑士,骑士的身影越发清晰,从他背后,涌出一片骑兵,鲜艳红旗在风中招展,一个大大的“李”字闯入大家眼中。 马蹄急促的敲打着地面,也敲打在众人心中,大柱子会心一笑:“兄弟们,李营正来接我们了。” 有个士兵怀疑的问道:“后面会不会有追兵?” 大柱子憨憨的回答:“骑兵的马蹄声急却不乱,怎么会有追兵呢?认真看,很多战马是空的,那肯定是缴获的战马,李营正和匪军骑兵交过手了,这是大胜而归啊。” 骑兵营的轮廓更加清晰,士兵们发现,果然有许多战马上空无一人。士兵们顿时激动起来,议论纷纷:“真的真的,有好几百匹空的战马。” :“瞧他们的气势,也不像打输了啊。” :“太好了太好了,这么多战马,足够我们撤离了。”…… 说话间,骑兵倏然而至,李砚勒马翻身跳了下来,大柱子迎了上去。 :“柱子,怎么是你在这里,阿蛮呢?”李砚仰视着大柱子。 大柱子俯视着李砚,又觉得不合适,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刘都尉受伤了,李千总和何千总都受了伤没有办法指挥队伍,阿蛮去带队撤离了。他交代我在这里垫后。他说你会来的。” :“刘都尉受伤了?很严重?他怎么会受伤?”李砚的眉毛斜斜翘了起来。 大柱子摸着头:“突围的时候匪军抵抗很激烈,刘都尉着急了,亲自冲进战场,结果人家看他是当官的,都想弄死他。结果就受伤了。” 听大柱子这么说,李砚一时都无语。愣了愣神:“兄弟们伤亡很重?” 大柱子点点头,脸色黯淡的说:“我听说死伤将近两成,近卫军也伤亡几千人。” :“走多久了?”李砚抿了抿嘴唇。 :“没多久,半个时辰左右。你回来路上看见匪军吗?他们距离多远?”大柱子追问道。 李砚眼角挑了起来:“怎么才走这么点时间?这才能走多远?斥候说匪军距离只有十余里地了,最多一个时辰就到了。不行不行,这样时间不够。” :“柱子,刚才和匪骑兵打了一仗,缴获了了几百匹马,现在我把马给你,你们撤退的时候可以用上。我和兄弟们再去骚扰骚扰匪军,尽量拖点时间。”李砚说着话,回身招了招手,骑兵营的战士们早已经将战马集中起来,见李砚招呼,把战马赶了过来。 李砚用力的在大柱子胸口锤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他:“柱子,好好活着,等我。” :“嗯!”不善言辞的大柱子看出李砚眼中的担心:“放心,我们顶的住。” 李砚转身走到战马边,翻身上马,对着骑兵营的兄弟们喊道:“大军刚刚撤离,匪军紧追其后,距此不过十里,兄弟们,我们是骑兵,能不能让匪军轻易的追上来?” :“不能!”众将士大声喊道。 :“好,伤员留下,其他人,跟我走,我们去袭扰匪军,不能让他们那么痛快!”李砚轻夹马腹,擎旗的雄壮士兵跟在他的身后,战旗猎猎。 十里外,荡平军的士兵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麻木的迈动脚步,深一脚浅一脚跑着,耳边不断响起大大小小军官们的喊叫声:“跑起来,跑起来,官兵就在前面,快点,跑快点!”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地,身上几乎都没有丝毫力气。 曹力骑着马看着队列中的士气,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远处一骑飞奔而来,嘴里大声叫着:“敌袭,敌袭。”士兵们顿时乱做一团。 第198章 千骑挡路 曹力冲上前,拦住骑兵:“哪里敌袭?多少人?” 骑兵惊慌失措,依旧扯着嗓子喊:“敌袭,骑兵,骑兵!!” 曹力一鞭子重重的抽在骑兵身上:“别喊,多少骑兵?” 骑兵神色慌乱:“骑兵,骑兵,上千骑兵。” 曹力脸色一下变得凶狠起来,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一千骑兵你喊成这样,一千骑兵你特么的鬼喊鬼叫什么,有那么可怕啊,啊,信不信老子让你去打头冲锋?” 骑士连着挨了几鞭子,又不敢躲闪,只能强忍着疼痛。 追击的队伍停了下来,后方驶来一骑:“曹首领,大王问为什么不前进了。” 曹力向后眺望,远远的陈伟星一簇人似乎也在张望:“回去禀告大王,说探子回报,说前方有骑兵来袭,我部正在戒备。” 曹力骑马向队伍前面跑去,队伍里有些骚乱,曹力喝令手下:“队伍保持警戒,继续前进,来犯之敌不过千人,怕什么?” 士兵们强打起精神,队伍再一次蠕动起来。 行不多时,前方地平线上露出一线骑兵,曹力的队伍又开始混乱起来,曹力也着急的向后退去,一路大声喊着命令:“戒备,戒备,准备迎敌。”军队开始散开,结成防守阵型,前军几千人马同时行动起来,像一条长蜈蚣瞬间膨胀,变成一只戒备的刺猬。 骑兵并没有如曹力预计那般展开暴风骤雨的袭击,反而是刻意的控制马速,徐徐向前逼近,直至军阵前方百丈来远,停下脚步,沉默的注视着匪军,看不清士兵的脸,那一杆旗,在风中摇曳,鲜红的颜色如愤怒的兽瞳,无情的注视猎物。凝重又冷冽的气息顺风飘了过来。 匪军士兵们死死抓住兵器,绷紧肌肉,全神贯注的等待着骑兵的冲锋,野地里的骑兵冲锋,即使匪军人多势众,也会遭遇极其严重的伤亡。死亡的气息萦绕在阵列里每一个人身边。 曹力心中暗暗叫苦,骑兵半天没有动作,他立刻就明白了骑兵的目的,他们根本不是单纯了战斗的,只是为了迟滞自己队伍追击的速度,这里耽搁的时间越长,官兵逃亡的越远,若是自己不能及时缀上官兵的尾巴,湘水城派出的五千兵马组成的防线,阻止不了官兵的突围,到那时候,这一场战的后果只会是自己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曹力的脸色变幻,眼神越发阴冷坚硬,不能再等下去了,陈大王在背后看着自己的举动呢,传令兵已经三番五次来催促自己立刻行动。那么,只有用人命去打通前进的道路。 曹力阴沉着脸,下达进攻的命令。 前军五千人马收拢阵型,又变作几个方阵,阵中战鼓擂响,踏着鼓点,方阵向前逼迫。 骑兵纹丝不动,李砚面无表情的盯着正踏步而来的步兵战阵,刚才这耽搁的时间,又为官兵赚取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匪军的指挥官脑子不太好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目的。 战鼓声逐渐急促,步兵阵加快了速度,四个方阵居然开始向两边斜插,李砚不屑的笑了笑,眼里全是讥讽,想什么呢,还试图包抄自己吗?几个方阵能挡住自己的骑兵冲锋?也就是现在天气潮湿,弓箭的弓弦受了潮,软弱无力,否则,自己的骑兵来来回回的骑射几个回合,就能让这支步兵彻底瘫痪在这里。骑兵啊,果然是是战场之王。李砚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组建最强大的骑兵的想法。 步兵阵列靠近了许多,已经能看见匪军脸上形形色色的表情,愁苦无奈,面如死灰,视死如归,兴奋不已, 如人生百态。 李砚举起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个圈子,手掌一并,坚定的指向正前方的军阵,嘴里淡淡的喊出:“冲!” 骑兵的队伍开始移动,嘈杂的马蹄声与战鼓声乱成一团,很快就听不见战鼓之声,只有马蹄踏出的坚定的韵律。一往无前的韵律。 骑兵一条线的发起冲锋,在极速突进中迅速的变换阵型。李砚一骑当先,两骑落后两个马位,护卫他两侧,再后是三骑并排,五骑成列,一个三角冲锋阵型,李砚就是箭头上最锋利的那个点。匪军步兵战阵里,士兵惊恐的眼神中骑兵无限扩大,如席卷而来的风暴,带着狂暴毁天灭地的气息,瞬间冲破防线,当先的士兵被撞的四处飞开,又撞倒其他的士兵,翻倒在地的士兵还想撑起身体,沉重的马蹄无情的践踏下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战场中震耳欲聋的各种声音都遥不可及,身体骨头粉碎发出的脆响,清晰可闻。 李砚甚至只来得及甩出一枪杆,前面就空无一人,他策马向前继续奔跑,直到第二道阵线前,才缓缓划过一道弯,带领身后的骑兵从空档中绕了出去。骑兵无声又蛮横的破阵,让匪军队伍鸦雀无声。骑兵绕到一边,又转身,虎视眈眈。 曹力这下无可奈何,用人命推,也推不出前面的路,他亲眼看着一个五百人的步兵阵眨眼间成为一地尸首,而骑兵完全没有损失,因战马摔倒在地而受伤的几个骑士,也顺手就被骑兵捞上马,顺顺利利的离开。一兵一卒未损,只不过留下几匹伤马。 在曹力无奈的眼神中,一匹伤马从战场中爬了起来,伤马原地抖动抖动身体,甩甩鬓毛,啾啾的叫了几声,像是在埋怨。远处骑兵里几匹战马咴咴的长嘶,伤马转身看看,似乎高兴起来,一边咴咴的叫着,迈动四蹄,所有的匪军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看着一匹伤马一瘸一拐又欢欣快乐地踢踢踏踏地向骑兵跑去。曹力的眼神暗了下去,这样一来,匪军的斗志全无。 曹力骑着马,有些垂头丧气的向陈伟星处跑去,迎面就是陈伟星不怒自威的刻板表情。 不等曹力说话,陈伟星冷冷的说道:“不要顾骑兵了,全军继续追击,骑兵突袭,各部自行阻挡,不来就不要管,我就不信了,我几万人还能被千余骑兵困住!下令,不顾一切,不顾生死,必须给我追上去!违令者斩!” 很多时候,人心就是这样变狠的。至少在今天,让所有的荡平军都知道,乱世中,个人生死,听天由命。 队伍的速度迅速快了起来。李砚的袭扰,只能杀伤一些人命,却不能阻挡军队洪流。 第199章 脱困 匪军不计代价的开始行军,无论李砚怎么攻击,他们就是不再停留或者反击,被攻击到的时候,就拼一下,拼不到认命。拼死一个骑兵有赚,这样一来,骑兵营造成的伤害对于这么一支大部队来说就无关紧要了,而且骑兵几次冲击后,体力和马力都大幅下降,也增加了一些伤亡。李砚挥挥手,命令撤退。骑兵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奔波,战斗,需要恢复体力。 另一路的田原部,在陈伟阳的暗示下,不急不缓的进军,这一部的力量,都是陈伟阳自己的嫡系,大局在握的情况下,何必要去损耗自己的兵马,这都是真金白银养出来的。反正曹力的队伍在陈伟星陈大王的眼皮下,肯定不得不拼命赶路,他喜欢表现自己,那就给他机会表现。 跑出去的近卫军和守备军加起来也有近两万人,几近困兽,一定会殊死一搏的,想吃下这两万人,肯定要付出足够的代价,那么,就让曹力去承担。等自己的军队赶去,正好可以捡到大便宜。 李砚的骑兵喂食了马匹,自己垫了垫肚子,开始向突围方向移动,那里还有八百重甲,那可是阿蛮精挑细选千锤百炼出来的宝贝,这要是损实了,阿蛮会哭死的。而且那里还有最重要的兄弟,大柱子,铁汉大柱子,熊罴大柱子,想起憨憨厚厚的大柱子,又想起鬼灵精怪的小柱子,李砚抿紧了鲜艳的嘴唇,都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想着小柱子,远处几匹战马疾驰而来,不多会两边人马迎面遇上。 小柱子一脸憔悴,嘴唇干裂:“大肚哥,另一路匪军行进速度很慢,估计还要两个时辰才能赶上来,不足为虑。” 李砚拿起水袋,递到小柱子面前:“喝点水,歇歇。刚才我去骚扰了曹力部,他们现在也离得远。至少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赶到。我们可以安心撤离了。” :“嗯,咕嘟咕嘟。”小柱子抬头灌水,李砚才突然发现,小柱子居然了喉结,这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家伙,不知不觉也长大了。 李砚带着众骑兵赶回坡口,大柱子等重甲兵已经装备齐整,等待即将到来的恶战,却不料先等来了骑兵,大柱子看着骑士们一身尘土,满脸倦意,心里知道是骑兵兄弟们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撤离时间,百感交集。 :“全体重甲士兵,向骑兵兄弟们致谢!” :“呼!呼呼!!”重甲士兵们站直身体,右手握拳,在左胸口用力捶打,战甲咣咣作响,孙燚训练时候说过,这是远古时期重甲骑士最高的致谢礼节。骑兵兄弟们的浴血奋战,值得这一礼。 李砚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们,准备撤退!让匪军来吃屁。”李砚平日里严苛规矩,并不和士兵们开玩笑,此刻却童心大发。 而陈伟星在路上会合了田原部追到坡口的时候,只有遍地尸首以及断刀残枪,风声呜咽。 陈伟星大怒,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岂能善罢甘休,他当着士兵们的面,怒斥陈伟阳和田原,因为他们的行军迟缓,让官兵逃之夭夭。责令其部务必火速追赶,不得有误,再误了军机,提头来见。 陈伟阳原本还想狡辩两句,但见此刻的陈伟星怒火中烧,大有一言不合拖下去斩首示众的气势,陈伟阳心里还是怕了,他带着田原灰溜溜的逃回自己军队里。 田原见精神萎靡的陈伟阳,小心的问道:“二首领,现在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军令如山,还不下令追击,全军跑步追击,路上不得休息。”陈伟阳没好气的喊道。 近卫军和守备军一路疾驰,终于在二个多时辰内赶到松石山,说是叫做松石山,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山头,山上全是半风化的石头,山下有一条小河,河两边星罗密布的许多大大小小的池塘,只有一条易行道路翻过松石山通往他处,这一处位置,狭窄,行军布阵施展不开,只要挡住这个上山的路,想要绕行,那就是百里以上的距离,也算易守难攻之处。逃亡的军队到了这里,才算彻底有了活路。 孙燚站在山坡,看着队伍缓慢的通过山路,周飞跟随最后的队伍上来,看着这个地形,心情放松的对孙燚说:“孙将军,这地形好啊,守在这里,一夫当关啊。” 孙燚叉着腰点头回应:“是啊,到了这里,才算能松口气了,我安排人防守,你去让兄弟们好好歇一歇,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飞拍拍胸口:”防守的事让我来,你去歇歇。” :“不用不用,我还在这里等殿后的兄弟们。我两个好兄弟都还在后面,没见到他们我也不能放心。你先安排弟兄们休息。对了,周围还是要安排警戒,不能太放松警惕,这里距离匪军大本营湘水城也只有几十里地。”孙燚叮嘱道。 :“也行,那我先去安排,一会儿我来替你啊。”周飞也不磨叽,爽快离去。 日头过了正午,孙燚从何斌的队伍里抽出五百人,在山脊上戒备。自己则爬上山头,盘膝坐下,微风徐来,阳光照在脸上,身上。孙燚放松了身体,眺望远方。 下过了几场雨,山下的池塘里都蓄了了一些水,阳光下明晃晃的像无数面亮晶晶的眼睛。小河水很浅,轻盈的从河底石块间游过。地里的野草几天就蹿起很高,一眼望过去,绿油油的一片,充满生机。天空蔚蓝,白云浅浅,偶有小鸟掠过,孙燚满心感慨的看着山下景色,这才是岁月静好的人间,这样美丽的世间,最是应该让百姓安居乐业,又怎么该被厮杀和鲜血玷污。 山下传来士兵们嘈杂的声音,声音里也透露出一丝轻松和庆幸。无论如何,从层层包围中逃出生天呢,这本身就是值得庆幸,虽然此刻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毕竟也是远离了危险。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多数人都可以平安的回家。 而任谁都没有想到,此刻近卫军指挥长陈卫虹陷入无比尴尬的场面,投降保命还是自杀谢罪,这是一个问题。 第200章 投降的指挥使 陈卫虹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倒霉透顶。自己舍弃了大军,试图逃脱,结果却迷了路,转来转去,居然把自己转到了匪军面前。 陈卫虹也算是大夏武将中的中流砥柱,虽然年过半百,由于常年习武,身体依然非常健硕,浓眉大眼人中深长,头发略微有些斑驳,有些岁月沉淀却不显沧桑,常年身居高位手握兵权,养尊处优,虽见了不是赞一声气度不凡 的伟岸男子。 而此刻的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双手反缚地跪倒在陈伟星的马前,与他一同跪倒在地的有近卫军的好几个将领,都是一样的盔甲不整。 陈伟星极力想装出威严冷峻的模样,但是终究不能克制住内心的狂喜,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的抓住近卫军的指挥使陈卫虹在内的四五名高级将领, 若不是从其携带的物件中搜出陈卫虹的官印,又有陈卫虹亲兵的口供,自己实在无法相信,堂堂大夏国近卫军指挥使,居然能在突围的时候撇下主力军队,带了百十来号人私自逃脱,这可是大大刷新了他对大夏官员的认知。 陈伟星跳下马。绕着几个官兵的将军绕了几圈,最后停在陈卫虹的面前,轻佻的用马鞭挑起陈卫虹的下颚,左右端详。:“你就是陈卫虹?你怎么就没有和主力一起突围呢?” 陈卫虹恨恨的一甩头:“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呦,果然是当官当久了,脾气是不小啊。”陈伟星笑笑的不以为然,随手抽出腰间的战刀,轻轻架在陈卫虹脖颈上,锋利的刀刃轻易割入皮肤:“想死还不容易吗?来,想怎么死,你说一声,我立刻满足你。” 陈卫虹没想到匪军首领说动手就动手,脖子处先是冰冷,再是火热,一道温温的液体流了下来,他知道脖子见血了,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屈辱的弯着腰,一动不敢动。生死关头,陈卫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怎么?不说话?想不出怎么死还是不敢死啊?我可以帮你啊。”陈伟星笑眯眯的,转身就走:“来人,拖下去砍了头,挂竹竿上示众。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一把揪住陈卫虹散乱的头发,拖着就走,似乎根本也没有把这个近卫军指挥使看在眼里。 陈卫虹竭尽全力的扭动着身体,还是像狗一样的拖出去。 :“救命!救命!我投降,我投降!”陈卫虹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恐惧,大声的嘶吼起来:“我有用,我有用,我投降!我投降!” 一个救命的声音传了过来:“拖回来,看他怎么说。”陈伟星戏谑的说道:“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还不是一样的贪生怕死。 周围跪倒的几个将领瑟瑟发抖,深深的弯着腰,低着头。陈伟星走过去:“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饶命,饶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唯恐慢了一点被砍去脑袋。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伟星放肆大笑起来。周围的匪军们也跟着放肆大笑,以前看见这些当官的,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样子,在钢刀之下,也不过如此。 :“弟兄们,你们看看,这就是大夏的精锐军队,这就是大夏军队的高级将领,这样的对手,值得我们害怕吗?只要我们实力够强大,他们每一个人,包括他们的皇帝,一样也会在钢刀下跪倒臣服!是不是?!” :“是!是!是!”士兵们狂热的叫喊起来。 陈伟星翻上马背:“弟兄们,只要我们敢拼命,敢反抗,这天下,谁是我们的对手?” :“荡平军万岁!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山呼海啸:“大王万岁!万岁!” 陈伟星犀利的眼神扫过周围的士兵,高高举起手:“荡平军,无敌!无敌!” :“无敌!无敌!无敌!……”士兵们彻底癫狂。表情疯狂,尽情的呼喊着:“无敌,无敌!”、 陈卫虹吓得全身颤抖,生怕被狂热的士兵们撕了。 :“全军追击,官兵逃不出多远,逃不出我们荡平军勇士的追击!出发!出发!”陈伟星又继续鼓动着士气,荡平军一反之前的疲倦,激动亢奋:“出发,追上他们,不能让官兵跑了!” 官兵里谁也没有想到后方出现这么戏剧化的故事,堂堂指挥使居然被匪军抓活口了。休整时候,山头上的孙燚看见远处的骑兵线,再看见那一面鲜红的“李”字旗,激动的在山头上跳了起来,大喊大叫:“这里!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山下的士兵们看着山顶上手舞足蹈的孙燚,不由的哄笑起来。 当骑兵冲到山下的时候,孙燚也风一般的从山上连滚带爬的冲了下来,远远就看见大柱子那庞大的体型,他的心一下就彻底放松下里,李砚下了马,微微笑着看着孙燚冲了过来。孙燚一把抱住李砚,用力的抱紧,转身又用力的抱着大柱子的粗腰,满脸欢喜抑制不住的兴奋:“太好了,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太好了!诶,小柱子呢?怎么没见到小柱子?” 李砚轻声说:“小柱子带着听风旗的兄弟们去查探敌情去了。他没事,好得很。” :“哦哦,好好好。” 孙燚放下两人,又窜进骑兵和重甲队伍里,搂搂这个,抱抱那个,嘴里不停的唠叨着:“弟兄们,辛苦了,辛苦了,弟兄们……”骑兵和重甲兵们受宠若惊。 :“走走走,吃饭休息,吃饭休息。……”孙燚拖着两人的手臂就往前走:“吃饱了再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跑回来的,我看都没有减员啊,真厉害,真厉害。” 吃饱饭后,孙燚也冷静下来,三个人席地而坐,不一会,周飞也赶了过来,坐在地上。 :“都尉好些了没有?”大柱子问道。 孙燚点点,指了指周飞:“都尉好多了,呼吸平稳,身上也没有流血了,这个要多谢谢周将军推荐来的那个医官,他照料的很好。” 周飞摆摆手:“客气了客气了,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嘛。” 李砚看了看周围临时搭建的帐篷:“怎么,今晚在这里扎营?” :“没有,临时的,给伤病员一个好休息的地方,再歇一会又要启程了,兵贵神速。 第201章 深田镇 陈伟星命人把陈卫虹送到自己面前,绑的扎扎实实。 陈伟星挥挥手:“松绑,给我们指挥使大人倒一碗水喝。” 陈卫虹微弯着腰,脸上露出感恩的表情,接过端来的水,也顾不上水冷水热,一口气喝了下去,卑微的低着头,等待陈伟星的问话。 陈伟星站在路边,看着大队人马昂首挺胸的从身边大步走过,半天后突然问了一句:“陈指挥使大人,你看我这支军队如何?” 陈卫虹喃喃半天,还是违心的说:“训练有素,斗志昂扬,不输大夏官兵。” :“哈哈哈,哈哈。”陈伟星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训练有素,斗志昂扬?陈指挥使,你可知道,在我没有抓到你之前,我觉得今天我打了一个非常耻辱的败仗?” 陈卫虹脑子里疯狂的转动,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接这话茬。 :“不知道是我太幸运,还是你太不幸,如果你和你的大部队一起突围,呵呵,你看,我现在还要拼命去追他们呢。我的手下刚才给我报了今日战损,你想不想听一下?”陈伟星淡淡的问,口吻不容置疑。 他拿出一张纸,随手抖开:“骑兵战死一千三,伤两百一,战马损失一千一百匹。剩下士兵逃亡三百多。到现在骑兵还没有清点清楚。”陈伟星看着陈卫虹眼神充满杀气:“顺便说一声,造成我骑兵这么严重损失的是守备军的骑兵,千骑而已。” 陈卫虹不敢抬头,表情僵硬。 陈伟星又看了一眼纸:“早上你们突围时候,我步兵损失一千六,后来他们杀了回马枪,我防守的步兵死伤五千多,完全丧失战斗力。” :“呵呵,听到这些,指挥使大人心里有没有一丝后悔啊?”陈伟星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刺在陈卫虹的心里。 :“指挥使大人,你看看,我今天损失了近万人马,只抓到你们几个,你觉得我是亏了还是赚了?嘿嘿。嘿嘿!”陈伟星突然恶狠狠的低吼:“老子亏的心都在流血,老子过万的弟兄,是你们几个逃兵能比的吗?” 陈卫虹的腰杆又低下几分,他的腿剧烈的颤抖着,牙齿发出不断的碰撞声。 :“指挥使大人,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们的价值值不值我这死伤的近万弟兄,如果不值,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你自己清楚啊。” 陈卫虹低着头,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看好他。”陈伟星对士兵们招呼了一声:“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能想出自己的价值。”一挥马鞭,抽在马臀上,战马长嘶一声,向前奔去。 孙燚几人围着舆图讨论了一会,确定了后续的逃亡路线,大军又开始出发,这一次留下来垫后的,还是大柱子的重甲兵和李砚的骑兵,这个地形太适合防守了,之后的路线上可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位置了。孙燚想抢下李砚的骑兵指挥权,却被李砚无情的鄙视了:“滚开点,老子的骑兵是你能指挥的了的?”孙燚看看大柱子,大柱子木木的盯着他,脸上一点情感都没有,孙燚张了张嘴,想想自己也确实没有大柱子这山岳般庞大身躯的震撼力,又无奈的闭上嘴。 :“阿蛮,前面经过湘水城附近的时候一定要多派斥候探查,我怀疑湘水城的守军应该会接到拦截我们的命令,刘都尉之前说过,湘水城里还有一万多的荡平军主力,还有不少投靠的散兵游勇,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是被他们粘上了,也是很麻烦的。现在整个军队都是你指挥,你身上可挂着几万人的性命呢,别想着打仗痛快,你能把这些弟兄们带回家,才是最重要的。”李砚死死搂着孙燚的脖子,舍不得放手:“保重!” 孙燚转身在李砚胸口锤了一拳:“你不用担心我这里,听风旗我带走一半,你自己也要注意警戒四周。雨后很多地方并不适合骑兵游走,你也要保重啊。把大柱子,小柱子都好好的给我带回来。” 游昆仑突然接到急报,要求他派出五千主力去阻碍官兵的撤退,细细询问后才得知近卫军有一万多人成功突围,接应的平武守备军还有几千人,游昆仑的淡定的打发走传令兵,转身站到舆图前,紧紧骤起眉头,湘水城以西,根本就找不到特别适合阻击的位置,难不成让这几千人去和两万人野战?官兵刚刚逃出来,士气也许低落,更有可能的是为了逃命殊死一搏,一旦不慎,这几千人出去就是送死啊。 游昆仑对湘水境内的地形图早已是了如指掌,再三斟酌之后,命人喊来副将张启力,张启力正在校场带士兵训练,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听闻要出兵阻击官兵,张启力大喜,张启力是早期投靠过来的义军首领,带来四千多精壮汉子,之后征战境内时以敢打敢拼闯出名声,对陈伟星忠心耿耿,说一不二,也算是陈伟星的信任的将领之一,这也是陈伟星出征时候把他留在湘水守城的原因。 游昆仑安排张启力率兵阻击的地点在湘水城以西二十里地的深田镇,深田镇位于官兵撤退的必经之路,也只是一个荒废的镇子,镇子地势略高,深田镇的房子沿官路而造,石块垒成,比较坚固,把这里当作阻击战场,有一定的战场纵深,如果阻击的士兵们敢于拼命,这里将是官兵的悲伤之地,不光能给官兵造成极大的伤亡,更能拖延官兵的撤离时间,给后续追击的队伍创造机会。 张启力看了舆图的地点,也不多话,告辞游昆仑转身就去集结军队,片刻后一支六千人的队伍就簇拥着出城,急急忙忙的向深田镇行去。 游昆仑确实有点眼光,他选择的地方 是官兵撤离路上最后的一道关隘,过了深田镇,官兵面前就是一片坦途,可以一路无阻的撤退回到秀山县,通过秀山码头回到平武。 遗憾的是,他的对手也发现了这一处位置的险要。 孙燚带着二千人马,距离深田镇不足十里,这一路急行军,他已经甩下后面的队伍好几里地,孤零零的两千人,孤军直入夜幕下的深田镇。 第202章 黑夜厮杀 张启力连夜赶路,五千人马赶至深田镇外围的时候,已有探子来报,深田镇内发现为数不多的官兵,张启力亢奋的表情顿时冰冷,他冷冷的盯着夜幕中深田镇的影子,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既然是人数不多,那应该就是官兵的先头部队,只要将他们歼灭或者赶出镇子,自己就还有机会挡住官兵逃跑的路线。 匪军的进攻与官兵的反击瞬间进入白热化,黑暗中的浴血厮杀,没有战场上的那种血勇狂热,更像是两群野兽露出獠牙,默默的绞杀在一起,誓要决出生死。 孙燚像黑夜里的幽灵,借用房屋,断墙的遮掩,在第一道防线中游走,一刀在手,像老练的猎人,不断的击杀匪军,他动作轻盈,出手迅即果断,面对个敌人也能迅速结束战斗,匪军在他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里的各种屋子围墙,隔断了两军大规模交锋的可能性,往往都是几人或者十几人之间的生死搏杀,经常是在一个拐角两边人马同时遇见,二话不说,挥刀就砍,没有大肆的喊叫,只能听见金戈相交发出来的脆响,偶尔溅出几点火星,锋利的刀刃砍在身体上,骨头上发出的闷响,受伤的人剧痛之下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声,呼声短暂又克制,或者是双方打掉了兵器,抱着搂着纠缠在一起,你咬住他的耳朵,他啃着你的脖子,这时候更像是兽类,牙齿,指甲都成了最后的攻击手段。 黑暗给双方以掩护,但是黑暗对官兵还是要更友好一些,都尉刘惜军在守备军的伙食上从来不吝啬,而匪军也仅仅是能吃饱就成,伙食的好坏让双方在夜里夜视能力有了天壤之别,往往匪军还有来得及发现官兵的身影,官兵已经悄悄的靠近捅上一刀子。 匪军胜在人多势众,并且更加凶狠残忍,即使被官兵当头一刀,只要没有当场毙命,他在地上滚着爬着也会想办法对官兵进行攻击,即便是咬上一口,也算是不亏,这种歇斯底里的极端打法,也给官兵造成极大伤害,更重要的是打击了官兵的斗志,黑夜里打着打着,突然间不知道什么东西抱着自己的小腿就是一口,是个正常人都会吓一跳。伤害性不大,危害性可不小。 匪军整体上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官兵鏖战奔逃了整整两天,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在这种黑暗里又体现不出气势,单体力的拼杀,官兵渐渐落了下风,官兵在缓缓后退,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放弃抵抗,匪军则趁胜追击,不多久,镇子将近一半易手。 孙燚一身汗水血水,躲在一处断墙下的阴影里深长缓慢的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的体力也出现问题,他明白,其他官兵们的体力更是不支,再这样打下去,官兵们全部战死,也守不住这这里。可现在就是人与人的的拼杀,没有可以取巧的机会。 黑暗中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孙燚将自己的身子埋低,尽量躲进黑暗中,一个影子从房角处探出头,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异样,他似乎向后做了什么动作,自己又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向前探去,房角处又走出三个人影,也像他一样,猫着身子向前探去,朦胧星光下,依稀看出是匪军的衣服。孙燚左右听听,附近没有别的声响,他悄悄的挪动身子,跟了上去。几个乱匪极其警惕,孙燚才靠近就被最后一人发现,一个急转身顺势一刀劈了下来,也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误伤自己人,孙燚脚下用力向前一窜,反握战刀于小臂处,自肘后露出一段刀身,借着身体前冲的力量,刀身划过两个人的身体,在第三个人反应过来之时顺势一捅,刀尖刺入那人腰间,几乎捅了个对穿,抽出刀向前面探路之人冲去,后面三人颓然倒地。 探路的人听见背后声响,头都没回,一个鱼跃跳过一个矮墙,三转两转消失不见,孙燚追来竟没有看见身影。孙燚侧耳细听,突然一刀从侧面的墙体中刺过,墙内闷哼一声,抽出刀来,墙内传出身体抽搐的声响。 即使孙燚自己凶猛,打斗声还是渐渐后移,这预示着官兵已经被逼的节节后退。 张启力也骑虎难下,本以为自己的军队占据上风,能很快的将官兵消灭,结果现在自己的人员伤亡过半了,还没有完全占据深田镇,这遇见的官兵,和之前遇见的完全不一样,战斗力战斗意志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严重的伤亡,让张启力左右为难,再这样打下去,就算自己占据了整个镇子,后面官兵蜂拥而至,要强行通过这里才能逃脱危险,那时候就是困兽之斗,会比现在还要惨烈,自己能守住吗?守住了,自己手下还有人吗?身逢乱世,想要安身立命,手下没有人可不行。 孙燚发现,再这样战斗下去,自己的人终究要全部死在这血腥的的黑夜里,死就死罢,这处险地丢失,官兵的逃亡就有可能被终结了,李砚,大柱子,小柱子,刘惜军,李志勇,何斌等自己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将葬身于此。孙燚越想,心里的火就越发的旺盛起来,隐在骨子里的野性彻底激发出来,他扛着刀,大步的走向官道中,边走边大声喊道:“所有守备军兄弟们,出来集结,立刻出来集结!” 在双方人马瞠目结舌中,孙燚身边聚集了七百多号人马,半数带伤,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溅满了血污,孙燚站在士兵面前,眼里灼灼有光:“兄弟们,这里是我们回家最后的路,我们身后所有兄弟的命都掌握在我们身上,老子受够了偷偷摸摸的战斗,现在,老子就守在这里,任何人想从这里突破,都要问老子的刀愿意不愿意!” :“我知道兄弟们都累了,这一场战,已经打出我们平武守备军的威名,我们千里奔袭,救出了大夏精锐近卫军,以后,在这天下所有军人面前,我们都能挺直了胸膛说,老子是平武守备军人!谁特么的敢对老子们呲牙,谁特么的还敢看不起守备军的兄弟们!” :“我不要求你们与我死守,如果你们中有人实在不敢继续战斗,你们可以走了,我孙燚绝对不会埋怨半句,剩下的愿意和我一起死守的兄弟,只要我们还活着,都是我孙燚生死之交的兄弟!” :“我,孙燚!死战!” 孙燚喊完,转过身,叉着腿,长刀立于腿边,如山岳峙立。 背后一阵沉默。突然有人高喊::“死战!死战!” 怒吼声中夹杂几分视死如归的豪迈,狂放不羁! 有人向前迈进,站到孙燚身边,孙燚侧头看去,士兵脏乎乎的脸对他展颜一笑,说不出的帅气! 第203章 投名状,舞阳城 很长一段时间匪军都沉默着,张启力从镇子这一头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官兵,心里生出了一丝惧意,他的士兵也开始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后,一会儿,张启力的亲兵悄悄附耳说道:“首领,我们还能战斗的人不足三千。” 黑暗中看不清楚张启力的表情,但是张启力心疼的都在流血,自己用了多少时间才聚集起来的五千人马,这么一战折损四成,再战下去,还能剩下几人,背后传来士兵们沉重和紧张的呼吸声,大家的生与死都系在张启力的决定,无论是张启力还是义军们都深切感受到对面官兵血战到底的决心,他们的沉默,注定了最后的爆发,这一战,必定是以生死定胜负。 张启力心生退意,这样打下去,对于自己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自己如果还能保留手下三千人马,在哪里都还能混到一个地位,还能吃香喝辣,否则即使自己最后惨胜,在荡平军中也没有一席之地。他转过身,看着一言不发的士兵们,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怯意,毕竟还只是成军没有多久的队伍,刚开始因为活不下去,所以可以拼命,而如今有了活路,谁又真的愿意舍了性命呢? 张启力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撤,敌人太多,我军损失过半,实在抵挡不住,只能保存仅存力量撤退,大家记清楚我说的话。” :“是!”回应声居然如此整齐! 在孙燚准备孤注一掷浴血死战的时候,却看见匪军似乎在后退,孙燚不知道是否有诈,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有诈就有诈,反正不过死战而已。他带着队伍徐徐而进,一直穿过整个镇子,也没有受到攻击,隐约间,看见匪军已经撤去很远。 孙燚确定匪军撤退了,心里一时也不是滋味,回头看看兄弟们脸上不能抑制的笑容,他咧着嘴也笑了起来,大声喊道:“匪军撤了,匪军撤了!” 队伍里轰然炸开:“撤了!!” :“跑了!匪军跑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喊着喊着,很多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劫后余生的脆弱。 夜深时分,撤退的大军赶到此处,周飞看着一身血污的孙燚站在他的面前,笑的那么快意,他深深的叹口气,用力的拍着孙燚的肩膀:“这一次见到守备军中你们这几个将领,实在令我 敬佩,日后有机会去金陵,老子一定好酒好菜好姑娘伺候着你们。!” 孙燚畅意的笑着:“好酒好菜越多越好,好姑娘就不用了,我自己有。” 周飞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多日没清理的面脸络腮胡子每一根都颤抖起来。 过了这一关,官兵们就算是真正从包围圈里闯出来了,这一路千里奔袭,算是有个圆满的结果了。 周飞笑罢,关切的对孙燚说:“你去歇息,晚上我来值夜。” 孙燚却摇摇头:“你去休息,我还要等我那两个哥哥回来呢。”他的表情堆满了疲倦,眼睛却熠熠发光。 周飞也不劝他,找来几块饼子递给孙燚:“来,吃一点,我陪你一起等。” 孙燚和周飞就这样没有闭眼等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马蹄声渐起,一队骑兵穿过远方的黑暗,闯入黎明晨曦中,那一杆红色大旗映染进孙燚的眼中,孙燚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周飞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看着孙燚瞬间进入梦乡,没有丝毫耽误。 李砚带着大柱子的重甲一行人平安回到深田镇,第一眼就看见路口上坐在地上对着他们又是挥手又是做出嘘声动作的周飞,周飞挤眉弄眼的用一只手做出无数个动作:嘘声,轻点,别吵,他在睡觉…… 李砚轻步走到周飞身边,孙燚陷入沉睡,浓浓的眉毛,长长的睫毛都彻底舒展开来。一身的盔甲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还有不少刀劈斧砍的印子,一看就是经过一晚的血战。 所有骑士都落马,牵着马小心翼翼的从孙燚身边走过,连重甲骑士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这些膘肥体胖的彪形大汉蹑手蹑脚走路的样子像极了偷蜂蜜的狗熊。 李砚小声对周飞说:“让他多睡一会儿,匪军距离还远着呢,而且他们比我们还走不动了,到我离开前方的时候,他们还距离三里地呢,放心,估摸着他们也走不动了,未必还会追上来了。” 陈伟星也眼见着队伍越走越慢越走越慢,高强度的作战和接连整整一天的追击,彻底也消耗了他们的体力,陈伟星也没有发怒,欲速不达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再说了,即使没有追上官兵, 抓到陈卫虹几个人,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这一次官兵征讨湘水城,结果黑甲骑被彻底击溃,缴获大量战马和精良军械,近卫军被击败,抓获指挥使陈卫虹,这战绩,足以傲视天下。 想起陈卫虹,陈伟星心里越发欢喜,招招手,又喊人把陈卫虹喊了过来。 陈卫虹一路被押送着步行这么久,早就累的像一滩泥,那指挥使的牌头早都不知道丢到哪个路边了,被士兵押送到陈伟星面前,还是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 :“陈指挥使,走了这么一路,你想清楚了没有,你还有什么价值?”陈伟星不冷不淡的问道。 陈卫虹迷迷糊糊中听见这么一问,强打精神抬头说:“我,我,我还没有想好。” :“哦~~~没想好~~~”陈伟星拖长了语气:“没想好就别想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想不好,估计以后也想不好了,算了,反正这一战我赢的够多了,你的脑袋也是我荡平军的战利品嘛。” :“来人,拖下去,砍了,脑袋带回湘水城做成头骨,可以放在我书桌上当做展品。”陈伟星懒洋洋的说道。 :“别别,别杀我,别杀我!”陈卫虹瞬间清醒过来,冷汗顺着脊梁骨哗哗的流淌下来。 陈伟星似乎都不屑于听他求饶。挥挥手,示意拖走。 陈卫虹哪里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喊砍头的主,自己好说歹说也是大夏国内武近卫军的指挥使啊,自己还是很有价值的啊,怎么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价值呢?陈卫虹被俘虏后经历了初期的慌乱后,很快就冷静下来,脑子里过了好多个办法,他甚至还试图日后有了合适机会,可以尝试着劝降荡平军,凭自己和张太傅的关系,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说我说,我可以帮你拿下舞阳城。”陈卫虹顾不上自己计划的讨价还价的谋略,生死关头,陈卫虹直接放弃了挣扎。 第204章 黑甲残骑 陈卫虹再一次被拖到陈伟星面前的时候,全身如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地,一个士兵走了过来:“禀告大王,近卫军的将军已经斩首,人头在此。”陈伟星斜着眼,示意了一下,士兵随手就把四颗血淋淋的脑袋丢在陈卫虹面前,陈卫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瞪着那几棵人头,那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成了几颗狰狞的人头。这一刻,陈卫虹彻底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伟星勾勾手指,一脸戏谑的盯着陈卫虹,陈卫虹竭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深深的垂着头,弯着腰,曲着膝盖,挪到陈伟星面前。 :“来,说说,说说怎么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舞阳城?你不要逗我开心哦,如果拿不下来,嘿嘿,我会扒了你的皮,充上草,给你送回金陵去哦。”陈伟星笑嘻嘻的说着最残忍的话。 :“大王,你听我说。”陈卫虹凑上前,小声的说了起来。 孙燚一觉睡了两个时辰,远处又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马蹄声惊醒了所有人,立刻有士兵操着兵器堵在路口,这马蹄声听起来数量不少,不知道又是哪来的追兵。 一群骑兵黑压压的从远处席卷而来,距离几百丈处,缓缓停了下来,几骑脱离队伍,飞驰而来。 孙燚睡眼惺忪的站在镇子前,李砚,周飞跟了过来 站在他的身边,大柱子打着哈欠叼着一个饼子提着狼牙棒也跟过来站在一边,才看了一眼就拿开嘴上的饼子嘟囔的说道:“我弟弟,我弟弟。” 小柱子跃马直奔到面前,才一提缰绳甩鞍下马,从头到脚一身脏兮兮的,眼中全是血丝,偏偏笑的那么灿烂:“阿蛮哥,瞧我把谁带来了。”跟在后面的骑士嘴里打了声呼哨,战马立刻停了下来,骑士甩鞍下马,迎面走来,一身黑甲骑的盔甲也是破烂不堪。 :“孙燚,又见面了。”来人爽快的招呼着。 :“卧槽,怎么是你?你还活着呢。”孙燚还没有说话,周飞先激动的叫了起来:“曹将军,你还活着呢。不是说你们全军都被弄没了?” 来者正是和孙燚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黑甲骑曹云边。曹云边听到周飞这样说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滚你娘的,你们近卫军的蠢货还没死绝,我们黑甲骑怎么敢没了?” 周飞也不以为是,冲上去搂着曹云边的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子还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找坟头呢。” 曹云边一把抖开周飞的手:“闭嘴,要不是你们近卫军陈卫虹哪个蠢货瞎指挥,老子黑甲骑会落到这个地步?陈卫虹呢,老子今天弄死他,为我黑甲骑报仇!陈卫虹,陈卫虹,给老子滚出来!” 见到周飞,曹云边的火气似乎格外大。 孙燚笑嘻嘻的看着两人争执,看着曹云边怒火中烧的样子,似乎看到好玩的事。 周飞一把拖住曹云边,扯到一边说着悄悄话,看来两人也是老相识,关系还处的不错。 曹云边的脸色由愤怒变成惊讶,又从惊讶变成不屑,嘴里说着什么,周飞拖着他又说了一通,曹云边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一些,两人并肩走了回来。 :“曹营副,又见面啦。”孙燚想起来了,这个是在来平武城时候路上救过的黑甲骑营正曹云边。看他的盔甲款式,似乎又升官了。 曹云边看着孙燚等人连日征战疲惫不堪的样子,用力的抱拳施了一礼:“黑甲骑曹云边,谢谢守备军的兄弟们救了近卫军的兄弟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孙燚笑笑回了一礼,转头望向小柱子:“小柱子,你在哪里捡到他们?” 小柱子很开心的笑着:“听风旗的兄弟在探查各方军情的时候,在武将边上找到他们的,他们想过河,过不去。正发愁呢,那个位置本来有个码头,大水冲掉了。要不是我认识他,他们还以为我们是匪军的,追了我们一路呢。哈哈” 曹云边有些脸红的说:“这里人生地不熟,舆图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哪哪都对不上,再说这一路和大大小小的各种匪军打了好几次仗,有点草木皆兵了。主要也是没有想到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也听说你们黑甲骑被匪军搞残了,伤亡很重?”孙燚看着远方的骑兵,眼神灼热。不经意回头看了看李砚,李砚正转头看他,两人瞬间明白彼此的心意。 :“哎,别提了,一言难尽啊,呐,你看,就眼下这两千多骑了。”曹云边欲语还休。又忍不住发火道:“他娘的陈卫虹那个蠢货,蠢驴,蠢猪,要不是他瞎指挥,我们黑甲骑怎么会死伤那么多兄弟!老天保佑他被匪军抓了,点了天灯才对得起他那么蠢。”此时此刻,谁都没有想到,陈卫虹不仅仅被匪军抓了,还将干出一件惊动整个朝野的大事,历史的进程也在此发生巨大改变。 :“好了好了,也不要埋怨了,过了这里,我们很快就能到达秀山县,秀山县走水路回平武城,这一路上应该没有太大危险了,你跟不跟我们走?”孙燚问道。 曹云边垂头丧气的一口应承下来:“走,跟你们走。到了平武城再做打算,这仗打成这个鬼样子,以后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和朝廷交代呢。陈卫虹那个家伙要是先逃脱回去,不知道怎么推脱责任。” 回程一路上安心许多,有了两千黑甲骑的加入,对路线上情报的感知能力加强甚多,就是黑甲骑的士兵们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一路上和近卫军的兄弟们格格不入,小规模的打架斗殴发生了许多次,孙燚等人也不去劝解,他和李砚两人早动起了坏脑筋。 直至后来路上遇见几股势力弱小的匪军,黑甲骑都一拥而上,连劈带砍连踩带踏的硬是杀了个干干净净才善罢甘休。连续杀了几股匪军,黑甲骑的火气似乎才消散一些。这毕竟是大夏国内最彪悍的骑兵,莫名其妙打了一场伤筋动骨的败战,那脸面丢的是一干二净。 孙燚等人带着大队耗时半个月才回到平武城,还未坐定,传来一个消息,舞阳城沦陷,荡平军的旗帜悬挂在舞阳城头。 第205章 变化 舞阳城发生的事虽然引起强烈波动,但是平武城内还是非常稳定。 刘惜军在昏迷三天后醒来,第五天李志勇醒来,李志勇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左手失去活动能力,暴跳如雷闹了一天,直到后来刘惜军看不下去,强忍着自己的伤痛去把他臭骂了一通后,应承之后李志勇就安排在他的亲兵队里,永远不让他离开队伍,他才安心躺下去养病。 何斌早早就醒了,脑子却阵阵迷糊。年轻的军医说,何斌的脑袋受到重击,虽然看起来没有外伤,但是内伤很严重,运气好十天半个月能恢复清醒,运气不好,也许一辈子都不能正常思考。 回到平武城,年轻的军医亲自去平武城内的药铺里抓药煎药,刘惜军的身体恢复的很快,除了腰上那枪伤恢复的较慢,半个月不到,身上其他的伤基本就痊愈了。刘四喜这一段时间瘸着腿,到处给刘惜军找各种好吃好喝伺候着,刘惜军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丝血色,不过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大病初愈的萎靡样子。 周飞带着近卫军的兄弟在城外扎营,黑甲骑的队伍被安排在骑兵营的地盘,李砚每天都带着自己的骑兵找黑甲骑切磋。切磋累了好酒好菜的伺候上,没多久,两边的骑兵队伍就好的像是一家人样的。曹云边也不是看不出李砚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孙燚,李砚这几个年轻人相当于是救了他两次,他还能说什么话呢。救命之恩,当用朝廷资产相报。于是没有多久,在曹云边不言不语的暗示中,李砚的骑兵队换了全套的黑甲骑装备,盔甲,兵器,李砚和孙燚的眼神盯上了那些战马,当然,如果操作的好,骑士留下来更好。 刘惜军也看出来了几个年轻小家伙的心思,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干涉的样子,守备军才是自己的军队嘛,自己的军队鸟枪换炮是值得高兴的。再说这几个小家伙做人还是很大方的,三天两头来找自己要钱,要了钱就出去花天酒地,短短一段时间,城内的烟柳之地,谁不知道守备军内的几位花钱如流水的小爷。 只是偶尔几人来要钱时候,刘惜军还是婉转的表达了一下对孙燚的关心,比如,某某地方有位某某极其凶猛的小姑娘在等着某位少年,如果小姑娘听说少年天天在烟柳地里流连忘返,不知道会不会剑出如虹,千里之外取某人身上累赘之物。孙燚总是很沉默的表示对都尉大人的关心不屑一顾。 天气开始转凉,又过好几场雨,荡平军拿下舞阳城后,一时间偃旗息鼓,没有更多的动作,朝廷对荡平军拿下舞阳城的事情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南方迎来短暂的安稳期。武江上开始通航,甚至连湘水城也开始有商人进出,流落他乡的灾民们陆陆续续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家乡,开始艰难的生活。平武境内不少地方也见到了默默归来的人,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南柯一梦,梦醒了,生活又继续了。 而这一段时间,平武城内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刘惜军当时护送富商,官员家属回金陵城,这些人很久都没有收到家人的信息,问来问去,最终发现自己的财产和亲属都没有回到金陵,那么这些人,这些钱呢?一股暗流在平武城内涌动。 刘惜军重伤醒来,似乎重生了一次,他现在的性格变了一个人似得,平武城内官场的事情,他基本不管不问,除了要粮饷,要钱。特别是听说舞阳城沦陷后,他基本不和其他人打交道,全部精力都用在训练军队上,除了和士兵们有些说笑,别的时候都沉默不语,总是一个人默默的沉思,不知道想些什么,江白隐隐看出他的不对劲,私下与他聊了很多次,却没有任何效果。 大夏朝堂上,之前很多侃侃而谈的大臣们最近都夹起尾巴,小心做人。陛下几个月没有清醒过来,所有人都知道大夏朝会有大事发生,这件大事就如挂在太极大殿门口的巨大铡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断头灭家。 近卫军陈卫虹的失踪,张理成好像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除了在朝堂上嚷了几句要彻查近卫军,黑甲骑败军的原因,之后就再也不曾提起,他不提起,谁又敢提起。 张理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皇子夏礼和其母李贵妃拿捏在手中,这件事情他已经操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成效却很一般。隐隐中似乎有股隐形的力量在与他作对。 李贵妃家中无权无势,当年就是因为没钱才被选作秀女进宫,多年籍籍无名,不想哪天祖坟冒烟,被酒后的夏蝉宠幸一回,就一回,就怀了龙种,后宫本不是平静地,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几次都险遭不幸,幸亏后来夏皇为此发了大火,打杀了两个贵妃一个嫔妃,才得以保全,也许就是孕中受过伤害,这孩子生出来体弱多病,也显得有些愚笨,皇帝也不甚喜。毕竟是第一个儿子,李秀女也算为夏家传宗接代,于是升为贵妃。 李贵妃因子得福,原本就是小户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性格柔弱,既不会勾心斗角,长相也是一般,在后宫里也并不受皇帝待见,所以做人一直都是谨小慎微。轻易不出门,不见人,时间久了,倒像个透明人一般。皇帝毕竟盛年,谁都不认为皇帝只会有这么一个子嗣,再说这孩子与其母一般性格柔弱,谁又不曾把他放在心上,却不料风水轮流转,这孩子居然将成为大夏的国君。 张理成并没有把李贵妃和这孩子放在眼里,在他的谋划里,就是挟天子令诸侯,他不认为这是不对的,大夏这么一片江山,终归是要有成熟稳重睿智有手段的人来操控,别说这孩子了,就是皇帝夏蝉,不也是被自己操纵在手里吗?若不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张理成也不认为这大夏不是不能改姓张。 张理成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几次探过李贵妃的口风,李贵妃初闻陛下病危,一副担惊受怕,惶恐不安的样子,恨不得将自己和儿子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张理成。一段时间后,李贵妃的态度似乎有些变化,怎么变化的也说不上来,就是说话时候的有了一点分寸感,若隐若现,不甚分明。而对于张理成描述的美好的将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动心。 以张理成的判断,其中必有问题,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须要解决兵权的问题,内武近卫军陈卫虹的失踪,实际上给他造成很大困扰,比南方两座重镇失守还更致命。近卫军可是金陵城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这股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206章 时局何解 柳笑颜规规矩矩的坐着,像一个大家闺秀,举止端庄,言语斯文,他的师傅许萧萧先生坐在一边暗自发笑,赵无极先生一身素衣,举止落落大方。这是柳府会客厅,坐在上首的是柳行云,陪座是曲先生,柳行云是柳笑颜的父亲,曾任大夏都察院左都御史,为人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看不得张理成等人结党营私,每日行那蝇营狗苟之事,在堂上多有争执,奈何张理成哄的夏皇夏蝉开心,柳行云屡次三番上表述说张理成罪状,终于惹怒皇帝,被下旨夺去官职,赋闲在家。 曲先生之前认识柳行云,但是没有深交,文人和军人毕竟是不同体系,并且对政治的认知也往往不同,所以只是相识而已。受刘老院长所托,把笑颜送回家中,才登门拜访。 柳行云和曲先生说,不久前收到刘院长的信,刘院长不久后会返回金陵,曲先生却皱起眉头,这时候的金陵山雨欲来,正是不太平的时候,不知道刘院长这时候踏入这个旋涡是为何。 辞别柳府,许萧萧和赵无极回客栈休憩,两人本该和魏书生等一起回去落致城,奈何许先生要在金陵多逗留几日,想当年许先生也是金陵城内有名的女侠,结交甚多,许多官家女子都是她的至交好友,所以今日一宴,明日一请,一直也没有离去,赵先生生性醇朴,虽然不喜交际,但是许萧萧女士蛾眉微蹙,楚楚可怜的样子,瞬间就击碎了赵先生的矜持。 周三的屋子里,早早点上火炉,天气稍一转凉,他的寒病就开始发作,大多数时间,他都躲在屋子里盘坐在烧的滚烫的炕上处理事务,只是现在炕上多了一个老寒腿的曲先生。 摆在炕上的小书桌上,堆满了各种谍报密报,负责整理汇总的稽秘司情报辨析室每日都将破译分析出的重要敏感情报及时送过来,以供周三决策。这一段时间里,各地的情报飞雪般的飘来,整的辨析室的人员叫苦不迭。东北边的边境敌情,金陵文武百官枝横交错,宫内风波渐起,南方的匪军壮大,北邙与东瀛不可开交,这里面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大夏王朝的安危,不可不察。 曲先生看着周三日渐憔悴,形销骨立,却不得不日复一日的盘坐在炕上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得闲,而各处的情报传来的都没有好消息,大夏的江山,表面看起来还安定繁荣,实际上早已经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朝堂上风云诡变,各种明面上的势力,私底下的连横,纠缠不清。 十三重镇各怀异心,金陵以南局势颓萎,大片土地匪军聚集,朝廷政令甚至难过西北。 唯一现在还保持安定的反而是东北边境,北邙和东瀛暂时打的火热,顾不上侵袭边境。但是这种安定能否长久谁也不得而知,国内乱象,一定也会引起被北邙人的注意,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曲先生翻看着各处的谍报,看了几份之后心情格外的郁郁。 :“周三,你后悔吗?”曲先生低着头,翻动手中的谍报突然问道。 周三也没有抬头:“后悔有个屁用,当年你们任何一个人愿意接这活,老子都快活的多。” :“三啊,你说,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江山才多少年啊,怎么就成了这样?”曲先生突然丢下手中的谍报。 周三一边看,一边在谍报上做出批示。半天后才说:“天灾人祸,人祸大过天灾。” 一人推门进来,满头白发:“呦,两老东西感慨啥呢。”进来的正是张老,手里又捧着一叠文书,往炕上一放“ 新的,朝廷和宫内的。拿来给你们看一下。” 说完话,端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随意抹了抹嘴,捋了捋胡须。 周三看看一桌子的谍报,再看看刚送来的厚厚一叠文书,表情呆滞,眼神绝望。 张老从一叠文书里翻了翻,翻出两张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的纸,往周三面前一丢:“给你,整理好的,重点都在这这里了”表情略显得意。 :“小七啊,你多帮忙看看啊,三儿快要累死了。”张老随意往炕上一坐,对着曲先生说道。 曲先生往炕内挪了挪:“没有看见一件开心事,看多了烦躁的很。” 张老瞪着浑浊的眼珠子:“那更要多看看了,三儿看了这么多年,开心过几天?” 曲先生从自己看过的谍报里翻出一份丢给张老:“二哥,这份情报是真是假,有没有交叉求证过?” 张老拿起那根谍报看了两眼:“有啊,有两条不同的线都提交了这份情报,一份是江白提交的,还有一份是安插在他手下的暗谍提交的。” 曲先生拿出来的情报,是刘惜军利用护送商贾,官员亲眷过程中,勾结匪徒,杀人劫财,扩充军备的行为。 :“就我所知,他没有杀死官员亲眷。”曲先生辩解道。 周三和张老的眼神敏锐的盯着曲先生:“这么说,你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我私下也调查过,他派人护送了七趟,有三趟是杀人劫财,一趟是劫财没杀人,官员亲眷被匪军劫走,他又安排人抢回来,也送回金陵了。他杀人的那三次,被劫杀的都是和官府勾结草菅人命的恶霸,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曲先生也不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张老笑了起来,对着周三说:“我说的没错,老七虽然嘴上说啥事不管,真有事他不但会管,还会管的很细致,可不会随意凭心情做事的。” 周三苍白憔悴的脸也露出几分笑意:“那肯定啊,老七当年就是细致出名的。” 曲先生冷冷的笑了笑:“你们居然试探我?” 周三变了变脸色:“刘惜军表现出太多的反意,你近来和他走的那么近,试探试探有问题吗?” :“不,你们错了,他不是反意,他是在寻求自保。他在底下,比你们看的更透彻。”曲先生正色直言:“那年轻人没有野心,但是那个年轻人有血性。和我们一样,和年轻的我们一样。” :“倒是你们,甚至包括我,我们还在坚持什么?我想过,你们想过了吗?”曲先生义正严辞的问道:“我们当年为什么浴血奋战?是为了看见现在这样的世道?” 张老坐下来,不紧不慢的从容说道:“曲七,这个国家出了问题,可以想办法解决,解决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是大刀阔斧,也可以是润物无声。看我们是怎么选了。“ :“呵呵,你觉得可以润物无声?百姓会给你时间?北邙会给你时间?”曲先生明白张老的想法,可是他游历天下甚远,他看不到希望。 第207章 王打铁 曲先生冷着脸冷笑的说道:“你以为你们对付的了张理成?你们太小看他了 !” 这句话一出,周三和张老的脸色变得难看:“什么意思,你还真以为我们对他没有准备?” :“周三,你还记得上次我途径金陵和你说的话吗?北辰发生的事?你还记得那个裴庆是怎么死的?是被安插在张陆离身边亲卫里的卧底杀死的!你们就不能好好想想,张陆离亲卫里安插卧底,那是容易的事吗?你稽秘司这么多年,在张陆离身边能安插进人吗?这件事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曲先生越说越有些生气:“不要轻视你的敌人,他暴露出来的,也许只是想给你看见的!藏在水底的是什么实力,你真的知道?” 周三和张老对了对眼神,似乎被曲先生的说话震撼到了。 :“就说现在,陈卫虹失踪,内武近卫军指挥使一职空缺,你看张理成有点慌乱吗?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他在军中一定不仅仅只有张卫虹一个依靠。你们有想过还会是谁吗?”曲先生又问道。 周三低着头一言不发,张老坐回屋内的椅子上笑眯眯的问:“你怀疑谁?” 周三低着头,肩膀一动一动的,控制不住的偷笑起来。 曲先生看着两人的表情,脸上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娘的,你们两个老东西又在激我。” 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三个老头子笑了起来,得意的像三只老狐狸。 :“老七,我们和军方的关系有些微妙,虽然有些交情,先皇在的时候不也是经常拿我们做刀子,割过军方的肉嘛,所以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去找他们问明白。你这闲云野鹤的,要不,帮我们去跑跑腿?”周三笑笑的问曲先生,眼神真诚。 :“想问谁?老王头?” :“你看你看,老七就是老七,脑子一直就是比我们灵光,我们还没有说,他都知道。”张老装出一副钦佩的样子对着周三夸奖曲先生。 :“二哥,三哥,你们很有长进啊。就懂得拿着兄弟一通欺负。”曲先生无奈的笑着说,可是眼神里满满的情谊。 张老又坐回炕上,三个白发老人贴在一起,窃窃私语。 如果说王打铁是三十年来军中第一人,整个大夏朝所有人都不会有人反对,无论政敌或者仇人当面背后怎么说他坏话,心底下还是要承认作为军人,王打铁已经是做到极致,没有任何可以诟病的理由。 十四岁从一个最底层小兵做起,厮杀三十多年,北邙生死之战中,五十岁的他身为大夏军队副帅,面对如狼似虎的北邙铁骑,更是不听夏皇号令,亲自带着三百亲兵营,身先士卒,冲撞敌阵,以狂暴狠戾之势,数次冲杀北邙主帅阵营,最终杀的北邙皇帝拔旗后撤,大军溃逃。战后,王打铁坐在马上迟迟不动,众人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这老家伙居然战前就把自己紧紧缚于马上,纵使昏迷,也不坠马。 先皇当时亲自割开绳索,将其抱下马来,卸去盔甲,身上割断的箭头三个,刀砍枪刺伤口十余处,夏皇抱着几近死去的王打铁大哭:“你几十岁的老家伙了,干什么头还这么铁,傻乎乎的向前冲啊。” 这一仗后,王打铁再也没有恢复当年那种赳赳武夫的样子,变成一个干巴瘦弱的小老头子。 即使那个时期天下名将济济,谁敢不服王铁头? 先皇驾崩前几年,把王打铁提拔为兵部尚书,有心人说是皇帝觉得王打铁军权太盛,皇帝有所忌惮,也有人说,皇帝是感知身体不适,为新皇铺垫道路。只有皇帝自己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王打铁的忠诚,他只是心疼这个和自己一起征战的老伙计,北邙一战后,王打铁的身体一直就病恹恹的。 先皇驾崩后,皇帝夏蝉在文臣的影响下一再裁撤军队,王打铁被迫辞去兵部尚书一职,为避嫌疑,自此他一直在自家府中深居简出,极少见客。连亲生儿子王晋勇,都被安排在极北的落致城。 近半年来朝中暗流涌动,不断有人私下拜访王府,求见王打铁,王打铁从不曾露面,他家那个白发苍苍的老门房总是一句:“我家老爷身子欠安,不便见客”而拒之门外。 王打铁穿着长裤,光着膀子,坐在菜园子边上的小扎凳上,手里抓着一个大茶壶稀溜溜的喝着茶,残阳落在他上半身上的各种旧伤上,那结了死痂的伤口泛着亮光。 王打铁喝了几口水,万般无奈的问道:“光天化日你不走正门,翻墙入室,就这样看着老子的身子一句话不说吗?” :“我在回忆当年我们光着膀子去逛楼子,当时你身上的伤最少,还被我们笑话过,没想到现在你脱了衣服,居然这么爷们啊。三年前来看你,你还病怏怏的要死一样,老子回去还伤心很久,今日要不是翻墙进来,老子还要被你这个老东西瞒多久?”曲先生坐在原本摆放茶壶的小茶几上,义愤填膺的说。 王打铁被曲先生无赖的话语惹笑了,:“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记得逛楼子?莫非你还这么悍勇?那我王铁头就真的要佩服几分了。” 王晋勇和王打铁的眉眼几乎一样,不过王晋勇给人的感受是玩世不恭,王打铁给人的感觉却是硬实可靠。 :“还是你好啊,两耳不闻事,撒手做闲人。”曲先生感慨的看着一院子的青绿。 :“呵呵。”王打铁附和着笑了几声,也不接话。 :“诶,回头收拾收拾你家小姜,我来了都不让我进来,这么多年交情都喂狗了吗,你问问他,当年是谁总是偷偷带他去喝花酒开荤的?”曲先生话题一转,又埋怨起来。 一个脚步声响起:“你曲大爷啥性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拦住你不也是给外人看的?这金陵城偷香窃玉的事你干的少了?哪个墙子能挡住你?”白发门房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泡了你最爱喝的正岩茶,现在没有多少人给老爷送东西咯,这都是老爷每年买的新茶备着,备着给哪个贪嘴的人。” 曲先生眉眼笑成了一条线:“我就说嘛,我们老姜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嘛。来来来,我自己来。”起身夺过老姜手上的茶壶。 :“小曲,有啥事,说。”王打铁抓起一个黑乎乎的手巾擦拭身上的汗水。 第208章 春节将至 落致城内都尉府,王晋勇接到刘惜军的信,信里还夹着两张十万两的银票,信中除了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之外,就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帮忙购买骏马,越多越好,钱不够只管说话。 送信来的是平武城一个商人的管家,武江开航之后,很多商人又开始富贵险中求的商贸活动。落致城本来也是重要的商贸之地,来自南方的商客也越来越多。 王晋勇询问了管家几句,发现他只是带信而已,也就客气的打发离去。自己坐在书房里发呆,反反复复的看着手中的信和那十万两银票,虽然刘惜军信里只是阐述说南方买不到战马,需要兄弟帮忙,王晋勇还是觉得有些异常,刘惜军哪来的这么多钱?而且为什么要到这么远来买马?只是因为和自己熟悉?二十万两,可以买三千马,但是要送回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一路上即使顺利,需要打点的也要好几万两。 南方局势,真的到了要自保的地步了吗? 王晋勇想了一阵,还是没有什么头脑,干脆就放弃了,要马而已,老子就给你搞马,自己兄弟,无论怎么说,该支持还是要支持。王晋勇喊来李光奇,把这任务交了他,李光奇现在依旧担任守备军的骑兵营正,不过他的骑兵营,现在三千有多,这半年多来,王晋勇和李光奇绝尽全力的扩充骑兵队伍,刘惜军给王晋勇的几万银票,全部花在骑兵建设上,倒是物有所值。 王晋勇总是觉得,自己努力扩充骑兵,是在某一天能为刘惜军提供帮助。 整个大夏,就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迎来春节。 最令人担忧的边境居然一年里相安无事,南方匪乱突然间就偃旗息鼓一样,除了两座重镇落入匪军,百姓生活也没人干扰,并且境内也没见匪军活动了,朝中几方势力暗中较劲,始终没有撕破脸摆上台面,这一年春节,居然比日常还来的宁静。 平武城内,孙燚来找刘惜军请一个月假,刘惜军问他事由,孙燚又扭扭捏捏的说不明白,陪同一起来的李砚鄙视的看看孙燚,转头对刘惜军说:“报告都尉,我们请假去金陵找几个在稽秘司的朋友,阿蛮请假去见柳笑颜,报告完毕。” 刘惜军看见孙燚的脸都红了,于是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们几个去看朋友的我可以批假,但是阿蛮,你要去见柳姑娘,此事有些难办,柳姑娘的父亲是三品高官,你如此去,人未必允你进门啊。” :“不怕,我会翻墙,笑笑不会不见我的。。”孙燚倒是不扭捏了,口直心快的说了出来。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几匹骏马在四野间振蹄狂奔,细细绵绵的雨水在身边形成一层轻薄白纱,少年们去心似箭。 周三的屋子中间点着一个炉子,一个大大的砂锅咕嘟咕嘟的翻着红红的汤花,周围放着少少一些蔬菜豆腐,大盘的牛羊肉堆成山高,周三,曲先生,江白,沈黑四个人围坐炉边,满头大汗,嘴里窸窣声不断,手中筷子不停,肉山去了一多半后,周三和曲先生的动作才稍微慢了下来,眼热的看着两个年轻汉子食欲不减大快朵颐,忍不住抿口酒,叹气说道:“哎,果然不负当年勇啊,好吃好喝伺候着,居然吃不下。” 江白嘴里胡乱嚼着一块肉,烫的吱哇乱叫,端起酒一饮而下,畅快的说道:“嘶,舒坦,这红锅子吃起来就是畅快,又辣又烫,这大冷天的吃出一身汗来,舒坦,真舒坦。” 沈黑下箸如剑,嘴里忙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整张黑脸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红色炉火照映下,闪着红色的光。 周三笑眯眯的摸着肚子:“瞧小黑子,像一块燃烧的炭。” 沈黑大大的白眼珠子一翻,透露出对周三的不满。 :“小白,等几天阿蛮他们就来了,你把那几个小家伙放几天假。”曲先生温和的说。 江白胡乱吞下一大块肉:“好,我给他们放几天假,一年没见了,让他们兄弟快活几天。”江白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曲先生,阿蛮来,见不见柳姑娘?柳老爷会不会把他打出来?”江白笑着问道。 曲先生摸着额头:“我也愁着呢,这事我们也管不着啊,反正现在许萧萧和赵无极还在金陵,到时候让他们头疼去,两个都是他们的学生,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江白突然大笑起来,丢下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打了个嗝,喷出一口酒气:“就许先生那个性子,要是柳老爷不给面子,她会不会用药迷了两孩子,生米煮成熟饭?” 沈黑筷子上夹着片肉,停顿在空中,愣神想了一下,坚定的吐出一个字:“会!” 这一下,三个人都疯狂大笑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柳大人该做何解?几个人依着对柳行云的认识,脑补了无数个可能,越想越是笑的乐不可支。 这个时候,孙燚一行四人,在距离金陵不过两日行程的安庆城云洛县的一家面馆里,稀里哗啦的吃下四十几碗面,引得众人侧目而视。小柱子吃完第六碗面,打着饱嗝看着哥哥面前厚厚的一摞碗,忍不住说:“还好出来闯荡天下,要不就我现在都要为我爹妈发愁。” 孙燚笑着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没良心的东西,你哥哥从小好吃好喝都让给你,你居然这么说他。” 转头又看着大柱子说:“其实我也会替张伯发愁。哈哈。。。。” :“晚上住一宿,接连赶路,兄弟们都有点累了。”孙燚对着李砚说。 李砚看着孙燚诚恳的表情,觉得这个人越长大越犯贱,李砚挤眉弄眼的问大柱子,小柱子:“晚上休息吗?” 小柱子瞬间明白过来:“休息什么,不用休息,赶路要紧,抓紧时间再跑两天就到了。”说着桌下连连踢了大柱子几脚。 :“嗯嗯,不用休息,赶路。”大柱子一本正经的回答。 孙燚无语的看着大家,摸着自己的黑眼圈说:“累过头,变丑就变不回来了。这样子,见不得人。” :“嘿嘿,嘿嘿嘿。就知道你没啥好心。”李砚不屑一顾的说。 第209章 城门口的女子 一连三天,金陵城西南门的城门官总能看见一个女子,每日城门一开,就出城等在城门外,眺望远方官道,一等就是整整一天,到晚上城门要关门,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城内。 女子一袭绿衣,披着一件质地极好的墨绿色大氅,骑着一匹油光发亮的黑色大马,一看就是家境极好的人家。 第四日下午,孙燚等人已经看见金陵城高大的城墙。眼尖的大柱子远远看见城门口那点绿色,他用力的拍向孙燚的肩膀,差点把孙燚拍下马去,孙燚瞪着眼怒视着大柱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大柱子就指着远方的城门口,闷声闷气的说:“笑笑,笑笑……” 大柱子人高马大,比其他人高出一个脑袋不止,他看见,孙燚并看不见,孙燚纵身跳上马背,果然,在一片黄灰色的城墙背景下,一点熟悉的绿色。 孙燚一屁股坐回马背上,马臀上抽了一鞭,战马受惊,一声长嘶,猛地一抬前蹄,后肢用力,“嗖”地弹射出去。孙燚还没有坐稳,腰猛地向后一仰,差点翻下马来。李砚等人就见着战马一骑绝尘狂奔而去,孙燚在马上前俯后仰的调整姿势,几人哈哈大笑,挥鞭纵马,跟了上去。 笑笑在马上抱着手,哈了几口气,冷峭天气的寒意是慢慢沁入身子,等发现时候,身上已经冰冷冰冷。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充满期望地看着远方的官道。 远远的一个小黑点突兀的闯进眼中,那个黑点迅速的在眼中放大,接着急促的马蹄声敲打地面,居然与她的心跳踏入同一个节奏,马蹄声又急又脆,心跳声又急又慌…… 绿衣姑娘被寒意沁透的脸色原本有些苍白,此刻血色迅速晕染,一张小脸顿时鲜活生动起来,眼睛也灵动的荡起微澜,坐下的黑色大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激动,自觉的迈动四蹄向前走了几步。 那个黑点逐渐变成变成熟悉的影子,影子又迅速变成熟悉的模样。 马到面前几步,孙燚用力一勒缰绳,骏马又是一声长嘶,整个马身都几乎竖立起来,还未停稳,孙燚已经翻身落马,踉跄几步冲到黑色大马面前,黑马似乎吃了一惊,抬腿欲踩,马上姑娘一声呵斥,偏腿跳下马来,许是许久不动,脚下一个趔趄,孙燚早已冲了上来,一把将她歪倒的身子抱住。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孙燚扶住绿衣姑娘,又不好意思的立刻放开手,摸着头,嘿嘿的傻笑着,脏乎乎的脸上露出雪白的几颗大牙,又傻又可爱。绿衣姑娘红着眼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里泪珠滚来滚去,孙燚手忙脚乱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慰。恍惚间,绿衣闪动一下,再醒来,温香满怀,已然扑在他的怀里。孙燚笨拙的抱着姑娘,淡淡的清香气息,柔软娇俏的身子,满腔思念,化作无言。 城门口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一个年轻英俊的长袍男子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摇摇头,转身离开,眉眼间,竟与笑颜有几分相像。 李砚等人早早勒住马头,站在几十步外看着料峭春风中相拥的两个人,眼里尽是满满的欢喜。路边,开出了几朵嫩黄色小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笑颜才从孙燚的怀里离开,抹尽脸上残泪,一点点羞涩的样子,仰头怒嗔道:“早就听说你们要回来,怎么走这么久才到?路上哪里去野了?” :“昂?哦,没有。路上没有停留,一路急赶慢赶来的,前天马实在扛不住了,才在云洛县住了一宿。“孙燚慌忙解释道。 笑颜也只是为了掩饰害羞才故意这样问,没想道孙燚也诚惶诚恐的回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春风中绽开一朵鲜花。笑颜对着李砚这里招招手:“这几个家伙,怎么还不过来。” 李砚等人见二人分开,笑笑对自己招手,才牵着马一溜烟的小跑过来,谁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柱子开口叫喊:“柳老大好,笑笑姐好。”这下把李砚和大柱子搞尴尬了:“柳老大好。” :“嘿嘿嘿,小柱子好,大肚哥好,大柱子好。小弟们好。”笑颜顿时笑的没心没肺,这几个小弟还真是听话呀。:“路上辛苦啦,走,大姐大带你们去吃香喝辣的去。”笑颜爽快的招呼着,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孙燚恍惚的看着豪爽的笑笑,刚才的暧昧气氛似乎一场梦。 一行人牵着马,走进城门,城门官随意检验了几人的通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孙燚看,孙燚都被看毛了,忍不住瞪着眼睛问:“怎么了?有问题?” 城门官忙不迭的摇手:“不敢不敢,只是看看何方人物,值得这漂亮的小娘子在城门口等了四天。小子,你运气真好。真好!” 旁边几个守门的士兵也笑嘻嘻的七嘴八舌的议论道:“这小子运气真好,看上去也就一般,没有多么帅气啊。” :“人不可貌相,说不定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呢。” :“别说,我看两人长的就是挺般配的,挺有夫妻相啊。” …… 议论声中,柳笑颜涨红了脸,一跃上马:“跟我走。”说完黑色大马已经踏踏踏踏的跑开了。 几人也匆匆上马跟了上去。李砚愣了半天,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阿蛮,你要是对柳姑娘不好,老子打断你一条腿。懂吗?” :“我也打断他一条腿。”大柱子憨憨的说道。 小柱子看着脸色郁闷的孙燚,跟上一句:“阿蛮哥,我不会打断你的腿。”孙燚露出一丝感激。 :“我打不过你,等我打过你了,我也打断你一条腿。哈哈哈……“小柱子一夹马腹,紧紧的跟上了柳笑颜,他的马术比孙燚好许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反而更是如鱼得水。 孙燚一脸恋无可恋的样子。 同时,柳府中堂,年轻书生站在柳行云面前,毕恭毕敬:“父亲,小妹是在城门外等一个年轻男子。” 柳行云脸色阴沉不定,:“男子是谁,现在在哪。” 第210章 妖女花花 金陵城内最有名的锅子馆:“吃香喝辣”,名字直白,吃法也直白,红油大锅烫煮各种肉菜,只是这寒冷季节,能吃的菜不多,倒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好地方。到了天冷季节,生意爆火,热气腾腾的烟火气,锅里沸腾翻滚的红汤,巨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肉菜,尤得江湖客,生意人的喜爱。真豪爽,假豪迈,都在酒肉里。 笑颜连着几天都包下这里最大的包房,每日都空着,惹不少来了没有桌位的人怨言不断。锅子馆的老板娘来自巴蜀地区,长相俊俏,脾气火辣,总是一句话顶回去,:“想吃早点来,这屋有贵客。” 此刻,空了几日的包房里热情似火,包房内的大桌子边,坐着一群年轻人,锅里的红汤翻滚着,咕嘟咕嘟的冒着浓烈的香味,年轻人却兴奋的互相拥抱,激动亢奋,一别两三年,七个伙伴才见到第一面。 笑颜笑眯眯的看着一群孩子一样激动的年轻男子,似乎回忆起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不同的是,当年那些稚嫩羞涩的男孩子们,都长大了。几个人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都找到了方向。 :“好啦好啦,吃饭喝酒再寒暄,饿了饿了。”笑颜等了半天,看年轻人们还没有吃饭的意思,忍不住吼了起来。 :“吃饭吃饭,坐下吃饭,一会好好喝几杯。”大家七嘴八舌的找位置坐了下来,柳笑颜柳老大的威风不减当年,谁敢不听? 孙燚身边坐着张山虎和陈阳,赵晓旭坐在陈阳边上,几个人都成熟许多,嘴角都挂上了淡淡的茸毛,稽秘司的习惯,让这几个年轻人刚开始都有一些拘谨,孙燚等人无心的问话,几人都要略加思考才能回答,后来还是笑笑发现这其中的尴尬,干脆端起酒杯喊道:“今天不谈任何事,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想聊天,等吃饱喝足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干杯!” 聪明的几个人很快就明白稽秘司的事,基本是不适合在公开的地方聊的,于是大家干脆都放开肚子,吃肉喝酒吹牛扯淡,几杯酒下肚,那些微妙的生疏感都抛之脑后,大声的吆喝起来,回忆起年少时候的各种囧态,笑得前俯后仰。 酒至半酣,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似乎也喝了几杯酒,,一把青丝随意用条手帕虚虚扎起,几缕发丝随意搭在眼前,女子纤细修长的手指柔柔的将发丝撩至耳边,眼中流光溢彩,惺忪迷离。穿着一件青色长衣,也许是衣服小了点,也许是身材好了点,长衣紧紧裹着身子,曲线毕露,饱满的胸膛,柔软的细腰,笔直修长的大腿,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样子,明明一本正经的走了进来,身子却摇曳生姿。风情万种。一众年轻男子顿时噤声,暗暗挺直了腰杆。 孙燚看看女子,又看看笑颜,再看看笑颜,还看看笑颜,一副看不厌的样子。 女子摇摆着细腰,款款走来:“哟,笑笑,哪个是你的小男人呐,让姐们给你掌掌眼,不要是那种贪吃不嫌多,表面正人君子,心里浪荡小人哦。”声音低沉磁性,懒洋洋的,软绵绵的像刚睡醒的波斯猫。慵懒,性感。 几个年轻人酒正上头,一瞬间身体起了变化,急忙加紧双腿,扭过眼神,盯着锅里绽放的汤花,似乎在里面能看见什么秘密。 孙燚夹着一块肉定住不动,笑笑的小男人?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笑笑。 笑笑涨红了脸,一下跳了起来:“花花姐,你乱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小男人啊。”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用手轻轻放在嘴边:“啊呀,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不是小男人啊,哪位是我家笑笑的小相好的啊,让我瞧一瞧呗。”笑言间,眼波流动,春情荡漾。一抬手,胸前颤颤巍巍,晃荡不停。 大柱子的桌子前哐啷一声响,他双肘压在桌子上,双手托腮,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酒后的脸红,遮掩住他的脸红。 笑笑抓着女子的手:“花花姐,不要乱说啦。这些都是好朋友。都是书院的同窗,他们来金陵,我尽地主之谊而已嘛。” 女子手指柔柔的轻轻点了下笑笑的额头:“哄姐姐我呐,同窗,同窗值得你包我三天包房?我听说你在城外等了三天,这么冷的天,谁值得你等三天?柳大人都担不起?” 说着话,纤纤玉指指向孙燚,暧昧地勾勾手指:“小伙子,站起来让姐姐看看你的皮囊。” 孙燚左右看看兄弟们的囧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昂然起身,两步站在笑颜身边,对着女子抱拳道:“孙燚,见过姑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居然和孙燚近一般高,,实在身材过于火辣,若不走近,让人忽视了她的高大。 女子摇摆着身子退后一步,眼神暧昧的从头到脚看了看孙燚,眼神似乎在某个位置停顿了瞬息,又缓缓抬起眼来:“小伙子这身皮囊不错啊,和我家笑笑还算般配呢。” 孙燚展眉:“那要谢谢姑娘的眼光了。” 女子也不多话,意犹未尽的看着孙燚:“不错不错,皮囊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蜡样银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笑笑板着脸假假生气的说:“花花姐,不要胡说八道,喝醉了吗?” :“哟哟哟,我家小笑笑生气了呢,好啦好啦,不逗他啦,笑笑看中的人,还能有错吗?嘻嘻”女子又是捂嘴轻轻一笑,狐狸般的妖娆。 大柱子不动声色的用力压住桌子,剧痛。 女子眼神无意般的掠过大柱子,举起酒杯,:“各位小哥,打扰了,敬你们一杯。”说着话,酒杯送至唇前,红唇微张,露出点点贝齿,一仰头,干脆利落的喝尽杯中酒。修长光洁的脖颈,那一抬头更是壮观几分的胸口,万般风情,更与何人说。 “今晚这桌,我请了。”也不等众人反应,转身离去,细腰柔若无骨,步履妖妖娆娆,犹胜身前。 笑笑追了出去,孙燚转身看着众兄弟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瞧你们这些土老帽,没见过女人嘛?一个个紧张的好像要娶媳妇一样。” :“我要娶她。”大柱子居然恶狠狠的说道。 大家眼睛瞬间集中到大柱子身上。大柱子用力压着桌子,脸上的肌肉都在用力,眼神却说不出的认真。:“我喜欢她!” 在这一瞬间,李砚的思绪忽然飘过万水千山,回到那山坡上,那脆亮动人的声音,那凶狠的鬼面。 第211章 大柱子春心荡漾 走出门的女子听见大柱子的说话。脚步顿了一顿,莞尔一笑,眼神清明,又有一丝落寞。 笑颜似乎还陷在害羞的情绪里,一时没有注意大柱子说话。她跟上来抓着女子的手摇晃着:“花花姐,你进去干什么嘛,搞得人家很害羞的嘛。” 女子笑笑的摸着笑颜的头:“傻姑娘,姐姐帮你看看人品啊,你那个小男人,定性很好呢,不过你家柳大人那关,可不好过呢。“ 笑颜皱起鼻子,哼哼道:“怕什么,他不同意我就拖,拖成老姑娘,他不同意都不行。” 女子仰头大笑,竟是说不出的英姿勃勃:“说得好,拖成老姑娘,到时候小男人还要不要你呢?” :“他敢?割了他!”笑颜恶狠狠的说道。 女子笑的开心,用手做出一个切割的动作:“割了他?” :“嗯!”笑颜狠狠的不坚定的说。 :“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笑笑,你是认真的咯。好,姐姐祝你幸福。”女子收住笑,一脸诚挚的说道:“笑笑,姐姐祝你幸福。 :“嗯,姐姐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笑颜笑眯眯,甜蜜蜜地说。 回到包房门口,笑颜努力的调整自己的表情,深深呼吸,推门走了进去,包房内的气氛非常奇妙,一众人转目看向笑颜,又转过头,看着大柱子,大柱子表情很是奇怪,有些害羞,有些坚持,又有些不自然。 笑颜眼珠子乱转,最后停留在孙燚脸上,孙燚努力的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笑颜的注视下,很快就抛弃了伪装,他干脆站起来,指着大柱子说:“那女子是何方人物,我兄弟看上了。要娶她为妻。” 顿时大家都装不下去了,开始还是憋着偷偷的笑,然后就不知道是谁控制不住,笑出声来,这一下大家彻底的哈哈大笑起来,肆意的敲打着桌子,桌子上的盆盆碟碟狂乱的跳起来,乒乒乓乓的好像也笑出声来一般。 笑颜皱着眉头,冷冷的盯着众人看,众人很快就觉察出笑颜的不悦,笑声渐渐淡去,孙燚抓起筷子,往锅里丢了一盘肉进去,一边搅动一边说道:“快吃快吃,这么好吃的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别,拿,我,姐,妹,开,玩,笑!”笑颜板着脸,瞪着好看的大眼睛,怒冲冲的吼。 别人都低着头去锅里捞东西吃,不敢接话。 :“我没开玩笑,我喜欢她,我想娶她!”大柱子却一动不动的看着笑颜,认真的说道。 笑颜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喜欢她,我想娶她。”大柱子又说了一遍,神情严肃,眼神坚决。 :“你?”笑颜伸手指着大柱子,:“你喜欢她?谁?花花姐?”笑颜仍然不敢相信,她瞠目结舌,无比惊讶的反问道。 :“嗯,我喜欢花花。”大柱子一板一眼的说,眼神那么坚定。 笑颜恍惚的看过一众人的表情,居然看到了全是相信的表情。她转过眼,看着大柱子说:“你喝醉了?” 大柱子摇摇头:“没有,我没喝醉,我喜欢她。” 笑颜一把将手掌盖在额头上:“天啊,你还是个毛孩子呢。” :“我今年二十,虚二十一岁,可以成婚了。”大柱子还是一本正经有板有眼的回答。 ……笑颜觉得自己没喝几杯酒,怎么就有了醉意了呢。 :“吃饭,喝酒,有事,明天清醒了再说。”笑颜没有办法,只能施展拖刀计。她太了解花花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虽然看起来风情款款,魅惑众生,事实上却是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女子,否则,笑颜也不会和她做了好闺蜜,这个女子,有很长很长的故事。 孙燚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端起酒杯:“来来来,兄弟们先敬柱子哥一杯,柱子哥春心荡漾,想娶婆娘咯。” :“哈哈哈”大家端着酒杯,又抓着大柱子开起玩笑,大柱子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又嫌酒杯太小,抓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下半坛。长长的打了个酒嗝,脸色红彤彤的喃喃自语道:“我没开玩笑,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好,我们帮你 !我柱子哥当世英雄豪杰,前程不可限量。如何娶不得喜欢的女子。喝酒,喝酒,明天我们兄弟一起帮你想办法。”孙燚也喝多了几口,一时也控制不住,大声的喊了起来。 :“对对对,我柱子哥如何娶不得?” :“谁嫁给我柱子哥,那是她的福气!” :“柱子哥,我看好你,你行的!” :“哥,我等你娶她给我做嫂嫂。”小柱子双眼迷离,似乎已经醉了。 笑颜看着年轻男子们肆意狂放又自信满满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件事好玩起来。柱子哥人高马大,长得威风八面,性格温良,憨厚实在,未必不是良人呀。 :“今日且喝酒吃肉,有事明日再说,有我柳笑颜老大在,一切都有希望!”柳笑颜端起酒:“来,干杯!” :“好,听柳老大的,干杯!” :“干杯!” 孙燚看着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柳笑颜,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柱子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痴痴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包房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行人都醉醺醺的胡言乱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就笑了,说着说着又哭了。 笑颜慵懒的斜坐在椅子上,眼神似醉非醉,如一汪春水,盈盈灼灼,像一个钩子一样勾住了孙燚的心,孙燚靠着包房的墙壁坐在地上,盯着笑颜,痴痴的傻笑着。 对面的一间包房里,江白,沈黑,许萧萧,赵先生,还有一个干干净净的书生,几个人坐着喝着茶,听孙燚等人包房里没了什么声响,江白走出门外,顺着门缝瞄了一眼,施施然的走回来说:“嘿,小家伙们都喝多了,傻呼呼的又哭又笑又闹呢。” :“走,把他们弄回去。”沈黑起身说道。 干干净净的儒雅书生起身对着许萧萧先生客气说道:“胞妹就麻烦许先生照料,有劳了。” 许萧萧笑眯眯的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会送她回家。以后需要在柳老爷子面前美言几句的话,我先替阿蛮谢谢大舅哥啦。” 书生无奈的拱拱手:“尽量,尽量。” :“嘻嘻嘻。”许萧萧笑的得意。 第212章 横着走? 许先生将笑颜带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动,行至见不到人,许先生踢了踢笑颜,:“没人了,别装了。” 笑颜睁开眼睛,羞红了脸。 :”你家阿蛮没有你想象那么勇敢啊,都不敢抱抱你,亲亲你哦。亏我还把你大哥骗去听墙根。”许先生软软斜倚在车厢软垫上,曲线玲珑,身姿曼妙,低着嗓子绵绵糯糯的问:“笑笑,你和师傅我和花花相比,谁更女人呢?” 笑颜双脚并拢蜷缩在软垫上,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大眼睛啪嗒啪嗒的眨着,答非所问:“师傅啊,我大哥是怎么看阿蛮的呀。” 许萧萧眯着眼,笑的像狐狸一样:“嘻嘻,我不知道呀,再说了,你柳大小姐做事,还在乎别人的看法嘛。” :“可是,那毕竟是我父亲嘛。”笑笑瘪着小嘴,可怜巴巴。 许萧萧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峰峦耸立,笑笑瞄了一眼,垂首看了看自己,好像,好像没差多少嘛,她想到什么似的,哧哧的偷笑起来,脸上有些烫。 江白给几个年轻人开了一间房间,条件很是一般,就是地上一尺高架起了一个大通铺,通铺足够大,七个醉醺醺的汉子丢在上面绰绰有余,沈黑看着这样简陋的房间,难得的说了一句公道话:“江小白,你让他们睡这里,你良心不会痛吗?” :“痛什么?这里多好?几兄弟都可以睡在一起,不好吗?而且便宜啊,一天才几十个铜钱,这些年轻人最近花钱大手大脚,要控制控制,都是穷人出身,怎么可以没有节制呢。”江白振振有词。 沈黑翻了翻眼珠子,丢给江白一个大白眼球。 :“今晚你守还是我守?”江白打开窗户,泄泻一屋子的酒气。窗外寒意扑进屋子,江白打了一个寒颤。 沈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人都到了外面,声音才传了进来:”你守你守,我回去看着三爷去。” 江白追出去,都已经不见人影,回到屋子,看看鼾声雷动的年轻人们,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气闷:“都不知道平常是怎么训练的,七个人都醉的像猪一样,哪有一点警惕性啊。” 睡在最边上的孙燚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着梦话一样:“白哥,将就将就。。。。” 睡在另一边的李砚也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梦呓道:“小白哥,这里也能将就将就。。。。” 江白瞬间明白过来。这两家伙根本就没有喝醉。 他点着头说:“嗯,不错不错,好好睡觉,我去隔壁歇着,有事自己解决,尽量别喊我啊。” 这一觉醒来,已是次日中午,孙燚几人自从去了平武城,每日都在战斗与备战的紧张气氛中度过,这一次算是彻底放松的睡了一觉,也许是知道江白和沈黑都在身边保护着自己,大家心情都放松下来,一觉起来,冷水洗漱过后,不由的觉得神清气爽,无比轻松。 一行人先在江白的带领下,前去拜见曲先生,周三给曲先生在自己的小院子附近租用了一个院子,院子不大,闹中取静,清静幽雅。墙角几支老梅花,根茎虬结。 一行七人来到院子,已然听见院内笑语盈盈,许先生和赵先生,柳笑颜早早在此,院内摆了一张小茶桌,桌上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架着一壶水,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每个人手心中捧着一个茶杯,袅袅热气散发着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江白咋呼起来:“呦,曲爷,三爷当宝贝的“青骏眉”也舍得送给你啊,还是你顺手打劫来的。”一边说,一边去找杯子,随意用开水烫了一下,端起茶壶就倒了半杯,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几下,一脸陶醉。 几个年轻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在曲先生面前,弯腰鞠躬:“曲先生好。” 曲先生老怀欣慰,抚着胡须连连点头:“好好好,大家都好。” 年轻人们又转过身向许先生,赵先生施礼:“许先生,赵先生好。” 赵先生微微点头微笑,许先生倒是大大咧咧的说:“行了行了,又不是在学院里,在外面随意一些。” 孙燚抬起头,笑颜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满是欢喜。 大家随意聊了几句,年轻人在长辈面前就是有些拘谨,曲先生也不以为意,挥挥手:“你们去外面转转,阿蛮他们上次匆匆经过金陵,都没有好好看看我们大夏都城到底是啥样。” 笑颜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带他们去,这里我熟。” 江白掏出一张银票,老气横秋的说道:“顺便去买几件袍子,要过年了,小孩子过年要穿新衣。” 孙燚一把抢过银票,一百两的面额,一头深深的躬下去:“谢谢小白哥。”转身就招呼大家:“走啦走啦,小白哥开恩,我们去买新衣裳去。” 年轻人们簇拥着柳笑颜,涌出院子。 金陵城的的规划很是方正,整个城池几乎是正正方方的形状,皇宫坐落在城市最中心,一条皇家内河将其与外界泾渭分明。 城内道路直来直往,纵横交错,东边是最靠近皇宫处是朝臣们的住处,外围则是大商贾,有钱人宅院,这里是全金陵最神秘治安最好的地段,商家不多,各个都是顶级,各种奢华用物,应有尽有。 南边分作三横三纵十二坊,南门口靠近武江,是商业最繁华的区域。整个金陵城的生活物资几乎都是从这里进城分散,此处也是整个金陵城最龙蛇混杂之处,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在这里最为活跃。这些黑道上的人做事更无所顾忌,官府有些自己不好处理的事情,反而可以交代给他们解决,时间久了,官府觉得黑道就像自己养的一只听话的狗,一点骨头就能解决很多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任其存活下去,黑白勾结的事屡屡发生。普通百姓为了一条活路,也就得过且过。 孙燚等人听笑颜这么一介绍,体内热血立刻又开始蠢蠢欲动,黑道,白道,官府,这不就是当年梦寐以求的江湖吗?原来江湖并不遥远,就在当下。 笑颜看着跃跃欲试的孙燚等人,看傻子一样说:“江湖不江湖呢,我就不好说了,我只是知道你身边有这么三位大神,江湖不会有你闯荡的机会。” 孙燚不解的看着笑颜:“什么意思?什么大神啊。” 陈阳摸着嘴上还没有长开的胡须,洋洋得意的说道:“阿蛮,我和晓旭是稽秘司负责这一块区域的外勤之一。这里的黑道由我们监管。” 小柱子一脸兴奋地跳起来说道:“哇,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横着走?“ 说着话,装模作样的横着走了几步,一头就撞上人,那人还未发火,小柱子就低头垂目的连连道歉,态度好的不得了,那人见此也就罢了。 小柱子悻悻的,大家笑成一团。 本是良人,如何做贼。 第213章 买马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笑颜带着大家走进一家三层楼的成衣铺子,每人买了两套衣裳,店里还负责送货上门,笑颜留下地址。 孙燚立刻回到当年:“诶,这里还有送货服务啊,这不就是当年我们在新安镇的跑腿吗?瞧瞧瞧瞧,当年我就那么有商业头脑,如果早点来这里,说不定也早已经创下万贯家财。” :“嗯嗯嗯,就我们阿蛮最有头脑了。”大家一头表示赞成。 :“哈哈哈。”孙燚越想越得意,:“瞧我,既有商业头脑,又有习武天赋,还能带兵打仗,不忘追求爱情。果然是天赋异禀啊。”孙燚瞧着身边的窈窕姑娘,忍不住大笑起来。 :“嗯,贪财好色,聚众斗殴。”陈阳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里的黑道大哥都是这样的。” 笑颜噗嗤笑出声来。众人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仔细一琢磨,陈阳说的没错啊,顿时哈哈哈大笑。 孙燚受到重击,垮着脸,一脸不乐。 转念又一想。好像陈阳说的没错,莫非自己还有黑道大哥的潜力?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走在热闹的人群中,陈阳和晓旭大摇大摆地把稽秘司的腰牌露在外面,震慑了不少宵小之徒,自然也相安无事。 对陈阳和晓旭这种主动暴露身份的行为,孙燚很是反对,这样就不好玩了嘛,都没有机会扮猪吃老虎,感受不到江湖的魅力,小柱子是极其支持孙燚的想法,只是笑颜姑娘眼睛微微横过来,两人就偃旗息鼓,老老实实。 听到一阵马嘶声,孙燚转眼看去,却看不见什么,笑颜解释说:“那里是牲口买卖的集市,里面有一个专门的马市,经常有北方的客人来卖马,怎么,有没有兴趣?” 孙燚和李砚对了个兴奋的眼神,小柱子也跳了起来:“走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马。” :“你带钱了吗?够不够?”孙燚小声问李砚。 李砚点头:“嗯,我来的时候都尉给了我不少钱,有机会买几匹马回去也行啊。” :“走走走,去看看。”孙燚急不可待的招呼着大家。 牲口集市很大,人们基本都集中在牛羊的买卖处,马市里人倒不是很多,一些穿着异域服装的人在每个马圈门口等着客人,走了大半圈,看见买卖的马匹基本都是驽马,体型比较矮小,性子温顺,孙燚等人连连摇头,这种马买来意义不大。又转了半圈,还是没有看见合适的马匹,几人有些失望。 陈阳皱着眉头说道:“我听说码头那里有几家马场,专门买卖高品质的马,不如我去打听打听,明日我们再去那里瞧瞧?” :“码头啊?码头那里没有熟人带路,会被当猪宰的。你没听何武哥说过码头的混乱吗?” :“怕什么,我们稽秘司的人不去招惹别人就好了,还怕别人招惹我们?”陈阳不以为是的应道。 :“诶诶诶,你们两个的腰牌收起来,稽秘司的口碑可不好,免得人家不卖好东西给我们。”笑颜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悻悻的把腰牌塞进裤腰里。 :“这样多好,等有人不长眼欺负到我们,你两个唰的一下掏出牌子,吓他们一大跳,那多好玩。”孙燚搂住两人的肩膀,窃窃私语道。 声音倒是不小,大家都听在耳里,笑颜转头狠狠的盯了孙燚一眼,这家伙就不是个老实性子,就喜欢惹事。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眼睛只盯着穿着华丽的人看,偶尔上去搭讪几句,又一脸失望,灰溜溜的离开。正百般无聊之际,看见孙燚一行人走来,簇拥在前头的笑颜衣着华丽,虽然年轻,身上也没有佩戴奢华的装饰品,但是那大户人家的气质可是装不出来的,身边几个年轻人虽然穿着普通,更像是大户人家的护卫,但是气血十足,一看生活就过的很不错,这可是潜在的大客户啊。 这贼眉鼠眼的家伙叫做郑辉煌,土生土长的金陵人,父母老年得子,对他抱有极大期望,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结果如今四十好几,依旧一事无成,父母早逝,家中破屋半间,积蓄全无,不过祖上倒是传下一些相马经验,没钱了就来马市做点勾兑的买卖,有点钱了就流连烟花柳巷,,只是其人长相猥琐,尖嘴猴腮的不为人喜,很多人见其长相总是避而远之。生活过的甚是有些艰难。 郑辉煌在马市上多年,看柳笑颜等人对马市里的马不屑一顾看不上眼的样子,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这几个一看就是市场上的生手,根本就不知道马市的规矩。正经好马谁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市场买卖,要知道,但凡马匹质量上乘,有做战马的潜力,很容易就被官府以贩卖战马的理由没收了去,甚至还有可能吃上官司。 所以真正做马匹生意的人,都在城外有自己独立的马场,并且和官府中人有私下的勾结,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买卖不受太大影响,买卖做的大的不光是买卖,还负责驯服,治疗,配种等业务。否则,金陵城内那些个官家子弟,哪有机会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郑辉煌谄媚的笑着靠近几人:“这位小姐,可是想要买马?” 柳笑颜还没有说话,孙燚就接过话头:“是要买马,不过这里的马不值得买。” :“对对对,这位小哥说的对,这里的马都是拉车运货的货色,自然不入各位眼,不知道各位想要买什么档次的马?心里可有预算?”郑辉煌点头哈腰。 :“算了算了,这种的马货色太差,没什么值得看了,走。浪费时间。”孙燚说着话,转过头对着众人眨着眼睛。 郑辉煌明显有些着急:“各位各位,如果真心想要买好马的话,我倒是有好地方介绍,只是需要一点点费用,我就能给你们相一相马的好坏,不知道各位是否……?” 郑辉煌眼巴巴的期待,昨夜应承玲珑姑娘给买上一盒“绝色”胭脂,今日还未开张,口袋空空,没有胭脂,晚上怎么能品尝到玲珑姑娘的仙子吹箫。 第214章 张爷 :“呦,你还会相马呢你?骗人的?再说了,这些马值得相?”孙燚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指着周围的驽马。 郑辉煌倒是有些急赤白脸:“我祖上干的就是相马的活,传到我这里也算是家传,我又怎么不会,这些年我就靠这么手艺活着呢,不信你问问周围这些贩马的,谁不知道我郑辉煌的水平。”这时候的郑辉煌更是为了自己祖传的手艺而有些激动。 :“那就不要啰嗦了,前面带路,真是买到合意的马,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是如果你欺骗我们的话,后果自己想清楚。”陈阳有些不耐烦的说话。见多了这种故弄玄虚的绢客,就是为了多赚几颗铜板,经常就是以次充好。 郑辉煌看出陈阳的不耐,急忙说道:“好好好,不过我先说明,我带你们去的地方在城外,城外买马没问题,但是买了马要进城,可能在城门口还需要一点费用,这个要先说好了,免得再生变故啊。” :“行!带路,要是真的买到合意的马,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笑颜忍受着牲口市场内令人作呕的气味,应该没有那个女孩子会喜欢这种牲口的味道,但是这些个男人们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似乎还有些乐不思蜀。果然是臭男人,男人臭。 众人随着郑辉煌出了城门,向码头方向走去。 金陵城外的码头说是码头,实际上几乎是一个很大的镇子,沿着武江边上依水而建,再向金陵城扩展过来,此处才是真正的各路黑暗势力争斗的最重要战场。官府在此处只有一个码头税检所和一个巡检处,人手极少,根本不能维护此处的治安,漕运,马帮,车行……。但凡和运输扯上关系的各行各业,在这里都是错综复杂,据说每天在这里被沉江的人都不在少数,昨日的黑帮大哥,今日就成了江中游魂,典型的弱肉强食的吃人世界。 一群战场里厮杀过,见惯了生死的年轻人,听着陈阳和晓旭一路上的介绍,完全没有惧意,心底似乎还燃起了一丝火苗,这种地方,应该会有很多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机会。 笑颜走在人群中,都能感受到身边这些年轻汉子激动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一边腹诽着这些男人莫名其妙的江湖情结,一边自己心潮澎湃的恨不得立刻有机会拔剑四顾。 郑辉煌带着众人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比较大的院子,青石堆砌的院墙很高,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木门上开了一个小门,两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汉子守在门口,腰后都别着短刀。 见郑辉煌带人来,大汉也没有多言,开了小门,放众人进去。 院子很大。一边是几十间青石垒的马厩,另一边是几十间简陋的马棚。中间围了两个马圈,其中一个圈子里有一匹枣红色的马无聊的踏着蹄子,围了几个人在议论。 大门正对面是一溜五间大瓦房,中间一间房子敞着门。门口坐着一个抽着烟袋的老人家。 郑辉煌走到老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张爷。” 大冷天,张爷穿着很单薄的衣裳,面前摆着一个小茶壶,哒哒抽了两口烟:“诶,郑家小子,今日可有好关照?”说着话,眼珠子却迅速的在孙燚等人面前溜了一圈,眼神犀利,还真不像这个岁数的老人。 :“张爷,您客气了,这不,有几位客官想买几匹好马,咱知道,这金陵城,只有张爷您这里才有真正的好马,所以特地带来您这里瞧瞧。” :“呵呵呵,郑小子就是会说话啊,行嘞,你带人去瞧瞧,不过事先说好啊,我这马都是明码实价的,看中了可不许来讨价还价,咱没那规矩。”张爷呵呵笑道。 :“懂得懂得,张爷的规矩我懂。那张爷您坐着,我带人瞧瞧去?”郑辉煌客客气气的。 :“嗯,去。”张爷点点头。 郑辉煌带人向马厩走去,陈阳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嘿,这做个牲口买卖,架子大了去了。” :“诶,这位爷,小声点,被听到就不合适了。张爷是金陵城内做马买卖最久,也是最有诚信的人了,他出手的马,真是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的。”郑辉煌着急着解释着。 陈阳轻轻哼了一声。 刚到马厩,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嘶鸣,孙燚,李砚,小柱子眼睛一亮,顺着声音就找了过去,第三间马厩里,一匹并不算是高大的白黑花马正不耐烦的踢踏着地面,仰着头,咧着马嘴,露出两排雪亮大白牙,嘶嘶的出着气,看见有人走来,大圆眼睛警觉的自上而下斜斜的看过来,又收了回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嘿,这匹马不错啊,看牙口还是幼马,不过十六到十八个月。”郑辉煌探过头,仔细的看了看这匹马模样:“这家伙这么小,胸口宽,体型匀称,肌肉发达,长大可不得了啊。这性子看起来也是有点意思哦。” :“郑小子眼力不错,这匹马,不卖。”张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张爷从众人身边走过,走到马厩旁,伸出手,手心里一颗小苹果,那马看见张爷,似乎很是高兴,摇头晃脑的将马头伸了过来,先在张爷的脸边上蹭了蹭,才伸嘴过去,叼起苹果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像个吃了糖果的孩子。 张爷亲昵地摸着花马的大脑袋,眼里堆满了笑意。这一刻,孙燚突然觉得这老人家有点像何爹一样,何爹小时候给自己糖吃,也会这样摸着自己的头,笑的那么慈祥。 :“张爷,这匹马为什么不卖?要自己留着骑?”孙燚很礼貌的问道。 张爷回头看看孙燚,看出孙燚的诚恳:“这匹马是我一个好朋友和我定的,说好是给他家小子的,不过我那朋友出门办事路上出了意外,没有回来,这匹马我得留着,等他家小子长大一些,再给他送去。” 孙燚顿时严肃起来:“张爷大义。” 张爷摆摆手,也没接话,说道:“其他的马你们可以看一下,对面马棚 那里也有几匹很不错的马,刚来的,还没有来得及调教,性子有点野,可以去看看,喜欢可以先定下来,我可以帮你训训。” :“谢谢张爷,谢谢张爷。”郑辉煌连连感谢,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张爷不答话,背着手,慢慢走开。 笑颜好奇:“买马是买卖啊,你为什么这么感恩戴德的?” 郑辉煌脸色激动:“你都不知道张爷亲自训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边的马都是顶级好马,才值得他亲自出手训啊。” 第215章 黑马紫狼 小柱子拔腿就跑,:“还不赶紧去看看?”作为斥候,小柱子对马的爱好胜过一切。 张爷溜溜哒哒的回到门口坐着,点起烟锅,啪嗒啪嗒又抽了几口。屋里有人问道:“咋了?那匹小马不舍得啦?那可是曲七的弟子哦。我见到曲七好好的告你一状。” :“哼,我怕你告状?那匹马太小,他们现在用不着,而且那匹马可不是你看见的那种小性子哦,他的眼神看什么都是不屑一顾的,没那么好驯服的。” 屋里人笑嘻嘻的说道:“不知道他们怎么和郑辉煌那小子混在一起了,今天你要亏本咯,怎么着你也不能赚曲七学生的钱?上次曲七找我借了三匹上等大马,就是给那个大高个的。曲七还欠我一顿好酒呢。” 张爷抽着烟袋,透过浓浓的烟雾看着一群年轻人:“你说他们是平武守备军?” :“嗯,上次听曲七说的。那个大个子是,别的是不是我不知道。看样子,应该是一起的。” :“那个大个子骑什么马?什么马能扛得住他,那不是糟蹋好东西吗?你告诉曲七,给他搞两匹骆驼更合适。”张爷面无表情的说。 :“嘿嘿,好啊,我明天就去找他说去。”屋里人笑哈哈的说。 马棚里拴着七八匹马,见有人靠近,顿时暴躁起来,甩头喷鼻,四蹄持续的蹬踏地面,大大的眼睛充满着警觉。强壮高大的体型,肌肉发达的躯体,前胸宽,后臀齐,高背直腰,精神抖擞,桀骜不驯。 :“哇,真是好马啊。”小柱子情不自禁的眼中泛着亮光,紧紧抓住孙燚的手臂:“阿蛮哥,阿蛮哥,我要一匹,我要一匹,我要那匹黄骠马,就是脸上有白色纹路的那匹。你瞧,你瞧,你瞧他的眼神多嚣张,多得意,就是他了,我就要它了。”一边说一边跳跃着,像个开心的孩子:“阿蛮哥,帮我买它,买它!” :”好好好,就买它,就买它,钱在大肚哥手里,你去找他要啊。” 小柱子闻言迅速一把甩开孙燚的手,又去搂住李砚的手臂开始耍赖。 孙燚的眼睛,看向马棚最后一个位置的一匹黑马,,黑马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嚼着草,似乎对这里的闹腾无动于衷,没有暴跳,也没有嘶吼,就无所事事的游离在外。 孙燚漫不经心地走过去,一路上盯着黑马看,才走到半道上,那黑马猛地抬头,看了孙燚一眼,一人一马眼神交错,竟然像磁铁一样彼此吸引,黑马嘴里缓缓的咀嚼着几根稻草,像不是为了吃饱,而只是无聊的打发时间,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开始有些木讷,接着又有些冷淡,冷淡里似乎有点惊喜,惊喜中又参杂着兴奋,兴奋中又略带点失落,失落中又充斥着绝望。 短短一瞬间,孙燚似乎在它的眼里看到了许多的情感,一人,一马,就这样盯着看了很久。 黑马的皮毛有些干枯,不如别的马那么有光泽,体型也不是最大最强壮,胸口倒是很宽,但是肌肉又不够发达,背部直平宽厚,后臀宽却无肉。怎么看,这匹马都不是经验里最优秀的品种。 郑辉煌心里美滋滋的,看见这几个人见到马的表情和兴奋程度来看,只要手里有钱,这买卖肯定就做的成,想想一会领了中人钱,晚上又可以乐在其中,心情大好。 他溜溜哒哒的走到孙燚这里,看着一人一马傻呼呼的注视彼此,一时间不知道这年轻帅小伙子发了什么毛病。视线从孙燚身上移开,郑辉煌瞟了瞟那匹黑马,正待说话,突然瞪大眼睛,见鬼似的尖叫了一声:“啊?” 这声尖叫把孙燚和黑马都惊动了,黑马转动眼睛,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郑辉煌,眼神里流露出不屑的意思。郑辉煌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黑马:“紫狼?是紫狼?” :“什么紫狼?”孙燚不解的问。 :“等我看看,等我看看。”郑辉煌走近黑马一点,伸手想去翻黑马的嘴唇,他的手才伸出去,那黑马的眼神一变,瞬间冰冷向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盯着郑辉煌,不知道为什么,孙燚明显能感受到黑马眼神的变化,他下意识伸手一抓,揪住郑辉煌的衣领,向后一拖,霎那间,黑马脑袋一甩,大嘴一张,恶狠狠的一口咬了下来,若不是孙燚动作快拉了郑辉煌一把,这一口正好咬向郑辉煌的脑袋。 :“卧槽,什么鬼,这么凶的马?”孙燚都惊出一身汗。郑辉煌更是吓的不轻,全身颤抖,嘴里叨叨念道:“紫狼,一定是紫狼,真的就像传说中那么凶,真的这么凶啊。”他身体还在怕的发抖,丑陋的脸上却露出狂热的表情:“我见到紫狼了,我见到紫狼了。” 黑马一口没有咬中,眼中的煞气立刻消失不见,又是那种无辜的无辜的眼神,上唇微微皱了皱,像是在笑。 孙燚从没有见过一匹马能有这么多丰富的情感,更没有见过一匹马能这么凶残,要知道,马是很少咬人的,踢人撞人比较多,咬人是很少见的。一匹马生气愤怒是有先兆的,而这匹黑马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就这样凶残的下口,没咬到,居然能立刻掩饰了杀机。孙燚的兴致彻底被调动起来。 :“紫狼到底是什么啊?说来听听。”孙燚盯着黑马,问郑辉煌。 郑辉煌又恐惧又兴奋:“我祖上说,草原野马中有一个品种,从生下来开始,就生性暴躁,桀骜不驯,会被野马群的头马赶出族群,自己在外流狼,从小到成年,要与无数野兽战斗。他不像别的马,遇袭会跑,他必须要和对手拼个生死,所以这样的马,很少很少有能活下来的,一旦活到三四岁,那在草原里就几乎没有对手了,能咬能踢能跑能撞,草原上的狼群都不敢轻易招惹。 这种马基本就是两种颜色,如果是红色的,叫做”血狼”,黑色灰色的叫做“紫狼”相传他们喝过兽血,吃过兽肉,所以之后皮毛中会呈现一种紫色,故此叫做:“紫狼”。 我都只是听祖上说过,我祖上也没有谁亲眼见过。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一定是紫狼。!”郑辉煌斩钉截铁近乎呼喊起来。 笑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孙燚身边,听郑辉煌这么说,也好奇的盯着黑马看了一会,黑马若无其事的叼着三两根稻草,无所事事的模样。:“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笑颜觉得郑辉煌有些夸大其词。 张爷取下嘴上的烟杆,往凳子脚敲了敲,咳嗽几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诶,你的紫狼好像保不住了。” 一个红色影子从屋子里一窜而出。 第216章 我要了 红色影子风一样卷到孙燚和黑马边上,孙燚见到他,立刻认了出来,急忙躬身:“秦爷。” 转身又喊:“大柱子,大柱子。” 大柱子咣当咣当的跑了过来,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买马,但是陪着兄弟们买马,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一眼就看见那个红袍老者,大柱子愣了一下,急忙施礼道:“秦爷好。” 红袍秦爷看见大柱子就莫名其妙的高兴:“你好你好,一段时间不见,又长高大了。果然是好汉,好汉啊。”秦爷伸手去拍感谢大柱子的肩膀,大柱子急忙弯腰,将肩膀送到秦爷面前。秦爷用力的拍着大柱子:“哈哈,果然是一条好汉啊。怎么样,上次给你的马可还合适。?”紧接着又自接自话:“瞧我,老糊涂了,你这身胚,估计我那几匹马扛不住你啦。” 大柱子挠着脑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嘿嘿傻笑着。 :“没事,我到时候给你搞两匹上等骆驼,一样可以冲锋陷阵。”红袍秦爷不在意的说道。 正说着话,大门外一阵喧闹,不一会,十几个人闯了进来,为首两人锦衣华服,身上叮叮当当的挂着玉佩,这么冷的天,手里还握着纸扇。二十来岁年纪,一股子富贵人家的做派。 身边十几个挎刀护卫,身材魁梧,双目有神,孙燚敏锐的发现护卫腰间挂的都是军制刀,一看就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哥出门。 红袍秦爷一把抓住孙燚的衣襟:“小子,不管你是曲七多么钟爱的关门弟子,你不许和我抢这匹马,这匹马我早就看上了,你不许抢。”吹胡子瞪眼睛,像个生气的孩子。 :“好好好,秦爷,我不抢,我不抢。”孙燚哄小孩似的。 秦爷见孙燚让步,松开手,这时候觉得有点欺负小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那个啊我也是为你好,这匹马性子极烈,可不是你能轻易驾驭的,就是我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尝试驯服。” 郑辉煌看着一身红衣的老者,犹豫再三才鼓足勇气上前问道:“秦爷?大红袍秦爷?” 秦爷眼神一凛:“什么事?” 暴戾的眼神顿时吓的郑辉煌一哆嗦,想后退,又强忍住了,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好奇:“秦爷,你这辈子阅马无数,这匹马,是不是紫狼?是不是传说中的紫狼?” 身边传来一阵讥笑:“嘿嘿,郑辉煌,连传说紫狼你都不敢确定,你还有什么资格在金陵马圈里混啊。趁早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说话的是进门两个贵公子身边的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肚子微微突出,气色不错,看来生活也挺不错。贵公子拍着扇子肆意的笑了起来。 郑辉煌急速地眨巴着小眼睛,脸色涨的通红:“我,我我怎么不认识了?我不过是找秦爷确定一下,不行吗?” :“顶嘴!来人,抽他十个大嘴巴子。”其中一个年纪稍年轻的公子脸色一变,脱口而出。 护卫里走出两人,向郑辉煌逼近,郑辉煌哆哆嗦嗦的想要闪躲。孙燚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来了,来了,有戏码了,一看来者就是仗势欺人之辈,这下英雄有用武之地啦。哈哈哈。 孙燚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大柱子横跨一步,挡在两护卫面前,双手抱在胸前,像一座大山。两护卫虽然早就看见这个高大个,并没有觉得诧异,这一刻大柱子挡在他们面前,才发觉这家伙不光高大,还特么的那么健壮,那手臂撑的衣裳鼓鼓囊囊的,两胸肌都支棱起来。 护卫不由后退一步,抬头才能看清楚大柱子的长相,大柱子下巴上,两腮边早就长出粗密的胡须,一段时间的征战,脸上的线条也生硬起来,豹子眼一瞪,颇有些不好惹的气势。 :“愣着干嘛,你腰上的刀是摆设吗?”贵公子在边上马上跟了一句话,好像拔刀伤人天经地义,无所顾忌。 张爷颠颠的走了过来:“诶诶诶,在我这里可不许动刀,要动刀麻烦出了我的门口。别坏我几十年规矩啊。” 两位公子同时瞪起眼来,正待发作,旁边那个胖商人凑到他们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嗯,好,今天给你面子,不和他计较,出了门再说。”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公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老陈,你说的那匹马是哪一只?”他又问了一句。 商人指着黑马说道:“张公子,就是这一匹,这匹马绝对是万里无一的好货色。相马术里说了,这种马叫做紫狼,是可以和狼群打架的凶猛野马,这一旦驯服了,基本就像多了一个顶厉害的贴身护卫。” :“哦,果真有这么神奇?”年轻公子目中无人的走过众人,看着黑色的马上下端详:“看不出有什么神俊之处啊,你不是蒙我?老陈,蒙我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懂的。上次那个齐什么什么的,一家七口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 在场的几个人脸上瞬间都变了,笑颜,孙燚,大柱子,秦爷,张爷,还有刚刚走过来的李砚等人。脸色剧变。 :“齐志恒一家七口死于入室抢劫,是你做的?”红袍秦爷咬着牙关问道。 张姓公子瞟了秦爷一眼,哼了一声,不屑回答。 胖商人脸上流着汗,信誓旦旦的说道:“张公子,我怎么敢骗你啊,这一定是紫狼,不可能错的。你别看他精瘦精瘦,毛发干枯,这就是他吃肉多了,体内火气过旺引发的,调整它的食谱,很快就不一样了。” :“哈哈,吃肉啊,那就继续吃肉啊。”张姓公子狂妄的笑着。 :“我就信你一回,谁是东家?这马什么价,我要了!” 张爷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袍秦爷就冷笑了几声:“先来后到懂不懂,这马老子要了。” :“嘿,在我面前称老子?”张公子不怒反笑:“哈哈,今日可真是开眼了,居然有人敢在我面前称老子?” 张爷立刻上前打圆场:“这位公子,他老了,说话不动脑子,请公子见谅。不过这匹马确实是他早就定好了,放在这里调教呢,等调教好了就会取走。要不,你看看其他的?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好马多。”张爷似乎看出这个年轻人来历不简单。 :“不!这马,我要定了。这人,哼哼,我也要定了。”张公子脸色阴沉下来。 第217章 闹大了 :“呦,瞧你说的,煞有其事。这马,你带不走,我说的!”红袍秦爷瞪起眼,怒冲冲的说道。 张公子退后两步,扇子折叠在右手,挥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拿下他,送刑部。” 身后十几个护卫刷啦一声抽出刀,向前逼来。 :“老子秦不迟。谁敢来抓老子?”红袍秦爷彻底怒了。:“金陵城还有这等货色?敢随意带刀抓人?谁家的狗居然这么猖狂?” 张公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家老东西那么狂妄,不过就是罢免在家赋闲的工部四品官而已,居然还敢如此嚣张。拿下!” 大柱子向前一站,闷声道:“谁敢!?” 孙燚,李砚等人都向前一步。挡在护卫面前。 张爷脸色一变,腰背挺直,一股嗜血的气息从他身上砰然崩裂:“我说了,我这里不许动刀,没听懂吗?”说完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一间屋子的门突然打开,十几个壮汉提着哨棍大步走了过来,虽只是寥寥十几人,却如重兵推进,凶悍之气迎面而来。 张姓公子居然一点都不慌张,他摇着纸扇,:“哟,一个卖马的,家里藏这么多精壮汉子,这是想要干什么?造反吗?哈哈,天子脚下聚众,试图殴打官差,真是想造反啊。” 他从腰间掏出一个细小竹筒,又掏出以一个火折子,点燃竹筒下的引线,:“咻”的一声,一道红色火焰冲上高空,他随手丢下手中竹筒,:“嘿嘿,那就看看谁人多。”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整齐的沉重的脚步声,院子的大门被重物砰的一声撞个粉碎,几列军士闯了进来。左手盾牌右手长刀,迅速把众人包围起来。 为首的三十来岁的穿千总服装的男子靠近张公子,立正致礼:“近卫军千总周品驻向张公子报到。” 张公子无聊似的挥挥手:“全部拿下。反抗者死。” 院墙外突兀的飞进来两个穿着稽秘司服装的人,落地几步就赶到此处:“何人所放穿云箭?有何大事发生。” :“我放的,这些人,意图造反。”张公子用扇子指向张爷,秦爷,孙燚等人。 孙燚心里一阵乱跳,这也太刺激了,转眼功夫官兵,稽秘司都到齐了,这哪是江湖啊,这不就是官府吗? 李砚悄悄靠近他:“怎么,一回功夫闹这么大?” 孙燚眨巴着眼睛,想要解释,似乎三言两语又说不清楚。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话:“抢马” 说完靠近笑颜小声说道:“笑笑,你们金陵都是这么热闹吗?一有矛盾就出动这么多人马?”笑颜瞥了他一眼,轻轻的一拳打在他的手上:“笑什么啊,这事闹大了,不好收拾呢。” 稽秘司的人靠近官兵千总周品驻,小声说了几句话,脸色似乎有点微变,稍微犹豫一下,两人交头接耳一番,一个稽秘司的人掉头而去。另一个人走向张爷和秦爷,凑近身边,也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孙燚凑过头去,依稀听到几句:“那是张理成的二公子……另外一位是李贵妃的外侄,都不好相与,不如服个软……” 张公子无所谓的东瞧瞧,西看看,这时候才猛地发现人群中的柳笑颜,顿时眼前一亮,这小女子长得俊俏,曲线玲珑,凹凸有致,一件抹绿大氅增添几分英气,更别有一番风味啊。 :“嘿,来人呐,将那佩剑女子抓了,光天化日深藏利器,定是图谋不轨。抓回去,我好好审问。” 这话一出,四周空气霎那间冰冻起来,几道冰冷的目光定在他脸上。张公子神情一滞,似乎感受到危险。他向后退了两步,退进官兵的队伍里。另一位年轻的公子浑然不知,叫嚣着:“听见没有,张公子说了,把那女子抓起来,要亲自审问。” 张山虎,陈阳,赵晓旭及时站出来,掏出身上稽秘司的腰牌:“稽秘司,谁说抓人的?” 先前进来的稽秘司的那人一见三人掏出稽秘司的牌子,立刻走上前,小声询问起来。陈阳解释几句,他无奈的抖抖肩膀,这事情闹大了。 :“稽秘司怎么了?稽秘司合谋造反,罪加一等。”那个年轻的人完全没有去看清楚场上形势,继续狂妄的叫嚣道。:“快点,抓起来。” 张公子冷冷的盯了周品驻一眼,周品驻心里凉了半截,这下自己要惹大麻烦了,真倒霉啊,这年难过了。 他拔出腰刀,大声下令:“动手抓人!” 柳笑颜紧紧抓住孙燚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她能感受到孙燚手心已经滚烫起来。 柳笑颜就是孙燚的逆鳞,能约束他的也就是柳笑颜,此刻他胸膛内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但是笑颜一句话就让他不敢有过激的动作:“他们三个报了身份牌了,出了事,他们三个可不好跑。” 陈阳亮出稽秘司的牌子,居然还不能控制局面,一时间颇有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的耻辱,他向前两步,抓着牌子顶在前面:“稽秘司在此办案,谁敢动手?” 正在动作的官兵又停了下来,稽秘司的恶名昭彰,谁也不想轻易的得罪他们。 :“哼哼,稽秘司可怕,还是我可怕,你们可要想好了。”张公子盯着柳笑颜,心里邪念顿起,欲望更甚,瞧,那小娘子有些生气的模样,更是招人啊。这小娘子丢在床上绑了手脚,让她身体扭动挣扎,那是一种什么神仙滋味啊。 千总周品驻知道今日的自己肯定难逃其咎,无论动手不动手都要得罪人了,既然如此,还是听命令。 :“动手!:周品驻一声喊,士兵们也一声大喊,身子略弯,将左侧身子藏在手盾里,右手提刀架在脖子上,脚下小不小步的向前推进,保持阵型不乱。 :“姥姥的,老子是太给你面子了?”张爷勃然大怒,嘴里尖啸不断,很快院子大门口断断续续的涌进人来,来人都拿着哨棒,越来越多,一会功夫就挤了近百人进来。还在陆陆续续的进人。 官兵来了也差不多五六十人,现在反而又被包在里面。 张公子的脸色黑了,他对着周品驻骂道:“他会喊人,你不会喊人啊。” 周品驻脸色一变再变,牙关紧了又紧。 第218章 大姐大 红袍秦爷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事情开始向不受控制的方向转变了,现在场内聚集这么多人,稍有不慎,一定会发生严重的械斗,械斗的一方是官兵的话,这就不是械斗了,这真是叫做聚众造反了,眼见春节将至,不能因为自己一己之欲,给老兄弟惹事啊。 秦爷叹了口气,他扯扯张爷的衣袖,向前迈了一步:“算了算了,这匹马我不要了,你要你买去,不要再生事端,要过年了,事情闹大了,都不好看。” 张爷心里也偷偷松了口气,这真是要和官兵打起来,不知道要连累多少弟兄啊。 大家都松了口气,既然有人让步了,这事情应该就好解决了,近年关了,谁都想好好的过一个安乐年啊。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郑辉煌和老陈两个同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胸脯,娘嘞,差点出人命了。老陈心有戚戚的说:“小郑啊,以后这种事还是我们俩先商量着来,多搞几次这种场面,我们都未必活的下去,赚再多钱有什么屁用啊。” :“嗯嗯,老陈,以后我多听你的,这种事太吓人了。” 场内那个年轻人见秦爷让步,也就是认输了,不由的更加放肆起来:“马的事就这样说好了,那个女子,暗藏利器,意图不轨,必须抓起来!” 晴天一个霹雳,炸的在场各人耳朵嗡嗡作响:“我弄死你!” 惊雷之后,狂风暴起,几个身影踏风而至,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下一刻,场上局面骤变,孙燚一手掐着张公子的脖颈,提了起来,大柱子抓着年轻人的脚脖子,倒提在空中个,李砚和小柱子夺下官兵的两把刀,刀尖对准两人的肚子,笑眯眯的看着周品驻。 张公子的脸憋的通红,眼睛鼓胀的几乎要突出来,额上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绽着,支支吾吾的手舞足蹈,孙燚冰冷的眼神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似乎要看着他在手中慢慢咽气。 周品驻面色苍白,手足无措:“放,放下他,快,快,放下,放下他。” 孙燚似乎没有听见似的不为所动,眼见着张公子的挣扎缓慢下来,脸色由红变白。 张爷走过来,抓住孙燚的手臂,手臂居然如铁铸一般。 :“小兄弟,放下他,杀了他没有什么好处。” 孙燚手上并没有丝毫松紧,手掌还是死死捏着张公子的脖颈,眼见张公子手脚垂了下来,似无挣扎之力。 张爷和孙燚并不相识,孙燚不理会他,他也没有办法,他有些焦虑的看向红袍秦爷,眼神中似有哀求之意。秦爷叹声气,走了过来,笑颜的身子灵巧从他身边闪过。 :“行了,你还能真杀了他?他也没有犯死罪。放下。教训教训就得了。“笑颜也不紧张,也不激动,平淡无奇的说着,如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柱子哥,你那个也放了,小毛孩子,不懂事。”笑颜又对着大柱子说道。 孙燚和大柱子同时将人丢在地上,李砚和小柱子蹲在身边,刀子还在身边比比划划。 可是她似乎就没有看见李砚和小柱子两人手中的刀。 她转头淡淡的看着周品驻说:“带你手下出去,这两个人死不了。” 周品驻见人已经放下,心里松了口气,可是要他出去,他又有些犹豫:“我要带他们一起出去。” :“算了,你要留在这里可以,其他人还是出去,你要知道,人越多,越容易出事。”笑笑无所谓的说道,:“给你台阶下了,你自己把握” 又对着张爷说道:“张老板,叫你们的弟兄们都出去,都挤院子里干什么呢。” 张爷明白笑颜的意思,挥挥手作了个散开的手势,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出去,屋子里出来的十几个汉子不肯走,张爷靠近他们,小声的说了几句,那十几个汉子才转身离去。 等人都散尽。笑笑拍拍手,脆声说道:“好啦,人都离开了,我们来谈一谈,这事怎么解决。” 稽秘司的人看着场中那个俏丽的小姑娘三言两语就控制了局势,彰显出一副大姐大的样子,不由靠近陈阳等人问道:“那姑娘什么人?这么厉害?” 陈阳眼中闪过复杂的色彩:“三爷会保护她。” :“哦。。。”那人恍然大悟的样子。 笑颜转身牵住孙燚的手掌,孙燚低头看着她,笑颜抬起脸,笑成一朵小白花。 周品驻急急赶到张公子身边,张公子还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喘息着,李砚冷笑的蹲在一边,刀光闪亮,不离张公子身上要害之处,周品驻也算个汉子,并不在乎锋利的刀口就在面前,矮身扶起张公子就要走开。 刀光在面前急闪了几下:“着急走吗?事都没有解决就走,合适吗?”李砚冷冷的问道。 张公子弯腰低头,拼命的呼吸,脖颈处疼的厉害,低垂的眼神凶残阴冷,恼羞成怒。另外一个人躺在地上看着小柱子不老实的刀尖,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让他们起来说话。”笑颜说道。 李砚和小柱子站起来,离开两步,手里的刀舞动几下,发出呼啸的刀声。 :“怎么样?还要闹下去吗?”笑颜牵着孙燚的手走到周品驻面前:“这位官爷,你怎么说?” 周品驻看看张公子,又看看身边几人如狼似虎杀意凛然的眼神,知道事不可为,这几个小子和稽秘司混在一起,看这做事手段激烈,还是先避让三分,反正只要当场打不起来,时候就是各家大人背后的较量,和自己无关紧要。 :“行,这事就算过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周品驻扶着张公子说。张公子还弯着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掩饰自己的羞怒。地上那人站起来,也不敢嚣张跋扈,老老实实扶着张公子,头都不敢抬。刚才那一刻,他真实感受到自己距离死亡只差分毫。 笑颜仰脸看向秦爷:“秦爷,你怎么说?” 秦爷一脸不忿地挥挥手:“算了,让他们走。以后做事还是长点眼,不要以为自己家真的可以一手遮天。谁的命不只有一条??” :“诶,我还没说话呢。不要问过我吗?”孙燚不乐意了:“向她赔礼道歉!” 笑颜又气又喜,用力拉着孙燚的手:“算了,让他们走。” 第219章 马识明主 :“几位,你们也早点离开,这事情还没完呢,那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心点”稽秘司的人交代一声,也转身离去。 张山虎和陈阳,晓旭走到孙燚身边,山虎憨厚的说:“阿蛮,这事我们帮不上忙,等回去我会和黑哥说一声,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陈阳和晓旭的脸色有些阴沉:“阿蛮,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稽秘司一定会管到底的,不给稽秘司面子,天王老子也不行。” 孙燚和李砚几人笑嘻嘻的上来搂住几人的脖子:“都是自家兄弟,有事当然一起扛。怕什么。” 秦爷笑呵呵的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张爷也似乎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诶,这匹马到底归谁了?” 孙燚看了看秦爷,坏笑着说道;“秦爷,要不我们试试看,这马自己选谁?” 两个老人小笑眯眯的看着牵着手的两个人,笑颜有些害羞,想把手从孙燚手中抽离,刚一动,孙燚手掌握紧,一点都不放松,笑颜手掌软软绵绵,似乎一点劲都用不上了。 :“行,老夫也不欺负你,就按你的意思来。”秦爷爽快的应承下来。 张爷走进马棚,揭开缰绳,黑马先是诧异的看了看张爷,又看了看栓马柱,轻轻的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有点惊喜的甩甩头,轻轻踢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外面跑去,直到走出马棚,它才确定自己真的脱去束缚。眼神立刻变得暴戾,仰头一声长嘶,高亢辽远,充满野兽的气息。马棚里的马顿时不安起来,不断的打着响鼻,蹄子用力踩踏。 :“诶,小家伙,过来!”孙燚一声喝,引起黑马的注意,他瞪着眼珠子,看着孙燚,眼神中有些许看不明白的变化,有点期待,又有点耍脾气。它突然弓起背,皱起上唇,磨着牙齿,后肢略微弯起。 :“都小心点,它要发作了。”张爷着急的喊了一声。 :“嗖”的一声,黑马骤然启动,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黑色影子中一张白森森的大嘴。 黑马启动瞬间,孙燚丢开笑颜的手掌,身形闪动,居然迎面对冲过去,两个黑色影子猛然重合在一起,将将相撞瞬间,孙燚扭身闪过一咬而下的大嘴,左手从马脖子下绕过去,左肩肌肉放松,软软的贴着马的胸口,借着马前冲的力量,将自己的身子带着甩了起来,扭腰卷身,顺势骑上了马背,黑马也没有上下乱蹦乱跳,只是将速度拉到极致,马蹄声急促却不沉重,绕着院子风驰电掣的奔跑,如一道黑色影子闪电般底绕过众人的视线。 一口气跑了不知道多少圈。 突然,黑马一个急停,前肢撑直,后肢弯曲几乎坐在地上,孙燚一个大翻身,整个身体从马背上甩了出去,但是他的双手还是紧紧的箍住黑马的脖子,人脸和马脸几乎贴在一起,两眼近距离两两相望,孙燚笑眯了眼,黑马的大眼睛中也露出满满的欢喜,众目睽睽下,这一望,时光凝固,天长地久。 相望许久,孙燚才扭身站起,黑马也站起身子,孙燚拍拍他的脑袋,贴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黑马连连点头,耳朵直直竖起,上唇咧到两边,像是狂笑。 孙燚咧着嘴笑哈哈的转身大步走回来,黑马垫着小碎步紧紧跟在身边,大脑袋还贴着孙燚的耳朵时不时的蹭一蹭。 众人把眼光从孙燚身上收回,望向秦爷,秦爷老脸呆滞,一副受伤的样子。 张爷哈哈一笑,拍拍秦爷的肩膀:“你就别去丢人了,刚才这一下急停,你这老胳膊老腿全甩脱了。” 秦爷半晌回过神来,啧啧有声:“一直都说神骏识明主,古人诚不欺我,玩了一辈子马,这也算是开了眼了。” :“好小子,这马自己认主了,别人也就没有希望了,以后你要好好待它啊!”张爷重重一拳捶在孙燚胸口上:“你小子,不错。” 孙燚笑的合不拢嘴,搂着马脖子介绍:“这位大肚哥,这个大柱子哥,这个小柱子哥,这个张山虎哥……” 最后站在俏生生的柳笑颜面前:“这位是。。。笑笑姐姐,笑笑姐姐也许偶尔会用用你,到时候你不能对笑笑姐耍性子啊。”笑颜伸手就摸上了马头,黑马居然没有一点警惕:“小黑马啊,要不要姐姐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呢?叫小黑好不好啊?“ 黑马眼睛瞪圆眼睛:“这满大街叫烂的名字好听?” 孙燚也听不下去,小心翼翼卑微的说:“笑笑,这马有名字,他叫紫狼。” :“那就叫小紫”笑颜大大咧咧的说道,撸着马头:“好不好啊,小紫,这名字好听。” 黑马小紫看了看一脸媚笑的孙燚,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鼻,认命了。 :“诶,你们几个小子,都过来,一人挑一匹马走。”张爷豪爽的喊了一声。几个人本来见孙燚收服了紫狼,眼中尽是羡慕,听张爷一声喊,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小柱子直接跑到一匹膘肥体壮的黄骠马身边搂着马脖子紧张地喊道:“这是我的,这是我的,都不许和我抢。”张爷瞧了一眼:“你小子眼光挺毒啊,这黄骠马多拉出去跑一跑,再瘦上一点,那可不得了,要速度有速度,要耐力有耐力,可是好家伙呢。”小柱子见众人没有想和他争抢的意思,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嗯嗯嗯。” 李砚挑了一匹枣红马,这匹马关在与黑马隔壁的棚子里,想来也不是简单货色,不过性子看起来倒是温顺,长长的鬓毛垂下,柔顺无比。 张山虎等三人并没有去挑选,大柱子更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最后,三人也只是挑了三匹马。 付了钱,张爷也不挽留,反而言语间有逐客的意思,秦爷也在一边敲着边鼓,孙燚等人知道张爷和秦爷有事情要商量,也就客客气气的辞别张爷和秦爷,牵着马离开。 刚才的麻烦在年轻人心里没有留下痕迹,却引发了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惊天骇浪。 几人离开后,秦爷和张爷的脸色顿时变了,两人默默回到屋子里,坐在屋里屋外,张爷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两人说了很久的话。 第二天,当大批的近卫军官兵冲进张爷的院子时,院子里早已人去楼空。 第220章 我也想娶你 孙燚等人牵着马,跟着张山虎走到稽秘司的一处院子,院子里拴着十几匹马,有两个老人在院子中间铡草,见到山虎。笑笑的打着招呼,山虎和老人说了几句话,让孙燚等人把马匹拴在马厩里,这是稽秘司的老人,专门负责照料马匹,马放在这里,可以放心。 安顿好马,几人心满意足的回到曲先生院子, 院子里多了一个消瘦的白面老人,院子中间摆了好几个小炉子,老人窝在一个很舒适的大椅子上,椅子上垫着厚厚的火红色狐狸毛,老人窝在里面,消瘦的的身子深深陷了进去,腿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皮草,李砚小声说道:“那是秋天的熊瞎子皮毛,秋天熊瞎子的皮毛最是油亮厚实,也最为珍贵。” 老人窝在椅子里几乎不动,曲先生泡好茶,沈黑亲自端着杯子送到老人嘴边,老人脸上露出悠闲自得,轻松惬意的表情。 :“来来来,都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周三爷,稽秘司的老大。”曲先生见众人走了进来,招呼道。 大家一起向老人施礼,山虎,陈阳,和晓旭更是毕恭毕敬。 周三爷抬起眼皮看着年轻人们,眼神犀利,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这一年常听到你们,果然是少年英雄,锐气十足啊。” 曲先生紧跟着一句:“对,锐气十足,惹事生非。” 笑颜第一个做出反应,她三两步跑到曲先生身边蹲下,抬着头,眼中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述说:“曲先生,不是我们惹事生非啊,某些个纨绔子弟现在真是无法无天,强取豪夺,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依你嫉恶如仇的性子,当时要是在的话,肯定更受不了的。” :“呵呵,这就是柳大人家的姑娘,长这么大了,嘴又甜,人又美,这要便宜哪家的少年郎啊。”、 沈黑努努嘴:“那个,鲜花插牛粪上了,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周三爷的眼神电射在孙燚脸上,孙燚神色自若,隐约还有点小得意。 :“嗯,坏不坏不知道,脸皮厚的有水平。”周三爷收回眼神,满意的说道。 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笑颜可怜兮兮的盯着曲先生,曲先生万般无奈的说:“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是那家伙无事生非,仗势欺人,我这不也没有责怪你们嘛。” :“嗯,我就知道曲先生对我们最好了。”笑颜转过头避开曲先生的视线,对着孙燚等人偷笑一下,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来,谁来给我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啊。”曲先生低头泡着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来说,我来说。”笑颜迫不及待。 :“好好好,你来说,坐下说。”曲先生瞟了一眼众人:“傻呼呼的站着干什么,找地方坐啊。” :“诶诶诶,大家轰然散开,各自找了凳子坐下,听笑颜对曲先生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周三爷和沈黑也听的认真,笑颜口齿清晰的很快把事情说清楚,像是解决了大问题,自己大大方方的倒了一杯茶润喉。眼前一亮,又倒了一杯,搬着小凳子坐到孙燚边上,悄悄的把茶杯递给孙燚,嘴里无声的说:“好茶,好喝。”红唇开合,艳丽诱人。 周三爷和曲先生听了笑颜的事情经过,稍微沉默了一会,又开始泡起茶来。:“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没事不要乱跑,金陵不比别处,你随便碰到一个人,说不定就是哪家大人的公子,我们好好过年。” :“嗯,嗯。”年轻人乖巧的点头。 不到多久,稽秘司有人送来金陵兵马司的协查通报,周三爷打开瞟了一眼,笑了笑递给沈黑:“给你曲大爷看看。看看人家手段通天啊 ,这么一会儿都动用兵马司发缉查通报了。嘿嘿,还专门发到我这里,怎么,还指望我把三个小崽子给他送去?哈哈,好笑。” 周三爷笑呵呵的说着好笑,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有一点愤怒并不断的扩大。 曲先生看了看手中文书,顺手塞进小火炉里,化作一缕青烟,悠然说道:“姜浮生现在头大咯,一辈子明哲保身,一辈子被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烦累。他也是公事公办嘛,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稽秘司不管他们就算他们命好,还敢来管我的事,真胆大包天了。”周三爷说话声音不高,语气不重,就是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不自在。 曲先生想说话,看见一院子的人,挥挥手:“你们出去玩,不要再惹事了。” :“有事也不怕,老子给你们撑腰。”周三爷招呼一声,也不去看曲先生无奈的眼神。 几个年轻人蹑手蹑脚的走出院子,唯恐惹哪位爷不高兴。 出了院子,左右看看:“去哪呢?笑笑。” 笑颜看看日头,想了想:“算了,也不要到处跑了,找个地方吃饭,想吃什么去?” :“烤鸭,烤鸭。” :“烤鸭,烤鸭!”: :“赞成,吃烤鸭去!” 大柱子鼓足勇气闷声道:“吃锅子。” “唰”一声,大家的眼睛盯在了大柱子脸上,大柱子强装镇定:“天冷,吃锅子。” :“哦~~哦~~~行,吃锅子!我带你们去吃一家特别不一样的锅子。”笑颜眼睛一转,笑呵呵的说。 :“好嘞,看看有啥不一样。”大家又是一口赞成。 大柱子站在当下,嘴巴张了几下,脸都憋红了,也说不出话来。 :“笑笑,叫上许先生和赵先生呗。”孙燚提出。 :“好,孩儿们,走着。”笑颜蹦蹦跳跳一马当先,孙燚紧跟身边,其他人跟在后面,大柱子犹犹豫豫,闷闷不乐的走在最后。 孙燚悄声的问笑颜:“笑笑,大柱子真的喜欢那个花花姐哦。花花姐什么情况,说一下呗。” 笑颜瞥了一眼:“花花姐比他大三四岁呢。” 小柱子鬼头鬼脑的探出半个头:“大几岁没关系,我娘也比我爹大两岁。嘿嘿。不过就怕花花姐看不上我那傻呼呼的老哥,这次是麻烦。” 笑颜冷笑一下:“你们男人,看见漂亮女人就迈不动腿,才见过一面,就要娶人家,这么随便!” 孙燚犹豫片刻,鼓足勇气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我也想娶你。”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直接嘛。谁说要嫁给你了。”笑颜脸蛋立刻红了,三步两步走到前面。“老实跟着我,不许站我身边。” 转过头,红着脸,笑的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第221章 老张被抓了 笑颜带着大家在街市上东拐西拐,转了半天,最后停在一家店门口。牌匾上写着“吃香喝辣”。大家意味深长的对着大柱子暧昧的笑起来。 大柱子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神情既紧张又期待,又有些惶恐不安。 许是才中午时分,花花并不在店里,小二也熟识笑颜,直接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大的包房,大中午吃饭,也没人提议喝酒,大盘大盘切的薄薄的牛肉羊肉送了进来,锅子一翻滚,浓烈醇厚的香辣味充斥着鼻腔,令人食欲大开,垂涎欲滴。 吃至半酣,包房门打开,高挑的花花走了进来,今日的花花略施粉黛,清爽自然,一袭淡青色长袍不经意间更显曲线窈窕。 :“笑笑,听说今日你们惹了不小的麻烦?”花花坐到笑笑边上,笑意盈盈的问道。 笑颜辣的香汗淋漓,抓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了两大口:“嘶,好辣好辣。花花姐,你消息这么灵通啊,这上午才发生的事,你怎么就知道了。” 花花掏出手绢给笑颜擦擦汗,嗔怪到:“女孩子吃饭这么大大咧咧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哈,哈。”笑颜倒吸两口冷气:“花花姐,你这锅子实在太过瘾了,放肆吃才畅快。你怎么知道我们惹事了” 花花微微眯着眼看过一众人:“嘿嘿,看不出来,几位小哥还是打抱不平的侠义之辈啊。” :“花花姐,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笑颜追问道。 :“街面上的人都接到协查通报了,不过刚才通报又取消了,可能是上面的神仙们在打架,看看谁赢呗。”花花浑不在意的说道:“不过你们这段时间确实要低调些,毕竟惹的人不一般。万一有个照应不到的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你家老爷子肯定又会把你禁足哦。” :“我就烦我家老爷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笑颜瘪着嘴唇,不乐意的样子。 花花突然一脸坏笑,扬眉问孙燚:“诶,臭小子,啥时候去拜见岳丈大人?你和笑笑就这样无名无份?” 笑笑又急又羞,抓着花花的胳膊用力摇晃:“花花姐,你胡说什么呢,谁说要去见我爹了。” 孙燚倒是大大方方的说道:“笑笑说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我听她的。” :“嘿,倒是好一个怕婆娘的。”花花口无遮拦的笑着说。 笑笑涨红着脸,伸手去堵花花的嘴,花花扭身躲闪,这一动作,层峦叠嶂,波涛汹涌 大柱子埋头苦吃,头都不敢抬一下。 :“好了好了,不闹了,好好吃饭,吃了饭早点回去歇着,不要在外面晃荡了,你们的事没有那么快消停。”花花抓着笑颜的手,认真的说道。 :“除夕夜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安排,来我这里,那天我这里也休息,没外人打扰,我们自己吃一顿好的。”花花又询问大家。 孙燚等人看着笑颜,笑颜皱着眉头:“除夕夜我要在家陪我爹吃饭啊。这样,你们先吃,我在家吃完饭再来找你们。”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还有三天,到时候我多准备点好吃的。”花花起身欲走。 :“当啷”一声响,大柱子突然站了起来,高大的汉子手足无措,慌里慌张看着花花,大家抬头看着大柱子,这家伙突兀的站起来,是要表白吗? :“你,你,你到时候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来帮忙干活。” :“切~~~”大家都发出一声嘘表示不满,如此威风的汉子,如此不中用啊。 花花定神看着大柱子额上的汗水,紧张到颤抖的表情,眼睛充满期待。心中百转千回:“行啊,到时候你来帮忙,正好有些重活。” :“嗯嗯,嗯。”大柱子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咔嚓”一声响,凳子居然被他坐塌了,大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咧着嘴,不知道是痛还是开心。 花花噗嗤一笑,如鲜花绽放。 除夕这天,大柱子一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知道他今日要去做乐在其中的苦劳力,也没当回事,就让柱子哥自己去寻求自己的幸福。这几日大家已经把曲先生的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门上贴了红艳艳的对联,小院子窗明几净,清清爽爽,多住了几个人,多了几分烟火气。 周三爷来看过之后,频频点头,一脸感慨的说道:“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什么都齐全,就是差一个女主人,七啊,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搭伙过日子的小娘子?” 曲先生凶巴巴的说:“你先把你自己这个老光棍搞搞清楚再说我。” 孙燚等人笑的前俯后仰。 时至中午,大家也没有做饭的热情,张山虎出去稽秘司提了一大篮子的馒头,配着小咸菜,几个人也吃的津津有味。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敲响了小院门,小柱子手脚快,叼着馒头跑去开门。 :“诶,秦爷,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小柱子惊喜的叫道。 秦爷依旧一身深红色红袍,大大咧咧的走进来:“老曲呢,老曲?” :“进来进来,别像叫驴一样咋乎。”曲先生在屋子里说。 孙燚等人涌出门外,礼貌的和秦爷打招呼:“秦爷,秦爷好。” :“好好好,大家都好。”秦爷笑笑的打着招呼,脚下不停,走进曲先生的屋子,随手关上了门。秦爷表情严肃,举止有些急切,好像有要事要谈。 秦爷坐在曲先生的面前,有些焦急的说:“曲爷,这次要你帮帮忙,老张没跑了,被身边的人卖了,现在被押送到刑部大牢。” :“哪个老张?前几天那个马场的老张?”曲先生问。 秦爷欠欠身子靠近一些:“就是他,本来都要出去避避风头,又临近春节,想着躲一躲,过了年再走,没想到兵马司暗地里出了高额悬赏,身边有人经不住诱惑,把他卖了,他这把老骨头进了刑部大牢,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未可知。想想办法,至少让他这两天不要受刑。” 曲先生皱着眉头:“兵马司用什么理由抓他?莫非还是前几天那件事?” 秦爷声音稍微激动了一点:“妈的,麻烦就在这里,说他圈养私兵,买卖战马。意图不轨。这他妈死罪啊。” 曲先生眉头更深一些:“这个罪名就不好处理了,兵马司自己都做不了主。” :“那怎么办?看着老张死吗?这些年,他可帮了我不少忙,说实话,老朋友没几个了。曲爷,想想法子呗。但凡我还有办法,我都不会来麻烦你。” :“老秦啊老秦,我们之间几十年交情,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我有事该找你帮忙,我也没有客气过啊。”曲先生拍拍老秦的背,站起身:”走,我带你去找周三,他有办法。“ 第222章 离奇 周三爷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老伴受不了刺激,也早早过世,孤家寡人一个,越是这种节日,越是喜欢独处,不受他人打扰。兄弟们都知道他这习惯,每年这种时候,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都不会去惊动他。而曲先生却不得不破例敲开他的房门。 周三爷的府邸在金陵东边,院子不大,只有一个老仆人,老仆人早年是周三的贴身护卫,岁数大了,又成了他家唯一的一个仆人,平日里周三基本都睡在稽秘司那个小院子,很少回来,老仆人自己看着院子,也是孤苦伶仃的可怜人。 老仆人开了门,见是曲先生,也没多问,直接引着到了周三爷的书房。 周三爷见曲先生和秦爷来,也不觉得奇怪:“曲七啊曲七,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一年到头就歇这两天,你还不让我清闲啊。” 曲先生和周三爷说话从来就没客气过:“清闲?死了自当清闲,活着就要折腾,这不是你以前和我说的?” 周三爷假惺惺的摸着头:“有吗?我有和你说过这样有水准的话?” :“行了行了,这话你和太多人说过了,自然不记得了。我来找你什么事,你肯定是知道的,怎么样,能不能解决?大过年的,兵马司是不是闲的慌啊?” 周三爷:“坐,老秦,你也坐。这次给那几个孩子的马我去看了,都是名驹啊。费心了,费心了。” :“那是马选的他,不是我的功劳。”秦爷还是有些心疼紫狼得而复失。 :“张友喜的事我知道了,兵马司那里我打过招呼,暂时不会用刑,现在也不可能放出来,等等看,这事对张太傅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也许过年心情好,就忘记了呢。”周三爷蜷缩在火炉边,随意的说道。 秦爷一听这话,立刻就高兴起来:“还是三爷做事地道。呵呵,谢谢三爷照顾。等老张出来,我让他请你喝酒。喝大酒。” 周三爷没当回事:“这些年你和老张帮我稽秘司输送马匹,也算劳苦功高,老张也算我稽秘司编外人员嘛,怎么着我也不能看着不管。” :“嘿嘿,三爷义气。”秦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曲先生低头烧水泡茶,一句话没说,周三爷突然说道:“小七啊,我这里有个没有确定的消息。张家老二看上柳大人家的闺女,在叨咕着要张大人年后就去提亲呢。” 曲先生手下动作顿了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的提起小茶壶,给杯子里倒上茶水,递给周三一杯,递给秦爷一杯,自己捻起一杯,并不喝,捧在手心里摩挲:“柳大人不会答应的,他和张理成争斗这么多年,两家结怨甚深,张理成自己也不会去讨这个没趣。” :“呵呵,年后立新帝的传言你听说了?张理成一边在照应着那母子二人,一边又不许外人接触,据说李贵妃对其说话言听计从。一旦新帝登基,你说张理成的权势滔天,他想做的事,柳大人能拒绝?”周三爷喝了口茶,茶杯捏在手心里:”老七,你那学生阿蛮殴打了张理成的儿子,张理成那么要面子的人,难道会善罢甘休嘛?你看,老张不就是看得见的样板?” 曲先生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直截了当,不要拐弯抹角。” 周三爷看了看秦爷,秦爷也懂事,立刻站起来:“二位,我家中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有时间再来拜访。”说完也不等二人反应,转身就走出门去。 周三爷笑笑:“老秦这人,呵呵。。老七,都知道夏老大生前手中还有一股隐藏很深的力量,他走后这股力量一直没有现身,思来想去,他最后只有可能把这股力量托付给你,你不要不承认,这事我和张老都探讨过了,除了你,不可能还有别人。要不要,我们合作一把?” 曲先生也没有吃惊,天下事,真正能隐瞒的并不多。 :“你想怎么合作?就是拉张理成下马?”曲先生问道。 :“不不不,只搞定张理成没有用,我想把张理成背后的人揪出来。自从你上次和我说过张陆离亲兵队里都有卧底,我就很认真的查阅了这些年的一些离奇案子。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痕迹纠缠不清,隐隐指向张理成,我发觉,张理成可能也只是某种势力表面上的代理人。”周三爷小声的说着话,有些亢奋。 又浅浅的喝了口茶,周三爷继续说道:“张理成十几年爬到如此高位,本身就不甚合理,这些年朝堂之争,几乎就没有输过,要说全是因为陛下的缘故,我也不信,我觉得他背后一定还有一股力量在支持他,只是我还不能判断这股力量的最终目的。” :“还有,你不觉得,当年先皇去的有点离奇吗?”周三把头凑到曲先生耳边,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曲先生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线,眼神尖锐,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才是曲七真实的发怒前的征兆。 :“诶,你别急,别犯浑。”周三爷身子向后一仰,着急的说道:“我不信你自己就没有觉得异常。这件事在我心里埋了十几年了,只有我和张老两个人私下讨论过,没有向任何人说过。” :“你怀疑过我?”曲先生冷声问道。 周三爷表情不变,若无其事的说:“曾经有一段时间所有人我都怀疑了,你肯定也在怀疑对象里,只是后来十几年你云游四方,闲云野鹤一样,又为大厦朝制定了全新的舆图,我才把你的嫌疑排除了。”周三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知道的,干我这行的,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不是?” :“我查过,你以为我真是满世界云游吗?一开始我还有点点方向,查着查着,什么都查不到了。”曲先生突然有些颓唐的说。 周三爷立即兴奋起来,欠身向前贴近曲先生,盯着他的眼睛:“你当时为什么会怀疑?” 曲先生把杯子放下,把手伸在炉子上方,烤着火取暖,像是陷入沉思。 ” 第223章 太傅家宴 周三爷愣了愣:“小七,你隐藏的够深的了,你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有问题了?” “夏老大死的太快了。他当年不过六十六岁,身体有多好我们都知道,平时能吃能喝能打,怎么会突然急病,没几日就驾崩呢?处理完他的后事,新皇登基后没多久,当初给他诊病的蓝仕力也跟着急病而死,之后半年不到,太医院接连病死三个人,这才引起我的警觉。”曲先生说道。 周三爷迫切的眼神看着曲先生,期待他说下去。 曲先生又喝了口茶:“没用,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时间越久,越找不到。” :“你怀疑过谁吗?”周三爷有些惋惜的问道。 :“肯定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些人啊,可是当时夏老大和谁都亲近啊,他那皇宫像菜市场一样,谁想进就进了,他的脾气你不知道吗?看谁都是自己兄弟。”曲先生眼眶有些微红,像是想起了一些难忘的情谊。 周三爷想了想说:“照理说,真是有人要加害他的话,肯定是有利可图才行。但是夏老大驾崩后,没见到谁真正得利,陛下顺理成章的接替皇位,张理成本身就是陛下当年的太子太傅,进入中枢也是正常的,后十几年权势越来越大,但是他的权势是陛下给的,谈不上得利。” :“不知道,感觉有心无力,大夏才四十几年,就落入这种境地,要说没有阴谋,我不相信。”曲先生一脸惆怅,一代明主打下的江山,两世将亡,实在令人叹息。 :“这就是你说的,张理成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势力?”周三爷问道。 曲先生稍微坐直一些:“他和北邙一些人肯定有关系,这点毋庸置疑,但是他是怎么和北邙拉上关系的,我找不到这中间的联系,我猜想,背后一定有人在配合他,支持他。” 曲先生又说:“张理成现在位居人臣权柄滔天,背后又有我们都还没有查出来的势力支持,我们与他为敌,还是要慎之又慎,否则……” 周三爷突然压着嗓子生气的说道:“我说不行就弄死他的了,弄死他,他背后的势力还不出现吗?” 曲先生皱眉:“周三啊周三,你都为官这么多年,做事还这样鲁莽?现在他一死,大夏会乱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要自绝于天下?” :“现在还不够乱吗?西北方向又传来消息,有两城境内又有大规模匪乱,要不是北邙被东瀛拖住了手脚,哼哼,大夏江山早就崩塌离散了。”周三爷脸色更苍白几分。 曲先生一阵心悸,若是天下骤变,又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几十年前那种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惨状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那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如蝼蚁一般卑贱。 也许,周三的方法更能乱刀斩乱麻? 曲先生昏昏沉沉的离开周三爷的府邸。先下手为强,还是静观其变后发制人,这似乎都不能从根本意义上解决大夏朝的难题。 初三夜,张太傅设私宴,席上寥寥人,朝中最重要的几位一品大员,工部尚书李文君,户部尚书林幼平,吏部尚书秦浩,礼部尚书邓明阳。 酒过三巡,张理成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陛下的病情上引,几位大臣夜也明白张理成的意思,他已经或多或少的和每一个人都私下交流过,这一次当众提出这件事,大家都明白,张理成是准备要摊牌了。 果然,话说没有几句,张理成就撞出一副为国为民的忧虑样子:“哎,陛下已经多日不曾上朝,这令朝中重臣心忧不已,我自己一力承担朝中大小事的决断,也引发不少流言蜚语,说我是处心积虑,排除异己,安插势力,一心只为自己掌权夺势,根本就不在乎陛下的生死,我这心里,甚是委屈,陛下待我不薄,此刻生死攸关之际,我又怎么敢有丝毫懈怠呢。” 秦浩和林幼平是张理城的心腹爱将,正是当时张理成的极力举荐,二人才得以高位,对张理成那是忠心耿耿甚于皇上,此刻见张理成开口,立刻配合着说道 :“太傅大人,不知道陛下病情到底如何,是否能够痊愈?” 张理成呆愣片刻,面露哀伤的摇摇头:“太医院说,药水难进大限将至。” :“陛下若时日无多,太傅大人应该为陛下考虑继承大统一事啦。”秦浩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可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之言。 众人当作没有听见秦浩说出此言。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陛下就只有一个血脉,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林幼平不紧不慢的说道。 张理成端起酒杯浅浅小酌一口:“哎,皇子年幼,又没有处理朝政的经验,这可如何是好啊。”说着话,眼睛轻飘飘的落在礼部尚书邓阳明脸上。 邓阳明虽然与张理成关系尚可,但不算是他的嫡系,此刻张理成把目光丢在他身上,他知道现在是到了自己表态的时候。邓阳明来之前也预计到这种情况,心里早也有了明断:“陛下之后,皇子必承大统,这是毫无争议的。但是鉴于皇子年幼,需要有人教导他治理天下,处理朝政。依我看,这个人,非张太傅莫属。” :“对对对,应该是让张太傅教导他学习,天下事,无一不是大事,牵一发动全身,不可不慎。” :“邓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纷纷表上忠心。 张理成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忧心忡忡:“哎,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也想为大夏国鞠躬尽瘁,可是如此一来,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会跳出来反对啊,监国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到时候说我贪念权势,那我可就有口难辩,有苦难言啊。” 礼部尚书邓阳明站起来,掸掸衣裳,正色施礼直言道:“太傅大人,当初陛下如此信任于您,朝中大事都要征求您的意见,这是众臣都知晓的事实。 如今,皇子年幼,太傅大人更应当感陛下识人之恩,尽心尽力辅佐皇子,保我大夏朝一方安宁。待皇子长成,也不失一桩美谈。我礼部上下,也感太傅大人一番忠心,必当发文天下,令天下人知晓太傅大人对大夏朝的忠诚。” 几个人一起站起来,施礼道:“太傅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推脱。” 第224章 杀了吧 这一日的私宴内容,很快就堆道周三爷的书案上,周三爷看完笑笑说道:“瞧,朝堂里的老家伙们,都已经占好位置了,只等着表忠心呢。工部尚书也是他的嫡系,兵部黄如辉唯唯诺诺的,更不敢反对,这局势,无解。” 曲先生看了看谍报,丢在一边:“他不耐烦了,陛下应当就是这几日了。宫内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不知道刘裕怎么想的,有阵子没有什么动静了。”周三爷缩在厚软的熊皮里,干枯瘦弱。 :“你,你准备怎么干?”曲先生迟疑了一下,问周三爷。 周三爷紧了紧身上的熊皮:“打草惊蛇?破釜沉舟?同归于尽?”周三爷邪恶的低笑起来:“还能怎么办,新帝上位,张理成必死。他死了,很多人就蹦跶不起来咯。” :“太天真了?哪有这么简单?他死了,你们计划谁来辅佐幼主?” :“太平年间,还是怕下面乱起来,引发震动,现在半壁江山都乱成一团了,还有什么顾忌的?不就是更乱一些吗?打散重来呗。”周三爷眯着眼睛看着曲先生:“怎么,你现在这么优柔寡断?” :“我怕你活不到那一天,这金陵城内,唯一不受张理成节制的就是你稽秘司了,你觉得张理成会放过你?” :“嗯,这就是书生和武夫的区别,他肯定是想大权在握后再收拾我,而我,想让他没机会掌权。” 曲先生来了精神:“他肯定有防备,也肯定有后手。你几成把握?” 周三爷突然骂了一声:“能有什么把握,能同归于尽就算不亏了,老子稽秘司这些年不想太招摇,现在回头看看,实力大大不如当年。要不是之前安插下一些钉子,现在稽秘司哪里还有余力破釜沉舟啊。” :“张老怎么说?” 周三爷冷着脸:“他还是不支持我这样做,李士俊也反对。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由不得他们反对了,反正张理成一旦没有约束,我们都得死。大夏终究要玩完。” 周三爷起身,裹了裹身上的熊皮:“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走出房门,沈黑突然出现,周三爷示意前面带路。 在寂静的小巷里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处铁匠铺的院子,院子里有两三个打着赤膊的汉子在火炉边锻炼,像是没有看见人走进来,沈黑带路走进铁匠铺的屋子,屋子很大,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铁料工具,沈黑清出一个角落,掀开地上的一块厚重的铁板,露出一个洞口,周三爷率先走了下去,曲先生紧跟其后。 地道并不逼仄,隐隐有风吹过,每隔几丈就有一个油灯,弯弯曲曲绕过几道弯,出现一个厚重铁门,周三爷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推开门,一股潮湿恶臭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曲先生皱皱眉,这种刑房的气味熟悉又令人难受。 周三爷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不太大的牢房,只有五六间牢狱,牢狱前有一处刑房,墙上挂满了血迹斑斑的各种刑具,一个大木架子立在中间,有人受刑的时候,牢房里的人都清楚的看见。 两个脸色青白身着黑衣的男子垂手站与一边:“三爷好。” 周三点点头:“甲三房的犯人提出来。” 说完,自顾自的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两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子有缩进熊皮里,火炉里火焰熊熊,摇曳的火光映的他的脸忽红忽黑。 :“哗啦啦”铁链拖地的声音传来,两黑衣人架着一个蓬头垢面,一身血污的人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那人头发散开披与脸上,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还不断的渗出血水。 :“挂起来。”周三爷的声音冰冷,毫无情感。 两黑衣人将犯人挂在木架上,缩手退至一边。 :“这是张理成家里资格最老的仆人之一,之前嘛,呵呵,之前是稽秘司的钉子,这一两年里,从没有送出过任何一点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偶尔一点消息,验证后都是毫无意义的过时的情报。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周三爷对曲先生说。 曲先生上前拨开那人散乱的头发,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孔,眼神中充满绝望。 :“你抓他来,问出什么情报嘛?” :“嘿嘿,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他居然一个劲的喊冤,不承认任何事情。”周三爷的回答里带着一丝嘲笑。 :“那你留着他干嘛,直接杀了就是了,你还查不到他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人?查到一起杀了呗,留着干什么,反正问不出东西。”曲先生居然毫不迟疑的说道。 周三爷冷笑道:“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稽秘司对待反水的人手段可多着呢。” :“算了,别无聊的浪费时间,杀了就是了,他的亲疏关系调查清楚没有?” 周三爷笑笑:“嘿嘿,听说他在太傅府里有一个老相好,好像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现在人间消失,找不到了。” :“美人计啊,古老又有用。你把他杀了,他那孩子也就没有价值了,谁会养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呢。没事,杀了他,很快他们一家人就会团聚了。”曲先生百般无聊的说道,像决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周三爷抬着头看着木架上的人,似乎在认真思索曲先生的建议:“你说的对,是我太认真了,反正他这样的人,收买他的人也不会信任他,他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秘密,是我想多了。” 周三爷起身,弯着腰往外走,随口说道:“杀了,丢在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这样,他的主人很快就会送他老婆孩子去下面陪班了。” 两个黑衣人低声应了一声:“是。” 曲先生陪着周三爷向外走去,架子上的犯人身子开始激烈抖动起来,一个黑衣人用力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上,犯人身子扭曲,另一个黑衣人从边上的刑具里抽出一根黑褐色的麻绳:“看在同僚的份上,给你一个全尸。”说着把绳索往脖子上一套,还没有来得及用力,犯人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我说,我说,我知道的我全说,我全说。” 周三爷看看曲先生,诡异的笑了笑。 第225章 大耳刮子 老张马场发生的事情,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金陵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柳行云听闻此事与自家闺女有关,对笑颜严加看管,又有传闻说张家二公子看中了笑颜,准备日后提亲,这更是让柳行云忧心忡忡,春节一连几日,都不许笑颜出门抛头露面。 这一日,柳行云应邀外出做客,嘱咐笑颜的大哥柳青云在家看管笑颜,笑颜一番可怜兮兮的哭求无果,直接趁其不备,翻墙而出。 才翻出后墙,却见一英朗男子手里握着两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依在青砖墙下,一脸坏笑的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柔和喜悦。 笑颜左右看看,没有外人,三步两步跑到男子身边,一把抢过糖葫芦串,一脚踢了出去,轻轻的落在男子小腿上:“贼眉鼠眼的干什么呢,一看就不是好人。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翻出来?” 孙燚笑眯眯的:“你家我转了好几圈了,看来看去就这里最适合我们柳仙子剑一展身手。” 笑颜怒嗔道:“无胆鼠辈,既然来了,怎么不敢堂堂正正的登门入室?” :“许先生出的主意,她说,她说等刘院长来了以后,才带我正式登门拜见柳大人。”孙燚看着笑颜,满心欢喜的小声说道。 :“哼哼,胆小鬼。”笑颜装作生气的样子,转过头,眉眼间笑意流淌。 孙燚轻轻去牵笑颜的手,笑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从狭长的青石小巷中走过,冬日里的阳光,温暖的照在他们身上。 柳府后墙上,露出一张成熟英俊的脸庞,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远去的背影。 两人依偎着穿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街上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时不时响起的炮竹声,小孩子开心的笑声,感受到真实的美好。孙燚紧紧抓住笑颜的手,手中那一份温暖,似乎就是整个世界。 在他们背后不远处,一群人横行霸道的排开人群走了过来,为首的身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手持一把纸扇,正是张家二公子张崇名。张崇名身边跟着七八个便装汉子,一个个眼光如炬,步伐矫健,身形敏捷,身上鼓鼓囊的应该是贴身武器。他们十分谨慎地护卫在张崇名的身边。 张崇名迈着盛气凌人的步子,丝毫不掩饰眼中色眯眯的欲望,滴溜溜的直往人群中女子身上看,嘴里啧啧有声,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一些女子受不住他直勾勾侵略的眼神,纷纷挤入人群中。 张崇名也是在家中待着烦闷,出门寻个开心,不过这次就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身边带着好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江湖好手,没事都想惹出几分事。 孙燚和笑颜从一处胭脂铺子走了出来,张崇名眼中突然看见那一袭熟悉的绿色身影,心中一喜,正是众里寻她,转眼又看见身影边上那个高大汉子,顿时怒从心起,色由胆出,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张崇名追上去,身边的护卫也紧跟了上去,几个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顿时人群大乱,众人惊呼,孙燚笑颜两人听的背后动静,转身观望,看着人群鸡飞狗跳乱做一团,又见张崇名脸色铁青的追了上来。 张崇名赶到两人面前,先是冷笑几声,跟身边的人附耳说了几句,身边汉子转身就走。 孙燚和笑颜见到张崇名的样子,也知道来者不善,两人并不为意,孙燚看了看张崇名身边的几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忍不住笑了笑,上次出门带官兵,结果被自己揍,现在知道官兵不可靠,换了江湖人物保护,这样就不挨揍了吗? :“诶,小娘子,我俩这么有缘啊,这又见到了。”张崇名见身边人包围了孙燚两人,安心下来,看着笑颜笑靥如花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又蠢蠢欲动。走近两步,色眯眯的看着笑颜说。 笑颜看着张崇名一副故作风雅的样子,忍不住笑笑的应了一句:“好有缘啊,这位公子上次被掐着脖子收拾了一顿,没想到好的这么快啊,又能出门了?” 孙燚听笑颜说话如此刻薄,嘿嘿笑了两声。 张崇名并不生气,刚才他已经派人去兵马司调兵,等人来了,这两个人插翅难逃,这小娘子据说是什么柳大人的闺女,可惜这柳大人已经被罢官赋闲在家,没有半分权利,等这两人抓去刑部大牢,还不是自己手中的玩物?想怎么耍弄就怎么耍弄? :“小娘子一张嘴真是灵活,不知道滋味如何啊。”张崇名一脸色欲攻心的模样。 笑颜脸色一变。:“嘴巴干净点。” 孙燚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 张崇名见笑颜变脸,神情冰冷,更是一种风情,眼中更是迷乱:“小娘子,生气的样子更迷人啊,真是我见尤怜,恨不得立刻抱在怀里,好好宠爱一番。” 身边的护卫哈哈大笑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人影一闪,张崇名的脸上几个手指印清晰可见的红肿起来。孙燚闪身狠狠的抽了张崇名一记耳光,又回道笑颜身边,笑眯眯的握着笑颜的小手。 笑颜指着张崇名肿胀起来的脸,笑的花枝乱颤。 张崇名摸着自己的脸,神色变了又变,大喊一声:“给我打断他的手和腿!” 身边的几个护卫顿时向前逼了几步,掏出身上的兵器,目露凶光,将两人团团围住。 :“金陵城内,携带兵器私自动武,后果是什么,你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你们觉得有人关照,没人敢管你们啊?”孙燚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眼神却锐利起来。 张崇名阴恻恻的笑道:“没事,一会打断你的手脚,我陪你去见官。”说完,挥挥手轻描淡写的说:“男的手脚全打断,留口气交官,女的抓活的,不许伤她半分。动手!” 话音刚落,一个精瘦的护卫一个箭步冲向孙燚,身子突然矮了几寸,手中寒芒突显,冲着孙燚的大腿捅了过去。眼见短刀刀尖已经触碰到孙燚的衣裳,护卫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啪”的又一声响,一个大耳刮子不偏不倚的重重地扇在这个护卫的脸上,护卫的笑容还未绽开,巨大的力量就将他直直扇飞了出去,眼泪口水鼻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喷涌的弧线。 孙燚甩动着手腕:“这家伙脸皮这么厚,抽的我手痛。” 第226章 好大巴掌 孙燚活动着手腕手掌,眼睛盯着围上来的人,眼睛盯到谁脸上,那个人就顿时怯意,唯唯诺诺,脚步不前。 孙燚这一巴掌并没有吓退其他围攻上来的人,反而让他们更加慎重小心,毕竟这一巴掌能把人扇的飞出去,力量速度不容小觑,万一不慎被人用巴掌甩飞出去,走在江湖上都会成为笑柄。 孙燚看着这些江湖男子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觉得原来在江湖上,用大耳刮子说话,甚至比刀剑还好用,毕竟被打败是常事,被抽嘴巴子可不是常事。 :“不敢上?一般废物,以多打少都不敢上,要你们何用?不敢动手就滚蛋,滚远点。“张崇名见几个号称江湖好手的人如此胆小,不由大怒,恶狠狠的说道。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色红润,气血充足,手中一对双刀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人称:“刀滚连环”齐思,齐思身边一个用短矛的矮个子壮汉,是他最好的兄弟,一柄短矛号称:“夺魂半步枪”赵河川,两人闯荡江湖多年,虽有几分名气,却始终漂泊不定,这次经人推荐,成为当朝太傅二公子的贴身护卫,这可是一口安稳饭,如果能入二公子法眼,将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两人暗自下了决心,这可是一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给二公子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思相通,同时抢出人群,奔孙燚而去。 孙燚挡在笑颜面前,笑颜今日出门不曾带上佩剑,孙燚担心她赤手空拳吃亏。 齐思左右双刀同时舞动,刀光闪闪,连环不断,不断的逼近孙燚,赵河川弯着身子躲在刀光背后,眼睛紧紧盯着孙燚的举动,手中短矛藏于身下,脚步轻巧灵动,伺机而动。 齐思的双刀舞的水泄不通,脚下谨慎的一点点靠近孙燚,孙燚不为所动,还是伸展着手掌,跃跃欲试。突然齐思的刀花炸开,双刀一上一下同时横削,而赵河川的短矛乍现,雷霆一击,竟比双刀更快刺向孙燚的腹部。 孙燚并掌如刀,从大腿一侧猛地向上一撩,掌缘与短矛一崩,竟然将短矛挑了起来,赵河川双手一麻,如受重击,竟不能抵挡这向上的一挑,短矛瞬间改变轨迹,反而挡在了齐思横削的双刀路径上,刀矛相交,攻势同时散去。 两人暗叹不好,急急收手退身,孙燚展臂挥掌,:“啪” 的一声响,清脆嘹亮,齐思脑袋脖子重重的一荡,整个身体站不稳当,向赵河川身上栽去,赵河川见势不妙,一手搂住齐思的身子,借势滚翻出去。 孙燚也不追击,脸上露出奇妙的色彩,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有点泛红,可是,这大耳刮子,甩的那叫一个畅快。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邪恶的快乐。 柳笑颜在后面看的真切,噗嗤一声笑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侮辱人啊?” 孙燚转身,脸色充满惊喜:“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扇人耳光子这么过瘾,不管什么对手,一巴掌把他甩飞出去,吼吼,实在是太爽快了。这一招我要教给大柱子,以后行走江湖,就用大耳光子开路,哈哈,好玩,好玩。” 笑颜伸出自己柔软细腻的小手瞧了瞧:“会不会很痛?” :“嗯,你娇滴滴的姑娘不适合这样做,你要是用耳光子扇人,那人还活不活了?将来怎么在江湖上混啊?”孙燚居然一本正经言之凿凿的劝说笑颜。 齐思与赵河川两人在地上滚了两滚,勉强爬了起来,齐思半边脸肿的老高,耳朵里还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眩晕,眼睛直愣愣的发木。赵河川惊魂不定,扯着晕乎乎的齐思,窜进人群中,三转两转没了影子。 孙燚转身看着围在身边的四五个人,刻意的摩挲着手掌,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眼神里充满挑衅。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不敢上前,实在有些尴尬。 :“废物,一群废物。”张崇名见手下如此不堪,脸上挂不住,又气又怒。 路上又是一阵骚乱,鸡飞狗跳之际,一群近百人的兵马司官兵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一下将整个场子围起来,从官兵中走出一个四十来岁,身材精壮的秃头汉子,两眼开阖间精光闪烁。他左右看看,毫不迟疑的走到张崇名身边,抱拳道:“兵马司李四拜见张公子。” 张崇名又得意起来,指着孙燚说道:“呐,那个穿黑衣的家伙,就是兵马司正在缉查的逃犯之一,身边那女子受其裹挟,助纣为虐,立刻把他二人抓起来,押送刑部大牢。那女子等我亲自去审。” 李四侧头看了看孙燚和笑颜,眼中闪过一道凶光。:“遵命,我等立刻将其拿下,让公子审问。” 围观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看着场面上的形势,悄悄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转身急奔而去。 李四一声厉喝:“拿下!” 官兵们立刻吆喝着,挺枪向前,逼向孙燚,枪尖闪耀,冰冷无情。后方二十几人弯弓搭箭,箭头寒芒点点,透出刺骨杀意。李四手扶刀柄,冷冷看着孙燚,似乎若是犯人反抗,立斩不赦。 笑颜试图挺身而出,孙燚拉住她的手,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份稽秘司的牌子,缓缓的从官兵面前扫过。黑青色的牌子上,稽秘司的阔剑图案无声震撼。官兵们略有迟疑。 李四突然喊了一声:“稽秘司犯法,与民同罪。拿下!” :“果然是一只好狗,连稽密司都不放在眼里,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来来来,看我能不能一巴掌拍死你。” 孙燚的眼睛微缩,嘴唇轻动:“笑笑,一会动手,你立刻走,去稽秘司喊人。这里我挡着,挡不住我也能杀出重围。我会自己回去。” 笑颜刚想说话,孙燚严厉的说道:“你在这里,我放不开手脚,毕竟都是官兵,你在这里,我还不好大开杀戒,知道吗,你立刻走。” :“嗯,那你自己小心。”笑颜也不啰嗦,形势不妙,两个人必须有一个回去通风报信。 官兵们见上司下令,又挺起长枪,压了过来。 第227章 暴怒 :“大胆!稽秘司的事,你们兵马司也敢插手?谁给你们的胆子?怎么,都想试试稽秘司的手段吗?”孙燚喊了一声,气定神闲的样子。官兵们有一愣神。 张崇名冷笑着大声说:“稽秘司是大夏的稽秘司!稽秘司的成员,也受大夏律法的约束。拒捕,按大夏律,当斩立决!” 李四一副公道的神情:“你等若束手就擒,待到刑部,自有你辩解的机会。而现在,你等只有服从官府缉查令,否则,别说没有给你机会。” :“哼哼,想抓我有那么容易吗?不怕死就上来!”孙燚也不啰嗦,人多才乱,乱了笑颜才有机会跑出去。 张崇名摇了摇纸扇,眼神阴鸷,他稍微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李四,嘴唇轻动:“男的弄成残废,死了也不要紧,女的抓活的,不要伤她。” 李四不动声色的轻轻点头:“明白。” :“抓人!生死不计!”李四抽出腰刀,向前用力一指。 官兵们不再犹豫,挺着长枪,向孙燚涌去,长枪如林,封住了孙燚前后。 孙燚神色不变,手搭上刀柄:“行啊,不给你们点颜色尝尝,你们真的忘记稽秘司的厉害了。” 官兵们依旧挺着长枪逼近过来。 孙燚并不想和官兵们在街上大打出手,这毕竟是天子脚下,真是杀的血流成河,一定会给曲先生会惹出很多麻烦。而此刻张崇名和李四咄咄逼人,自己身后就是笑颜,已经没有退路。 孙燚猛地抽出“燚刀”,身子突然向前冲出两步,挥刀如大河席卷,瞬间斩断面前的七八支长枪,一猫腰,捡起一根长短合适的枪头向后退去,将短枪交给笑颜:“笑笑,将就着,当剑使。跟着我,带你杀出去。” 笑颜接过断枪,随意的挥舞两下“行,挺合手的。” :“走!”孙燚喊了一声,向前冲去,笑颜如影子一样附在身后。 官兵们突然遇袭,吓了一跳,本以为就是摆摆样子,毕竟百来人围住两个人,没想到对手居然还敢先动手,稍有慌乱,又人多胆壮,吆喝着,再次挺抢乱刺。 孙燚和笑颜在乱枪阵中腾挪,孙燚手中大刀大开大阖,笑颜的枪头直来直去,两人下手还是有些分寸,尽量只是伤人而不杀,几息过后,两人居然也向外冲出了两丈多远,只是官兵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时间也不能脱身。 张崇名见这么多人拿不下孙燚二人,冷冷哼了一声:“兵马司的官兵平日都是怎么训练的,抓两个人费这么老大的劲,回去我问问我爹,这样的队伍怎么能维护金陵的秩序。” 李四眼角抽动几下,下意识的想要说话,又生生的忍住,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心里烧起一团火。他向前走了一步,正要说话,张崇名聒噪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们几个人站在边上看热闹吗?滚上去帮忙!” :“是!”身边几个汉子丝毫不敢怠慢,抽出武器,三几下闯入厮杀中。 李四本想反对,又闭上嘴。 几个江湖汉子能在张崇名身边做护卫,手上多少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这几人并不正面厮杀,反而阴阴的躲在官兵身后下黑手,一时间,孙燚两人面临的压力大增,几个照面,笑颜轻哼了一声,孙燚扭头去看,一个满脸得意的汉子又隐入官兵中,笑颜的绿色长袍肩上一个破口,鲜血泅透长袍。 :“不要紧,我没事,一点小伤。”笑颜见孙燚的脸色倏然变红,急忙说道。 笑颜话音未落,孙燚发出一声暴戾的吼叫:“死去!”他从笑颜身边一闪而过,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跺,一声炸响,青石地板顿时裂开,身子猛地弹射出去,决绝地撞向那个汉子隐身之处,“燚刀”发出一声尖锐的利啸,刺入众人耳朵里,无数人一愣神的功夫,官兵的枪断一地,有两只断手臂也掉落地上,伤兵还没有感觉到疼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断臂,半响,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凄厉的惨叫声。 那个隐入人群的汉子腹下一凉,跟着又是一热,身上的力气在迅速消失,他低头看去,腹部莫名其妙的裂出一个口子,鲜血和肠子一团涌出来,掉在地上,汉子惊惧的张嘴欲喊,一道凉意从脖间掠过,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是谁在抓住自己的头发?那是谁的身体,那么熟悉? 孙燚提着斩断的头颅,眼睛赤红喷着怒火,看见不远处李四和张崇名目瞪口呆的样子,奋力一丢,将那个头颅用力甩了过去,头颅在空中翻滚,血水在空中飘洒,李四侧了侧身,避在一旁,头颅重重的砸在张崇名胸口上,继而滚落下来。张崇名胸口沉闷一口气喘不上来,身子萎顿蹲了下去,头颅上渗着血水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他,张崇名恐惧的惊叫起来。 孙燚身上有两三处开始渗血,他像是没有一点感觉,笑颜受伤,彻底激怒了他,之前还有的一丝理智和顾忌烟消云散,唯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手提长刀,目中无人地从官兵中走过,脸色凶横,眼神凶厉,杀气腾腾。刀上残留的几滴血珠缓缓的滑落。身后是那个开膛破肚的无头尸首。从战场中亡命厮杀中形成的凶煞之气几乎在身边形成实质的屏障。 官兵们像看见魔鬼一样面带恐惧地向后退缩,空出一条道路,孙燚走到笑颜身边,看着她受伤的肩膀,嗜血的气息一再高涨,眼神越发冰冷。 笑颜轻轻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身上的几处伤口,眼神也冷了下来。 张崇名蹲在地上,一脸恐惧,又化作一腔愤怒,这么多人,居然还让那家伙伤了我! 张崇名怒上心头,他竭力站起来:“李四!你这官不想干了?再不解决他们,我保证让你干不下去!” 李四见孙燚如此狂暴,心里也是唏嘘不已,果然,稽秘司的人就没有好对付的。张崇名的威胁,让李四也恼羞成怒,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刀,大步走向孙燚。 那就搏命,否则,生不如死! ’ 第228章 这才叫威胁 李四握着刀,大步走向两人,还未开口,孙燚和笑颜两人同时怒斥一声:“杀!” 孙燚的刀光狂暴的冲撞过来,在炙烈的刀光中,一点流星般的剑光白驹过隙,倏忽而至。李四才来得及举起刀,剑光一闪而过,轻微的一声:“哧”。刀光忽然敛去。 李四握刀的手臂自肩而断,他惊恐垂下眼睛,一柄断枪的枪尖刺入他的咽喉,从后颈穿出。黑红的血水顺着枪杆流淌,越来越急,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腿越来越软,缓缓的跪倒在地,身子向前倾倒,枪杆一头顶住地面,将他的身体撑住,像是受刑一般。 李四本来也算是一个高手,他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孙燚笑颜两人愤怒的时候,上门送死。 于是就这样死去。 李四一死,官兵们更是六神无主,几个在队伍后面的机灵的人掉头就跑,赶回兵马司通风报信,金陵城内,天子脚下,当街死了兵马司的一个巡检长,这可是一件大事。 张崇名见李四一个照面就死了,打了一个激灵,这时候才发现,惹了两个不好惹的人,心生恐惧,左右看看,试图悄悄溜走,一抬头,看见孙燚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盯着他,张崇名顿感不妙,转身欲逃。 孙燚身形闪动,瞬间来到张崇名面前,沉重冰冷“燚刀”架在张崇名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在脖子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这位公子,往哪里去?不想抓我们去见官了吗?” 笑颜从官兵面前一步步的走了过来,眼神冷冷的看着张崇名:“张公子?刚才嚣张劲头呢?” 张崇名腿脚发软,可是见到笑颜站在面前,一时又不想丢了面子。莫名其妙的胆气似乎又回到身上:“怎么?你们还想干吗?你还想杀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爹是谁?敢动我一下,灭你满门。” :“啧啧啧,胆气够足啊你,刀架脖子还这么硬气。”孙燚竖起刀,用刀背拍了拍张崇名的脸,啪啪作响。 张崇名一辈子就没有受过几次委屈,这几天却接连被孙燚凌辱,又是掐脖子,又是扇耳光,又是刀背抽脸,顿时忘了刀还架在脖子上,羞怒难当的吼道:“你有种杀了我,我爹会让你全家陪葬。!” :“呵呵,张家公子,说话就是硬气啊。”笑颜冷笑着,其实杀了李四,今日这事情就闹大了,已经很难收场了,身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这太平日子,估计没有机会过下去了。这时候的笑颜,杀意甚至比孙燚还高。 张崇名看出柳笑颜的轻视,自尊心似乎受到伤害一样吼叫起来:“你得意什么?你敢杀我?你杀了我,你爹,你哥还能活命吗?哼哼,我告诉你,我叫我爹向你家提亲了,你爹敢不答应吗?等你嫁到我家,落在我的手上,我会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张崇名越说居然越兴奋,又对着孙燚吼道:“你等着,等我玩够了,玩残了,我特么的把她休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陪她了。哈哈哈。” “啪啪”两声,张崇名的脸又青又紫,嘴里血沫横飞,几颗牙齿甩落出来。 孙燚看着笑颜,脸上居然带着笑,:“你要嫁给他吗?” :“老娘宁可死了喂狗,都不会便宜他!”柳笑颜破天荒的爆了粗口。 :“那算了,你还是便宜我,别便宜他了。嘿嘿。”孙燚笑眯眯的看着笑颜:“要不,和我走呗,天大地大,哪里不是家?” :“哈哈哈,走,走去哪里,她敢不要亲爹了?”张崇名疯狂的吼着,全然不顾生死一样的疯狂。 :“聒噪!”孙燚一刀背又抽在张崇名脸上,张崇名一张脸已然肿的像个猪头,不成人样。 张崇名捂着脸,鬼迷心窍的跳了起来:“你特么的还敢动手。” :“啪”又一声响,孙燚语气平淡的说道::你的命在我手上,我可没有家人让你威胁。你再啰嗦,老子脱光你的衣服,吊起来抽,你要不要试一下?”孙燚眼神四处张望,伸手一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牌坊:“你看,那个位置怎么样?你再啰嗦一声,我保证让你挂在上面看风景。” 笑颜噗嗤一声笑了,立刻又板起脸:“你可真无聊,一刀剁了他不好吗?” :“不好不好,砍了他,他就没知觉了。光着屁股挂在牌坊上看风景,这景致也算难得一见,至少以后几十年,大家说起今天,还能留有笑柄啊。”孙燚很认真的说道。 :“你,你……”张崇名张了张嘴,却真的不敢说什么话,这主意可比砍了头还令人恶心。 :“好了,张公子,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吗?”孙燚嬉皮笑脸的说道。几分钟前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全然不见。 张崇名忿忿的看着孙燚:“谈什么谈?杀了兵马司的人,你去和兵马司谈去。” :“你瞧瞧你瞧瞧,这样聊天就不愉快了,你这样不是把话聊死了吗?”孙燚为难的说。 张崇名似乎看出孙燚并不想杀他,胆气又壮了起来:“放开我才有得谈,否则别做梦了。” 笑颜看着地上一柄断枪,捡了起来,在张崇名的胸口上,小腹处比比画画:“阿蛮,要不捅他一枪得了,死不死,看他命硬不硬了,反正我们杀了兵马司的人,按他说的,这是死罪,杀了他,也还是死罪,终不能判我们死两回。“ 围观人群中,一个穿着厚厚带头帽袍子的黑乎乎的人轻笑一声。 张崇名看两人比比画画的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心里微动,看来自己的威胁还是有效的,他瞪眼看向笑颜:“小贱人,有种你动手看看。” :“啊~~”一声惨叫,张崇名觉得肩膀剧痛,低眼一瞧,孙燚的刀锋完全嵌入自己右边肩膀里。鲜红色的血突突的向外冒出,霎那间,半边身子都如血染一样。 :“嘿嘿,你还真是不怕死啊。”孙燚还是笑着说话,眼神无辜,下手狠辣…… :“救命,救命……”张崇名瞪直眼睛,看着血液汩汩流出,觉得身子发软,似乎就要死了。 :“大胆!放肆!”两声巨喝。两道影子闪电般闯入场中,两道冷风袭来。 第229章 老狗 孙燚脸色微变,抽刀一挡,:“燚刀”不知与什么武器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力量让“燚刀”猛地向外一荡,几乎脱手而出,另一股风骤消,化作一把短刀,悄无声息的刺向孙燚心口。孙燚此时只能勉强侧过身子,试图躲过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身边同时响起一道急促尖锐的破空声,一点枪尖正正的撞向持刀手腕上七寸,先发后至,力透枪尖。 那短刀向后一缩,架刀横挡,枪尖又向前突进几分,短刀架了个空,倏地收回手臂。 面前两人一高一矮,都是五十来岁。站在对面,精瘦干练,双目开阖,流露出强大的死气。一人扶住张崇名,迅速在他出血处附近点了几点,喷涌的鲜血立刻变缓,继而不再流淌。 张崇名神色萎靡不振,低声对着两人说道:“李伯,齐伯,留活口。” 孙燚眼睛盯着 那个高个子手中的兵器看,一对握在手中的精致小圆锤,整体通黑,造型简单古朴,刚才与“燚刀”相击,竟没有丝毫损伤。而那个矮个子手中一把直刃短刀,看上去像是一把铁尺,也是黑黝黝的看不出一点锋刃。 孙燚向笑颜身边靠了靠,这两人可不简单。 高个子没有理会张崇名的说话,死鱼般突出的眼睛盯着孙燚,嘴唇厚且饱满,下颚突出,像一张猴子脸。::放下兵器,饶你不死!”语气间也无半点生气。 人群中的黑乎乎的男人暗暗说道:“这两妖怪怎么也出来了,他们不是张理成的贴身护卫吗?莫非张理成也在附近?”男子小心的四处张望,却没有丝毫发现。他吐了口气,这下够孙燚和笑颜两人头疼了。 周围又噪乱起来,街道两头涌过来无数官兵,大力推搡着路上人群,街道边上看热闹的人被驱赶到一边,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推什么推,老子自己走。”一柄带鞘腰刀横扫过来,重重的的抽在他的嘴上,顿时牙齿和鲜血四溅,那男子捂着嘴,缩着脖子,迅速躲到街边靠墙站着。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街道两边的墙头,房顶上陆续站上了人,刀枪弩箭,如临大敌。 孙燚看了看周围的情景,抓住笑颜的小手,温柔的看着笑颜:“笑笑,今天要大开杀戒了。怕不怕?” :“怕什么,最多就是死一起呗。”笑颜白了孙燚一眼,嘴里满不在乎,眼神却不能掩饰的柔情似水。 :”哈哈哈哈,看你俩今日怎么死!”张崇名无声的笑着。 孙燚紧了紧手中的刀:“你家大人来了,你又不知死活了?一会儿你看我弄不弄的死你。” 那个高个子冷冷的说道:“来人,把张公子带下去。” 从官兵中走出两个脸色苍白的护卫,扶着张崇名,要向官兵中撤离。张崇名无力的挣扎几下:“放开老子,老子今天要看着他们死。”护卫扶着张崇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高个子说道:“老齐,把公子带下去。” 矮个子到现在一句话没有说,伸手抓住张崇名的腰,转身就要离去。 :“想走吗?问过我没有?”孙燚一声喝,身形一闪,“燚刀”刮起一道狂风,向张崇名劈头砍下。 高个子李伯脸色微微一动,似乎不敢相信这种局势下孙燚还敢出手,手上动作倒是不慢,两柄小锤同时挡向孙燚怒劈的刀,孙燚刀势不变,只是改作双手握刀,用力一击。 :“铛”的一声巨响,“燚刀”和双锤毫无技巧的撞击在一起,这一次,双锤向下一沉,没有完全挡住刀势,只是孙燚的刀速度也慢了一拍,矮个子男人手中短刀迎了上来,眼见又要架住孙燚的刀,孙燚手腕轻微的翻动一下,砍下的刀突然变了角度,避开矮个子老齐的短刀,又砍向张崇名的肩膀。高个子李伯神色又是一变,右手锤从侧面敲向孙燚的刀,左手锤敲向孙燚的腰间处。 孙燚的刀被右手锤敲了一下,顿时改变了方向,像一边侧着荡了出去,去势更急了几分,斜斜的向张崇名的大腿处削了过去。 矮个子老齐的短刀又招架过来,这一次他用左掌撑住刀背,一声大喝,双手同时用力,劲力外吐,试图挡住孙燚的刀势。孙燚在两刀相交的瞬间,手腕扭动,原本是刀刃砍向张崇名,此刻却是用刀背和短刀撞了一下,借着老齐用力招架的抵抗力,一刀突然撩了起来,闪电一般削向老李的颈部,老李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惊惧,双锤还来不及收回,只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燚刀”呼啸着从他头顶掠过,几根发丝随风飘落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居然也被躲避过去,孙燚不禁赞道:“这一跪,果然好身手。” 老李和老齐的神色严峻,眼神也有一些慎重,要不是经验足够老道,差点阴沟里翻船。 张崇名身子软软的坐在老齐身边,老齐像门神一样护卫在他一边,老李双手慢慢的活动着手中两柄小锤,死死盯着孙燚。 被赶到墙边的穿着连帽长袍的沈黑本想出手,眼睛余光重看见师姐许萧萧对着自己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许萧萧身边是赵无极,两人也紧紧贴着墙边站着,沈黑身子松懈下来,这两位人物在场,自己未必需要暴露出来,自己来的时候,家里周三爷和曲先生正在激烈的争执着什么,也许,这件事会引发更大的事件出来,沈黑心里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有些期待,是大夏将倾,还是力挽狂澜? 孙燚回头看了看笑颜,笑颜回报以明媚一笑,孙燚心中斗志更盛,既要战,那就放手一战! 他一步步的走近高个子老李,看了看老李后面老齐身边的张崇名,不屑的笑笑,什么玩意儿,弱得像只鸡仔一样,仗着有个好爹而已。 张崇名明显看出孙燚眼中不屑的样子,深深刺痛他的心,三番五次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夫欺负,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耻辱,只能用血来洗净。 :“老李,不要弄死他,打断他的四肢,我要亲自砍下他的脑袋!”张崇名虚弱的说道。 高个子老李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还没有说话,孙燚就跟了一句:“瞧,你主子说话了,你这看门的老狗一定要听话啊。”老李的怒意才在脸上展现,孙燚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一刀自下而上迅疾的撩了起来,刀锋未到,刀气凛然。 老李竟然觉得,自己似乎挡不住这一刀。 第230章 婆娘好恶 经验多,顾虑更多,老李不会以身冒险,他做出准确判断后,身子立刻做出反应,向后退了小半步,右脚掌轻点着地面,一旦对手刀势已尽,瞬息间可以发动反击。 老李向后一退,孙燚脚下轻挪半步,刀光又撩向老李的胸口,老李还是没有招架,胸口微微向后缩了几寸,刀光从面前一掠而过,冰冷的刀锋几乎已经划破了脸,一阵刺痛。老李吐气扬锤,对着孙燚肩膀砸下去,锤子刚刚举起,头上一阵恶风,老李折臂,双锤变扬为架,刚刚竖在头前,:“铛”的一声巨响,交叉的两锤同时荡开,孙燚的刀也被弹起。 守在张崇名身边的老齐见孙燚门户大开,心思一动,突然一刀刺出,正是孙燚胸腹之间,孙燚吸腹侧身,避开胸腹之间的要害部位,似乎避无可避的要被刺中。 一道绿色影子突然出现在孙燚身边,一柄枪头再一次刺向握刀的手腕,同归于尽的打法,孙燚受伤,老齐手腕受伤。老齐哼了一声,缩手横斩,砍向枪头,枪头似乎早就知道他不会以伤换伤,一收,停顿瞬息,再刺了出去,老齐一刀斩空,枪头又刺向自己的手腕,没奈何,只能再次缩臂躲闪。 孙燚根本没有看老齐一眼,他的眼里只有老李,弹起的刀空中没有丝毫停顿的突然由上扬之势锐变成劈头一刀,对着老李又狠狠的砍了下去,孤注一掷的样子。 老李双锤收回,再一次举起来,交叉架了上去,:“铛”又是一声响,两锤和刀一起荡开。老李来不及做出新的动作,头顶上凛冽的刀风又至,老李再次回锤招架。 :“铛,铛,铛铛铛”场上刀风纵横开阖。枪声则尖锐急促,打了一会,刀声和枪声则响成一个节奏,急促却不凌乱,刀声为主,枪为辅,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越来越和谐。 老李和老齐脸色忽青忽白,眼神掩饰不住的惊慌,对手的刀如狂风呼啸,枪如急风暴雨,滔滔不绝连绵不断,两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孙燚听着刀枪的节奏,手上动作更快,似乎有了与笑颜较量之意,看看到底是自己的刀快,还是笑颜的枪急。 “铛铛铛铛……”的刀声下,遮掩不住“叮叮叮叮……”的枪刺声。 张崇名的眼前一片昏暗。 :“铛啷”一声,老李的左臂酸麻,速度慢了一丝,孙燚的刀先是重重的的砍在右手锤上,右手锤招架不住,猛地向后一荡,撞在左手锤上,锤上的巨大力量瞬间传递到酸软的左臂,老李左手掌一松,小锤打着转的抛了出去,”噗”的一声砸在附近一个官兵头上,那官兵的脑袋顿时四分五裂,鲜血和脑浆四处喷溅。 老李剩下一根锤子,更是招架不住孙燚势不可挡的快刀,重刀。心里慌乱之际,习惯性的向上招架,孙燚却突然改了刀势,绕过小锤,斜斜的劈了下去,待老李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身子尽量向后一缩,一道冰冷的气息从胸腹间划过。老李眼神迟滞片刻,仰头向后倒去,还未落地,胸腹间的血液喷泉般激射而出。 老齐见老李倒地,不敢有丝毫迟疑,脚下连晃几下,向后退去,退后同时,闷哼一声,低头看去,腹部上突然出现一个血洞,凉凉的,一会,又热热的。 孙燚赞赏的看了笑颜一眼,笑颜眯起眼睛,仿佛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内心小小的得意。 孙燚一手抓起瘫坐在地上的张崇名的头发,将他揪了起来,横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张公子,真不好意思,你家狗不够凶啊,没有保护好你。” 张崇名这一下才算是真正的老实起来,齐伯和李伯是父亲手下最能打的几个人之一,这一对男女在重重包围之下,居然还能重伤其二人,这次真是危险了。 老齐顾不上看自己腹部的枪口,一把扶起老李,在他身上连续点了好几处位置,老李胸口处的血没有丝毫减慢,鲜红的血中夹杂着黑色的血块,老齐心里明白,老李救不成了。 老齐垂下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伤口,一截白森森的肠子缓慢的流淌出来,肠子上有一个破洞,洞不大,一些黄绿色的汁液从破洞处缓缓淌了出来。老齐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肠子破了,自己也没救了。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样两个孩子手上翻车,江山啊,代有人才出啊。 他看看气息越来越弱的老李,再看看被抓着头发,脖子架着刀,肩膀淌着血,面无人色的张家公子,自己营救不成,太傅大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老齐挣扎的起身,从死去官兵血泊中捡起老李的锤子,蹒跚的走到老李身边,捡起另一个锤子,放在手中轻轻敲了敲,发出一声清脆悠长的响声。像是,像是遥远传来的丧钟,死则死,这些年里,助纣为虐的事干的也不少了,报应来了。 老齐奋力一丢,将双手锤丢到孙燚脚下:“年轻人,这是一对儿好兵器,收好他,将来送给合适的人。它叫,它叫“和鸣锤”。人非好人,锤是好锤。别糟践了,给他找个好主人。” 孙燚目瞪口呆,不知道老齐是什么意思,老齐在众人质疑的眼光中,躺到在老李身边喃喃道:“兄弟啊,几十年风雨,要走也一起走,黄泉路上,我也想问问你,后悔过吗?”手腕一转,短刀切过咽喉。 张崇名眼神狠毒的看着两具尸体,竟然有说不出的快意:“两个没用的老东西,平日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需要用你们的时候,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劝来劝去,真动手居然这般无用,早知道这样,早就弄死你们了!” 笑颜似乎看见张崇名恶毒的眼光,捡起地上的两柄锤子,一挥手敲在张崇名的后背上,“嘭”的一声闷响,张崇名嘴一张,一口血喷了出去。 :“看什么看,叫他们滚蛋!”笑颜怒骂。 孙燚看着怒气满满的笑颜,脸色都变得尴尬起来,我未来的婆娘,原来这么凶狠。 第231章 当官的才会听我的 兵马司的官兵将整条街都围的水泄不通。却见张崇名在凶徒手中,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孙燚抓着张崇名顶在前面,在张崇名耳边说道:“张公子,你身份尊贵,要不要开口,让他们散开?” 张崇名腿脚发软,肩上疼痛难忍,背上挨了一锤,呼吸都艰难,此刻自己的性命全在他人之手,冰冷的刀还架在脖子上,之前的嚣张跋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兵马司死了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说话没用啊。” 孙燚抬起刀,又重重的压在张崇名肩膀上:“呀,张公子,试试嘛,试试,说不定他们乖巧,会听话呢。” 张崇名哀叫一声:“你你,你叫他们当官的出来,我和当官的说才有用。这些大头兵不会听我的。” :“诶,有道理,你早说嘛。”孙燚转身肆意的喊道:“兵马司谁带队?出来出来,张公子要和你说话,快点快点,看不见张公子一直在流血吗,他扛不了太久,出了问题,你小心要用人头来承担责任。” 最外面的官兵中一阵乱糟糟的,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我来了我来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一个一表人才的三十几岁的书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么冷的天气,一脑门的汗:“我来了,我来了。” :“你是何人?”孙燚问道 书生抱拳:“在下兵马司司吏王贤。” :“好了,当官的来了,轮到你说话了。”孙燚压压刀子,对张崇名说道。 :“你们兵马司的人全部撤走,全部撤走。”张崇名迫不及待的大喊:“快点撤走,一个不留!让我们走!” 司吏王贤为难的说道:“张公子,此人当街杀了兵马司的巡检长李四,又杀伤太傅府中护卫数人,罪大恶极,必须捉拿归案,岂可轻易放走。” 张崇名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知道我是谁?我父亲是张太傅!我说话,你敢不听?” 孙燚装作走投无路的说道:“瞧,人家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算了,我也认命了,杀了你,我归案,反正一命换一命,我也不算亏了。” :“快滚!滚!”张崇名尖叫起来,像个受惊的女人。 …… 孙燚算不上心思缜密,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见识过官场上的各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今日的事会给稽秘司带来不可预计的后果,毕竟手中这个张崇名是当朝太傅的儿子,而张太傅,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 孙燚押着张崇名往外走,兵马司的士兵们虽然挺着长枪,可是张崇名所到之处,密实的军阵还是一阵阵的骚乱,士兵们神色紧张又恐慌,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却,唯恐不小心伤了张公子。 王贤跟在几人身边,心中慌乱如麻,眼见张崇名脸无血色,神情萎顿,若不是那个持刀的年轻人扯着他的头发,早就瘫软在地,肩膀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向往渗血,一件月牙色锦袍已变作暗红色。不行,再这样下去,张崇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张太傅不会饶过自己一家老小。 王贤想放孙燚等人走,又怕离开包围后他们对张崇名下手,现在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赌一把,王贤思来想去都没有万全之策,就赌那个凶徒说是稽秘司的人,稽秘司的人怎么着都不敢真正伤害张崇名? 王贤大声对孙燚说:“我散开包围,放你们安全离开,不过你们要放开张公子。” :“行啊,放我们出去,我就把这位尊贵的张公子还给你。”孙燚咧着嘴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 王贤定定神,下定决心转身对着官兵喊道:“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走。快点!” 长官发话,官兵们动作立刻迅速起来,收枪后退,让出一条小路。 :“笑笑,跟上。”孙燚对着笑颜笑笑。笑容里有一点苦涩。 笑颜回报以轻松的笑容:“没事的,是他自己找死,不怪你。” :“嗯嗯”孙燚高兴的点点头,提溜着张崇名就向外走,手上张崇名的身体越来越重,似乎都站不住了,气息也变得微弱无力。时不时还一阵虚弱的剧烈咳嗽,笑颜那一锤子下手可不轻,这家伙,即使没死,这身子骨也半废了。 事情发生没多久,周三爷就收到消息,听闻是是张崇名带着兵马司的官兵堵住孙燚和笑颜,脸色阴沉下来。 再听说孙燚出示了稽秘司的腰牌,兵马司的官兵还是不肯放行,一定要公事公办,他反而怒极反笑:“什么时候兵马司也敢和我稽秘司较上劲了?现在稽秘司已经没人害怕了吗?” :“黑子。”周三爷对着院子喊了一声,沈黑应声而入。 :“阿蛮和柳家大小姐在梓荸街上被张理成带着官兵堵住了,你带些人去看一下情况,如果不吃亏,你就别出面,吃亏了你就用稽秘司的名义把他们弄回来。”周三爷皮笑肉不笑的说:“兵马司最近是不是靠上张理成了?处处维护他?你去,时机合适的话,顺便给他们一点教训,稽秘司周三还没死,轮不到别人来欺负我稽秘司。” :“好。”沈黑话不多,转身就走。 :“诶,顺道去和曲七爷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数。”周三又交代道。 沈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知道了。” 曲先生没有把消息告诉李砚等人,只告诉了许萧萧和赵无极,让他们两人去关照一下。 这时候,他还没想到双方会动手,并且已经见了生死。毕竟在潜意识里,稽秘司还是大夏朝内最有震慑力的部门,没有之一。 曲先生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万一孙燚这家伙性子上来,一不做二不休把张崇名弄死了,那这事就更难收场了。现在是特别敏感的时间节点,金陵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不小心就会爆炸,无数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曲先生起身前往周三爷办公的小宅子。 第232章 两难姜浮生 张理成刚刚与宫中的刘裕见过面,商议新皇继位之事。最近和刘裕的关系有些微妙,一些事情上,刘裕不像之前那样配合自己,反而隐约有些抗拒。 张理成心中不喜,表面上不动声色,对刘裕尊重有加,刘裕在宫中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此时还有必须依仗他的地方,一旦新皇登基,大事已定,那时候再对付他也不迟。 今日商谈,虽然不算完全达到张理成的心意,但是刘裕对新皇继位之事反而不是那么抗拒,也许他也知道,陛下大限将至,是时候考虑后路了。 张理成才出了宫门,下人就附耳过来,说了张崇名的事,张理成一腔喜悦顿时化作阴云密布,这个逆子,天天就会惹事生非,这节骨眼上,又惹稽秘司做什么? 张理成坐进轿子,思索片刻:”快走,兵马司衙门。” 轿夫抬起轿子,一溜小跑起来,护卫紧紧跟了上去。出了皇城,又有一些人影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着轿子一路走远。 兵马司衙门大堂,焦头烂额的姜浮生听着手下人的回报,一口老血几乎要喷了出来,一头是张太傅的公子,一头是稽秘司的成员,两边都不是兵马司能得罪起的人,现在却都得罪了,吃力不讨好的为难事,怎么都落在兵马司头上了。哎,在这都城里做兵马司的指挥,真是处处受气。 还没有想到怎么解决街上的事,下属又急冲冲的跑进来:“大人大人,张太傅张大人来了。” 姜浮生急忙迎了出去,才走出去几步,张理成黑着脸进来了,见到姜浮生,哼了一声,也不搭理,自顾自的找个椅子坐下。 姜浮生背上顿时冒出一层毛毛汗,黏糊糊,凉冰冰的实在不舒服,他垂手站在张理成面前,消瘦的背深深的弯着,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太傅大人。” 张理成冰冷的眼光像刀子一样深深刺入姜浮生的眼中,姜浮生的身子弯的更低,额上的汗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你还知道我是太傅?我儿子的事,你是怎么办的?” 姜浮生似乎承受不起张理成的压力,扑通跪了下去:”太傅大人,公子爷派人来,说是看见前几天在马场闹事的人,我立刻派了百十号人过去抓捕啊,让李四亲自带队去的,没想到,没想到李四命丧当场,我又派了很多兵马去保护公子爷,谁想到对方是稽秘司的人,身手强悍,这才导致公子落入他人之手。下官无能,下官无能啊。” 张理成看着跪在地上满头白发身形消瘦的姜浮生,眼底泛起一丝厌恶,这个老东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你现在怎么处理这个事?”张理成问。 姜浮生头都不敢抬:“大人,此事既然与稽秘司有关,我想请稽秘司周三大人出面处理。” :“哼哼,周三,你请的动周三?”张理成不屑一顾的说道。 姜浮生身子轻微的颤抖着:“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张公子毕竟被他人挟持,为了公子的性命着想,也只能去求周三大人手下留情啊。” :“周三,周三,又是周三。”张理成坐在椅子上,脑子中闪电般的转过几个念头。 :’姜浮生,你想不想戴罪立功?”张理成冷冷的问? 姜浮生稍微抬起头,眼中满是疑问 :“兵马司现在能抽调多少人马?” 姜浮生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大人,兵马司现有兵员四万,如果需要抽调,一个时辰内,可以抽调五千人马。四个个时辰内可以抽调一万人。” :“五千,一万,你手下的兵马听不听你的话?我可听说你们兵马司的人马一个个骄横的很啊。”张理成怀疑的问道。 :“大人,兵马司里有许多都是朝中各位大臣的亲戚家属,所以有时候却是不太听指挥,不过下层官兵还是听指挥的,毕竟靠这吃饭。” 张理成脸色严肃:“好,姜浮生,我给你一个机会,看你能不能抓住。如果你能抓住这次机会,我保证让你官升一级,并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 :”谢大人,谢大人提携。” :“附耳过来,听我说!” 张理成小声在姜浮生耳边说了些话,姜浮生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张理成毫无表情的脸。 :“大人,真要这样做?这样做的话,就没有反悔余地了。” 张理成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大腿,眼神冷漠:“你想想,想清楚再说。” 姜浮生跪坐在地上,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嘭嘭作响。张理成说的话,像鬼语一样迷乱他的心智。张理成说是给他时间考虑,事实上,张理成一旦对他说了这些话,他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毫不犹豫的踏上张理成的船,否则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都是未知。 :“行,下官听从大人的。”姜浮生用力咬着牙齿,牙关还在不断的打颤。 “你现在先想办法,先把我儿子活着救出来!听说柳行云家的女子与那恶徒厮混在一起,他们劫持我的儿子,哼哼,我给你几个人,你去,你去用柳行云换我儿子回来。” 张理成站起身子,眼神冰冷的盯着姜浮生:“另外的事,你等我通知,我安排好了,你就开始动手。此事重大,不要走漏风声,否则后果如何,你自己清楚。” 张理成又换了一种热情的口吻:“一旦事成,你姜浮生就是最大的功臣,升官晋爵,自然不在话下。” 姜浮生颤巍巍的一拜到底:“谢大人提拔。下官一定言听计从,全心为大人办事。” 张理成坐上轿子,向皇宫而去,一路上,他反复思索,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张理成走后,姜浮生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的呆,明明是张理成想对稽秘司下手,偏偏把自己抛出去投石问路,可是一旦按照张理成的计划,自己出动几千兵马去围堵稽秘司,那自己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不死不休的局面。赢也就罢了,若是输了,自己焉有好下场。 姜浮生愁肠百结,苦思冥想却又一筹莫展。 下属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人,有几个持太傅府腰牌的人,说是太傅大人留下来协助大人, 张理成居然还自己要去抓柳行云交换张崇名,这朝堂上的争斗,怎么和江湖上的手段一样,没有底线了。 第233章 规矩 柳行云生性耿直,为官多年,不结党,不营私。朝中文武百官,知己寥寥。罢官赋闲在家,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旧事往来。 不过柳行云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倒是与大夏书院的一些单纯文人相交莫逆,平日里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表面上看来也是自在快活。只有偶尔夜深人静之时,他心里才会泛起报国无门的无奈和惆怅。 当兵马司和太傅府的人冲进柳行云宅子时候,柳行云才从外面回来,几个官兵冲进来,一条锁链套上头,一块破布堵住嘴,拉着就走,柳行云根本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就扯上一架马车,马车飞快,没多久,车停下,柳行云又蒙头蒙脑的被扯下车。 孙燚和笑颜押着张崇名穿过官兵的包围,拐过弯,绕道另一条街上,王贤愁眉苦脸的跟在边上:“这位小兄弟,现在已经远离官兵了,能否将张公子还与在下,你自己看看,张公子情况很糟糕,要及时救治才行。” 孙燚观望周围,却是不见官兵,正准备将张崇名交还出去,突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突然停在不远处,几个陌生人从车上拉下一个人,扯去头套,笑颜惊叫一声:“父亲!” 笑颜这一声惊叫,柳行云转过头来,才看见自己的女儿陪伴在一个年轻男子身边,男子手中提着一个人,刀还架在那人肩膀上,稍一打量,才认出那人是张太傅的儿子张崇名。这一霎那,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人抓来。柳行云剧烈挣扎,身边一个汉子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上,柳行云一个文弱书生,一拳就被打的气息紊乱,腹痛不止。 对面一个像是领头的人施施然走了过来,看了眼张崇名,也不废话,嘴里吐出两个字:“换人。” 孙燚看到笑颜的的紧张,也不敢迟疑:“换!” 那人招招手,有两个汉子扯着柳行云脖子上的锁链,用力一扯,柳行云踉踉跄跄的被拖了过来。 孙燚押着张崇名,问身边的王贤:“你们兵马司居然敢这样做事?” 王贤并不认识对面的人,连连摇头:“不不不,他们不是兵马司的人。” 孙燚杨扬眉:“诶,你们不是官府的人?” 那汉子冷冷的看了孙燚一眼,并不答话。柳行云走近,那汉子揪住柳行云的衣领,向前走了两步,点点头,示意孙燚上前交换,孙燚也不再多问,揪着张崇名向前,笑颜紧跟两步。 那汉子松开柳行云的衣领,孙燚松开张崇名的头发,张崇名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此刻那汉子脸色变了一变,一个闪身已经站在张崇名身边,扶住他软软的身子,身手往脖颈处一搭,脸色骤黑,抱起张崇名就疾跑道马车边:“速速送去李医馆。”马车边两个汉子说了句什么,那汉子摇摇头,马车调转方向,迅速离开,几个汉子也紧跟在车边离去。 笑颜向前跑了两步,一把扶住柳行云,掏出嘴里的破布,松开脖子上的锁链。 柳行云弯腰剧烈的干呕了几下,才站直腰杆,一脸宠溺又生气的喝问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不让你出门吗,你又出门惹祸?你们把张崇名怎么地了?” 笑颜支支吾吾的捏着衣角,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孙燚原地愣了一会,知道这个男子是笑颜的父亲,心里又紧张又激动,第一次居然用这种方式见面,这确实有点尴尬,很明显,这是张太傅遣人绑了自己未来的岳丈大人,用来交换张崇名。想想就令人不齿,堂堂一国重臣,居然用这么龌龊的江湖手段解决问题。 柳行云听笑颜说了几句,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他招招手,示意孙燚过去,孙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柳行云面前,小声的喊了一声:柳大人” 柳行云一把抓住孙燚的手:“你现在,立刻带笑颜去找周三,让周三安排你们离开,动作一定要迅速,今天这事情,张理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会以此事作为契机,对周三动手。算了算了,我们一起去,我去找周三说说清楚。” 沈黑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柳大人,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周三爷。你们两个惹祸的,一起跟我走。”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消失在大街的人群中。 大夏四十八年,初三,应是安睡迟起,养精蓄锐的日子,金陵城中,却突然掀起波澜。 沈黑带着柳大人父女俩和孙燚一起来到周三爷办公的小院子里,周三爷,曲先生早已等在这里,还有刚刚被请来的张老。 三人见到沈黑把柳行云都带来,有点惊讶,知道柳行云是在家中被绑了出来,交换张崇名,几人眼神交换,脸色变得很严肃。 周三爷吩咐沈黑说:“黑子,你带他们两个去处理伤口,好好休息一下,你马上回来。” 孙燚和笑颜两人被带了出去。屋子里剩下四人。 柳行云一脸忿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太傅,怎么能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周三爷看着曲先生和张老,突然戏谑的说道:“瞧,这就是大夏朝官至最高,权势最大的太傅大人做出来的事。黑的白的,什么事都不用守一点规矩。刚才下面汇报说,太傅大人先去了皇宫,皇宫出来后又去了兵马司和姜浮生聊了一阵,现在又去了宫里,宫里刚才派出几位公公,去了那几位大人府上,几位大人急冲冲的随后去了宫里,你们猜,他现在想做什么?” 张老用力挠了挠头:“他是不是想要借机发挥?对付稽秘司了?” :“我们的底牌他没看清楚,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曲先生犹豫不决的说道。 柳行云突然笑了一下:“你们要搞清楚,现在的张理成,没有任何约束。陛下健在的时候,他做事好歹还要找个能搪塞过去的理由,而现在,他只要给自己要一个理由就够了。”柳行云虽然耿直,并不缺智慧,他身在局外,反而更是清醒。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时的朝堂上,张理成一家独大,有人可以对抗他,却已经没有人能约束他,他已经不需要按规矩出牌。他自己,就能制定规矩。 第234章 准备 一个小菜园子里,一位身材消瘦的老人坐在小凳子上,听着身边人说话。 说话的人穿着像个富家翁,年岁不大,四十来岁,胖乎乎的挺着一个大肚子,脸色黑黝黝,一双小眼睛挤在一脸横肉里,只露出一道细细的缝,看上去貌不惊人。 老人听完,随手抓起一块土疙瘩,在手中捏成细细的泥土:“这么说, 张理成要动手了?” :“嗯,看起来是。” :“稽秘司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啊。”老人轻言细语道。 胖子摸着大肚子说:“张理成占着大义呢,除非稽秘司想要造反,否则没有反抗余地。” :“你别忘了稽秘司是做什么的,他们可不会轻易让张理成得手,张理成一旦开战,谁知道他身边会不会突然冒出几个死士弄死他。不要小看周三,那可是个奸诈阴险的老狐狸。” :“老大,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胖子问 老人沉吟一会道:“先观望,看看局面再说。” 胖子犹豫半天鼓足勇气问道:“老大,我们这些年的谋划,到底有没有意义?” 老人猛地转头,迷糊的眼神瞬间锐利无比:“你问出这话,对不对得起你死去的兄长们?当年他们两人为了保你一个,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你身边那些弟兄们是怎么死的,你也忘了?是不是这些年日子过的太安逸了,你都忘记那些舍生忘死,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弟兄们了?” 那胖子猛地站直了身子:“大人,我从没有忘记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们,我从没有忘记!” :“钟胖子,下次你再说出这样的话,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你!”老人怒气冲冲的说道,一瞬间,杀气激荡。 胖子挺胸凸肚:“是!大人!” :“哼哼,这些迂腐文人们,真的以为用嘴巴说说就能让天下太平,老子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刀枪无情。”老人站起身子,佝偻消瘦的身子竟如山岳般雄伟。 :“钟胖子,你先回去。等他们先闹一闹再说。” 这一日,张理成在宫里逗留良久,刑部,吏部,兵部的三部尚书在宫里商议许久,天黑才各自散去,不久后,兵部冲出几匹快马,直奔卫城而去,当夜凌晨,周三得到黑甲骑内的紧急线报,黑甲骑接到 圣旨,不日将出动四千骑前往金陵。 周三从床上爬了起来,屋子里的火炉似乎烧的太旺了,热腾腾的燥的让人睡不着,周三打开房门,一股凉意直冲进来,月朗星稀的寂静夜晚,显得很是宁静。 明日,这样的夜晚就看不见了,金陵城,将会成为鲜血淋漓的杀戮场。 周三爷站在门口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身上心里都变得冷冰冰的时候,他才走进屋子。 :“黑子,通知下去,一个时辰后,所有监察长开会。”周三爷的语气和寒夜一样冰冷,如寒夜一般寂寥。 曲先生院子里,孙燚躺在炕上,看着黑漆漆的房顶,想着白天里的事,特别是张太傅居然光明正大的绑了柳大人来交换,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一直以为刘惜军平日里做事有些激进,似乎不够光明正大,没想到金陵城内,这些朝廷重臣做事,更为不堪。 :“想什么呢,心事很重啊。”睡在一起边上的李砚用胳膊捅了捅孙燚。 孙燚转过头,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大肚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处的环境到底是怎么样的?出来两年了,看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李砚无声的笑了笑::“怎么了,是什么事让你阿蛮哥人生感悟睡不着觉呢。” 孙燚转过头去:“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不舒服。” :“怎么了,和笑颜吵架了?不会,你没有这胆量?” 噗嗤一声,睡在一边的小柱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小柱子小声的说道:“你给阿蛮哥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柳老大面前炸翅啊。” 正说着话,曲先生在门外敲了几下:“都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换个地方休息。” 大家顿时翻身而起,小柱子匆忙点上油灯,打开房门,曲先生一身凉意的走了进来,眼神有些疲倦。:“快收拾,只带最需要的东西。” 昏黄的灯光下,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严峻,这大半夜的搬家,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稽秘司一处隐秘的地下室里,几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周三蜷缩在大椅子里,一众监察长神色严峻。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未来一段时间里,将是不太平的日子。 :“张老,情报那里有没有新的发现?” 昏暗灯光下,张老的老年斑显得更深:“张理成一直在宫里,没有回家。其他几个重要人物家里灯火通明一直是人来人往,非常忙碌。” 周三爷点点头:“老周,你们呢?” 老周四十来岁,站起来沉稳的说道:“所有的内应都在候命。不过传来的消息说各位大人身边都有不明身份的高手贴身护卫。只知道刑部尚书宋亲民身边的人是失踪多年的巨盗张肥以及他的弟子。“ 周三睁大眼睛:“张肥?张肥在宋亲民身边?” 老周神色不变:“是,虽然样子有些变化,但是我们跟在宋亲民身边的人一眼就认出他。” :“张肥这种人物都出现了,张理成藏了不少秘密啊。也好,亮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周三爷呵呵一笑。 :”郑老虎,你呢?“ 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子站起来,声若洪钟:“禀告大人,稽秘司缉捕处金陵城内有成员七百三十名全部到位,另有潜伏民间的好手一七十人全部到位。等待指示。”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来回碰撞,久久不消。 :“好了好了。坐下。”周三爷拧着眉头:“郑老虎,你这嗓门真要命。” :“禀告……”刚坐下的郑老虎又起身站起来说话。 身边的老张抓着他的手臂一把拉下:“老虎啊老虎,小声点,我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了。” :“军械?钱满堂。”周三爷又问道。 一个书生样的男人站起来:“禀告司官,军械已经发放到位,战马也已经准备好,有三处秘密场地另外存放了四百匹战马,以备不时之需。” :“王一,撤退路线安排的怎么样了?” :大人,需要的话有两条出城暗道可以随时启用,负责看管暗道的都是非常的信得过的人。” 周三爷环顾四周,眼神犀利,充满斗志:“各位,原本不想参与朝争,形势所逼,由不得人。大家都是稽秘司的老人了,对稽秘司,对大夏朝忠心耿耿。现在,国家多事之秋,存亡之际,只有我们,只有我们稽秘司才能够力挽狂澜,救大夏朝于水火。若新帝登基,让张理成那等奸人把持朝政,那是耻辱,是稽秘司的耻辱。” 周三爷咳嗽两声:“铲除奸臣,匡扶正义,是稽秘司的使命,也是我们在座各位代表的稽秘司每一位兄弟的使命。我们,抗争到底。决不妥协!” :“抗争到底,决不妥协!” “抗争到底,决不妥协!” 第235章 稽密司的恐怖 风起云涌的一天,从黑甲骑叩城门开始。 黑甲骑统领兵大将军唐卷风,行事如名字一样风卷残云,一张黑脸不怒自威。谁也不知道,兵部一张遣兵令,他怎么会亲自率军前来。唐卷风将大队人马驻扎城外,自己带着几名亲兵直奔兵部。 黄如辉忙了一个晚上,挂着两大黑眼圈泡了一壶酽茶,勉强维持精力,听闻唐卷风亲自带队前来,不由的大吃一惊。刚走到中堂,唐卷风就进了门,披挂整齐,威风凛凛。 :“唐将军,你怎么亲自来了?”黄如辉抢问道。 :“大人,本将接到遣兵令,亲率四千骑兵赶赴金陵。”唐卷风直来直往。 黄如辉看看四周,招招手:“唐将军,请到书房一叙。” 一大早上,兵马司几千人马来将稽秘司的大门围堵的水泄不通。早已接到预警的稽秘司守卫早早关闭了大门,围墙上站满了守卫,弯弓搭箭,如临大敌。 稽秘司大门口前,摆放着李四的灵柩,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跪在灵柩前嚎啕大哭,惊天动地。还有五六个昨日被孙燚打伤的士兵,全身包扎的严严实实像个大粽子,躺在担架上,身上血迹斑斑,面无血色。 稽秘司门外不远处一栋二层酒楼,楼下是几十个官兵把守门口,二楼上,姜浮生和王贤坐在临窗的桌前,桌上泡了壶好茶,茶杯里的茶水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驱散了酒楼里隔夜的酒味。姜浮生一夜不曾睡好,精神萎靡不振,惺忪的眼睛,脸上挂着几缕异常的红润。 王贤还是一副书生打扮,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算是姜浮生的心腹,今日之事,他也知道不是姜浮生的本意,奈何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兵马司副指挥张古今站在稽秘司的门口,李四和他相识十几年,两家人关系甚为密切,如今看着李四的灵柩,孤儿寡母哭的伤心,心中怒火燃烧。 他转过身,面对着门口的众官兵深深的拜了一拜:“兵马司的弟兄们,大家都是吃一锅饭喝一勺水的兄弟,你替我挡箭,我为你扛刀,都是过命的交情。平日里维护治安,缉捕盗匪,个中辛苦,咱们就不说了,那是咱们兄弟的职责所在,无话可说。 但是稽秘司,对,你们看,就是这稽秘司,同是大夏为差,稽秘司的人处处高我们一等,对咱们兄弟平时是怎么样的趾高气昂看不起的态度,动不动就指手画脚,叱来叱去,我们兵马司的兄弟们平日里受了多少委屈,我们也忍了。” 张古今越说越怒,慷慨激昂:“可是昨日,我们巡检长李四,在接到报案,调查一宗聚众伤人案,请稽秘司的一位成员协助调查的过程中,稽秘司的人公然持械反抗,甚至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之下当众杀害了巡检长,并且伤害我们兵马司的兄弟数人。最后夹持无辜路人逃之夭夭。这还能忍吗?还能忍吗?” :“不能忍!不能!” :“不忍!坚决不能忍!”…… 官兵们情绪激动,大声的吼叫起来。 :“我们兵马司的兄弟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杀了兵马司的人,就躲在这稽秘司的院子里,杀人偿命,今天,稽秘司一定要交出凶手!”张古今振臂高呼:“杀人偿命,交出凶手!杀人偿命,交出凶手!” :“杀人偿命,交出凶手!” :“杀人偿命,交出凶手!” 官兵们群情激愤,大声的叫嚷着,声浪越来越大,滚滚如雷。 稽秘司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着。 姜浮生安坐酒楼上,看着稽秘司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表情有些诧异:“稽秘司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都欺到门前了,还这么安静?” :“王贤,你说稽秘司是害怕了,还是他们实际上没有这种面对面对抗的实力啊?” 王贤微微起身,给姜浮生倒上一杯茶:“大人,你说这几十年,稽秘司的恐怖是假的吗?” 姜浮生好像领悟到什么:“你说,稽秘司为什么这么威风,人人都怕?那是因为先皇给了他权利,先皇故去后,稽秘司的威慑力似乎就没有那么强了,所以,稽秘司的实力其实是来自皇上的支持?” :“大人,你说的也没错,只是,稽秘司一直都是周三掌控的,这么多年了,他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值得张太傅用这么大的心思去对付吗?” :“也对,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自己的对手。”姜浮生意犹未尽的喝了口茶:“你这茶不错啊,哪里搞来的。” 王贤眼中露出一丝怪异:“大人,好茶来之不易,自然当珍惜。” 姜浮生觉得这话说得奇怪:“珍惜?” :“对啊,当然是珍惜,不珍惜当下,哪里有将来呢。”轻松随意的声音响起,包间的门被推开,头发斑驳的老人走了进来。 :“周三!”姜浮生一下跳了起来,面无人色,惊恐的指着周三:“你,你怎么在这里。” 周三爷不慌不忙的掩上房门,缓步走到桌子前坐下,王贤手脚麻利的斟了一杯茶,周三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是值得珍惜的好茶。”轻轻抿了一口。眼睛看向窗外:“姜大人,你瞧,我周三做人还算地道,你都这样围堵我稽秘司大门,我都没有反击,算不算给足你面子了?” :“诶,坐下坐下,坐下说话,瞧你,这把岁数了,紧张什么呢?”周三指了指座椅。 姜浮生心跳剧烈,眼神惊惧,游离不定。 :“大人,坐,周三爷没有恶意。”王贤起身轻轻的扶了姜浮生一把,姜浮生顺势坐下,他看看神情自若的王贤,再看看漫不经心的周三爷,恍然大悟。 :“都说稽秘司恐怖,我始终也不明白稽秘司到底恐怖在哪,今日算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姜浮生苦笑着摇摇头,想明白了一切。 周三爷转回头看着姜浮生:“姜大人,若不是他帮你说话,你今天哪有机会搞出这种大动作?” 姜浮生心灰意冷:“这么说,还要谢谢王大人的救命之恩了?” :“你错了,给你机会制造这场面,就是让你可以向张理成交代,免得他迁怒于你。”周三爷又抿了口茶:“王贤说了不少好话,我才愿意配合你的。你真以为我稽秘司不要脸面吗?” 姜浮生看了看略微有些不安的王贤,叹了口气:“王贤弟,你用心良苦,我心领了。” 第236章 击杀唐卷风 :“好了,我来呢,就是告诉你一声,控制一下你手下的情绪,不要丧失理智,成为他人手中刀,那就不合适了。” “李四的事情,其实你也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稽秘司会拨给他亲眷一笔银子维持生活,受伤的官兵,我也会划拨一笔银子给他们。这事呢,就告一段落,不要陷得太深。”周三爷语气不轻不重,却很冷漠。 :“谢谢周三爷。我知道怎么做了。但是我在位置上,还能压制压制,若是张太傅觉得我没用,随时都能换掉我,到时候我就无能为力了。”姜浮生以退为进。 周三爷眨眨眼:“今日兵马司围堵稽秘司,这么大的动静,张理成看得见,他一时半会还会觉得你很顺手,不会轻易动你的。要知道,稽秘司成立近五十年了,这可是第一次被人围堵哦。姜大人这魄力,令人咂舌呢。呵呵呵呵。” 姜浮生反而不在意周三爷的挖苦了。 周三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姜大人想要好茶,随时说一声。”起身站在窗边,看着地下喧闹的官兵们:“啧啧啧,都是大夏的热血男儿。”身子一晃,从窗边消失。 姜浮生看着窗口,一时无语,半响后转眼看着王贤:“你一直都是稽秘司的人?你真名叫什么?” :“稽秘司十一期,王贤。” :“好好好,真不错,你不错,稽秘司不错。”姜浮生又问:“下一步我该做什么呢,请王大人指教。” 王贤若无其事:“姜大人坐在这里维持秩序就好,一会朝堂各位大人肯定会宣你进宫陈情。” :“甚好,甚好啊~~”姜浮生端起茶杯:“这等好茶我都没有机会喝,给我搞一些来。” :“如大人所愿,事了之后,必当奉上。” 周三爷上了停在小巷里的马车,车夫问道:“下一站去哪?” :“兵部。”周三爷闭着眼 车夫轻轻扬鞭,两匹溜光水滑的高头大马不急不缓的跑起来,咯吱咯吱的车轮声在小巷子里传的很远很远。 马车停在距离兵部大院后门处,后门只有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兵,见周三下了马车,两个老兵转身就打开了后门,周三就这样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大大方方走了进去,两老兵又把门关上,倚在墙边,无所事事。 车夫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纸包,随手就丢了过去,一老兵顺手一捞,捞在手上,打开,金灿灿香喷喷的油炸花生米,老兵咧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烂牙,抓起几颗就丢进嘴里,眯起眼睛,像是人间美味。 另一老兵伸出手,手上只有三个指头,捏起两颗花生米,微微扬起头,小心翼翼的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可惜啊现在当值,要不然配上两口周家的烧刀子,那小滋味,别提多美了。” 车夫笑笑,闭眼养神。 周三爷走进黄如辉书房的时候,黄如辉没有一点惊讶,倒是唐卷风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握上刀柄,目光警惕的盯着周三爷。 :“怎么样,聊的如何?”周三爷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将双脚蜷缩起来,躲在熊皮袍子里。 唐卷风立刻把眼神盯在黄如辉身上,似乎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自投罗网。 黄如辉摆摆手:“这倔头倔脑的,说不服气啊。” 唐卷风眉毛紧锁,额头上露出两道深深的皱纹:“什么意思?周三爷怎么知道我来这里?” 周三爷双手抱在胸前:“唐将军,现在的局势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黑甲骑不参与朝政,只奉旨行事。” 周三爷抬眼:“唐将军,奉旨?你奉谁的旨意?陛下晕厥多日,不省人事,如何给你颁旨?还是你明明知道旨意来自何处,故作不知?” 唐卷风绷紧了身体:“何出此言?圣旨加盖陛下的大印,如何做不得真?” 周三爷听唐卷风这么一说,心中了然,这唐卷风是铁了心要站在张理成一边了。 黄如辉见周三爷的脸色稍变,心中有些不忍:“唐将军,你是陛下亲自钦点的黑甲骑指挥使。” :“是,所以我奉旨行事,不敢有丝毫怠慢,不敢有丝毫私心。”唐卷风义正严辞。 狂风骤起,唐卷风话音未落,周三爷的身子从椅子上猛扑过来,唐卷风闪身退步,奋力拔刀。 刀刚刚出鞘,一只保养的很好的手按在他拔刀的手上,如千斤重物,唐卷风脸色骤变,一脚踢出,周三爷已近身前,左掌按住唐卷风的膝盖,右手握拳,中指凸出拳锋,迅猛的击中唐卷风的咽喉。 :“咔”的一声轻响,唐卷风双手捂在脖子处,嘴里“咳咳”作响,发不出声音,眼珠子几乎鼓出眼眶,脸色变得赤红,不多时,身子瘫倒在地,剧烈的扭曲挣扎,慢慢的动作越来越小,直至完全不动。 :“瞧你,杀心那么大,再劝一劝不好吗?”黄如辉埋怨着周三爷。 周三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这种人劝不听的,浪费时间。” 黄如辉喊了一声,门外走进一个精悍的军士,看了眼地上的尸首,又看看黄如辉,黄如辉手掌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军士明白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传来几声微弱的打斗声,很快没了动静。 军士走进来,抓起地上的尸首,拖了出去。 :“现在怎么办?”黄如辉问:“唐卷风死了,这消息瞒不住多久,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他进了我兵部大门。” 周三爷抓起茶几上一杯冷茶一仰头倒进咽喉:“多等些时间,下调令,让城外黑甲骑滚回去。别说你没有后手。” :“那你呢?” 周三爷想了想:“我现在该回去等着,等各位大人唤我上朝,兵马司闹的这么大,不就是要把我和姜浮生弄到朝堂上当面对质,然后给我定罪嘛。” 黄如辉思索了一下:“你不怕他们在朝堂上对你下手?直接给你定罪下牢,或者直接定罪斩头?” 周三爷自信满满:“文武百官都在,他怎么敢当面要我的命?下牢怕什么?我还想看看他的底牌呢。好了,我走了,辛苦你了。”周三爷起身,放肆的拍了拍黄如辉的肩膀,走了。 第237章 上朝 东门老街口,有一家开了很多年的馄饨老店,店堂窄小,黑暗,生意倒是不错。老板五十来岁,矮矮胖胖的光头佬,一年到头都是一身油腻腻黑乎乎的衣裳,木愣愣的不怎么爱说话。听说妻子早逝,儿子在一家酒楼做厨子,偶尔回来看看,也是矮胖矮胖的,父子倒是长的挺像。 孙燚和李砚两人穿过街道,走进这家馄饨店,翻滚的骨头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老板,大碗馄饨先来六碗。” 老板走过来:“六碗?” :“对!先来六碗!”孙燚大大咧咧的坐下:“多放点醋,葱花。” 李砚看着孙燚:“曲先生让你对暗号呢?” :“先吃,吃饱了再说,这么香,馋死我了。” 老板分两次端上六大碗馄饨,浓白的汤上漂着几点绿色,香气扑鼻。两人也不多话,埋头苦吃,热腾腾的馄饨汤进了肚子,额上的细汗冒了上来 :“畅快,好吃!”孙燚边吃边叨叨着。 转眼间六大碗馄饨连汤带水都灌进了肚子,孙燚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老板,结账。” 胖老板走过来:“六十文钱。” 孙燚掏出一点碎银付了账,装作无意的问道:“老板,你这猪肉用的和记还是丁记的?” 胖老板收钱的动作顿了一下:“和记的。” :“和记的老板还是那么瘦嘛?” :“没有,胖了十一斤。”胖子眼神发出摄人的光彩。 孙燚起身:“老板说,吩咐下去,在老地方集结,随时等待新的指示。” :“知道了。”胖老板开始收拾桌上的碗,李砚敏锐的发现,胖老板激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两人出了店门,左右看看,顺着街道向东边走去。 :“阿蛮,曲先生他们是不是有大动作。” 孙燚搭上李砚的肩膀:“怎么,你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了?” “别说我了,大柱子都感受到紧张气氛了。是不是和你昨天伤的人有关?”李砚挑了挑眉头。 :“你没听陈阳说吗,一大早几千官兵去围堵稽秘司大门了,喊着要杀人偿命,抓捕凶手呢。”孙燚蛮不在乎的:“我听说这是稽秘司第一次被人围堵哦。” :“呵呵,你好像很得意的样子,得意什么?得意自己闯祸的能力不一般?你未来的岳父大人被抓去做交换?你家笑颜又被禁足了?”李砚低头哧哧坏笑着:“这下看你以后怎么和岳父打交道。” 孙燚得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大肚哥,不厚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敢做敢当嘛,怕什么呢。可怜笑颜姑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禁闭咯。“ 孙燚的脸越发垮了下来。 兵马司官兵围堵稽秘司大门的事,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张理成在太极殿召集众臣商议,很快,一道圣旨传出,着稽秘司司官周三,兵马司指挥使姜浮生立即上朝。 周三爷换了一身官袍,上了马车。沈黑跟了上去。一路上,周三爷神态自若的闭目养神,沈黑几次欲言又止,周三爷开口道:“我这是去上朝,不是上断头台,你心乱成什么样了?每逢大事有静气,忘了?” 沈黑坑坑哧哧的:“三爷,你这一个人上朝,万一在朝堂上对你不利呢?” :“呵呵,我既然敢去,自然有敢去的理由,再说了,不正面交锋,怎么看得见他的底牌呢?”周三爷闭着眼,身子跟着马车的摇晃而轻微晃动着。 张理成和吏部尚书秦浩,刑部尚书宋亲民在办公的御书房里喝茶,掌印太监刘裕也安然坐在书房里,张理成很轻松的靠在椅子上。御书房,象征皇家至高权力的地方,此刻却像自己家的书房一般轻松自在,将来这里,也会是自己处理朝政的地方,最多,最多就是把那个小皇帝放在龙榻上,当个摆设。 秦浩和宋亲民就没有那么自在,毕竟这里是皇家的地方,那无形的威严依旧压在个人心上。 :“太傅大人,周三会不会不敢来啊?”宋亲民小声的问。 张理成拉长了口吻:“怎么敢不来?圣旨传他,他不来?” 宋亲民谨慎的说:“毕竟那也是只老狐狸啊,万一他觉察到危险,不敢来呢?” :“不会,周三那个人,看上去精明,实际上就是一个武夫,鲁莽的很,他肯定以为自己占着理呢,以为在朝堂上还有辩解的余地,哼哼,我今天就直接把他免官入狱,他要是敢反抗,金吾卫就敢当众击杀他。”张理成胜券在握。 秦浩跟着说:“今日不是先罢他的官职,安排人顶替他的位置吗?入狱是不是有些仓促,最好的还是先把他手上掌握的势力先控制到咱们手上,到时候再对付他,岂不容易的很?” 张理成摇摇头:“不,稽秘司是他亲自创建的,他在稽秘司一手遮天,遍地心腹,如果他还安然无恙,我们换谁去,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掌控稽秘司的。 只有他彻底失败,稽秘司里的一些聪明人才会知道怎么选择。城墙都是从内部被击破的,到那时候,我们才能真正把控稽秘司。等没了稽秘司的力量,周三不就是我们手上任意拿捏的东西?” :“罢官的旨意都已经草拟好了,到时候一宣读,当场拿下就行了。其实,我更希望周三突然发作,那就正中我意,击杀了他,才算断了其他人的念想。” 宋亲民抚着胡子,频频点头:“太傅大人言之有理,周三必须除掉,我们才能掌控稽秘司。” 安坐一边的刘裕面无表情,似乎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门外传来通报:“太傅大人,周三已经上朝。姜浮生也已经到了。” 张理成一拍太师椅的扶手,猛地站起身来:“走,也该有个了断了。” 张理成带着几人回到太极殿大堂,周三早早就站在中间,身边无一人敢上前搭讪。姜浮生站在他对面三四米处,一脸愤慨地盯着周三。 见张理成到来,众官纷纷矮下身子施礼,毕恭毕敬的态度,让张理成心中大为快活,以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自己才真是万人之上。 周三眼睛半睁半闭,头一点一点,像是小憩。 张理成站定,开口就问:“兵马司指挥使姜浮生,今日闻你手下官兵数千人,围堵稽秘司,此事本朝立国以来闻所未闻,如此行径,所谓何事?” 姜浮生跳了出来:“太傅大人,本官要参稽秘司周三,他御下无方,放纵手下无故杀害我兵马司巡检长李四,伤害我兵马司官兵数人,并且藏匿凶徒,至今不能归案。请太傅大人为我兵马司做主。” 第238章 朝堂之争 张理成闻言大怒:“稽秘司周三,姜大人所指控,你可听清?” 周三微微睁眼:“本官不曾听说有此事。” :“姜大人,你可将此事说个清楚,本官及众位大人们自当为你做主。“张理成冷声道:“陛下身子有恙,不能理政,本官临危受命,替陛下分忧,若在座各位中真有人违法乱纪,有悖朝纲,必定严惩不怠。” 姜浮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所言,句句当真,请各位大人做主。” 张理成阴鸷的眼神盯着周三:“周大人,你可有解释?” 周三对着空荡荡的皇位深深鞠了一躬:“太傅大人,此事既然涉及到稽秘司和兵马司两家,自然应该辨明是非,不能听姜浮生一人之言。要不,把在场人证带上来?” :“放肆!周三,你心里所想,当本官不知道吗?你想拖延时间,搅浑事情真相,有本官和各位大人在,岂有让你得逞的机会。” :“哈哈哈,张太傅张大人,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绝对了?怎么,你就一心认定是我稽秘司有罪?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的听我解释?你按自己的意思解释就好了。”周三果然像张理成认为的那样,瞬间就沉不住气了,直接把矛头指向张理成。 :“大胆周三,在朝堂之上信口开河,污蔑本官,简直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藐视陛下,是为不忠,污蔑同僚,是为不义,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当被世人唾弃。岂能与百官同朝为臣?” 周三斜着眼不屑的看着张理成:“张大人,我周三掌管稽秘司四十年,效忠先皇,效忠陛下,忠义二字,比你知晓的多。” 张理成突然不怒反笑:“哦,周大人是不服气我替陛下掌管朝政咯?” 刑部右侍郎纪志忠跨出一步,义愤填膺的说道:“太傅大人,周三掌管稽秘司多年,提拔心腹,排除异己,目无法纪,独断专行,以至稽秘司中只知道司管周三,不知陛下久矣。此乃其一罪也。 陛下念其辅助先皇多年,也算劳苦功高,然此刻见其人,不念皇恩,更为嚣张跋扈,此乃二罪也。 纵容包庇手下,为非作歹,当街杀害公差,此乃三罪。 仅此三罪,周三当诛!” 纪志忠一鼓作气说了这么多话,一张脸通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周三似笑非笑的盯着纪志忠看,纪志忠眼神闪烁,竟不敢直视。 :“此獠私下监视百官,私造罪证,借此要挟满朝文武,以达其不可告人之阴谋,罪当斩!”户部给事中陈涛接到林幼平的眼色,跳出来大声指责。 刑部司务周定元指着周三:“私设牢狱,刑讯拷问,置国法于不顾。该杀!” 监察院左都御史贺炜,吏部左侍郎寇其年,工部侍郎陈子善……一瞬间,近半朝官员都站出来七嘴八舌的指责周三。。 周三面对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场面,一张老脸荣辱不惊,眼睛半开半阖,隐隐还有一丝鄙夷的笑意。 刑部尚书宋亲民面色阴沉眼神闪烁,待众人声音小些,跨出一大步:“周三之罪,罄竹难书,请太傅大人下令,将其押入死牢,待收集其罪证,公告天下,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请太傅大人将其押入死牢,秋后问斩!” :“请太傅大人下令!” ……众口铄金。 张理成大义凛然的喊道:“周三,你可认罪?” 周三睁开眼,眼神犀利:“我周三,无罪!” 张理成忽然放松了神情,一副萧瑟无趣的样子:“来人,将周三拿下,押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不可,万万不可。!”兵部尚书黄如辉站出来,眼神凌厉的看着一众大臣:“你等糊涂,稽秘司是先皇亲手建立,周三奉旨对内督查百官,对外探查敌情,这些年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岂能轻言有罪?” 监察御史黄云飞冷笑着走出来:“各位大人这么着急给周三定罪,是不是手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在稽秘司手里,心中惶恐,恨不得其一死了之?我手上也有不少大人的罪证,是不是也想我死?” 监察右都御史沈沉站出来黑着脸说道:“要说这朝堂上最大的奸臣,莫不是堂堂太傅大人? 陛下有恙,你本该领众臣齐心协力,维护朝纲,而你却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打击异己,以至朝堂上乌烟瘴气,是非不分。民间百姓穷困潦倒,生活艰难,朝不保夕。此该为何罪?” 吏部尚书秦浩,右侍郎唐奕,站出来,走到周三身边:“我等保周三无罪,我等要求查处张太傅罔顾国法,卖官鬻爵,官官相护。” 不多时,剩下半朝官员全部站在周三身边,强烈要求查处张太傅之罪。 张理成脸色大变,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铁青,黄如辉和秦浩的反戈一击让自己的阵营变得混乱,一些见势不妙的墙头草脸上已经露出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扭头看看站在不远处柱子下的刘裕,这时候,该是说好的,是他出面说话的时候了。 刘裕没有注意到张理成投来的求援目光,他看着混乱的朝堂,心里一阵难过,陛下如果健康,看见朝堂上一帮臣子像泼妇骂街一样吵闹,不知道该有多失望。 张理成见刘裕呆呆的站在那里,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大步走过去,重重的拍了刘裕肩膀:“刘公公,刘公公。” 刘裕猛然惊醒,张理成那张相貌堂堂的脸贴在面前,竟然有些丑陋:“啊,太傅大人。” 张理成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刘公公,该你出来说句话了。” :“嗯,好。”刘裕看看混乱的场面,没有理会张理成,甩甩拂尘,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丝隐秘的诡笑。 只是他背后的张理成并没有看见,张理成看着刘裕单薄的背影,心里恨恨:“阉人,等你主子死了,我扶持新帝登基,看你还能这么目中无人。” 刘裕走到众臣中间,茫然四顾,脸色无比难看。 第239章 怎么是他? 刘裕目光平静的从众人面前扫过一圈,轻声说道:“陛下昏睡不醒,各位大人是想把他吵醒吗?” 大殿里立刻鸦雀无声,不少人脸上露出羞愧之色。陛下这些年虽然惰于朝政,不算圣明,但是对这些朝廷上的这些大小官员却是礼遇有加,君臣情深。如今陛下生死未明,一众人却在朝堂之上明争暗斗,针锋相对,委实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张理成见刘裕这般说话,心中更是不满,却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刘公公,本太傅就是为了陛下执掌朝政,才有今日议事,希望陛下醒来之时,不负所托。” :“嗯,张太傅一心为公,乃天下百官之典范。”刘裕淡淡的说道。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高举神色肃穆,:“众臣听旨。” 众人听闻圣旨,纷纷露出疑色,陛下已经昏迷很多天了,哪来的圣旨?但是有臣子已经肃装跪下,大臣们陆陆续续的都跪了下去,张理成脸色露出疑窦之色,但见众臣都已经跪下,刘裕眼睛盯着他,他也无奈何的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太傅张理成,欺君瞒下,专权独断,肆意妄为。即刻革去官职,押入刑部大牢,由刑部,大理寺会审。其同党者,皆革官收押,待查实罪证,一并处置。” :“假的!假的!伪诏,伪诏!一定是伪造圣旨。!”张理成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神色慌乱,气急败坏。大声叫嚷着。 众臣哗然。 张理成一系的官员们面如死灰,听到张理成的喊叫,脸色又迅速变红。他们也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的吼叫道:“假的假的。假传圣旨,刘裕死罪,死罪!” 场面顿时又混乱不堪。 张理成冲到刘裕身边,一把抓住刘裕的衣领,赤目怒瞪:“你说,你说,你为什么要用假圣旨害我?为什么?一定是有人指使你,是谁,是谁指使你?你居然假传圣旨,你对的起陛下对你的信任吗?” 刘裕瘦弱的身子在张理成手上晃动着,面不改色,他盯着张理成的杀气腾腾的眼睛:“太傅大人,陛下待你如何,你待陛下如何?” 张理成眼神中一点羞愧一闪而过消逝不见,他用力一甩,将刘裕甩了出去:“刘裕,你这个杀千刀的没卵子的东西,居然敢出卖我?哼哼,看你今日如何活得下去。” 张理成大喊一声:“都住口!”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众臣们闭嘴不语,周三还是一副老神道道的淡然处之的样子看着张理成。 张理成迅速恢复冷静:“我身为太傅,替陛下掌政,刘裕身为陛下身边掌印太监,不为陛下分忧,反而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假公济私,不惜假传圣意,此乃欺君之罪,当棒杀此獠,以儆效尤。” :“金吾卫何在!”张理成大喊一声。 :“在!” :“将刘裕拿下,棒杀在这大殿之上。” 半晌,殿上安静无声。 张理成不敢相信的转头看向大殿四周的金吾卫,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声:“金吾卫,拿下刘裕!” 金吾卫们恍若未闻,纹丝不动。 张理成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眼神慌乱的看着四周,最后落在周三脸上。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大殿里的气氛诡异的令人颤栗。 张理成一系的人彻底失去希望,寇其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全身抖做一团,脸色如死人一样难看。 :“又是你,周三!又是你!你真是大夏朝的恶魔,无孔不入,无缝不钻。”张理成才发现自己谋划了这么久,自以为算无遗策,在众人面前却如小丑一样。 :“金吾卫,将张理成及其同党拿下,押入天牢。”周三并没有理会张理成的说话,不紧不慢的说道。 出乎意料,金吾卫还是没有动。 周三先是愣了一下,又明悟般微笑了一下,这下,正主该出现了。 一个人影从殿外的阳光中走了进来,金吾卫指挥使杜威生跟在其后,落后半步,一身金甲哗哗作响。 那影子慢慢清晰,许久不曾出现的太尉李士俊那熟悉的模样缓缓出现在大家面前。周三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心情有些复杂,这家伙,藏的挺深啊。 李士俊还是那么一个看谁都不顺眼的死人脸,板的紧紧绷绷的,一双眼睛毫无感情,他就这样像最后的胜利者一样,穿过人群,站在大殿中间,最靠近皇座的位置。 侧门又走进一个人,小碎步,驼着背,手里捧着一堆纸卷。 :“陈公公,过来这里。”李士俊唤了一声。秉笔太监陈升一溜小碎步,站到李士俊身边。 :“黄大人。”李士俊招招手,黄如辉也站了过去。浑然看不见,周三的眼神锐利如刀。 :“各位大人,闲话家常我就不说了,我李士俊,虽然罢官在家多日,但是报国之心未泯。这一年里,大夏朝发生了很多事,大家也都知道,时局颓废至此,作为臣子,我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陛下虽然病重,但是我们身为大夏臣子,更应当明白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道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明枪暗箭的互相攻击,朝堂不稳,天下自然大乱。” :“今日,我们要解决所有问题,从圣旨开始。”李士俊示意陈升说话。 陈升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各位大人,刘公公刚才颁布的圣旨,是假的。” :‘我就说是圣旨假的!”张理成在下面说。:“假传圣旨,死罪难逃。”张理成恶狠狠的看着刘裕。 :“闭嘴!”李士俊低声呵斥。 :“那个圣旨是刘公公逼迫我模仿陛下的笔迹写的,嗯,那个专字最后一点,是我故意模仿的不像,这里有陛下亲笔题字,各位大人可以鉴定。”陈升手忙脚乱的展开怀里的书卷,两个字果然有些许不一样。” 陈升说出这话的时候,刘裕没有丝毫反应,像是心甘情愿的等死。 :“刘裕,是谁让你假传圣旨的?”李士俊明知故问。 刘裕眼中没有神采,他木木的看着李士俊。 “周三,勾结内廷,假传圣旨,你知道何罪吗?”李士俊的矛头指向周三,令众人大为惊讶。 寇其年忽然有了力气,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释放:“死罪,他犯了死罪。” 李士俊似乎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周三,你认罪吗?” :“认不认,有区别吗?” :“金吾卫,拿下周三,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李士俊也不生气,心平气和的说道。 :“是!”杜威生大声应道。 :“来人,将罪官周三押入天牢。” 哗哗的盔甲声中,八个金吾卫大步走上前来。押住周三向外走去。 :“多派些人押解。以防犯官走脱。”李士俊跟了一句。 如愿见到张理成的背后力量出现,周三却陷入深深的迷惑,为什么李士俊会是张理成的背后势力呢?他们之间多年的矛盾,几近生死相搏,总不会是假的,此刻为什么他却站在张理成身后?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第240章 周三随风散 周三被关进天牢的消息,就传到曲先生的耳朵里,特别是听说李士俊出现,维护了张理成,曲先生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李士俊和张理成多年不合已是常态,这时候出现,他是张理成背后的势力?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李士俊,李士俊……”曲先生嘴里不自觉的喃喃自语,脑子里疯狂的转动起来,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出李士俊和张理成之间应有的联系。 一日之间,稽秘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司官周三被押入大牢,刑部,户部,监察院同时派驻大量人员进入稽秘司进行全方位的突击缉查。稽秘司里鸡飞狗跳。 这么多年来,稽秘司一直都是强势的展现在众人眼中,被其他部门的官吏视稽秘司为龙潭虎穴,一旦被带了进来,几乎就没有囫囵出去的。 现在稽秘司落了难,这些执法衙门的官吏们像是小媳妇翻身做婆婆了,一个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挑三拣四的寻找各种毛病,再小的事情也能无限上纲上线,扯上国家利益。 稽秘司的人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时不时动起手来,。动手动脚还是小事,动刀子的事情也连续发生了好几起,不知道哪位大人发了话,连续抓走了十几个闹事的稽秘司的人员关入刑部大牢,稽秘司的人才稍微收敛一些。 不过很快,调查人员就发现,稽秘司里的人少了许多,几乎每个部门就留下十来个老弱病残,耳聋耳背的老家伙在应付,其他的人都找不见了,需要查找的各种敏感资料也不翼而飞。 问留下来的老人,也一个个装聋作哑答非所问。调查人员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有些人家眷在金陵城内,调查人追到家里去,家里人也只知道说自家男人外出公务,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一些年轻的官吏试图手段激烈些,粗暴些,那些家眷似乎也不害怕,冷冷的丢下一句:“我家男人只是外出公干,还没有死在外面,你就不怕我家男人回来找你麻烦?”年轻官员总是不太服气,老吏们苦苦相劝,才算平息事端。 第二日清晨,所有昨日里那些不客气的年轻官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都是一个血淋淋的大猪头,猪头被挖去双眼,黑洞洞血糊糊的看着人。或者是挂在床头,或者是放在枕边,无一例外。 这件事,有人报告上官,最后传到李士俊耳中,李士俊也只能苦笑一下,当年的自己,也见过那血淋淋的大猪脑袋,据说,还是周三亲自送的。 那天起,明面上对稽秘司的调查变得草率随意,不多几日,草草收兵。 暗地里却有无数人在谋划着,如何借此机会,彻底将稽密司肢解。稽密司中,风雨欲来,暗潮涌动。 一晃过了正月。 天牢,李士俊带着一个老人走进周三的牢房,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一碟卤牛肉,三个人像朋友一样坐下来小酌。 周三喝了口酒,伸手捏起两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花生的香味与酒香融成一体,口齿留香。李士俊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低着头,盯着桌子上一处木瘤,好像发现什么新鲜好玩的事物聚精会神。 老人瘦小的身子安坐如山,气定神闲。 :“呵呵,其实早就该想到,能有这么大手笔的,只能是你,我还专门叫曲七去拜访过你呢。他都被你蒙骗过去了。”周三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响。 老人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盯着周三。 周三像是没有看见老人的目光,嘴里慢慢的嚼着一片牛肉:“说出来我听听,你到底想干什么呗。” :“没什么,我就想看大夏朝自己完蛋。”老人声音又冷又硬。 周三愣了一下,呵呵的笑起来:“啊呀,认识你这么多年,真没有看出你还有这种志向,想接夏老大的班,做皇帝啊。 可是,就我所知,你也不是夏老大的私生子啊。”周三肆无忌惮的瞥着老人:“再说了,你这岁数,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还有这么伟大的野心呢。” :“行了,你闭嘴你。”老人也不生气。:“你记得我们当年在北邙冰天雪地里死了多少人吗?” 周三:“记得又如何?” :“当兵的命也是命,不是用完了就丢在床底的夜壶。” 周三恍然大悟:“你是为军队被歧视而感觉不值?那又怎么样呢?这是你要当皇帝的理由?” :“谁他妈要当皇帝了,老子要向世人证明,没有当兵的,他们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上。”老人额上的老年斑跳了几跳。 周三眼神恍惚的看看老人,又看看李士俊:“什么意思呢?这和大夏朝自己完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想当皇帝” 李士俊不动声色,眼神却不敢正视周三。 周三猛地跳了起来,想说话,嘴里的牛肉哽住喉,他呸呸的吐了了几口:“你想大夏战乱?不,不,不!你帮张理成,你是想让北邙人入侵?” 周三嘶哑着吼道:“你他娘的想北邙入侵?然后再带兵与北邙人厮杀,向世人证明军人的作用?王铁头,你老糊涂了?” 王铁头坚定的点点头:“对,我就是要让张理成把北邙人引来!我要让这天下大乱。我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要为轻视军人而后悔!” 周三愣愣的盯着王铁头矮瘦的身体,不敢相信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他疑惑的看了看李士俊,李士俊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动。 周三猛地冲上去抓住李士俊的衣领,一把揪起来,近乎狂暴的吼道:“他老糊涂了,你也老糊涂了吗?他发疯,你也陪着他发疯?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死多少无辜的人?” 李士俊深深的低下头。 周三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扇在李士俊脸上:“你他妈的说话!” 李士俊突然一把推开周三:“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是我对不起夏家吗?我为大夏做了多少事?他们怎么做的?说杀就杀,说罢官就罢官。” :“那你去杀了他啊,你杀不了告诉我,我来杀啊!你陪那老疯子一起发疯?要死人的,死很多很多人的!你见过死人吗?你见过漫山遍野的尸体腐烂发臭吗?你见过血流成河吗?能淹没脚脖子的血河,你见过吗?”周三的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李士俊躲闪着周三噬人般的眼神。 周三瞋目切齿,愤怒又恐惧,全身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着。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答案。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周三心里强烈的呼喊着,但是他全身软软的提不上一点力气,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这个疯子啊,这个疯子。 纵使周三想过无数种可能,这所谓的真相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油灯炸起几朵灯花,发出细微的声响。 寂静中,周三疲倦的声音响起:“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总不会幻想我会配合你们?还是让我安心的去死?” 王铁头冷硬的声音回答:“告诉你,就是要你死的安心。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不指望你会配合我,所以我也不会给你动手脚的机会。 你不要指望有人能救你了,你在暗处的人,我都收拾掉了。多年兄弟一场,你是什么性格我很清楚,我是什么性格你也很清楚,我选定的路,我会坚决的走下去。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到底的。” 周三颓然的坐回凳子上,这一刻,他才真的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声音低低的像是哀求一样的说:“王铁头,你不需要用这种疯狂的方式,你杀了张理成,重整朝纲,提高军队的地位就好了,再不行,你就翻了夏老大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啊。何必要涂炭生灵呢。北邙人进来,会死很多很多人啊。” :“不,我不想做皇帝,我只做一个真正的军人。”王铁头语气非常平静。 :“王铁头,别发疯,会死很多人的,很多人。。。” :“我见过足够多的死人,他们用命换来这个国家的平安,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得到丝毫尊重。” 周三无力的盯着王铁头,感觉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呼吸越来越困难。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疯子……”周三喃喃的叨叨着,眼中缓缓的失去光芒。 :“酒里放了药,最难配的随风散,你可以安心去了。到时候我下去,再找你喝酒,要打要杀,到时候任你宰割。”王铁头平静的语气中稍微泛起了一点涟漪。 烛光将王铁头的身影拉的很长,李士俊卑微地躲在他影子的黑暗里。 第241章 忧 金陵西街秀水巷有一处酒坊,酒坊的招牌上的字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模糊,隐约能看见“青禾”两个字,“青禾”酒曾经因为酒烈如刀风靡一时,只是时光荏苒,金陵城中的人越来越喜欢口感柔顺的酒,这“青禾”酒也就渐渐少人问津,半死不活的勉强度日。 酒坊的院子很大,搭着的竹棚陈旧残败,寥寥十几个工人在竹棚下忙活着,一股浓烈的有些呛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院子尽头,十几棵大松树郁郁葱葱,树干粗壮表皮粗糙,一看就是活了不少的年月。 树下一张小桌子,曲先生和张老坐着小凳子,桌上一壶酒,几碟小菜。沈黑站在不远处倚着树干。 曲先生在金陵城中奔走了好多天,居然都没有得到去天牢探望周三的机会,几个手眼通天的人物都说,天牢里的守卫全部都换了一批新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调来的,一个都不认识,想找关系都无从下手。更别提进天牢了。曲先生心里的疑虑和不安越来越强烈。 稽秘司里也没有周三的消息,似乎进了天牢后就没有人见过他,朝廷里也没有再议论他的罪名。 张老似乎更衰老了,脸上的皱纹松松垮垮的垂了下来,牙也剩不下几颗,嘴巴都瘪了进去。但是一点没有妨碍他一杯一杯的喝酒。 :“张老,周三被关在牢里,居然一点消息打听不到,你有没有办法?”曲先生问。 张老费力的摇头:“我也打听不到。安插在里面的两个人说,天牢里之前的狱卒全部换掉了,一个没留。” :“稽秘司这么多明线暗线,居然找不到自己老大的行踪,这是不是也有些反常啊?”曲先生一脸沉重 张老:“你想说什么?稽秘司里有钉子?” :“有钉子是很正常的,就是看这钉子有多少,级别有多高。在这事里起了什么作用。毕竟周三那家伙是做足准备钓鱼的,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他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张老松弛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肯定遇见大麻烦了,跟着他的人同时失踪,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那六个人可是训练了十几年的好手,从来没有犯过错的。” 曲先生小心翼翼的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我说的是可能啊,有没有可能,周三故意把自己送进去?” :“这不可能,否则他怎么也会传出消息来。诶,你说,李士俊怎么会站在张理成一边?他两人有这么厉害吗?演戏演了十几年?还能骗过我们?”张老说:“要不是我亲自问了几个在场的人,我都无法相信。” :“不,我觉得不是演戏,我仔细想过这件事,最大可能是李士俊也是在帮别人做事。而且是这一段时间才开始的。他的性格没有这么细腻,做不到十几年不露出破绽。”曲先生很肯定的说。 张老抿了口酒,咂巴着嘴:“能用上李士俊,又能用黄如辉,还能用上杜威生,还有一个陈升……能同时让这几个人听话的,能有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曲先生犹豫:“能符合这个条件的人,我倒是有一个人选,但是,但是绝不可能是他啊。”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谁,我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他有这能力,但是我找不出他的动机,而且,他怎么也不该去帮张理成啊,这太不合理了。”张老态度倒是很坚定。 :“哎,怎么会弄成这样,张老,要不,去找找李士俊?” 张老摇头:“我去了他府上两次,他不见我。黄如辉我也找过了,他没有给我回话。” :“这段时间太平静了,平静的的可怕。”曲先生低声说:“背后的黑手,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 两人一筹莫展。“青禾”酒烈,能否解忧? 沈黑默默的站在树下,像一个木头人。 外面兵荒马乱的局势还看不清楚。曲先生不让大家出门,他自己没日没夜的出门,回来总是脸色沉沉,眼中是说不出的疲倦与失望。孙燚三番五次的要求同去,曲先生都不答应。 孙燚几人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呆了好些日子,倒是和李砚两人又恢复日常的练刀练枪的日子,偶尔还能找机会在窗边偷偷看看住在后院被禁足的笑颜姑娘,柳大人的严加看管之下,两人只能隔着半个院子四目相望,相对无言。倒也不失偷偷摸摸的乐趣。 闲来无事,几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也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思乱想一番,又觉得金陵城不如平武城来的自由自在。几人顿生归意。说起平武城,又聊起怎么骗取黑甲骑器械的事,说起烟花柳巷里的花花草草,莺歌燕舞顿时来了精神。 孙燚又笑嘻嘻的追问大柱子:“柱子哥,和你家花花姐相处的如何了?是花花好,还是平武城里的姑娘们更体贴温柔啊?” 说起花花,大柱子眼中就有了不一样的神采:“花花。我要娶她做媳妇。” 小柱子蹦到大柱子的肩膀上,像个大牛背了一只小猴子:“哥,要不要我们帮你,追求姑娘,我老有经验了。” 李砚在小柱子屁股上用力一拍:“你有毛经验,娶老婆,和你去逛楼子不一样。” 十七岁的小柱子似懂非懂:“有什么不一样,花钱啊,花钱买她喜欢的胭脂口红,买她喜欢的绫罗绸缎,买她喜欢的金银珠宝,这样姑娘们自然就喜欢你咯。” 孙燚倒是听的认真:“诶,是不是真的,我还没有给笑笑买过东西呢,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你问问许萧萧先生啊,都是女人,又是师徒,她肯定知道笑笑喜欢什么啊!”小柱子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大柱子听了小柱子的话想想好像很有道理,那么,花花会喜欢什么呢? 李砚看着小柱子一本正经的传授经验,孙燚和大柱子煞有其事的傻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两个被女人冲昏头脑的家伙,你们居然还真的听小柱子传授经验啊?他这一辈子接触过的女人,就是平武城被看楼的那几个女子,他懂个屁啊。亏你们还当真。” 一语惊醒梦中人,孙燚一把将小柱子从大柱子肩膀上薅下来,照着屁股就打了几下:“你要死哦,拿青楼女子的喜好衡量你家未来的嫂子,还有我家的柳老大,你是皮厚了啊。” 小柱子哈哈笑着挣扎:“真的真的,我不骗你们,不信啊,你们问问赵先生,看看许先生喜欢什么不就得了?上次赵先生送给许先生的那一套美人坊的胭脂,许先生有多高兴,你们又不是没见到。” 听小柱子这么一说,诶,好像又有些道理。 小柱子指着李砚说:“别听大肚哥的,他才啥都不懂呢,去了青楼只会傻乎乎的喝酒喝酒,啥都不做,就把自己灌成一滩烂泥,姑娘的手,他都没有摸过呢。” 李砚顿时红了脸:“那种女子我才不喜欢。搔首弄姿的。” 孙燚忽然坏笑着说:“呀,啥时候上街,多买几个鬼面具,说不定是最适合的好礼物啊。” 李砚的脸更红了。 第242章 你管不了 当天夜里,沈黑一身血闯进曲先生的院子里,身上好几处严重的伤,他顾不得包扎,一把抓住被惊醒的曲先生:“周三爷不在天牢里,我去看过了,没有找到他。” 曲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次日,曲先生整日没有出门,搬了张躺椅在院子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了一整天的呆。 夜里丑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翻进李士俊卧室,卧室里没有人,书房的窗口露出一丝光亮,人影迟疑了一下,摘掉脸上的蒙脸巾,推开书房门。 书房里没有点灯,房子中间摆了一张矮桌,矮桌上一个小火炉冒着红艳艳的火苗,火炉上架着一个砂锅,锅里的汤咕嘟嘟的冒着热泡,几条鱼上下翻滚,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李士俊一身白色长袍,清瘦的脸颊在忽明忽暗的火苗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坐,知道你会来找我,我把下人和守卫都到前院去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来,陪我喝两杯。” 曲先生走进书房,掩上门,坐在李士俊对面。 李士俊拿起曲先生对面的小碗,打了两勺鱼汤,夹了一块鱼肉,撒了几颗葱花,送到曲先生面前桌上:“外面冷?趁热喝两口暖暖身子,这可是来自宁河的冰水花鲤,这季节难得一见。” 曲先生顺从的端起小碗,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将鱼汤送在嘴里,入口细腻香浓。鱼汤烫嘴,曲先生的心却变得更加冰冷。 :“怎么样,味道不错,我的手艺还行?这辈子基本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就是这一口花鲤汤,爱不释口。” 李士俊给自己打了一小碗,也没有用勺子,贴着碗边细细的哧溜着,一脸享受。 曲先生喝完碗中鱼汤,放在碗:“酒呢?” :“我这一小壶是药酒,你不能喝,边上书架有酒,你自己挑去。”李士俊不在意的哧溜着。 曲先生起身到书架边随手拿了一小坛酒,挥掌削去泥封,也不用杯子,送到嘴边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脸上瞬时有了一线血色。 :“说说,你为什么呢?别说你贪恋权力,不得以出卖自己,我不会信。” 李士俊颧骨上泛起两片殷红:“呵呵,曲七啊,当年这些人里,就数你最冷静了,果不其然啊。” 曲先生一言不发的盯着李士俊看。 李士俊放下碗,又从小锅子里打了两勺鱼汤:“哎……这辈子,就这鱼汤合我心意啊。” :“你为谁做事?” :“哈哈,我为什么要为人做事,我怎么就不能为自己呢?”李士俊大大咧咧的抹了抹嘴。 曲先生微微垂下目光:“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只为自己的人,我们认识太久了。” 李士俊拈起酒杯,放在鼻子下嗅着:“曲七啊,你觉得我们活这么久是不是不对啊。” :“嗯,活的越久越累,不过也无所谓了,你看,我们那个时代的还剩下几个人了?活着的要死不死的也没有多少日子了。”曲先生也很感慨的回应道:“周三还活着吗?” 李士俊表情略微一变,又无所谓的说:“活的,死了,很重要吗?” :“那是生,还是死?”曲先生一字一句的问。 李士俊干脆利落的说:“死了。” 曲先生表情凝固,眼神也凝固住了。 书房里格外寂静,锅里的鱼汤热闹的翻滚着,发出不甘寂寞的咕嘟咕嘟声。 :“死的痛苦吗?” :“不痛苦,随风散,你知道这东西,睡着了一样,没有半点痛苦。” :“你杀的?” 李士俊迟疑了一会儿:“嗯,我杀的。” :“放屁!你李士俊是什么鸟我不知道吗?你杀的?你有胆量杀他?到底是谁杀的?你在为谁做事?”曲先生瞪着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李士俊。 “我杀的,怎么了,我杀不得?”李士俊不甘示弱。 :“不是你!你不敢!” :“就是我!就是我!我有什么不敢?” 曲先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剧烈,似乎被人撕扯,他捂住胸口,缓缓的呼吸:“李士俊,不是你!” :“是不是我重要吗,你这老东西,还有多少日子好过,你来凑什么热闹?这里面水有多深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无官无职,操心干什么?”李士俊怒道。 :“这江山是我们兄弟们一起抛洒热血打下来的!我能看着不管吗!?”曲先生无力的反驳。 :“你管不了!” 曲先生眼睛几乎淌出血来:“好,好,好,我管不了,但是你们杀了周三,杀了我的兄弟,我能不能管?” 李士俊怒极反笑,看着曲先生,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曲七,杀周三是圣意,你去管,你去把陛下杀了。” 曲先生瞬间清醒过来:“李士俊,你背后到底是谁,让你这样维护?甚至可以让你背叛先皇?” 李士俊似乎说错了话,眼神躲闪:“我背后没有人。”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有什么受制于人?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曲先生压低了声音。 :“曲七,这里面的事不是你能干涉的,你还是早点离开京城,去最西边,找一个偏远的地方安身。多余的话,不要再说了。” :“是王铁头指使你的?”曲先生突然问出这句话,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士俊的表情。 李士俊明显慌了一下:“不是,怎么可能!” 曲先生好像明白了一切,又好像越发糊涂:“真是王铁头?为什么?” 李士俊不再说话,又打了几勺鱼汤,慢慢的,仔细的一口一口喝下:“真是好喝啊。” 端起酒杯对着曲先生遥遥一敬:“曲七,今夜就是为了等你敬你一杯,好些年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说完话,也不等曲先生回应,自己一口喝下。 :“真是好鱼汤啊。人生来去匆匆,不过如此。”李士俊缓缓的低下头,声音低沉,影子萧瑟。:“曲七,听我的,离开金陵,老伙计们都要死光了,你多活两年,还能帮我们多烧点纸。” :“我也累了,太累了……我去找周三赔礼去了。” 曲先生神色一变,伸手去扶李士俊,李士俊脸上挂着解脱的轻松表情,已然没了气息。 曲先生抱着李士俊,感受他的身体慢慢的变凉,心也跟着变凉。李士俊至死都没有说出真相,曲先生却感到深深的恐惧。 第243章 异样的曲先生 清晨,天空中下起细细的小雨,过了正月,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曲先生撑着竹伞,穿过人流,来到馄饨铺子,馄饨铺子早上生意很好,香浓的骨头汤在雨中经久不散,吸引很多食客,潮湿阴冷的清晨,喝一碗又烫又香的馄饨汤,出一丝毛毛汗,惬意又舒坦。 胖老板看曲先生走来,笑呵呵的:“客官,大碗小碗?” :“小碗,多紫菜,虾皮。” :“好嘞,您先坐着,稍等一会儿。” 不多时,曲先生面前多了一碗馄饨,曲先生看着乳白的大骨头,又想起昨晚那一锅子乳白的鱼汤,唏嘘不已。 曲先生慢慢的吃完馄饨,看着胖老板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半天还不得闲,起身付账,递过铜板的同时,小声的说了一句:“晚上老地方见。”胖老板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曲先生回到屋子里,一整天没有出门,午饭时分,孙燚给曲先生送饭进去,却看见曲先生眼睛红肿,布满血丝,神情说不出的疲倦,孙燚小心翼翼的说:“曲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曲先生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充满活力,心里像是彻底放下什么心事一样:“本来有点心事,看见我家阿蛮就好了。阿蛮,晚上和我出去走一趟。” :“嗯,好嘞。”孙燚爽快的答应:“曲爹,今天下雨,我特别去炒了一个辣椒炒肉,驱寒祛湿又辣的爽快,最是下饭,你多吃几口。” :“好,那我就尝尝阿蛮的手艺。”曲先生指了指凳子,:“阿蛮,坐,和你说点事。” :“好,什么事。” :“阿蛮,想不想何爹啊?” 孙燚顿时跳了起来:“想啊,怎么,我和爹要来吗?” 曲先生指指凳子:“坐下,听我说,不要大惊小怪。” :“哦”孙燚老老实实的坐回凳子上。 :“你何爹是稽秘司的暗谍,在我们到落致城的时候,失踪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稽秘司找了好几年,没有找到他。但是根据判断,他应该没有死,如果他死了,稽秘司是能找到他的。”曲先生直截了当的说。 孙燚又跳了起来,焦急的问:“失踪?怎么会失踪这么久呢?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能怎么样,稽秘司都找不到,你能找得到吗?”曲先生异常冷静。 孙燚眼神慌乱:“怎么会找不到呢,稽秘司这么厉害,怎么会找不到。” :“阿蛮,你先冷静些,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和你交代清楚。” 孙燚心神不宁的坐回凳子:“曲先生,我能回去找他吗?” :“不能,你现在是军人,不是散兵游勇。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何爹是我唯一的亲人,没有何爹就没有我”孙燚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曲先生缓了缓语气:“我知道,你和何爹之间的感情很深厚,这些年,稽秘司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只是一时没有消息,我相信以老何的身手和经验,他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你放心,你何爹终究还会出现你面前的。” 孙燚稍微冷静一点:“曲先生,那你今天和我说这事是……” 曲先生叹口气:“阿蛮,我今年六十好几,行将朽木,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了,你何爹的事,也不能一直瞒着你。再者,今日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我老了干不动了,有些东西,在我手里没有什么作用了,也是时候交出来,给你们年轻人了。” :“什么东西?我也不缺东西啊?”孙燚茫然。 :“呵呵,傻孩子,你叫我这么多年的曲爹,当爹的不该给儿子留下些安身立命的东西吗?”曲先生看着孙燚迷茫的样子,笑呵呵的。 :“安身立命?”孙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样子,曲先生今日有些反常,这样说话的口吻,像是,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 孙燚迟疑的问:“曲爹,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没事,我们可以带你逃出金陵啊,我们一起回平武,谁也不能动你。” 曲先生拿着筷子一下敲在孙燚额头上:“想什么呢你,虽然发生一些事,但是不会影响到我,只是,只是我自己想通了一些事情。阿蛮,你看不出曲爹一年年更老了吗?” :“不老不老,曲爹还年轻着呢,能打能杀,厉害着呢。谁敢说我曲爹老了?”孙燚放肆的拍着马屁。:“上次刘都尉还说,有机会要给曲爹找一个年轻的婆娘呢。” 曲先生正往嘴里扒饭,差点呛了出来。他指指门:“滚出去。” 孙燚屁颠屁颠的跑到门口:“曲爹,我觉得刘都尉的建议真的不错,你要是还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有个弟弟了,我可以做他师傅啊,不听话,打他手板心。”孙燚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滚!” 孙燚笑哈哈的跑出了门,脸色顿时暗淡下来。 曲先生今日的表现太过反常,隐约感觉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夜色中,曲先生带着孙燚上了马车,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停在一处成衣铺子门口,孙燚搀扶着曲先生下车,成衣铺子门口的小厮撑着伞急忙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 成衣铺子里没有什么人,掌柜的在柜台里看见曲先生进来,忙不迭的走出来:”老先生,后面请。” :“嗯”曲先生和孙燚跟着掌柜的走向后堂,拐过一道屏风,后堂很安静,两边架子上挂满了衣袍。掌柜的从架子上取下两件锦袍,曲先生示意孙燚换上,换好袍子,掌柜的走进来,打开后堂的门,后堂外是一个小院子,穿过小院子,一扇小木门,曲先生在门上敲了三下,又敲了三下,小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汉子垂首站在门边,一辆双马马车停在巷子里,曲先生不做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孙燚好奇的看着一切发生,上了马车后,看曲先生淡定的样子,忍不住靠过去问道:“曲爹,这些,这些都是你的安排?” :“嗯,这是最简单的摆脱监视的安排。” :“曲爹,你到底是干什么呢?怎么感觉你比稽秘司还神秘啊?” :“呵呵,傻小子,不用问,你都会知道的。”曲先生笑呵呵的。 第244章 明阁 夜色已深,华灯初上,路上行人稀疏,马车在初春细雨中缓缓而行,穿过雨丝,路边的灯笼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晕,更显清幽。 马车绕过几条街,眼前豁然开朗,整条街上挂满了大红灯笼,路边停满了各种豪华马车,莺莺燕燕的娇笑声不绝于耳,孙燚脸上红了一红,曲爹带自己逛楼子吗?这,这,这多不好意思呢? 马车停了下来,孙燚下车,车边早已站着两个女子,撑着伞,笑容熨贴又舒服。见孙燚下来,一位女子身子软软的靠了过来,:“客官,小心点,别淋着雨了。”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浓烈,不腻人。 曲先生撩开车门帘子,另外一个女子明显有些不一样的开心,笑语盈盈:“呀,是曲先生呀,可是有几日没见你了呢。”说着话,伸手去扶曲先生,曲先生很自然的搭住女子的手,下了马车:“小荷姑娘,辛苦了。” 孙燚瞪直了眼睛,没想到曲先生这岁数了,还是花间常客呀。 小荷姑娘笑眯眯的像个清纯的邻家女子,扶着曲先生向楼子里走去,腰肢扭动出诱人的韵律,丰硕的臀部有意无意的撞在曲先生身上,孙燚暗自咂舌,这迎客姑娘都是这般风情,可不知楼里女子又是何等妖娆。 身边的撑伞女子浑弱无骨般的贴在孙燚身上,鼓鼓囊囊的胸部不时蹭在孙燚胳膊上,孙燚虽然也见识过烟花柳地,可不曾和女子这般近距离接触,心里的火一阵阵的烧了上来,身上冒出一身汗,曲先生忽然回头:“我带你来这里,你回去可不能告诉笑笑。” 孙燚心火顿消,心若止水。 曲先生嘿嘿一笑,转身和女子说了两句,女子点头,带着两人拐向右边石头小径。 穿过一段庭院,一片茂盛竹林,林中几栋小楼,女子带着曲先生走向最后一栋小楼。 小楼门口又有两位女子,姿色更多了几分,撑伞女子停步楼前,曲先生随手掏出两锭银子,丢在小荷怀中:“一人一锭,拿去买点好看的口红,下次爷来尝尝。” 小荷笑盈盈的躬身:“谢谢曲爷。” 门口两女子侧身行了一礼:“曲爷,里面请,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好,好好。先上酒菜,迟一会我再喊姑娘。”曲先生说着话,大步走进小楼。 楼下熏着香,几个女子琴师拨弦弄琴,浅吟低唱。 曲先生一把银子丢了过去:“好好唱,唱好了还有赏。”说着大笑的向楼上走去,孙燚没有见过曲先生这般不羁的样子,忽然想起几年前他和何爹喝醉酒后,两人吹牛自己年轻时候风流潇洒的样子,看来,至少曲爹可不是吹牛,这风度,这气质,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练会的。 :“发什么呆呢,还不上来。”曲先生在楼梯上喊了一声:“怎么,乱花迷眼了?小伙子,定性不够啊。” 孙燚脸一红,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 :“阿蛮,曲爹今晚就把我所有的本钱都给你,以后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曲先生贴近孙燚的耳边说道。 :“嗯?曲爹?”孙燚惊讶的看着曲先生:“你要去哪里?” 曲先生伸手摸摸孙燚的脑袋:“以后我哪里也不去了,老了,跑不动了,就在这金陵城里醉生梦死咯。” :“这种醉生梦死吗?那倒是快活。”孙燚嘀咕了一声。 :“胡说八道什么呢。”曲先生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上了二楼,进了屋子,屋子很大,中间一张八仙桌,桌边坐了三个人,见曲先生进来,急忙起身:“阁主。” 曲先生坐下,摆摆手:“坐。” 几人小心翼翼的坐下。 孙燚认识其中一人,那个矮胖的馄饨店老板,今日他披着一件火红皮袍,眉眼间豪放无比。见孙燚看向他,微笑点头示意。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的新阁主,孙燚。”曲先生开门见山的说道:“以后明阁里的所有事,只遵他令。” 三人略微有些惊讶,但是同时起身抱拳:“拜见阁主。” 曲先生从怀里掏出那个黄灰色的小竹牌,摩挲着牌子上刻的那个有些模糊的:“七”,眼里淡淡的眷念。递给孙燚:“这几位就是我说的,留给你安身立命的本钱了。以后交给你,我就不操心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 曲先生指着胖子:“这个你见过了,破风堂堂主高自在,负责武力解决冲突,兼职训练新人。很能打,非常能打。” 高自在谦逊的笑笑,抱拳:“阁主过奖了。” 曲先生笑笑:“今日你叫我阁主我还认,明日开始我就不是咯。” 又指着高自在边上那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说:“风闻堂堂主卫国,负责收集情报,提供钱财。这间云裳楼就是他的,十三重镇都有分店,还有一间镖局你一定听过,通达镖局,嗯,那也是他的。还有赌场,客栈,酒楼其他乱七八糟的买卖有很多,到时候让他慢慢和你说。” 卫国坦然一笑:“都是阁主的买卖,我只是帮忙管理而已。” “这个大财主 ,需要用钱的话他能想办法解决。” :“最后这位林平平,不要被他他白白胖胖人畜无害的模样骗了,呵呵,具体干什么的,你到时候自己了解。”曲先生故意留了一个悬念。 孙燚心里纵使有些惊讶,还是镇定自若的抱拳:“各位堂主好。” 看得出,曲先生对自己的这一股力量还是很有信心的,一边说着世道将乱,一边说着安身立命。 :“好啦!”曲先生轻轻一拍桌子:“老子就放手了,以后,我就只管快活啦。卫国啊,给我一个牌子呗,吃喝玩乐都不用钱的那种。”曲先生很肆意的说道。 :“哈哈,我这里有精通画像之人,我喊来给你画一张,然后多摹拟一些,分发到各地挂在买卖堂上,到时候自然就没有人敢收你钱了。”卫国很乖巧的配合曲先生。 :“哈哈哈,你这家伙,忒坏。”曲先生大笑。:“还不上酒上菜?上姑娘?” 好酒好菜摆满一桌,娇俏可人的姑娘依偎身旁。 今日的曲先生,像是卸下了身上无形的禁锢,狂放不羁,畅快肆意。 孙燚却在他的笑容下,隐约看见一个不甘的灵魂。 第245章 归意 二更过后,曲先生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卫国想把曲先生留下来休息,孙燚还是决定将他带回家,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卫国没有强求,安排了马车,孙燚将曲先生搀扶上车,道别几人。 曲先生打着鼾,睡的很是安静,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细细的雨声催人入眠。 楼子里三人驱散了姑娘们,卫国泡上一壶浓茶,刚才似乎都喝高了的三人非常清醒。 :“阁主不对劲。”卫国开门见山。 高自在端起茶杯一口喝下,浑然不顾那是刚泡的热茶:“他身上有死志。我不会看错。” 林平平波澜不惊:“看出来又怎么样,谁能说服他?” :“到底事态有多严重?”高自在追问。 卫国手搭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敲打着:“不久前的消息,说李士俊死了,死因不明。有说是病死的,有说是被暗杀的,有说是,是自杀的。” :“李士俊死,周三肯定出事了。这可能和今日阁主的反常有关。”卫国又说道。 林平平眼光闪动:“阁主把明阁交给一个那么年轻的孩子,为什么?” :“这孩子我知道,之前杀了李四,劫持张崇名的就是他。听说也很能打,说是稽秘司的人,实际上不是,是平武守备军刘惜军的副手,打过几次恶战,上次在湘水城境内解救近卫军就是他指挥的。刘惜军很器重他。” :“那还好,不是无能之辈。”高自在随口说道。 林平平眼神瞬间变得犀利:“高自在,你想清楚再说话,那是我们的新阁主。” 高自在有些不安不自在:“对对对,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得出,高自在还是有点惧怕林平平。 :“那,那曲阁主我们要不要管1?”卫国犹豫的问。 林平平不假思索:“不用管了,曲阁主的事,他自己会解决,记得,记得明阁的规矩,我们以后要听新阁主的指令。” :“嗯。” 孙燚将曲先生送进屋子,打了一点热水给曲先生洗了脸,盖上被子,曲先生打着鼾,一身酒气,睡的香甜。孙燚轻轻退出房间。 过了半晌,曲先生屋子内的鼾声停止,曲先生睁开眼,眼神清明,哪有一丝醉意。他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只有屋檐下雨水淅沥沥滑落,一片寂静。 曲先生起身,摸黑换了一套衣服,轻轻打开后窗,身形闪动,一掠而出。才一落地,突然就定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来,孙燚似笑非笑的眼神明亮:“曲爹,去哪?带上我。” 曲先生定了定神,雨丝洒落在脸上,有一点凉意,有一点春天的气息。 :“啊,睡醒了,屋子太闷,出来透透气。” 孙燚定定的看着他:“我何爹找不到了,要是你也找不到了,我怎么办?我就真成了孤儿了。” 曲先生一时语塞,一股热流从涌上心头,心都变得柔软。 :“我,我一直都在,怎么会找不到。”曲先生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也有一丝哽咽。 孙燚走过来,牵住曲先生的手:“曲爹,喝了酒,好好休息,夜里冷,你那老寒腿还是要注意。有事,明天我们一起去,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好好好,回去睡觉,雨后空气特别好,一会儿睡的安稳。”曲先生顺水推舟。 这一夜,曲先生真的睡的特别安稳。 天亮后,孙燚伺候曲先生洗漱完,又陪曲先生吃了早饭,曲先生欲言又止。 :“曲爹,这事你一定要去办吗?我陪你就是了。”孙燚很乖巧又很倔强。 曲先生摇摇头,:“算了,不去办了,估计也办不明白。这潭浑水,我也不想沾染了。 阿蛮,我们回平武城,你们也该回队伍了,我呢,闲来无事。我想往西边走走,安西镇,贵平镇,很多年没有去了,趁现在还能走得动,我想去看看。” :“好啊,我们是该回平武了,前两天和兄弟们还说了呢,出来这么久了,刘都尉该着急了。”孙燚很高兴:“我一会去通知他们。” 孙燚忽然又支支吾吾的说道:“曲先生,笑笑家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哈哈,去,一会我去和柳大人说说。对了,你和笑笑的事,要不要我去给柳大人说说啊。”曲先生笑的有些坏,一脸褶子。 孙燚连连摇头,羞愧的说:“还是先不要说,我还不是千总呢。” 曲先生起身向后院走去:“你去通知他们,我们两天后启程。” :’好嘞。!“孙燚一跃而起,冲回屋子里。 听说要离开,大家都很兴奋,只有大柱子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样子,笑颜干脆招呼大家:“诶,要走了,出去吃顿好的?吃什么呢?” :“吃香喝辣。吃香喝辣。”小柱子跳的老高,激动不已。 :“好,老大我就带你们去吃香喝辣。”笑颜豪爽的拍拍胸口:“一切都算老大的。”孙燚心肝儿随着胸口颤动而颤动。 花花见到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杀进店里,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修身的衣裳遮不住的风情摇曳。 大家在屋子里坐定,笑颜搂着花花的腰肢:“花花姐,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直接送上来呗,我们要去平武了,下次吃你的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咯。” 花花略微一惊,眼神不自觉的瞟到大柱子的脸上,大柱子憨憨的盯着她,见花花眼神扫了过来,立刻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小男孩。小柱子哀叹一声:“哥,哥,你买的礼物呢,拿出来啊。” :“哦,哦,”大柱子手忙脚乱的在身上一顿摸索,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鼓足勇气走到花花身边:“嗯,给你的,美人坊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花花脸上微红,伸手接过盒子,并没有打开,抬头看着大柱子:“谢谢了。柱子。” 大柱子低首,花花抬眼,一眼千年。 大柱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勇气,大声说:“花花,我想娶你。”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眼光都聚集在大柱子身上,小柱子最先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叫起来。 房间里瞬时翻了天一样的喧嚣:“哦哦~~~” :“哇,哇,哇~~” :“柱子哥,英勇,柱子哥,猛男~” 花花盯着大柱子,吐气如兰:“真的?为什么?” :“真的,我喜欢你,我就是想娶你!”大柱子虽然面红耳赤,但是表情却无比严肃。 花花依旧笑的灿烂,眼中似有泪水盈眶:“小弟弟,我比你大好几岁呢。等你长大了,我就人老珠黄,到时候不漂亮了,你就会后悔的。” :“我,我不后悔。我现在不后悔,以后不后悔,永远也不后悔。” 大柱子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字字句句斩钉截铁。 笑颜笑眯眯的看看花花,又看看严肃的大柱子,又瞟了孙燚一眼,心里暗想,瞧,这大柱子多爷们,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轰轰烈烈,气壮山河。 花花凝神盯着大柱子憨厚的脸庞:“真不后悔?你回去想清楚,想清楚再来找我。” :“你回平武想一年,一年后你还不后悔,给我来封信。” 第246章 陛下驾崩 自从朝争中李士俊突如其来的神助,帮助张理成拿下周三,张理成就陷入一种奇妙的困境中。他每日正常上朝下朝,往常一样主持朝政,每日里一样有无数官员腆着脸恭维自己,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谄媚的脸,听着耳边传来恭维的话语,但是他却找不到一点权力的快感。一时之间,放眼看向四周,他居然不敢判断身边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或者,都是鬼?张理成每日忧心忡忡,竟然变得唯唯诺诺,一点主见都没有。 李士俊的突然死亡,更让张理成陷入惊慌和迷茫,他自己感觉陷入一个滔天的阴谋中,自己却完全看不见阴谋的方向。 王铁头紧绷着脸,黄如辉神色凄楚,李士俊的死讯传来,像是晴天霹雳般意外。 :“他自杀?死前见过谁?”王铁头生硬的问。 黄如辉摇头:“死亡在书房,书房里有对酌的痕迹,不知道是谁,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稽秘司的老人,更有可能是曲七。” :“曲七?他人呢?” :“暂时没有他的踪迹,听稽秘司的人说,周三被抓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王铁头想了想问道:“夜闯天牢的会不会是他?” :“不是,我了解过,闯天牢的是周三的贴身侍卫沈黑,当时有人见到他黑乎乎的脸,没跑了。” :“听说张理成最近也很不对劲?”王铁头转了话题。 黄如辉不屑的哼了一声:“那家伙现在每天像老鼠一样,惊恐万分。李太尉一死,他更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嗯,你去宽慰宽慰他,把责任都放在李士俊身上,李士俊的死,就说是周三自己的死士所为,你要向他表忠心。尽量打消他的疑虑。”王铁头斟酌的说道。 黄如辉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现在惊弓之鸟一样,谁都不信任,我去表忠心,他哪里会相信。” 王铁头不以为然:“时间会淡忘一切的。他尝过权利的好处,而权利是会上瘾的。” :“王大人,为什么非要张理成上位呢?只要不管他们,大夏摇摇欲坠,也没有多少时日了。”黄如辉虽然知道王铁头的目的,但是他却觉得不需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段。这种方式,颇有画蛇添足的意思。 :“我要一个完整的大夏,才有办法整合全国的力量去对付北邙,如果大夏自己乱做一团,北邙来了,拿什么力量对抗?我要的是一场能载入史册的抗争,并不是要把整个中原让出去。”王铁头声音如金戈铁马般的强硬。 黄如辉犹豫着:“大人,南边怎么办?南边烽烟四起,蔓延成灾,再不解决,会动摇根本。” 王铁头嘴角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先让他们闹一闹,收完今年的粮食,再对付他们。战场上活下来的稍加训练,就是上等兵员。而且嘛,而且那些地主土豪的财富不集中起来了吗?” 黄如辉看着王铁头不屑一顾的表情,心里竟有些害怕。 :“北边不能乱,告诉他们,拨给他们的粮草一定要为扩充军队做准备。动作要隐秘,不要太早暴露。张陆离那里的粮饷一定要控制好,把握分寸,既不能让他吃的太饱,也不能饿的闹事。”王铁头望着窗外的阴雨,瘦小的个子散发出凌厉的铁血气息。 :“去,先把张理成搞定,让陈升和杜威生尽量配合他。一定要给他一个错觉,李士俊是被死士杀的,李士俊一死,朝中再没有人可以约束他。剩下的,他自己会去脑补的。”王铁头对黄如辉说。 黄如辉躬身施礼:“是,王大人。” 王铁头看着黄如辉离开,脸色沉郁,眼神变化不定,良久,招了招手,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年人人蓦然出现在他身边。 :“加强对这些人的监视,若有异动,及时来报。另外,给我找到曲七,越快越好。” :“是!”来人低低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王铁头还未走开,下人来报,黄如辉候在门口。王铁头见黄如辉去而又回,知道有事发生。 果然,黄如辉行尸走肉般游荡进来,身上衣裳都湿透了:“大人,陛下驾崩了。” :“驾崩了?” :“是,刚才在路上接到消息,陛下去了。”黄如辉悲戚的回答。 王铁头也愣在原地,都知道陛下时日无多,骤然听到这一消息,心里还是有些悲凉。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按之前定的计划去办。”王铁头转身,先行离开,佝偻的背影,孤独萧瑟。 同一时刻,一队骑士拥着两辆马车,从金陵城南门离开。 马车渐行渐远,曲先生回首,金陵城依旧那么宏伟雄壮,却有一种风雨中飘摇的感觉。 孙燚骑着紫狼,冰冷的雨水从蓑衣上滑落,滴在“紫狼”的身上,“紫狼”走的漫不经心,一双黑色大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李砚胯下那匹看起来貌不惊人的枣红色马,一直跟在紫狼身边落后半步的位置,忽然间似乎觉察到什么,它稍微侧身,让出了一块位置,上唇皱了皱,像是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孙燚和李砚还没有来得及觉察不对,两人正说着话。紫狼突然一声嘶吼,身子直立,前蹄在空中肆意踢踏了几下,后腿猛然发力,奋力一冲,弹射出去。 孙燚完全没有一点防备,他的脚悬空晃荡着,都没有踩在马镫里,缰绳也是虚虚的握在手上,紫狼向前一冲,孙燚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啪嗒一声,摔在路上一个水坑里,水花四溅,一头一脸。 枣红马呼哧呼哧的打着响鼻,四肢轻快的蹦跶,像是放肆的嘲笑。其他人看见孙燚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座下的马匹也快活的蹦跶着。 紫狼像一道紫色闪电,飞速的闯入雨雾中,传来它快活肆意的长嘶。 孙燚从泥水坑里爬了出来,抹了抹脸:“大肚哥,它坑我。”居然很委屈的样子。 :“哈哈,他只是个孩子,调皮一点不是很应该吗?”李砚笑的前俯后仰。 急促的啼声又回转过来,越来越近,紫狼矫健的身影又从朦胧雨雾中冲了回来,跑到孙燚身边,又蹦又跳,溅起地上泥污一片。大眼睛露出少年人的顽皮和快活。 第247章 升官咯 一路上细雨如丝不曾停歇,路上有些难行,马车走得不紧不慢。年轻人并不觉得风雨难行,倒是离开金陵,反而有天高任鸟飞的自由自在。 王铁头得知曲七离开金陵的确切消息,已经是第三天了,他闷闷的想了一会,挥挥手:“算了,走了就走了,一个曲七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曲先生一行人回到平武城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二月底了。回程途中经过的村落镇子,已经有了人烟,越是靠近平武,越是有了生机。 刘惜军亲自出来迎接,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刘惜军看起来更是疲倦。 进都尉府门口,曲先生无意瞄了一眼都尉府门口的告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一把抓住刘惜军,嘴唇颤抖的问:“陛下驾崩了?” 刘惜军愣住了:“你们不是从金陵回来吗?陛下驾崩你们不知道吗?” 曲先生呆呆的无意识的向都尉府里走去,喃喃道:“今年才三十九,怎么就去了呢。这么年轻。怎么这么年轻就去了呢。” 几杯热茶喝过,曲先生才算从惊愕中恢复::“现在朝中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呵呵,小皇帝登基,张理成擢升首辅大臣,辅佐新皇。” 曲先生闻言,一点也不意外:“好啊,还是这样,那就拭目以待看看这天下走向,看他到底要走向何方。” :“给我找个大一点的院子,柳大人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了,过些时候,老刘院长也会过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准备就老死在这平武城咯。”曲先生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 :“曲先生,平武城也未必就是平静之地啊,荡平军那里要有动作了。”刘惜军苦笑了一下:“江白传来消息,荡平军陈伟星陈大王手握两座重镇,正在大肆扩军,打造军械,据说手下主力不下十万。” 曲先生想起什么问道:“我收到消息,说陈卫虹投靠陈伟星了?” 刘惜军嘿嘿的苦笑起来:“你不说我还忘记说了呢,舞阳城之所以突然沦陷,就是陈卫虹的投名状。陈卫虹现在可是陈伟星手下的红人呢,毕竟是正规军人出身,打仗不好说,系统训练士兵,排兵布阵这种实力还是有的呢。现在专门为陈伟星负责训练士兵,培养低阶军官呢。” 曲先生本来还想多说些什么,又意兴阑珊的摇摇头:“哎,算了,这两年再意外的事情也不意外了,我老咯,以后就陪这些个老家伙安心养老。” 刘惜军有些诧异的看看心灰意冷的曲先生,又看看孙燚,眼里满是疑问。 :“都尉,我们现在有多少人马了?近卫军还走不走了?能不能想办法留下来啊?否则如果他们再来进攻,我们就太被动了。”孙燚故意岔开话题。 :”阿蛮,你可以偷笑了,你又要升官咯。”刘惜军压抑心里的疑问,装作不在意曲先生的态度,笑眯眯的说。 :“几天前兵部来了命令,黑甲骑和近卫军将全部留在平武城,抵御匪军,并且要主动出击,阻断匪军扩张之势,为了统一指挥,两部都归我节制。” :“哇,哇。。。。都尉大人,你这不是发财了?一下多了这么多兵马。发财了,发财了。”孙燚顿时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给我一支骑兵,给我一支骑兵。” 刘惜军摆摆手:“坐下,坐下,坐下慢慢说。” 孙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神殷切的盯着刘惜军。 :‘兵部命令下来,近卫军的队伍要全部打乱,和守备军的队伍放在一起重新编制,但是我觉得临时打散,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熟悉,形成战斗力,所以我不准备动。现在人员还是分成两卫,一卫一万五千人。你也知道,近卫军现在人多将少,所以嘛,我决定把所以我决定让你让你来做近卫军的步兵都尉。大柱子给你做副手。” 孙燚刚想说话,刘惜军又说道:“我知道你想带骑兵,但是现在我手上真是没有信得过的人手去管理步兵,一万多的近卫军,兵骄将傲的,一般人也难管理。但是你不一样,是你带他们逃脱险境的,我想你去了,他们还能接受。不过要让他们真的服你,你还是需要拿出点本事来才行哦。” 孙燚也明白刘惜军手下现在最缺的就是将领,并不推辞,他嘿嘿一笑:“我做步兵都尉?那你呢?总不成我和你平起平坐了?” 刘四喜在边上插了一句:“刘都尉现在升官了,擢升平武校尉。” 孙燚喜上眉梢:“恭喜恭喜,恭喜刘大人高升,晚上,刘大人晚上当摆宴庆祝啊。 刘惜军翻了一个白眼:“行行行,晚上请你吃一顿。堵上你的嘴。” 刘惜军又看着坐在边上安静的李砚:“黑甲骑也和守备军的骑兵混编,黑甲骑的曹云边我看还可以,骑兵千总让他担任,李砚你作他的副手。” :“我不做副手。”李砚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给别人做副手,信的过我就让我做主官,信不过我,我还带我自己的那一千人马就好。” 刘惜军意味深长的笑笑:“要不,你和曹云边打一场呗,赢了的人做主官?” :“行!”李砚一口答应。 孙燚嘿嘿的窃笑了起来,刘都尉真狡猾,他更想是李砚来接管这支骑兵,为了让黑甲骑的人心服口服,偏偏还来这么一出,貌似给曹云边一个机会,事实上,让李砚和曹云边打一场,那是给李砚扬威的机会。 :“四喜,你去,把曹云边喊来,这事还要和他说一声呢。”刘惜军招呼刘四喜,刘四喜笑的那个邪恶,屁颠屁颠的跑了。 :“刘都尉,江白呢,怎么没见到他。”曲先生问。:“等会通知他有时间过来找我,我有事要和他说。” 刘惜军看看门外,凑过脑袋小声的说:“江白去舞阳城和湘水城了,他说要亲自去安排稽秘司的工作,似乎出了什么事,他走的很匆忙。” 曲先生不再多问,起身说:“你们聊,我路上有些辛苦,先去休息,记得,帮我找个大宅子,我那小院子快要住不下咯。” 刘惜军也跟着起身:“好,包在我身上。” 第248章 近卫军营 曲先生离去,刘惜军回来,表情变得严肃:“金陵发生了什么事?曲先生怎么让我觉得有些,有些颓废?” :“稽秘司的老大周三爷死了。那是曲先生的老朋友,和曲三爷的死有关的李太尉在曲先生面前自杀了,那也是曲先生的老朋友,具体背后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曲先生心灰意冷,什么都不肯说。他就说自己老了,以后这些事,他管不动了。”孙燚三言两语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刘惜军大吃一惊:“周三爷死了?李太尉李士俊也死了?” :“嗯,曲先生说,天下必乱,但是,他不再想看见。” 说着话,刘四喜带着曹云边进来,曹云边见到孙燚和李砚,哈哈大笑:“两位小哥,好久不见了,晚上老哥我做东,城里新开了一家叫做云裳的楼子,哎呀,那风味,可真不一般……哈哈,晚上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啊。” 孙燚和李砚两人脸瞬间红了,曹云边四周看看:”诶,小柱子呢?小柱子没有回来吗?那他亏大了。” 刘惜军笑嘻嘻的看着孙燚和李砚的窘态:“曹营正,先说正事,正事说完,你再带他们去浪。” :“好好好,说正事,说正事。”曹云边收了笑容,正襟危坐。 刘惜军把事一说,曹云边就跳了起来:“校尉大人,你这不是拿我老曹做靶子,给李千总立威吗?李千总的功夫,是我这三板斧能对付的?不用比了,不用比了,我心甘情愿给李千总做副手,不不不,我做他手下的营正就行,别拿我去出洋相了。” 刘惜军听曹云边这么一说,哈哈笑了起来,装模作样的说道:“你确定不比试一下?说不定你能赢过他呢,你看,他才多大点年纪,经验肯定不如曹营正老道。” :“不比不比,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曹云边头一阵乱摇,拨浪鼓似的。 :“那你黑甲骑的兄弟要是不服气,我就找你曹营正咯?”刘惜军追着说。 曹云边起身,正经向刘惜军行了一礼:“校尉大人,李千总的本事,我们黑甲骑的兄弟们在校场上见识过了,绝对没有人不服气的。当兵的,能跟随一个有真本事的长官,比什么都强。” :“好,那我就下令了,李砚!“ 李砚起身,一脸严肃:”末将在!” :“自今日起,你担任守备军骑兵都尉,这五千骑兵,就交给你了。” :“末将领命!”李砚一躬到底。 次日天微明,孙燚带着大柱子上了城墙,从城墙向下看去,近卫军的军营背靠南门,规划合理,排列整齐,上千顶的帐篷依序排开,每一块区域都是规规整整,中军旗帜在大营中间位置,迎风招展。 :“刘都尉说,呸呸呸,刘校尉说近卫军暂时是周飞在统领,看着军营的样子,周飞管理的还不错啊。”孙燚欣慰的夸赞。 大柱子站在墙头上,比孙燚高出一大截:“阿蛮,打仗我不怕,带兵我不会,我做不了你的副手。你去和刘都尉说一声呗,让周飞给你做副手,我来做你亲兵队长。” 孙燚知道大柱子说的没错,可是内心还是有些自私,大柱子是自己过命交情的兄弟,这两年跟随自己冲锋陷阵,劳苦功高。至今也只是一个小旗。让他做副将,官职也能向上提一提。当兵的,拿命换功勋,天经地义。 :“柱子哥,你这身本事,做我的亲兵队长,只在我身边,浪费了。这天下,应当有你用武之地。”孙燚用力的拍了拍大柱子宽厚的后背。 :“你可以把亲兵队升级成亲兵营,我来做你的营正,我保证给你一支能打能战的亲兵营,最强亲兵营。”大柱子憨憨的笑着,笑容中透露出一点精明。 :“亲兵营搞五百人?五百少了点,八百?”孙燚一听,顿时有了兴趣,他明白大柱子的意思,这可就不仅仅是亲兵营了,这是打着亲兵营的名义训练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强悍战力。 大柱子看孙燚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憨憨的笑了起来。孙燚一纵身跳上大柱子背上,并掌指向兵营:“张将军,冲锋。” 大柱子拔腿狂奔,宛若野马。城墙下“紫狼”无聊的打着响鼻,晃着尾巴,见大柱子大步狂奔而来,一时兴致大发,连蹦带跳的追了上去,一人一马,速度竟然不相上下 军营门口摆着两层拒马,边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几个士兵穿戴整齐,在门口站岗,见一人一马狂奔而来,迅速冲出来,站在拒马之后,挺起长枪架在拒马上,为首的一个伍长打扮的士兵抽出腰刀,站在一边大喊:“军营重地,严禁私闯!” 大柱子一直跑到门口,才骤然停下脚步,这大身胚往拒马前一站,士兵们都要仰头才能看清。“紫狼”一声长嘶,惊天裂地般威武,两个大前蹄子高高扬起,用力向下一砸,第一架拒马应声而断。几个士兵们惊悚未定,却没有慌乱而逃,一个体型最小的士兵拔腿就往军营里跑,一边跑一边拔出腰间一支黑乎乎的玩意放在嘴边“呜呜”的吹响。 拒马边上几个士兵虽然面露惊惧,但是不约而同的挺枪就刺,四枪上,三枪下,丝毫不乱。 :“住手,住手!”孙燚从大柱子身上一跃而下,铛在大柱子身前:“住手,是我!” 提腰刀的伍长同时大喊:“住手,住手。” 士兵们同时收枪,却没有放松警惕,向后退了几步,退到第二架巨马边上。 伍长一步窜上前,躲着“紫狼”喊道:“孙将军。是你啊。” 孙燚看面前之人似乎有些面熟,又喊不出名字:“不错啊,你们这警戒心很强,很不错,很不错。” 伍长笑笑的说:“孙副将,这些是新训练出来的兵,没见过你,所以惊扰了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孙燚爽朗的哈哈大笑:“这新兵是谁练的,我也就两个月没来,这兵带的这么好,真不错。” 伍长还没有回答,军营中就冲出一队持枪舞刀的士兵,远处似乎还有一队弓手正在集结。为首的一名汉子打着赤膊,披头散发,提着一把大刀冲在队伍最前方,表情凶横,嘴里还在大吼:“谁敢闯营,谁?” 来人正是近卫军先锋官,周飞。 第249章 好汉周飞 几缕阳光从云层中斜照下来,照见周飞凶神恶煞般的冲了过来,赤裸的上身伤痕斑斑,只是这位杀气腾腾的先锋官为何一手挥刀,一手提着裤头呢? 待周飞跑的更近一些,孙燚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连身边的伍长也忍不住掩过头,肩头一耸一耸的。 孙燚背着光,周飞没看清楚,但是大柱子与众不同的高大身形,他立刻就认了出来,周飞一手提着裤头一手拎着刀,脚下不慢,三步两步就跑了过来,别跑别喊:“自己人,自己人。” 周飞跑到孙燚面前几步,随手把刀往地上一插:“近卫军先锋官周飞,拜见都尉大人。” 身后紧随而来的士兵们停下脚步,立定站直了身体:“都尉大人好。” 昨日的人员安排,刘惜军连夜就通报到军营。 孙燚强忍着笑,脸憋的通红:“免礼免礼。周将军免礼。众将士免礼。” 周飞见完礼,手忙脚乱的整理起裤子,刚才晨练完,正好在附近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漱一番,听见有人闯营,什么也不顾拎着刀就跑出来了,接过半路上裤带子松了,这才一手刀,一手裤头。:“都尉大人,见笑了,那个,那个,我日,这带子怎么还打结了呢。”周飞越急越乱。一张大黑脸隐隐还透出点不好意思的红色。 孙燚对着周飞的胸口狠狠捶了一拳:“周将军,动作很快啊,不愧是近卫军出身,这队伍训练有素,比守备军的反应还要快上一分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周飞好不容易才解开裤带,重新绑好。还是有点窘迫的说:“都尉大人,过奖了。” 孙燚盯着他的眼神,这个爽直的汉子,真是一个好军人。:“周飞,刘校尉让我来指挥近卫军,近卫军要都是你这样的素质,我就轻松多了。” :“大人过奖了。”周飞也不会说客套话,翻来翻去就是这一句。 孙燚笑呵呵的看着周飞和前方站着的一帮士兵,:“兄弟们,刚才表现很好,果然对得起近卫军这名号。行了,先解散。我和周将军还有话说。“ 士兵们敬礼,哄的一声解散了。 孙燚搂着周飞的肩膀:”周哥,没人的时候,我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走,带我去中军大帐。” 周飞前头带路,大柱子和“紫狼”跟在孙燚背后,紫狼又迈着人畜无害的小碎步,完全没有刚才怒踏拒马的凶悍。大柱子很好奇的摸着“紫狼”的头,紫狼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 中军大帐,暂时是周飞在此公务,几百名士兵分成几条不同的巡逻线路,不规则的巡视戒备,中军大帐四周五十米内,只有不间断的士兵巡查,没有任何遮掩物,军帐也不是单纯的一顶,而是由三顶同样大小,规格,颜色的帐篷组成,不进到里面,完全看不出那间帐篷才是真正的中军大帐。 孙燚第一次见到正规的军帐,见防备如此森严,不禁啧啧称奇。 周飞解释说:“正规军阵就是这样安排的,这是长期驻营,所以会更规范一些,如果是行军临时驻营,那军帐附近一一定还要有一支很强大的军队护卫。 走进军帐内,一股潮湿的气息充斥其中,感觉帐篷内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帐篷都是湿的,非常的不舒服。 孙燚皱眉问:“这么大的湿气怎么能长期住人呢?南方雨水多,这样住久了身体扛不住。” :“这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就,着一万多人,城内住不下。”周飞也无可奈何。:“弟兄们忍一忍,忍一忍就熬过雨季了,到时候就好过些了。” 孙燚看着中军大帐,转身走到中间书桌后坐下,示意周飞坐下:“周飞,刘校尉的通知你们应该收到了,我和你也是老相识了,有件事我先和你交流一下,一会儿再召集各位千总来听命。”大柱子自觉的站到孙燚背后,像一座大山护佑。 周飞坐下,听到孙燚说:“我们是过命的交情,我就不和你客套了。原本呢,刘校尉是要我来担任近卫军的都尉,张铁柱,就是大柱子啊,他做我的副手。”孙燚指了指大柱子。 继续说:“但是我和大柱子商量过了,他觉得自己没带过兵,经验不足,贸然给他太高的职位,并不合适,关键时候可能还会影响大局,所以,所以大柱子还是做我的亲兵营营正,我准备在近卫军中抽调八百士兵,组建我的亲兵队。” 周飞着急的说道:“孙都尉,张铁柱做副都尉是刘惜军校尉下达的军令,不能随意更改啊。” :“你别急,听我说,刘惜军校尉那里我会去说明,现在我的意思是,让你做我的副手,不知道周将军是否愿意?” :“我?我不行,我不行,我就会打打仗,别的我不会。” :“周大哥,现在没外人,我喊你一声周大哥,我们是一起从匪军手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来的,你的本事,我看在眼里。你能不能当好我的副手,我不敢说。不过我坚信一点,我可以绝对信任你,和你上战场,我敢把我的背后交给你。这就足够了。”孙燚很诚恳。 周飞听孙燚这么一说,打黑脸顿时红了起来:“孙兄弟,近卫军的兄弟们经此大难,亏的平武守备军的兄弟殊死相救,才有今日。此大恩大德,近卫军的兄弟们没齿难忘。你放心,在近卫军里,你说话,好使!谁敢不听,老子大耳刮子扇死他。” 孙燚眼神狡黠嘿嘿的笑着:“是啊,我就需要一个能帮我扇他们耳光子的副手。” 周飞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哈哈,想不到我周飞也有升官的一天啊。” 孙燚站起来向周飞敬了一礼:“周大哥,将来征战沙场,你们守望相助。” 周飞一挺身站的笔直:“守望相助,同生共死。!”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畅意至极。 第250章 有兵无将 等周飞把军官的花名册拿出来给孙燚看,孙燚就笑不出来了,一个近卫军一万六千余人,花名册上还留有名字的不过三人,他一脸无奈的看着周飞:“周大哥,要不你还是回去做你的营正?” :“哈哈,既然升官了,肯定不能回去啦。这没有军官的事,只有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周飞幸灾乐祸笑哈哈的。 孙燚抖着手中的花名册:“这不对啊,当时回来的肯定不止这么几个营正啊,那时候除了高级将领陪着陈卫虹跑了,军队基本结构还在啊,怎么才这么几人?” :“你想想啊,能在近卫军里当上营正的,哪个没有一点后台背景?听说近卫军全部划入平武守备军,以后长期负责剿匪,那不是天天要打仗啊?上次几乎死在湘水境内了,那些个胆小怕死的早就寻找关系,调回金陵了。还能剩下这几个想要一雪前耻的,算不错了。不过这样也好,贪生怕死的早点滚蛋,剩下的就是能用之人” :“那这样怎么办?我想过了,我们近卫军要改成三个步旅,一旅大概五千来人,我可以兼一个旅的旅旗,你也可以兼一个,那剩下一个呢?给谁?” 孙燚长叹一口气:“这还没完呢,一个旅下面要三个步卒营,一个弓箭营,一个辎重营,你算算,这需要多少军官?” 周飞收了笑容:“这件事我想了好几个月了,我有一个主意,你听听成不成?” :”怎么说?”孙燚立即来了精神。 :“全军比武,择优提拔。” 孙燚略一思索,一拍桌子:“好主意!行,就这样,我回去向刘校尉请示,到时候最好让他亲自来观看,定夺。嘿嘿,还能多去申请一些奖赏,以后这支队伍就是自己人了,可不能亏待大伙儿。” 孙燚和周飞说定之后,赶着回城去找刘惜军,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件事,也需要找刘惜军商讨。 进了都尉府,孙燚就喊着:”校尉大人,你这门口的牌匾怎么还不换掉,你挂着都尉府,我每次来都会以为回自己家呢。”刘惜军坐在中堂看着什么东西,头都没抬:“你就当作自己家,给你了,到时候我自己找地方搬家,这样就成全你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诶,大肚哥,你怎么也在。” 孙燚一屁股坐在离刘惜军最近的椅子上,好奇的问李砚:“你现在不该是在收拾你的骑兵吗?” 李砚神色不变,嘴唇动了几下。 :“妖艳?要脸?要钱!?”孙燚怒问:“你来要钱?” 李砚点点头,神色不变。 :“哇,你这么不要脸,手脚这么快?就来要钱?刘大人的钱哪有这么好要的,即使你救过他的命,而且救过好几次,但又怎么样呢,我也救过他啊,给你钱,难道还能不给我钱?”孙燚一副委屈的样子。 李砚眉毛微挑,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要多少?”孙燚嘴唇动了动。 李砚瞟了眼埋头的刘惜军,把手放在身边,比划一个五。 孙燚轻微的摇头,双手抚脸,食指相勾,比划出一个十。 李砚的眼睛亮了一亮。 刘惜军还是没抬头:“四喜,四喜,把准备好的东西给这两个家伙,快打发他们走,在我眼前比手画脚,以为我瞎呢。” :“好嘞。”刘四喜从门外走进来,一手抓着一个信封,递给两人。 孙燚打开信封一看,两张五万两的银票清秀可人。 伸头去看李砚,李砚把信封往怀里一放,对着刘惜军一拜,转身就走,跑的飞快。 :“诶诶,大肚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小气?”孙燚在背后很是不满的叨叨几句。 刘四喜盯着孙燚,眼珠子一瞥一瞥的。 孙燚一把抓住四喜的肩膀,急慌慌关切的问道:“四喜哥,你怎么了,上次受伤伤了眼睛了?这眼睛咋啦?” 刘四喜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瞧你,都是都尉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要脸。没看出我叫你走吗,钱都拿到了,还舍不得走,怎么,知道我们厨房里炖了鸡,想骗吃骗喝啊啊。” 刘惜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四喜啊刘四喜,让你看家,你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往家里招啊,都尉我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只鸡了,你把他招来干什么?” 李砚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庄严肃穆的说:“我听说有鸡吃。” :“我尼玛。。。”刘四喜骂了一声,转身就跑,跑的像只轻巧的小鹿,背后看起来,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孙燚笑嘻嘻的坐回椅子:“校尉大人,刘大哥,我有事找你,不光是钱的事。” 李砚转身又向外走去:“你家笑笑喊你回家吃饭。” :“嗯,知道啦,大肚哥,去买几斤熟食一起吃。”孙燚忙不迭的回答。 李砚一个踉跄,差点被绊了一个跟斗。 孙燚正色说:“校尉,我这里有两个事要解决,第一个就是近卫军里几乎连中级指挥都没有,一万多人架子都搭不起来。” 刘惜军放在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出桌子,坐在孙燚对面:“你想到办法了没有?” :“嗯,周飞提议比武选拔。我觉得可靠,前期我们自己安排,最后关键时候,需要你去坐镇,以示重视。” :“嗯,行。” :”大柱子不想做我副都尉,我决定让他组建一支亲兵营,八百亲兵营,我名字都想好了,叫做八百里营。周飞担任我的副手,这个家伙有过命的交情,可以信任。” :“哈哈,好啊。听你的。“ 孙燚想了想又问:”近卫军会不会要一直留在平武城?” :“会,匪乱不除,近卫军会一直留在这里,或许还会加入新的人马。” :“那我就有个要求,我今天去了兵营,帐篷搭建的军营阴冷潮湿,不适合久住,我想如果他们会长期驻守这里,那么应该给他们一个正规的军营。至少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后娘养的,这会严重影响他们的斗志。我要在城外给他建造一个全新的永固兵营。” 刘惜军无所谓的说道:“行啊,我把后勤汤远行借给你用,修建个兵营对他来说都不叫事,那是个老后勤了,你如果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去多请教请教他,对你有好处。” :“好嘞,谢谢校尉大人。” 孙燚想到什么,一脸窃喜的说道:“校尉,你知道,近卫军的兵员啊,比咱们守备军的强太多了,个个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哇,这可是都是宝贝啊。” 刘惜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孙燚:“要不是这样,我会给你?他们身体素质好,训练也严格,除了缺少战斗经验,就是缺少一个能带他们出生入死生死相随的将领,你要是能得到他们的拥护,再加上李砚的骑兵,南方境内,不敢说横着走,至少也是能蹦着走。” :“不过嘛,有件事你有没有发现,近卫军的士气低落,精神不振,这是你需要解决的。”刘惜军又跟上一句。 孙燚浑然不在意:“我想好了,你就等着看。” 第251章 比武选拔 从都尉府出来,孙燚眉开眼笑的,事情都这么顺利,提出的要求刘惜军都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还同意把军械营的汤远行借给他用,修建兵营,那是个老手。 孙燚得意的往曲先生院子走去,到了门口,李砚抱着一大包的熟食等在门口 :“诶,大肚哥就是大气,说买就买,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进去呢?”孙燚推门就往里进,:“进来呗,到家了还这么客气。” :“到谁家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孙燚一个激灵,猛抬头,身材修长清瘦的柳大人正在院子中,双眼炯炯的盯着自己,竟有虎视眈眈的感觉。柳大人背后,笑颜姑娘顾盼浅笑,眼角弯弯。 孙燚心中暗暗叫苦,这是要拜见岳父大人了吗? 心里想着,腰杆已经情不自禁的弯了下去:“孙燚拜见柳大人。” :“嗯。”柳大人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常饭吃的平平淡淡,兵戈不兴,孙燚开始略微有些紧张,见柳大人和曲先生席间不咸不淡的聊着家常,基本也没有理会自己,再加上笑颜斜坐在对面笑意盈盈的可爱样子,反而慢慢放松了心情。孙燚和笑颜之间不经意的眉来眼去,柳大人也当作没有看见。 柳大人表面上虽然荣辱不惊,心里早已暗暗叹息不止,这姑娘啊,养大了就是便宜了别家的坏小子,你瞧瞧对面这个小子,眼神偷摸的瞧过来,偷摸的溜去过,就不像个好人,也不知道自己丫头怎么就看上他了。 吃了饭,笑颜给大家泡上茶,自己倒是贤惠的去收拾碗筷,孙燚顺势前去帮忙,跑前跑后的像个殷勤的小奶狗,笑颜笑嘻嘻的使唤他,他也乐在其中。李砚早已借机溜了。 柳大人喝着茶,眼睛时不时的瞟到院子中两情相悦的两个年轻人身上,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曲先生喝了杯茶,舒坦的靠着椅背:“柳大人啊,孩子大了,我们做长辈的呢,这一辈子也就是为了孩子的幸福不是,你看我那学生,虽然出身普通,不过人品本事长相到也算是说得过去,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不如,我们谈谈两个孩子的事?” 柳大人连连摇头:“太早太早,我家小女年方二十……二十……”语气不由的迟疑起来,:“我家小女今年二十了?” 曲先生哼哼一声,似笑非笑:“柳大人啊,你这当爹的可不太合格啊。” 柳大人挑眉恼羞成怒的盯着曲先生:“怎么,你今天要来提亲?就空着手来?一顿饭还是我家姑娘做的,你白吃白喝也就罢了,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想把我姑娘要走?你曲老七好大的脸啊?” 曲先生一下坐了起来:“诶,老柳,你看看两年轻人,你分的的开吗?不如我们就来聊聊实际的呗,你放心,阿蛮的家长虽然不在,但是我在,该有的规矩礼节,我保证一丝不差,一定会让你柳家面子里子满满当当的,保管让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柳大人面色缓和过来,缓缓而道:“你曲先生做事守规矩有分寸,我是信得过的,但是那小子,那小子……” :“柳大人啊,那小子怎么样?那小子真正不差。我告诉你啊,那小子孝顺着呢,你啊,将来就是多了一个儿子呢,你就偷着乐。”曲先生拿起茶壶,亲自给柳大人杯子里续上水。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柳大人转头看向两个年轻人,眼中阴晴不定。 曲先生不再多话,在椅子上坐好,偏头看向两人,满眼欢喜。 春日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墙角的几株桂花吐露新芽,屋檐下的春燕叫个不停,曲先生放空心思,惬意的闭上眼睛,若是此刻再有一个满院子跑的胖娃娃,可真是人间美好。 汤远行在后勤干了一辈子,修建个营地对他来说就不算个事,他重新选择了一处地点,一天内拿出营地草图,经过孙燚和周飞的认同后,丢给地下的工头开工,没有几天,营地的框架就已经初现规模。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半个月全体近卫军都能搬进新营地了。 自从上次战败,近卫军被丢在平武城已经好几个月,没人管没人问,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天下最骁勇善战的军队,结果两次出兵征讨匪军,第一次全军丧失火海,这一次呢,差点又是全军覆没,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将领们可以抛下军队,私自逃生,这贪生怕死的行径,彻底击碎了近卫军士兵们赖以依仗的荣誉感。 孙燚当作没有看见士兵们低沉的士气,和周飞两人开始商议比武选拔的工作,两人连夜草拟通告,张贴大营各处,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报名参加选拔,不拘一格降人才。最高的三个千总的位置就放在那里,看你够不够本事拿走。 近卫军里军官的提拔有一套严格的制度,但是这制度在几十年没有作战的岁月里渐渐失去了规范,这些年里,军官提拔都是拼关系,拼后台,即使级别最低的小旗,背后都不知道站着哪位大人,一般人家,就不要痴心幻想还有机会提拔。 这通告像深水炸弹般震荡了整个大营,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相熟的军士们互相鼓动打气,士兵最是清楚自己身边的战友们的真实本领,都知道近卫军要留在平武城为日后的剿匪做准备,在战场上,只有真本事才能带着大伙儿活下来取得胜利。 不出所料,三天报名时间,已经有近三百个士兵踊跃报名,军营里低迷的情绪荡然无存,所有的话题都是到底谁能在比武场上获取最后的胜利,三个千总,十几个营正的位置,确实勾动了很多人的野心。 辎重营里一处仓库门口,两个二十几岁的汉子打着赤膊,脖子上挂着一条灰灰的布巾,跨坐在长凳上,看似漫不经心的打磨手中的有些生锈的战刀,身边上还堆了十几把战刀。 :“老高,你真的不报名参加比武吗?你这一身好本事,就真的准备埋葬在这辎重后勤里?”个子稍矮的汉子一边奋力磨着刀,一边问道。身上胖乎乎的肥膘波浪荡漾。 第252章 六品武官的诱惑 :“后勤辎重也是很重要的位置,没有这些,他们打个屁仗,走不出二十里就饿死了。”另外一个瘦高个汉子不屑的回答,瘦高汉子手长脚长,手掌粗大有力,露出的精瘦上半身,给人一种充满爆炸力的力量感。 矮一点的胖子叫做林园平,家里在金陵有几分家产,所以在辎重营里混到一个小旗的位置,和他说话的高个子叫做高胜宪,也算是林园平在辎重营里最好的兄弟。 林园平漫不经心的磨着刀,眼神殷切的盯着高胜宪:“老高,辎重营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而且这是一次机会,以你的本事,你都有机会去争夺千总的位置啊。” 高胜宪拿起刀,用布擦净刀身,刀身明亮,又伸出大拇指轻轻在刀刃上按了按,露出满意的一丝笑容,又转瞬即逝,恢复一张生硬死板的脸,他眼眶深陷,颧骨突出,嘴阔而厚,不苟言笑看上去倒有几分不怒自威。 :“说话啊,老高,你就真的没动心?”林园平连续磨了十几下刀,深深的吐出一股粗气。 高胜宪将磨好的刀放在一边的木台子上,扭身从地上又捡起把刀,上下端详一番:“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怎么知道会是公平竞争,说不定又是想着法的敛财呢,这种事,见怪不怪。” 突然从前边传来闷声闷气的一句话:“什么敛财?怎么就不是公平竞争了?” 两人心中一惊,前边帐篷边拐出个遮天蔽日的彪形大汉 :“哦,我认识你,你叫张铁柱,是孙都尉的亲兵队长。”林园平又惊又喜的叫出声。 大柱子三两步走到两人边上,左右看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说谁敛财?哪里不是公平竞争?说这次比武选拔吗?” 高胜宪和林园平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柱子像是没有看见两人的神色,自顾自的问道:“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叫做高胜宪的人,手底下有几下,我来见识见识。你们两,哪一位是?” 高胜宪一下站起来,居然也是一个很高的个子:“我是高胜宪,你来找我?有事?” 坐在地上的大柱子仰头看着高胜宪,似乎有些不得劲,一骨碌的站起来,居然还比高胜宪高一个多脑袋:“我在为都尉大人挑选亲兵,听别人说起过你,特别来看看,你这体型足够合格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走?比划比划?” 高胜宪没有想到大柱子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有些犹豫。 林园平跳了起来,站在两人中间,仰着头说:“他没有兴趣,他要去报名比武选拔,他的本事,当个千总绰绰有余。” :“哦,这样啊,那好,你去参加选拔,如果没有选上,你还愿意参加亲卫营的话,可以来找我过过手,你放心,我这八百里营肯定个个好汉。”大柱子也没有纠缠。:“你放心,比武选拔,肯定是公平公正,都尉大人要的是能上战场的真爷们,可不是要马屁精。” 高胜宪和林园平看着大柱子远去的背影,暗暗出了口气,大柱子平日里虽然憨厚,这庞大的体型,浴血战场上的杀气,却随时随地给人无形的压力。 :“老高,你就不要犹豫了,去报名,怎么说都是一个机会啊,别说千总,就算是做个营正,以后也能好好关照关照我啊。是?哈哈哈哈……”林园平笑的合不拢嘴,似乎已经受到关照,在营里可以横着走了。 高胜宪无可奈何:“行,我们一起去报名,你也别想着天天躲在辎重营里偷懒。” :“去就去,谁怕谁?说不定我也搞个千总来当当呢,哇,要是真给我当了一个千总,我回家的时候,我爹的眼珠子怕不是要瞪出来啊?”林园平倒也是爽快。一激动,全身的肥气又波涛起伏。 选拔赛如期进行,前期是各个队伍内部人员的选拔,胜方代表自己的队伍出战,迎战另一支队伍的胜方,以此类推,最后前一百名进入总赛。 基本上能进入前一百名的士兵,就可以担任小旗的职责,而能进入前三十名的,最不济也能混一个营副。 而传来的不确定消息,近卫军将分做三个旅,而第三旅的旅旗目前还没有人选,按上面的意思,这第三旅旗,将在这最后三十名里挑选出一个勇猛过人又略懂军事的人来担任。这个消息彻底点燃了整个比武场的士气,旅旗,管四五千人,官拜六品,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武官,居然从大头兵里选拔,这可是二十多年里不曾有过的先例。 进入到最后选拔赛的一百名军士无不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期待着最后的一决高下。 孙燚兴致勃勃的来到刘惜军府上,门口的军士们都不用通报,他就直愣愣的闯了进去。刘惜军背对着大堂,看着挂在墙上的舆图,手指在舆图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念有词。 :“校尉大人,近卫军的选拔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你这两天有空的话,过去指示指示?”孙燚一进门就说道。 刘惜军头都没回:“行啊,你安排好了通知我就行,我随时到。” 孙燚凑到刘惜军身边:“大人,看什么呢?又有什么要紧事发生?” 刘惜军扭头不冷不热的看了孙燚一眼:“你近卫军那里动作要快些了,很快又要打仗了。” :“打哪?荡平军吗?什么时候出兵?” 刘惜军转头在舆图上点了点:“荡平军的军队整编已经完成,拿下舞阳城后,地盘大了很多,需要养的军队也很多,他现在没有办法停下扩张的脚步,否则他养不起那么多人,有情报显示,他下一步的方向,只有我们这里能作为突破口了。” 孙燚看了看舆图:“他不会往西边打吗?” 刘惜军笑笑,脸色苍白,自从上次受伤到现在,他的脸色就没有恢复过正常的血色:“西边山高水长,路险而陡,都是易守难攻之地,他怎么敢去碰那硬骨头?再说了,只要拿下我们平武,向北就能威胁到安庆,金陵,向西也有更好的通道,所以换做谁,都会先对平武下手的。” :“他现在有多少兵马?”孙燚皱着眉头问,刘惜军说的没错,平武这个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任谁选择进攻方向,都不会放弃这里。 :“江白传回来的情报说,主力步兵不会少过十万。骑兵一万到一万二。这段日子他们在湘水城外大力建造攻城器械。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动手了。 现在不确定的是,他们会主攻平武呢,还是绕道去攻击安庆。”刘惜军手掌在舆图上拍了拍。:“不管怎么说,你近卫军那里的整编动作要快一些,好在近卫军本身的战斗实力还有所保留,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孙燚仰起头,眼神出奇的倔强:“为什么要等他们先动手?我们就不能主动出击吗?今年雨水好,农夫们才插下秧苗,为什么要等战火在平武境内燃烧?” 第253章 打仗的本钱 刘惜军犹犹豫豫:“我们先动手?” :“对啊,我们为什么要等他们?我们就不能先发制人吗?就算不能大胜,至少也能打乱他们的计划部署,打仗这种事,怎么能把主动权都交出去?”孙燚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服气。 刘惜军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们是官兵,我们的行动是要听从上面的指挥,不是我们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否则的话,你就是大胜匪军,回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孙燚一脸不信的盯着刘惜军:“刘大人,刘校尉,别人说这话我也就信了,你说出这话,我怎么从脚底板都不信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刘惜军没有理会孙燚,转身坐下,指了指椅子,示意孙燚也坐下。 :“阿蛮,其实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主动攻击,但是仅仅我们自己这一支军队是不够的,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李砚的骑兵已经去往湘水境内训练了。” :“什么?大肚哥去了湘水?去多久了?”孙燚一下坐直了身体。 刘惜军摆摆手:“坐下坐下,紧张什么,他骑兵训练,顺便打听打听消息,摸清楚敌军的兵力分布,又不会主动寻求与敌军主力的决战,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骑兵灵活多变,他,曹云边,小柱子都是鬼机灵的家伙,吃不了亏。” 孙燚倒也不是紧张,眼神有些羡慕:“骑兵就是好,说走就走,我还说这好些天没有见到他了呢,没想到他不吭不声的直接就上战场了。” :“他这一去,打着训练的旗帜,实际上也在扰乱敌军的布置和影响他们的战斗准备,五千骑兵在自己境内纵横,能造成的破坏可太大了,荡平军肯定不会放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剿灭他们的。 可是要围堵一支几千人的骑兵,那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别看荡平军现在人强马壮的,一样也会很头疼的。这无形就给我们创造了时间,我们需要抓紧时间把手上的兵员尽快调动起来,形成战斗力。无论如何,守备军和近卫军这三万人马一旦成型,我们平武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了。” :“刘都尉,你怎么总是想着自保呢?”孙燚确实不解,刘惜军自始至终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保住平武,他似乎并不乐意离开平武这地界。 :“没有自己的基地,你指望四处游荡能够干出点名堂吗?没有钱,没有粮草来源,走到哪里抢到哪,抢不到了呢?怎么办?所以,一座属于自己的基地,非常非常的重要。要不,你以为荡平军拿下两座重镇,声势为何突然如此壮大?”刘惜军慎重的对孙燚说。 孙燚听刘惜军这么说,点点头:“难怪我听说你出钱买了种子分发给百姓,让他们播种。听说你还让汤营正带人修缮扩建了桑田县和青云县?并安排军士帮忙开荒种田,你是准备要在那两处驻兵吗?” 刘惜军有点得意的笑笑:“桑田位于平武和安庆之间,可以很好的将两城联系起来,我想把他扩建成一座军堡。 你也看见了,我们大夏除了十三重镇是城高墙厚,其他的县城都没有真正的防备能力,驻军也少,甚至都没有驻军,只有县里维护秩序的巡捕,这也是导致了一旦有匪乱,这些县城都没有自保能力。匪军一冲即破,粮食金银席卷一空,这钱来的太容易了,反而又资助了匪军的壮大。 想要彻底改变这一现状,就要把每一座县城都打造的固若金汤,匪军想要攻打占领,哼哼,也行,留下足够的尸体。” 孙燚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刘校尉,还是你想的周到。” :“哈哈,你小毛孩子不要拍我马屁,这事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现在也只能有这个规划而已。 阿蛮,你一定要明白一个道理,打仗,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交锋,更重要的是需要丰厚,稳定的后勤,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的提供战场上需要的人,马,粮草,军械,封赏……有了这些,你的军队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够攻城掠地,纵横驰骋。” 孙燚连连点头:“嗯嗯嗯,我知道了,以后我就负责打仗,刘大人就负责解决我的后顾之忧,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就好。” :“哈哈,”刘惜军一把拍上孙燚的后脑勺:“你小子就想省事。” 孙燚摸着后脑勺,笑嘻嘻的离开校尉府,抬头看看天色尚早,一转身,又向曲先生的院子走去。 曲先生自己坐在院子中间的小躺椅上,身边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半杯残茶,听见声音,曲先生微微睁眼,看是孙燚进来,又眯上眼睛:“阿蛮,这个时间你不去军营,来此何事?” 孙燚进屋子搬张小凳子出来,坐在曲先生身边,端起桌上的残茶喝了一口:“刚才去都尉府,茶都没有喝一口。” 曲先生闭目养神,嘴角微微有点笑意:“这么说,是来我这里混口水喝?” :“不是啦,我这不是顺便来看看曲爹你嘛,最近军营里忙,我也不是很有时间来看你。” 曲先生稍微坐直了一点:“呵呵,手底下有了一万多兵马,有什么感觉?” 孙燚爽快的笑了两声:“哈哈,别说,感觉腰杆确实硬邦邦的。” :“阿蛮,手下兵越多,你要承担的责任就越大,做事就越要慎重,你的一言一行,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他人的生死。” :“知道的,曲爹,我懂,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曲爹,我有事想要问你一下。 曲先生睁开眼,眼角皱纹深深:“我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说,我看看能不能做到,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在养老了,太辛苦的活,不要啦麻烦我啊。” 孙燚眼中露出一丝狡黠,装作为难的样子:“曲爹,我近卫军里全是步兵,骑兵加起来都没有几十个,做斥候都不够,能不能想想办法,买一些好点的马回来?两百匹就够了,当然,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孙燚装作可怜巴巴的看着曲先生。 曲先生放声大笑:“哈哈,你终于知道要提要求了,我还以为你就只会什么事情都自己去解决呢。告诉你阿蛮,会利用机会,也是成熟的表现。” :“正好,和你说个事,刘老院长他们到金陵了,不日就会来平武,稽秘司现在情况很不好,我安排人,把你那几个兄弟都一起带来平武帮你。” :“你是说陈阳他们都会来吗?”孙燚大喜过望。 :“还有,你要的的马匹,你应该可以自己解决,老夫我把半辈子的心血都给你了,你要学着利用起来,那里面的力量大的很,超乎你的想象。”曲先生又躺回躺椅。 :“好嘞,听您的,我也感受一下地主老财的作风,挥霍一把。弄他五百匹战马,嗯,还要弄五百忠心骑士。”孙燚一边自演自说,一边留意看着曲先生的表情,曲先生嘴角微翘:“小子,你不要试探我,我可以给你个底线,明堂的实力是你无法想象的,正常来说,嗯,养活你三两万兵,一点问题都没有,再多就不行了,再多就会暴露实力咯。” :“哇,哇哇~~~”孙燚张大嘴巴发出惊叹之声:“曲爹,你,你早有不轨之心,啊?” 曲先生一抬腿踢了出去:“滚。” 第254章 规劝 近卫军最后的比武大赛拉开帷幕。 经过负重跑,射箭,刀盾,长枪四项的比试,最后留在台上的二十四人捉对厮打,胜者进入胜者组再进行捉对较量,一直到最后六人,接受刘惜军的最后考核。 高胜宪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刘惜军看着高大威猛的高胜宪面相不凡,心里早有三分喜悦,接连问了几个军事上的问题,高胜宪回答的条理分明,中规中矩。这是要选拔军官,不是单纯选择个人勇猛,没想到竟然挑出高胜宪这样能打又有头脑的人,刘惜军,孙燚自然是喜不自胜。两人当即拍板,近卫军第三旅的旅旗,就由高胜宪担任。 高胜宪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来参加的比赛,并不对公平抱有希望,没想到最后却得到赏识,直接官升几级,成为一旅旅旗,手下独立掌管五千人马。高高大大的汉子听到刘惜军颁发了命令,竟然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大柱子从孙燚身后走出啦,三两步走到高胜宪面前,用力的在肩膀上拍了一把:“老高,接令。放心,以后的近卫军,一定是奖罚分明,公正公平!” 这一巴掌着实打的生疼,高胜宪猛地惊醒,心服口服的拜倒下去领命:“小人高胜宪,谨遵军令,日后必当身先士卒,奋勇争先,舍生忘死,死而后己。” :“哈哈,高旅旗,起身。以后我们兄弟,自当齐心协力,守望相助,带领近卫军的全体兄弟们,奋勇杀敌,锐不可当!”孙燚爽朗的大笑,亲手扶起高胜宪。 忙乱了一天,终于将近卫军的基层官兵的框架搭配完成,剩下的就是各部之间的协调磨合,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只是这一次近卫军的比武选拔,确实让官兵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希望,官兵们的士气为之暴涨,只要有本事,不怕不出头,只要有战功,不怕没封赏。当兵辛苦,出生入死,为的就是一个公平而已。 比武结束,新任军官们开始接手队伍的训练与整合,士兵们也积极配合,新的营地已经完成,全部的士兵搬进新的营房,士兵们真实的感受到平武军队对他们的照顾。近卫军的风气有了很大提升,整个军营里洋溢着热血沸腾,积极向上的气氛。孙燚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近卫军的兵员素质本身就比一般的士兵强悍,加上严格苛刻的训练,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支百战雄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舞阳城中,陈伟星端坐在原城令府的书房里,书房很大,雕龙画凤,摆满了各式各样不曾见过的各种异宝,全套家具都是巨大的金丝楠木制成,古朴优雅,纹理细腻,隐隐约约中有股淡淡的异香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陈伟星容貌似乎略有变化,一张脸变得更是方正,下巴圆润许多,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目炯炯,不可直视。手中握有两座重镇,特别在舞阳城,搜刮到大量的金银财物,现在手上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又连续两次大胜官兵,陈伟星的声望几乎达到巅峰,威望一时无两。 :“游当家的,现在各部都休养了好几个月了,朝廷官兵没有动静,我们还要这样一直等下去吗?”陈伟星看着坐在面前的游昆仑问道。 游昆仑头发又斑驳许多,看起来似乎更为苍老:“大王,官兵没有歇着,你看他们的骑兵在湘水城境内骚扰有一个月之久了,虽然不能造成大的实质性伤害,但是影响还是很恶劣的。” 陈伟星追问道:“区区几千骑兵虽然麻烦,但是也不算什么问题,我已经去信给伟阳,让他尽快消灭那支骑兵。现在我们拥兵十万不止,正面作战,应该不惧任何官兵。那么,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发展呢?” :“大王,眼下又是青黄不接的日子,我们虽然缴获了大量的金钱,但是粮草还是有漏洞的,要养活这么多人,没有粮食万万不行啊。粮食没有解决,无法征战。” 听到粮食空缺,陈伟星冷静了一些:“总不能等这一季收了粮食才有动作?我们能等,朝廷不可能等。我们可以一路打,一路抢。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现在更是兵强马壮,还怕抢不到?” 游昆仑面露难色:“大王,那辛苦拿下的这两城就不要了吗?” :“为什么不要?这是我们的根本之地,岂有不要之理?”陈伟星瞪大双眼。 :”大王,那现在更是应该好好的吸收稳定这两境,发展民生,拓展商业,这样才能长治久安啊。” 游昆仑犹豫再三,突然一头跪拜下去:“大王,你去外面看看,现在的荡平军都是什么样子了,完全就是土匪一样。 虽然官兵喊我们是匪军匪军,但是我们真就是土匪吗?特别拿下舞阳城后,这些兄弟们比当年那些贪官污吏地主老财更为残酷无情,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就是我们要的天下吗?”游昆仑拍打着大腿,一脸激愤。 陈伟星一时语塞,:“兄弟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有机会过过好日子,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才犯了错,军师提醒的是,我这就下令,命令他们约束手下,严格守纪,务必对百姓秋毫无犯。” 游昆仑抬头:“大王,大夏疆土辽阔,百姓千万,战争潜力很是雄厚,远不是我们现在看见的这点表面,此时的我们应该是趁大夏这个庞大的肌体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尽量的健壮自己,屯粮,练兵,扩充地盘,这样将来我们才真有实力与大夏的军队一决胜负,可是就我们现在这样,拿下两座城就沾沾自喜,狂妄自大,后果一定会很惨的。” 陈伟星站起身,向着游昆仑诚心诚意的拜了一拜:“游军师,一语惊醒梦中人,是我错了。这段日子沉溺享乐,忽略了政务军务,是我疏忽了。” 游昆仑急忙起身施礼:“大王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大王的劳苦功高大家伙都看在眼里,没有大王,荡平军的兄弟们也没有今天的好日子,只是这日子,希望在大王的带领下,能过越过越好。” 陈伟星神采飞扬,大声应到:“好,好,好,我今日就答应军师,以后,咱们的日子,一定要更好!” 第255章 陷阵营 夜幕降临下的湘水城境内君山脚下,一队骑兵趁着夜色隐入山林,骑兵们翻身下马,没有着急休息,先给战马饮水喂食,没有什么人说话,安安静静中就听见战马细微的咀嚼声。 李砚给枣红马喂了食,靠在马边上费力的咽着一块饼子,战马轻轻的打了两个响鼻,大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着,眼睛的倒影中显示出李砚憔悴的脸庞,干枯的嘴唇上沾着饼渣,唯有狭长的眼睛依旧如刀般锐利。 一阵细密的马蹄声响起,急促又迅疾,枣红马抬头嘶吼一声,马蹄声顺声寻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我,听风旗张火柱。” :“我在这呢。”李砚低声应了一句。 一道黑色的马影掠过,倏然停步,马上一个身影闪落在地。 :“李都尉。”小柱子急上两步。:“听风旗张火柱报告,方圆二十里内没有发现敌踪。” :“好,知道,辛苦了。”李砚点点头,递给小柱子一个饼子:“将就吃点,垫垫肚子,等回去我请你吃 好吃的。” 小柱子接过饼子,咧嘴一笑,黑夜中显出两排大白牙:“大肚哥,我们这都出来快一个月了,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 :“差不多了,这个月基本上把湘水城境内的山山水水都走过了,差不多也该要回去休整休整了,陷阵营的兄弟们累的够呛。”李砚啃着饼子,费力的说道。 :“这个月我们干的不错,烧了三个辎重营地,消灭了好几股匪军,加起来好几千人了,最关键的是,这些骑兵兄弟们勉强算是历练出来了。”李砚从马边上翻出水袋,灌了几口水,舒缓的说道。 小柱子接过水袋,喝了两口:“那我们就回去?明天就走?” :“嗯,还在等两天,我想看看,匪军就这样任我们在湘水城境内这样纵横开阖?他们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不是说他们新组建了一万多的骑兵吗?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小柱子眼珠子转了转,:“大肚哥,你要是想干票大的,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坐下说,慢慢说。”李砚从马背上翻出一块皮子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身子放倒,用力伸了个懒腰,十分放松的长长吐一口气。一翻身又坐了起来。 小柱子一屁股坐下:”大肚哥,记得吗,湘水城外那个很大的军营吗?那是一个很重要的军械营,我之前听说,荡平军在那里制造大型的攻城器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我们去烧了那里,我想,嘿嘿,我想肯定会捅了马蜂窝。到时候,你想见识谁,谁都会主动来找的。” 李砚望着无边的黑暗,眼睛熠熠生辉:“你确定那里是军械营吗?有没有更可靠的情报?那里距离湘水城太近,我们要是动作不够快,就走不脱了。” :“诶诶诶,你们两个不要无法无天了好不好?这是来练兵的,不是来寻死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曹云边的声音焦急的响起。 李砚和小柱子起身,李砚口气轻松的问:“曹副将,你是不赞成咯?” :’不是我赞成不赞成,你也看见了,兄弟们人困马乏,疲惫不堪了,不好好休整休整,哪有什么力气再作战啊,人还能勉强,战马可真扛不住了。”曹云边发着牢骚。 :“没事啊,这地界就不错啊,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休整两天,我顺便出去把情报弄清楚,到时候如果有机会,我们再动手啊。”小柱子倒是完全不闲着。 李砚看看周围,语气肯定的说:“是啊,这里视线良好,又适合隐蔽,不行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两天,不管动手不动手,休整两天恢复恢复,听风旗负责警戒,有情况我们再做出应对,反正荡平军也就一万多的骑兵,不可能全部放出来对付我们,谁也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嘿,我就知道,我说了也是白说,不过休整两天再动手,我也是支持的。”曹云边话锋一转:“诶,小柱子,你说那里真是在制造大型攻城器械吗?那可是大威胁呢。” 小柱子摸着脑袋:“暂时不能很肯定,明天我带人去看看,反正不是很远,一百多里地,我两天内肯定回来,你们就等我两天,两天我没有回来,你们就自己撤离,我会回平武找你们。” :“你带多少人走?”李砚问。 :“不用几个人,最多五个,我多带几匹马就好,剩下的听风旗负责给你们戒备,现在毕竟身处敌腹,还是要慎重一些。”小柱子神经又兴奋起来,说话语气很快。 李砚沉思片刻:“行,人少活动更安全,你不要强求,如果事不可为,及时跑就是了,现在只是练兵,不需要无谓的牺牲,以后有的是大场面,还需要你率领听风旗为大军效力呢。” :“好嘞,那我就去安排了,今晚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小柱子笑嘻嘻的吹了声口哨,黄骠马一遛小跑的从黑暗里窜了出来,跟在他的身边,大脑袋不停的顶这小柱子的头。 :“小柱子,平安回来。”李砚追着喊了一句。 小柱子的手臂似乎举起来挥了挥,身影隐没在黑夜里。 曹云边盯着小柱子消失的背影,苦笑一下:“这小柱子的大胆再遇见你这不怕事的性格,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强强联手,天下无对手?哈哈哈哈。”李砚爽朗的大笑,无丝毫畏惧。:“你忘记那个阿蛮孙燚了吗?他要是在,你就知道什么叫胆大包天了呢。”李砚用力捶了曹云边胸口一下:“曹将军,你也不是胆小之人,这么一路闯过来,我还不了解你是什么人吗?” 曹云边装模作样捂着胸口,装出一副怕死的样子:“那你要为我的性命负责,怎么把我带出来的,怎么把我带回去。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你要为我全家负责。” 李砚一屁股坐在皮垫子上:“来,我们研究一下,怎么分工。不如你带队掩护,我带队干活。” :“诶,不行不行,上次就是我掩护你干活的,这次轮到我干活了,我们之前说好轮流来,不能说话不算数。”曹云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焦急的争辩起来。 第256章 探查敌营 小柱子在听风旗中挑选出五个精锐骑士,一人三马,前往湘水城。 一路上小心翼翼,尽量隐藏行踪,有惊无险的躲过几只探查的匪军探子,眼见着日头落西,湘水城浑厚的影子隐隐绰绰的消失在暮色苍茫中。 六个人躲在一个低洼处,夜空中厚厚的云层遮住星光,才入夜,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漆黑夜里,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很难观察到目标,小柱子心里暗暗叹息,表面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天黑了,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再去查探,赶了一天路,累死我了。” 小柱子脱了靴子,一股浓烈的酸臭味道蒸腾而起,几个骑士们骂骂咧咧的换了个位置,坐到上风口,和衣坐下,:“老大,我们跑这么远来,到底要查探什么情况?” 小柱子随意指了指方向:“那边好像有个很大的军械场,我们要去看看,好不好动手,从哪里适合动手。” :“湘水城下的军械场吗?那里距离湘水城太近了,动手后很难逃脱?”一个骑士有些紧张的说道。 :“怕什么,咱们是骑兵嘛,不动如山,侵掠如火,一旦动手,天下哪有那支队伍能挡住我们的铁骑,步兵不可能,骑兵嘛,嘿嘿,荡平军的骑兵什么水平,你们还不知道吗?和荡平军的骑兵交手过几次了,他们哪次不是跟在我们背后吃灰?”小柱子一点不在乎。 小柱子翻出一个干瘪的饼子,配着凉水,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你们抓紧时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三更时分我们要向前找一个适合观察的位置,天亮行动目标太大,不安全。” :“老大,你先休息,我们轮流值夜。”一个瘦小精悍的士兵说道。 小柱子瞟了他一眼:“小丁,不错啊,懂得心疼老大了啊。” :“嘿嘿嘿……”几个骑士压低嗓子笑了起来。:“你不是答应回去之后,带他去被看楼涨涨见识嘛,他怎么能不心疼你呢,老大。” :“行啊,有一个算一个,到时候想去的都去,一切费用算老大我的。保你们大开眼界,乐不思蜀。”小柱子笑的暧昧。 :“老大威武,老大牛皮……”骑士们好像都忘却了此刻风餐露宿的辛苦。 :“好啦好啦,抓紧时间吃饱了休息,我先值夜,你们快点歇息。明天还要赶路回去,之后还要回来作战,未来几天会很累。”小柱子板起脸来。 夜深人静,众人醒来,身上杂乱的东西捆绑结实,不会发出声响,战马裹蹄衔枚,悄悄的向湘水城摸去。春末夏初的夜风,略微还有些寒意,吹拂在脸上,大脑一片清明。耳畔传来田野中稀疏的虫鸣声,偶有夜枭尖锐的叫声回荡。 蹑手蹑脚的行进两刻钟,眼前依稀出现一个庞大军营,军营里篝火点点,偶尔还能看见篝火前有身影经过。 众人下马,观望片刻,营地里有巡逻士兵的身影,营外没有丝毫动静,小柱子打了几个手势,顺着大营外围搜索起有利的地形。 大营外方圆几里外都没有可以藏身的林子,灌木丛也低矮稀疏,并不适合藏身,几人绕了大半个圈子,才勉强找到一处可以勉强隐藏乱石堆,也只能勉强藏住一个人,眼看天际隐隐露出鱼肚白,没有时间再做更好的选择,小柱子狠狠心:“你们先往回撤里,到周口村前的那片林子等我,我这里观察清楚了,我再去找你们汇合。” 几个骑士大惊:“老大,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你一个人怎么逃脱追击?” 小柱子不客气的呵斥道:“叫你们走就赶紧走,没有时间解释了,我的战马比你们的好,他们即使发现我,也不容易追上,你们先走,不要打草惊蛇。天一亮,你们就会被发现。快走快走。” 军令如山,骑士虽然不乐意,也不能改变小柱子的决定,小柱子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凡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几个骑士不得已,转身迅速撤离。 小柱子牵着黄骠马,躲在乱石堆中,黄骠马出来奔驰了一个多月,体型明显瘦了一些,不再是刚到手时候那种臃肿。线条流畅,曲线优美,紧绷绷的肌肉下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一人一马,早已心意相通。 小柱子一个眼神,黄骠马就屈膝趴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的色彩,似乎在表达自己就是这么懂事,这么善解人意,小柱子俯身趴在地上,用力的挠了挠黄骠马的脖颈,小声说:“这么乖这么听话,等回去了,我给你找个好媳妇,让你快活快活。”黄骠马“噗嗤”一声打了一个响鼻,不知道是乐意还是不屑。 天色渐渐大亮,远处营地里开始醒来,炊烟袅袅升起,营地里人影攒动,人数不少,在远处一片空旷的场地,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木料和石头,一些工匠打扮的人在忙碌着。 场地上,有十几架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型器械摆放在地上,已经初具规模,小柱子在守备军军械库见过攻城炮,规模比眼前见到的要小好几个尺寸,看着堆在边上巨大的石球,小柱子眼神变得冰冷,这种器械要是攻城,即使平武城那种城高墙厚,估计也挨不了多少下。小柱子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及时来探查一番,否则下次荡平军再进攻平武的时候,这些重型攻城炮,都将是平武城守军和百姓的噩梦。 小柱子留意观察了整个营地的戒备情况,整个营地都用粗壮的木头建成厚密的栅栏绕营一周,营地四周建立了不少两三层楼高的箭塔,能够更早的发现敌情,营地之后两个大门,每个大门口边都放置了许多的拒马,随时可以摆设在大门口挡住去路。 木质兵营层层叠叠,军械制作包围在最内层,要想破坏军械,必须要从兵营中杀穿过去。而兵营里至少有五六千名的士兵,还有几千名的工匠。这个环境,短时间内杀进杀出,难度很大,若是被守军纠缠住,此地距离湘水城东门口不过四五里地,这里一旦遭袭,湘水城内的匪军能迅速杀出,围堵去路。 小柱子心里盘算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最合适的突袭方式,硬碰硬,骑兵将会伤亡惨重。 第257章 夜黑风高 小柱子带人撤回到骑兵旅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李砚和曹云边都没有睡下,见面没有客套,小柱子灌着水,向李砚汇报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李砚在篝火边的地上用小棍子涂涂画画,小柱子说完,他也把营地的布局画了出来,小柱子再稍微提出一点修改,军械营的地形图就清晰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李砚和曹云边都陷入思考。 在小柱子说清楚看见的大型攻城炮后,没有人提出放弃进攻,都知道,这种大杀器不毁灭掉,将来在战场上必定是大祸害,若是想在战场上去毁灭它,那到时候更要突破重重阻挡,要付出的代价将是不可想象的。 李砚想了一会,扭头看着曹云边说:“这次情况特殊,我们还是兵分两路,你负责在城门口阻挡追兵,我带队夜袭,其实也没有多难,看上去戒备森严,实际上真的战斗起来,突袭一定还是会给匪军造成混乱的,只要我骑兵动作快,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把火烧掉这些器械。” :“不行,这次轮到我带队进攻,你负责掩护我。”曹云边立刻跳了起来,不依不饶。 李砚静静的盯着曹云边一会儿,半晌吐出几个字来:“要不,我们先打一架,谁赢谁去?” 曹云边又气又怒:“卧槽,你又来这一套,你不要总是仗着自己能打就欺负人,这次就是轮到我了,我们之前说好的。” 李砚想了想:“我请你喝花酒,最好的酒,最好的姑娘,任你选。” :“不要!” :“老曹,我这好好和你商量,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你阻挡敌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湘水城内至少有七八千的骑兵,全是你们黑甲骑的全套装备,你就不想为你们黑甲骑报仇?你们黑甲骑上万兄弟的仇,你不想报吗?你要是够本事,帮忙干翻他们,这样我们撤退途中就没有后顾之忧 了。”李砚难的说这么多话,言语诚恳,谆谆善诱。 说起报仇,曹云边沉默下来,黑甲骑一万多兄弟的性命,就丢在这片土地上,死的屈辱又悲壮。他隐藏在心底的仇恨狰狞着露出獠牙。 :“行,那我来掩护你,如果荡平军的骑兵真的敢出城,你不要干涉我的行动,你毁掉攻城器械后就自己脱离,不用来管我的队伍。我要让他们看看,真正的黑甲骑,是怎样恐怖的存在。”曹云边黑色的眼在黑色的夜中闪烁着黑色的复仇的光。 李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行,我做完自己的事自己撤离,你要给他们教训,我把机会让给你,我相信你老曹的本事。” 小柱子在边上欲言又止,李砚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眉毛又高高挑起,几欲高飞,眼角高高吊起,似笑非笑。小柱子心里暗自发笑,李砚现在骗人也很熟练,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天色微明,休整了两天的骑兵披甲列队,一个月的征战,整支队伍都隐约弥漫着铁血的冷酷气息,骑士们的眼神坚定,犀利尖锐,如寒芒绽放。座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大仗即将来临,耳朵高高竖起,眼珠子充满着警惕的味道。 李砚骑着枣红大马,缓缓从众骑士面前走过,眼神锋利,神情威严。 :“弟兄们,我们已经在匪军的地界里,任意驰骋一个多月,如入无人之境,匪军明明知道我们存在,想尽办法却无法阻止我们前进的铁骑,反而被我们撕扯的像块烂布。“ 骑士们低低的闷笑起来。 李砚嘴角紧抿,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等待片刻又说道:“原本,我们这时候应该很自豪的踏上回家的路,平武城,将有无数人欢迎我们的回归。 但是,但是听风旗的兄弟们给我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在湘水城下,匪军在建设大型的攻城器械,他们已经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财力物力,建成了十几座巨型攻城炮。” 队伍极其安静,眼神却炙热起来。 李砚很满意的看着战意满满的骑士们::我决定,在我们回家之前,顺手收拾掉那个器械场,不过五六千的守卫,岂能抵挡我们陷阵营的铁骑!” :“弟兄们,最后一战,打赢了,我带你们回家!”李砚并没有大声疾呼,他淡淡的开口,声调不高,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斩钉截铁般坚硬。 :“回家!回家!回家!”骑士们低吼,无形的战意骤然沸腾起来。 :“跟我走!”李砚挥一挥手,轻磕马腹,枣红大马突然高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向着远方一指,后蹄轻巧一弹,轻灵的转身小跑起来。沉闷的马蹄声在大地上滚动。 小柱子带着听风旗的兄弟们再一次充当了前锋,分成三个角度向前探查,路上尽是出奇的顺利,基本就没有遇见荡平军的军队,陷阵营压住速度,一直到了天色将黑,才行至距离军械营不足十里的地方,周围没有很好的隐藏位置,黑夜却是最好的掩护。 全员休息待命,李砚和小柱子两人骑马直奔敌营,夜幕笼罩,无星无月,正是夜黑风高易放火的好时机。 借着营地里的篝火,门口处的拒马影子隐约可见,几十架大型拒马,严严实实的挡住营寨门口,也挡住骑兵冲锋的路线,这是最重要的一道障碍,拒马会严重迟滞骑兵冲锋的速度,给营地里的士兵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营寨的大门并不算宽敞,一旦士兵堵住大门,骑兵也很难发挥出速度冲进去。 小柱子悄悄在李砚耳边说:“我可以带听风旗的兄弟步行上去,把拒马搬开,给你们一条通道。” 李砚的脸色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他回答的干脆:“看见那拒马有多粗大吗?你们那几百人全上去了,也要搬动半天,难道还不会惊动敌军?” :“那你准备怎么搞?拒马不弄走,队伍根本就冲不进去。你就是派骑兵上去套索拉走,也需要时间,一样也会惊动敌军。”小柱子不解的问。 第258章 突袭!突袭! :“嗯,你今天昨日观察到营寨都是木墙木栅栏?”李砚放眼望去,黑漆漆的看不分明。 小柱子眼前一亮:“你是想破坏木墙进去?我想想啊,正面的这段木墙看起来是比较坚固的,用的木头都很粗,不过我依稀记得营寨角落那个位置,似乎木墙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整齐,也许那里是突破点?”小柱子伸手指了指方向。 李砚似乎往那个方向看了看:“双管齐下,声东击西,一路冲营门,一路冲营墙,你看怎么样?” 小柱子犹豫一下:“你还要分至少两千兵给老曹,去城门口防守,剩下三千人马再分兵,会不会不够?” 李砚语气很轻松:“你不是说敌营里只有五六千人吗?你觉得这几千人能挡住我的马蹄?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正规军队面对深夜袭营,都会产生混乱,你觉得这些匪军会表现的更好?” :“嘿嘿,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没有啥好反对的了,反正就是干呗。” 李砚也笑笑说:“干就是干,只是要干的巧妙一些,每一个士兵每一匹马都来的不容易,训练出来也费了老大的劲了,可不能轻易伤亡,而且,我还指望着烧了这些器械,荡平军会沉不住起,把骑兵派出来找我们麻烦呢,我还要留着足够的精力对付他们呢。” :“大肚哥,难道阿蛮哥说你比他还好战,果然是真的。”小柱子佩服的说道。 李砚笑眯眯的:“别拍我马屁,一会我给你一千人马,你负责对付门口的拒马,拒马拉开就好,不用着急冲锋,等我那边有了进展,你再判断需要不需要冲进去。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需要进去了,你注意观察,老曹那边你也要留意。” 小柱子顿时来了精神:“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潜回营地,招来曹云边,三人商讨一番,确定了进攻时间和三人各自的分工,撤离的方向,又分头去安排了绳索和火油的分配。万事俱备,只等寅时的到来。 众人好好的休息了半个晚上,寅时一到,整个骑兵队伍开始忙碌起来,裹蹄衔枚,披甲上马,队伍缓缓的移动起来。 走近远远看见火光的营地,曹云边带着两千骑兵绕了一个圈,不急不缓的消失在黑暗里。李砚和小柱子指挥骑士们解开了战马的束缚。李砚抽出马鞍边的长枪“诡刺”缓缓注视着黑夜里的骑士们闪着寒光的眼睛。长枪斜斜一指前方营寨:“兄弟们,让匪军看看,我们陷阵营,是天下最凶,最狠,最暴力的无畏铁骑!” 说罢,调转马头,拉下面甲:“跟我,冲!” 骑兵瞬间形成两道巨浪,向敌营席卷而去,李砚带着两千人马直冲营墙,小柱子带领一千人马浩浩荡荡啊的冲向寨门,嘴里大声疾呼,造成巨大的声势。 营地里明显混乱起来,惊叫声,呼叫声杂乱一片,看着衣衫不整的士兵们挥舞着刀枪跑来跑去,乱做一团。 小柱子带着骑兵呼啸的冲到营寨门口,营寨门前的两座箭塔上有散乱的弓箭射了出来,漫无目的的落在地上,软弱无力,小柱子大声疾呼:”十人一队,套索,把拒马拉开。”跑在最前方的骑兵们急奔中散开,无数的绳索甩出,套在拒马上,几匹马调转方向,骑士奋力鞭马,战马发出愤怒的嘶吼,四肢用力,全身肌肉紧绷,脖颈伸得笔直,用力向前拖拽,沉重的拒马一寸寸的开始挪动,越来越快,一会儿就被拖到一边。 营寨里似乎反应过来,箭羽开始变得密集,一阵阵的羽箭滑过黑夜,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叮叮当当的落在骑士的盔甲上,溅射出点点火星。 :“还击!还击!”小柱子大声叫喊着,手里挥舞着火把,火焰在风中摇曳,照映出他兴奋而红润的脸颊。几百个骑士在马上弯弓搭箭,羽箭密集的向营寨里射了过去。 :“动作快一点,快!”小柱子骑着黄骠马在队伍里窜来窜去,督促骑士的动作,越来越多的拒马被拖离寨门。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整面木墙倒塌,:“冲啊!冲进去!”激昂的喊杀声突然变得震天响,马蹄声更急,借着营里的火光,一队骑兵疯狂的冲进敌营,眼见敌营一角火光四起,不多时火势更烈,半边天空烧做火红。敌营里彻底混乱,凄厉的惨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声嘶力竭。 营寨门口的拒马终于被拖至一边,门口射出来的箭羽越发稀疏,小柱子左手高举火把,右手持着一根长形小锤,大声喊道:“李旅旗带兄弟们已经冲杀进去了,兄弟们,跟我冲。冲进去,放火!放火!” 黄骠马奋力振蹄,四蹄急促的敲打着地面,油光泛亮的皮毛下肌肉绽开,一往无前的撞向营寨,营寨厚重的木门一撞之下四分五裂,黄骠马嘶吼一声,从破碎的门中一跃而过,重重的的撞在堵在门前的士兵身上,黄骠马前蹄踩踏,后蹄乱踢,,几排士兵组成的防线顿时人仰马翻,撞出一个缺口。无数的骑兵从破门处冲撞进来,硕大的马身就像巨大的攻城锤,迎面撞上的士兵无不骨裂筋断,口喷鲜血,颓萎在地,锋利的战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索命的轨迹,刀锋的尽头,血花绽放,溅射,伴随着声声哀嚎。 另一边,李砚一马当先,眼神冰冷,手中长枪肆意舞动,尖锐的枪刺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挡在他身前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尖刃入身,勇气和力气随着鲜血喷出,瞬间失去抵抗力。一路冲杀过去,竟没有丝毫迟滞。 身后的骑士们手持战刀,手中的火把点燃帐篷,顺势抽在挡路的匪军身上,火星四溅,无数匪军身上燃着火焰惨呼着四处逃窜,或者就地打滚,却被随后蜂拥而来的马蹄踏成血泥。 匪军们根本就没有组成完整的防守,战马在营地里四处踩踏,大营中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一片狼藉模样。 见敌人阵势大乱,李砚带兵直冲器械场,偌大的器械场中,只有零星逃窜的匪军,零零星星的抵抗不值一提。 :“放火!全烧了,一件不留!”李砚冷声喊道。 第259章 不上当 无数的火把,火油丢在器械上,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如得天助,一阵疾风掠过,,风助火起,火借风势,大火迅猛地向营中方向卷去,周围所有的帐篷,工棚全部点燃,密密麻麻的帐篷,加上到处都是的木料,火焰冲天,一发不可收拾,无数工匠,匪军从营帐里逃窜出来,四下奔逃,火焰越烧越旺,整个营地似乎都烧了起来。火焰紧随其后,迅速将他们裹挟。风中竟然传来烤肉的味道。 烈火中,战马连连后退,炙热的温度熏的眼睛都要睁不开,李砚见火中抱头鼠窜的匪军,一个个被火焰包围吞噬,在火中撕心裂肺的惨叫,眼中露出几分不忍。 :“传令,救人,全体冲出去。”李砚突兀的喊了一声,将枪挂与马边,轻磕马腹,枣红马一跃而起,向火场狂奔而去,经过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匪军身边,一猫腰揪住他的裤带提上马去,匪军居然老老实实的趴在马上一动不动。 :“救人,救人!”骑士们见李砚救了一人出火场,虽不懂其意,但是军令必须遵守,纷纷大叫起来,奋马向火场中闯去,抓起火中走投无路的匪军丢在马上,纵马逃离火场。 不多时,所有骑兵全部逃脱出火场,整个营地烧成一个巨大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绝于耳,炙热的高温燎的头发都卷曲起来。 几乎每个骑兵脱离火场的时候都带出一个两个的匪军,数千个焦头烂额的匪军们手无寸铁聚集在一起,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惊恐中,惊慌失措,神情茫然,身边骑兵虎视眈眈,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局。 小柱子附近也蹲坐着一些狼狈不堪的匪军,神情复杂。骑兵们则围在一起观看这漫天大火的壮观景象,连连咋舌,这要不是当时小柱子见风势不对,早早带队跑了出来,火势一成,任谁也逃不出来。放火的要是葬身火海,这可真没处说理去。 李砚骑马过来和小柱子汇合,看见小柱子附近那些个匪军俘虏,虽然狼狈,但是好歹保住了性命。李砚亲昵的拍了拍小柱子的肩膀,会心一笑,小柱子脸色熏的漆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大肚哥,我们该撤了。” 李砚眯眼看着火势不减的营地,点头道:“任务完成,走,去和老曹汇合。” 小柱子团身,站在马上,黄骠马稳稳当当的小跑起来:“列队,列队,列队撤退。放下俘虏,列队撤退。” 骑兵们丢下一堆俘虏,向东城门方向撤离,准备和曹云边的队伍集结。 湘水城东门处城墙上灯火通明,无数人影在城墙上翘首远眺,燃烧的军械营地的冲天大火,恍如白昼。湘水城内的士兵应该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湘水城内沉闷的号角声呜呜作响。 火光刚起的时候,湘水城城墙守军就速报驻守湘水城的陈伟阳,陈伟阳睡的正香,听闻军械营遭袭,惊慌失措的驱马赶到城墙上,那时候军械营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眼见已不能救。 陈伟阳心中又急又怒,军械营中正在制造的攻城器械,是为了攻打平武城,安庆城特别打造的,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为了安全期间,还特别安排了六千人马驻守戒备,这一把火,烧掉了好几个月的辛苦准备,这要是给大哥陈伟星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臭骂。自从拿下湘水城后,大哥的脾气就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高,自己无端端已经被训斥过多次了,狼狈至极。 陈伟阳的眼中怒火中烧,抽出腰刀,狂暴的大喊着:“来人,来人,召集骑兵,出城迎敌。不追上他们,杀光他们,老子誓不为人!” :“吹角,立刻吹角,召集队伍!立刻!”陈伟阳赤目欲裂,气急败坏的吼叫着。 号角声呜呜吹响,惊动了湘水城内的所有军队,军营里点起营火,队伍在乱糟糟的整队待发,七八匹战马从各处冲了出来,马上人衣衫不整,面带惧色冲上了城墙:“谁在吹角?何时吹角?” 冲上城墙的各军官第一眼就被远方大火吸引,忍不住叫到:“军械营遭袭?多少兵马来袭?” :“有情报回来吗?袭营者何人?” 陈伟阳怒目而视:“现在还管什么情报不情报,各军备战,骑兵马上集结,追击。卢指挥呢?卢指挥来了没有?” 一个没睡醒的声音懒洋洋的回答:“我在,敌军多少人马?我需要派出多少队伍追击?” 说话者,竟然是孙燚和李砚有过一面之交的血骑军首领卢大狗。 :“这些天都没有别的敌情消息,说明就是守备军那支骑兵,那支骑兵不过五千来人,卢指挥,你立即带队去追赶,务必将其缠住,我会安排其他队伍支援你。这次,万万不能再让他们逃脱,务必拿他们的人头,弥补军械营的损失。”陈伟阳凶狠地吼道。 卢大狗眨巴眨巴小眼睛:“陈将军,我部骑兵全部出击?” 陈伟阳气势汹汹:“对,全军出击,务必缠住他们。!” 卢大狗犹豫了一下,看看左右身边将士的脸色,靠近陈伟阳身边,小声说道:“陈将军,我们这就八千骑兵,这黑灯瞎火情况不明的贸然出击,委实有些不妥,万一被偷袭,亏损的是您的实力啊。陈将军,我们攒出这八千人马,可不容易啊,这,这不是还要留待大用的吗?” 陈伟阳冷静了一些,脸色阴晴不定:“那就看着他们跑了?你看看,军械营都烧的干干净净了。” :“报告陈将军,天色将明,待我回去整顿队伍,天亮后展开追击,必定将敌军驱逐出湘水城境内。请将军放心。”卢大狗立正,大声的请示。 陈伟阳看着火光渐熄,心里也百般无奈,这骑兵队伍可是心血中的心血,再出点问题,自己在大哥面前就真的难以抬头了。 :“准,天亮后,你部务必及时出击,剿灭敌军。” 卢大狗抱拳顿首:“属下遵命!” 曹云边瞧着东边火光冲天,知道大事已成,又听闻湘水城内号角响起,带着队伍不急不缓的向东边撤离,和李砚等人在路上汇合。湘水城内号角响了好一阵,却不见有队伍开门出来。 李砚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只听的号角胡乱响了一阵又无声无息,城门处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敌军不会追击出来,心里一阵失望,原本还想正面与敌军骑兵较量一番,无奈敌人就不上当,眼见天边微明,只能带队撤走。 第260章 熟悉的追兵 天色大亮,卢大狗带着八千骑兵,浩浩荡荡的穿城而过,从西门冲了出去,绕了半个圈子,直奔西边而去。守备军的骑兵已经在境内游荡了一个多月,粮草应该耗尽,此时又烧了军械营,定然是向西往平武城归去。 卢大狗的判断果然没错,时至中午,就发现大队骑兵经过的痕迹,卢大狗暗笑,这次要是能把那小子堵个正着,看看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卢大狗跟在痕迹后面一路紧追,痕迹清晰明了,但是追到夜里,也没有追上守备军的骑兵。大狗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下令安营扎寨。 营帐里,秀才模样的卢晓庆摸着自己的大腿,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追那么紧做什么呢你,真的追上了还要打一仗吗?应付一下就好了,你急赶慢赶的想干什么,莫名其妙。累死我了,大腿都磨破皮了。” 大狗盘膝坐在皮垫上,不置可否的哼哼道:“秀才啊,你最近日子过的太好了,太奢侈了,这么点苦都受不了了吗?马上自然不比女人肚皮上柔软舒服啊。” 一个亲兵打扮的消瘦身影端着两盆食物正好走进帐篷,听到卢大狗的话,一个箭步冲上去,踢了卢大狗的大腿一脚:“大狗,你也想婆娘了?” 卢大狗没有生气,接过一盆食物,伸手抓起来就吃,嘿嘿的直笑:“大当家的,我本想追的快点,帮你抓住那个小子,没想到那家伙跑的这么快,真是有点预料不到呢。” 亲兵打扮的身影脸色呆板,像是带了一张憋足的假面,:“追他做什么?追到了是打还是不打啊?本来就是来装装样子的,你较什么劲呢。” :“嘿嘿,这不是很久没见那小子了嘛。总听说他在湘水境内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也想看看他的真本事嘛,顺便,顺便问问他对你还有没有想法。” :“哈哈,大狗,你真是不怕死,你就真不怕卢俏俏打死你啊。”卢晓庆哈哈大笑,前俯后仰,似乎忘了腿上的疼痛。 第二日,才上路不久,前方的斥候就急速来报:“报告指挥,前方二十里地甜水井村发现官兵主力,约五千人马,停滞不前,似乎在做战斗准备。” 卢大狗恍惚了一下,大笑起来:“这家伙,还是那么傲气啊,看来昨天就发现我们在追逐他了,这是不服气,要和老子搞一下啊。嘿嘿,那老子就弄弄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骄傲的本钱。” 卢晓庆拍马赶到卢大狗身边:“大狗,我们前去见识见识?” 亲兵打扮的卢俏俏也赶到身边,杏眼怒瞪,人前却不好发作,没好气的说:“卢晓庆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你带着队伍慢点来,大狗,我们两一起去。” 卢晓庆挤眉弄眼的说:“行,那你们去,我带队缓缓压上,你们动作快点,不要浪费时间,毕竟人多眼杂。” 大狗嘴里吆喝一声,在马身上拍了一掌,战马忽地蹿了出去:“走咯……” 卢俏俏眼睛亮了一亮,纵马赶上,两匹马疾驰而去,留下一路烟尘。 纵马疾行半个多时辰,突然两侧出现几骑包抄上来,隔了几十步,十余骑停下马,弯弓搭箭,对准两人。卢大狗双手高举:“别动手,别动手,我来找人。” 一个精瘦干练的骑士放下弓箭,抽出腰刀,驱马赶到两人身边几步远,神情严肃充满警惕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大狗放下手,轻松的说道:“快去告诉你们李砚将军,就说鬼面人在这里,要他速来见一面。快点快点,我们时间不多。大部队很快就跟上来了。” :“鬼面人?什么鬼面人?”骑士追问。 :“你别管什么鬼面人,你去通告他就行了,他自然就知道了。干嘛,你担心什么,你们李将军什么身手你不知道?你觉得我们两人能对他不利?”大狗有些不耐烦的说。 骑士听闻这么一说,倒也没有多话:“将军在前面十里地,你和我一起去。” 大狗看看卢俏俏,卢俏俏摇头说:“我们往前赶一段路,叫你们将军出来见我,人多眼杂,我们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骑士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眼中露出几分猜疑,又有几分释怀:“好,我去通知将军。”骑士拍马赶到另外几个骑士身边,说了几句话,驱马快速离开。五六个骑士驱马向两人来的方向奔去。 剩下几个骑士脸上露出好奇的色彩,放下弓箭,不时的朝两人方向看来,看来,战场上出现一个女子,还要寻找自己的将军,这多少有点匪夷所思,里面一定藏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大狗和俏俏驱马缓缓前行,几个骑士不远不近的跟着。 大狗不时好奇的转头看去:“这个应该就是那支叫做听风旗的斥候了,看他们老练的样子,训练的不错啊,你看那些战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就这点来看,我们的斥候和他们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早都说了,天下之大,厉害的人物多的是,别以为自己见识过几个蠢货,就以为天下都是蠢货。官兵中也有厉害人物。” 大狗讪讪的笑着:“这不是没有见识过官兵的厉害吗,大老爷们,怎么能轻易自甘不如呢?” 卢俏俏看着大狗维持着倔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大狗,虽然他们很厉害,但是你也很厉害。”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是这天下最厉害的骑兵大将。”卢大狗转眼又开心得意起来。 走了一会儿,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两个黑点,一晃眼,两骑疾奔而至,行至面前几步,一勒缰绳,两疾驰骏马同时急停下来,马后滚滚尘烟还未消散。 当前一人,飞扬的剑眉,狭长的双眼,猩红薄唇紧抿,正是李砚,小柱子紧跟身边,满面尘土,眼眸熠熠。 :“大狗,怎么是你?”李砚停下马,立刻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262章 说话算数吗? 卢大狗大笑,拍马靠近李砚,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带了八千骑兵追在你身后,你怕是不怕?” 李砚眼神一凝,又放松道:“后面跟着的骑兵是你带队?那就没意思了,我还以为可以好好的和荡平军的骑兵打一场呢。你可以啊,上次在秀山遇见你,没有机会打招呼,你怎么混到荡平军里了。” 大狗嬉皮笑脸的上下端详着李砚座下枣红大马:“哪里搞到这么好的马?也不给我搞一匹?” 李砚翻身下马,缰绳一递:“你要,给你。” 卢大狗也翻下马来:“算了,你的战马给我,下次战场上他看见你,掉头投奔你,我怎么办?来,还认识他吗?” 卢俏俏利落跳下马来:“李将军,好久不见。” 李砚眼前一亮,还没说话,脸先红了几分,有些扭捏:“你,你好,好久不见。” 小柱子惊觉李砚的不对劲,扭头好奇的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看脸色木然的卢俏俏,好像想到孙燚曾经说过的话,顿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大肚哥,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哦,哦,这位是卢大狗,嗯,血骑军的人,当时我们去清剿青云军的时候,就是他给刘都尉送去的水源图。”李砚对小柱子说。 小柱子点头打了个招呼:”卢大狗,我听阿蛮哥说过你,说你功夫很好,人也够爷们。” 卢大狗嘿嘿笑起来:“嗯嗯,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李砚又指着卢俏俏说:“这位是。。。这位是卢俏俏,血骑军的大首领。” :“卢俏俏,名字挺好听啊,没想到血骑军的大首领居然是个女子,失敬失敬。”小柱子抱拳道。 卢俏俏大方的还礼:“这位小哥是?” :“听风旗的老大,张火柱。”小柱子回答。 卢大狗眼前一亮,走过来一点不见外的搂住小柱子的脖子:“诶,你就是听风旗的老大?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这一年来,你的听风旗名气很大啊。哇,这是你的战马?卧槽,你们平武的人都这么牛逼吗,搞到这么威武的战马?”卢大狗这时候才发现小柱子的黄骠马,竟然也是如此高大神俊。 :“走走走,试试你的马呗。”卢大狗一副见猎心喜的急切模样,又对着小柱子挤眉弄眼。 小柱子见李砚傻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冷静和精明,心里顿时明白,骑着黄骠马转身就走:“来,我先给你介绍介绍我这大黄的脾气。”两人一马说说笑笑越走越远。 场上剩下卢俏俏和李砚两个人,李砚微红着脸,欲言又止,有点不知所措。 卢俏俏倒是大方:“怎么,我脸上这面具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李砚着急忙慌的回答。 :”这个面具好看还是鬼面具好看?”卢俏俏俏皮的问。 李砚涨红了脸:“嗯,嗯,都好看,都好看。” :“咯咯……”脆铃儿般的笑声炸翻了李砚强作镇定的表情,李砚感觉自己心跳的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诶,想不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卢俏俏盯着李砚的窘态,爽朗的问道。 李砚顿时如被雷击,四肢都僵硬起来,他迟钝又坚决的点点头:“想!” 卢俏俏又娇笑起来:“哦,原来你果然不怀好意 ,想占卢大狗的便宜,做卢大狗的姐夫啊。” :“啊?啊。。。。”李砚吞吞吐吐无言可对。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现在和你说些正经事。关于荡平军的事。”卢俏俏突然严肃起来,李砚心神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你知道我们血骑军是受了刘惜军的安排,投靠荡平军吗?”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刘惜军在荡平军里有自己人,却没有想到他手笔这么大,居然安排了整支军队。”李砚实实在在的回答。 卢俏俏说:“刘惜军这人深谋远虑,心思缜密,倒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我想他这些年的做法,估计不仅仅就只想做一个简单的守备军将领,上次我们见面,这些话我也提醒过你们,所以,我们虽然也听他指示,但是又不会完全无条件的依附他。” 李砚表情从容:“我明白你的意思。” :“世道乱,人心更乱,所以,这些时候都要格外的小心。就像现在,虽然卢大狗手下统领了八千骑兵,实际上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也不过就是初期的三千血骑军,即便是这样,除了我们几个,别人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为谁做事。这也是刚才只能请你出来见面的原因。”卢俏俏也严肃的说。 :“嗯,我明白。”李砚又恢复寡言少语的状态。 :“回去告诉刘惜军,陈伟星暂时不会对平武城动手,不过听说陈卫虹在帮他联系安庆城的一些官员,或许,他会用别的方式拿下安庆城,这样的话,也不能保证陈卫虹会不会和平武城内的人联系。这是绝密的消息,并没有得到证实,你回去告诉刘惜军,要他自己判断。” :“好,我知道了。”李砚没有多问,这个消息太敏感。 卢俏俏又说道:“卢大狗现在和陈伟阳走的比较近,陈伟阳酒后说过。陈伟星现在很重用陈卫虹,陈卫虹和金陵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最大的变数,一定要刘惜军注意这个方向的情报,战场上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的敌人。” :“明白,我回去会如实向刘校尉报告。” 卢俏俏放松语气的说:“好啦,我这里要交代的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你怎么样?这一个多月会不会很辛苦?瞧你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黑更瘦了。” :“啊,我啊,我还好,带兵打仗,就是这样,我能扛得住,不算辛苦。”李砚忙不迭的回答。又有些担心的问:“你,你在荡平军里,还好吗?” 卢俏俏眼光流转,古板无波的假面都流露着不一样的风情:“还好啦,在血骑军也是这样,习惯了,就是,就是一直戴着这面甲,实在有些麻烦。哎……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取下面具见人呢。” :“你,你,你上次说的话算数吗?”李砚期期艾艾的问。 卢俏俏伸手摸了把头发,明知故问:“那句话?” 第263章 我等你 :“就是你说,你说,你说的那句话。”李砚吭吭哧哧的说不明白。 :“瞧你,大老爷们,说话怎么吞吞吐吐不爽快呢? ”卢俏俏装作不耐烦的模样,轻轻跺了跺脚,呆板的半身甲竟也遮掩不住女子娇俏的身姿。 李砚心一横:“你不是说过,谁见到你的模样,你就做谁的娘子?” :“当然是真的咯,不过啊,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让我心甘情愿让他看我真实模样的。”卢俏俏一扭腰身:“怎么,难道你?……” 李砚眉毛几乎扬出鬓角,眼神出奇的坚定:“嗯,我想看看你的模样。” 卢俏俏呆了瞬息,娇笑着:“你真的敢看?就不怕我是个丑八怪?” :“不怕!我不在乎。”李砚脱口而出,脸上的肌肉都紧张的有些抽抽。 :“哼哼,你想看,我还未必给你看呢。”卢俏俏愣了片刻,又故作轻松的说道。:“好啦,不和你说了,后面的追兵也快跟上来了,你们赶紧走,回去路上应该不会遇见什么麻烦了,自己保重。” 大狗和小柱子站在几十丈外,两人搂肩搭背,不时的向这里张望。 卢俏俏牵过战马,轻盈的翻身上马,在马上打了个手势,卢大狗屁颠屁颠的往回跑来。 :“怎么,就说完话了?这也没说多少时间啊,没事,我不着急,不赶时间呢。”卢大狗还没近身,嘴里就咋呼着。 :“卢大狗,走啦,出来时间太久了。”卢俏俏手里把玩着马鞭。 卢大狗仔细看了看李砚不太自然的神色,翻身上马:“李兄弟,有机会再见。”、 小柱子牵着黄骠马,一脸的八卦神色几乎要爆炸开来,眼神飘来飘去,试图找到两人之间的不寻常。 卢俏俏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小柱子说道:“你小家伙,贼眉鼠眼的看什么呢?” :“啊,我吗?我,我没看什么呢。”小柱子一脸讨好的笑着:“我不看了,我就走,我就走。”说完真的拨转马头,一溜烟的蹿出好远。 卢俏俏一鞭子抽在卢大狗的马臀上,卢大狗座下战马嘶呖呖的叫了一声,猛地向前蹿去, 卢俏俏转身对着李砚说道:“我要走了,有机会再见咯。” 李砚木木的点点头,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卢俏俏拨转马头,忽然又回头,伸手揭开脸上的面具,一张俏丽又不失英气的面容突然出现在李砚面前,卢俏俏展颜一笑,一双明眸,笑成一双弯月,说不出的动人。 :“记住我的模样,我会来找你的。”说完,戴上面具,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李砚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不动,眼见着两骑远去,才慌乱的叫喊起来:“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远去的身影扬了扬手,似乎听见他的回答。 小柱子又驱马赶了回来,看着李砚一脸兴奋又呆愣的样子,嬉皮笑脸的喊道:“哟,要等人家哦,要一直等下去哦,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哦。” 李砚望眼欲穿的看着远去的身影消失,转身恶狠狠的看着小柱子:“刚才的事你要是随便说出去,老子我弄死你。” :“哎呀,你这人,心好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回去就和阿蛮哥说去。”小柱子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在乎,拍马就走。 :“诶,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李砚上马,紧追而去。语气却没有一丝恼怒,反而隐隐带着一点被人发现秘密的小激动。 几日后,风尘仆仆的陷阵营骑兵回到平武城。 早已得到消息的刘惜军和孙燚等人早早等在军营门口中,李砚放慢马速,带着众骑士徐徐踏入营地,五千人马,竟然走出战意滔天的雄阔气势。 孙燚连连赞叹:“校尉,这支骑兵李砚算是带出来了,这样的雄姿和气势,放在哪里都该是一支百战雄师了。就是人少了,要是给他五万人马,嘿嘿,校尉,你有啥想法没?大肚哥都能帮你实现。” :“你脑子里想的是是什么?看不出,你现在居然野心勃勃啊。”刘惜军意有所指的说:“怎么,还想帮你李砚兄弟说话,还想骗我的钱?” 孙燚奋力挥手和骑士们打招呼,嘴里却没闲着:“刘大人,你现在官当的越大怎么就越小气呢?什么叫骗你的钱?你的钱我们是拿去吃了还是喝了?不全部用在军队上了吗?” 刘惜军也不生气:“嗯,我上次见到笑笑都忘记和她说了,她不在平武的那段日子里,有人天天找我拿钱,去某些花花草草的地方,也不知道干了些啥事,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你,你,刘大人,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无义呢?咱们兄弟感情这么多年,情谊就这么淡泊?”孙燚顿时没了嚣张气焰。 刘惜军看着徐徐走来的雄壮骑兵,眼中全是欣赏之色,鼻子哼哼两声,不再搭理孙燚。 李砚驱马赶至刘惜军面前:“报告校尉大人,陷阵营全体士兵已经完成四十天的实训,现在归队,实训期间歼敌两千三百余人,缴获战马四十七匹,烧毁敌军器械营一座,烧毁大型攻城器械十六架,出行前士兵五千二百人,归队士兵五千零六十三人。请校尉大人指示。” 刘惜军驱马向前几步,眼神掠过士兵们坚毅的脸庞:“兄弟们,辛苦了,今日所有士兵,赏银十两,伤亡战士抚恤金一百两。今日营中大摆宴席,犒赏各位兄弟们出生入死!酒管够,肉管饱!” :“谢校尉大人赏,谢校尉大人赏!”士兵们顿时高声欢呼。 李砚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孙燚贱兮兮的凑上前来:“大肚哥,大肚哥辛苦了。来来,我为大肚哥牵马归营。” 李砚打了个哆嗦,瞬间从马上一跃而下:“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啊,这不是看大肚哥风雨里征战几十天,劳苦功高,身疲力竭,兄弟我为你牵马,有何不对?”孙燚腆着脸,点头哈腰一副讨好的样子。 :“别动,别动我的马,你有事说事,别来这一套。” 刘惜军在边上笑眯眯的说了一句:“他在我耳边叨叨了好几次了听风旗。” 孙燚顿时变了脸色:“刘校尉,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说想要听风旗了,谁不知道听风旗是大肚哥的心头宝贝。是,大肚哥?” 李砚意味深长的看着孙燚,狭长的眼中精光闪现,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第264章 兄弟的八卦 天色将暮,陷阵营营地里大摆流水席,汤远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好几只大肥猪,几十只羊,几千人的流水大宴,喧闹声震天动地,热闹非凡。李砚吃了足足好几斤肉,又陪着刘惜军,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第二日中午,李砚才从昏睡中醒来,长时间的劳心劳力造成的疲倦,才算得到缓解,洗漱之后,李砚立即驱马赶往校尉府。 刘惜军昨夜多喝了几杯,也才醒没有多久,孙燚泡了一壶浓茶,两人凑在一起,不知在商量着什么,表情鬼鬼祟祟,倒像是有些不正经。 李砚正式拜见刘惜军,刘惜军招招手:“没啥人,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过来坐,喝杯茶醒醒酒,以为你要睡的久一些呢,这么快就醒了,果然年轻就是好啊,再累也就是睡一觉的事。” 孙燚不屑的撇撇嘴:“四十不到,就一天到晚装的多老成持重的模样,给谁看呢,都是自己人。” 刘惜军不以为意:“瞧瞧,这家伙,要钱要不到,就总是和老子对着干。来,李砚,不理他,喝杯茶,这可是曲先生那里搞来好茶呢。” 李砚坐下,端起一杯浓酽的发黑的茶一口喝下去,又苦又涩的滋味直冲大脑,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诶,好茶啊。”李砚赞叹一声。 孙燚又给他续上一杯:“曲先生那里拿的,说是什么正岩茶,初饮不惯,喝顺了,别的茶又喝不惯了,喜欢我那里还有几包,一会送给你。” :“嗯,给我。”李砚端起杯子又一口喝干。 :“你昨天说烧了一个军械营,烧了十几架大型的攻城器械?怎么回事?”刘惜军也没有客套,开口就问。 李砚点头:“湘水城外有个很大的兵营,小柱子带着听风旗的兄弟观察到是一个很大的军械营,里面有建造好的攻城炮十几架,特别大型的攻城炮,于是我们夜袭,一把火将整个军械营烧了。” 刘惜军欣慰的说:“那你们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大型攻城炮的威力太恐怖了,伤害性震慑性太强。陈伟星也算是一个人物了,知道要建造大型攻城器械,这家伙,野心不小啊。” 李砚又说:“我在回程路上,荡平军的骑兵追上来了,骑兵首领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卢大狗还是卢晓庆?这两个家伙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现在湘水城的骑兵队伍是他们统领的。”刘惜军一点都不意外。 李砚看着刘惜军:“我见到卢大狗,卢俏俏。” 孙燚眼前一亮:“卢俏俏?你居然见到卢俏俏?见到真人了吗?”言语间带着八卦的好奇心。 李砚稍一犹豫:“见到了。” :“真容?”孙燚紧追不舍。 :“嗯” :“啊?真容?哈哈,哈哈哈哈,好看吗?”孙燚顿时兴致勃勃。 李砚脸色微红:“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肚哥,大肚哥,这趟你可没有白跑啊。”孙燚手舞足蹈的放声大笑。 刘惜军诧异的看着两人表情,心中似有明悟:“你们认识卢俏俏?上次护送路上见过面?” :“嘿嘿,我们不光认识卢俏俏,我们大肚哥对卢俏俏还一见钟情呢。你不知道卢俏俏的鬼面传说吗?卢俏俏,卢大狗不都是你的人吗?”孙燚嬉皮笑脸的。 李砚当作没有看见刘惜军惊讶的表情,开口说道:“卢俏俏有两件事要我和你说,一件事说陈伟星现在非常器重陈卫虹,据说,陈卫虹在联系安庆城内的一些官员,应该是意有所图,这个消息没有得到确认,但是可靠性极高。 陈卫虹也有可能在联系平武城内的一些官员。这些话是陈伟阳,就是陈伟星的弟弟和卢大狗说的,卢大狗现在和陈伟阳走的很近,有些很隐私的消息来源。具体的内容,他们还会继续打听。” :“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我会留意的。”刘惜军不是太意外,陈卫虹投降荡平军,以他的身份,肯定会做出这样的一些事来谋取陈伟星的信任。 李砚继续说:”第二件事,陈卫虹和金陵城内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你小心戒备,戒备来自朝廷的危险。卢俏俏说,来自背后的刀子伤人最深。“ 刘惜军的脸色阴沉下来:”她说的没错,来自背后的敌人伤害最深。不过现在金陵城里稽秘司自身难保,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传递出来,以后这个方向的情报,很难探查的到,毕竟隔着这么远,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嗯,他们就要我转告你这两件事,没有别的了。“李砚说完话,又端起茶杯,一口喝下,滚烫的茶汤顺着咽喉滚下,全身每一个毛孔都绽开,畅快之极。 刘惜军眼神深邃:“行,我知道了,这事情我会想办法找人去跟进探查的,陈卫虹这家伙,要想办法解决掉他,留着肯定是祸害。” 孙燚两人正事谈完,忙不迭的靠近李砚,细声问道:“诶,大肚哥,你和卢俏俏两个……?” 李砚白了孙燚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无聊,尽关心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呢?” 孙燚板着脸说:“诶,我是你哥们,是你兄弟,什么家长里短我不能问?这关系的你一辈子的幸福呢,我就不能关心关心?不信,你问刘校尉刘大人,他关心不关心。” 刘惜军早已经按耐不住好奇:“怎么,李砚和卢俏俏之间有故事?快,说来我听听,我听说过卢俏俏脸上的鬼面传说,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李砚忽然问道:“刘大人呢,他们是血骑军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为你做事了?” 孙燚顿时跟上节奏:“是啊,刘大人,我记得以前血骑军就是我们境内的一股匪军,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你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我们啊?” 刘惜军向后靠靠,贴在椅背上,苍白的脸上多了些回忆:“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闲着没事,我就和你们说说。” 第265章 卢家兄妹 孙燚和李砚竖耳倾听。 :“血骑军的三个首领,卢俏俏,卢晓庆是亲姐弟两,卢大狗是他们的堂哥。卢家是寿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也算是难得的仁义之家,在寿县口碑一直很好,卢老爷子是众人口中说的那种慈悲为怀的大善人。 去年初水灾旱灾,卢家看不得受灾百姓无衣无食,开了家里粮仓赈灾施粥,却引发寿县一些黑良心的粮商不满,借着卢家赈灾之际,鼓动灾民闹事,结果那些灾民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将卢家抢劫一空,灾民们一不做二不休,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居然变成乱匪,抢了整个寿县,那些黑心粮商也没有逃过此劫。 卢家护院的和卢俏俏等人正出门调拨粮食,回来后,若大的卢家竟然烧做一片灰烬。一家老小都死于大火。于是一怒之下之下,三人带着二十几个护院也就揭竿而起,用调拨来的粮食征召了几百人,组成了血骑军……他们不抢劫百姓,只与那些乱匪作对,过了一段时间,人马就扩充到三千多。” 刘惜军喝口茶,揉揉眉头:“记得上一次我们清剿青云军吗?那个水源图就是卢大狗送过来给我的。我了解过他们的过往。 他们手里没有沾染百姓的血,行事也算正义,后来我就派人与他们沟通,给他们提供一定的粮草和银两,他们能提供一些消息给我,或者帮忙处理一些我们不好出面处理的事情,慢慢的交往就多了一些。 荡平军拿下湘水城后,不是到处招兵买马吗,我就和他们商量了一下,请他们帮忙去假意投靠荡平军,当作我们的内线,卢家三兄弟对所有匪军都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说即合,于是带着血骑军去了,血骑军在众匪军中还是有点名气的,又有三千人马,陈伟星不疑有假,自然很乐意接纳了。“ 孙燚问了一句:“那上次我们攻打秀山的时候,就是他们从中作祟,我们才那么轻易的拿下秀山?” :“是,要不然哪有那么容易攻下秀山啊。”刘惜军叹了口气:“我们上次去救援近卫军,情报也都是他们提供的。” 李砚默默的听着刘惜军的说话,默默的喝着茶,卢俏俏的明媚笑容似乎就在眼前,这个女子面对家世骤变,居然如此坚强,果真是奇女子。 孙燚看着默然的李砚,心中颇有感触,拍了拍李砚的肩膀:“大肚哥,不要辜负她。” :“当然!”李砚从心底冒出这两个字。 刘惜军意味深长的说道:“人啊,都逃不过一个命啊,谁想到你们两个人居然能看对眼,真是意想不到。也好,都是自家人,喜上加喜!” 李砚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孙燚思索再三,问刘惜军:“这个陈卫虹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真的会私下勾连安庆城和我们平武的官员?这事情可不是小事,要早做准备啊,刘校尉,我们这情报工作不太跟的上啊。” 刘惜军苦恼的摊摊手:“我就是一个守备军的都尉而已,之前哪里能想到一年多时间发生这么多事,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怎么可能搞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情报系统啊?本来还可以借着稽秘司的一些通道得知一些消息,现在稽秘司自身难保,这情报问题,短时间内我确实无能为力啊。” 孙燚眨巴着眼睛:“小白哥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不如让他帮你处理这一摊子情报问题呗,周三爷出了事,江白和沈黑他们在金陵城内也不好混下去了,不如你出银子他出人,重新弄一个情报系统呗?” :“哎,周三爷出事,江白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这时候怎么强人所难?”刘惜军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纠结为难。 :“曲先生呢?不行,让曲先生帮帮忙?”孙燚说出话来又后悔:“不行,曲先生从金陵回来,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现在从来不和我再说这些事,有时候我问他,他也意兴阑珊的不愿意多说。每日虽然看起来和柳大人在一起谈天说地很惬意,但是我能看出他眼神里的落寞和伤感。”孙燚摇摇头,表情也很纠结。 :“哦,对了,曲先生说,刘老院长和大钟先生,魏书生会来平武,他安排陈阳,晓旭,山虎哥他们一起来,应该不会太久了。”孙燚对李砚说。 李砚眼睛亮了一亮:“他们都要来吗?那太好了,他们在稽秘司这么久了,搞情报这一块,应该有点心得。” 门外闯进来一人:“谁会搞情报?还有心得?”来人满面烟尘色,眼神依旧明亮犀利,像出鞘的利剑。 三个人同时跳了起来:“江小白,小白哥。” 孙燚跳起来一把搂住江白的脖子:“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才说到你,你就出现了。刚到吗?” 江白脖子上挂着孙燚,对着刘惜军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快弄点吃的来。” :“刘四喜,四喜哥,四喜哥。”孙燚立刻从江白脖子上跳了下来,边喊边向外面冲去。 江白扭头看着孙燚的背影:“不是说这家伙升官了吗?怎么还这么毛糙糙的像没长大一样?” 刘惜军和李砚笑了起来:“他就是做了皇帝,说不定也还是这样的性子。” 孙燚风一样的从外面冲了回来,手里抱着一个盆子:“小白哥,先洗个脸,我叫四喜哥去给你搞东西吃了,很快就回来。” 江白愣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笑呵呵的接过孙燚手中的盆子:“好,先洗洗风尘。” 李砚敏锐的发现,江白俯身洗脸那一瞬间,眼眶居然有些红了,孙燚完全没有看见,傻呵呵笑咪咪的看着江白洗脸,转身又去泡茶,等江白洗了手,脸,一杯刚泡好的茶又送到面前:“小白哥,辛苦了,喝茶,喝茶,坐着休息下。” 江白也不客气,接过茶,坐到椅子上,三口两口喝完。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情报?” 刘惜军若无其事的说:“刚才不是说起陈卫虹可能会做些小动作吗,我们在聊怎么收集情报。” :“又是陈卫虹,我这次去湘水,舞阳,听到太多陈卫虹的事,这家伙,投降的很彻底啊,完全投靠陈伟星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堂堂近卫军指挥使,坐拥十万大军的指挥使,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江白义愤填膺的说道:“我当时都想直接弄死他的,只不过这家伙胆小的要死,几乎不出门,家里布置的像军营一样,层层防守,一点漏洞都没有,他把带兵的本事全特么的用在保护自己了。” 第266章 排毒救命 刘四喜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一时匆忙也没有找到什么吃的,酒楼的大鱼大肉现在也不合适,这里一大碗馄饨,加几个驴肉火烧,你先垫垫底,晚上再吃好的。” :“好好好,谢谢四喜。”江白好像饿了好久,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几个人也不说话,安静的看着江白饿死鬼一样的三下五下就干了几个火烧,一大碗馄饨,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儿,又灌下一杯浓茶,才缓过神来。 :“被发现了,追杀了一路,两天都没有搞到东西吃了。”江白解释着说。 孙燚瞪起眼睛:“谁追杀你?你这本事都摆脱不了吗?” :“不知道是谁的人,都是很有经验的老手,我好不容易才杀了三个,再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了。四喜,给我找个浪中来,处理一下伤口。”江白转头对刘四喜说。 刘惜军一把抓住江白的胳膊:“伤哪了?我看看。” 江白坐在椅子上,神色慢慢的萎靡下来:“我吃了好几颗大力珠,你和郎中说一声,他们知道怎么解。”说着话,眼皮子一翻,居然晕了过去。 四喜出门喊了几声,一个年轻的军队郎中提着一个箱子跑了过来:“怎么了,咦,怎么晕了。” 郎中不解的问话,手下却没有闲着,鼻子嗅了几下,伸手就解江白的衣裳,脱去衣裳,江白身上裹了好几处厚厚的布巾,年轻郎中手脚不停的揭开布巾,一股浓厚的腥臭味突然冲了出来,江白背上两处宽长的刀口,刀口处已经红肿溃烂,刀口之深,几乎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伤口有毒,这么重的伤,他怎么能坚持的住?”郎中嘴里念叨着,又揭开腹部一块布巾,腹部也是一处腐烂刀口,似乎有白色虫子在刀口处挪动。 郎中看了看四周:“这样不能处理,要让他躺下。” :“我房间,我房间有床,弄进去。”刘惜军着急的喊道。 孙燚抱起江白,李砚上前抱住江白的双腿,两人一起小心翼翼的把江白送到刘惜军的床上。郎中抄起箱子就冲了进去:“烧水,多烧水,多给我干净的布巾。” 刘四喜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卧槽,这伤了好几天啦,怎么能坚持回来的?伤口有毒,他居然能抑制毒性发作,怎么做到的?”年轻郎中嘴里还在叨叨念。 孙燚扶着江白的头:“刚才他说,他吃了几颗大力珠。什么玩意儿?” :“大力珠?他吃了大力珠?还吃了几颗?他不要命了吗?”郎中都没有来得及处理伤口,在自己的箱子里翻了翻,找出几瓶药,倒出几颗:“快点,用酒化开,给他喂下去。”转身又在刘惜军的书房里翻出笔墨纸砚,草草的写了个方子:“去抓药,立刻去。”李砚抓起药方就往外跑。 :“还好是遇见我,换做一般郎中,大力珠都解决不了,必死无疑。”郎中手脚伶利的干着活,手下一点不乱,嘴里一刻不闲。 大家手忙脚乱的忙乎了好一会儿,郎中才处理好伤口,重新包扎,抹了把脸上的汗:“行了,死不了了,床给他垫厚些,让他趴着腹部那里给他留个缝隙,不要压着伤口了。抓的药来了吗?” :“来了来了。”李砚疯跑进来。 郎中拿起药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嗯,药还算正,给他熬上,三碗水煎成半碗水给他喝,一天五次,喝三天。喝了这药,会一直腹泻,你们最好多几个人照顾。” :“好,我来照顾他。”孙燚应道。 年轻郎中微微一笑,笑的有些邪恶。 :“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次次受伤都这么严重,这么拼值得吗?”年轻郎中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格外引人瞩目。 刘惜军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话多,李平平,不要以为你能救人我就不打你了。” :“不要打我头,打傻了下次谁来救你?”年轻郎中李平平摸着后脑勺怒视着刘惜军。 :“好啦好啦,咱们李平平最好了,年纪轻轻,医术高明,整个平武城,谁有我们平平医术高,我们要珍惜身边有这么好的郎中。”孙燚搂住李平平,放肆的恭维着。 李平平抬着下巴,脸上一副名副其实,理所当然的骄傲。 :“平平啊,你知道什么是大力珠啊?”孙燚顺着杆子追问道。 李平平正色道:“孙阿蛮,大力珠是一种会上瘾的药物,吃了之后在短时间里能让身体进入透支的兴奋,但是药效过了,会全身乏力,全无精神,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如果吃的多,上了瘾,这辈子就是废人一个,永远救不过来。我奉劝你离那种药越远越好。” 孙燚吃惊的问:“那刚才他说他吃了好几颗,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说不好,我的药能解毒,但是能不能解的干净,我都不敢保证,但是我能确定的是,他再吃一次两次,一定就会上瘾,到时候,废了。”李平平摊了摊手:“这种药就是这么霸道。” 刘惜军一连几天都不在校尉府里逗留,吃了药汤的江白,一天喷射十几回,刘惜军的卧室,书房甚至中堂,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恶臭,如同实质一样沉甸甸的压在各处,无从消散。 孙燚连着几天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时候他才明白当时李平平那邪恶的笑容。不过江白的气色倒是越来越好,偶尔从昏睡中醒来,也似乎都闻不到空气中的气味,孙燚甚至深深怀疑起自己的嗅觉是不是被熏坏了。 每一次当他出门取东西的时候,看着刘四喜等亲兵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孙燚又绝望了,自己肯定臭的像从茅坑里捞出来一样。 熬了四天后,李平平托人送来一堆半干半枯的草药,让孙燚烧着冒烟去熏各处角落,那股恶臭才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浑然不觉的江白,日日昏睡。 第267章 谁能伤了你 李平平在孙燚熏过屋子之后,才再一次的登门探病,江白恢复的不错,李平平看着开始结疤的伤口,嘴里又叨叨念道:“上辈子造了多少福,这辈子才有机会遇见我,换做别人,就你这身伤,没有一年半载的根本就没有机会下床,你还用了大力珠,你是不是以为是郎中都能解大力珠的毒啊?你找个三脚猫功夫的郎中,最多就是能缓解你一时,你体内的余毒没有及时清理出去,过不了多久,再次发作,你就要受罪了。还有啊……” 江白听李平平嘴里嗒嗒的没完没了,心里烦躁的不行,知道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不好发作,只能将求助的眼光看向孙燚。 孙燚当作没有看见江白的哀求眼神,一脸谄媚的巴结着李平平:”对对对,我们李大神医亲自出手,才救了你的命,小白哥,你要领情啊,救命之恩,是不是该用什么方式好好报答一下,有钱就多出点钱,没钱就欠我们平平哥一条命啊。不要忘本,不要忘恩。” 李平平听孙燚这样说话,一脸喜不自胜的倨傲之意:“阿蛮啊,也就是看了你的面子,我才给他用上师门最贵重的药物解大力珠之毒,换做别人,哼哼。” :“哈哈,那我真是要好好谢谢我们李神医,这样,我做主了,等这家伙病好了,我让他在被看招摆一桌,好好的感谢感谢你。” 李平平白皙的肤色瞬间蒙上一层艳红,眼里几乎要滴出水来,:“那我就等着了,被看招,哈哈,被看招,被看招好啊。”李平平乐不可支的走了出去。 江白侧耳听李平平的脚步消失,大大的喘了口气:“卧槽,这位爷可算是走了,这是哪位神仙,嘴这么碎,你居然还要拍他马屁?” :“李平平,近卫军中最有名气的郎中,你肯定听过金陵李医家,李家独子,外出拜师学医十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家后硬是要当兵,家里没办法,安排到近卫军做了一个随军郎中。” :“金陵李医家?李家这一代的独子李平平?”江白诧异的问。 孙燚点头:“对啊,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婆婆妈妈,嘴碎,心善,活好。” 江白很是理解:“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你为什么那腆着脸拍他马屁了。” :“嘿嘿,这不是为了兄弟们嘛,有这号神仙人物在,战场上,兄弟们活下来的机会大很多。”孙燚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李平平这个人其实很不错,就是唠叨了点,习惯就好。” 江白也不再纠结这话题:“刘校尉呢?怎么这几天没有见到他?” 孙燚看着无辜表情的江白,一时无言以对,大哥,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凡是个正常人,谁来受这种折磨。 :“叫刘惜军来,我有事情要和他说。”江白又恢复常态,直呼刘惜军的大名。 卧室里虽然经过熏香,恶臭的气息消散,刘惜军还是始终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顺着鼻子直冲大脑,熏的自己神智不清。他愁眉苦脸的掉头走到书房:“来,这里空气稍微好点,你也下来走动走动,对身体好。” 江白浑然不知道刘惜军的感受,觉得他说的没错,下来走动走动确实对伤口愈合会好一点,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身子反而觉得不适。 孙燚颠颠的泡了壶茶,三人坐在书房里,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书房,阳光的味道在书房里飘荡。 :“这次遇见很强的对手吗?以你的身手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陈伟星手下居然还有这般人物?”刘惜军注视着动作迟缓的江白。 江白大言不惭的说:“也就是我遇到了,换做别人,肯定就回不来了。” :“嗯嗯,你厉害,你厉害被人砍了那么多刀。”刘惜军也不客气。 孙燚听着这两人的开场白,偷偷的笑着,这两个人天生就是冤家样子,一直都是怼来怼去,不呛几声就不会沟通。 :“嗯嗯,两位大哥,有事说事,不要浪费时间,我都累了好多天了,我也想回去休息休息啊。” 刘惜军不再言语,盯着江白看,江白的脸色惨白惨白的,透着一丝灰暗,这家伙这次伤的可不轻,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对手来头肯定不简单。 :“我发现湘水城和舞阳城都存在一股力量,不知道是谁的,做事风格有点像稽秘司,但是比稽秘司的人更狠。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追踪到他们一个人,结果那人第二天就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之后我再动用稽秘司的力量寻找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反而稽秘司的人又死了三个,而且看起来都是意外死亡,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刘惜军沉吟片刻:“为谁做事都查不出来吗?那他们在做些什么事?” :“我只能说他们在有意无意的接触匪军中的一些将领,比如田原,曹力,他们都有一定的接触,还有一些中下层的匪军首领,他们似乎也有接触。目的是什么,我查不出来,他们动作非常隐蔽,警觉性很高。但是这么看来,肯定不是陈伟星的人。” 孙燚忽然问道:“小白哥,你们稽秘司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江白的脸色似乎变得更灰暗:“不怎么样,两座城内隐藏的稽秘司成员至少应该有四十多人,我能联系上的不到一半,另外一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两处距离金陵城太近,金陵城稽秘司的变故,很快就传递过来。” :“我之前和刘校尉还在商量,没有你们稽秘司帮忙,我们这里的情报收集和传递都太滞后了,挺麻烦的,还在想能不能找到办法解决呢,或者要自己建立一个情报系统。” 江白撇着眼看刘惜军:“你们小小一个守备军,要自己独立的情报系统做什么?怎么,你刘惜军刘校尉也按耐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江白,你不要激我,我刘惜军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夏军人,我没有野心,但是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何人想要打我的主义,我就谈不上什么忠诚不忠诚,我这人,可以站着死,不会跪着生。”刘惜军语气缓慢又坚定。 第268章 建一个太平 :“哼哼,你肯承认自己没有对大夏朝的忠诚,足以被砍头了。”江白硬硬的顶了回去。 孙燚一脸无奈:“两位大哥,你们别特么的闹了成不?有事说事,不要扯淡,再说了,我就不明白,你们两个做事又喜欢勾搭在一起,在一个又互相看着不顺眼,怎么?两人是冤家吗?” 刘惜军扭头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嗅着,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江白哼哼了两声,继续说:“陈伟星原本最器重他的军师游昆仑,陈卫虹投靠他之后,不知道给他灌了多少迷魂汤,现在陈卫虹说话他更在意,游昆仑虽然不能说是失宠,明显还是有些隔阂了。” :“我听说陈卫虹试图联系安庆城和平武城内的一些官员?你有没有更详细的情报?”刘惜军问。 江白眨巴眨巴眼:“安庆城守备军都尉宋瑞兴,曾经在陈卫虹手下做事,但是和陈卫虹的关系不好,所以想办法从近卫军里调出来,做了安庆城守备军的都尉,不过宋瑞兴是刑部尚书宋亲民的外侄,宋亲民和张理成是一个派系的,他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不能确定宋瑞兴会不会和陈卫虹勾搭上,当然,陈卫虹做的事,是不是在给陈伟星挖坑,就难说了。我始终还是觉得陈卫虹这么死心塌地的投靠陈伟星,目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能当上近卫军的指挥使,陈卫虹不会是个废物。”刘惜军若有所思。 孙燚倒是想的明白:“不是废物?征伐荡平军,结果自己损失了好几万人,还损失了上万的黑甲骑,这样的人不是废物,哪种人是废物?” :“阿蛮,你要搞清楚一件事,这种人带兵打仗未必有本事,但是尔虞我诈的活,他们干的那才是顺手呢。”江白说的更是透彻。:“遇见这种人,你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千万不能大意,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斩之。” :“嗯,你说的对,一刀砍了,再阴谋诡计也没有机会施展。”孙燚很是赞同的点头。 刘惜军又问:“除了宋瑞兴,还有谁?” :“安庆城距离金陵城太近,我想应该不会有哪个官员真的不开眼会被陈卫虹收买?荡平军现在也不过才拿下两座城,应该没有哪几个官员这么短视。而且我分析,荡平军不会轻易的去动安庆城,安庆城距离金陵的两座卫城那么近,随时都能调兵过去支援。”江白眉头紧锁,细细分析。 刘惜军摸了摸鼻子:“你说的我也考虑过,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轻易的去动安庆,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就算拿下安庆,也要面对朝廷军队的大肆反扑,毕竟距离都城这么近,不可能轻易放弃安庆啊。” :“往西打,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费时费力,那么,最好的选择应该是我们平武了?但是我们平武现在有三四万人马,他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孙燚不解。 江白好奇的问:“诶,刘惜军,朝廷没有给你们提要求吗?把近卫军一万多人都给了你,怎么会没有要求呢?” 刘惜军摇摇头:“我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朝廷居然舍得把近卫军和黑甲骑都编入我守备军里调遣,而且这么久了都没有对匪军动手的迹象。” :“呵呵,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等着,指不定有什么祸事等着你呢。”江白调侃道,表情却严肃。 :“西边宁南城,贵平城,安西城境内,也有大规模的造反,现在最大的匪军叫做定西军,号称大军十万,实际上应该还不止。他们那里历来都穷的很,又远离中枢,官员们贪污腐败,破门败家的事屡屡发生,偏偏当地民风强悍,大大小小的闹事一直不绝,朝廷也知道这情况,依旧没有办法解决。 换来换去,换到后面去的当官的都是手段强硬的家伙,抓到闹事的就砍头,砍头砍多了,反而没了威慑力。我觉得,注意力应该要放在这个方向才对。”江白说了这么多的话,脸色又苍白几分。 :“定西军?十万?”孙燚很是好奇。 刘惜军更是吃惊:“我知道那里的一些情况,那个地方确实一直闹来闹去,官府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去年听说闹的比较大,官府一直在镇压,不过什么时候出现十万多的匪军了?” 江白叹口气,歇息了一会:“贵平境内闹起来的,说是一个盐矿的工人闹事,一次被砍了几十个人头,剩下的几百人跑进山里躲起来了,贵平卫军手段太残忍,居然放火烧山,结果山火一发不可收拾,烧了周围三四个村寨,家园尽毁,死伤无数。这就引起了当地所有村寨的不满。 十几个村寨联合起来,集结了几千个精壮汉子闹起来了,结果这些官兵又没有什么本事,上千人被一路掩杀,活着逃回去的不过寥寥,好嘛,当地人才发现官兵如此不堪,纷纷加入闹事的队伍,滚雪球一样的滚起来了。” 刘惜军长叹了口气:“西边那几个城历来都是不安分的地界,所以那里驻守的守备军都很多,几乎每个县都有三千以上的驻军,三座重镇至少各有三万以上的官兵,这种情况还能滚出十几万的匪军,那,那,那后果不堪设想。朝廷有的头疼了。真是见了鬼了,这些当官的到底都他娘的想些什么呢?” 江白无精打采的哼了一声,像是失去所有信念:“刘惜军,加强自己的实力,这天下,真的没救了,未来,一定是混战连年了。” 刘惜军没有说话,孙燚看看两人沉重的脸色,忍不住说:“那这天下百姓,不是又要受苦了?”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刘惜军小声的说了一句。 孙燚想起去年路上看见的饿殍遍野,心里无端生起一团火:“这天下要是不给百姓活路,那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如果活都活不了,那反就反了。老子也不去剿匪了,剿来剿去,死的都是百姓。” 刘惜军和江白一瞬间都扭头看着孙燚义愤而涨红的脸,年轻又充满对这世道的不满。 :“阿蛮,只要造反,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他们是会杀人的,不光是杀官兵,也会杀没有抵抗能力又不愿意不+的普通百姓。所以与其看着他们杀来杀去,这世道永远不会太平,这时候就需要有人能站出来,以戈止戈。” 孙燚眼中闪过一道光:“杀出个太平?” :“对!,杀出个太平,建一个太平。”刘惜军斩钉截铁。 江白看着两人,内心激荡起来。 第269章 老友 夕阳西下,朝霞映红天际,几辆马车踏着夕阳的余晖,缓缓的驶入平武城。书生林城友掀开车厢的帘子,打量着周围:“都说南方动乱,风雨飘摇,这一路走来,好像也没有看见乱象,这平武城看起来也还算安稳啊。” 坐在车厢一角的刘老院长放下手中的书,顺着窗口看出去:“这百姓看起来举止自然,神态平静,不像是动乱的样子。不过我们一路走来,路上遇见田里干活的的百姓确实不多,还有不少空地都没有人种植,可见去年这里肯定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后面的马车赶了上来,魏书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知道路,跟我走。”几辆马车找到曲先生之前住的屋子,大门紧闭,一问才知道曲先生已经搬了家,魏书生转身又带着马车向都尉府而去。 马车吱吱嘎嘎的摇晃到校尉府,魏书生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了出来,大钟先生也跟着跳了出来,魏书生扭动着腰,看着大门上的牌匾:“咦,这是升官了吗?都尉府改成校尉府了。” 刘惜军听到通报,三步两步赶了出来,和魏书生一见面,魏书生就皱起眉头:“你这气色怎么这么差?比上次我们离开时候还糟糕?” 刘惜军有些惭愧的解释道:“上次战场上受了点伤,失血过多,精神难免差了点,没什么事,已经养好了。对了,听说刘老院长也来了?” 林城友下了车,将刘老院长从车上扶了下来,刘惜军一步迎上去,深深一躬到底:“拜见刘老院长。” 刘老院长急忙伸手去扶:“刘大人客气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刘惜军起身:“刘老院长千里奔波,一定辛苦了,请入府歇息,我立刻通知曲先生前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曲先生现在身在何处,不如直接过去找他,我这把老骨头,着实需要休息休息了。”刘老院长拂须微笑着说。 :“好,那我立刻带你们前去,曲先生得知您要前来,搬了一个大些的院子,距此不远,拐过前面这个街角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行,那我们就走过去,坐车坐的骨头都僵了,走一走,活动活动。顺便看看你们平武城的风土人情。”刘老院长笑呵呵的。 陈阳,山虎,晓旭几人早已下了马车,束手立在一边。 :“这几位年轻人是?”刘惜军好奇的问了一句。 魏先生和大钟先生走上前来:“阿蛮的小兄弟,从金陵来。” 刘惜军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心里知道这几位是从稽秘司来的,此刻身份有些敏感。 曲先生和柳大人在院子里伺候着花圃,一手泥一手水,两人文能提笔杀人,武能持刀闯阵,就是没有干过伺候过花花草草的活,一边争吵一边干活,倒也是乐在其中,柳笑颜站在边上伺候着两人的茶水,手巾,笑盈盈的听着两老人为了一棵花埋的深,埋的浅也要吵的引经据典,天花乱坠。口沫横飞。 刘惜军引着众人推开虚掩的院门,听见两老头吵的热闹,刘老院长哈哈大笑的走进门去:“瞧瞧你们两个,都是什么身份,现在居然为了一株花吵的这么热闹?来来来,让我瞧瞧,你们谁说的对。” 曲先生见到刘老院长,呵呵的笑了起来,一脸皱纹都写满了喜悦,丢下手中的花苗:“你这老家伙姗姗来迟啊,路上辛苦,好几千里地,也真是为难你这把老骨头了。” 柳大人见到刘老院长,也忙不迭的走过来:“刘院长,好久不见,您老还是精神抖擞,风采依然啊。” 刘老院长笑的合不拢嘴,露出稀稀疏疏的牙齿:“吼吼,才进门就听见你们两人吵的震天响,中气十足,中气十足啊。” :呵呵,这不是无聊,两人闹着玩嘛。“曲先生乐呵呵的:”快坐快坐,坐下喝口茶,歇歇。刘大人,你也坐,你也坐。你们都坐,哈哈,这一来就来了一群人,以后这院子就热闹了,不用每天都对着老柳的那张老脸发愁了。” 笑颜飞奔过来,规规矩矩向刘院长打了招呼问了好,又向魏书生和大钟先生问好,别提多有礼貌了。 刘院长见笑颜表现的如此乖巧伶俐,浑然不是当年在学院里那种大姐大的风范。 看了看身姿挺拔,仪态堂堂的柳大人,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听闻柳大人家教甚严,老夫终得一见,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众人见刘老院长话中有话,纷纷笑了了起来,柳笑颜微微撅着小嘴,眼睛飘来飘去,像是要把这些家伙丑恶的笑容牢记在心,必有厚报。 几人稍微洗漱过,院子里摆了几张太师椅,一张桌子摆在当中,桌上放了一壶茶,几盘子点心,笑颜模样乖巧的为各位大人斟茶,束手站与边上,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一个大家闺秀婉约温柔。柳大人眉目带笑,似是有些小小的满意。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里伺候我们几个老家伙了,你带他们去找阿蛮,李砚他们,晚上给这几位先生接风洗尘,你们去安排一下,不出去吃了,就安排在家里。”曲先生就是善解人意,解放了柳笑颜。 :“好的,曲先生,我这就去安排。”笑颜规规矩矩的屈身施了一礼,退后几步,对着站在边上的几个年轻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人会意,安安静静的退后,离开。 才走出大门,笑颜的声音骤起:“走走走,带你们去见阿蛮去,他们现在肯定还在训练,我们悄悄去,吓他们一跳。你们有没有骑马来啊?没有骑马?你们一路坐马车来的?一群大老爷们坐马车来?就没有想过要给阿蛮他们多弄几匹马来?哈哈,真棒,一会儿你们自求多福。走走走,跟我跑起来,跑起来。” 原本还在拂须微笑的柳大人面色一僵,手掌握着胡须,一时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有些尴尬,曲先生等人见柳大人如此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柳大人,你这姑娘,赤子之心,坦荡大方,更胜娇弱女子之态。” 第270章 我才是你们的老大 笑颜几人闹腾的走出门,陈阳神神秘秘的说道:“笑笑,跟我来,我先给你个惊喜,快点,跟上。”拔腿就跑,山虎和晓旭也紧追不舍:“笑笑,快来。” 笑颜见几人跑的飞快,身形一闪,紧紧跟了上去。 陈阳跑到马车边上,挡在门口:“笑笑,猜一猜,谁在里面?” 笑颜哼了一声:“还给我惊喜?谁能让我惊喜?”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响,一个巨大的黑影撞开车厢门窜了出来,红眼吊睛,皮毛黑亮,四个大爪子重重的的落在地上,摇晃着硕大的脑袋,直直的盯着柳笑颜。 :“啊,大黑,大黑你怎么来了,大黑!”笑颜惊呼一声,俯身抱住黑色大狗的脖颈:“大黑,大黑,乖大黑,你怎么又胖了?” 大黑狗很温顺的站着,让女子搂在怀中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扭动自己的身体,大大的狗头一直往笑颜身上蹭来蹭去,嘴里呜呜咽咽的叫着,发出哀伤的哭泣,像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谁见过这么大的一只黑狗,把思念,牵挂,委屈,生气,开心表达的这么强烈。 :“哦哦哦,大黑不哭,大黑不哭,以后永远跟在老大我身边,老大有肉吃,你就有肉吃,老大没肉吃,抢肉都给你吃。大黑最乖了,最听话了。”笑颜抱着大黑,眼眶居然有点红。 :“魏先生说,来的时候,是刘老院长要带上他的,说自从我们走了之后,大黑就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的,刘院长知道他是想你了,所以,所以千里迢迢把他带来了。怎么样,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开心不开心?”陈阳眉飞色舞笑哈哈的问。 :“还是刘院长对我最好了,大黑,走,带你去找你阿蛮哥去。我们一定要吓他一跳。”笑颜站起身,摸着大黑脑袋:“走,抓阿蛮去。” :“走,抓阿蛮去。” 几人嬉皮笑脸的带着大黑狗抓阿蛮去。 孙燚在营里忙碌了两天,一万多人的队伍,事情多且繁琐,军官们几乎都是刚提起来的,经验也不足,孙燚自己也没有带过这么多兵,很多事自己也在摸索着学习中,忙的头昏眼花,还好周飞对近卫军还是比较熟悉,很多事他提供最好的解决方案,孙燚定夺就好,也算省了不少事。 手里的活将将忙完,军营门口的卫兵急急来报:“都尉大人,门外有一女子和三个年轻男子说要见你,对了,还有一只又大又凶的大黑狗。” :“呼”的一阵风刮过,卫兵抬头,都尉大人早已不见踪影,周飞都被孙燚的反应吓了一跳,笑着摇摇头:“阿蛮这家伙做事,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笑颜几人站在大营门口,八九个卫兵披甲执刀,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几人,陈阳看着卫兵的姿态,笑着说:“瞧不出,阿蛮现在还挺会带兵,几个卫兵都有虎狼之势,杀伐之气。” 山虎挠着头笑着说:”他从小就喜欢做老大,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 :“哼哼,我才是你们的老大,阿蛮带再多的兵,也是我的小弟。”柳笑颜装作严肃的说,眼神里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瞧,那个跑的像脱缰野狗的,是阿蛮?这家伙,管着一万多人了,怎么在军营里还敢这么不稳重啊。”陈阳望着军营里狂奔而来的人影。 :“就是咯,都是都尉了,还这么不稳重,一会儿老大我一定要批评他。”柳笑颜在边上附和着。眼里却亮晶晶的。 :“哈,果然是你们来了。”孙燚还在十步之外就大喊起来,下一刻,就猛地冲到笑颜面前,一把将笑颜抱在怀里,爽朗的笑着。笑颜双脚离地,鼻尖嗅着这个熟悉的男人气息,感受到胸膛的温度,俏脸瞬间羞作一朵红花,什么老大要批评他的念头,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片刻后,笑颜按耐住自己的心情,拍打着孙燚的胸口:“放下来,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怕什么,谁不知道你是我阿蛮的人。”孙燚见笑颜一脸娇羞,恶作剧一样抱着她又甩了两圈才放下。 :“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等来等去,这时候才来,晚上必须要多喝几杯。”孙燚过去用力的拥抱三人:“这样也好,以后我们兄弟又在一起并肩战斗了,永不分开。” 陈阳打趣一样说道:“以后,又要指望孙老大照顾我们兄弟啦。” 孙燚一把搂住陈阳的脖子,两人几乎一样高:“什么照顾不照顾,自家兄弟,互相关照,有你们来帮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双坚实有力的大爪子搭在孙燚的肩膀上,硕大的狗头贴在他脸边,猩红的长舌头带着黏糊糊的口水放肆的在孙燚脸上舔了起来,哗哗作响。孙燚松开陈阳,猛地转身抱住大黑,欣喜万分的叫到:“大黑,大黑哥,你也来啦,好久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我不在,没有人给你偷鸡腿吃了?哈哈。”大黑狗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大脑袋一阵乱甩,舌头与唾液齐飞,孙燚头上脸上全是湿哒哒黏糊糊的口水。 :’哎呀哎呀,好了好了,知道你想我了,可以了可以了,哇,大黑哥,你好臭啊,好臭啊。“孙燚嘴里喊着,却把大黑紧紧搂在怀里。 一边的卫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都尉大人像个孩子一样快乐。 :“行了行了,大黑下来,大黑,快下来,你们拥抱的样子太丑了,快下来。”最后还是笑颜看不下去一人一个的卿卿我我,过来提溜着大黑的脖根,从孙燚身上拉扯下来。 :“要不要进营里看一看?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兵?”孙燚浑然不顾一头的口水,又搂住山虎和晓旭的脖子:“走,带你们进去看看你们孙老大的队伍,够不够彪悍,够不够雄壮。” :“阿蛮,他们一路辛苦,还是先回去休息,有时间再来看你的军营,这天色就要黑了,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什么,而且,天黑后,外人不宿营,这规矩你忘了?”柳笑颜轻声细语的劝说。 :“啊,对哦,天色是不早了,算了,我们先进城吃饭,休息,改天再带你们来,等一下,我叫他们喊一下大柱子,他这时候应该还在训练呢。” 孙燚招招手,一个卫兵跑了过来,立正站好。 :“你去,通知张铁柱,告诉他故人来访,我们在营门口等他,让他速来,对了,叫他带我的紫狼来。” :“是!”卫兵敬礼,转身向营里跑去。 第271章 兄弟齐心 不多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大柱子满头大汗的跑来,黑紫色的紫狼跟在他身边轻盈的跑了过来,大黑突然低吼一声,前肢半屈,后肢撑开,背上的毛全部炸开,嘴边的厚唇向后扯着,露出尖锐的犬牙,一副戒备的模样。 :“大黑,自己人,自己人,哦,自己的马,自己的马……”孙燚一把揪住大黑的脖子。 大柱子呼哧呼哧的跑过来,一个大大的熊抱,一下就紧紧抱住了陈阳三人,:“卧槽,大柱子,放开老子,咳咳,喘不上气了,咳咳。”陈阳从大柱子的熊抱里挣扎的伸出一只手来拼命摇晃着,好似一个溺水挣扎的人。大柱子呵呵呵的憨笑着,放开手臂,陈阳却一下跳到他背上:“你想弄死我啊,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大黑紧张的盯着紫狼,咽喉深处发出沉闷的警告声,紫狼好奇的伸头过来,在大黑身上嗅着,孙燚紧紧抱着大黑,怕他暴起。紫狼打了个响鼻,抬起头来,乌黑的大眼珠子转了转,这黑乎乎的家伙和自己老家的狼一样,没有什么危险性,惹上自己,不过是一蹄子的事情。 大黑见紫狼根本就不再搭理自己,一股气也泄了,反而对紫狼产生了兴趣,归城路上,大黑不断的在紫狼身边窜来窜去,却没有开始那样紧张亢奋的警惕,跑前跑后,更像是紫狼新收了一个小弟,只是紫狼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爱搭不理。 接到刘四喜通知的李砚和小柱子早早等在南城门口,一见几人到来,二话不说:“走,喝酒去,不醉不归。” 推杯换盏几轮酒过后,众人脸上都有了丝丝酒意,陈阳说起他们四人离开金陵城后,金陵城内的变化。稽秘司的周三爷再也没有出现过,传闻说他死了,也有说他逃了,无论怎么说,周三爷就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朝廷派了人接任了稽秘司司管一职,稽秘司又经历过几轮的大清洗,和周三爷关系比较密切的一些人或者入了牢狱,或者人间消失不知所终。张老旧疾发作,死于病床,倒也算是善终。 一段时间里,不少对稽秘司人员下黑手的角色,都死于非命,传闻是沈黑带着一些稽秘司的死忠,隐藏于黑暗中,专门对付这些恶人,金陵城内黑道白道都大动干戈,试图将沈黑翻出来,却只付出了死亡,没有丝毫成效。 只是名震天下的稽秘司,自此名存实亡,再也不复当年那种闻声色变的威慑。 :“你们几个人怎么能跑出来的?有没有人追你们?”小柱子随口问。 陈阳意兴阑珊的回答说:“我们本来在稽秘司时间就短,又没有职位,属于小角色,别人也不知道我们和沈黑的关系,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曲先生在周三爷消失之初,就安排我们的退路,所以我们躲起来了,等刘院长到了金陵后后,我们才和他一起南下。以后,金陵城回不去咯,至少,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场面一时有些冷。 陈阳又有些失落:“在稽秘司呆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居然搞得回不去了,这真是笑话。” 山虎和晓旭脸色也不好看,晓旭端着酒杯,闷闷的连喝了几杯酒,脸上红彤彤的像要滴出血来。 :“怕什么,兄弟们都在这里,还有什么舍不得的,金陵容不下你们,我平武容得下。陈阳,山虎,晓旭,凭你们的本事,将来一定有鹏程万里,宏图大展。”孙燚笨拙的说着宽慰的话。 :“就是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这么年轻,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更是应该纵横沙场,在战火中里谋取赫赫威名。以后我们兄弟在一起,天下哪里去不得?”小柱子喝多了几杯,说话也更加随意。 李砚喝了酒,脸色反而变白,端起酒杯敬酒:“你们既然都来了,我陷阵营和阿蛮的近卫军都有位置,只要你们愿意,随时都能来。来,干了!” 众人一饮而尽。 :“那以后,我就要跟着两位将军混饭吃了,你们可要好好照顾照顾我啊。”陈阳将愁闷丢在脑后,笑嘻嘻的对着孙燚和李砚说。 :“哈哈,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这么多年,还不相信你们孙老大的本事吗?军队里虽然苦,不过至少你放眼能看到的,都是能为你扛刀的兄弟。”孙燚大言不惭的说:“老大也会为你扛刀,这样够不够?” 陈阳,山虎,晓旭端起酒杯:“敬老大,敬老大带我们吃香喝辣。” 大家哄然大笑,年轻人的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孙燚端着酒壶,给大家斟满酒,举起杯子:“没事,至少我们现在都还在一起,这就值得庆祝,这样更好,我们兄弟们,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干杯!” :“永远在一起!” 大家胡乱的喊着,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液顺着咽喉直冲胸膛,顿生豪情:“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永远在一起!” 孙燚赤红着脸,眼神却依旧明亮:“这世道,大家都看在眼里,乱世将至,我们兄弟们在一起,齐心协力,一定能闯出自己的道路。我们小时候说过,大路不平有人铲,我们,我们就是铲不平的侠客义士,专铲人间不平事。” :“对,我们专铲人家不平事。” :“哈哈,我们是侠客,侠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敬侠客!敬兄弟!敬我们自己。” 柳笑颜微笑着看着这一群年轻男人,恣意放肆,狂放不羁,却从来没有忘记年轻时候的初心。 这一夜,当年从新安镇走出来的七个少年,再一次的聚在一起,曾经的懵懂少年,经历了风风雨雨,感情依旧纯真。 这一夜,曲先生的院子里,刘惜军,江白,刘老院长,柳大人,林城友等人一杯酽茶,一盏孤灯,通宵未眠。 第272章 秋后算账+ 清早,城令邓辉派人相请刘惜军,说是有要事商量,等刘惜军到了城令府,已经有好几个官员在场,见刘惜军走进来,几人转过脸去,当作没有看见,刘惜军在护送官员家眷回金陵的事情上,得罪了太多官员,以至于现在很多官员对刘惜军极其不满,只是刘惜军的守备军毕竟是当地最大的军事力量,谁也不敢当面发作,在他们的眼里,刘惜军这家伙又是杀伐果断凶狠残酷的家伙,得罪了他,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家里闯入一伙贼人。 邓辉似乎也没有在意场面上的冷淡,他神色不安,眼神游离不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整个中堂都掀翻了。 :“接到户部通知,平武城今年要缴纳夏粮,并且,并且……“邓辉犹豫再三,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并且要补交去年一年的税粮。” :“什么?补交去年的税粮?”同知张知秋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愤怒的问道:”补交去年的?今年的夏粮都难以交出来,拿什么补交去年的?” 通判李端言年迈体弱,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问:“去年平武遭受水灾旱灾,朝廷就没有丝毫拨款救助,现在,现在还要补交去年的税粮?这朝廷还有道理可讲吗?这老百姓还怎么活?” 邓辉憋红了脸,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我怎么知道,现在这个事情既然交代下来了,那只能服从啊,不交怎么行?” 刘惜军一夜没睡,本来是无精打采的,瞬间清醒。补交去年的税粮,这就是要逼死人的节奏。他盯着场上几人看,大家神态都是慌张又气愤,看来,也都是才知道这个消息,措手不及。即使是邓辉,他的慌乱和绝望的神色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作为一城城令,邓辉现在简直就是被架在火炉上炙烤。 :“行了,安静点!”邓辉厉喝一声!额头上爆出条条青筋。 众人被吓了一跳,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邓辉环顾四周,眼神慢慢颓废下来:“吵什么吵,吵又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召集各位,不就是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可想?底下几个县什么情况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口流失的这么厉害,各个县里大片被冲毁的良田都没有人手恢复,今年夏粮都未必征的上来,还要补去年的,谁有办法?”张之秋压抑着火气,尽力用心平气和的口吻说话。 邓辉摆摆手:“困难我知道,但是朝廷不知道,再怎么样,我们得想到办法啊,不然得话,我和各位大人头上的乌纱帽保不住不说,项上人头也难保住啊。” 张之秋又站起来:“写折子送上去,大家都写折子送上去,发动大家伙在朝里的关系,一定要让户部收回成命。否则,无路可走。” 刘惜军轻轻笑出声来,众人阴冷的盯着他。 :“没用的,平武去年闹的这么大的事,朝廷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突然要补交去年的税粮,明显就是有人在秋后算账,你们写折子有什么用呢?有这干劲,不如想办法调离这里才是上上之策。”刘惜军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兴致缺缺的说道。 刘惜军说完话,场上几人倒是回过神来,他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透露着蹊跷,平武城当时乱成一团,现在怎么会来追讨去年的税粮?这明显是得罪了人,上面的大佬们开始报复。 得罪了人,得罪了人,大家又把眼光丢在了刘惜军和邓辉身上,当时就是他们两个一起扳倒了章永鸣,章永鸣背后可是站着太傅张理成,现在小皇帝登基,张理成辅佐朝政,几乎是皇帝一般的存在,这要是想要报复,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当今最重要的,是务必和这两人划清界限,才不会殃及池鱼。 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小九九,邓辉神色忽明忽暗,变幻不定。弄掉章永鸣后,邓辉也付出足够的诚意托关系到张理成手上,按理说,张太傅应该不会继续对自己下黑手了?邓辉低着头,眼睛斜斜的看着若无其事的刘惜军身上,心里又有些懊恼,当时为什么要帮助他呢?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好了好了,各位大人,回去都各自盘算一下,这个税粮的事,肯定是要解决的,大家都尽力去想想办法,保住当下,才能有机会保住将来。”邓辉看着大家,意有所指的说。 :“刘校尉,你稍等一下,我还有事要与你商量。”邓辉见刘惜军起身要走,急忙开口挽留。 张之秋搀扶着李端言拜别邓辉,走出城令府。 邓辉喊人重新泡了一杯茶端给刘惜军:“校尉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实话说,再去骚扰百姓,把这事情全部压在百姓身上,我也下不去那个手,那只能是官逼民反了。” 刘惜军端着茶,放在鼻子下嗅着,淡淡茶香晕染开来。 :“城令,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冲你我二人来的,就算解决了,后面还会有更麻烦的事接踵而来。” 邓辉的脸色暗淡,眼中失去神采,身形都畏缩起来:“我也知道是针对我们的,那又能怎么办?总是要想办法交代啊。” 刘惜军望着邓辉颓废的样子,也有些怜悯,当时就算是邓辉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了章永鸣,至少那一刻,他还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而如今,他也要为当初的选择付出生命的代价,张理成肯定不会让他好好的活着,想必邓辉也想明白了这点。 :“邓城令,你怎么想的?” 邓辉摇摇头:“昨天下午接到通知,我辗转难眠想了一晚上,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再逼迫全城的商家出钱,可是,可是。。。” :“那下一次呢?”刘惜军毫不留情的再一次刺痛邓辉的心理防线。 邓辉瞪着死鱼眼一样看着刘惜军:”下一次?下一次等死。” :“陈卫虹派人找你,说了什么?”刘惜君漫不经心的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邓辉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神惊恐,神色慌张,身体都不自然的哆嗦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刘惜军眼神冷厉,表情却淡然,心里一阵乱跳,自己随口一诈,居然真的诈出情况:“都是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你还要隐瞒我什么呢?” :“他也找你了?”邓辉回过神来。 第273章 同舟共济吧 张之秋搀扶着李端言上了等在城令府门口的马车,马车徐徐驶离,年老体迈的李端言一反衰老的样子,眼中精光闪过:“你猜邓辉会怎么做?” 张之秋捡了一颗果脯丢在嘴里,笑呵呵的:“他能怎么做,左右都没有活路。找百姓征粮,百姓不死必反。或者,又找城里这些有钱人募款,这两年做生意的人被割了好几刀。你说他们还会拿出钱来?” :“邓辉还好办,背后没有什么人,又得罪了张太傅,这个城令呢,也是衙门里的菩萨,出了衙门,也没有人听他的,他呀,不足为虑。倒是这个刘惜军,手段狠辣,又不太守规矩,手上又有兵,不太好对付。” 李瑞言赞同的点点头:“所以,真要对付的人是刘惜军。上面的人主要目标还是要对付他。” :“是啊,这家伙不好对付啊。今天这个打草惊蛇,看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们,坐山观虎斗就好。”张之秋垂着眼,神态却不自然,嘴里虽然说的轻松,心里还在暗暗算计。 李瑞言哼了一声,花白的胡须抖动:“坐山观虎斗?哪有这么容易,上面的人肯定要我们站队,但凡站队,必然是在他们的对立面,可是在平武城,硬碰硬,怎么碰的过刘惜军那个家伙。” :“拭目以待,关键时候,我们站队正确就行了,其他的,我们也没有能力,回头我派人通知一下商会的人,我猜邓辉和刘惜军肯定会打他们的主意,要他们知道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才行。”张之秋低着头,一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了主意。 刘惜军低头喝了口茶,万般无奈的说:“我是守备军的校尉,你说陈卫虹找你会不找我吗?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你还需要隐瞒我什么1?” :“不不不,不是我要隐瞒你,我是觉得陈卫虹说的话,根本不现实。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回应他。”邓辉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他是不是要你配合匪军拿下平武城,以后大家在一起,共图大业?”刘惜军装作知晓一切。 邓辉抬头,眼神躲闪:“对,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安庆城,只要再拿下平武城,半个天下就属于我们,金陵近在咫尺,小皇帝年幼,偌大一个大夏国,不应该让这样一个小孩做主。” 刘惜军笑了笑,眼角隐隐闪过两条皱纹:”你信不信他说的话?其实,我是相信他说的,半壁江山,他们确实有可能拿下来。” 邓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刘惜军的话:“你觉得他真能拿下安庆城吗?” :“嗯,我知道他也在联系安庆城的一些官员,他拿下安庆,拿下平武对他们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同理,他们要是拿下平武城,安庆城肯定也守不住。”刘惜军直言不讳。 :“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户部今日的通告,已经要把我逼疯了,左右都是死,找不到一点希望。”邓辉彻底沉不住气,低吼起来。 刘惜军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明亮:“实在不行,不如你就依了陈卫虹?这样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邓辉一蹦三尺高:“你神经病啊,我们是朝廷命官,去造反?诛九族啊!” 刘惜军摊摊手:“那你说怎么办,征粮你征不上来,朝廷一样不会放过你。” :“他娘的,不行还是拿城里大户立威,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邓辉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我出章程你出人,平武城再搞个百八十万两应该还是搞的出来的。先把粮税的窟窿填上。” :“你就不怕,平武城内骚乱起来?这有些人,手眼通天,闹起来你也会很难看啊,罪名一样也不会小。”刘惜军紧紧盯着邓辉说:“再说了,你就能保证你平武城内的这些官员就会积极配合你?他们也会在背后使坏,就刚才出去那两个,呵呵,你能对付的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难道要依附陈卫虹?”邓辉听出刘惜军的言外之意。 刘惜军连连摇头:“不,我平武守备军和荡平军打了那么多次仗,我们之间的仇恨不可能化解,投靠他?老子投靠他还不如自己起事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做才行?”邓辉急躁起来,双手握拳重重的的敲在桌子上。 刘惜军起身,走近邓辉:“邓城令,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这件事交给李瑞言或者张之秋去办理啊,不能让他们独善其身,只有把大家都拉在一只船上,大家才会尽力的同舟共济,没事,我守备军给你撑腰,明天我就给你送一营人马来,谁不听话,直接干进大牢去,反正这时候刀子都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也没有什么规矩可言,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邓辉沉思片刻,当机立断:“行,就这样,你一会儿回去就派兵给我,我下午就让张之秋去负责这件事。” :“对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邓大人,现在这个世道,老实人,吃大亏的。”刘惜军微笑着起身拜别邓辉:“邓大人,告辞了,我一会就把人给你派过来。”说着话,施施然的走出城令府。 刘惜军上了马,脸色阴沉下来,陈卫虹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他既然会找到邓辉,一定也会找到其他官员,平武城表面平静,内里已经起了风浪。 昨夜和曲先生,刘院长等人的谈话,把天下大势都掰扯开来细细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反。 刘惜军觉得无形中似乎有一双命运的大手在暗中操控着这两年发生的事,像是有人在暗中推进这一切的发生,逼得人只能眼睁睁的走向绝路。 平武城的街道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路边上来往的人不慌不忙,街边玩耍的孩子们依然笑的天真无邪,小摊贩们热情的吆喝,大娘大婶们讨价还价,商铺里人来人往……日子平淡简单,却平安。 刘惜军心乱如麻,平凡的日子,似乎越走越远,他依稀闻到战火硝烟的气息,很近很近。 第274章 各位,造反吗? 刘惜军回到校尉府里,摒弃身边所有的人,自己在书房里呆了很久很久,过了午饭时间,刘四喜提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校尉大人,饭点过了很久了,吃点东西。” 刘惜军眼里布满红丝,神情郁郁,木木的盯着刘四喜看了许久,突然问道:“四喜,跟我造反吗?” 刘四喜吓了一跳,脸瞬间变得煞白,红了眼眶:“大人,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说干啥就干啥,我刘四喜不会有半点犹豫,别说造反,你就是要杀去金陵,我也肯定陪在你身边。” 刘惜军接过食盒,拍了拍刘四喜的肩膀:“去把孙燚和李砚叫来,就叫他们两个人来。还有江白,一起叫来。” 刘四喜抹了抹眼泪:“好,我立刻去。” 不多时,江白先进了刘惜军的书房,两人浅谈了几句话,江白就找了椅子坐下,李砚其次到来,见书房里气氛不对,眨眨眼,也安静的坐下,孙燚最后进到书房里,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了,谁欺负四喜哥了?” 李砚面无表情的招招手,示意孙燚坐下。 孙燚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江白,刘惜军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头也没有抬,才感觉到气氛的压抑,乖乖的坐在李砚身边,对着李砚挤眉弄眼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李砚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刘惜军吃饭的声音,单调又乏味。 吃完饭,刘四喜给大家泡上茶,收拾碗筷,提着食盒走出去,刘惜军喊了一声:“四喜,守在门口,不经过我的允许,谁也不要进来。” :“是!” :“上午,邓辉喊我去议事。户部给平武城下了通告,今年要征收夏粮,嗯,还要补交去年欠的税粮。” 孙燚腾的跳了起来:“补交去年的税粮?户部的大人们想干什么?想逼死人吗?” :“嗯,人在他们眼里,没有银子重要。”刘惜军淡淡的说。 孙燚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一群狗东西。”又悻悻的坐回座位,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江白缓缓的说话:“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所以来问问你们。” :“问我们?这事情与我们没有关系,问我们做什么,这是平武城各位大人要解决的事,与我们何干?”江白表示完全不明白。 刘惜军转眼看着江白,默默不说话。 :“你想?你想……反了?”江白缓慢又坚决的问。 不等刘惜军说话,孙燚气呼呼紧跟了一句:“反就反,我特么真想抓住那些户部的官老爷们,把他们脑袋打开看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龌蹉的脏东西。” 李砚抿着嘴唇:“反。” 孙燚一掌拍在李砚肩膀上:“大肚哥就是爽快!” 江白没有反驳,沉思着说:“时机不合适?现在反,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好。” 刘惜军点头:“仓促了点。但是没有选择了,这是一个信号,朝堂可能稳定下来了,开始回头找我们的麻烦了。百姓今年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气,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吃饭都要我这里想办法救济,找他们征收,又是一场匪乱。” :“平武城要想凑出这么些银子,只能对那些富商动手。”李砚淡定的说。 江白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这些富商这两年被刘大人割了一刀又一刀,血都快放光了,也难凑的出来。” :“你们两个,手下的队伍能掌控多少?”刘惜军问孙燚和李砚。 孙燚一下红了脸:“我才接管近卫军没多久啊,会跟我们走的人,应该不多,倒是要能把周飞拉进我们的阵营,把握就会大很多。” :“嗯,这也能预料到,事情来的太急了,计划不如变化。李砚,你呢?” :“应该都能带走。”李砚干脆的回答。 江白看看李砚,又看看孙燚,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 :“我手上一万六千的守备军肯定都会跟我走,虎尾山那里还有六千人,加上骑兵五千,还行,手里还算有点东西。“刘惜军自言自语道。 :“我知道你手上有钱,粮草呢?粮草你怎么解决?现在指望一个平武城给你提供粮食,不现实。现在你有钱还能买到粮食,一旦反了,你去哪里买粮?几万人马,人吃马嚼的,一天损耗多少你自己很清楚。”江白提出质疑。 :“平武城内的粮食足够我支持到夏粮丰收。”刘惜军似乎胸有成竹。 江白急了:“再想想,大哥,你是在谋反呢,不想清楚一点吗?” :“刀架在脖子上了,想来想去,也就是一反而已,不为别的,我就想替这天下百姓问问,活着,就这么难吗?”刘惜军表情冷峻,抬头纹都写上了:不服“ :“好,你准备怎么开始。” :”还有一件事,今天见到邓辉,无心诈了他一句,结果他自己沉不住气,承认了陈卫虹找人接触过他。不过他不为所动。但是这也说明了,城内一定有陈卫虹的眼线和同谋,我准备这一次借机把他们挖出来。” 几人的眼睛盯在刘惜军身上。 :“邓辉决定让张之秋做一回坏人,把征税粮的事情交给他,不过张之秋背后站着人,邓辉未必使唤动他,他找我借兵,我答应了,下午,我会派一营的兵去听邓辉的命令,张之秋这次无法反抗,这个坏人,他当定了。” :“征粮过程中,一定还是会出现麻烦的,甚至有可能会聚众反抗,城内这些富商家里看家护院的人也不少,这都是不安定的因素,这一次,我顺便将他们收拾一道,为后续提前做准备。” 江白觉得刘惜军说的太轻松了,反驳道:“你不怕全城皆敌吗?你是需要这平武城做你的基础,这样杀鸡取卵,会不会不合适?” 刘惜军看了看江白:“江小白啊,你就是个刺客,政治这玩意儿,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啊。百姓肯支持我,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怎么可能支持我?只有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才会老老实实。”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刘四喜匆忙跑了进来:“校尉,圣旨,圣旨到。” 第275章 征税粮 刘惜军神色错愕,很快又反应过来,起身整束衣冠:“你们在这里坐着,别出去,我出去看看。”疾步向外。 孙燚看着江白,小声问到:“小白哥,你也支持刘校尉的做法?” 江白沉默良久,长叹一声,又装作轻松的口吻:“他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准备了,你说我要是不支持他,现在会不会被砍成十几块拿出去喂狗啊?” 李砚忍俊不禁:“会。” 孙燚也轻轻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这可是砍头的罪啊。”江白恶狠狠的做出一个砍头的动作。 孙燚笑容慢慢隐去:“怕啊,怕有什么用,都是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如今想好好活着都要成为一种施舍,让你活你就能活,不让你活你就得死,这样活着,与猪狗何异?” 江白定定的看着孙燚,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年轻人。:“那你想怎么活着? 孙燚脸上露出一丝憧憬:“我也没有想清楚,安居乐业,公道公平,尊严和饱腹,这应该是最基本的,一样都不能缺。” :“说的容易,要做到这些,很难很难,历史以来,就没有哪一个朝代能够做到你说的这样,这已经是完美世界了。”江白反驳道。 :“总是要试一试,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孙燚眼睛放光,充满希望。 李砚注视着孙燚:“我陪你一起,试一试。” :“哈,还是大肚哥最理解我。” 刘惜军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手里握着圣旨:“看,一环接一环,就是不给活路。要我带近卫军,前出安西剿匪。对了,粮草自筹。嘿嘿,真是看的起我刘惜军啊。” :“安西?”江白愣住了:“要你出兵安西城?就这一万多的近卫军?这不是要你去送死吗?” 刘惜军冷冷的说道:“送死?我是那么容易送死的人?” :“孙燚,下午你亲自带近卫军一营人马,配合邓城令,听他指挥调遣。他会安排你去配合张之秋,张之秋的话,你就有选择的听。:刘惜军从书桌上翻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平武城内的商贾豪绅,后面是要征收的银两和粮食数量,全部按这纸上的标准征收,有不听话的,你自己看着办,有领头反抗的,抓起来。” 孙燚起身接过纸条:“明白!” :“李砚,你回去做准备,过几天,你要先出发。” :“明白!” 刘惜军又对江白说:“你也可以动起来了,尽量在现在的基础上把架子充实起来,人手会慢慢增加的,送往金陵的信已经好几天了,很快也会有回应的。以后,平武军的谍报系统就交给你了,周三爷的本事,看你学了多少。” :“好,交给我了。” 刘惜军深深呼吸:“今日商议之事,暂时都放在心里,不要说出去。” 孙燚抽调了大柱子的亲兵营,,亲兵营现在有了四百多亲兵,以大柱子独特的眼光,挑选出来的个个是五大三粗,膘肥体壮,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的彪形大汉,腰间战刀比制式军刀更加长了两分,更加厚重,除了战刀,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的,锤子,斧子,狼牙棒子,无一列外的都是重型钝器,长短不一,挂在身上丁零当啷的,委实不算齐整。 四百多条大汉,披盔挂甲,神情肃穆,眼神凶狠,再加上一脸横肉,任谁见了心里也怕上几分。 张之秋表面装作镇定,眼神中透露着绝望,邓辉这招釜底抽薪,彻底把自己丢在火上炙烤,有心反抗,城令府门口的士兵们如狼似虎,自己一介书生,哪有反抗的余地。 :“邓大人,征粮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我的职责。流程我也不熟悉啊。还是换个人。”张之秋口吻软软的,像是在哀求。 :“张大人,你在平武任职多年,平武城内的这些复杂关系你比我更清楚,着征粮一事,迫在眉睫,还是请张大人多多用心,你不用担心哪家不配合,你瞧,我特别借调了一营士兵配合你,随时听你调遣。来来,喝茶,喝了这杯茶再开始干活。”邓辉皮笑肉不笑的,眼神却阴冷。 张之秋心里恶毒的诅咒着,脸上还是露出一丝讨好:“邓大人,同城为官,你也知道我有几斤几两,这副担子我自己真的扛不住啊。您看看,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配合。” :“张大人,既然说道同城为官,就要守望相助,这次需要征收多少税粮,你心里也有数。是,如果这件事不能完美解决,我确实要承担主要责任,但是你们,你们真的以为自己就能逃脱责任了?”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我这里有个名单,你就按名单上的人家和数字去征收。” 邓辉抽出一张纸递给张之秋:“张大人,办法和人我都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孙都尉,今日你就贴身护卫张大人,务必保证他的安全,明白吗?” :“明白,贴身护卫张大人!”孙燚大声应答。 张之秋看着手里的纸张,二十多个熟悉的名字,名字后面大额的数字,草草一算,大概二百多万两的银子,五万石粮食,他的手都哆嗦起来,声音颤抖:“邓大人,这数目,这数目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要是你觉得多,你可以帮忙出一些嘛,你张大人也是家大业大的,你自己看看,谁家的数目太多了,你就帮忙解决一部分。”邓辉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言语诚恳。 :“行了,今日我这城令府就给你办事了,这里的人随意你调派,唯一就是你要把这件事处理好,张大人,我脖子上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就指望你咯。”邓辉说完话,给孙燚使了一个眼色,转身离去。 张之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强作镇定,维护自己的官威:“孙都尉,请坐,你看,要不,你给我派几个人,我亲自去这些人家登门拜访。争取完成城令大人的指示。” 孙燚露出淳朴的微笑:“张大人呢何必如此辛苦呢,你给这些人写个条子,我让手下送过去就好,他们都到这里,事情就好办了不是,何必还要劳烦张大人一家家的跑,一家家的说,这样不是累坏了张大人?” :“写条子?太不尊重人了,毕竟是要找他们想办法筹钱不是?还是要给他们足够的尊重,我亲自登门拜访,想必他们更能理解。“ 孙燚看着张之秋,嘴角微翘,眼神刀子一样尖锐:“张大人,时间紧迫,速战速决,咱就不要节外生枝了。你写条子,我派人去送,争取今日解决问题。” 第276章 各位想想办法 商会会长赵有良接到张之秋的议事条子,浑然不当作事,慢条斯理的吃了早餐,喝了一壶茶,才施施然的上了马车奔城令府而去,将近城令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护卫头子徐斗策马赶到马车边,俯身靠近车窗小声说道:“赵爷,情况不太对,城令府门口有许多官兵,不知道什么情况。” 赵有良透过窗棂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略一思索:“掉头回去。” 车夫老齐正调转马车,站在门口的孙燚瞧个正着:“柱子,带几个人,把那个马车带回来,客气点,那是赵家的车,车上坐的可是咱们平武城最富有的赵大财主呢,不要吓着人家了。” :“嗯!”大柱子挥挥手,五六个军汉跟着他跑了过去。 :“官爷,什么事?站住!”赵有良听见车外徐斗一声喊,接着正在掉头的马车一顿,马声长嘶,车子却一动不动。 :“赵老板,张大人有请!”一个嗡声嗡起的浑厚声音响起。 :“放开手,让开!”徐斗又急又怒的声音炸响。 接着听到几声厉喝:“什么人,敢对我们营正吆喝,下来!” :“锵啷“一阵乱响,刀剑出鞘的声音。 :“哈,在平武城还敢对我们近卫军动手,拿下他们!”一些粗野的声音叫起来。 :“砰砰乓乓”一阵乱响,夹杂着护卫熟悉的哀叫声。 :”闭嘴,闭嘴!啪!啪!”板子抽在肉体发出来的声音。 :“赵老板,请下车,张大人有请。”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有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神不宁的下了车。 车边上,自己的几个护卫被按压跪倒在地,几个满脸横肉的士兵持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徐斗的头发散乱,脸上红肿,嘴里冒着血,地上一滩血迹里似乎还有两个掉落的牙。 :“这是做什么?张大人的待客之道?”赵有良心里慌乱,却强作镇定:“张大人约我来议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车头转过一个巨大的身影:“赵老板,张大人有请。” 赵有良抬头一看,一条大汉遮天蔽日般站在自己身前,言语客气,一双豹眼杀气腾腾。 :“我这些护卫为何如此?”赵有良又怒又怕。 大柱子低头俯视着赵有良:“赵老板,你的护卫对近卫军士兵拔刀相向,有不轨之意,稍后会送往衙门,让张大人处置。” :“好,好,好,一回我见了张之秋,看看他要怎么说!”赵有良硬着头皮说道:“张之秋在哪,前面带路。” 大柱子也不反驳,对着士兵们说:“看管好犯人,不得逃脱。” :“赵大人,请。” 赵有良惶惶不安的走进城令府中堂,城令府内已经坐满了人,放眼看去,都是熟悉的面孔,“福满米行”的老板王福满。“林记杂铺”的老板林彬彬,:“锦绣布行”老板冯琇……全是平武城内生意买卖做的最大的各行各业的老板。 众人见赵有良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眼神交流之下,尽是茫然不解。 张之秋见赵有良,起身迎接:“赵掌柜,请请请,请上座。” 赵有良见张之秋如此客气,又觉得心里有底了,皮笑肉不笑的:“张大人,门外军士各个如狼似虎,我还以为进了龙潭虎穴呢。” 张之秋打了个哈哈:“赵掌柜说笑了,各位家大业大,若不是这些军士彪悍,平武城早就保不住了不是?” :“张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赵有良吃了一个软钉子,心里又发作不得,毕竟张之秋是自己的父母官,自己即使在朝中有深厚的后台,县官不如现管,面子上多少还是要过的去才行。 :“好了,赵掌柜也来了,人基本上都到齐了,我们就言归正传了。”张之秋反身坐回首位,笑呵呵的说道。 :“不知张大人召集我等,有何事商议?” :“是啊是啊,有事张大人说一声就好,吾等绝无二话。” :“张大人,有事就说。” …… :“哎,各位掌柜的,当家的,此事张某自己实在无法决断,只能召集各位来此一同商议,事情若能解决,一会儿醉八仙,我请各位喝酒。”张之秋愁容难展。 底下众人的议论声消失,等着张之秋说话。 张之秋暗暗观察大家的表情,心里骂骂咧咧的,这种得罪人的事,邓辉怎么就让自己来做,明摆的就是要把自己摆在前台,吸收火力。 :“各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之秋一副为难的样子,斟酌着说话:“朝廷下了一个通告,平武城去年没有及时缴纳的税粮,今年要补交上去。”张之秋话说一半故意停顿一下,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 下面坐着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啊?补交去年的税粮?找谁补交?县里乡里人口空了一半多,哪有钱粮上交?” :“卧槽,补去年的税粮?去年那么严重的灾害,居然税粮不免吗?” :“补交?又要我们出血了?” …… 张之秋静静等了一会儿,下面的议论声小了些,众人眼巴巴的盯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平武城境内什么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去年受灾情影响,下面几个县几乎都收到毁灭性的打击,灾情,匪乱。今年才稍微恢复一点,不可能收到粮食,可是朝廷的税粮又不能拖欠,所以,希望大家在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都说说看,说说看,有什么办法都说出来商议一下嘛。”张之秋苦口婆心的劝道。 下面的掌柜们老板们都闭口不言,眼神瞟来瞟去,这话说出来,意思就是很明显了,明摆着又是要自己这些人放血。可是这两年,自己放的血还不够多吗?谁家还能有多少本钱呢。 张之秋等了半晌,见没人说话,沉吟了片刻,眼睛看向赵有良:“赵老板,你家业最大,买卖最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啊。” 赵有良脸色阴沉:”张大人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商贾,这种事,怎么能轮到我来说呢,不如,你问问别人?“ :“赵老板太谦虚了,你是商会的会长,平日里乐善好施,平武城内备受尊敬,还是你先说说你的意见。”张之秋不以为意的问道。 第277章 贴身护卫 孙燚斜斜倚在中堂门口,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堂内的人,看他们脸色阴晴不定,眼神游荡,一副惶惶的样子。 张之秋的眼睛死死的盯在赵有良身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赵有良身上,赵有良左右看看,心里翻腾不止。:“同知大人,在下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不如大人说说您的意见?” :“哎,身为平武城同知,城令邓大人把这叫粮税的担子压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不是特别把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掌柜们都请来,想必人多力量大,终究能想到一些办法?” :“你看,为了保护各位安全,邓大人特别抽调了一营士兵来保护各位,邓大人一番好意,各位不能视而不见啊。” 孙燚听张之秋这样说,心里暗笑,这当官的,都不是好想与的,话中有话,把邓辉也拉下水。 果然,下面坐着的各人又有些坐不住了,这话说的太明白了,美其名曰是保护,实际是把大家骗来扣押了,要是不能满足当官的条件,就无法离开这些士兵包围了。 议论声又起。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之秋也不着急了,也不催促,端着茶杯,环视着大家,时不时抿上一口。 赵有良身边坐着的是“福满米行”的王福满,王福满五十来岁,白白胖胖,人前脸上永远挂着人畜无害的谦卑的笑容,像个和蔼的邻家老头,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黑暗多残忍。 :“赵老板,看来不出血是不行的了。”王福满稍微欠身靠近点赵有良,微微低头,嘴唇轻动,细声说道。 赵有良小声哼哼:“不知道要出多少血啊,整个平武城一边的税粮,可不是小数字。这两年,我们出的钱还少了吗?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了。” :“看今天这情况,这些当官的都动用 官兵了,他们的胃口不会小。”王福满浮肿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实在不行就熬着,反正他们也不能强抢,熬到最后,再报个万八千两的应付一下。” 赵有良眼睛和对面的“锦绣布行”的冯琇对视了瞬间,冯琇似乎明白赵有良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对,熬一熬,总不能真成了待宰的羔羊,任由他们欺负,我们的生意与整个平武城的民生息息相关,我们日子过不下去,城里百姓更过不下去,我就不信他们当官的还能再逼迫我们。”赵有良回答了王福满,索性闭上眼睛,坐着休憩起来。 其他的人看见赵有良和王福满闭目养神,更不会做出头鸟。 张之秋见赵有良和王福满居然闭眼休息,心里火顿时冒了起来,妈的,老子给你们脸了啊,居然甩脸子给我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不过毕竟是为官多年,城府颇深,心里纵是火冒三丈,脸上却云淡风轻,他把茶杯一放,起身做了一躬:“各位掌柜的,你们先商议着,我这里还有要事处理,先行一步,你们商议好了,喊个人通知我一声就好。” :“孙营正,这里的秩序你维护一下,各位当家的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他们,务必要保证各位当家的安全,贴身护卫知道吗?要做到贴身护卫。” 孙燚站直身子:“是,张大人,我部一定会贴身护卫,保证各位安全。” 张之秋也不在乎堂下各人的反应,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中堂。 孙燚站在门口威风凛凛的喊了一声:“来人。” 一众人高马大的士兵哗啦哗啦的跑到门口集结。孙燚大声命令:“前门后门都看紧了,一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里面都是平武城的大人物在商议大事,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违令者,斩!” :“是!”众士兵应声如雷。 堂内人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这当兵的说话言外之意,是把自己等人严格看管起来,什么消息也别想传递出去。 孙燚说完话,走出大门,士兵们抽出长刀,竟然在大门口列阵,将大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顺着围墙向后面跑去,应该是去看守后门去了。 张之秋离开中堂,剩下的人说话就热闹起来 :“赵老板,你看,今天这架势不给钱估计都走不了了,这特么的是鸿门宴啊。” :“是啊,他们是计划好的,用官兵堵门,看起来他们的胃口不小。” :“怎么办,这两年我都掏了不少银子支持他们了,现在还要,我家底都要掏空了,进货都要没钱了。” :“算了,钱老板,谁不知道你家财万贯,这点钱哪里能为难到你,倒是我们家,本来就受匪乱影响,有出无进,真要揭不开锅锅了。” :“齐爷,你这么说就太谦虚了,东街上半条街的铺子都是你家的,你家能揭不开锅?那我们早该饿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不知道这次又要多少钱,我记得往年平武城的税粮要二百多万两,难道这么多钱,就要我们这几家出吗?” :“呵呵,官府即使想征收百姓的,也要有百姓才行啊,整个平武城境内,现在百姓人家不如往年三成,饭都吃不上,去征收他们的,又是逼迫他们造反了。” :“赵当家的,你出出主意,咱们大家伙里,就你最有见识,最有主意,你给大伙们想个辙。” :“是啊是啊,赵老板,你老说说话。” 大家发完牢骚,最后还是巴巴的盯着赵有良,希望他说句话。 :“我赵家这两年也没有什么银钱进项,不过既然官府有难处,我赵家也只能尽量配合,我赵家可以出这个数。“赵有良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五万两,多一文都没有了。”赵有良心里明镜似的,今日不出点血,还真有可能走不出城令府了,自己主动出个五万两,算是做了个榜样,算是给足了张之秋的面子。 躲在后面的张之秋听到赵有良说话,冷笑一声:”五万两就想打发过去,当真以为是打发叫花子啊。“他清楚的记得,邓辉交给他的纸上,赵有良排在第一位,后面的数字是:白银三十万两,粮食五千石。” :“邓辉还是真狠啊,一张纸上二十多人,累计银两两百六十万两,这一次,这平武城的大户们,可是要伤筋动骨了。”张之秋腹诽道。 第278章 要杀要剐随便 众人商议了一会,各家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自己愿意出的数额,算一算,也有八十来万两,应该能交代过去了。 张之秋恰到好处的出现,拿着一张布巾擦拭着手上一点墨迹,似乎真是刚刚写完东西:“各位,商议的如何了?” :“张大人,刚才和大家商议了一下,大家都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作为平武城里的商户,我们应该为平武城的父老乡亲贡献自己的力量,虽然能力有限,大家伙也都认了自己能承担的捐助,合计,嗯,合计八十六万两。”赵有良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张之秋说道。 张之秋眉间皱了起来,呵呵一笑:“八十多万两,这么说,还差一百多万两,是邓大人和我等官员来出了?” 赵有良顿时也沉不住气:“我赵家出银子五万两,已经是竭尽全力,张大人也得体恤体恤小民等不易。” :“好好好,邓大人和我体恤各位当家的,等着朝廷的斩立决丢下来,砍了我等的脖子,才算是真的体恤各位了。”张之秋神色不变,眼神却阴狠的看向所有人,:“朝廷的税粮,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吗?” :“孙营正!” :“到” :“去,通知刘校尉,明日起,带所有官兵下乡征粮,平武城不用兵马驻守了,税粮征不上来,都是一死!” :“明白,我立刻派人去通报刘校尉。”孙燚心里暗笑,肃颜应道。 :“张大人,此举不可,此举不可!”王福满费力的将臃肿的身子从椅子上拔了出来:“张大人,有事好商量,不可意气用事啊。” :“意气用事?邓大人和我等全城官员的脑袋都将不保,还有何意气用事?”张之秋冷笑一声,眉眼间说不出的怒气。 :“张大人,张大人,息怒,息怒。我等再好好商议商议,你也知道,这两年,世道不好,我等人家虽然看起来家大业大,实际上也是入不敷出,一日不如一日,委实也过的艰难啊。”王福满劝道。 :“是啊,张大人,我们这两年也过的很难啊。” :“我家一直都在吃老本了,老本也吃不了多久了。” :“难啊,日子艰难啊。” 张之秋仿佛感同身受的说道:“我也知道世道艰难,都是一城乡里乡亲的,谁想要这样呢?之前并没有说要补交税粮,我们也没有去找各位伸手,可现在,朝廷的旨意,是我等能抗衡的吗?” :“大人,这样,我等再商量商量。” 张之秋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这个是邓大人给的名单,你们自己看看,能解决,就抓紧时间解决,不能解决,想办法解决。”说罢,把纸条往桌子上一丢,转身又走入后堂。 王福满艰难的弯下圆滚滚的腰捡起桌上的纸张,展开看了一眼,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气喘吁吁的说罢,把纸张往地上一丢:“老夫这把年纪,活的够长了,现在就把这条老命就送给官府了!” 离得近的赵有良狐疑的捡起地上纸张,只看了一眼,瞬间瞪大眼睛,保养的很好的手哆嗦起来:“这,这,这是要我们赵家的命啊。”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身子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纸张在众人手中传递,有脾气大的怒不可遏的怒斥着张之秋,有胆小怕事的跌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反应极其强烈。 “吉祥车行”当家的郑吉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男子,鹰钩鼻,两颊无肉,嘴薄且突,一副薄情寡义阴鸷模样:“这不是要我们捐款,这是要我们的身家性命啊,老子就是不服气,要杀要剐,随便他们了。” :“就是就是,要杀要剐,随便他们了。”不少人附和着。 :“谁说要杀要剐随便啊?站出来,我看看谁这么有勇气,这么不怕死。”孙燚坏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大汉大柱子,大柱子手扶刀柄,豹眼怒瞪,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说的,怎么了,莫非你们还能杀了我!?”郑吉祥站出来,个子不高的他,仰头盯着大柱子,眼神狠戾倔强。 郑吉祥虽然现在颇有家产,但是他之前就是从街边打混出来的,手段凶狠,不择手段,整个平武城的车行全部被他垄断了,才有了今日的规模。这等人,最怕在人前丢了面子。 :“呵呵,好,有骨气,是爷们。”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看了两眼,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砍了!” “锵啷……嗖……啪嗒……咕噜咕噜……” 话音刚落,大柱子一把抽出战刀,一刀挥下,郑吉祥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脑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滚,滚到了边上人的脚下,眼睛还瞪着溜圆,又惊又恐。 :“啊~~” :“杀人啦!杀人啦!” 场面上一下乱了起来,郑吉祥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血喷了一地,血腥味浓烈。 一群人立刻尖叫着躲到另一边去,中堂空了半边。 赵有良的眼睛猛地缩起来,王福满也面露惧色,谁也想不到,杀机来的如此之快,猝不及防。 :“郑吉祥,在平武城内欺压良善,蓄意伤人,欺行霸市,手上有好几条人命,早就该死。”孙燚平静的说道:“不要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真的能隐瞒过去,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大柱子淡定的在郑吉祥的衣裳上擦拭了刀上的血迹,归刀入鞘,杀人一气呵成,神色纹丝不动。这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瞧你,搞的血淋淋的,吓坏了各位老板怎么好,快处理一下。”孙燚装模作样。 :“嗯!”大柱子走前两步,捡起郑吉祥死不瞑目的脑袋,转身又拎起他的脚,就这样拖着尸首走出门外,留下一路血污。 :“好好商议,不要喊打喊杀的,这样不利于团结。”孙燚笑眯眯的走出门外:“来人” :“到!” :“去,守备军调两百人,去这个地址,所有人捉拿归案,不可走脱一个,查封所有产业。立刻去!不得有误!” :“是!”一人跑步远去。 屋子里小声的议论着 :“这是要抄家吗?” :“还用问吗,这肯定是抄家啊。” :“赵老板,赵老板,快想想办法!他们真的杀人啊!” 第279章 都是为了安全 大柱子的这一刀,彻底断绝了各人的侥幸心理,嘴里说着不怕死,心里早已经瑟瑟发抖,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人,下一刻就身首分家,这种惨烈,最是震撼人心。 赵有良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之前的镇定,心里滴着血,不,不是滴血,是流血,哗哗的流着,那张纸上,写在自己名字后面的,是白银三十万两,粮食五千石,这些钱,几乎是自己手上所有能调动的资金。 “罢了罢了,不吃眼前亏,认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有良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郑吉祥的脑袋效果大,很快,场中个人都默默接受了事实,无论自己多么家大业大,无论自己找了多少后台,在官威下,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位军爷,麻烦通知一下张大人,就说,就说为了平武城的文武百官和老百姓们,我们愿意按照纸上的数字捐款。”赵有良强打精神,出面和孙燚说话。 :“哦,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各位老板果然急公好义,慷慨大方。我这就去通告张大人。”孙燚向大家拱手,转身走向后堂。 张之秋兴致冲冲的走了出来,像是完全不知道场上死了人,似乎也没有看见一地血污:“各位当家的这么快就想通了,各位的善举,是平武城百姓的福气啊。我代表邓大人及全城百姓,向到家道谢了。”张之秋装模作样的深深拜服下去。 :“张大人客气了,张大人客气了。”众人有气无力的敷衍着。 :“既然如此,不如各位大人写个条子回去,我派人去各位府上取款去?”张之秋殷勤的打着招呼:“去,去后堂取笔墨纸砚去,各位当家的要用。” :“是,大人。”孙燚转身跑去。 :“哎呀,张大人,这么大笔的款项,哪是一时半会能筹措到的,当然要我们回家筹集啊,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尽快筹措,送到城令府上。”赵有良起身,表情像家里死了人一样难看。 :“不打紧,不打紧,如果各位要回家筹措也行。”张之秋盯着大家看了看:“这样,为了保护各位筹措银两过程中可能发生的意外,我派官兵保护各位,这么多的银子,要是泄露出去,引来不轨之徒铤而走险,伤了各位,那我等罪过大矣。”张之秋处心积虑为大家着想。 :“不必了。张大人,我们家里都有护院家丁,一般匪盗不敢入内有所企图。大人尽可放心,我等筹措完毕,一定会准时送来。”王福满挺着大肚子,艰难的站起身说道。 :“是啊,大人,我们会尽快筹措银两送来,你尽可放心。” 张之秋皱眉道:“各位都是我平武城内的各行各业的领头人物,各位的安危是我们必须保证的,岂能不派兵保护呢,各位不需多言,我们一定要派兵保护各位安危,杜绝一切意外发生。” “妈的,这就是要监视我们,说的这么好听。”腹诽归腹诽,表面上却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孙燚抱着笔墨纸砚从后堂出来,放在桌子上。 :“孙营正,各位当家的说要回家去筹措银两,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带队贴身护卫,如何?” 孙燚愣了一下,这不是剧本啊,很快就反应过来:“报告大人,我部愿意用性命担保,一定会保护各位大人。在银两入库之前。绝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好,那众位当家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不得有误。”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 孙燚大步跑出门外:“集合集合,后门的兄弟们都叫回来集合。” 张之秋在中堂里不知道和众人又聊了些什么,一会儿功夫,众人从城令府里出来,坐上各自的马车,孙燚安排每一什二十军士护卫一辆马车,渐渐从城令府门口散开。 :“大柱子,你们要注意观察他们的举动,这些人家里其实都有一些武力,人数少则几十,多则数百,难免会有狗急跳墙之辈,一定要注意,哨箭都配备了吗?” :“放心,咱这二十人,都是啥样子,你也看见了,普通几十个人,怎么会是对手,人多了,自然会放哨箭,一什士兵配有四支哨箭,不会误事的。” :“行,那你去,记住,不动手则已,动手就要雷霆万钧,不留余地。” :“嗯!明白!” :“诶,柱子哥。”孙燚犹豫一下,又喊住大柱子。 :“还有事?” :“柱子哥,只除首恶,家里无辜的人,手下留情。这年头,活着不易,少造杀孽。” 大柱子俯首看着孙燚,笑笑:“晓得了,放心。” 张之秋满脸笑意的站在门口送别各人,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将自己从邓辉挖的这个陷阱里跳出来,今日几乎得罪了全平武城内的有钱人,这些人,背后都站着巨大的力量,万万不可小觑。邓辉这个老狐狸,想置身事外,哪有这么容易。 孙燚并不放心派出去的人力量足够,他从刘惜军和江白那里知道,这一群人里有些是单纯的商人,有些却是脚踏黑白两道,无论哪种人家,家里都有一定的武力保护,这次的事情,刘惜军下刀子下的太狠,很容易闹出事端。 孙燚赶到刘惜军府上,进门就把手上的纸张递给刘惜军:“那个叫郑吉祥的被我杀鸡儆猴了,你帮我看看,这里面哪些人和他关系好,我要特别注意。” 刘惜军接过纸张,拿起毛笔勾勾画画:“郑吉祥这个人本就该死,就我知道,手上至少有三条无辜人命。这个胡金图,还有这个丁振,这两个和他关系不错,这两人和黑道上的关系纠缠很深,你要注意。” 孙燚抓起刘惜军的茶杯一饮而尽:“今天配合演戏,真累。当官的,果然都是笑面狐狸。张之秋说筹措银两需要时间,也需要当家人在家处理,所以把所有人都放回家去了,我手下人一什看一家,也全部分派出去了。 我怕人手不够,你帮我安排人通知一下周飞,让他带一营人马来支援一下。” :“好,知道了,我立刻安排,你自己注意安全。” :“明白明白。我会小心的。” 第280章 对策 这时候,胡金图刚刚走进家门,亲兵营的二十条军汉也随着走进他家,胡金图一脸堆笑的说道:“军爷,我这就去安排人筹措银子,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给你们安排一个房间先休息休息,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不用,我们就守在门口就好,不会影响你办事。”带队的什长是叫做高远,三十来岁的大光头,酒糟鼻,红彤彤的。说话也是闷声闷气的。 胡金图脸色有点僵:“也行,那你们在院子里自己找地方坐坐,我进去办事了。” 胡金图迈步往书房走,管家曲腰跟在身边,胡金图头也没回:“通知各家的掌柜来议事,事关重大,所有人必须都来。” 管家有些奇怪的 问了一声:“所有人?” 胡金图回头盯了他一眼:“对,所有人,记得,所有的。” :“明白了。我立刻去。” 胡金图转过脸去,神情变得凶狠起来,二十万,官府给他定的数额是二十万,这数字足以让他倾家荡产,自己拿命在道上厮混了这么多年,赚的这点银子,怎么能这样白白的交出去。 胡金图端起车壶,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冷茶,直愣愣的坐到椅子上,脑子乱如麻,郑吉祥的惨状映上脑海,那个当兵的一刀砍下他的人头,神色丝毫不变,仿佛踩死一只蚂蚁般无趣,真要和这样的人做对手吗?胡金图陷入两难。 管事的人到齐后,胡金图把官府的要求说了,几个管事的家伙顿时炸了。 :”老大,二十万两?我们还拿的出二十万两吗?” :“这么多,这么多怎么拿得出来?” :“这两年我们交了很多钱了,生意又这么差,哪里还有钱啊?” :“果然,天下最黑的不是我们黑道,最黑的还得是官府啊。” 胡金图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不要说话。 :“别发牢骚了,郑吉祥就是在官府前面说了不该说的话,直接被砍了脑袋。”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老大,这么多钱,我们真的拿不出来了,赌场这两年的生意怎么样,你也知道啊。”赌场管事林武愁眉苦脸的说。 :“我知道,我要倾家荡产才能凑出这二十万。但是能怎么办呢,你们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官兵都守在家里,说是保护我,实际上是在看管。”胡金图眼神烁烁:“兄弟们都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忍心大家跟我喝西北风去,所以召集各位,看看各位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林武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老大,只是二十个官兵,实在不行……”丁武恶狠狠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胡金图犹豫的盯着丁武:“然后呢?然后怎么办?惊动了官兵,我们跑的出去吗?平武虽大,也无容身之处啊。” 林武一时语塞。 :“算了算了,想办法筹钱,各位,现在是需要大家鼎力相助,手上所有能变成现银的都要换成现银,筹不出这二十万,性命难保。以后,我们再想办法。”胡金图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了保全性命。 :“老大,要不要问一问丁老板那里什么情况?两边一起想想办法?也许他有办法呢?”林武压低声音问道。 丁振开了一个很大的酒厂,几乎垄断了整个平武城内的白酒行业,酒厂里养着上百个打手,都是街上找来的争勇好斗的家伙。 丁振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到酒厂,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军汉,酒厂很大,丁振径直走进屋子,军汉们也不在意,围坐在屋子门口,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面目狰狞,全身披挂,委实让人望而却步。 丁振坐在屋子里一个人安静的呆了一个下午,想了又想,试图想出破解之道,十五万两银子,放在早两年,虽然伤筋动骨,勉强也能筹措到,而这两年,粮食暴涨,买卖萧条,又养了一大堆的手下,花销如流水,他完全拿不出来这么大笔钱。除非变卖酒厂,可是这时候,全城的有钱人都在筹措现银,谁又能拿出银子购买?即使有人愿意买,又不知道会怎么趁火打劫。 丁振越想越是恼火,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憋屈,硬是要逼良为娼啊。却忘记了,自己手里这个酒厂,也是用旁门左道的手段从别人手中抢夺而来。 林武找上门的时候,丁振愣了一愣,看看门口的士兵,也没有多话:“进来说,你不是来借银子的?” 林武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屋子门口的士兵,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丁老板,这个借银子的事,我们慢慢细说。” 士兵们听说是为了借钱而来,也就放松了警惕。 :“你来做什么?真是为了借钱?” :“我们老板想来,目标太大,不方便,所以喊我来问问丁老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林武小声说道。 :“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在愁呢,我这里都凑不出那么多银子。”丁振很不耐烦。 林武侧耳听听屋外,贴近丁振耳边:“老板问你,是这样忍了,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丁振猛转头,灼灼目光盯着林武:“有什么计划?” :“你这里能动用的信得过的人手有多少?你觉得还有谁是可以拉拢的?” 丁振低下头沉吟片刻:“人手我这里可以弄出两百多个,你们呢?” :“我们也可以出两百多个,要是舍得花点钱,随便还能召集两三百人,你也知道,街上有多少混混赚不到口饭吃,只要给钱,那些家伙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丁振的手紧握成拳,骨节突出:“不够,远远不够,守备军有多少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么点人,根本就没有用。” 林武无声的露出一丝诡笑:“我们还有几天时间,尽量多联系些人,顺便派手下人散播些谣言,把整个平武城弄乱。” :“怎么说?” :“老板不是说了,官府敛财的理由是朝廷要补征去年的税粮吗?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就说官府计划整个平武境内需要补征的税粮都要城内百姓分担,每家每户都要补征,你猜,百姓听了会怎么样?再鼓动鼓动,平武城乱不乱?” :“好,好办法!”丁振眼前一亮:“你小子可以啊,这阴损办法都想得到。如此这般,城内百姓一定会惊慌失措,我们可以把情况说的更严重些。。。。。” :“对,而且今天被官府召集去的人都憋着一股恶气,这些人要是能团结在一起,你想想,力量有多大?”林武阴森森无声的笑着。 :“好,你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大家都往这方向用力,告诉他,我去联系李晨旭,我相信他一定会配合我们。 第281章 钓鱼者刘惜军 几乎一天之内,全城的百姓都听到了补征税粮的传言,百姓们私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听的越多,越是人心惶惶。 邓辉得到消息后,神色惊变,失手打翻了手上的茶杯,事情再向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后果将会很严重。邓辉忧虑许久,依旧一筹莫展,只能亲自登门拜访刘惜军。 刘惜军见到邓辉,几乎吓了一跳,就这两天时间,邓辉双目无神,面色干黄,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邓大人,不至于,这点小事何必如此操劳?” :“刘校尉,这不是小事啊,这事情闹将起来,民心无常,群情鼎沸,怕是不好收拾啊。”邓辉忧心忡忡。 刘惜军手指轻轻叩着桌子:“邓大人多虑了,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我早已做了安排,正好给他们一点时间,让隐藏在背后的黑手暴露出来,原本不过是要他们出点血而已,现在他们闹下去,呵呵,那就是要把身家性命全部交出来才行啊。我还担心他们不跳出来呢。” 邓辉瞪直了浑浊的眼睛:“刘校尉,你这是逼他们铤而走险?” :“呵呵,引蛇出洞而已,把平武城内的不安分的全部引出来,一网打尽,以后的平武城,就没有那么多牛鬼蛇神了。” :“刘校尉,你既然准备这么做,好歹要告诉我一声啊,一城的稳定,是系在我身上的责任。” 刘惜军端起茶杯:“邓大人,喝茶喝茶,这等小事,哪里需要惊扰到你。” 邓辉这才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刘校尉,可是万无一失?”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邓大人,现在风声传的这么快,你也不能当作不知道,你回去后呢,还是要贴出安民告示,尽量安抚百姓,免得一些无辜百姓受到牵连。这样躲在后面的人,也会放松戒备。你说是不是?” 邓辉稍加思索,连连点头,气色也好了两分:“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我回去立刻去办。” :“邓大人你尽可心安,实不相瞒,你府上附近我也安排了足够的人保护,即使有点骚乱,保证不会牵连到贵府上。”刘惜军宽慰着邓辉。 :“好好好,那就麻烦刘校尉了。那我就告辞了,回去立刻颁布公告,以安民心。”邓辉起身告辞。 邓辉离开,孙燚从后堂出来:“校尉,你真的做了准备?还是骗他的?这事确实有点闹大了,那二十几家人里除了赵有良,邱四方,罗毅果等六家没有太多动静,别的串门像走马灯似的热闹呢。” :“哦,居然还有聪明人?再等等看,老狐狸都藏的深,要有耐心。”刘惜军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红,像是遇见有趣的对手,激发了他的热情。 :“不用安排人手吗?” :“没事的,这些串联的人里有我的眼线,有行动,我会早早得知,到时候再调兵出来,杀他们个防不胜防。” 孙燚伸出大拇指:“小白哥说的没错,你确实是千年的狐狸,一肚子坏水。” :“嗯?”刘惜军蹙眉。 :“走啦走啦,没事我先走啦。”孙燚掉头就跑。 :“等等,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呢,跑什么啊,这么大了还没有一点定性。”刘惜军喊了一声。 孙燚臊眉搭眼走回来:“还有事啊,早说嘛。” :“你,你……你去和李砚说一声,叫他的骑兵晚上入驻西门和东门的兵营去,动静小点,不要引起他人注意。周飞不是带了一营人马来了吗?这一营人马去守卫城令府,大张旗鼓的去。 另外,近卫军那里准备一旅人马,随时听调。” :“是!”孙燚大声应答。 :“告诉大柱子,亲兵营的人有可能会招到攻击,千万不能放松警惕。情况不对,可以撤退,全部人马都到城中心集结。那是你自己的亲兵营,你自己照看着点,不要阴沟里翻船啊。” 刘惜军想了一下,觉得交代清楚了,随意挥挥手:“滚” :”是,我立刻去。” 第二天天一亮,城内各处布告栏都贴满了城令府的通告,征粮只牵涉到城中那些富商,与百姓无关,时日维艰,城令府定当与全城百姓共度难关。 李川是平武城吴石巷的一个补鞋匠,家中破屋半间,妻子多病,孩儿尚幼,这两天听说又要征粮,愁眉不展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人在煽动穷苦百姓一起抵制官府,李川也有所耳闻,隔壁的酒厂伙计许大力也在他面前嘀咕过几次,鼓动到时候他一起去城令府陈情,去官府闹事,罪过可大,可是征粮,家里又拿不出分毫,一样也会下大狱。李川是个老实人,不知道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这日清晨,见无数人在告示牌下张望议论,李川也挤进人群,雪白的纸,浓墨大字,盖着鲜红的官府大印,却不知写了些啥。左右张望,听到身边攒动的人群里议论纷纷, :“看,这盖了官府大印,肯定是真的,官府说了不征百姓的税粮。” :“是啊是啊,你们看,清清楚楚写着,征粮与百姓无关。”说话的人李川认识,是街口私塾的老学究程知礼。程知礼一件破旧长衫,手捋着下巴稀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右手指着告示,一字一字的朗声读着。 :“哎呀,难怪说你是老学究呢,官府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听说平武城要征收好几百万两银子呢,靠这些商人?你们信吗?” :“是啊是啊,这些富商都是和官府勾结的,他们怎么会舍得出这么多银子呢。” :“好几百万两?那我们每家不是要出好多银子?天杀的,把我全家拿去卖了也值不到几两银子啊。苍天啊,我们的命真苦啊。”一个老妇哭喊着。 :“不要胡说,官府大印在上面呢,不能说话不算数。” :“今天到处都是这样的告示,官府的人不敢骗我们。” :“别天真了,官府的话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有那么三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就是让众人不能相信告示上的内容。 李川看着那几个说话的人,居然都不认识,明显不是这附近的人。 第282章 好大的面子 又是一日过去,这是官府给富商们期限的第三天,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两天,官府的告示虽然贴的到处都是,可是留言却依旧纷纷扰扰,甚嚣尘上。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官府又一次贴出告示,派出衙役满街乱窜,敲锣打鼓的宣读城令府的告示,官府能做到的也就如此,效果也就如此,百姓还是将信将疑。 孙燚回到曲先生院子,曲先生和刘院长,柳大人在院子里乘凉,柳笑颜乖巧的在边上伺候几位大老爷们。见到孙燚进门,眼前亮了一亮,又故意扳起脸,像是不在乎。 孙燚也没有太顾得上笑颜的表情,柳家老爷子在场,自己也不好去哄她,只是歉意的笑了笑,一脸无辜又无奈。 刘老院长笑眯眯的一脸皱纹:“哎呀,我们阿蛮今日得空,回来看看我们几个老家伙啊。” 孙燚嘿嘿的谄媚的笑着:“刘老院长,曲先生,柳大人,这几日确实忙的不行,没空来看望各位,实在是小辈的不是,见谅,见谅。” 曲先生展眉道:“猜你这几日应该很忙,刘惜军是不是一直在使唤你啊。” :“哎呦,曲爹,你可算是说中了,我快被他当牛马使唤了。”孙燚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瞧,我是不是瘦了许多。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行了行了,你别装可怜了。说说,你又有啥事?”曲先生不客气的说道。 孙燚酝酿着遣词造句:“外面传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嗯,知道,怎么了?” 孙燚犹豫再三:“我觉得刘校尉这事做的有些激进,可是不知道如何相劝。” :“呵呵,你听他的没错,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事。”刘老院长倒是为刘惜军说起了好话。 曲先生和柳大人居然都点了点头。 :“真的?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听命行事好了。笑笑,有没有吃的,给我搞口吃的,我饿死了。“孙燚脸色瞬间晴朗。 柳笑颜嗔怒道:“这个点哪有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人了,饿了就不知道准点吃饭吗?走,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找点剩饭剩菜。”说完话,自己先往厨房去了。 :“好好,等我一下,看看有啥吃的,真饿坏了。”孙燚抱歉的对三位大人说:“我去吃点东西,回头回来说话。”也不等三位老人反应,屁颠屁颠的跑向柳笑颜。三两步就凑到笑颜身边,贴着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老院长笑呵呵的:“老曲啊,俩孩子都不小了,你作为长辈,就不能做点什么事吗?” :“柳大人在此,谁敢造次?”曲先生对着柳大人努了努嘴。 刘老院长笑问:“怎么,老柳,舍不得吗?孩子大了,你还想留在身边多久呢?” 柳大人哼了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没有人来找我提亲,怎么,我上赶子把女儿送出去吗?” :“咦?曲老七,你这当干爹的如此不懂事?” 曲先生瞠目结舌:“啊,柳大人,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笑笑还小,不着急吗?” 柳大人更是生气:“那是去年,去年。再者说,你老曲就那么大的面子,跑来和我嘴上这么一说,我就应承你?我家闺女长得花儿一样,哦,就这样便宜你家野小子?你也算半个读书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曲先生张了张嘴,指着柳大人,半天说不出话来,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明天就请人写八字,提亲。” :“哼哼,你且提提看,答应不答应,且看老夫心情。”柳大人抬着头,一脸倨傲。 :“呵呵,你们两个老东西,老光棍,居然在这里斗气,害我两个宝贝儿天天朝思暮想,攒眉千度。真是枉为人父。”刘老院长气的胡须乱颤。 曲先生低眉垂目,隐约有些惭愧:“柳大人,柳老弟,这事是我有错在先,我一直以为你是看不上我家阿蛮这个小家伙。你家闺女能看上我家小子,是我家小子几辈子积来的福气。这事情,确实是我这个做干爹的失礼了,失礼了。” :“诶,你老曲早这么说,我还能说出什么反对意见吗,我也看出来了,这俩孩子用情至深,早已割舍不开,就算我不同意,我家闺女也不能遂我愿啊。自家孩子,自家的心头肉,笑笑母亲去的早,我这当爹的,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道理?”柳大人唏嘘不已。 炉灶里点上了火,锅里蓄上了水,孙燚牵着笑笑的手,两两相望,说不尽的牵挂,眼里尽是欢喜。哪里知道,就在这一刻,外面的老人们,已经敲定了两人的姻缘。 吃了一大盆面条,孙燚打着饱嗝回到曲先生身边,三个老人含笑看着他,眼中闪着亮光,倒是让孙燚心里忐忑不安。 :“行了,吃饱了就去办事,刘惜军想干什么,我们都看的懂,沉住气,几万军队在城里,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的,不要以为百姓会轻易被蛊惑,但凡有口饭吃,日子勉强能过下去,百姓都不会乱来的。”曲先生笑呵呵的用溺爱的口气对孙燚说:“多跟刘惜军学学,这家伙除了比较容易走极端,别的方面还真是你的好老师,多看多想多做。动脑子,知道吗?” :“嗯,知道了,对了,怎么没有见到魏书生和大钟先生呢?”孙燚随口问道。 :“刘惜军借走了。你那几个兄弟也被他借走了。”曲先生回答。 孙燚瞬间急眼了:“那你们这里呢?谁来保护你们呢?” :“嗯?你是看不起我呢,还是看不起笑笑呢?”曲先生反问。 :“不是,不是,这个闹起来啊,肯定还是有风险的,怎么样都要做防范啊,这样,我一会儿回去抽调些人来保护你们。”孙燚着急的说。 曲先生看孙燚焦急的样子,哈哈一笑:“行了,办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这里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你曲爹我是什么人了?”曲先生意味深长的眨眨眼。 孙燚顿时明白过来。 说起来,自己可是明阁的阁主呢,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明阁,明阁也是自己手里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啊。 第283章 烟火为号 最后这个夜晚,孙燚和李砚翻上城头,俯视着黑夜里的平武城,平武城祥和静谧,岁月静好。 :“你们钓的鱼上钩了没有?”李砚凝视着黑暗。 孙燚坐在城头,双脚悬空晃荡着:“没有,也许就没有鱼,也许鱼比刘惜军这个渔翁更狡猾。” 李砚嘴角翘起来:“这么说,等了这么久,还就是那些早就跳出来的人?” :“嗯,别小看这些人,加起来人数也好几千呢,至于被蛊惑的百姓,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不过曲爹说,百姓只要还有一口饭吃,都不会轻易的被煽动起来,所以我想,也许曲爹说的对。” 李砚点头:“刘校尉这招数真黑,明儿个又赚大钱了。“ :“呵呵,这乱世不想被人吃了,自己就要有本钱,有钱有人有地盘,才有可能活下去呗。”孙燚似乎也不在意刘惜军的做法了。 李砚沉默许久,不说话,只是盯着寂静的平武城看。 :“想什么呢?”孙燚问。 :“没想什么,反正明天也没有我们骑兵多少事,你的近卫军来了那么多,足够用了,我们骑兵就是敲敲边鼓而已。” 与此同时,赵有良家中的密室里,一个仆人打扮的胖子大大方方的坐在赵有良面前,一双细眯小眼,似乎能看穿人心。 :“赵老板,您还没有想清楚吗?”胖子笑呵呵的。 赵有良神色严峻,眉头挤的很紧,半晌才说:“算了,这潭浑水,我赵家还是不去趟了,我这岁数,受不得惊吓。替我和你家老爷说一声,就说我老赵只求一个平安,不想惹事。” 胖子还是笑呵呵的:“赵老板,您可是咱们平武城商会会长啊,这件事,您若是不出面,这未免伤大家的心啊。” 赵有良苦笑道:“哎,什么商会会长,也就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和大家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您要想清楚啊,这商会里至少有二十家都联合起来,承诺明日带着伙计家丁等一起向邓辉邓大人陈情。平日里商会有事,您都是非常热心热情的,这一次,这一次,怎么就如此胆怯呢?”胖子的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轻蔑。 赵有良看的分明,知道这胖子故意如此表现,就是为了激将,这招数对于老狐狸似的赵有良哪有一点效果。 :“管家,送客,侧门出去,小心不要让人看见。”赵有良并没有动气,却装出被轻视的模样。 胖子起身欲走,转身又不甘的说道:“赵老板,还有一个晚上,您好好想想,大家齐心协力,能省下一大笔的银子呢,这年头,赚钱多难。” :“送客。”赵有良这次彻底没了好脸色。 密室里孤灯昏暗,拉长了赵有良的影子,细细长长,孤独萧瑟。 管家送人回来,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主家,已经将人送出去了,没有人看见。” :“嗯,好。” 管家束手站在一边:“主家,你,你为何不加入他们呢。” 赵有良瞟了管家一眼:“知道刘惜军吗?” :“知道。” :“呵呵,在平武城,邓辉,张之秋这些人啊,加起来都不是刘惜军的对手,我原本还真以为是邓辉要求我们缴纳税粮呢,现在想想,这就是刘惜军这个家伙釜底抽薪的绝户计。我能上当?” 管家不解的问道:“绝户计?” 赵有良闭上眼,喃喃道:“先把这些人逼上绝境,再蛊惑其联合,以为这样就能给官府压力,实际上,随时都能扣上反叛的帽子,抄家灭门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刀子在他手上,最后怎么解释,不都是由他说?” :“呵呵,我赵家经营平武城几十年,什么花招没见过,这样就想让我上当,我偏偏不如他愿。他要是明抢,我是无法反抗,可是用阴谋诡计,我可不会落入圈套。”赵有良嘴边荡起一丝笑意。 :“等着看,明天就能见分晓了。” 黑暗中,依旧有无数的影子在寂寥的街头巷尾奔波,辛苦又亢奋。 林武几乎一夜未眠,眼睛布满红丝,精神却很亢奋。丝毫不觉得疲倦。 他从窗子探出头,看了看天色,天边泛起金色,眼看又是一个大好晴天。他缩回屋里,胡金图也是一夜未眠,一脸困倦。 :“老板,时机到了,我们可以出门,和丁振老板会合。”林武迫不及待的说。 胡金图用力的搓了搓脸,搓出几分血色,事到临头,他开始觉得紧张,就像当年初混街上,第一次拿着短刀刺倒对手时候那种控制不住的心脏狂跳。他深深的呼吸几次。 :“都准备好了?我们的人呢?” “前门后院都准备好了,一会烟起,我们大大方方走出门去,他们都在附近猫着呢,几百人一冲过来,我们就能混进去了,几十个官兵,没有接到命令,肯定不能随意杀人的。”林武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兴奋,想想那个人的承诺,这件事若是成了,自己就有力量另起炉灶,独当一面了。,将来的平武城,自己也是一号人物了。 林武在后院点起一个篝火,潮湿的树枝盖上去,滚滚浓烟冲天而起,直上云霄,不多时,平武城内几十处地方冒出浓烟,仿若烽火台上的狼烟四起。 清晨平静的街上,瞬间涌出了不少人来。 孙燚和李砚坐在城头,看着城内烽烟四起,忍俊不禁,:“瞧,开始了,还搞的好像那么回事呢,烟火为号,共聚义旗吗?”初升朝阳明晃晃的照在年轻的脸上,孙燚手搭凉棚,露出一口白牙,阳光下熠熠生辉。 :“咦,声势一般啊,没有想象中那么壮观呢。” 李砚对着孙燚翻了个白眼:“干嘛,人少还不好?人多才热闹吗?”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刘惜军费这么大精力,最后搞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活来,太丢脸了嘛。”孙燚举目远眺。 :“哟,你瞧,还有几个院子居然和老子的兵动起手来了呢,胆子不小啊。”孙燚脸色大变,掉头就向城下狂奔,:“我走了,你等着听号令。” 紫狼踏着小碎步,无所事事的挥动着尾巴,孙燚几步外纵身一跃,:“走” 紫狼没有一点先兆,突然启动冲了出去。尾巴瞬间拉成一道直线。 第284章 人性本恶 胡金图,林武带着拼凑起来的四五百号人,高喊着口号:“要活着,不交粮。要活着,不交粮。”闯到街上。 邻里街坊有人听见口号,又觉得很有道理,好奇走出家门,这几天不断被人蛊惑诱导,想想家徒四壁米缸空空,每日也只是艰难的活着,一时间热血上头,受不住队伍中鼓励的眼神,邀约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加入到队伍里去。 队伍越滚越多,互相影响下,情绪也越来越亢奋,动作越来越疯狂,不少人家被破门而入,进屋抓出人来,强迫加入队伍,再后来,所过之处,无不破门劫掠,洗劫一空。被抢光的人先是惊慌不定,继而又怒从心来,失去理智。干脆抄起家伙,坠上队伍,叫嚣着,闯入下一个人家。队伍向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眼见着游行的队伍越发壮大,一些人手中亮出明晃晃的凶器,在街上横冲直撞,明火执仗的开始抢劫,每每抢的金银珠宝,又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的放肆大笑,引来队伍里其他人狂热的觊觎。 队伍的秩序越来越乱,也没有人再继续高喊口号,人在狂热中失去理智,大脑变得格外激动和敏感,像闻到血腥的鲨鱼,动作更加过激,只有暴力破坏,毁灭才能宣泄出平日里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和蛊惑下,平日里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百姓,也变得肆意妄为,甚至手段更加残忍和暴戾,一双双眼,像猩红的兽眼,陷入狂欢般的狂乱。 每一条街上巷子里走出的队伍,都从潺潺小溪汇聚成河,河水在不断流淌着又汇集成滔滔大江。平武城,彻底开始动荡起来,无数房子开始着火,无数人家里发出惨厉的呼救声,湮灭在迷失的理智里。 孙燚骑着紫狼,一路上遇见多次拥堵,绕了无数次路,才找到士兵们动手的院子,院子里躺着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还有几个缺手断腿的伤者躺在地上哀嚎呻吟,几个士兵围坐在四周看管,看起来无所事事很无聊的样子。 :“哟,这些家伙还真以为混了几天黑道,打过几次架就觉得了不起了啊。”孙燚顿时放下心来,调侃着说。 士兵们一咕噜从地上蹿起来,站的笔直:”都尉大人好!” :”自己兄弟有受伤吗?” 士兵们迟疑了一下,看向一个个子不高,体型又宽又厚的家伙。 那个家伙羞红了脸:“报告都尉大人,刚才没注意,扭了脚。” 孙燚瞧着那汉子,哈哈笑了起来:“本来是无一伤亡的大捷,结果你来这一出,你们什长不骂你?” :“报告都尉大人,我就是什长。” :“哈哈哈哈,你就是什长啊,好,好,好。别的兄弟们呢?” 那汉子站的笔直,说话都在胸腔里共鸣:“报告都尉大人,刚才张营正来,把人都带走了,看我行动不便,要我带这几个弟兄看管这几个伤员。” 孙燚瞟了一眼停止呻吟,惊恐的伤员,不屑的说:“有什么好看的,走,我带你们去集合。立功的时候到了,浪费在这里干什么。走了。” :“是!”几个士兵应道。脸色变得惊喜,立功时候到了? 一个士兵扶着什长走出院子,孙燚已经站在紫狼边上,正待上马,见什长走的一瘸一拐的颇为不便,他笑眯眯的转身贴着紫狼的硕大脑袋说了几声,紫狼大脑袋一阵乱摇,眼中竟有几分怒气。孙燚继续抱着紫狼小声叨叨,靠近一点的士兵隐约听见都尉大人说:“三斤肉?五斤?八斤,加一斤酒,成不成?还不成?不成拉倒。” 那黑里透紫的马大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好几圈,重重的的点了点马头。 孙燚大喜:“来,把什长扶过来,让他上马,走的快一些。” 士兵扶着什长过来,什长脸色不自然起来,极力推辞:“都尉大人,我能走,还是你骑马。我这点伤,走走就好了。” :“别扯淡了,赶紧上去,我这匹马可不好说话,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呢,快点,趁他还没有改变主意加码之前,你快上去。” 孙燚说这话,双手卡着什长的大粗腰,不见用力,什长腾空而起,落在紫狼背上,紫狼不舒服似得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你今天算是捡到了,我这个紫狼啊,可不是一般马呢,除了我,你是第二个骑上他的人,记得了,发饷的时候买点酒肉过来犒劳犒劳他啊,否则下次他见到你,肯定会咬你屁股蛋子。”孙燚说着玩笑的话,自己乐得大笑。 :“走了。前面青石巷院子刚才也有打斗,过去瞧一眼去。” 孙燚走在马前,紫狼自觉的跟在他身后,走的又快又稳,坐在马上的什长愣愣的不会说话。 :“都尉大人,我叫张巨树,巨大的巨,树木的树。”什长突然说了一声。 孙燚回头笑笑的瞧了他一眼:“张巨树?行,我记得了。” :“嗯!”什长张巨树,从心里应了一声。 接着找了几个院子,院子里都只是留下几具尸体和一些伤者,个士兵负责看管,孙燚也放下心来。自己的亲兵营,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嘛。 孙燚身边聚集了二十多个士兵,前往约定好的集合点。一路上,看见越来越多被拆门破墙的院落,院子里被洗劫一空,抢不走的也被损毁,甚至有好些处院落里的女眷衣衫不整,花容失色,神色惨淡。 越往前走,沿街的铺子几乎全部都洗劫一空,铺子里的伙计或者掌柜失魂落魄。更有些铺子里的伙计头破血流,颓萎在地,不省人事。天空中浓烟滚滚,不知有多少处房屋被烧毁。 孙燚心里又是激愤,又是恼怒。他很清楚这次带领闹事的人不过百人,而现在造成的破坏,远远不是几千人能做到的,也就是说,那些开始无辜被卷入的普通老百姓们,开始释放藏在心里的恶。而且,释放的更加彻底,无所忌惮。 百姓,能是羔羊。 百姓,能是饿狼。 孙燚心里似乎有了一点感悟,朦朦胧胧。 第285章 退路 一路上没有阻碍的骚乱人群,逐渐演变成不受控制的动乱人潮,现在不需要人蛊惑和引诱,已经让平武城彻底动荡。 曲先生和刘老院长,柳大人,柳笑颜,林城友等人在刘惜军邀约下,也踏上城楼,站在高处,眼见动乱愈演愈烈,几位大人都禁口不言,唏嘘不已。 刘惜军一身白衫猎猎作响,不喜不忧:“瞧,这就是百姓的力量,平日里看起来都是唯唯诺诺,一旦给他们放纵的机会,他们能干出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恶事。” :“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柳大人嘴里叨叨着:“教化,教化才能直至本心。” :“呵呵,这就是民心。民心本无对错善恶,如何驱之?”刘惜军冷冷笑着说:“怎么样,各位大人,长见识了?” 曲先生悲悯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辛苦努力了几十年,一切又回到原点,如梦一场。 :“刘大人,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不行,百姓的情绪还没有彻底宣泄出来,现在收网为时过早。”刘惜军毫无情感的说道:“等他们累了,倦了,才会冷静,才会明白过来今日干了什么样的事,才会害怕,惊恐,彻底老实下来。” :“那些无辜的人呢?那些没有参与进来无辜的人呢?” :“没有无辜的,若是不敢舍生忘死保护自己,保护家人,这种勇气都没有,又谈什么无辜。” 刘老院长浑浊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惜军:“以前听说你偏激,现在看来,你不是偏激,你是太极端。刘惜军,太极端的人,下场都未必好的了。” :“呵呵,刘老院长,这等乱世,还期望自己有好下场?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刘惜军无所谓的回答:“阿蛮,李砚,这些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世间黑暗见识太少,这世道,若想活下去,要闯过黑暗,才见光明。这点,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保护的太好,不利于他们成长。” 曲先生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说错了,心有光明之人,黑暗遮挡不住。” :“对,那需要活下去,才能绽放光芒。”刘惜军回头望着几位老人。:“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接到一份送死的圣旨,过几日就要出兵安西城,清剿匪军,实话说,就我这点人马,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剿匪,明白是送死。所以我已经决定了,在平武城取得最后一笔粮饷,我会在安西找一处地方,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我还没有打算造反,这几个孩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要给他们打下一片天地,让他们有自保能力,以后是龙是蛇,就靠他们自己了。” 柳大人变了脸色:“你这名义上不是造反,实际不就是造反吗?” 笑颜扶着柳大人颤抖起来的身子,心里有些害怕,若是阿蛮真的和刘惜军走上那条路,自己的父亲,又怎么会同意自己和阿蛮在一起。 曲先生和刘老院长倒是镇定自若,两人对刘惜军这两年的行为,早就做了分析,刘惜军不是那种肯为了虚伪的忠诚赴死之人,他斯文的外表下,藏着不安分的心,这不是个坏人,也谈不上是个好人,应该说,也是在这世道,努力活着的人而已。 :“老柳啊,其实他说的对,大乱将至,自己要有本事,有实力,才能生存下去,否则,呵呵……你看看下面,看清楚,这就是人世间。”曲先生竟然出言相劝。 柳大人转身看向混乱的城市,刘惜军向不远处的刘四喜打了个手势,刘四喜拿起身边一支弓,搭上箭,射向天空。发出一声凄厉的鸣镝声。 城墙上开始点起篝火,士兵们往火焰里倒入粉末,黄色的浓烟直冲冲的撞上天空,东西南北四门城墙上都燃起黄色烟柱,从四处城门口兵营口,涌出无数士兵,明盔亮甲,刀枪闪光。士兵们不紧不慢的开始列阵,盾兵长枪,盾兵大刀,弓箭手。 曲先生不动声色看着官兵集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带多少人走?” 刘惜军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圣旨要我带一万兵,粮草自筹,呵呵。” :“能带走多少?” :“两万,骑兵五千,不过估计有些黑甲骑的老兵,未必跟我走。大概四千左右。不过不怕,只要有钱,随时能拉起队伍。先找个地方苟且偷生,慢慢发展呗。” :“休山县是个好地方,两边休山山脉延绵几千里,休山县是一大片谷地,四季如春,县城依山而建,凿山开石,加以改造,能建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石城,谷地里生产粮食足够养活几十万人。”曲先生严肃的说:“安西最适合生存的地方就是休山县,拿下它,保你几年无忧。” 刘惜军展眉问道:“和我们一起走,这里保不住了。”他拍了拍城墙:“我接到消息,朝廷已经派人来接管我的位置,来人叫做高佑究,是个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平武城,一定保不住。” 曲先生也不迟疑,看看刘老院长和柳大人:“行,我和他们两个商量一下,尽量和你一起走。” :“嗯,还有一点,近卫军最好能带走一部分人,重赏之下,必有从者。反正你这次能捞不少钱。最不济,也要多弄走一些兵器,安西那地方,很难搞到好的铁器。” :“明白。”刘惜军显得有些兴奋,曲先生这次回来平武,一反常态的只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激情,没想到他已经选好了去安西的落脚之处。 这老头儿,装的还挺像,心里还是放不下阿蛮那几个孩子。有曲先生相助,如虎添翼。 刘惜军看向平武城,心中唏嘘不已,匪军接连两次攻打平武,平武都丝毫无损,如今却被自己城民蹂躏践踏,真是可笑可悲。 他挥挥手,刘四喜对空又射出一箭,城上篝火又变作滚滚红烟,风吹烟散,化作一片鲜红的云雾,红色云雾出现在城墙四方,飘飘洒洒。 城下的士兵们开始向各大街口要道行动,不急不缓,脚步坚定。 刘惜军望向远方,天空湛蓝,阳光灿烂,真是美好的一天。 曲先生拉着刘老院长,柳大人,林城友站在城墙边不知道聊着什么,柳大人情绪有些激动,笑颜扶着他,眼中却充满期盼。 第286章 保护赵家 城内的动乱蔓延开来,到处都是明火执仗的劫掠,人是从众的,激亢的情绪互相感染,仇恨的种子开出邪恶的花,并结出丑陋的果子。 林武兴奋的两眼放光,脸上几颗熬夜长出来的痘痘都泛着油亮,他前后游走,一些人跟在他的身前身后,言语间充满诱惑。 :“冲进去,冲进去,里面有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珠宝。” :“他家的姑娘很是娇媚,吃得好,穿的好,身子的肉也极好,哈哈。。冲啊。” :“不要怕,快活一日是一日。” …… 丁振从最初的激情澎湃中开始冷静,身边的人像疯狂的野兽,对所有眼睛能看见的东西发起攻击,打,砸,抢,烧,所过之处,几近焦土,四周火光大起,无数院子毁于烈火。 丁振带着自己的管家,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完了,这事情闹大了,这可要了命了。之前只是想给官府施加压力,闹成这样,几近造反,这如何是好。”丁振惊恐的盯着身边蜿蜒的人流。 管家也面无人色:“老板,逃,这事闹大了,收不了场了,官府不会善罢甘休的。” :“往哪逃?你看看四周,我们一旦落单,就你我身上穿的衣服,就足够送命了,别说还有官兵。守备军都是些什么狠货,你也知道。”丁振越发冷静下来,心里越是惊恐。 :“这次是被人卖了,有人在背后搞鬼,否则不会搞成这样。” :“躲起来,躲起来。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看看事后能不能找机会逃出去。” 丁振带着管家逆人群而行,一路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赵有良孤独的坐在书房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房中,光束里有灰尘缠绕飞扬,赵有良木木的盯着窗外,天空广阔辽远,城内烟尘四起,黑烟中又有无数黄色烟柱,直冲云霄。 管家匆匆忙忙的敲门进来,神态慌张:“老爷,外面如你所料,乱作一团,处处都是烧杀抢掠,至少有几万人聚集闹事。” 赵有良看着管家,迟迟才有了反应:“护院家丁都准备好了吗?能不能守住这个家,就看他们了。” :“老爷,昨日就依照你的安排,把所有能抽调过来的男丁都安排进来了,每人都发放了棍棒,护院都有刀枪铁器,一共有两百六十二人。还有士兵四十多人。合计三百出头。” 赵有良侧耳听见外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站起身来,:“走,取些银子,赏给他们,今日家宅是否不受乱民侵扰,就全落在他们身上了。” 赵有良当先走了出去,管家跟在身后,赵有良平日里挺直的腰背居然佝偻下来,脑后斑驳的头发,胡乱的披散着,透出一股绝望。 赵有良走到院子里,院子里聚集了几百个男子,手里或多或少的提着棍棒铁器,神色惊恐不安,外面的叫嚣声越来越近,声浪滚滚而来。 管家带着两人,挑着一担碎银,站在赵有良身后。 :“各位,今日平武民乱,我等不愿同流合污,想必会成为有心人的目标,希望各位同心协力,确保院子不失,若有人强行闯入,各位只管打将出去,生死不计,一切后果由我赵有良承担,我赵有良发誓,只要各位今日保我安全,日后并有重谢。 现在每人先取十两安家银,熬过此劫,每人再发二十两。” 赵有良打起精神,言辞振振。 :“谢过主家!” :“谢谢赵老板,我等必竭尽全力,力保赵家无碍。” 护院头子李亮走向前来,取了十两银子,转身疾呼:“兄弟们,取银子了,赵老板平日里对弟兄们不错,今日生死关头,正是我等报答之时。” 三十几个护院家丁走上来,取走了银子,其他人也推推搡搡的走上来,取走了银子,赵有良站在一边,脸上挂着镇定的笑,却是心慌意乱,这点人手,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真的要和那么多乱民对抗,岂有胜算。 站在院子一角的官兵们表情严肃的盯着这里发生的事,没人动作。 赵有良亲自取过一盘银子走到官兵面前,放在地上:“官兵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也是听命行事,如今事态紧急,若你等愿意为我赵家出一份力,我赵有良感恩不尽。这点银子,不算什么,且给各位买口茶喝。” 院子大门砰砰乓乓的响了起来,院子里的人顿时禁口不语,寂静无声,也没人敢去开门,大门响过一阵,一个大嗓门吼了起来。 :“武泽贵,开门!” :“武泽贵,听到没有,开门。” 官兵里跳出一个人来,喜形于色:“快去给营长开门,快去快去。” 几个彪形大汉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身上兵器丁零当啷的一阵乱响。 :“赵老板,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们营正带人来支援了。你们赵家,不会有事了。” 大门洞开,一个巨大的身影闯了进来,全身盔甲,腰间一把长刀,手里拖着一根粗大的狼牙棒,豹眼,浓眉。一巴掌呼在开门的士兵头上:“窦小子,动作怎么这么慢,平日里怎么训练的忘记了?”、 开门的也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居然被这一巴掌呼的歪向一边,踉跄几步,转身怒呼:“营正,谁知道来的是你还是乱民?你就不能早点喊一嗓子?” 进来的雄壮汉子表情呆滞片刻,大步向前,又摸了摸被称作窦小子的大汉脑袋:“哎呀,我忘了喊,是我错,别难过了,中午我的馒头分你一个。” 大门开始往里面进人,每一个都是粗犷无比的汉子,一身重盔,更显的雄壮无比,撞的大门框哐哐乱响。 :“一,二,三。。跳。”随着一声声喊,一个个汉子从围墙外被抛了进来,“嘭嘭”重重的砸在院子里,尘土飞扬。不多时,院子里站满了重盔重甲重盾的士兵,大门怦然关上,几个士兵用手中长枪撑着重盾,将大门顶住。 第287章 精锐尽出 大柱子拖着狼牙棒走到赵有良身前:“赵老板,刘校尉说赵老板关键时候没有铤而走险做出利令智昏的糊涂事,算是平武城难得的聪明人,所以特令本营前来,力保赵家家宅无事。” 赵有良脸色显示惭愧,又是狂喜:“谢过这位大人,事后我一定会亲自拜访刘校尉,刘校尉大义,我赵某有愧,有愧。” 大柱子浑然不当回事,观望四周:“你的人还是先躲起来,玩意一会打起来,刀枪无眼,误伤了谁也不合适。有需要,再出来支援。” :“好好好,听将军大人指挥。大人,我赵某一家老小性命,就全托付大人了。” 大柱子憨厚一笑:”放心,刘校尉早有安排。” :“喂,里面的门是不是钉死了,门边上的人让一让,我们要进来了。”门外又传来一阵叫嚷。 大柱子转身就跑了过去:“让开让开,孙都尉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围墙外丢了进来,接着又是一个,又一个,不多会,丢进了二十几个人。 :“再让开一些,我要飞进来来了。让开点。” :“诶,你抱紧他的脖子,千万别松手啊,松手掉下去,不怪我啊。准备好了没?走你!”围墙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一声长嘶,一匹黑色大马凌空越过围墙,落在院子里,向前急奔了几步,骤然停了下来,马上趴着一个汉子,双手紧紧搂着黑马的脖子,脸色苍白,死死不肯松手。 众人见一马飞跃一丈多高的围墙,无不惊呼。 :“咦,张巨树,你小子居然骑了孙老大的马?”大柱子走到马前,摸着紫狼的大脑袋,盯着害怕的张巨树说道:“你小子这么好的运气?他肯让你骑?” :“我,我,我……孙都尉说我发饷后要请他喝酒吃肉,他才愿意驼我。我扭了脚,孙都尉嫌弃我走的慢,让我骑马赶路。”张巨树还没有从飞天的恐惧中恢复过来,说话吞吞吐吐,前后不搭。 :“你小子,狗运真好,这匹马,除了孙老大,没有任何人骑过,骄傲的很。”大柱子笑呵呵的:“吃肉喝酒别他妈的忘了我。” :“嗯嗯嗯。”张巨树连连点头,大柱子一手就把他提溜下来,找个角落一丢,:”你先歇着,暂时还用不上你。” 说话间,一个人翻过墙,坐在墙头,顾盼飞扬:“动作快点,四面墙头上要安排弓箭手,尽量不要让人靠近。” :“孙都尉好!”官兵们同声大喝。 :“好好好,备战,乱民马上到了。” 乱哄哄闹腾腾的声音已经响在耳边。 大柱子开始安排人手,弓箭手,盾牌手,长枪手,三人一组,组成了几十个小组列守围墙,其他人则建立第二道盾枪防线,严防以待。 孙燚站在一边也不干涉大柱子的安排,等全部士兵到位,严阵以待,他才询问大柱子:“还有几户人家有保护的?” 大柱子张望了周围,小声说:”还有三家,周飞带人去了一家,另外两家是守备军自己安排人去了。” :“外面很乱,一会动手,小心点。” :“嗯,没事的,重甲要是守不住这么个小院子,那死了也是应该的。”大柱子憨憨的说。 孙燚跳起来一拍大柱子的后脑勺:“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什么是死了活该,你想清楚再说话。” :“嗯,我保证不死。” :“娘的,这还差不多。行了,这场仗就你指挥,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看着点,该下狠手时候千万不要留情,该放手的时候就放他们一命,注意一点,他们里面有些人是挑事的,这种家伙能抓几个活的最好。” :“好,我知道。” :“走了走了,我去问问赵老板是怎么想的。” 孙燚大大方方的走进屋子,管家早早候在一旁,看孙燚进来:“大人,我家老爷在书房候着大人,大人有请。” :“走。” 赵有良站在书房门口,毕恭毕敬的等着孙燚,见孙燚走来,就要弯腰失礼,孙燚一把托住他:“赵老板,千万别这么客气,坐下说话。” 赵有良连连称是,关键时候的官兵突然出现,让赵有良心里感触颇深,虽然明明知道这是刘惜军的示好,毕竟也算是救了一家人性命,此等大恩大德,又岂是金钱财物能报答的。 :“赵老板,你放心,兄弟们肯定能保你平安无事。” 赵有良对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退出书房,赵有良亲自端起茶壶,给孙燚上一杯茶:“谢谢将军大人及时援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没齿难忘。” :“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家校尉大人的安排,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孙燚端起茶杯,漫溢的茶香,浓郁醇厚。 :“当然,还是赵老板聪慧,做出了正确选择。”孙燚笑着喝了一口茶:“好茶,好茶。” 赵有良脸上露出一丝愁苦:“哎,其实我也差点没有想通啊,三十万两银子,也几乎要了我的命了。” :“呵呵。”孙燚并没有搭理这个话题,刘惜军每次做事说话都留半截子,自己也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赵有良见孙燚没有搭话,索性也换了话题:“将军,这次二十几家人,有几户能保住自己,可否告知一二?” :“不清楚,总是有那么几家,我这队人马就是负责你家,精锐尽出,看得出刘校尉对你赵老板家,还是另眼相看的。你看看这些士兵的装备和气质,就明白我所言不虚。“ :”那是那是,将军手下尽是骁勇彪悍的战士,老朽虽然眼咄,好坏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孙燚将口中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赵老板,保护宅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不过兄弟们的饮食就要麻烦赵老板了,这些兄弟不挑食,就是胃口颇大,赵大人多多见谅。” :“好说好说,我立刻安排下去,无论如何都会保证各位军爷吃饱吃好。” 哨声更加急促凄厉,院子外面的躁动声似乎停在四周,缓慢的靠近过来。 :“赵老板,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去院子里看看。”孙燚转身走了出去。管家迎面走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似乎很沉重的样子。孙燚笑笑,:“赵老板,不用客气了,等事情解决,你请我兄弟们好好吃上一顿就好。“ :“咻~~咻咻~~”几声弓箭声响,撕裂长空。 第288章 箭来 孙燚蹿出门外,四周巡视一番,侧边围墙的士兵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情象,正门院墙上的士兵盾牌已经举起,弓箭手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大柱子踩着一个粗大的木桩站在院墙边上,狼牙棒竖在在身边,手里握着一根牛角大弓,瞄着外面,跃跃欲试。 孙燚周遭看了一眼,搬了屋子里一张厚重书桌到墙边,又搬来一张太师椅子,纵身跃上椅子,顺着墙头向外看去。 墙外二十几几米处,黑压压的人群簇拥在街道上,指着赵家大院指指点点,有人在人群中叫嚣着:“怕什么,这院子里能有几个官兵,我们这么多人,冲进去,挤都能把官兵挤死。” :“你们看,这就是最有钱的赵府,居然有官兵给他看门,这就是官商勾结,为非作歹的证据。” :“我们大家想吃饱饭都那么艰难,为什么他的赵府可以天天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吃香的喝辣的,天天都有肉吃。他吃的喝的是我们百姓的血肉啊。” :“冲进去,冲进屋,赵家金银堆成山,随便捞点,都能快活一辈子啊。” 几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手舞足蹈的大声狂喊:“跟我冲啊,冲进狗商家里,有什么,拿什么。” :“不要怕,我们几万人,还怕那么几个官兵吗?冲啊。” 拥挤在一起的百姓开始蠢蠢欲动,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咬咬牙:“跟我们冲啊,想发大财,就在现在。” 几人向前一冲,后面的人群,挥舞着手里的木棍,镐把,桌子腿……紧跟上来。嘴里胡乱的叫着:“冲,冲进去,冲进去。” 大柱子手指一松,“咻~”一声短暂又急促的箭声,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像是迎面被大锤狠狠撞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后飞了起来,弓箭又射穿他的身体,从他的背后穿出,射入后面一人胸膛,两人几乎同时倒在地上。黑红色的血液从创口激射出来。 :“好箭法!”身边几个弓箭手吆喝了一声,同时松手放箭。箭去如电,瞬间射倒了冲在最前面那几个人,一人面上中箭,箭头穿过坚硬的头骨,从后脑勺露了出来,箭头上带着红红白白的脑浆子,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另外几人胸口下腹中箭,一时间气不该绝,在地上翻滚着哀嚎,声嘶力竭的惨叫声,顿时将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人群吓的止住脚步,踌躇不前。再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前方发生了什么,还在努力的向前挤,前面的人向后退,后面的人向前挤,人群里混乱的骂骂咧咧。 :“不要怕,几步路,一下就冲进去了,他们就那么几个人,根本就来不及射击,不要怕,继续冲,继续冲。”人群里传来叫嚷声,却不见有人出来领头。 :“大柱子,带兄弟们顶住,我给你点支援。”孙燚对大柱子喊了一声,转身跳下墙头。 :“弓箭手,过来集合,全部来,全部。!” 背着弓箭的士兵一下涌到孙燚面前,大概有四五十个人。 :“这个方向,五十米,吊射,连发五箭。准备,射!” “嗡~~”一声闷响,一团箭雨斜斜的冲上天空,力绝后转身朝下,一头扎了下去,雪亮的箭头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夺命的光芒。 连续几声闷响,一团团箭雨无情的冲出院子,扎进人群之中。 :“啊~~~救我!” :“救命啊,救命啊。!” :”快跑啊,快跑啊,他们放箭啦!” :“谁来帮帮我,帮帮我,我中箭了,中箭了。” ………… 孙燚又跳上墙头,一眼望去,几十上百号人身上插着长长的弓箭,翻倒在地,绝望的哭喊着,箭雨收割之外,人群向后退却,空出好大一片空白,空白处被鲜红的血液浸染,血液顺着石板路的缝隙欢跳着汇集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小小的溪流,流淌开来。 :“不要慌,用砖头砸,扒墙,用砖块砸,砸死他们。” :“上屋顶,上屋顶,砸死他们。” 一群人开始疯狂的扒拉周围的围墙,一会儿,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砖块遮天蔽日般的从天而降,向院墙内飞来。 :“顶盾!” :“瞄准射,注意箭支数量,射准点,射准点。”大柱子发布号令。 弓箭零零星星的飞了出去,不断有人中箭,从对面屋顶上摔落下去,不过很快又有人顶了上去,乱飞的砖石更加密集。砸的盾牌哐哐响个不停。 官兵们冒着密集的砖块石头,一时抬不起头来反击。 :“快,他们顶不住了,他们没箭了,没箭了。冲啊,一起冲啊。冲进去,什么都是我们的。” :“大柱子,看见屋顶上那个穿蓝色衣服的人没有,他的手腕上有黑色布巾,那是个领头的,射死他。人群里有这样穿着的,都是有组织的,先对付他们。” 大柱子闷声闷气的:“好。” 说完把头盔上的面甲一拉,盖住脸面,只露出眼部两个窟窿,他猛地站起身,石头砸在他的盔甲上铛铛的响。 他双膀用力,牛角大弓拉了个满弦,稍一瞄准,手指一松,离弦之箭瞬间在视线里消失,下一刻,已然狠狠的钉在那个蓝衣人脸上,那人仰面就倒,从屋顶滚落下去。 大柱子一刻不停,接连射出几箭,人群中的蓝衣人接连倒下,喊话声,鼓动声顿时消失,攻击也散漫许多。 大柱子蹲下身子:“老子射杀了九人,看你们的本事,平日里牛逼哄哄,现在露一手给老子看看。谁特么的射杀的比老子多,老子请他喝三天酒。” :“营正,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和我们学的,你狂什么啊?兄弟们,给他露一手,也给孙大人露一手看看,看看我们亲兵营的兄弟们,有没有资格护卫他。” :“好!让他看看咱兄弟的厉害!” :“搞起,搞起,比一比。” 墙头上二十多个弓箭手放肆的呼叫起来,像大柱子一样,拉下面甲,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胸膛,迎着漫天断砖碎石,不慌不忙的弯弓搭箭,箭箭飒若流星,急如星火,转眼间,每人射空了箭囊。 :“箭来,快,送箭来。” :“十七个,老子射杀十七个。没箭了,快,给我箭。” :“二十个,老子二十个,箭不虚发,哈哈。” :“十九个,谁给我一支箭,老子射死那个家伙,他居然躲到人家身后了。” …… 第289章 封堵 孙燚没有披甲,他抢来一个大盾,拔刀在手,勇敢的站在墙头,用盾和刀阻拦飞来的石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对面屋顶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不知被射倒了多少。 街上躺了几百具尸体,其实根本就不是射的准不准,那么多人密集的挤在一起,随手都能射到人,岂有虚发之理。 人群开始慌乱的向后退,阳光照射下,血液瞬间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街道。 后面的人群也开始慌乱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官兵堵住路口了。” 前面的人拼命向后退,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挤,人群越发密集,拥挤不堪,进退两难。 孙燚哈哈一笑,跳下椅子:“行了,别的兄弟们都上来封路了,大事已定,注意戒备就好。” 大柱子瞧瞧外面的人群开始爬墙四处逃窜,耳边已经听到队伍行进发出的整齐沉重的脚步声。站在墙上喊了一声:“窦小子,带二十组人上来换岗,动作快,侧边墙头的兄弟们,严加防范,小心狗急跳墙,从侧墙翻进来。” :“是!” 大柱子跳下墙头,一把抓住和他擦身而过的窦小子:“看好墙外面的情况,有事喊我,不要大意。” 窦小子扯着嗓子喊道:“是!营正!” 孙燚笑呵呵的看着大柱子:“柱子哥!”大柱子应了一声,低头看向孙燚。 :”柱子哥,亲兵营你带的很好,非常好。辛苦你了。” :“呵呵,我是亲兵营营正张铁柱。我说过,我要给你训练出一支最厉害的亲兵营,能打能战,所向无敌。” :“好,张铁柱,将来,你一定是一个赫赫有名,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孙燚收敛了笑容,严肃回答。 刘惜军在墙头站了很久,眼见着官兵有计划的封堵围困之下,一支支像巨蟒一样在城内乱窜的乱民队伍四处奔逃无门,扭动着躯体在大街小巷里翻滚腾挪,无数个小点从躯体上散落下来,跳蚤一样四处躲藏。 而最终活动空间越来越小,有反抗者不是被斩杀当场,就是束手就擒,在官兵徐徐挤压下,最终所有的巨蟒都无可奈何的汇集到平武城中心的大戏台四周空地。 官兵们加快了封堵的脚步,寒光四射的枪刺密布所有的大街小巷路口,大戏台周围的二楼三楼窗户大敞,尖利的箭头闪着致命寒光。 场地里的五六万的百姓挤的满满当当,转个身都难上加难。 太阳当空,初夏的正午阳光,已经 有了炙烤感觉,拥挤的人群里,却没有人感觉到炎热。 狂热的人们开始慢慢恢复了冷静,冷静之后又感到惊恐万分。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之中,胆子小,身体差的人,甚至已经昏厥过去。万籁寂静,只有四周升腾的黑烟弥漫,诉说着之前发生的惨状。 刘惜军眼神中闪过各种情绪,气愤,怜悯,悲哀,伤感,最后都化作无奈。 他沉默的站在城墙之上,巨大的墙垛,城楼,城墙,更显出他身体的渺小,如沧海一粟。当一切都如他计划一般的顺利,结局也是那么完美,他的心情却无比悲怆。 刘惜军招招手,刘四喜从十几米外跑过来。 :“传令下去,把闹事的人甄别出来。其他人,就地看管。” :“让江白带人去,他对付这种人手段多。告诉他,陈卫虹的人一定要给我挖出来,老子要他们的命。” :“是。”刘四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又闭口不言,转身跑下城墙。 孙燚见人群散去,官兵们从各处冒了出来,知道危机已经解除,下令让大柱子收兵,只留下窦小子一什士兵,继续护卫赵府。 躲在书房里故作镇定的赵有良得知乱民退去,强撑的一口气泄了出去,身子软软的瘫倒在太师椅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很快又恢复过来:“快,快请两位将军过来一叙,你去,准备现银四千两,五千两的银票两张,马上给我送过来。” 管家忙不迭的应道,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赵有良换了茶水,亲自烧水泡茶,一点小事,干出忙碌充实的感觉。 孙燚和大柱子昂首走入书房,赵有良一恭到底:“今日幸好有两位将军施以援手,我赵家才免遭祸害,。救命之恩,我赵家永世不忘,日后若有不便之处,随时来我赵家,只要我能解决,我一定竭力相助。” 孙燚客气的扶起赵有良:“赵老板,您太客气了,我等也是奉刘校尉之令,前来护卫贵府,要谢,你也该是谢谢刘校尉才对。” 赵有良连连点头称是:“对对对,等此件事了,我一定拜访刘校尉,当面感谢。” 管家双手提着一个大箱子,费力的走了进来。赵有良伸手帮他把箱子放上书桌。管家退出房间。 赵有良打开箱子,一箱子白晃晃的银子,银子上有两张银票,赵有良也拿起两张银票递给孙燚:“孙将军,这里一万两银票,是我赵有良一点心意,给两位将军买点好茶喝,请务必收下,万万不可推辞。 按理说,你们那救了我赵家,这点银子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不过最近在筹措刘校尉那里需要的三十万两税粮钱,家里一时周转不开,暂时只能拿出这点,请两位将军不要见怪。“ :“另外,这里有现银四千两,请大人们分发给外面的士兵,刚才情况惊险,是他们奋勇抵抗,才守住赵家。这算是我赵家的一点心意。” 孙燚接过银票,在手里晃了晃,也没有刻意推辞:“赵老板一番好意,本将军自然也不好推辞,既然如此,这银票我就收了。免得赵老板心中不安。这银子嘛,不如赵老板亲自给兄弟们发放?也让兄弟们体会赵老板一番好意?” 赵老板愣了愣,有些犹豫的问:“现在就发放?不用你们拿回去再发放?”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两个年轻人并不贪图这四千两银子。 :“赵老板的好意,当然是赵老板出面才好啊。不过,我替兄弟们先谢谢赵老板了。” :“好,就依你,我现在就去发放。” 孙燚一把提起银箱:“走。” 亲兵营四百号兄弟,有一个算一个,沉甸甸的银子装在怀里,眼里装满笑意,心底都透着踏实,当兵的,拿命拼杀,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能过上好点的日子。 赵有良也是知趣之人,额外送了一匹健马,专门驮着扭了脚的张巨树,众将士辞别赵有良,离开赵府。 孙燚翻身跃上马背,:“柱子,你们先不要回营,去校尉府待命,刘惜军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为了避免漏网之鱼成为亡命之徒,你们先去看着他。” :“好,明白。” 孙燚看看方向,又问道:”周飞去了哪家?什么位置?” :“堂本街,邱四方,邱府。” 第290章 收尾 当孙燚到达邱府,邱府的大门已经破烂不堪,围墙也有多处缺口,缺口处留着暗黑色的血迹。 孙燚从破烂大门走进,院子里更是混乱无比,石块砖块铺了厚厚一层,血腥味浓厚,绿头苍蝇到处乱飞,院子中间堆了几十上百具的尸体,一些官兵和家丁打扮的人在清理院落,见到孙燚进来,官兵们直身敬礼,大声喊道:“都尉好!” :“周将军呢?” :“我来了,我来了!”周飞一瘸一拐的从正堂大屋里蹿了出来:“都尉大人好。” 孙燚眉头紧锁:“怎么?有伤亡?” :“报告。有几十人受伤,没有阵亡。”周飞斩钉截铁回答。 孙燚听到没有阵亡,心里放松几分,饶有兴趣的盯着周飞鼻青脸肿的模样:“你这样子,是和人肉搏来着?看来没占啥便宜啊。” :”咳,吃了个哑巴亏。”周飞眨巴着眼,酝酿着眼泪,无辜的表情配上青肿的眼睛,像是要哭诉一番。 :“嗯,大柱子那边四百人,就一个扭了脚的,你这里,我看看伤了多少。”孙燚大步向屋子里走去,调侃的说道:“一会儿亲兵营的人看见你们这样,你猜他们会不会笑死去?” 周飞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嗫嗫嚅嚅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屋子里坐卧着几十名士兵,见到孙燚进来,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孙燚摆摆手:”没事没事,都坐下,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几个胆子大的士兵七嘴八舌的说道:“不严重,皮肉伤,养几天就没事了。” 孙燚也笑呵呵的:“一会儿回营好好养伤,养好后又是一条好汉。” 周飞送孙燚出来,走到无人处,一把拉住孙燚:“城里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搞的这么大?刚才至少几千人围攻我们,开始还觉得是百姓,吓唬吓唬就得了,结果他们绷着劲想要弄死我们来着。 若不是老子发狠,痛下杀手搞死了前面打头的那些人,你现在来就是要为我们收尸了。” 孙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语气却生硬起来:“带兵行动,一切都该按训练标准来,无论对手是什么人,都不是轻敌的理由。” 周飞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是,开始是我轻敌了,是我指挥不当。” 孙燚盯着周飞眼睛,周飞眼神躲闪,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诶,邱老板有没有给犒劳犒劳你们?”孙燚突然用肩头撞了撞周飞的胸口。 :“没有啊,听说他要筹措二十万两银子交税粮,家里天天喝稀粥呢。”周飞撇着嘴:“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给我们看的。” 孙燚从胸口掏出银票:“给,这里五千两,拿去犒劳兄弟,受伤的多给一点。” 周飞愣了一下:“阿蛮,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 孙燚嘿嘿一笑:”老子运气比你好,老子保护的赵家老板大方,怎么滴,不服气吗?嘿嘿,行了,拿去拿去,我要回校尉府了。 你这里收拾好,带队回营,回去要加强戒备,这段时间不太平,近卫军那边你要盯紧点。” :“行,我知道了。”周飞将银票塞进怀里,满脸堆笑:“哎呀,有个大方的都尉就是 不一样,几千两银子随手就塞过来了,以后有事随喊随到啊,多出几次任务,老子也能当个有钱人了。” 孙燚仰天大笑的出门而去。 一连几天,平武城内都消停许多,没有被波及到的百姓也都不敢出门,官兵在大街小巷里窜来窜去,大肆搜检,形迹可疑的人直接抓回去审问,民乱时候一些聪明人见势不妙,躲在废弃的劫掠过的空屋子里,白白饿了几天,也没有逃过官兵的搜查。 丁振和林武被关进牢狱的时候,旁边几间牢房里全是熟悉的面孔,家产全部充公,往日的富贵,烟消云散,只剩下生死不明的绝望等待。 邓辉的城令府访客不断,求情的,讨饶的,也有想趁火打劫低价收购产业的,张之秋和李端言的府上,也是人流如织,这一次,整个平武城的商业结构将要重新洗牌,无数被充公的产业都需要卖出去换成现银,这可是一次官商勾结的大好时机。 陈卫虹派来平武的十几个暗探,除了有两个死于骚乱之中,几乎一网打尽,刘惜军甚至都没有去过多的询问,直接下令枭首示众。 甄别后手里没有沾血的百姓被告诫之后放回家中,还剩下五六千多为非作歹的家伙全部押解在近卫军的老营地里,严加看管,刘惜军的意思是另有他用。 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放的放,看起来,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 刘惜军和邓辉两人算了帐,这一次包括充公的产业,家业累计起来,达到了惊人的四百多万两银子,这还是因为刘惜军急需要这笔钱钱,很多产业都卖的远低于市场行情。 留给刘惜军的时间不多了,他开始为西征做准备工作。 这不仅仅是西征,更是刘惜军做出的最重大抉择,出了平武城,这支队伍就只能姓刘,和大夏彻底断绝关系。 江白带着稽密司的几个人伪装成一个小商队已经前出休山县,山虎和晓旭跟着去了,陈阳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刺 激,不再愿意在稽密司里做事,商议过后,孙燚将他安排在近卫军里,担任军需官。 江白从西门出城同时,沈黑从东门进城。 赵先生和许先生几乎是用捆绑的方式,把沈黑送到曲先生的面前,此刻的沈黑,黑瘦干枯,全身弥漫着血腥和死气。 :“这一路,辛苦你们二位了。” 赵先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许先生则是红着眼:“曲先生,我这小师弟走火入魔了,自从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周三爷已经死了,他就疯了一样,整天整夜的只想着杀人,为周三爷报仇。 周三爷留下一本名册给他,三爷把夜鬼小队留给了他,这小黑子把人全部集中起来,把金陵城搞的腥风血雨的。 官府赏金都出到五万两,现在,整个金陵的黑白两道都在抓他。我劝了他无数次,他就是不听,我实在没办法,和老赵一起动手才抓了他,送到你这里,曲先生,帮我劝劝他,不要再疯了。” 沈黑像是认命似的站在曲先生面前,眼里布满血丝,眼神死寂。 曲先生突然一掌砍在沈黑脖颈处,沈黑仰头便倒,曲先生扶住他,摸了摸他的心脉:“气急攻心,伤心过度,劳心劳力。一口气淤在心口,要找个法子让他泄出来才行。你们先不用管了,交给我,我先让他睡几天再说。” 许先生长出了一口气:“曲先生,城外还有人,你看怎么安排?” 曲先生不动声色的指了指沈黑:“他的那些人?” :“嗯,我们把沈黑抓了来,他们也跟着来了。我想,这里好歹能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处。” :“好,我来安排。”曲先生毫不迟疑。 第291章 平武战军 最终,这一次的民乱,尘埃落定。刘惜军分到了两百万两的银子,又从王福满等几家粮商的仓库里没收了七万石的粮食,军饷粮草一次解决。 远征安西的事情,也必须提上日程,朝廷里派出来接管平武城守卫的高佑究已经出发,最多十天就能赶到平武。 校尉府,刘惜军淡定的坐在上首,守备军,近卫军,骑兵营的主要将官都安坐两排。 :“我这人呢,做事直接,说话也直接,情况我都说的清楚,现在你们说说,谁和我走,谁想留下?”刘惜军脸上波澜不惊。 :“我肯定跟刘校尉走,这还用问吗?只要你不嫌弃我少了一只手,你去哪,我去哪,天南海北,我肯定跟随。”李志勇虽然少了只胳膊,豪气丝毫不减。 何斌点头:“我跟了校尉这么多年,肯定跟你走。” 汤远行笑眯眯的,脸上皱纹都开出了花,他不说话,刘惜军根本也不问他。 :“我也跟你去。”孙燚眨眨眼:“我替李砚做主了,他肯定跟我们走。” 李砚居然没有反驳孙燚:“我去,骑兵营的兄弟们都去。曹营副,你呢?” 曹云边装作无可奈何:“你把黑甲骑的兄弟都带走了,难道留下我自己做个光杆营副吗?” :“曹营副,你放心,有我家大肚哥在,你不会吃亏的。”孙燚贱兮兮的说道。 :“孙燚,你近卫军的兄弟们怎么说?你跟我去,学着做光杆都尉吗?”刘惜军打断了孙燚。 :“校尉,我和周飞,高旅旗商量过了,一起去。是不是,周哥?” 周飞站起身:“校尉大人,近卫军的兄弟们说,是守备军的兄弟救了他们,他们愿意跟随校尉,征剿安西。” 刘惜军好奇的挑了挑眉:“你们是怎么说的?” 周飞望望孙燚:“孙都尉说,先带走再说,到时候实在不想留在安西的,就放他们回来呗。” 孙燚缩了缩身子:“对啊,先去了再说,怎么说,都是去挣军功的。” 刘惜军嘴角上扬:“挣军功?” :“对啊,远征安西,当然是大把机会挣军功啊。”孙燚有点心虚。 刘惜军哈哈一笑:“好,到时候你就带他们挣军功。” :“各位。“刘惜军站起身,脸色冷峻下来。 :“这次我们出征,前因后果我已经说的明白,既然你们选择了我,那我就会带你们在这乱世中闯出自己的光明前程。 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上了我的贼船,再想下去,就不那么容易了,就算我肯,朝廷也不会给你们机会。 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同舟共济。” :“是,校尉。”孙燚等人站起身,神情凝重。 :“好,现在我宣布!”刘惜军眼神凌厉。 :“守备军,近卫军。统一称平武战军。 原守备军两万人,为平武左军,左军指挥使由我兼任。原近卫军一万六千人,为平武右军。右军指挥使由孙燚担任。骑兵为平武陷阵营!营正李砚。” 刘惜军虎视鹰盼,瘦弱的躯体散发出强大的气息:“我们平武军,必将在这乱世闯出一个太平天下。 :“为乱世,开太平!” 孙燚等人激动的不能自已:“为乱世,开太平!” 刘惜军郑重其事:“下面发布命令。” :“李志勇,你任平武左军副指挥使,三日后出发。” :“是!属下定不负军令。”李志勇的光头闪闪发光。 :“汤远行,你的辎重营跟随左军一起行动。记住,务必保证运走所有粮草。” :“是!”汤远行应道。 :“何斌!你部抽调一旅人马,负责押送老军营的罪犯,务必保证将罪犯送至休山县。” :“是!” :“李砚,你骑兵营和左军一起出发。保持三十里距离。” :“是,保持三十里!” 刘惜军颁布完命令,迟疑片刻,眼眶有些红润:“谢谢各位兄弟的支持和理解,我刘惜军,一定不负众望!” 众人面面相觑,哄然向外走去,议论纷纷:“瞧这家伙,居然还矫情起来了。刚才摆出来的威风,莫非是假的?” :“哎呀,上了贼船了,下船来不来得及呢?” :“来不来得及不知道,晚上有没有人请我去被看招快活快活,这一走,不知几时再尝肉味。” :”咦,曹云边,你居然是这种不要脸的人。” …… 刘惜军眼神囧囧的看着大家离去的背影,小声问道,“四喜,难道我就不适合煽情?他们怎么都没有一丝感动?” 刘四喜左顾右盼,故作而言他:“校尉,晚上炖只鸡来吃?也不知道安西那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刘惜军抓起案牍上的镇纸作势丢将出去,刘四喜抱头鼠窜。 孙燚和李砚离开校尉府,不约而同的走向曲先生宅院,孙燚勾着李砚的胳膊,没有一点正形。 :“好好走路,穿着军服呢。”李砚甩甩胳膊,并没有挣脱出来。 孙燚嬉皮笑脸更加用力。 :”曲先生跟我们走吗?”李砚甩不开橡皮糖一样的孙燚,干脆置之不理。 :“应该跟我们走,上次我问过他,他的意思也想去西边看看,再说,我们都走了,平武就空了,不安全。” 李砚眉毛飞起来:“不留人吗?怎么着都应该留些人驻守。” :“守备军里有两千多本地人不去,刘校尉的意思就是把这些人留给新上任的守备军都尉做种子。”孙燚无所谓的说道 :“刘校尉这次可真是伤透心了,这两年平武境内的匪乱,几乎都是他带队剿灭的,还冒险去湘水救了近卫军回来,结果一道圣旨就把他打发去千里外的安西,呵呵,才给他一万兵,这不是逼他去死吗?他还舍得留下两千人马,已经大大超出我对他的理解了。” 李砚点头:“嗯,以他的性子,能做到这样,确实出乎意料了。” :“赵先生,许先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孙燚进门就见到柳笑颜陪着赵无极和许萧萧说话,惊喜的叫了起来,三两步蹿到身边。 李砚紧跟着过来,毕恭毕敬的问候:”赵先生好,许先生好。” 许萧萧一巴掌拍在孙燚背上:“听说都是都尉了,还这么不稳重,我家笑笑怎么能托付给你。瞧瞧人家李砚,多规矩。”赵先生还是往常一样,微笑着。 孙燚扭头看看笑盈盈的笑颜,腆着脸说:“笑笑不托付给我,还能给谁呢?谁有我这么在乎她呢?” 笑笑翘起嘴角,甜甜的会心一笑。 第292章 名份 曲先生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阿蛮,去把李平平请来。” :“曲先生,身体不舒服吗?”孙燚闪到曲先生身边,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不是我,沈黑不对劲,你快去快回。” :“黑哥来了?”孙燚好奇探头向屋里望去:“怎么,受伤了吗?行,我马上去找李平平。” 李平平看过沈黑,出门开了药方递给孙燚:“按方子抓药就好,他身体无碍,精神受过强烈刺 激,没有及时调养,精神损耗过度,这方子是养血补气,定性安神之用,让他好好休息即可。” :“哇哦,李大神医,有你在,我感觉自己都有好几条命可以挥霍。哈哈。” 李平平点头神秘的说:”你知道吗,我李家家学渊源,我的师门更是了得,等我练就师门的本事,能够医死人,活白骨,什么断臂重生那些都是小意思了。” 孙燚流露出羡慕的眼光:“真的吗?真的这么厉害?平平,你们师门还收不收徒弟?” 李平平转头问李砚:“大肚哥,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一直这么傻?” :“嗯,一时傻,一直傻。”李砚一本正经。 孙燚才知道被李平平调侃取笑,狠狠的揪住李平平的脖颈:“小李啊小李,真是给你点颜色你就迎风招展啊你,你忘了老子是你的顶头上司?” :“阿蛮,你吓唬我?我不跟你走了,你怕不怕。?” :‘哎呀,别啊,平平,好平平,你在我身边,我都要勇敢几分呢。没有你,我都不敢上战场呢。“孙燚腆着脸舔上去了。 :“滚蛋,抓药去。快点。”李平平烦不胜烦。 :”好嘞,您歇着,我立即去。“ 李砚一把抢过药方:”我去,你还是照顾着黑子哥。” 李平平也转身向外走去:“我也要走了,这两天忙死了,到处收集药材,整个平武都快被我收刮光了,还是不太够,我再去看看还能不能搞些药材。” 孙燚走进屋子,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沈黑,眼眶深陷,颧骨突兀,两颊如刀削一般轻薄,睡的极不踏实。曲先生坐在一旁,黯然神伤。 :“李砚去拿药了,李平平说吃了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孙燚低声安慰曲先生。 曲先生摇摇头:“这小家伙,太重情义,我怕身体恢复了,精神压力还不能释放出来。” :“是因为周三爷的缘故?” :“嗯,这小家伙,和周三虽然没有父子名份,却有父子之情,周三死的冤枉,他自然不肯罢休。江白又出门了,否则,让小白来开导开导他也好。” 孙燚沉默片刻:“曲爹,我们三天后出发,你跟我们走。” 曲先生抬眼:“这么着急走?” :“嗯,刘校尉说,接任的人在路上了,他必须要提前带队伍离开。” :“阿蛮,想清楚了吗?这一去就没有退路可言,只能一直向前,向前,向前杀出一条活路。”曲先生心平气和的问。 :“嗯,想清楚了,大道不平,我来铲之。”孙燚声音虽然低沉,却很坚定。 曲先生会心一笑:“呵呵,想清楚就行,选择了方向,就别后悔。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过了,和你们走。“ :“原本从金陵回来,我已经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征战一辈子,很多事也不尽人意,算了,我也想开了,也是时候歇一歇,过过平常人的日子,养养花,种种草,逗逗你和笑笑的大胖小子,颐养天年,就是完美人生。”曲先生脸上线条变的柔弱,眼神放空,似乎在憧憬着这样的生活。 :“不过既然我家小阿蛮有了新的征途,那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发霉,这样,我暂时帮你管理起明阁,除了你的兄弟,你的士兵。这将是你最大的安身立命的本钱,我来帮你看管。你有任何要求,我尽量帮你解决。”曲先生睁开眼,闪过一道精光:“让我看看,我阿蛮能走多远!” 孙燚突然起身抱住曲先生:“曲爹,谢谢你!” 刘老院长在门外喊道:“你们两个煽情结束了没有,结束了就出来商议一下,人手怎么安排啊,老子真是命苦,才走了几千里,又是几千里。” 曲先生呵呵笑了起来:“大老爷们出门,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赶上几辆车,说走就走呗,还要商议个啥。” :“柳大人那里,你不要给个交代?人家就这样无名无份的跟你千山万水吗?”刘老院长吭呲吭呲的:“难怪你打一辈子光棍。” 孙燚心里猛地狂跳起来。 曲先生已经走出门去:“你个老家伙,嘴里就吐不出个象牙来。阿蛮,去我屋里,床头有一个箱子,给我搬出来。” :“诶。”孙燚一阵风的从曲先生身边刮过。 :“老柳,老柳,开门,我来给我儿子阿蛮提亲了。”曲先生走到后院,拍打着柳大人的房门。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柳大人一身崭新的天蓝色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胡须也打理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用心收拾过。 曲先生退后一步,深深一恭:“柳大人,听闻府中贵女知书达理,温良贤淑,我有一子,爱慕已久,今日备略备薄礼,求娶府中小姐。”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刘老院长笑的嘎嘎响:“哎呦呦,真是要了命了,曲七啊,你准备了这么久,就整了这两句词?” 站在曲先生侧后方的孙燚眼看着曲先生的脸从脖子红起,迅速爬满了整张脸,又泛起一缕青色,颇有恼羞成怒的预兆。 孙燚见势不妙,捧着箱子上前一步:“曲先生,要拿出礼物吗?”他压着声音,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可怜巴巴的看着曲先生。 曲先生看到了孙燚眼中的恳求,心中一动,阿蛮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自己岂能为了一句半句的玩笑话失了分寸。他对着孙燚宽慰的笑了笑。 转头对着柳大人:“柳大人,我是一个粗人,文绉绉的说话不是我所长,言语虽然粗陋,却是诚心诚意。” :“阿蛮,打开箱子。” 第293章 我当然愿意 孙燚心里一颗石头落地,听曲先生说话,立刻上前一步,站在柳大人呢面前,打开箱子。 曲先生从箱子里取出一份礼单,递给柳大人:“柳大人,箱中是我亲手挑选的三件礼物,请笑纳。” 刘老院长走过来,一把接过柳大人手中的礼单,声若洪钟大声唱道:“第一件礼,周礼碧玉簪一支。周礼碧玉簪?”刘老院长看向箱子,箱子第一层一只古朴木盒,表面暗红透亮,一看就是有年代久远。 :”诶,小子,拿出来看看。” 孙燚急忙打开木盒,木盒里垫着厚厚的红锦缎,一支造型简朴的碧绿色玉簪安然躺在其中,盈盈绿意几乎透出水来。 :“真是周礼碧玉簪啊?老曲,你这礼,可着实贵重。”刘老院长惊叹一声。 :“这周礼碧玉簪是先皇赐予我的,那时候,我们还在还年轻,这是征战北辰时候缴获的战利品,我喜欢这碧绿的色彩,先皇赐给我,说我将来若是有心爱女子,可以作为聘礼。呵呵,现在成全我的阿蛮,也是极好。。。”曲先生眯着眼,似乎在回忆往昔。 “继续念。” 刘老院长收回视线:“第二件礼:齐有奇亲雕合欢同心佩一对。齐有奇亲雕?老曲,你居然还藏着这等好东西?第三件:吕凤娘金丝织锦霞帔一套。” 刘老院长把礼单往柳大人怀里一丢,一张老脸满是羡慕:“老柳啊,我要是有女儿,我就嫁了。” :“阿蛮,拿出来看看,快,拿出来看看。” 许萧萧听到吕凤娘金丝织锦霞帔的时候,早已按耐不住,抢到刘老院长身后,刘老院长一动,她就蹿到孙燚面前:“快,快拿出来瞧瞧。” 曲先生还是从容的背手站在一边,面色平静,却难掩得意。 许萧萧一把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同样古朴厚实的木盒,打开木盒,一个玉佩露了出来,上雕龙,下刻凤,龙凤呈祥。许萧萧小心翼翼伸手取出玉佩,轻轻一分,玉佩分成两片,一片上刻着一条威风八面的龙,另一片刻着一只姿态雍容的凤。 :”果然是齐有奇的刀工,寥寥几刀,简洁明快。”刘老院长拂须长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齐有奇的玉雕,老夫真是有福啊。” 许萧萧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她把玉佩一合,又变成一整个玉佩放回盒子里。 她取出箱子里的两个盒子,左右看看,招招手:“笑笑,来,你拿着,这是你的东西。” 笑笑原本躲在院子一角,偷眼看着曲先生带着孙燚求亲,羞涩中带着点期待。许萧萧叫她,她迟疑了一下,干脆就大方的走上前来。许萧萧把两个盒子往笑笑怀里一放:“抱紧了,这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许萧萧轻轻地掀开箱子的一层隔板,箱子中顿时霞光万道,无数金蛇游曳其中,说不出的神异。 在场的人眼睛都直了,许萧萧缓缓的伸出手去,轻柔的抚上霞帔,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吕凤娘金丝织锦霞帔?金蛇游红霞,执手共白发。原来是真的。和传说中说的一摸一样。” 笑颜眼中闪着星星泪光,白皙的脸庞晕染着淡淡霞光,更是说不出的娇艳可人。 :“嫁了!笑笑,嫁了!”许萧萧收回痴迷的目光,对着笑颜笑着喊道:“嫁了,笑笑。”神采飞扬,眉飞色舞。既是开心,又是祝福。 :“笑笑,答应他!嫁给他!”从外面抓药回来的的李砚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性心情,大肆喊叫起来,发自内心的喜悦。 刘老院长摇着头退后两步,站在柳大人身边:”你还考虑?再考虑你家姑娘都要不乐意了。老曲弄到的这几件东西,不光昂贵,更是吉祥。你呀,别端着了。” 孙燚眼中全是笑颜羞羞涩涩的笑,一颦一笑,尽入心底。 他突然鼓足勇气大声喊道:“柳笑颜,我要娶你为妻,一生一世,永结同心,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你,愿意嫁给我吗?”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这是提亲的时候,不应该按规矩来吗?柳大人正待答应曲先生,听到孙燚这么一喊,表情顿时僵硬,这把我这个当爹的尊严放到哪里去了。 柳笑颜微微翘首,调皮的看着孙燚殷切目光,突然展颜一笑,如春花绽放,朵朵灿烂:“我都等你五年了。我当然愿意!” :“哇!!!!哇~~~~~” :“哈哈,她同意了。!” 孙燚激动的恨不得高声叫喊,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此刻的喜悦之情。 曲先生,刘老院长笑的很克制,很收敛,任谁都能看出两人眼中的喜意几乎都要流淌出来。 孙燚突然赶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在柳大人面前:“柳大人,我和笑颜两情相悦,彼此真心,我想娶柳笑颜为妻,日后自当对她百依百顺,细心呵护,保证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请柳大人同意。” 曲先生笑意更盛:这小子,为了娶媳妇,胆子都这么大了。呵呵,这下看老柳怎么办。 柳大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弯腰将孙燚扶起来,随手还轻轻拍打拍打孙燚的长衫下摆:“贤婿,老夫我同意你们的婚事。” 等着看笑话的曲先生眼睛瞬间放大:“怎么回事?贤婿?这老柳,原来也是这么没有原则?” 刘老院长呵呵一笑:“老曲啊,读书人不尽都是不谙世事的书呆子,真正关系到至亲至爱之人,呵呵,那尺度,可大的很呢,怎么样,见识到了?” :“那种读书人我见多了,只是没想到老柳居然也能变成这种人?我这十几年,居然没看出来。” :“别感慨了,听老柳怎么说。” :“贤婿啊,我这小女自小娇生惯养,养成了娇蛮任性的性格,你既然决定了要娶她,我自是高兴,不过有些事情呢,我还是要和你交代清楚,免得日后再起端倪,来来来,我们进屋谈。”柳大人一手抓着孙燚的胳膊,一手牵住笑颜的小手,径直走向屋内,:“吱嘎”一声,房门关了个严实。留下外面看热闹的人大眼瞪小眼,这情绪转变的太快,一时接不住啊。 曲先生笑呵呵的:“嘿,这媳妇还没有娶进房,媒人就抛过墙了。” :“诶,李砚,你有相好的姑娘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来给你做媒啊,你放心,聘礼我出了。”曲先生心情大悦,笑呵呵的拿着李砚打趣。 李砚慌乱的点头又摇头:“有,没有,没有。” 曲先生认真看了李砚一眼:“咦~~小家伙,不老实呢。” 连一向儒雅的赵先生也忍不住从心里泛出笑意。 一个柔软的身体突然蹿进他的怀里:“我要嫁人了,你要不要娶我?”双眸含星,吐气如兰。 :“当然,我也等了你十七年。”赵先生温和的笑着,低着头,目光流转,万般溺爱:“我当然要娶你!” 第294章 征途漫漫 大军天色微明时分,踏上征途,刘惜军跟随着平武左军一起行动,却是最后走出城门,马行出百丈外,刘惜军立马回望。晨光熹微,雄壮厚实的平武城轮廓沉默的屹立在天地之间,格外的孤独。 刘惜军跳下马来,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装进一个布囊,他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十一年前,三十出头的自己,升任平武守备军的 都尉,那时候的自己,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深以大夏军人为荣。十一年间,眼睁睁的看着世道险恶,越来越不可收拾。一生要强的自己。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刘惜军深深的长呼吸,风中是大军过后尘土的味道,尘土的味道,是自由,是野性,是无所顾忌。 刘惜军再一次望向平武城,目光平静,再无半分眷念,巨大的城池,像是枷锁,锁住了自己最年轻的时光,如今既然挣脱枷锁,那,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取得? :“走!”刘惜军拍马而去,刘四喜带着四百亲兵营紧随其后,纵马追随。 孙燚带着大柱子,周飞站在路旁,平武右军倾巢而出,新建半年不到的营地空荡荡的留在平武城南门外。 周飞眯着眼躲着尘土:“建这个营地,老子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不知道便宜哪个龟孙子。” 孙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梨子弯腰送到紫狼嘴边:“你喜欢这里?喜欢以后拿回来就是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指挥使,你说的,到时候,我们一定能打回来?” :“开玩笑,我们平武军四万精兵悍将,还有一个阴到骨头里的刘大人指挥,你以为这片土地上还真有我们的敌人?我告诉你,刘大人从来就没有把乱匪当成对手,他的眼光,在北边。”孙燚挥舞着马鞭指了指北方。 :“不要说乱匪,我们也快是乱匪了。”大柱子出其不意的哽住了孙燚的感慨。 孙燚黑着脸:“大柱子,我的八百里营呢?到现在才四百多人。” :“招不到人了,最能打的都被我招来了。” 孙燚哼哼着:“你就不能用用脑子嘛,左军也有两万人呢,就招不到人?” 周飞笑骂道:“别说刘大人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你装的比他像好人而已。“ :“嗯,你说的没错。”大柱子对着周飞点头称是。 :”哈哈,老子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你们这是嫉妒。”想想自己很快就能迎娶笑颜,孙燚最近的心情就特别好。根本不屑于计较他人的嫉妒。 :“走,跟上去,今日要赶五十里路呢。”周飞敲敲马背:“我到前面去看着队伍,压阵交给你们了。” 在平武右军的辎重营里,有一百多个 身着黑袍的骑士,蒙着脸,沉默寡言,也不与外人交流,警惕性十足,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曲先生等几位老人赶着几架马车,跟在黑袍骑士的队伍里,沈黑昏睡了几天,终于醒来,依旧是那副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眼神空洞,不与人言。坐在马车上盯着天空发呆。不时有黑袍骑士驱马赶至他身边与他说话,他却没有丝毫反应,行尸走肉一般。 孙燚带着李平平来给沈黑诊断,沈黑也是木木的任由摆布。李平平居然也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心病还需心药医。平常丹方对他无效,他自己不配合,医者也没有办法。”李平平主动对孙燚解释。 :“切。这时候你就不牛叉了?平时那种骄狂哪里去了?“孙燚不屑李平平的解释:“想想办法,别丢了你李医家的脸面哦。” 李平平绕耳弄腮,小脸涨的通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办法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不管了,你想怎么治就怎么治,不用给我面子,需要我帮助,说一声就是,这个家伙可是江白的生死弟兄,你要是能治好他,嘿嘿,以后江白见到你都要喊一声李哥。” 孙燚邪恶的凑近李平平耳边:“听说西边的妹子更是热情似火,你就不想见识见识不一样的风情?” 李平平又激动起来:“等我回去好好想一下,这事要怎么操作。” 孙燚看向前方,轻磕马腹:“那你回去想,我到前面看看路去。”扬尘而去。 两万人的队伍,延绵数里,孙燚控着马速,从官道边徐徐追上前去。 追到队伍最前方,周飞的光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周飞,走的太慢了,这速度今日哪里走的到五十里地?” 周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走不快,听风旗的兄弟们说左军的速度太慢了,我们距离他们不过五六里地了,要知道,我们比他们晚了两个时辰才出发的。” 孙燚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左军押送着几千俘虏呢,难怪越走越慢。” :“应该是,刘校尉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俘虏一起上路呢?多累赘。” 孙燚放开了紫狼的缰绳,任由它缓缓而行:“说那里有广袤田野没有人开垦呢,我们要养这么多人,莫非你要亲自去垦荒?” 周飞连连摇头:“算了,老子还是拿刀把子更为顺手。” :“嗯,我去找刘校尉,队伍交给你啦。这速度走下去,要走一个多月去了。”孙燚挥挥手。:“刘四喜肯定带了不少好吃的,我去搞一点犒劳犒劳你。” 周飞哈哈一笑:“快去快去,我要吃肉。” :“好嘞。” :“紫狼,冲!”孙燚一扯缰绳,紫狼没有丝毫预兆的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尘烟中。 :“咳,咳……”周飞一把捂住嘴鼻,心里骂骂咧咧的。 孙燚赶上刘惜军,刘惜军已经下了马,躲进车厢里。孙燚从马背上翻下,掀开马车的帘子就蹿了上去。 刘惜军在车厢里斜靠着软垫,手里捧着书,孙燚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 :“你右军指挥不在自己队伍里,跑我这里做什么?”刘惜军诧异的问。 孙燚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口倒进咽喉里:“大人啊,我这一路过来,俘虏的速度太慢了,严重迟滞了行军速度,你没有发现走的很慢吗?” 柳惜军轻轻动了一下脖子:“哦,你是为这事来的,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就知道了?” 柳惜军无所谓的说:“刚开始,他们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慢一点可以接受啊,习惯就快起来了。” :“你这态度不对啊,只有越来越累,越来越慢,哪有快起来的道理?你又在想干什么呢?” :“休山县就在那里,不会跑掉,快一点,慢一点,有什么关系?瞎操心啊你。” 孙燚瞪直了眼睛:“嗯?不是兵贵神速吗?” :“诶,阿蛮,我们是奉旨剿匪,跑那么快干什么?休山县啥情况咱们都不清楚,多给江白他们一些时间嘛。至于这些俘虏,锻炼锻炼没坏处,一万多人呢,最后也许还能挑出三两千身体好的扩充兵员呢。” 孙燚明白过来:“懂了,你果然没安好心眼。” :“要不,你们慢慢走,我带着右军先行?我也给你做一回先锋官,像话本里说的那样,遇山开路,逢水搭桥?”孙燚跃跃欲试。 :“刘四喜!” :“在。”刘四喜从车厢窗口探进半张脏乎乎的脸来。 柳惜军懒洋洋的指着孙燚:“喊人,把这傻子丢出去。” 刘四喜眼前一亮,摩拳擦掌:“好嘞。” 孙燚骂骂咧咧的滚出柳惜军的车厢,灰溜溜的赶回右军。 : 第295章 静观其变 奉命前往平武城接替刘惜军的高佑究才过了安庆城。刘惜军携所有的守备军,近卫军开拔安西的消息,已经专人快马送至金陵城。 王铁头收拾完地里的活,出了一身汗,坐在地垄上,抱着一壶温温的浓茶喝了几口。 :“现如今,像刘惜军这样的军人,算是不多了,有胆有识有谋,关键是足够心狠手辣,杀伐果断,这才是一个军人应该有的作风。” 黄如辉蹲在一边,捏着手里的情报:“他把所有的军队都带走,据说只留下两千人防卫平武城,这高佑究去了,光杆司令一个。” :“不去管他,刘惜军走的时候不是把平武城清扫了一遍?他搞走两百多万两银子,七八万石粮食,平武城现在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价值?嗯,到时候张理成问起啊,你可以建议从安庆城抽调三千兵马去守卫。” :“好,但是这个刘惜军就不要管了吗?他现在可是真正的兵强马壮,有钱有粮,现在不控制,将来就更不好控制了。”黄如辉顾虑重重。 王铁头笑道:“怎么控制,杀了他?那小家伙一身反骨占了九成,想要控制他?只有杀了他才行。 你说,当年他与我儿关系莫逆,我也见过他几回,真没有看出来他表面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居然这么叛逆,现在放眼过去,年轻一代人里,他算是最出类拔萃的,没有之一。如果说我们大夏南方算是一个比武场,我觉得最后唯一能走出来的,除了这小子,不作他想。” 黄如辉没有听过王铁头这样 高调的夸赞过一个人,心里有些不服气:“王晋勇都尉现在也不错,兵马过万,虽然身处太平,也一样保持对军队的高强度训练,只是差点战场上的经验。” :“行了行了,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那儿子什么德性我不知道?他呀,最多就能做个冲锋陷阵的战将,下了战场,啥也不是。和刘惜军比,不知道差多远呢。还好,还好上次歪打正着,他还千里迢迢奔波去捞刘惜军,这份人情啊,刘惜军会记一辈子的。”王铁头苦笑着摇着头:“也好,单纯点也好。” :“那刘惜军那里就不用管了吗?” 王铁头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土:“不管了,管他做什么,安西那个烂摊子够他折腾了,如果他真有能力把安西,贵平那些地方收拾明白,这中原大地上的旗,让他扛。” 黄如辉心中一紧,王铁头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推崇一个人,莫非这刘惜军,真是有入主中原的潜质? :“呵呵,别多想了,天下动乱之时,这种人总是会冒出一大片,看起来都有帝王之相,实际上最后活下来的,都是开始时候籍籍无名之辈。他啊,还是略显招摇。”王铁头似乎明白黄如辉所想,随口解释道。 :“对了,张理成那里做什么事都不要去管他,盯住他就好。” :“好,我知道了。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王铁头目送着黄如辉走出院子,招招手,一个灰衣人飘然出现。 :“周三的那个贴身护卫既然已经去了平武军那里,就不要再去找他麻烦了,把金陵城内留下的清理干净就好,另外,之前稽密司派去北邙和东瀛的那些线头,一定要想办法抓到自己手里,再大的代价也要舍得。那边的情报至关重要。” :“明白。” 王铁头沉吟着说的:“让离客在荡平军的渗透动作慢下来,不要惊动陈伟星。” :“安庆城该清理的人要清理干净,务必要保证一年内,安庆城不失。这一年内尽量控制他们不要再起战端,要保证粮食丰收。” :“刘惜军那里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我。” :“行了,去。” :“是。”灰衣人低声应道,人影闪了几闪,消失不见。 王铁头端着茶壶喝了几口,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刘惜军这家伙,他既奉旨出兵,又违背圣旨带走所有兵马,既没有和朝廷撕破脸,又有和朝廷较劲的本钱。假以时日,这家伙成就不可限量啊。 王铁头无意识的想到,上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是谁呢?先皇?先皇年轻时候,不也是这样?那些拍马屁的读书人是怎么说的?好像是……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叹口气,看着院子里绿油油的菜地,黯然无味。脸上细密的皱纹,堆积着浓浓的疲倦。他扯下脖子上挂的布巾,去井边打了桶水洗脸,沁凉的井水扑在脸上,顺着脖颈流在赤裸的身上,身上伤痕累累,无不说说着惨烈的过往。 从巨大的鸳鸯绣床上醒来的陈伟星一身酸软无力,屋子里的熏香夹杂着暧昧的气味令人昏昏沉沉,他从几具雪白的肉体中挣脱出来,套上亵裤,打开门,走出房间。 已然是正午时分。阳光当头照下,陈伟星眼冒金星,急忙伸手遮在额上。腿脚酸软,身子竟不自然的晃了一晃。陈伟星惨然一笑:“老话说的果然没错,色是刮骨尖刀。老子也算青壮,一夜荒唐,竟然也吃不消。” 下人捧着水盆面巾,听着陈伟星如此这般说话,吓的两股颤颤,几欲跌坐在地。 陈伟星不以为意,自行洗漱:“今日有事吗?” :“报告大王,游当家在中堂等候多时,说是有要事要报。” :“嗯?怎不早说?”陈伟星眼睛一瞪,作势动怒。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陈伟星急匆匆的走向中堂:“有劳军师久候。 转身怒斥身边人”下次军师来,直接通报与我就好,万万不可让军师久候。否则,定斩不饶。” :“是是是!” 游昆仑起身:“拜见大王。” :“坐,坐坐。”陈伟星扶着游昆仑坐下,又招呼一声:“给游军师换杯茶来。” :“游军师,今日有何要事?” :“大王,接到消息,平武城刘惜军奉命西征安西,贵平,他将平武所有兵力全部带走,只留下不足两千人守城。” :“平武城? 刘惜军走了?” :“对!消息千真万确,我已经证实过。” 陈伟星动容:“这么说,平武只剩一座空城?我们可以轻松拿下?” 游昆仑犹豫道:“应该是的。” :“这不是好消息吗,军师何故犹豫?”陈伟星不解道。 :“我在想,现在去拿平武,值得不值得。” :“怎么说?拿下平武,我们就坐拥三座大城,如何不值得?” :“我担心,这是一个陷阱,刘惜军这人做事,不会无端端留下这么好的事给我们。” 陈伟星坐回椅子,缓缓的点头:“也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296章 休山县 休山县位于阴山山脉中间的一道巨大裂谷之间。浩浩荡荡的休山山脉遮挡住来自西边的风沙,又拦住了由东向西飘散的水汽,所以山脉南边雨水丰盈,田野肥沃。 休山山脉由西北延绵数千里直至东北方。在此处形成一个大大的弧形,围住安西境内的东,南,北三方。唯有西边,漫天黄沙,环境恶劣。安西城就是位于最西边的一座雄城,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之前此地还是一片草原,多年来一直受到风沙侵袭,慢慢变作半荒漠半草原的地方。荒凉且辽阔。 休山县,说是县城,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军寨,依山而建的军寨,县城城墙高有数丈,全部用厚重青色巨石堆砌而成,只有西,南两个城门。 几百年前,生活阴山以北草原的的匈奴人也经常通过此处多次袭扰中原大地,后来此地修建了休山军寨。将匈奴人的进犯之路拦腰截断,匈奴人每次进犯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先行攻占休山,才能放心南下,久而久之,这休山县就成了兵家必守之地,无数次损毁,无数次重建。时至今日,休山县依旧保留着军寨的风格。 休山县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是南来北往商人的必经之地,虽然位于西北边陲,繁华程度却一点都不比内地差,甚至因为山高皇帝远的缘故,不受节制,更为奢华。 十几架马车停在官道边,装满了从平武城带来的茶叶,铁器和陶瓷。 官道两边,都是自建的大大小小的房子,杂乱无章却是人潮涌动,来自中原的和本地山民混乱的生活在这里,此地人的服饰和中原大相径庭,普通百姓身上穿的基本都是黑灰色粗布衣裳,女子则是蓝靛色染布,头上戴着各种各样的银饰,操着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唧唧喳喳,声音倒是清脆悦耳。 江白等人都没有来过这里,更不曾见过这样的风土人情, :“这里应该是休山县地界了?这条大山脉居然从中开了这么宽一道裂谷,真是鬼斧神工啊”江白抬头看着两边刀削斧砍似的峭壁,左顾右盼,啧啧称奇。 一路风吹太阳晒,江白引以自傲的小白脸晒的黑红,眼睛倒是显得更为明亮:“看这些人的神态,战火似乎没有波及到这里,走,打听打听这些货物去哪里交易,先把这些货物处理掉,今日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开始去打听情况。” 山虎脱去了稽密司的黑袍,又是书生衫加武士带,文武双全的打扮,只是现在个子高,身材匀称,这样穿起来,还真有点帅气。 :“小白哥,一起吗?还是分开?” :“这几位远到而来的客官,你们是第一次来休山吗?”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人堆着一脸笑容,凑上来问道。 江白抬眼到:“第一次来,怎么了?” 中年人眼前一亮,神态更为殷切:“啊,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你们是有固定的客商收货?还是自己找商家?” :“牙商?” :“是是是,鄙人王伟明。在休山从事牙商也有好几年,这里市场的商家我很熟悉。”男子点头应道。 山虎和晓旭四处张望,果然在这路口附近,看见好几个像中年人这样打扮的人,密切注意前来的车队,时不时也会上去搭话,看起来是专门在进城路上提供服务的掮客。 :“嗯,王伟明?这里是休山县?怎么没有看见县城?这乱糟糟的是集市吗?居然躲在这山谷间,有点意思啊。”江白指着峡谷两边的山峰好奇的很。 江白接上话茬,王伟明心中喜悦起来,看来这车队的老板是第一次来休山县做买卖的,应该是来探路的,虽然也就十几辆马车,但是拉车的马看起来都停健壮,不像是小家小户的商人。 :“这位客官,休山县城还在峡谷里面呢。” 不知道老板这次带来什么货呢?是准备自己找地方出售?还是直接倒给本地客商?”王伟明神态更为客气。 江白眼光转向热闹的街上,漫不经心:“第一次来,探探路,车上带着茶叶,瓷器,还有铁锅铁刀之类的,看看这里买卖好不好做。先倒出去,看看行情,顺便了解一下这做买卖的规矩。” 王伟明眼睛几乎要放光:“老板果然是做大买卖的,要不,我带你们去通达商行,通达商行不是休山最大的商行,不过做生意最是公道,无论你是老商还是新客,他出价钱都是最公道的。” :“张掌柜,要不,我们跟他去看看行情?”江白故意问张山虎。 张山虎眼神瞟过来:“走,累了一路了,赶紧把事情办好找地方休息休息。” :“好嘞,听掌柜的。” 张山虎收回眼神,转身跳上马车:”动作快点,累死我了,他奶奶的,下次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来了。“ :”好好好,掌柜的,我马上带你们去。”王伟明又点头哈腰对江白说:“这位老板,我们这就走,通达商行在里面,占了很好一块风水宝地,不远不远,半个时辰就到。” 江白举起胳膊挥了挥手:“跟上跟上。”跳上车,车夫打扮的稽密司探子甩了个响鞭:“走着。”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走到最前面去,所有的马车都跟了上来。 王伟明一溜小跑跟在马车边上,还能说话,气息平稳,看起来也是经常这样跑,习惯了。 :“老王,那就是休山县城?你们为什么不进城,在城外做买卖呢?这里乱糟糟的,有钱人会来吗?”江白极目远眺,指着山谷间隐约看见前方的山上有一些屋顶,十分不解。 :“客官,这个休山县啊,之前是个军寨,又是依山而建,县城内地方并不够大,容不下许多人,并且规矩也多,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进去的。所以很多普通人就住在城外这里,又安全,空间也大。甚至还更自由。这里的商家和城内有钱的人都有联系,见到啥好东西,也会送进去买卖的。” :“哦,原来如此,听说过休山县的历史,没想到是这个样子。”江白恍然大悟似的。 :“不过这里最好的饭店,赌场,楼子都在县城内,如果老板生意做成了,需要放松放松,县城内倒是有些好去处。 当然咯,县城外这一片也是有各行各业的,生意也很是兴隆。而且也更放得开些,这个看个人喜好啦。”牙商不光是要见风使舵,更是需要伶牙俐齿。 :“这位客官,看你也是商队里主事之人,不知道如何称呼?”王伟明看出江白虽然不是大掌柜,但也是商队里主事的,这种人要是打好关系,比掌柜还有用处。 :“哦,林晟,喊我晟哥就好,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成功的成,日成晟。。。哈哈哈。。。这名字不错。”江白脸上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玩味笑容。 :“日成晟?日成晟!果然好名字,哈哈,这名字,有意思,有意思啊。“王伟明做出了然于胸的表情:“晟哥,要是闲了想见识见识这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我随时可以带路,保证你晟哥心想事成。” :“哈哈,哈哈哈”江白哈哈大笑起来:“老王,你也是个妙人啊。来,上来坐车,跑的多累。”江白往车里坐进去一些,让出一个空位。 第297章 阴沟翻船 有太多的讨价还价,一车队的货全部倒给通达商行,通达商行给王伟明二两银子作为介绍费,倒是江白丢给他一个银锭,足足十两雪花银子,成色极好。:“老王,带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晚上,带我去见识见识啊?” 王伟明揣着银子,心花怒放:“走,太平客栈,老板我熟悉,你们这么多人去住店,我让老板给你们个大折扣。” 王伟明跑前跑后的将人安顿下来,和江白约好晚上见面的时间,才千恩万谢的走出客栈,这客商,可是难得一见的豪客,将来要是能抱紧他们的大腿,这辈子就再也不用风去道边风吹日晒,吃土喝风。 众人洗漱一番,又美美的吃了一顿,这一路上风尘仆仆,风风露宿,委实也累的够呛。 三十多个人,包了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吃完饭,派出值班警戒的人,剩下的全部回屋子睡觉,养足精神,后面还有很多活。 作为掌柜,张山虎是自己一间屋子,江白从自己行囊里掏出一罐茶:“泡茶泡茶,泡浓点,吃太饱了,直打瞌睡。” 晓旭要来开水,泡了一壶又浓又酽的茶,茶汤都是黑褐色的像中药一般。 江白端起杯子,贴边吸溜几口,满足的叹了口气:“这真是好东西,提神醒脑,以后我建议每个人都要学会喝。” :“以后叫我晟哥,日成晟。”江白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下这个晟。 晓旭坏笑:“这意图太明显了?” :“酒色财气,干我们这行,用这些法子,最容易开路。”江白很是满意自己随口起的名字:“回去后我就改名,以后我要叫江晟。” :“外号江日成?阿蛮会很喜欢你这样的名字。”晓旭一本正经。 江白横着眼:“我怕他?” :“怎么会,江哥怎么会怕阿蛮呢,啊,不对,日成哥,日成哥。” 江白煞有其事的想了想,甩甩手:“算了,再好的名字在阿蛮嘴里喊出来都是怪怪的。” :“这个王明伟有用?靠他一个人熟悉环境,会不会慢了点?”山虎问道:“大军开拔过来,最多还有二十天。” :“嗯,刚来人生地不熟,先找个本地土着摸摸底,晚上要他带我去楼子,无论什么地方,楼子,赌场,这两个地方最容易打听情况,特别是楼子,男人啊,喝了点酒,抱着美人,嘴里什么话都能漏出来。” :“晚上晓旭跟我去就好,你现在是家里少主人的身份,和牙商打交道,掉价。” :“行,你们去,我也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山虎应道。 江白瞟了山虎一眼:“谁家掌柜第一天晚上出去熟悉环境?熟悉环境要白天,然后才是晚上。沈黑那家伙没教你们吗?” 山虎红了脸:“教过,我想多做点事。” :“你们两个听好,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谨慎!宁可不做,不可露出马脚。知道不?现在稽密司这种情况,在这里,我连稽密司的暗探都不敢找。懂不懂?” :“万一你俩要是出了事,阿蛮我不怕,但是曲先生会不会弄死我?大哥们,为我想一想,我才起了名字,还没有机会用呢。” :“明白,晟哥!”晓旭打起圆场:“山虎哥也是想为大家多做点事。” :“不要紧张,这里就这么点大,过两天,去看看县城里的布防就可以了,他们几万兵马来,又有圣旨,情况坏不到哪里去。” 江白起身:“行了,好好休息,晚上等我回来再说。” 这一等,一直到次日清晨。 晓旭扶着醉醺醺的江白回来,一身酒气胭脂味道。 :“怎么喝成这样?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晓旭苦笑着:“我们伟大的晟哥阴沟里翻船了。这楼子里的酒都是当地人自己酿的,说是阴山山脉里各种果子酿成的果酿,喝起来甜丝丝的没有一点感觉,姑娘又是那种豪情万丈的性子,脱去半边衣裳光着膀子劝酒,他老人家不知道喝了多少,结果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翻到在桌子下面。 :”我他妈当时还以为中计了,差点 拔刀拼命,要不是那姑娘们跳着舞着拍掌叫好,快活的不得了,老子就上手了。真特么的,吓死我了。” 晓旭坐在床头看着江白黑红黑红的脸,忍不住又笑:“醉成这个鬼样子,那姑娘还三番五次来脱他衣裳,要不是我不放心,一直在边上伺候他,他江晟就真是被日成晟。” 山虎瞪着眼:“这里民风这么彪悍吗?” :“哈,彪悍?彪悍这个词不足以形容这里姑娘的作风,我来的时候,王伟明还躺在姑娘怀里呼呼大睡呢。这谁花钱玩谁呢?”晓旭用力伸了个懒腰,我这里眯一会儿,累死我了,比赶路还累。” 晓旭躺下每一刻,呼噜声大起,果然是累的不轻。 沉醉中的江白缓缓睁开眼,眼珠子转动,蹑手蹑脚的起身,山虎笑的耐人寻味。 江白一边观察着晓旭,缓缓的退出房间,出了房门,才对山虎勾勾手指,:“出来,出来说话。” 山虎走出门,跟着江白到了院子外面,江白脱了衣裳,只穿条亵裤,连续打了几桶井水从头浇到脚,打了几个寒颤,才算清醒过来。 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江白在院子里找了一块青石坐下,一副吃了大亏的悲伤模样。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山虎看见江白身上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伤口,心中震撼,没有丝毫取笑之心。 江白愣了半天,突然恶狠狠的说:“老子打了一辈子雁,居然被雁啄瞎了眼。此仇岂可不报!” 山虎还算比较厚道,强忍着笑,装模作样皱着眉头:“怎么,情况很复杂?” :“复杂个毛,这县城连个城令都没有,当家的居然是安西卫军一个旅旗,手下号称五千人马,负责看管县城。” :“就这样?匪军没有来攻打过这里吗?十万乱匪,不可能放弃这里?这可是通往中原必经之路。”山虎不解的问道。 :“说是来过两次,铩羽而归,你也看见这县城的城墙,这墙都有平武城墙那么厚。而且听说西边城墙外是狭长山谷,宽不过百丈,进攻一方很难摆开阵型。这要去亲眼看看。”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城?” :“现在难的就是进城,王伟明说,现在城门盘查的很紧,没有路条,根本就进不去,这路条需要的是城内五个大户人家去找卫军旅旗批示,同意了,盖章签字了,才能进去。” :“这么严?什么时候卫军有这么大的权利?” 江白抓了抓身上的伤疤:“王伟明说,安西这里一直都是匪乱不断,虽然名义上说这里是大夏朝,实际上大夏朝的政令基本覆盖不到这里,卫军仗着几万兵马,又有这道天险,几乎成了这里的土皇帝。” :“具体的详细的东西,王伟明肯定也不知道,但是这个旅旗,一定是卫军指挥使的心腹,否则,不可能守在这里。要知道,这里可是日进斗金呢。” :“动他?” 江白想了想,摇头:“先不能动他,我们这点人起不了什么作用,先想办法进城才是最重要的,要动他,必须等待大军配合。” :“大军来了,惊动他们,城门一关,要想攻打下来,可是要填进去不少人命。”山虎说出自己的担心:“要是那样,我们来这里的意义何在?” 第298章 多版本身份 一连几天,王伟明都来客栈寻江白,江白摆出大户人家心腹的姿态,当着王伟明的面,每日里打着出门了解行市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找山虎要钱,山虎也是有求必应,百两面额的银票随手就是几张几张的给。江白给王伟明的赏钱也全是凭心情来,全然不在乎多少。 每日清晨,几个人都会凑在一起,交流所获的信息。 晓旭眉头拧在一起“这几天我跟着江白到处跑,也从侧面打听了一下,要进休山县,必须通过这所谓的警戒区,就是这个集市的尽头,有两道粗木构建的栅栏,有个临时营地,始终有一什士兵警戒。 栅栏间有两扇活动大门,每日城内的供给从这里进去,垃圾排泄物等又从这里送出。 栅栏内距离休山县军寨还有百来丈,因为峡谷弯弯曲曲,视线受阻,看不清楚这百来丈峡谷的情况。 听说这休山县修建在峡谷之间最狭窄的位置,像一道铁闸,将峡谷懒腰截断。这两边悬崖光滑陡峭,也无法攀爬,想潜行进去,基本不可能。” :“从峡谷两边山上翻进去呢?”山虎问 :“难度很大,而且,我怕时间不够。” 江白揉着太阳穴,:“泡杯浓茶来,解解酒。” :“我倒是有个想法,需要张少爷配合一下。”江白咧着嘴角,斜着眼,不怀好意的看着张山虎。 王伟明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方的客人,再加上江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人,能说会道,酒后话多,特别没有遮拦,隐约说出自己的东家可是金陵城最富有的商人之一,而自己这次来,实际上是东家听说此地需要大量铁器,特别要自己来探路,要是利润可观,可以开拓这条商路。 铁器运输,要的就是人脉,能够保证一路行来一帆风顺。而东家,最不缺的就是人脉。 铁器!王伟明彻底疯了,安西这里,最受欢迎的商品就是铁器,整个安西就没有自己能生产的铁器,所有铁器都要从中原运输而来,能做这种买卖的人,那哪一个不是朝中有人,囊中有钱的大富商。 要是自己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天啊,这是送上门的泼天富贵。 晓旭作为江白的跟班,天天看着江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天花乱坠,口吐莲花,吃喝嫖赌信手拈来,无一不精,居然短短几天就在这地界混了个脸熟。名气更是传的飞快。 整个休山县外做买卖的,都知道最近来了一个有钱的中原人,买卖做的大,铁器买卖都能做的通。这一次随便来探探路子,打打前哨,就带了五六大车铁器,随手就转给通达商行,连价钱都没有太计较。 铁器买卖?这下动心思的人就多起来了,能打通一路关系,将铁器送到这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有些将信将疑的人特别还去通达商行打听,结果还真是的,见多识广的通达商行的柜台老掌柜都说:“是不是做铁器生意的我不知道,不过送来的货品都是极好,瞧人家做买卖的爽快劲,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你们去瞧瞧人家的车队,车,马,哪个不是好货色。” :“鱼应该上钩了,我不信这风声传的都改了好几个版本了,那些家伙还不动心?”凌晨,江白在山虎的屋子里窃窃私语,没办法,江白现在除了早上还有点自由时间,几乎一天都奔赴在各种宴请之中。 山虎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些过了?我听说都传我我是张理成张太傅的人?” :“你那是昨天上午之前的的版本,经过日成晟哥的改良,你现在应该是张太傅的私生子了。还是妈妈很得宠的那种私生子。”晓旭态度极其认真。 :“真棒,还好开始没说我姓夏。”山虎嘴角抽抽。 江白一点不担心:“山虎,你知道,最不会出问题的就是你了,你在金陵好几年,金陵城内的各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私人八卦,你都知道,这些人再有钱,也都是没出过远门的土老帽,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透露一点给他们听,他们还不听傻眼呢?谁敢质疑你?” :“我这真是神来之笔啊,你爹让你姓张,实在太合适不过了。”江白太得意自己的杰作,:“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着大夏朝最有权势的那个人的私生子。” :当然,你千万不能自己承认是张理成的私生子,你不光不能承认,必须还要装出私生子的恼怒来,会不会?” :“我……”山虎几乎要骂人了。 :“对,就这表情,这情绪到位。完美。” 山虎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既然这样,要安排人往回走,找到大军,把这里的情况说明白,让他们知道该怎么配合。” 晓旭点点头:“对,这要告诉他们,实在不行,让他们在路上歇几天,等我们的进展。” :“让大军停下来等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动作要加紧才是重要的,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休山县,老子还能搞不定吗?”江白恨恨的说道。 “你安排两个人带口信回去。今天就走。有人问起,就说回金陵报平安。”江白说。 :“江哥,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这谎言从来都是张嘴就来,还能自圆其说,真是天赋异禀,无法超越。”晓旭实在忍不住,狠狠的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 养了几天,江白的小脸又稍微恢复些许白嫩,他微微翘起下巴,眉眼间甚是洋洋自得。 说着话间,一人敲响院门,护卫开门后,客栈老板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客人,求见张山虎。护卫在房外向张山虎通报,屋内江白小声叮嘱山虎:“就说自己宿醉未醒,有事下午再来。” 来人也不纠缠,客客气气的道谢,转身离去,客栈老板略略弯腰,紧跟其后,态度极为殷切,似乎还略微有些紧张兴奋。 江白从门缝里看见这一幕,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是有鱼上钩了,一会儿我去掌柜那里打听一下,看看是条什么鱼。” 第299章 小练兵 江白等人还在担心时间不够,怕在大军到来之时,不能及时获取休山县的信息而误了大事,平武军还在七八百里之外,一点兵贵神速的姿态都没有。 天色稍微擦黑,大军就开始安营扎寨,起灶生火,准备晚饭。 中军帐外,刘惜军斜坐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根,神态放松:“看来,朝廷不会有人追上来找麻烦啦,我们都走的这么慢了,要追来,早就该来了。” :“有啥好等的,都走到这一步了。”李志勇抹着头上的汗水。 刘惜军懒懒的说:“朝廷没有追上来责问,就说明他们还不想撕破脸啊,这样留有余地,之后我们还是能打着官兵的旗号做事呢。” :“下一次路上再遇见匪军,该轮到我带队去打?孙燚去两回了,该轮到我们了。”李志勇没有接刘惜军的话头,那种政治上的事,自己一点都不关心,但是路上遇见小股匪军,自己却没有捞到战斗的机会,这可不行。 刘惜军懒洋洋的:“你去干什么啊,给小孩子们去玩一玩就是了,千八百人,你也放在眼里,搞什么呢,李志勇,不知我说你,你现在心眼太小了。” :“嘿,你这话说的轻巧了,偏心这么明显吗?孙燚右军打得,为什么我左军打不得?行军多枯燥,就这么点乐趣,都不给我?”李志勇气呼呼的瞪着刘惜军。 :“你瞧你那样子,多像宅院里争风吃醋的妇人,我都不稀得说你。” :“刘老奸,要不要打一架?”李志勇显然被伤到自尊了,居然叫起刘惜军早年间的外号。 刘惜军噗嗤一笑:“啊呀,我怎么能打得过你这独臂大将军呢。” :“我去!”李志勇挖出一块土疙瘩丢向刘惜军。 刘惜军也不在意:“你别争了,这种小打小闹的机会要留给右军锻炼,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孙燚统领他们的时间还是太少了,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最适合他和右军之间的交流和沟通。” 听刘惜军这么一说,李志勇沉默片刻。他知道刘惜军说的没错。 距离宿营地三十多里地的野猪岭,孙燚坐在一个土堆上,看着右军人马正在打扫战场,三旅旅旗高胜贤大步跑了过来:“报告都尉,战斗结束,我军大胜。 杀死匪军两百多人,投降四百人,逃跑大概二百多。山洞里有大量粮食,还在清点。银子大概六七千两。” :“伤亡呢?” 高胜宪骄傲模样消失不见:“阵亡七十多人,伤亡两百多。” :“这样也算大胜?”孙燚眼神凌厉:“有备而来,偷袭为先,居然还伤亡这么多,算大胜吗?” 高胜宪低下头,不发一言。 :“不服气是吗?走,下去检验战场。”孙燚起身就走。 清点战场的士兵们看见孙燚,纷纷敬礼,孙燚板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士兵们视线放在跟随在后的垂头丧气的高胜宪身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里,明知道这个路口这么窄,为什么不用弓箭压制,就让士兵这样冲上来?你看看这一路的血,不惭愧吗?”孙燚带着高胜宪站在一处隘口,怒气冲冲的斥责道。 :“报告都尉大人,高旅旗是为了节约弓箭,才再吊射三波后发起进攻。”旁边一个正在收敛尸体的士兵站直身子,大声解释道。 孙燚斜眼望了一眼那个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都尉,我叫王归家。”那士兵虽然胆怯,但是依然挺直了胸膛。 :“好,你站在这里,高胜宪,你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节约弓箭?是谁说过要你节约弓箭吗?” 高胜宪大声回答:“报告指挥使,没有人要求我节约弓箭。但是我知道,我们前方还有大敌,这种规模的匪军,不值得我们消耗弓箭。” 孙燚上前一脚踢了出去:“去你大爷的。集合队伍。立刻!” 高胜宪被一脚踢了一个踉跄,站起来,脸色平静,对着身边的通讯兵喊道:“去,通知,吹角集合,立刻。” 号角响起,除了看押俘虏的士兵,其他三千士兵全部集中在匪窝的空处,高高低低的站的不甚整齐。 孙燚带着高胜宪站在一处略高的位置,黑着脸:“打仗,一定是会死人的,这是我们当兵的觉悟。但是,打仗不是死人越多越好! 今天这一仗,打赢了,但是也是打输了,三千披甲之士,攻打千余人的乱匪,居然伤亡近三百,这仗在我来看,是打输的,是耻辱! 刚才我问你们高旅旗为什么伤亡这么严重,那个兵,那个叫王归家的兵说,是为了节约弓箭,因为前方还有大敌。 来,王归家,站过来。!”孙燚招招手,王归家吓冷汗直流,不过这家伙也是一个蛮人,心一横,居然就这样大步走了过去。 :“他说的对,我们前方还有大敌,是我们需要全力以赴的敌人,有可能是无数的恶战,血战等着我们。但是,这不是我们这样一场小战斗就要伤亡这么多的理由。” :“任何时候,我们兄弟的性命,都是最宝贵的,人在,一切都有机会,人不在了,你还有什么希望?两军交兵,勇者胜,为了胜利,我们固然可以以命换命,但那是逼入绝境才这样做。而不是,而不是为了节约几支弓箭,就用人命去换!” :“高胜宪,领二十军仗,你服不服!?” 高胜宪一脸羞愧又激奋:“报告指挥使,高胜宪服气,我愿领罪。” :“拖下去。!” 张铁柱挥挥手,两个雄壮大汉上前架住高胜宪,拖到一边,左右看看,丢在一个长凳上,劈劈啪啪的打将下去。不一会儿,血肉模糊。高胜宪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王归家,你怎么说?”孙燚又盯着王归家 :“报告指挥使,我也愿意领罪。”王归家看着高胜宪模样,心里虽然害怕,但是硬着头皮认罪。 :“你不算有错,但是我说的,你明白没有?” :“明白!我们要保留有用之身,不做无谓牺牲!”王归家如得了救命稻草,急忙大声应道。 :“说的没错。”孙燚点点头,转身望着士兵们:“记住了,打仗是要用脑子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最宝贵的!不做无谓牺牲!+” :“是!”众士兵高声应道,竟是无比兴奋。 孙燚环顾四周:“此战获胜,盖因你们英勇作战,晚上回去,加餐!” :“谢指挥使大人!”众人欢呼起来,情绪更为高涨。 :“打扫战场,准备返营。” :“是!”士兵们纷纷散去。 王归家站在孙燚边上,走还是不走呢? :“怎么,不舍得走了?”孙燚放松了脸色:“晚上等我请你吃饭?” 王归家慌慌张张的:“走了走了,我马上走。” 第300章 反省和惩罚 :“怎么样?扛不扛得住?军杖滋味如何?”孙燚坐在高胜宪营帐里,看着李平平给高胜宪涂药。 :“痛啊。真痛。”高胜宪很诚实。 李平平叨叨着:“痛就哼几声,哼几声就不痛了。” :“哈哈,”孙燚大笑起来,高胜宪刚笑了两声,又疼的哀哀叫。:“这药涂上去,怎么更疼了。” :“你要疼两天,还是要疼二十天?”李平平不客气的问。 :“哦哦,懂了懂了。”高胜宪不敢接话,谁都知道这个郎中李平平手艺精湛,就是这个脾气,怪里怪气。 :“老高,恨我不?” :“高胜宪极力挺起上半身,将脸抬起来对着孙燚:“指挥使,我真的明白了,这辈子有机会在您手下效力,是我和兄弟们的幸运。” :“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活着才有胜利的机会。” :“明白!”高胜宪心服口服。 李平平翻着白眼看了看孙燚:“剿个匪,搞一堆伤号,你怎么当这个头的,上次周飞带队去,回来就伤亡都没有五十个,省我多少事。” 孙燚还没有说话,高胜宪羞愧难当的趴回床上。 :“这不是没经验吗?打仗就是这样,经验都是打出来的。就跟你一样,你不是也是多治病多治病才有一身好本事的嘛。“孙燚起来搂着李平平的脖子,耐心的解释起来。 :“不啊,我出道即巅峰,金陵大医手,有牌的。”李平平毫不客气。 :“老高,你放心养病,你放心,这李大医手的药,还是极有效的。”孙燚一边说话,一边搂着李平平往外走去。 高胜宪趴在床上,扭头看着孙燚自然搂着李平平的背影,死皮赖脸一点当官的矜持都没有,他咧嘴无声笑了,屁股上的伤,好像也没有多疼了。 :“别搂那么紧,热死人了。”李平平扭着身子挣脱出来:“你又想干什么?搞这么亲热,有什么目的。” :“平平啊,说个事你看行不行。”孙燚摸着头:“你看,这次本来不该死这么多人的,就是血流不止救治不及才死的,你不是有那个很好的止血药粉嘛?能不能把方子拿出来,我找人多配一些药粉,这样,能救活很多人?” 李平平一下跳开两米远:“开什么玩笑,那是我师门的绝方呢,哪里能轻易拿出来?那是要一代代传承下去的。你以为是烂大街的伤药吗?你信不信,就这方子,我拿出来,可以在金陵换两条街?你就红口白牙句话就想要走?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嘿嘿,平平哥,你心地善良,悲天悯人,怎么忍心看着这些兄弟们就因为救治不及而葬送性命呢,你这方子,能救多少人啊,你想想,每一个得救的人,不都要把你李平平牢牢的记在心里供奉着?那时候你李平平是什么?不再是大医手李平平,那可是救死救难的菩萨呢。” 李平平眼睛转来转去,明显有些意动。孙燚又趁热打铁的靠了过来:“平平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做军队的郎中,但是想来你一定也有自己的原因,或者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心的为你解决啊。你的药多救助一人,他的朋友,家人都会感激你的,到时候,你要做什么事,那可是一呼百应呢。” 李平平脸色复杂起来,居然有点点羞红。 :“啊,那我要好好想想,这毕竟是我师门流传下来的绝方,轻易流传出去,我怎么会去面对我的师门。我再想想,再想想。“李平平脚下快了几步:”我去看看伤员,有几个伤情不轻,能不能熬过今天还未必呢。“ 孙燚摩挲着下巴冒出来的短须,看着李平平急忙忙离去的背影,嘴角翘了起来,弯出好看的弧线。咦,看不出李平平来当军队,还真是有缘由呀,八卦之心油然而生,这个秘密,让谁去发掘呢? 孙燚骑着马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这一路来,居然还发现几处小股匪徒,规模都不大,多的千把人,少的百八十,占山为王,抢劫过路客商,当然,他们并没有胆量敢和大队官兵做对,见一路大军走来,都老老实实的躲在自己的老巢里不敢妄动,以为可以平安无事,没想到一路上枯燥无聊的孙燚得此消息,立刻动起了脑筋,这不是练兵的好机会嘛。 今天已经是消灭的第三股匪军了,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孙燚遥望远方夕阳如血,竟生出几份憧憬。 迎面闯来一骑:“阿蛮,阿蛮。刘校尉喊你过去,有事商议。”来人看着面熟,是刘惜军亲兵。 :“好嘞,走着。”孙燚正愁无所事事,听到刘惜军召见,急急驱马狂奔,紫狼奋力四蹄飞扬,急促的马蹄声连成一片,马头笔直迎向前方,尾巴拉成一条直线,奔跑的身姿如幻影一般。这种不受约束的奔跑,是紫狼最喜欢的方式,像在追逐风,追逐自由。 马未停稳,孙燚潇洒的甩缰下马:“校尉大人,我来了,有何指示。?” 刘四喜捂着鼻子:“你故意的,这么大的灰尘,显摆你的马好,还是显摆你的骑术好?” 孙燚爽朗大笑:“四喜哥,你说我的紫狼不好?它一会去欺负你的小红,你别怪我哦。” :“老子阉割了它。!”刘四喜怒吼。 紫狼颠颠地蹿到旁边的马厩去了,刘四喜大喊着追了过去。 刘惜军帮着一个大茶壶喝茶,看见孙燚,递了过去:“听说你今天吃亏了?” 孙燚脸色一下丑陋起来:“吗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哈。谁又打老子的小报告。”说完话,抱着大茶壶猛灌了几口。 :“我呀。”李志勇从边上帐篷走了过来,忙着系裤带,一只手很不方便,半天都没有系好。 孙燚走过去,三两下把裤带给他系好,一把搂住李志勇的腰扛在肩上:“老李啊,这么不地道,打我小报告。”李志勇一只手在孙燚脸上乱抹,“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别后悔啊!” 孙燚觉得李志勇的手潮湿又有一股浓烈的骚味,顿时明白过来,把李志勇往草地上一丢:“卧槽,你搞什么,这么大的人,尿手上?” 李志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狂野大笑:“老子一只手,尿手上不是正常的吗?” 孙燚顿时无言:“你,你。行,你有理!” 转向刘惜军:“兵还是要练,凶猛是凶猛,就是打的有点傻,真愣愣的冲上去,挥刀就砍,恨不得肉搏,一味彰显英勇。是我的错,以前总是教导他们打仗靠士气,要比对手更凶更狠,结果一味的凶狠去了。没事,我已经深刻的反省,并惩罚了自己,打了高胜宪二十军仗,现在还躲在营帐里哭呢。” 刘惜军瞪直了眼睛:“你惩罚自己,打了他?” :“我就说嘛,他真的越发不要脸了。”李志勇哭笑不得。 第301章 运粮官 :“对啊,打他啊,他是第三旅旗,今日这一仗从头到尾都是他指挥的,犯了错,当然要打他,难道打我?”孙燚一屁股坐在刘惜军面前草地上,理所当然的样子。 刘惜军半天才从这混账逻辑里走出来:“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反正是你的兵,你自己管的好就行。” 孙燚好奇的问道:“刘校尉,你喊我来商议什么?” 刘惜军想了想,挠挠头:“哦,差点被你打岔忘了,明天开始,你负责押运粮草。事关重大,不可有误。” :“啊?押运粮草?”孙燚糊里糊涂的:“怎么会让我押运粮草?” 刘惜军一本正经的坐好身子:“阿蛮,打仗你够勇猛,这点我们都知道,但是你要搞清楚很重要的一件事,打仗可不仅仅是战场上能打能杀就行了。行军中,最重要的就是粮草。你知道护送粮草应该怎么做吗?怎么警戒,护卫,防骚扰,防遇袭,怎么保护粮草不受毁坏,这些,是每一个真正的将领都必要要明白的。” :“你问问李志勇,这种事他干过没有?” 李志勇一脸横肉:“别提了,老子当年做了整整一年的押运大队长,从安庆运送军粮回来,虽然那时候没有匪乱,但是校尉当时搞了一队人马天天偷袭我,烦死了,我当时都想和他兑命。”李志勇似乎想起不好的往事,起身:“这个事我不和你们聊,每次想起来我都难受的要死。” 孙燚半信半疑:“你说的我明白,不过这辎重的事,与我不太有关系?” :“不,有很大关系,天下如此之大,难道每次要我给你护送粮食?护粮之人,不光会打仗,更要细致谨慎,特别是野战中,防比攻更难。” 孙燚低下头,仔细的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自己在军队里时间也就不过两年,虽然也算有些战功,但是军队里的各种事务繁多,更需要清楚流程和各种应对方式,这才是一个合格将领的本事。” :“行,那明天就由我带人护送。” :“嗯,明天你们右军拔营先走,走前面,开路先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刘惜军见孙燚毫不犹豫的答应,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欢喜,这孩子,还真不居功自傲,明事理,懂进退,这样的人,在这世道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刘惜军对孙燚的期望,更高了很多。 :“你肯定要高兴的,粮草,辎重都在一起,你多久没见到笑笑了?老子这是给你开后门呢,明天你就能天天陪着你家小笑笑咯。”刘惜军打趣的说。 孙燚没搭话,心思早已经飞到笑笑身边。 :“诶,沈黑情况怎么样了?还那样愣愣的?”刘惜军又放松身子,缓缓的躺倒在草地上。 孙燚又皱起眉头:“啊呀,是的,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李平平说要用点不一样的刺激法子,我还在犹豫。” :“平平说的法子你都犹豫?怎么,会死人?” 孙燚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有可能,李平平说,要找人偷袭他,看看能不能刺激到他的本能。他还有一个办法,说把他带离开队伍,找人伪装成逃命的三爷,再安排人追杀三爷,正好要让他看见,这样刺激性更强。但是我思来想去,这个法子不敢用,我怕他发现三爷是假的后,病情更严重。” :“要说,第一种办法好像还不错啊,为何不试试。” :孙燚嘿嘿的苦笑:“谁去刺杀他?黑哥的身手怎么样你不知道?他一只手轻易弄死江小白。那家伙,出手全是杀招,这一动手,真就是你死我活呢,我让谁去试?要是同归于尽,那我这里倒是有足够人手。” :“那怎么办?” :“不行就只能等到休山县,看看小白哥有没有办法了。毕竟他俩人关系好,看看他有什么主意。”孙燚揉揉脸:“愁死我了。” 刘惜军半天没说话,沉默良久,郁郁道:“阿蛮,战争就是死人,不光死敌人,也死自己人,你,我,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你懂不懂?” 孙燚身体停顿片刻:“不,我会尽全力保护我认识的人。” 刘惜军半天后点点头:“对,我们尽力就好。” :”哎,也不知道江白那里怎么样了。按理说,他报信的人应该往这里赶了。”刘惜军扯开了沉闷的话题。 :“白哥做事,你还不放心吗?那个天生就是混江湖的。” :“毕竟是个边陲之地,人生地不熟,而且不像以前,哪里都有稽密司的人接应,提供情报,现在算是单打独斗了。” 孙燚也有些戚戚然:“谁说不是呢,当年我们在落致城第一次见到小白和黑哥的时候,那两个意气风发,骄傲自信,说起稽密司的威风,那真是骄傲到骨子里了,没想到就这么两年,变成如此。” :“我也见过周三爷,在我眼里,那老人简直就是阎王一样的存在,盯你一眼,像钉子扎进心里那般刺痛。”刘惜军喃喃自语。 天色暗了下来,夜风吹散了夏日的燥热,刘四喜端着一个食盒过来:“校尉,吃饭了。” 孙燚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刘四喜:“四喜哥,我呢?” :“粮食都是按需分配的,你的份额在右军,跑我们左军混吃混喝算什么?”刘四喜丝毫不留情面。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紫狼缓缓走过来,把大脑袋垂在孙燚的肩膀上,大眼珠子湿漉漉的,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孙燚闻见一股肉香从紫狼的嘴里传出来,他用力吸了两下,果然是肉味,再看看刘四喜恶狠狠的眼光,不由的心虚问道:“紫狼……偷吃了东西?” :“哼哼,哼哼,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今天好不容易打了一只山猪,想着给兄弟们加个餐,他,他呀。”刘四喜越说越怒,跳到孙燚边上指着紫狼恶狠狠的说:“他自己偷吃了小半只,而且,而且拖到地上吃,搞得剩下的脏兮兮的,又要重新洗,重新炖。” 刘惜军呼哧呼哧的笑的气息不稳。 孙燚跳起来指着紫狼吼:“你偷吃人家的肉?你居然偷吃人家的肉?老子没有肉给你吃吗?老子家里给你炖了野鸡野兔子,你居然偷吃别人的,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怜吗?他们十天都见不到一点肉腥,你居然还偷?” :“走,跟我滚回去,让你瞧瞧,老子锅里炖了多少好吃的,你完蛋了,老子回去全吃完,一口都不会给你吃!” 孙燚翻身上马:“走,这么丢脸,我都不好意思再这里呆了。校尉大人,我立刻回去教训他!” 根本不等刘惜军说话,一夹马腹,瞬间就蹿了出去。 第302章 休山县李家 大军不急不缓,江白,张山虎等人终于等到了第一条鱼。 休山县蔓花楼,三楼最私密,最华丽的包房,梧桐阁,王伟明坐在酒桌下首,一晚上时间,心情既激动又胆怯,自己何时修来如此福气,有朝一日能与休山县最有名的齐家二公子坐在一张桌子上饮酒。 齐家二公子李任西一身青袍,四十来岁保养的却像个三十岁的年轻人,举手投足彬彬有礼,斯斯文文。说话引经据典,条理分明,宛若颇有修养的世家子弟。 张山虎一件质地极好的素色长衫,身无旁物,只有腰间挂着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玉佩。整个酒席上,他话语不多,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矜持和不在意。 酒桌上,还是江白最能带动气氛,妙语如珠,荤段子素段子脱口而出,江湖轶事,朝堂八卦信手拈来,不抢风头却恰到好处,令人觉得愉悦。 酒过三巡,李家二公子李任西放下酒盅,偏头随意的问:“张公子,你们是要继续西行呢,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呢。” 张山虎惜字如金:“听闻前方不太平,不去了。” 李任西扬扬眉,叹了口气:”哎,是啊,这一年年,安西境内乱糟糟,许多商路都断了,生意难做呢。” :“越乱生意越好做,越能发财呢。”江白捏着筷子,挑起一块野鸡肉,塞进嘴里,嘴角挂着不在意的笑。 李任西端起酒壶,起身亲自给江白倒满酒杯:“林掌柜,此话怎讲啊?” :“这不是明白的事吗,盐,铁,茶这些东西,越是战争,越值钱。”江白一个个曲着手指:“要不我家公子千里迢迢来这里做什么?” :“别胡说八道。”张山虎故作姿态。 李任西假装没有看见张山虎的神色:“嗯,林掌柜说的不错,这些物资,确实是天下越乱越值钱。” 江白笑笑不接话,转头问王伟明:“老王,听说最近很多人找你?” 王伟明抬头怯怯地看看李任西的表情,低着头,喃喃道:“是有那么几个人找过我,其实不是找我,是想找你们。希望我搭桥引线而已。” :“呵呵,老王,我与你呢,也算一见如故,这以后若真是在这里开了分号,必定会给你留一口安稳饭吃。”江白呵呵笑道:“来,干一杯。” 李任西瞳孔缩了起来:“这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将我李家放在眼里啊,看来,传言未必为虚,这个张公子的眼界确实不低,不给他们一点实力瞧瞧,他们未必会把我李家当回事。” :“我听坊间传闻,张公子家族做的是铁器买卖?这行当,一般人可是玩不起,张公子家族在金陵一定是名门望族,若日后有机会去金陵,登门拜访,希望张公子还能记得在下。”李任西真诚的笑着。 张山虎脸色阴暗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露出一丝冷意。 :“哈哈,什么名门望族,我家公子自己就是名门望族,在金陵,谁敢在我公子面前不老实,抄家灭门,呵呵,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江白似乎酒多了几杯,说话有些放肆。 山虎的眼睛亮了几分,表情放松一些,好像江白的放肆言语说中了他的心里,却是呵呵一笑,:“老林,别乱说话。注意分寸。” 江白不以为意:“少主,你就是太低调了。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我说话一定小心,你放心好了。” 李任西旁敲侧击,虽然没有有效的答案,心里却对张山虎的身份信了几分,这张公子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光他腰上那块玉佩,识货之人自然看得出,那可是大师李有奇的手笔,并且是精品中的精品,这样一块价值连城的东西,张山虎随身佩戴,却是不显。 :“诶,李公子,你刚才介绍说,你是李家二公子?不知道你们李家当家的是?”江白好像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一句。 李任西笑呵呵的:“我们李家是我大哥当家,我大哥李任由,比我年长十一岁,平时在家主事,具体一般事务,则是我代大哥处理。” :“哦,一般事务由你代为处理。”江白乐呵呵的。:“那李二公子也辛苦,来,我代我家公子,敬二公子一杯。” 李任西依旧笑眯眯的:“客气了,客气了。”张山虎余光中却看见李任西侧脸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之后李任西几次将话题往买卖上引,张山虎都不接话茬,改名做林晟的江白也故作而言他,要不就是天南海北的东拉西扯。一顿酒,吃的倒是气氛活跃,主宾融洽,却是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谈成。 李任西回到家里,闷闷生着怒气,很明显,张公子和林掌柜并没有把自己这个李家二公子放在眼里。 门外仆人喊道:“二公子,大公子请您过去议事。” 李任西深呼吸几下:“好,我洗把脸,马上去。” 李任由比李任西大了十几岁,看上去却已经是眉须皆白,面色却是红润,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二弟,坐。”李任由坐在院中小木墩上,一个小茶几上两杯茶水冒着热气。院子里并不大,倒是长满了各种野生植物,郁郁葱葱,野蛮生长。 :“拜见大哥。”李任西很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方规规矩矩的坐下。 :“喝口茶醒醒酒,这茶就是那个姓张的商队带来的,我叫人去通达商行买了一些回来,南方岩茶,入口苦涩,回味无穷,倒是醒酒的茶。”李任由指了指小茶几上的茶水。 :“好,大哥说是好茶,那肯定不会差了。”李任西正襟危坐,双手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紧紧锁紧。 李任由摇着手里的蒲扇:“怎么样,打听到什么?” :“大哥,依我看来,姓张的那位,应该是来自金陵城中某位权势不小的人家,那矜贵之气,做不得假。我试着说了一些金陵的人和事,他几乎都对的上。就是有些不屑一顾的样子。” :“那他们真是来做铁器买卖的?” :“嗯,他们只对盐铁茶这种官营暴利买卖感兴趣,用那个姓林的掌柜原话说:“兵荒马乱千里迢迢,不是十倍百倍的利润,谁来受这种苦啊。”李任西坐的笔直,毕恭毕敬的回答。 李任由点着头沉吟着:“你有和他们透露出合作的意思吗?” 李任西露出不自然的苦笑:“他们不理会我,他们的意思是,只想和家主谈。” :“哦……这样啊……”李任由缓缓端起茶杯,放在手中摩挲。:“还有人和他们谈吗?” 李任西笔直的坐着:“暂时没有听到消息,但是我估计其他几家也未必坐的住,如果真是做铁器买卖的,不光是暴利,更能提高安西境内的地位。” 李任由抿了口茶,闭上眼回味片刻:“打听一下其他人的动静,主要是安家,这里唯一能和我们扳扳手腕的也就只有安家,这买卖不能落到安家的手上。安家的安娘子和黄卫忠贴的太近了。” :“好,我知道怎么做。” 李任由放下茶杯:“这两天再落实一下,没有问题的话,约他们在县城里见一面,我亲自见他们。” 第303章 安娘子 :“老王啊,你晚上表现的太紧张了,怕什么啊,不就是李家老二嘛,这小地方里所谓的家族,能有多大实力啊,若是咱哥两处的好,将来我带你去金陵看看,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叫做家族。”江白喝的醉醺醺的,搂着王伟明的肩膀,踉踉跄跄的走着。 山谷里的风一吹,王伟明也有点酒意上头,脚下也是不稳,胸膛里像是一把火剧烈的燃烧着,这几天陪着林掌柜忙前忙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果然有了回报,果然是祖坟冒烟,这泼天富贵,近在咫尺。 :“我王伟明是烧了多少高香,才有机会为张少爷,林掌柜办事,这已经是祖上开恩了,我也不求大富大贵,将来若是掌柜的在休山县这里开了分号,能赏我一碗饭吃,我就感恩戴德,没齿难忘。”王伟明口齿不清却极力表达自己的忠心。 :“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包你老王饿不着。再说了老王,跟着我家公子,绫罗绸缎,吃香喝辣,有你的快活呢。哈哈哈哈。”江白胡言乱语的承诺道。 :“行了,灌了几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滚回去睡觉去。”张山虎板起脸来:“下次不是能主事的人就不要来找我谈,谈什么,浪费本公子精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再给你三天时间,谈不拢就算了,哪里赚不到钱。” 一通训斥,江白好像清醒一些:“呃,少爷,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走这里,还不熟悉嘛,要不,五天?五天内谈不拢,我们就走?” :“哼,那就五天,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连找个有情趣的小娘子都没有,这鬼地方,谁爱来谁来,本少爷不伺候了。” 王伟明似醉非醉的回到家里,脱了衣裳,冲了个冰凉的冷水澡,大脑清醒过来:“五天,只有五天时间,自己的动作要更快一点,李家谈不拢,那就只能找安家了,安家那个娘们,还真沉得住气。” 江白和山虎回到屋子里,两人脸上的酒色顿消,晓旭端来两杯温茶:“怎么样,有效果吗?” 张山虎看着江白:“小白哥,我表现的可行?” 江白笑的露出两大门牙:“可以可以,你小子有天赋啊,看起来老老实实,装神弄鬼还是有两下子的。” :“你说,李家还会找我们嘛?” :“肯定,不过应该还是要等一两天,五大家族,据说有实力的就是李家和安家,李家动了,安家肯定也坐不住,再等等,他们不会就这样放任李家和我们接触的。” 江白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我们都说了,五天后走,他们肯定不会放弃这机会的,毕竟是铁器买卖呢,有了铁器,就有了兵器,谁在这里占了这条路子,谁就一飞冲天,遥遥领先了。”江白的语气很笃定。 :“小白哥,我们不是只要进城摸清楚城内的布防就可以了吗?你还真要和这里的人做生意?”晓旭不解的问道。 江白摇头又点头:“休山县毕竟也只是安西城境内的一座县城,还有那么多县城和部落,如果能找到一个地头蛇,把他绑在我们的战车上,对整个局势都能提供足够多的帮助。” 张山虎解开身上长衫的衣扣:“屋里真是热啊,还是外面有风,比较凉快。小白哥,你这是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你们啊,好好学着点,跟在我身边做事,嘿嘿,能学到多少都是你们的福份,以后这些活,你们要学着自己上手了。吗的,也不知道沈黑那蠢东西,怎么啥都没教你们,就叫你们拿着稽密司的腰牌招摇过市,彰显身份吗?” 晓旭嘿嘿的笑了两声又沉默下来:“也不知道黑哥现在怎么样了。” 江白喃喃道:“担心他做什么,那家伙比我们厉害多了,轮到我们操心?”话虽然这样说,语气却有些担忧。 :“行了,不早了,休息,明天王伟明肯定会把风声放出去,我们有的忙了。”江白打了个哈欠。 :“你真的要给王伟明一口饭吃?” :“四十岁,一事无成,没有拖家带口的累赘,之前日子过的艰难, 对这里环境人情世故又足够熟悉,这样的人,可以考虑吸收到我们组织里。”江白想了想说:“当然,必须要经过我们的考验,这个以后再说。” 休山县城内靠近最高处山坡上,人工开辟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只有两处大院子,一处是安宅,一处是旅旗府邸。两家靠的很近,说明两家的关系也很密切。 安宅中后院一处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大床,大床摇晃的如波涛中的小舟,粉色纱帐遮掩不住的春情荡漾。 许久,归于平静。 纱帐撩开一个口子,一个披着薄纱的风韵少妇从床上下来,风姿摇曳的倒了一杯温茶喝下,又倒了一杯茶,送进纱帐里:“死鬼,今天喝了鹿酒吗?真能折腾,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茶水一饮而尽,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音响起:“在你面前,还需要鹿酒?只要看见你这身子,我就按耐不住了。难怪你家男人那么短命,换做谁不短命啊。” :“无端端的你又提那死鬼做什么呢,这不是便宜你这死鬼了吗?”女子说话妖娆妩媚,说不出的酥软滑腻。” 纱帐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女子娇呼几声,雪白的身子从纱帐里逃了出来,发出成熟诱人的笑声。 纱帐掀开,一瘦小精壮的男子赤裸着身子,只穿着一件亵裤,龙行虎步走到桌前,抓起茶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眼里精光四射,并无半点淫邪之气。 :“安娘子,那个新来的客商去了解过了吗?” 被称作安娘子的妇人披好身上的薄纱,走过来坐下:“瞧你们男人,快活过了,也不知道怜悯人家,上来就谈公事。” 精瘦男子不言语,直直的看着安娘子。 :“派人去打听过了,看起来像是有些来路。”安娘子躲过精瘦男子的眼神:“怎么,你对他们生意有兴趣?” :“怎么,莫非你安家没有兴趣?通达商行的老梁不是说了,送来的铁器,品质极其优良?你莫不会以为,他来安西,是为了卖些铁锅铁碗的?”精瘦男子翻了翻眼,一副我还不懂你的表情。 安娘子挺了挺胸,波涛翻滚:“我的黄旅旗黄大人啊,我一个小女子,怎么敢沾这买卖,还不被你们这些臭男人生吞活吃了去?” 第304章 休山县,死人关 :“不过,我可听说了,李家老二今日请那个姓张的喝酒,他李家可不会轻易放弃这么一块肥肉哦。”安娘子托着腮,水汪汪的看着黄旅旗。 :“哼哼,李家,李家以为还是以前吗,还能仗着安西城令的关系在我休山县耀武扬威?今时不同往日了,手里没兵,什么都是过眼云烟!”黄旅旗愤然敲了敲桌子。 :“安娘子,找个靠得过的人,去摸清楚来人的底细,若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妨想办法贴上去,这安西境内,真能搞到铁器,那就不仅仅只是富贵。” 安娘子表情也严肃起来:“黄大人,这买卖,一起做,还是只是帮你牵线搭桥?这些年你虽然也赚了不少,但是做这样的买卖,你本钱够吗?不如……?” :“合作,一起赚钱,实话说,之前吃空饷,走私,确实赚了不少钱,不过明人不说暗话,有些钱是要交上去的,我自己手里留的不多,现在,四处反叛造反,我还在想办法多扩充一些兵员,手头,钱不多。”黄旅旗很直爽。 安娘子不动声色:“可是我安家现在资金也不充裕,再说了,我一个女子当家,本来就不容易,万一沾上这买卖,真的会惹上杀身之祸呢。安家也就是稍微有点钱,这买卖,眼馋是眼馋,却真是不太敢呢。” 黄旅旗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女人。。。。。说说你的条件。” 安娘子犹豫一下:“黄大人,我这里还没有与对方接触过,对面什么条件我也不知道,期间到底是暴利还是风险,谁也说不准,不如,不如这两天我找个机会约见对方,探探对方的底线?这种买卖,风险巨大,还是慎重为好。” 黄旅旗低头思考片刻,忽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安娘子身边,拦腰抱起:“既然如此,春宵一刻,千金不换,我们就不能浪费了去。” 第二日,坊间传言纷纷,说是张公子等人对此地的坐商实力兴致缺缺,不日即将离开,离开前随便收一点高级的草药皮草,聊胜于无。 传言愈来愈烈,张公子也长期住在客栈里,不接受任何人的邀请,林掌柜偶尔还会出来吃点喝点,但是无论谁说起买卖之事,林掌柜也表现的心灰意冷,偶尔也会流露出叹息之意,似乎这一趟,浪费了太多时间。此地根本就没有有实力的商人。 安娘子接到风声,双眉紧蹙,思索再三,直接写了一张盖过章的通行条递给管家:“老宋,你亲自去给张公子送去,就说今晚酉时,锦阁,安家家主摆酒宴请。这是通行条子,能带五个人。客客气气的。” 这一份请帖,才是江白等人要等的东西,江白从管家手中接过请帖和通行证,故作为难:“宋管家,您稍等片刻,我去问问我家公子,实话说,我家公子确实是想金陵了。我去劝劝。” 宋管家满脸堆笑:“好好好,有劳林掌柜,我在此候着,等您消息。” 屋子里隐约传来声音,却听不清楚,宋管家站的脚疼,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林掌柜才兴致勃勃的走了出来,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水,似乎为了说服自家公子费了不少力气:“宋管家,回去通告你家家主,我家公子准时赴宴。” 江白,张山虎,陈晓旭,王伟明,一行四人一身清爽穿着,走过两道栅栏,踏入这百丈的戒备区域,两边峭壁割裂天空,仿佛要倾倒下来,笔直光滑,猿猴难登。 :“这鬼地势,鬼斧神工,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晓旭感慨的说道。 王伟明仰头望着一线天空:“听说西边的峡谷比这里还窄,那才是天险难度呢。我 听说百年前异族入侵,西边山谷血流成河,最后异族用士兵的身体硬生生的填满了山谷,才翻过休山县城的墙头,那一战,休山县都被异族叫做:“图满散”意思是:“死人关。” 以前这里不叫休山的,后来为了表达不死不休的意思,才叫做休山县的。”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江白嘴里念叨着,心里越发沉重起来,此地若不能智取,用士兵的命来换,不知道要多少性命啊。 一路随着山谷兜兜转转,拐过好几道弯,休山县城的真容才算是露在大家眼中。 休山县城说是一个县城,不如说是一道大坝,横在峡谷最窄之处,连接两边山峰,一边是万丈陡壁,一边则是依山势建成的县城。城墙高大,青色巨石堆砌而成,巨石颜色与峭壁颜色相同,可见是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从山上采集而来,城墙上居然还有十余处突出的箭塔,更是险恶。 城门口一些士兵虎视眈眈的盯着来往之人,出入城门,必须再次出具通行证,勘验过才能入城。宋管家居然早早等在城门口,见几人走来,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城门居然比想象中更长,也彰显城墙的厚度,出了门,一个不宽却长的广场,广场的尽头则是西边的城墙,更高一些。两边各有马道,以供通行。江白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有四十多丈长。 靠近右边的峭壁下,搭建了一个军营,应该能容纳四五千人。 宋管家在左前方引路:“几位,这里请。” 左边一眼望去,是数道台阶,直通向山上,台阶下胡乱坐着一些衣衫褴褛的精壮汉子,个头都不高,却极为精悍。脚边上放着十几个怪异的玩意儿,两根竹竿,中间安放了一把椅子。 宋管家殷切的说道:“各位客官,休山县城的路都是台阶,爬高爬低,马车轿子通行不便,这里用的是这种叫做滑竿的简易小轿子,只由两个轿夫抬着,可以送到任何地方。” 江白咦了一声:“这不是蜀地那边的滑竿吗?” 宋管家点头赞叹道:“林掌柜果然见多识广,蜀地的滑竿都认得,很多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人,都说不出来历呢。” 江白看了一眼:“宋管家,找俩稳当点的轿夫,不要吓着我家公子。” :“好好好。”宋管家指着两个矮小精悍的人:“你们两个,负责伺候张公子。一路务必小心谨慎,这是安东家的贵客!” 两人弯着腰,陪着笑:“宋管家放心,我俩一定会格外小心。” 一行人都上了滑竿,随着轿夫的轻快步伐,竹竿悠悠的上下晃悠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第305章 锦阁 几人在轿子上似左看右望,似乎很是稀奇。一路所过之处,每每关键路口总是有几处造型特别厚重笨拙的青石屋子,窗户很小,密密麻麻好几层,像是有些历史的哨岗。 江白心里默记这些屋子的所在之处,心里更是不安,设计这些哨岗的人,一定是久经军阵之人,哨岗所在之处,无一不是最关键的节点,想要通过此处,必定要留下足够的代价。 到了地,几人下了滑竿,宋管家对着轿夫说道:“下了值,去安家取钱。” 轿夫低眉顺眼的转身欲走,江白喊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随手抽出一张,递给一个看起来老成一些的轿夫:“你们伺候了我家公子,拿去喝茶。” 轿夫打眼一瞧:“一百两”慌忙看向宋管家,宋管家挥挥手:“既然是贵客赏,你们就拿去分了。” 众轿夫喜形于色,连连鞠躬退了下去。脚步更是轻快。 :“锦阁”张山虎摇着手中折扇:“可以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莫老的手书,不简单呐。” 宋管家更是佩服的连连称赞:“果然是出身名门的公子爷,这字的来历都能看出来,这是我们安家老当家机缘巧合下,请莫老题的字。能认出来的人,屈指可数啊。张公子,您这眼力,果然高明。” 张山虎矜持的笑笑:“无他,眼熟尔。” :“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瞧,我这扇上的字,也是莫老所题。” 扇子上几个字龙飞凤舞:“风花雪月” 锦阁二楼一处房间窗口帘子后,一身靛蓝布衣的安娘子目光灼灼盯着楼下几人,笑意盈盈对着黄旅旗说道:“看起来确实来头不小啊,出手阔绰也就罢了,那莫老的墨宝可不常见,不是花钱就能弄到的。” 黄旅旗透过窗帘缝隙看下去:“那个林掌柜的下盘很稳,应该有点本事。” :“废话,如果真是传言说的张家私生子,随身没有几个高手护送才不正常呢。”安娘子不以为然。 黄旅旗的八字眉挤在一起,转身走进旁边房间。 安娘子笑盈盈地盯着黄旅旗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 几乎同个时间,李任西神色匆匆赶到李任由的院子里:“家主,安娘子今日在锦阁宴请张公子等人,听闻黄卫忠也在锦阁。” 李任由闻言笑道:“这对孤男寡女搞在一起,各自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那么响,能成气候?” :“一个有钱,一个有人,为了赚钱,暂时合作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啊。再说了,安娘子虽然是安家家主,毕竟还是个女人,这两年和黄卫忠之间的关系就不清不楚,难免不会勾搭在一起。”李任西小心翼翼的的说道。 李任由目光投向对面陡壁,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勾搭成奸是会的,不过这么大的买卖,这么大的利益,这两人眼界都不远,未必不会反目成仇。” 李任西犹豫的问:“那,那就看他们行事,我们不管?” :“不,这铁器的买卖,不能落到别人手中。”李任由起身,:“走,我们去锦阁,见见所谓的张公子。” :“大哥,不换件衣服吗?”李任西跟在后面问道。 李任由一点不在乎:“换什么衣服,给谁看?” 几杯酒后,安娘子的脸色变得红润,眼中水波粼粼,风情万种:“张公子啊,看看年岁,和我家弟弟一般大小,不如以后我们姐弟相称,在休山县这里,无论有什么事,姐姐我都能为你做主呢。” 张山虎露出一丝不悦,摇着手中折扇,并不接话,心里却狂跳起来,三十多岁的安娘子,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女人的妖媚自然流露,既不咄咄逼人,又难以抗拒。张山虎并没有对付这种女子的经验,几乎要露出窘态,只能用生硬的方式抗拒。 江白端起酒杯,嘿嘿的笑道,色眯眯的神色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安家主,我家少爷年少,酒量浅,这杯酒,我替我家少爷喝了。” 安娘子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江白,江白脸上挂着浪荡的的笑容,眼神却无比清醒,嘴角微翘,仿佛嘲讽一般。 安娘子瞬间清醒过来,这些人来自最富饶的金陵,有什么场合没有见过,自己这自以为是的美人计,只是自讨无趣。 :“好,能和林掌柜喝一杯,也算是我安娘子的福气了。”安娘子稍微收敛一些,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安娘子安坐下来,神情缓缓变得平静,眼神也恢复清明:“张公子,林掌柜,听闻两位贵客有准备在休山县设商号,不知道是做何种买卖?” 张山虎悠闲的挥着扇子,似乎没有听见安娘子的话,江白直视着安娘子:“我们少爷说了,只和能做主的当家人谈。不知这位安娘子在安家是……?” 安娘子脸上闪过一道羞恼,被脸上的酒色恰到好处的遮掩住:“小女子不才,正是安家的家主,不知是否入张公子法眼呢?” 江白畅快的笑了:“哦,没想到安娘子居然是休山县五大家安家的家主,失敬失敬。”嘴里说的客气,脸上却不见多少恭敬。 张山虎刷的收拢扇子,抱拳一敬:“安家主,有礼了。” 安娘子故作嗔怒道:“没想到张公子眼界这么高,到底是什么大买卖,只能和家主谈呢?” :“铁,茶,盐。。。。等,只要能赚大钱的买卖,都能做。”张山虎双手撑在酒桌上,身子前倾,眼神犀利的盯着安娘子,一瞬间气场突变,哪里还是一个斯文的书生模样,完全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气势。 安娘子心中猛地一颤,腰杆不自觉的弯了几分,神态语气都略微变得有些谦卑:“公子,这等买卖,一路上关卡众多,监察众多,不是那么好做。” :“呵呵,只要是我大夏的国土上,没有我走不通的地方。”张山虎微扬下巴抬起脸:“这运输,不需要你们操心。” 安娘子似乎觉察到自己的软弱,暗自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口:“张公子既然如此神通广大,为何还要和我等合作呢?” :“嗯?我找你们合作?我?”张山虎撇着眼,不屑一顾的反问道。世家子趾高气昂的姿态展露无遗。 江白见缝插针的跟了一句:“安家主,是我给少爷说的,这里找一个可靠的商家,以后我们的货送来,就由这里负责销售,反正我们也不怕谁有胆子黑了我们的银子。这样省事不是?” :“再说了,你这偏壤之地,谁愿意来啊,要不是太傅……”江白顿时闭嘴,眼睛惊恐的看着张山虎,似乎不慎说错了话。 张山虎恶狠狠的盯着江白,眼神暴戾凶残,如看死人。 江白浑身颤抖,眼皮上都不停的跳动。 陈晓旭站在一边护卫,手都握在刀把上,身子微微弯曲,像是蓄势待发,心里却笑翻了天,这两个家伙,演的真像。 这时候,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一个人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安娘子,听说你在宴请贵客,我正好来吃饭,顺便进来敬杯酒。” 第306章 不速之客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转移了屋内紧张的气氛,安娘子沉下脸:“什么人,这么放肆,胆敢惊扰我安家的贵客!” 来人一身灰白色粗布衣衫,打着赤脚,拖着一双草屐,白发长须,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李家主?李家主今日怎么如此不守规矩,闯入他人宴客之地,如此无礼,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安娘子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低了三分,说话还是咄咄逼人,气势上落了下风。 李家家主李任由笑呵呵的一脸慈祥:”安娘子,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在此宴客,我这不是顺道来问个好吗。若是惊扰了安娘子,真是罪莫大焉,罪莫大焉啊。。。”说话间,一双老而有神的眼光早在张山虎面上转了几个来回,如冷冽刀光。 李任由的眼光游离开来,停在江白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转瞬即逝。 江白却敏锐的察觉到李任由那一刻的恍惚,脸上虽然保持平静,心里警惕性大增。 李任由转头对着安娘子笑的放松:“安娘子,既然有贵客,不如介绍一下?让我也认识认识?” 安娘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李家主,这位是张公子,这位是林掌柜,我和他们有些买卖商谈。您不是也有客人?不如先回去招待客人,下次我做东,再宴请您?” 李任由跟着安娘子的话语:“哦,张公子,林掌柜。可是近来坊间传闻说的从金陵来的张公子,林掌柜?即是如此,那真是相请不如偶遇,有缘,有缘啊。” 张山虎和江白客气的拱拱手。 :“张公子,林掌柜,饭后可有空暇,不如去我李府一叙,正好我也想找两位聊聊金陵的故土风情,都知道,我年轻时候,也在金陵待过好些年呢。” 张山虎顿时来了兴趣:“原来李家主当年也曾经游历金陵,那倒是巧了。老林,饭后去李府坐坐,叨唠李家主一杯茶喝?” 江白连连点头:“早就听说李家是休山县大家之一,诚信待人,买卖做的极大,口碑极佳,恨无缘相识,若李家主不嫌麻烦,我们饭后就去拜访?。” :“嚯嚯,好,爽快。一会我叫下人在楼下等着各位。我就先不打扰了,我那边还有客,先行告退。” :“好好,李家主慢走。”张山虎挺客气的拱手送别。 安娘子红润的脸色几乎变的铁青,她实在没有想到,李任由会突然出现横插一杠子,要知道,这几年,李任由这个家主很少再出门见人。 张山虎心不在焉的摇着折扇,对面前的酒桌兴致缺缺。安娘子的殷勤也只是换来几个淡淡的礼节性的微笑。 倒是江白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觉得有些兴致:“咦,都说李家家规甚严,诚实守信,所以生意做的最大,怎么居然这李家家主是这么不礼貌的吗?进门都不用打招呼?安娘子,你怎么能忍得?” 安娘子起身给江白倒酒,丰满的胸口几乎要跌进酒杯了,眼神撩向江白:“哎呀,李家老爷子年岁已高,我们休山县几家都比较尊重他一些,谁知道哪天就见不着了呢。” 江白的视线垂落下来,盯着眼前的一大团粉肉,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呃,呃,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安娘子坐回位置:“张公子,林掌柜,我也有话直说了,我安家呢,对贵方的买卖也是很感兴趣,不知,是不是可以协商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呢?” :“啊,这合作之事,不能着急。不知道安家,有多少诚意呢?”江白眼睛还没有从安娘子身上拔出去。说话却没有丝毫影响。 :“我听说你们主要走的是铁器,在安西境内,铁器是最暴利,最吃香的商品,我安家,想与贵方谈一谈这买卖。诚意嘛,都好说,你们负责运输,这一路风险大,琐碎的事多,自然应该拿大头,我安家呢,负责销售维护,却没有过多风险,我安家拿个小头。不如,六四分账,你六我四。当然,具体细节,还需要好好商议。”安娘子也不再耍滑头,她是真心实意的想做成这个长久买卖。 江白还没有说话,王伟明安静的坐了半天,确实按耐不住:“安家主,六四分成太不公平了,安家只要安坐在此买卖,不出钱,不出力,不担路上风险,这样就分去四成,实在不妥,不妥。” 安娘子抬眼冷冷地瞧了瞧王伟明:“听你的口音,你就是牙商王什么来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王伟明驼背低头,脖子都缩了进去。 :“他以前是牙商,现在不是了,他是我们商行在休山县的代表,负责监管我们在这里的买卖。”江白移过身子,侧身搂着王伟明的肩膀:“安娘子,信不信,王家也有成为休山县大家的机会?” 王伟明整个身子颤动起来,牙齿都得得得得打起响来,他都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眼中泪水控制不住的流淌下来。 张山虎站起身来问江白:“吃饱没有?喝足没有?”似乎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了。 江白领会张山虎的意思:“吃饱了吃饱了。” 张山虎起身对着安娘子抱了抱拳:“谢安娘子这顿饭,在下告辞。” 安娘子追上一步,明显有些着急:“张公子。” :“安家主,买卖的事,你们安家在商量一下,这个分成比例,怎么样才合适,老王说的也没错。”江白走到安娘子身边,眼睛在安娘子身前四处乱飘。 :“安家主若是有诚意,还可以召我来谈一谈,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嘛。” 安娘子看着江白不怀好意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嗯,林掌柜说的没错,是我安家考虑不周,我再好好想想,会继续给您下请帖的。” 江白嘿嘿直笑:“好好好,我就等安娘子的招呼了。” 张山虎已经旁若无人的走出房间门口,江白急急告别安娘子追了上去。 下了楼,果然锦阁楼下有几杆滑竿停在空地,见几人出来,李家二少爷李任西迎了上来:“张公子,林掌柜。请上小轿,我大哥在家中等候贵人。” 几人上了滑竿,晃晃悠悠。 安娘子面如平湖,安静的看着几人离开,黄卫忠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神情郁郁:“这李家果然按耐不住,什么事都要横插一手。” 安娘子白了黄卫忠一眼:“你不是说李家不足为惧?那你想办法,解决他呗。” 黄卫忠的八字眉竖起来,一双眼,说不出的杀机。 第307章 稽密司老人? 刚才李任由见到自己那一刻的失态,虽然掩饰的很好,还是没有躲过江白的眼神,江白心里暗自忖道:“李家这个家主认识我吗?不应该啊,岁数上也有差距,生活经历也不想通,那他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呢?金陵?他说他去过金陵?江白心神大乱,这人在金陵见过我?不光是见过我,一定还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这样他见到我才会觉得惊讶。” 李任由依旧坐在木墩上,眼神却空洞的看向远处峭壁,心中却无法平静。李任由很确定,自己是见过那个叫做林掌柜的中年男子,对,那个男子叫做江白,是稽密司周三爷的得力手下。 他,怎么会来了这里?那么,那个所谓的张公子,肯定也是假的了,那一行二十多人,一定是稽密司的探子,难怪个个精明能干的样子。 :“大哥,人来了。”李任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李任由回过神来:“好,请进来,你去泡一壶好茶来。然后去歇息,嗯,院子周围不要留人,一个也不要留。” 李任西感觉大哥的神色有些不对,却不敢多问。 走到李家院子门口,江白看见那白发老人孑然一身,停下脚步:“老王,我们和李家主有些话会说的比较敏感,你还是在外面等等我们。” 王伟明很是理解的点头:“好,那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走进院子,走近李任由身边。 :“坐。”李任由屈指点点小茶几边上几个小木凳子。 :“李家主,你在金陵见过我?哪年的事?”江白坐下,直截了当。 李任由伸手在自己屁股下的小木墩边上摸了摸,小木墩边上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一个小洞,李任由伸手进去,从小洞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茶几上。 三人的眼光顿时定在那物件上,居然是稽密司的腰牌,颜色发黑,表面已经摩挲的极其光滑。 :“十九年前,我向周三爷述职,见过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周三爷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李任由轻声细语。 李任由缓缓问到:“我听外面传言,说稽密司毁了,周三爷没了,是不是真的?” 江白没有回答他的话:“怎么称呼?稽密司在休山还有其他人吗?“ :“嗯,李任由,休山县的监察,原本还有两个手下,一个病死了,一个年老体弱,早七八年就离职回老家了。稽密司也一直没有再派人来,我也很久没有接到稽密司的消息了,好像,好像被遗忘了好些年。”李任由不急不缓的回答。 江白放松了坐姿,伸了个懒腰:“金陵稽密司出事之前,周三爷毁掉了一部分人的档案,所以有些老人,在稽密司是没有名份了,那我简单问一下,你自己还认为自己的稽密司的成员吗?” :“当然!”李任由眼中亮光闪过:“我当然是稽密司的人。” :“如何证明?” 李任由眨巴着眼:“无法证明。现在我问你,你们都是稽密司的人吗?” :“是,也不是。” :”这么说,稽密司真的毁了?三爷呢?三爷真的没了?” 江白低下头:“三爷没了,稽密司换了很多人,也换了司官。谈不上没了,但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这些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稽密司的逃兵,不算稽密司的人了。” :“呵呵,逃兵,其实我觉得,我也是逃兵,稽密司好多年没有人来联系我,给我任务了。”李任由说话有些悲伤。 :“你认识曲七吗?” :“曲七?我听说过他,但是不认识,他是三爷的兄弟,我是三爷的部属。” 江白嗯了一声:“不是说你们李家在这休山县已经上百年了。你怎么会成为稽密司的人呢。真是想不到啊。” :“呵呵,机缘巧合。”李任由眼睛看向远方,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在回忆往事。 :“你们这次是什么任务,来这么多人?” :“打前站,剿匪。安西境内乱匪成灾,奉令前来清剿,大军随后即到。我们先来探路。” :“那瞧你们现在的做法,是准备要先行武力拿下休山县咯?而不是用军令开路?“ 江白点点下颚:“休山县这环境恶劣,自然要稳当着来,你呢,有什么想法。” :“休山县的地形你们看见了,现在守卫这里的是旅旗黄卫忠,这家伙,手下三千多人马,守着这一处险隘,和周围乱匪勾勾搭搭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现在大夏朝的朝令,在安西境内没有任何效用了,基本上都是各司其职,各为其主。。” :“李家主,你能不能帮我们?”江白倒是一点不担心的问道。 :”现在主要就是要解决黄卫忠,明面上,黄卫忠是朝廷武将,掌管一旅军士,除非打起旗号造反,否则,在这里任谁都要听他的命令。。” :“你刚才说他和周围乱匪勾勾搭搭,周围匪乱厉害吗?人数多不多?” 李任由沉吟着:“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江白几人都去一脸专注,示意说下去。 :“这里的匪,是山匪,大多数是阴山山脉居住的原住部落,少的几百人,多的上几千人,他们之间也有关系亲疏远近,有些部落历史悠久,人口众多,,分成十多个寨子分布在阴山山脉中,一旦有事,那是要倾巢而出的。” 有些部落与中原人交好,有些部落呢,天生就仇视我们,所以一旦朝廷的军队失去了震慑力,这些部落里的青壮就开始胡作非为起来,蒙上脸,就是匪众,躲回山里,又是山民,不是当场抓到,他们也不认。” :“那这周围和黄卫忠勾结的乱匪实力如何?”江白又问。 李任由倒是很轻松:“这周围乱匪不多,出了西峡谷向右边走四五十里,有一个几千人的部落,这部落里的人很是凶蛮不讲理。以前在安西境内很有些名气。” :“这个黄卫忠在安西城的时候,无意中救过这个部落的一个男子,那男子是部落首领的三子,两人就保持着挺好的关系,五六年前,黄卫忠刚来休山县的时候,县令和他不对付,处处为难他,这黄卫忠也是个狠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来部落的百十来人,趁县令去安西城述职的时候,半路劫杀了他。” :“县令死后,也不知道黄卫忠做了哪些活动,反正之后休山县就没有再派县令来,说是休山县属于军镇,应当军管。之后这里就只有旅旗黄卫忠了。” 第308章 根深蒂固 :“加上这一两年,安西境内大乱,黄卫忠借着防止匪患的理由,把休山县管控的更加严密,手里有兵,外面又有部落支持,这里算是他一家独大。” :“这么说,你李家对黄卫忠也没有办法啊。“江白随口问道。:“照你这样说,大军进城,只能是打进来?” :“大军何时到达?多少人?”李任由欠了欠身子,很认真的问。 江白想了想:“大概还有半个多月。” :“嗯,好,这几天你们就住在我这里,就说在商议买卖的具体细节,我安排机会,处理掉黄卫忠和他那几个结拜兄弟就好,没了指挥,其他兵士不足为虑。” :“这么简单?”江白有些不相信。 李任由似乎解决了一个小问题:“能有多难啊,不管怎么说,守军都还是挂着大夏军的头衔,领头的人死了,下面的小兵肯定会乖乖听话。” 江白毫不掩饰的用怀疑眼神看着李任由:“李家主,你刚才不是说黄卫忠的实力最强吗?你怎么这么有信心?” 李任由抚着长须:“你知道我李家在这里多少年吗?一百四十年,当年草原兵杀进休山县多少次,我李家还能存在,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 :”需要帮助吗?我那里还有二十多个稽密司的兄弟,干黑活都是一把好手。” :“不用不用,黄卫忠的强是相较于别人家,不是对我我李家的。呵呵,安家那个蠢女人以为把身子都送给黄卫忠,曲意逢迎就能换到对抗我李家的本钱,老夫我笑死了。”李任由嚯嚯的笑了几声。 :“老李,那你对安西境内的情况了解多少?听说安西匪乱,起兵过十万之多?”江白赔着笑脸问。 李任由端起茶杯:“喝茶,喝茶。” 自己细细抿了两口:“来剿匪的官兵有多少?人少了可不行,安西境内官匪一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分合合,要真说起来,还是有些复杂。十万肯定不止,不过这些匪军虽然隶属一个头领,不过内部混乱,甚至各有争斗,但是对付外敌,还是很团结。主要是这里没有真正能对他们造成危险的力量,所谓的外地,不过也就是抢掠的借口。” :“那就不着急说,大军近在咫尺,先拿下休山县才是重点。”江白一锤定音。 :“小白哥,这李任由,信得过吗?”几人谢绝了李任由的挽留,回到客栈小院,张山虎觉得这事情巧的有些不真实。要是早知道休山县第一大家李家家主是稽密司的人,自己这些人哪里还需要这么费时费力呢。 江白翻着手里几张通行证:“如果稽密司还是三爷在的时候,那么这个李任由就信得过,他不敢用一家性命来背叛稽密司。不过现在嘛,说不好。”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江白倒是很无所谓,把通行证放进怀里:“等着呗,看李家什么消息,我想,如果他想出卖我们,并得不到什么好处,没什么意义。” :“就这样等?不需要通报刘校尉?” 江白想了想:“要,我写封密信给刘校尉,我们身份暴露了,虽然看起来没有危险,但是做我们这行的还是要特别小心慎重,不能有侥幸心理,嗯,县城里的地图也要画出来,让人带回去,算算日子,大军距离我们应该也不太远了。另外,抽调些好手来,大军到来之前,可能会有一些不太平。” :“晓旭,你亲自跑一趟,这个地图就不要画了,你记在脑子里,见到刘校尉再给他。。” 陈晓旭严肃的点点头:“好,我马上出发。” 江白今夜难的没有出门应酬,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屋子里就点了一只油灯,灯芯剪的很短。 江白眉头拧成一团,对着豆粒大的火苗发呆,今日在李家的谈话,反反复复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李任由说出的所有理由,都合情合理,可是就因为李任由说的太过真实,反而让江白觉得不真实。李任由作为曾经的稽密司一员,更不该是这样没有任何隐瞒的把所有详情全部托出,这更像是为了取得信任,刻意为之。 “难道,真是因为他在周三爷身边见过我,才会对我如此信任?”灯火跳了几跳,思路更乱。 在李家下人眼里,家主今日的心情确实不错,居然还吃了一份宵夜。 黄卫忠冷着脸站在仵作面前:“你说什么?高准是急病攻心而死?你特么的检查清楚没有,那家伙身子壮的像牛,怎么会急病而死?” 仵作不急不慢的收拾着手里的工具:“是真的,高营正前几日中暑,郎中给他开了药,让他吃上几天,好好歇息,可是昨晚他又去了春云楼,喝了很多酒,又是几个人大被同眠,阳精损耗过度,伤了内里,造成突发死亡。” 黄卫忠皱起眉头,一脸的匪夷所思:“真是这么死的?” :“嗯,不信你再找别人验一验,我几十年的经验,能看错?”仵作看起来苍老不堪,说话气息不稳,却是自信满满。 :”妈的,这两天中了什么邪,先是老沈被毒蛇咬伤,断去一脚,只能在家养病,又是高准急病攻心而死,哪有这么巧的事?”一连失去身边两员亲信,黄卫忠心里隐约觉得不对。他喝着闷酒,对安娘子诉苦。 :吃点菜,别喝闷酒。“安娘子给黄卫忠夹了点菜,好像无意的说:“会不会有人故意使坏啊?针对你,还是针对我呢?” 黄卫忠重重的把酒杯砸在桌上:“谁敢?” :“啊呀,发那么大火做什么呢。再说了,这休山县,水浅王八多,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有人坏着呢。” :“谁?姓李的?”黄卫忠瞪着血红的小眼珠子问。 安娘子妖媚的拢拢鬓角:“我哪里知道是谁,你在休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得罪过谁,你自己不清楚?怎么来问我。” 黄卫忠盯着一桌子的酒菜,思索再三,转移了话题:“那个铁器买卖,你是怎么想的?让给李家?” :“那还能怎么办,虽然说休山县城五大家,实际上四家合起来都未必有李家的家大业大,怎么争?” :“诶,我问你,如果我把李家搞掉,你们四大家能给我什么好处?”黄卫忠好像说着玩笑话一样轻松。 :“不,你可以打压他,但是不能弄死他,至少不能是军队出面。”安娘子放下手里的筷子,神态严肃:“休山县有今天,靠的是借助地理位置发展商业,这么多年来,大家都牢守规矩,不使用暴力。 如果你不守规矩,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那大家都会对你警惕戒备,你会得不偿失。不管怎么说,没有这些人每年提供足够的银子给你发饷,朝廷有多久没有给你发足饷了,你还养的起这么多兵吗?” 黄卫忠眉毛皱在一起,两眉间几道竖纹刀刻一般,:“这铁器生意要是再被他李家独家经营,他更能凌驾在你们几家之上,嘿嘿,到时候,这休山县就没有什么五大家了,就剩他李家了。” 第309章 李平平的偏方 两人的对话,从房间角落一处水管样的管道里传递开来,经过几道曲折,落入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通过一个喇叭口传递出来。 李任由穿着一件贴身小衫,躺在房中唯一的一张躺椅上,手里捏着一只小壶,躺椅缓慢的摇晃着,李任由露出淡淡的微笑,仿佛自言自语说:“咦,这女子,还没有傻到这个份上啊,既然如此,日后留他一条生路。” :“呵呵,一个什么狗屁旅旗就想对我动手,脑子被狗吃了,这些年,要不是我愿意,你还真以为你能随心所欲呢?就你那几千人,吃喝拉撒哪个不是我李家的人在伺候呢。” 李任由闭着眼睛,小壶托在胸口,似寐非寐。 不多时,喇叭里又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李任由的呼吸似乎也急促了一些。 安家的宋管家,束手站在门外,规规矩矩。 这一夜,平武战军受到不明身份之人的攻击,数十带着红色头套之人势如破竹杀入辎重营,负责守备的士兵伤亡惨重,黑夜里惨叫声,惊呼声,怒斥声乱做一片,保护沈黑的百来黑衣人居然也挡不住来人的攻击,纷纷倒下,以百人之躯都不能阻挡来袭者。 领头的偷袭者带着红色头套,手中长剑挥洒银光,无人可敌,片刻攻入沈黑的马车边上,偷袭者根本就没有扯开车厢帘子,非常笃定的一剑刺入车厢,剑光如电,倏然而入。 :“锵啷”一声脆响,刺入车厢的剑居然荡了起来,击碎了车厢门框,几乎同时一道不甚明亮的剑光后发先至,直刺偷袭者咽喉,剑风吹动偷袭者脸上的头套,偷袭者似乎大吃一惊,身子一个后仰,躲过迅疾剑光,同时后撤半步,长剑回到面前,挡住这突如其来一剑。 车厢门突然炸开,沈黑面无表情的破门而出,目光在周围战场上一转,嘴唇微动,吹出一串急促短哨声,如银瓶乍裂。 手下却丝毫不慢,借着从马车上一冲而下的力道,更快更急的刺向对手胸膛,黑暗中的剑光,却显得光明正大。偷袭者转腕轻挑,剑尖如毒蛇一般,无声无息刺向沈黑持剑手腕。 剩下的黑衣人开始慢慢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战阵,围在沈黑周围,沈黑厉喝:“伤了多少人?” :“报告监察,伤亡二十余人。” 沈黑手下一剑急过一剑,暴打梨花般铺天盖地的刺向对手,甚至都不再招架对手的反击,似乎要以命换命。 这一手,让偷袭者开始束手束脚,每每反击到一半,只能撤剑招架,场面变得一边倒,沈黑得势不饶人,剑光流转,剑剑凌厉。对手忙于招架,一退再退,竟然无还手余地。 偷袭者虽然节节败退,手中招数却不乱,身形灵动,关键时刻总能躲开沈黑的致命一击,场上的喊杀声渐渐消失,只听见沈黑和偷袭者之间的清脆的剑啸声连成一片,忽起忽落,忽急忽缓…… 不远处几个站在一边观战的蒙面人窃窃私语:“诶,这样火候够不够,差不多了,再打下去,赵先生要吃亏了。” :“还不行,他那口气还没有发出来呢,至少要他气息乱了才行。” :“这个主意到底靠不靠谱?” :“不知道啊,神医李平平出的主意,出了问题,唯他是问。” :“哇,都没有想到赵先生居然这么厉害,沈黑剑招如此迅急,他还能见招拆招呢,厉害哟。” :“嘿嘿,阿蛮,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我家老赵要是断了一根头发,老娘我就把你家笑笑剃成一个光头。” :“为什么要剃我的光头呢,你不会剃阿蛮的光头?师傅你偏心了。” :“偏什么心啊,把你剃成光头,他才会心疼不是。” ……转眼就两人已经交手百余招,红头套之人的剑光已经不能及远,只在身边方寸之间游动,尽力躲避沈黑的杀招,沈黑越战越猛,剑招大开大合,不依不饶,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但是围观的人也发现,他的剑,没有之前那么迅疾,身法也开始走形,喘息声也越发粗重。 :“差不多了?” :“一起上去干他?” :“换棍子呗,乱棍打一顿,会不会好?” :“换棍子,黑灯瞎火的玩意儿一剑刺错了就不好玩了。” :“走走走,动手了。” 三四个蒙头头突然闪入战场,手里挥舞着短棍,对着沈黑乱棍敲了下去,沈黑早已经精疲力竭,这一顿乱棍,顿时打的他无法招架,想拼命,手中的剑都刺不出去,每每伸手,腿上,胳膊上就挨上一棍,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却打乱了招数,黑夜中也不知道谁一棍子敲在沈黑的鼻子上,沈黑哎呦一声,抱着脸就蹲了下去,腿上一软,居然瘫软在地上,抱着脸,身子缩成一团,喘着粗气,彻底失去斗志。 :“谁,是谁,是谁打了我师弟?”一道女声炸响:“谁下的黑手1? 一个女子跪伏在地上,抱着沈黑的头:”黑子,黑子,我是师姐,是谁伤了你,是谁,师姐给你报仇。” 沈黑身子猛地抽动起来:“师姐,师姐,……”居然大哭起来,哭的天崩地裂,惊天动地。 :“黑子黑子,师姐在这里,不怕,谁欺负你,师姐一定打断他的腿。” 换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肆无忌惮,撕心裂肺的宣泄着心中的悲愤和委屈:“师姐,师姐,周三爷被他们害死了,师姐,周三爷没了。”沈黑哀嚎的像是荒原里哀嚎的独狼,凄厉哀伤。 众人退后几步,分散开来:“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都回去。” 黑衣人,头套人,躺在地上的尸体都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落寞的离开此地。 悲怆的哭声,在黑夜里放肆流淌。 孙燚摘下头套,身边的笑颜也摘下头套,曲先生,赵先生,魏书生,大钟李砚,小柱子,陈阳等人摘下头套,交头接耳。 :“这样应该没事了?”孙燚小声问。 陈阳的声音有些低闷:“应该好了。” 笑颜紧紧抓着孙燚的胳膊,声音颤抖:“黑子哥哭的好委屈啊。” :“没事了,这样算是把心中的郁郁之气吐出来了。”曲先生转身离开,身子不自觉的佝偻起来,背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消失在黑暗里。 第310章 阿蛮上火了 日暮时分,陈晓旭将情报送到刘惜军面前,并强行支撑着自己疲弱的身体,画出休山县的地图,:“校尉大人,这地图之后南门外和县城内一部分重要节点,休山县城高墙厚,又极为狭窄,无处排兵布阵,若是强攻,代价将不可想象。这次我回去,需要带些好手回去,最好是能里应外合,才好成事。”说完话,陈晓旭的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刘四喜将陈晓旭扶到椅子上坐下,端上一杯温茶,晓旭喝了茶,稍稍有些精神。 刘惜军看完江白的情报,又详细问了几句,喊刘四喜将晓旭送出去好好休息,自己在书案前看着舆图,思索许久:“来人,喊沈黑,孙燚前来议事。” :“算了,我自己走一趟,备马。”刘惜军收起情报和县城地图装入怀中,走出军帐。 一场宣泄,沈黑已经恢复常态,只是一天到晚脸色黑乎乎的,谁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刘惜军出现在沈黑面前时候,正值孙燚送来药汤,逼迫沈黑要喝下,许萧萧往他面前一站,孙燚狐假虎威的在一旁添油加醋,沈黑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又苦又涩的药汤灌下去。这时候的沈黑的那张黑脸,明显能看出抗拒又无奈。 :“正好你们都在,来来,江白传来休山县的情报,一起来分析一下。”刘惜军从怀里掏出地图与情报。 听说江白需要武力支援,沈黑直接跳了起来:“我带人去。什么时候出发?” 刘惜军眼睛转向许萧萧:“许姑娘,他的身体可否正常行动?” 许萧萧犹犹豫豫:“身体看起来无碍,只是这情绪……,不知道是否彻底恢复正常,孙燚每日还送药来喝。” :“我没事,我一切正常!这种行动,除了我这些人,谁还能胜任?我们就是干这种活的。”沈黑着急的争辩。 刘惜军又把眼光丢在孙燚脸上,孙燚会意:“李神医开的药都是安神之用,黑哥的身体应该无碍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我应该陪同他去。” 沈黑急了:“怎么,还信不过我?” 刘惜军听闻说沈黑已经恢复,心里也下了决定:“沈黑带人去,他那队人马干这些活要比我们士兵专业。沈黑,你去准备,明早出发,江白在休山县,遇见事情,你们两个自己可以做决定。” :“是”沈黑立刻起身离开。 孙燚凑上来:“校尉,我也去,我的身手没问题。而且,沈黑还是需要照看照看,万一又发病呢。” :“嗯,你也有任务,明日带上你的亲兵营先行一步,尽早赶到休山县外隐蔽起来,随时接应江白沈黑他们。嗯,四喜,你去通知李砚来一下。”刘惜军斟酌着说道。 不多时,李砚驱马赶到。 :“拜见校尉。” :“坐,现在无人,不用那么讲究。”刘惜军开口:“你骑兵抽出一千人马,明日和孙燚的亲兵营一起赶赴休山,听从孙燚指挥。战兵八百,听风旗的斥候给两百配合。” :“是!”李砚问道:“需要带几日粮草?” 刘惜军略加思索:“以骑兵的脚程。最多两日就到,带上四五天的粮草就好,到了那里,我会让江白想办法给你们补充。你不用亲自去了,叫老曹去,或者叫小柱子去。孙燚明日要亲自带队,你要帮忙盯着他的右军。” :“明白。”李砚好奇的盯了孙燚一眼:“校尉,休山县出了什么变故吗?需要骑兵赶赴支援?” :“没有,江白来了情报,休山县驻守一个旅旗三千多人马,朝廷政令在那里极有可能行不通,大军不能走的太快,要给江白他们时间。否则引起驻军恐慌,可能就不好控制。沈黑明早带他那一队人马去支援江白,孙燚一支精锐士兵要去负责接应。” :“校尉,还是我去,孙燚毕竟是右军指挥,他丢下大队独自去,不太合适。”李砚神情格外认真。 孙燚一下跳起来:“我靠,你现在这么狂,敢当着我的面抢我的活?上次你去湘水城浪了几十天,怎么没见你喊我一起去?” 李砚根本就不理会孙燚的装出来的愤怒,一本正经的看着刘惜军。 :“给他点事情干干,你看他一脸火痘,要憋出病来的。”刘惜军看着两个家伙无奈的说了句公道话。 许萧萧起身,眼珠子瞪的溜圆:“我带我家老赵陪黑子一起去,这不算违抗军令?” :“不算不算。”刘惜军连连否认,他在许萧萧的霸道面前,不堪一击。 :“嗯,那就好。”许萧萧转身就走,嘴里还念叨着:“我家小黑身体才好一些,又安排他去拼命,哎,都是没有良心的家伙。” 在跳动的营火下,刘惜军眉眼耷拉下来。 起身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的灰:“你们两个去安排,明日一早出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身后传来孙燚隐约的呼唤:“校尉,吃饭啊,留下来吃饭啊。” 刘惜军控马兜了一个大圈,又跑回来:“好,吃饭,弄点好吃的来,你家校尉我饿了。” 孙燚和李砚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驱马回来的刘惜军,同时对视了一眼:“吗的,连刘校尉都这么不要脸了吗。?” 刘惜军面前两个窝头,一碗清粥,一小碟的咸菜,一小碟炒鸡蛋。 孙燚和李砚两人抱着窝头,配着咸菜疙瘩,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孙燚眼睛都快掉进刘惜军面前的炒鸡蛋的碟子里,嘴里还不停的劝道:“校尉大人,快吃啊,快吃,不要客气。” 李砚嘴里满满的窝头渣子,含含糊糊的埋怨着:“阿蛮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了,校尉大人难的来你右军吃一次饭,你就给他吃窝头啊,炒鸡蛋就炒两个?你就这么一小碟鸡蛋,校尉怎么好意思吃呢。” :“你闭嘴,上次我去陷阵营,你给我吃的还不如这样呢。还没让我吃饱,你还好意思问我?”孙燚埋怨道。 刘四喜坐在一边地上抱着一个窝头啃的费力:“阿蛮,你记住了,下次你再去我那里混吃混喝,瞧我弄不死你。” 孙燚一边饿死鬼一样大口吃着窝头:“四喜哥,我们右军本来就是这样过活的,军饷那么少,有窝头吃已经是很好的,平时窝头里是要夹杂野菜的。炒鸡蛋还是从许先生手上要来的,那是她给沈黑补身子用的,我好意思多要吗?” 第311章 夜鬼 天未亮,沈黑就带着稽密司的杀手们急不可待的出发。小柱子奉李砚之命带着八百骑兵跟在其后,护卫着孙燚大柱子带的四百多亲兵营,亲兵营自己才有两百多匹战马,从李砚的骑兵营借了两百多匹战马,才勉强凑齐一人一马。沉稳厚实的大柱子依旧用双腿丈量大地。 一行人离了官道,专门选了乡间僻壤之地行军,急行几日,青黑色的阴山轮廓从地平线尽头冒出,越发近了,厚重高耸山脉更为震撼。无数尖锐挺拔的山峰直入云霄,有如刀戈问天之相,甚是奇峻。 众人找了一片林子藏身,晓旭指了指方向:“前方七八里,就是休山峡谷,休山县藏身于山谷之中,山谷狭窄,道路更是曲折。” :“这一路上都没有追上黑哥,他肯定已经进去了,晓旭,你辛苦跑一趟,去通知小白哥,说我们到了,看看怎么安排。我们就带了十天的粮草。” :“好,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你们等消息。” 江白近一年没有见到沈黑,当消瘦失形的沈黑出现他面前时,若不是那一张特征鲜明的黑脸,江白几乎认不出他来。 :“怎么搞成这样?身体都不要了?”江白轻声细语的责怪道,声音隐隐有些哽咽。:“都这样你不好好养着,怎么还来这里,刘惜军手下没人了吗?” 沈黑虽然消瘦,精神倒是还好:“呆不住了,找些事做,说你需要支援,我带了近百名好手来,你知道的,我能找到的夜鬼成员就只有这些,能带的,都带来了,需要做什么?” :“这么多人?你安排去哪里了?贸然进来这么多人,很容易被发现啊。”江白房间里翻出几块糕点:“垫一下肚子。” :“分批进来三十多人,分散开了。剩下的都等在峡谷外面猫着,嗯,阿蛮也来了,骑兵步兵一千多人,这一两天应该也到了。” 江白顿时愁容满面:“按我对刘惜军的了解,这批人是不是没带什么粮草,需要我提供?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沈黑翻着大白眼:“那我要说句公道话,刘惜军怕你折在这里,特别安排人接应你,你这什么态度。” 江白挠着头:“大军什么时候会到?” :“按现在这个行军速度,八到十天,刘惜军押解来几千平武城闹事的乱民,准备在这里开荒种田,做一个前进据点呢。看起来他准备在这里安家了。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你先说说目前的情况。你喊支援,什么事需要支援。” 江白把李任由的事简单说了,最后才说:“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李任由的目的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毕竟他们李家在这里这么多年,一定是有后手的。” 两人正说着话,李家二爷李任西敲响院门:林掌柜,我家大爷有要事相谈,有请林掌柜移步。” :“瞧,你们的动作肯定被发现了,走,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李任由在院子中摆上一张八仙桌,自己依旧坐在小木墩上看着远方山峰发呆。江白等人进去,李任由起身,笑呵呵的:“今日下人在山上打了一只黄麂子,我喊厨房收拾出来,做了几个菜,请各位品尝品尝。”又对着李任西说:“可以叫厨房上菜了,我的好酒拿一坛来。” 李任西在李任由面前像个小厮:“好的,大爷,我就去催促厨房。” 几人上桌,李任由瞟了一眼沈黑,也没当回事。:“我们这里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东西,也就是靠山吃山,平日里能打到一两个野物打打牙祭,倒是着延绵阴山里,野物还是不少,味道也算不错。一会可要多尝尝。” 江白沈黑两人知道只是寒暄,又不明白今日李任由请客的目的,也都客气的几句。 :”这位面生,可是新来之客?”里任由不动声色的随口问了一句。 江白振眉,露出一脸诧异:“李家主果然耳聪目明,我这兄弟今日才进休山不到一个时辰,您就知道了。李家就是李家,能在此地屹立百年,果然不同常人。” 酒菜陆陆续续的送了上来,香味浓郁,充斥其间。 李任由打开酒罐,亲自给两人面前杯子倒上:“也谈不上什么不同常人,只是在这里时间久了,有什么变化,总是会有人议论几声,我自然也就听见了。来来来,我敬二位一杯,我这酒可是存了有二十个年头了。” 黑安坐不动,江白端起酒杯,不好意思的说:“李家主,我这兄弟公务在身,不可用酒,这一杯,我敬你,先干为敬。” 李任由也不勉强:“好,干了。” 一口酒下肚,一道火线缓缓从心底烧起,炙热又不狂暴,倒是心情舒畅。 :“李家主,今日有何事相召?”江白随手夹起一块红烧黄麂肉,放在嘴中慢慢咀嚼,频频点头,味道很好的样子。 李任由放下酒杯,抹了把胡子:“嗯,你听说了吗?黄卫忠手下一个亲信被毒蛇咬了脚,发现太迟,救治不及,只能断了一条腿。另外一个,嗯,死于马上风。” 江白眼神一凛,又迅速恢复正常:“不曾听说,消息封锁了。” 李任由虚虚的提着筷子:“这休山县啊,虽然很小,但好歹还是能吃到一些新鲜野味,可不能轻易就送给他们。” 江白站起身,伸手穿过桌面拿起李任由的酒罐,亲自给李任由倒了一杯,笑呵呵呵的:“李家主说的是,说的是,这片土地,是大夏江山,岂能断送在外人之手,对,我们还是要为朝廷看住这块地盘。” 李任由虚点几下江白:“你呀,真是会说话,我们之间需要说的那么严肃吗?” :“嗯,是晚辈错了,晚辈自罚一杯。” 江白一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嘴里一口咽下:“李家主,今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还是那你准备动手了?” :“不急,不急,我听说来了三十多位兄弟?” 沈黑依旧面无表情的僵坐着,放在桌子下的手突然握紧。 江白挑眼,笑呵呵的:”李家主果然是出身稽密司的老人,休山县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您老的眼睛啊。没错,来了三十多个兄弟,夜鬼。” :“夜鬼?”李任由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 第312章 请安娘子喝茶 李任由脸色慢慢僵硬起来:“这么看来,你们还是不信任我?” :“摊开来说嘛?”江白夹起一块肉三口两口咽了下去,又倒进一杯酒去:“李家主,信任是需要时间的,稽密司出外勤的人,都是提着脑袋干活的人,你觉得能不能轻易信任他人?” 李任由愣了愣:“我已经在这里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里属于静默时期,也没有接到过任务,也没有人联系过我,但我毕竟是稽密司的人。 稽密司法则第九条:“信任自己的同僚,他会与你生死与共。”这一条法则改掉了吗?”李任由的眼神变得空洞,甚至有些痛苦。 江白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想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任由很快恢复平静,他眼神满满聚焦在江白身上:“好,世道多变,人心难测,怎么做,才能让你们相信我?” :“李家主,你完全有能力控制这个休山县,为什么还甘愿看着其他几家做大,看着黄卫忠表面上凌驾一切?”江白直截了当。 李任由呵呵笑了一笑:“怎么,你觉得我应该做这个土皇帝?意义何在?你刚才说,出外勤的都是提着脑袋干活,为什么我就不能谨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都懂啊。” 李任由指了指江白:“要不是我亲眼在三爷身边见过你,我看到过三爷教导你时候的眼神,像是一个父亲看着儿子,你觉得,我会轻易在你面前暴露出来?稽密司的老人们到底有哪些本事,难道你不知道?” :“你就是沈黑?周三近十年身边唯一暴露在外面的护卫?我听说过你。都是你黑的很有特点,果然是真的。”李任由又指了指沈黑:“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远在边陲,朝廷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不是信任你们两个小鬼,我是信任周三爷!把你的手从剑上拿开,我李任由是你们的同僚,不是你们的敌人。”李任由语气不自觉的激动几分。 沈黑起身,端起面前杯子倒了一杯酒:“我信你,前辈。” 江白也起身,端起杯子:“李家主,我的错,来,我敬你。” :“坐下坐下。”李任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色泛起一丝红晕,抬起手按了按:“坐下说。” 江白和沈黑默默坐下。 :”说说,你们到底想怎么干?夜鬼都派来了,准备大开杀戒?”李任由语气低沉。 江白沉吟片刻:“我们要平稳接管休山,不想有任何危险,休山的地势,一旦动起手来,我们需要很多人命去填,这种流血我们不想看见。所以在大军到达之前,我们需要接管休山的军队。” :‘就像您老说的,黄卫忠不值得信任,万一这家伙与乱匪勾结,我们可能会付出惨重代价。消除所有隐患,是我们的职责。” 李任由缓缓点头:“言之有理,这个事情我能解决,我说过了,李家在此一百四十年,根深蒂固,我呢,也不介意让你们看到我李家的实力,既然算是一家人,我也不会隐瞒。” :“李家主的意思是,不需要我们的人帮忙?” 李任由眼睛从江白脸上扫过:“你要是想学习一下,可以亲自来观摩。” :“嘿嘿,那就算了,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就不要在老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江白一点都没有被人识破心思的窘迫。 李任由无所谓的摇摇头:“黄卫忠手下有四个营正,号称所谓的四大金刚,嗯,有两个已经解决了,还有两个人,需要点时间,他们两个一直都在军营里,极少出来,下手时机不太好掌握。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时间内我一定能搞定他们。剩下一个黄卫忠,不足为惧。” :“好,那就辛苦李家主了,我等就静候佳音。”江白起身,抱拳致谢。 李任由想了想:“行,争取大军到达之际,我把休山县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交给你们。” 送走江白和沈黑,李任由一个人静坐许久,喝完一杯茶,起身吩咐:“去请安娘子,说我请她喝茶。” 安娘子一身蓝花粗布装束,出现在李任由面前,神色庄重,眼神纯净,竟是说不出的端庄,李任由无端端想起那些夜里听到的声响,一时有压抑不住的心跳加速。 :“晚辈安佩佩拜见李家主。” :“坐,不要这么见外,李家安家相交多年,不用多礼。” 安娘子规规矩矩的坐下,仰起眼,眼光清亮:“多日不见,李家主精神矍铄,神采依旧。” :”呵呵,托安娘子吉言。”李任由自顾坐下,倒了一杯茶,送到安娘子面前:安娘子,请喝茶。” 安娘子谢过李任由,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轻轻将茶杯放下,:“不知李家主今日相邀,有何指教?” 李任由端着茶杯在手中,似笑非笑的问道:“安娘子,黄卫忠可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安娘子的浅笑凝固在脸上,有些尴尬:“李家主何出此言?” 李任由身子微微前倾:“安娘子应当知道我此言何意,休山县就这么点大,没有不透防的墙。” 安娘子又羞又怒,抬手撩了把头发掩饰心里慌乱:“李家主如此睿智,不该是听信谣言之人。” 李任由呵呵笑了几声,眼神平和,:“安娘子,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黄卫忠自以为自己手里有几千兵,又与外面部落有些关系,借着休山县地利之势,相要在休山县里独断专行,如此这般做派,行不通的。” :“李家主,此等事,您不是该对黄卫忠黄大人说?与我安家有何干系?”安娘子硬着头皮回话。 :“安家苦心经营数十年,不想看着他眼睁睁的毁掉啊。”李任由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安娘子,真的准备拿安家一脉与黄卫忠同进退?” :“李家主的话,我安佩佩听不太懂,不如,李家主说的明白些。”安娘子心里忐忑,面色如水,波澜不惊。 :“朝廷已经派大军前来安西境剿匪,不日即将到达,黄卫忠对朝廷并无恭敬之心,你觉得,他会不会铤而走险?你安家,能不能置身事外?” 安娘子挤出一丝笑容:“李家主,这等事,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一介女流,怎么会与这等事情扯上关系。” 李任由抬眼正视安娘子,眼神锐利。安娘子眼神略显慌乱,又变得坚决。 :“嗯,安娘子既然与黄旅旗的事无关,那就最好,免得将来引火烧身。”李任由又给安娘子倒上一杯茶。:“喝茶喝茶。”语气像是解脱一般,有些不舍,又有些放弃。 第313章 信不信的过? 茶过三巡,话不投机,李任由不再说什么,指着远处山峰:“当年,我和你家安定西经常去那座山打猎,那山上能挖到黄桂,安定西特别喜欢吃黄桂炖汤,三天两头来找我一起去,一去就要好几天,我最不喜欢黄桂的味道,偏偏每次我都挖的比他多。。哈哈。” 安娘子摸不清李任由说这话的意思,不敢接话,只能报以浅浅微笑。 :“安定西走的时候和我说,安家只有安佩佩性格最为沉稳,开拓不足,守成有余,只要安安稳稳持家,安家就可以延续下去。”李任由叹了口气,站起身,遥望远处山峰,一阵风袭来,身上的 灰色长衫猎猎作响。 李任由转身,一双眼钉在安娘子脸上:“安佩佩,我不能看着安家陪着你一起毁灭,所以,只能毁灭你。” 安娘子脸色变了又变,:“李家主,你想做什么?安家的人都知道,今日你请了我来做客,毁灭我,安家会饶过你吗?你李家家大业大,实力雄厚,我安家虽有不如,也不是可以任意欺辱的。” 安娘子起身欲走,刚转过身来,院门打开,宋管家侧身站在门边,两个老人走了进来。安娘子眼睛眯起来,针一般尖锐。身子弯曲下去:“大伯,三叔。” 两老人看都没有看安娘子一眼,径直走到李任由面前,:”老李,安家这事情就拜托你了,一切行动,都听你安排。” :“呵呵,用不着,你们安家不要动就成了,你们不动,以后有任何事,都不会找到你们头上。”李任由很不在意说道。 稍微胖一些的老人问:“这个女子,给她留条活路?” :“当然,要不我将来下去也不能向定西交代,是你们安家看管起来,还是我李家帮忙看管?” 两老人似乎商量好了,忙不迭的说:“那就麻烦老李了,麻烦你李家找个合适的地方让她修身养性一段日子。” 安娘子静静听这几人说话,惨然一笑道:“大伯,三叔,我们安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要李家的人来做主了?我是家主,我都没有说话,你们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 两老人回过头,怜悯的看着安娘子,胖老人慈眉善目一些:“佩佩啊,你不要执迷不悟,李家主这是在帮我们安家,你近来的行为,确实有些荒唐,当然,我们也能理解,你就当休息几天,之后,安家的家主,还是继续由你来当。” :“不用了,我这个家主当的有什么意思,居然要外人来指手画脚?你们是安家的老辈,也和他勾结在一起,安家,安家,你们口口声声说安家,你们配吗?” :“啪”一声脆响,安娘子一个踉跄,保养的极好的脸庞上顿时浮出一道手印:“你安佩佩是不是被黄卫忠迷了心窍?一点脑子都没有了?”另外一个神色冷峻的老者压着嗓子低吼道。 安娘子挣扎着站稳身子,头发散乱,她摸着红肿的脸,眼中射出忿忿目光,恶狠狠的盯着两位老者。 :“好好好,你安佩佩真是死不悔改。来人,押上来。”老者吼了一声。 院子门再次打开,一男两女被狠狠推了进来,三人神色慌乱,眼神充满着恐惧,身子颤颤发抖。 :“跪下,把你们交代的事情,说给你们家主听!” 三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家主饶命,家主饶命。” :“红杏,青梅,包护卫。。。你们?”安娘子低声轻呼一声。 :“家主,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是黄卫忠私下联系我们,要我们时刻注意你的行踪,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要如实告诉他。他说,他说等以后他完全掌握休山县后,会给我们一个名份。”两个女子抽抽噎噎的哭诉。 +那个叫做包护卫的汉子以头磕地:“家主,他和我也是这么说的,要我把安家里的防卫戒备方式和人数告诉他,将来,让我去做个营正,至少是七品武将。” 安娘子的脸色瞬间煞白,失魂落魄。 那个严峻老者盯着安娘子:“安佩佩,你现在还不醒悟?是不是要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才醒悟?” 李任由站在几步外,仰望远方,衣襟飘飘。 江白和沈黑离开李家,两人在县城内四处闲逛,县城委实不大,房子的形状与一般地方的房子形状很是不同,许多房子都是厚重的青石堆砌而成,门宽而厚,窗户极小,墙上晕染着青苔痕迹,痕迹上有顽童们胡乱刻画的图案,层层叠叠,像极了历史的厚重。 两人悠哉悠哉穿过大街小巷,暗自用心记录。 :“你觉得这个李任由信不信得过?”江白小声问。 沈黑摇摇头:“不。” :“怎么说?看出什么不对吗?” :“没有看出不对,但是他表现的太坦然了,稽密司里不会有这样的人,什么话都交代清楚,一定是为了隐瞒什么目的。三爷曾经说过。” 江白指了指一处无人台阶:“坐一下。” :“他一定是有目的,我怀疑,他早就知道大军前来的消息。”江白捶着大腿。 沈黑没有说话。 :“他一直都没有问过我大军来了多少人,只问过我什么时候到。说明他知道我们来了多少人,但是大军行进间斥候更加警惕,他未必敢派人去监视,所以,他不知道行军速度。” :“嗯,他应该知道,我们来了这么多兵马,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想办法拿下休山县,所以,他干脆做个人情,用他们李家在休山的影响力,帮我们兵不血刃取下休山县,又能打击他的对手黄卫忠,又能维护和提升自己家族的地位。” 沈黑点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白黑了脸:“这也是周三爷说的。” :“对这个人的判断,让刘惜军自己来。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要插手,别像三爷一样悲天悯人,什么不公道之事都想管一管,最后落个这样下场。。”沈黑默默的说了一声。 :“黑子。”江白搂过沈黑的肩膀:“周三爷被奸人所害,我们就为他报仇,报仇有很多种,我们现在干的这种,是最彻底的,把他妈的整个大夏江山给他翻了,这才对的起三爷。” 沈黑仰头,青天如碧。 :“你要是还不准备粮草吃食给阿蛮送去,你猜他在背后会怎么骂你?”沈黑自言自语。 第314章 非战之伤 孙燚等人在林子里住了一个晚上,谁都没有睡着,夏季,林子里的蚊虫多如牛毛,此地蚊虫毒性还强,一咬一个包,又不能点火烧草熏治,和铺天盖地的蚊虫做了一晚上的战斗,第二日天亮,互相一打量,每个人都一脸红包,又痒又肿,好些人眼睛都肿的看不见了。 :“这说出去真要被人笑死了,仗没打一场,敌人没见一个,结果蚊虫叮咬就减员一百好几十个人,这回去怎么交代,关键被人责骂的时候自己都没有理由辩解啊,真丢人。”孙燚努力睁着眼睛,视线只剩一线,和身边的大柱子叨叨念。 大柱子全身一个包都没有,好像长得威武,血气太盛,蚊子都望而却步,敬而远之,不去侵扰他。 大柱子呵呵地笑的憨厚,孙燚现在的形象实在是太滑稽了。 :“你家小柱子昨晚带着骑兵跑哪里去了?还是这家伙狡猾,用保护马匹不受蚊虫叮咬为借口,逃之夭夭咯。”孙燚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丢在这里让蚊虫肆虐一晚上,至少这样公平。 :“阿蛮,按说黑子哥或者江白哥应该已经会面了,怎么还不来找我们。?”大柱子虽然憨厚,也会为自己狡猾的弟弟打打掩护,把话题扯开。 孙燚在身上乱抓了一气:“如果今日他们没有人来,我们不能再躲在这林子里了,必须另外找一处空阔有风之处,否则一晚上,不知道还要减员多少。” :“失误了失误了,这次怎么忘记带上神医李平平呢,有他在,肯定能在林子里找到解药,我听说蚊虫肆虐之地,必有驱虫之药。” :“对,以后我们出门打仗,我亲自去绑了李平平带上。”大柱子很是赞成孙燚这个意见。 中午时分,三辆马车缓缓地驶出休山县峡谷,一路向南,行了两个时辰后,又转向西方,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一名骑马的护卫从怀里掏出一片旗子挂在车上,上写一个大大的江字。行不多远,几骑从两方向围过来。马上骑士举着手中弩箭吼道:“什么人?” :“我,江大人命令我们送东西来。”护卫招呼:“听风旗的兄弟吗?我认识你们老大张火柱。” 一名斥候放下武器,纵马行过来,检查马车,车上放的都是蔬菜和烟熏肉食。 :“兄弟,你带我见小柱子就好了,他认识我。车上的东西你也检查了,都是吃食,江白说,再不送吃的来,孙指挥要骂人了。”护卫笑呵呵的。 :“这位兄弟不要见怪,在外面,总是要依照规矩来,要不,我们老大发脾气,那是会抽鞭子的。”斥候也放心下来。 一个上午时间,孙燚带着亲兵营实在受不了林子里漫天飞舞的蚊虫叮咬,从林子里换了地方,地方还是小柱子的骑兵找到的,距离林子三四里地的一处小山脚下。小柱子看见被叮咬的一张脸肿的像个猪头的孙燚,笑的一早上合不拢嘴。这可是多少年来,第一次见到孙燚如此狼狈,惶惶如打了败仗一样。而罪魁祸首只是蚊虫而已。 斥候带着马车过来,卸下食物,出乎意料的居然还有好几大包药材,护卫看着面目全非的孙燚,咬着牙忍着笑,:”白哥说,这个草药熬水清洗蚊虫叮咬红肿,一天两次,三天见效。另外天气炎热,新鲜肉食不适运输,也没有理由购买,所以借着买特产送回金陵的理由。买了三车的熏肉,这可花了江哥不少私房钱呢。都是本地山上的野物,黄麂子,野山羊,野猪之类的。贵得很。” 孙燚眯着眼睛,前方光影下只有一个隐约的影子,看不清楚是谁。:“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吗??” 护卫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孙燚,孙燚根本看不清楚,伸手摸了两次都没接到,大柱子向前一步接过信:“等下熬了药,洗了脸,好一些再看。” 孙燚懊恼的哼了一声:“小白哥故意的,故意让我被蚊子咬了一晚上。我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嗯,等你好了,我帮你揍他,我们两个人肯定能打过他。” 小柱子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一样蹿了过来:“算我一个。我的黄骠马耳朵被蚊子咬了一个包。” 几个人顿时恶狠狠的盯着小柱子,连大柱子都怒了,没看见我们这里的孙老大被叮成要一个睁不开眼的猪头,你一匹马叮了一下耳朵,你还要报仇?” :“大柱子,你今天要是不帮我揍他一顿,咱们兄弟没得做了。”孙燚听音辨位转头对准大柱子的位置。 小柱子转身就跑:“阿蛮哥,我去帮你熬药水啊。” :“柱子,带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江白的信念给我听。” 腰带一紧,孙燚的身子腾空而起,大柱子提溜着孙燚身体,向远处走去,孙燚羞耻的闭上了眼:“柱子哥,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提人的?” :“嗯,这里没人了。”大柱子手一松,孙燚趴在热乎乎的地上,诶,还有点舒服呢。 孙燚也懒得爬起来,趴在地上听大柱子念信。信是密语写成,大柱子也看不懂,只能照念。孙燚躺在地上,手指在地上滑来滑去。 :“好了,我知道了。”孙燚把地上的痕迹一把抹去,你去告诉那个护卫,回去告诉江白,我明白了。按计划行事。“ 大柱子跑去找护卫,孙燚在地上打了滚,翻了个面,仰望天空。 :“阿蛮,三日内随时注意山谷口的动静,若见三个火堆,速速前来,入城接管,若是三日内没有动静,务必等大军到来再一起行动,不得私自冒进,同时要特别注意李家家主。”耳边似乎传来江白的话语。 :“看起来他们是想抛开我自己去冒险了啊。听起来,事情并不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有不确定的因素,这两家伙以前似乎不是这种冒进之人啊。怎么性子都变了呢。“孙燚眯着眼睛,太阳是一个巨大的模糊的光晕,照得眼前一片金红。 他心里开始盘算开来,大柱子肯定不会让自己离开视线,而且自从有了亲兵营,大柱子恨不得把整个亲兵营都拴在裤腰带上同进同出,他一动,亲兵营也会跟着动起来啊。那还有什么机会悄悄摸进休山峡谷里去呢? 小柱子端着一盘水小心翼翼向这里走来:“阿蛮哥,药水熬好了,洗洗脸。” 孙燚迷迷糊糊看着走近的影子,心头一动。 第315章 都是陷阱 也不知道孙燚许了多少承诺,最终小柱子答应帮孙燚指挥亲兵营,那么,孙燚就能腾开手脚,亲自上阵,去支援江白等人的行动了。 但是,大柱子可不肯了,他纠缠着孙燚,寸步不离,尿尿都跟在身边。 :“柱子哥,我自己去,目标小,而且我可以直接和江白他们会合,没事的,有黑哥的夜鬼在,我还不安全吗?” :“不行,我也去,我得带上十个人一起去。”大柱子这个老实人顽固起来,曲先生,刘惜军都拿他没有是什么办法,何况是孙燚,人家说的没错啊,亲兵营正,不随时护卫着自己的将军,那算什么玩意儿? 孙燚换了便装,大柱子精挑细选出十个精锐亲卫也都换上便装,整整齐齐战成一列让孙燚检验,孙燚绕着一列士兵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最后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深叹一口气,且不说站出去就要人仰视,带来强大压迫感的的大柱子,就他依照自己的审美观点选出来的十个亲卫,就差脸上写上“恶人”二字。个个膀大腰圆,面目狰狞,睁眼杀气腾腾,开口灭人满门。身上丁零当啷的挂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武器,一迈步,全身哐啷啷乱响,这怎么看都不是潜伏进城,这就是明火执仗的进攻。 :“各位兄弟,我们这是要悄摸的进城,你们这是要干嘛?这样进去,还有什么隐秘可言?怎么地,你们想我带着你们十个人硬桥硬马去攻占县城吗?来来来,张铁柱,你自己来说说看,这是去干嘛?” :“报告指挥大人,这是亲卫,保护你的亲卫。” 孙燚一时语噎,和这个家伙讲不通,根本讲不通。:“去,把多余的东西换了,一长一短就够了。就特么十个人,真的要打起来,你就挂满武器,也不能打过人家几千人。!” 深夜,一行人在江白手下的带领下,潜入江白等人的院子。 江白根本就想不到孙燚这么大胆,居然敢丢下大队人马悄悄溜进来,气的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你是带兵的将领,你来干什么?兵是兵,将是将,你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人,不是来做这种蝇营狗苟之事的。” :“黑哥,黑哥,你来评评理,我们出发的时候,刘校尉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要我们来配合江白完成行动?是不是,我不来,怎么配合你?用我的脸喂蚊子来配合你啊?”孙燚指着自己的脸,装出委屈的样子,可是一张脸皮还是肿胀着,斑斑点点大包小包,根本就无任何表情可言。 江白看着孙燚一张丑脸,又忍不住笑:“蠢货,明知道是来这里作战,都不准备蚊虫药物,你那个神医呢?” :“嘿,别提了,我已经想到一个赚大钱的门路了,等我们解决眼前的事情,我告诉你,保证你大赚一笔。”孙燚语气挺激动。:”好啦,说说现在的情况。 江白也不再开玩笑,把这几天休山县发生的事,认识的人都和孙燚说了一遍。 孙燚听完后,不假思索的问了一声:“你们见过黄卫忠吗?黄卫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江白愣了一愣,猛地一拍大腿,看着沈黑:“我靠,我就觉得哪里做的不太对劲,就是没有找出原因,现在全明白了。” 江白这些天一直被李任由的行为所引导,对黄卫忠的理解都是从李任由口中的出的结论,自己在外面找人旁敲侧击的了解黄卫忠,似乎也和李任由说的差不多,所以,并没有真正用心去搞清楚黄卫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孙燚这一问,顿时惊醒梦中人。 :“是,我们其实应该主动和黄卫忠接触一下,而不是道听旁说就下了断言。” :“我曲爹一直和我说,看人不能看表面,更不能道听旁说,如果有利害关系,就必须花心思自己去了解他到底是什么人。”孙燚没有直接回答。 沈黑在边上跟上一句:“是,我们都不知道黄卫忠到底是什么人。对他的了解全是李家的人说的。” :“我是想去摸清楚他的底,但是时间不多,我怕万一暴露了,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那后面大军入驻反而不好办了,这里的环境都看到了,守军若是有了防备,要想拿下这里,代价很大。”江白开始说的很自信,越说越有点心虚。 :“你们等等,我好好想想。”江白降低声音,低下头,陷入沉思。 其实自己这次事情办的不太对劲,为什么自己一直会对休山县的守备军有这么大的敌意呢,这敌意从何而来?为什么自己几乎就能笃定黄卫忠一定不会听从朝廷政令,会阻碍大军过境? 江白从头开始思索,从自己进入休山县外城开始,先是王伟明主动巴结自己,然后呢,通达商行收货,接连几天有人请客套近乎,嗯,都是王伟明带来的人,然后李二公子拜访,又是安娘子宴请,安娘子宴请又被李任由搅乱,之后都是和李任由联系沟通。 江白额上冷汗直冒,王伟明在前期的说话,起了主导作用,之后几天套近乎的人,又有心无心的重复几乎一样的观点给自己,安娘子或者有不同的说法,才引发李任由的突然打断……这么看来,如果王伟明一开始就是在等自己,那……那自己是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踏入了李家精心设计的陷阱。 李任由,这个前稽密司成员,果真是老奸巨猾的家伙,居然能设计出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想,我可能犯了一个大错误,阿蛮刚才这句话提醒我了,我们并没有和黄卫忠接触过,他的想法,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唯一能判断的就是,黄卫忠和李家一定有解不开的矛盾,这才是李家一直要针对他的理由。”江白抬起头,眼神冰冷:“我要想办法见他一面。” :“你怎么见他?哪有机会?”沈黑问道。 孙燚见江白脸色难看,并不是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了想说:“要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异心,必须冒个险。不管怎么说,他手下几千兵,如果能为我用,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来,我们盘算一下,这件事要怎么做,又不惊动李家,又能见到黄卫忠,如果李家知道我们见了黄卫忠,他一定会有动作。照现在情况来看,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员的举动,他都监视了,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呢。” 孙燚挠挠脸上的搔痒:“小白哥,黑哥,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有一个办法,要不要试试?” :“怎么说?” :“明天我大张旗鼓进城求见黄卫忠,你看怎么样?亮明身份,他见还是不见?我把自己摆在明面上,可以看清楚他的态度,若是他真有异心,你们在暗里还是能收拾他。” 第316章 黄卫忠的忠诚 第二天一早,孙燚换上盔甲,带上五十亲兵,亮明旗帜,直奔休山县而去。 五十人马呼啸的闯过集市,冲到栅栏前,负责守卫的士兵出奇的凶悍,二十几人挺枪戒备,一名什长走出来大声问道:“什么人,何事纵马喧嚣?” 大柱子走前几步,手里沉重的狼牙棒在石板地上拖出一溜火星:“开门,通报上去,平武战军奉命前来剿匪,让本县县令,本县守备军官员出城接令。” 孙燚眼神一直盯着什长的表情,什长听到军令时,脸色微微一变,紧张,也有兴奋,却没有看出什么恐惧之色。 什长挥挥手:“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士兵们放下武器,争先恐后将沉重的木门拉开,孙燚等人一拥而入,孙燚此刻心里已经明白几分,江白这个老鸟,可能真是被蒙骗了。 在不远处的一个摊铺前,江白亲眼见到这一幕,心里既是懊悔,又是恼怒,这一次,丢脸可丢大了,而且,几乎误了大事。 城门口,听闻急传军令,也没有得到任何阻碍,倒是城门官毕恭毕敬的亲自迎上前来:“军使请随我来,我们旅旗在军营内,我亲自带您去。”早有守门士兵慌乱的跑回军营,通报黄卫忠,黄卫忠正与两名营正说事,这几日突然一死一伤,黄卫忠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危机。 听闻有军使驾到,黄卫忠匆匆跑了出来,拜倒在地:“安西城守备军驻休山县旅旗黄卫忠拜见军使大人。” 孙燚心里疑虑皆去,这个家伙,对朝廷军使尚且如此遵从,更无半点反意。这江白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李家想借刀杀人啊。 孙燚翻身下马,伸手去扶,手上却用力捏了捏黄卫忠的肩膀:黄旅旗请起,营内说话。” 黄卫忠也是伶俐之人,迅速反应过来:“军使请随我来,待我召集属下,恭迎军令。” 孙燚大步向营内走去,黄卫忠斜向落后小半步,指点方向,大柱子等两百亲卫手扶刀柄,充满警惕,紧跟其后。 走到军帐门口,孙燚转身对着大柱子说道:“戒备,方圆二十米内,不许任何儿进入。违令者斩,有要事,你亲自来通报。” :“是!”大柱子应声如雷。 孙燚走进营帐,营帐正中挂着一幅详尽的安西境内舆图,舆图上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孙燚凑前看了几眼,舆图上的地名详尽,大大小小的村落也清晰注明, 各个部落的位置,活动区域也清清楚楚。这样详尽的舆图,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才能摸索出来的。 孙燚转过身来,仔细观察黄卫忠,黄卫忠个子中等偏矮,身型精瘦,举手投足迅捷有力,脸型也如刀削斧砍一般棱角分明,倒是脸上一对八字眉,看起来不那么讨喜。 :“黄旅旗接令。” :“是。” :“平武战军奉命前往安西讨伐乱匪,自接令起,安西诸城驻军听候调遣,违令者斩。”孙燚双手背后,大声念道。 :“遵令!”黄卫忠双手抱拳,大声应答,又迟疑片刻:“大人,能否见一见军牌?” 孙燚从腰间掏出军牌丢给黄卫忠:“我是平武右军指挥长,孙燚。” :“属下见过孙大人。” :“行了行了,大军还在后面,我只是先来通报一声,免得贵部措手不及,坏了校尉大人的好事。”孙燚狐假虎威的。捡了一张椅子坐下:“黄旅旗,也不给我上杯茶喝吗?” :“是。哦哦,大人稍等,我立刻安排。”黄卫忠双手将军牌奉还给孙燚,疾步走出营帐:“亲兵,亲兵,泡一壶好茶来。给这些兄弟们搞些水来喝。动作快点。” :“是。”不远处有人应道。 黄卫忠回到军帐里,站在孙燚面前:“不知道大军何时到达,有多少人,需要我做些什么,提供什么便利?” :“大军还要等几天,不着急,坐,我们先聊一聊。”孙燚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黄卫忠转身坐下,腰杆挺直,坐姿端正。 :“黄旅旗,你驻守休山县有多久了?这里有没有受匪乱袭扰啊?” :“报告大人,我在休山县已经五年有余,休山县在编士兵五千人,这些年,偶尔也有匪军作乱,不过此地地势险要,匪军只能零星入城聚集在一起,才能闹起来,不过也都被属下镇压,没有造成大乱。不过这些年来,属下士兵也有伤亡,如今实际兵员三千六百多人。” 孙燚点着头:“嗯,朝廷给你们调拨的粮饷可还及时?” 说道这个话题,黄卫忠两道眉毛耷拉下来:“回禀大人,本地军队归安西城守备军节制,之前粮饷倒也是足额供应,只是这一年多以来,乱匪横行,安西城过来千余里地,护送粮草军饷消耗太大,于是上头拨发银两下来,让我部自行购买粮食。” :“我刚才进来经过一个小城镇一样的集市,莫非粮草从那里购买?此地四周荒凉,粮食从何而来?”孙燚好奇的问。 :“大人有所不知,从县城西门出峡谷,向西南方向走两百余里地,那里有几个原住民寨子,他们那里有几处谷地,极其肥沃,每年能生产小麦数万石,我就出生在那里,所以每年可以在那里收购到粮食,有时候还差一些,就去别的地方收购一些。” :“哦,原来黄旅旗是本地人呢。” :“是是。”黄卫忠连连点头,却似乎不愿意说这个话题。 孙燚也不以为然:“我刚才看你的舆图,很是详尽,看来黄旅旗还是尽心尽职之人啊。” 黄卫忠转头看着那张舆图,不免有点得意:“大人,那张图是小人在守备军这十几年里走遍了整个安西城境内,实地勘察而来,全安西城内,都找不出我这么一份详尽的舆图了。” :“好好好,黄旅旗,看来你对安西境内的所有情况都了如指掌,等几日大军到达后,校尉刘大人会亲自寻你问话,到时候,你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的话,你也能在校尉大人眼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孙燚说的很直白。 黄卫忠正要起身答谢,孙燚挥挥手:“坐着说,都是当兵的,没有那么多礼节,再者说了,日后安西境内剿匪,还要多多仰仗黄旅旗的指点呢。” 黄卫忠眼睛亮了起来:“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第317章 猜疑 :“好了,你给我们安排个地方休息休息,赶了二十多天路,实在有些疲倦,而且这一路上吃不好喝不好麻烦黄旅旗给我兄弟们安排一下食宿。”孙燚打了一个哈欠。从怀里掏出张银票,递给黄卫忠。 黄卫忠立刻站起来,连连摇手道:“将军远道而来,正应该由本人做东,待小人稍作安排,略备薄酒,请大人赏光。哪里好意思让大人出钱。” 孙燚起身:“算了,今日就不用了,想要喝酒,待我晚上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喝,你帮我把兄弟们安排好,一会我带两人出去镇子上溜达溜达,随便找地方吃个饭,顺便了解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嘛。黄旅旗就不用客气了。” 黄卫忠也不再坚持:“也好,我晚上准备一下,让兄弟们去打两只野味回来,明日请大人尝一尝休山的特色。” :“将军稍等,我让人给您腾出位置,安排您和兄弟们的住处。”黄卫忠敬了一礼,起身走出营帐。 洗漱完毕,孙燚带着大柱子,换了便衣,一路晃晃悠悠的走出城外去。 孙燚两人四处转了几圈,果然发现有人在隐隐约约的跟踪,人数还不少,短短时间就换了好几张面孔。 孙燚靠近大柱子:“跟的这么紧,我想去见一下江白都见不到,想想办法,甩开他们啊。尽量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目的。” 大柱子伸直了脖子左右看看:“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进来,还怎么能去找江白,他们院子肯定早就被监视了,你一去,也就被发现了。” 孙燚想了想:“也是,这样确实不行,走,我带你喝酒去。” :“喝酒?” :“嗯,喝酒,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一个酒家,好好吃一顿,喝一顿去。” 孙燚带着大柱子直奔一家看起来还有点档次的酒楼,要了一个靠窗的单间,点了店里所有的硬菜,不多时,酒菜上齐,一桌子美味佳肴,两人风卷残云,胡吃海喝起来,这一路上也没有好好吃过饭,又是饿了,又是馋了。 李任由坐在院子里,面沉如水,为什么又会有一队士兵亲自过来休山县宣布军令,难道,那几个稽密司的人没有把消息传送出去?不应该啊,稽密司的人,办事不可能这么拖拉。 自己的谋划被发现了?李任由微微摇头,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不可能被发现,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利用稽密司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稽密司的人肯定不敢主动去联系黄卫忠,只要双方没有实质性的交流,自己的谋划就不会出差错。可是现在,双方接触到了,怎么解决? :“你怎么看?”李任由抬眼看着身侧一人。:“你说,稽密司的那些人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 身边的中年人缓言道:“动手,解决了黄卫忠,一切就回归正常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唉~~”李任由长叹一声:“可惜了,本来想用稽密司的手,让黄卫忠体会众叛亲离的痛苦。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 :“稽密司那些人要怎么办?让他们消失,还是不动他们?”中年男子问道。 李任由缓缓摇头,:“不行,我们不能亲自动手,稽密司来的人太多,夜鬼都来了几十个,我们没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万一漏了几个出去,后患无穷。” :“换装,伪装成守备军的士兵,先下毒,再动手,有问题都推在守备军黄卫忠身上,反正他必死无疑。”中年男子说道。 李任由眼中闪过寒光,又渐渐退去:“要按你这样说,不如毒死今天刚来的那些官兵?这样嫁祸于黄卫忠理由更是充足。” 中年男人神色一动:“这是好主意啊,绝妙啊,这样,黄卫忠就没有退路了,几十个朝廷官兵死在他的营地,他还有什么机会脱身?而稽密司的人,更是不会饶过他。” 李任由手指在小茶几上无意识的敲击,由慢至快,又由快至慢,最后缓缓停下来:“动手,动作越快越好。” 孙燚和大柱子酒足饭饱,两人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越走越慢,一路上东倒西歪,明显是喝醉的样子。 回程的路,经过一个客栈门口,大柱子噗通一声醉倒在地,鼾声大作,不省人事。孙燚竭尽全力的拖拽,大柱子也纹丝不动,倒是孙燚自己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孙燚左右看看,似乎才发现客栈的招牌,歪歪扭扭的站起来,晃进了客栈里。不多时,客栈来走出四五个伙计,七手八脚的扶起大柱子,送进客房里。孙燚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伙计关了房门,外面没了动静,只剩下大柱子鼾声雷动。 孙燚睁开眼,眼神明亮,哪有一丝醉意:“你继续睡,继续打呼别停,我去去就来。”大柱子闭着眼,点头,鼾声节奏不乱。 孙燚悄悄打开窗户,四周无人,翻窗出去。这个客栈,正是江白等人住的客栈。 一身酒气的孙燚翻墙而入,闯入江白的房间,:“快去搞点茶水来,渴死我了。” 江白迫不及待的追问:“怎么样,黄卫忠有什么异样?” 孙燚打了一个酒嗝:“白哥,你这次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了,黄卫忠没有丝毫反意,而且,这家伙是个很不错的军人。” 江白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妈蛋,这丢脸可就丢大发了,刘惜军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老子呢。 :“我可以确定,黄卫忠不是李家家主说的那种人,那么,李家家主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必须要搞清楚他是为谁做事的。”孙燚喝了几口温茶,目光灼灼盯着江白。:“还有,现在他肯定也知道我见了黄卫忠,我出来的时候,后面也跟着好些眼线,这个姓李的,在休山县的势力委实不小,不要轻视他。” 江白拧着眉头:“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如果只是和黄卫忠有私仇,我觉得以他的实力,黄卫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他这样做只能有两个结局。” :“一,是获取我们的信任,这里将会是我们的后勤保障点,若是我们出兵剿匪关键时刻,他把这里一关,我们没了退路,没了粮草,后果不堪设想。” :“二,他杀了黄卫忠,嫁祸于我们,这样整个休山县群龙无首,他会出面掌控局面,不让我们进城,这样我们被关在县城外,进不可进,退不可退,粮草耗尽,后果也是很严重。”江白似乎想明白了。 沈黑问:“照你这么说,这个姓李的,到底是为谁做事的?还有,我们现在要怎么破局?” 第318章 戒严 孙燚突然惊醒一样急促的说道:“这样的话,他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现在要谨防他狗急跳墙。” 江白也紧张起来:“你得马上回去,把这些事告诉黄卫忠,要他做好准备,李家在这里深耕百年,各行各业都有他的人,真是要动手,黄卫忠肯定防不住。” 几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商议了一会儿,沈黑先行离开。一会儿,孙燚也离开,江白走出屋外,把所有伪装成护卫的稽密司成员全部召集起来。 不一会儿,孙燚和大柱子一起走出客栈,两人眼神明亮,动作敏捷,没有丝毫醉意。两人左右看看,突然疾跑向城池。 躲在黑暗里的人影被他们两人的举动所震惊,这两家伙跑的如此之快,自己要想跟上去,一定会暴露的。稍一迟疑,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两刻钟后,守备军大营骚动起来,黄卫忠一身戎装,站在大营之外,几千士兵迅速披甲挂刀,集结起来。 一个厨子模样打扮的人跪倒在黄卫忠面前,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披头散发,一张脸肿的像个猪头,印满了掌纹。 :“兄弟们,刚才军营里发生一起恶劣的投毒事件,这个人,居然敢在今日到达的朝廷官兵伙食里下毒。若不是官兵警觉,被他成了事,不光是几十位官兵兄弟会死,我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他自己承认,是受人指派,才委身在我们这里,而接受指派藏匿本部的人还有一些,现在,我给大家一个机会,谁是他的同党,自己站出来,站出来说清楚,我放你一条活路,若是被我抓出来,哼哼,我会用部落最狠的手段惩罚。部落里的手段,你们自己清楚有多可怕,不怕死的,可以试试。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 孙燚和大柱子暗自庆幸,刚才若是晚来几步,没有发现饭食里有毒,后果可想而知。 孙燚心里对李任由的看法又高了几分,这家伙,下手果断决绝,才短短半天时间,他就找到了下手的机会,挑拨离间的机会。 :“这是个强敌啊,难怪小白哥居然一开始就落入圈套。” 队伍里开始有些骚动,有几个人磨磨蹭蹭的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跪倒在黄卫忠右手边,慢慢地,又有一些人走了出来,陆陆续续,从队伍里走出了近两百多人,自觉的卸去刀兵,跪伏在地。 一刻钟后,队伍里不再有人走出,黄卫忠呵呵的冷笑着,面色狰狞,两道八字眉扭成一股:“一营正,抓人!” 队伍里突然发出一片抽刀声,整齐的队列乱做一团,厮杀声,吼叫声,炸裂一片,骚乱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一些士兵拖着二十多具尸体走了出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血污。 :“报告旅旗,有二十四人负隅反抗,已被我部击杀。” :“好,伤者下去包扎。” :“是!” 黄卫忠从尸体中走过,鞋上沾染了污血,他走到跪着的人身边,沉默良久:“都抬起头来,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是什么目的?” 跪倒的人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眼神闪躲,惊慌失措……却没有人回答。 黄卫忠高吊起的八字眉缓缓落下,眼神复杂,既有被出卖的恼怒,又有下不去手的怜悯。 孙燚走前几步,:“黄旅旗,手下不过三千,渗透者以达数百,此间危害,想必你也明白,为将掌兵者,万不可学那妇人之仁。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但是背后指使者一定要查出来,连夜抓捕,不可掉以轻心。” :“另外,你给我一道通行令,我调人来帮你审问,并且,此城必须封锁,查明是非,捉拿首犯。” :“是,属下明白。”黄卫忠立刻拿出自己的令牌交给孙燚:“孙将军,此令交与你,可号令所有士兵。” :“大柱子,来。” 大柱子咣咣的跑了过来,就这一会儿功夫,他手提狼牙棒,斜跨长刀,腰间短锤,腿上短刀,手腕上细弩,全副武装,战意沸腾。 :“带上这个令牌,带上二十人,去把江白等人叫来。另外,去召集小柱子,全员入城,骑兵封锁峡谷,亲兵营全副武装进来,听候命令。” :“是!”大柱子大声应答,转头吼道:“亲卫营,来二十人,随我出城。” :“是!”众人应道。 :“剩下人,给我保护好将军,将军掉一根毛,老子回来全给你们拔成秃子!听到没有?” :“是,遵命!保护将军!” 五十亲兵全副武装,叮铃桄榔的跑了过来,五十条大汉,身负重甲,全副武装,甚至有十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手里居然提着巨盾,巨盾地下有两根尖刺,士兵们将孙燚围在中间,壮汉握着盾牌把手,高高举起,做势向下插去,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巨盾一定能刺破青石地面。 :“停停停!干什么,你们散开来就好,把我围的这么紧做什么?”孙燚大吼。 这一群大柱子亲自挑选出来的亲兵,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动脑子。 大柱子见孙燚发火,也不敢吭声:“跟我走。” 二十个士兵跑向马厩,翻身上马,大柱子在前面开始狂奔,后面二十战马紧追其后,居然还追不上大柱子的速度。 守备军的人看着彪悍如斯的队伍,虽不过几十人,但是却展现出那种不可匹敌的气势。 黄卫忠钦佩道:“将军手下,果然是精兵悍将,骁勇异常。” 孙燚哈哈一笑:“黄旅旗过奖了,这是我的亲兵,那个大个子是他们营正,营正太彪悍,手下自然也强悍些。”说着客气话,脸上自得之色袒露无疑。 黄卫忠笑笑,转身走到队列前:“一营正,带领一营驻守西门,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斩!“ :“是!” 一营正转身发令:“一营,跟我走,去西门。” 几列士兵转身,脚步整齐划一,向西门口跑去。 :“二营正,带领二营驻守南门,在戒备区域里设岗,没我守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之前的各家通行证,暂时作废。” :“是,明白!” :“三营正,将这些人押解下去分开关押,你部负责驻守军营,提高戒备,随时行动。” :“是!” :”来人,把他们押解下去。” 孙燚赞赏的看着黄卫忠发布命令,清晰明了,干净利落。 :“黄旅旗,来,我们聊一聊,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这么花费心思对付你,这手笔不小,所图自然也不小啊。” 第319章 内讧 话没说几句,大柱子又带着几十个黑衣人从东门进入,人影闪了几闪,像是眼花一样,几十人只剩下七八人走到孙燚面前,为首的正是江白。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江白,负责情报收集。”孙燚说的很简单。 :“这位是休山县守备军旅旗黄卫忠。” 江白矜持的点点头:“需要审问的人在哪里?不要浪费时间,开始。“ 黄卫忠招招手,两名士兵跑过来:“你们带这几位去审讯抓起来的那些人,叫三营正派人记录,不得有误。” 江白点头:“好,那我去了。很快就见分晓。” 黄卫忠客气的说:“辛苦,辛苦。” 江白带着七个阴气森森的黑衣人走向军营,黄卫忠眼神一直盯着他们消失在黑暗里,耳边传来孙燚的说话:“黄将军,他们已经在休山县好些天了,说是,休山县的水很深,一下都看不清楚呢。” 黄卫忠苦笑一下:“休山这个位置太险要了,谁都想把他掌控在自己手上,各种势力错综复杂,纠缠不清。我来了五年,一直都是疲劳应对,无法根除啊。” :“呵呵,我相信黄旅旗的说话,等大军到来,必将雷霆扫穴,一扫清明。”孙燚信心满满的说道。 李任由脸上那种淡定自如的自信神色依然消失不见,从他家的院子里,向下看,能看见军营里的灯火通明,他目光变得阴森冰冷,一张老脸冰冻一般冷酷:“小看他们了,居然这么果断,直接亮出明牌来打。” 李任由也犯了一个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错误,一直以来,他的眼光就定在这个小小的休山县,最多就是放眼看见安西城,视野的狭窄,让他的行事风格也局限于小家子的勾心斗角,总以为出奇制胜。却忘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邪门歪道的小动作,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而已。 此刻,县城内两道城门一关,他藏在外城的势力根本就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而县城内地盘小,真正能动手的力量又不多,充其量抽调出一两百人,而在全面戒备的守备军面前,又做不了什么事。 :“乱拳打死老师傅啊。”李任由对着身边人说道:“躲一躲,把没有暴露过的力量全部隐藏起来,现在这种情况,几乎无解。先躲起来,只要没有被挖出来,过些日子,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中年人脸上波澜不兴,语气淡淡:“当时就该把黄卫忠先弄了,你就是不肯,总想着暗中操控他,结果呢,这么多年了,安佩佩都送出去了,居然还是这个结果,你呀,还是太小家子气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呵呵,你倒是说的轻松呢,你要是愿意提供几千兵马的粮饷,黄卫忠那么一介匹夫,骨头都成灰了,你舍得每年花这么多钱养着这些兵吗?你舍不得。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李任由皮笑肉不笑的反驳道。 中年人也是轻笑道:“好,看这平武军新来的人,根本不屑于玩什么阴谋诡计,以力破局,瞧你这个多智若妖的老头子还能怎么对付。我要走了,你要是明智,就和我一起走,不要再等了。那个江白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周三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能被你骗一次,你都可以自豪了。” 李任由目光呆滞的盯着山下军营,心灰意冷:“走?走去哪?我李家在休山一百四十年基业,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呵呵,我不得下去给老祖宗们磕头认错吗?” :“人活着,还有机会,人死了,就一切皆休了。你还是和我一起走。”中年人于心不忍,继续劝说道。 李任由惨笑:“不了,我要亲自死在他们手上,我李家的人还有一丝活路,我要是跑了,李家的人怎么办?输就输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助我,呵呵,我李任由也认命了。” :“嗯,你觉悟这么高,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在你李家这些年投入的钱,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中年人图穷匕见。 :“没咯,用完咯,养这么多人,做这么些事,李家早就空了,哪里还有钱呢。”李任由平和的回答,似乎早有预料。 中年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黑夜里看不分明,眼神中杀机四起:“李家主,这就是你最后的回答吗?” :“是。”李任由没有丝毫犹豫。 :“好,既然如此,你自己保重,你李家的人,也自求多福。”中年人语气轻松,掩饰不住的杀意。 中年人挥挥衣袖,长袖飘飘,转身欲离去。 即将走出院子,背后传来李任由的声音:“诶,你说,如果我把你交出去,能不能换我李家一条生路?” 中年人神色大变,身子瞬间绷紧,一探手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皎洁月光下,匕首闪着暗青色的光。 院子门突然炸开,两柄长剑激射而至,剑光倏忽,两剑刺向中年人的双肩。 中年人左袖挥舞,飘飘扬扬,如一片云,遮住剑光,脚下轻盈一转,已经侧过身子,右手短剑借着身子的飘动,悄无声息刺向来者的腰间,一股干涸的腥臭味侵入夜风。 受袭剑客不慌不忙,挥剑刺向中年人手腕,剑略长,后发先至,中年人只能沉肩扭腕,避开长剑,又借机刺前几寸。剑客见阻挡不及,索性放弃抵抗,长剑微扬,剑尖挑高,直刺中年人胸口,以命换命的招式。 中年人只能缩手后退,嘴里发出急促的哨声,像是在报讯。 李任由坐回小木墩上,双手撑在大腿上,坐的笔直,眼神散乱。 李任西匆忙从院子外穿过破碎的木门,根本就不在意眼前的打斗,急急走到李任由身边:“家主,城门封锁,我拿李家的帖子都出不去,城外的人,联系不上,刚才在南坡点了火堆,但是城外没有回应。” 李任由眉毛抖了抖:“知道了,继续联系。” :“好,这里有张纸条,是黄卫忠送上来的,请您亲自过目。”李任西又走到李任由身边,伸手去怀里掏,李任由下意识的将视线转向李任西的胸口。 李任西抽出手来,突兀的一扬,一片白茫茫的粉尘在李任由面前炸开,异香扑鼻,飘飘洒洒。 :“果然是你。”李任由的身子不动,整个人带着小木墩已经离开五步,脱离白色粉末的包围。 一击不中,李任西恼羞成怒,抬手对准李任由,刷刷刷,一连三箭,从袖口弩箭射出,射向李任由的胸膛。 李任由伸手轻巧的挥舞几下,三支弩箭被拍离了方向,射向地面,留下三个洞口。 :“我知道是你,我又希望不是你,没想到,终究还是你。” 李任由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失望,带着一丝嘲讽:“你果然和他勾结在一起,呵呵,也是,这也是你的风格。四十多年,你一点没变。” 第320章 李任由之死 李任西两次偷袭无功,并不气馁,反而嘿嘿直笑:“嘿嘿,家主之位,你当了三十几年,还占着不肯让出来,行,就让你死在家主之位上,你死了,我提着你的人头去交换,想来还能多活些日子。” :“凭你?也想做家主?别说我瞧不起你,你看看,你就是动起手来,也是下毒,暗器,偷袭,你就不能堂堂正正像个爷们?一辈子都这样小家子气。哈哈哈,你以为你和他勾结在一起,他能帮你?你自己问问他,他瞧不瞧得起你。” 中年人在两剑攻击下四下闪躲,虽然有些狼狈,一时半会也没有危险。 :“动手,别和他啰嗦,他毒应该发了,拖时间呢。” :“哦,我中毒了,快,快来杀我。”李任由扬扬眉头,不屑一顾。 李任西脸色变了几变:“他没有中毒?没有喝那个茶?” “知道为什么我是家主你不是吗?因为你笨!蠢货,你真以为几千里两银子,一个虚无的承诺,就能收买老谭?”李任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李任西脸色变得苍白:“你居然发现了?你居然发现了?”身子踉跄几步:“为什么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会发现?” :“因为你蠢。”李任由甚至都不想多说一个字。他转头看着中年人道:“你就指望靠着这么一个蠢货?你是不是也变蠢了?” 中年人一边招架着对面进攻,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老李,刚才还说了你,就是太刚愎自用,才会陷入现在这种困境,总觉得自己最睿智,别人都是蠢货,结果呢,结果真的遇见有实力的,你又一筹莫展。” :“嗯,那我就拿下你去谈条件,我相信,用你的命,去换李家人的性命,应该没有问题。”李任由也不在乎中年人的讥讽。 :“你还有命活下去?嘿嘿,李任由,这么多年,你真以为吃定我了?” :“老谭,老谭算什么玩意儿,那是我给你下的钩子,不给你一点信任,你又怎么会忽略其他手段。” :“别忘了,老谭也只是给你泡茶,洗茶壶茶杯这些事,可不是他做的。你猜,秦丫头会不会也对你死心塌地呢?” 李任西突然面露赤红,语气激亢的大声质问。 :“现在,你应该有感觉了?是不是咽喉肿痛,有点喘不上气来了?嘿嘿,这是什么毒你应该知道啊,无色无味的 灰桑树脂,没忘记?”李任西阴森森的说道:“现在知道你自己怎么死了?” 李任由脸色缓缓的变色,眼睛也慢慢的鼓了起来,脖颈咽喉处肉眼可见的变粗,他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咝咝”的声音。他缓缓的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脖子:“咝,咝咝……”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你李任由聪明一世,不还是死在我的手里?哈哈,李任由啊李任由,你可以死了!你把李家带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你不死吗?你不该死吗?” 李任西跪倒在李任由面前,双眼猩红,眼泪汹涌:“李家百年基业,就毁在你的野心勃勃之下!” 李任由的眼珠突出,死死盯着李任西,缓缓的失去光彩。 中年人淡然说道:“你们家主都死了,你们还要拼命吗?” 两个剑客对视一眼,虽然依旧出剑如虹,却已然失去锐气。 :“动手,不要让他跑了,他跑了,整个李家都要为他陪葬。随便动手,只要留一口气就行,我亲自把他交给黄卫忠和朝廷官兵手上。”李任西突然大吼道。悲愤交加。 中年人眼前一片寒光点点,两名剑客手上更不留情,即使他试图同归于尽,剑客也甘之若饴与他拼命,几个照面,中年人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李任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中年人气急败坏。 李任西木木的盯着李任由死不瞑目的脸,:“我知道,不就是不与你安西城城令马原超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吗?那又怎么样?” :“你就不怕将来你李家被斩草除根?” :“嘿嘿,嘿嘿嘿嘿,你不死,我李家现在就要被斩草除根了。”李任西低吼道:“动作快点,我要提着他去见黄卫忠。” 两剑客也不答话,出招更是狠辣,不多一会,中年人腿上,腰上,手上已经接连中了好几剑,更加手忙脚乱,气息紊乱,再勉力招架几招,手软脚软,短剑与长剑相交,脱手而去,剑客跟上一脚,正中腹部,中年人一口气吐不出来,翻倒在地。 :“绑了,绑结实点。” 李任西伸手摸过李任由的脸,李任由的眼睛终于闭合,神态安详。 :“家主是被这个狼心贼子毒死的。通知李家的人,都不许乱动,否则杀无赦。” :“是!”剑客也没有责问李任西毒死李任由的事。 李任西走到院子边,看着山下军营,隐约又看见盔甲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寒光。 :“去,把安佩佩放出来,我要和她谈一谈。” :“安佩佩?她能有什么用,万一她在那个姓黄的面前说坏话,我们李家不是更难以脱身?” :“老丁,如果我能安抚好安佩佩呢?她帮我们说说好话,对我们李家会不会更有利呢?不要只想着坏处,要看看好处,大家都有好处,这日子才能过的和睦,安佩佩对黄卫忠很重要。快去。” 老丁听李任西这么一说, 似乎也很有道理:“好,我马上去把她带来。” 李任西看见那个孤零零的小木墩,无助的立在那里,显的格外孤独。他暗自叹气,坐到小木墩上,小木墩很小,底部也不平,坐起来要控制身体维持平衡,李任西突然泪流满面。 :“二爷,安娘子来了。”老丁在院子门口喊了一声。 李任西慌忙擦干眼泪:“叫她自己进来,你们看好门口。” 晚风捎来淡淡清香,李任西没回头:“那边有小凳子,自己搬一张过来坐。” 安娘子随便扎着头发,有些零散,走进院子,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李任由,安娘子站在他的身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娘子走到李任西身边,拢了拢长裙,席地而坐:“你杀了他?” :“算是。”李任西轻轻的说。 安娘子抬眼看向李任西,皎洁月光下,李任西眼角泪痕依稀。 :“说说,想要我做什么?” “就一件事,你帮我在黄卫忠面前说说好话,保证我李家的人活下来,李家所有东西都给你们安家,我李家可以搬到外城去住,或者,远离休山。” 安娘子细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他谈?” :‘我怕死,我怕李家的人死绝了。” 许久许久,只听见晚风徐徐掠过山谷。 :“我可以帮你李家说话,但是我不能保证有用。毕竟,这些是男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我一个女子,并说不是什么话。”安娘子柔声说道。 李任西噗通一声跪下:“我李任西谢过安娘子大恩大德,若是李家不死,我愿永远服从安家。”说着话,连着磕下三个响头,再抬头,额前一片血红。 安娘子注视着李任西:“李家早几年交给你,也许就不会有今天了。” 第321章 你们有一腿 派出去召集士兵的亲卫已经回来,随行而来的是三百多雄赳赳的披甲武士,都是一身零零星星的家伙什,丁零咣当。眼神冷漠,一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样子。 迅速在孙燚身边排成几列防守阵型。 孙燚盯着亲卫们看。觉得熟悉又陌生:“你们,你们,诶,你们怎么都是这副模样?怎么啦,一个个死硬死硬的?” 亲兵们站的整齐,纹丝不动,眼睛直勾勾的一眨不眨,一张张蚊虫叮咬后还没有彻底好的丑脸,出乎意料的僵硬。 :“说话,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谁特么惹你们了。” 依旧没有人回话。 孙燚扭头去看刚才和大柱子一起出去召集人马的那几个亲兵:“你们说,发生啥事了?两天不见,我这亲兵鬼附身了?” 亲兵里走出一个腰宽肚圆的大高个子:“报告孙指挥使,我们去接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个板着脸,像谁欠二吊钱似的。” :“嗯?”孙燚傻眼了,他缓步从士兵队列前走过,每一个士兵都是苦大仇深死板模样。 :“你,庄家仁,我命令你,说!”孙燚站在一个士兵面前,用力的对着他的胸口捶了一拳:“你不说,明天你就滚回去,老子带一群亲兵像僵尸一样?出门不被人笑死?” 那个士兵眼神犹豫,迟疑不决。 :“大柱子,登记一下,大军到来,把庄家仁送回原来队伍,他是二旅旗二营的人,给我送回去给他们营正。” :“是!” :“报告指挥使,我说,我说。!” 庄家仁脸色垮了,眼睛耷拉下来,眼眶里泪珠子打着转,眼见就要掉下来。 :“说!” :“报告指挥使,张火柱旅旗教导我们,我们是孙指挥使的贴身亲卫,必须要有荣辱不惊,面不改色的坚定表情,这样才能显示孙指挥使大人御下……” :“停!行了,我懂了!”孙燚瞬间明白。 :“张铁柱,明日将张火柱给我抓进来,鞭二十。叫他再胡说八道。” :“是!”张铁柱苦着脸大声应道。 :“给老子记住,我,我阿蛮带的兵,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是会哭会笑有人味的,不是一群只知道死战的僵尸!不知一群装作凶狠的死人脸!现在开始,给老子笑,大笑,狂笑,傻笑,都行。就是不要给我死板着脸,懂不懂?” :“哈哈,吼吼,呵呵,嚯嚯……”几百条雄伟大汉,笑的像一群傻子,孙燚看着看着,自己也忍不住傻笑起来。 站在队列之外的黄卫忠盯着傻笑的孙燚,嘴角撩起一道弧线。 江白拿着厚厚一叠纸快步赶了过来,孙燚和黄卫忠走到一边。 江白说:“有几十个人招供了,收买他们的人有很多,呵呵,基本上休山县五大家族的人都有,方式也多种多样,基本都是钱财收买,个别是欠了人情,不得不还。时间有限,还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审,这些先拿过来给你们看。” 孙燚和黄卫忠各自拿了半叠供状,草草的看了一遍。 :“黄旅旗,你看,现在要怎么办?” :“抓人,一网打尽,这五家垄断休山县也太多年了,许多事情没有他们许可,很难办下去,说个最简单的,就是这城内收金汁清扫街道这活,就是齐家的,得罪了他们,居然会没有人干,也没人敢干,这些家伙,我早就想动手了,可是他们和安西城也是有些关系,投鼠忌器啊。”黄卫忠抖着手里的纸,现在有证人证供,可以拿人。” 孙燚摇摇头:“黄旅旗,现在是动乱时期,当兵的,就是要军令如山,任何挡在前面的人,都可以直接动手。要什么证供证词?天下太平,公道公平之时,才是需要这些规矩。” 黄卫忠眼睛顿时亮了:“谢孙将军指教,属下明白了。” :“呵呵,黄旅旗是爽直人,以后大家自然是好兄弟,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孙燚笑呵呵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先城内的,再城外的,城外峡谷出口有一千骑兵,谁也别想跑出去。我们就瓮中捉鳖。”孙燚口气坚决。 “报告黄旅旗,安家安娘子,李家李任西,一同求见大人。”一个士兵匆忙跑了过来,大声通报。 黄卫忠脸色突变,又惊又喜又慌乱,抬眼看向孙燚。 孙燚瞧着黄卫忠的脸色,迟疑半天:“黄旅旗和安娘子有一腿?” 黄卫忠脸色瞬间变得血红,窘迫至极。 江白看着孙燚,无奈叹气,这个阿蛮说话,时不时就不经过大脑,语不惊人誓不休。 :“啊?哦。。。。。。哈哈,好,好事。”孙燚大笑,一副被我看穿了的得意表情:“黄旅旗,既然是他两人一起来见,肯定是有要事,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嗯,好,对,嗯,好,我们去我营帐说话。”黄卫忠语无伦次。 :“坐。”孙燚坐在营帐中间,江白和黄卫忠各坐两边,安娘子和李任西站在三步外,规规矩矩。 两人并不落座,眼光看向黄卫忠。 黄卫忠无奈开口:“这位是朝廷前来剿匪的平武右军指挥使孙燚,那位你们都见过的是稽密司监察江白。孙指挥使让你们坐,你们就坐。” 两人弯腰施礼,方才坐下。 :“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孙燚语气轻松的问,脸色微微带笑,目光灼灼。 :“小民有罪,请上官开恩。”李任西突然站起,跪倒在地。 孙燚盯着李任西,许久不说话,突然起身搬起椅子对黄卫忠说:“这是你休山县的事,你坐中间,你来处理,我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熟悉,不适合断案。” 黄卫忠起身,惶惶然看着孙燚。 :“坐坐,我在一旁旁听就好,休山县的事,你比我清楚,你一定会比我处理的更好。”孙燚笑眯眯的劝导黄卫忠。 江白在一边也说道:“黄旅旗,你就坐中间,这是你的事,我们听听就好,主要还是要你做决断。“ 黄卫忠推脱不开,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中间位置。 :“李任西,此话怎讲?” 第322章 黄卫忠的主场 这一夜,军帐里灯火未熄,亲兵们送了许多次浓茶进去,军帐里的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直至天亮。 记录员抄写的供词厚厚一叠,摆放在孙燚的面前。 黄卫忠熬的双眼通红,精神却亢奋无比:“孙指挥使,后续怎么解决?” :“你自己做主,该抓的抓,该放的放,休山县不能垮,更不能留有后患,具体如何实施,你是地主,当然由你处理。”孙燚翻看着供词,震惊之余,又暗自庆幸。 黄卫忠想了想:“来人,将此二人带下去看管起来,多派一些人手,加强警备,务必保证他们安全。” :“是!”几个士兵走进来,安娘子深深的看了黄卫忠一眼,扭头走了出去。 见两人出了军帐,黄卫忠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眷念,他突然起身,走到堂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两位大人,根据供词,安家虽然和其他四家纠缠不清,有同谋之嫌,但是依我对安佩佩的了解,她作为安家的家主,本意上并没有对我守备军有伤害之意,我想为她求个情,能否饶她一命?” 孙燚看了眼江白,江白面无表情,孙燚继续翻看着供词到:“黄旅旗,在我大军到达之前,你是休山县的主管官员,休山县发生的任何事,都由你决断,不需要来请示我们。 嗯,我相信你是理智之人,这一次,李任西和安佩佩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证词证据,你可以根据这些信息,按你的意愿彻底清理休山县的隐患,我没有要求,唯一一点就是,大军需要一个稳定的休山县,而不是百业萧条,争斗不休的的休山。” 黄卫忠立刻明白过来,孙燚这是给自己机会,自己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解决休山县多年沉疴,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 :“谢大人。” :“起来,黄旅旗,都是军人,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礼节。你可以动手了,该杀鸡儆猴,就杀鸡儆猴,该怀柔,就怀柔,我和江白去休息一下,有事再喊我们。” 孙燚起身,经过黄卫忠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娘子对你可是真心真意,你呢,也别辜负人家的一往情深。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能讨碗喜酒喝喝。” 黄卫忠有些害羞:“这个,这个也要等我把最近的事情忙完再说,而且,人家愿意不愿意还两说呢。” :“哈哈,要相信自己嘛,实在不行,等大军来了,我可以请校尉大人亲自为你做媒,这面子,足够大啦。”孙燚大笑的走出门。 :“哦,对了,他们抓到的那个和安西城有关系的人,我让我的亲兵营接手,那是个重要人物,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是,属下遵命。” :“大柱子!” :“在!” 孙燚指了指黄卫忠:“一会把黄旅旗给你的人看好了,严加看守。还有,一会儿黄旅旗行动,人手若是不够,你这里的人要听他指挥,知道吗?好好干活,不要丢了咱的脸。” :”明白!“ :“江白哥,走,还不困吗?我快困死了。”孙燚招呼着江白。 回到自己的营房,孙燚往床上一躺,双眼望着屋顶,没有丝毫睡意:“小白哥,你说,黄卫忠能把事情办好吗?” 江白坐在床上,用力揉揉脸:“阿蛮,你真的放心让黄卫忠自己去处理这事吗?你不担心黄卫忠假公济私,趁机报复? :“不担心,黄卫忠这个人,很聪明,想想这些年他在这样复杂环境里还能保持中立的地位,已经证明这家伙不简单。” 江白沉吟着:“你说的也没错,不过这样我们还是没有真正深入去了解这休山县的复杂局面,怕是日后反复。” 孙燚用力的拍了拍身上的盔甲:“小白哥,看见了吗,我穿的是什么?” :“将军甲,怎么了?“ :”小白哥,我是穿将军甲的战将,我的职责是冲锋陷阵,是大杀八方。”孙燚信心满满,:“休山县这么一个小地方,唯一值得重视的就是能不能兵不血刃进驻,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事,就是你的活啦。” 孙燚在床上侧过身子:“小白哥,这事走到现在,其实你都不需要出面了,你想想,刘校尉几万大军驻扎进来,还有什么人敢找事啊?刘惜军可不是善茬,惹到他了,嘿嘿,祖坟都能掀了。” 江白托着下巴想了想,忍不住笑了:“阿蛮,你现在真是长大了,你说的一点不错,几万大军入驻这个小地方,想玩花样,难咯。” :“小白哥,你看见黄卫忠军帐里的舆图吗?” :“嗯,看了一眼,很详尽,很细致。”江白赞赏的点头:“黄卫忠确实不简单。” :“我告诉你,以刘惜军的德行,见到黄卫忠啊,一定会爱不释手当宝贝的,征战安西,他必定是首当其冲的先锋官。 现在,先让他立些功劳,刘校尉封赏也有理由,这不是两全其美?我还上去凑什么热闹。我肯定没有他做的好啊。” 孙燚又躺了下去,大大伸个懒腰:“还是床上舒服啊,来了两天了,还没有在床上躺一躺,小白哥,我这么辛苦,你要不要犒劳犒劳我?” 大柱子叮铃哐啷的走进来,巨大的身躯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报告,人犯已经押送过来,是关起来,还是现在审问?” 孙燚从床上一跃而起:“小白哥,是我们先审,还是等刘校尉来了之后一起审?” 江白犹豫片刻:“等他来,他这几天应该就要到了,让他亲自审问,先关起来,嗯,一会我让沈黑来负责看管他,这个家伙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这个人很重要,千万不能出事。” :“好,大柱子,多安排人看管他,等黑子哥来接手。” :“对了,小白哥,和黑子哥商量一下,夜鬼小队抽出些人,保护黄卫忠,有人会狗急跳墙的,万一用上江湖手段,这士兵是挡不住的。” :“行,我这就去找他,昨晚他把人手分散在县城里,一时半会,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呢。” 此时的休山县内,出人意料的平静,守备军的士兵依照黄卫忠的命令,一家家拿人,也少有反抗,似乎李任由的突然死亡,整个系统失去领头人,不知所措。 第323章 人不狠,站不稳 黄卫忠的动作雷厉风行,抓人,过堂,之后就是大开杀戒,几天内,砍了数十颗人头,用最直接的凶残手段,让人们彻底认识到,在这样的乱世中,手里握着刀,才是最大的力量。 孙燚和江白一直冷眼旁观黄卫忠的举动,黄卫忠大刀阔斧的杀人,杀的人头滚滚,两人也没有任何反对,乱世用重典,这一次不能将对手杀的胆寒,保不齐哪一天又会卷土重来。 李任西关在牢狱中已有五天,每日送来的吃食还过得去,再也没有人来提审过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李任西的心也缓缓沉落。 这一夜,牢门突然打开,黄卫忠带着几个护卫出现在门口,黄卫忠看着缩在墙角的李任西,接过护卫手中的食盒。:“你们都不要进去了,在门外守着。” 黄卫忠进了牢房,打开食盒,取出四样小菜,一小壶酒:“来,我俩喝两杯。” 李任西从墙角爬起来,有气无力的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几个小菜,眼中闪过一道绝望的光芒,苦笑着:“黄旅旗,这么客气。” 黄卫忠不说话,把筷子摆在李任西面前,又给酒盅里倒满了酒:“来,李二爷,我敬你一杯。都说李家二爷是无能之辈,这天下人,有几个真正长了眼的。” 黄卫忠仰头,一口饮尽,砸砸嘴:“这酒是从李任由的院子里抄出来的,果然,李当家珍藏的就是好酒啊。诶,二爷,你喝啊。” 李任西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伸手去拿酒杯,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愣了片刻,平日里修长白皙的手指,如今却满是尘土。 :“黄旅旗,能否给盆清水,让我净面?” 黄卫忠转头喊道:“打盆清水进来。面巾。” :“谢谢黄旅旗。”李任西向黄卫忠点点头,一脸感激。 :“你李家直系里参与合谋的人有十七个,有四个人是主要成员,这四个人,我砍了他们的头,剩下的十三个,会被逐出休山。其他还有听命行事的有一百七十多人,领头的九人,关在牢狱里审问,若是手上之前有沾人命的,最终也难逃一死。” 李任西微低着头,听的认真。 ;‘剩下无关人员,审问过后都放了,不过城内李家的家产买卖,都没收了,城外还有几个露天铺子,留给他们。” 护卫端着盆子,从门外进来,李任西起身,端过水盆,很感激的连声道谢,护卫没有理会,转身又出去。 :“黄旅旗,稍等片刻,允我梳洗一番。”李任西端着盆子向黄卫忠请求。 :“好!” 李任西就着水盆,洁面净手,又仔细的将头发重新整理一番,起身抻了抻身上的衣服,整理干净之后,方才回到桌子前坐下。 端起酒杯,诚恳道:“我李任西敬黄旅旗一杯,感谢你对李家人网开一面。” 两人对敬一杯酒,李任西又拿起酒壶,亲自给黄卫忠满上,又给自己酒盅满上:“我再敬黄旅旗一杯,这杯算是我代表我李家给您赔个不是,这些年有得罪之处……”李任西突然苦笑:“算了,反正李家也得到足够报应了,这杯酒就不要那么多说法了,干了。” 黄卫忠咧咧嘴,也一口干了。黄卫忠又抓起酒壶为李任西满上:“这杯酒,是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举动,休山县此刻一定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嗯,我们李家做了不少孽,也算是最后做一件好事。”酒意上脸,李任西红着脸,干了。 :“我是不是该死了?” 黄卫忠把玩着手里的酒盅:“是。我不能留你。” 李任西眯着眼:“怕我将来成为我大哥那样的人?” :“是!”黄卫忠回答的干脆:“你比你大哥更理智,更隐忍,你也比他更危险,你若不死,我不安心。” 李任西闭上眼:“你是真小人,如果当初我大哥好好和你交流,未必会变成今日这种后果,唉~~我大哥啊,就是太刚愎自用了。” 黄卫忠静静的看着李任西镇静的脸色,心里最后的一丝不忍也烟消云散,这个李二爷,必须死。 :“好了,酒也喝过了,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李任西睁眼,眼里一片迷茫:“没了,死人还要什么愿望,愿望都是给活人的。” :“好!二爷,走好!”黄卫忠起身大步走出去。 孙燚和江白听说李任西被处死的消息,倒是大大出乎意料,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能亲手杀死大哥的人,无论他有多少富丽堂皇的理由,其心必恶,他更像是再进行一次豪赌,用自己的命去赌未来,若是此次不死,以李任西的心智,必将后患无穷。 江白感慨的说道:‘阿蛮,你看看,黄卫忠这种人,真算是一号人物。有脑子,手段狠,只在乎利益,不在乎虚名,这种人,千万不要成为对手。你这一根筋的家伙,好好向人家学学。这点啊,李砚,小柱子作的都比你强上几分,你自己要反省反省了。” :“李砚天天都说我不要脸,我还要学习什么?”孙燚不服气的反问。 :“学习收起你的妇人之仁,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你要记住,人不狠,站不稳。瞧你平时对你的亲卫嘻嘻哈哈的,哪有一点将军威严。” 孙燚听闻江白的话,开始还有些羞愧,半天才反应过来:“胡说八道,心狠不是摆架子,你说的那种威严,是单纯的摆架子。曲先生说,为将之道,在乎于严,也在乎于情。” 江白翻了个白眼,:“扯淡。” :“你以为,夜鬼小队为什么会跟着黑哥叛出金陵?三爷不在了,夜鬼小队的人,为什么还肯跟着黑哥走?是因为三爷的威严吗?” :“不和你说了,这么蠢,都不知道以后的路,你要怎么走。”江白心虚的反驳。 孙燚嘿嘿一笑,粘到江白身边:”这里的事,黄卫忠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休山县内的秩序也恢复了,我和你说件发财的事?” 江白眼睛一亮:“发财?” :“嗯,这里蚊虫如此之多,我们在刘校尉大军到来之前,把这里所有的蚊虫叮咬药物全垄断了,你说,会不会大发一笔?” 江白瞪直了眼睛:“阿蛮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刘校尉能砍了你的头当球踢?敲诈到他头上,你真是越来越不知死活了。” 孙燚板着脸,一脸委屈:“那为什么就我要被蚊子叮成那个惨样?我就不服气。 :“哈哈,你傻呗。” 休山县内发生清洗,人人自危,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和四大家生意往来密切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所幸黄卫忠做事还算规矩,事态并没有扩大,休山县很快又恢复表面上的平静。至于底下的议论纷纷,无伤大雅。 第324章 乌土山谷 当浩浩荡荡的平武战军开进休山县的时候,整个休山县里还有的议论之声荡然无存,在这数万军纪严明,威武雄壮的队伍面前,这么一个小小的休山县,几时见过如此强大的军队,实力面前,一切只一都荡然无存。 经过孙燚和刘惜军不要脸的据理力争,平武右军,骑兵旅抢到驻扎在休山峡谷西边出口外的资格,这里面向安西境内,将来出战,必然从此地出发。 而平武左军驻扎休山峡谷南边出口处,刘惜军身边就只留下刘四喜的亲兵营护卫。 果然如孙燚所料,刘惜军一见到黄卫忠的那张舆图,立刻对黄卫忠产生浓厚兴趣,两人凑到一起交谈不多久,刘惜军就如捡到宝贝一样大加赞赏,立刻将黄卫忠的守备军收编麾下,成为平武左军四旅,并且从左军中抽调一千多人补足五千人,黄卫忠依旧担任旅旗,依旧驻守休山县城内。这一千多人全是士兵,一个军官没有,这种信任和重视,立刻让黄卫忠心服口服,倒头就拜,从此踏上刘惜军的战车,一发不可收拾。 大军驻扎后,刘惜军召集众将,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 第一个议题,就是要解决数千俘虏,这么些人,每日消耗大量粮草,再不创造价值,刘惜军都要养不起了。刘惜军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又会做亏本的买卖呢,这些全是精壮男人,多好的劳动力啊。 黄卫忠听了刘惜军对这些俘虏的打算,立刻指着地图上一点:“这里,乌土山谷,距离此地二百多里地,一处山坳地,山上有涌泉,水流很足。 但是这里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周围有两个野蛮的部落,距离林之山谷不过两百里,时不时的会出来劫掠一番,之前这里也是一个小镇,有千余人在此地耕种,最后实在无法忍受部落的劫掠,全部搬迁走了,这里就荒芜下来。” 刘惜军看着舆图上小小的一点:“这里有多大面积?能开垦多少荒地?“ :”校尉大人,那真是一处好地方,我亲自去看过这里,那个山谷很大,周围是大片林子,野兽出没,部落人出没,所以之前开垦出来的土地不过两成,若是把这里彻底开垦出来,至少有几万亩好土地,每年能产出几万石的粮食,足以支撑大军用度。” 黄卫忠说完话,脸色又露出几分不满:“当时我就向安西城提过,希望安西城派兵驱逐部落,大力开荒,这里能产的粮食,能养活不少人。安西城派了距离这里比较近的兰田县守备军五千人去征讨部落,大败而归,最后只活了七百多人回去。从此就再也没有人敢去开垦此地了。” :“部落多少人?能参战的有多少?战斗力很强悍吗?”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孙燚着急的问了一声。 刘惜军剜了孙燚一眼:“你这个家伙,听到有打仗机会才兴奋起来,关于民生之事,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怎么行?要搞搞清楚,打仗是为了民生。” :”嘿嘿嘿……“底下一众将领抿嘴偷笑,最喜欢看见不可一世的孙燚被刘惜军叼了,也只有刘惜军面前,孙燚才能老实一些。 :”报告校尉大人,我提议,让孙指挥使带兵去保护俘虏的安全,督促他们开荒产粮,我愿意率平武左军一旅前去征讨部落,给孙指挥使创造一个安定局面。”李志勇起身,一本正经的向刘惜军提议。 孙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三尺高:“李志勇,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爬的了山吗?” :“坐下,没规矩!”刘惜军怒斥一声。 孙燚悻悻的坐下,一脸不服气,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李志勇。 李志勇一脸笑意,浑然不当回事的坐回座位。 众人窃窃暗笑,看孙燚出丑,大家就是莫名其妙的开心。 :“黄旅旗,说说看,说说那两个部落。” :“是”黄卫忠站起身。 刘惜军挥挥手:“坐下说,坐下说。” :“你们都好好听着,我们是来剿匪的,不是来度假的,打仗,会死人的!”刘惜军眼神冷冽的扫过众人的脸庞。 众人立刻调整身姿,坐的笔直。 :“乌土山谷在阴山山脉脚下,是一个大三角形的半截山谷,三面环山。四周林深草密,野兽横行。这里最大的敌人不是野兽,是两个山寨。两个山寨属于一个部落,叫做守山族,守山族狩猎为生,两个山寨大约有一万余人,青壮猎手四五千之间,对当地地形极其熟悉,精于翻山越岭,藏匿行踪,铺设陷阱等,常用武器是短弓,投枪,和短刀等。对外人极不友好,杀人越货,常有的事。” 黄卫忠犹豫一下,忍了忍又说:”他们喜欢活剥人皮。” :“卧槽,什么玩意,这样的部落怎么还能活到现在?”孙燚又控制不住跳了出来:“之前就没有军队去围剿他们?” :“这个守山部落据说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历经许多个朝代,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彻底解决他们,如果围剿的队伍人多,他们就往深山里跑,要是人少,他们就在林中山中游击作战,神出鬼没,即使能发现他们的行踪,也很难追上。”黄卫忠摇着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孙燚冷静下来,坐回座位:“我们之前也是丘陵地带作战,山地丛林作战,我们也没有经验,这可是新的挑战了。” 刘惜军此刻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下面将领交头接耳的讨论,脑子极速运转,这进入安西境内的最重要的一件事,粮食生产关系到平武军能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的关键,这问题不解决,后续任何事情都不用开展。 :“刘校尉,我有一个想法,你看看行不行的通。”孙燚起身说道。 :“嗯,说说看。” :“我们这是需要去开垦荒地,不是为了去清剿山上的部落,那我们就不要上山嘛,我们可以去开荒,砍掉周围的林木,砍下来的木头可以做营墙,将田地和外界隔离,我想,他们善于丛林战,未必就善于攻坚战,只要我们防守严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机会。 在这个基础上,军队可以每天上山训练,学习山地作战方式,为后期做准备。还有,这样蛮狠的部落,一定有世仇,他们的仇人,可以是我们的朋友。” :“我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大方向这样做应该行得通,嗯,细节要去实地看过,才能补充。” 孙燚一口气说完,信心满满的看着刘惜军。 刘惜军脸上慢慢绽放笑容:“你小子,果然有点脑子。” 黄卫忠转头看着孙燚,暗地里忍不住赞叹,孙燚的想法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他可是想了好多年,而孙燚短短时间里就想到了基本解决办法,这年纪轻轻的指挥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第325章 奉命屯田 :“孙指挥使的方法第一步是可以实现的,但是第二步,也就是寻找同盟这一步,可能要费点力气。 这里绝大多数的部落,山寨对官兵都不信任,甚至应该说绝大部分对官兵都很反感。特别是这两年,战场上官兵久疏战阵,不堪一击,更是令人看不起,这也是为什么安西境内匪乱越来越多的原因。” 黄卫忠这么一说,场面又沉寂下来,片刻后,刘惜军开口:“无论如何,我们要先把开荒屯田的事放在第一位,先去做,至于过程中遇见问题,再去一一解决,我们身上扛的军命,军令在身,不容质疑。” :“这件事,谁去?” 孙燚低下头,虽然说的头头是道,可是真要他去做开荒屯田,看管犯人这种事琐碎的事,他又怎么会乐意。驰骋疆场,破阵杀敌,那才是男儿本色。 刘惜军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孙燚,你带右军,押送犯人前往乌土山谷,开荒屯田,两日后出发,不得有误。” :“是!”孙燚迅速站起来领命,心里却暗暗叫苦。“刚才为什么嘴那么快呢,自己不着急显摆,这活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身上啊。” :“李砚!你陷阵营与右军一起出发,如何配合,你们两部自己决断,一个月后,我亲自去乌土山谷检验。” :“是!属下领命。” 孙燚眼珠子转了几转:“报告校尉,我请求将汤营正的军械营借给我用一个月。” :“准了,一会我会派人给他下令,让他无条件配合你,但是,那军械营的官兵的安危你要给我保证,任何人出了事,我可不饶你。” :“是,保证我在,军械营在。”孙燚立时来了精神。 :“好,还有别的事吗?”刘惜军环顾四周。:“没事就散了,孙燚李砚黄卫忠留下,其他人散了。” 众人走出门去:“四喜,去门外守着,任何人进来,提前通报。” :“是!” :“好了,我们商议一下,黄卫忠,你对乌土山谷周边态势了解多少?说来听听,给他们一点建议。你们两个,好好听着。” 黄卫忠客气的点点头:“除了我刚说的,那里基本没有别的情况了,兰田县距离那里近一些,不过也有将近六百里地。影响不到。” :“黄旅旗,与那两个山寨有仇的是?” :“哦,普兰族,普兰族与守山族相邻,他们之间有一大片狩猎地是重复的,历史以来为了猎物的争夺就发生过无数次的争斗,死伤无数,仇恨积怨已久,见面就是你死我活。” 孙燚听的仔细:“普兰族的人口有多少?” :“普兰族是很传统的部落,在山脉深处,一向是自给自足,极少与外界联系,所以他们的情况,我了解不多。” 孙燚沉吟着:“这样想要在茫茫大山里找到他们,也不容易啊。” :“休山县以前有几家商户,规模不大,做的是走商买卖,也就是货郎,挑担子赶车出门,专门是和这些部落人打交道,收点山货,卖点盐和布之类的,但是着两年路上不安稳,他们也绝了这路子,不如我找他们打听打听?” :“好好好,无论如何,我们可以试一试,我多准备点盐,铁器,甚至提供百人用的武器,我就不信这样还不能打动他们?”孙燚立刻又兴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真正让他感到为难。 :“其他的暂时没有什么特别情况了,至少在粮食没有种出来之前,我想不会有太多人呢对那里有兴趣,不过等你粮食有了收成,那你可以想象,乱匪会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而去。” :“不知说安西境内匪乱肆虐吗?乌土山谷周边没有?”李砚不解的问道。 黄卫忠摇头:”那一区域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个山谷,不能种粮,也就一文不值。 其实安西境内所谓的十万匪军,有一部分都是生活在这大山之间的部落族人,下山就为匪,回山就是良民,流动的范围很有限,但是这种最难剿灭,山高皇帝远,官兵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那既然这样,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去把营地建设起来,剩下的事,慢慢解决。大肚哥,准备准备,三天后出发,你骑兵先出去探路?” :“行。” 孙燚站起来:“好,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也去安排一下。” :“阿蛮,去帮我把江白和沈黑叫来。”刘惜军交代了一声。 孙燚带着江白和沈黑回到军帐,刘惜军正在和汤远行交代什么事,汤远行一脸郑重,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见几人进来,刘惜军又交代了两句,才示意汤远行可以离去。汤远行经过孙燚身边的时候,用力拍了拍肩膀:“我这一把老骨头又要陪你去远行,晚上请我喝酒,听到没?” :“好嘞好嘞,今天还有事要处理,明晚我亲自来请你。”孙燚点头哈腰笑呵呵的,有这老汤相助,自己的营地建设完全可以放心。 :“我问过黄卫忠,他说,他从来没有接到我们奉命前来安西剿匪的通知。”刘惜军用力揉着脸,揉出一片血色。 江白拧着眉头:“这很正常啊,朝廷没有下旨抓我们我都觉得很反常了。” :“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你们也都明白,休山县将是我们最重要的基础,进可攻,退可守,此地不容有失,你们两个要多用点心,把情报系统在这里铺散开,这里的一举一动我都需要及时知道。” :“是!明白。” :“一会你们两个陪我去审问那个重要的人,我要知道安西城内现在是什么样的格局,然后需要你们出一个人去安西城,我要清清楚楚知道安西城知道我们的大军到来,会是一种什么态度。 我们不要喊出反朝廷的口号,最好的状态是,听宣不听调,在黑白之间游走,这样对我们最有利。” 刘惜军想了想又说道:“嗯,我今天会给军部去信,要求划拨粮草给我们,否则我们那守不住休山县这个关隘,嗯,十万匪军将从这里汹涌而出,直奔中原。休山县进出之人,要严格审查,不许漏一个探子过去。” :”明白!” :”阿蛮,你最好去请黄卫忠喝顿酒,请他给你找几个当地的山寨出身,有足够山地丛林经验的士兵给你做向导,大方点,让人家多教你点东西。”刘惜军又放心不下的交代道。 :“好的,我明白怎么做。”孙燚严肃的回答。 :“走,江白沈黑,去看看那个人。” 第326章 平平安安 月光朦胧,星光朦胧,山谷间铺满淡淡清辉。 城内的阶梯,一直延续到休山县城最高处,一块巨石从山体间蛮横的突出来,挡住了向上去的道路。有无数的藤蔓从巨石上垂落。 巨石上,一对男女依偎而坐,晚风徐来,藤蔓的轻轻摆动着身子,叶子相互拥吻,发出轻轻的嬉笑声。 :”真美啊,你怎么找到这么一处好地方?”笑笑眼中星光迷离, 孙燚笑嘻嘻的:“全城到处都是人,都是兵,也就这里安静一些,上次和江白摸索地形的时候,就觉得这里你一定会喜欢。” 笑笑梦呓一般:“嗯,阿蛮还是有良心的坏家伙。”声音和身子一样柔软。 孙燚闻着笑笑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处子香味,感受到笑笑身体的娇柔温暖,意乱情迷,不知身在何方。 :“这么多天没有见我,有没有想我?”月光侵蚀了笑笑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 :“想,一直想,一直想,我想等我们在这里安定下来,我要娶你了。” 笑笑转过脸来,月光吻在她的脸上,嫩嫩的,甜甜的,眉毛弯弯,眼角弯弯,嘴角弯弯,嘴唇饱满红润,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令人垂涎欲滴。 :“不许骗人。”笑颜媚眼如丝,说不出的迷人。 孙燚恍惚醉倒,如梦如幻。 一只小虫子探头探脑,见身边安安静静,一片祥和,心里高兴,鼓起勇气唱起清脆动听的小曲儿,一只小虫儿唱,又有几只小虫儿和,一唱一和间,又有无数的小虫儿活跃起来,一瞬间,小虫儿的啼叫声声,格外悦耳。 星月清辉,照见人间美好。 许久许久,孙燚低声说道:“笑笑,过两天我要带兵出征,不过不是去打仗,是去屯田种粮。”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很不好意思。 笑颜眉开眼笑:“真的?去屯田,那太好了,刘校尉这次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嗯,下次他来家里,对他客气一些。” 孙燚傻了眼一样:“你不觉得没有面子吗?我是领军打仗的将军呢,去屯田种粮不是很丢人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说种粮就是丢脸了,这世道乱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几颗粮食吗,但凡还有食物裹肚,谁还会造反呢。种粮活人,才是真正的大慈悲。”笑笑发自内心的高兴:“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 孙燚顿时明白,笑笑根本不在乎自己多勇敢,多凶猛,当多大的官,领多少的兵,打多少的胜仗,是不是英雄好汉,是不是乱世豪杰,她真正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安全。 孙燚挠着头,笑的像个傻子:“是是,平平安安才最好。” 悄悄送笑颜回客栈,看见曲先生屋里的灯还亮着,孙燚犹豫片刻,悄悄上前轻轻一敲,门没关。 曲先生坐在油灯下,头都没抬:“我还以为你晚上敢放肆不回来了,明儿老柳会追到军营暴打你。提了亲了,再耐心等一等,知道不知道?人家也是大家闺秀,别一时情乱,坏了好事。” 孙燚羞愧的应了一声:“哦。” 曲先生也没有就这话题说下去:“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 :“嗯,你的动作不能慢,你的活,看起来简单,却是最重要的事。”曲先生抬起头,正视孙燚:“你知道不知道,大军粮草还有多少?” 孙燚点头,有些沉闷:“知道,最后押解粮草不都是我在干的活吗,我自然知道,刘校尉说他往军部去信了,求要粮草,否则他就放开休山这条通道,让乱军南下。” :“刘惜军犯了大错,军部不会给他粮草的,他以为能威胁到军部,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忘了,军部最多最多给他一万兵马的粮草。而且,会分很多批次送来,这也是制衡手段。” 孙燚也不慌乱:“嗯,今天他在休山县买了不少粮食,反正他现在有钱,不会买不到粮食的额,熬过半年,明年就有收成了。” 曲先生摇摇头:”你们这些孩子,还是太年轻了,一个地方的的粮食本身是有限的,还要供应本地人的生活,实际上能空出来卖出去的并不多。短期内收购粮食多了,那些狡猾的粮商就会看出门道,他们会惜售待沽的。那时候,更买不到粮食。” :“算了,我也不和你说那么多了,出发前,我已经让明阁的人去联系安西明阁的人,看看他们那里能不能筹出足够的粮食,这两天应该也要有消息了,但是,怎么运出来,也是一件头疼的事,算了,这事我要亲自去和刘惜军谈一下。你暂时就不用管了。” 曲先生想了想又说:“你去屯田,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派人找我,我尽量帮你想办法。记住了,屯田是重中之重的事,打仗不是,你尽量做好防御,不要去想进攻。” :“是,我明白了。”孙燚乖巧的很。 :“还有……”曲先生斟酌着说:“那些俘虏,有些是罪虐深重的,有些是头发热被鼓动的,你一定要分辨是非,不同对待。时间久了,他们也会对亲手开垦出来的土地有感情的,到那时候,他们就能安心在这里生活下去,这才是最稳定的基础。“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曲先生起身,摸了摸孙燚的头:“你长大了,干爹也不能太多干涉你,阿蛮,你要保重,这世道,才刚刚开始。” :“好,曲爹,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嗯,安定下来找个好日子,把你和笑笑的婚事办了,养个娃娃,也算留下你的血脉。呵呵呵呵。”曲先生似乎又开心起来。 :“嗯,这才是大事,最大的事。“孙燚也高兴起来:“曲爹,等我成亲了,我和笑笑努力努力,多生几个娃娃,送你一个,随你姓曲,再给何爹一个,哈哈。” :“呵呵,你小子,行啊,多生几个,我来帮你教他们。” 告别曲先生,走出门去,孙燚又想起了何爹,也不知道何爹的生死,更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见何爹一面。想来,何爹如果在,看见自己娶亲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 曲先生坐在屋子里,拿着一叠纸,在纸上写写画画,若是有人看见,就能看出曲先生涂写的,竟然是天下大势图。昏暗的油灯下,曲先生奋笔疾书,,额上皱纹,更是细密。 第327章 山地营 凌晨,星光未泯,大军开拔。 小柱子带着听风旗的兄弟们早早出发探路,李砚带着陷阵营的骑士们也兵分两路,负责警戒。 孙燚骑着马,大狗黑子站在马前,虎视眈眈。眼前士兵流水般淌过,旌旗猎猎,枪林如阵。 大军顺着阴山山脉走向,一路西行,高耸盘绕的阴山,如一座巨大的城墙,把中原和安西拦腰截断,一边是富饶,一边是荒凉。 数日后,当孙燚站在乌土山谷前,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这哪里是一座山谷,这简直就是一处平原。 乌土山谷还残留着一些断壁残垣,留下当年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山上不知哪里的水源,汇聚成一条小河,弯弯曲曲的从山谷中流出,河水清澈,鱼虾嬉戏。山谷中长满荒草和密密麻麻的藤蔓,灌木,两边是茂密的树林,一眼望不到边。 :“地方不错,干活。汤营正,人手都交给你了,具体怎么做,你负责就好,我这就只有一个要求,越快越好。” :“行,放心,这种事,对我老汤来说,不叫事。” 说话间,军械营的兄弟们敲敲打打,不多时,已经建起了几间木屋,充作临时的指挥所。专业就是专业,果然高效。 汤远行带着他的军械营,干这种活轻车熟路,现在手上又有大量劳力,更是如虎添翼,不过半个月,整个营地初具规模,山谷四周的树林被砍伐一空,距离营地留出几十米的白地,视野更为开阔,任何袭击通过这几十米无障碍的空地,都会被及时发现。 孙燚将营地建设的事情都丢给了汤远行处理,军队和犯人交给周飞,自己每日带着亲兵营换上皮甲,上山钻林子,一去就是几天,餐风露宿,回来时候都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摔伤的,扭伤的,被毒蛇毒蚁咬伤的,吃坏东西拉肚子的,每日都有不同症状的伤员。 所幸是现在营地里多了一个神医郎中李平平,虽然每次治疗病患的时候总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发牢骚,手艺确实了得,解毒,正骨,按摩,这些里外伤他都能轻松解决。 偶尔运气好,也能打到几只野鸡,山兔之类的野味,数量极少,那也能让他们兴奋的不得了,加上野菜,山蘑菇,煮出两大锅汤,一人不过一小碗,不够四百多亲兵填牙缝,偏偏士兵们都乐在其中。像极了一群快乐的大男孩。 两个瘦小精悍的三十来岁男子,蹲在最阴暗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羡慕的看着 这群看起来凶悍,实际上也凶悍,感情却是极好的汉子们。 大柱子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们身边,:“怎么不去吃?”一个朝天大鼻头的汉子说:“这平地上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哦,还有你,是怎么长成这副熊样的额?” :“别乱说话。”旁边一个颧骨极高,脸颊消瘦,岁数稍微大一些的汉子一巴掌拍在大鼻头的脑袋上,转头又讨好的对大柱子说:“别在意,他不是骂你们,你们这些人确实太雄壮了,在这山里,只有直立大熊才有你们这样的魁梧,额,你不算,我在山里活了几十年,都不曾见过你这么……”那汉子找不出词语形容,伸出双手比比划划,比划又宽又厚又高的样子。 孙燚漫不经心的走过来,捧着一小碗汤,凑在嘴边窸窸窣窣的喝着:“这味道不错啊,你们不去喝一碗?再不去就被抢没了。” 朝天大鼻头撇撇嘴:“我们山里人才不会喝这种清清的照出影子的肉汤。肉汤肉汤,多肉少汤。那才叫一个好喝呢。” 年岁大一点的汉子都没有来得及制止他说话。 :“哈哈哈,你说的也对啊,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打几个大家伙,我们也煮多肉少汤的肉汤啊。”孙燚完全不在乎大鼻头的无理说话。 大鼻头刚要张嘴,那个年岁大一点的汉子用力扯了他一把。 :“诶,胡唤,你让他说嘛,说话有啥关系呢。胡洛,你想说啥,你说呗。“ :“说就说。”,大鼻头胡洛不在意胡唤的投过来闭嘴的眼神:“指挥使大人,你要带这么一群人上山,动静比大熊,大山猪还大,几里外就能听见动静了,还指望别人发现不了?” :“山上就是讲究一个活,隐蔽。足够隐蔽,才能一击制胜。” 孙燚吸溜着汤,一点形象都没有:“那你的意思是?” :“换一批人,体型小,体力好,动作灵活,耳朵灵敏,最好是有耐心的,这样的人,花些时间练,才勉强有一战之力。我知道,在这开荒,你们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守山族的人,他们一辈子在这山林里讨生活,比猴子还机灵,比毒蛇还阴毒,这些大个子上去,嗯,好大一个目标。” :“他们不行?”孙燚指了指大柱子。 :“不行。这些兄弟,平地里作战,冲锋陷阵肯定都是一把好手,但是在林子里,就是挨打的活靶子。” 孙燚一口喝完碗里的汤:“大柱子,明天开始,你带着他们两个,去队伍里挑人,无论他们两个看中谁,都无条件的满足。” :“好!” :“胡洛,明天你和胡唤到下面营里挑人,按你的要求来,能挑多少兵就挑多少兵,你胡洛,胡唤就是他们的教官,训练就交给你们了,随便你们怎么练,三个月时间,给我一直会打丛林战的队伍,行不行?你要做的到,我推举你做山地营营正。” 还不等胡洛反应过来,孙燚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靠近他耳边小声蛊惑道:“你要是有厉害的兄弟,族人,都可以推荐过来,我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真的?”胡洛眼睛放光:“你让我做营正?” :“对,营正,你要是做得好,旅旗也不在话下,你有多大本事,我就给你多大的权利。我孙燚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绝无欺骗。” 胡洛努力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胸膛:“指挥使,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胡洛表情挣扎:“指挥使,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答应。” :“说!” :“你要三个月成战斗力的队伍,那我训练强度就会比较大,嗯,这样说,我操练会很残忍,训练过程中一定会有死伤,而且后期我会带他们去实战,万一……”胡洛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不合适,说不下去。 :“你是营正,一切训练,战斗都由你负责,你大胆的做,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孙燚斩钉截铁应道。 :“是!”胡洛尖着嗓子应答,眼睛闪闪发亮,大鼻头,闪闪发光。 第328章 刘校尉不行? 胡洛新官上任,果然没有让孙燚失望,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千多士兵,几乎天天都在山里打滚,刚开始,每天都有好些个士兵是被抬下山来,一段时间里,李平平忙的屁滚尿流,怨声哀悼,即使有神医李平平在,还是有几个伤势严重的成了残疾。 屯田和军营建设有汤远行负责,右军的训练有周飞抓的很紧,李砚带着骑兵一出门就是好几天不着家,亲兵营没有完成山地训练,大柱子憋了口气,天天往死里操练他们,孙燚想去劝说两句,还没开口,大柱子那红灿灿的眼珠子瞪起来,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每个人都有事做,只有孙燚无所事事。 :“平平,你是不是也很无聊,听说这阴山上有很多名贵的草药,不如我们上山采药去啊,顺便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回来缓缓口味。”孙燚蛊惑着李平平。 风吹日晒的,李平平的小白脸也渐渐向小麦色转变,倒是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硬朗,一双桃花眼也变得有些锐气:“不去,我让山地营训练时候有看见草药,给我采回来,我才不要去爬高爬低的。” :“瞧你,怎么这么娇气,你来军队的目的不就是要改变这种娇滴滴的样子嘛?去爬爬山,呼吸呼吸山上的新鲜气息,开阔视野,拓展心胸,这才是能让你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呢。”孙燚不依不饶的。 李平平单纯,但不傻:“你想干什么?你就直说,我愿意配合呢,我就配合你一下,不管怎么说你是指挥使,巴结你一下也不算丢脸,但是我不愿意的,你就不要来找我麻烦,我是神医,能治人,也能害人。” 孙燚腆着脸:“哎呀,平平哥怎么这么说话呢,咱俩啥关系,老好的哥们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种好哥们呢。” :“闭嘴闭嘴,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我自己也开了一块田,看看能不能种出来草药来。” 孙燚眨眨眼,左右看看,见四周没人,贴近李平平的耳朵:’我给你说个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啊。” 李平平立刻来了兴趣,连连点头,小声应道:“什么事,这么神秘,你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要相信我,我是什么人,我的嘴是最紧的,什么秘密我都会藏在心里。” 孙燚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唉,这事情其实真的需要严格保密的,万一传出去,我吃不了兜着走呢。” :“你居然不相信我李平平的信誉?我是那种絮絮叨叨的事儿吗?任何秘密到了我的肚子里,哼哼,那就永远翻不出来,封印了。快说,我一定保密,相信我。要相信我李平平的人格。” :“真要说?这事我真不该说,但是现在在你面前,不说也不行了。”孙燚欲擒故纵。 越是如此,越是成功的勾搭起李平平的好奇心:“你说,快说,别婆婆妈妈的,我给你守密就是了,都说过了,我李平平信誉最好,说话最算数。” 孙燚也不卖关子了,东张西望的小声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来开荒屯粮是我带队来吗?那么多人,我最年轻,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会交给我?” :“不知道,刘校尉信任你的表现,毕竟你救过他好几次不是?他肯定信的过你啊。” :“对,就是因为他信的过我,才让我来的。” :“你知道刘校尉今年四十三岁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娶亲吗?我告诉你啊,你一定要保密啊!刘校尉他身子不行,身子不行。。。你懂?就是男人不能不行的那个不行。”孙燚鬼鬼祟祟的说。 李平平好奇:“身子不行?什么身子不行?哦~~!天,你说的是哪种不行?不能说的那种?”李平平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是不是那种难言之隐的不行?” :“对,就是那个,这也是他不娶亲的原因,你想想,大夏朝当官的,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他可好,四十多还不娶妻,难道还不能说明白?” :“哦~~”李平平脸色露出几分怜悯:“难怪呢,你这一说,还真是的。” :“知道不,这个事只有我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呢?因为我救过他几次,我和他的关系,你懂的。在救命恩人面前,没有秘密的。” :“他告诉我,这乌土山谷附近呢,有一种很神奇的草药,叫做乌梢蛇草,生活在五十年以上的蛇洞附近,蛇粪上长出来的草药,这种乌梢蛇草,是治疗他隐疾的最重要的主药。我这次来,最主要就是要帮你找到这种草药。” 李平平思索一番:“我读过这么多医术,没听说过你说的这种药草。不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了,蛇天性好淫,你说乌梢蛇草能治病,倒也是有些道理。” :“不是,这事你告诉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乌梢蛇草。”李平平似乎反应过来了:“你想干什么?骗我和你一起上山?” :“什么啊,我是想啊,你是神医嘛,要是我们真的在山上找到这种药,你再给他研究研究,万一治好了刘校尉的隐疾,你自己想想,你在他面前,是什么样的存在?那简直就是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啊。”孙燚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 :“李神医,这以后从刘惜军嘴里说出来,和我嘴里说出来,层次都不一样。将来你李家的名声在你李平平身上真正的发扬光大,你想想那是什么样的荣耀,你那个心仪的姑娘,难道会拒绝的了?” 李平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中的光越发明亮,神采更加飞扬:“你说的对,只要我成了真正的神医,玲珑一定不会拒绝我的。一定不会拒绝我。我们明日就上山,明日就去。” :“玲珑是谁?” 李平平猛地从幻想中醒来,看见孙燚一脸好奇的坏笑,不禁脸色窘迫:“什么玲珑,我不知道什么玲珑。你准备准备,明天我们一起上山,我也要做些准备。” :“那我们等一天,山地营上山训练有几天了,估计明天就会下山,我们跟他们下次训练一起上山,听说山上有大熊,人多力量大,更安全一些。”孙燚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狂笑的表情。 :“好!” 第329章 悲催的野训 当孙燚涂抹了一脸腥臭难闻的烂泥,趴在一堆不知道什么动物粪便的边上,吃着一只血淋淋的田鼠,他才明白,自己实在小看了山丛林作战的艰苦。 强忍着恶心反胃,孙燚逼着自己像其他士兵一样,狼吞虎咽的吃下了那只田鼠,说实话,那田鼠虽然腥味重,但是那肉质还是挺细嫩的,甚至还有一丝丝甜味,难怪胡洛把这恶心玩意儿给自己的时候还说,这算是最好的食物了,果然如此。 若不是林深叶茂,找不到归路,李平平早就落荒而逃,这一路,李平平感觉自己生活在炼狱之中,从早到晚,林子里潮湿阴冷黑暗,找不到路,大家要轮流开路,在浓密的草丛灌木小树之间,挥动砍刀,砍出一条出路。李平平那一双治病救人的手,半天不到就刮了好几道口子,手掌中几个血泡又磨破了,疼痛难忍。这还是士兵们都体恤李平平,才让他开了不到十米的路,就成了这样的悲惨状态。 孙燚始终守护在李平平身边,他自己也暗暗后悔,若是知道训练如此之苦,他说什么也不会把李平平带到这种危险境地,没有进过深山老林的人永远不知道,这样的环境里,有多少看不见致命的危险。 耗尽体力的李平平看着孙燚那张涂满烂泥,被汗水冲刷过鬼一样丑陋的脸,似乎又有了叨唠和骂人的力气,他才开口,一身缠满乱草的胡洛突然就从一处草丛里冒了出来:“嘘~~安静。”李平平一句话憋回去,憋的眼睛都红了。 胡洛的性格和他说话的风格一样,无遮无掩,心直口快,同样,他训练时候的作风也是同样硬朗,并且毫无保留,自己所有的经验,他都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神出鬼没的胡洛也知道一个是指挥使大人,一个是众人眼中的活菩萨李平平神医,都是平武军里最重要的人物,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一路始终陪伴在两人附近,全心全意看呵护两人的安全,嗯,同时,也不止一次的打乱了两人想趁机猫起来休息的机会,如影随形的胡洛,单纯直爽的胡洛,热心善良的胡洛,让孙燚和李平平的第一次随队训练,堪比炼狱。 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各种野兽的排泄物涂满身子,毒蛇满地爬,蚊虫四处飞,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李平平几乎崩溃了,他四肢瘫软的躺在一块岩石上,眼神涣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燚毕竟经受过高强度的训练,除了技巧性差些,体力上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点让胡洛,胡唤两人都啧啧称奇。没有点真本事,还真的做不了指挥使呢。即便这样,孙燚也觉得疲倦,看着快要陷入昏迷状态的李平平,孙燚难的得后悔了。 晚上休息,胡唤安排了明哨,暗哨,活动哨,将两千多人的队伍分散成数十个小队分散在这山野里,相互支援,相互警戒。 :”胡洛,这样训练,士兵们能吃的消吗。这体力消耗太大了。”孙燚找到胡洛劝说到:“这样等训练完成了,要废掉好多人。” 胡洛不知道哪里抓来了一条两米多长的毒蛇,用腰间小刀子活剥了蛇皮,抠出蛇胆拎在指头上:“吃吗?毒蛇胆,清目明肝的好东西。” 孙燚咽了咽口水涌上来的酸水:“不吃,你吃。” 胡洛也不客气,仰头张嘴,一口将蛇胆丢进嘴里,咽了了下去,抓起那条长蛇,一刀切去脑袋,又在七寸处切开一道口子,用力一撕,蛇皮脱去,露出白嫩的蛇肉。胡洛满意的笑笑,一刀将蛇斩成两段。随手将上半段肉多的丢给孙燚:“吃,很补,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 胡洛抓起剩下半条蛇,一口咬下去,用力一撕,一条蛇肉就撕了下来,他的牙口倒是很好,像吃面条一样,三口两口将撕下来的那条蛇肉塞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咬的开心。 孙燚咬紧牙关,强行忍住自己的不适:“这样训练,是不是太激进了,他们都没有太多经验,这样练,会练废的。” :“你答应过我,训练由我做主,不得干涉。”胡洛大口撕咬咀嚼,蛇血从嘴角边上渗出,他舌头卷一卷,居然又把蛇血舔进嘴里。 孙燚出奇的点头哈腰:“是是,训练确实应该严格,严格训练才有精兵嘛,我还是理解你的。你也是用心良苦的。” :嗯。”胡洛专心致志的吃着蛇肉,竟然不接孙燚的话题:“晚上大野兽多,要小心点,吃饱了就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更多训练呢,吃不饱,明日就扛不住了。” :“不如,明天我们休息休息?”孙燚试探着说,;“李平平这状态,明日再出发,真会累死在路上了。” :不会的,我知道他的体力极限在哪里,别说明天了,再来几天等他适应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力。” :“指挥使,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其实,我本来不需要把他们这样操练的,我现在练的都是寨子里老人教我们的生存之道,一般情况下是用不到,但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一辈子在这山林里厮混,经验老道,下手狠辣,我们这点时间,只做基础训练是远远不足的。 我是一个外人,你却这么信任我,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想赢,想活着,就要比他们更狠,更有耐力耐心,才有希望在短短时间内,训练出真正的本事,不至于被人攻击到溃不成军。能支撑住,才会有后来。” 孙燚看着野人一样的胡洛,说不出话。他抓起手里的半截肥胖的蛇肉,心一狠,塞进嘴里大口撕咬,用力咀嚼。,硬生生的把半条蛇肉吃的干净。也许是实在饿急了,除了开口几下有些恶心,之后反而乐在其中。 :“别担心李神医,他是没经验,又过于紧张,体力消耗过大,吃点东西,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又生龙活虎的”胡洛把手在身上胡乱擦了擦,在身上翻了几下,翻出一块黑乎乎的玩意儿,往孙燚面前一丢:“我烤过的鹿肉,烤的比较干,,没有啥滋味,让他吃了,补充体力,好好睡觉就好。 :”明天就没有熟肉吃了,一直有熟食吃,他就接受不了生食,不会生食,就活不下去。” 孙燚捡起那块黑乎乎的烤鹿肉,只是一小块而已:“好,我给他吃。” 第330章 守山族的行踪 一周训练,孙燚像是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大门,他才知道,山地丛林战,居然需要学习的东西这么多。 首先要有很强悍的体力,山中作战,爬高爬低,上山下水,攀岩爬树这些无一不是需要强悍的体力支撑。还要学会野外生存,这需要知道寻找水源,找到食物,辨别方位,如何隐匿行踪,寻迹追踪,如何用各种鸟叫声传递信息…… 李平平熬过了前三天的艰难,慢慢就开始恢复了正常,人类的适应能力本来就强,只是没有把自己逼迫到那一步罢了。自从他在山里采到两株珍贵芽黄草之后,他再也不喊一声累了,那每日里眼中放光,只为寻找更稀罕的药草,只是,始终没有找到刘惜军需要的乌梢蛇草,问了胡洛,他居然也不知道。 一周后,等孙燚和李平平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判若两人,一身腥臭,面黄肌瘦,和野人一样无异。眼中偶尔精光一闪,更为隐秘。 一晃几个月过去,秋风四起,天空更为高远,昼短夜长。 胡洛果然在孙燚的推荐下,成为了山地营的营正,胡唤做了营副,两人训练完成后,最后还留下的来的士兵,不过两千人而已。 胡唤为了报答孙燚的信任,从两千士兵中选出二十名小旗,轮换着带着右军其他队伍开始上山训练,这时候训练就不是当时那么严苛,学习的是最基本的山林作战的战术,小队穿插,配合,骚扰,围歼。。。 乌土军寨基本成型,山谷出口处建设了几道木栅栏寨墙,寨墙上每隔几十米就是一座箭塔,也算是观察哨,门口处用木头建成一座城楼。三层高,百米宽,一层是厚厚的土砖,二楼开始是用粗木建成,结实,不算美观,三楼就完全是箭塔,汤远行为了让自己的成果更有满足感,在三楼上布置了三十座连弩车,一车一次可以发射三十只箭,齐发一次性九百只,只集中在这么短的宽度是,那杀伤力可不一般。 同样的寨墙将整个山谷包围,山谷里开垦出来的荒地大概有三万多亩,最早开出来的一万余亩土地上种上了玉米,如今已经一人多高,绿油油的一片,已经开始长出玉米棒子,大概再过二十来天就有第一次的收成。 人犯们似乎也接受了这里的生活,山谷三面环山,都是深山老林,进去了也未必出的来,门口又是戒备森严,更加跑不出去,时间久了,逃跑的心也就散了,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有这么一大片的土地,只要肯干活,至少还能吃上一口饱饭。虽然远离家乡,但是,在哪里活不是活呢。 生活看起来平静又祥和,也不曾听到剿匪的消息,孙燚知道,刘惜军今年不会进行剿匪,他今年最大的挑战,是在这个冬天,养活这几万人口,明年收粮季节,才是他正式动手的时候。 平武军进入安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安西境内,四万多人马占据了休山县后却没有采取什么大的行动,只是派了一支军队开荒屯田,结寨扎营,看起来就不像是有进攻欲望。 不过那一支叫做陷阵营的骑兵队伍,却有些麻烦。陷阵营在匪军的眼里,更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来去如风,见机会就扑上去咬一口,咬了就走,从不会和包抄过来的匪军进行大规模的战斗,借着战马的速度逃之夭夭,想报复都追赶不上,只能望尘莫及,怒火中烧。 安西城境内匪军,是定西匪军一部,七万余人,占据了清丰,兰田,平元三县,其中平元县最为重要,从那里向西走三百多里,就可以横过阴山山脉,前往贵平境内,两边匪军互通有无,相互照应支援。 匪军,官兵,平武军都默默的暗自积蓄力量,任何一方都没有想大动干戈的样子,任谁都以为,这会是个和平的冬季。 胡洛一身破破烂烂打扮,急冲冲的跑进了孙燚的军帐。 :“指挥使,有情况了。” 孙燚低着头看着听风旗送来的情报,在舆图上做更清晰的注解,听到胡洛喊的着急,抬起头:“怎么,发生什么事?” 胡洛又紧张又兴奋:“指挥使,西边发现了不少陌生人的行踪,应该是守山族行动了。” 孙燚立刻兴奋起来,:“过来说,过来说,你怎么发现的,大概有多少人?” :“是胡唤派人送信回来,他带着三旅的士兵在训练,西边大概四五十里的山里,他带的小旗发现有人暗中窥探,寻过去没发现人,追了一程,也没有抓到人,只发现异常的脚印和活动轨迹,数量不详,但是就经验来看,应该是守山部落的探子。” :“呵呵,终于来了啊,耐心挺好的,大大超过了我的预计啊。”孙燚兴奋的搓着手,:“闲了这么久,总算是要开打了。只是这眼见着要入冬了,他们怎么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冬天快到了,他们也开始要筹集粮食过冬,否则冬日里天寒地冻,山上的野兽也找不到几只,他们两个寨子一万好几的人,自己又不太会从事种粮之事,本来每年这个时候,也是他们要开始四处劫掠的时候了。” 孙燚指着玉米地方向::你是说,他们是看中了我们即将收成的玉米?” 胡洛用力点头,凌乱的头发更加散乱,披在他的脸上:“肯定是的,估计他们早就派出人员侦查过了。” 孙燚眼珠子转了几转:“他们既然来侦查过,应该知道我们这里有多少人马,不会这么傻的撞上来?还让我们发现?” :“大人,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就我了解,那些家伙没有这么聪明啊。”胡洛撩开自己的头发,胡乱扎起来。 :“不不不,他们既然能知道玉米成熟期,一定对我们这里的观察很仔细,他们应该也发现,我们的士兵没有山地作战的经验,所以每日还在训练,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对手,应该不堪一击?”孙燚好像明白了:“他们不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们是看不起我们的战斗力。” :“那就干一场呗,怕什么!”胡洛受了刺激一样。 孙燚坐下:“别急别急,想一想,怎么能干翻他们,我们又不会有太大损失。” 第331章 丛林凶险 孙燚想打一场损失小的战斗,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练兵,他觉得自己的队伍应该有一战之力,是骡子是马,在战场上才见分晓。 周飞等人想放开防备,将对手放进进寨子里再关门打狗,实际上这个建议是很适合的,以逸待劳,人多对付人少,肯定是吃不了亏。孙燚再三思索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在自己的寨子里动手,无论输赢,损失必然惨重,而且那么多的犯人,要是借机闹事,那后果反而会很严重。 :“都不要说了,就按我说的,上山去,打一场我们不熟悉,但是以后必定要熟悉的山地战,军队必须在战场的杀戮和死亡里才有成长,否则无论怎么训练,那也只是训练,练不出强兵悍将。”在战前会议上,孙燚最终独断专行。 军营里开始做战斗准备,由周飞带领的二旅负责看守大营,一旅三旅以及胡洛的山地营,将是这场战斗的主力,由孙燚,高胜宪和胡洛亲自带队上阵。 一直到战斗结束复盘的时候,大家都不能准确说出,这场战斗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正式打响的,好像都没有真正的感受到战场上那种热血沸腾,慷慨激昂,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各种损兵折将。 一旅二营的营正黄山峰带着自己十几名士兵小心翼翼的走在营进攻队列的左前方,天气冷一些,林间草木都没有那么茂密,即使这样,也是走着走着就找不见路,林间各种哨子声此起彼伏,这是为了保证各什的位置不出现偏差,随时通报的信号。 走在最前面挥舞着砍刀开路的陈图奋力砍断一根坚韧的藤蔓,停下来擦拭头上的汗水,刚想说话,突然捂住自己的脖子,短短的时间,脸色就变成灰白之色,右手的砍刀掉落地上,他扶住身边的一棵大树,鼻子,嘴里流出黑紫色的血液,张着嘴发出咯咯的声音,身子却缓缓倚着大树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身子缩成一团,一栋不动。手从脖子上滑落,脖子上露出一个细小的树刺尾巴,颜色诡异。 :“敌袭,小心!”黄山峰低低的吼叫着,嘴里的哨子急促的响起示警,同时周围听见好几处的哨声都变得急促起来。 士兵们弯下腰,眼神惊恐的四处乱看,灰暗的林子里,什么都看不见。 :“李维,开路!周丽光,掩护他!”黄山峰叫道。:“注意左手边方向,陈图脖子上的毒器在左边。!” 一个士兵几乎是爬着过去,捡起地上的砍刀,他缓慢的站起来,眼睛盯着左边的林子,那里只有粗细不一的树干,野蛮生长的野草藤蔓,没有风,一动不动。叫做周丽光的士兵取下背上的短弓,搭上箭,瞪大眼睛盯着左边。 :“开路啊!等什么呢!”黄山峰压低着身子挪动过来,手腕下压着一把短刀。 李维鼓足勇气,一连几刀砍下去,砍断了几根手指粗的藤蔓,又是接连不断的挥刀乱砍,从杂乱的草丛中开出一个口子,前进了十几步。 并没有任何攻击,他长出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僵硬的动作也稍微舒展开来,周丽光始终护卫在他的身边,死死盯着左边林子。 :“动作快点,再向前二十米停下来戒备,等他们跟上。”黄山峰听见耳边的哨子声有远有近,这时候,必须全营人马都保持在一条锋线上 。 :“好,这几根藤蔓砍断就好了,前面没有什么阻碍。”李维回了一句。 挥刀继续向前方的几根藤蔓砍去,一刀下去,三四根藤蔓应声而断,李维身子还保持着向前用力倾斜的姿态,地上突然弹起一根树枝,“啪”的一声抽在他的胸口和小腹之间。李维感到一阵疼痛,抓住那根树枝向前一推,:“啊~”一声惨叫,树枝上居然绑着一根木头削成的尖刺,这一推,尖刺从李维的身上拔了出来,带出一溜血沫,李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黑乎乎血淋淋的洞口,眼神变得极其惊恐,黑红色的血从皮甲的洞里急速的流出,力气也随着流出,手脚酸软,跪倒在地。 黄山峰疾跑两步,扶住李维的身子,向胸口一看,心里凉透了,黑色的血,是伤了肝脏,或者是木刺有毒,李维眼中的光缓缓消散,还是惊恐万分的模样。 :“小心!嗖~”周丽光急喊一声,一步踏上来,一脚将黄山峰踢倒在地,一道乌光从黄山峰肩膀边上掠过。射了个空。 :“左边,上!”黄山峰随口发出命令,身子却坚定的向左前方林子里扑去,周丽光反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奋起急追。:“跟上来。” 左前方几米处树干后闪过一个矮小影子,速度很快,掉头就跑。周丽光手疾眼快一箭射出,箭头在一个树枝侧面稍微碰撞了一下,方向发生改变,突然就射中影子的腰部,那影子一下扑倒在地。 黄山峰猫着身子蹿了过去,路上藤茎杂生,跑起来磕磕绊绊,黄山峰摔了两跤,连滚带爬的蹿到那扑倒在地的影子边上,那人俯卧在地,一根箭矢深深插入他的腰间,只留下尾翎露在外面。 黄山峰抓住那人的肩膀翻了过来,那身子很轻,消瘦的脸上涂的花花绿绿。嘴角边流出一丝血,眼皮子耷拉着,奄奄一息。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破布,兽皮,小腿和小臂上裹着树皮。露出黑黄色的皮肤,毛发茂盛。 :“这就是部落人?怎么看起来像个野猴子一样。”周丽光跑过来看见这个人形,感慨的说。 黄山峰转头看向周丽光:“如果是野猴子就好了,我们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那闭着眼的伤者突然睁开眼来,眼中凶光一闪,嘴巴微微鼓动,“咻~”一道灰光从眼睛余光中掠过,黄山峰眼神一滞,脖筋处出现一个细细的小孔,渗出一滴漆黑的血珠。黄山峰的眼神涣散,张开嘴,已发不出一丝声音。 周丽光抽出腰间匕首,狠狠的一刀刺入那个部落人的脖子,整个瘦弱的脖子几乎被整根切断,那部落人凝固的表情,似笑非笑,如鬼魅般妖异。 剩下十几个士兵赶至,看着黄山峰黑灰色僵硬的脸,更是惊恐不安,短短几息时间,这一个看上去瘦小柔弱的部落人就杀死了三名士兵,这山林间昏昏暗暗,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凶险。 四周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更不知道有多少士兵死于非命。 第332章 妇人之仁 高胜宪伏在一处岩石后面大口喘着粗气,他这个高个子在林间穿行,必须要一直弯着腰,气息一直调整不过来,特别耗费体力。 急促的报警哨声渐渐消散,林间人影憧憧,陆陆续续的战报送了过来,高胜宪的脸色越发难看,只是短短的两刻钟接敌,三旅报上来的死亡人数已经过了两百多,几乎没有伤者,全是各种陷阱和毒箭造成的死亡,来自守山族的敌军,用的是最简陋的武器,却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蹭破一点皮肤,都必死无疑。 :“传令下去,集中队伍,不许落单,不许小队行动,不要追击,全力防守。”高胜宪不得不下达驻防的命令,这样战斗下去,自己这一旅五千来人,根本就扛不住几天,潮湿的环境,昏暗的视线,来去无踪的敌人,这对士兵们都是随时随地存在的巨大压力,一旦压力超过承受力,士兵们惊恐之下必定溃散。 孙燚收到高胜宪的战报,虽然意料之中,但也是意料之外,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动用全力,只是小规模的试探,平武军伤亡已经是如此惨重。 :“你看看,这样打下去不行,队伍肯定会失去信心。”孙燚将高胜宪的战报丢给一边的胡洛:“想想办法,不能只挨打,不还手。” 胡洛瞄了一眼战报:“不是要练兵嘛?不死人怎么能练出来?” :“这哪是练兵,这他妈的不是送死吗?自己死两百,对手才死了三十多个,战损比一比十了,练下去,老子就是光杆司令了。老子的兵也是爹娘生养的,死可以,要死的值!”孙燚特别恼怒,虽然都知道战斗一定会死人,可是这样死人,总是特别憋屈。 :“那,我的山地营现在就前出?直接硬碰硬?不过我还是要说,即使我山地营现在上战场,死亡也不会少,前期的战损也会很高。”胡洛说话还是直来直往,不会转弯,指望他说些宽慰的话,那就更不可能。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孙燚纵然求胜心切,理智尚存。 :“你自己很清楚,精兵强将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你什么 时候见过训练出来的?刚开始都没有经验,伤亡自然惨重,队伍再坚持一段日子,情况就会越来越好。我们的防护,后勤等都要比部落人好太多,坚持的越久,胜率越高。指挥使,你这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心态不合适战场。”胡洛说话实在是不客气。 孙燚也明白胡洛说的是对的,自己确实有些妇人之仁了。 :“这样,你从山地营里挑出一些好手给他们,实战训练,既能减少伤亡,也能让他们增强些信心。你看怎么样?” 胡洛揉了揉大鼻头:“嗯,这样可以,我给三旅安排五百人去,你们一旅相对在后方,就不需要太多人了,我安排一百人给你们好了,负责警戒就是了。再多的人我也不能给出来了,我山地营必须要有一定规模,在关键战役上能有一战之力。“ :”可以,就这样做。” 两人正说着后续的作战计划,军需官陈阳求见。 陈阳手里捧着几件花花绿绿像是不同布料拼凑出来的衣服:“指挥使,这是以前江白自己制作的衣服,说是有隐蔽效果。我这几天突然想起来,安排人做了几件,要不要试一试?” 孙燚和胡洛抓起衣服抖落开来,就是很普通的劲装,只是颜色斑斓,黑色,黄色,绿色混乱拼在一起,花花绿绿的很是丑陋。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孙燚很好奇:“江小白什么时候做出这样的服装?” 陈阳激动的说:“这是江白在金陵城时候做的衣服,我见过。听说在野外有很好的隐蔽效果,我是没有测试过,只是这次山地作战,我突然想起这件事,你也知道,小白哥做事有时候糊涂,有时候还是会令人惊喜的,所以我做了几件,试试呗。反正很便宜,随便用树汁染出来的。没花多少时间。” 胡洛手里拿着衣服上下打量,神色还有些认真,又拿着衣服走出门口,对着远处的山林对比,越发来的有些严肃起来:“这样的衣服有几件?给我,我找人去试试。” :“暂时就这三件。”陈阳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用,先做了几件试试。” 胡洛拿过他们手上的衣服,急冲冲的跑了出去:“等等我,我先找人去试试效果,一会儿回来,你们别走啊。” 孙燚见胡洛风风火火的样子,笑着搂过陈阳的肩膀往军帐里去:“陈阳哥,最近怎么样,正好想要找你,过几天玉米可以收了,有没有算过,能收多少担?能吃多久。” :“阿蛮,什么时候安排人来接我这军需官的位置啊,当时说了先接一段时间,等有合适的人就替换的,一下就快一年啦。我这性格做这些精打细算的事,不是在折磨我吗?”陈阳哭丧着脸,无比委屈。 孙燚笑呵呵的:“陈阳哥,你都知道,我接这个右军指挥使也才这么长时间,军需可是最重要的位置,不是自己人都不能坐这位置呢。你想想,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又不需要上战场,多好啊。” :“可是我宁可上战场啊,兄弟们都在战场上厮杀,就我自己躲在后面,你觉得我心里会舒服吗?”陈阳怨气十足。 孙燚贴着陈阳耳边小声说道:“你也知道,军需官这个位置极其重要,筹措物资,划拨物资,保证作战时候的军需,这都是最重要的事,除了你们几个,我又能完全信任谁?我们这么好的兄弟,你不帮我,谁来帮我?” 陈阳还没有说什么话,胡洛惊喜的叫声传了进来:“有效,有效,指挥使,这衣服很有效。”胡洛的身影蹿了进来。 孙燚和陈阳同时跳了起来:“有效吗?说说看?” 胡洛高高举着衣服:“指挥使,真的有用,很有用。在山林里,穿着这衣服,十米左右就看不清楚了,这乱糟糟的花纹,很容易被忽略掉。” 胡洛一把抓住陈阳的胳膊:“做这么一件衣服需要多少时间?” 陈阳有些慌:“染色稍微慢一点,做起来很快的,不过仓库里的白布不多,我估算着勉强能做出两千来件。” :“指挥使,做啊,按着模样做,马上做起来,我能保证,我们的伤亡会少很多,真的很有效果,一会我带你去试一试。”胡洛又着急又兴奋。蜡黄的脸色泛着亢奋的红晕。 第333章 出其不意 高胜宪看着面前五百名奇装异服,脸上五彩斑斓的士兵,心里不以为然,区区五百名士兵,对这茂密的林子中的战场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看起来这些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身形瘦小,动作看起来猥琐可笑,哪有一点精锐战士的气质。上面的命令还是需要用这些士兵来引导自己手下作战,这不是开玩笑的嘛,这样的士兵能打什么仗。 孙燚和胡洛两人很重视这批士兵,亲自送到高胜宪手里,孙燚看出高胜宪眼神中的轻视,心里暗笑,话说回来,任谁看见这么一批瘦弱的士兵,都不会认为这是可靠的战士。 :“胡洛,高旅旗似乎看不起你手下的精锐啊,这样,来给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山地战士。”孙燚也不想解释,高胜宪这个家伙,手下有几把刷子,眼界也高的很,真本事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胡洛仰着头才能看清楚高胜宪的表情:“高旅旗,试一试?” :“怎么试?就你这些精锐?”高胜宪扯着嘴角笑笑着说。 胡洛也咧着大嘴笑,露出几颗黑黄的牙齿:“那就简单点,你闭上眼,我叫你睁开你再睁开。” 高胜宪也不说话,闭上眼。 胡洛掏出一个哨子,迅速吹了几声响,然后说道:“好了,睁眼。” 高胜宪睁眼,不解的问胡洛:“就这样?” :“嗯,就这样,你睁眼看看,我士兵呢?” 高胜宪转头四顾,脸色突变,就这短短瞬间,刚才还环在周围的几百名队列整齐的士兵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孙燚摩挲着下巴才长出来的胡须:“高旅旗,看你的了都在附近,没躲多远。” 高胜宪身边的贴身护卫们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像变戏法一样,他们睁着眼就看着那几百士兵身形变换几下,就彻底消失不见。 高胜宪眯起眼:“身法倒是挺快啊,这么点时间就躲起来了,可是光躲起来也没有用啊,这是战场,还是要有杀敌手段。”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表情得意:“高旅旗,你这就走眼了。胡洛,消灭他!” 胡洛四下看看,抓起一张木凳子丢在前方五六米的地上:“攻击!” :“咻~咻咻~~”四周突然 传出集密弓箭声响,几百个人影从各种地方闪出身形,乱箭射向木凳子,木凳子射成一个刺猬。 这一次,高胜宪看的仔细,那些士兵就从树干边,草丛里,石头边,阴影中露出身形,出现的地方,全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偏偏自己就没有发现。 :“是衣服的作用?”高胜宪瞬间明白这一定是那花花绿绿的衣服起到的作用,凭自己的眼力,不可能看不见那些近在咫尺的士兵。 孙燚不止一次看见这服装的隐蔽性,每一次见,还是很有些震撼,这一次,真是江白和陈阳立了大功。 :“怎么样,这样的突然自己,躲不过?”胡洛得意的问道:“服了没” :“服了服了,果然是山地营的精锐,动若脱兔,静如处子。胡营正训练有素,训练有素,值得我等学习啊。”高胜宪一点不吝啬赞美之词,疯狂的向胡洛砸去。 孙燚拍了拍高胜宪:“这些精锐你要照顾好,这可是胡营正的心肝宝贝。他们穿的衣服还在赶制,可能需要几天才呢哥分到你们手上,这两天你们自己想想办法,模仿一下也行,也会起到一定的效果。” :“是,明白!”高胜宪大声应道。 :“胡营正,你的人也要交代好,手上的本事不要保留,全部都要教给兄弟们,战场上,都是自家兄弟的性命,容不得一丝马虎。这场仗打完后,我让高旅旗请你吃饭。” :“明白,都是自家兄弟,我部一定会身先士卒。”胡洛应道。 :“好,高旅旗,明日开始,继续向前压进,动作可以快一些,毕竟我们人多,仗势欺人就仗势欺人呗,不丢脸。 山地营在你们两边策应,我一旅在你们后面。我们不和他们搞小动作,他们这种小打小闹的骚扰,其实就是为了阻碍我们的速度,想在林子里拖垮我们。” 高胜宪也明白过来,平武军出动了万名士兵,每日消耗巨大,自己还一味的在乎伤亡,束手束脚放不开,这样的零零星星的损失累计起来,更惨重。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鬼画符一样的地图,估计是胡洛画出来给他的:“看见这座山吗?距离此地大概十一二里,这山坳里一条小溪,他们肯定会在这附近集结。明天,我们要前进到这个位置。” 孙燚神色狡黠:“之前这四五天,我们每日不过前进三里,速度极其慢,他们肯定会以为这就是我们的速度,明日我们一路急袭,彻底打乱他们的部署,他们肯定措手不及。即使他们逃了,但是一定来不及处理痕迹,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他们这次一共出动了多少人。” 胡洛眼睛放光:“指挥使,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带队出发,从这里绕一圈,绕到他们后面去,等他们逃跑的时候,干他们一下,只要你们来的快,他们就不太敢还手。嗯,我带一千人马就够了,怎么样,我立刻去准备?”胡洛的粗短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半个圈子。 高胜宪这时候才真正的注意到身边这个家伙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决断力。 :“可以,我们就以这小溪为集结点,你到了位置就注意观察,对方人要是不多,你就缠住他们,等高胜宪的队伍上去围剿,如果人多,你就不要追的太深,以防对手狗急跳墙,我们还有大把时间对付他们。不要造成无谓的损失。”孙燚一掌拍在地图上:“怎么样?就这样干了?” :“干了!”高胜宪和胡洛低低的吼了起来。 :“行,胡洛,你可以行动了。老高,你的队伍也动起来,动起来就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给胡洛创造机会。” :“是!”两人分头行事。 孙燚起身四处看看,哈,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大柱子都没有跟上来,自己可以自由行动了。 孙燚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换上伪装服,整理整理武器,”燚刀“是寸步不离身的,手腕上一支袖珍连弩,脚踝处藏着从李砚那里借来的短刀,李平平那里要来的解毒药,嗯,足够了。 孙燚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自己,得意的笑着,悄悄的隐匿身形,无声摸了出去。 第334章 孤军深入 官兵们谁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指挥使大人不见了。倒是守山族的蛮兵,率先发现了一个鬼魅般的对手。 孙燚现在所谓位置,已经大大超过官兵和蛮兵交战的界限,他一个人悄悄的行动,身形矫健灵巧,又借助身上衣服的迷惑性,深入山林,灵活又警觉。 阳光从林梢射入,形成一道道斑驳陆离的光影,眼睛会被光影欺骗,忽略黑暗中的影子,一个蛮兵就躲在光影之中,身上覆盖着荒草,呼吸缓慢而平稳,眼神锐利,盯着远处的动静,一支吹管就贴在嘴边,伺机待发。 :“咔嚓”轻轻的一声脆响,蛮兵的耳朵微微一动,眼睛已经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身子轻微的动了动,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吹管已经含在嘴里,蓄势待发,像是一条等待猎物的毒蛇。 :“咔嚓咔嚓”接连几声枯枝断裂的声音,方向各不相同,蛮兵阴冷的眼神终于变的有些不安,他缓缓的挪动身子,像蛇一样扭曲着后退,缓慢无声,即便是这样的后退,他的身子还是敏锐的避开了阳光的缝隙,好似背后长了一双眼睛。 :“哇,这么厉害,倒着爬还能选择隐密的路线,果然不简单啊。“背后突然传来微微的赞叹声,蛮兵的身子突然翻滚起来,吹管对准声音方向,“嗖”的一声,吹管被什么射中,炸裂开。蛮兵的身子缩了起来,向前一个翻滚,贴着地面纵身一跃,右手间有一道乌光划过,正是对方小腿位置。 对面那人半蹲在地上,小腿突然踢出,闪电一般突然,脚尖踢中蛮兵的手腕,听到细微的一声响,蛮兵手中短刀脱手而出,掠了出去,“咄” 的一声钉在一棵小树上。那人的身子闪过一道残影,势大力沉的一拳狠狠砸在蛮兵的小腹上,蛮兵一声哀嚎,抱着腹部滚倒在地,来回翻滚,疼的不能控制。 一只大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蛮兵的身子瞬间僵硬,手脚都软软的垂了下去,脑袋扭曲成诡异的方向。 :“也没有多厉害啊,这身体如此瘦弱,力量也不大,就是用的家伙都是有毒的。”孙燚半跪在地上,低声的自言自语一声。开始搜检蛮兵尸体。 蛮兵躯干上裹着几层破布,稍微用力一点就撕烂,大腿小腿,大臂小臂都是用比较柔软的树皮包裹,打着赤脚,脚底厚厚的一层老茧,比鞋子还厚。脚趾粗长,看起来就善于奔跑和攀爬。 一支吹管,嗯,这树叶里包的四五只吹箭,也很简单,箭头上腥臭味极浓,是剧毒的表现,一把小匕首,质地粗糙,匕首上也有一股浓烈的臭味,刀刃上闪着灰白色的光。 背上有一支短短的小弩箭,不过六七根手工打磨的箭矢,不出意外的也焠着毒,腥味十足。 怀里翻出一小块用树叶包裹着的盐,一块烤的焦黑的东西,也闻不出什么味道,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就来进攻我们?孙燚迷惑不解。:“他们居然都不用带军粮?” 这已经是孙燚杀死的第三个蛮兵了,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凶狠,不顾生死,每个人身上都找不到一件正经的兵器。找不到一口正常的食物。 孙燚将尸体抛下,猫着身子,潜入山林。 这是一处泥潭,孙燚将自己的身体埋入泥浆中,脑袋躲在岸边的一棵茂密的野草下面,刚才不小心惊动了谁,至少有七八个人追了上来,想想那些蛮兵一身的毒器,孙燚只能暂时避其锋芒。 这些部落里的蛮兵平时都是怎么过活的,难道,山寨里的人过的都如此艰苦吗?出门作战的士兵,连最基本的补给都不需要,只凭一腔热血攻击别人? 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微的脚步声,细细的喘息声,脚步声最后停留在头顶上方,有人在说话,声音尖细急促,说的却是听不懂的的语言,不过还是勉强能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更有威信一些,他开口说话,旁边的那些声音全部安静下来,像是在低头挨骂,不敢反驳。 叽叽咕咕说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向四周散去,孙燚倾耳侧听,仔细分辨,有三个人的脚步是聚在一起离去的,也许,这是他们的头领。孙燚眯着眼,打起了念头。 又耐心等了片刻,四周又有脚步声响起,这次没有走的太近,就在周围停留片刻,嘀嘀咕咕的几句简单交流,脚步声再次散去。 孙燚轻轻的抬高身子,眼睛从草丛的缝隙里向四周看去,林子里光线依旧昏暗,隐隐绰绰,看不清楚。 孙燚小心翼翼的将自己从泥潭里拔出,身子卷缩起来,耳朵贴着地面仔细倾听,半晌没有动静,孙燚才缓缓的蹲起身子,眼中看着一处阴影,一瞬间蹿了过去,躲在一处小土包边上的枯草里。 四周依旧死寂,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特别反常。 孙燚身上的泥浆几乎干透,衣服硬邦邦的像是裹了一层盔甲,轻轻一动就发出摩擦声,他此刻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缓缓的揉搓自己的衣服,将泥土一点点的搓下来,时间过的很快,天色缓缓的黑了下来。 天色黑了,周围开始有了些动静,清脆的虫鸣开始此起彼伏,蚊虫开始肆虐,孙燚取出李平平给的驱虫药丸,揉散,竟然找不到水来化开,只能吐了两口唾沫在掌心上,才将药丸散开,涂抹在脸上,脖子上,身上的裸露的地方。蚊虫在身边聚成一团团上下翻滚的乌云,嗡嗡声不绝于耳,似乎闻到了血气,又无处下口,气急败坏的咒骂着。 孙燚被蚊虫声吵得头昏眼花,第一次发现原来蚊虫的声音也这么有杀伤力,他试图准备转移位置。 一阵淡淡异香弥漫开来,异香所到之处,肆虐的蚊虫细细密密的从空中洒落下来,不一会儿,嗡嗡声消散无踪。淡淡的异香却缓缓的飘浮在半空,久久不散。 孙燚将自己的身子再一次卷缩起来,他心里明白,自己周围,一定有敌军的重要人物出现,同样,自己也等于陷入敌方重围。 孙燚闭上眼,呼吸放缓,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只有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后期才能做些大事。 第335章 大乱斗 孙燚在猎杀中把自己丢进了困境,而大营里却要翻了天,指挥使大人居然不见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大柱子气势汹汹的追到高胜宪的三旅,再三询问高胜宪,最后才得出结论,指挥使大人又放飞自我去了。 大柱子焦急万分,而此刻天色大黑,黑暗中的密林里杀机四伏,更不能冒进,大柱子气呼呼的在高胜宪面前转了好几个圈,丢下一句话:“指挥使要是出了问题,我弄死你高胜宪。” 回到营地的大柱子越想越气,又把周飞抓起来,发了一通牢骚之后,两人一起写了好几封信,给刘惜军的,给曲先生的,给柳笑颜的。连夜派人送回休山县。能把好脾气的大柱子气成这样,孙燚也算是了不起。 生气归生气,大柱子连夜召集了亲兵营下达了命令,全员做好战斗准备,明日一早。进山寻找指挥使大人。 本来负责垫后的一旅在几个营正的指挥下,也连夜前出三四里地,赶上前线的三旅,准备明日一起出发。 高胜宪也慌了神,招来胡唤,把指挥使大人失踪的消息告诉他,并且要求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已经出发的胡洛,让胡洛放弃明早的行动计划,全力往回搜索指挥使大人的行踪。最后,高胜宪为难的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最后的意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唤也没有想过,指挥使大人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将所有士兵丢下,自己一个人去冒险,身边居然连个亲兵都没有带上,这简直就是胡扯。 不一会,胡唤派出了五支十人小队,同时出发,沿着胡洛中午带兵出发的路线去追赶胡洛,这黑灯瞎火的晚上,根本就提不起速度,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胡洛,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这一晚上,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没有睡好这一觉,天光微亮,视线能看到几步外,所有大军就扑了出去。 后来想想,这是一场很混乱的战斗,平武官兵的进攻混乱,对手的防御更是混乱。一场本是试探实力的战斗,在孙燚的私自行动下,变成了两军生死搏杀的杀戮战场。 平武军一开始的行动就表现出不计生死的凶猛,一万多军队几乎是平推出去,蛮兵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零零星星的阻挡,试图像之前一样迟滞官兵的行军速度。结果就是蛮兵才露个头出来,一排乱箭就射了过去,虽然十箭九空,但是却能封锁逃跑的路线,官兵如狼似虎的扑上去,仅仅一个早上,官兵已经前进了好几里地。 孙燚浑然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事,天色微亮,他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守山族这次带兵出来的是年轻的首领白苔文,今年不过是三十岁左右,正当壮年,是守山族下任族长的热门人选之一,不过他有一个强大的对手,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白苔松,比他年长七岁,稳重随和,在族里的人缘极好,再加上白苔松母亲的家族势力比较大,所以他接任族长的可能性还要更高一些。 白苔文年轻,锐气足,野心更大,这一次出兵,算是一次正面的挑战,如果能取得胜利,那将对他之后对族长的争夺提供更大的助力。 守山族成年男子约五六千人,在山里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而这一次,白苔文带出了两千人,在守山族的眼里,在丛林里作战,两千人足以对付数倍的官兵,之前官兵数次征讨守山族山寨,都被杀的伤亡惨重,大败而归。 白苔文这次的战术是准备诱敌深入,他每日派出少量的队伍骚扰官兵,而官兵的追击之中,他又缓缓而退,尽量在诱敌深入的过程中尽量造成官兵的伤亡,等到官兵追进深山,他有无数的办法对官兵进行围攻袭扰,这片山林,是上天赐予守山族的瑰宝,有战胜一切的力量。 白苔文极不满意现在的战况,零星的战斗每日都在进行,这一次遇见的官兵比之前遇见的官兵要狡猾一些,面对袭扰,始终不急不缓,虽然也有伤亡,但是并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而自家队伍的伤亡也慢慢增加了一些,战斗七八天了,官兵不过被引出二十来里地,距离自己预定的战场尚有二三十里地,这样的速度,这场仗还需要打多久? 坐镇后方的白苔文终于是按耐不住性子,带着自己的嫡系三百人前行到战线前方,他亲自督战,这一次,他准备组织全部人马和官兵正面对攻一次,之后要战败而逃,这样,官兵们必定会追的更猛烈一些。白苔文听老人说过这种计谋叫做诱敌深入。 这是一次极其偶然的巧合,白苔文将分散出去的蛮兵准备集结在一起,而此刻的官兵又突然发起猛攻,两边人马就这样突然冲撞在一起。 平武官兵的攻势如潮,却突然遇见大量敌军的阻拦,大大出乎意料,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幸是这一次的出战,官兵无意识的全军出动,兵力大大的超过蛮兵,而蛮兵的目的是诱敌深入,却并没有想到官兵会突然发力,集结的蛮兵都没有做好充足的战斗准备,就被迫加入混战。 战斗开始不久,蛮兵就无法挡住官兵们悍不畏死的进攻,今日的官兵完全不是之前那种小心翼翼小规模推进的方式,而是大开大合的进攻,他们根本就不再顾忌倒下的兄弟生死,但凡一处有战斗,很快就有许多官兵涌上去,人多打人少,无论如何是要占便宜的。即使是一换一,蛮兵这点人马也换不起多久。 正面接战,官兵占据了兵器,护甲,人数的便宜,蛮兵虽然熟悉地形,善于偷袭和隐匿行踪,数千官兵像篦子一样从林间梳理过去,再善于隐匿又有何用,最多就是攻击一次,之后无穷无尽的反击就接踵而来,只能赴死而已。 喊杀声在林子里四处扩散,距离越来越近,尖锐的哨声响个不停,通报了官兵的突破速度,两道临时组织的防线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蛮兵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游击作战方式,硬碰硬的正面作战,蛮兵远远不是官兵的对手,阵地一冲即破,蛮兵死伤惨重。 第336章 猎手 大柱子带着亲兵营全速前进,这一些彪形大汉们像暴怒的熊瞎子一样横冲直撞,几乎是一条直线追了过来,路上遇到的阻碍都是一冲而过,绝不停留。 胡唤带领的山地营也几乎全打乱了,他匆匆忙忙的拢了一百多个山地营的精锐士兵也追了上来,沿着亲兵营留下的明显痕迹紧紧追了上来,却始终没有追上亲兵营,这时候的胡唤才明白,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起来虽然笨拙,却是真正的精锐。 而一直到现在才接到通知的胡洛,着急忙慌的带着山地营顺着山脊的另一边往这里绕了过来。 蛮军的联络哨声响成一片,慌乱急迫,期待能接到新的命令。白苔文迟迟不肯下达撤退信号,他不相信自己的军队在山地里不是官兵的对手,慌乱的哨声逐渐减少,直到某一支射偏的箭矢钉在他身边的树上,他才察觉到事不可为,兵败如山倒。 在自己三百嫡系的掩护下慌忙往林子深处逃窜,他甚至都没有下达撤退的通知,这时候如果没有人抵挡官兵的野蛮突进,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够逃脱。 白苔文为自己的自信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躲在暗处的孙燚原本还在缓慢的搜索敌酋的方位,这一逃,顿时落入孙燚眼底,孙燚不远不近的坠这白苔文逃跑的路线,甚至都不在隐瞒自己的身形,身上的衣裳很巧妙的给他提供了足够的掩护,一路上随手杀死了几个蛮兵,还无形给后方的追兵留下追踪的线索。 白苔文跑的很快,孙燚追的很快。厮杀声居然渐渐的听不见了。 直到现在,逃亡中的白苔文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队伍还是聚集在一起撤退,他坚信,官兵并不可能追的很远。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的队伍后面,有一个战意十足,阴险无比的战士,正小心翼翼的追赶上来。 蛮兵逃窜的路线七拐八拐,跑过好几处林子,翻过了几座山,身后的厮杀声彻底消失不见,白苔文扶着一个小树,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几名搀扶他的护卫全身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被刮的七零八落,露出无数道细密的伤口,渗着血珠。 其他的护卫散乱的布置在四周,无一不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 :“歇一歇,歇一歇,追兵追不上了。”白苔文气喘吁吁的吩咐。 :“小爷,我们再往前赶一点路,到清溪再休息,那里有水源。”一个年长点的护卫恭恭敬敬的说道。 白苔文气急败坏:“急什么,歇一下再走,没人能追上我们。” 护卫低下头,唯唯诺诺的也不敢坚持。 :“你,你去后面看一看,有没有逃回来的族人,带回来。”白苔文指了指那个护卫:“立刻去,看看还有多少人逃回来了。” 护卫呼吸还未平息,坚持着站直了身体:“好,我马上去,小爷。” 孙燚躲在一处干枯稀疏的草丛后面,呼吸平稳。透过草丛的缝隙,他敏锐的发现前方十几米处一片草丛,草叶还在微微颤抖,那里应该躲着人。再前方一片乱石的凹处,有抹颜色和乱石的青灰色略有不同,应该也是有人躲藏。 孙燚心里暗喜,这些家伙也跑累了,一旦停下来,各自找了地方隐蔽起来,各自为阵,正常的游哨,固定岗都没有安排出来。 孙燚看着地形,俯下身子,缓缓的向后撤退几步,,绕了一个小小的圈子,借着高低起伏的草丛地形,蹑手蹑脚向那堆石头处潜行,脚步轻巧无声,身形忽隐忽现,林中杂草丛生,藤蔓纠葛,光线又昏暗,蛮兵们跑了这么一路,体力消耗过大,注意力也没有之前那么集中,居然没有人发现他的身影。 躲在乱石凹处阴影的蛮兵将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极力控制呼吸,一柄萃毒的短刀放在手边,眼皮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模糊了右边的眼睛,蛮兵只能用很小很小的动作一次次的去抹去眼角上的血污,眼神凶戾,一张脸看起来狰狞无比。 孙燚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盯着蛮兵,蛮兵再又一次伸手去抹眼角上的血滴,这一瞬间,孙燚合身扑了上去,贴上身子的一瞬间,短刀从手腕下翻出,一刀刺入蛮兵的胸口,同时左手用力卡住蛮兵的咽喉,蛮兵的身子猛地弹动一下,却被孙燚的身子紧紧压住,血红的眼睛顿时变得惊恐,又缓缓失去光亮。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绷直的身子渐渐的软了。孙燚压着蛮兵的尸体,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周围也没有动静,他才慢慢将短刀从蛮兵的胸口抽出,这一刀应该是正中心脏,胸口流出来的血不多。 孙燚侧耳倾听,后侧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他从乱石堆里滑落下来,像一条蛇一样,缓缓扭动着身体,向声音传来之处摸了过去,几息之后,躲在树下腐败枯叶中的蛮兵,捂着脖子从隐蔽处跳了出去,鲜血从手掌里喷涌而出。霎那间几支短箭破空而来,射向蛮兵刚才的躲藏之处。 孙燚原地几个翻滚,也顾不上隐藏身形,连滚带爬,像受惊的小鹿四处乱窜,无数短箭射空,钉在树上,咄咄有声。蛮兵们眼中一个奇怪的人影做出无数个扭曲的非人动作,三闪两躲,居然消失不见。 一声鸟鸣惊醒林间寂静,鸟鸣声过后,十几个身影从各处浮现出来,他们弯着腰,小心谨慎的搜索过来。 一个鬼魅的影子突然从光影和黑暗之间闪出,一刀捅穿两步外的蛮兵胸口,蛮兵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质疑,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居然没有发现敌人。孙燚腰腿用力,推着刀柄下的蛮兵身体,向早已经瞄准的另一个蛮兵撞过去,那个蛮兵反应也快,一抬手,射出一箭,也不管射中与否,身子往下一蹲,抽出腰间短匕,不退反进,身子弹射起来,冲着那具被胁迫的身子上方翻了过去。 孙燚将自己的身子缩在咽气的蛮兵身体后,几只箭准确的射中手里的蛮兵,力度极大,竟然射穿了手中这具蛮兵的身体,那箭头染上鲜血,变得漆黑,腥臭扑面。 第337章 猿猛真猛 腾空翻起的蛮兵身子未来得及摆正,一只手牢牢钳住他的脚踝,奋力一甩,那蛮兵的身体快速抛向远处,不受控制的翻转着的身体撞在刚放下短弓的蛮兵身上,撞击间听见一阵乱响,相撞两人骨头不知断了多少,同时瘫软在地,放声哀叫。 孙燚一个鱼跃,身子又蹿进一片草丛,消失不见。 听不懂的喊叫声四面响起,却不见惊慌,孙燚贴着一个树影背后,轻巧的爬到树上,四周又涌出二十多个蛮兵,十几个蛮兵在外围弯弓搭箭,虎视眈眈,另外十几个蛮兵两两配合,仔细的搜索过来。距离孙燚的位置越来越近。 孙燚叹了口气,经过这一番的打斗,这些蛮兵的战斗力其实很是一般,个头小,身法虽然敏捷,力量却大大不如,但是下手却极其阴险凶狠,是他们手中的武器都淬了剧毒,轻轻挨上一下,就有丧命的危险。 蛮兵们的搜索队伍越来越近,孙燚向林间深处打量一番,不出意外的话,敌方首领应该也在附近不远处,与其在这里和这些小兵们周旋,不如直捣黄龙,灭其敌酋。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拨开外面的蜡封,也是一股恶臭,他闭着眼咬牙放在嘴里,这是李平平给他的百毒丸,说是能解百毒,但是不能直接吞服,只能放在舌下用口水化开,徐徐咽下。如此之臭,徐徐咽下,孙燚心里腹诽,说不定这就是李平平那个家伙的恶趣味,他总喜欢干这种吓唬人的勾当。 孙燚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在散发着这种恶臭,无法形容,像是发酵的肥料浓缩而成,心里诅咒万千,又不敢不服从李平平的叮嘱,一直等整颗药丸化开,徐徐咽入腹中,喉间又泛上一缕淡淡的青草味道,口中的臭味消失不见。 孙燚深深的吸了口气,身子无声顺着树干后的阴影滑下,他抽出背上的:“燚刀”瞄准选好的方向,身子一冲而出。 他的身形才闪现出来,十几只短箭就射了过来,孙燚没有做出任何遮掩保护动作,只将速度提到极致,选定的路线上只有一个蛮兵,手法很快,连射两箭,却丝毫不能阻挡他冲锋的果断坚决。蛮兵刚把第三只箭搭上弓弦,一道飓风从身边席卷而过,他的头一下跳了起来,在空中翻转着,看见那个雄壮的背影一闪,消失在林中。 身后的蛮兵开始慌乱起来,他们已经不在乎是否会暴露自己,尖锐的哨声又急促的响了起来,这一刻,哨声明显听出焦躁不安。 没有一个人追上孙燚的速度,他一旦开始冲锋,一定是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面对孙燚一个人目空一切的孤军深入,蛮兵们一直保持的冷静甚至是冷酷开始变的暴躁,这已经不是作战,而是对自己一族的蔑视,是对自己族人的羞耻。 树后忽然闪过一个蛮兵,双手握住手中的短刀,面对势如破竹冲来的孙燚,双手弯曲,将短刀置于瘦小的身前,合身撞向孙燚,只想和用自己的性命和孙燚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孙燚的一刀直直捅穿他的身子,刀身斜切,还未来得及抽离身子,又一个蛮兵从树上一跃而下,他的落点选择孙燚身前两步,也是双手握刀,奋力捅向孙燚的身体。 孙燚冲刺的身子突然更快一步,提前冲过落点,手里“燚刀”抽离瞬间,划破落下蛮兵的胸膛,鲜血喷溅,浇灌在他们的土地上。 白苔文听到紧急的示警哨声,却只隐约听见轻微的厮杀声,正想派人去问个明白,两个蛮兵从林中疯狂跑了过来:“少爷,快走,有人追杀过来,速度太快,挡不住,快走。” 蛮兵从林中来,身上刮的稀烂,脸上脖子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大大小小伤口,伤口固然不深,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白苔文的护卫急促问道:“什么人,还有多远?” 蛮兵急促呼吸:“一个特别厉害的人,已经冲过两道警戒线,距离不远。他动作太快,完全挡不住他。” 白苔文原本起身要走,听蛮兵这么一说,顿时羞愧难当,继而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叫到:“一个人就敢追杀我们?他把我们守山族的勇士当作什么了?啊?就一个人敢这么放肆?来人,去,去抓住他!一定给我抓住他,抓活的!老子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白苔文身边的这六十个士兵,是守山族最精锐的战士之一,号称“猿猛”,每个人都受过十年以上专业的搏杀技巧,练成之后每年必须要杀死五个敌人,才能保持“猿猛”的称号。 六十精锐“猿猛”中分出一半人向前方战场赶去,白苔文找了一处视野开阔些的山坡上坐下,剩下三十人围在他的身边,没有人真正在意对手的凶猛,三十精锐前去,哪有什么人能突破他们。 孙燚几乎没有丝毫阻碍的冲锋,到此刻,才算真正遇见对手。 三十“猿猛”分散在必经之路上,他们并没有因为对手是一个人就忽视对方,纷纷隐蔽身形,待孙燚冲入其中,才开始展开各种偷袭。 这时候的孙燚,开始感受到压力,面对的敌人反应更为迅速,下手阴险狠辣,又不恋战,一击不中,闪身就走,等待下一次机会。 孙燚像是陷入汪洋,偷袭无处不在,自己的反击虽然迅猛,战果却是寥寥,出了十几刀,不过砍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身子几乎坎做两半,他的上半身还差点扑到孙燚身上,若不是孙燚及时滚到在地,那闪着妖艳光亮的匕首就要刺入他的肩膀。 孙燚知道自己遇见了强大的对手,也许就是对方最后压箱底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已经追近到目标,这时候,反而不用着急。 孙燚突然也改变了自己的作战方式,他的身形在林间蹿动,不再是大开大合的横冲直撞,突然间也变的阴险起来,他身上的斑斓的衣服,反而能帮他提供更强大的隐身能力。 他开始借助草木的掩护,与“猿猛”展开游击战术,隐匿身形,突然袭击,无论成功与否,闪身脱离 战场上的士兵,再寻找机会,开始下一次的攻击。 如此一来,孙燚不能及时杀出重围,但是对手也不能迅速将他击杀,更别提白苔文要求的生擒活捉。 战局突然有些微妙起来,腾挪转移,竟然谁也无法奈何对方。 第338章 骑虎难下 “猿猛”的队长狠了狠心,掏出哨子吹的哔哔响,这是要求其他蛮兵配合的意思,对于猿猛这样的精锐战士来说,这已经是很丢脸的事,自己不能完全解决战况,才需要外人的援助。 哨声一响,围绕在外围的蛮兵士兵们开始聚拢起来,五人一个小组,开始对四周的隐蔽之处搜索起来,这样一来,留给孙燚准备打个持久战的机会就不多了。孙燚恨恨的心中暗自腹诽,打不过就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浑然忘记自己的战斗原则也是如此,打仗一起上,没有规则可言。 孙燚缓慢的呼吸,调整自己的体力,这一战连追带打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他一点也不慌张,这样的环境,只要想走,谁也留不住。不过此刻,若是能抓住对方的首领,哇,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谁还敢说自己不会打山地丛林战。 大柱子带着亲兵营横冲直撞而来,也算是巧了,原本一行人在山里几乎要找不到方向,偏偏又听到微弱的哨声,大柱子也不管什么危险还是诱饵,顺着声音就追了上来,自己的主将找不到了,这说出去,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这真是寻不回自己的主将,自己也没脸见人啊。 一路狂奔,亲兵营的士兵们几乎都跑脱力了,林子里潮湿闷热,道路也是上上下下拐来拐去,身上的皮甲都被汗水沁透,更别提其他的,即使一路上很省很省的节约喝水,身上的水也几乎见底,口干舌燥的士兵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跟着大柱子不知疲倦的奔跑,没有人放弃,没有人想过放弃,咬着牙,憋着这股气,你拖着我,我拽着你,不敢有半分松懈。 当大柱子带着亲兵营跑到小溪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了这么远,昨天战前商议时候看见舆图上小溪流的位置,在西边二十里地之处呢,自己都追了这么远,怎么还没有追上指挥使大人呢,他到底跑去哪里了。 亲兵们冲到溪边,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大柱子喝了几口,灌满了水袋,四处张望,回忆刚才哨声的方向,林间昏暗,哪里还有东西南北。 :“营正,营正,你听,那里是不是有声音?”窦小子凑了过来,扭头侧耳,指着一个方向:“营正,你听听,我好像听见一些声音。” 大柱子把手掌拢在耳边,却只听见哗哗的溪水声和隐隐的山风。 窦小子又惊呼:“真的,真的有声音,就是不知道有多远,非常微弱,听不太清楚,是那个方向。”他指着小溪另一边。 大柱子再次倾听,还是没有听见什么,:“你们谁听见打斗的声音了?都别吵了,仔细听一听。” 一个容貌尚且稚嫩的年轻汉子回应道:“我听见那里有打斗的声音,我肯定没有听错。”还有三两个士兵点头:“是的,我也有听到一点,断断续续的。” 大柱子盯着昏暗的林子:“林铁木,张立一,你们两个过来带路。走了走了,跑起来,跑起来,互相照应着,别掉队。“ 沉重的脚步声又在林子里响了起来。 另一个方向,胡洛带着两百体力好的山地营士兵也赶了过来,一路上不顾一切的狂奔,山地营的士兵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掉队,胡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也不能把掉队的士兵丢在林子里不管不顾,只能把体力尚好的两百多士兵集中起来追赶,另外的士兵们自己组织队伍,缓缓赶来就好。 孙燚依旧在与蛮兵和精锐的“猿猛”周旋,为了避开危险的刀刃,他已经被击中好几拳,其中一拳打在眼眶上,一只眼睛红肿起来,视线模糊。这一拳彻底打出了他的怒火,在之后很短的时间里,他突然暴起,不再躲躲闪闪,接连击杀了几个猿猛,才突然转身,消失在林间。 白苔文骑虎难下,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手下丢脸,孙燚单枪匹马展现出来的勇猛,不光是将自己陷入困境,同时也无形的将白苔文陷入困境,作为励志将来要角逐族长之位的白苔文,绝无可能就在这样的损兵折将之后,悄然无声的离去,孙燚的存在成为了他此刻的一根心刺,时时刻刻提示着他,就这么一个敌人都奈何不了,又有什么资格还想着族长之位? :”抓住他,无论死活!一起上!全部上去!”白苔文已经放弃抓活的剥皮的想法,此刻他只想杀死孙燚,杀死那个羞辱自己的人。如果他知道这个孤军深入的战士是官兵的指挥使,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自豪。 孙燚躲在一处极其低矮的草丛中,他的身形和服装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有两个蛮兵从身边走过,居然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借着这宝贵的时间,孙燚又恢复了几分体力,他眼睛敏锐的盯着四周,他知道,现在必须更为慎重。 两个猿猛一起走了过来,一个注意左边,一个注意右边,谁都没有注意这一小堆矮小的草丛,那看起来就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一道黑色刀光就这样炸裂在他们眼前,刀光一闪即逝,一个猿猛没有丝毫反应就身首异处,另一人才做出防备姿势,腹部一阵冰凉,随后一阵痛彻心扉的刺痛,那冰凉之物从身体中抽离,热血和力气也随之而去。 孙燚一击两杀,身子毫不犹豫的向右侧树后闪去,同时抬手,将“燚刀”挡在脸侧,“铛”的一声轻响,似乎是吹箭射在刀面上。 孙燚身子一个踉跄,似乎受了伤,摔向前方,脚下暗自一踢,一块石头呼啸着激射出去,“啵”的一声,一颗头颅四分五裂。 突如其来的刀风撞向脖颈,另一道刀风刺向胸口,时机火候把握的极好,正是他身子前侧,立足未稳之际。孙燚前扑的身子突然向下一坠,似乎要摔倒在地,持刀的手像是要保持平衡一般挥动,敌人袭来的刀尖顺势向下一捅,自然圆滑,小腿却是一痛,身子失去平衡,向前方一头栽下,而孙燚趁机从两人小腿断开之处滚了出去。留下两个抱着腿打滚的猿猛,孙燚翻滚起身,却见那两个抱着断腿的士兵突然挥动手中短刀,同时刺向对方心口,两具身体稍微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躲入阴影中的孙燚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虽是敌人,勇气可嘉。 第339章 生死之间 孙燚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擦拭去额上的汗水,周围的气氛更加压抑。 白苔文彻底被激怒,他从护卫中走了出来,走进林子中,站在一截树桩上,手里握着一把黑乎乎的尖刃,眼神四盼,身材消瘦。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今日若是杀不死这个人,我也不走了,都死在这里,死了也进不了祖坟,这一个中原人,杀了我们多少族人,偏偏我们这些号称最勇猛战士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你们自己想想,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守山族的族人们?”白苔文声音异常平稳,语气却也不急躁,却表达了最严厉的愤怒。 站在白苔文身边护卫首领振臂高呼:“找到他,杀了他!砍下他的脑袋,祭奠我们死去的族人们!” :“杀了他!” :“找到他,杀了他!” 群情激愤,蛮兵的情绪被白苔文的话语彻底点燃,野蛮的本性勃发,他们发出凶残的嘶吼声,像是一群被激怒的野兽,要将猎物撕成碎片。 死亡和鲜血反而激发了剩下士兵的暴虐,更多的士兵从阴暗中走了出来,他们放弃了对自己的保护,敌人只有一个,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幸存的士兵同时出现开始搜索,战场空间被挤压,孙燚已经无处藏身。 孙燚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摩擦,吸附汗水,保持手掌的干燥,左手短刀右手“燚刀”,深深的几次呼吸,调整状态。 当三名蛮兵发现孙燚的那一霎那,孙燚振臂挥刀,用凶戾的攻击,表达了自己无穷杀意。 这一小片林子,成为血腥的斗兽场,所有的人,都爆发出最后的兽性,野性。 人影憧憧,树影重重,挥刀,劈砍,闪身,翻滚,招架,躲避,捅刺。 蛮兵们悍不畏死的前仆后继,孙燚借助着林间的树干攻击躲避,刀下不知切开了多少血肉之躯,自己身上头上已经沾染了无数的血污,脸上的血污干了又湿,那一只受伤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火辣辣的疼。 孙燚几次试图杀出重围,蛮兵们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他锋利的刀口,只是为了留下他脚步片刻,只需要片刻,自然又有人围了上来。这时候没有人再用吹管,短弓,手中的匕首像毒蛇的獠牙,不求能给孙燚造成致命伤害,只要能划破他的肌肤,就算是成功。 孙燚虽然吃了李平平的解毒丸,却也不敢以身试毒,他竭尽全力全力的躲闪暗处袭来的匕首,手里两把刀丝毫不能松懈,但是时间一久,身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孙燚半跪在地上,斜靠着树干,胸口急促的起伏,心剧烈的跳动,口腔里全是鲜血的咸味,大腿上被刺了一道,伤口又痛又痒,像是有蚂蚁在撕咬,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叫,酸痛难忍。 容不得休息,昏暗中看不见来袭的阴狠的匕首,只是凭着感觉身体向前翻滚了几圈,一颗石头顶到了脊椎,痛的无法呼吸。右手“燚刀”贴着地面掠过,两个冲锋在前的蛮兵小腿一凉,又摔倒在地,挣扎着试图爬起。 孙燚根本就没有机会再下手,他借着翻滚之势向前一个鱼跃前扑,左手短刀刺入一个猫着腰冲过来的蛮兵胸膛,那蛮兵眼睛暴瞪,双手用力一搂,竟然想将孙燚栏腰抱住,黑色刀光闪过,速度不快,蛮兵却也无力阻挡,一支短臂远远飞入草丛之中。 剩下一只手哪里还能搂住孙燚,肩膀一撞,那蛮兵的尸首原地打了两个转方才倒下,而孙燚已经从身边蹿了出去。 孙燚狼狈的贴在半截岩石上,岩石上铺满了青苔,青苔潮湿湿润,孙燚转头伸出舌头,用力的舔了舔,吸入一点水珠,他干脆咬下一口青苔,在嘴里吸匀,几滴水润了润火烧火燎的咽喉,他满足的叹了口气,这简直就是琼脂甘露的救命之水。 孙燚的凶悍,也大大震惊了蛮兵们,蛮兵们刚才被激发出来的血勇随着族人的死亡,缓缓的消散,一身黑红血污的孙燚,在林子里神出鬼没,每一次现身必然扬起漫天血花,而每一次冲上去围杀他的人,最终都倒在地上,无声无息。蛮兵们恍惚见到了挥舞着镰刀收割生命的死神。 蛮兵的勇气在消散,精锐的猿猛却受到莫大的侮辱,这么多人都没有杀死一个中原人,这就是自己的耻辱。 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二十多个猿猛倒在孙燚的刀下,剩下这几十人,怒火中烧,完全丧失了一名山地战士最应该拥有的冷静,他们嘴中发出混乱的尖叫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蜂拥而上,试图将孙燚截杀在这石头边。 孙燚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这些家伙终于按耐不住了,他们全部都被吸引过来,那么那个站在树桩上的首领,就只剩下两个护卫。 孙燚撕下一片青苔,在眼眶上狠狠的擦拭,擦拭去眼睛上黏黏糊糊的污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就是现在! 当剩下的猿猛即将包围孙燚的一霎那,孙燚猛地扑了出去,“燚刀”大开大合,如雷霆万钧,瞬间砍倒了三个猿猛,包围圈露出缺口,缺口的方向,正是白苔文。 孙燚的身子激射出去,身子压的很低,“燚刀”拖在地上,居然溅起一线火光,白苔文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安,两个护卫抽出腰间长刀,摆好了防备的姿态,这时候,没有人会说一个走字,现在都陷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绝境。 身后被甩开的猿猛才发觉自己距离白苔文太远,而孙燚的突击又是那么的决绝,迅猛如风。 黑色刀光暴起,划破昏暗。 护卫两把刀同时奋力向上一架,“锵啷”一声响,两把长刀同时断裂,刀光依旧迅疾。两护卫避无可避,眼见着刀光劈下,一个护卫突然跳了起来,奋力一跃,用自己的身子去抵挡劈下来的刀,同时嘴里急促的喊了一声,另外一个护卫一个转身,搂着白苔文的腰,转身就跑。 孙燚一声怒吼,缩身挺肩向前一撞,那个扑上来的护卫整个胸膛深陷进去,斜飞出去,重重的撞在树上,颓然滑下。 另外一个护卫搂着白苔文向前跑出去不过十余步,一个巨大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迎面一个大脚,那狂奔的护卫仿佛撞上一只同样狂奔的大熊,直直向后飞起,白苔文的身子滑出一个大大的曲线,扑通摔落地上。 孙燚见到那大个子,心神一松,脚下一软,连人带刀滑跪在地。 身后数十凶神恶煞的猿猛冲了过来。 第340章 军法 大柱子身后涌出一群彪形大汉,像一群暴戾的野山猪,呼啸着向对面的蛮兵们冲撞过去,谁也没有认出,那个跪倒在地的人,是他们最尊敬的指挥长大人。 大柱子一把将孙燚扶住,孙燚眼睛半睁,有气无力的喃喃道:“水,水。给我水。快,水。。。。。。” 大柱子坐在地上,将孙燚抱在怀里,拿着水袋小心翼翼的给孙燚喂水,几口水下去,孙燚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咧着嘴傻笑了起来,脸上厚厚的血污紧绷绷的难受,孙燚指了指在地上挣扎的试图爬起来的白苔文:“去,那是他们的首领,抓住他。” 亲兵们和蛮兵,猿猛混战一团,蛮兵们救主心切,虽然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依然是凶蛮异常,只是他们在放弃了习惯的游击偷袭的作战方式,在这种正面对抗里,又哪里是膀大腰圆的亲兵们的对手,不一会儿,除了少数几个见势不妙逃之夭夭,其余蛮兵都拼死在亲兵手里,就这短短的几息时间里,亲兵中也倒下了几十人。 随着胡洛,胡唤带兵赶到,这一场战争算是彻底落下帷幕。 体力透支,身体又中了毒,两天后,孙燚才从昏睡中醒来。睡醒的孙燚口干舌燥,身边居然也没有一个人,他挣扎的爬下床,桌子上放了一碗温温的白粥,孙燚饿的厉害,端起白粥三口两口喝了下去,才感觉有了点力气,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锁,根本出不去,孙燚晃晃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贴着门缝向外看,两个亲兵站在门外,孙燚用力的敲门:“来人,开门,让我出去。谁允许锁我的门了。” 听见动静的亲兵扭头看了看屋子,一个亲兵转身向外边跑去,另一个亲兵走到门口,小声的回答说:“指挥使,不是我们锁的门,是,是刘校尉安排人锁的门,说是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许开门让你出去。” 孙燚好像做梦一样:“谁?刘校尉?刘校尉什么时候来的?” 亲卫贴着门:“指挥使,刘校尉昨天中午到的。” 亲卫犹豫了一会:“刘校尉这次来,很生气的样子,听说你昏迷了,过来看了一眼,李神医说你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余毒未清没有醒,刘校尉才走。嗯,昨天下午所有的将领都被抓去骂了一通。” 孙燚心虚了:“那你先悄悄把你们营正叫过来,我问问情况啊。” 亲卫转头看看外面:“张营正昨日被打了四十军仗,现在在李平平那里疗伤呢。” :“我。。。。。”孙燚这时候明白了,这是谁派人去休山县告了黑状了,这才惊动刘惜军亲自前来,糟糕,大柱子都挨了打,那自己不是也危险了。 孙燚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孙燚贴着门缝一看,刘惜军一张脸阴沉沉的,像是要吃人的模样,孙燚蹑手蹑脚的往床上跑去,扑通一声倒在床上,闭上眼,装作未醒的模样。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走进屋子里。然后停下,屋子里安静下来,孙燚紧紧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心脏跳的剧烈。 一个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摸着自己的脉搏,一会儿李平平的声音响了:“校尉大人,他脉搏跳动平稳有力,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嗯,四喜,去端盆水来,浇醒他。”刘惜军冷冰冰的说话。 刘四喜应的干脆,还有一些幸灾乐祸:”是,我立刻去!” 孙燚心一横,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就不信能把我怎么着,孙燚咕噜坐了起来,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大柱子,给我端碗水来。” :“咦,刘校尉,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啊,见谅,见谅。”孙燚装作刚醒的样子,起身就要下地施礼。 :“醒了?醒了就好。”刘惜军脸色阴沉,转身就走:“既然醒了,就跟我走。” :“是!”孙燚也不敢多问,起身下床,拉住一边李平平的手,嘴巴动了动,无声的问:“怎么了?谁把他喊来了?” 李平平一点都不给孙燚面子,他嘿嘿的坏笑着:“哼哼,这次有你好看的,一会你自己扛住了就行。”说完话,仰着头,大步跟了出去。 孙燚又瞧了瞧刘四喜,刘四喜当作没有看见他一样,跟在刘惜军身后走出去。 :“卧槽,这是要坏事了。”孙燚心里暗叫不好。只能灰溜溜的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刘惜军带路走到指挥使营帐门口,孙燚才看见营帐门口已经聚拢了好些人,周飞,高胜宪,胡洛,李砚……还有被窦小子扶着的大柱子。 刘四喜赶前几步,跑进营帐里搬出一张椅子放在门口,刘惜军走过去坐了下来,眼神凌厉的盯着孙燚。 孙燚低着头,心中忐忑。 :“平武右军指挥使孙燚,为了呈个人英雄,脱离指挥职责,在没有任何交代的情况下,私自一人进入战场,造成军队在与守山族部落作战过程中临时改变作战计划,造成大量不必要的伤亡。孙燚,你可认罪?” 孙燚心纠在一起,大量伤亡?他抬起头问道:“报告校尉大人,我认罪,那个,那个兄弟们的伤亡多少?” :“你现在关心起伤亡了?你当时自己脑子发热独自行动的时候,你就不会想到伤亡吗?你以为你还是一个小兵吗?你是堂堂指挥使,你要为你手下一万六千名的士兵生命负责,你忘了吗?你忘了吗?”刘惜军怒不可遏。 :“两军对战,指挥官不见了,这真是他妈的笑话,闻所未闻的笑话,我平武军真是能载入史册了,哪朝哪代哪位将军干过这样的事?连亲兵都找不到自己的主将?如此无法无天,军纪呢?军纪呢?” 孙燚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刘惜军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了他。 :“孙燚,你有解释吗?这一战,为了找你救你,全军打乱了战斗计划,不遗余力的冲击对手的防守,死伤一千余人,你自己说说,该不该治你的罪!?”刘惜军越发的暴怒。 孙燚羞愧难当,噗通一声跪下:“末将有罪,末将愿意接受一切军法处置。” :“好!依军法从事。来人!拖下去,砍了!”刘惜军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气势汹汹的喊道。 第341章 四十大板,活该! 刘惜军喊出来的命令,震惊了所有人,场上一片死寂。 周飞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孙燚边上:“校尉开恩,孙指挥使是在已经制定好作战方案后才独自一人潜入前线侦探敌情,虽然违军纪,但罪不该死!” 高胜宪跪伏在地:“求校尉开恩,指挥使大人身先士卒,勇于作战,何罪之有啊。” 大柱子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窦小子,身子摇摇晃晃的跪倒在地,蹒跚的爬过来:“请校尉大人开恩,。我作为亲兵营营正,没有照看好自己的主将,我的错更为严重,请校尉大人严惩!” 胡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刘惜军真是要军法处置,他也跪伏在地,苦苦哀求。:“指挥使固然有错,但是他杀敌数十,并且成功拖延敌军逃脱,并且擒获敌方首领,功过相抵,请大人手下留情。” 刘惜军依旧怒气冲冲:“你们都闭嘴!一军主将,必须谨言慎行,仁爱部卒,治军严明,孙燚胆大妄为,一意孤行,不严惩,如何安定军心,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校尉,那天的作战方案就是要一鼓作气冲击敌人阵线,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那天的作战计划我们就是需要前进二十里地,在流湾溪的水源地汇合。并不是为了寻找孙指挥使才临时改变作战计划的。”高胜宪如梦惊醒般的大声回应道:“校尉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将领,包括属下的部属,都知道制定的作战计划。” :“是啊,校尉,那天就是这样的作战计划。高旅旗说的不错。”胡洛再三求情:“之前因为敌军宵小躲在林中偷袭,我等属下伤亡严重,进攻缓慢,孙指挥使判断敌情后制定的突击方案,要以绝对的实力去击碎敌方的游击战术,我部也是要提前绕道流湾溪负责包抄敌军的。 李砚见刘惜军像是动了真怒,心里虽明白刘惜军肯定不会杀孙燚,但是这个阿蛮,这家伙,都是指挥使了,做事还是这么的为所欲为,呈个人英雄的行为可不是为将之道,必定要受到严惩。想想还在辎重营的曲先生和柳笑颜那两张怒脸,李砚不禁为孙燚担心起来。 :“既然你等都在为他求情,那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刘惜军面色缓和一些,眼中依旧愤怒:“来人,将孙燚脱下去,重打四十大板!今日起,免去孙燚平武右军指挥使,由周飞接任。” :”孙燚,你服是不服?” :“校尉,末将领罪。心服口服。”孙燚低头应道。 :“刘四喜,拖下去打,不许留情!众将,随我出去观刑。” 刘四喜面无表情的挥挥手,上来两位亲兵,把孙燚架了出去。 刘惜军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老子这次不把你打痛,你都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将军,战场凶险,危机四伏,若是只逞个人之勇,那是求死之道!” 板子劈劈啪啪的打在孙燚的屁股上,一点没有手下留情。 刘四喜板着脸,心里也是为孙燚这次的行为觉得生气,这个阿蛮,不给他一个彻底的教训,真的太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孙燚只是被打板子,大家的表情轻松惬意,心里早就松了一口气。 随着板子一下一下拍在孙燚的屁股上,孙燚埋着头,咬着牙,若是此时他抬头,就能看见众将幸灾乐祸的表情。 众人胸口还憋着一股怨气,谁特么开战之初找不到主将,心里不会慌乱啊,这种行为,简直是荒唐至极。这家伙,如何不该打。四十大板,打的好,打得好! 没有一个人认为孙燚不该受这惩罚,都是带兵之人,孙燚这次的行为,确实是惹了众怒了。无论是私交还是军法,这一顿打,都是自找的。 刘惜军目无表情的盯着受刑的孙燚,眼睛余光早就扫过众人,众人表情轻松惬意,李砚嘴里念念有声,:“十七,十八,十九……”似乎觉得这顿打,理所当然的样子。 一会儿,四十大板实实在在的打完了,刘四喜凑到孙燚身边,低下身子,伸手探了一下孙燚的呼吸,气喘如牛,会意的点点头,小声在孙燚耳边到:“你这顿打,罪有应得,没有人可怜你。特么的休山县一得到你失踪的消息,刘惜军上马就往这里跑,两百里地,一口气没歇,到了地方下马都下来不来,滚下来的。你个王八蛋,发什么神经病,那么想死?” 孙燚忍着剧痛唉声叹气:“知道了,四喜哥,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刘四喜嘿嘿低笑两声:“现在知道怕了,哼哼,来不及了,曲先生,笑笑,都在外面等着呢,你呀,嘿嘿,还有苦头吃呢。” 孙燚瞬间瞪直了眼:“啊,怎么还惊动他们了。” 刘四喜轻轻一巴掌抽在孙燚脸上:“你个蛮货,你特么的不知道多少人担心你的安危吗?你的干爹,你的师傅,你的女人,你的兄弟朋友,你脑子是不是傻了,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刘四喜眼眶红红的:“你要是死了,你知道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你伤心?我跟了刘校尉十二年,从来都没有见过刘校尉像这次这么紧张过!,你家笑笑一路哭着来的,我看她会怎么收拾你。” 站在远处的李平平看施刑完毕,才慢慢的晃悠过来:“这就打完了?有没有打足四十下啊?这皮粗肉糙的才打四十大板,这军法也不算严啊。要不,多打二十板子,这样看起来还有点严格” 众人努力憋着笑,全军只有李平平才敢这样在刘惜军和孙燚面前说话。 李平平说着话,仔细端详着孙燚血肉模糊的屁股,嘴里叨叨着:“第一次看见孙将军的屁股,居然如此凄惨,诶,孙阿蛮,我 这里有两种药,一种涂上去止痛,但是会留下严重的疤,一种呢,有点疼,但是好了之后光滑细腻,完全不留疤,你看看,你要用哪一种?”李平平笑眯眯的,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 孙燚现在陷入一种恐慌之中,听说曲先生和笑颜来了,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都没有注意李平平的说话。 李平平见孙燚没有反应,也不恼怒,呵呵的笑着:“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是郎中,自然听我的。” 刘惜军转身走回营帐,他看到了李平平眼中露出的凶残,心里暗暗想到。孙燚这次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不多会,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凄厉悲凉,直冲云霄。 刘惜军都感到自己心肝颤了几颤,能让孙燚发出这样的惨叫,那李平平下手,未免太残忍了。难怪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郎中。 :“哈哈,该,真是该!” :“还得是李神医啊,神医出手,天地俱惊。” :“好!好!李神医,威武!” …… 众人看着孙燚疼的脸上青筋暴绽,全身抽搐,居然没有人同情,反而围在李平平身边,眉飞色舞地赞赏着李平平。 孙燚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 第342章 久违的戒尺 孙燚好不容易才从巨痛中恢复一些,挣扎着爬起来,身边众人居然没有一个人伸手搀扶一下,他们的眉眼飞扬,乐在其中。孙燚悻悻的觉得自己理亏,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冤, 大柱子蹒跚着走到自己面前,孙燚眼前亮了,还是柱子哥有人情味,知道关心自己,孙燚伸出手去,期待大柱子搀扶自己一把。 :”阿蛮,你失踪的事,是我向刘校尉,曲先生,笑笑汇报的。与其他人无关,你要是觉得是我出卖了你,你可以把我革职。” “嗯,战场上自己的主将甩开亲兵独自行动,说明这亲兵当的不称职,我愿意接受惩罚,回去当一个大头兵。”大柱子憨憨的说话,明显带着怨气。这可是大柱子第一次在孙燚面前撂挑子 ,可见孙燚这次确实让这个老实人伤心了。 孙燚刚想开口解释,李砚走了过来,扶住大柱子说:“柱子哥,你要是不想跟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干了,跟我走,我陷阵营正缺少你这样的好汉。” :“诶,大肚哥,你什么意思?当我面抢我的人?”孙燚急了。 :“什么就是你的人了?你自己一个人不是更自由快乐吗?想干啥干啥。不用拖累大柱子这样忠心耿耿兄弟。免得你把自己作死了,还要大柱子那一营好汉子们为你赔命。”李砚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孙燚留。 孙燚原本还有些觉得冤的心思霎那间消散,看着大柱子愁苦为难的模样,心中愧疚难当,他窘迫的说道:“柱子哥,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李砚一步向前揪住孙燚的衣领:“孙阿蛮,你要是再有下次,别说大柱子不跟你,咱们兄弟都没得做。” 孙燚竭尽全力的站直身子,平视着李砚,李砚板着脸,眼神复杂,既是生气,又是庆幸。 孙燚心里一阵热流涌动,他一把抱住李砚,用力拍着他的背后,贴在耳边说:“知道了,大肚哥,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了。”李砚僵硬的身子突然就放松了,揪住胸口的手也放下:“兄弟们都以你马首是瞻,你的生死,就是我们的生死,你记住了!” 孙燚紧紧的抱了抱李砚,又松开手去搂住大柱子粗壮的腰:“柱子哥,对不起。”大柱子眼眶红红的,突然嚎啕大哭。大柱子这几天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委屈和压力,虽然看起来成熟木讷,其实也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一下情绪突然爆发,顿时哭的不能自已。孙燚更是羞愧难当。 好不容易搞定大柱子,周飞,高胜宪,胡洛几人才围过来,周飞和孙燚认识的久,知道他的性格,说话就很直接:“你是不是想做陈卫虹那样的指挥使?看你救过老子的份上,这次我才给你求情,再有下次,老子亲自上阵打你八十大板。哼哼。” 高胜宪和胡洛倒是没有这么放肆,即使孙燚被罢了指挥使的官职,两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并对孙燚挨打一事表达了支持和赞赏。一致认为这是罪有应得。 李平平洗了手回来,一脸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刚才涂的药每天涂一次,明天中午我再去给你上药。,嗯,痛是痛了点,效果却是极好的,你要坚强点,刚才叫的像杀猪一样,实在有悖你的身份啊。嘿嘿。” 墙倒众人推的孙燚欲哭无泪,这灵与肉的双重折磨只是开胃菜而已,李砚和李平平扶着孙燚回营的时候,想想曲先生和笑笑等着自己,孙燚就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全身无力。 曲先生根本就没有和孙燚多话,他随手抽出那根油光发亮的黑红戒尺,在孙燚两边手心狠狠的各抽了十下,孙燚的手掌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曲先生打完之后转身就走,多一句话都没有。孙燚看着曲先生颤颤巍巍的背影,斑驳的头发日渐稀疏,拿着戒尺的手一直在颤动着,孙燚出奇的安静和后悔。 李平平用的药性固然狂暴,效果却好,四五天后,孙燚就能下床活动,倒是曲先生抽过的手掌还是红肿疼痛,活动不便,当年曲先生的下手打过的手板心远远不如这一次伤的厉害,孙燚也不敢诉苦,二十岁的人了,还被曲爹动手打手心,可见曲爹有多生气和害怕。 柳笑颜很是平静的伺候了孙燚几天,不喜不悲,一句埋怨也没有,除了神色微微有些憔悴,平静的反常。孙燚使出浑身解数想逗笑颜开心,笑颜也只是浅浅的礼节性的笑一笑,转瞬即逝。两人每日几乎都在一起,屋子里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越是如此,孙燚心里越是惴惴不安,胡思乱想。 孙燚正趴在床上发愁,看着笑笑在屋子里忙来忙去不发一言,孙燚就愁肠百结,笑笑的行为太明显了,这就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静默的时间越久,爆发的力度就越强烈。孙燚心里很慌,很慌。 刘惜军进来的时候,孙燚仿佛见到了救兵,他拖着伤体爬下床,挤出谄媚的笑,端茶送水,殷切的不行。刘四喜似笑非笑,看着孙燚肿的透明的双手,笨拙的捧着杯子送到刘惜军面前桌子上,一副卑微的老实模样,又看看站在屋子一角看似平淡,眼神却带着杀气的柳笑颜,心里明白几分。他凑到刘惜军耳边窃窃私语,却又是每一句话清清楚楚谁都能听的见:“小两口闹矛盾呢,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刘惜军抬眼看看笑颜,眉开眼笑的打起招呼:“笑笑,过来歇一歇啊,忙了这么多天,累坏了。“ 笑笑撩了撩散乱下来的头发,走过来:“谈不上累不累,就是心累。” 孙燚手足无措,神情慌乱。 :”呵呵,笑笑,你去告诉曲先生一声,一会我去拜访他,有事情商议。”刘惜军笑呵呵的。 笑颜起身:”好,我现在过去告诉他。” 孙燚看着笑颜远去的背影,一脸惆怅。 刘惜军扬了扬下巴指向笑颜:“怎么,还生气呢?” :“嗯。”孙燚苦笑。 第343章 趁他病,要他命 :“知道错了?”刘惜军看着孙燚。 孙燚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 :“瞧你,平日里看起来做事还是稳重的,干嘛会做出这种傻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刘惜军横眼盯着孙燚。 孙燚低着头,无言以对。 刘惜军弯了弯嘴角:“老子打你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帮你求情,反而一边拍手称快,嘿嘿,瞧你,这顿打挨的多值。”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这几天我看了看这军寨,活干的不错,玉米也快熟了,这是一片好土地啊,开荒的动作还是要快一些,明年一定要种出粮食。” :“嗯,我知道,我会配合周飞,老汤一起把这里打造成一处军镇,能守能攻。我们有规划的,明年这里肯定更不一样。”说起这个从无到有的军寨,孙燚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你抓回来的人我审问过了,是守山族族长的二儿子,叫做白苔文,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想争夺族长之位,这个人,可以好好利用。要是能把守山族彻底灭了,就没有人敢小瞧我们了。”刘惜军从容的说道。 :“消灭他们,我觉得还是有点希望。我们做了很多山地作战的训练,有一定的效果,那个黄卫忠给我的胡洛,倒是一个不错的人才,山地丛林战经验老道,训练士兵也是行家里手。”说起作战,孙燚眉飞色舞。 刘惜军敲了敲桌子:“嗯,其实你们这次迅速击败蛮兵,也算是立了大功,守山族在我们手上损兵折将吃了大亏,这个消息会让很多部落山寨会好好的衡量我们的力量。” :“校尉,我想过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等到明年再动手,我想借这次机会,把守山族解决了,就拿守山族开刀,作为我们在安西的第一战,把平武战军的威名打出来。”孙燚斟酌着说话,留意刘惜军的反应。 刘惜军皱着眉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守山族必经在这里根深蒂固好些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彻底消灭的,万一把这仗打成夹生饭,没有彻底解决他们,他们占着地形熟悉,没完没了的骚扰,那我们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争当中,得不偿失。” :“不怕,这事我想了好几天了。我分析给你听啊。”孙燚兴致勃勃的。 :“我听说白苔文这次带了两千兵来,伤亡惨重,逃回去的不过三四百,也就是说,他们整个寨子的兵力少了至少三成,这是一个好机会。” :“这次作战我们也见到这些蛮兵的作战能力,他们就是比较灵活些,地形比较熟悉,使用的武器淬毒,才会造成伤亡。其他的他们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优势,兵器简陋,无盔无甲,只有一腔热血,正面作战,他们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孙燚一股脑的把对蛮兵的判断说了出来,眼神中充满期待。期待刘惜军的赞同。 :“我相信你们打的过,我是担心你们打的不够彻底。这些蛮兵作战从来不会硬碰硬的,都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刘惜军还是有些顾虑。 孙燚狠了狠心:“校尉,所以这一战更是不得不打,否则,他们做好准备,肯定会对我们动手,这一次他们死了这么多精壮,这个仇,解不开了。与其等他们做好准备攻击我们,不如我们做好准备先发制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嗯,你说的有道理。有没有什么作战计划?”刘惜军明显意动。 :“这一次一旅,三旅和山地营虽然也有些损失,不过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经验,我觉得还是用这几支队伍,趁热打铁。” “胡洛审问过被抓的蛮兵,守山族的定居点距离我们这里其实并不算远,只是走山路高高低低的还要绕道,所以才觉得远,我想在距离守山族最近的山脚下,设一个营地,派驻一旅驻扎,最大限度的影响守山族从外界获取的支持。” 刘惜军摆摆手:“四喜,去,把周飞,高胜宪,胡洛,老汤喊来,对了,顺便把李砚也喊来,我也听听他们的意见。” 刘惜军明显是被孙燚说动了,他原本的计划是今年一直到明年不动刀兵,一是有时间彻底了解周围的敌我态势,才能做到有的放矢。自己这支孤军,得不到任何支援,任何损失,都是很难弥补的。 刘惜军陷入沉思,他在判断孙燚提出来的作战计划,孙燚的思路还停留在消灭对手这个层次上,但是作为一军统帅,他必须要判断,这样一场战斗,输赢之后会产生的连锁反应。 当然,若是大胜,将守山族彻底击溃,那确实能震慑安西境内的其他势力,平武军能获得很长时间的和平发育期。若是不胜不败或者没有达到雷霆一击的目的,那周围的势力就会像狼群一样扑上来,围杀平武军,即使自己占有休山县,立于不败之地,若是不能平定安西,平武军也没有退路可言,只会慢慢的消亡下去。 孙燚见刘惜军陷入思考,自己一瘸一拐的起身,找出一幅舆图,摆放在桌子上,仔细的看起来,这舆图,自己已经看了无数次,围剿守山族的路线图也调整了数次,心中早有把握。 不多时,大家陆陆续续的到了,看着孙燚那副悲惨的模样,笑的格外开心。孙燚只能翻了几个白眼以回报。 :“人都来了,长话短说,孙燚说要借此机会,直捣黄龙,彻底剿灭守山族,以震军威,大家有什么看法没有?”刘惜军开门见山。 :“打呗,趁他病,要他命,这次他们损失这么多精锐蛮兵,正好动手。”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的居然是周飞。:“校尉,我愿意亲自带队上阵,清剿守山族。” 孙燚的眼光恶狠狠的扫了过来:“抢老子的买卖?”周飞哈哈一笑:“孙旅旗伤病未好,正好带一旅的兄弟们看家,这两天玉米也可以收获了。” 孙燚这时候才想起来,周飞才是现任右军指挥使,自己只是一旅的旅旗而已,没有资格和周飞叫板,他顿时苦笑起来。 众人露出古怪的笑容,孙燚啊孙燚,你也有被人拿捏的一天。。。 第344章 那就打 :“胡洛,你说说,这仗该不该打,能不能打?”刘惜军又点名胡洛。 胡洛眨巴着眼:“打啊,为什么不打?我山地营死伤一百多兄弟,我不要报仇的吗?老子捏把死他们。”胡洛做出一个用力捏的动作。 众人窃笑,这家伙,说话就是这么直。 刘惜军没有笑,板着脸问:”怎么打?你那两千人马有信心在林子里对付守山族的蛮兵?” 胡洛是不会看脸色的,他接口道:“信心是有的,但是打不过。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山里,我们才训练了多久。不过多少还是能牵制他们一部分力量的。再说了,不会让我山地营单独上去送死?送死也不怕,反正我们要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胡洛的说话再次引发大家笑了。连刘惜军都不能板住脸,眼角抽动。 :“嗯,最有丛林作战的山地营都不敢说能对付守山族,那这场战怎么打?”刘惜军又问道。 :“这次我们打赢蛮兵,说明孙指挥使当时制定的突击战术是有效的。至少我们能把人数优势发挥出来,虽然会有伤亡,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效果很明显,蛮兵也没有想过我们会采取这样的战术。”高胜宪说道。 :“不不不。”孙燚立刻反驳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前一场战斗是利用了蛮兵的错觉,以为我们会徐徐推进,所以才被打的措手不及。若是要清剿守山族,这种方式不行,必须要徐徐推进,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这样的话,需要的时间太长,个月都未必能解决战斗。我们自己能不能扛得住。毕竟在林子里,我们的生存能力肯定不如部落人。”高胜宪反驳道。 孙燚丝毫没有让步:“天要变冷了,他们在山上也不会有太多粮食储备,一个部落几千上万人,是要吃饭的。” 胡洛插嘴道:“我觉得孙指挥使说的对,我是从部落里出来的,到了冬天,要保证吃食是特别难的一件事,秋天就要做准备,储存粮食,防御寒冷。绝大部份的部落在冬季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天冷了,环境变的恶劣,我们的士兵也未必能抵御恶劣环境。“周飞说。 :”对,这就是比双方谁家的后勤跟的上。”孙燚态度很坚决。 孙燚站起来,脸色极其严肃:“守山族这一仗必须要打,就算付出代价也必须要打,现在他们损失三,四成的兵力,如果不趁他们虚弱动手,他们缓过气来,一定也会对我们动手,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支军队的强悍,是需要几次恶战才能养出来的。看看安西境内,这种规模的部落还有不少,这种战斗,我们是不可避免的。” :”那就打!”周飞站起来,瞪着眼:“打!” 高胜宪也站起来,一脸亢奋:“我第三旅愿意充当先锋。” :“还是我山地营先上,你们第三旅还要好好学着点。”胡洛跳起来。 刘惜军眼神犀利扫过众人:“打?” :“打!” :“好,那就打!各部回去做准备,严格保密,消息不许外泄。等待军令。”刘惜军低吼道。 :“是!”大家转身出去。 李砚没有动,他安静等所有人出去后才问道:“我陷阵营负责什么?扫荡周边,不许任何商队靠近?” 刘惜军指着舆图上一点,手指滑动:“以这个位置为中心,方圆一百五十里内,不许有任何商队,军队靠近,能不能做到?” :“保证完成任务。”李砚应道。 :“好,你们骑兵马上可以行动。另外,这个点会建立一个前进营地,之后你们骑兵可以到这里补给。”刘惜军拍了拍李砚肩膀:“把这里封锁,断了他们的粮食补给,就是第一大功。” :“好了,四喜,我们走。”刘惜军转身欲走。 :“诶,刘校尉,我呢?我干什么?”孙燚着急的喊道。 刘惜军回首看了一眼:“你?你好好养病,至于作战让不让你去,要看周飞指挥使的安排。” 孙燚傻眼了:“不带这样玩我?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刘惜军斜眼瞥着孙燚:“军纪又忘记了?右军指挥使是周飞,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又不在乎指挥使的位置,但是你不能让我上战场,毕竟我还是第一旅的旅旗嘛。”孙燚焦急道。 :“哈哈,哈哈。不在乎指挥使的位置。这话说的真好。”刘惜军怒极而笑。 孙燚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手忙脚乱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是说……我的意思是说……”说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惜军冷笑着走出门去。留下孙燚自己在屋中凌乱。 出了门,刘四喜回头望望,小声说道:“你也太小心眼了,这么折腾他做什么呢。这就是个傻小子嘛。” 刘惜军一声叹息:“他这一路走来,走到指挥使的位置,太顺利了,虽然他自己不觉得,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狂傲的。现在还好,将来位置越高,这种狂傲越致命。有机会,当然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刘四喜低下头,似有感悟。 :”行啦,知道你们感情好,我有分寸。“刘惜军看了眼刘四喜,忍不住又发牢骚:”你是我的亲兵,怎么还帮着他说话啊。这家伙,倒是会收买人心。“ 刘四喜不乐意:“他救过你,救过两次,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不能帮他说话啊,周飞那个根红苗正的朝廷军官,现在对他不也是服气的不行。” 刘惜军偏身上马:“也是,这家伙天生吃这行军伍饭的,锋芒毕露,遮掩不住啊,哎,走,去见见曲先生,好好解释一下,否则啊,曲先生和笑颜连我都会怪罪呢。” :“呵呵,该,谁让你这么看重他。”刘四喜笑嘻嘻的。 刘惜军提起马鞭轻轻抽了刘四喜一下:“怎么,你还真的准备去给他做亲兵营正吗?你打的过大柱子?” 刘四喜在马上伸了个懒腰:“算咯,我这老胳膊老腿,也就伺候伺候你了。” 大柱子斜靠在门口,看着孙燚一瘸一拐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生着闷气。 :“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先养好伤吗?你这样子上战场,笑笑会打断你的腿。”大柱子说话好实诚。 李砚大笑着走出去。 第345章 哄完老的哄小的 孙燚疾走的脚步瞬间停下来:“柱子哥,笑笑不理我。” :‘她都不让我进门,我来了几次都被她赶回去了。李砚,陈阳也都进不了门。”大柱子更是委屈。 孙燚脸色僵硬片刻,又咧着嘴笑了起来:“哈哈,这是柳老大能干出来的事。” :“咦,你居然还能笑出来,伤好了?不应该啊,你这屁股应该还会痛几天啊。”李平平从门外走进来,一脸惊奇。 孙燚黑了脸:“李平平,为什么我的伤这么久都不好,你看人家大柱子,行动自如。” 李平平桃花眼一挑:“谁都知道大柱子挨打是被你连累的,谁舍得下重手啊,四喜哥下手可温柔着呢。你以为都像打你一样?” :“卧槽,我就这么不得人心吗?”孙燚脸色更黑了。 李平平一摊手:“我不知道啊,你做人怎么样,你自己最清楚,对了,笑笑也不让我给你上好药,她说,让你多痛几天,多老实几天。” 大柱子嘿嘿的憨笑起来,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来:“该!” 孙燚把两只红肿的手往李平平面前一递:“帮个忙,你看肿成这样,太不方便了。给我处理一下呗。” 李平平张张嘴,有些为难:“这是曲先生打的,没有曲先生的允许,谁敢给你治疗?刘惜军都被曲先生骂的狗血淋头。” 孙燚彻底死心了,他唉声叹气:“这件事就这样过不去了吗,我也挨了打,罢了官,受了骂,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你人缘太好了,关心你的人太多,这件事就过不去了,换做是我,嘿嘿,谁特么在乎我是谁呢,对不对。换做大柱子干了这事,你想想,你会怎么对付他呢?我估计你会比谁下手都狠。”李平平一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 孙燚无言以对。 :“你去哄哄笑笑,她真的很生气。”大柱子想了一下,又提醒孙燚。 孙燚无可奈何,一脸生无可恋:“我知道,我一直在哄她,她不理我呢。” :“先去哄哄曲先生,毕竟老子不会一直生儿子的气。“李平平贼眉鼠眼的说。 孙燚埋头想了一会:”对,先去哄曲爹,曲爹这岁数了,还在为我操心,我这个当儿子的确实不太孝顺。哎,走,该打该骂,还是要去挨着。” 孙燚几人到了曲先生门口时候,刘惜军刚刚辞别曲先生出门,遇见个正着,刘惜军见孙燚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招招手,把孙燚唤到身边:“态度要诚恳,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要虚心认错,知道不知道?听闻你出事,曲先生这一把岁数和我前后脚到的这里,你想想他们有多在乎你。懂不懂?不要犯倔。” :“知道了,刘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孙燚低眉顺眼,乖巧的不行。 刘惜军爱怜的拍了拍孙燚的肩膀:“去去,一定要吸取这一次的教训。” 孙燚低着头走进屋子,曲先生愣了一下,眼神动了一下,正欲起身,在边上的笑颜哼了一声,曲先生身子动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孙燚走到曲先生面前,支支吾吾的:“曲爹,我错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曲先生抬眼,老态龙钟的样子:“什么?没听见。” 门外的李平平扑哧一声笑了。 孙燚狠狠的瞪了李平平一眼,转头对着曲先生大声说道:“曲爹,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再有这种错误,你就打死我。” :“真的错了?还是只是为了哄我才认错的?” :“真错了!” 曲先生定定的看着孙燚半晌,低着嗓子:“在金陵的那一天,你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现在我把这句话也告诉你,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知道吗?” 孙燚心里刺痛,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曲先生膝前哽咽道:“曲爹,我知道了,我真的不会了。”这一刻,他又想起何爹,几年时间了,曲先生动用了明阁的力量四处寻找何爹,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消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里早有了不祥的预感。 :“好了好了,起来,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让人笑话。”曲先生红着眼眶,用力托起孙燚。 笑笑躲在屋子的角落里,看见了这一切,心里百感交集,曲先生招招手:“笑笑,过来。” 笑颜磨磨蹭蹭的走到曲先生身边,曲先生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有点讨好的笑容:“笑笑啊,这个蛮小子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一次,他以后再犯浑,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笑颜扭着身子:“人家是孤胆英雄好汉呢,我一个小女子哪有资格原谅不原谅他。再说了,嘴长在他身上,腿长在他身上,谁管的了他呢。” 曲先生笑笑,拍了拍孙燚的的胳膊:“你瞧你,自己的媳妇自己哄。我老了,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咯。” 笑笑回头对着曲先生娇俏的笑了一下,扶住曲先生的手:“曲爹,瞧您说的,他混账,我可乖巧的很,你怎么能不管我呢。” 曲先生呵呵笑着,佝偻着身子向外走去:“你们小两口自己解决。诶,你们两个小子,跟我走,我有事问你们。”曲先生对着大柱子和李平平说道,两人急忙上前扶住曲先生,一同向外走去。 孙燚鼓足勇气,也顾不上手掌疼痛,一把抓住笑笑的手:“笑笑,我,我保证,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冒险。” 笑笑轻轻一甩手:“你冒险不冒险关我什么事,你不在了,曲爹我来养就是了。” 孙燚哎呦一声,手被甩开,笑颜一下着急起来,一把抓住孙燚的手,两只手还是又红又肿,还有些透明,笑颜哼哼道:“不是和李平平关系好嘛,怎么他都不给你治一下。” :“他说是曲先生打的,他不敢治。”孙燚很委屈的说道。 笑颜哼了一声:“李平平这个胆小鬼,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不让你受点苦,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孙燚愁眉苦脸的:“他还说,你不让他用好药给我治疗屁股上的伤。要让我痛伤九九八十一天。” 笑颜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不行吗?这个李平平,就是欺软怕硬的家伙,我随口说说,他就这么听从,这不是你好兄弟嘛,也不过如此。” :“哎,谁还没有几个狐朋狗友呢,遇事就避之不及呗,李平平就是这样的人。”孙燚故作忿忿。 陪着曲先生的李平平连打几个喷嚏,惊天动地。 第346章 白族长的计划 一旬时间里,陷阵营拦截了两支商队,收缴了两千多石的粮食,各种大车百余辆,一支商队来自清丰县,一支商队来自兰田县,说是商队,各自都有千余人的护送队伍,只是在骑兵面前,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乖乖的放下武器,丢下所有货品。 李砚询问了带队管事的人,知道这粮食就是送去给守山族交换货品的,也没有刻意为难他们,收缴了所有武器和粮食后,将他们放了回去,李砚也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更没有暴露自己的意图,他甚至希望这些人回去之后,还能再一次给守山族送粮食来。 不过这乱世,傻瓜并不多,两次粮食被劫,再加上守山族的二少爷攻打官兵军寨,损兵折将,甚至二少爷都被俘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就传的沸沸扬扬,把持清丰县和兰田县的两股匪军自然也判断出来,官兵是准备要对付守山族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潜入林子,用以判断官兵的实力。 官兵的动作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先是不急不缓的在距离守山族出入的山口处建立了一处营寨,这 营寨建好,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秋风四起,天气开始转凉,官兵们的队伍才缓缓开进营寨,人数看起来也不过四五千人,四五千人驻扎,没有丝毫出兵的意思,倒是配合骑兵,把这山脚下几十里地封锁的严严实实。有略懂军事的人都看得出,官兵这是要结硬寨,打笨仗的意思。 而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官兵明面上的调兵遣将,胡唤已经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两百山地营精锐战士在守山族外围山林里,埋伏了半个月之久。按照指令,两百人分成十个侦查小队,仔细探查守山族的备用营寨和有可能的逃亡路线,在这一片陌生的林子里,又是处于敌方的防备范围内不显山不露水,这是一个细致又危险的活。 山腰间,有一处人工围起来的水塘,涌泉自石壁间缝隙流淌而出,形成一汪清池,这也是守山族最重要的地方,长老会所在。 四个老人围坐在忽明忽暗的炭火旁,火上架着一铁壶,壶里的茶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水花,一股发霉的茶叶味道弥散开来。 :“族长,说好送来的粮食已经超过一个多月没有送上来,寨子里的存粮不足以支撑一个月了,这个冬天寨子里怎么熬过去?”一个老头儿说道。老头儿极瘦,眼睛又特别大。 坐在西边的一个五十来岁,头发乌黑的老头手里捧着一个空空的茶碗:“左长老,我已经派人去询问了,很快就有消息。” 他右手旁的一个也是眉发皆白的驼背老头吭哧吭哧的咳嗽几声:“白族长,问不问还有什么意义,咳咳,都知道是官兵堵了粮道,粮食送不上来。咳咳,咳咳,不能等了,再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今年冬天要死很多人。”老头一说话,咳嗽的厉害。 :“右长老,你别急,喝口水,喝口水。”被叫做白族长的人拿起手边一个木勺,从沸腾的铁锅里舀出一勺黑乎乎的茶水,倒进驼背老头面前的茶碗里。 :“我们不用担心,官兵其实就是在做戏而已,他们哪里敢深入老林找我们麻烦,你们都知道,他们到现在为止还在修建他们的军营呢,哪有一点真要作战的意思。”白族长给每个人都舀了一勺子茶,故作轻松的说道。 :“这是南边朝廷派来的官兵,几万人,跑了几千里来,你还真以为是来演戏的?白苔文带着两千精锐,还有八十名猿猛,你看才回来几个人,不要看不起他们,这次来的人不简单。”对面的一个老头子体型有些魁梧,不像土生土长的山里人。 白族长听到老头说道白苔文,低着头,眼皮子跳了几下:“高长老,你这样说话,是怪罪苔文咯? 叫做高长老的家伙皱着眉头:“我现在还说白苔文做什么,我说的是现在要面临的麻烦。粮食弄不上来,官兵再进攻,两寨加起来万余族人,何去何从啊。” 白族长脸色的皱纹挤在一起:“官兵以为这样就能封锁我们了嘛?几千人扎寨,几千骑兵,就想围困我们守山族。哪有那么容易,这片林子,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于此,谁能攻破?以前不是没有官兵想干这样的事,结果呢,结果哪一次不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回。 :“官兵围剿不围剿的事情先丢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粮食,粮食,没有粮食说什么都是假的。”左长老把茶碗往地上一放,有些焦躁。 :“呵呵,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白族长喝了一口浓茶:“官兵不是结寨扎营吗,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的勇士,敢主动去攻击他们。我要抢下那座军寨里的粮食,把军寨一把火烧了。”白族长的脸庞,在炭火下熊熊发光。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先发制人?” 白族长运筹帷幄一般:“不可以吗?你们都想不到,官兵更想不到了。我是这样计划的,我们全部勇士还能凑出三千五百人,然后身强力壮的半大小子,还能凑出千余人,这样,人数上我们并不比官兵少,再加上突然袭击,官兵哪里会是我们守山族勇士的对手?官兵什么德行我们都知道,他们一旦扛不住攻击,自然就会溃散,哈哈,那么军营里的粮食,不就是我们的了?” 右长老咳嗽着说道:“万一没打下军营呢?” :“如果强攻不下,我们就撤回山林,官兵不追也就罢了,若是官兵们追赶,我们可以乘机杀个回马枪,我就是不信了,在林子里作战,我们的勇士会打不过远道而来的官兵吗?”白族长说道:“我已经派白苔松带了五百人去探路了,让他先去摸清楚官兵的行动规律。” 高长老觉得白族长想的太简单了,他站起来:“三千五的勇士出发我就不反对,那一千多个半大小子要是受了损失,那对我们守山族的影响就太大了。是否要慎重一些呢?” :”是啊,那些个小子是我们族群的未来,这样太冒险了。”左长老也迟疑的说道,脸色非常的难看。 白族长眼中精光一闪:“他们主要是在后面摇旗呐喊的,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打赢了,运送粮食也需要人力。” :“当然,现在我们要把全部的人都撤离到落石岭的寨子里去,那里地势险要,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万一战斗不利,我们还能占着地利与官兵周旋一番。”白族长最后做了决定,口气不容反驳。 第348章 万般准备 秋风萧瑟,躲在林子里的白苔松裹紧身上的兽皮,将身子紧紧埋入枯草中,怀里的短刀顶着胸口不太舒服,白苔松伸手进怀里,抓住短刀的刀柄,刀柄冰冷,却能带来安宁。 终于等到了来自族里的支援,三千名矫健的战士,两百名猿猛。还有十里地外一千多个族里的年轻小家伙们等着抢掠粮草。 随之而来的还有族长的交代,无论如何,要将白苔文救出来。若是能抢到粮食,那是最好,抢不到,一把火烧了,官兵没了粮草,自然就失去威胁。 白苔松舔了舔手指,迎着风,风速比前两天更为迅疾,风中带着冰凉之意,白苔松透过林梢,看向零碎的天空,正是正午时光,天色有些浑浊,云彩也密集了一些,正在缓慢的聚拢。根据多年生活的经验,说明近两天会有一次起风的天气,温度会断崖式的下降。这是天赐良机,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白苔松听着周围零星的鸟鸣声,撮嘴发出几声鸟鸣,稍微停歇,又发出几声,和周围的鸟鸣声杂混在一起,毫不违和。不多时,一片枯草丛缓缓的靠近了他,枯草中露出一张枯黄的脸。 :“通知下去,明日下午时分,会有大风天气,会严重影响官兵巡逻,所有人都必须借着风势隐蔽潜伏靠近过来,不许暴露行踪,到时候听我号令。” :“好。”那枯黄的脸又隐入枯草中,枯草好似纹丝不动,不经意间,已经远去。 白苔松缓慢的将身子沉入枯草中,他放松心情,放松身体,呼吸悠长,像是陷入冬眠。现在,就等着最好的时机。 胡洛手下小旗黄新欣选择的监视地点,地势并不高,看起来也没有隐藏的地方,他这是躲在薄薄的浮土之下,只露出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一丛草,正是因为此处一眼看去,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反而更被人忽略。黄新欣就这样冷静的盯着周围的动静,一些陌生的各式伪装从此处经过,又潜伏下来。 他慢慢计算着,至少有四十多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潜伏到前方去了,而巡逻的官兵似乎都瞎了眼一样,一次次的经过,却没有任何发现,黄新欣心里冷笑着,等老子将来当了大官,你们这些个懒散的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的家伙,自然能尝到老子的手段,不把你们操练的哭爹喊娘,算我大黄无能。 黄新欣却不知道,这巡逻的官兵,早就接到通知,无论看见什么异常,都当作看不见,要拥有这样心理素质的官兵,都还是特别挑选出来的大胆的家伙。 高胜宪的队伍还在缓慢的小心翼翼的前进,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唯恐受到袭击,这让负责监视他们的蛮兵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胆小怕死的官兵,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停下脚步,四处打探搜索,一个时辰过去了,前方探路的几百人的队伍不过前进了三两百米,按这个速度,等他们赶到山寨,估计冬季都要过去了。 高胜宪自己跟在中军里,恨不得先躺下睡上一觉,距离孙燚设定的战场不过二十里地,全速前进不过几个时辰的事,现在要按照三天的时间来设定,而且还要伪装的像那么回事,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高胜宪一股子力气无处发泄,手里拿着捡到的一根笔直树枝,肆意抽打路上见到的草丛,树叶,仿若回到年少,一剑在手,天下无敌。 胡唤带着两百山地营精锐探子,已经在山里呆了很长时间,餐风露宿,蓬头垢面,哪里还有一丝士兵的样子,看起来都是一群野人,随身携带的食物早已消耗一空,每日为了填饱肚子,想尽一切办法。 守山族的山民终于开始有了动静,几千名战士们装备整齐出发离开村子,剩下的妇孺老人们开始从野坡山的寨子里开始撤离,撤离的队伍拖家带口,稀稀拉拉撤往山林更深处的落石头坡村寨。 胡唤带领山地营的兄弟绕了一圈,悄悄在林子里埋伏了起来。 胡唤派人将看见的情报都及时送回军寨,自己又带着剩下的人,往落石坡一线进行侦查,也许是守山族将绝大部分的战士都派往前方,也许是觉得落石坡的地势险恶,反正之后一段时间里,守山族的防备力量只局限于村寨附近,对外围的山林没有更多的人手负责巡视。这倒是让胡唤等人可以放开手脚,对周围的环境做出细致的探查。 一切都有条不紊,任何意外都没有发生。 时间终于等来了安西大地秋天里第一次的沙尘天气。 天地很是平静,平静的令人惶恐,无一丝风。突然平地里无数细微的粉尘在颤抖,落叶也在蠢蠢欲动,远处有隐隐的沉闷之声,沉闷之声贴着地面,如马群滚滚而来,视线里看见遥远的一道黄色的线条,黄色线条越发粗大,粗大的线条变宽变厚,遮住远方天际,眨眼睛,宽厚线条成了黄色海浪,翻滚而来,天空中的云彩极速的聚拢起来,形成厚厚的云团,云团遮天蔽日,整个天空变的昏暗压抑,向大地倾倒。 这时候凄厉的风啸声炸裂耳边,狂风暴虐,夹杂着漫天黄土沙砾,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此刻,人是那么渺小,不堪一击。 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人们还在挣扎之际,突然天光大亮,天空碧蓝,丝缕云彩不见,除了大地上厚厚一层黄土,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平武军的士兵们从 军营里跑了出来,神情恍惚,上一刻似乎还是生死难料,下一刻居然云淡风轻,官兵们还在感叹中,山林中无数响箭冲天而起,再回头时,黑压压一群个头矮小,动作矫健的蛮兵已经向军寨冲杀过来。 :“敌袭,敌袭!”官兵们慌乱起来,谁都没有料到刚刚才从惊恐中还未恢复平静,这一刻,敌人又冲到眼前。 孙燚也没有想到,自己准备了这么久,战斗却在自己意料之外的突然中爆发,而官兵们此刻的阵型,杂乱无章。 :“柱子,亲兵营冲出去,必须将第一波的攻击挡住,给其他人时间准备。”孙燚抽出“燚刀”,脸色难看至极。冲出屋子。 大柱子提着狼牙棒紧跟其后,嘴里大声吼叫起来:“亲兵营,集合,集合!” 军寨好几处的栅栏被风吹倒,几处箭塔上的士兵下来躲风,还没有上去,孙燚嘴里呼啸一声,一道黑影掠至身旁,紫狼高昂着头,兴奋异常。 孙燚翻身上马,紫狼身子向前一冲,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粗壮的手臂紧紧拉住紫狼的辔头:“旅旗,你不能自己去!”孙燚挥刀砍下,嘴里怒吼:“放手!” 眼见刀光闪过,那双手还是牢牢把住马头,一动不动。孙燚手腕一翻:“张铁柱,你想干嘛?想吃军法吗?” 大柱子神色不动:“你不能自己去!我去!” :“窦小子,带你的人,看住将军,不许他出去!其他人,跟我走,挡住蛮兵!” 窦小子大声应道:“是!”二十多个壮汉一下子连人带马围了上来,孙燚和紫狼寸步难行。孙燚脸色赤红:“都来看着我干什么?老子不走了,窦小子,你留下来陪我,其他人,去帮忙!” 窦小子走到马前,将马缰绳牢牢捆在手上:“将军,你要冲出去的话,就带着我的尸体去。” :“你们,都去帮营正,保护营正!快去!” 第349章 混战 这一场仗,如果不是亲兵营的四百亲卫主动冲杀出去顶住了蛮兵的进攻,那官兵将会迎来一场惨不忍睹的杀戮。 大柱子雄壮的身子冲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的几百壮汉也不过落后几步,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厚重长刀,粗大铁棍,巨斧,铁锤。。。。。。几乎都是这种笨重的厚兵器,几百彪形大汉,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迎着蛮兵冲了出来。 冲上来的的蛮兵一身破烂,脸上涂作花花绿绿,眼中露出与身子完全不符合的残忍凶狠,手里几乎都是尖细的短刀匕首,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像毒蛇的獠牙,阴险又诡秘。 双方都在默不作声的冲锋,蛮兵的队形很是散乱,身子压的很低,脚步细碎,随时都在变化方向,亲兵营的汉子们则是排成整齐的队列,挺着宽厚的胸膛,迈着气势汹汹的步伐碾压过去。 几个瞬间,双方人马就砰然撞在一起。 :“守!”大柱子一声大喝,身后的队伍顿时散开,变化成四道防线,将营寨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前两道防线的战士们挥动手中的武器,将身边一米内全部拢在防守范围之内,厚重的武器挥舞起来,密不透风,刚冲上来的几十名蛮兵身扭动着身子,灵活的跳跃着,试图用灵巧来冲过防守,身子还在空中翻腾,一根巨大的棒子呼啸而来,实实在在的砸在脸上,血花四溅,整个脑袋都迸射开来。身子不由的倒飞回去。 :“弓箭阻断!吊射二十丈,射空箭囊!”大柱子的声音又在战场上响起,后面两排的战士弯弓搭箭斜斜指向天空。“嗡”的一声闷响,天空中出现一道灰色弧线,巨大的弯刀一样掠空而去,一头扎向地面上翻滚的黄色尘烟中。。 几十个身体被箭矢穿透身子,牢牢的钉在地上,他们的身体痛苦的扭曲着,鲜血染红地面,场上只传来几声凄厉惨叫,又瞬间消散。 “嗡,嗡嗡……”天空中的连续划过灰色的箭影,波浪一般连绵,弓箭落下处,依稀能看见蛮兵冲锋的阵型中空了一片,黄土地变作黑红斑驳,只是没有多久,那空白又被小黑点填满。 孙燚在营寨里大声呼喊:“一营,严志存,去支援亲兵营!” :“是!”乱糟糟的营寨中传来一个声音:“一营,一营,跟我来,跟我来!堵住营寨缺口,堵住营寨缺口。” 一些士兵纷乱的向营寨门口跑去,脚下尘土飞扬,遮掩了他们的背影,也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二营!范正行!弓箭营,丁演!” :“到!到!我在这!”尘土中传来声音。 :”二营掩护弓箭营,上前吊射三十丈。射完十箭撤回来,按计划行事。” :“是!” :“二营,跟我走。跟上,跟上! :”弓箭营,箭塔下集合,动作快,箭塔下集合!” 无数的士兵跑动起来,军寨里更是烟尘四起,久久不散,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只有模糊的影子,凌乱的脚步声。 孙燚无可奈何的看着一片混乱,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确实生效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风,将好好的陷阱扰的七零八落。 :“三营刘放!整顿人马,按计划埋伏,听候命令。” :“报告旅旗,营正刘放被木头砸伤脑袋,晕厥不醒!” 孙燚有些恼:”营副兼任营正,整顿人马,寻找伤员,照顾伤员。!” :“是!” :“窦小子,这里什么都看不见,跟我去前面看看战场情况。”孙燚拍了拍紫狼,紫狼打了一个巨大的响鼻。 窦小子有些为难,孙燚怒道:“老子是旅旗,手下在战斗,老子连战场都看不到,像什么话。你闭嘴,跟我一起走,否则老子一刀砍了你!” 窦小子牵着马缰向前跑去,他虽然憨厚,但并不傻,旅旗总不能在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烟尘中指挥战斗?反正自己护在旅旗老大身边,死也死在老大之前,张营正也没有道理骂自己。 孙燚和窦小子跑到营寨门口,营寨门前恶战正酣,尘土飞扬,烟尘滚滚,亲兵营的士兵们人高马大,还能看见他们的上半身,对手个子矮小,只能看见无数黑色的影子一下蹿出,刀光一闪,人影又突然消失。 几乎听不见兵器相交之声,只能听见重兵器挥舞时候发出沉闷的破空声,又是几道密集的箭雨漫过天空,落在视线不可及的地方,也不知道造成多大的伤害,亲兵们身边的黑色影子丝毫不见减少。 一场仗打成这般模样,孙燚无可奈何,白苔松也是满腹惆怅。 白苔松借助着这股妖风,发起突然的袭击,时机掌握的极好,若不是后方的黄新欣及时响箭报警,平武军的士兵们当时还惊魂未定,再迟一些发现敌踪,让敌人近身之后,伤亡会无限扩大,毕竟蛮兵的武器里淬有剧毒,而李平平的解毒药受原材料的影响,也不能做到人手都有,更不能马上生效。 即便是黄新欣的报警起了作用,此刻的亲兵营也出现了大量伤亡,在计划里,亲兵营是最后压箱底的力量,最后要驸重甲出现在战场上,所以之前为了节约体力,亲兵们都没有附甲,冲出去阻止蛮兵的时候,亲兵身上几乎没有任何防护,他们凭着一时的血勇之气阻挡了敌军,却不可避免的在交战过程中被锋利的带毒的刀刃划破皮肤,前一刻还能奋勇杀敌,下一刻突然天旋地转,力气溃散,周围密密麻麻的蛮兵趁机一刀捅进心口。 大柱子眼见着身边倒下许多人,原本对手只在身前,如今身边随时都有闪过的刀光,他眼眶欲裂,气急攻心,大声嘶吼着,:“后两排,顶上去,顶上去!” 队伍在混乱的对战中中想完成替换,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后面的亲兵不但没有顶上来,身边的亲兵队列却已经岌岌可危。 孙燚坐在马上,战场看的清楚,大柱子身边的高大身影肉眼可见的倒下,而黑色影子漫延上来。 :“一营,二营,顶上去,前出十丈,稳住阵脚,掩护亲兵营替换下来。” 孙燚大声命令。 :“是!一营跟我上!” :“是,二营上!上!上!” 孙燚身子一闪,从马上掠出,“燚”刀在手,气势如虹。 第347章 引蛇出洞 孙燚死皮赖脸的纠缠周飞许久,才勉强得到修建军寨的任务,虽然看起来有些无聊,但好歹聊胜于无,不管怎么说,至少这次战斗自己不会缺席。 白苔文的性命,说起来有用,实际上用处又不大,孙燚和周飞密谈了一番之后,将白苔文和几十个被活捉的蛮兵都押送到了军寨,并且在军寨中公示,再大军征伐守山族之际,必将白苔文斩首祭旗。 消息很快散播出去。很快的,白苔松也接收到这个信息,作为哥哥,白苔松对白苔文一直照顾有加,即使他知道白苔文有问鼎族长的野心,白苔松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好,兄弟两人相差七岁,白苔文自小几乎就是自己带大的,再顽皮,再有想法,白苔松也没有想过要防患他,更没有想到伤害他。 白苔松派人把消息急报回去,请求援兵,自己带着手下,更是开始冒险靠近官兵的巡逻区域,试图更直接的探明官兵军寨的防守情况,他想,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的弟弟救出来,他相信,父亲得知消息后,也一定会这样做。 白苔松再谨慎小心,他的冒险行动,很快就暴露了行踪,孙燚得到守山族探子已经深入防备区的消息后,心花怒放。 :“柱子哥,你看,我说的没错,这白苔文,果然就是最好的陷阱。” 大柱子憨憨的:“你想这样做,和指挥使说了没有,不要又自作主张,免得又回去被刘校尉打板子。” 孙燚一点不在意大柱子的威胁:“我和周飞说了,我说了要把白苔文放在这里,这样蛮兵就不敢放肆攻击我们,嗯,他为了我的安全,肯定会答应的。” 大柱子一把捂住脸:“连我都看出你居心叵测,周飞怎么就没有看出来,那家伙,太老实了。” :“嘿嘿,柱子哥,你多聪明的人啊,看起来憨厚,心里明亮着呢,我就知道你能看懂我的目的。”孙燚心里开心,恭维着大柱子。 :“你又要我做什么?”大柱子直接问道。 孙燚笑嘻嘻的:“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啊,你带着亲兵营的人注意隐藏自己就好,不要让蛮兵发现白苔文和我身边有你们这样一群彪形大汉就好,否则,我怕吓着他们,惊吓到了,他们就未必敢大胆放手的干活了,那我的计划不就破灭了嘛。” :“别的我不管,我肯定要在你身边,还有李砚那里你通知了吗?”大柱子问道。 孙燚犹豫了一下:“我准备去通知他,嗯,一会就通知他。” 大柱子转身走出去,声音从外面传来:“不用你去通知了,我安排人去通知他们。” :“诶,柱子哥,现在通知他们太早了,打草惊蛇呢。”孙燚追出去,早不见大柱子的身影,更听不见大柱子半点回应。孙燚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现在谁都严格看管着自己,唯恐自己又干出什么离谱的事,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呢。 孙燚坐在桌子前,盯着眼前的舆图,脑子转个不停。 两个多时辰后,李砚就出现在孙燚面前,一脸风尘。 :“大肚哥,你就躲在我周围吗?大柱子才说找人通知你,你就出现了?你是不是就躲在我边上啊?你陷阵营没事做了吗?”孙燚瞠目结舌。 :“我在五十里地的下田村呢,刚接到大柱子急信,说你又有幺蛾子了,叫我回来看着你。”李砚眉毛斜斜飞起:“瞧你,现在这么不得人心了你。” 孙燚啧啧到:“哎,一朝为贼,一辈子贼啊。” 大柱子走进屋子,巨大的身胚堵在门口,像是没听见孙燚的哀叹。 :“说说,你又想干什么呢。”李砚抓起桌子上孙燚的杯子,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湿润的嘴唇更加妖冶。 孙燚挠着脑袋:“也没有什么啊,我在尝试引蛇出洞呢。具体成不成,还得听天由命呢。“ 李砚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你慢悠悠地建军寨,又来来回回往这里送粮草,还把白苔文绑到这里来的原因?” 孙燚感叹一声:“大肚哥果然不同凡响,我随口一说,你就明白了。” :“你为什么敢这么笃定他们会来这里?”李砚问道:“就是因为我封了粮路之后,你就想这样干了?这么说,你肯定也要求高胜宪他们放慢了动作来配合你了?” :“大肚哥,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你说,这样搞,有没有搞头?“孙燚兴奋起来。 李砚抿着红艳嘴唇:“阿蛮啊阿蛮,你这脑子,确实转的快。” 孙燚装作害羞的样子:“哎呀,你别这样夸奖我,我都怪不好意思的,我就问你,这样做,有没有搞头啊。实话说,我的暗哨已经发现,周围有不少蛮兵的探子在活动了,不过到现在不过百人的规模。” :“粮食应该是他们最想要的,现在再加上一个族长家白苔文,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动手。毕竟,你这里也不过有四五千人的规模。”李砚缓缓点头应道:“据说守山族好些年和官兵的战斗都没有吃过亏,他们有可能搏一搏。” :“我和胡洛审问了抓到的蛮兵,这个白苔文在族里很受族长的喜爱,做事比较激进,所以年轻人里口碑极好,算是守山族中很重要的人物,守山族的人极好面子,我想他们肯定不会让白苔文这个家伙落在我们手上。”孙燚信心满满。 李砚坐下:“你这计划多少人知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周飞,高胜宪,胡洛,你,都知道了,周飞虽然觉得有一点冒险,但是大家都是军人出身,他也能理解,这点风险不算什么。”孙燚坐到李砚对面,神情严肃:“如果我这一计能成功,在这里能消耗守山族一批兵力,那后续的清剿任务就会更简单一些,毕竟在这种攻防战,我们官兵还是要占点便宜的。” :“若是蛮兵实在不上当,那就还是按原计划一样行动就是了。不过那样,估计就是一场血战了。”孙燚语气有些低沉。 李砚盯着孙燚,徐徐道:“你又舍不得了?” :“呵呵,为将者,当然想打胜战,但是谁又想看见自己的手下葬身在这样的茫茫大山里。”孙燚无可奈何。 李砚手掌拍在桌上舆图:“等有一天,平武军威名赫赫的时候,对手望风而逃,那时候,伤亡就小了。” 第350章 稳住阵脚 大柱子奋力一棒挥出,前方那个正要跳起的蛮兵腰部受到重重一击,整个腰骨都断的粉碎,上下身子折叠起来,脑袋贴着脚后跟,飞了出去。 又是一道绿惨惨的刀光向大柱子的小腹刺去,大柱子也顾不上刀上有毒,一记膝顶,撞在那个蛮兵头上,蛮兵脑袋向后一仰,后脑勺几乎贴住后背,临死瞬间,手掌无意识的扬开,短刀甩了出去,刺向大柱子的小腹,大柱子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吸腹动作,却眼见着躲不开,一面黑红色刀背及时从一边插了过来,短刀撞在刀面上,一声脆响,掉落下去。 :“柱子,小心点,带兄弟们向后退一点,一营二营顶上来了。”孙燚熟悉的声音响起,黑红刀向前一刺,刺穿大柱子左边黑影,孙燚的身子从大柱子双臂下蹿了过去。 大柱子根本来不及说话,操起狼牙棒用力向前一顶,又将一个闷不作声埋头冲过来的蛮兵顶撞出去。再转头看,黑色刀光翻滚着,顺着队列延续出去。 :“团阵,游动!”大柱子喊了一声,身边几个高大身影围了过来,组成以一个小圆阵。:“跟上老大,跟上老大。”大柱子吼了几声,圆阵开始滚动起来,追往孙燚方向。一路上,又不断的有人加入阵中,圆阵的规模越来越大,像一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齿轮,滚动起来,各种沉重武器上下翻飞,再无人可靠近。 孙燚挥刀如电,也不再讲究什么规规矩矩的招数,就只是一个快,快出快收,暗红色刀光上下翻飞,刀光过处,一簇簇的血花绽放。 身后,大柱子等人组成的巨大圆阵在战场上滚滚而来,很快,杀穿了营前战场,身前再无一人。 孙燚回身,看见亲兵营的兄弟们气喘如牛,身上污血横流,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污垢的脸上却满是敬佩之色。没人说话,但是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那誓死效忠的坚决。 孙燚翻了翻手腕,燚刀依旧光滑明亮,血不染锋。 :“你们撤回去,休息,治疗。我再往回杀一圈,还有不少兄弟陷入包围了,你们不要跟来,跟来反而是累赘。回去休息,一会儿还有大战,用的着你们。” 孙燚转身,又卷入烟尘中,大柱子提着狼牙棒,义无反顾的追了进去:“你们立刻回去治疗,这是命令!” 大柱子的喘息声响在孙燚耳边,孙燚扭头冲着大柱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心点。”大柱子用力点点头,狼牙棒低扫出去,一只手臂炸出白骨,短刀激射出去,远处一声哀嚎,不知道射中哪个倒霉鬼。 两人一路掩杀,手下无一合之将,蛮兵却没有丝毫惧意,刚刚砍翻一人,尸首还未落地,又有不怕死的冲到面前,那眼神如发疯的野兽,只有狂暴和杀戮。见孙燚如入无人之境,一群蛮兵有意识的围向孙燚,两五个人同时蹿上来从不同角度对孙燚展开攻击,他们的攻击点甚至都是不重要的位置,小腿,脚掌,手臂,背后,宁可挨上开膛破肚一刀,也要在孙燚的身上留下一道伤。 孙燚脚步并不急迫,反而有些信马由缰的轻松感觉,为了更好的分配体力,手上的刀也不再是急如星火,出刀就是干脆利落,任何阻碍刀之前往的东西,一刀两断,断刀,断手,断腿,断头,断身子,干干净净。 大柱子手中的狼牙棒上血肉模糊,挥动起来,不断有血水溅到他自己身上脸上,大柱子一把抹去脸上黏黏糊糊的血污,一双眼,也如鲜血一样。 身边的亲兵又开始向孙燚,大柱子身边聚拢,形成一把巨大的钝刀,孙燚是尖锐的刀尖,其他的重兵器战士就是钝重的刀刃,所到之处,在战场上切出一道巨大的伤口。 一营二营的士兵涌出营门,长枪,长刀,盾牌,开始发挥出作战的效应,至少他们暂时稳住了阵脚,无论蛮兵跳的多么灵巧,几只长枪刺出,尖锐的枪尖封锁所有变化的方向,等那灵巧的身体落下,总会不偏不斜的落在枪尖上,像一条被刺中的鱼。 亲兵营撤退回阵。 白苔松眼神从充满希望一直在变化,到现在变作有些绝望。从军寨里的士兵表现来看,这绝不是之前看见的那种军纪松弛,训练散漫的队伍,之前他们表现出来的散乱,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自己也真是瞎了眼,居然没有看出这是一个陷阱。 若不是自己占了天气的先机,让官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让自己的战士们占据了一时的上风,自己这三千五百名的部落精锐战士,哪有多少机会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场面上,双方的攻防似乎达到了一些平衡,官兵们在混乱中渐渐组成战阵,阵型却不够厚实,在蛮兵的持续攻击中,摇摇欲坠,蛮兵们更加狂暴的冲阵,舍身忘死的用自己的身体,用血肉之躯去冲击眼前的长枪利刃,妄图尽快的冲开军阵,只要出现一个溃口,军阵必定溃败。 可是,这看着松弛的军阵并没有溃散,他们虽然缓慢的后退,却始终保持阵列完整,不断有士兵倒在蛮兵的兵刃之下,没有露出致命漏洞。杀红了眼的蛮兵们前仆后继,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倒在阵前的人越来越多。 完了,完了,白苔松看着战场上官兵似乎在缓缓退却,而自己的战士们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清楚知道这一次的偷袭,自己犯了大错,官兵的反应大大超过了自己的预计,这场战斗,己方没有多少胜算。 战场上,战士们已经有了几百人的损伤,剩下这些战士,这些可都是守山族的精锐啊,要是全部损失在这里,都不需要官兵动手,周围的敌人就会把部落的族人们吃的干干净净。想到这一切,白苔松愈发焦虑,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苔松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他狠狠心,坚持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等天色黑了,自己再下令撤退,借着夜色掩护,战士们只要撤回到林子里,那官兵一定不敢轻易追来,自己至少还能保存一定的实力,保护自己的部落。 第351章 践踏 白苔松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一百猿猛和三百属兵,想要派上战场,又咬了咬牙忍住了,等会撤退的时候,还需要人负责掩护。 :“白格,你去通知后面的孩子们,让他们立刻撤离回去。一刻不得停留,这里战场,用不上他们了。”白苔松低声对身边的人说。 :“好,知道了。”一个黑花脸的猿猛悄悄起身,猫着腰,借助着各处阴影,身形三转两转就消失不见。 白苔松望着混乱的战场,官兵还是摆出一副防守的阵营,似乎只求自保,不求杀敌,部落的战士们虽然已经很难取得战果,但是也没有出现溃散和大面积的伤亡。白苔松又暗自松了口气,心存侥幸:“看来官兵还是有些贪生怕死,不敢进攻啊。” 亲兵营撤退回来的士兵队列整齐,却明显变得单薄许多,三十多个伤员送进屋子里包扎救护,另一边的空地上,躺着四十多具尸体,大柱子双手握拳,蹲在尸首边,宽厚的背影在斜阳下拖长了影子,影子在颤抖着,像是哭泣。 孙燚站在大柱子身边,眼神平静,平静中酝酿着风暴。 :“我向你们保证,守山族必将用全部的头颅,来祭奠你们!”孙燚低沉着声音,发出震撼的誓言。 孙燚走出军寨,大柱子跟在身边,战场上的杀戮还在继续,鲜血染透了地面,浮尘化作泥泞。 孙燚看看天色:”这时候,李砚的陷阵营差不多应该快到了,骑兵一到,封锁退路,看这些家伙往哪里逃。” 大柱子出奇的冷静,冷静的令人害怕,孙燚转头看看大柱子平静的脸色,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后:“干什么,别发神经,战场上你是要保护我的,你胆敢丢下我自己行动,我就弄死你。” 大柱子脸色僵硬起来,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我要报仇。” :“报仇又不是你自己的事,我说了,他们……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都是我的!”孙燚指了指战场,语气平静:“这一战,老子不留俘虏。我要让以后所有想与我们为敌的人,都清楚,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当地面传来颤动时,白苔松的脸色瞬间变色,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太低级的错误,怎么还能在等待天黑,对手的骑兵,什么时候被自己忽视了。 :“发信号,撤退,立刻!立刻!”此时不是白苔松反省和后悔的时候,白苔松急迫的低吼着:“撤退,撤退!” 尖锐的哨声急促响起,迅速穿过战场,战场上蛮兵突然开始向后撤退,没有一点征兆,突然拔腿就跑,官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最前线的蛮兵就已经跑出五六丈远。 :“追上去,缠住他们。”孙燚首先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排兵布阵,着急下达命令:“缠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轻易逃脱。”同时拔腿直追,大柱子紧跟其身边。 撤退的哨子声更加凄厉和急促,蛮兵奋力直奔,眼睛只有不远处的山林,只要冲进林子里,骑兵的威胁就彻底消散。现在,就是和骑兵争抢时间,争抢性命的时刻。 大地的震动更加剧烈,远处尘烟滚滚,如惊涛拍岸,席卷而来。前一刻还在天边,一转眼雷鸣般的马蹄声已经响彻耳边。 一个脸上涂着黑色和绿色斑纹的蛮兵,听见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眼中却只盯着前方那一棵树,只有几步之遥,一个呼吸间,自己就能躲入树后,那就是安全之地,快了,快了,他看见林子中族人的目光,先是惊喜,瞬间变作惊恐。 惊恐?蛮兵眼睛突然缩了起来,他的脚重重的的跺在地上,只要这一步,这一步跨出去,自己就安全了。跳,跳起来了,身子跳了起来,落下去,就安全了,蛮兵庆幸的想着。 :“嘭!”一声响,身子正在落地的蛮兵感觉自己的脚已经够到安全界限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随着这一声响,他的身子轻盈的飞了起来,身子很轻很轻,飞的很高很高,高到能看见眼前那个树的树梢。 蛮兵的视线突然发生翻转,他觉得天地都急速的转动起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很晕眩,想吐,一张口,憋在胸口那一股气喷了出去,眼前一片红茫茫的,果然,吐出来,整个人都变的轻松起来,轻松的眼睛都睁不开,要睡着了,睡着了。 战马伸长脖颈,奋起四肢,马蹄翻飞,热血沸腾,冲锋,冲锋,冲破前方一切障碍,冲过去。 战马自战场呼啸而过,惊涛拍岸,溅起红色浪花。 尘埃落定,战场上只剩下几十个影子还是站立的,他们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站在原地,缩紧颤抖的身体,行尸走肉般没了方向。 刚才那些活生生的人,变作地上看不出形状的一滩滩血肉。像是开在黄土地里鲜艳的红花。不远处追击而来官兵跑着跑着,都无处下脚,不少人跪倒在地,呕吐不止。 白苔松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来,眼眶欲裂,血泪欲滴。大概只有五六百蛮兵提前一步逃入林中,他们庆幸的回头,却看见惨烈血腥的战场,就这么几息之间,那些和自己一起战斗的族人变做了一团团血泥。他们静静的吓傻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少爷,走,再不走,官兵追上来了。”白苔松身边一个人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白苔松一迈步,身子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扎倒在地,身边的护卫及时扶住他:“撤,立刻撤退。”白苔松声音沙哑。 :“快撤,快撤!” :“别发呆了,撤退!撤退!”林中脚步声混乱。 孙燚和大柱子冲在最前方,此刻也停下脚步,距离山林不过百八十丈的距离,却也迈不开腿,这么狭窄的战场上,铺满了不成人形的尸首,任他俩人之前一番复仇的怒火,此刻也被满地流淌的鲜血浇灭。 孙燚和大柱子脸色苍白,两人也算是经历过几场血战,见过战场惨烈的人,此刻见到这样的血腥战场,胸腹间也忍不住的翻腾。应该喊出来追击的命令,此刻也噎在咽喉处,发不出声。 冲过战场的骑兵们划过一道曲线,调转马头又向此地奔来,奔腾的马队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在战场边上,踌躇不前。 第352章 绝望的逃亡 枣红大马和黄骠马从队伍中走出,犹豫片刻,绕过战场,向军寨方向跑来。不多时,来到孙燚和大柱子身边。李砚和小柱子甩鞍下马,站在两人身侧,也是脸色铁青,一言不语。 身后,越来越多的官兵跑了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就跑到一边一边疯狂呕吐起来。 喧嚣的战场归于死寂,林子中飞出一群乌鸦,在战场上空盘旋,乌鸦越聚越多,越飞越低,叽叽喳喳,发出聒噪的的叫嚣声。一些乌鸦一掠而下,叼起一些血肉又高高飞起,乌鸦群喧闹起来,更多的乌鸦落下地来啄食地上的尸首,开始还有些警惕,随着落下的乌鸦更多,他们更是肆无忌惮的开始抢食。 孙燚转过头:“一营二营清理战场,挖个坑,埋了!三营到林边戒备。” 士兵们早已经忍受不了乌鸦的挑衅,挥舞着刀枪冲了出去。 李砚拍了拍孙燚的肩膀:”伤亡怎么样?” 孙燚扭头,李砚猩红的嘴唇都成土色:“刚才他们借着那股妖风突然袭击,老子吃了大亏,亲兵营伤亡好几十号人。亏死了。” :“我骑兵也受到惊吓,跑散了好几百匹马。整队花了我不少时间,现在还有几十匹马,几十个人没找到呢。不然我会来的更早一些。”说起那阵风,李砚心有戚戚。 :“你们骑兵真是凶残,瞧瞧,这收拾起来多麻烦。”孙燚试图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说话的语调却颤颤的。 李砚本要反驳,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阿蛮,这才是开始,以后啊,这种场面只会更多,更血腥。” :“有时候我想,如果大家都有一口饱饭吃,不轻易被欺负,很多人就算受点不公平,应该也不会用造反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反抗。”孙燚口吻淡淡,眼神中居然有一点一闪而过的疲倦。 :“你想太多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大战当前,轮得到你优柔寡断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长痛不如短痛,你看看,这次把守山族清理干净,周围肯定很多势力不敢再与我们动手。”李砚故作振奋。 大柱子咣咣的走过来:“追不追?” :“不用了,天黑了,地形不如他们熟悉,追上去徒增伤亡而已,高胜宪和胡洛应该追上去了,我们休整一晚,明日出发。”孙燚看着一身血污的大柱子,:“带着弟兄们去洗一洗,好好吃一顿,睡一觉,明天带着亲兵弟兄们,报仇去。” :“好!”大柱子转身向亲兵营走去,高大的背影有点驼。 :“快,你也去洗一洗,搞点吃的给我,饿坏了。”李砚岔开话题。 孙燚跟着大柱子去洗漱,小柱子走到李砚身边愁闷:“大肚哥,我哥有些,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不光是你哥,阿蛮也有些不对劲。亲卫营伤亡有些大,两个人都有些内疚,但是又说不出来,想报仇,又被战场的血腥刺激到了。”李砚抹抹脸上的灰土。“妈的,一次冲锋而已,怎么会碾成这个鬼样子,这蛮兵的身体实在太单薄了,我都不明白,这样的队伍怎么就敢主动挑衅官兵呢,这不是作死吗,血腥啦的,我看了都恶心。”小柱子想到刚才看见的场面,忍不住有些作呕。 :“这才哪到哪呢。”李砚随口应了一句:“我父亲说,以前在和北邙作战的时候,一个战场上死亡几万十几万人,那血流成河流,冻土地都化成血泥浆,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夸张,现在想想,他说的可能是实话啊。” 小柱子瞠目结舌:“我也听师傅说过,那场面,我都想象不来。” 李砚搂着小柱子的肩膀:“自己强大,才是唯一道理。宁可站着看得恶心,也胜过躺在地上被人牵挂。” :“我去问问看,看看哪个家伙藏了酒,晚上安慰安慰这两个家伙。“小柱子很快恢复常态。吹了声口哨,黄骠马呼啸而来,摇头晃脑,十分乖巧。 李砚回头看去,群鸦振翅,残阳如血。 白苔松深一脚浅一脚跟着队伍奔跑于山林之间,林中脚步声杂乱又单薄。之前一次整队点名,三千八百个部落战士只剩下不足一千,部落里引以为豪的强悍战士在一次骑兵冲锋中几乎消亡殆尽,甚至死无全尸 。剩余的战士们彻底陷入恐惧,那山呼海啸般的骑兵冲锋,如山崩地裂,势不可挡,岂是人的血肉之躯能够抵抗的。 慌忙逃离的蛮兵们失去所有的行军规矩,没有探子开路,没有士兵垫后,如同溃败的野狼,害怕身后有恶虎跟随,只能亡命的逃跑。 他们的脚步不再轻盈,他们的呼吸声变得沉重紊乱,时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发出的低呼,这一切,都表现出这一支队伍已经彻底陷入慌乱,失去斗志,失去理智。 白苔松的心沉到底,身上的汗水冰凉冰凉沁入身体,他觉得脸上发烫,身体忽冷忽热,才跑了没有多远的路,呼吸失去节奏,脚步沉甸甸的几乎迈不动步。白苔松甚至希望这一条回家的路再远些,更远些,最好是远到永远到达不了的距离。守山族最后的一批战士,几乎全毁在自己的愚笨的指挥下,自己回去,怎么面对父亲,怎么面对所有族人,这失去的可是整个族群里所有的青壮。 白苔松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重。身边两个护卫靠过来,试图扶着他的手臂,带着他走,白苔松用力的甩开护卫,咬了咬舌头,一股血腥弥漫口腔,舌尖上的刺痛让自己恢复一些精神,这时候宁可跑死在路上,也不能露出自己的虚弱,这是父亲自小教育他的道理,永远永远不要给别人看见自己的虚弱。除非,你故意想让人轻视于你。 皎洁月光透过林梢让森林变得黑白交错,白苔松的脸忽明忽暗,明晦交织,一时圣洁,一时妖魔。白苔松心思百转,就这样跑回去,接受族里最残忍的惩罚吗?剥了皮,喂蚂蚁?白苔松生生的打了几个寒颤,就这样逃回去,那个心狠的父亲,不但不会为自己开脱,甚至会因为自己没有救回他最宠爱的白老二而迁怒自己,为了保住他族长之位,他极可能大义灭亲。 他在心里仔细的盘算着,越想越是惊恐,白苔松的脚步越发缓慢,最后停了下来:“休息一刻钟。休息!” 白苔松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只有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猿猛护卫,那猿猛似乎明白白苔松此刻的处境,眼神闪烁,神情似乎很是严肃。 :“古寿叔,你说,我现在回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白苔松轻声问道。 半晌,一个字冒出来:“死。” 白苔松又是许久不说话。 :“没有活路了……”白苔松幽怨的叹了口气:“古寿叔,万一我死了,帮我个忙,把我的尸体埋在我娘亲葬地边上。” :“你身边三百战士完全归属于你,一百猿猛都听我指挥。”叫做古兽的护卫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苔松眼睛像是燃起了一堆火:“你的意思是?” :“我没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大公子的意思。”古寿荣辱不惊。 第253章 白苔松要夺权 两个时辰后,高胜宪跟随着前锋队伍顺着痕迹追了上来,在这片山坡上,发现了近百具的蛮兵尸体,高胜宪查验一番,尸体的伤口都在脖颈或者胸口处,下手者手法老练干脆,并且必然是近距离的偷袭,死者都没有做出丝毫反抗的反应,腰间的短刀匕首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就一命呜呼。 :“呵呵,这是起内讧了,自己人反目成仇了,这么看,守山族是要翻天了。”高胜宪暗忖道。 :“来人。”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高胜宪拿出纸笔,写了几行字,卷入竹筒:”去,多去几个人,立刻送到山下军寨,给孙旅旗,让他尽快做出决断。” 传令兵收好竹筒,吆喝了几声,有几个影子跑了过来,跟随他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休息休息,一营负责警戒。明日出发,大家都注意点,熏蚊虫的药用起来,明日出发。”高胜宪现在一点都不着急,如果自己判断没错的话,守山族内部有一定会有变故,自己根本不需要着急,等他们自己两败俱伤,自己再出现,不损伤一兵一卒,就能拿到最后战果,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夜,明月清风,高胜宪睡的特别香甜。 小柱子不知道去哪个搜刮了一水袋的酒,酒是很普通的小烧,微烈,辣嗓子,上头,下酒菜是一小碟的咸菜疙瘩,几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咸肉干,十几根烤熟的玉米棒子。 营寨外面一处低低的小土坡上,孙燚,李砚,大柱子,小柱子四人席地而坐,圆月挂在山巅,亮堂堂的像是凌晨。 小柱子给几位哥哥碗里倒满酒,端起碗:“来,哥哥们,让我们庆祝庆祝今日大捷!杀敌两千三。” 大柱子愣愣的端着酒碗,突然转身,播洒在地上:“弟兄们,一路走好。!”声音嘶哑低闷。 孙燚见状,也将碗中酒对着战场方向播洒在地:“走好!” 李砚和小柱子站起身,遥向战场方向:“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敬过这一碗酒,四人才重新坐下,小柱子捏着酒袋,给各位哥哥倒满酒:“省着点喝。” 几人端起酒碗,狠狠碰了一下,一口饮尽,一道细细火焰顺着咽喉浇灌下去,胸口一阵熨贴:“舒服!”孙燚吐出一口酒气,吼了一声。 大柱子一碗酒倒入嘴里,空碗举在小柱子面前,也不说话,小柱子嘿嘿笑着,抓起酒袋又给他倒满,大柱子又是一饮而尽,再次举起碗来,小柱子又倒满一碗,将酒袋放在身边:“哥,一人三碗酒,你喝完么没了。别想打我的主意,我都好久没喝了。” 几个人端着酒碗,小口小口的抿着,一点都不豪气。 :“哥,你还在想不通吗?”小柱子见大柱子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挪动着屁股挤到大柱子身边:“战死沙场,是士兵最好的归宿,至少他们解脱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柱子板着脸:“狗屁。死就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了,以后喊他们的名字,就没有人应了。”说着话,声音哽咽起来:“老子一个个挑出来的兵,哪一个不是能打能杀的好汉子。” 小柱子靠在大柱子背上,将碗中的酒一口干了:“你呀,像老爹一样,表面上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似的,实际上就是娘亲说的那样,多愁伤感的老好人。难怪走的时候,娘要我来照顾你呢。” 小柱子转过身,一巴掌拍在大柱子手臂上,震的自己手掌发麻:“不死人,那还叫战场吗?在你们眼里,我听风旗是不是很牛啊,一个个策马扬鞭,纵横开阖,很厉害的样子?你问大肚哥,从听风旗成立到现在,我听风旗死了多少人了?一百六十三个,有的尸首我都找不到。哪一个不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哪一个在我面前不是称兄道弟的?每一个名字我都叫的出来,那又能怎么办呢?当兵当兵,生死有命。没有这点觉悟,你当个几把兵呢。” :“你个大老爷们,不要让我看不起你,没几个月要过年了,你信不信我会去信告诉我准嫂子,你是个什么人?”小柱子表情还是笑嘻嘻的,眼神凶戾。 孙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自己眼里那个拖着大鼻涕的小不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僵硬的扭头看向李砚,李砚神色淡淡,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小口小口的抿着碗里的酒,眉毛却自动扬了起来,出卖了他真实的自豪。 :“哇,张火柱,以后不能叫你小柱子了,你这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孙燚赞叹不已。 :“阿蛮哥,我见过太多的生死,怎么还能看不开呢。”小柱子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我这老哥啊,心还是不够硬啊。” 孙燚缓缓的点头:”你说的对,要看开一些。” :“行了,路还长,喝酒喝酒,向前方!”李砚举起碗,岔开话题。 被小柱子这么说了一通,大柱子的情绪反而好了许多,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自己把自己塞进死胡同里,一时半会走不出来。 孙燚明白李砚的意思,不再纠结今日战场的杀戮,他顺着小柱子的话:“对啊,,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好像在金陵,有个人还在等着一封信呢?大柱子,你写好了吗??” 大柱子神态扭捏起来:“没,没呢。还早呢,还有好几个月呢。” :“柱子哥,你有没有想她?做梦有梦到她吗?梦过几次呢?” 李砚也拿着大柱子开起玩笑。 几个火把从营寨里跑了出来,东跑几步,西跑几步,孙燚站起身:“好像是在找我们,等一下,我去看看。” 孙燚拔腿就蹿了出去。 不多时,孙燚举着火把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高胜宪说,追踪到流云坡附近,发现百来具蛮兵尸首,身体还没有硬,死亡时间不长,近距离偷袭而死,高胜宪高度怀疑,是蛮兵发生内讧,自相残杀,他现在扎营休息,等待我的命令。” 高胜宪的信在几人手中转了一圈,李砚肯定的点头:“高胜宪判断没错,是起了内讧。” :“打败仗,起了内讧,推卸责任呗。守山族没啥希望了,只能伸长脖子等着我们平武右军去收割了。”小柱子看了信,信心满满。 孙燚手中的火把猎猎作响:“我想起一个情况,当时抓到的俘虏说,白苔文是二少爷,大少爷是白苔松,按守山族的规矩,白苔松最后可能接任族长,而白苔文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野心勃勃,蠢蠢欲动,也想那个族长位置,关键是,现在的族长更看好白苔文。” 孙燚的眼神对上李砚:“这次带队是白苔松?伤亡惨重,回去不好交代。上一次白苔文损失一千四百多兵,这次白苔松又伤亡两千七百多,这么看来,守山族的主要力量都消灭殆尽。谁手上有几百战士,谁就能夺取主动?” :“白苔松想夺权!”孙燚,李砚,小柱子几乎异口同声。 第354章 阴差阳错 恶从胆边生的白苔松做出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决定用守山族残存的为数不多的六百战士去冒一次风险,用武力争夺族长之位。他杀死了反对者,带着剩下的六百人踏上希望之路。 但是,胡洛的一千六百多山地营的精锐,突然将白苔松包围在一处狭窄的山隘中,这就注定了,白苔松人生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努力,化作乌有。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老天,似乎挺眷顾孙燚。 在林子中穿行了半个月的胡洛和山地营的精锐们哪里还有一点精锐的样子,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样,特制的伪装服早已经刮的七零八落,用各种草茎,藤蔓绑在身上,倒也是更增加几分隐蔽效果。 探子气喘吁吁的将发现的蛮兵行踪通报胡洛的时候,胡洛正无聊的泚蚂蚁玩,闻言大为惊喜,探子说,蛮兵不过六百余人,许多人身上有战斗过的痕迹,行动颇为迅速,却没有安排突前侦查,也没有发现后方掩护。按这个方向,应该是从战场上撤退下来的,而且就观察到的情况来看,他们好像是打赢了,因为,因为看起来这群蛮兵情绪激昂,气势高涨。 胡洛听闻探子的回报,心里咯噔一下,打赢了?怎么就会打赢了呢? 胡洛招来传令兵:“通知各小旗,加速前进,去前方竹鞭谷设防,做好战斗准备,来敌六百,不许放过一个,我随后就来。” :“你,带我去看看蛮兵。”胡洛又对探子说。 胡洛从树桩后仔细观察了匆匆经过的蛮兵,队伍中间那些明显更强壮一些的士兵中间围着一个看起来比较重要的人物,一行人看不清楚脸色。形迹匆匆又没有丝毫戒备,看起来不像是溃败而逃,反而有点兴奋。胡洛心情低落下去,看来,蛮兵真是打了一场胜仗。 :“妈的,不管了,既然送到老子嘴边,老子怎么也要吃掉他们,就算是给弟兄们报仇!”胡洛恶狠狠的嘟囔着。从树后撤了回去。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赶到竹鞭谷。 白苔松被自己临时起意的壮举所亢奋着,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出路,杀光那些反对者,自己也彻底断了退路。多年来隐在心底藏的很深的欲望蓬勃发展,瞬间掀翻了压在表面上伪装,什么仁义,什么孝道,都特么的滚的远远的。老子隐忍又隐忍,却始终没有那个白老二更讨欢心,若不是白老二这次自作主张挑起战端,守山族又怎么会落入现在这种境地,稍有不慎,守山族数百年的传承,就会彻底消散在茫茫大山之中。 白苔松就这样,毫无戒备地踏入山地营的包围圈里。 几道箭雨洗礼过后,走在狭隘中的蛮兵几乎死亡过半,他们并没有想到,会在距离山寨不足一日的地方受到袭击,若不是箭矢明显是官兵的制式,他们甚至以为是受到其他部落的偷袭。 在胡洛的指挥下,走在队伍中间的猿猛受到最强烈的打击,白苔松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身边已经倒下一片人,若不是老护卫古寿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挡下致命一箭,白苔松的幻想就可以在此刻泯灭。 两支箭矢穿透了古寿强壮的胸膛,没有流出多少血,白苔松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身体,又惊叫一声,丢到一边。将自己的身子埋入山边一处凹地里,听着头上箭矢撞击在岩石上,溅起细小的石块。 古寿眼里的光渐渐的消失,对白苔松的希望也渐渐消失。 当胡洛的手下把白苔松从死人堆里掏出来的时候,白苔松瑟瑟发抖,几乎站不稳身子。 :“报告营正,战场打扫完毕,死亡四百七,伤一百一,逃走了几十人。” 胡洛扭头,眼神闪烁:“杀死蛮兵五百八,嗯,这功劳可不小呢。” :“呃,对,营正说的对,蛮兵殊死抵抗,除了逃走几十人外,其余皆被我军消灭,没有俘虏。”来汇报的营副心领神会。 :“刚才那些蛮兵保护着他,看来是个重要人物哦。”胡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惊慌的白苔松:“诶,报上名来,看看值不值的留下。” 白苔松听见刚才两人的对话,早已吓的要死,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别杀我,别杀我,我是白家大公子,白苔松。别杀我,我有用。” :“白苔松?你是白苔文的什么人?” :“我是白苔文的哥哥,我是他哥哥。”白苔松忙不迭的回答。 胡洛摸着一脸乱糟糟的胡子蹲下,:“难怪白苔文说你根本不配当族长,说你很会伪装,族里很多人被你的表象欺骗,他说的果然没错,真是一个怕死鬼啊,这点,你还真不如你白苔文,那家伙落在我们手里,受了不少罪,可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怂过。” :“来,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去做什么事。”胡洛抽出腰刀,在脸上轻轻一刮,一簇胡子掉落下来。 :”我说,我说……”被羞辱的白苔松一点反抗的语气都没有,在雪亮的腰刀面前,他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胡洛听说官兵大胜,眼前见到的着六百多蛮兵是逃亡回来的,狂喜之下,手一抖,差点把脸皮削下一块。 :“不对啊,你们打了败仗,为什么我看你们没有惊恐,反而好像受到什么鼓舞一样亢奋,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胡洛对之前的错误判断产生了怀疑。 白苔松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明白,胡洛招招手,两个战士走过来。 :“拖过去,和那些俘虏一起砍了,留着还要浪费粮食,我们手上有一个白苔文就足够了,多了浪费。” :“好嘞!”两官兵上手扭住白苔松就要走。 白苔松吓的大声哀叫:“我说,我说,我带着这六百人回去抢夺族长之位!这场战打输了,我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惊恐到极致的白苔松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胡洛眼前一亮:“咦,不是说你家老二有野心吗,原来你的野心比他还强,哈哈,留下他,以后把他哥俩关在一起,肯定热闹。” 白苔松听闻自己不用死,心气一泄,软软的倒在地上,什么雄心壮志,不过一场梦而已。 胡洛这里阴差阳错的消灭了白苔松这一队人马,高胜宪等到孙燚的一旅两个营的支援,孙燚看过内讧的战场,肯定了高胜宪的判断,于是八九千人马缓缓而行,指望着坐收渔利。 直到胡洛派出的士兵把竹鞭谷消灭蛮兵,活捉白苔松的消息送到两人手上,两人才感叹过后,加快行军速度。 第355章 死与羞辱,请选择 那千名半大小子组成的队伍空手回到落石坡山寨,白族长和各位长老才得到战场不利的消息,但是这些小伙子只是接到命令撤退,并没有见到真实的战场,所以战场上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明白。 这让白族长和长老们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过多的担忧,既然白苔松能提前命令他们撤退,说明局势并不会太恶劣,也许只是没有达到作战的目标。他们都与官兵作过战,大夏的官兵有什么斤两,他们太了解了。 山寨里还是平静如常,落石坡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从建寨两百多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支力量能攻破。这也给了守山族人一个长期的假象,落石坡寨固若金汤,无人能破。 数日后,官兵大军蜂拥而至,却在落石坡前停住脚步,接到前军的通报,孙燚等人赶到前方,眼前的景象,令人心生悲愤。 落石坡前一大片林子,每一棵树上都挂满了人头,高处人头都已经白骨化,挂在树梢上随风晃动,越是树木下方,人头的腐烂程度就越低,有些还披着些稀疏的头发,腐烂的血肉,散发着恶臭。放眼过去,怕不下几千上万颗骷髅头,在风中晃动,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空洞的声音。声音响作一片,沉闷又悲怆。 众人的脸色变得冰冷,寒气顿生。 :“去,把头骨都弄下来,摆好,面对着守山族。”孙燚声若寒冰:“让他们死去的人看清楚,守山族的报应。” 孙燚,大柱子,高胜宪,胡洛几人坐在入山口处一棵大树下,望着眼前这一条登山梯一样的狭窄通道,有些束手无策。 :“难怪一路上连警哨都没有发现,这鬼地方,神仙来了也得摇头。”孙燚盘膝坐着,双手托着下巴,仰着头,视线顺着眼前的通道,几乎要延伸到天上去。 胡洛拿着刀又在脸上比比画画:“我安排人去四周查看了,我就不信周围找不到路上去,肯定有小路,否则别人攻不进去,他们也逃不出来,封住路口,他们不得饿死。” 高胜宪这一路并没有发生过战斗,毫发无损,正是急于立功表现的时候,他本想开口主动请战,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就眼前这条道,硬攻的话,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落石坡时候一个山口,一条一丈宽的山路,极其陡峭,三十来丈长的山路,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这种位置,别说进攻作战了,就是要过了这三十丈路,人多一点都会摔下去。而且,坡度高,进攻是要仰攻,费时费力,而防守方只需要滚几根大木头下来,就能挡住绝大部分的进攻。 孙燚仰着头,脖子酸痛:“这安西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地形啊,我以为休山县地势已经足够凶险,没想到这里又是如此。” :“胡洛,你联系到胡唤没有,他们出来时间有些久了,问问看他们对这周围环境有没有了解。”孙燚又问了一声。 胡洛慌乱的眨巴着眼睛:“竹鞭谷战斗后我就安排几队人去寻找他们了,目前还没有接到消息,你说,他们会不会迷路了?” :“山地营,精锐,这不都是你对我说的嘛,迷路?你在说笑。”孙燚把视线转移到远处的山林,山高林深,危险重重。 胡洛掩饰般的咧了咧嘴:“是啊 ,山地营挑出来的精锐呢,一定是埋伏在哪个重要位置,等着一击致命呢。” 高胜宪都听不下去了:“胡洛胡洛,你是在胡咧咧个啥呢,他都进山一个多月了,就两百人,带的食物也有数,还埋伏呢,他现在还有力气走路都是了不起的事了。” :“你太小看我山地营的能力了,你问问孙老大,我们山地营的兄弟是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再说了,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守山族的异动,关键时候,他肯定会出现的。” 事实上,胡唤正如胡洛所说,监视着守山族的异动,他带着两百多精锐战士在山里过了一个多月野人的生活,为了寻找到落石坡山寨的退路,他们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子,才摸到落石坡后方。在隐秘的藤蔓之下,找到一个狭窄的逃离的山涧,平时山涧出口是用乱石胡乱堵住,若不是在此附近发现守山族的几个巡逻战士,让胡唤发现了蛛丝马迹,平常情况下,要一寸寸的摸索,可能才能找到这个出口。 现在胡唤的两百人和大军距离不过就是一座落石坡的山寨,想要见面则需要绕过好几座大山。胡唤的人马,实在已经走不动了,他们断粮好几日了,全靠着四处捕猎才有一口吃的吊着这口气。 两百精锐真要成了野人。 孙燚起身,:“还是要多派人手去四周寻找道路,我也不信守山族能把自己的山寨扎在这死地上,一定还有别的出路,找出来。” :”胡洛,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山地营带足粮草,兵分两路,东边西面包抄,务必要找到胡唤和那些弟兄们。另外,找到这座山寨的退路,钉死在那里,这里的人,一个不能放过。” :“是,老大。” :“我的两个营就负责两边的警戒。高旅旗,这里的作战就交给你了,可以小规模的试探一下,注意控制伤亡。” 高胜宪立刻激动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孙燚走近一点说道:“立功的机会给你了,不会有别人来抢,别急着进攻,更别急着用人命去填,你也看见这场地,多少人都填不满的。” :“明白,放心老大。我不会轻易动手的。”高胜宪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这一征途,就是自己三旅寸功未建,老大这是给自己机会。 :“柱子,去,把白家兄弟两个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老高,你先别走,一起听听有没有什么用处。” 白家两兄弟被带过来的时候,一路骂声不绝,到了孙燚面前,两人还在气急败坏的口吐芬芳,这一路上,但凡把他们俩放在一起,必定是吵闹不断,若不是捆绑起来,两人肯定脑浆子都打出来了。 :“都闭上嘴,谁再出声,老子就把你押上去给你们的族人看看,看看被俘虏后的白家少爷,还有没有脸面。”孙燚轻描淡写的说道。 白苔松,白苔文恨恨的闭上嘴,扭过头,彼此不看对方。 :“诶,白家少爷们,有点规矩成不成,看着我,是我要问话,这一路上我也没有饿着你们,你们多少要给点尊重。”孙燚语气严厉一些。 白苔松畏畏缩缩的扭过头来,正对着孙燚,眼神四处闪躲。 白苔文则继续扭着脖子看着远处,根本不在意孙燚的说话。大柱子板着脸,伸出蒲扇大手盖住白苔文的脑袋,手下用力,白苔文虽然拼命抵抗,头还是一点一点的被扳正过来。 孙燚像是没有看见白苔文涨的紫红的脸,眼睛都要突出来,他略带狂妄的说道:“瞧,我都打到你们老窝了,看着这么熟悉的环境,你们没有一点想法吗?不想谢谢我吗?” :“你有种就杀了我,老子怕你个球。”白苔文虽然头疼欲裂,依然暴躁,这是个骨子里就不服输的家伙。 孙燚轻松的摇摇头:“杀了你多简单的事,不过你杀了我的人,就想以死谢罪,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别以为你们部落人凶狠,小朋友,凶狠的人,你还没见过呢。不配合是,好,我敬佩你是条汉子。“ ;“来人,剥了他的衣服,找个树干捆上,给我送到前方蛮人看得见的地方,让他们瞧瞧白家二少爷的健美身体去。” 白苔文听闻身体剧烈的扭动起来:“你杀了我,你特么的杀了我!你是男人就杀了我!狗东西,狗东西。” 孙燚挥挥手,喝退了两个走上来的亲兵,站到白苔文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红肿的眼睛:“死不难,羞辱才难,你是想死,还是想被羞辱,你自己选。” 第356章 我建议,送个人头 白苔松早已经腿脚发软,如果不是有人架着,早就瘫软下去。 孙燚走到白苔松面前,白苔松脸色煞白,惊恐万分的看着孙燚,似乎见到鬼一样的害怕。 孙燚眼睛静静的盯着白苔松,白苔松的眼神游离不定,就是不敢和孙燚对视,许久许久,白苔松的眼角抽动了几下,眼神却渐渐的平稳下来。 :“怎么,这就装不下去了?呵呵。” 白苔松的神色变了,变得无奈又平和:“都到这一步了,你想做什么,不如说出来听听,看看有没有调和的余地。” :“我就说嘛,既然之前能做出孤注一掷的决定,又怎么可能就是如此胆小如鼠的货色,你装的挺行啊,难怪你是族长最有力的争夺者,又狠又能隐忍,这才是个人物啊。”孙燚挥手:“松开他,我和他聊聊。” 白苔松缓慢的扭动着僵硬的胳膊,虽然还是俘虏,这一刻竟然有些荣辱不惊的气度,哪里还有之前那种无能鼠辈的模样。 孙燚爽快的说:“嗯,这才应该是你,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你们守山族有什么道理在这安西境内能有些名声,总不能真就凭着你们那几千个所谓的战士,还是靠这一座看起来是要地,实际像坟头的落石坡。” 白苔松淡淡的说:“这位将军姓孙?姑且叫你声孙将军,你也不用言语来激怒我,你放开我,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 :“哈哈,哈哈,好,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坐,坐下聊聊。”孙燚哈哈哈大笑起来,转头看着不老实的白苔文:“看见了,这才是你白家大少爷的风范,你好好看着点,别傻乎乎的只知道暴躁暴躁,好像一刀下去,你脑袋掉不下来一样。” :“诶,白家老大,先不谈交易,我送你个见面礼呗?这白老二不是一直看你不顺眼,我把他脑袋砍了送给你啊。”孙燚嘻嘻哈哈的像开玩笑一样。任谁都能听出他言语中的杀意。 白苔松笑笑:“他的命在你手上,杀不杀是你的决定,不用来试探我,想聊就好好聊,实实在在的聊,再搞这些小动作,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孙燚的笑容突然冷了下来:“好,我只问你,你们是想灭族,还是想活” 白苔松眼神眷恋的盯着不远处的落石坡山寨,禁不住感慨:“我知道,你们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我守山族肯定也难保住,说说你的条件。” :“投降,诛杀首恶。也就是你的父亲,还有那些发动战争的长老。” :“就这?” :“就这!” :“孙将军,你这是在谈?” 孙燚紧紧盯着白苔松的眼:“我不骗人,你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白苔松眼神锐利的注视着孙燚的眼睛:“如此,只有拼死一条路了。” :“好!那你就看着你们守山族的族人是怎么被一刀刀的砍去脑袋的,当你们开始袭击我们平武军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孙燚言语无比强硬。 :“那还谈什么呢,该打就打,该杀就杀,该死就死。”白苔松彻底放松了身体:“我还以为你是有理智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你瞧瞧啊,我这里兵将一万,如果不够,我还能再来一万,再不够,还能来人,你们守山族呢?全族不过万人,我死的是数字,你死的是一个种族,再过些年,你守山族就彻底湮灭在历史里了,可能,最多就是留下几个字而已。”孙燚也放松了神态,:“不付出代价,你们还真以为借着一座大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白苔松脸色慢慢的沉静下来,孙燚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字字都是实话,这一战,守山族即使杀敌再多,也不可能逃过灭族这个结局。而且,白苔松知道,族里根本就没有多少个战士了,真能上场作战的,可能也只有三百来个战士,最多,加上那些半大小子。 :“白苔松,你和他谈什么,你想出卖族人换取你的狗命吗?”白苔文虽然听不清楚两人在谈些什么,但是明显看出白苔松在犹豫,在思考。 白苔松突然跳了起来,两步蹿到白苔文面前,挥起手臂,劈劈啪啪一连几个大耳刮子抽上去,白苔文肮脏的脸色顿时高高的肿起来,嘴角鲜血直流。 :“白苔文,要不是你这个莽夫去挑起战争,我们族人怎么会遭此大难,灭族,灭族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就你勇猛,就你是勇士,你是拿着全族人的性命来展示你的勇猛吗?” 几个大耳刮子下去,白苔文突然呆愣住了,他傻傻的看着白苔松,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彬彬有礼的哥哥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 白苔松发泄完怒气,转过头走向孙燚:“族里的人肯定不会同意你的条件,不过我可以同意,你先和他们谈一谈投降归顺,条件宽容些,他们应该会投降的。我建议啊,你把这个人头一起送进去,给他们看看你的决心” :“哈哈,好,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毕竟这样做,又遂了你的心愿,又不用你占上恶名,是不是对你很好啊?哈哈。” 半个时辰之后,孙燚一封书信和白苔文的脑袋,就送到了白族长和众长老面前。白苔文死不瞑目的眼睛怒瞪着白族长。 :“书信各位都看过了,说说意见。”白族长脸色晦暗,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已经刺入了手心,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克制住自己的悲伤和愤怒。 没有人说话,议事堂前,如风暴前的宁静。 :“说话啊,兵临城下了,还藏着掖着有用吗?”白族长语气突然急躁起来。‘ 三位长老暗自交换了眼神,身形魁梧些的高长老长叹一声:“苔文死了,,你家苔松还在对手手上,事到如今,作为族长,你要有所决断。” 白族长强忍着悲痛:“我白家有此劫难,也是天命,怨不得别人,只是官兵提出来的条件,如此残忍苛刻,若是我族人放下武器,岂不是任人宰割?” 身形瘦弱,性格却暴躁的右长老猛地抬起头:“战死也比等死强,我就不信,官兵就不怕死,死的人多了,他们自然就放低姿态了。” 左长老有气无力:“族内的粮食,支持不了多久,省着吃,也就是能坚持不到两个月,而且,出路封了,想出去狩猎也做不到。” :“我们没粮,官兵就有粮吗?他们这么多人,粮食更供应不上。”右长老顿了顿:“可惜族里能战之兵不多了,否则安排一队人马出去断他们粮道,哼哼,我就不信在这大山里,我们守山族的人还搞不过这些官兵。” 高长老眉头紧锁:“现在就是战,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族里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战?” :“族长,你的意思呢?”高长老转头看向白族长。 白族长死死盯着眼前儿子的头颅,双目猩红。 第357章 先下手为强 :“把武器发给那些小子,这时候,需要他们站出来护卫族群。”白族长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我也信不过官兵的承诺,我们一定要给他们死上足够多的人,才有真正谈判的余地。” :“苔松呢?苔松的性命怎么办?” 白族长呆愣片刻,脸色几分不忍,又有几分决绝:“我儿子的命虽然重要,可是和我一族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我白旭山还是分得清楚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准备了,这是一场族群生存的战争,希望大家同心协力,熬过这一关。”艰难起身的左长老颤巍巍的向各位弯了弯腰。 白旭山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屋子显得特别清冷,白苔文的头颅孤零零的放在白旭山面前,白旭山的表情狰狞扭曲起来,额角上的青筋乱跳,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他愤怒又无助的盯着白苔文的眼睛,眼泪鼻涕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 :“来人。”白旭山下定决心般的喊了一声。 一个身影闪过,站在他的面前。 :“带上你的人,去把那几个老东西的人头给我砍了拿来。”白旭山语气冰冷。 影子毫不迟疑的转身掠了出去。 左长老,右长老,高长老离开屋子不久,三个人又凑到一起,左长老站直身子,一点都没有之前那老态龙钟的样子,眼神狠戾,神色紧迫:“快,马上召集我们的人,姓白的没有好心思。” 高长老伸手做了个手势,两个一身劲装打扮的猿猛凑到他们身边。 :“去,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发放兵器,对白家人要做出防备。” :“是!”两个人一抱拳,闪身要走。 :“突突突”机括声响,十几支弩箭突然劲射过来,两人措不及防,激劲的弩箭将两人射飞起来,狠狠落在地上,瞬间毙命。三个长老脸色大变,十余个身影出现在他们身边,高长老开口欲喊,一柄短刀从他肋下插入,直入心口,高长老一口血憋在咽喉里,随着这一声未喊出来的气息喷了出来,喷在比他矮一头的右长老头上,右长老一头斑驳白发染的血红,高长老眼眶渗出一串血泪,瞠目裂眦,手指颤抖的抬起来,似要质问,又颓然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几柄锐器捅入左长老身上,锐器入体左右旋转几下才拔出,几处伤口的血潺潺流出,有气无力。一只手抓住左长老的头发,一柄短刀从脖子处切割过去,身子落在地上,头颅留在手中。 右长老一身是血,拎着高长老和左长老的脑袋,丢在白旭山面前,两个头颅一左一右落在白苔文的头颅边上。 :“左长老,高长老,若不是你们两个一直在唆使,老二怎么会有胆量和苔松去争权呢,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本想着借你们的手,让老二做苔松的磨刀石,没想到你们居然敢蛊惑老二去袭击官兵,你们啊,真该死啊。不光你们该死,你们那一系的人,都该死,都该死,你们不死,谁来给我儿陪葬!”白旭山望着两个丑陋的头颅,放肆的宣泄自己的怒气。 :“右长老,带人去,把他们俩家的人都抓起来,过后给官兵处理,也算是让官兵出一口恶气。”白旭山丢给右长老一个凶狠的眼神:“全部抓住,一个都不能漏。” 孙燚和白苔松坐在树下,居然还有一壶热茶,看着山寨里人影憧憧,隐约还能听见厮杀和惨叫之声。 孙燚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白少爷,这就是你说的内讧?谁会赢啊?” 白苔松眯着眼,隐藏着心里的不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爹赢。” :“哟,这么有信心啊?你爹会不会在演戏给我看呢,你瞧你瞧,那追杀的多假,那么两步路都追不上。”孙燚遥指山寨随口乱说。 白苔松想了想,低着声音说道:“我白家有罪,不过也死了一个白苔文,再加上几个长老对你来说,也足够交代过去了,你看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爹一条活路?” 孙燚故作诧异:“你说什么?放他一马?他不死,你心安吗?他不死,你这个族长怎么做的安稳?” 白苔松低眉顺眼,神色不安:“毕竟他是我的父亲,能活着,肯定是好的。” 孙燚似乎考虑了一会儿:“行是行,不过他的命,你们白家用什么来换?一条命,多少还是要值点钱?” 白苔松没想到孙燚如此好说话,心神一荡,脱口而出:“金沙,上等好药,还有一条顶好的白虎皮,只要你孙将军看得上,寨子里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换。” 孙燚明显有些意动,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金沙?有多少金沙,你看见了,我们这次死了不少人,特别是我的亲兵营,那都是我费尽心思到处寻找才凑足的四百高手,这一战就去了近三成,没有足够的好处,我都未必留得住剩下的人,谁家当兵不是为了发财,对?” 白苔松悄悄的松了口气:“是是是,当兵都是为了发财,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嘛,千里做官只为财。你放心,只要你肯放过我爹,我们守山族以后年年进贡给你,保证让将军你满意。” :“哈哈,白少爷早些这样说话,咱们之间哪里需要闹的这么不愉快呢,对,来来来,喝茶,喝茶,上等好茶。”孙燚亲自倒掉了白苔松杯子里的冷茶,殷切地重新倒上一杯。 站在不远处的大柱子,心里冷冷一笑,嘴边扯出一缕讥笑。 眼见着山寨里的骚乱渐渐平息下来,看得出零零星星有些人被捆绑起来,押送到几个比较大间的屋子里。一会儿,在坡道尽头出现一个人,高举双手,手里打着一面白旗,小心翼翼的向这里走来。 :“来的是右长老,他是我父亲的人,他出来了,说明山寨里我白家是最后的胜利者,孙将军,请记得我们的约定。” 孙燚咧着嘴,放肆的大笑:“好说好说,你白公子知趣,我孙某人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白家人,放心,你们守山族,以后还是你们白家人做主。” 右长老高举着白旗,雪白的胡须还沾染着点点血迹,步履沉重的走过坡道。 :“柱子,去,把哪位老先生请上来。” 第358章 说话要守信用 :“拜见将军大人。拜见大公子。”右长老拜倒在孙燚和白苔松面前。 孙燚笑哈哈的:“请起,请起,白公子,赶紧的,把右长老请起来,坐,坐,喝茶,上等好茶。” 白苔松急上前两步,搀扶着右长老起身坐下,右长老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交给白苔松:“这是族长亲笔写的降书,请将军一阅。” 白苔松恭敬的把书信交给孙燚,孙燚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本将军自小练武,以图报效国家,读书甚少,识字不多,不如直接说条件。我提的条件,你们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右长老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白苔文带兵去偷袭天军,是受到高长老,左长老两人的唆使,白族长已经亲手杀死了他们,并将他们一系的族人都捉拿囚禁,只能天军亲自处理。白族长和我有监管不力,御下不严之罪,请将军宽恕。只求保一条老命。” :“嗯,原本你们两部能和平相处,就是这几个跳梁小丑挑起战端,故有本将军亲率大军征罚你们之举,期间作战,各为其主,生死有命,不过仅仅靠这么几个人头就想交代过去,似乎有些诚意不足啊。”孙燚拿着腔调,面露不悦。 白苔松立刻跪倒在右长老身边:“将军大人,本族人确实也是被奸人蒙蔽,才惹下这滔天大罪,本族愿奉上所有财物,只求大人手下开恩,只拿凶犯,饶过其他无辜之人。” 右长老也急忙喊道:“是,是,本族愿意全力赔偿大军的损失,族长在信中有详细记录,不如将军大人瞧上一瞧,看看是否满意。” :“这样啊,柱子,去,喊个识字的人来,看看信里写了些啥玩意儿。”孙燚似乎对财物的兴趣更大。 文书把信细细念了一遍,听到财物清单,孙燚连连点头,喜形于色。:“啊,贵族的诚意,本将军也领会一二,既如此,那本将军就许你们降了。” :”右长老,辛苦你跑这一趟,你回去告诉白族长,明日我亲自带白公子进寨子,那些该死的人,给我看好了,我要用他们的脑袋,祭奠我死去的兄弟们,当然,其他的东西准备好,不要让我白跑一趟。”孙燚说到后面,语气又变得凶狠。 :“好好好,我回去就禀告族长,明日亲自到寨门迎接将军大人。”右长老俯身拜谢。 :“柱子,送右长老啊下去,传令,全军休整,明日同我进寨子。” 大柱子略显不安的问:“将军,明日我带人进去就好了,你在军营等我消息。“ :“怕什么,白族长应该是个聪明人,不会舍得用全族人的性命为我陪葬。”孙燚似乎一点危险都没有感觉。 右长老又弯腰弓背,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缓缓往回走,孙燚很平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人快步走到大柱子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大柱子点点头,又走到孙燚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孙燚脸色露出几分喜色:“来人,送白公子回去休息。” 几个士兵上前,押走了白苔松。 孙燚又坐了下来,:“人呢,叫上我问问情况。” 几个穿着破破烂烂伪装服的士兵蓬头垢面的站在孙燚面前,一个人嘴里塞着鼓鼓囊囊,撑的直翻白眼也不舍得吐掉,孙燚弯腰拿起茶壶递给那个士兵:“来,喝口茶顺一顺,慢慢来,不着急,不着急。” :“你们这是饿了多久了,怎么都瘦成这个样子?胡唤不给你们饭吃?” 一个面黄肌瘦眼睛很大的士兵苦着脸:“出来时间太久了,早就没粮了。”边上几人拼命点头。 :“胡唤叫你们送信来着?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还是那个士兵回答:“胡营副的位置就在这个山寨后面,需要从这边上的山上绕一圈才能过去,我们找到这里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我们找到了山寨的后面逃生的通道,非常隐秘,营副带其他的兄弟守在那里,喊我们来寻找大队。” 孙燚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这胡唤运气不错啊,居然摸到他们的后路了,这就太好了,守山族,插翅难逃了。” :”胡洛,胡洛,快去把胡洛找来。“孙燚吩咐传令兵。 :“在在,来了来了。”胡洛从后方小跑着过来:“老大,我已经安排人手,准备出发去接应胡唤了,等兄弟们多集中点粮食带过去。很快就好。” :“嗯,好,你带这几位兄弟去吃饱,休息一下再出发,尽快找到胡唤。” :“是,老大,我会尽快找到胡唤和兄弟们,并且堵住他们的退路。”唤洛很严肃的应道。 孙燚转身,看着落日余晖下近在咫尺的落石坡山寨,落石寨有不少人在对着这里指指点点,日头缓缓从山边消失,山脉巨大的阴影遮掩过来,那座寨子,那寨子的人,沉没在黑暗里。 山风渐起,:“喊高胜宪过来。”孙燚的声音也如秋风一般肃杀。 高胜宪站在孙燚身边,孙燚站在黑暗中注视着对面的黑暗,淡淡月光轻轻拂过,落在孙燚的脸上,脸色格外的苍白:“明天,屠了他们,一个不留。” 高胜宪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有些颤抖:“全部?” :“对,全部!”冰冷无情。 高胜宪许久没有说话,眉眼紧紧挤在一起,说不出的煎熬。 孙燚转过头来,面如冰霜:“为兵者,可以慈悲,不能伪善!你下不去手,那就换人,唤你的旅副来听命令。” “老大,这样的屠杀,会毁了你的名声,无论多久,人家都会说你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高胜宪鼓足勇气,试图说服孙燚。 :“我不怕,我对死去的弟兄们说过了,我会用守山族全部族人的脑袋祭奠他们,说过的话,要守信用,说要杀他全族,就要杀他全族。”孙燚无所谓的回答。 :“是,保证完成任务!”高胜宪吐了口气,大声应答。 孙燚转过头去,像是自言自语:“老子恶名在外,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拿一族人的性命来挑衅我平武军呢??”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掩,天地俱黑,唯有山风吟啸,如泣如诉。 第359章 斩草除根 天放大亮,重重黑眼圈的高胜宪带着一营士兵小心翼翼先行上了落石坡。果然没有受到一丝阻碍,守山族的人都避的远远的,之后几个顽皮的孩子蹿出来躲在墙后偷看。官兵摆出了防御阵型,确保无虞,发出信号,又一营的士兵过去,加强防御,高胜宪亲自过了陡峭的山道,迎接孙燚。 大柱子带着一百名亲兵走在前头,孙燚带着白苔松施施然的踏上山道,山道陡峭且易滑,两边深涧怪石嶙峋。 孙燚左顾右盼,啧啧称奇:“白公子,你们守山族真可以啊,居然能找到这么一处险地。” :“山中生活不易,以前周围也有些其他部落,打打杀杀也是常事,不得已才找到这么一处地方,看起来是险要,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既是险地,也是死地,进了这里,就是进了天地囚笼而已。”白苔松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孙燚笑的云淡风轻:“白公子谦虚了不是,我相信当年你们守山族为了这块地,肯定也是经过了数不清的杀戮。有这么一块天然城寨,你们早早立于不败之地了嘛。” 翻过坡道,踏入落石坡的山寨,此刻一簇人已经跪倒在官兵边上,白苔松即走几步,走到那簇人身边跪下,泪如雨下:“父亲。” 跪在前面的那人露出一丝庆幸:“无碍无碍,不用多说,我都懂,我都懂。” 孙燚信步走到那人面前,也不说话。 白苔松着急的说道:“孙将军,这是我的父亲,守山族的族长,白旭山。” 白旭山一头跪拜下去:“罪民叩见将军大人。”身后几人也有样学样跪拜下去:“叩见将军大人。” 孙燚摆摆手,:“罢了罢了,起来,找个地方说话。” 孙燚大大咧咧地坐在议事堂正中位置,大柱子手扶战刀,杀气腾腾护卫在他身后,其他十几个护卫分列左右,白旭山,白苔松,右长老几人分跪面前。 :“长话短说,苔松说你们愿意付出足够的诚意弥补我们的损失,说来听听,其他的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我这人直接,不喜欢绕来绕去的花花肠子。” 白旭山费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了上去:“大人,我族人百余年的积累,全在这里,请大人网开一面。” 大柱子上前两步,一把抓过纸张,转身递给孙燚。 孙燚展开纸条,随意看了几眼:“百余年的积累就这些玩意儿?白族长,你们的诚意也就一般般嘛。” 白旭山一头磕在地上,哐哐作响:“大人,这已经是我族能取出来的所有钱物,我族已没有半点私藏。” :“白族长,你这是做啥,起来起来,有话好好说。白苔松,还不扶你父亲一把。”孙燚故作姿态。 白苔松跪着移动两步,扶住叩头不已的父亲,白旭山额上已经是一片猩红,血水从额上缓缓流下,显得额外凄楚。 孙燚沉吟着,缓缓说道:“行,既然白族长都这么说了,本将军也不得不信你几分,派人,把东西送上来。你们也不用跪着了,都起来,起来。” 几人起身,白旭山转头对一人说道:“老四,去把准备好的东西都送上来,都送到这里啦。” :“不,送到外面空地去,让大家都见识见识嘛,哈哈哈。。。”孙燚突然笑着说道,起身向外走去。 孙燚走出门,门外候着高胜宪,孙燚微微点了点头,高胜宪明白,悄然退了下去。 不多时,白老四带着几个人抬来了十几个个箱子,白旭山亲自过去将箱子一一打开:“将军大人,请看,这里有白虎皮一张,金沙六箱,这几箱子都是上好的药材+,拿到中原,都能换大钱的。特别是这一支,这支六百年的山参,真正的无价之宝。”白旭山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一个长盒子,打开后呈现给孙燚。 孙燚眼光扫过这一切,脸色缓和:“嗯,看得出白族长也算是有些诚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收了。” 上来一队亲兵,将箱子盖起来抬走。 孙燚目光看向四周:“白族长,剩下的事,要怎么处理呢。” 白旭山有些迟疑,偷眼瞟了瞟孙燚的脸色:“将军大人,那高长老和左长老都已经伏法,他们的族人我也派人关押了起来,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 :“白族长以为应该怎么处置呢?“孙燚温和的问道,像是收了钱物,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孙燚的态度让白旭山心里生出了一线希望,白旭山小心翼翼的斟酌的说道:“大人,为首的两个长老已经被砍了头,剩下的族人也都是老弱病残,自然不敢与大军做对,不知道将军是否可以,可以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白苔松眼睛瞬间瞪直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这时候还在帮他人求情,这斩杀高长老和左长老两系的族人是之前说好的条件,自己的父亲怎么还敢出言求情呢。真的以为那些财物能够收买人心? 白苔松还未来得及上去阻止,只听得孙燚冷笑一声:“看不出白族长还是体恤族人的好族长呢,不错不错,说明你们守山族之间还很是有很深的情感嘛,我如果杀了那两系的人,自然也会让其他人心生憎恨,那以后在你们族人的眼里,我官兵不就是该死之辈?” 孙燚的话语瞬间变得冷酷:“既然你们这么友爱,那就生死与共。” 白旭山闻言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白苔松的脸色也瞬间苍白,正待上前说话,大柱子等几名亲兵一下穿插到他们面前,凶神恶煞般将他们按到在地,抽出腰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孙燚拨开挡在面前的大柱子,站在白旭山和白苔松面前:“白族长,白公子,不该是如此幼稚,真的以为一点钱财就能收买我?不要以为推出两个替死鬼我就能宽恕你们。倾全族之力挑衅官兵,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件事不说清楚,我会放过你们? :“白旭山族长,我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你们全族一个机会,你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是谁,指使你们,偷袭我军?” 白旭山忙不迭的喊道:“是兰田县的金亦谷,兰田县金亦谷。” :“那是什么人?” :“那是兰田县的卫军,和安西城一些大人物关系很好,兰田被平西军攻占之后,他又摇身一变,变作平西军一个将领,专门负责筹集粮草。我守山族的人,一直都是在他手上购买粮食,这一次,也是他要求我们对你们动手。” :“兰田县,金亦谷?金亦谷?”孙燚念叨了两句:“他为什么要你们对我动手?” :“我也不知道,我们去买粮,他没卖,说是要我们去试试你们的斤两,事成之后,按八成价格卖粮给我们。” :“你就无凭无据空口说说?” :“是真的,是真的。他确实只托了口信回来。”白旭山苦苦哀求:“大人,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丝毫隐瞒。” :“嗯,嗯,姑且信你一回。”孙燚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不过,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随意听别人的话来得罪我,得罪我的后果,是你们承受不起的,嗯,自作孽,不可活。” :“高胜宪。” :“到!” :“动手!斩草除根!” :“是!” 白旭山和白苔松挣扎的要跳将起来,几个亲兵一只手就将他们牢牢的掐倒在地上。只能听见他们的苦苦哀求。 孙燚挥挥手:“砍了,免得他们看见自己作的孽,做鬼都不安心。” 几道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第360章 打块地盘玩玩? 孙燚坐于稍高之处,面如死水,波澜不惊。营寨里士兵刀光闪亮,哀嚎四起,守山族的族人偶有反抗,也被迅速剿灭,不多时,哀鸣之声荡然无存,整个山寨都安静下来,无声无息。 高胜宪一身是血,大步走到孙燚面前:“报告孙将军,全族剿灭,无一幸存。” 孙燚看着高胜宪死灰色的眼睛:“高旅旗,辛苦了。召集兄弟们过来,我有话说。” :“是!”高胜宪转身:“来人,吹号集结!” 号角声沉闷悲凉。 脚步声从各处响起,明显听出来脚步声的迟疑和沉重。 集结的速度并不快,号角响了两遍,队伍才列队整齐。 孙燚没有起身,他坐在稍高之处的椅子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目光中充满质疑。五六千人口,老的老,小的小,全部被屠戮一空,但凡有点人性的,都会对这样的军令感到厌恶。 :“我知道,你们有人对我的命令反感,但是你们回头看一看对面的那些人头,那些人头就是答案。” :“几年前,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世道凶,人要狠”。这句话今天我送给各位,你们自己去体会。” :“昨日我将军令下达给你们高旅旗的时候,他反对过,但是,反对没用,他必须要遵守。” :“我曾经和你们说过,我当你们的指挥使,我就会全心全意的与你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所有会对我们造成危害的风险,我都会不遗余力的清剿一空。” :“安西境内,像这样的部落,山寨还有无数多,他们随时可以出来偷袭我们一番,然后躲入这茫茫大山。你们自己也体会到了,我们进山围剿一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时间,需要死上多少兄弟。” :“我不能,也不会让我的队伍,我的兄弟陷入这种无休止,无意义的袭扰之中,谁得罪我,我就灭他们全族!任何人不信邪,守山族就是他们的榜样!” :“你们给我记住,我平武右军也许不是最强的军队,但是,一定是最凶残的军队,敢惹我们,老子只要不死,必定灭他全家!不光你们要知道,也必须让我们的敌人知道。” :“这是平武右军的原则,不接受任何反对!” 孙燚冷冷的说完这些话,站起身:“高胜宪,去把那金沙取三箱来,犒赏弟兄们。另外,整个山寨给我翻几遍,我不信,他们会真的把所有值钱的都交出来,去翻,翻出来!” :“是!”高胜宪突然理解孙燚的做法,他脸上的郁郁之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指挥使威武,指挥使威武!”底下的队伍里不知道谁大声喊了起来,一瞬间所有士兵都欢呼雀跃大喊起来。 :“指挥使威武!指挥使威武! :“大人威武!誓死跟随大人!誓死跟随大人!” :“指挥使威武!威武!” ……山呼海啸,群山激荡。 孙燚转过头,脸色泛起红潮,刘惜军说的没错,为将者,心要硬,要狠,才能有百战练兵一说。 忽然想起一事,他喊了一声:”柱子,喊高胜宪来见我,算了,不用见了,叫他找到山寨后山的出路,出去把胡唤找回来,告诉他,胡唤就在后山出口处。另外留几个人在那里等胡洛,我昨天也是昏头了,怎么还叫他去接应胡唤呢。” :“明白。”大柱子大步流星走出去。 回到乌土山谷,一时闲来无事,孙燚每日抓着李砚,不知道两人窃窃私语聊些什么,聊完之后,李砚就带着他的骑兵出去晃荡几天甚至十几天,又风尘仆仆的回来,两人又厮混在一起窃窃私语。如此三番两次,直到这一天,李志勇带着一旅士兵押送着大量粮草赶来。 平武右军的指挥使还是周飞兼任,不过包括周飞自己都没有当真,有什么事还是孙燚做主,所有的军官也都习以为常。 这一天,孙燚召集众人开会。 孙燚,周飞,李砚,李志勇,高胜宪,汤远行几人随意坐成一个圆,李志勇突然到来,大家都知道又有新的任务,再想想前些日子孙燚和李砚两人鬼鬼祟祟的行为,心里多少都有数了,这是孙阿蛮又盯上了什么目标了。 :“说,你小子又想干什么了,到了现在才舍得透露消息,这之前的工作是已经做到位了?”周飞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就是,就是,什么事这么保密啊。”汤远行兴致勃勃的问 孙燚咧着嘴:“各位,我们也去抢一块自己的地盘呗?” 众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孙燚,等他说话。 :“守山族的族长白旭山交代了,是兰田县的金亦谷蛊惑他对我们发起袭扰的,兰田县,距离我们七百多里地,我想去亲自去问问金亦谷,他背后的人又是谁,否则他一个县里的老二,没有道理对我们兴趣这么大。”孙燚见没有人配合自己,顿感无趣,只能老老实实的说出实情。 :“卧槽,搞这么大,攻打兰田县嘛?嘿嘿,这个我喜欢。”周飞顿时来了兴趣。 :“嗯,这一段时间以来,李砚带着他的骑兵营多次侵扰兰田县和清丰县境内,受到的抵抗很小,具体的,让他说。” 李砚环视众人:“清丰县,兰田县,平远县名义上,是平西匪军占据的地盘,不过我们侦查发现,平远县才是真正匪军占据,兰田,清丰两座县城,背后是安西城某些人家的影子。” :“什么意思?官兵为匪吗?”高胜宪似懂非懂。 李砚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不过暂时没有确实的证据,应该是安西城内有人和平武匪军做了交易,嗯,安西城内有人不忠于朝廷是肯定的。” 孙燚笑笑:“呵呵,这里都是自己人,说话就直接些,意思就是,安西城内有些人,和我们刘校尉一样,想尽办法扩张实力自保呗。” 周飞插话道:“精辟啊,你这么一说,就很好理解了。” 众人大笑,笑的不可言喻。 :“那,兰田县的情况有了解吗?有多少兵马,多少粮草,好不好打?”高胜宪一口气问了所有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第361章 进攻,兰田 李砚看看高胜宪:“这安西境内的县城都不是我们南方那样单薄低矮,没有太多防守能力。嗯,就说清丰县和兰田县,两座县城和金陵城那两座卫城几乎一样高大。想要攻打这样的城池,有一定难度。” :“清丰县的具体人马配备我们还不是太清楚,兰田县守军有六千左右,装备不错,有近半的朝廷军队武器配备。不过他们骑兵很少,应该不足两千。城内粮食非常充足,据说可以保证城内人生活半年,这个消息也是打听来的。” 孙燚转头问李志勇:“李旅旗,去兰田打听情报的兄弟们有消息传递回来吗?” :“暂时还没有,江白两个月前就派人去打听情报了,我来的时候,还没有消息传递出来,具体情况要问江白。” :“六千人守城,我们攻城,人手似乎不太够,毕竟是第一次攻城战,准备是否应该充足一些?”高胜宪表情有些为难。 孙燚表情很是严肃:“攻城战,我们没有打过,不过,总是要经历这一关的。以后这种攻城战不会少的。” 孙燚板着手指算“我们自己这里有一万五千人左右,陷阵营有四千多人马,为了以防万一,我又找刘校尉要求了李志勇旅旗的一个旅五千多人支援,除去留守这里三千人,我想,可以试着打一打了。” :“那就打一打呗。我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李志勇起身,用唯一的手臂拍着胸口:“第一仗,由我来。” 周飞跳起来,眼睛横着扫过李志勇的独臂:“你是来支援的,让你来打主攻,我们右军还要点脸吗?” :“什么意思,我带着兄弟们千里迢迢跑这么远,你让我在一边看戏吗?”李志勇面红耳赤,光头都亮了起来。 :“别吵吵了,都回去准备准备,我估计,所有的人马都要拉上去见识见识了,这一战,肯定不是那么好打的,你们两个认真点!”孙燚沉下脸来。 :“汤营正,攻城器械这一块,就交给你负责了?李砚说距离兰田县一百四五十里地的山脚,有一大片林子,可以提供材料给你制作器械。” 汤远行起身行礼:“属下领命,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孙燚起身:“大家回去准备,三日后出发。” :“那这营地交给谁来看管?”周飞又问道。 孙燚早有计划:“攻城战,山地营的作用不大,胡洛带着山地营驻守这里应该就足够了。” 休山县,刘惜军有些坐立难安,在他的计划里,初到安西境内,并没有打算大动干戈,先把队伍安定下来,寻找到足够的后勤支援,用以保障后期的军队开支,才是最重要的事,毕竟他自己很清楚,这支队伍既是他的依仗,也是他的责任,没有朝廷的支持,想要养活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本身就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 孙燚剿灭了守山族,大胜而归,又送回了几箱子金沙,刘惜军还没有来得及得意,又接到孙燚请求攻打兰田县的请示,刘惜军也是斟酌了好几个天,计算着军队的军械的开支,粮食的开支,这都是直接关系到未来一段时间的生存。 倒是黄卫忠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兰田县在清丰县和平远县之间,历年来都是粮食的中转之地,若是能将兰田县攻打下来,不但可以获取大量粮食,并且能隔断清丰和平远之间的联系,日后再收拾清丰,也将事半功倍。这才是真正打动刘惜军。 算算时间,平武右军应该已经开拔,踏上征途。刘惜军坐在休山县的军帐内,面上沉稳,心中却是有些担忧,他在舆图上比划着,计算着,试图用这种方式宽慰自己,毕竟这是平武右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作战。而孙燚,毕竟年轻。 孙燚骑着紫狼,站在路旁的小山坡上,目光炯炯看着一队队将士从眼前经过,尘烟滚滚中,战旗招展,气势如虹。 :“走“孙燚一拉马缰,招呼一声,紫狼轻嘶一声,轻巧的跑动起来,又快又稳。大柱子带着身后三百亲兵营,呼啸而去。 几百里外,兰田县桂祥街,有一处闹中取静的庭院,院子门外始终有数十名军士巡逻看守,这是兰田县二当家金亦谷的住宅。 金亦谷书房里,两人相视而坐。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派了三批人去探查消息,到现在都没有人回来,最后得知的消息就是官兵准备大举进剿守山族。”说话的是个精悍的中年人,眼神犀利,鼻尖微勾,人中很长。一圈胡须修剪的很是齐整。 :“老金,不是我催你,是大人需要知道准确消息,我回去不能说你不知道?”对面有些白胖的人有些无奈。 金亦谷摊摊手:“事实上我确实了解不到消息,我能知道的和你林志祥知道的一样,就是官兵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来去神出鬼没的,阴山到这里的传递通道现在极不顺畅。” :“对了,你们清丰县那里就不能派人去侦查一下吗?你们那里还稍微近一些,来去也快一些啊。” 被称作林志祥的白胖男子摇摇头:“那支骑兵很厉害,我们那里已经损失了好几十骑,你也知道,我们清丰的骑兵一共不过五百骑,折损一成多了。” :“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要就亮明旗帜和官兵战一场,要就夹着尾巴小心做人,现在可好,前怕狼后怕虎,优柔寡断,那边平西军的人都要看不起他了。”金亦谷有些焦躁。 :“别乱说话,隔墙有耳,别忘记赵泽是怎么死的,就是牢骚话太多了。”林志祥好心劝道:“别想那么多了,怎么吩咐就怎么做,自己多留点心眼就是了。” 金亦谷眉眼间的焦躁之色更甚:“老林啊,我这个位置太尴尬了,说官不是官,说匪不是匪,手上就这两千人马,混在这匪军之中,每日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郑源立已经多次敲打过我了,说什么兄弟同心,不要三心二意,他暂时还用的着我筹备物资,万一哪天我失去价值,我这人头哪里保得住。” :“慎言,慎言。”林志祥又是同情,又是无能为力。只得不断的安慰他。 第362章 兰田备战 林志祥很是理解的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大人和匪军也是在相互利用,其实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他们会撕破脸,我听说,贵平那里的局面已经被田大王掌控的差不多了,我想,下一步,很有可能会是我们这里了。” :“哎,马大人到底想怎么选择,谁知道呢。依我看,不如彻底降了平西军得了。老子也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金亦谷叹了口气。 :“别乱说话,隔墙有耳,别忘记赵泽是怎么死的,就是牢骚话太多了。”林志祥好心劝道:“别想那么多了,怎么吩咐就怎么做,自己多留点心眼就是了。” :“好,不说那些了,对了,你们今年最后一批要送到平远的粮食什么时候启送?往年这时候不应该已经上路了?”金亦谷问道。 林志祥摇摇头:“这事情我又做不了主,爱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呗。不过听说为了应对官兵,这批粮可能要放在清丰,不准备送出去了。” 金亦谷:“休山县之前传出来的消息,朝廷这次不过派了四万左右的官兵而已,怎么大人如此谨慎呢,四万人丢在这安西境内,根本起不了什么用处。” :“别大意了,听说这是平武军这两年打过好几场恶战,都是大胜,那个带队的校尉是个很阴险狠毒的角色,不能轻视。” 门外突然传来护卫的通报:“大人,有密报。” :“拿进来。” 金亦谷拿着手中一小张纸条,手掌禁不住颤抖起来:“两万官兵向兰田县方向进发,一天前已至两季溪。距离兰田不过两天路程。” 林志祥慌乱的跳起来,凑到他的身边,看着他手里的情报,:“把人喊进来问清楚啊,看什么情报呢。” 金亦谷对外面喊道:“把人带进来。” 一个百姓打扮的年轻汉子跪倒在金亦谷面前:“报告大人,属下几人亲眼所见,那队伍的规模,至少有两万人马。回来报信途中,还遭受他们骑兵的追击,属下一队十人,只有小人一人得以逃脱。” :“你确定是往这里来?”金亦谷面露凝重。 :“千真万确,这一路上,他们有无数骑兵在沿途清理我们的警戒哨,小人也是侥幸才逃脱出来。” :“两万,两万,他们为什么会来攻打我兰田呢?”金亦谷像是想到了什么:“守山族那里没有拖住他们?” 驻守兰田县的平西军旅旗郑源立在得到金亦谷的确切情报后,立刻召集所有军官,安排守城事项。 听闻两万官兵进攻,郑源立手下的几个营正根本就没有当回事,兰田县内虽只有守军六千,但是兰田县城高两丈有余,物资充足,粮食更是不缺,大夏官兵的虚弱战斗力,在座的那一个人没有见识过。区区两万官兵,哪有破城的能力。 众营正嘻嘻哈哈的接受了郑源立的命令,分头去准备,金亦谷则留在郑源立面前,他看出郑源立其实也没有把官兵攻城当作一回事,这些年,安西的官兵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脆弱不堪一击,郑源立的轻视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却也谈不上有丝毫重视。 :“老金啊,怎么,还有事吗?”郑源立随口问了一声。 金亦谷斟酌着小心说话:“郑哥,我听说,这次来的朝廷军队和之前的军队不太一样,他们在平武,湘水境内是打过几场恶战的,战斗力还是比较强悍的,是不是要慎重对待一些?” :“我很认真对待啦,你没看我一接到你的消息,立刻安排守城事项嘛,再说了,无论他们强不强,都是要在城墙头上见真章的嘛。他们千里跋涉而来,一路劳顿,粮草也有限,想破城,哪有那么容易?”郑源立不以为然。 金亦谷蛊惑着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向清丰和平远两地支援?毕竟大军压境,损伤不能让我们自己一家承受。” 郑源立眼珠子转了几下,走到金亦谷面前:“老金,还是你想到的周到啊,我现在就写信求援。哦,对了,正好有个事和你商量商量,你那里装备比我这里好很多,你看,既然是守城嘛,能不能把你的弓箭支援我一些啊?” 虽然兰田县的匪军将领们没有把官兵的进攻当作一回事,但是整个县城还是沸腾起来,听闻又要打仗,百姓们人心惶惶,城门早已紧闭,逃也无处可逃,家里唯一一点粮食,值钱的东西四处隐藏,剩下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城墙上热火朝天,匪军和征召的苦力将大量的石头送上城头,城头上架起了数十口大锅,锅里倒满了水,大量的木材堆积边上,弓箭,盾牌,长叉整齐堆放,巡逻警戒的士兵增加了许多,一切,都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防守战做足了准备。 平武右军浩浩荡荡的穿过数百里,一路上十数个村子百姓早早躲了起来,这些年,官兵如匪,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百姓也深受其苦。 令百姓诧异的是,这一次数万兵马过境,从来不曾进过村子里,全部都在野地里露营休息,生活做饭,偶然需要去村子里取水,说话做事也是客客气气,没有丝毫凶戾气息,这让一些腿脚不便逃不出村子的老人感慨万千,多少年前,也曾经有这样的军队过境,军纪严明,秋毫无犯。 入夜,全军休息,一眼望去,篝火星星点点,铺满大地。 中军帐前,孙燚坐在篝火前,抓着几个玉米窝头大口的啃着,摇曳的火光照着头的脸神采奕奕。马蹄声停在不远处,听见小柱子的说话:“给我们两匹马喂点精料,这几天累坏了,别和紫狼关一起,那家伙抢食太不要脸。”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近,孙燚仰头问了一声。:“吃了没?随便吃两口不?” 李砚走到孙燚身边,顺手拿了两窝头一口咬下去:“别说,自己种的玉米棒子面就是好吃,有一股诱人的清香。” :“切,说的好像你亲自下了地似得。”孙燚鄙视的看着李砚。 第363章 先把兰田打痛 小柱子凑上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呀,阿蛮哥,这么说我大肚哥不合适,你瞧,路上打了几只野兔,他还给你留了一只呢。” :“哈哈,这么有口福,还是我大肚哥大气呀。”孙燚一把抢过纸包,打开来,一股肉香扑鼻而来。孙燚狠狠咽了一下口水,:“还是你们骑兵快活,时不时还能开开荤,我都好久没尝过肉香了。”一把撕下一条兔子腿,放在鼻子下细细闻着,眉开眼笑。:“真香。哈哈。这一看就是大肚哥的手艺啊。”随手把剩下纸包丢给小柱子:“去,给你哥,让他也快活一下。” :“这只是大肚哥给你的,我这里还有半只,我给我哥去。”小柱子又把纸包丢给孙燚,起身找大柱子去了。 :“你吃了?”孙燚问李砚。 李砚摇摇头:“我不馋这一口,我那里隔三差五还是能吃到的。” :“来来,一人一半。不然我吃着你看着,我吃的也不爽。”孙燚又翻开纸包,撕下一半的兔肉,剩下的丢到李砚怀里。 李砚咧了咧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也不推辞,抱着烤兔肉和窝窝头大口吃起来。两人都不说话,风卷残云般几口就吃的干净。 孙燚意犹未尽的舔着油腻的手指:“怎么样,路上有什么发现?” :“听风旗的斥候们回报说,兰田县城墙上士兵不少,比较警惕,应该是收到消息了,而且清丰县往兰田县的官道上没看见什么人或者商队,应该也是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孙燚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棍子,在地上画了几下:“兰田和清丰距离不过四百里地,又是一马平川,如果清丰支援兰田的话,走的快些不过七八天,慢一点也就十来天时间,你说,他们会不会出来支援兰田。” :“你要是打的速战速决,他们肯定不会出来支援,不过你要是战事不利,那就难保他们会不会趁火打劫。”李砚抿着殷红的嘴唇:“你又想干什么?” :“我记得当时黄卫忠和我说过,他说清丰县是产粮大县,所以清丰县拥有安西境内最大的粮仓,匪军占据了清丰县后,驻扎一万多人马,这将来要是攻打清丰城,可是很艰难的。” 小柱子正走回来,刚好听见孙燚这几句话,顿时兴奋起来:“阿蛮哥,你想引蛇出洞?一举两得?” :“你别说话,那家伙本来就蠢蠢欲动,你还给他添油加醋吗?”李砚轻喝一声,小柱子回头对了孙燚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难掩脸上的兴奋。 :“大肚哥,帮我想想呗,有没有搞头?搞得好,真的能一举两得呢。”孙燚极力克制自己的按耐不住的冲动。 李砚盯着篝火下孙燚闪亮的眼睛,知道无法阻止他的天马行空的想法。 :“无论你想怎么做,首先要有拿下兰田县的能力,有能力拿下而放慢进攻节奏,才有可能诱惑清丰县的援军,但是你还要留意来自平远县的威胁,平原县距离虽然远一些,但是那里才是匪军的大本营,变数很大,不得不小心。” 孙燚在地上继续画了几下,把手中的草棍往火里一丢,信心满满:“嗯,先把兰田打痛再说。”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孙燚的一旅率先展开攻击,几千人分成三个梯次,轮番冲击兰田县的城墙,箭雨漫天飞舞,喊杀声惊天动地。兰田守军虽然有所戒备,但是对官兵的轻视,这时候给自己造成严重的伤亡,城墙上的士兵也补充了两次,城墙头的局势还是岌岌可危。 攻城持续进行了三个时辰,城墙上鲜血横流,数百平武士兵倒在城墙之下,双方都战的精疲力尽。 :“收兵。”一直坐在马上纹丝不动三个时辰的孙燚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收兵锣敲响,攻城的士兵们拖拽着城墙下士兵的尸首和伤体,潮水般退下来,接连几个时辰的厮杀,几乎耗尽全部体力。 :“将军,怎么不继续进攻,再打下去,他们扛不住的。”高胜宪急躁的追在孙燚身边问道:“让我第三旅上,给我两个时辰,我保证能拿下城头。” :“听令行事,我军一路舟车劳顿,体力不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战。大柱子,通知各旅旗,营正,马上到营帐议事!” :“李平平呢?叫李平平尽量救人,快去!” 金亦谷拄着长枪,弯着腰,费力的呼吸着,一支箭羽穿过盔甲的防护,扎在左臂上,血从袖子口流出,一滴滴的落在地上,索性扎的不深,没有伤到骨头。金亦谷弯着腰扭头四看,城墙上落满了无数的箭矢,像是落了一层白羽,整个城墙道上血流成河,无数战士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也有无数士兵抱着伤口放声哀叫,凄惨无比。 金亦谷的亲兵跑到他的身边,扶着他无力的身体,缓缓的退下城墙,城墙下堆放着数百具尸首,另外一边是伤员遍地,随军郎中四处奔跑着治疗,伤员很多,郎中极少,呻吟和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亲兵扶金亦谷坐下,脱去他的盔甲,血水与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衣,黏黏糊糊的很是难受,随着气息的平稳,左臂上的箭伤越发疼痛难忍。 :“郎中,旅副受伤了,快来,快点。!”亲兵大声吼道。 金亦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费力的说:“给我点水喝。我们的人,伤亡怎么样了?” 亲卫从身边掏出水袋,递到金亦谷嘴边,看着金亦谷喝了几口,就收起水袋:“郎中说流了太多血只能喝一点点水。” :“伤亡怎么样?” :“我们还好,薛营正大腿上被刺了一枪,早早就送下来了,损伤三成左右,倒是郑旅旗的第一营几乎全部战死在墙头了。官兵拼的太凶了,好多兄弟都是去和官兵换命了。”亲兵小声的回答。 :“诶,老金,你怎么亲自上了,怎么样,伤哪了,伤的重不重?”一簇人从边上绕了过来,说话的正是郑源立。 金亦谷努力站起来:“郑旅旗,我没事,箭伤,伤口不深。” :“那就好那就好,我在城墙那边,听说你受伤,赶紧过来看看,没大碍就好。”郑源立放心的说道:“这官兵拼的太凶了,我几次以为要守不住城了呢。还好还好,要不是老金身先士卒,这一战还真是有些凶险呢。” :“旅旗过奖了,守住城墙非我一人之功,是所有兄弟们的功劳。”金亦谷很谦虚的客气着,话题一转:“郑旅旗,我们伤亡可不小,要是官兵一直这样攻打下去,我们未必能守得住。” 郑源立眼神突然尖锐,大声说道:“我在城墙上看了,官兵的损失比我们要大的多,只要我们能再坚守几天,官兵们远道而来,久攻不下,他们必定会士气低落,军心不振。不战而退。” :“对,旅旗说的对!” :“就是,官兵也是会怕死的,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撤退。” :“就是就是,我看见他们死的人多了去了。“ 。。。。。。 第364章 钓鱼 郑源立的说话顿时得到身边一群人的支持,只有金亦谷,心中不安。 孙燚端坐中军大帐,手下几个旅旗,十几个营正都参加商议,对于孙燚突然收兵,大家伙都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再加把劲,就有突破的可能,为什么会突然收兵呢,虽然伤亡确实惨重,可毕竟这是攻城战啊,伤亡大,意料之中的事。 孙燚抬眼看着众人:“是不是觉得我突然收兵是指挥失误啊?” 没人接话,这几个旅旗都是直来直去的汉子,还没有学会拍马屁迎合主将。 :“今天试了一下,守军确实挺顽强,也给攻城的兄弟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我发现,只要我们不畏惧伤亡,再填上三两千千余条性命,这兰田县我们肯定就能拿下了。” :“不是,当时就差那么一步,我的人就能冲上墙头了。”第一旅的二营营正范正形小声的嘀咕着。 :“呵呵,怎么,没有抢到首功,心里不快活啊。”孙燚微笑着问了一声。 范正形脸涨的通红:“旅旗,当时我们真的能攻上去了,匪军的防守已经出现了漏洞,我们能撕开防守口子。” :“范营正,这兰田县城里有五个营六千多人,今日三个时辰内,防守我们攻击的始终就是两个营的兵力,不,不是两个营,是一个半营,他们的旗帜都没有变过,自始至终就是那一个半营,所以你觉得,你真的能攻的上去?他们还有很多生力军都没有上场呢。” 孙燚这么一说,众人开始回忆战场上的变化,果然,防守的士兵就是那么一千多人,他们表面上的不敌,难道是陷阱?” :“当然,如果我们不在意损失,持续攻击下去,破城是没有问题的。”孙燚继续说道,眼神犀利。 :“可是我们既然来了,肯定是要破城,否则,大军千里奔波,就这样放弃吗?那损失不是更大?”李志勇露出不解的表情。 孙燚露出一丝狡黠:“对啊,大军千里奔波,就只是为了拿下这一座城吗?就不能扩大战果?” 高胜宪猛地醒悟过来,这将军大人一定又有新的想法了。他摆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配合的问道:“扩大战果?怎么才能扩大战果?” :“我们围攻兰田县,打一段时间,偏偏又打不下来,兰田县的匪军,会不会求援?你们想想,会不会有人想来占便宜呢?”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孙燚坏笑着,在桌子上摊开舆图:“来来来,看看,如果敌人有援兵,会从哪里来?” 郑源立从城墙离开,回到衙门,脸色阴沉的吓人,亲卫队长端来一壶茶放在他面前,见其脸色不好,也不敢说话,静立一边。郑源立思忖片刻:“去,把金亦谷喊来,说我有事找他。” 一壶茶变温,金亦谷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郑旅旗,下官身体不适,不能行礼,请见谅。” 郑源立指指椅子:“坐,没有那么多规矩。” 金亦谷费力的伸直受伤的腿坐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包扎好的伤口。 :“老金,闲话不多说了,你觉得,这城还守的住吗?” :“危险。” 郑源立起身,走到金亦谷身边坐下,一脸严肃:“老金,我想再派人去清丰县紧急求援,你看怎么样?” :“清丰县骑兵少,必须还要去平远请求骑兵支援。”金亦谷仿佛早有打算。 郑源立为难的皱起眉头:“清丰县田自在我还是有些交情,而且我们兰田县的位置对清丰县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他是会来支援的,但是平原那个镇西将军唐边土我确实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贸然去求,会不会来支援。”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一定是知道的,而且如果官兵占了我们兰田,就像钉子一样钉住了他们进入安西境内的通道,他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而且,全安西境内,只有他那里有五千骑兵可以来遏制官兵的骑兵,否则,有骑兵在,清丰县的援军也很难顺利到达。”金亦谷神色自若。 :”而且,如果两处援兵都能及时赶到,我们甚至有机会反包围官兵,到时候,既能消灭官兵,又能缴获大量物资,还能振作军威。”金亦谷继续说道。 :“好!就听你的。我立刻派人。”郑源立一拍大腿,迫不及待的站起来。 金亦谷迟疑了一下:“郑旅旗,给唐边土写信的时候,姿态要低一些,并且一定要告诉他,若有缴获,任他先挑。我听说那个人是无利不起早的。” :“明白明白!来人,送金旅副回去休息。” 傍晚时分,孙燚还在思索着自己计划的可行性,李砚大步走了进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确实又派出好几路信使,肯定是为了求援去了。” 孙燚一拍桌子站起来:“好,那我们就要把戏演的像一些,让他们自投罗网。”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信使分做两波,一波去了清丰方向,另一波去了平远方向,若是两边同时派出援兵,你要如何对付?” :“平远?不怕,平远那么远。等平远的援兵到了,这里的战斗肯定早就结束了。运气好的话,兰田县,清丰县,我们都能拿下来了。” 李砚眉毛飞起来:“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孙燚神采奕奕:“不自信怎么能打胜仗,再说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对付他们吗?多消灭他一个人,刘校尉的压力就小一分。” :“那我带三千骑兵去封堵平远方向的援兵,这样你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这里的战况,我会随时向你通报平远方向的敌情。”李砚理了理身上的皮甲:“我把小柱子留给你,他带两千骑兵,也可以帮你监视清丰县方向。” 孙燚稍作思索:”行,你带四千骑兵去,顺便摸摸平远匪军的战斗力呗,如果我这顺利,嘿嘿,我也不介意一鼓作气干翻平远。给我留一千骑兵就够了,主要是做个侦探作用。” :”好,那我就带四千走,平远方向,你就放心。“李砚也不优柔寡断,干脆应道:“我准备一下,明晚趁夜色离开。这里,你自己小心。” :“放心,这次我会把兰田当作诱饵,钓一尾大鱼。”孙燚信心满满。 第365章 阻击好勇旅 之后几日,官兵继续猛攻兰田县城,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汤远行做出了几十架攻城炮,斗大的石头看似缓慢,却又坚定的飞向城墙,落入兰田城内。 石炮造成的伤害其实有限,但是胜在随时随地都能攻击,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石头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落下,又会落在哪一个倒霉鬼的头上。 守城匪军叫苦不迭,城内靠近城墙附近的房子也被砸的七零八落,残败不堪。 不过城墙倒是坚固厚实,虽然石炮不间断的落在城墙之上,将城墙砸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官兵没有再进行自杀式的攻城,每日只是在城下摇旗呐喊,让城墙上的匪军精神始终紧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官兵的进攻。 匪军的斗志在每日的石炮攻击下渐渐的消亡下去,谁都看的出来,这样攻打下去,城墙迟早有一天会扛不住崩塌的。即使城墙无事,守城匪军也扛不住这种长期精神紧张的状态。 郑源立和金亦谷被官兵这种无赖的打法搞的心神不宁,苦不堪言,两人又找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看着自己的队伍被动挨打,每日几十,几十的伤亡,看起来并不多,但是造成的影响却非常恶劣,无数匪军已经陷入一种无能为力而狂躁的情绪中。 郑源立和金亦谷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援军身上。 而此时,清丰县的援兵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许是郑源立对田自在的许下的报酬足够丰厚,田自在接到求援信报之后,立刻就派出了手下号称好勇旅的一旅兵力支援兰田,好勇旅全员六千兵马,披星戴月,全力以赴驰援。 好勇旅旅旗严混,从一个走私贩私的小贩起家,一年半的时间,就成了一旅旅旗,手下掌管六千人马,正是得意忘形,志得意满。这一次支援兰田,对他来说,是一次表现自己能力的大好时机,乱世之下,谁都有争权夺势的权利,严混,对自己期望甚高。 朔朔秋风中,严混敞开胸襟,露出健壮的胸膛,骑着马缓缓而行。士兵们从身边急速通过,三天天时间,已经赶了一半路程,距离兰田县不过百余里地。作为一支步卒,有这样的行军速度,严混很是自得,俗话说,兵贵神速,只有训练有素的队伍,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前方几十名的骑兵探子始终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却不知道听风旗的兄弟们一天前就把他们的行军路线和行军速度,早早送到了孙燚的案桌上。 :“来了,清丰县来了六千援兵,行军速度挺快,昨日晚驻扎在庄村,今夜应该到柳行镇了。”孙燚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 :“距离不远了,八十里地,按这速度,大后日午间就能赶到这里了。”周飞摸着自己的大光头:“我们可以在白水河这一线埋伏,后天晚上偷袭?” 李志勇瞪着大眼柱子:“偷袭什么呢,他们地形比我们熟,天黑看不清楚,跑了怎么办,当然是凌晨动手了,等他们开早饭的时候动手最好。” 周飞摸着脑袋连连点头:”也对,凌晨出击也好,那时候警惕性不高。” 高胜宪望着孙燚:“谁去?” 孙燚虎视眈眈的望着众将:“匪军六千,我们也出一个旅,加上小柱子的一千骑兵,足够了。” :“让我去!”孙燚话音刚落,周飞就急迫的喊了起来。 :“我去我去!谁也别抢!” :“让我去!” 眨眼间三个人就面红耳赤的争抢出兵。 :“闭嘴,中军大帐里吵什么。不怕拖出去打板子吗?”孙燚眼神凛冽。 几个人这才悻悻的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去想过,这时候周飞才是指挥使,而孙燚只是一旅旅旗而已,大家都觉得孙燚在上面发号施令,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李旅旗,你的一旅留下来,和我这一旅配合攻城。”孙燚说道:“近卫军改成平武右军后,这是第一次与对手在战场上真刀实枪较量的机会,所以,这一仗必须由平武右军的兄弟们去打。” 孙燚这么一说,李志勇顿时无话可说。 :“周飞,高胜宪,你们两个人各带两个战斗营和弓箭营,由周飞负责指挥,你们两人两人一定要好好配合,务必完歼敌人。” :“是,是!”两人表情肃穆。 孙燚双手握拳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眼神锐利:“平武右军的第一仗,我希望你们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战胜敌人。这一战,不要在意伤亡。只有真正经历过鲜血和杀戮,面对过生死,依然有强大的斗志和不屈不挠的战意,这才是我平武右军的兵。唯有百战,方得强兵。明白吗?” :“报告指挥使大人,末将明白!百战成兵!” :“好,你们去准备,晚上出发,明日下午应该能与对手正面遇上,干死他们!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干死他们!”两人血气上涌,斗志激昂。 :“李旅旗,你的人也要准备好,对面城内的匪军但凡得到援军受袭的消息,即有可能狗急跳墙,突然攻击我们。” :“明白,我就怕他们不来,否则叫他们有来无回。”李志勇挺起胸膛,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怦然炸裂。 :“干!”孙燚用力一捶桌子。 :“干!干!” 郑源立害怕援兵不来,在求援的信上把官兵的战斗力说的甚是不堪,似乎只要援兵一到,官兵就会不战而退,这封充斥着谎言的求援信,彻底让严混失去该有的警惕性,也注定了他的灭亡。 好勇旅在严混的逼迫下,一路急赶,体力消耗极大,当他们翻越干涸的白水河床,正待稍加休整,几骑探马从远处狂奔而来:“敌军,敌军,发现敌军!” 严混的心一哆嗦:“多少敌人?” :“报告旅旗,大概五六千人,打着平武右军的旗号。”一探马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回答。 :“官兵动作挺快,知道我们驰援兰田,这是想派兵阻挡我啊。不过区区五六千人,他们哪里来的勇气阻挡我好勇旅。这是给兄弟们送战功来的啊。”严混听闻对手不过五六千,顿时放下心来。不屑一顾的大声说道。身边的士兵听到严混这样说话,禁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好勇旅“这个称号,可是在战场上用鲜血和性命拼出来的,可不是浪得虚名。 :”进攻队形,准备战斗!”严混表现出好勇斗狠的本性。 第366章 吃老子一刀 周飞带着官兵不急不慢的走入严混的视线里,严混的眼睛缓缓的缩了起来,对面的官兵披盔戴甲,阵型纹丝不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 :“一营出列,你们负责打头阵,务必第一次冲击,就要凿开敌阵,打散他们的阵型,将他们一分为二。” :“是,明白!”一营正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长相丑陋,一双恶眼。 :”其他人,听我号令,等一营破阵,我们顺着破口强突进去,直取对方的中军,那时候,官兵必败。让他们知道我们好勇旅的厉害!” :“明白!” 匪军的士兵们此刻热血沸腾。 与此同时,平武军阵营。周飞坐在马上,头盔托在手中,一颗大光头在秋日下闪闪发光。他面对士兵,慷慨激昂。 :“兄弟们,这一场仗,是我和高旅旗求了半天,才抢来的!” 周飞停顿片刻:“这是我们平武右军成军后的第一仗,对手,是我们不惜千里奔波劳碌,奉命征伐清剿的平西匪军!” 周飞眼露凶光:“多余的话,我不说了。这一战,我们只有一个目标!不计生死,奋勇杀敌!” :“两军相逢,勇者胜!平武右军,有害怕的吗?”周飞奋力大喊。 :“杀敌,杀敌!!” :“杀敌!!” 两旅士兵的战意鼎盛,高声大喊! :“好!第二旅弟兄们,跟着我,杀敌!”周飞带上头盔,拨转马头,一把抽出腰间战刀,奋力向前一指:“杀敌!杀敌!” 士兵们杀气腾腾,如沸腾的潮水,向前方匪军阵营涌去。 :“三旅兄弟,给二旅兄弟们压阵。”高胜宪拨转马头,徐徐向前。身后的士兵们压抑着狂热的战意,踏着沉重坚定的脚步,一往无前。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像是两道不可遏制的海潮,猛然撞在一起,溅起血红的浪花。 秋日暖阳,似乎不忍心看的仔细,远远遁于遥远天空。孤雁划过清远天际,啾啾哀鸣,宛如丧歌。 严混没有想到官兵居然没有采取守势,而是以攻对攻,直冲己方而来,见对方将领来势汹汹,严混先是一愣,转而又面露狰狞,抽出鞍下铁棍,直奔周飞而去,万军当中取敌将首级,岂不快哉。 周飞家中无权无势,却能在近卫军这样的队伍里混到先锋官一职,又岂是善良之辈,见对方数骑杀气腾腾的冲向自己,像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周飞怒目圆瞪,面色赤红,大嘴咧开,露出凶残的笑容。 他调整马头,用力一踢马腹,战马怒嘶,奋起四蹄,一头冲了出去。周飞压低身子,战刀拖后斜斜指向地面,身体虚虚坐于马上,随着战马奔跑的节奏,调整自己的呼吸,对手的身影在眼中来越大。 周飞的坐骑,是大柱子送给他的神骏“暴风”。性格甚是暴烈。此刻似乎能感受到周飞的愤怒,眼珠子变作血红,在奔跑中,露出自己白森森的大牙。 严混握紧手中铁棍,蓄足了力,算准了周飞的身位,大喝一声,一棍横扫出去,发出沉闷又急促的裂空之声。眼见敌将无处躲闪,严混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眼见两马即将错身,周飞一声恶吼,身子竟从马上腾空而起,如恶鹰扑兔,双手举刀过顶,对准严混,恶狠狠一刀劈下。凛冽刀风。 瞬间激的严混后脑勺发凉,全身冰冷。他来不及转身招架,铁棍脱手而出,顺着挥动铁棍的力量,身子径直往侧面一扑,千钧一系间竟从马上滚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立足不稳。 周飞一刀无功,身子稳稳的落在地上,见前方敌将还在土里翻滚,脚下用力一蹭,身子直扑而去。 战马暴风早已转过庞大马身,马眼猩红,对准严混的战马冲去,严混的战马刚转过身子,向落地的严混跑去,只听见马蹄声疾,战马“暴风”迎面冲撞而来,两前蹄高高举起,硕大的马蹄铁锤一般狠狠落下,敲在严混的战马头上,那战马一声哀鸣,颓然翻倒在地,四肢无力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马凶,马主人更凶,周飞几个健步冲向前去,一刀砍向严混的肩颈。严混稍微恢复一点状态,眼角余光看见白练刀光,下意识的缩头弯腰曲背,顺手抽出腰间战刀,却感觉头上一轻,头皮发凉,头发散乱挡在眼前,周飞一刀砍飞了他的头盔,顺势削散了他的头发。 严混果然也是凶蛮之人,虽然接连几下都吃了亏,倒是激发了他的凶性,躲开这一刀,硬生生扭转了身子,面对周飞的追砍,居然不挡不不架,挥臂扬刀,对准周飞的脖子砍去,竟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严混多年混迹江湖,身手并不算多么出色,倒是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让他打出地位。之前的战场上,他也是用这种凶蛮不怕死的打法,让不少对手胆寒。 周飞是什么人,那是先锋官出身,要轮骁勇好战,手段狠厉,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性,见敌将如此凶狠,居然敢与自己正面硬刚,顿时怒气直冲天灵,竟然也是不躲不闪,脚下不丁不八,扭腰发力,轮起战刀,一刀斜劈,泠冽刀光炸开,宁可自己身首异处,也要将严混一刀两段。 严混从对面将领赤红的眼中看到了亢奋的光芒,那是一种无惧生死的兴奋,那光芒让严混自以为不怕死的心意突然颤动起来,裂开一道惊惧的裂纹。严混的身子不受控制似的突然做出了一个闪躲的动作,劈出去的刀也忽然变得无力。周飞眼中凶光大作,如看死人一样,撞在严混的眼中,严混突然向一边跳开,竟然不敢招架周飞这一刀。 周飞一刀落空,见严混闪躲,得势不饶人,大吼一声:“贼子,别躲!吃老子一刀!”身子一个虎跃,竟然又是不遮不掩凌空一刀劈下,势如惊雷。 第367章 恶斗 严混两退两步,撞进赶来的亲卫队里,眼神惊恐,脸色惊变,悻悻道:“谁特么的和你傻拼,弟兄们,上,砍死他们!” 周飞身子砰然落地,脚下浮尘四起,脸色露出狂傲的笑容:“老子以为遇见一条汉子,没想到不过是鼠辈而已!平武右军的弟兄们,跟我上!老子我试过他们的斤两,不过如此!”说罢,战刀一扬,一马当先冲向被团团保护起来的严混。 战场自一开始就混杂在一起,没有人往四周散开,就像两团密集的蚂蚁,争先恐后的冲向对方。上万人拥在这片小小的战场上,刀光夹杂着枪影,没有丝毫可以躲避之处,眼前就是敌人锋利的刀口,尖锐的枪刺,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谁比谁能坚持的更久,谁能用自己的身体,扛住更多的伤害。 “好勇旅”不愧是严混自己一手选出来的士兵,斗志确实要比一般的匪军更高昂,凶狠度比官兵还要略胜一筹,无数次官兵的刀砍在对方的要害处,稍微有些松懈,匪军临死前还会拼命扑上来狠狠的给对手一刀,以伤换伤,以命换命,死也不肯吃亏。 官兵一开始被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吓到了,好些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伤亡一下变得巨大,所幸这一支军队在近卫军时期,训练就很严格,到了孙燚手上,那军纪更是严明苛刻,虽然伤亡巨大,却没有溃散,反而慢慢适应了对手的打法,官兵毕竟盔甲在身,虽然稍微笨重一些,防护力却不是能轻易破开的,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基本也就是受伤而已。 当眼前全是兄弟们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场景,敌军凶狠的眼神,狰狞的表情在充血的眼睛里变的不再可怕,小旗们的指挥声渐渐清晰的传进耳中:“进一步,挥刀,砍!” :“挥刀,砍!” :“长枪,突刺,突刺,突刺!” :“进一步,砍!” 官兵的阵型在初期的混乱后,变的进退有据。 刀手和枪手的配合,更加默契,阵型之前,匪军的伤亡更为惨重。 脚下的泥地,被鲜血沁透,有些滑腻。 严混大声的叫喊着手下顶上去,但是阵型却一直缓慢又不可遏制的向后退却,留在阵前匪军装束的尸首明显的多过官兵,而且是越来越多。 一直到现在,匪军还保持着足够疯狂的斗志,他们嘶吼着,呲牙咧嘴的一次次的向官兵发起冲击,试图击溃官兵的阵型,这些身手不错,性格暴烈的匪军完全不能相信,还有自己不能击溃的官兵,官兵是什么?是望风而逃的胆小鬼,是手软脚软的软脚虾,是见势不妙就逃之夭夭。 双方打成一个短暂的僵持,周飞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到现在为止,见过最凶悍,最不怕死,最难应付的对手,他都不敢回头看自己队伍的伤亡有多少,但是他确实也彻底明白,这一战若是打胜了,手下这支队伍,必定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周飞手中特制的战刀都已经变的极钝,刀刃上数个缺口像利牙一般,每一次砍下去,血花飞溅的瞬间,都能看见利牙肆意的光芒。 周飞扶住亲兵李进福的肩膀,大口的喘息着,身边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几人个个带伤。 周飞眼睛死死盯着远处匪军中的严混,严混披头散发,脸上斑驳的血迹,汗水又在血污里留下一道道痕迹,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 之前的凶狠,更像一只面临失败,还在垂死挣扎的野兽。 :“还能打吗?”周飞费力的问道。 :“呼,呼,能,能打,呼,呼,呼。”李进福和身边的几个亲卫们也几乎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真特么的累,这一战打完,老子要睡他三天三夜。呼,呼呼~~”周飞狂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看见那个匪军将领吗,那家伙怂了,他都不敢看老子的眼神了,一会,跟我上,干死他!行不行?” :“行,干死,呼呼~~干死他!”李进福架着周飞的重量,气喘如牛。 谁也没有发现,在高胜宪一声声命令传递下去,官兵的阵型缓缓的发生微妙的变化,中间的攻击相对凹陷,两边阵型延伸出去,仿佛一张巨口,缓缓的将匪军的队伍吞进口中。 严混挤在队伍中,没有向前拼杀的勇气,又不甘心就此退去,他大声咆哮着,鼓动着手下冲上去,撕破对手的阵列。匪军依旧保持着强力的进攻欲望,一波一波的士兵疯狂叫嚣着,奋勇争先,扑向官兵, 在匪军悍不畏死的进攻中,正面的官兵似乎抵挡不住,他们开始向后极其缓慢的退后一些,匪军敏锐的发现官兵的变化,顿时战意狂涨,进攻更为狂放和嚣张,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沙哑嘶吼,全然忘记疼痛和劳累。官兵的阵型似乎一直摇摇欲坠,偏偏酣战许久,始终没有出现溃口。而冲到他们面前的匪军,已经不知道换了几茬,阵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匪军二营营副宋光辉年不过二十三四,打铁出身,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性格极为凶猛,就因为好勇斗狠入了严混的眼,当兵不过一年多,就升到营副一职,都说若不是他年岁太少,资历太浅,早就该是一营营正。 宋光辉手中的战刀,要比一般战刀更厚更重,是他自己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打造出来最适合的战刀,虽谈不上削铁如泥,也算是锋利无比,这一战中,这一把战刀,帮助他无数次轻易砍破官兵的盔甲,将士兵砍翻在地。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砍倒多少人,也不知道还要战斗多久,只是觉得手上的刀沉重无比,每一次挥动,都需要短暂的蓄力,才能挥舞起来。伤害力也远远没有开战之初的轻松肆意。 无数鲜血喷溅在宋光辉的头上脸上,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壳。眼前都是一片血红,有些模糊。心脏跳的几乎要从胸口脱困而出,鼻子和嘴巴同时急促呼吸,依旧觉得喘不上气来。 第368章 不可避免的溃败 身边熟悉的人几乎都看不见影子,一张张似乎相识又陌生的脸来来去去,停留片刻就消失不见,偶然一低头,却发现他们已经躺在鲜血泥泞的地上,睁着眼,却没有一丝生命的光彩。 宋光辉的身子有些发软,他想退下去休息一下,背后传来汹涌的力量,却一直推动着他向前扑去。 眼前背影都已消失,官兵亮堂的盔甲又一次闪花了他的双眼,宋光辉习惯性的提起一口气,憋着这股气,奋力扬起手中笨重的战刀,向前方砍去。对面一道刀光掠起,并无什么威势,撞在宋光辉原本势不可挡的一刀上,宋光辉的战刀突然弹起,脱手而出。 宋光辉略显迟钝的反应过来,对面刀光已经斜斜的从他面前划过,宋光辉感觉脖子一凉,又变得炙热,原本无力的身子更加无力,后面一股力量挤来,他脚下一软,跪倒在地,无数双大脚踩在他的身上,将他踩入脚下,与地上血泥融为一体。 对面一刀斩翻宋光辉的士兵眼前一亮,:“我砍死了一个当官的,当官的。”话音还没停息,对面一个匪军顺着他收刀间隙,一刀捅了过来,尖锐的刀尖破开他胸口的盔甲,余力未尽,又深深刺入他的胸口,士兵呐喊之声顿时哑然。身后一根长枪闪电般刺出,尖利的枪尖在匪军的胸口做了一个短暂的停留又倏然收回,一股血箭激射而出,那匪军才低下头看了一眼,身子就扑倒在地。又有不怕死的匪军狂叫着扑了上去,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酣战时间越久,匪军长途急袭耗尽体力的后遗症开始缓慢的发作出来,硬碰硬的战斗,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也需要足够的体力,在乱糟糟的战场上,当你 因为体力耗尽,动作变作缓慢之时,就是死亡的开始。 严混始终躲在重重保护之中,当了一年多的旅旗,严混也算是享受到人生的快乐,这些纸醉金迷的快乐背后,是他不知不觉丧失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搏命的勇气,这时候的严混,才明白自己的狠,只是为了活下去的假象,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怕死。 匪军死去的人很多,却更加拥挤,甚至比之前开战时候还要拥挤,几乎是人贴人,严混也开始发现情况变得不对,偏偏又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进,进不去,退,退不得,严混极力控制着心慌,脸色却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口中的呵斥也越发没了分寸,最终变作歇斯底里的咒骂和怒吼。 周飞几次想冲进匪军的阵营,却一次次的无功而返,匪军的拥挤,让他们的密度变得更高,个体的每一次攻击,都要遭受更多的反击。他气呼呼的盯着躲在匪军中的严混,为将者,如此贪生怕死,就应该死! 无论官兵还是匪军,这时候都是最后意志的拼搏,拼的不是胜败,只是匪军什么时候开始溃逃。 战斗到了这最后一刻,平武右军日常的严格训练和严苛的体力训练,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初期的混乱造成了不少的伤害,而等官兵稳住阵脚之后,匪军的惨败已成定局,唯一就是顽抗的时间而已。 再迟钝的匪军,现在也开始醒悟过来,当一腔血勇随着体力的耗尽而消散,恐惧和死亡的阴影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冲在最前,最为凶悍的那一批匪军死亡殆尽,剩下的人,已经明白自己的结局。 激昂的号角声呜呜作响,对于官兵来说,这是冲锋的号角,对于匪军来说,这是死亡的镰刀。 官兵们突然散作无数个三人,五人小队,两刀盾一枪,三刀盾两枪,相互照应,相互掩护,向匪军冲了过去,一瞬间,匪军的队形乱做一团,被分割成无数小块,无数匪军无心恋战,转身就逃,前方的逃,后方的还没有反应过来,撞在一起,更加混乱。官兵们开始收割战场,只是一瞬间,匪军已成溃败之势,无力回天。 小柱子带着千人骑兵游弋在战场四周,冷眼旁观了整个战斗,步兵的战斗无趣,就是照面对砍,似乎没有任何取巧之处,偏偏这么无趣的战斗,又给人带来无限的震撼,杀戮,鲜血,残肢断臂,尸横遍野,每一幕,都那么惊心动魄,那么热血澎湃。 :“秦老三,带一什兄弟回去报信,告诉孙老大,这里已经搞定,几乎全歼匪军,他可以破城了。”小柱子抑制不住的喜悦。:“其他人,散开来,不许任何匪军逃走,能抓活的,尽量抓活的。” :“是!”众骑士一声应道,拨转马头,四处散开。 :“丢下武器,投降不杀!”高胜宪大声怒吼。 “丢下武器,投降不杀!” “丢下武器,投降不杀!” 官兵们振奋又嘶哑的声音四处散开,在战场上滚动。 有匪军丢下武器,跪倒在地,也有匪军丢下武器,一头躺倒在地上,高举双手,精疲力尽。 严混在几十匪军的拥护下,惶惶而逃,身后几丈,周飞带着十余人紧追不舍,一逃一追,双方居然追出了战场,距离并没有拉近一丝,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匪军急行军数日,体力早已不支,只是为了保命,激发了潜力,周飞众人也是厮杀半日,虽然略有体力,可是身上沉重的盔甲又拖累了他们的速度,就这样,你追我赶之下,双方人马已经跑出了一里多地。 小柱子眼神极好,早早就看见周飞的大光头熠熠生辉,知道他在追赶匪军重要人物,看逃跑匪军跑的踉踉跄跄,东倒西歪,不时有人落在后跄,摔倒在地,无力起身,他知道,匪军肯定是逃不掉的。只是难得看见周飞如此拼命,一路跑,一路扯去身上的盔甲,露出一身腱子肉,又觉得有趣,索性驾马缓缓追上去。 :“飞哥,还跑的动吗?要不要我去前方帮你捉住他?” 周飞哪里还有力气回话,他一边竭力奔跑,一边摆手,意思让小柱子不要多管闲事。 :“飞哥,身材不错啊,看来平时没有少练啊。”小柱子信马由缰,嘴里胡咧咧的开着玩笑,周飞憋着一股气,不敢泄掉,只能当作没听见,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手指对着小柱子乱点一通。 小柱子轻巧的起身,站在马上四处张望:“诶,我哥给你的暴风呢?你把他丢了?完蛋了,你回去要被我哥暴打了。” 也不等周飞回话,小柱子抿嘴吹出几声唿哨,远处战场上一匹艳红j骏马突然向此处狂奔而来。 第369章 大获全胜 大红马“暴风”疾驰而来,马蹄声急促轻盈,不多时追上周飞,大眼柱子瞪的溜圆,身子靠近周飞,意思是让周飞上马。 周飞早已经跑不动了,全凭着一口气强撑着,“暴风”近在咫尺,却无力翻身上马,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追赶上去。 :“哈哈哈,飞哥,加油跑起来啊,要不,我赶上去捉住匪军首领,这天大的功劳,可就与你无关咯。”小柱子又坐回马上,身子卧在马背上,侧着脸,一脸坏笑的说:“跑不动你就吭一声啊,我是不能让到手的功劳又飞走的。放心,只要你还有力气,我小柱子是守规矩,讲义气的,绝不会抢你飞哥的功劳。” :“卧槽!”被小柱子一顿损,周飞终于没有憋住这口气,一开口,这股气就泄了,身子一个踉跄,扑前几步,眼见就要摔在土里。 背后突然一紧,身子又腾空而起,再落下,已经落在“暴风”的背上,小柱子的黄骠马和“暴风”并驾齐驱。:“飞哥,你跑什么啊,明明有战马,跑的不比你两条腿快啊。” 周飞只顾的抱着马脖子放肆的喘息,哪有说话的力气。倒是“暴风”甚解其心意,脚下加快几步,瞬间就追上了摇摇欲坠的严混等人,“暴风”距离严混几步而已,而这几步,也是严混此时的天堑,遥不可及。 周飞趴在马背上,转头看着严混,那光头上汗水直冒,热气腾腾。 :“投,投降,别,别,别特么跑了,你,你你跑不掉的。”周飞费力的吐出这几个字,含含糊糊,断断续续。 严混脚下一乱,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跟头扑入尘埃,久久不能动弹。严混一倒,还坚持在他身边的十几个匪军也扑通扑通摔倒在地,手中武器甩在一边,剧烈的喘息,有人趴在地上疯狂的呕吐。 :“真,真特么能跑。”周飞还趴在马上,“暴风”在他们周围打起了转,时不时打出几个响鼻,像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诶,还活着吗?还有气吗?”周飞接过小柱子递来的水袋,喝了几口,又往头上浇了一把,用力抹了抹光头,精神恢复了一些。 严混在地上翻过身子,侧躺着,拱起身子,剧烈的喘息,脸色鲜红欲滴。 周飞的亲兵拖着沉重的脚步跑了过来,一脸疲倦,眼神却坚定自信。恍若新生。 :“飞哥,我已经安排人回去报信了,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回去肯定大大有赏,记得请我喝酒啊。”小柱子嬉皮笑脸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周飞眼中一丝悲伤一闪即逝,意兴阑珊,哪里还有立功的兴奋心情:“妈的,这家伙真难打,老子的兄弟们还不知道死伤多少呢。” 小柱子表情倒是轻松:“阿蛮说了,打仗就是要死人的,现在死的多,将来就死的少,待到世道太平,死的人就更少了。” :“我知道,只是心里不好受罢了,算了,无论如何,这是一场胜利!老子打赢了,兄弟们,打赢了!”周飞一扫脸上颓色:“来人,绑了,押解回去。” 两个时辰之后,高胜宪找到周飞,面色凝重:“战场打扫完毕,歼敌四千三,俘虏一千九,你抓的那个,是带队旅旗,叫做严混。” :“嗯,我们的伤亡呢。”周飞小声问。 :“死亡一千三,轻伤伤九百多,重伤两百四。你二旅是主力,伤亡累计一千七。二营正王保家战死。”高胜宪埋下头,声音有些颤抖。 :“哎~~要尽量保住重伤兄弟的性命,死去的,就地掩埋,立碑,记录在案,回头报给孙指挥使。动作要快些,找个地方扎营,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高胜宪起身:“嗯,已经在做了,一会郎中会来,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好!”周飞回答有气无力。 这一夜,营中并没有因为大胜而喧哗,每个人都陷入恶战后体力透支的状态,吃饱了饭,倒头就睡,营中鼾声如雷。时不时有人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望着夜晚的漆黑发呆。 小柱子的骑兵分做两波,整夜警戒。 小柱子的战报送到之时,兰田县城墙上挂上了平武右军的战旗,县城内浓烟滚滚,厮杀声渐渐消失,平武右军的士兵们正在仔细搜索残敌,维护治安。 大局已定,孙燚半裸着身子,在衙门里清洗着自己一身的血污,清凉的井水劈头浇下,地上的水流先是褐红色,几桶水下去,变作浅红色,最后才是清澈,孙燚左手臂和背后各有一处刀伤,所幸伤口并不深,对于他来说,那就不算是受伤。 :“我叫李平平来给你处理伤口,但是现在城内乱糟糟的,还没有找到他。”大柱子身上盔甲有好几处残破凹陷,证明他之前经历的战斗有多残酷。 孙燚扒拉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冷水一激,确实疼痛,:”没啥事,皮外伤而已,我有他的伤药,一会儿自己包扎一下就好,帮我看看背上的伤口。” :“也是皮外伤,应该也没大事。”大柱子瞄了一眼回答。 孙燚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实诚。你怎么样,盔甲卸了,看看受伤没?” :“我没事,我自己知道,双层甲,一点撞击伤而已。”大柱子憨憨的回答。 :“行了,战斗结束了,后面也是平乱而已,你卸甲我看看,双甲也不是不会受伤,老子要活一百年,你不好好保护自己,怎么保护我?” 大柱子也不啰嗦,哗啦啦的卸甲,孙燚踩着水走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不一会儿,两层重甲就滑落下来,内衣早已汗透,倒是没有见到血迹。 ;“去冲一下,一身臭汗。”孙燚摩挲着下巴上密密匝匝的胡茬子:“你别说,两层甲就是好用些哈,下次我也用双甲,孙燚过去提溜了一下地上的双层甲,又放弃了:“吗的,太重,也只有你这牲口才能驾驭。” 大柱子脱了内衣,露出一身古铜色膘肉,身子一动,隐藏在肥膘里的肌肉不动声色的展示出藏匿的巨大力量。 :“柱子哥,你怎么又胖了,肌肉都看不见了。”孙燚眼馋着看着大柱子充满爆炸力的的身子,弯了弯手臂看着自己的肌肉,突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材也不过如此而已。 孙燚悻悻的光着身子,直接套上军装:“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大柱子胡乱冲了几下,抓起盔甲就追了上来。 第370章 求生的态度 迎面正巧遇见大步流星闯进来的李志勇,李志勇一身血污,掩饰不住的得意:“诶,阿蛮。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我带来了什么。哈哈,老哥我这次运气真好。” 郑源立的头颅和捆绑扎实的金亦谷一同被送到孙燚面前。 :“人头是驻守此地的匪军头目,叫郑源立。这个大活人叫做金亦谷,是他的副手,不过我听说,他们两个各有所属,你想不到,这位金亦谷,背后是安西城内的大人们。” 孙燚看了眼人头,又看看一身伤,面色苍白的金亦谷:“人头先提出去,看着恶心,来,给金大人松绑,拿碗水来给他。” 金亦谷艰难的活动着被捆绑太紧又痛又涨的胳膊,身上几处刀剑伤倒不算严重,就是血流的多了,有些头晕无力。 :“坐,金大人。这衙门平时是你们办事的地方,也不算陌生,随意一些,哈哈。”孙燚自己先坐了下去:“李旅旗,坐啊,不累吗?” :“柱子,去后面翻翻看,有没有好茶拿出来泡个茶。” 金亦谷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手脚还在不自主的微微颤抖,他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守城战,怎么就输的这么干净利落,战斗才开始没两刻时间,官兵就冒着雨点般的落石攻上城墙,于是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金大人,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输的太窝囊了?”孙燚身子瘫软的坐在椅子里,一点形象都没有。李志勇更是如此。 金亦谷没抬头,没说话。 李志勇笑呵呵的:“他们肯定不服气,以为官兵都是无能之辈。” :“别这么说金大人,听说金大人两千士兵都是安西卫军投降过来的,守城的时候可不含糊呢,若不是金大人的士兵拼命,这城头早就拿下来了。” :“也对,老子攻城伤亡最大的就是金字旗守城的时候。这笔账,有空我要好好和金大人算算账。”李志勇脸色一变,语气也变得阴森凶狠。 :“报告指挥使大人,听风旗有信使来。”门外跑进来一个亲兵大声禀告。 :“唤进来。” :“是!” 秦老三蓬头垢面的小跑进来:“报告大人,听风旗秦三奉命禀告大人,白水河大捷,匪军援兵大败,我来的时候,战斗已尽尾声,匪军伤亡惨重,无力回天。张营正让我回来急告大人。” :“哈哈,好,好!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孙燚心花怒放,所有的发展,都按照自己制定的节奏走,这就是所谓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李志勇起身站到堂前:“恭喜指挥使大人,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孙燚连连摆手:“啊呀,李旅旗,李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呢,都是自家兄弟,胜利也是兄弟们配合才有的战果啊。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呢。”话是说的谦虚,脸上那笑意都荡漾起来。 李志勇表情极其严肃:“指挥使大人,这是平武军第一次的作战,正是大人妙计迭出,才有此般大胜,不可不贺!” 孙燚被李志勇一本正经的模样整的有些尴尬,这些个家伙平时都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突然这么严肃,孙燚都有些慌。 随后一种被尊重,被认可的自豪感从心底蔓延上来,他的脸色缓缓变得凝重起来:“李旅旗,此战是众将士齐心协力,奋勇杀敌的战果,非我一人之功。”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金亦谷失声道:“白水河?你们早就准备埋伏清丰县的援兵?这就是你们之前并不全力攻城的原因吗?” 李志勇转身不屑的看着金亦谷:“这时候才想明白,你也不算多聪明嘛。你以为,真是我们攻不下这小小的兰田县?” 金亦谷喃喃自语道:“故意围而不打,然后半路截杀援军,可是你们毕竟也就这么些人,怎么就敢这么大胆呢。”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天攻城的时候,我们打的那么激烈。若不是你们守城的本事不够,我也不敢半途分兵去埋伏援兵啊。不过现在清丰县的援兵是解决了,平远县居然还没有什么动静,可见,平远的将领就要比你们聪明的多。”孙燚轻飘飘的说着最伤人的话。 :“金大人,求生还是求死啊?”孙燚不在乎金亦谷此刻的心情,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金亦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求生。 :“好,那你就把清丰县的情况说一下。”孙燚好整以暇问道:“我也不瞒你说,消灭清风县的援军也不是我的主要目标,趁热打铁,趁火打劫,趁虚而入,才是我最终的目的。” 事到如今,金亦谷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清丰县的城楼和兰田县几乎是一样的,原本兵力足够充足,防守县城的压力不大,可如今最精锐的六千“好勇旅”被剿灭,清丰县的战斗力已经不算是危险,但凡有点常识的人,这时候都不会放弃攻打清丰县的大好时机。 :“清丰县的城墙和兰田几乎一样,驻扎着平西军的两个旅一万三四千人,,还有个不满员的骑兵营,大概近千人。领军的是丰裕将军田自在,听说他是平西军首领田武功的本家,深受器重。” 金亦谷说:“如果你们真的想攻打清丰城,最好是马上出发,趁他们还不知道援兵被围歼的消息,突袭清丰,清丰此时肯定以为官兵都在攻打兰田县,警惕性一定不高。” 孙燚沉吟着,忽然露出一脸坏笑:“诶,强攻多不好啊,强攻会有伤亡的,金大人如果愿意配合的话,我想,应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清丰县?” 李志勇趁机拱火道:“金大人既然选择了求生,自然会无条件配合我们的,对,否则,这求的是哪门子生路。我说的没错,金大人?” 李志勇一双眸子凶蛮地盯着金亦谷,堆挤出来不怀好意的笑,让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看起来更是狰狞。 金亦谷情不自禁的打了几个哆嗦。 第371章 出发,清丰县 孙燚装出一副自己人的样子:“李旅旗,怎么说话的,不要给金大人太大压力嘛,金大人既然选择了我们,就算是自己人了,自己人肯定会帮自己人的,对,金大人。” :“是是是。将军说的是。不过要想兵不血刃拿下清丰县,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毕竟这是敏感时期,我突然带队出现在清丰县,一定会引起怀疑的。”金亦谷一脸无奈。 :“金大人所言极是,小心行事是没错的,不过我想问一下金大人,你们没有向平远求援吗?平远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金亦谷迟疑的说道:“平远县是平西匪军在安西境内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唐边土又是一个特别谨慎的家伙,他可不会轻举妄动。” :“唐边土?就是那个所谓的镇西将军唐边土?”孙燚好奇的问道:“都说这人很是厉害,到底有多厉害?” 金亦谷脸色露出沉思之色:“唐边土是田武功的把兄弟,田武功非常信任他,应该说田武功有今日的势力,唐边土功不可没,听说啊,只是听说啊,平西军进攻安西,就是他的主意。安西虽然地处边远,但是只要能掌控休山县那个战略要地,安西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后方基业。” 孙燚不在乎的念叨了几声:“唐边土,唐边土,听名字,这个人应该也是出身军人之家啊。这名字特征太明显了。” 金亦谷脸色有了些血色:“他父亲本来就是边军一个营正,死在北邙战场上,家里本来略有薄产,生活也算是过得去,可是听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贵平城的一位官老爷,结果就是被欺的家破人亡,只活了他自己。 他娘的,要不是这些年大夏国重文轻武,大肆打压武将,官府自上而下贪赃枉法,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哪会有这么多造反啊。”金亦谷越说越是愤怒。 :“唐边土就这样跟着田武功了?” :“对啊,田武功帮他报了仇,又爱惜他一身本事,自然就拉他入了伙,这家伙确实也厉害,反正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本来我们都以为他进了安西境内,,就会进攻安西城,彻底占领安西境,没想到他居然就占据了平远县就不准备动了,反而派人和安西城内的官老爷们达成互不侵犯的协议,只要安西境内给他供应粮草,他就不会大军压境。” 金亦谷说到这里,竟有一种惜英雄的感慨:“其实都知道平西军在积蓄力量,时机到了,唐边土一定会长驱直入,占领安西的,只是安西城的老爷们,怕死的很,能多活一刻,就多活一刻。” 孙燚和李志勇都沉默起来,如果唐边土真是如此深谋远虑,那可就是一个可怕又强大的对手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还抢占了兰田,清丰?” :“呵呵,这哪里是抢占啊,是双方私下的交易罢了,清丰是安西粮仓,每年粮食收成占据一半,这些粮食都要低价卖给匪军的,不把这两座县城交出去,这失去的粮食怎么和朝廷交代啊,这些事,那些老爷们想的可周全了。” 孙燚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以后,这就是我平武军做主咯,与安西城的老爷们,平远的唐边土都没有关系了。想做买卖,就是我做主了。” :“将军大人,你这次占据了兰田县,又准备攻打清丰县,我不认为唐边土会真的不在意,毕竟,清丰的粮食,对匪军来说,至关重要,甚于生死啊。”金亦谷慎重的说道。 :“嘿嘿,按你的说法,唐边土也不会和我动干戈,要是谈生意,至少也是要有谈生意的资本,嗯,等我拿下清丰县,就有谈的资格了,我也想见见这位了不起的人物。”孙燚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说道。似乎清丰县已经是囊中之物。 李志勇在边上跟了一句:“那现在,就去夺取谈买卖的资格呗。” :”嗯,传令兵!“ :”到!“门外一声应道,一个年轻的身着皮甲的小个子士兵跑进来,束手立于大堂中。 :”多去几个人,去平远县磨石镇找到陷阵营旅旗李砚,告诉他,本部即将进攻清丰县,要他特别关注平远县敌情,有情况及时汇报。” :“是!” 孙燚转头看着李志勇:“李旅旗,这镇守兰田县的活,就交给你了,守城嘛,你应该是有经验的。我带我这一旅的人马去白水河,兵贵神速,我要给丰裕将军来一个出其不意。 :“行,兰田县就放心交给我。有事我也会及时通报给你的。”李志勇起身接令,没有一丝犹豫。 :“有事要及时说,这一仗攻城,你的人马伤亡不轻,若是人手不足,你和我说,我从我手上调派一些兄弟给你。” :”够了,放心,我们左军的兄弟们,守城有经验。保证万无一失。”李志勇信誓旦旦。 孙燚起身:“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柱子,去召集第一旅的人马,我们准备出发,没有时间休整了。金大人,走。” :“是!” 大军开拔,旌旗招展,队伍虽然有些凌乱,脚步却铿锵有力,经过一场酣畅淋漓大胜之后的士兵们气势高涨,浑然没有感觉到疲倦,他们的披甲持锐,眼神坚定,队列中弥漫着一往无前的弥天杀气。 孙燚对着身边的大柱子感叹道:“果然,胜战才是士兵最好的春 药,你瞧,这些小崽子们,竟然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大柱子哭笑不得的纠正道:“刘校尉原话说的是,胜战才是士兵的最好的胆气。” :“是吗?刘校尉和江白说的不一样啊。”孙燚装作吃惊:“他们俩一定有人说错了。” :“对,你对,你说的对。” :“哈哈,走着。!”孙燚放声大笑,恣意狂放,在紫狼脖子上一拍,紫狼倏然弹射出去。 平远县靠近城门口的一处三进院的宅子里,有一处小池子,一个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无聊的往池子里丢着小石子,池子中几只消瘦的锦鲤吓得慌慌张张的蹿来蹿去。 第372章 镇西将军唐边土 :“老唐啊,你别霍霍我这几只鱼了,自从你住进来以后,我的鱼日渐消瘦,都快养成鱼干了。”另外一个灰色长衫的男子一边泡着茶,一边发着牢骚。 黑衣男子唐边土两眼疏远,眉毛稀乱,隆鼻阔嘴,两肩宽厚,双臂垂膝,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江湖好汉里的义气大哥的形象。说话语气却像个街边的二赖子:“咦,金亦粟,我早都说过了,你真就不该姓这姓氏嘛,你就该姓铁,铁公鸡的铁。区区几只破鱼,你也当作宝贝。” 小茶几边上还坐着一个武将打扮的汉子,浓眉大眼,身材矮壮。:“那可不是几条破鱼啊,那是金老板的心肝宝贝呢,平日里,看都不舍得让我们看一眼。也就是你这么不要脸的家伙才敢如此放肆。” :“几条鱼花了好几十两银子,有这钱,喝顿花酒不好嘛。”唐边土随手将手中的小石子一把撒入池子,惊起涟漪阵阵。 金亦粟放在茶壶,从怀里掏了几张银票出来,翻出一张随手丢在桌子上:“拿去,请便,日后请莫上门。” 唐边土和那个武将同时伸手争抢,还是唐边土手长占了便宜,一把夺在手中:“哈哈,除了这几只破鱼,金老板还是大方的,五十两银子,哈哈,晚上有地方快活了。哈哈,谢谢金老板。许多事,你还不谢谢金老板?” :“唐边土,你再叫老子外号,老子打死你。”那个被叫做许多事的武将凶狠的说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诶,老许,这茶不是这样喝的,你这不是暴敛天物嘛,这茶很难搞到的!”金亦粟连连叹息着。 :“就你事多。”唐边土和许多事同时反驳道。 :“得得得,你们两个野蛮人我得罪不起,请,请离开,请远远离开。”金亦粟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轻轻嗅着,眯起眼,无比陶醉的样子。 :“我草,要不是老子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还真他妈的以为你是出身多么高贵了,大哥,你家世代不就是安西城一小吏吗?”唐边土笑着骂道。 :“税吏,世代税吏。”金亦粟也不生气,轻声细语的反驳道。 还不等两人说话,金亦粟又说道:“你们两人今日是闲的无事?不是听说兰田县派人求援,怎么,拿不定主意要来请教老夫吗?” 唐边土和许多事交换了眼神,两人的表情顿时有些谄媚起来。 许多事指着唐边土骂道:“你这路边二赖子,怎么能明白我们金老板世代税吏的高贵?再乱说话,打死你。!” :“是是是,是在下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唐边土假模假样的配合。 :“好啦好啦,不扯淡了。”金亦粟睁开眼,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金老板,你不喝吗?”许多看金亦粟的动作,好奇的问了一句。 金亦粟忿忿丢下一句:“你还以为老子真有钱买好茶啊,一两好茶的钱,够帮你养好几个士兵了。” 他摆正身子:“这等小事,你们拿不定主意?不应该啊。” 唐边土脸色也正经起来:“现在贵平的局势挺微妙的,再给田大王半年时间,就能把贵平完全掌控起来,此时此刻,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加入安西的混乱去。” :“粮食呢?失去兰田,必定会失去清丰,你想过之后的粮食怎么解决吗?”金亦粟反问道。 :“买啊,和现在一样,无论是谁,粮食总是能买到,官兵就没有不贪财的,最多就是多花点银子,换一时平安呗。等贵平大势已定,呵呵,付出去的钱,一分一毫都跑不了。”唐边土微笑着,嘴角的笑纹意味深长。 :“我觉得应该出兵支援兰田,即使我们不能占据两县,我们也必须要和官兵打一场,输赢无定,但是必须要让官兵感觉到我们不好对付。这样,之后要打还是要谈,才有尺度。”许多态度很坚决。 金亦粟伸手摩挲着茶杯:“这次来的官兵有四万之众,真的让他们站稳脚跟了,之后也不太好对付。” :“这不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嘛。”唐边土说:“朝廷来的官兵,安西城的卫军,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们之间先内讧起来呢,这样此消彼长,机会不就有了?你老金诡计多端,考虑一下?” :“什么叫诡计多端?会不会说话?”金亦粟指着唐边土说道:“你这个镇西将军在,有我什么事?” :“哎呀哎呀,我说错了,我错了。”唐边土低声下气的赔罪道。 金亦粟鼻子哼哼两声:“你说的事,我已经着手在操作了,不过这需要足够的时间,我本来想平武军刚到安西,粮草应该也接应不上,今年不会轻易动手的,没想到他们突然攻击兰田县,这时间上,有点对应不上。” 许多事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的茶杯茶壶乱跳:“所以还是按我说的,出兵和他们对一仗啊,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平西军的厉害。” 金亦粟手忙脚乱的收着茶壶茶杯:“许多事,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你搞坏我的茶具,拿什么赔。” 唐边土沉静下来,眼神犀利:“打一场?” 距离平远县不足百里的落果镇,李砚接到新传来的战报,已经拿下兰田县,围歼清丰县援兵,现在大军出动,进攻清丰县区了,要求他务必严密监视平远县的动静,若是平远县派出援兵,要拖住援兵的速度。等待新的命令。 李砚爽快的笑了,一切进展都如孙燚预计的那样顺利,这家伙,第一次带兵,灭了守山族,又攻占兰田县,估计清丰县也是囊中之物,这一系列的战果下来,他这指挥使,就真的名副其实了。 :“大驴,还没有动静吗?李砚抬眼问了一声。 亲兵队长赵独根无精打采的回答:“没呢,一点动静都没有,兄弟们把方圆四十里的地界都摸的清清楚楚了,还是没有一点发现。” 第373章 你打的是指挥使大人 李砚掏出舆图,看了几眼,又放回怀里,舆图上的每一条路,每一个村子早早都记在他脑子里,拿出来看看,也只是为了更确定自己的判断而已。 :“这都多少天了,要出援兵应该三天前就要出来了。平远县难道会看着清丰县落入官兵手中而无动于衷?”李砚眉头紧皱,眉毛振翅欲飞,他明白清丰县对匪军的重要性,这是他们最主要的粮食来源。 :“传令下去,全军向前三十里,以石磨村,土围堡一线为新的侦查线,加强戒备,尽量不要暴露行踪。”李砚深呼吸几下,起身下达命令。 石磨村距离平远县不足五十里地,有点风吹草动,消息很快就传到平远县,果然,即使陷阵营的骑兵们很小心的隐匿行踪,平武骑兵出现在石磨村的消息还是出现在唐边土的面前。 许多事依旧一身武将打扮,一把络腮胡子杂乱发亮:“特么的,官兵胆子不小啊,居然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这是来挑衅的。将军,你下令,老子亲自去,不把这些家伙的鸟蛋黄挤出来,就算我许多废物。” :“瞧瞧你,急什么啊,都知道这是在挑衅了,你还上当吗?”唐边土饶有兴趣的看着情报。 :“情报上说,发现的都是骑兵,我记得平武军有五千骑兵?这数量可不少了,我们这里也不过八千骑兵,骑兵对战,你有信心吗?” 许多事哼了一声:“废话,我打不死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官兵的骑兵,牵出来一看,哈哈,都特么的和驴子骡子一样,那也叫骑兵?” :“不不不,别大意,朝廷既然让他们千里支援安西,应该不是之前见过的那种假把式,别小看他们,休山县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势力在纠缠,结果给外来的人轻松拿下,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休山,不简单呢。”唐边土表情甚是严肃。 许多事焦躁的很:“那也不能示弱啊,这明摆就是在挑衅,如果我们没有反应,他们肯定会得寸进尺。到时候这周边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平西军?被官兵追到门口了,还不敢还手吗?” :“急什么,你好好想想,他们为什么要逼到我们门口,他们一共不过两万人马,又要攻打兰田,又要防御清丰县,哪有这么多人手对付我们呢?对了,兰田那里有情报回来吗?好些天没有消息了。” :“没有,按理说前天就该有消息回报了。”说到这里,许多说话冷静了一些:“你说,会不会是情报传递路上被拦截了?” :“许多事,你们骑兵斥候警戒距离是多少远?” :“三十里。” :“命令他们往前五十里,这距离应该能和对面的斥候碰一碰了,去看看对手的实力。”唐边土神色严峻的说道:“马上就去。” 许多事转身就走:“是,我立刻去。” 唐边土大喝道:“站住!你不要自己去,让你的斥候去。另外,通知你的骑兵旅做好准备,随时出击。嗯,多带些粮草。前面有没有补给还很难说。事情通知下去马上回来。” :“是,明白。“许多事脸色有些悻悻的走了出去,,唐边土直接道破了他的意图。 唐边土沉吟片刻:”来人,喊一旅旗邹横,三旅旗屠戈来议事。” 李砚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居然无意间捅翻了马蜂窝,平远县军营顿时喧闹起来。 十一月初九,平武右军指挥使孙燚,带手下旅旗周飞,高胜宪等人在投降匪军将领金亦谷,严混的配合下,诈开清丰县城门。 清丰县丰裕将军田自在组织人马反扑,双方人马在县城内展开惨烈巷战,厮杀良久,大街小巷处处杀戮和战火,双方伤亡惨重,最后孙燚的亲兵营着重甲闯阵,硬生生杀透田自在最后的防线,田自在及其部下张六安丧命于乱战之中。自此,匪军斗志皆失,纷纷逃离,逃之不及者,跪地投降。平武右军彻底占领清丰县。 此一战,平武军占据安西境内最重要的产粮之地,局势一片大好。 得胜者孙燚并没有开心起来,他灰头土脸的卑微的站在清丰县衙大堂,江白大爷正逮着他破口大骂。孙燚低眉顺眼的卑躬屈膝,不敢反驳。 当大家看见江白大爷身上鲜血淋漓怒气冲冲出现在这不该出现的地方时,聪明的人早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逃之夭夭,只有善良的大柱子带着亲兵们将县衙大堂外围紧紧看守起来,不是怕有敌袭,只是为了可怜的指挥使大人。 江白大爷怒不可遏,情绪激动,身上的伤口鲜血流个不停,李平平背着药箱晃晃悠悠的溜达进来,丝毫不显紧张。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辜表情,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药箱抱在怀里,不慌不忙。 :“你是指挥使啊,你知道清丰县的重要性在哪吗?知道吗?你脑子就想着打仗,想过没有为什么打仗啊?啊?”江白脸上红一块,黑一块,头发也被刀削了一样,缺了一大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孙燚缩头,又不知道错在哪了,可是江白这么愤怒,一定是有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耳朵里充斥着江白的怒吼,脑子转的飞快。嘴里却不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小白哥,你是被自己兄弟们误伤了吗?这乱糟糟的你也看见了,打的那么乱,这也怪不的我啊。” 江白伸手一巴掌拍在孙燚脖子上:“卧槽,你在想什么啊。老子说的是这个吗,说的是这个吗?” 孙燚缩了缩头,颇是有些无奈,脑子又疯狂的转动起来,脱口而出:“总不能说这个田自在是你的线人,那我也不知道啊,你们做事鬼鬼祟祟的,什么都不说明白,我怎么会知道嘛。” :“啊?什么?田自在是线人?谁的线人?”江白愣了一下,反问道,问完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以为我是神仙吗?啊?什么都是我的线人?”手又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差不多行了,你打的可是我们平武右军指挥使。”坐在一边的李平平突然说了一声。 江白手扬起来,欲打不打,一时好像不好意思收回去。 :“你的脸好像有道划痕,再不治疗的话,可能要留一大块疤。”李平平慢条斯理的跟了一句。 第374章 你猜? 江白也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又轮到自己被李平平斥骂,偏偏又不敢还嘴,孙燚站在边上窃笑,极度幸灾乐祸。 :“瞧瞧你,多大的人了,每次一出任务就一身伤回来,你到底行不行啊,你们稽密司都是这样做事的吗?出一次任务死一回?”李平平手指灵活的动着,嘴皮子也灵活的动着。 江白忍着痛,额上汗珠子一滴滴滚落下来:“这次受伤,全是拜你家指挥使大人所赐,你以为我想啊。老子还死了好几个兄弟呢。” :“闭嘴你,别以为你现在精神有多好,你流了多少血自己不清楚吗?等下感觉到疲乏了躺下去,明天你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死不了?”李平平手下稍微用了点力。江白忍不住哼了一声。 江白紧紧咬着牙关,腮边肌肉绷出几道棱线。 :“来,阿蛮,你过来坐在他对面,听他说说你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让我们江大爷如此愤怒。” 孙燚脸色瞬间垮了,屁颠屁颠的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下,现在整个平武右军里,唯一能对孙燚指手画脚,就是神医李平平。 江白恨恨的盯着孙燚,孙燚一脸无辜。 :“孙大爷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清丰县最重要的是什么啊?” 孙燚眨巴着眼:“清丰是产粮区啊,还有什么重要的?” :“粮食!粮食!”江白气的青筋直冒。 孙燚更是摸不清头脑:“我知道粮食啊,要不然我干嘛花这么大的力气攻打他? 江白一激动,李平平刚包扎好的几处伤口又冒出血来,李平平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桃花眼斜斜一瞥:“江大爷,你要是不想好,我就走了啊,我的伤药多贵重你不知道吗?要不,我收你诊费?” 江白又老实下来,叹了口气,放低声音,有气无力的说:“孙大爷,李大爷,我是真服了你们两个了。” :“有什么话就说啊,你这又打又骂半天了,我都没看懂你想说啥。”李平平果然是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高端人物。 孙燚眨巴眨巴眼睛:“小白哥,你直接说,我到底又做错啥了。?” :“哎~~粮仓,粮仓。清丰县最重要的不就是城西那一片粮仓吗,你就不怕田自在一把火烧了?三十多万担粮食呢,烧了怎么办?”江白声音又高了几度。 :“不会啊,田自在的粮食是要为平远县准备的,即使被我们夺走了,他也相信唐边土能夺回来,夺不回去,也能花钱买啊,他一把火烧了,不是彻底坑了唐边土?”孙燚惊讶的解释道。 :“谁和你说的他不会烧?那突然跑了两百多人去粮仓干什么的?”江白心里突然打了个寒颤。 孙燚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看着江白的眼睛,小声说:“你猜,他们会不会是去保护粮仓的?” 江白瞪直了眼,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心虚的缘故,额上汗水哗哗的流淌下来。 :“我在兰田县抓了金亦谷,他名义上是兰田匪军的旅副,实际身份是安西城那些官老爷们的代表,负责保障平远和清丰之间的粮食买卖和运输,他告诉我的。他向我保证过,田自在一定不会烧粮仓的。他说,只要粮食在,唐边土总能想办法搞到手,可是如果粮食烧了,那就彻底没戏了。” 江白依旧板着僵硬的表情,心里却乱糟糟的,当时那些人是去保护粮仓的,还是去放火呢?卧槽,老子打生打死打了半天,莫非是误会? :“你既然知道粮仓是最重要的,你为什么攻城时候不安排人手去保护?要不是我手下这几十个兄弟不顾一切的奋勇杀敌,你知道他们是不是去放火的?你敢冒这样的风险吗?”江白硬着头皮咄咄逼人,眼神却不由自主闪躲,有些心虚。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战前计划不够详尽,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差点误了大事,辛苦小白哥和稽密司的兄弟们及时补救。”孙燚看道李平平挤眉弄眼的,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放下姿态,虚心认错。 事到如今,江白的倔强也点到为止,倦意一点点的袭上大脑,感觉自己的思想越来越迟钝,疼痛越来越遥远,眼神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软,缓缓的靠在李平平的身上,昏睡过去。 李平平探手在江白的鼻子下摸了摸:“气息还算平稳,失血过多,精力体力消耗过度,又要昏睡几天了。” :“我感觉自从三爷去了以后,这小白哥的状态很差,好像总是小心翼翼的怕事情做得不好,太谨慎了,反而会影响判断。”孙燚帮着李平平扶着江白,送到后堂床上,边走边说。 李平平叹了口气:“他表面上比黑哥镇定,实际上更极端,你看这短短一年,在我手上,他就有两次重伤,我能治好他表面的伤,却治不好他不想好好活的念想,你们还是要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帮他们报了仇,就是唯一的办法。”孙燚轻手轻脚的把江白安顿在床上:“这家伙又劳你费心了,不光治疗,还要帮他调养调养身子,这样弄下去,他迟早变成废人。” :“行了,还用你说,我自然会照顾好他。”李平平随口说道。 :“对了,要祝贺你啊,旗开得胜,连下两城,有点厉害啊,指挥使大人。”李平平难得一本正经恭喜着孙燚。 孙燚开心的嘿嘿直笑:“嘿嘿,过奖过奖,平平哥难得夸我,多夸几句呗。” :“伤亡有些大,你自己还是要注意下。长期作战,伤亡惨重,军心就会离散崩析。” 孙燚搂住李平平的肩膀:“放心,拿下清丰县,已经达到我的目的了,不出意外的话,就等着和平远县匪军主力碰一碰了,无论输赢,未来几个月,应该不会再起战端了。” :“还要打?” 孙燚点点头:“我是不想打了,不过有些事,我自己说了不算啊,拿下清丰县,我们平武军就站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了,你猜,他们会不会就这样看着我们无动于衷呢?” 李平平摇着头:“什么时候你能让我的药箱蒙尘,那就真正的天下太平了。” 孙燚的腰杆慢慢挺直,声音不大,异常坚决:“会有那么一天。” 第375章 大战将起 石磨村,如今此地只剩下一个不大的村子,经历了两年的战乱,年轻壮年人村子里一个不见,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死守着不离故土的老话,在村子里种点庄稼混口饭吃,其实哪里是故土难离啊,这种年岁的老人,离了自己家乡,在哪里还能活下来呢。 李砚选了村边一个年久失修的破房子住下,作为临时指挥所。 李砚坐在门口石块上,一营正周群,二营正张顺生围坐面前。 周群中等个子,相貌平平:“听风旗的兄弟在前二十多里地界上和对手的斥候碰上了,交手了几次,各有伤亡,不过按照你说的,斥候兄弟们收敛着动手的。” :“对手斥候水平如何。”李砚眼光灼灼。 周群回答道:“回报的消息说,对面斥候的水准要比荡平军的骑兵强一些,下手也更凶狠,动起手来,有点不死不休的蛮劲。” 李砚想了想:“他们还是按耐不住了,他们骑兵有八千?”、 周群弯了弯腰“抓到的几个俘虏里只有一个人招了,说是七七八八的加在一起有八千,另外三个人宁死不说。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真实的。” :“应该差不多,养骑兵耗费巨大,不是那么容易的。”李砚双手交叉合在一起:“八千左右。。。想要一网打尽不太容易呢。” 张顺生身材也不高大,眼睛很亮:“一次肯定搞不定,多搞几次,就差不多了。就怕他们不和我们面对面开战啊。” 李砚想了想:“不,如果他们的斥候表现有那么凶猛,那他们的骑兵首领肯定也是一个好战的家伙,只要给他机会,他应该不会放过。” “我们现在不到四千人马,粮草也熬不了多久了,真的要在这里打吗?”周群问。 李砚陷入沉思:“不知道清丰县拿下来没有,如果拿下来了,平远的匪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战,在所难免。” :“那就打呗,李旅旗,你说怎么打,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张顺生干脆利落的说:“步卒已经有了战果,我们骑兵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怎么着也要让匪军知道我们的厉害。” 李砚微笑:“着急的不是我们,是匪军。等等呗,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给听风旗下令,再遇见对手,肆意发挥,给我彻底摸清楚,匪军骑兵的实力。 李砚并不知道,此时在唐边土的指挥下,平远县出动两个旅的步兵共计一万三千多人,配合八千骑兵,浩浩荡荡的挥兵东下。路线正是沿着官道,直奔石磨村而来。 同样,唐边土也不知道,此刻孙燚在清丰县只休整了一个晚上,又带着自己的一旅,高胜宪一旅合计八千余人,踏上前往平远县的征途。 唐边土做梦也没有想到,接连大战之后的平武军,居然放弃占据有利地形的防守,带着所有能战之兵,直奔自己而来。 不出任何意外的话,两军将会在黑山口附近相遇。这是一场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遭遇战。而所有的人此刻都没有想到,这一场遭遇战,影响如此深远,直接改变了安西境内的所有态势,这种变化,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即使是刘惜军,都没有想到后续的发展如此奇妙。 而此刻,刘惜军才得到平武右军夺得兰田县,歼灭清丰县援军六千人的捷报。刘惜军召集了左军的将领,在舆图上一番操演,最后得出结论,孙燚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极其精妙,拿下兰田,就算是在安西境内楔入一颗钉子。 刘惜军白皙的脸上浮出两片亢奋的红晕:“原本我想过了这个冬天之后才开始动手,阿蛮这一手真是意外惊喜,这家伙,胆子挺肥啊,出战之前都不说一声,哼哼,等他回来,一定要军法处置他。” 何斌看着舆图说道:“嗯,按这家伙的性子,既然想到要围困兰田县,埋伏援兵的话,那现在这情况,他会不会对着清丰县下手?” :“什么会不会,一定会。他既然想到要剿灭援军,就一定在打清丰县的主意,这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开始对清丰县动手了呢。”亲兵营营长刘四喜斩钉截铁的说。 黄卫忠有些惊奇:“打清丰县,他的人手应该不够,战报上不是说他在对战援兵的时候,伤亡很惨重?折损了近两千人?还要留人防守兰田县,骑兵又派去监视平远县,他手上没多少人啊。” :“不管多少人,他一定会攻打清丰县,否则,他也不会付出那么多大的代价去围歼清丰县的援兵,这就是为了消耗清丰县的守备力量。”刘四喜虽然不知道孙燚会用什么方式进攻清丰,但是以他对孙燚的了解,这小子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一定不会做任何无用功,也许这就是对孙燚的迷之自信。 :“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样看来,无论他现在在做什么,目前他手上的的兵力一定不足,嗯,黄卫忠,你准备一下,明天下午,带第四旅的弟兄们去支援兰田,估计后面,还要做守城的准备。” :“是,明天下午出发!”黄卫忠一脸庄重。 :“何斌,你第二旅分出一个营,再加上弓箭营交给黄旅正,配合第四旅的行动,一切由黄旅旗节制。” :“是。”何斌大声应道。 :“散会,都回去准备。你们动作要快,到了兰田县,一切由孙燚节制。” :“明白!” 众将散去,刘惜军站在舆图前看了又看,笑呵呵的:“四喜,走,去把这好消息告诉曲先生去,肯定能混一顿好吃的。” 千里之外的石磨村外,听风旗的斥候们开始放飞自我,与匪军斥候们纠缠不清。 匪军的斥候发现,自己以多打少,居然还占不到明显的优势,自己面对的敌人,完全和之前遇见的官兵骑兵不同,狡猾又凶狠。弩箭射的又准又远,马上功夫又是娴熟无比。远射近攻,让自己苦不堪言。 不过听风旗的骑士明显少于匪军的斥候,双方纠缠了几天,各有损伤。 当匪军的骑兵徐徐压进,听风旗的骑士们只能且战且退,慢慢失去战场主动,战场不能遏制的向土围堡一线移动。 匪军大兵不依不饶的缓缓逼上,两日后,骑兵战场继续后撤。 此时,孙燚带领的八千平武右军,也赶到黑山口。与骑兵会合,在黑山口安营扎寨。 第376章 排兵 黑山口虽然叫做山口,实际上是一处极其宽阔平坦的山地,四周一览无余,平西军和平武右军在东西方各自安营,双方的态势基本也是无遮无掩,看的分明,这一战打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取巧之处。 唐边土在屠戈的陪同下,视察军营,他亲切的和见到的士兵打着招呼,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屠戈则板着一副死人脸,毫无表情。 屠戈长的很是清秀,若是将一身戎装换做长衫的话,应该是个翩翩读书郎的模样。唇红齿白,极是俊俏。 起初免不得有人总拿他的长相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屠戈一把贴身匕首不知道捅翻了多少人,在匪军初期,也没有什么军法之说,你够狠够硬,自然也就能出人头地。 屠戈在战场上极为凶猛,身边很快聚集了一群兄弟,势力慢慢壮大起来,后来得唐边土赏识,一路提拔,做了唐边土第三旅的旅旗。陪着唐边土攻城略地,征战沙场,是不可多的军中猛将。打仗也是身先士卒,奋勇向前,就是脾气不好,军纪苛刻,手下将士无不惧怕。 唐边土刚刚笑着和两个士兵擦肩而过,就叨叨起来:“屠戈,你说你和我巡营,板着个脸干什么呢,老子是你长官,你不陪笑笑脸也就罢了,死硬死硬的好像我欠你多少吊钱似的。” :“不会。” :“笑都不会,你会干什么啊?” :“打仗,杀人。” 唐边土噎的喘不上气,用食指狠狠的指了指屠戈,一脸无奈。 又走了几步:“好,你说你会打仗,杀人,你告诉我,眼前这一战,怎么打?” :“人多打人少,对方又是疲倦之兵,直接全军压上,必胜。”屠戈还是面无表情,言语无情。 唐边土嗤笑了一下:“对手挟大胜之势而来,正是战意最浓,你说全军压上?” :“我们人多,胜战也多,也没输过。”屠戈冷冷的说,似乎有些不服气。 :“你呀,眼光放长远点,老子的嫡系队伍不足三万,这里就聚集了两万,就算打赢了,把人拼光了,怎么办?”唐边土伸手对着面前兵营划了一圈:“老子聚集这么些精锐战士,容易嘛?” 唐边土转头又看着远处黑绰绰的平武军营,眼神里有些火热,又有些担忧。他确实没有想到,官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说明就这短短十来天时间里,兰田,清丰县已经落入官兵之手。他们占领两县城后根本就没有停顿,直接发兵平远,才会出现现在的对峙。这对面的官兵主将,杀伐果断,异乎常人,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将军,将军!”许多粗粝焦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矮壮的身子踏着一路尘土跑了过来。 :“干什么,急什么。军营里不得大声喧哗,不记得了?”唐边土骂道。 许多哪里听的进去,脚步急促跑到面前,抬着头:“将军,我有要事相报。” :“小声点,说!” 许多压低嗓子,声音还是很大:“兰田县传来情报,说金亦谷投降官兵了。” 唐边土一巴掌挡在许多嘴边:“闭嘴,回去说。屠戈,大营议事。” 中军大帐中,唐边土安坐上首,邹横,屠戈,许多分坐两边。 :“说,到底怎么回事,金亦谷投降官兵?哪条线传来的消息,准确吗?”唐边土眉头深锁,探身问道。 许多压低嗓子:“消息千真万确,兰田县破城之后,有人见金亦谷和官兵将领同进同出,而且一起随军去了清丰方向。” 唐边土脸色凝重,坐直身子,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就说的通了,我还想着清丰县这么快就失守,原来另有隐情啊。” 许多脸色焦虑:“将军,你说金亦谷投靠官兵,那金亦粟会不会也。。。。?” :“会什么?金老板和你我认识多少年了,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再说了他只是一个提供钱财的商人,手里无权无势,能干什么,你别胡咧咧。”唐边土说话很是严肃。 第一旅旅旗邹横迟疑道:“将军,我们这里得到消息,想必过两天金亦粟也会得到这个消息,不能冒这个风险,不如,你写封书信回去,让家里人监视住他?” 唐边土轻轻笑道:“没事的,我相信金老板会做出正确选择的。再说了,官兵主力不就在我们面前吗,打垮他们,什么阴谋诡计自然烟消云散。” :“打!”屠戈冰冷的声音。 :“那就打,我骑兵先上,八千打他三千多,老子打的他们哭爹喊娘!”许多声音一下控制不住,吼了出来。 :“那就打,早打早结束,不过你们给我记住了,他们此刻气势正旺,万万不可轻敌。”唐边土很干脆的说道 :“打就要打赢,一场定输赢。明日卯时吃饭,辰时进攻。 告诉手下兄弟们,清丰粮仓被官兵占了,这一场硬战务必人人奋勇向前,才有活路。” :”是!” 唐边土神情肃穆:“许多,明日你骑兵务必尽快解决对方骑兵,解决对方骑兵后,你部负责骚扰敌军两翼,骚扰为主,注意我部指挥信号,需要你闯阵时候,你部自由破阵,割裂对方。若是敌方骑兵不与你正面对抗,你分出一半人马与对方骑兵纠缠,剩下一半继续袭扰敌军两翼。” :“末将明白!” :“屠戈,对方骑兵溃散,你部正面接敌,即使不能破阵,至少要保证阵型不乱,尽量消耗对手体力。有骑兵协助你,压力应该不大。” :“领命!” 唐边土眼神犀利盯着屠戈:“屠戈,冲锋号角响起,你部务必随我全军压上,只许上前,不许后退半步。务必彻底击溃。” :“末将遵命。” :“邹横,你部负责压阵,前军若是攻击不利,随时听令向前,担任主攻。” :“是!属下领命。” :“记住了,明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众将务必齐心协力,奋勇杀敌!”唐边土站起身,表情凶狠,身上弥漫着噬人的恐怖气息,这一刻的唐边土,才是真正的那个驰骋疆场杀人无数的镇西将军。 :“是!奋勇杀敌!” 众将离去,唐边土沉思片刻,提笔写下两封书信:“来人。” 一士兵走了进来:“将军。” :“安排传令兵马上将这两封信送回平远县。路上不得歇息,用最快速度送回。两百里路,明日早上务必送到。” :“是。”士兵接过信,出去安排。 唐边土走出营帐,站上塔哨,放眼望去,几里外官兵的营寨,虽是匆匆扎营,却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唐边土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他深深呼吸,深秋干燥的空气冲入肺里,又长长的吐出来,似乎将心底的不安,也倾泻出去。 第377章 向前,向前。 枣红大马轻松的迈动四蹄,耳朵高高竖起,秋风中隐约吹来远处的同类的气息,有些狂躁和慌张,枣红大马接连打了几个响鼻,甚是不喜。 李砚轻轻拍了拍枣红大马的脖子,手掌贴在马背上,枣红大马感受到手掌的温和干燥,抬了抬头,眼神也变得宁静。 黄骠马身材更加雄浑,长腿有力践踏着地面,哪有当初那憨胖的笨重样子,它不时的把头伸到枣红大马马头边上蹭来蹭去,像个顽皮的弟弟,枣红大马则像个好脾气的大哥,毫不在意它的调皮。 :“真好,老子又赶上了这一战,打兰田,打清丰,我的听风旗一直在为步兵兄弟们压阵,几乎没有捞到半点功劳啊,现在大把军功都在眼前,兄弟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小柱子神色轻松,斗志昂扬的盯着前方烟尘四起。 :“阿蛮说,这一战打赢了,安西境内我们就彻底能站住脚了。” 李砚抿着嘴唇,注视着前方敌阵的变化:“这一战不好打啊。敌人兵力远多于我们,而且他们随时会有援军的。说不定,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小柱子轻轻拍了一下马头,示意黄骠马老实一些:“即使有援军,至少要五天才能到,有这五天时间,咱们早就把匪军追杀千里。” :“你小子,这么有信心?”李砚抿唇笑了一下,嘴唇红的妖冶。 小柱子咧着嘴,笑的有些轻狂:“嘿嘿,我可是听风旗的老大。” 回头看了看背后步兵列阵:“再说了,阿蛮哥这次仗打的极好,全军上下,哪一个人不自信满满,这时候别说是匪军了,就是直面田武功的嫡系,也会嗷嗷往上扑呢。” 李砚缓缓吐气:“呵呵,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能横扫千军。” :“我们怎么打?对方骑兵多,不能和他们纠缠不清,要是黏在一起,对我们就太不利了。今日不适合游击战。”小柱子问道。 李砚语气严肃起来:“这种战场,只有直面对手,陷阵,破阵。” :“打一场硬仗?一场以力破力的硬仗?”小柱子语气兴奋起来:“我的听风旗可以打头阵?” :“敢吗?” :“哈哈,有何不敢,我听风旗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小柱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我们就冒一次险?不留生力军,也不用试探,一动手就全力以赴,打他们个防不胜防?”李砚眯着眼,剑眉展翼,凌厉的战意满满。 小柱子嘿嘿笑:“大肚哥,今天你求战欲望很强烈啊。” :“我要让陷阵营的名号,响彻大夏疆土。”李砚眼中光芒大作。 小柱子笑眯眯的:“还有我的听风旗,一定要让敌人闻风丧胆,望之而逃。” :“战!” :“战!” 李砚背后,四千骑兵肃立列阵,如山岳峙立,缄默无声,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一瞬间极致的宁静压抑。 李砚拨转马身,目光如刀,扫过面前的众将士,将士们暗暗抬起胸膛,挺直腰杆。 :“前方匪军骑兵八千,养精蓄锐,兵强马壮,你们。。。怕不怕!?” 山呼海啸的回答:”不怕!” 李砚眼神更加严厉:“正面破阵,敢不敢?” :“敢!敢!” :”好!这才是陷阵营的胆气,即使面对强敌,我们,不惜一战!”待场上呼啸声渐渐消失,李砚冷静又无惧的声音再次响起。 四千将士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战!战!战!” :“这一战,我们不留余地,不留退路,务必直取敌方中军,一举破敌,你们,跟着我的战旗,战旗所向,我之所在!明白吗?” :“明白!跟随将军,跟随将军!”呼喊如金戈铁马,夹杂着无数兴奋的马嘶声,向四野滚滚而去。 李砚不再说话,拨转马头,枣红马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皱起上唇,像是无所畏惧的笑了笑。眼珠子微微发红。 李砚轻轻夹了夹马腹,枣红马会意,轻盈的迈动四蹄,迈步缓缓向前,身后,赵独根扛着大旗紧紧跟上,大旗迎风猎猎,一个“李”字赫然在目。 身边一侧,黄骠马步履轻松,马上骑士,笑的张狂。 身后数十丈步兵战列中,孙燚骑着紫狼,眼中满是羡慕:“啧啧啧,骑兵出击,果然迅疾如风,侵略如火。就是爽快。” :“特么的,这两个坏人,也不喊我一声,想当年,我也是骑兵啊,跃马挥刀,所向披靡,是不是啊,小紫?” 紫狼连打了几个响鼻,脚下踢踏着地面,十分不满。 孙燚瞥了瞥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人附和,大柱子站在紫狼一侧,一脸戒备,防贼一样牢牢的盯着他,唯恐他一激动又干出什么蠢事。 孙燚悻悻道:“行啦,柱子哥,我有分寸,放心。” :“将旗在这里,你不能乱跑。”大柱子指了指背后扛着将旗的雄壮亲兵:“你一动,他就要跟着动。” 孙燚眼神顺着粗壮旗杆看向高处,脖子几乎要仰断了,一个巨大的火红的:“燚”字张牙舞爪,极其嚣张。:“怎么样,我这字写的还不错,一看就让人杀心四起,热血沸腾。”孙燚很是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手笔。 四周两百八十名彪形大汉挤出讨好的笑容,呲牙咧嘴,怎么看,怎么凶残。 号角声裂。 陷阵营的骑兵们在声声号角中开始加速,大地微微震动起来,震动声越来越大,奔腾的铁蹄声和大地的震动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轰鸣,如天塌地陷,如怒海狂涛。 孙燚眯起眼,看向前方骑兵,骑兵的冲锋越来越快,隐入漫天尘土之间。 孙燚听着马蹄声滚滚向前,竟是如此决绝。 :“李砚今天要杀疯了。”孙燚脸色微变,他听出了陷阵营一往无前的坚决和死战的决心。 骑兵们俯身战马上,眯着眼,眼中只有前方的那一抹将旗的血红。 冲锋,冲锋,士兵的呼吸,战马的喘息,马蹄的奋进,缓缓的陷入同一种微妙的节奏中,物我两忘,唯有向前。 陷阵营,冲锋! 兵锋所指,铁蹄踏处,神鬼避让。 第378章 冲锋,切割 许多见着官兵骑兵率先展开进攻,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拔出战刀,振臂高呼:“跟我上!” 脚底一磕,战马突然向前冲了出去。许多的战马也是难得一见的神骏,高大强壮,皮毛黝黑油亮,取名“黑龙”,战场的气氛一激,黑龙更是亢奋之极,奋力扬蹄,直冲敌阵。 许多身后骑兵紧随其后,铁蹄雷动,风尘激荡。 依照之前的战术安排,许多身后的队形开始有了变化,两翼的骑兵画出了两道大大的弧线向左右延展,像一双张开的翅膀,又像一张巨口,要将冲锋而来的陷阵营吞噬下去。 许多看见,对面的官兵骑兵也展开了同样的阵型,两翼伸展开来,只不过对面骑兵人少,两翼张开的翅膀看起来又单薄又瘦小,竟然陷入自己骑兵的包围之中,此刻若是从天空俯视,两支骑兵的阵型就像是老鹰迎面扑击一只弱小的麻雀,而麻雀已经深陷鹰口。走投无路。 :“冲!杀了他们!”许多眼神变得狂暴,眼中布满血丝。迎面疾风吹散了他的吼叫,但是身边亲兵紧跟着许多吼叫起来。 :“冲,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风声将嘶吼声撕碎,丢到其他骑士的耳朵里,于是所有骑士都开始怒吼:“冲,冲,杀了他们!” 一切顾虑都淹没在马蹄声和怒吼声中,胸口一腔热血激荡,:“杀!杀!杀!”这时候骑士们没了任何思想,只有一个:“杀”字在大脑中不断回荡。 手中的刀枪握的更紧,身体的感知也变得迟钝,呼啸的风中,只有惊颤的铁蹄声敲打着心脏跟着震荡。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许多的眼睛突然缩紧,他的心也突然缩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突然发现,对面骑兵的阵型突然变了,两边展开的羽翼忽然收回,进攻的锋线也在变化,急速奔驰中,对面的阵型忽然间就分裂开来,变成了两支箭头,狠狠的射向了自己中军。 而此刻,自己分做两翼包抄的队伍,为了将对方的两翼包围起来,弧线划的更大更远,阵型刚刚到位,距离自己的中军,竟然有些遥远。 许多心知不妙,他从来没有见过急速冲锋中的骑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两次变阵,最后根本就没有给自己任何可以反应的时间,许多咬紧了牙关,不就是形成短暂的兵力平等嘛,怕什么,干就是了!只要缠住对方,等自己两翼包抄过来,那他们就插翅难逃了。 李砚拉下面甲,“诡刺”握与掌心,那有如臂使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透过面甲狭小的视线,李砚早早就盯上了对面那匹奋力扬蹄的黑色骏马上那个盔甲鲜明的将领,将旗在他身后高高飘扬,不出意外的话,那就应该是这支骑兵的首领了,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李砚笔直的对着许多冲了过去,“诡刺”从马身一侧突兀的翘起头来,李砚振臂向前猛地一送,许多手中战刀根本没来得及格挡,“诡刺”一点寒光突然在他眼前炸开,许多瞬间心胆俱寒,只来得及把头一扭,寒光在面前一闪而过,几点血花绽放在空中,许多脸上一阵刺痛,两人已经擦身而过。 李砚看的真切,“诡刺”的锐利只是割伤了敌将的脸,并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错马而过,“诡刺”再一次倏忽而出,正中前方骑士胸口,巨大的冲撞力,枪杆深深穿过骑士身体,将骑士高高挑起,李砚振臂一抖,那骑士的身子如纸张一般甩了出去。 枣红马高高扬起前蹄,一前一后,又向前方冲撞过来的战马头上敲下去,那战马哀嘶一声,噗通跪在地上,马上骑士高举着战刀,却突然摔了出去,巨大的马身压住他的大腿,动弹不得,无数马蹄从他身上践踏而过,已经看不清哪个出他的身形,只有一摊乌黑的血,沁入大地。 小柱子领着另一只箭头,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深深刺入敌阵,他的身后,基本都是听风旗的兄弟,着一群可是真正的精锐之士,跟着狂突猛进的营正身后,疯狂突进。 听风旗的打法更简单明了,一直保持战马的冲刺侵袭力,接敌就是一刀,砍了就走,不问效果,这一刀若是没有奏效,自有后面的弟兄们补刀,正面接触到的匪军,好不容易躲过九死一生的一刀,身子还没有正过来,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松懈,后面闪亮的刀光再是一闪,战马的速度配合战刀的锋利,下一刻,就能看见那一颗脑袋在空中翻滚着,表情还有些庆幸。 很明显,小柱子率领的听风旗作战方式更为有效,他们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冲锋速度,飞快的切开了匪军的骑兵阵型,留下一道巨大的通道,通道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战马和骑士。听风旗速度再次提起,马蹄声急,又划过一道极小弧度,再一次从背后刺进了匪军的骑兵队伍里。 李砚的盔甲上滴滴答答鲜血直流,他手中的“诡刺”神出鬼没,一枪出手,非死即伤,他的身边一枪范围内,几乎没有还能站着的的骑士,再继续冲入敌阵,他那凶神恶煞似得模样,让面前的匪军开始有意识的躲避着他冲锋的方向,当死亡和鲜血在面前飘扬,匪军骑士们之前那种死战的决心悄悄的溃散。 李砚眼前一亮,已经冲出敌阵,身后的骑兵们从敌阵中跳脱而出,几乎人人满身是血,甚至是一些青青白白的污物粘在盔甲上,眼中的血红更加鲜艳,全无人性。 划过半个圈,李砚才看见小柱子那一队又一次深深刺入敌军,这下是从背后突击,匪军更是无法阻挡,小柱子带着人马在匪军阵中肆意切割,匪军的骑兵只能玩命的向前狂奔,似图脱离这一片杀戮之地。 李砚面甲里的嘴唇微微一咧,轻笑一声:“这个小家伙,居然这么厉害了。” 许多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几百名亲兵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边包抄无果的骑兵也向他身边聚拢,许多调转马头,看着自己骑兵阵营,在官兵骑兵的切割阻断之下,伤亡无数,眼见着官兵已经冲破军阵,绕了一圈,又从后方冲杀过来。自己正面的骑兵溃不成军,疯狂向四处逃窜。许多的眼更红了,他觉得自己的脸更加刺痛,刺痛的不光是脸,还有他那颗骄傲的心。 :“上前发令,让他们从我们两边撤退,两边撤退,不要冲散我们阵势。。快去!快!”许多见自己的队伍有些混乱的朝自己方向奔来,着急的大声喊了出来。 十几个骑士从他身后冲了出去,挡在散乱的骑兵前面。 第379章 倒卷珠帘 李砚敏锐的发现此刻的大好战机:“上,从边上驱赶他们,让他们冲击自己的骑兵阵营,倒卷珠帘,一锤定音。” :“是!”应声轰然。 李砚带着骑士们再一次冲杀进去,他们追赶在匪军骑兵的后面,徐徐逼近,落在后面的匪军骑兵们纷纷落于马下,受伤的骑士发出凄厉的哀嚎声,战马悲鸣,匪军的骑兵终于彻底混乱起来,骑士更加挥鞭如雨落在马身上,战马吃痛,更加急于奔命,溃散的队伍不可控制的向许多方向跑去。 李砚和小柱子心照不宣的控制着追击的方向和速度,对手的军队人数还有不少,若不能一鼓作气将其击溃,打成僵持不下,自己必定要吃大溃,刚才两次冲阵,战果斐然,但是体力消耗也是巨大。 许多派到前方的十几名士兵迅速淹没在逃亡的骑兵之中,惊慌失措的骑兵见到大军在此,更加拼命冲了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冲进本阵就安全了。剩下的两千多骑兵疯狂的冲过来。 :“让开,让开,从边上撤离,从边上撤离。”阵中的骑士们大声喊叫着,冲回来的骑兵有些听见了,想要拨转马头方向,撤往两边,但是后面的人蜂拥而至,根本无法离开,只能被簇拥着向前狂奔。 许多心里已经绝望了,这战场混乱如斯,已经不可挽救。 逃回来的骑士清楚看见“许”字大旗依然迎风招展,旗下许将军面色鲜血淋漓,眼中怒火燃烧,大家下意识的躲开这个方向,从他两侧撞击了队列里,一时间也是兵荒马乱,一塌涂地。 烟尘滚滚,许多也看不清楚官兵骑兵的位置,但他很清楚,官兵的骑兵一定就跟在溃军之后掩杀过来,此刻,自己却不能后退,否则必定是兵败如山倒,更加不可收拾。 :“拼了!拼了!跟我上,挡住他们!”许多面前勉强还有一条通道,他愤怒的吼叫着,拍马就走。“黑龙”似乎明白主人怒不可遏的愤怒和暴躁情绪,竟然感同身受,长嘶一声,奋蹄冲了出去。许多的亲兵扛着大旗,紧追其后。队伍从这狭窄的通道里冲了出去。 滚滚灰尘中,许多和李砚两队兵马又轰然撞在一起。 战马嘶吼,喊杀连天,手起刀落,断臂横飞,长枪乱刺,鲜血狂飙,这一刻,两边人马都疯了一样,像极了困兽之斗,不死不休。 陷阵营林海才躲过对面迎面一刀,身子还躺在马背上没有坐起,面前又是一人刀光乍起,对准自己腰部砍来,眼见躲无可躲,一柄长枪突然扎入那人胸口,那人从马背上飞起,摔下。 持枪的骑士嘴角刚刚略有上扬,像是要笑的样子,脸上突然一僵,一柄刀尖从他胸口突了出来,林海怒目欲裂,一个翻身,从马鞍上跳了出去,一刀斩下,那持刀捅入胸膛的手臂突然断开,手掌握着刀,停留在持枪骑士背后。 断臂人一声凄厉的嘶吼,合身跳起,撞在林海身上,两人同时翻滚下马,断臂人左手从腰间一抹,一柄尖锐的匕首就刺入林海腰间,林海回腕,刀子直刺入断臂人的背后,两人同时用力,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四周都是这样无情的厮杀,见到对手,凶猛一刀剁下去,浑然不在意对手雪亮的刀锋也砍向自己的身子,刀光闪过,血光 四起,不时有残肢断臂高高飞起,或者两骑狠狠撞在一起,同时倒地悲嘶,两骑士甩鞍落马,各持锐器,扑在一起,发疯似的互相乱砍,直至一人倒地,另一人满脸血污,喘着粗气,身上咕嘟咕嘟的冒着血,也缓缓坠入尘埃。 隔着好几骑,李砚盯上了许多,许多也恶狠狠的盯着他,两人同时发力,刀砍枪刺,将面前的障碍解决,同时提马相向撞来。“黑龙”张牙舞爪的扬起前蹄,对准枣红大马践踏而下,枣红马平日里极其温顺,上了战场,受到血腥气味激发,一反常态的凶厉和暴躁。见黑马挑衅,枣红马轻巧的往边上一跳,在空中一个华丽的转身,身子横过来,前蹄向地上一撑,粗壮的后腿猛地一弹,巨大的铁蹄在空中划出两道残影,狠狠的踢向“黑龙”的腹部。 枣红大马这一招,只有李砚和小柱子见识过,黄骠马有一次调皮惹怒了枣红马,枣红马就用上了一招,委实把黄骠马和小柱子吓了一大跳,从此之后,黄骠马就成了枣红马的小迷弟。 许多自认自己一身本事不输任何人,结果却是莫名其妙的输在战马上,枣红马这一踢,如白驹过隙,如神来之笔,“黑龙”和许多措不及防,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黑龙庞大的马身如遭雷劈,斜斜的踉跄几步,惨烈的长嘶声中,轰然倒地,“黑龙”的眼鼻口几乎同时渗出乌黑的浓血,四肢无力的抽动着。许多颓然跪倒在地,头盔歪歪扭扭的挂在头上,一条左腿古怪的扭曲着,枣红大马两个后踢,蹭到了他腿,结果就成了这样的结局。 李砚不及多想,“诡刺”架在许多脖子上:“投降不杀!” 许多一张丑脸上老泪纵横,抱着黑龙渐渐不再动弹的身子,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身边许多的亲兵见到主将落入敌手,手中的动作迟缓下来,最后纷纷弃械下马,围坐在许多的身后。 :“下令,投降!”李砚冰冷的说道。 扛旗的士兵左右看看,身边抵抗的士兵越来越少,他抱着旗杆,缓缓放下。 四周喧嚣尘上:“将旗已倒,投降,投降! :”投降!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声音从李砚身边散开,向四周迅速的传递出去。 小柱子没有加入李砚的正面冲阵,他带着一千多人已经分成三个小队,一直黏着溃散的匪军骑兵追杀,斥候们的灵巧狡猾此刻充分的展现出来,远射近攻,包围割裂,在匪军失去斗志的战场上,横冲直撞。 匪军被分割成零零散散的小队,稍微有些聚集的趋势,小柱子就驱马追上去一顿砍杀,三番几次过后,除了李砚和许多正面交锋的那一片区域人马稍微拥挤,其他到处都是零星的小队。 匪军将旗倒下,尘土飞扬的战场上,匪军的骑兵无法聚拢在一起,时不时沙尘中冲出一队人马,对着己方一顿砍,而后又呼啸而去,不知所终。匪军骑兵逃也逃不出去,聚也聚不起来,无助的在原地打转徘徊。有些骑士干脆下了战马,坐在地上,等待最后的结局。 这一仗打到现在,以最热血的方式开始,结果以两匹战马的交锋结束,确实有些令人诧异。 第380章 步兵打回来 厮杀声渐渐消散,翻滚的尘烟落尽,战场上一片萧瑟,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那一支艳红的“李”字旗上,将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高高飞扬。 孙燚脸色露出放松的笑容,他暗暗将满是汗水的手心在马鞍上擦拭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道:“瞧,我家李砚就是厉害,还有谁敢不服气。” 大柱子憨憨的不甘心的说了一句:“还有我弟。”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胸中畅意之极:“对对对,还有我家张火柱,也是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兄弟们,喊起来,平武骑兵大胜!平武骑兵英勇!骑兵大胜!骑兵英勇!”孙燚突然振臂高呼,神采飞扬。 :“平武骑兵英勇,平武骑兵大胜,骑兵英勇,骑兵大胜!”呐喊声直冲云霄,震碎浮云片片。 李砚掀开面甲,露出苍白的面孔,远处的呐喊掠过荒野,传到他的耳边,他环顾四周,狭长双眸透露出骄傲与自信。 战场一片狼藉,无数死伤的士兵和战马倒在血泊中,崩裂的断刀和折断的枪杆无力的竖在战场上,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他们的主人或许都已经长眠于这片染血的土地上。 无主的战马低声呜咽,受伤的骑士低声呻吟。血腥气息沉甸甸的压在战场之上,稠浓的连秋风都无法吹散。 :“胜!胜!胜!”李砚振臂一扬,长枪朝天,壮怀激烈,金刚怒吼! 士兵们仰起沾满血污的脸,脸上洋溢着大胜后的骄狂,挥臂怒吼:“胜!胜!胜!”一腔热血化作声声嘶吼,宣告这一场酣畅的胜利,宣泄着对这世道的不屑。 陷阵营的骑士们在双方众目睽睽之下,收拾战场,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嚣张二字,一场硬碰硬的骑兵对战,以少胜多,足以让他们骄傲。 这一场硬仗,陷阵营伤亡极为惨重,折损骑士近一半,活下来的士兵们也是个个带伤。短期内也没法再参加战斗。所幸大胜之后,缴获良多,光是战马就有两千多匹,孙燚幸福又悲伤,幸福的是突然多了这么多战马,骑兵旅的规模又可以扩大,悲伤的是多民这么多战马要养活,这可是极度劳民伤财。 匪军骑兵损失更为惨重,旅旗许多断了一条左腿,亲卫所剩无几,费时费力费心打造的八千骑兵,死伤过半,除了几百吓破胆的骑兵逃离战场,剩下的全部投降,足足有两千之众。 唐边土眼神阴暗起来,表情也变得阴冷,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场战斗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费了多少力气才养成的骑兵啊,就这样消失殆尽,反而成全了敌手。 唐边土心一横:“吹角,进攻!” 凄厉高亢的号角声又响彻了整个战场,平西军厚重的军阵,开始徐徐向前。屠戈的第四旅分成三个军阵,义无反顾的走向刚刚结束的杀戮战场。 屠戈位于中军,将旗高高飘扬,指挥三军同时向前挺进,前三排的士兵覆全甲,甲并不合身,应该是历次战斗缴获而来,不过好歹是有足够的防御。 这是屠戈部下最精锐最彪悍的士卒,他们训练最苦,吃的最好,赏赐最高,只有经过残酷选拔,才有资格站在最前面。 每一次战斗,都是由这三排士兵扛住对方的攻击,并展开暴风骤雨般的反击,往往一次就反击就能破阵,反推回去。 这也是屠戈最与众不同的战斗方式,往往在敌方还在试探进攻过程中,就被他抓住时机,一举击溃。 后军的邹横迅速来到唐边土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将军,骑兵惨败,军心受到很大影响,此刻进攻,时机不是太好。” 唐边土指了指前方,眼神凶狠坚决:“他们骑兵赢了,但是现在也是精疲力尽无力再战,如果给他们时间休息,不要等明天,再过半天,他们的骑兵就能不断的骚扰我们,到那时候,这一战怎么打?” :“骑兵输了,现在我用步兵打回来,士气自然也就回来了。”唐边土轻轻叹息一声:“之前斥候较量的时候,就知道这支骑兵不好对付,许多也很清楚,他已经很重视这一仗了,没想到还是这个结局。” 唐边土和许多结交多年,算是生死兄弟,此一刻心中忐忑,他看见许多被抓,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他也了解许多那个暴躁的臭脾气,落入敌人手里,怕不得要受多少折磨。 邹横听唐边土说了这么多,知道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思索片刻又开口道:“是不是派人回去调史大力部过来更保险一些?对面的官兵,确实与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不行。”唐边土斩钉截铁的说道:“平远城必须有足够的兵力防守,守住平远城,我们才能进退有据,丢了平远,我们在安西境内就站不住脚了。若是退回贵平,你说田大王会怎么看我们?” :“再说了,我一万二精兵对付不了对方几千疲惫之师,那还有什么意思?”唐边土气势汹汹不容反驳。:“你去准备,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官兵再凶狠,老子也要给他撕下几块肉来。” :“是,将军。” 邹横回到军中,一声令下,众将士徐徐进发距离屠戈部约二十丈距离。 唐边土身边两千士兵,装备看起来极其简单,手盾,战刀,半甲。一半人背后背着弓箭和箭囊。他们高低胖瘦各不相同,松松垮垮的列做一阵,将唐边土围在中间,神态轻松,似乎之前骑兵的惨败根本就不曾发生,但是盔甲下的眼神,毫无光彩,毫无表情,就像死过多回的人,对人间没有丝毫眷念。生死,不值一提。 这才是唐边土身边最为倚仗的军队,这是唐边土的亲兵营,又称作:“死士营” 也是唐边土在战场上,从不怕输的理由。 唐边土骑着马,晃晃悠悠走出阵列,十个高大粗壮汉子跟在他的身后,这是唐边土的擎旗手,两面大旗猎猎作响,一面旗帜上大写一个:“唐”。另一面大旗上:“镇西”二字,格外招摇。 唐边土看看地形,战场左边有一处小小山坡,他领着马缰绳缓步向那小山坡走去,身后两千人稀稀拉拉的跟了上来,全然不像是在战场之上。 第381章 上阵父子兵 :“嘿嘿,辛苦了,去休息,回来老子请你喝酒庆功。”孙燚竖起大拇指,笑哈哈的和驱马归来的李砚打着招呼。:“你瞧,他们居然还敢先摆出进攻阵型呢。下面看我怎么快刀斩乱麻,收拾他们的步兵。” :“大柱子,有酒吗,给我来一口。”李砚下马,抬头问大柱子。 大柱子左右看看:“老李,把你水袋拿来。别藏了,回头我还你两袋。” 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露出一丝害羞,不甘不愿的把水袋丢给大柱子,又躲回亲兵营里。亲兵营的汉子们背上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孙燚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老李,又偷酒喝。” :“没有,不是偷的,是打清丰县缴获的。”一个怯怯的浑厚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出来。 大柱子把水袋送到李砚面前,李砚抓起水袋,拔出塞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下去,抹了抹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舒坦!”又冲亲兵群里喊了一声:“老李,打完这一仗,我送你一坛好酒。” :“谢李旅旗赏。”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却看不见人影,不知道躲在哪里。 李砚笑笑,从马鞍下取下长枪“诡刺”,对着孙燚一扬下巴:“走啊,干活去。” :“干嘛?老子步兵打仗,你去干嘛,你骑兵的功劳还不够大,来和我步兵抢功劳吗?滚回你的骑兵去。”孙燚似乎恼羞成怒,不客气的呵斥道。 李砚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巴结的表情:“大人,带我一起,我现在状态正好,正好去发泄发泄。” :“咦,你这表情太丑了,难看,滚蛋。”孙燚还是不肯。 李砚的眉头开始缓缓扬起,似乎又要展翅高飞:“上阵父子兵,下次我骑兵打仗,我带上你。” :“真的?说话算数?”孙燚立刻兴奋起来,浑然没有觉察李砚在占他便宜。 李砚用力点头:”算数。” :“好,你要上阵可以,必须跟我身边,不许乱跑。”孙燚虽然答应,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问题,跟在你身边,给你做亲兵。”李砚难得笑了一下。 孙燚翻身下马,在紫狼屁股上拍了一掌,紫狼眼见着战斗又与自己无关,大眼珠子狠狠的瞪了孙燚一眼,转头向枣红大马跑去,两匹马耳鬓厮磨的跑向远处。 “全军,前进!”孙燚挥刀向前一指。 进攻的号角声沉闷有力,浑厚威严,在四野回荡。 步兵阵营开始有序向前行进,脚步声沉重坚定,盔甲摩擦声先是有些刺耳,渐渐两种声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可阻挡的鲜明节奏,更是一往无前锐不可挡的滔天气势。 两边的步兵都下意识的避开战场上尸首最多的地方,他们在进攻中调整着自己的方向,最终的战场,将在骑兵战场偏北一处平坦之地。 屠戈眯起眼,他看见官兵的将旗,居然走在步兵方阵的最前方,难道,官兵的将领也有身先士卒的胆量? 不远处小山坡上的唐边土也缓缓皱紧了眉头,他也看见那张牙舞爪的“燚”字旗,竟然飘荡在阵列最前方。 与他们一样震惊的是平武右军第三旅的旅旗高胜宪,他看着前方招展的将旗,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自从开战以来,这面将旗出现在每一个短兵相接的战线最前方,这也意味着孙指挥使,始终都在履行当年在接任近卫军都尉时候说的话,:“在战场上,你们永远可以看见我冲锋在前的背影。” 高胜宪握刀的手紧了几分,手指泛白,他抬头看看自己的战旗上那个“高”字,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将来,自己的将旗,一定要出现在最激烈的战场上,一展风采。 :“全军,跟上孙将军的将旗,弓箭手,准备为孙将军开路。”高胜宪激动的嗓音都沙哑。 第三旅的军阵缓缓移动起来,肃杀之气弥漫四周。这是全员近卫军改编而来的士兵,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当年朝廷重兵近卫军,而只有这些天的浴血奋战,他们才找回来当年被出卖而失去的尊严。将士们心里压抑的委屈全部在血战中倾泻出去。曾经的精锐,如今更是宝剑出鞘,锐不可挡。 步兵的对阵,远没有骑兵那种诡异多变,来去如风的精彩。 脚步笨拙沉重,却义无反顾。距离百步,两边阵营里同时冒起一片乌云,无数箭羽腾空而起,恶狠狠的一头扎入人群,士兵们撑起手盾,顶着漫天箭雨继续前进,阵型和脚步丝毫不乱,三波箭雨袭击之后,双方的距离不过八十步,士兵开始小跑起来,脚步越来越快,地面轻微的震动。 两道兵线轰然撞在一起,最前排的士兵用身子紧紧顶着盾牌,奋不顾身的狠狠撞了上去,一阵巨响,接着是盔甲和盔甲紧紧靠在一起,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无数战刀同时扬起,劈下,漫天飞舞的整齐刀光像是从中掠过一道惨白的闪电,闪电延绵不断,几息过后,电光消逝,整齐的锋线变作参差不齐,犬牙交错。 孙燚顶着巨大的步兵盾,身子严严实实的藏在盾后,李砚在他边上,涨红了脸,脚下成弓步状,顶着盾,承受对面巨大的撞击力。 孙燚大喊一声,声如炸雷:“出枪!出枪!” 第三排士兵手中的长枪顺着盾牌缝隙猛烈的捅刺出去,捅出去,收回来,再捅出去,再收回来,如此三四次之后,枪头带着血水顺着枪杆流淌下来,黄白色的枪杆染成血红。孙燚明显感觉到盾牌上的压力依旧很大,但是不再有那种猛烈撞击的冲击力。 :“进攻!进攻!”孙燚奋力吼着,一边翻开盾牌,一刀向前方劈砍下去,燚刀锋利的刀刃轻松的斩断了对面士兵战刀,斩开了盔甲,深深斩入肉体,几乎将那士兵劈成两半,鲜血飙射,四处喷溅。 同时对面又有刀芒闪过,向着孙燚露出盾牌的肩膀处砍了下来,迅猛凶狠,孙燚手腕一抖,从对面匪军身体里抽出燚刀,扭转手腕,刀光闪烁一下,对面那一刀正正砍在孙燚肩膀的盔甲上,弹了起来,带着刀把上的半截手臂,打着转飞了出去。 大柱子高高举起盾牌,用力的向前方砸了下去,“噗噗”两声闷响,他面前的两个士兵突然矮了下去,戴盔的头颅似乎都砸进了战甲里面,不一会,战甲里渗出血来。 只是片刻间,匪军,前排的士兵死伤惨重,有些压不住阵脚。 第382章 打出屎来 屠戈脸色变得狂躁,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甲士并没有像自己预计那样,成功击溃对方的阵线,反而在短暂的僵持之后,略处下风。这一支官兵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彪悍,更骁勇,或者是更野蛮。 匪军们的气势看起来更为狂热,他们嘶吼着,怒骂着,拼尽全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战刀,不管不顾的向前方视线里的官兵砍下去。更像是一群长满着利牙的野狗,拼命要在猎物上撕咬下一块血肉。 平武右军第一旅,旅旗孙燚战斗在第一线,将旗飘扬在第一线,这就给所有官兵极大的勇气,他们并不会叫嚣,那是浪费体力的事,他们沉默着,沉默着攻击,沉默着承受伤害。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们的眼睛,不知道是谁的血,也许是敌人的,也许是同袍的,也许是自己的,那又怎么样。砍出去的刀,要更快,要更狠,只要还有挥刀的力气,那刀锋一定要落在对手身上。 一柄刀刺向孙燚的胸口,他只来的及侧了侧身,刀尖刺在胸甲上,发出尖锐的叫声,在胸甲上留下深深一道印痕,大柱子狼牙棒已经砸在刀手的头上,四分五裂,红红白白飞溅开来,孙燚避之不及,脸上糊了好些。 :“大柱子,你别这样搞,太特么恶心了。”孙燚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眼疾手快横刀架住砍向头顶的一刀,顺着对方刀身划了下去,几根手指带着刀飞了出去。 李砚的长枪在乱战中并不趁手,他交枪在左手,抢过一柄战刀,竟然当作枪使,转眼砍翻了两人,自己肩膀上挨了一刀,左手臂挨了一刀。拥挤逼仄的狭窄空间里,任他有一身本事,也只能是一刀一枪的去发挥。 孙燚吼了声:“我们换个位置,你到中间来,我们保护你,你负责杀人。” 李砚也没有丝毫推辞,迅速变换了位置,扬手将右手刀甩了出去,双手握住“诡刺”,枪头乱点。转瞬间刺穿前方三人的咽喉。这疯狂的连扎带刺,仿佛把刚才的憋屈全部发泄出去。 近在面前的攻击,再也不看一眼。有阿蛮在,有柱子在,自己就是最安全的。 很快,匪军也开始躲避大柱子的狼牙棒,也在躲避李砚神出鬼没的长枪,于是用刀的孙燚压力大增,自己一刀出去,对面还手三四刀,挡住一,挡住二,挡不住三四啊,瞬间自己挨了好几下,头上都挨了一刀,虽然头盔挡住了刀锋,但是整个头盔都震荡起来,震的脑袋嗡嗡响。 身边一个使斧的亲卫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刀砍在孙将军头上,孙将军明显愣了愣神,对面又是几刀对准孙燚的脖颈砍了下来,李砚手疾眼快从边上用长枪架了一架,架开了几刀,还是有一刀狠戾的剁向了孙燚。 :“卧槽!”那使斧的亲卫猛地斜着向前一扑,双手举起交叉架在孙燚面前,那刀狠狠的砍在他的左臂上,炸出一朵花火,明显看见亲卫的左手小臂荡了一下,刀锋一半砍入甲内,竟然抽不出来。 亲卫右手扬起,巨大的斧子“呼”的一声砍落下去,斧头自那匪军肩膀进入,深深的嵌在匪军胯骨处。身后的人撞了一下匪军,匪军的身体突然分成两片,花花绿绿红红的流了出来,极度残忍。 身边所有看见的人都愣了一下,狂热的眼神突然更加疯狂,几人冲了出来,几柄刀同时砍向使斧子的亲卫,亲卫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就被乱刀砍倒在地,孙燚眼睛瞬间红了,一声怒吼:“破阵,杀!” 孙燚的一声令下,全线官兵不约而同的向前迈了一步,刀光更加炙热奔放。匪军们下意识的退了一小步,就这一步,整条战线发生逆转。 匪军前三排的精锐甲士已经消耗过半,他们没有见过这样比自己更不怕死,更顽固,更无情,更血性的官兵。而且,他们拥有更好的盔甲和战刀。 官兵又向前一步,匪军又退了一小步,再进一步,再退一步,匪军前后拥挤在一起,整个队形出现了混乱。 :“顶住,不许退!” :“顶住!顶住!”屠戈带着亲兵从阵后挤了过来,手中带鞘的战刀劈劈啪啪的抽在有些慌乱的士兵身上,不停的怒斥着:“顶住!不许退,违令者,斩!” 屠戈带着一百亲卫冲向前方激战之处,他知道失败是不可避免,官兵气势如虹,而自己最精锐的甲士已经显露疲态,步兵对阵,一步退,步步退,最终就是阵脚大乱,兵败如山倒。这个结局,几乎无法改变。只是骄傲的屠戈,哪里能忍受战败的结果,他此刻冲向前方,更是抱着决死之心,宁可骄傲的死在阵前,也不愿意接受失败。 屠戈的兵器是一柄改良过的分水刺,略微粗长一些,这和他阴狠暴戾的性格相得益彰,在步兵对战中,这样的武器更适合贴身作战。屠戈眼神阴森,身上只穿了件很普通的士兵服装,右手反握分水刺,贴在小臂后方,左手拎着一把战刀,直奔官兵将旗而去。 :“散开,散开,看我的动作,一起动手,我们就只有一次机会。”屠戈对着身后的亲兵低吼道,身后的亲兵明白旅旗的想法,他这是准备拼命了。 唐边土站在山坡上,脸色布满阴霾,他看见屠戈部的阵型已经稳不住了,濒临彻底溃败也就是片刻的事,官兵伤亡也是极其严重,但是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奋勇上前,舍生忘死。而燚字旗下那一簇人,更是凶悍无比。 唐边土看见屠戈的动作,当屠戈的亲兵在屠戈背后散开的时候,他也明白屠戈想做什么,他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 :“命令邹横,原地防守,你们去一千人,准备去归拢溃兵,帮邹横稳住阵脚,记住,稳住阵脚就好,不要节外生枝。“唐边土头也没回,随口说道。 身后一个松松垮垮披着半甲的中年男子转身对小坡下喊了几声,一队人向战场跑了过去。 :“屠戈不会成功的,要不要救一下?”那男子眼睛似乎睁不开的样子。 唐边土像是苦笑一声:“他想干的事,怎么阻拦?他宁可死,也不想输。” :“屠戈一死,这次你就输惨了,许多那个家伙,怎么还能被人活捉呢,半年不打仗,都这么软了?” 唐边土差点呛了自己,恼羞成怒的说:“干你林一山屁事。” 中年汉子急速的眨巴眨巴眼睛:“切,镇西将军,屎都要被人打出来了。” 唐边土一声长叹:“你怎么看,打下去两败俱伤了。” :“算啦,你就这么点嫡系队伍了,保存点实力。”中年男子似乎很清楚唐边土为难之处。 第383章 李砚重伤 屠戈躲在激战正酣的队伍里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只是那一个用刀,一个使枪,一样的威风八面,身边的亲兵左右护卫,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将。 战局越发不利,匪军前三排的士兵几乎全部倒下,官兵的伤亡也是极其惨重,但是依然保持着犀利的攻击,步步紧逼,匪军的全部阵型都开始摇摇欲坠,屠戈狠了狠心,挤到了最混乱的前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使用长枪的李砚,长枪虽然凶猛,但是防守略有不及,全是孙燚和大柱子为他抵挡了大多数的攻击,这个人,应该就是主将了。屠戈心里想道。 屠戈的出现,并没有引发谁的注意,甚至他身边的士兵也没有注意到挤在旁边的人是自己的旅旗,乱刀劈砍,血肉横飞,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是血淋淋的凶神恶煞似的。 屠戈的左手战刀也虚张声势的一顿乱砍,右手死死握住分水刺,眼神紧紧的盯着李砚的每一次攻击,寻找下手的机会。 李砚拼杀了大半天,气息有些紊乱,乱战中又挨了两刀,伤势不严重,疼痛和流血还是让他有些分神。孙燚和大柱子极力的照应着他,只是此刻大家都杀红了眼,昏天暗地的,总是照顾不到的地方。 李砚一枪刺出,刺穿一人的肩膀,枪头被卡在骨头上,抽枪顿了片息,就是现在,屠戈的眼睛一亮,他用力的一推前方士兵,那士兵措不及防扑了出去,一刀向大柱子胸口砍去,大柱子狼牙棒向前用力一顶,那士兵被顶翻了出去,屠戈的身影一闪,从那士兵的背后突然蹿了出去,左手一挥,将战刀向孙燚方向甩了过去,同时手腕翻转,连人扑向李砚怀里。 屠戈果然是刺客型的战士,他把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此刻大柱子的注意力被那个士兵吸引,孙燚眼前飞过一把刀,自然抬手格挡,李砚的枪才往回抽,屠戈的风水刺对着李砚的小腹狠狠的捅了过去。 一瞬间,李砚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刺,他根本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只得及后撤步侧身,同时猛地将枪杆向下压去,李砚后退半步是本能反应,但是他背后的士兵正向前挤,李砚的身子撞到后面士兵的身子,纹丝不动,反而被撞了一下,被撞向前方,李砚的身子被撞的更歪一些,屠戈也来不及改变方向,分水刺轻易的刺穿了李砚的盔甲,斜斜的刺入李砚的小腹,穿过了李砚的小腹,从他的腰侧冒出了头。 屠戈的身子已经贴上了李砚的身子,他手臂向后一收,分水刺从李砚腰间抽回,再一次的试图捅进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砰然撞在屠戈的身子上,屠戈身不由己的从李砚怀里飞了出去,右边一侧的身子发出几声脆响,这不知道右侧身子断了几根骨头,先是麻木,接着剧痛传来,屠戈忍不住叫出声来。屠戈也没有倒地,他的身子撞回到士兵身上,居然踉跄着站住了。 屠戈靠在士兵身边勉强站住,他知道自己不能幸免,心里的得意让他狰狞的狂笑起来:“哈哈,我杀了他们的主将,我杀了他们的主将。”一道蛮横无理的刀光发出凄厉的尖啸声,狠狠斜劈下来,他身上的盔甲像是纸糊的一样轻易的被破开,狂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他上半身滑落下来,切口异常光滑平整。 李砚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小腹处的血激射出来。他试图撑着不倒下,眼前却是一黑。 :“大柱子,立刻扛他回去,找李平平!立刻,马上去!”孙燚眼中一片血红,额上脖子上的血管都爆了起来,一张脸,只剩下满满的杀意。 大柱子一把扛起李砚,转身就往队伍里冲了进去,一路上不知道撞翻了多少自己人,他甚至能听见李砚身上潺潺的流血声音。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孙燚愤怒的吼叫着,全身上下血气汹涌,不管不顾的冲入敌军阵营,手里的燚刀更急更快,只见刀光闪闪,像绞肉机一样在匪军中翻滚,鲜血和断肢不断的在天空挥舞。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亲兵张巨树抡着手中铁棍,也是不管不顾的冲杀在孙燚身边,亲兵们用自己雄壮的身体撞开敌方的阵线,滚雪球似的在敌军中横冲直撞起来。 这一下,是压倒匪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么一群一身血污,杀人不眨眼的巨汉凶神恶煞地碾压过来,各种粗重的不像话的钝器劈头盖脸的砸下去,掀起惊涛骇浪。 身后的官兵一拥而上,队形全乱了,所有的人都凶狠的扑向敌人,一声声野兽般的怒吼:“杀!杀!杀!” 这一刻,更没有人在乎生死,所有人眼中都见到那一抹鲜艳的不像话的“燚”字旗深深的刺入匪军阵营。 匪军节节败退,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跑啊,快跑啊。” :“哗啦”一声,匪军的队伍彻底分崩离析,向无头的苍蝇四处逃窜,你推我挤,再也没有一丝回头的勇气,屠戈的亲兵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就湮灭在刀光之下。 唐边土在屠戈死亡的那一刻,就走下了山坡,他知道溃败比想象中还要更惨烈,这时候,他必须把将旗立在战阵中间,才能力保军队的溃败不会延续到邹横的队伍里。 眯眯眼的中间男人林一山一反之前的懒散,束手立于唐边土前方十步位置,“死士营”的二千士兵摆出一个箭镞形,战刀在手,面对溃逃回来的士兵高喊:“两边撤退,阵后集结,冲阵者斩。” :“两边撤退,阵后集结,冲阵者斩。。。。” 混乱的溃兵见着锋芒毕露的刀光,纷纷从两边逃开 平武军将士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亲兵营的雄壮汉子们拥着孙燚冲在最前面,孙燚血人一样冲杀过来,凶相毕露。 :“嗡”的一声响,一排羽箭扑面而来,落在后面的百来个匪军溃兵被乱箭射倒在地,受了不致命伤的士兵在地上打滚哀嚎,又是一排羽箭射来,竟是对着 地面劲射,羽箭插在地上,箭杆不断地颤动着。打滚哀嚎的士兵顿时没了声响。密密麻麻的羽箭像是一道警戒线,挡在孙燚等人冲锋的路上。 狂热的孙燚瞬间清醒过来,他一招手,所有的士兵顿时停住脚步。 对面匪军放低手中弓箭,脸上露出死人一样无所谓的表情,孙燚的瞳孔缩成针尖,他见过这种眼神,沈黑从金陵城逃回来的时候,身边的那些黑衣人看人就是这种神情。孙燚感受到一丝寒意,这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对面的士兵突然散开,从阵中走出两个人,一个眯着眼不知道是睁是闭的中年人,一个则是神色黯然。 第384章 停战,赎人 :“我是唐边土,对面哪位是领兵的将军,不知可否出来一叙。”那个神色黯然的人喊了一声,声音略有磁性,不急不躁。 :“唐边土?”孙燚小声念了一句。向前踏出一步,仰头应道:“我!” 唐边土撇下眯眯眼林一山,向前走了几步:“请将军近前一叙。” 孙燚转头看看:“你们别动,看我手势。” 张巨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汗水:“将军,我陪你去。” :“不用,人家可是镇西将军呢,他敢出来见我,我不敢去吗?”孙燚归刀入鞘,大步向前走去,盔甲上的血随着他的走动,缓缓的滴落在地,流出一条血线。 :“镇西将军唐边土?”孙燚主动开口说道:“我,孙燚,平武右军指挥使。” :“见过孙将军。”唐边土拱手行了一礼。 地上的羽箭似乎就是两人的界限,两人隔着两丈远停下脚步。 孙燚摘下头盔,湿漉漉的头发散乱,他胡乱抹了一把,一张脸更是血糊糊的:“怎么,不打了吗?” 唐边土微微有些愁眉苦脸的:“再打下去,假如我们不死,那就都成了光杆将军了。何苦呢。” 孙燚虽然看出唐边土摆出这阵势不像是要继续厮杀的样子,还是有些不理解:“两军交战,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将军年轻气盛,求胜心切啊。” 孙燚张口就来:“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怎么,莫非你要投降?那我可胜之不武啊。” 唐边土被噎的脸色都青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他身后的眯眯眼林一山像是看不下去了:“诶,老唐,你这嘴真笨,要我去帮你交流沟通吗?” 唐边土可能真是气的不行,胡乱招招手。 孙燚的手握在刀柄上。 林一山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似乎还瞪了一眼唐边土。 :“长话短说,今日两家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骑兵你们赢了,步兵再打下去,大概率你们是要输的,当然,我们估计也胜不下几个人了,与其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不如各自回家,各找各妈?”林一山很努力的睁着眼说话,孙燚还是没有看见他的眼睛。不过他的说话还是让孙燚愣了一愣。 :“不打了?卧槽,还能这样?打到一半不打了?”孙燚有些懵圈,说起来他毕竟还是年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片刻前两家拼死拼活,留下一地尸首,转头就可以说不打就不打了? 林一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打过这一场,后面你打不打的过,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了,再说了,我们为匪也是为了活下去,你们当兵也是为了活下去,两个都为了活下去的队伍,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孙燚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貌似这位大哥说的很有道理,拼死拼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这是孙燚人生中的第一次见到战争除了厮杀死亡之外的另外一种形式,他有些恍惚,有些迟疑,有些不知所以。 不过有件事他是明白的,这一仗其实也达到了出兵的目的,就是要和平西匪军正面较量一番,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实力和悍不畏死的决心,那么对方再想对自己做些什么,自然会考虑的更慎重一些,平西军在安西境内,还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壮大自己。 :“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不过我数万军队奔波这么远,就这样打了一场不胜不败的仗,没有丝毫收获,不太合适,回去也交代不过去啊。” 说出这话的时候,孙燚深深的怀念起江白,这一些话术,可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唐边土在边上听了都受不了了:“你缴获了我那么多战马,还算没有收获吗?那你还想怎么样?那就回去重整兵马,继续打呗。老子就算把人打光了,也把你杀的干干净净。” 哎呀,弄巧成拙了,孙燚心头一阵懊恼,面子上却表现出决裂的态度:“告辞,回去整队,接着打。”说完转身就要走。 :“诶诶诶,孙将军,留步,留步,我们都不说气话,好好聊聊,好好聊聊。”林一山见孙燚这么干脆,急忙喊了起来。 :“行了行了,都别说气话了。孙将军,你就带着这么些人来,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为了攻打平远县的,你带着这些人来,是为了立威,行,你这威算是立下了,我们认,我们认。”林一山先是恭维了孙燚几句。又转了方向。 :“不过我们平远县步卒两万五,骑兵一万,随时还可以从贵平境内获得援兵,这一次来,也不过就带了这么些人马,也只是为了试探试探贵军的实力嘛。没有想把这场仗扩大化啊。”林一山又劝道。 孙燚晃晃脑袋:“好了好了,你说的有理,现在我平武军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你们准备怎么做。我跑这么远来打一仗,死伤这么多人,我最重要的兄弟现在生死未卜,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一山还要说话,唐边土一把拉开他,他的眼神 变得有些冰冷:“你把许多还给我,我给你五万两银子当作赎金,行,就行。不行,那就打,我唐边土莫非还真的怕了你?这也就是你的主力军队?我在这里拼光了你,回头就去攻打兰田,清丰,你说你剩下的人马,在安西境内还能活下去?” 孙燚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偏偏又不够清晰。他皱起眉头,那到底是什么呢。 :“不说话?哈哈,好,那就算了。一山,我们走。“唐边土语气变得冰冷又杀机四起。 孙燚脸色突然变得柔软:”哎呀,既然是谈买卖,当然要考虑一下,这样,十万两银子,我把许多还你。“ :”五万!“ :”十万!,你瞧,你也知道我刚来安西,都没有进项,死这么多兄弟,难免手头不方便。“这一刻的孙燚,仿佛是一个讨价还价欲壑难填的商人。 :“一口价,八万!”唐边土突然感觉面前的孙燚,哪里还是刚才看见那个威风八面的将军,妥妥的一个小商人而已。 :“行!就八万。明日午时一刻,这里交易。” :“太迟了,现在就交易。我给你一个时辰,就在这里交易。”唐边土怀疑孙燚使的援兵之际,若是拖到明日午时,他的骑兵肯定就恢复一定的战斗力,若是明日再开战,加入骑兵的官兵,胜负就难说了。 :“这么急啊?”孙燚看看天,差不多已经是下午申时,深秋季节,太阳下山的早,天色很快就要黑了。 :“我看见许多似乎受了重伤,我必须马上安排他回去治疗。”唐边土寸步不让。 :“好,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提他。”孙燚转身就走,一路走,一路想,死活就是没有想明白。 第385章 救人,放人 李平平已经将许多的断腿接上并用木板固定好,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慈悲:“好好养三个月,吃点好的,三个月后基本就正常走路了,不过多少会有些瘸,不过你是大老爷们,瘸就瘸点,也没有什么关系。当然,骑马就算了。” 许多萎靡不振,忍着痛,低低的说了声谢谢,虽然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敌方的郎中,有喜欢没完没了的叨叨个不停,但是接骨的手法倒是娴熟,而且看起来,周围的人对他很是尊重客气,应该也不是庸医,这样的人亲自来给自己疗伤这份人情还是要认的。 李平平给许多治疗好伤,走出营房,小柱子等在门外,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就走,陷阵营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伤亡也很惨烈,还有不少士兵等着李平平去治疗,刻不容缓。 才走出没几步,大柱子肩上扛着一个人慌乱的冲了进来:“李平平,李平平。” :“谁伤了?”李平平见到大柱子这种表情,神色一下严肃起来。 大柱子喘着粗气,身上的血滴滴答答的流淌着:“李砚,李砚重伤,快来给他看看,快,快。” 李平平脸色大变:“这里,进去,进去。把他放在床上,脱去他的衣服。你身上一直在流血,你伤了哪?” :“我没事,身上的血是他流的,他的伤口在腹部,你快看一下,一直在流血。”大柱子把李砚往床上一放,小柱子惊慌的上去手忙脚乱的给李砚脱盔甲,盔甲受过多次攻击,有些变形,一时间脱不下来,大柱子情急之下用力一撕,将整个甲胄连带内衣全部给撕开了。 李砚上身有好几处伤口,腹部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不停歇的往外涌出,片刻间床上就是一滩血水。 :“怎么搞的,伤成这样。”李平平在水里洗了洗手,用干净的白布擦干净,伸手往李砚的伤口里探了进去,摸了几下,收回手:“运气还好,没有伤到内里,不过这么大的口子,流血也够致命了。你们去,把他的周围的血擦干净。“ 李平平翻开自己的药箱,从箱子底下翻出一小瓶子药粉,想了想,又翻出一小瓶,:“小柱子,你去,找一把窄刀,刀刃烧红了给我拿过来,快一点。” :“哦,好。”小柱子慌里慌张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尽量治疗,但是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扛过来,这血流的太多了。”李平平神色沉重,:“看他自己求生的欲望了。尽人事,听天命。” 大柱子低着头,像是背着千钧重担:“李平平,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李平平,你是神医啊,你一定要救好他啊。” :“我肯定尽力,伤口我能处理,但是失血过多,这要看他的命硬不硬了。”李平平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家伙,上了战场就拼命,有几条命够你们拼的。” 小柱子风一样闯了进来,手里举着一把烧红的刀子。 :“行了,你们出去,出去出去。”李平平将刀子拿在手上,把两个人赶了出去。 大柱子和小柱子神色凄凉走出门外,小柱子焦躁的问道:“怎么搞的,怎么伤成这样呢,你们亲兵营那么多人,能让李砚受这么严重的伤?特么的,以后我要怎么和我师傅交代?” 大柱子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眼里满是懊悔。 :“哥,你怎么样,伤哪里了,严重不严重,我看一下。”小柱子看见大柱子悲伤惭愧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放低声音问道。 大柱子有些哽咽:“我没事,我没事。皮外伤。” :“有事没事也要检查一下,处理伤口。”小柱子着急道。 :“阿蛮还在战场上,我马上要赶过去,这里你照看一下,千万要李平平照顾好李砚,千万不能死!”大柱子突然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外跑。 两个壮汉闯了进来,左右看看,一眼看见大柱子,急忙跑过来:“营正,孙将军喊我们来把抓到的那个匪军骑兵首领送回去。” :“什么?送回去?”大柱子和小柱子同时问道。大柱子抓住一个壮汉:“刘瑞,你说清楚,什么送回去?” 叫做刘瑞的汉子一头汗:“前面停战了,对面的什么镇西将军和孙将军在阵前说了会话,就让我们把那个俘虏送回去。马上送回去。” 大柱子和小柱子面面面相觑,小柱子转身往许多的营帐跑去:“跟我来,他在这里,你们去搞个架子车来,他走不了路。” 大柱子和两名亲兵用架子车拖着许多回到战场,许多一脸糊涂。 孙燚看见大柱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肚哥怎么样,没事?没事?” :“李平平说运气好,没有伤到内里,伤口他能处理,但是大肚哥流血太多了,不知道怎么不能救的回来。” 孙燚的脸色瞬间苍白:“救不回来?” 大柱子看着孙燚惊慌的眼神:“也不是救不回来,李平平说,要看李砚的求生意志强不强烈。” :“这尼玛是什么话,什么求生意志强不强。”孙燚脸色又变得阴狠,:“大肚哥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拼死了自己也要平西军的上上下下死的干干净净!” :“吹什么吹,就你们这点人,哼哼。”许多听了孙燚这样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浑然不顾性命还在官兵手里捏着,不屑的回答孙燚。 孙燚阴狠的盯着许多,不屑一顾地说道:“你叫许多?呵呵,唐边土花八万里银子买你,我看在钱和你送的两千战马的份上把你卖给他,你要是再胡咧咧,老子把你的狗头送给唐边土,你信不信?” 许多听唐边土花八万两银子买自己的性命,一时间心潮激荡,忘了回怼孙燚。 孙燚让人拖着架子车,将许多送到阵前,唐边土和林一山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说着话,唐边土的脸色极其难看。 :“诶,唐将军,是他吗?我送过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唐边土和林一山从地上跳了起来:“许多,许多。” :“别叫了,是我。”许多从架子车上坐直了身体。 :“好,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唐边土焦急的喊了一声。 第386章 撤兵 :“唐边土,你干什么啊?老子断了腿,以后就是一个废人,你花那么多银子赎我有什么意义?”许多突然怒不可遏的吼叫起来。 :“闭嘴,别啰嗦。”唐边土低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数交给林一山,林一山从自己怀里又掏出几张银票,凑在一起,虚虚的举起双手转身踏过中间的箭羽阵:“我来交钱赎人,没有恶意。” 孙燚大大方方的上前两步,接过林一山递过来的银票,:“你们镇西将军一直都这么大方吗?每次都会把将领赎回去?” 林一山嘿嘿一笑:“是啊,那老东西很讲义气,怎么样,孙将军有兴趣投靠我们唐将军吗?”林一山似乎并不在乎孙燚那一身若有若无的杀气,很轻松随意的调侃着,一点大战之后那种仇恨都没有。 孙燚有些惊异的看了看林一山:“你好像不怕我?” :“怕你做什么,我是来赎人的,你也不像那种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人。”林一山神态自若,甚至还有些欣赏。 孙燚默默招了招手,大柱子把架子车拖到林一山面前,许多坐在车上,还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唐边土傻,你也不会劝一劝。” :“劝你个鬼,你自己去说,哼哼,平时不是很骄傲狂妄吗,以为天下就你厉害,这下就输麻了。”林一山和许多说话也是毫不客气,像是认识了一辈子的兄弟,该打该骂是理直气壮的,该赎该买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群蠢货,老子腿废了,这辈子都骑不了马了,那么多钱买个废人回去,省下来能干多少事啊。”许多放低了声音,说话中带着一点哭音。 林一山拖起架子车:“诶,他们还给你治疗了断腿啊,哈哈。孙将军,大恩不言谢。下次战场见面,我肯定会放你一马。” :“他的断腿是神医给他接的,不要乱动。”大柱子吭了一声。 孙燚转头问:“李平平给他接的腿?” :“嗯!”大柱子点头应道。 :“亏了,早知道十万两一分不能少要,我以为你们买个废人回去,但是李平平治疗过的,肯定不会是废人,你运气好,好好养着。”孙燚看着许多一脸吃亏的表情。 :“很厉害的郎中?”林一山指了指许多的断腿。 孙燚扬起下巴,骄傲的吐出两个字:“神医!” 林一山居然很相信的样子,从怀里又掏出三四张银票,翻了翻面额,有点舍不得的递给孙燚:“我这里只有四千多两银票了,都给你了。算是我个人对你的谢意。” :“切,谁还差你那几两银子。下次战场上我多抓两个人,不就有了?”孙燚扭头就走。 林一山睁不开的眼睛闪过一道光,:“那就谢啦。”拖着架子车往回走:“回到老唐面前乖一点,别他妈和他顶嘴,他本来就够难了,经过这一次,处境更难了,想着他点好成不成?” 许多嗯了一声:“知道了。” 孙燚带着大柱子回到阵前:“去把高胜宪叫来。” 高胜宪接到命令,迅速跑了过来“指挥使,怎么了,怎么就停战了。” 孙燚用力揉了揉脸:“对面求和不打了,准备撤兵。” :“求和?指挥使,我们伤亡这么多人,好不容易才击溃了对方,大好局势,他们说不打就不打了?”高胜宪义愤填膺。 孙燚摇摇头:“他们后面的精锐还没有动,这一仗,打成这样,他们也不想和我们拼到鱼死网破,再拼下去,就会是两败俱伤,兄弟们接连二十天都在作战没有休整了。再打下去,大概率我们可能会全军覆没。” :“死了不少人了,能少死一些,也是好的。”孙燚环顾着惨烈战场,语气有些淡淡的沉重。 “你负责打扫战场,兄弟们伤员立刻拉回去治疗,死者登记好名录,就地掩埋。有序退出战场,回到营寨做好戒备。我先走一步。”孙燚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把后续事情交代给高胜宪。 :“好,我知道了。”高胜宪点头应道。 孙燚回首看了一眼匪军,匪军大队留下几百号没有持兵器的士兵,也是留下来负责清理战场,其他的队伍,也在徐徐后撤退后。:“注意警戒匪军动向,不要大意。” 高胜宪抬眼望了望撤退的匪军:“是!” 交代完事情的孙燚转过身去,平静的脸色顿时变得急躁不安,他吹了声响哨,紫狼和枣红马从远处飞奔过来,孙燚心急如焚,朝着紫狼就奔了过去,紫狼没有停下脚步,孙燚趁势捞住马鞍飞身上马,紫狼带着枣红大马飞掠而去。 一连几天,两边军队都在徐徐后撤,谁也没有趁机作妖。 孙燚见前方没有战事,一直都陪在昏迷不醒的李砚身边,李砚的气息稍微稳定一些,呼吸浅又急促。他的脸色灰白,头发隐约都有些灰灰茫茫,嘴边的胡茬子倒是疯长,沧桑的像是失去了十年二十年的寿命,气色非常不好。 李平平连着忙了几天,几千号伤员都要接受治疗和处理,李平平带着几十名郎中连轴转了好两天,才勉强把伤员处理好,几天时间,把李平平也折腾的累脱了相,脸色甚至和李砚差不多难看。 即便是这样,李平平还是每日到营房里为李砚做检查, :”行了,伤口没有变化,应该不会出现脓血症,剩下的,看他自己的找话了。”李平平给李砚换了包扎,一屁股坐在一边床上,心神憔悴的说道。 :“还不能吃吗?再不吃,饿都要饿死了。”孙燚焦虑的问。 李平平有气无力的回答:“再过两天,过两天看他醒不醒过来,要是醒过来了,就给他熬点稀粥喝,要是醒不过来,那就是天皇老子来都救不活了。” 孙燚甚至都没有力气计较李平平说的难听,他默默的盯着李砚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平平,帮帮忙,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李平平长叹一声:“阿蛮啊,他那么严重的伤口都没有恶化,运气已经算很好了,别的真就靠他自己的意志了。” :“你别光说他,你自己呢,你自己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他醒不醒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醒不过来。”李平平看着孙燚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一张脸隐隐泛着青色,哪里还有一点精气。 第387章 苏醒 夜里,营房里一盏油灯静静的燃烧着,偶然跳出一朵灯花,孙燚坐在李砚面前,看着李砚昏迷不醒,心里五味杂陈。 :“大肚哥,睡了这么久,该醒了。我知道你很累,骑兵一直在战斗,你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你想偷懒睡一觉,我懂,我理解,我明白,你看看,你都睡了好几天了,怎么还好意思睡呢?” :“你不醒来,我也不敢去睡觉,我特么的也好多天没有睡觉了,大哥,我也很累啊,你快点醒啊,该换我去睡觉了不是,做人要讲良心啊,不能就只顾着自己偷懒,不管兄弟的死活,对。” :“你说你,又好强又好胜,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那时候你还是个毛孩子,不,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毛都没长呢,就敢打抱不平,是,就是你手贱丢了那一石头,我们才认识的,你瞧你,当时你不随便动手,我们就不会认识啊,不认识我,你就不会过上今天这种砍砍杀杀,提着脑袋过日子的生活了,这时候你可能已经该成婚了,说不定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说起成婚,大肚哥,你可千万要醒来啊,你别忘了湘水城你看了人家卢俏俏的脸,是要为人家负责的啊。大肚哥啊,你可千万要醒,你要是就这样去了,你家卢俏俏以后把仇恨记在我头上,那我还过不过活了,你家俏俏那么彪悍的一个女人,她能轻易饶过我吗?” :“大肚哥,大肚哥,你快醒了,我好饿啊,你快醒过来和我抢馒头吃啊,你不醒,我都要饿死了。大肚哥啊,你。。。。” 静静的营房里突然发出一个虚弱的声音:“你在哭吗?” :“谁哭了,我这是眼睛酸。。。啊~~~你醒了!”孙燚惊叫一声,又惊叫一声,一头闯出营房大吼大叫:“李平平,李平平。。。” 旁边一双大手一下搂住孙燚的身体,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小声,营啸,营啸!”孙燚此刻的反应极其迟钝,才能被大柱子一把抓住没有来得及做出正常的反击。听到柱子这么一说,孙燚立刻冷汗直冒,连连点头。 周围的营帐已经开始有些躁动,见没有别的动静,又缓缓安静。 大柱子才将孙燚放下,孙燚压着嗓子:“醒了,醒了,去喊李平平来,喊李平平。”说完一转身又蹿进了营帐。 李砚半睁着眼,眼中没有一点光彩:“你,你傻啊。” 孙燚一下扑在李砚床前:“你醒啦,你醒啦,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手中杀戮太重,阎王爷也不敢收你。怎么样,你还好吗?饿了?是不是饿了?。。。“ :“你刚才哭了?”李砚嘴角费力的拉出一条浅浅的弧线。 孙燚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哭什么哭,老子几天没合眼了,油灯熏了一下,眼睛酸涩,不舒服而已。你睡了这么多天,眼神都不好使了吗?” :“我没事,活着呢。”李砚慢慢的说出几个字,很是虚弱。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李平平带着夜风的凉意冲了进来,睡眼惺忪:“醒了?醒了?”一手搭上了李砚的脉搏:“哈哈,这都没死,老子真特么的厉害啊,哈哈,老子真厉害。”他反应比孙燚还强烈。 :“平平。辛苦你了。”李砚眨眨眼。 李平平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你活了,老子就不算辛苦。你死了,老子才是白辛苦呢。不错不错,脉搏虽然有些乏力,节奏还好,好好养,好好养一年半载就行。” :“阿蛮,你就说,你认识老子,是不是你祖上积了多少德。”李平平向孙燚炫耀着自己,却不见孙燚回答,转头一看,孙燚软绵绵地跪坐在床边,眼睛已经闭上,沉重的呼吸声雷动。 李平平闭上了嘴,看着孙燚深睡的疲倦模样,招了招手:“大柱子,把他弄床上去睡。” 转眼看见李砚担心的看着孙燚,急忙道:“没事,他没啥事,就是好几天没有睡了,太累了。你们兄弟的感情啊,呵呵,真是。。。” 大柱子进来,抓住李砚的手,眼里全是关切:“醒了?” :“嗯。”李砚虚弱的点点头:“辛苦了,柱子哥。” 大柱子害羞的笑笑,闷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行了,都不要婆婆妈妈了,把这个家伙弄床上去睡去,他这一睡,估计要睡好久,也好,养养神。” :“你先歇着别动,我去给你熬点粥喝,喝了就好好休息,有事情明天再说。”李平平虽然也是一脸倦意,但是心旷神怡,说不出的骄傲。 大军缓慢的向兰田县撤退回去,这一仗,平武右军虽然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在战场上还是略占上风,而且收获颇丰。 短短时间内,痛下狠手剿灭守山族,又兵行险招,连续拿下兰田,清丰两线,紧接着跋涉数百里远征平远,与镇西将军唐边土麾下精锐大战一场,竟让唐边土阵前休战,这这一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安西境内的各方力量,一连串的战绩,彻底惊动了所有人,至此,安西境内,“燚”字旗算是真正的飘扬起来。 回到兰田县,刘惜君派出的援兵也到了没多久,黄卫忠再见到孙燚,简直是佩服的心服口服,这个年轻的将军,鹰扬虎视,身上隐隐已经有了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李砚的伤势缓缓好转,只是精神还是极差,这个李平平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时间来慢慢恢复,倒是近来不会再有大战发生,有足够的时间给李砚疗伤。 孙燚还没有从战胜的喜悦中恢复出来,突然感觉自己的时间就不够用了。两座县城里的所有事情都需要自己来处理定夺,军事上的事孙燚自己勉强还能处理的过来,身边还有好几个旅旗可以帮忙,但是更多的是事关民生的事,这就让孙燚一脸懵,两个县城的吃喝拉撒住用行,全部要自己来操心,在各种纠缠错杂的事情中,孙燚头昏眼花,手忙脚乱,还吃力不讨好。 第388章 给驴子套缰吧 大胜的消息传到休山县,孙燚一封密信也传到刘惜军手中,信中详细说明了和唐边土一战最后莫名其妙的休战,有些事孙燚似乎看出了点名堂,但是又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所以还是需要刘惜军来做出决定。 刘惜君拿着孙燚的密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斟酌良久,最后决定亲自去兰田县和孙燚面谈,刘惜军似乎看到了什么机会。 刘惜军一行人才走到半道上,就遇见孙燚派出的信使,刘惜军看完孙燚一纸牢骚,哈哈大笑起来,他也忽略了关于民生的这一点,指望阿蛮突然去管理两个县城,,身边全是五大三粗只会打打杀杀的大老粗,谁也帮不上忙,再加上他那个做事求真,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性子,估计会把自己束缚进一团乱麻里不能自拔。 :“四喜,你拿我这封信去找一下曲先生,能不能先把刘院长身边那个林城友借来给我用用,你把信给曲先生就好了,曲先生自己会想办法的。”刘惜军喊来刘四喜:“我在兰田县等你就是了。你去了不着急走,等借到人,一起带来兰田就行了。” 曲先生接到刘惜军的信,看了几眼,起身就去找了刘院长,刘院长没有住在县城里,反而在外城寻了一个比较大一点的院子,又干起了教书的老本行,目前也没有招到多少学生,毕竟官兵接管了休山县,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很多人还处在惶恐之中,并没有真正的安定下来。 刘老院长倒也不急不躁,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七八个孩子,家境一般,天赋一般,只是教他们识字,说些简单的道理,倒也是乐的清闲,平日里有老许头相伴,曲先生,柳大人,赵先生,许萧萧,和笑笑没事也会来院子里凑个热闹,倒也是其乐融融。 刘老院长看完刘惜军的书信,放在一边,躺在摇椅上,院子里新栽了几棵杂树,说是很好养活,树叶还很稀疏,摇椅就放在树下,小茶几,小泥炉,茶壶茶杯,都是普通货色,却是自得其乐。 :“说起来,刘惜军真的准备把这里当作起家的地方了?”刘老院长问道。 曲先生点点头:“这还看不出来吗,他对这里可是给予厚望的,反正这里的官府形同虚设,他只要不去高举反旗,引人注意,这里还真是不错的地方。” 这两年,刘老院长似乎更老了些,脸上的老年斑越发深刻:“曲七,这个管理一城之地,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是要看做主的人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看刘惜军这封信的意思,他应该是要一个好的结果,否则,也不需要费尽心思了。” :“嗯,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放心把林城友给他。” 曲先生给刘院长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上并不喝:“如果是这样,一个林城友不够,越往后走,他越是缺人。” :“你家阿蛮又打了胜仗?” 曲先生顿时眉飞色舞:“这小子还真像我年轻的时候,有勇有谋,又有大局观,这真不是我吹牛,年轻人里有他这样眼光的还真不多,就是年轻,性格还是有些跳脱,否则上次不会挨四十军棍了。哈哈。。。” :“对对对,听说你年轻时候军棍挨的比他还多。有次还是先皇亲自抽了你二十鞭子,对,听说你还挺自豪呢。到处宣扬只有你挨过御鞭,是不是啊?”刘院长不急不躁的揭短。 :“嘿嘿,年轻嘛,那时候年轻嘛。”曲先生没有被揭短的羞恼,反而有些洋洋自得。 :“你啊,你啊。。。你应该要阿蛮自己学习管理民生了,他的理想不是天下太平公正嘛,你要教他,太平公正,可不是简单说出来就能做到的。” 曲先生沉默片刻:“他没有这种野心,他真是单纯的想要看见世道公平。” :“野心这种东西,是随着时间慢慢萌生的,有几个人生出来就有?”刘院长说话很直接,甚至有些刻意的刻薄。 :“不会,他不是这种人,如果他是这种人,我哪里会陪着他天南地北,你也应该看出他是什么人,他肯定不会。” :“老曲啊老曲,朝堂的事,你也是个傻瓜。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可能还太早了,以后再说,这样,我可以把林城友借给刘惜军,不,应该是借给阿蛮。林城友的水准管理一个县城,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好,那什么时候可以走?” :“明天,我通知他一声,明天让他走。” :“行,明天就明天。”曲先生了了心事一样。 刘院长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诶,问你个事啊,你家准备什么时候迎娶我们笑笑?老柳在我面前可是埋怨过好几次了,你家阿蛮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是不准备娶媳妇了?不行我 就叫老柳退了这么亲事。” :“诶,别别别。”曲先生一张老脸顿时谄媚的花一样:“这不是才来安西还没有安定下来嘛,现在打下了兰田和清丰,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打仗了,今年春节,今年春节我们就把事办了,你看行不行?” 刘院长瞥着曲先生:“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我也想抱孙子玩呢。”曲先生卑躬屈膝赔着笑。刘院长哼了一声:“妈的,这么多年,才发现还是有事情能拿捏你的。” 曲先生笑的眉眼都挤在一起:“那是那是,您老刘说话,我曲七哪有不听之理啊。” :“好了好了,你别和我嬉皮笑脸了,这个事真要抓紧,有了家,阿蛮做事就会深思熟虑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兵行险招,成熟的将领,很少干这种事。”刘院长一本正经的交代。 曲先生也不笑了,深有感触:“你说的对,这个驴子是应该套个缰绳了,你别说,他在外面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但是我这心里啊,始终都是放不下,这么大的人了,我总是去唠叨他,也不合适。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应该就会稳重一些了。” :“等他有了牵挂的人,他再想事情,就会考虑的更多,也会更谨慎。”刘院长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389章 金亦谷有个哥 孙燚打着赤膊,露出一身肌肉,李平平漫不经心的给他换药,金亦谷坐在孙燚面前,小心翼翼。 孙燚抖落着手中的书信:“老金啊,老金,你这事做的就不地道了,你有个哥哥在唐边土那里,你怎么不早说呢。你看,上次和唐边土打仗,我可是杀了他手下好几个大将,许多,许多你认识?许多都被我抓了,还是唐边土花了十万两银子才买回去了,这要是不慎遇见你哥,我手下兄弟下手狠辣,你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金亦谷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我哥只是一个商人,商人,他不算唐边土的人。” 孙燚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你哥哥托唐边土给我带了封信,说要花银子赎你回去,嘿嘿,你瞧,咱们这么熟,我都不好意思开价钱呢。” :“换什么钱,给我弄点草药来才是真的。”李平平在边上叨唠了一句:“既然是商人,肯定能搞到草药。” :“哈哈,老金,你看,李神医都说话了。先不说赎不赎的事,你是不是问问你哥,能不能先送几十车草药来表示一下诚意啊,我听说贵平那地方山清水秀,草药又多品质又好,是不是啊,平平?” 李平平心里暗骂一声:“不要脸,几十车,那是草药,你以为是草料呢。”嘴上却回答的很好:“对啊,贵平那里自古以来都是盛产草药的地方,我记得我家以前进货,一次都是好几百车呢。效果好,价钱还不贵。” 金亦谷看两人一唱一和,知道这一刀肯定是逃不掉的,索性主动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写信给我哥哥,看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不过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我不能保证他是不是能搞到这么多啊。” 孙燚大气的挥挥手:“他和镇西将军唐边土做买卖的人,肯定有自己的门路,这哪里还需要你担心呢。“话风一转:”诶,老金,你哥哥要赎你,你是去唐边土那里呢,还是要回安西城啊?” :“嗯?”孙燚这么一问,金亦谷也愣住了,按理说,自己如果恢复自由身,应该是回安西城才对啊。可是到了安西城内,自己还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吗?丢失了两座城,那自己在安西城内的大人们眼里,应该也是一文不值了。 孙燚看金亦谷愣住了,忍不住感慨一声说道:“哎,老金啊,本来你投靠了我们平武右军,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管之前怎么说,现在我们毕竟是一个阵营的弟兄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有一个这么厉害富有的哥哥啊。” :“大人,我没想走啊,我走去哪呢,去安西城,他们看我是匪,去平远?他们看我是兵,我这是两面不讨好啊,大人,我哪都不想去,在这里,我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啊。”金亦谷迅速的表明态度,坚定立场。 :“老金啊,你这么说我就为难了,毕竟唐边土将军亲自开口了,我总不好就这样驳了他的面子。”孙燚很是为难的皱起眉头。 金亦谷偷眼看着孙燚,却看见在他背后窃笑的李平平,心里恍然大悟:“将军大人,反正我是投靠你了,现在就是你的人,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哥金亦粟是安西境内最大的商人,什么买卖都做,我在你手里,肯定还是有点作用的,当然,你要是真想卖了我换些银子,那可别卖便宜了,在我哥眼里,我肯定比许多贵。” 李平平忍不住笑:“不卖,卖什么啊,放在手里是聚宝盆。可比那个冰冷的银子好用多了,这人说话挺实在,留下。” :“老金,你确定不回去了?” 金亦谷调整了坐姿,坐的更舒服一些:“我本来就是朝廷卫军的正规在册军官,现在好歹也还是在朝廷军队里供职,我还要去哪里?再说了,大人,你真的舍得放我走?像我这么熟悉安西境内所有上下关系的人,你也找不到了。”金亦谷似乎突然就明悟了,直接亮了明牌。 孙燚盯着金亦谷看了半晌,李平平在边上说道:“行了行了,你这点花花肠子被人看出来了,你还想诈他,诈不到咯。” :“闭嘴李平平,我还在想些场面话糊弄过去,你这样揭穿我,老子多少还是有点尴尬啊。”孙燚说话好像有些羞怒,脸色却看不出半丝尴尬。 :“差不多得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帮你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拿下了清丰县城,这个功劳还不够嘛。” :“不不不,是大人妙计得清丰,非我之功。”金亦谷赶紧推辞。 孙燚抓起书信,又看了几遍:“那这封信怎么回,算了,老金,你自己去回。我不管了。” 金亦谷起身拿过书信,瞄了两眼,转身告辞:“好,我自己去信和我哥说。” :“老金,别忘了给我送草药来。”李平平紧跟了一句。 金亦谷无奈的应了一声:“好。忘不了。你需要什么,给我开个单子。” 看着金亦谷走出房子,孙燚的眼神瞬间变的犀利,脸色也变的冷峻:“这金亦谷背后不简单呢,一个哥哥就能使唤动唐边土,本事不小啊。” 李平平坐回椅子:“唐边土突然休战,这事情本来就透着蹊跷,你还是要好好查一查原因。最好去问问刘惜军,那家伙狡猾,狡猾的人,往往能想到最坏的后果。” 孙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突然起身:“走,去看看李砚去。平平,你多搞点补药给他,银子我有,不要怕花钱。” :“知道了,上次守山族缴获中有不少补气血的好货,我都给留着呢,本来以为第一个用上的人会是你,没想到是那个平时看起来很冷静的李砚。” 孙燚咧嘴笑了一下:“那你是太不了解他了,那家伙,面冷心热,其实比谁都好勇斗狠,只是伪装的比较好。” 李平平甩着手往外走:“对,你们都厉害,杀人不眨眼,回头都是老子给你们这些崽子们善后。好像我是你们的爹一样。” 孙燚扑上去,一把搂住李平平的肩膀:“平平,老天看咱哥们可怜,才把你这个救苦救难的菩萨送给我们了嘛。是不是啊!哈哈哈。。。。” 第340章 谁在背后编排我 李砚半躺小院的摇椅里,今日风不大,阳光正好,暖暖的晒在他苍白的脸上,阳光反射下,头发都有些灰蒙蒙的。他那妖冶的红唇都少了往日的鲜艳。 孙燚搂着李平平闯进院子:“呦,李大爷晒太阳呢,怎么就你自己在,小柱子呢?” 李砚眯着眼睛,淡淡的回答:“陷阵营那么多事,他也要忙啊。” :“曹云边的腿伤还没有好嘛?我记得有段时间了。”孙燚问李平平。 李平平哭笑不得:“那位大哥以为自己好了,结果一不小心又伤了另一只脚。” :“咦,这么丢脸的嘛,下次见到他可以好好挖苦挖苦她了。”孙燚像是听到好玩的事,笑呵呵的。 李平平走近李砚:“今日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身体感觉没啥力气。”李砚对李平平还是很礼貌的。 孙燚进屋子搬了两个小马扎出来,递给李平平一个,自己坐下:“气色看起来似乎好一些了,反正现在没事,你好好养着就是了。” :“你今日这么闲?“李砚又眯起眼睛问道。 孙燚脸色顿时垮了,表情似哭非哭的:“闲个鬼呢,什么大事小事都要找我,我都快疯了,躲你这里清闲清闲。” 李砚咧了咧嘴:“好好学着点,以后也搞个城令当当。” 孙燚一挥手,驱散烦恼般:“算了,要当你当,这种事情就不适合我,我还是安心做我的带兵将领。” 李平平嗤笑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你还想当城令,你真敢想啊。” :“那又为何当不了?只是我不愿意而已,哼哼,以我的本事当个城令,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孙燚大言不惭。 李平平对着李砚说:“天气好有太阳的话,你就多出来晒晒太阳,自己还是要走走路活动一下,累了就歇息。每日炖给你的汤你一定要喝,该注意的事项我都交代过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严格饮食,好好休息。知道吗?” :“知道,我会依照你说的办。”李砚老实应道。 ?行了,我那里还有伤员,就不陪你们了,阿蛮,一会我把需要的草药写给你,你记得给我搞来啊,我这里伤药确实不多了。”李平平检查完李砚的伤口,又交代了几句,才火急火燎的离开。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搞,你这十几天没有好好吃顿饭了,饿坏了?”孙燚看着李砚弱不经风的模样,心中愧疚无比。 李砚微微转过头,半睁半闭着眼睛:“管理一个县城是不是很累?” 孙燚挤出一个愁眉苦脸:“管理怎么会累,管好才会累,总是觉得交代下去的事说的很清楚了,结果总不尽人意,和书上学来的方式总是格格不入。” :“我给刘惜军去了信,这个县城的治理还是要他来动脑筋。哈哈,不过我想他也是当了半辈子兵,政务上,嘿嘿,估计也是半桶水。”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嘿嘿,这是谁胆子这么大,该编排刘大人我啊。” 刘惜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在门口,背后两个亲兵营的汉子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不自在。 :“哎呀,刘大人,你怎么来了。”孙燚像是没有听见刘惜军的话,起身急忙迎了出来,脚下一个踉跄,似乎受了伤,站不稳的样子。 刘惜军果然上当,急上前几步扶住孙燚:“你受伤了?伤哪了,严重不严重?李平平怎么说。” 孙燚脸上的痛苦一闪即逝却保证被刘惜军看的清楚:“小伤,小伤,李平平处理过了,他说好好休息就好。” :“坐,坐,坐。”刘惜军搀扶着孙燚坐下,孙燚急忙喊道:“窦骁子,去,给校尉大人搬个椅子来。” :“好,好。”窦骁子一阵风刮进屋子里,又一阵风刮出来,将椅子放在刘惜军身后:“大人,请坐。” 刘惜军坐下,孙燚又喊:“去,打水来给刘大人洁面,对了,再泡壶茶来,泡好茶。” :“诶。。。”窦骁子又冲了出去。 孙燚腆着脸笑着:“刘大人怎么亲自来了?早点说一声,我好出去迎你啊。” 刘惜军意味深长的:“你孙将军现在可是劳苦功高,怎么能劳您动身迎接我呢。” :“嘿嘿,哪里哪里,我是大人的兵,迎接大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刘惜军不再搭理孙燚,转头欠身靠近李砚:“这脸色这么差,伤的很厉害?” 李砚半躺着起不了身,只能微微点头:“劳校尉关心,无甚大碍。” :“什么无甚大碍,在校尉面前那么虚伪干什么,校尉大人,这家伙差点死战场上了,狗命好,狗命硬,勉强扛过来了,李平平说至少养半年才能恢复。大人,我跟你说啊,这家伙这次厉害了,四千陷阵营,硬生生干翻了唐边土的八千骑兵,生擒骑兵首领许多,这一战,真是打出了平武军的赫赫威名。”孙燚脸色兴奋的说道。 刘惜军轻轻拍着李砚的大腿:“孙燚给我写了战报,把你说的战神转世一般花哨,没事,你不要急,好好养病,养好了还是一条好汉。阿蛮,需要什么补品告诉我,我给你搞。” :“嗯,好嘞。” 窦骁子端着盆子面巾站在一边,孙燚说道:“刘大人,先洗脸。” 刘惜军洗了把脸,窦骁子端着一个茶几过来,给大家泡上茶,看了看孙燚,孙燚轻轻点头,窦骁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阿蛮,你这次真是立了大功,说,想要什么赏?”刘惜军坐下,喝了两杯茶,认真的看着孙燚。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都是兄弟们奋力拼杀出来的,这一次伤亡不小,大人要是愿意的话,给死伤兄弟们的抚恤高一点。”孙燚坐的端正,神色严肃的回答。 刘惜军怜惜的看着孙燚,孙燚穿着便装,明显看出行动间还有些别扭,说明受伤不轻,即便是这样,他也先是考虑到弟兄们。 :“我这次来,短时间不走,抚恤的事情你自己斟酌的报上来,我批。” 孙燚起身,双手抱拳,正色道:“我替弟兄们谢谢校尉大人。” :“坐下,坐下。!”刘惜军站起来,仰头伸手按住孙燚的肩膀:“咦,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我居然要仰望你了?” :“嘿嘿。。呵呵。。”孙燚和李砚轻笑起来。 第341章 自保? :“阿蛮,认真说起来,你这次出其不意拿下兰田和清丰,确实大大出乎我的意外,自然也出乎其他势力意料之外,呵呵,你这一仗,我平武军算是彻底在安西境内站稳脚跟了。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以早一些提上议程了。”刘惜军一脸欣赏的看着孙燚:“看来那四十板子,算是把你打开窍了。” 李砚扑哧一声笑了,又难受的喘息半天。弄的孙燚想横眉冷对一下都没有机会。 孙燚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就把两座县城交给大人了,我要一些时间调整队伍,伤亡很多,也俘虏了很多,趁现在没有什么事,这些事我要处理好去。” :“交给我干嘛,这是你打下来的,自然由你来治理啊,你不是说要打出一个太平世道吗,这两座城就给你开始练手。”刘惜军这次没有开玩笑:“我找刘老院长借了林城友来辅助你,林城友之前跟着城令做过事,虽然有些迂腐,人品不错,做事也有些手段。” 孙燚顿时一脸为难:“刘大人,既然这样,你就直接让林城友接了这两座县城嘛,我还是去管好我的军队。这次和唐边土的嫡系军队打了一仗,勉强算是惨胜,如果他拼到底的话,最后还活着站在战场上的,估计就是他了。” :“那就是你的事了,反正这两座城交给你了,你要怎么治理,需要谁来帮你治理,那都是你自己做主。清丰县的重要性你应该知道,我建议你把平武右军驻扎到清丰县更好。”刘惜军还是坚持己见。 孙燚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好,那行,我挂个名就好,具体事务,嘿嘿,让林城友来,这家伙在书院里也憋了这么久,应该很有奋起之心。” :“好了,我不和你扯淡了,有个很重要的事我要问你。”刘惜军斟酌着,表情很是慎重:“把你和唐边土最后的对战说给我听一下。这也是你难理解的问题,我们来探讨一下。” 孙燚顿时来了精神,他端坐起来:“这件事一直让我觉得有些诡异,我好像想到了一些事,但就是迷迷糊糊想不清楚,就是差那一层,薄薄的一层。”孙燚手指和拇指比划出薄薄一层的意思。 刘惜军喝了口茶,身子稍稍向前欠,眼睛亮闪闪的:“说来听听。” 孙燚把战场上最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刘惜军听,刘惜军的眼神越发明亮,仿佛看见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孙燚说完,刘惜军还保持同样的姿势表情不变,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手掌放松自然的交叉在一起,大拇指绕着打圈圈。 突然轻声说道:“唐边土保存实力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保持足够的兵力在安西境内有一战之力,还是为了。。。。。自保。” 孙燚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的喊道:“自保!他是为了自保!对!就是自保!” 刘惜军欣慰的看着孙燚:“坐下,激动啥。” 孙燚坐下,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我当时就觉得他突然提出来的休战有问题,很明显他能拼掉我们的。可是他却舍不得了。” 李砚很虚弱的说道:“步兵他拼赢了也剩不了多少人,陷阵营休息几个时辰后,恢复一点体力就能弄死他剩下的人,说起来,就是同归于尽而已。” :“对,同归于尽。”孙燚眼睛瞪直了看着刘惜军,放低声音:“唐边土的处境,和我们一样?” 刘惜军放松了身子,靠回椅子:“你这样判断应该就是对的,唐边土处境应该很微妙。我听说唐边土在平西匪军中拥有和田武功一样高的声望。” :“等一等,我找个人来。”孙燚突然打断了刘惜军的说话,转身走到门口:“窦骁子,你去把金亦谷找来,带到这里。动作快一点。” :“是!”窦骁子转身疯狂跑了出去。 孙燚看见门口刘惜军的亲兵:“咦,怎么没见到四喜哥,怎么,干了坏事被刘大人驱逐了?” 那熟悉的亲兵眼神一荡:“你就这么不盼着四喜哥好?” :“哈哈,那家伙哪去了?”孙燚哈哈大笑着问道。 :“半路接到你的求救信,我让他回去给你搬救兵去了。”刘惜军在院子里没好气的回答道。 :“哦,哦,这样啊,四喜哥真是辛苦了。”孙燚不好意思灰头土脸的走回院子。 :“刘校尉,等一下,给你介绍个人,这家伙的哥哥是个商人,在平远县,和唐边土关系似乎挺密切。”孙燚故作神秘的说:“他肯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多时,窦骁子半拉半扯的把金亦谷带了回来,金亦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朝廷钦点的平武军校尉刘惜军刘大人。听闻你阵前起义,又协助我们拿下清丰县,特别想要当面赞赏你。” 金亦谷急忙躬身拜下去:“拜见刘大人。” 孙燚又对着刘惜君说道:“这位就是我和大人说起过的旅旗金亦谷。没有他,我们没有那么容易拿下清丰县。” 刘惜军起身,一把扶起金亦谷:“金将军免礼,孙指挥长在信报中可为你说了不少好话,说你是身在匪营心在朝廷,你放心,日后上报朝廷,一定为你请功。” 刘惜军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 金亦谷云里雾里,受宠若惊。 :“老金,刘大人亲自来此,就是有事情想要请教你一番,你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孙燚趁热打铁。 :“好说,好说。大人有何事,我一定如实禀报。”金亦谷一脸肃穆。 孙燚给刘惜军使了一个眼色。让出自己的马扎给金亦谷坐下,自己返身进屋子拿出一张椅子,又走到门口小声叮嘱:“看好周围,任何人来,都必须通报。” :“明白!”窦骁子与刘惜军的亲兵应道。 孙燚和刘惜军坐着椅子高高在上,对面的金亦谷坐着马扎需要仰视两人,这种差别,顿时让金亦谷心里忐忑不安。他的表情变的惊恐和拘谨。 :“没事,就是问你点事,知道你就说,不用真材实料,你知道些什么就说什么。”刘惜军似乎没有看见金亦谷低人一头。 金亦谷连连点头。 第342章 尴尬的处境 刘惜军靠着椅子,把身子姿态舒展开来:“我接到朝廷密旨,说是田武功和唐边土两人之间有些矛盾?” 金亦谷的瞳孔突然缩小,鼻翼翕动,情不自禁的咽了几下口水:“我不是太清楚这事,隐约有听到一点风声。” 孙燚的表情瞬间放松,无风不起浪,这个消息对刘惜军这个阴谋家来说,一定是个破天荒的好事。 :“详细说说呗。”刘惜军当作无所谓的问。背上的肌肉紧张的僵硬起来。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份情报。 金亦谷回忆着,缓慢的说着:“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我之所以听说,是因为我哥,我哥有一次来清丰城提粮,说漏嘴了。” 刘惜军和孙燚安静的听金亦谷说话。 :“我问我哥,为什么唐将军要守在平远县,不干脆进驻清丰县,守着清丰县这个大粮仓,不是更有利,何必还要花钱跟安西城那些人买粮,虽然便宜,毕竟还是要花银子。 我哥脱口而出说唐将军不想和官兵正面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有说的很明白,隐约的意思是唐将军和田武功之间有点小问题,是田武功特别安排了田自在守卫清丰县,唐将军买粮,是需要田武功的同意,按一定额度卖给他的。” 刘惜军面如平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这一趟,来的恰到好处,孙燚一通乱战,打破了自己的计划,却也彻底撕开了内幕。这么说来,安西城的官兵,平远县的唐边土,远在贵平的田武功之间,都是各怀鬼胎,互相顾忌。 :“老金,你哥和唐边土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合作的呢?” :“我哥和唐边土认识有几年了,之前我哥的商行在贵平有几家分号,似乎那时候他们就认识了,我哥说唐边土这个人侠肝义胆,值得一交,那时候贵平和安西也没有闹匪,商路还算顺畅。”金亦谷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难怪唐边土阵前赎将,这种事,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居然还被我碰见过了。哦,对了,刘大人,他哥叫做金亦粟,今天还收到唐边土的信,说是受人之托,要赎老金回去呢。” :“呵呵,这也是妙人啊。”刘惜军不动声色的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那老金要回去吗?” :“不回去了,我本来就是朝廷的人,也是被安西城那些个混账家伙逼着我来入伙与匪军合作的。”金亦谷有点恼。 入夜,刘惜军和孙燚两人的状态还是极其亢奋,白日里从金亦谷口中获取的信息量极大,足够两个家伙琢磨良久。 :“把金亦谷放回去,让金亦粟亲自来赎,价钱开高点。”刘惜军手指头在桌子上啪嗒啪嗒的点着。 孙燚摇摇头:“金亦粟肯定不会来,不过将来他们要是买粮,可以找机会见见他,你确定可以让唐边土反过来?那家伙可是讲义气的主,要他背叛田武功,应该没有那么容易。” :“嘿嘿,你错了,就是因为讲义气,他才会考虑呢。越是讲义气,越是会为手下人着想。”刘惜军笃定的说道。 孙燚不服气:“你这时机不对啊,他们还没有撕破脸,你现在就贴上去,吃相难看,唐边土会看不起你的。” :“不会,你打的这一仗,证明了我们的实力,实力面前,每一个人都会特别慎重,不管是官还是匪。正常情况下,一心求死的人,毕竟还不多。”刘惜军比孙燚想的更明白。 :“阿蛮,你想啊,要是我们能把唐边土成功的拉过来,我们在安西不光是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还能大大充实我们的实力,安西境内肯定没有一合之敌,反过来,贵平的平西军,威胁也大大降低,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平定安西,贵平。” 孙燚挠着头:“我觉得你现在的目标应该是安西城,安西城内那些官匪才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拿下安西城,可比拉拢唐边土要容易些。” 刘惜军倒不反对孙燚的建议:“名义上,我们还是官兵嘛,如果去拿下安西城,未免会授人以柄,朝廷这身皮撕破了,我们也就是乱匪咯。所以嘛,安西城要拿,必须有点技巧才好。” 听了刘惜军的话,孙燚有些沉默,突然问:“朝廷拨付了粮饷吗?我记得你说要找朝廷要军饷粮草的,有消息没?” :“给了,给了一万人的。”刘惜军突然有些惆怅,:“真奇怪了,我都不知道朝廷那些大人在想什么,他们明明知道我违背圣意,带了这么多队伍来了安西,他们居然装着不知道的样子,居然还给了粮饷,这特么太意外了。搞的我都没有理由发作。” :“呵呵,还有事情能让你判断错误啊,那是不是有人看透你了?”孙燚窃笑。 刘惜军摇摇头:“山高水长,金陵城的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朝廷对我们鞭长莫及,我们对朝廷一无所知,真好玩咯。说起来,我们和唐边土更应该是同病相怜啊。” 孙燚这次没有接刘惜军的话。甚至觉得刘惜军有些可怜。 刘惜军沉默许久:”现在暂时不要再有动作了,你安排人把这两座城墙扩建一下,特别是清丰城,一定要具备足够的防守能力,那城内的粮仓一定要严防死守。这粮食对我们极其重要,有他在手,进退攻防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上。你近期就驻防到清丰县去。” 孙燚点头:”好的,我明白。“ :”行了,唐边土的事我好好斟酌一下,这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他肯定还会找你买粮,你自己考虑着办,也可以试试他的底线。安西城内,我安排江白带人进去摸摸情况。” 说起江白,孙燚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李平平和我都觉得,江白现在状态不太对,过于亢奋和敏感,反应过度了。” :“什么意思?他身体出了问题吗?”刘惜军嗓子有点嘶哑。 孙燚犹豫着:“平平说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是脑子出了问题,想事情太极端,有些失去理性。好像是三爷走了之后,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刘惜军一脸不解:“脑子问题?李平平有说过怎么治疗吗?” :“没有,这是我和李平平的感觉,要说具体症状,说不出来。”孙燚自己也说不太明白这种感觉。 刘惜军似懂非懂。 第343章 交接移防 林城友接任兰田县的县令,倒是气定神闲,荣辱不惊,待到身边只有孙燚没有他人的时候才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阿蛮,我什么时候走马上任?” :“越快越好,明天可以吗?”孙燚急不可耐。 林城友抚着胡须爽朗的笑起来:“难怪他们说要我快点来,解救你于水火之间,原来你真是水深火热啊。” :“林大哥,你是不知道啊,这兰田县嘛,说起来小,不过七八万百姓,哇,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事,而且之前匪军占据这里,原来县衙的人又与匪军纠缠在一起,欺男霸女的事多了,我们又是朝廷官兵占据这里,百姓好像看见主心骨了,告状伸冤的人络绎不绝,老热闹了。”孙燚苦不堪言的说道。 :“你现在的兵就不会欺凌弱小吗?要知道啊,人性本来就是经不起诱惑的。”林城友意有所指。 孙燚脸色一正,义正言辞:“林大哥,现在你是兰田县令,你就按照你的方式去管理,我不敢说让兰田县海晏河清,不过最起码的规矩和公道还是要有的,你放心,如果牵扯到我的士兵,你就按法纪处置。” :“呵呵,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要怪我大刀阔斧,六亲不认咯。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出了事,你可不能带头来找我闹哦。”林城友虽然面上挂着笑,眼神却严肃。 孙燚一脸冷峻:“你放心,如果发现我手下与地方相互勾结欺压百姓,你严格按照律令处置,你要是处理不了,告诉我,我用军法处置。”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城友放松神情:“不过你好歹要调几个人给我嘛,你看我一介书生来到这大战之后的虎狼之地,这个安全还是要保障的,否则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要满城寻找林县令的行踪了。” 孙燚也放松下来:“行,没问题,一会我从亲兵营里专门抽调几个人归你调遣。哦,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啊,大战之后,总是有些兄弟身体落下残疾,在军队里肯定是呆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安排点活让他们想办法养活自己啊。虽然身体有些残疾,但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 :“行,这不算什么大事,我手下多少也要有些做事的自己人,你给我的人,我肯定也放心用。不过你亲兵营的兄弟就不用了,我知道你的损失很大。”林城友一口应承下来。 之后几天,林城友也没有走马上任,每日带着一个相貌和善的士兵游遍了整个兰田县的大街小巷,又喜欢去人群喧哗的地方凑热闹,林城友一身灰色旧长袍,捯饬的干干净净,说话又斯文,笑容又友善,别人见了也不嫌。一来二去,倒是听到许多似是而非的消息。 孙燚开始两天还挺关注林城友的动向,后来也明白林城友的目的何在,干脆就不再关注,自己忙起自己的事。 刘惜君走的时候,把伤亡惨重的李志勇一部带走了,现在驻守兰田县的是高胜宪的人马,这次作战,高胜宪的队伍伤亡算是比较轻微的,将兰田交给他驻防,孙燚也很放心。 城墙上,孙燚指着战后还没有恢复原样的城墙说道:“这里以后可能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刘校尉和我的意思是,这里的城墙要加高宽,做足防守的准备。” 高胜宪环顾四周:“那可是不小的工作量啊,别的不说,搞石头就是大麻烦了。我这里的人手未必够。” :“嗯,没事,我会抽调军械营的人来帮你,汤远行来不了,清丰县也要改造,我给你搞个他的副手来,也能带点人来给你。还有,城里不是还有不少百姓嘛,让他们开帮工,开支就是了。” :”开支你给钱?”说到钱,高胜宪眼睛放光,上次攻打守山族自己队伍可是分到了不少金沙呢。 孙燚学着李平平的口吻说道:“妈的,都是找老子要钱的,老子好像你们的爹一样卖力干活养活你们。” :“好,我把士兵召集起来,一起来喊爹。”高胜宪窃笑。 孙燚斜眼看着高胜宪:“咦,你现在也会开玩笑逗趣了?” :“嘿嘿。。”高胜宪微笑不语。 孙燚转头看着城墙上留下的战火痕迹,极其慎重的说道:“钱我负责给你,活你负责干好,清丰那个粮仓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有他在,你这里必然是极其重要的。如果有朝一日平西匪军真的杀进安西境内,你这里首当其冲。” 高胜宪站直身子:“放心,有我在,这里就固若金汤,想要从我这里做跳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呵呵,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新来的城令林城友,你要好好的辅助他。 孙燚回身趴在城墙上,俯视着小小的兰田县:“我希望这座城,将来成为所有城池的标杆,百姓安居乐业,商家童叟无欺,官府公正廉明,军队军纪严明。” :“明白,将军!”高胜宪大声回答。 几日后,孙燚带着自己的人马从兰田县移防清丰县。汤远行已经带人将城外的军营建设完成,周飞已经将自己的队伍搬入城外军营,城内的军营留给了孙燚的一旅,周飞毕竟在正规的近卫军中呆过多年,在这里繁文缛节的礼仪上,他这个大老粗倒是比绝多数人考虑的更为周全。 孙燚把李砚安顿在自己的院子里,院子不算大,倒是精巧,五间白墙黑瓦房,青砖小院子,院子里放着两张规格不一样的摇椅,养了两缸金鱼,种了几颗石榴树,倒是在墙角放了个兵器架有些格格不入。 孙燚忍不住和李砚笑着说道:“瞧这安排,不是你家小柱子就是我家大柱子干的。虽然不伦不类的,倒也是有些人味儿。” :“挺好,少了个女主人。”李砚慢慢踱步到躺椅面前躺了下去,红唇白面,一袭白衣,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小柱子大呼小叫的跑进来:“你们动作好快啊,我和我哥才去买了菜,乔迁新居,中午吃锅子啊。” 他身后大柱子提着一个麻袋,李平平抱着一个古朴陈旧黑乎乎的瓦罐走进来:“这个瓦罐可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给李砚炖汤水专用,谁来给我报账啊。这个罐子至少用了十年,可是难的一见的好东西呢。” 孙燚淡淡的对李砚说:“瞧,李平平对你才是真爱。” 第344章 你的要求,我只能落荒而逃 清丰县实际上要比兰田县大上几倍有余,光是那清丰粮仓就占地广阔,一行将士站在城墙之上,指手画脚的议论纷纷,汤远行根本不屑一顾周飞和营正陈峰,范正行等几个门外汉的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刘校尉说要我配合你扩建城墙,加强驻防,我画了图纸,你看看行不行。” 孙燚指着周飞等人:“虽然我听他们是胡说八道,但是要是让我说,我也肯定是胡说八道,你是专业的,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配合你。” 汤远行把图纸叠起来又放回怀里:“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放心,这活交给我,保证没问题,对你就一个要求,给我人,吃饱饭。” :“哈哈,哈哈。。。这还叫事嘛,保证满足你。”孙燚笑的爽快。 :“诶,汤爷,我有事请教一下,你说,战场上士兵都披甲的情况下,战刀的效果其实并不好,有没有更合适的武器啊?我打了几场仗,仗着手里的刀锋利,占了不少便宜,但是别的兄弟们的杀伤力就很有限。有解决的办法吗?” 汤远行咂巴咂巴嘴:“好东西有啊,但是你肯定用不起啊。不光你用不起,基本就没有多少人用的起。就像你的亲兵营一样,好不容易找到四百条壮汉,一路厮杀下来,有办法补充吗?我看只剩下两百多了不是。” 孙燚脸色暗淡:“确实不好找,大柱子上次去李志勇的队伍里挖人,差点被李志勇打,灰溜溜的跑回来了。” :“哈哈,对啊,想成精锐之军,哪有那么容易啊。”汤远行感慨的说道。 孙燚忽然醒过神来:“汤爷,我说的是兵器,你说的是士兵,你这不是混淆我嘛。我是说兵器上有没有办法。你说我用不起的是什么?” :“你用不起的东西多了,步卒双重铠,重甲骑兵,大陌刀,这些东西你现在都用不起,整个大夏现在都找不出来了。”汤远行远眺长空:“听说当年开国夏皇手上有几支这样的军队,人数不多,每逢恶战必披甲上阵,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可惜啊,那些东西实在是太难养了,现在估计张陆离大帅手下不知道还藏没藏上几件了。” :“很贵?还是很难打造?”孙燚一脸期盼,眼中闪着星星:“汤爷,你会不会打造?” 汤远行白了孙燚一眼:“要是那么容易,刘惜军那个家伙早就有了,你还记得不记得,就当是打造八百重甲兵,就耗费了多少精力?被你抢走了四百套,刘惜军心疼死了,你不知道。呵呵,那家伙,抠的要死,偏偏对你这么大方。” 孙燚顿时有些臊的慌,当时为了自己亲兵营,找刘惜军的时候,刘惜军一点都没有犹豫就分了四百套重甲给自己,得来的确实容易。 :“你现在不要想别的了,你那亲兵营赶紧补充起来,关键时候,四百重甲也是能起一锤定音的作用的。” 很快,清丰城整个县城都热闹起来,像是一个大工地,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工地管饭,玉米窝头管饱,还有一小块咸菜疙瘩,无数稍微青壮一些的半大小子都踊跃上场帮忙,这些小子,在家能吃穷爹妈,现在工地管饭,一天还能分上几个铜板,顿时趋之若鹜。人手问题几乎都不用孙燚操心,倒是粮仓里日渐低下去的粮食,让他有些担忧。 周飞把队伍丢给手下的营正操练,自己每日守在工地上,一双豹眼虎视眈眈,不知道的以为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将军是在维护现场秩序,实际上周飞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短短数天,他就在人来人往的工地上发现了上百个身体素质不错的年轻小伙,虽然看起来面容稚嫩,但是身体骨架子都已经长成,好好训练一段时间,必定也是一名合格的士兵。 李砚受伤,曹云边受伤,整个陷阵营的重组工作都由小柱子自己扛下来,孙燚去陷阵营看望了一次,小柱子看着虽然忙碌,却丝毫不乱,命令清晰明了,办事井井有条。孙燚看着小柱子坚毅眼神和沉稳的神态,无论如何都无法和当年那个留着大鼻涕泡泡的小男孩重合,时间和历练,果然是一个人成长必不可少的过程。 趁手头事情稍微清闲下来,小柱子才笑嘻嘻的恢复平日在孙燚面前的轻松放肆样子:“阿蛮哥,你看见我多勤快了,记得去李大人面前多夸夸我。” :“看不出来啊,我们小柱子现在带兵水平不一般啊,我回去就让李砚卸甲归田好了,这个陷阵营让你带,肯定不比他差。”孙燚发自内心的骄傲。 :“是,我都和他说过了,我听风旗什么时候有五千人马的时候,哼哼,谁敢横在我面前,我都冲上去撕烂他。”小柱子得到孙燚的认可,笑的灿烂。 孙燚老怀欣慰的:“嗯嗯,李砚还特别交代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大哥们帮忙的地方,我都来了,多少给我点机会让我证明一下我来的意义嘛。回去我可以和大肚哥吹个牛皮。” 小柱子眼前一亮:“什么要求都可以嘛?” 孙燚顿感不妙,自己似乎大话说过头了。小柱子接着说道:“阿蛮哥,多给我搞一些好马回来呗,这次虽然缴获了匪军两千匹马,但是那品质实在是一言难尽,做孥马倒是可以,做主战马,感觉还是差了一个档次。不用多,给我搞个两千匹就够了。等大肚哥回来,我还给他一个彪悍无比的陷阵营。” 孙燚目瞪口呆:“两千匹好马?两千匹?你把我卖了看值不值两千匹好马呗。” :“切~~~”小柱子装出一副不顾如此的样子:“两千匹马都搞不来,你还口口声声来帮我解决问题?” 孙燚难堪的瞪起眼睛:“要不,你写信问问刘惜军,看看他行不行?” :“嘿嘿,算了,免得他办不到,又觉得难堪了。”小柱子轻飘飘的说道。 孙燚嘿嘿一笑:“要不,你换个要求呗。” 小柱子眼睛转了转:“我上次听汤营正汤爷说什么重甲铁骑,要不,你帮我搞五百套铁骑重甲?” 孙燚掩面,落荒而逃,小柱子嘲笑之声,不绝于耳。 第345章 马王爷 安西城,脂霞湖边,景致最好,最为幽静的脂霞巷,巷子里只有一间其貌不扬的宅子,黑色大门颜色都淡了去,一点都彰显不出大门的气派。门口永远有一个青衣门子坐在一条凳上,无所事事的发呆。 只有极少人知道,这是城令马远超真正的私邸,平日有重要的事,马远超才会在这里出现。马远超的马家,祖上就是安西城的大户人家,马远超又在安西城经营多年,马家的势力在整个安西城内根深叶茂,甚至有人说,安西城内的马远超马王爷才是真正的皇帝。 马远超人高马大,黄脸黑冉,宽肩厚背,更像是一员武将,虽然年近六十,依旧是气血旺盛,意气风发。 马远超声若洪钟:“这什么唐边土,田自在,不是说很厉害吗,怎么一个回合就被平武官兵拿下兰田,清丰呢?他们的本事呢?” 圆桌边上坐着三人,神态如常。 马远超哈哈一笑:“匪就是匪,一群泥腿子,还真以为自己有翻天的本事呢,也好,省的我们对付他们了。” :“倒是平武军有了清丰县的粮食,就能站住脚了。”一个身材中等,长相平平无奇的五十来岁男子平和的说道。 一个穿着书生长衫的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厉光:“对,纪大人说的是,平武军几千里来,拿下清丰县,粮草就不是问题了。” 纪大人是安西城同治纪志刚,他长叹一声:“看来真是来者不善啊,平武军来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明文知会我们。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嘛。” 马远超冷冷一笑:“呵呵,冲我们来就来,我就不信我安西境内这一亩三分地,不够埋葬他们这几万人马。他们打兰田,清丰,伤亡不小,又在平远和唐边土干了一场狠的,听说两万人马折损近半。” :“可惜守山族那群废物没用,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被人灭了族,呵呵,这勉强也算一个好消息。”纪志刚似笑非笑。 马远超盯着一直保持安静的那个军人:”老梁,你卫军能不能搞的过他们?” 卫军指挥梁公应缓缓摇头:“没打过,不知道。” :“这些年给你卫军的补助不少了,你没把握吗?你手下明的暗的,可是有五万兵马啊。”马远超有些不高兴。 梁公应眉头略紧:“现在就让我们出动吗?我觉得时机不到。现在我们主动去撕破脸并不合适。” 纪志刚很理解的说道:“我也觉得我们现在考虑出兵太早了,老梁的精兵,最终要对付田武功的,那家伙扫荡了贵平之后,一定会对我们这里下手的。” :“那就看着平武军慢慢坐大?他们真的坐大了,之后也不好收拾。”书生长衫的男子反驳道。 马远超连连摇头:“不,不能让他们那么安稳的坐大,我们要挑动唐边土和官兵的关系,必须要针锋相对,两虎相争,必有损伤嘛。” :“不过唐边土那家伙很狡猾的,他不会那么轻易挑起战端,别忘了他去年占了平远后的举动,和现在平武军的动作一样,只对清丰下手,却没有一丝一毫对安西城有企图的意思。这家伙,也很隐忍。” :“我一直有点好奇,为什么平武军打着安西剿匪的名头来的,朝廷却没有一纸公文传递过来呢?”纪志刚左手托着下巴摩挲着。 :“我知道,这个平武军带兵将领叫做刘惜军,之前是平武城的守备军都尉,在平武,湘水两地剿过匪,倒是赢了几场。不过这家伙做留后路,得罪了平武城的城令,更得罪了朝中张太傅,但是这家伙手下还是有些忠心耿耿的人马,张太傅明面上不好下手,怕把他逼反了,故意把他弄到几千里外的这里,朝廷没按好心,就是想让他与匪军同归于尽的。 听说他找朝廷要粮饷,朝廷才给了他一万人的定量,他可是带了将近四万人马来的。哈哈,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家伙。” :“现在我更担心的是他拿下清丰,有力量和我们叫板了。如果这时候他突然要求我们协助,我们怎么应对?”纪志刚看向马远超。众人的眼光也看向马远超。 马远超抚着须髯:“他既然不主动找我们,我们不用搭理他。如果他敢撕破脸,老子就和唐边土合作,弄掉他。到时候就说他作战不利,被匪军吃掉了。” 纪志刚斟酌片刻,扭头看着书生长衫:“张通判,安西城内的治安要严格起来,来历不明的人,就不要放进城了。” 通判张广宇瘦窄脸颊紧绷:“放心,安西城内每一个生面孔,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不会有问题。” :“马爷,清丰县太重要了,这地方不能落入平武官兵的手里,否则我们太被动,有没有办法弄回来?”纪志刚态度很谦逊的问马远超。 马远超脸色露出一丝为难,思索半晌:“这有点麻烦,平武军驻扎清丰的人马近万,要拿下来,就要强攻,老梁,你有没有把握?” 梁公应摇摇头,平静的回答道:“动静太大,伤亡也不会小,得不偿失,我觉得,不如安排人,一把火把粮仓烧了,清丰没了粮食,他们自然就站不住脚。” :“烧了清丰县粮仓,我估计唐边土会先坐不住了。他的队伍要是流窜起来,我们还不好对付呢。我并不想这么快和匪军直接对上。那会直接暴露实力了。老梁的新骑兵还没有完全成型。”马远超反对道。 纪志刚斩钉截铁的说:“我们可以和唐边土沟通,他们要的粮食,我们卖给他。安西城里存了这么多粮食,可以撑很久。” 马远超轻轻皱眉又舒展开:“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把唐边土逼到绝路,他暂时不敢乱来。” :“对,我们可以在放火现场留下匪军的痕迹,这样唐边土更无法狡辩。我们再用粮食威胁平武军,让他们主动去清剿唐边土,这样他们两边为了粮食,一定会不死不休的。无论战果如何,剩下的人,也就不构成威胁了。“纪志刚越说越激动,颇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快感。 :”我觉得纪大人说的有些道理,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两家都必须听我们的。”通判张广宇眼神凶恶。 卫军指挥梁公应也缓缓点头,似乎也赞成这个计划。 马远超也被说服:“行,谁来安排动手?要经验丰富的老手来做,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张广宇应道:“这人我来安排,保证手脚干干净净。” 第346章 你们想骗吃骗喝 孙燚并没有感受到危机的来临,江白倒是先找上了门。 江白受伤的身子并没有痊愈,气色很不好,一张脸灰青灰青的,李平平看见江白登门,先是大怒,又是无奈:“去,先坐着,一会喝碗肉汤,说了要你不能乱动,你还到处跑,你这身体是不想要了?” :“嗯嗯,我知道,我只是有事来找阿蛮商议,下次不会了。”江白多爷们,当年可是敢和周三爷顶嘴的主,什么刘惜军孙燚之流更不在话下,唯独见到李平平,立刻低眉顺眼,老实的不行。 孙燚不在,李砚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看见江白,想要起身打个招呼,李平平桃花眼一瞪:”躺好,别动。“李砚讪讪的又躺了回去。 江白走到李砚身边瞧了一眼,神色一凝:“只听说你受了伤,怎么这么严重?这脸上怎么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体哪不舒服嘛?” 李砚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也是轻轻的:“没什么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的气色也不太好,要注意啊。坐,坐。” 江白拖过孙燚专属躺椅,缓缓躺了下去,听见自己骨节舒缓展开发出细微的小碎响,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哎,真是老了呢,现在觉得能安稳的躺着,就是最大的舒服。”阳光懒洋洋的照在他的脸上,眼角边的皱纹细细密密。 :“阿蛮去工地上了,估计要饭点的时候才会回来,有重要的事,可以喊门口的卫兵去通知他。”李砚轻轻的说道。 :“是有事找他,不急在这一刻,估计他也忙,我等等他,李神医,晚上我要在这里吃饭。”江白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从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熬药的清香。 躺椅上的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不多会,竟然发出轻微的鼾声,在这深秋暖阳下的小院子里,在淡淡的药香里,江白睡的很放松,很舒适,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夕阳斜照,门外传来孙燚的声音:”李平平,饭煮好没有,饿死我了,吃饭吃饭。“小院子的门呼啦一声推开,孙燚和大柱子一身灰土走进来。” :“咦,小白哥,你怎么来了,你身体好了?”孙燚一眼看见江白。 江白从躺椅上恋恋不舍的起身:“亲自干活去了?瞧这一身土。我来你家混口饭吃,自己吃饭太无聊了。” :“小白哥说有事找你,等你一下午了。”李砚也缓缓起身。 看孙燚和大柱子吃饭的爽快样子,江白感觉自己的胃口都要好一些,肉汤喝了两大碗,窝头吃了两个,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吃饭了,肚子里饱饱的,身子暖暖的。 :“小白哥,有什么事找我?”孙燚大口啃着窝头,咸菜疙瘩嚼的脆响。 江白看着桌子上很简单的咸菜窝头,唯一的荤腥是那个黑黑瓦罐里的肉汤,孙燚,大柱子,李平平也没有喝一口,应该是专门给李砚炖的补身体的。:“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开什么玩笑,我是谁,我,平武右军指挥使孙燚,还能天天吃这个?不过是今日你来的不巧,今日是我的吃斋日,最近战场上杀孽过多。”孙燚大言不惭的说道。 李平平和大柱子瞪起眼睛盯着孙燚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哦,我最近吃的也太清淡,明天开始我就在你这里开伙了,你,不会介意的。”江白打着饱嗝说道。 孙燚神色不变:‘行啊,明日是大柱子的戒斋日,明日也没有荤菜,你不介意就行。“ :“呵呵,阿蛮,谁说要你这么省的?”江白问了一句。 孙燚扭头看了看江白,看江白神色有些严肃,动了动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兄弟们现在也只能吃到这个水准,我自己怎么好意思吃香喝辣?” 江白沉吟着:“阿蛮,你想过没有,你的手下跟着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匡扶正义,除暴安良?”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一个普通士兵的想法。”江白语气更加严肃。 江白转头又问“大柱子,你手下兄弟平时怎么说的?” 大柱子眨巴着大眼睛,迟迟疑疑:“奋勇杀敌,升官发财,过好日子。” :“李砚,你呢?你手下想干什么?” 李砚费力笑笑:“阿蛮,我们刚开始组建骑兵的时候,开了啥条件,一个人头十两银子,还记得吗?现在也是。” :“听懂了吗?”江白看着孙燚,油灯光昏黄,江白的脸也昏黄。 孙燚的眼光从几人面前转了一圈,迟疑的说:“那我们应该吃好些?” :“奖罚分明,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到达什么位置,到达什么位置,才能有什么样的享受,让士兵看见向上的希望,这才是最真实的。你当官到这个层次了,每天还吃的这么艰苦,他们看到了会怎么想?”江白语气放缓了一些,不再是那么咄咄逼人。 孙燚看着李砚,李砚轻微点头,大柱子也点头不语,李平平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与官兵同甘共苦,是美德,但是长期以来,不现实。书上看的?嘿嘿,蠢的要死。兵和将,本来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就像你,你身边有精挑细选的亲兵营,有特制铠甲,有千金神骏,士兵有什么,就有一条命,他们用命拼,拼上去了,你有的,他们就有。这是他们能看见的目标。” 孙燚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糊涂了,他沉闷了一会,突然又大口吃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你们更像是想骗我请你们吃香喝辣的借口。” :“瞧,这傻货。”李平平叹了口气:“李砚受伤,可以用的起六百年的老山参,你手下那么多弟兄,你用的起吗? 这下江白眼睛都亮了:“六百年的老山参?卧槽,你怎么不给我用啊。我说我的伤好的这么慢。” 李平平扬起手作势欲打:“你有良心吗,你昏迷不醒的时候,阿蛮直接就把那颗老山参丢给我了,其实就你那情况,两百年的山参就足足够用了,他怕你伤了根本,逼迫我用那六百年的,老子我心疼死了。” :“呦,小阿蛮,够意思啊。放心,下次老子给你搞几颗回来。”江白大大咧咧的表态,心里却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 第347章 宁静 :“好了好了,不和你们扯了,阿蛮,我有事情要交代你。”江白一本正经严肃起来。 孙燚看着他:“说。” :“粮仓,你一定要派足够的人手去保护粮仓,我想了很久,我在粮仓遇到的那些人,一定是要去放火的,我肯定没有判断错,那不会是去保护粮仓的。” 孙燚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来来,我先不和你争论到底是什么人,我就问你一句,这个粮仓落在我们手里,对谁有利,对谁不利?想清楚这个问题,自然就有答案了。” :“我明白了。”孙燚突然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说。安西城那些大人们不想让粮仓落在我们手里?他怕我们落地生根?” :“对咯!”江白满是欣慰:“只有他们,根本不在乎这几十万粮食。没了这些粮食,最难过的就是我们,没有粮食,百姓首先会起来闹事,我们怎么解决?这是无解的。那我们费尽心思损失那么多兄弟的性命,占了这两座县城,有什么意义?” :“大柱子,去通知一营二营立刻去防卫粮仓,见到通行条才可以放人进入,另外,要他们多准备水缸水桶,做好防火的准备,告诉严志存,范正行,出现任何意外,军法不容。”孙燚神情严峻。 大柱子丢下啃到一半的窝头,呼啦一声站起来,:“是!” :“这么看,城内肯定还有不少卫军的探子,现在想要搜检出来也不太容易啊。小白哥,你有什么办法?” :“不用刻意去搜检他们,我猜他们真要动手,人数肯定也不少,必然会在粮仓附近找到集结的地方,我们要做的,就是去控制粮仓周围有可能藏匿行踪的地方,至少要做到时刻监视。” :“我手下人不多了,你给我找一些机灵的人帮我。我亲自去安排。”江白这时候完全忘记自己的身子骨还没有好利索。 :“不,我喊陈阳去干这事,你在我这里好好休养,有事情,让他来请示你。”孙燚反对道。 江白抬头:“也行,你叫陈阳来带队也可以,这样,你到粮仓附近先找一个视线好的屋子,我搬过去休养,有事随时指挥。” 孙燚连连摇头:“不行,你现在脆弱的像个娘们,有点风吹草动,你也干不了任何事,万一你人品不好,不小心落到别人手里,老子还要费劲啦的救你,不合适。你死了这条心。” 李平平看着江白一脸囧相,笑的手舞足蹈。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秋意渐渐淡去,北风渐起。整个安西境内陷入一种很微妙的宁静当中。 安西城代表朝廷的势力对平武军视而不见,仿佛井水不犯河水。同样,平武官兵和安西卫军对唐边土的平西匪军也视而不见,至止,整个安西境内三分天下。 清丰县的城墙扩建基本完工,汤远行在原来的城墙基础上又向上拔高了近一丈,宽度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外墙上挂上了一层木排,这个可以有效的增强城墙的防御力,特别是对攻城炮有一定的预防,关键时候斩断绳索,又有落石的杀伤力。城墙上增加了百来架的连弩车,这家伙看起来就是战场上摄人心魂的屠戮武器。 孙燚等一众军官在汤远行的陪同下走了一圈,心中大定,这清丰县打造的铁桶一般,只要防守得当,任何人想要攻下此城,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汤爷,还得是你啊,你这活,干的漂亮。”孙燚忍不住连连称赞。 汤远行抚着雪白的胡须:“一般一般啦,时间太短,材料也不够齐全,只能先做成样子了,不过也可以抵御一般的攻城了。” :“汤爷厉害,还是汤爷出马才行啊。” :“那是,也不看我们汤爷以前给我修建兵营,那速度,那品质,好的很。” :“有这么一座城,哼哼,谁来谁死。” 。。。。。 一众将士围着汤远行放肆恭维着。汤远行口里谦虚,眼神得意。中午一顿酒,汤远行情不自禁的喝了个酩酊大醉。 孙燚托着下巴,盯着舆图看的认真。 大柱子庞大的身子钻进门口,:“指挥使,胡洛到了。” 孙燚抬头:“进来,快进来。” 胡洛盔甲齐整,大步走进房间,深深一弯腰:“末将胡洛拜见孙指挥使。” 孙燚已经从书桌后走出,一把扶住胡洛:“起来起来,都没有外人,咱们兄弟哪里有这么多规矩。” 胡洛抬头,虽是一脸风尘,那张脸倒是圆润许多。 :“哈哈,胡洛,你这是胖了不少啊,这下巴怎么都有了。”孙燚打趣道。 胡洛一脸委屈:“大人,我在乌土军寨什么事都没有,训练的活都被呼唤抢走了,我每天无所事事,我自己都开了十几亩荒田呢,现在田也基本开完了,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自然就胖了。“ :“哈哈,胖了好,胖了有福气啊,天下人都胖起来了,就没有我们当兵的什么事了。”孙燚捏着胡洛的肩膀,笑的极其开心。 :“诶,指挥使大人呢,商量个事呗,我这次精挑细选了一千三百多个人来,正好可以组成一个营,你让我来当这个营正呗,让我也跟在你身边,打仗,我老胡也不是孬种啊。” 几场战斗下来,平武右军近三千的伤亡,几乎每一个营都缺员,胡洛在孙燚的授意下,在几千名囚犯中选出了一千来个身体强壮,好勇斗狠的家伙,亲自押解到清丰县。 :“挑了这么多人?”孙燚有些惊讶:“会不会影响乌土军寨明年种粮的活?” 胡洛兴奋的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影响明年粮食收成,人多了反而坏事。这些人,可不是我选出来的,是他们自己打出来的,本来就打算选一千人,结果人实在太多,没办法,多来了三百多。” :“自己打出来的?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多家伙不甘心种田吗?”孙燚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原因。 胡洛摇头。:”我是问过其他士兵,才知道这些家伙的来路,这些家伙里有很多都是混道上的,吃喝玩乐,打打杀杀可以,哪有几个肯安心做一个农夫的?我一说当兵,他们至少有一多半的人都要疯了,嘿嘿,这一千多人,可是分了好几拨人马呢。你交给我,我来搞定他们?”胡洛堆着笑一脸期望的看着孙燚,毫不掩饰眼中狡谲的光芒。 孙燚一抬脚,轻轻踢了胡洛一脚:“别想了,你去带好你的山地营就是了,明年有用的着你的地方。走,一路辛苦了,先带你去吃一顿好的,明天我亲自去接收他们。” 第348章 你们敢吗 孙燚带着大柱子和亲兵营两百多名亲卫杀气腾腾的走进了临时的囚犯营地,囚犯们衣着单薄,在初冬的凌晨寒风中瑟瑟发抖,站在队列最前面的几个人,冻的脸色蜡黄,眼神灼热,甚至还有些挑衅的意思。 :“这几个,哪个是带头的?”孙燚毫不掩饰当着大家的面问胡洛。 胡洛阴笑,指了指前面那几个:“瞧这眼神,就知道都是大哥。” :“来,大哥们,上来报个名号呗。”孙燚站在那里,虽然带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的身材高大,几乎比在场所有的囚犯都高,让人有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我,林全栋。”那几个人中走出一个年轻人,个子也挺高,双手抱在胸前,单薄的衣襟遮不住宽厚的胸膛。 :“我,张大湖。” :“赵军” :“孙有良。” 最前方几个人都站了出来,倒是站的笔直,不像林全栋那样桀骜不驯。 :“好,胡营正和我说,你们不想做农夫,宁可在战场上站着死,也不愿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不是?” :“是!” :“是!是!。。。众囚犯的声音稀稀拉拉的。 :“瞧你们这声音,比胡营正昨晚房里娘们叫的声音还小,就你们这样,上战场能干什么,嚎丧吗?”孙燚大声斥道。 林全栋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是!” 身后的囚犯们愣了片刻,也嘶吼起来:“是!是!是!。。。。”杂乱无章,却有了点气势。 孙燚不屑一顾的指着囚犯们:“我不喜欢听你们喊,是爷们,要动手才能见真章,看见我身后这两百人吗?你们这一千三百人可以自己选择,是单挑还是群架,我身后这些兄弟都接着,包括我,谁有胆子挑战我,老子也奉陪。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爷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汉!” 话音刚落,林全栋就喊了起来:“我单挑你!” :“确定?”孙燚眯起眼睛。 林全栋咬牙切齿:“确定!” :“好啊,输了的人,绕这校场跑三十圈,敢不敢?”孙燚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林全栋三米处。指了指旁边的校场,军营里的校场,跑一圈下来至少三百丈,这跑个三十圈,是足够要命的事。 林全栋根本不去看校场,他眼睛死死盯着孙燚:“敢!赢了呢?” :“赢了,嘿嘿,在我权力范围内,我都满足你,你就是要回平武城,我都给你马和盘缠,怎么样?”孙燚笑的更为暧昧。 :“行!” :“那你要做做准备?还是就可以开始了?” 林全栋一边拉开架势,一边回答:“开始!~~啊。。。嘭!” 在林全栋说开始的那一瞬间,孙燚身形一动,身子激射出去,只是两步,就贴近了林全栋,林全栋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架势,一个边腿就抽在了他的大腿上上,一声爆响,林全栋斜飞出去,摔在地上。 林全栋抱着大腿,一张脸憋的通红,牙齿咬的咔咔作响,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声音。 孙燚站直身子,面露嘲讽:“卧槽,这么弱,怎么做大哥的?诶,你们三个,一起上?让我看看大哥的分量?” 三人看着地上打滚的林全栋,又交换了眼色,还有些犹豫,孙燚在一边又添油加醋:“怎么,还要跟你们回去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吗?” 一张大饼脸的赵军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弯腰,竟然是要拿住孙燚的腰,另外两人也紧跟着冲了上来,孙燚嗤笑一声,一抬膝盖,撞在赵军脸上,赵军壮硕的身子被撞的整个翻了过去,又撞在赵大湖身上,两人一同滚了出去,孙有良脸色一僵,拳头挥起来将出未出之际,孙燚一个冲拳击在他的小腹上,顿时跪倒在地,张嘴欲吐。 :“打仗时候哪有半分迟疑,你慢一点,刀就砍在你脖子上了。”孙燚淡淡的说道,心平气和,没有丝毫生气。 :“水平很烂,勇气倒是还有一些。”孙燚转身又对着一众囚犯说道:“你们想上战场,就要明白战场的残酷,远远不是你们在街上拿着棍棒欺负良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们拿着小刀子捅人流出点血就叫见红。” :“亲兵营,去衣,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战士!”孙燚突然吼了起来。 身后亲兵齐刷刷的脱去身上的军装,寒风一激,皮肤崩紧,更显的雄壮。每个人的健壮的身体上,都是横七竖八的伤疤,有的伤疤时间久了,变成黑褐色,有的伤疤刚刚愈合,还是粉嫩色。触目惊心。 孙燚自己一把扯开衣服,露出健硕的身体上深深浅浅的伤疤:“看见了吗?这是活下来的兄弟的战争印记!这才是战士!!你们,你们不是好勇斗狠吗?哪个身上有这样的伤痕,站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刚才还有些喧嚣的囚犯们顿时鸦雀无声,寂静的令人不安。 :“这些伤,不是兄弟们好勇斗狠来的,不是为了个人私利来的,他们是为了剿灭匪军,在战场上,和敌人拼命换来的。!为什么要拼命?为了大家将来都有一口安稳饭吃,为了将来大家都有一个可以安身的家!你们,行吗?敢吗?”场上时候孙燚嘶吼的声音,他的眼眶血红一片,就像看见战场上满地鲜血。 这一刻,他似乎也在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每一次战斗,他眼睁睁看着无数兄弟倒在血泊里,却又无能为力。 胡洛眼眶红了,他走前几步,捡起孙燚丢在地上的衣服,笨手笨脚的披在孙燚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穿上衣服,别冻着了。” :“我能,我行!我敢!”林全栋一瘸一拐的走到孙燚面前,眼中丝毫不惧:“我打不过你,我认,但是,我敢上战场,我敢拼命!” 孙燚看着痛的脸上扭曲的林全栋,看着他那无畏无惧燃烧的眼睛,突然笑了:“行,我收下你了!” :“不过,三十圈,别忘了。”孙燚又指了指校场。 :“我现在就去。”林全栋笨拙的屈了屈身子,算是行礼,拖着瘸腿,一拐一拐的跑向校场。 :“我也敢,我们也敢,我们也行!”孙有良和赵军走到孙燚面前,大声的说道。说完,两人自觉的跑向校场,赵军的鼻子喷着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张大湖脸上露出纠结又害怕的表情。 :“我也敢!,我也敢!。。。。。” 囚犯中不少人走前两步,嘶哑的吼着:“我们也敢!” 孙燚指了指旁边空地:“够胆识的爷们,站过去。” 一眨眼,场上就分做两个队列,愿意当兵的有七成左右,剩下不足三成的囚犯队伍变得空空荡荡,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羞愧不安,又有些惶恐,甚至站在那里手脚都不无安放的窘迫。 孙燚并没有更关注人多的队伍,他缓缓走到剩余的人面前,放松了神态,语调也更加平和:“你们不用觉得惭愧,过两天,胡大人会护送你们回去乌土军寨,做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人,其实是一件好事。你们种粮,养活我们这些当兵的,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你们呢。” 第349章 金亦粟 孙燚回身,:“老胡,把他们带下去,这两天吃好喝好,过两天回去。” :“好!”胡洛应道。下令把人带回住处。 孙燚披着军服,大摇大摆的走到剩下的八九百人面前,目光冷冽的扫视过去,像是能看穿每一个人的内心。 :“留下来,就是军人,军人,就有军人的铁律,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自己考虑清楚,是不是真的选择从军,现在你们还有反悔的机会。上了战场,生死都由不得你们自己了!” 孙燚冷冷的看着他们,队伍里稍微有些骚动,但是并没有人走出来。 :“好,既然你们没有人离开,那就算是我平武军的人了,平武军士兵,月饷五两,阵前斩敌一人,奖赏十两。上不封顶!” 队伍先是一阵沉默,突然间爆发出来。 :“哇!!!呦吼!!!!” :“发达了,发达了!!” 。。。。” 孙燚安静的站着,等喧嚣声缓缓退去。 :“严志存!” :“到!”一营正严志存从亲兵队列旁边跑了出来。 :“这些人,交给你了,练不成兵,我拿你是问。”孙燚神色肃穆。 :“明白,请指挥使大人放心!”严志存挺胸挺肚,站的笔挺。 孙燚转身看着校场上一瘸一拐奔跑的林全栋,嘴角裂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勾勾手:“大柱子,来。你看着那几个家伙,跑完没死的话,交给严营正,那个嚣张的家伙,你亲自收拾。” :“是!”大柱子应声如雷。 又低下头小声说道:“那家伙太瘦弱了,达不到我亲兵营的标准。” 孙燚瞪着眼睛:“让他多吃多喝多练,不就能达到你的标准吗。” 大柱子一脸委屈,眨巴着眼睛:“谁出钱?” 旁边的一群光着膀子的亲兵们哄堂大笑,之前那种肃杀之气,荡然无存。 林全栋三人从清晨跑到深夜,最后几乎是爬过了三十圈,只是他们看见那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站在校场陪着他们三个,一动未动,从清晨,到黑夜。 冬至这一天,一个不大不小的商队夹杂在清丰县城门的大大小小的商队里,走近清丰县,一个鼻尖微勾,人中极长的四十来岁男人瞄了几眼清丰县高大的城墙,眼光闪烁。 几个时辰后,清丰县金钩街,金亦谷匆匆而来,走进一家叫做仙客来的老酒馆,仙客来酒馆在金钩街上开了十数年,不显山不露水,生意平平无奇。 :“哥,你怎么来了?你要来,提前和我说一声啊。”金亦谷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酒桌前的金亦粟。有点焦急的小声说道,急忙转身左右看看,关上房门。 金亦粟一脸慈祥:“黑了一点,也瘦了一些,精神还好,看来没被人欺负啊。来,坐下说话。我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 金亦谷神色紧张:“哥,这里到处都是官兵,你怎么敢来啊。” :“怕什么呢,我是个生意人,又不是乱匪,来做生意嘛,如何来不得呢。”金亦粟微笑着,眼中全是溺爱。兄弟两人差了十几岁,金亦谷几乎就是金亦粟亲手带大的,两人的感情深厚无比。 :“这兵荒马乱的,我不是怕你出事嘛。你从哪里来?有事找我?”金亦粟很是紧张,不时的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金亦粟轻轻拍打着金亦谷的膝盖:“别紧张,没什么可怕的,我这次来,就是要见那个叫做孙燚的朝廷将军,不需要害怕。” :“你要见指挥使大人?”金亦谷睁大眼睛。 金亦粟一脸轻松惬意:“对啊,我专门来拜访他的,不光是为了买卖,顺便帮唐将军带几句话,都是好事,我相信,指挥使不会为难我的。” 金亦谷这才放下心来:“那我明天帮你谈谈指挥使大人的口风。只是你一个买卖人,又帮唐边土带话,也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是什么态度。” 隔壁包房似乎进了人,但是没有太多声音传出来。 金亦粟笑笑:“我们兄弟两这么久没见了,怎么着也先一起吃个饭啊,这家店的狮子头,你吃过两次都说好吃,做哥哥的,怎么能忘记呢。” :“嘿嘿,大哥,我都三十好几了,你别总把我当作孩子成吗?”见金亦粟这么放松,金亦谷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啪,啪。”门被拍响。小二的声音:“客官,可以上菜了吗?” :“上菜,叫你们老板把珍藏的“煮青梅”拿一坛来。”金亦粟说话斯斯文文。 :“好嘞~~” 金亦粟没有点很多菜,本来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好菜,一笼清蒸狮子头,一碟蒸腌肉,一锅子烧山鸡,还有一份卤牛肉。 :“这卤牛肉是我带来的,味道还不错,尝尝。”金亦粟把狮子头摆在金亦谷面前,又夹起几片卤牛肉放在他的碗里。 金亦谷拍开酒坛子,给哥哥倒上酒:“你怎么就知道老板还存着这个煮青梅啊,酿酒的老土泡去年没了。现在只有存酒咯。” 金亦粟端起酒碗闻了闻,微眯着眼:“我怎么不知道,这些煮青梅是我卖给老板的,当时卖了他三十坛,这么些年过去了,估计也快喝完了。来,陪大哥喝一碗。” 两人一饮而尽,金亦谷眨巴着嘴,意犹未尽:“早知道我也多存一些,这味道,真是醇厚甘洌啊。” :“哈哈,天天喝就没劲了,有了念想,喝起来才有滋味。”金亦粟放下碗,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吃菜,吃菜。” 酒过三巡,金亦谷在哥哥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单纯,说话也随意起来:”哥啊,明天还是我先去探探孙将军的口风,你就听我这一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知道,孙将军呢应该不会杀你,不过要是把你困在这里,又要你做这做那的,那也是麻烦啊。” :“呵呵,不会,我可是打听过了,着平武军的官兵去平远征讨唐将军的路上,可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难道,在这里不是这样?” 金亦谷涨红了脸:“谁说的,谁说不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规矩的军队呢,真的,清丰县好几个月了,我没有听说任何一次官兵欺男霸女的事呢。除了正常巡逻,我在街上都看不见官兵游荡,都管在军营里操练呢。” :“就是就是,兵都这么规矩,将肯定也很规矩啊。”金亦粟笑呵呵的;“再吃点菜,牛肉,吃牛肉。” 金亦谷打了一个饱嗝:“哥,我吃饱了,吃饱了。哥啊,还是让我去探探口风,你还是要小心点,不要冒险嘛。” :“吃饱了?” :“嗯,吃饱了,哥,吃饱了。”金亦谷有些微醺,说话舌头都大了。 金亦粟起身,怜爱的摸了摸金亦谷的头:“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可要会照顾自己啊,咱们金家,要靠你了。” 金亦粟忽然提高了声音:“隔壁是哪位大人 ?可否过来一聚?” 第350章 笑里藏刀 金亦谷瞪直了眼,惊慌的站起来。 孙燚,江白客客气气从门口走了进来:“金老板,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胆识不凡啊。” 金亦粟拱手:“拜见孙将军,我就知道,我来清丰县,瞒的过别人,瞒不过你。谢谢大人给我兄弟两叙旧的时间。” 孙燚江白拉开凳子大大方方的坐下:“老金既然愿意和我平武军在一起,自然也是我的兄弟,兄弟亲哥哥见面,外人怎么好打扰呢。” 金亦粟按住傻愣愣的金亦谷肩膀往下一压。按在凳子上:“还是要谢谢孙将军在一旁耐心等候多时。” :“没事没事,我也好久没下馆子了,趁机饱饱口福嘛,别说,这家的狮子头味道确实不错。”孙燚倒也坦荡,丝毫不隐瞒自己偷听了金家兄弟的说话。 金亦粟坐下:”本来应该登门拜访,不过我这身份确实有些敏感,既然这样,只得麻烦孙将军亲自移步此地,请将军理解。” 孙燚笑呵呵的摆摆手:“言重了,金老板,本来就想着有机会和你见上一面的,你都千里奔波至此,我来见你,也是应该的。” 金亦谷忽然站起来,醉意沉沉:“你监视我?你利用我?”还不等回答,自己身子一软,趴在桌子上,鼾声大作。 :“呵呵,我这小弟,一点酒量都没有,偏偏又爱喝两杯,逢喝必醉。大人见谅啊。”金亦粟扶了扶金亦谷,让他姿势舒服一些。 :”孙大人,我让老板再上几个菜?我们一起吃点喝点?” 孙燚摆手:“算了,吃饱了,把这里收了,我们喝杯茶。” :“也行。也行。” 小儿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酒桌,又送上来一壶茶,出去关上了门。 :“这位是老江。”孙燚借此时间随意的介绍了江白,金亦粟知道这时候出现在房间里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不过孙燚只是这么随口介绍一下,自己也不好多问,只能礼貌的向江白点点头。 孙燚给金亦粟倒了茶,开门见山:“金老板这次来,所为何事?” :“嗯,第一件事,就是来买些粮食。不多,两万石就好。” :“你这意思是让我们资敌?”孙燚还没有说话,江白沉下脸。 金亦粟面不改色:“这位江先生言重了,正常买卖嘛,很多地方百姓没粮食过冬,我这也是为了救助百姓,让大家能熬过这个冬天。何来资敌不资敌一说?” :“金老板,只是为了买粮你也不用亲自跑一趟。”孙燚笑呵呵的看着金亦粟。 金亦粟点点头:“当然,如果孙将军允许,我还是想赎回我这个弟弟。上次托老唐给您来了封信,您这里也没有回复,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还是希望孙将军高抬贵手。” :“哎呀,这事就不能怪我了,我和老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哪有什么赎不赎的,他要是愿意,你就把他带走,我是不会要钱的。” 金亦粟眼神柔暖的看了看熟睡的金亦谷:“这么说,是我这个小弟自己不愿意离开咯?那就算了,不想走就不想走,那以后我这个小弟,就希望孙将军多多照顾咯,为了聊表谢意,我愿意出五万两银子,算是给贵军的资助。” 孙燚脸色顿时灿烂:“那怎么好意思呢,太感谢金老板了,感谢感谢,不知道金老板什么时候。。?老江,笑一笑,金老板这么大方,你板着脸干什么。” 江白嘴角抽动,权且是笑了一下。 :“哈哈,孙将军果然是个妙人,妙人啊。”金亦粟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孙燚:“这是安西城最大的票号发的银票,随时可取,对了,清丰县也有他们的分号,我记得在百安街那里。” 孙燚毫不客气的将银票拿在手里,看了两眼,眉开眼笑的:“哈哈,金老板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我正愁后两个月的军饷没有着落呢。” 江白狠狠的瞪了孙燚一眼,孙燚恍若惊醒自己的失言,表情有些不自然,急忙调转话题:“金老板这么有诚意,日后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老金,你放心,任何危险的事,我都不会让他去做。” 金亦粟露出感激的笑容:“如此就多谢孙将军,有劳孙将军。”心中却泛起层层涟漪。 :“金老板,都说你在老唐那里买卖做的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买卖能照顾到我们呢,你看,我们一众兄弟初来乍到,既没关系又没路子,占着这么两座城,感觉就是坐吃山空呢。”孙燚有些巴结的问道,态度明显有了变化。 金亦粟哈哈一笑:“孙将军太过谦虚了,初来乍到,就灭了守山族的蛮子,又迅速抢下清丰县这么一个产粮地,又正面与平西军打了一场不胜不败,这可是一鸣惊人,战果累累啊。未来这安西境内,未必不是孙大人的天下。“ :“你可就别恭维我了,诶,说起唐边土将军,他现在怎么样,日子过的还好?那个他赎回去的叫什么。。叫什么来着的骑兵首领,那腿伤可好了?” :“好了好了。多亏那个郎中给他治疗,在平远找过其他人看过,没有人不说那个郎中的手艺精妙啊。”金亦粟连声应道。 :“嘿嘿,金老板果然是金老板,和老唐,平西匪军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啊。”孙燚继续笑眯眯的说话,笑里藏刀。 金亦粟猛地一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陷入对方的节奏里去了还浑然不知,这个年轻人,果然不简单,难怪老唐都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道听途说罢了,你有知道,我们那做买卖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有些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情不自禁就会拿出来卖弄卖弄。”金亦粟态度也变得谦卑起来。 :“不过我看老唐确实也是一方英雄,阵前赎人,这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对待自己兄弟,手下一定是义气当先,义薄云天的汉子,可惜,两个阵营,无缘结识此等好汉。” :“慎言,孙将军。”江白冷着脸:“你是官兵,他是匪军,你这话传出去,不怕朝廷问罪下来?” 孙燚肆意道:“朝廷个毛,老子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谁有资格来问罪老子?” 江白忍了又忍,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别太放肆了。”说完气愤的转身开门气鼓鼓的走了出去。 :“切,朝廷狗,只会犬吠。”孙燚脸上挂不住,暗声骂了一句。 :“金老板,不管他,我们聊我们的。” 金亦粟装作好奇的问道:“这位江先生是。。?” :“什么狗屁不是,朝廷派来监军的,没卵子的东西。” :“哎呀,孙将军,那你怎么带着他一起来呢,这要是一纸情报告上去,你不是会有大麻烦嘛。”金亦粟一副忧心忡忡。 :“嘿嘿,怕什么,这种货色,拿了我那么多银子,还能怎么样?就喜欢在人前人后装作对朝廷的忠诚,惹急了我,丢到战场上,他都活不过一刻钟。”孙燚有些恼怒,面色难看,身上一股杀气弥漫开来。 第351章 夜烧粮仓 不过这么一打岔,两人也没了说话的情绪,孙燚派人将金亦粟送到客栈休息,约定好明日再谈,又带着人,把沉睡的金亦谷带回军营。 金亦粟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想着今日和孙燚的见面和交流,这个孙将军果然还是年轻,战场上固然骁勇善战,但是在这种勾心斗角种还是欠缺城府,虽然装作一副成熟老练的样子,在自己有意无意的挑拨之将,实际上无意间已经透露出很多的情报。 金亦粟望着黑乎乎的屋顶,想着临别之时唐边土的交代,似乎感觉有了信心。和老唐认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老唐眼中没了自信的光芒,平武军占领兰田,清丰,对唐边土的打击甚为巨大,而许多的骑兵旅溃散,更是雪上加霜,唐边土现在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才恢复实力,而仅仅占据平远县一地的他,想要恢复荣光,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金亦粟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缓缓进入梦乡。 :“怎么样,我演的还行?”孙燚摇着手里的银票,洋洋得意的对江白炫耀着:“贪婪,易怒,没脑子,这些我都按你的要求表现出来了。” :“哦,对了,我说你是宫里派来的监军太监,你别在意啊。” 江白脸色僵硬:“你就不能换个身份?” 孙燚耸耸肩膀:“没办法,你现在这个白里透青的脸,只适合太监这个身份啊。” 江白深呼吸两次,尽量平和的问道:“你说,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求和呗,这么简单还看不出来,五万两银子的诚意呢,不算小了。” :“你和刘惜军不是对唐边土有些兴趣?不如试探试探,唐边土这么着急求和,说明这个冬天他也很难过了,过完这个冬天,田武功彻底拿下贵平,唐边土应该更没有活路了,不是和我们拼死,就是和田武功拼死。” :“你有好主意嘛?我和刘惜军大人暂时没有想到好办法,只能慢慢来,金亦粟来了,我们可以借机示好,但是不能急,急了露出的破绽就多了,而且,代价会比较高。这是刘大人的原话,我只是复述一遍啊,要骂你去骂他。”孙燚伸个懒腰:“不过我看金亦粟对金亦谷的的兄弟情感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很关心这个弟弟。” 江白在沉思中,没有接孙燚的话。 :“诶,你的人发现安西城干活的人没有?怎么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孙燚又问道。 江白抬起头:“暂时没有,你放心,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只是,比你想的更加出其不意罢了。” :“哦,反正你要是在这件事上出了纰漏,我就建议刘大人把你调回去教书去,反正你也知道,他正在培养新的谍报组织,名字叫做”暗河“你说这名字土不土?笑死我了。” :“嗯,名字我取的,在平武城就计划了,想要成型,早着呢。”江白紧皱着眉头,关切的问道:“名字真的很土?” 孙燚抬眼偷看了江白一眼,垂下眼:“初听是有点土,不过多听几遍,觉得很有档次,很有韵味。” 孙燚赶紧又转移话题:“安西城到现在都没有安插人进去?有这么离谱嘛?一座远在边陲的城池,你们稽密司的老手们都渗透不进去?” 江白低下头:“稽密司整个体系没有掌握在我们手上,现在我手里这几十人都是孤魂野鬼,单靠自己的能力办事,没那么容易。想当年,稽密司让人害怕,那是有着几十年的沉淀的力量才有的威慑力啊。单枪匹马打天下,那是话本。别以为全天下都是傻瓜,厉害的人多着呢。” 孙燚见江白情绪低落,一时有些惭愧:“那不管他们,这些事让老刘大人操心去,实在不行,打过去就是了。反正安西城,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至少目前,我们还是朝廷官兵嘛。” 江白哭笑不得:“你这脑子真是。。。。能不想事就不想事呗?” :“不想!坚决不想!我这么年轻,只管干就是了。阴谋诡计都是老奸巨猾的老东西们去干,与我无关。”孙燚晃晃头,扭扭身子:“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对付金亦粟呢。” 与粮仓一街之隔的一座茶馆,二楼屋顶,房檐暗处躺着一个蒙面黑衣人,初冬的夜晚的寒意侵袭着他的身体,他尽量将身子贴近屋檐处躲避着看不见的寒风,一双眼略有倦意,依然充满警惕。黑衣的领口处,一个小小的阔剑标识,无声诉说着他的身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变得无比黑暗,四周寂寥无声,天地间都陷入沉睡,刘一腿只能听见自己牙齿不自觉的想要发出颤抖,他的注意力略微放松了一dian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即将迎来黎明的时刻,这一夜,算是平安无事了。 粮仓巡逻的士兵将哆嗦着身子,提着昏暗的油灯再一次出现在固定的巡逻路线上,又再次小时,刘一腿缓缓团起身子,轻微的活动着身子,试图获取一点热量,他的眼光看向西边,他知道,西边的某处阴暗角落里,他的好朋友宋刀也应该像自己一样,冻的瑟瑟发抖。 黑暗似乎没有那么浓厚了,似乎开始消散,刘一腿的眼睛向东边张望,等天边露出那道鱼肚白,自己就可以去前街李嫂的面摊上吃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然后就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想起李嫂那丰满到过分的身子,刘一腿就觉得身上的血流的快一些了。 余光中,似乎有一点火光闪过,刘一腿猛地转头,粮仓所在处,居然闪过一道火光,火光迅速变成两个,四个,火光照映下,几十个影子飞快的冲向那几座仓库大门。而这时候,粮仓内巡逻的士兵居然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刘一腿振身而起,脚下轻点,几步掠过屋顶,同时一抬手,尖啸声中,手中一道火光直冲天际,在空中一声巨响,轰然炸出一簇殷红的火花,四周同时炸出几朵火花。 :“有贼子放火!有贼子放火!”刘一腿身子急速从空中掠过,身轻如燕,落在对面屋顶,放声大吼。 粮仓里驻扎的军营里顿时躁动起来,许多官兵光着膀子提着兵器冲了出来,巡逻的士兵们也已经和匪徒战在一起。 有几处粮仓已经冒出火头。 :“救火!救火!亲兵,跟我来!”严正存提着战刀,光着脚,赤着上半身冲了出去。 厮杀声很快消失,无数士兵争先恐后的提着水桶往着火的粮仓里冲,所幸七八处火头很快就被扑灭,没有让火势蔓延。 刘一腿和宋刀会合在一起,两人见官兵迅速击杀了纵火者,又及时扑灭了火,也就没有露出身形,隐入最后的黑暗中。 第352章 日日防贼? 几声巨响,惊醒一些有心人,只是很快整个县城又陷入平静。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 孙燚和江白赶到粮仓的时候,天色微亮。 严志存还打着赤脚,身上胡乱披了一件不知道谁的衣服,见到两人,忙不迭的走近:”禀告大人,今日凌晨有贼人偷袭放火,有三处粮仓着火,所幸灭火及时,并未造成什么损失。” 孙燚看着严志存的打扮,周围许多士兵也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辛苦了,严营正,兄弟们有伤亡吗?” :“禀告大人,兄弟有三十几人受了伤,有五六个伤情比较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严志存声音略低了下去。 :“送去伤病营,尽量救治。”孙燚冷着脸。 :“是!” 江白看看四周:“从哪里进来的?翻墙进来的?” 严志存急忙说道:“不是不是,大人,请跟我来。” 领着孙燚来到粮仓东边角落的马厩里,”大人,我们搜查了所有地方,发现这里有一个地洞,他们应该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派人进去了吗?地洞通往哪里”孙燚绕着洞口饶有兴趣的转了几圈:“这么大的手笔啊,啧啧啧,看来早就有人对粮仓不怀好意啦。” 严志存回答道:“派人进去搜检过了,是通到后羽街一处粮铺的,不过我们去的时候,粮铺里只有两个死人,确认过了,是粮铺的老板夫妻二人。据说还有一个伙计不知所踪。” 孙燚低头看了看地洞,一股陈腐的味道:“这地洞不像是新挖的,应该是早就有了,只是这次被利用上了。小白哥,你怎么看?” 江白看着洞口到达粮仓的距离,估摸着不过三十来步的距离:“来袭者几人?可有活口?” :“应当没有活口,人都死了,跟我来。”严志存示意跟上。 江白招招手,两个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又跟了上去。 在一处空屋子,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几具尸体,一袭黑衣,脸上的蒙面布都扯在下巴处,露出苍白的脸。每个人身边都放着兵器。 :“一共二十三具尸体,当场击杀的十九个,这四个见逃脱不了,自尽了,下手很干脆,我感觉像是死士,来了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严志存指着旁边四个人说道。 严志存站在一边说道:“全部尸首身上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物件,兵器是大夏的军制兵器,也没有特别之处。” :“干这种活的,都是不要命的家伙。“江白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屋子,对着屋外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仔细检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不要错过。” 两人同时应答:“明白。” :“走,去看看粮仓去。”孙燚带着严志存走出来。 粮仓确实没有什么太大损失,十几个熄灭的火把无声的躺在粮堆里,孙燚突然感觉有些儿戏:“就只有火,没有其他引火物吗?” :“没有发现,不过这天气天干物燥的,要不是扑灭及时,一旦烧起来,蔓延的很快,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引火之物。”严志存似乎还有点邀功的意思。 孙燚连连点头:“也对,这天气,啥玩意烧不起来啊。老严啊,这次你可算是大功一件,回头我为你请功。这粮仓的警戒还是要加强,贼人没有得逞,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我一定会加强戒备。”严志存激动地大声应道。 :“行了,小白哥,我们走,去看看那个粮铺,瞧瞧有没有线索。”孙燚又转头:“哦,对了,严营正,你去挑几个人来认一认,死者里有没有粮铺失踪的伙计。” :“好,我立刻去安排。” 两人到了粮铺,粮铺门口站着几个官兵,手扶战刀,杀气腾腾,不远处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交头接耳,好奇的向这里张望, 站在门口向粮仓处望去,两者距离至少有三四十丈,中间还隔着几个铺子,江白叹道:“能把地道这么准确的挖到马厩里,这可不是一般角色,我稽密司里当年最会打洞的黄耗子也未必有这本事。” 孙燚毫不在意:”什么本事不本事,这肯定是有内应才做的到啊,很明显嘛,这地道原本一定是粮铺和里面看守粮仓的人合谋偷粮嘛。” :“进去看看?”江白问。 孙燚摇摇头,眼光扫过在远处人群:“不看了,肯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做这事的人,心思足够缜密,不会给我们留下线索的。” :“这要是找不到背后黑手,日日防贼的日子可不好过啊。”江白感慨的说道。 :“走,回去再说,你那两个仵作多久会有消息?” 江白扬脸,眯着眼睛看着日头:“不知道,回去等。” 两人晃晃悠悠的穿过大街小巷,街上人头涌动,早市的叫卖声和吆喝声高高低低,倒是有了几分祥和安宁的味道。 回到院子,李砚正绕着院子缓缓行走,大柱子在墙角光着抡着斧子劈柴,赤裸的上身油光发亮。李平平则像个小媳妇一样坐在院子中间,摇晃着扇子,小泥炉上煎着药,淡淡的药香四溢。 :“来来来,驴肉火烧,我包了人家一炉子,被后面没买到的人骂惨了。”孙燚抱着一个大纸包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打开抓起一个开啃:“快,趁热吃,好香,好香。” 李平平眼前一亮:“呦,好东西啊,哪买的,我怎么都没遇到过。” :“现碰的,店家都说了,现在不是随时随地买到驴的。有驴肉,才有机会开炉卖,这是家老店,为了维系招牌不倒才这么麻烦。”孙燚三口两口吃完一个,又抓起一个:“大柱子,歇一下,吃饱再干活。” :“诶,李平平。大肚哥能不能吃?” 李平平招招手:“过来吃一点,别躲在那边流口水,好像我虐待你。” 那一刻,孙燚居然在李砚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了绽放的光芒,他的眉眼,薄唇几乎都要飞扬起来。 如果没看错的话,孙燚真的看见李砚的咽喉狠狠的动了几下,像是咽下了口水。 李砚脚步都快了几分,眼睛闪着幸福的光芒,伸手去抓火烧,李平平一把拦住他:“只能吃半个。”李砚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他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孙燚,孙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到李平平严厉的目光。 孙燚默默低下头。 只有大柱子,左右开弓,不管不顾,转眼间六七个火烧进了肚子。 第354章 好人难当 金亦粟在县城里晃了一天,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是那偶尔的发愣和突然间的惊觉,证实了他心里早已经慌乱的很。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金亦粟自认为自己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雨,足够无所畏惧,可是现在他却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金亦粟随意走进一家茶馆,坐上二楼临窗的位置,眼睛看向窗外,平静的清丰县城,这种平静中的安定,不正是自己期望的生活吗? 金亦粟思绪翻腾,也许这一次就不应该自己亲自来,老唐当时也是极力反对,这其实是一次冒险,用自己的信誉,才能够合理的排除掉平西军的嫌疑。 只有成功的将平武军的目标放在安西卫军身上,唐边土的军队才能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 金亦粟想起唐边土大大咧咧浑不在意的豪爽气势,突然暗笑一下,那个家伙,自己认识他十几年,十几年了还是一个模样,天塌下来,他也只想自己扛。 算了,相交一场,兄弟半生,也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之人,替你扛上一扛。 金亦粟端起茶,望着远处高远湛蓝的天空,心神彻底定了。 粮仓被袭击一事,很快就淹没在平淡的生活里,清丰城内并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街上巡逻的队伍,也是一如既往。 金亦粟没有等到上门抓扑自己的人,反而等来了弟弟金亦谷,金亦谷带来孙燚的邀请,孙燚在松鹤楼摆了一桌酒,请金亦粟赴宴,关于粮食的买卖,双方还是要商议落实。 金亦粟和金亦谷走进包房,孙燚一袭白衣等候在内,年轻爽朗的笑容,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哪有一丝战场上杀伐果断。 :“金老板,坐,老金,你也坐。” 孙燚亲自给二人倒上茶水,态度和善:“这可是我私藏的好茶,南方最有名的岩茶。金老板,尝尝。” :“小二,上菜。”孙燚又吆喝了一声。 :“好嘞。” 金亦粟见孙燚这般客气,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赞不绝口:”果然是好茶,甘醇浓厚,回味悠长。” :“哈哈,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金亦粟呵呵笑道:“孙将军果然好品味,好品味啊。” 酒菜很快就摆上桌,几人随意说着话,似乎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聊天叙旧,气氛极其融洽。 酒过三巡,金亦谷又一头醉倒,孙燚唤来小二,将金亦谷送到旁边空房间休息,金亦粟知道,正事现在才开始。 :“诶,孙将军,听说前两日,有人放火烧粮?损失大吗?”金亦粟好奇的问道,居然先发制人。 果然孙燚闻声色变:“粮食损失不大,倒是伤了几个士兵,也无大碍。” 金亦粟摇着头,一脸痛心疾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敢用这种狠毒的手段,要是真把粮仓烧了,百姓们怎么活下去啊。” :“活不下去就造反呗,他们不就是这么想的嘛。一群丧心病狂的东西,杀他妈十次都不够。”孙燚把手里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表现的非常愤怒。 金亦粟不再接着这话题说下去,只是频频摇头,像是对某些人很失望。 :”金老板,你那两万石的粮食,什么时候要?近千里地,也不好运输啊。“孙燚也话题一转,问起买粮之事。 金亦粟凑近一些:“我准备在清丰和兰田两地租用些牛车驴车,一次运不完,多运两次。现在条件就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 孙燚嘿嘿的诡秘一笑:“要不,你多出点银子,我来帮你运?” 金亦粟心脏猛地跳了一跳,:“孙将军的意思是?” :“没什么太大意思,我这不也是为了赚钱嘛,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多赚点,大家日子都快活点。”孙燚小声着说道,眼神却充满欲望。 金亦粟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似乎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他犹豫的问道:“这样合适吗?毕竟你们是官兵啊。这种事,瞒不过去,会不会对孙将军你的前途造成影响啊?” :“呵呵,那就说实话,其实这粮食卖给你们,本来就是资敌,只是我打听了一下,唐边土的口碑还不错,这个土匪头子对百姓,甚至好过官府。 这世道乱成这样,打来打去,最后倒霉的都是百姓,我这粮食,可以原价卖给你们,也可以帮你们送一程,但是你回去告诉唐边土,对平远县的百姓好一点,就算对得起我孙燚了。” 孙燚突然没了装神弄鬼的心情,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想法,他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金亦粟眼神迟滞片刻,迅速又恢复正常,他起身给孙燚倒酒,声音低沉:”孙将军,我替平远县的百姓,我替唐将军,谢谢你的好意了。“ 孙燚端起酒:”来,喝一个。” 金亦粟急忙端起杯子敬孙燚。两人一饮而尽。 孙燚在凳子上舒展开身体,长吐了一口酒气:“湘水境内,平武境内都闹匪闹的厉害,我见过匪军过境后留下的一片狼籍的悲惨,千里无人烟,饿殍遍野地。 可是我在去平远的路上,沿途居然还见到十数个完好的村落,而且我也听说了唐边土御下严明,虽是匪,干的勉强还是人事。就这一点,我还是敬佩他的。” 话说到这,金亦粟倒是有了几分激动:“上次孙将军问我,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唐将军做事,呵呵,我认识他十七年了,我们认识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会走上今天这样一条路。” 金亦粟微微低头,陷入回忆中:“不是我在孙将军面前替他说话,真的,我这一辈子见过无数人,像唐边土这样正直义气的人,我没有见过第二个。” :“哎,这世道,好人哪有什么活路啊,我是亲眼看见他的生活是怎么一步步走入绝境的,正是因为他的过于正直,才会导致最后还能被陷害入狱,等待处死。若不是田武功揭竿起义,唐边土,早就化成一堆黄土了。”金亦粟颇有感触的说道。 :“是啊,这世道,小人当道,好人受难啊。”孙燚感叹了一句,这时候,他忽然想起这些年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感触良多。 第354章 好人难当 金亦粟在县城里晃了一天,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是那偶尔的发愣和突然间的惊觉,证实了他心里早已经慌乱的很。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金亦粟自认为自己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雨,足够无所畏惧,可是现在他却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金亦粟随意走进一家茶馆,坐上二楼临窗的位置,眼睛看向窗外,平静的清丰县城,这种平静中的安定,不正是自己期望的生活吗? 金亦粟思绪翻腾,也许这一次就不应该自己亲自来,老唐当时也是极力反对,这其实是一次冒险,用自己的信誉,才能够合理的排除掉平西军的嫌疑。 只有成功的将平武军的目标放在安西卫军身上,唐边土的军队才能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 金亦粟想起唐边土大大咧咧浑不在意的豪爽气势,突然暗笑一下,那个家伙,自己认识他十几年,十几年了还是一个模样,天塌下来,他也只想自己扛。 算了,相交一场,兄弟半生,也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之人,替你扛上一扛。 金亦粟端起茶,望着远处高远湛蓝的天空,心神彻底定了。 粮仓被袭击一事,很快就淹没在平淡的生活里,清丰城内并没有任何变化,就连街上巡逻的队伍,也是一如既往。 金亦粟没有等到上门抓扑自己的人,反而等来了弟弟金亦谷,金亦谷带来孙燚的邀请,孙燚在松鹤楼摆了一桌酒,请金亦粟赴宴,关于粮食的买卖,双方还是要商议落实。 金亦粟和金亦谷走进包房,孙燚一袭白衣等候在内,年轻爽朗的笑容,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哪有一丝战场上杀伐果断。 :“金老板,坐,老金,你也坐。” 孙燚亲自给二人倒上茶水,态度和善:“这可是我私藏的好茶,南方最有名的岩茶。金老板,尝尝。” :“小二,上菜。”孙燚又吆喝了一声。 :“好嘞。” 金亦粟见孙燚这般客气,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赞不绝口:”果然是好茶,甘醇浓厚,回味悠长。” :“哈哈,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金亦粟呵呵笑道:“孙将军果然好品味,好品味啊。” 酒菜很快就摆上桌,几人随意说着话,似乎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聊天叙旧,气氛极其融洽。 酒过三巡,金亦谷又一头醉倒,孙燚唤来小二,将金亦谷送到旁边空房间休息,金亦粟知道,正事现在才开始。 :“诶,孙将军,听说前两日,有人放火烧粮?损失大吗?”金亦粟好奇的问道,居然先发制人。 果然孙燚闻声色变:“粮食损失不大,倒是伤了几个士兵,也无大碍。” 金亦粟摇着头,一脸痛心疾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敢用这种狠毒的手段,要是真把粮仓烧了,百姓们怎么活下去啊。” :“活不下去就造反呗,他们不就是这么想的嘛。一群丧心病狂的东西,杀他妈十次都不够。”孙燚把手里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表现的非常愤怒。 金亦粟不再接着这话题说下去,只是频频摇头,像是对某些人很失望。 :”金老板,你那两万石的粮食,什么时候要?近千里地,也不好运输啊。“孙燚也话题一转,问起买粮之事。 金亦粟凑近一些:“我准备在清丰和兰田两地租用些牛车驴车,一次运不完,多运两次。现在条件就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 孙燚嘿嘿的诡秘一笑:“要不,你多出点银子,我来帮你运?” 金亦粟心脏猛地跳了一跳,:“孙将军的意思是?” :“没什么太大意思,我这不也是为了赚钱嘛,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多赚点,大家日子都快活点。”孙燚小声着说道,眼神却充满欲望。 金亦粟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似乎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他犹豫的问道:“这样合适吗?毕竟你们是官兵啊。这种事,瞒不过去,会不会对孙将军你的前途造成影响啊?” :“呵呵,那就说实话,其实这粮食卖给你们,本来就是资敌,只是我打听了一下,唐边土的口碑还不错,这个土匪头子对百姓,甚至好过官府。 这世道乱成这样,打来打去,最后倒霉的都是百姓,我这粮食,可以原价卖给你们,也可以帮你们送一程,但是你回去告诉唐边土,对平远县的百姓好一点,就算对得起我孙燚了。” 孙燚突然没了装神弄鬼的心情,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想法,他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金亦粟眼神迟滞片刻,迅速又恢复正常,他起身给孙燚倒酒,声音低沉:”孙将军,我替平远县的百姓,我替唐将军,谢谢你的好意了。“ 孙燚端起酒:”来,喝一个。” 金亦粟急忙端起杯子敬孙燚。两人一饮而尽。 孙燚在凳子上舒展开身体,长吐了一口酒气:“湘水境内,平武境内都闹匪闹的厉害,我见过匪军过境后留下的一片狼籍的悲惨,千里无人烟,饿殍遍野地。 可是我在去平远的路上,沿途居然还见到十数个完好的村落,而且我也听说了唐边土御下严明,虽是匪,干的勉强还是人事。就这一点,我还是敬佩他的。” 话说到这,金亦粟倒是有了几分激动:“上次孙将军问我,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唐将军做事,呵呵,我认识他十七年了,我们认识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会走上今天这样一条路。” 金亦粟微微低头,陷入回忆中:“不是我在孙将军面前替他说话,真的,我这一辈子见过无数人,像唐边土这样正直义气的人,我没有见过第二个。” :“哎,这世道,好人哪有什么活路啊,我是亲眼看见他的生活是怎么一步步走入绝境的,正是因为他的过于正直,才会导致最后还能被陷害入狱,等待处死。若不是田武功揭竿起义,唐边土,早就化成一堆黄土了。”金亦粟颇有感触的说道。 :“是啊,这世道,小人当道,好人受难啊。”孙燚感叹了一句,这时候,他忽然想起这些年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感触良多。 第355章 根本不需要证据 两人突然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微妙。 还是金亦粟老练,他拿起酒壶,先给孙燚倒满,又给自己倒满,举起杯子:“孙将军,这些天我在清丰县,看到百姓的生活虽然清贫,他们脸上洋溢着那种祥和满足,可见孙将军治下,也是甚为清正啊。这一杯,我敬你。” 孙燚端起杯子,意有所指道:“希望以后无论在唐将军治下,还是我的治下,百姓都能像现在这样安定。干!” :“干!” 孙燚眼睛泛红,似乎有了几分酒意:“还有一件事,我要先说明白,这次帮你们运输粮食,算是我卖一个人情给唐边土,我希望在一段时间里,老唐在自己的地盘呆着就好。” 金亦粟的心脏砰砰砰强烈的跳动起来,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孙将军的意思我听不懂了,老唐当时和你阵前休战,就是不想与孙将军你再起刀戈啊。” 孙燚的脸上有些阴冷:“我这个人呢,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若是人犯我一尺,我必定要还他一个满门抄斩!” 金亦属脸上露出害怕又不解的表情。 孙燚端酒壶,给自己倒满,又一饮而尽:“我也不遮遮掩掩,放火烧我粮仓的,是安西城那些个自以为是的乱臣贼子。” :“本来我们大军到来,就是奉朝廷之命,前来剿灭匪患,安西城那些家伙与你们暗自勾结,纠缠不清,兵匪不分,此事我们早已经查明,本以为大军到来,他们会有所顾忌,没想到居然还敢派人来放火烧粮。 这一次,老子不把他安西城上上下下的狗东西一举拿下,那就不是我孙燚!” 孙燚越说越是激动,声音都控制不住大声起来。 :“嘘,嘘~~~”金亦粟又喜又急,伸手放在孙燚嘴前:“孙将军,小声点,隔墙有耳,此等军机大事,岂可大声喧哗。” :“怕什么,老子敢做就敢当。我知道,这清丰县内有他们的探子,那又怎么样,老子就不信,大军压境,安西城的家伙们敢真的与朝廷官兵为敌!”话是说的激荡,声音却还是小了下来。 待孙燚情绪稍微平缓,金亦粟一副为孙燚着想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说道:“孙将军,确定放火的真是安西城派来的人?” :“废话,仔细想想,烧了粮仓,得利的人是谁,谁就是幕后主使,烧了清丰粮仓,你家唐边土也没处买粮,我们官兵没粮,也守不住这里,那不是正顺了安西城那些家伙的意?”孙燚义愤填膺的说道。 :“哎呀,孙将军啊,即使真是安西城的大人们做的,你也不能轻举妄动啊,安西城卫军的实力,很是不简单啊。 若不是这样,当时我们唐将军早就对安西城动手了,哪里会有后来的河水不犯井水。虽然这两座城算是我们唐将军抢下来的,实际上,我们取粮食,也是要交钱给那些大人们的,否则,两家早就干起来了,官府的粮仓,大人们赚钱,他们是有利可图,才会按兵不动的。”金亦粟一口气说了许多,像是在劝阻孙燚,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 :“我知道,呵呵,我知道这些大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既想捞钱,又不想牵扯太深,你知道吗,他们故意用的都是军制武器,倒是聪明,想用这种方法来误导我们的判断,让我们以为实际上是你们平西匪军在误导,这样让你我两家产生误会,互相针对。 哈哈,贼喊捉贼嘛,,直接送了证据给我,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对他们问责呢。其实啊,我哪里需要什么真实的证据,哪里需要谁来祸水东引呢,我想要对付谁,早就在计划之中了。”孙燚阴森森的冷笑起来。 金亦粟的脸更烧了,所幸是酒色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孙燚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弄巧成拙了,虽然最后也勉强算是达成目的,但是这个判断,并不是基于这个反间计的成功,而是这般宵小的手段,根本就不在眼前这位年轻将军的眼里,说的多霸气啊,想要对谁动手,早早在计划之中了。 :“好好过完这个年,年后,这安西城啊,一定会换个主人。金老板,回去告诉唐将军,跟着田武功,日子只会越发难过,如果实在没地方去啊,不如来我这里,哈哈。至少,我这里靠本事吃饭,不会有什么功高盖主之说。” 金亦粟心头一震,他没有想到孙燚会这么干脆明了的挑明自己的态度,未免有些儿戏,可是看着孙燚那表情,显然也不是临时起意说出来的话。 :“将军的意思我明白,我回去一定会转告唐将军。”金亦粟又有些为难皱起眉头:“不过孙将军啊,以我对老唐的了解,你的好意,他未必会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他不会背叛田武功的。” 孙燚扬眉,摸着嘴角稚嫩的胡须:“没事,我只是表达我的善意,至少对唐边土来说,这里也是一条退路不是?哈哈,哈哈。” 金亦粟连连点头:“孙将军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我相信唐将军也能领会孙将军的好意。” 孙燚笑盈盈的夹了块熏肉放在嘴里咀嚼,含糊不清的说道:“金老板,其实我平武军也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帮忙筹措物资,如果有一天,我说有一天啊,你金老板无处可去的话,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金老板敞开着。” :“呵呵,将军客气了,我金亦粟不过是一介商贾,哪里入的将军大人的法眼,不过既然将军看得起我,将来某一天,我金亦粟登门的时候,希望将军不要拒之门外就好。” :“金老板,你去问问老金,我孙燚孙阿蛮说话,那一个字不是钉是钉,卯是卯,咱们大老爷们说话,肯定是君子一言。” 房间里点了好几盏灯,金亦粟清清楚楚看清孙燚的表情,那种张扬又自信的笑容,仿佛是见到年轻时候的唐边土,一般的少年意气。 第356章 先发制人 孙燚和金亦粟两人歪歪扭扭走出松涛阁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十几个亲兵围了上来,孙燚醉醺醺的:“张巨树,带几个人,送金老板回客栈休息。” :“好的,大人。”壮汉张巨树招招手:“老李,老贺,齐明宇,许喊山,你们负责金老板送到客栈去。路上注意着点,别摔了碰了。” 金亦粟胡乱的摆手:“不用送,不用送,我没喝多,我自己回去,自己回去。”一个汉子走出来,一把架住金亦粟晃晃悠悠的身子:“走,我送你回去。”金亦粟哪里有力气挣扎,半架半扛的被带走了。 孙燚挥手:“慢走,慢走。。。”眼见着一群人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孙燚迷朦的眼神瞬间清明:“江大人在哪里?带我去。” 一行人匆匆赶到东边一条街上,进了一个院子,又从这个院子的后门通到一个二层小楼,小楼里一片漆黑,淡淡的月光从窗口透出来,一楼大堂里,勉强能看见隐隐绰绰的人影。 孙燚轻盈的上了二楼里。 :“喝了不少啊,一身酒味。”江白坐在一张桌子上,倚在窗边,动了动鼻子,小声说道。 孙燚蹑手蹑脚走上前,顺着窗子向外看去:“还好,金老板喝的不少,酒后才好吐真言嘛。怎么样?有发现吗?哪间屋子?” 江白努努嘴:“巷子口西边第四间,院子里有棵树那间。” :“多少人?” :“不知道,屋子里黑着灯,看不见,院子里进出过的有四个人。” 孙燚呼吸中都带着浓浓的酒气:“就这一个点?还有别的点吗?” :“槐花巷有一个地点,不确定是不是,邱海涛带着人在那里监视了。”江白捂住鼻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真味儿。” 孙燚没有理会江白的叨叨,眼神灼灼看着那个小院,小院很安静,三间屋子都是黑乎乎的,没有丝毫动静。” :“确定是安西城的人吗?” 江白摇头:“不确定,不过想来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来呢,匪军已经送了一波死士了,总不会再来送一波。而且我观察到,这些人警觉性很高,更像是江湖上的人士。应该是豢养的专门干黑活的。” 清冷的月光照在孙燚阴冷的脸上:“那你还等什么,直接上门抓就是了,能抓活的就抓活的,抓不住活的死了也行,当老子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吗?” :“急什么,找机会一网打尽,顺便把隐匿在这里的眼线给他们挖出来。”江白沉静的回答。 :“夜长梦多啊,小白哥,这里的眼线肯定不止一条两条的,毕竟这里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哪里会给你机会一网打尽,这些来的人都是来送死的,接应的人,肯定也是能随时抛弃的小卒子。”孙燚分析的很是在理。 :“我这不是怕没有掌握其他人的行踪嘛,抓了一半,惊了一半,那再隐藏起来,就不好找了。” :“反正要和马王爷翻脸了,惊动就惊动呗。不管抓到多少人,砍了脑袋,和兵器一起送回安西城去,事情摆在明面上,公事公办,看看他们要怎么解释,要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份,可是朝廷官兵啊。 除非他们直接反,否则,看他们怎么应付,狡辩吗?狡辩,他们的气势就弱了几分,他们的人,就真的都那么大胆,都敢与朝廷做对? 我和老金商量好了,他会用他的关系,帮我们送一些人进安西城,我想让黑哥带他的人去,要搞暗杀,偷袭,杀人放火,黑哥手下全是专业的。我也让安西城不得安宁。”孙燚目光凶狠,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极其决绝。 李中林,是张广宇手里最重要的影子,许多见不得光的活都是他亲自动手处理,人长的斯斯文文像个教书先生,做事却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手里沾满鲜血。他坐在黑暗的屋子里,一动不动,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 屋子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六七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又不敢开窗,空气浑浊污秽。 李中林知道,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行动,他的心里有些悲哀,却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妻儿都在张广宇的手里捏着,若是自己有一点反叛之意,自己活不活不知道,妻儿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突如其来的粮仓遭人放火,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那条地道,张广宇也告诉了他,原本就是计划用那条地道来做文章,现在却彻底断了念想。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而李中林知道,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时间越久,变故越多,更容易暴露行踪。 这个地点,已经是换了第三个点了,负责配合接应自己的本地人已经明显不耐烦了,他也是要担着极大的风险来提供一切需求,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出去,官兵占了清丰县,第一件事就是高筑墙,很明显,就是要把这里当作长期的据点,那么清理原来的暗谍密探,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李中林能理解本地暗谍的处境,一定也是极其困难。 李中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焦躁,屋子里的呼吸声都那么刺耳聒噪,他感觉到自己的血一阵阵的直冲大脑,恨不得立刻操起短刀,捅穿那个呼吸声。 外面似乎起了一阵风,院子里的树枝哗啦啦的一阵响。李中林悄悄走到门口,打开一道门缝,冰冷的风呼啦一声灌了进来,寒意扑在李中林脸上,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大脑清醒许多。 透过门缝,李中林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夜风依旧,寂静依旧。门缓缓打开,李中林蹑手蹑脚的走向院子最黑暗的角落里,角落的柴火垛后露出一个头:“还不到交班的时间,李头儿你怎么就来了?” :“你去歇着。我来值夜。” :“那就谢谢李头儿了。今夜真冷,冻僵了快。”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李中林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那人也识趣,左右看看,悄悄的走向屋子。 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阵响,两人同时抬头,数十支火箭从他们的眼睛里画出一道绚烂的光影,劈劈啪啪的射在屋子的门上,窗上,屋檐上。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李中林的脸色大变。 凌乱的脚步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门外传来几声大吼:“里面的人,出来。出来!” 李中林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干嘛放火,烧的乌漆麻黑的,我怎么拿去对质啊。” 另外一个声音像是在说着家常:“别急,总有聪明的跑出来,谁会傻傻的被活生生的烧死啊。” 第357章 搏虎乎?逮兔! 李中林将身子紧紧的贴在柴火垛子后面的墙边,脑子疯狂的思索着,怎么逃出去,能不能逃出去。这时候,根本就来不及去想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二十几个人从窗子,门口冲了出来,火势越来越大,整栋屋子都烧了起来,火光直冲夜空,那二十几个人提着刀,死处躲避,火光却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准备,撞!” 轰然一声响,整个靠街的院墙轰然倒塌,一群士兵弯弓搭箭,箭镞寒光点点,像是死神的眼。 :“看,没人投降。听令,射!”那个年轻的声音轻巧又无情。 :“嗖!”一片箭羽激射而至,院子里那些还手足无措又没有找到隐蔽之处的汉子瞬间被射空,院子里,身体上瞬间长满了白色箭羽。 :“投降不杀,丢下武器,投降不杀!” 院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嘿嘿,瞧,都是不怕死的。来,速射三,射!” :“嗡,嗡,嗡。” :“咄咄咄咄咄咄。。。。。” 几个角落里丢出几把刀:“投降,投降。” :“出来,走出来。高举双手。” 几个颤颤巍巍的身影高举着手,低着头,弯着腰,小步小步的走出来。 :“院子中间跪下!”几个影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火势越来越旺,炙热的火焰让李中林的脸似乎要烧起来了,传来头发的焦臭味。他握着短刀的手掌全是汗水,几乎要握不住刀柄。透过破损的围墙,他看见无数火把之下,站在弓箭手前面那个 穿着书生长袍的年轻人,一脸无所谓的看着院子,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有没有活口。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文弱书生,天冷的缘故,居然已经披上了锦袍。 那个年轻人指了指前方:“不想被烧死的,爬出来。”刚才发号施令的声音,就是他。 距离三丈,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角落,三丈,李中林的眼神灼热起来,他缓缓的将短刀和手掌在裤子上抹了几把,把汗水擦去,三丈,如果自己能杀死那个当官的,也许能将功补过,张广宇大人不会为难自己的妻儿。 院子里的人也没有看见在乱柴边上的李忠林,他们在地上蠕动着向院子外面爬去。 :“瞧瞧,这就是他们派来的死士?爬的好像茅坑里的蛆虫啊。”年轻书生冷笑着看热闹一般。身边的士兵,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几个爬动的人影身上。 李中林深深的呼吸,调整状态,身子微俯,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同归余地的机会,李中林放空大脑,眼中只有那个书生的身影。 蠕动的身影快要爬出院子,那个书生一招手,几个极其雄壮的大汉冲了过去,弓箭手自动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李中林一跺脚,身子从围墙上翻了出去,身形如箭,激射而出,短刀直直指向那个书生的胸口,只一瞬间,就冲到了书生面前。 孙燚本来见到这些所谓的死士如此懦弱,大失所望,亏自己和江白还做了这么多准备,以为是要搏虎,结果却是逮兔,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一道直刺过来的短刀,反而让他有了点意外惊喜。 不过也就是一点惊喜而已,李中林早已经失去冷静,所以他的拼死一搏,真的只有一搏的机会,孙燚轻巧的一转身,闪过了李中林孤注一掷的全力一击,李中林的身子从孙燚身边掠过,孙燚甚至很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恐惧。 孙燚没有让他恐惧太久,转身的那一霎那,他顺手拔出了江白的腰刀,只是一个轻巧的转身,腰刀划过一个半圈,从李中林的脖颈处闪过。一股血箭冲天而起,喷射开来。 江白躲避不及,溅了半身污血:”卧槽,搞什么啊,老子才换的衣服。”江白怒吼道。 孙燚嘿嘿的贱笑:“哎呀哎呀,忘记了你手脚不便了,对不住,对不住。” :“行,你等老子好了,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收拾不了你,我还收拾不了你的兄弟吗?别忘了,他们可还在我的手里!”江白收住自己的怒火,不嗔不怒,威胁说的轻描淡写,孙燚背上的汗毛却竖直了。 :“绑了,送回营里,交给高胜宪,别动刑,明天我再去审问。”孙燚赶紧处理现场:“去,把火灭了,搜查彻底,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是!” :“小白哥,走,我们去那个点看看,有没有收获啊。”孙燚上前假模假样的搀扶着江白。 江白一甩手:“滚蛋,老子自己会走。”孙燚讪笑着,毕恭毕敬。 江白熬了半个通宵,身子吃不消,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洗漱完毕,借着李砚的光,又喝了一碗炖鸡汤,身子暖烘烘的。 :“阿蛮还没有回来?” :“来啦来啦。小白哥这么惦记我啊。”孙燚正好进门,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正好,我特别去买了清蒸狮子头,味道很好,又比较清淡,来,还有二十个白面馒头,好久没吃了,开饭开饭。饿死我了。早上都没有来得及吃饭。” 大柱子扶着李砚走到饭桌边上,李砚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没有那么透着青色。嘴唇也稍微有了点红润。:“你出门带上大柱子,这城里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你是右军指挥使,更不能大意。”李砚坐下,盯着孙燚说道。 :“算了,你们两个老弱病残,李平平手无缚鸡之力,更需要有人保护。”孙燚从食盒里拿出菜来:“都是比较清淡的,适合你们吃。李平平呢?” 那天粮仓受伤的一个士兵伤势恶化,其他郎中没有办法,把他叫去了。他炖上鸡汤就走了。“大柱子憨憨的回答。 :”大柱子,那个鸡汤你不能喝啊,火气太旺盛,喝了你没法睡觉。”孙燚笑眯眯的:“这两位大哥就不能不喝,否则,以后他们就只能自己睡觉。” :“啧啧啧,这个家伙越来越贱了。”江白翻着白眼:“柱子,他再欺负你,你去和笑笑说。” :“嗯。我会!”大柱子大手一抓,七八个馒头就在手里。 孙燚不屑的笑笑:“打小报告,非英雄所为。” 李砚吭了一声:“你的嘴,快有李平平那么碎了。” :“哦,你说李神医的坏话,一会儿我告诉他。” :“打小报告,非英雄作为。”三个人异口同声。 第358章 这怎么活得起 :“来路问清楚了?”江白缓缓啜着鸡汤,撕着馒头吃。 孙燚三口两口吃完一个馒头,丢了一个狮子头在嘴里,牛嚼牡丹般的咽下:“抓了三个活口,清理了一条隐匿的线,人是从安西来的,命令也是安西下的,不过并不知道为谁办事。” 江白细细的嚼着嘴里一小块馒头:“瞧瞧,这就是世家底蕴,同样派出人来,唐边土就用上死士,马王爷随便就能找出人来干这种送死的活。” :”管他什么马王爷还是灶王爷,既然敢挑衅我们,我都让他去见阎王爷。”孙燚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说着话也不影响他抢馒头的速度。 :“你要通知刘校尉一声,不要自作主张。”李砚眼睛瞟过来。 孙燚用力点头:“这事情肯定要和他商量,真要对安西动手,我们现在这点人哪里够,不过嘛,吓唬吓唬他们还是可以的,这种事情,那个老狐狸更擅长。” :“不过嘛,既然先惹到我了,礼尚往来还是要有的,小白哥,你手下能人多,帮我把这三十多个人头收拾收拾,我给他送回安西城去。”孙燚心平气和的说话,眼睛瞥着江白。 江白喝着鸡汤:“行啊,保管给你整的清清爽爽。你和金亦粟谈的怎么样?” 孙燚耸耸肩:“和我们计划的一样,我没有揭发他们的离间之计,他肯定以为蒙混过关了。呵呵,我表示出对安西城的大人们的不满,并且表示很难获取安西城的消息,你看,他立刻就主动愿意帮忙。说明他们的处境肯定很不好,否则他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急迫。” :“嗯,昨天和金亦粟说好了,我们帮他把粮食运过去,他帮我们安排一些人进安西城,小白哥,小白哥,你安排一下,找个老练沉稳的人带队去。” :“嗯,我自己带队去。我好的差不多了。”江白仰头,一口把碗里的鸡汤喝完:“这个事也只有我自己去才安心。” 李砚摇头:“李平平不会允许你去的。” :“对啊,你这个身体去了能干什么,还需要人来保护你。”孙燚停下吃饭的动作,慎重道:“你去不如我去呢。” :“诶?反正这段时间没啥大事,我还真有时间去呢。”孙燚眼睛亮了,蠢蠢欲动的模样。 几个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继续吃着饭,孙燚见大家没有反应,知道也行不通,悻悻道:“我去不去再说,江白肯定不能去。” :“报告大人,金老板求见。”门外亲卫大声通报道。 江白和孙燚交换了眼色:“看来昨天的行动他听说了,惊到他了。”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了,这家伙也不算坏人,再说了,既然在打唐边土的主意,场面上还是维持稳定,别弄巧成拙了。”孙燚呵呵一笑:“让他进来。” :“拜见孙将军。”金亦粟进门急走两步,躬身施礼。 孙燚大大咧咧的坐着没动:“金大人,酒醒来,来来来,一起吃点?” 金亦粟连连推辞:“吃了吃了,刚刚吃过了。” :“柱子,去拿过凳子来给金老板坐。” 大柱子一把又抓了两个馒头,才起身离开小饭桌。 :“金老板,有事吗?”孙燚好像才看出金亦粟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事没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对了,今天来,给孙将军送买粮食的钱,这里有二十万两银票,请孙将军笑纳。” 大柱子把凳子往金亦粟身后一放:“坐。” 金亦粟一惊,转身仰头看着大柱子,遮天蔽日般的高大威猛:“真是一条好汉啊,真是一条龙虎好汉。” :“哈哈,我兄弟,张铁柱,很壮实,哈哈。。。”别人夸奖大柱子,孙燚显得很高兴,手舞足蹈的:“天生神力,万夫不可敌。” :”确实确实,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汉子。”金亦粟由衷之言。 :“金老板,坐下说,坐下说。” :“哦,这银票,孙将军请收下。”金亦粟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孙燚。 孙燚眉开眼笑的结果银票:“二十万两,金老板果然财大气粗啊,哈哈。这么说,一石粮食,行情价是十两?” 金亦粟点头道:“是啊,我们之前和他们的约定就是这个价。这算是给我们一个优惠的价格了。实话说,现在很多地方一石粮食的价格是十五两左右。” 孙燚迟疑了片刻,问江白:“清丰,兰田粮食什么价钱?” :“十二两。” 孙燚眼珠子瞬间瞪大了“十二两?县城里的百姓吃的起?” :“一直都是这个价,我问过,这一年都是这个价钱。这算是便宜的,听说年头青黄不接的时候,价格上了十八两。“江白说的很郁闷。 :“不是,这事怎么就没人和我说呢?卧槽,陈阳这个军需官怎么也不和我说这事,我记得在平武,一石粮食最贵的时候也不过才五两。”孙燚目瞪口呆的:“这么贵的粮食,你们都不说一声吗?” :“哎,本来这两年收成就不好,粮食又被官府把控,价格下不来,才会有这么多人活不下去,这事,你也知道啊。”江白无可奈何。 场上陷入沉寂,孙燚的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想要发作,又硬生生的忍着。 金亦粟见场面有些尴尬,只得故作镇定的说道:“是啊,现在到处价钱都这样,主要是买不到粮食,整个南方都这样,孙将军也不用多虑了,若是明年收成好,价钱可能就会降下来了。” 孙燚沉思片刻,将一张银票递给金亦粟:“这批粮食,我五两一石给你,我就一个要求,你回去告诉唐边土,我什么价钱给你们的,你们就什么价钱卖给百姓,不要去赚百姓的钱,让他们能活下来。” :“不可!” 江白和金亦粟同时开口:“不能这样做,但凡你把价钱降低太多,清丰县的粮食顿时会被无良商人抢购一空,贩运到别的地方去卖,这样清丰县的百姓一样也买不到粮食。反而更不利稳定。” 孙燚抬眼看着两人一脸焦急和担忧,低头思量再三。眼神坚定地望着金亦粟:“老金,这次我就这价钱卖给你,你不要四处声张,回去把我的原话告诉唐边土,让他自己去维护平远城的稳定。但是一定要按我说的价格卖给百姓,否则的话,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买粮。” 金亦粟猛地起身,红着眼眶,一躬到底:“我替平远县的百姓,谢谢将军大人。” 第359章 谁熬得过谁 和金亦粟约定好粮食启程的日子,大柱子将金亦粟送出门外。 孙燚躺回摇椅,眼睛定定的看着天上浮云片片:“江白,这个事关民生的事情,你应该要早告诉我,哎,我们这群人,只会打打杀杀,真正想要治理地方,让百姓过好日子,都是门外汉啊。世道不平,可以打出太平,可是,这百姓的生活,总不能也用打打杀杀的方式。” :“找刘惜军去,让他想想办法。我们读书人太少,旧官府的人呢,又特么没有几个好人,这种事情,应该是刘大人操心的。”江白自己去屋子里找了一张太师椅懒懒的蜷缩在上面,也是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林城友在兰田县怎么样了,这些事,他应该会处理的好。”孙燚喃喃自语道。 林城友在兰田县半个多月,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招募县衙的办事人员,虽然条件甚为苛刻,不过待遇福利极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在严格的考核之下,重新将县衙的基本班子建立起来,但是捕房的所有捕快,都是从军队里招募来的,有些老兵受了伤,有些小残疾不适合在军队里继续下去,林城友全部要了,组成了五百个人的捕快队伍,一群从厮杀中活下来的退役老兵,更像是一支小规模的军队。 有了这样一支力量,林城友才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整个县城的秩序,之前和官府勾结,又和匪军勾结,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为富不仁的商贾首当其冲被抄家,没收财产,若是手中有过人命的,证据确实的,直接拉出去,就在县衙门口砍了,家人没收为奴,押入大牢,凑齐了一定的人数,全部送往乌土军寨开荒种田去。 县衙门口挂了十几个人头后,所有的事情办理起来就流畅多了,谁也不明白,林城友看起来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下手又快又狠,做事雷厉风行,兰田县里明的暗的反对声音顿时消失殆尽。 林城友第二件事就是调查全县的人口,每个人都查明来历,登记在册,于是顺手牵羊地又有一波探子被一网打尽。交给高胜宪处理。 等县里所有人口户籍都重新登记在案后,林城友干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开始压制粮价,他说服了高胜宪,将军粮调出一万石,按照细粮一斤三十文,粗粮一斤十文的价钱开始对外销售,要求就一个,每家每户按人口买,每人一次能买二十斤,一个月,只能买两次。 只这一条,林城友的声望在兰田县里瞬间就达到了顶峰,兰田县所有的百姓都为之欢呼雀跃,粮价跌了近六成,这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有人喜,有人悲。 粮商翟如愁眉苦脸的坐在大粮商秦观山的园子里:“老秦啊,我家六家铺子几天都没有开门,粮价突然降了成这样,卖一斤,亏一斤,这买卖还怎么做的下去,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秦观山一身锦缎,白胖的手里玩弄着一块玉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这种形式,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你亏,我比你亏的更多。我仓库里可是有六千多石的粮食啊。这还是好不容易才从清丰县买回来的,本钱和你一样,现在啊,我比你还愁呢。”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我都求见林大人好几次了,都见不到。”翟如郁郁道:“这送礼都送不进去,还能怎么办呢。” 秦观山停下手:“熬着呗,现在所有的粮食都这么贵,他能坚持多久,等他这些粮食卖完了,他还能怎么办?我就不信天下有不贪心的人,他可以清廉,难道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清廉吗?” :“我听说他的粮食是从平武军的军粮里调拨出来的,我记得原来平西军在的时候,他们的粮食储备都有三万多石啊,这样算一下,他们至少能够坚持三个月时间保持这个粮食价格。而且,清丰县现在也在他们的掌控里,清丰粮仓储备可是足够多啊。”翟如说话间脸色更加愁闷。 秦观山翘起二郎腿:“以前在官府当家,粮食贵,平西军来了,粮食还是这么贵,莫非这个什么平武军就真的不一样?不贪不占?我才不信呢,现在做的都是在收买人心呢,坚持不了多久的。你就放心。” :“可是,可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啊。” “我告诉你件事,你不要对外乱说啊,清丰县城里,现在的粮价还是十两银子一石,没有一点变化。”秦观山欠着上身,小声的对翟如说:“你想想,清丰的价钱都没有变化,兰田能坚持多久?” 翟如眼前一亮:“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我骗你干嘛,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骗你有什么好处?前天得到的消息。” :“我怕他不按常理出牌啊,他要是看我们没有配合,对我们下黑手,那可如何是好?”翟如听了秦观山的话,先是一喜,又满脸担忧。 :“多准备点礼,这次不出血是不可能了,看这架势,这个姓林的胃口可不小呢。先是便宜放粮收买人心,给我们造成压力和惊慌,然后出来做个好人,那你说,我们除了放血,还能有什么办法?”秦观山语气虽然轻松镇定,白胖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无奈。 林城友坐在县衙书房里,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一身陈旧的灰色长袍,洗的干干净净。 :“大人,十几家粮店都是大门紧闭,好几天没有营业了。”年轻人说道。 林城友抚着胡须:“不要急,这才几天呢,他们家大业大,总是能熬一阵子。” :“大人,属下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抄了他们的家,收了他们的粮呢?”年轻人不解的问,有些着急。 :“呵呵,杜山高,他们犯了律令吗?”林城友一脸带笑。 :“囤粮惜售,抬高物价,扰乱市场,这算是犯了律令?特殊时期,是可以砍头抄家的。” 林城友笑呵呵的:“不不不,这件事是调查过的,他们进粮的本钱本来就是这么高,他们的利润,属于在合理的范畴内,不算抬高物价。” :“那就这样算了?” :“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严格按照大夏律令来,大夏律令本身是足够细致严谨,只是之前的人,自己先违背了律法做事,身不正,影子歪。杜山高,你要记住,无论你在什么位置,首先自己要规范行事,才能约束他人规范守法。” 杜山高神情一凛,像是顿悟一般:“谢大人教诲,属下明白了。” :“嗯,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永远记住这一点,规范行事,依律行事。”林城友很是欣赏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书生。 :“我把我在这里做的事写信给清丰县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清丰县那里的粮价也会有很大的变动,到时候,这些个粮商,自己就会扛不住了。”林城友自信的笑了。 第360章 我家老赵 孙燚躺在躺椅上仔细看着林城友的来信,赞不绝口,时不时大力拍打着躺椅的扶手,惹的李平平怒目而视。 :“瞧瞧,瞧瞧人家读书人,想事做事都走到我们前面去了,你们瞧瞧他的举措,够我们学习了。”孙燚把信递给江白。 江白看完林城友的信,啧啧称奇:“这读书人脑子就是好使啊,这样一来,既能保证县里的粮价稳定,又杜绝了无良商人的抢购。” 李砚缓缓走过来,绕院子走了几十圈,额上渗出几滴汗,拿起信笺,仔细看了几眼:“嗯,阿蛮,清丰县也可以这样做吗?” :“林城友给我们打了一个样板,我们当然也要这样做。” 李砚随手抹了把汗:“现在清丰县县令都没有一个,你准备让谁来主持这件事?还是你准备亲自上?” :“不不不,”孙燚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我已经给刘校尉去信了,这个人员安排让他自己费心,我自己肯定不上。” :“哈哈,你让这个家伙干这些个琐碎的事,他会逃跑的。”江白哈哈笑着。 :“我本来是想让林城友帮忙把兰田治理好之后,再让他来这里帮忙的,不过现在看来,他在那里乐不思蜀呢,他现在离开兰田,也找不到人接他的位置。”孙燚根本没有在意江白的嘲笑。 江白身子坐直:“对了,说起林城友,他现在的做法会得罪很多人,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他的安全,你要特别上心才是。” 孙燚摸着胡茬:“我走的时候留下几个亲卫给他了。不过你说的对,他做的事很得罪人,我确实疏忽了,我现在立刻写信, 叫高胜宪安排足够的人手保护他。”孙燚起身往屋子里走,忽然又转身:“小白哥,你那里有没有好手,借我几个用用?等小黑哥带他的人来了,我就还你。” 江白按住膝盖一下站了起来:“你阿蛮都说话了,我还能不肯啊,我现在回去选几个人给你,刚好,帮你把信一起送过去。” 孙燚很殷切的回身跑了两步到江白身边,毕恭毕敬的搀扶了江白的身体:”还是白哥够义气,够哥们,白哥小心,白哥慢慢走,不急,不急。” :“滚蛋,去写你的信,口气严厉点,否则他们会不放在心上。”江白嗔怒着甩开孙燚,向门口走去。 :“诶,诶,好嘞,听白哥的。”孙燚低眉顺眼的像个小媳妇。 李平平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慢慢给药炉子扇着火,阴阳怪气的:“瞧瞧这嘴脸,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真现实。” 孙燚没回嘴,伸手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屁颠屁颠的进房子写信去了。 接连忙了几天,才将金亦粟的运粮之事处理干净,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踏上归路,在孙燚的指示下,金亦谷负责这支运粮队伍,这种毫不在意的信任态度,再次令金亦粟大为吃惊。 这日难的清净,午后,阳光正好,大柱子受李平平所托,小心翼翼照看着熬药的炉火,淡淡的药香在小院里的阳光中荡漾。孙燚和李砚躺在椅子上有一言没一语的聊着天。 门口有人敲门,一点也不客气,砰砰响。 孙燚有些困意:”柱子哥,去看看是哪位大爷来了。“ :”嗯,不是大爷敲不出这个气势。“李砚也懒洋洋的。 :“吱嘎” :“赵先生,许先生。”大柱子有些惊喜。:“阿蛮,是赵先生,许先生。” 赵先生还是一袭月牙白的长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哪里有奔波几百里的样子,许萧萧披着一件嫣红大氅,容光焕发,脸上的幸福满足几乎要流淌出来。 :“赵先生,许先生。”孙燚扶着李砚快走两步,弯腰施礼:“您二位怎么突然来了,快快,请进,请进。” :“嘿,小阿蛮,没想到我们会突然出现?有没有想念师父我啊?”许萧萧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孙燚乖巧的很:“有啊有啊,我们几个兄弟经常想念书院的先生们的。” 许萧萧一把捏住孙燚的耳朵:“小骗子,嘴花花。” 孙燚和李砚只能卑微的陪着笑,书院的先生们,就是许萧萧许仙子剑最喜欢拿他们开心。 :“两位先生请坐,谢谢,柱子哥,泡茶泡茶。”赵无极和许萧萧坐下,孙燚屁颠屁颠拿了水盆去打水洗漱。 :“李砚,受伤了?来,我给你把个脉。”赵无极看着李砚苍白的脸,一把搭在他的手上。 赵先生温和的笑容微微凝滞:“气血亏损的很厉害啊,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了。期间不能动气,不能动手,否则后患无穷。” 李砚淡淡的笑着:“谢谢赵先生,我这养了一段时间了,好很多了。” :“一会儿我给你开个养气的方子,更适合我们练武之人。”赵无极收回手:“不用担心,好好养上一段时间,还是一条好汉。” 许萧萧脸色本来有些担忧,听赵先生这么一说,立刻又舒展开来:“我们老赵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不过下次还是要小心一些,命毕竟只有一条,不要为了呈英雄就不管不顾的。” 李砚看着许萧萧,心里暖暖的。点点头:“我明白,先生。” 洗漱完毕,孙燚才坐下来,大柱子给大家端上茶,搬了椅子坐在一边。 :“两位先生,你们怎么来了?有事要办吗?需要我这里帮忙吗?”孙燚好奇的问道。 赵先生温和的笑笑:“受刘惜军刘校尉之托,前来任清丰县县令一职。” 孙燚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刘校尉能请的动你来担任这个县令?他现在面子这么大吗?” :“算了,那家伙天天去缠着刘院长,说的可怜,说什么百姓没有父母官,就是没娘的孩子,说付出多大的代价,打下的地盘又只能放弃,对不起死难的兵士,哦。还说,阿蛮太年轻,屁股下长钉,坐不住,坐不稳,啥也不会,一县百姓交给你,他不放心。。。。。。 还说许家院子声名远扬,都是刘院长教导有方,教出那么多优秀的人才,恳请刘院长帮忙,请一些人来帮忙。软硬兼施,连哄带骗,你也知道,刘老头就吃这一套啊,没办法,就把我家老赵打发来了呗。” 许萧萧仿佛忿忿不平,一口气发了一大堆牢骚,可是满脸的得意却深深出卖了她,看着赵先生,眉眼间全是自豪。 :“我家老赵?”孙燚一脸坏笑。 :“怎么啦,就是我家老赵,不行吗?”许萧萧一把缠住赵先生的一只胳膊,扬着白皙小巧的下巴,眼里全是满足。 赵先生轻轻拍着许萧萧手臂,一脸纵容。 第361章 眼中钉 赵先生抬眼看着孙燚,李砚,大柱子三人:“刘院长要我转告你们,小家伙们,干的不错。” 半晌,孙燚犹豫的问道:“没了?” :“呵呵,没了。”赵先生笑的很是轻松。 孙燚挠挠头,看向许萧萧,欲语还休。 :“你家笑笑本来想来,不过柳大人不许。呵呵,他说啊,既然已经订婚了,成亲前就不能随便见面,有违风化。哈哈,你就忍着你。”许萧萧笑的暧昧。 孙燚眉毛一扬:“对啊,我们订过亲了,有时间我就回去娶了她,嘿嘿,到时候,柳大人就管不到我们咯。” 许萧萧横了孙燚一眼:“那你还要让她等多久?” :”很快,很快,我不会让她等太久。“孙燚很是自信。 赵先生笑笑说:“沈黑也来了,他带着夜鬼一起来的,江白去给他们安排住处了,一会儿他们也会过来,我们一起聊一聊,你们也给我详细说说,这清丰县的情况。” :“黑哥也来了?太好了。”孙燚高兴的站起来:“柱子哥,松涛阁去订两桌酒菜,晚上送过来。嗯,再安排人去把县衙好好打扫一下,赵先生和许先生晚上就住县衙,县衙住处比较宽敞。” :“好,我去安排。” 深夜,赵先生,孙燚,江白,沈黑四人座县衙书房,刚刚打扫出来的书房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味道。 孙燚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赵先生,这西北之地风尘大,要住上几天这气味才会消散,明日我再叫人给你清理清理房间。” :“无碍的,我也习惯了,一起风,休山县那个峡谷更是如此。”赵先生语气很是温和。 :“怎么样,对现在的局面,你们有什么看法?”赵先生又问道。 孙燚斟酌道:“先把现在的局势稳定下来,下一步,应该是兵锋直指安西城了。我看,最不愿意看到我们踏踏实实站住脚的,就是安西城的那位马王爷了。” :“阿蛮说的对,我们毕竟表面上还是朝廷派遣的军队,这才是对安西城最大的威胁了,我们来了这么久,他们居然没有做出一点态度,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江白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赵先生身子坐的笔直,腰背紧紧贴着椅背:“刘校尉说,现在拥有清丰的产粮区和休山县这个天堑,我们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故之事不能急,先把自己的基础打牢。” :“前些日子,我们抓了一群人,预谋放火烧粮仓的,事情败露,抓捕时候杀了不少人,剩下几个活口,说是安西城派来的,但是却说不出具体的背后主谋,我和小白哥商量过,应该要给安西城一个教训才是,否则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孙燚抬眼望向赵无极:“赵先生,你怎么看?” :“呵呵,刘校尉说是沉稳发展,又没有说过挨打不还手啊。”赵先生态度依旧很是温和。:“我觉得,如果我们不大张旗鼓的针对安西城,他们也不敢彻底撕破脸,不过,私底下的小动作肯定不会少的,你瞧,这不是,沈黑都把夜鬼的兄弟们都带来了。” 孙燚咧嘴笑笑:“黑子哥,我可就指望你咯。” 沈黑更加沉默寡言,略略点头,也不说话。 赵先生又说:“林城友的治理手段我也知道了,总的来说,做的还是不错,不过他稍微有些激进,得罪的人应该不少。” :“而且,正是因为他做的不错,我怀疑安西城的大人们,背后更会下黑手。毕竟在他们眼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的,像匪军那样抢掠一番,损失倒是暂时的,但是林城友那种做法,时间越久,当地百姓的归属性就越强,会严重破坏他们的影响力和统治力。这才是从根子上动摇他们的特权。” :“嗯,我和小白哥也想到了,前天派了小白哥派了几个好手过去保护林城友,今天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孙怡看了看江白说道。 赵先生:“不够,黑子,明天你派一个小队过去,暗中保护他。” 沈黑微微点头:“好。” :“明天开始,我就接管清丰县的具体事务了,你把手下的老兵给我一些,先把架子搭起来,后面的我再慢慢充实衙门的各个部门。”赵无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孙燚一脸窃喜:“太好了,有赵先生在,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都不知道啊,这段时间我被架着干这干那,政务上的事我又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做的对还是错。不知道有多烦躁了。” :“嗯,刘校尉说了,你平日里军营里没事,要和我一起在衙门办事,让我好好教导你,他说,以后你用的上。”赵无极脸上露出微微的不怀好意。 :“啊?”孙燚眼睛一下直了:“不是,我是军人啊,军人不干政啊。” 江白一脸坏笑:“不干政是政治,不是政务。何况这只是一县的政务,你当然应该学习,年轻人,只会打打杀杀怎么行。刘惜军这次难的做杀杀一件事,就是应该让你去好好学习。” 孙燚一脸委屈和憋屈。 他灵机一动,迅速把话题岔开:“平远城的匪军,托人来买两万石的粮食,我卖了,五成价格买的,粮食已经运走了。”、 赵无极点头:“这事刘校尉和我说了,他说,你对平远县的匪军有企图,可以尽量配合你去做事。怎么,你真有信心把他们拉拢过来吗?” :“有这个想法,不过你也知道,他们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同意的,先给他们一些好处嘛,再说了,平远县也有几万百姓,他们总是要想办法活下去嘛,不给他们粮食,百姓再起来造反,反而壮大了匪军的力量。” :“嗯,你做的没错,还有件事我也要先和你通气。” 孙燚好奇的问:“什么事啊?” 赵无极眼睛盯着孙燚:“如果我这里最终也像兰田县林城友那样做,压低粮价,按人口买卖。你想过没有,这个价格传出去,可能会有许多别处的人迁徙到清丰县,到时候,我估计人口会多很多。” :“那不好吗?人多力量大,清丰县周围这么多粮田,人越多,种的粮食也就越多啊,有饭吃,大家日子就好过多了。这是好事啊。” :“嗯,对百姓来说是好事,对其他地方的当官的,就不算好事了,人口一旦流失的厉害,对当地来说,就是没有人劳作了,没人劳作,当官的吃啥呢?”赵无极诱导着说。 孙燚眼珠子转了几圈::我知道了,赵先生你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嗯,会有无数多的人对你下黑手。” 赵无极表情呆滞片刻:“是哦,你说的也对。哈哈。。。” 第362章 好吃好喝伺候着 无论怎么说,赵先生的到来,彻底把孙燚从繁琐中解放了出来,他有更多的时间每日陪着李砚躺着晒太阳,美其名曰是照顾病号,亲力亲为。 陈阳手里提着两个大纸包,拎着两瓶酒,左顾右盼的走进小院。 :“诶,还舍不得换一个大院子吗?这么小的地方你们怎么睡的?有点小情况的话多不方便啊。”陈阳头发打理的油光发亮,留着小胡子,也是修剪的整整齐齐,一身锦缎墨色长袍,看起来像某个大家族的少爷。 院子里几个人同时抬头, :“呦,烧鸡,烧鸡。”孙燚第一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跳了起来。 大柱子起身,走到门口一把夹住陈阳:“阳阳,这么久不来看我们。” 陈阳在大柱子的嘎吱窝下拼命挣扎:“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老子的新衣服,新的,别搞坏了。” 孙燚三两步窜过来,一把抢走陈阳手里的东西,深深的嗅着纸包,一脸陶醉:“好香好香,哈哈,晚上有口福了。” 酒足饭饱,孙燚一脸满足的斜坐在椅子上:“哎,都说当官了就能吃香喝辣,美味珍馐,老子怎么还还天天吃窝头啊。” :“你说,会不会你的官职太小了?”江白一嘴油,李平平说他现在要多吃肉类,所以三只烤鸡,他自己吃了一整只。 孙燚懵懂的问:“我手下近两万人呢,官还太小吗?” 李砚紧跟着顶了一句:“胡说,我陷阵营不是你的手下,你现在只有一万多人。” :“哦,大肚哥,你这么不要脸吗,小柱子把战场上缴获的战马,皮甲都抢回陷阵营了,现在说你不是我的人?”孙燚大怒:“起来,老子和你单挑。” :“咦~~~不要脸,找他单挑,你不如找我单挑呗。”李平平仗义执言。 陈阳哈哈笑:“早说你们过的这么寒酸,告诉我啊,我天天带你们去吃香喝辣的去,我来这里一个多月,天天有人请客,我都吃伤了,现在就想吃点清粥咸菜,缓一缓呢。” 几人眼神顿时恶狠狠的盯在陈阳脸上:“有这等好事你不找我们去?” 陈阳挥挥手:“明天,明天我带你们去,一天吃三餐,餐餐不重样。” 江白咬牙切齿的模样:“小子,你吃里扒外了?” :“不,我怀疑他贪污军饷。贪污军饷就拿这么两只鸡来糊弄我们?”孙燚唯恐天下不乱。 李平平摩挲着自己光光的下巴,冷静的分析道:“你看他油头粉面的,会不会被哪个老太婆包养了,瞧他眼袋又青又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没事,你拿银子来,我给你开一方家传好药,保证你龙精虎猛。 陈阳咧着嘴笑:“知道你们嫉妒了,嫉妒就嫉妒,看你们吃的这么可怜,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嫉妒之心,算了,不和你们计较。哈哈。指挥使天天吃窝头,平武军的日子过的多凄惨啊,我们指挥使大人多么廉洁奉公啊。” 孙燚顿时变脸:“柱子哥,吃饱没?吃饱了把这个姓陈的丢出去。” :“不好,刚吃了人家的烧鸡?”大柱子伸出油腻腻的十指摇晃,一副不好意思的为难表情。 :“哈哈,柱子哥,也就是你,和这么些不要脸的家伙混在一起,还能保持赤子之心,柱子哥,什么时候馋肉了,来找我,给我送个信也行,我保证你好吃好喝的。别像某某人,这大身胚子天天只给吃窝头,难怪我今天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瘦了许多,夹我的力量都不够强烈了。”陈阳用力的在大柱子腿上拍打着。 :“咦,~~?这小阳阳今日很是嚣张啊。”孙燚似乎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陈阳傲娇的表情。 陈阳嘿嘿一笑,别提有多少诡秘,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瞧瞧,还是阿蛮懂事,来,给你瞧瞧。” 孙燚拿过纸,凑近油灯看了几眼,纸上写了五六个名字,名字后面有密密麻麻的备注。 :“什么意思?”油灯的光照映着孙燚的眼。 江白接过纸,也仔细的看了起来,:“盛记粮铺,福多粮铺,信诚行。。。。。。这些不都是清丰县的粮铺吗?我记得这几家买卖做的都挺大。” :“当然,都是有钱人呢,天天请我吃饭喝酒上楼子,哎呀,真是又快乐,又痛苦啊。”陈阳笑眯眯的,眼睛眯的都看不见了。 孙燚调侃道:”哦,也是的,身份是军需官,又有钱呢又有权,难怪有人屁颠颠的请客呢。妈的,怎么就没有人要请老子呢,老子的权利不是更大嘛。” :“哈哈,算了,破城那天,大柱子为首亲兵营从东街口一直杀到西街口,掉在地上的脑袋咕噜噜的到处滚,吓坏了多少人啊,有这些杀神守在你门口,谁敢进来。就说这个大柱子,县城里的人都说是个人熊变的,人熊。哈哈。” 陈阳说的开心,手舞足蹈。 :“这些人收买你?想干什么呢?”江白坐好姿势,手指弹了弹纸。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能是什么,之前呢,我以为他们是看中了我手里的粮食,所以我他们宴请我,我也不太拒绝,白吃白喝白玩谁不会啊,又不用花我自己的钱。” :“不过后来感觉就有些不对了,他们这几个人,似乎都是一起的,至少都很熟悉,我稍微了解一下,这些人掌控着清丰县八成以上的粮食买卖和市集,也就是说,不光是粮食,其他的菜啊,肉啊,这些都几乎被他们把控着。” :“于是我就留了一个心眼,之后他们开始送银子,送宅子,嘿嘿,我在县城里有两处三进三出宅子了,怎么样,你们哪个有我富有。”陈阳笑的像个暴发户。:“阿蛮啊,咱们这么铁的关系,你啥时候舍得送我间宅子啊?” 孙燚眨着眼,流着口水,还停留在白吃白喝的幻想中,:“你天天美酒佳肴,怎么不给老子送些来啊。” 江白白了孙燚一眼:“阿蛮,军需官贪污,按军法是怎么论啊?” 听到军法两个字,孙燚打了一个激灵,顿时醒来,看来上次被打的四十板子确实给他留下后遗症了:“军法?军法该斩。” 江白意味深长的冷笑一下:“小陈阳,来,继续炫耀。” :“卧槽,你们这些家伙,就没有一个好人。”陈阳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是江白这个家伙一旦阴着脸,那身上溢出的冰冷气息确实令人极度不舒服。 :“没事你吓唬他干嘛,听他说完啊。”李平平听故事一样听着陈阳说话,见江白打断,顿时不满,横眉冷对江白,现在这些人里,李平平才是最不可得罪的大人物。 第363章 让我做点事 :“嘿嘿,谢谢平平,下次我再搞到草药,第一个给你送来。”陈阳对李平平露出巴结的笑容。 :“嗯,继续说,继续说,说好听些。”李平平睁着一双桃花眼,听书一样。 陈阳恶狠狠的看了江白一眼,继续说道:“后来嗯,他们就开始提一些小要求,比如便宜的价钱买点粮食,我卖了,卖了四次给他们,最后一次给了他们三千石,一共是卖了五千二百石。哦,我卖的便宜,一石比正常价格低了三两,他们前后给了我五千两银子,算是给我的好处。” 陈阳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抽出两张,剩下的递给孙燚:“就这些,四千五百两。这五百两,留给我,我有用啊,赌钱和楼子里都用的上。” 孙燚都没有接:“你自己拿着用,该花花,该用用,不要让别人看不起。要做花花公子,手里没钱可不行。就做的像一些。” 陈阳也不推辞:“这下花起来就安心多了,哈哈。”说完把银票塞进胸口。 :“当然咯,,也要谢谢小白哥,当年要不是你带我们进了稽密司,又在那鱼龙混杂之地学会了吃喝玩乐,嘿嘿,和这些鬼头鬼脑的老家伙们厮混,难免还真的会露出马脚。”陈阳对着江白拱拱手,笑的邪恶。 :“嗯,也许他们确实觉得我已经陷入他们手里了,有意无意的开始套我的话,关于平武军的一些消息,我给了他们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很奇怪,这些消息他们总能分辨真假。” 陈阳笑骂道:“阿蛮,你这个指挥使大人御下不严啊。” 孙燚挠挠头,看着江白:“江大爷,说你呢。你亲自在这里,还能出这种事?” 江白喊屈:“我天天在养伤呢,手下又没有几个人。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帮你把人找出来,让老子背黑锅,老子弄不死他。” :“赵先生来了是?呵呵,他昨天到的?今天中午这个盛记当家的就来找我问情况了,这个家伙叫做盛旺家,目前为止,我认识的这些人里,他算是主事的,我感觉他背后还有人,不过,我也不敢追问,怕打草惊蛇。” 陈阳这句话说出来,大家的态度才真的慎重起来。 :“消息这么灵通?赵先生昨日傍晚才到的,他们就知道了?”孙燚眼睛眯了起来,眉头拧在一起。 江白倒不是特别惊讶:“正常的,他们毕竟在这里深耕了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有多少眼线,可能要好几年才能清除的干净。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安西城的根给除了,那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孙燚表情依旧很严肃:“我怕他们对赵先生动手。赵先生昨天也分析了,安西城的大人们不怕我们占了他们地盘,最怕是我们动了他们的根基。” 大柱子闷闷听了许久,忽然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声:“动赵先生?自寻死路。”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笑了。还是大柱子明白,赵先生那一身本事和经验,有几个人能动的了他。何况身边那个娇滴滴的美娇娘,那才是真正的女侠呢。 陈阳摸着胡须:”对了,这个盛旺家明里暗里问过我,平武军的高层里有没有可以收买的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各位,你们选一下,看看哪位大哥愿意出卖一下自己?白吃白喝白玩哦。。。” 所有人的眼光瞬间停留在江白脸上。 江白有些意动,又摇摇头:“不行,我要去安西城,这里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别看我,我是最高长官,我去做线人,特么的他们也得信啊。”孙燚连连摇头。 没人去看李砚那苍白的脸,更没人去抬头看大柱子,最后目光停留在李平平脸上,李平平倒是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样子。 江白迟疑着:“这个小白脸实在也不像啊。” :“不像不像。” :“不行不行。” 。。。。。。 李平平瞠目结舌,就这么轻易被否决。 :“算了,不行就还是你自己吊着他们,你这个军需官虽然级别不高,但是手里有足够的实权,而且任何行动,你都会得到消息,你这个位置,其实很合适了,吃喝玩乐你也精通,就牺牲你自己。”孙燚想了想,还是把陈阳贡献了出去。 陈阳并没有多高兴,反而一脸愁容:“大哥啊,你真以为每天吃喝玩乐很开心啊,我那是要时刻警惕的,压力很大啊。你知道不知道,身边躺着两个美女做游戏,我也不安稳啊。” 李平平怨恨很深的说道:“我有药,大补。” 众人哄然大笑。 陈阳怨恨立刻暴涨,比李平平还深。 :“行了行了,这样,小白哥,一会找黑哥借几个人,盯着点这个家伙,自己兄弟,安全还是要保证的。至少让他在楼子里睡的安稳啊。” 陈阳扭捏着:“还有宅子,偶尔我也会去住一住的。” :“滚蛋!”江白一脚踢了过去。 :“晚上我要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妈的,好久没有安稳睡一觉了。”陈阳不依不饶的从地上爬起来,眼底深处浓浓疲倦:“我要和大柱子睡,在这个人熊身边,睡的安心。” :“去睡,有老大在,谁也不能动你。”孙燚起身,一把搂住陈阳的脖子:“走,我带你去睡觉。” 陈阳躺在床上,孙燚小声交代道:“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不要太冒险,有任何事都及时和我说,不行老子就直接把他们抓了,我不信大刑之下,他们能守住秘密。稽密司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陈阳一把抓住孙燚的手掌,有些紧张:“你别动手,我能对付他们,我肯定有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你别插手。兄弟们都在各处拼命,就我自己当着一个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狗屁军需官,像个废物一样什么忙都帮不上,当年在稽密司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给我个机会,让我做点事。” 孙燚看着陈阳急切又渴望的眼神,深深叹口气:“行,那就按你的意思办,我全力配合你。”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明白,军需是全军最重要的位置,只有我最信任的人,我才敢让他帮我看着,你能好好帮我看好这个位置,就是最大的功劳。”孙燚眼睛很认真的看着陈阳。 第364章 深入 :“什么?卖了两万石的粮食给他们,还负责送到?”马远超一甩手,手中那把名贵的紫砂壶啪的一声摔在管家脚下。他披散着头发,像只暴怒的狮子:“他们怎么敢这么大胆?明目张胆的卖粮食资助匪军?” 管家姜余业躬着背,看着地上的紫砂壶碎片,暗暗惋惜。 :“什么时候的事?”马远超的声音暴躁的有点嘶哑。 :“禀告大人,消息是从平远县刚刚送到府上,送信的人绕了点路,路上走了十二天。” 马远超身上的肌肉都在颤动:“去,把张广宇叫来。还有梁公应。” 姜余业身子纹丝不动:“大人,梁大人两天前去了沙海子。” :“去,叫张广宇来,老子要问问,他的差事是怎么办的。” 姜余业急忙退了出去,对着门边瑟瑟发抖的婢女说道:“快进去,把地板清理干净,扎了大人的脚,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婢女哆嗦着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走进大堂,跪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起地上的碎片,一些细小的渣子捡不起来,情急之下,用裙摆的布包住手,小心的拢在角落里。 中堂里点了两处炭炉,温暖如春。 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穿着一件轻薄长裙从内堂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件衣裳:“大人啊,什么事这么恼怒呢,衣裳都没穿,小心着凉呢。”声音妖娆滑腻,拖着一点鼻音,更是勾人心弦。眼角间若隐若现有道细细的皱纹,女子眼波流转,春意盎然,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红晕,看起来三十来岁,说不出的万般风情。 :“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外面凉。”马远超脸上露出几分怜惜,眼中欲火焚烧:“快进去,等着我,一会我来陪你。” :“嗯~~大人,我等着你。”女子也不纠缠,翩然离去。 :“滚下去,泡壶茶来!”马远超火气略消,对着婢女吼了一声。 :“大人,张大人到了。”姜余业在门口喊了一句。 马远超应道:“进来。” 待张广宇坐下,马远超坐在他的左侧,眼神阴郁:“张大人,清丰县卖了粮食给唐边土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刚刚知晓。”张广宇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马远超。 :“我记得你说,清丰县你安排的很妥当,有任何消息我们都能及时知道,这个卖粮的事,为什么才知道?” :“大人,这件事我正准备调查,我准备再派人去。” 马远超坐正身子:“兰田县那个姓林的,大肆打压粮价,收买人心,这个人,不能留。想办法,让他死,让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一起死,必须让兰田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安西,还是我马王爷做主!” :“下官明白。” :”还有,清丰县的粮仓,我不管用什么代价,年前一定给我想办法烧了,我就要看看,天寒地冻的,他们就饿不死?”马远超表情极其坚决。 张广宇额上冒出几滴汗珠:”大人,清丰的粮仓看守的极其严密,四周都是军营,现在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上次去的人,就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在那里驻留的时间太久,才被发现的。” :“这也做不了,那也做不了,那你每年拿那么多银子养那么多人,有什么用?有什么用?”马远超的怒火突然迸发出来:“唐边土买到粮食,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有可能就是平武军眼中的敌人了。平武军代表的是朝廷,难道现在让我们揭竿造反吗?” 马远超怒气冲天,对着张广宇大声吼叫,口水四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必须把他们搞得鸡犬不宁,新兵训练还没有那么快完成,必须想办法拖住官兵的脚步。” 张广宇噗通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跪倒在地上:“是,大人,小人一定想办法。”张广宇的脸上沾满了马远超的唾沫,六十岁老人的唾沫,腥臭中夹杂着老迈的气息,充斥着张广宇的鼻腔,他深深低着头,眼神阴鸷狠毒。 一个庞大的车队行走在清丰前往周山县的荒野中,官道年久失修,只剩下隐约的痕迹,冬风呼啸的穿过荒野,大地一片灰蒙蒙的荒凉。 车队中央,伤病初愈的江白,裹着一件陈旧的皮袄,带着一个棉帽,缩在大车上,身子随着车轮的滚动左右摇晃。 这就是金亦粟安排的,经周山县,前往安西城的路线。 一路颠簸,在周山县逗留了一天,车队又上路了,费时二十多天,江白才看见安西城斑驳的雄壮城墙。 天气太冷,城门的士兵虽然很多,不过都躲在墙根下避风晒着太阳,像这样大型的商队,都是和城内的大人们有直接的关系,一般的大头兵根本就捞不到半点便宜,索性就懒得动弹,城门官检查了带队的通行文件,收了一锭银子,挥挥手就放车队进去了。 江白自己都想不到,就这样轻易的进入了安西城内,看来,对金亦粟的实力,要有更深的了解。 车队进城后七绕八绕,才送到西门的仓库,一个眼熟又不认识的人趁人不注意,走到江白的车边,递给他一个布包:“所有需要的通牒都在这里了,你们自己小心,我们商队后天就回去了。” 江白捏着手里厚厚的布包,点点头。 不多时,七个稽密司的成员就不远不近的跟着江白,轮流到他身边,拿走了需要的通牒文件,消失在人群中。 安西城内街巷宽阔,许多道路都能并排走上几架马车,商业出乎意料的繁华,街上店铺鳞次栉比,热闹异常,哪有想象中大西北的荒凉。 江白不急不缓的走过几条街道,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随,转过一道弯,他身上的陈旧皮狍就丢在角落里,再转过一条巷子,帽子也变了模样,现在看起来,倒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江白在街上随意看中一家衣服铺子,进去逛了一圈,再出来,已然是本地人打扮的模样。 瓮街,算是安西城东还算热闹的一条街道,前院贴近街道,有人改作店堂,后墙则是一条狭小的巷子,叫做燕子弄。燕子弄七号,江白左右看看没人,敲响了门。 不多时,小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女子打开门,打量了江白一眼:“哪里来的?” :“南边,听说燕子弄七号的井水清甜,讨口水喝。”江白从怀里掏出一锭小银子递过去,女子接过银子在手中翻看两眼:“进来。关上门。” 第365章 右眼皮跳 :“你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江白刚关上门,身子欲转未转之际,脖子一凉,尖锐的刀尖穿过围巾,顶在他脖子血管位置,稳稳的一动不动。:”还有谁知道我在这?”那个女子声音很平静。 :“老金说有事可以来找你帮忙。”江白觉得她的气息很好闻,有一股淡淡的麦芽香味。 女子又问:“你是谁?” :“江白,明月大江的江,青红皂白的白。” 女子扑哧一声笑:“哟,名字起的还真好听。”江白脖颈顶着的刀子收了回去,转过身来,那女子转身就走:“老金既然让你来,你就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懂吗?” 江白跟了上去:“懂。” 女子带江白穿过院子,来到一处屋子:“你就暂时住在这里,你的通牒呢?给我,我拿去报备。” 江白将通牒给了女子,女子拿着走了,江白坐下来,打量着这个房间,屋子有些清冷,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住人了,打扫的很干净,物件不多,摆的齐整。看得出,那个女子是个挺勤快的人。 不多时,女子再一次走进屋子,将通牒文书还给江白:“我已经报备了,你是我周山县的远房表哥,叫做苏柏,来投奔我这里做事。我叫苏青枣,你可以叫我表妹,也可以叫我老板娘。” :“嗯。知道了。”江白淡淡的回应:“你这里是做什么的?” 女子背着手走出门外,一头秀发松散的扎起,一晃一晃:“走,跟我去前院瞧一瞧。今天你可以歇一天,明天就要出来帮忙干活了。” 张广宇回到自家府邸,忙不迭喊人净面,洗了好几次,似乎马远超留下的恶心气味都无法消散。 师爷吴伟松看着张广宇一脸怒气,知道自家老爷受了气,束手立于一边,也不敢过问。 :“吴师爷,马大人要求我立刻派人去兰田,清丰扰乱秩序,你觉得如何?”张广宇面色不善。 吴伟松揣摩着张广宇的心思,斟酌的说道:“大人,马大人的话不能不听,不过大人,那些隐藏在下面的人手和情报人员,可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力量,要是全部暴露出来。。。。。。”吴伟松小心的看着张广宇的表情。 张广宇保养的极好的白嫩面皮,因搓洗的太用力而变得通红,此刻五官纠结在一起,脸显得更小。:“马城令手下有不少眼线,若是我们不够尽心尽力,被他看出端倪,反而不好。” 吴伟松见张广宇犹豫不决,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大人,如果我们的人手损失太大,在马城令的眼里,大人的价值会不会变得可有可无?” 张广宇受了惊吓一般身子惊悸的一弹,脸色变得红紫:“不行,不能让他小看我。不过,这些年,我费了这么多精力物力,才培养了这些人手,也不能就用在这种无端的损耗之中。” :“大人,兰田,清丰,休山三县落在官兵手里,那是奉朝廷旨意来的军队,马城令当作不知道,可是大人不能真的不知,除非大人死心塌地的跟随马城令一条路走到底,否则的话,还是要留有余地才是。”吴伟松很是谨慎的看着张广宇的表情,说的很小心。 :“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怎么打消马大人的顾虑,他最担心的是朝廷军队和匪军掺合在一起,那这安西境内以后谁说了算,就难说了。要知道,他想的是让匪军和官兵先斗个你死我活,才出面收拾残局。” :“那实在不行的话,就那兰田县动手,清丰县的位置太重要,那里的力量一定要保存住。“张广宇拧着眉头,目露杀机:“兰田县不是有个叫林城友的?他倒会做好人,低价卖粮,收买人心,就拿他动手,距离过年不过四十来天,别让他活到明年去!” :“属下立刻去办。是让兰田自己的人解决,还是我们这里派人过去帮手?” 张广宇咬咬牙:“让兰田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姓林的,就解决他们自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反正这件事,只是做一个态度给马城令看。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抓到我的小辫子。 吴伟松拱手:“明白。” :“你去,顺便派人,把史黎叫来见我,我有事情交代。”张广宇摸着脸上红涨之处,才觉得有点痛。 孙燚从赵先生处回来,啪嗒一声躺在躺椅上,双手双脚摊开架在躺椅两侧扶手上,像是没了骨头:“哎呦,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每天尽是是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死啦。。。” 院子里李砚在慢慢打着一种没见过的拳法,动作缓慢舒展,气定神闲,心随意走,孙燚看了一会儿,觉得软绵绵的一点力度都没有,又转过头去哎呦呦的乱叫着,像在等着谁来安慰。 李砚一路拳打完,慢慢的平定气息,缓步走到走上,拿起面巾在炉子上的温水里过了一道,拧干擦拭着身上的汗水:“又怎么了。” :“哎呀,哎呀,这日子过不下去啦。”孙燚闭着眼,一副要生要死的鬼模样。 :“不说我走了?外面风大,平平不让我吹风。” 孙燚睁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李砚:“我宁可受伤的人是我啊,至少不用去县衙受折磨啊。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一天,我就听两个老阿婆吵架吵了一天,就为了买菜的三文钱,吵了一整天。我都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事,赵先生为什么还那么认真呢,我做了一天的记录,厚厚一叠纸,反反复复就那么些话。” 李砚走到孙燚身边,很认真的俯视着孙燚,眼中充满怜悯,孙燚期待的看着李砚,希望听见安慰。 :“你越懒散,赵先生越不会放过你。阿蛮,你学武和带兵,都不是这种态度,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让你学习政务,你会这么烦躁?应该吗?” 孙燚瞪大了眼睛看着高高 在上的李砚,运动过之后的李砚,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细微的红晕。 :“干嘛,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县令或者城令,你也用这种办事的态度对待你辖下的百姓?那你何必在战场上杀来杀去?现在的官员不也是这样无视百姓吗?” 李砚很少 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孙燚说话,孙燚愣了片刻,突然说:“我这几天左眼皮一直跳,是跳财还是跳灾?” 李砚眼神恍惚,不知道如何回应。 第366章 不意外的刺杀 兰田县,翟如端坐太师椅上,大马金刀颇有几分威严,手中一张纸条,纸条上熟悉的几个字:“听安排服从。” :“有什么行动,需要你亲自来?”翟如面露微笑却不失警觉。 堂下椅子上坐着一个商贾打扮的汉子,四十来岁,体型匀称,眼神犀利:“上面要求我们弄死林城友。他身边的人,能杀都杀。” 翟如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态:“你带了多少人了?什么时候动手?” :“就我自己来,我只负责监督,不负责亲自动手,上面的意思是,要你们兰田的人自己解决。如果出了纰漏,也由你们自己承担后果。” 翟如思索片刻,:“行,我来安排,不过杀了他,官兵一定会有很强烈的反应,这个人的来历本身就很奇怪,不像是朝廷派来的,和这里军方的关系倒是很密切,一介书生,杀他不难,后果就不好说了。” :“上面没有说这些,只下达了任务,必须过年前处理好,而且,动静越大越好,上面的意思是杀一儆百,让那些立场摇摆的人看清楚,这兰田县,还是安西城的兰田。”汉子神色不动。 :”好,我知道了。”翟如冷冷的回应了一句。 那汉子起身欲走,又留下句话:“来之前,我去看过小少爷了,小少爷身体挺壮实,你放心。” 翟如的眼神像针尖一样尖锐,盯着汉子的背影,一字一字的:“谢谢关心。” 林城友一袭半旧棉袍,神态悠然的走过街口,路上不断的有人殷切的打着招呼:“林大人好。” :“林大人,才回来呢。” :“林大人,我这里有上好的木炭,给你送一点去啊。” :“林大人,吃了嘛,在小店吃一口啊。” 。。。。。。 林城友笑容温和,点头回应每一个善良的问候。 这不过两个月时间,林城友就用雷霆万钧的手段成为某些人眼中的刽子手,同时也成了兰田县老百姓眼里的青天大老爷,慈悲观世音。 捕头王一牛左手扶着刀柄,不紧不慢地跟在林城友身后。王一牛本是高胜宪手下的一名小旗,战斗中瞎了一只眼,后来林城友招募一些受伤残疾的老兵作为兰田县的捕快和跑腿,高胜宪见王一牛身手还不错,为人也老实可靠,就推荐给林城友做捕头,更多时候,王一牛是林城友身边的贴身护卫。 从喧闹的问候声中走过,再拐过一道弯,就是县衙的所在。 :“大人,等等我。”一个人从身后追了过来,有些气喘:“大人,大人,粮铺那里有人闹事,快去看看。” :“别急,发生什么事,慢慢说?” 那人双手扶膝,急促的呼吸几下:”大人,我是前街粮铺的小二,有十几个人拿着买粮的文书去前街粮铺买粮,粮铺的林掌柜发现那些个文书有点不对,稍稍问了两句,那些人就闹了起来,说,说林掌柜故意不卖粮给他们,要留着自己卖高价。掌柜叫我来喊你。” :“走,看看去。”林城友转身,急匆匆向前街粮铺行去。 远处人群中有两个人清清楚楚看见这一幕,两人交头接耳几句,戴黑色棉帽的人挤出人群,脚步极为匆忙。 事发突然,王一牛觉得心中略有不安,他想回衙门多叫些人,但是林城友却走的匆忙,自己又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铁锁,来,帮伯伯一个忙。”王一牛喊了一个在路边玩耍的小男孩。 ;“王伯伯,什么事。”小男孩不过七八岁左右,鼻子下面挂着两条大青鼻涕。 王一牛看到林城友已经走远几步,低头说道:“你去衙门口找看门的刘叔,告诉他前街粮铺有人闹事,林大人现在去的路上,要他喊衙门里的捕快们快快赶来。你快去,明天王伯伯给你买糖葫芦吃。” :“嗯,嗯,嗯,明天,糖葫芦。”小男孩转身就跑。 王一牛转身紧紧向前追上林城友。 另外一个人看见王一牛和小男孩说了话,小男孩又急忙向衙门方向跑去,心知不妙,转身向小男孩追去。小男孩才拐过弯,头上一痛,突然没了力气,滚倒在路边。 林城友紧赶慢赶赶到前街粮铺,粮铺前已经围上几十上百号人,吵吵闹闹的也听不出个所以然,那人指着拥挤的人群说道:“闹事的人就在里面。”林城友没有丝毫犹豫,迫切就要往人群里挤。 王一牛心中的不不安更加强烈,他一把拉住林城友,眼光警惕的看向四周:“大人,那里人多,不要着急,我们等一等,等衙门的兄弟们来了一起进去。” 林城友一路急忙赶来,焦急的心态也稍微有些缓和,看着闹事的人群,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听从王一牛的说话,不再着急向前。 :“你通知衙门的人了?” 王一牛右手扶上刀柄,眼睛四处看,周围有路过的人看见此地的争吵,陆陆续续围过来看热闹。:“我叫铁锁去衙门叫人了。” 粮铺小二有些着急,手指向粮铺:“大人,你看,他们闹的更厉害了,好像要冲击粮铺了。” 林城友和王一牛的眼光顺着小二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一道寒光突然在他们面前闪过,王一牛一个激灵,拔刀在手,一把长剑从林城友身边掠过,剑握在一个穿着黑色棉袍的男子手中,另一头,则深深刺入粮铺小二的胸口,将他钉在墙边。 王一牛吐气挥刀,向着长剑砍去,长剑倏然一闪,收了回去。那黑衣男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清楚。” 林城友一把拉住王一牛的衣裳:“别动手。” 王一牛眼光一转,看见小二的身子贴着墙,软软的倒了下去,他的手边,赫然掉出一把锋利的短刀。 黑衣人转过身,嘴里吐出一个字:“走!” 王一牛一把拉住林城友的手,转身就要跑。 围在粮铺前面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动手,别让他跑了。”围在粮铺的人突然分成两拨,一波人从怀里抽出短刀,冲进粮铺一顿砍杀,粮铺里惨叫声连连,另一波人数更多,挥舞着长刀,匕首,呼啦啦的对着林城友方向冲来。 王一牛拖着林城友才跑出两步,刚才还在路边围观的一些人突然抽出刀,迎面冲了过来,眼见就要陷入包围。 黑色棉袍的男子左手一挥,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出一声惊雷,空中绽开一朵血红色阔剑的团案。 第367章 生死边缘 :“别怕,躲我背后,兄弟们马上就到了。”王一牛的热血轰地冲上大脑,眼见着几十人挥舞着刀冲了过来,仿佛自己又回到惨烈的战场。 包围的人没有冲过来,在人群中突然出现几道迅疾的剑光,剑光在人群中肆意地横冲直撞,倏忽而来,倏忽而去。疾如闪电。人群中瞬间倒下十几个人,手捂着咽喉处,鲜血从手掌缝隙里缓缓流出。 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人群中穿过,七八个黑袍人长剑在手,冷冷的盯着围攻上来的杀手,剑尖上的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他们人少,别怕,冲上去,杀了他们。” 人群中有人低声吼道。:“完不成任务,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杀手们顿时疯狂的冲上来,他们紧紧咬着牙关,甚至能清晰看清楚腮边的肌肉,沉默又决绝。 刀光杂乱却密集,剑光迅疾却单薄,血花四溅。 王一牛看见那几个黑袍人面前已经倒下十几个人,黑袍人也倒下三个,鲜血汩汩的从他们的身体下流淌出来,剩下的几个人互相靠近,依旧组成一道稀疏的防线,剑光依旧凛冽。 王一牛身子颤抖起来,握刀的手蠢蠢欲动,但是他知道,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林城友,不能让他出事,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围墙,约有一丈来高,王一牛迅速蹲下身子:“快,踩着我,上墙去,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快上去。” 林城友一甩衣摆,踩上王一牛的肩膀,王一牛起身,林城友伸长双手,距离墙头还差一些:“够不到,不够高。” 王一牛丢下刀,双手合在一起贴着墙举起:“上手掌,上去。” 林城友一脚踩在王一牛的手掌上,王一牛奋力向上一举,林城友抓住墙头,两脚在墙壁上蹭着,努力的向上爬。 :“别让他跑了,别让他跑了。”杀手中一个声音焦急大叫。 一柄刀从杀手中突然飞出,明晃晃的射向林城友的后心,同时一柄剑紧随其后飞起,将将撞在刀柄上,刀身偏了方向,不偏不倚的正好刺中林城友的右肩膀上,林城友一声闷叫,手上一松,从墙上掉落下来。 王一牛只来得及伸手扶了一扶,林城友就摔在地上,:“卡擦”一声脆响,脚踝动弹不得。 :“你们冲出去,别管我了,冲出去。”、 :“一牛,冲出去!快冲出去。别管我。”林城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用力甩开王一牛试图搀扶他的手。:“快走,要不都要死在这里。” :“走啊!走啊!” 杀手中有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都得死,走,往哪走?” 剩下三个黑袍人的脚下鲜血缓缓的在地上流淌,又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红色水洼,透着诡异的光,像死神讥讽的眼睛, 王一牛捡起刀,向前几步,站在一个黑袍人身边,黑袍人气息恹恹,腰杆都快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只是手里的剑,像深深的与身体融为一体,偶然还能奋起一剑,刺向对手的胸膛。 王一牛伸出左手,扶住黑袍人的腰杆,手中战刀扬起,斜劈下去,在对面杀手胸部豁开长长一道口子:“兄弟,我帮你!”王一牛身子向黑袍人身前一靠,一刀剁在他的肩膀上,刀口被骨头夹住,王一牛奋力向前一捅,在对面杀手惊恐的眼神中,战刀刺入杀手的胸膛。 侧面的黑衣人被长刀劈在腿上,身子一歪,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倒在血泊里,两个杀手从空隙中冲了过去,战刀高高举起,对着瘫坐在地上的林城友劈下去。 王一牛奋力扑在林城友的身上,”噗,噗“两声,战刀狠狠落下,血花喷溅起来,:“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王一牛的身子猛地弹了起来,撞在两个杀手身上,三个人顿时滚做一团,刀光一顿乱飞。三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混在一起,黑红黑红。 :”咄咄咄“一阵扣弦急射之声,侧面飞来一阵集密的弩箭,急劲的弩箭瞬间将一众人射成刺猬,只剩下贴着墙根半坐惊惶的林城友,几步之遥的两个孤零零的呆愣在原地的杀手。 几步之遥,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林城友手脚皆软,挣扎地挪动身子,爬到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之间,在血泊中找到王一牛,王一牛的眼中已经几乎失去光彩。:“老王,老王!”林城友小心翼翼的叫着,唯恐惊扰了他。 高胜宪带人冲了过来,从血泊中扶住血淋淋的林城友:“哪受伤了?郎中,郎中!快来!” 林城友一把捞住高胜宪的手,紧紧的抓住,语无伦次:“我没事,我没事,救他,救他,快,救他。!” :“好好,好,你别激动,别激动。” 林城友眼神缓慢的聚焦,直直的看着高胜宪,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封锁全城,不许进出,派人去县衙,查清楚为什么没有人来支援。把这些杀手的尸体弄干净,让每条街上的保长来认人,谁敢包庇或隐瞒,杀!” :“我马上办。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一个人都跑不出去。”高胜宪坚定的说道。:“你先治疗。伤好了再说。” 郎中站在边上,给林城友全身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不太要紧,肩膀一处刀伤,脚踝这里应该是断了,都不是致命伤。” :“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亲兵队长张大勇走到高胜宪身边:“大手笔啊,杀手五十七人,六个人还有口气,活的那两个,吓破胆了,一句话都说不清楚。黑袍人七个,有两个还有气息,伤势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 :“王一牛死了。”张大勇沉闷的说。 高胜宪脸色极其难看:“先救人,尽量留口气!” 他站起身,盯着这小小的一片血腥现场,用力吐出一口气。 :“下令,封城,不许进出。全军戒备,封锁街道。斥候派出去,清查外面有没有行踪诡异的人,全扣下。把所有的保长全部集中起来,尸体清理干净,认人,这么多人,我不相信全是外面进来的,一定有本地的人配合,老子要把这些老鼠全部挖出来,全部!“高胜宪消瘦的脸颊,棱角格外生硬。 第368章 读书人道理多 现场的人迅速被搬离,地面也被冲洗干净,只有残存在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腥气味,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杀戮,街上的流浪狗都站的很远,探头探脑的不敢从这里经过。 随着命令下达,一队队士兵在县城内的各个路口设防,所有的人都被严格要求回到家中,大街小巷里 只有神色肃穆的官兵巡逻队来回穿梭,北风从空荡荡的街上掠过,整座县城陷入一片肃杀。 军营里一处空阔的屋子里,几十个保长神态紧张,突然被官兵从温暖的家里带到这个四处漏风的冰冷大屋子里,任谁心里都惊恐不安。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那么几个人,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林城友从昏迷中醒来,伤口还是剧烈疼痛,郎中摸了摸他的脉搏,大大出了一口气:“没什么事了,好好养着就成,三个月内,伤腿不能落地。” 高胜宪从屋外进来,面露喜色:“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城友吃力的问:“情况怎么样?” :“活着的两个杀手招供了,他们是安西城安排在这里的,另外几个杀手救活了了两个,还在昏迷中。救你的人是孙指挥使从清丰县派来暗中保护你的,现在只有两人还有口气,不过不乐观。这事情我已经写信去清丰县了。”高胜宪脸色沉郁 :“全县都封了,所有的保长我都关起来了,和那两个杀手有交集的人全部抓了,正审着呢。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县衙查清楚了吗?” 高胜宪语气稍微轻松了一点:”问清楚了,铁锁在街上被人打晕了,路人把他送到郎中那里,所以县衙的人并没有得到消息。” :“不过,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杜山高被人刺杀在家里,父母也没有幸免。”高胜宪缓缓说道。 林城友疲倦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竟有几分凶狠:“乱世用重典,所有跟这事有牵连的人,一个不能放过。” :“行,我知道,我把人给你抓出来,过几天你好一些了,你自己亲自审问。该杀该关,你做主。” 翟如的宅子里,翟如惴惴不安,负责监视的人回报,林城友虽然受了伤,但是应该性命无忧。突然出现了七个武艺高强的黑袍人护卫着他,坚持到官兵到来的最后一刻,而参与行动的五十七个人,没有一个逃脱。 损失这么大,任务没有完成,翟如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他太清楚上面那些大人多么没有人性,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下人们看出翟如的情绪不对,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在屋子里行动尽量是保持着轻手轻脚,唯恐惹恼了他。一个偌大的宅院,寂静无声,像是一间空洞的充满死气的陵墓。 孙燚收到高胜宪的紧急信报,气的差点掀了桌子:“老子一再交代他们要注意,要注意,结果还搞成这样,高胜宪几千号人,保不住一个书生?特么的是不是打了两场胜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李砚方才手边的药汤,拿起信报看了一眼,默默放下:“意料之中的事,暗杀是最省事的方法了,几十条不值钱的人命,换掉一个眼中钉,何乐而不为。” :“真憋屈,总是这样被动挨打吗?” 李砚瞟了一眼孙燚涨红的脸:“你想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我现在就提醒赵先生一声,叫他加以防范。然后还要去找黑子哥,这次他的夜鬼死了八个人,老子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要不要叫李平平去说?”李砚好心问道。 孙燚很认真的看着李砚:“这是我应该负责的事,我怎么能逃避。” 李砚脸色一红,居然有些窘:“养病把我自己养傻了。是我不对。” 孙燚拿起信报,把手在李砚的头上胡乱揉了几下:“你是重病号,好好养病就是你最重要的事。小柱子都发牢骚了,说天天守在陷阵营里和那些臭老爷们厮混,好久不闻肉香啦。” :“滚蛋。”李砚一反手拍开孙燚的手臂。 赵无极一如既往的坐在县衙里处理手头厚厚的文书,见孙燚进来,头也没抬:“今天不是放你休息一天嘛,怎么,还上瘾了?” 孙燚把信报放在赵无极面前:“赵先生,林城友遇袭,差点没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总是这样被动的防御实在不是件事,这里他们根深蒂固的,是不是跑出几个人闹一下,那还不烦死啊?赵先生,你有没有什么妙招?” :“没有,加强管理,施恩百姓,公道公平,时间久了,全城的百姓,都是你的眼睛,那时候,再有什么宵小之徒,还能逃脱?”赵先生抬眼看着孙燚:“一村,一镇,一县,一城,乃至一国,得之容易,治之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不过嘛,佛亦有火,有时候手段激烈点,也不是坏事。威胁和利诱,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孙燚眨巴着眼睛:“果然啊,读书多还是有好处的,无论好坏,都能找到道理啊。” 赵无极也不动怒,温和的笑:“知道读书有好处,还不多读书?” 孙燚起身:“我一会去见黑子哥,你这里也要加强护卫,退伍老兵忠诚够忠诚,但是战场上的本领用在江湖上就不是太合适,反而容易受伤,应对这种事,还是要黑子哥的夜鬼好用。” :“保护人也不是夜鬼擅长的。杀人才是。”赵无极淡淡的说道:“黑子手下就那么些人了,好钢用在刀刃上,不要用在我身上。” :“赵先生,你也看见信报了,对方为了杀一个书生,动用了几十个人,你也不好对付啊。”孙燚有点着急。 赵先生笑的更温和了:“我比林城友会跑。我干嘛要和他们硬拼呢?” 孙燚一下噎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转身就走:“我去找黑子哥了。” :“明天没事,记的早点来帮我处理事务,忙了好几天,许先生有意见了。明天答应陪她去逛街。” 孙燚脚下一乱,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知道了。” 第369章 谁敢说你不是呢 许萧萧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架在饭桌上,眼波荡漾:“怎么样,好吃吗?我忙了一个下午呢。” 赵无极眼睛盯着桌上的三菜一汤,不敢抬头,筷子不停:“好吃,好吃。” :“好吃,我许萧萧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只要我想学的,几天就能学会,卖菜的王婆婆说啦,女人嘛,还是要会做饭给相公吃的,这样,相公就不会借口在外面吃饭喝酒不回家了。”许萧萧含情脉脉,看着赵先生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的如花般灿烂。 赵无极低着头,嘴角不经意的翘起:“我家娘子就是聪慧好学,这么短时间就能学会这么好吃的饭菜,以后我可就有口福了,外面酒楼的饭菜哪有你做的如此可口。” :“放心,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许萧萧莞尔一笑,唇角上扬,舌尖在唇边舔了一舔,既有少女的俏皮,又有少妇的娇媚。 :“明天去逛街?”许萧萧好似漫不经心的说着,眼光却悄悄的瞟在赵无极身上,赵无极抬起头,眼神亲昵:“好啊,明日陪夫人去逛街。” 许萧萧眼睛瞬间亮了,侧身搂住赵无极的左手臂,一团柔软紧紧贴着赵无极,有意无意的蹭着,声音绵软娇柔又充满挑逗:“就知道我家相公最好了。” :“陪娘子,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赵无极语气更为温顺。 许萧萧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发鬓凌乱,面若桃花,娇艳无比。 片刻后,柔媚的声音像是从鼻腔里流转出来:“相公,相公。” :“嗯?” :“黑子和我说,最近可能有些不安宁是?” 赵无极沉稳的声音:“是啊,也没有多大的事,本来嘛,占了人家根深蒂固的地盘,有点不安宁,很正常的。” :“会对你动手吗?”许萧萧只是问问,并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 :“可能,呵呵。谁知道呢。” 许萧萧从被窝里掏出玉臂,紧紧搂住赵无极的脖子,像是把身子都缩进赵无极的怀里,充满诱惑:“相公,来这好无聊啊,明天我们搞点刺激的事来玩玩呗?” 赵无极顿时醒悟过来,这一晚上又是做饭又是曲意逢迎的,原来是在这里下陷阱啊。 :“多少还是有些危险的,你也知道,干这种事的人,都是提着脑袋的亡命之徒,手段又下三滥,万一。。。。” :“相公呀,哪有那么多万一呢,我们是什么人嘛,什么魑魅魍魉在我们面前能占到便宜嘛。真是好无聊呢。我也想帮你做点事啊。” 赵无极还待反对,许萧萧抽出手臂,转过身去,气鼓鼓的:“你是不愿意陪我去冒险了嘛?果然,男人真像其他姐妹们说的那样,没有得到的时候什么都好,得到了什么都不行。我这算是见识到了。” 赵无极无可奈何的翻身搂住许萧萧滑腻柔软的身子:“行行行,娘子怎么说就怎么行。” 许萧萧猛地转身紧紧抱住赵无极,:“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我许萧萧的相公,就是最好的。” 许萧萧抬头看着赵无极的眼睛,纤纤玉指在赵无极的胸膛上轻柔的画着,眉眼如丝,:“相公,你还行不行啊。” 赵无极还是一身浅色长袍,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许萧萧一袭艳红大氅,与脸上的红晕相得益彰。 :”小阿蛮,好好干活,回来先生是要检查的。”许萧萧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孙燚生无可恋地坐在书桌后,:“知道了,先生。” 走出两条街,许萧萧靠着赵无极的身子,有点小雀跃:“有人跟着我们。” :“嗯,有两波人吗,一波像是你师弟的夜鬼,保护我们的。另一波我只发现三个人,只是盯梢的。”赵无极看见路边一书画摊子,假装驻足观赏。 许萧萧有些不乐意:“这个小黑子,我都说了不要他派人来,他还是这么不听话,回去再收拾他。” :“呵呵,黑子也是一番好意啊。”赵无极知道许萧萧也就是说说气话。 许萧萧还是有些忿忿:“我去叫他们走远点,不要打草惊蛇。靠的这么近。穿同样的衣服,唯恐不让人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还是我去,我马上回来。等我。”赵先生轻轻搂了下许萧萧的腰肢:“别乱跑,等我。” 大庭广众之中,赵先生着亲昵的行为,让许萧萧还有些害羞起来,平日里看起来豪爽大方,不拘小节的许萧萧觉得耳朵根子瞬间烧了起来,带有几分娇羞:“嗯,我等你。” :“好啦,走。”赵无极回来又轻轻搂着许萧萧的腰肢,柔声说道:“他们不肯走,不过我让他们跟的远一点,这样会好一些。” 许萧萧似乎又恢复那江湖儿女的大度:“算了,他们也是完成任务,不妨碍我们就好,走,前面有家胭脂铺子,买点润肤膏,这西北地天气太干燥了,风又大,你瞧,我的脸都有些皴了。” 阳光缓缓升至当空,温暖的阳光盖在众人身上,暖乎乎的。寿松大街上热闹起来,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的声音混做一团,小孩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嘻嘻哈哈的无忧无虑。时不时又响起大人的叫唤声 :“二妞,回来” :“虎子,别乱跑。” :“大山,你又跑哪去了?” 赵无极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跟着的人换了一批了,有五六个,脚步沉稳,身形灵动,该是正主出现了。” :“就这几个?”许萧萧觉得有些无味,就这么几个人,有啥意思呢。 赵无极呵呵笑,他从来都没有忤逆过许萧萧的意思:“那就多等等?等他们人齐了?不过这样的小地方,你也别指望有多少厉害角色。有机会,过过瘾就行了呗,你瞧瞧,路上有多少人偷眼看你啊,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会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他们的眼珠子不要掉一地啊。“ 许萧萧嗔笑着盯了赵无极一眼,:“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我动手呗,怎么啦,嫁给你,我就不是大名鼎鼎的许仙子剑了?“” 赵无极无奈的揉了揉鼻子,:“谁敢说你不是呢?” 第370章 天生会演戏 :“大人,门外有个黑乎乎的人找你。”衙役慌里慌张的冲进后堂:“他指名道姓说要找孙大人,兄弟们拦着他呢,那家伙黑乎乎的看不清嘴脸,不像是个好人。” 话音未落,孙大人已经风一般的从他身边刮过:“那是县令夫人的弟弟。” :“啊?”衙役脸色大变:“我们县令夫人肌若凝雪,如花似玉,怎么有个如此丑陋的弟弟?” 孙燚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你完蛋了,你居然说他丑,县令夫人知道了,你就完蛋咯。” 衙役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跟我走。”沈黑一把抓住孙燚的手,也没有理会身边十几个舞弄着棒子的衙役捕快:“走,快走。” :“自己人,你们回去。”孙燚挥挥手,打发了衙役们,身子被沈黑一带,斜刺里拖了出去。 :“我的人刚才回报说,有几个人跟上了我师姐和赵无极。不怀好意。” 孙燚调整了步伐:“几个人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师姐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你的人发现了,她会发现不了?何况赵先生跟在她身边。”话虽然这么说,脚下却一点不慢,说他紧张,那是没有的,倒是有几分窃喜,有热闹看,怎么能不开心呢。 沈黑怒道:“看到是几个人,实际上躲在暗处的有多少人谁知道,老子就这么一个师姐,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咦,黑子哥,你平日都沉默寡言的,说到你师姐,你倒是口齿清晰啊。”孙燚惊讶的问道。 :“闭嘴!”沈黑扭头看了孙燚一眼,虽然看不清沈黑的表情,可是,应该是很生气。孙燚心里暗暗嘀咕。 赵无极怀里抱着好几个锦盒和袋子,许萧萧一转头又钻进了一间皮草铺子。 :“呀,你瞧,那件红色的狐皮,多俏。”许萧萧一脸喜欢:“掌柜的,拿下来看看。” 掌柜的看一对男女打扮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样子,气质却颇为不凡,亲自取下挂着的狐皮:“这位小娘子眼光真好,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红狐皮,至少要十二张同等颜色的狐皮裁剪缝合在一起,才有这么一大张,可以做一件极好的狐皮大氅,最适合小娘子的气质。” 许萧萧两眼放光,伸手轻柔的抚上狐皮的绒毛,柔柔软软细细绵绵,果然是舒适之极。:“什么价钱。?” 赵无极看着许萧萧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神情有些恍惚:“这到底是诱敌为真,还是逛街为真,傻傻分不清楚。” :“白银五百两。”掌柜的偷眼看着许萧萧的表情,一口价喊得干脆利落。 许萧萧手突然停了下来:“五百两?五百两?五百两现在可以买一百石粮食,可以养活。。。。。”她微微蹙眉,似是在心里计算着:“可以让一百人活半年。” 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太贵了,不买了。” 留下掌柜的一脸凌乱,没有见过这样的主顾,这么干脆,说不买就不买。可以还价的嘛。 赵无极侧头看着许萧萧的脸:“喜欢就买了,其实我有钱。” 许萧萧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居然还藏有私房钱呀?有钱也不买,太贵,这世道还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呢,有钱留着,以后肯定用得着。”扯着赵无极就往外走。 :“嗯嗯。听你的。”赵先生回头看了眼红色狐皮,那颜色,还真喜庆。 站在皮草店门口,赵先生收敛着目光,装作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人群,小声说道:“多了些人,看来是想动手了,我们换个人少的地方?” 许萧萧脸色立刻一板,声音变得激烈:“一张狐皮你都买不起,你这个县令当的有什么意思?人家哪个官老爷不是金银珠宝装满箱,怎么到你这里,就是囊中空空一无所有?哼!不逛了。回家!” 说罢,也没等赵无极反应过来,掉头就走进入群,赵无极抱着怀里的盒子袋子,急急追了上去:“娘子,等等我。” 角落里,孙燚啧啧称奇:“许先生真会演,黑子哥,是不是女人都很会演戏啊,像真的一样。走啦,他们肯定是换地方,准备动手啦。” 沈黑把棉帽围巾缠了缠,遮住自己的脸,闷声闷气:“这一会时间,对方多了不少人,不要大意了。”说着,他装作伸了一个懒腰,把手伸到头顶,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手势。 许萧萧很生气的样子,脚步走的急,向着县衙方向走去,似乎是为了更快回去,她还选了一条人少一些的近道。只不过眼见着她越走越慢,脚步变得极为迟缓,像是扭了脚,甚至有些蹒跚。 赵无极捧着一堆东西,跟在后面一路踉踉跄跄,显得有些仓皇。终于赶上了许萧萧,不断的说着话,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迎面走来几个浪荡子,,像是喝了酒,搂肩搭背走的歪歪扭扭,嘴里还胡言乱语着,不时发出几声淫荡的笑。 双方越走越近,浪荡子看见许萧萧,像是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的靠上前来:“呦,谁家小娘子,这么俊俏,这小腰枝,扭的好有韵味哟。。。” 赵无极一步跨在面前:“大胆!在本官面前还敢如此放肆!” :“本官?本官?哈哈哈,什么狗屁官呀?” 一个满面通红的浪荡子脚下歪歪扭扭的走近一步:“你是谁的本官啊?”眼神却冷酷起来,手腕一抖,手中握住一把匕首,一个直刺,刺向赵无极的小腹:“老子弄死你个狗官。” “啊~~~救命啊。”许萧萧一声出乎意外的尖叫,划破整条街道,引来数人的目光,她居然拔腿就跑,一边跑,一遍尖叫:“救命,杀人啦,救命。”几个浪荡子都没有想到许萧萧跑的这么快,这么决绝。 赵无极似乎慌了手脚,待匕首将将贴身的那一刻,才突然反应过来向后一个小跳,同时将手里捧着的东西胡乱丢了出来。 那个浪荡子打扮的杀手见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刀居然被闪开了,低骂了一声:“草,狗官运气好。”合身向前冲了两步,一刀再次刺向赵无极。身边同时出现两个手持匕首的身影:“速战速决。” 另外两个人则丢下赵无极,向许萧萧追去。 第372章 不带你玩 孙燚和沈黑护着赵先生和许萧萧回衙门的时候,许萧萧步履轻盈,轻松惬意,一番打斗,像是出了一口憋闷之气。 赵先生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荣辱不惊的淡定,握着许萧萧打人耳光的手:“痛不痛,那么用力干什么呀,有些人脸皮很厚的,打起来会伤着手的。下次用剑鞘,剑鞘也好使。” :“嗯,下次用剑鞘。”许萧萧乖巧的像个邻家女孩。 孙燚和沈黑翻着白眼,这一对暴力夫妻,简直令人不堪入目。 :“阿蛮。”许萧萧喊了一声。 孙燚凑近一步:“许先生。” :“人家派人来杀这个,杀那个,你有什么应对啊?”许萧萧扭头一瞬间,眼神就变得冰冷。 :“我,我一会去黑子哥一起审问杀手,看看能不能查出藏在城里的幕后人物。”孙燚有些抬不起头来。 :“别浪费力气了,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报复,他会暗杀,你不会?黑子,带上你的人,随我去一趟安西城。” :“不行!不可以!不许!” 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同时反对。 “那我自己去。”许萧萧杀气腾腾:“他奶奶滴,敢动我许萧萧的男人,老娘几十年江湖上是白混的吗?不给他们足够的教训,他们都忘了许仙子剑手中的剑,还杀不杀的人。” :“别闹,你看,我不是没事嘛,这种档次的刺杀,就是让你我锻炼锻炼身体而已,说起来,连刺激都谈不上。”赵先生温柔的对许萧萧说。 许萧萧抓着赵先生的手掌:“你瞧,这里受伤了。”孙燚和沈黑凑过去一看,赵先生手掌下沿处有一处米粒大小的伤口,一滴血珠孤单的站在伤口处,不知道是该凝固在伤口处,还是勇敢的滴下来。 :“师姐,这,这算不上伤?”沈黑实在忍不住,怯怯的说了一声。 许萧萧一巴掌拍在沈黑肩膀上,沈黑的腰杆立刻弯了下来,把自己的身子姿态调整到许萧萧手臂最舒适的位置。:“黑子,这是你姐夫,你姐最亲的人,你姐夫被人刺杀,见红了,你说怎么办?” :“老子弄死他!”沈黑仿佛受了刺激一般,突然眼中就冒出熊熊怒火。:“弄死他!” :“许先生,这安西城是他们打造了很多年的地盘,我们并不熟悉,贸然进去,不但不能复仇,反而会。。。”孙燚小心的观察着许萧萧的表情。 许萧萧莞尔一笑,像是计谋得逞:“谁说去安西城,去河州,周山县的商队,不是也很多吗?” 孙燚眼前一亮:“对啊,为什么总想着去安西城呢,河州县,舟山县也是安西城卫军的地盘,这些地方的防备力量,肯定不如安西城那么严密。” 连赵无极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总是用这种下三滥暗杀刺杀的方式,确实也让人心里憋着一股怨气。 :“诶,许先生这样一说,倒是有点意思,走走走,回去商量一下。”孙燚更是急不可待。 :“没你的事,你一军之首,能去干这种事?”许萧萧横了孙燚一眼。 :“那我不同意你们的计划。”孙燚直接反对。 :“走,黑子,我们回去商量,我们师姐弟,不是他平武军的人。他管不着。”许萧萧根本就不再理会孙燚。:“上次被人打屁股半个月下不了床,再有下次,一年未必能下的了床了。” 孙燚顿时语噎,可怜兮兮的看向赵先生,赵先生微笑的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不几日,赵先生来找孙燚告假,说是要外出几天,衙门的一切事务由孙燚先行处理。容不得孙燚说声不许。赵无极,许萧萧,沈黑,和沈黑手下几十个夜鬼成员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带你去是对的,带你去才是麻烦。”李砚看着唠唠叨叨忿忿不平的孙燚,劝说了几句,这一段时间,他调养的还算不错,脸上隐约能看到一丝血色。 孙燚哼哼道:“自从上次挨板子,谁都不带我玩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那是你自找的,你还连累人家大柱子挨了四十大板呢,柱子哥不是更委屈吗?” 大柱子在边上呼哧呼哧的甩着石锁玩:“不委屈,不委屈。” 陈阳一把推开房门,踉踉跄跄的走进来,一身浓烈的酒味:“我来睡一觉,睡一觉。这里睡觉安稳。” :“柱子哥,把他弄进去。”孙燚看了看陈阳:“这位哥天天喝成这样?” 李砚坐到孙燚对面:“找个大一点的房子,兄弟们来还有个地方休息,这个院子实在太小了。” 孙燚兴致缺缺:‘算了,明年这时候,我们就在安西城内了,到时候,我给你找一个最大的宅院,五进五出的,说话靠喊的那种。” :“确定明年一定要动安西城?安西城百年雄城,可不是好对付的。” 孙燚挠着头,也是有点愁:“是啊,听说那城经过数次大战,死伤无数,从来不曾沦陷过,所以,想要拿下安西城,还是要在野外做文章,你的骑兵啊,是最重要的力量。” :“行啦,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攻城略地,最后还是要步兵出马,你还是好好打造你的百战步卒。” 大柱子从屋子里出来,又拎起石锁,听两人对话,又走过来:“阿蛮,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给亲兵营换个武器?” :“什么武器?亲兵营武器不趁手吗?不过也是,咱的亲兵营像是个大杂铺,什么玩意儿的武器都有,五花八门的,说起来啊,就咱们的亲兵营看起来最不整齐了。” :“不是整齐不整齐的事,打了这几次仗,大家都反馈说,破阵的时候武器不太好使,对面要是全盔甲,战刀很难破开,用钝器效果更好,但是不能久战。” 李砚也来了兴趣,坐到边上:“那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大柱子捡起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我们想打造一种可拆卸组合的长柄战刀,两面开刃,足够锋利,厚重,大概是这个样子,你能不能打造个几把出来试试看?” :“重甲,长刀,这样应当就没有一合之敌。”大柱子看着地上的图形,似乎不太满意,改了改,还是不满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看看行不行?” 第372章 不带你玩 孙燚和沈黑护着赵先生和许萧萧回衙门的时候,许萧萧步履轻盈,轻松惬意,一番打斗,像是出了一口憋闷之气。 赵先生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荣辱不惊的淡定,握着许萧萧打人耳光的手:“痛不痛,那么用力干什么呀,有些人脸皮很厚的,打起来会伤着手的。下次用剑鞘,剑鞘也好使。” :“嗯,下次用剑鞘。”许萧萧乖巧的像个邻家女孩。 孙燚和沈黑翻着白眼,这一对暴力夫妻,简直令人不堪入目。 :“阿蛮。”许萧萧喊了一声。 孙燚凑近一步:“许先生。” :“人家派人来杀这个,杀那个,你有什么应对啊?”许萧萧扭头一瞬间,眼神就变得冰冷。 :“我,我一会去黑子哥一起审问杀手,看看能不能查出藏在城里的幕后人物。”孙燚有些抬不起头来。 :“别浪费力气了,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报复,他会暗杀,你不会?黑子,带上你的人,随我去一趟安西城。” :“不行!不可以!不许!” 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同时反对。 “那我自己去。”许萧萧杀气腾腾:“他奶奶滴,敢动我许萧萧的男人,老娘几十年江湖上是白混的吗?不给他们足够的教训,他们都忘了许仙子剑手中的剑,还杀不杀的人。” :“别闹,你看,我不是没事嘛,这种档次的刺杀,就是让你我锻炼锻炼身体而已,说起来,连刺激都谈不上。”赵先生温柔的对许萧萧说。 许萧萧抓着赵先生的手掌:“你瞧,这里受伤了。”孙燚和沈黑凑过去一看,赵先生手掌下沿处有一处米粒大小的伤口,一滴血珠孤单的站在伤口处,不知道是该凝固在伤口处,还是勇敢的滴下来。 :“师姐,这,这算不上伤?”沈黑实在忍不住,怯怯的说了一声。 许萧萧一巴掌拍在沈黑肩膀上,沈黑的腰杆立刻弯了下来,把自己的身子姿态调整到许萧萧手臂最舒适的位置。:“黑子,这是你姐夫,你姐最亲的人,你姐夫被人刺杀,见红了,你说怎么办?” :“老子弄死他!”沈黑仿佛受了刺激一般,突然眼中就冒出熊熊怒火。:“弄死他!” :“许先生,这安西城是他们打造了很多年的地盘,我们并不熟悉,贸然进去,不但不能复仇,反而会。。。”孙燚小心的观察着许萧萧的表情。 许萧萧莞尔一笑,像是计谋得逞:“谁说去安西城,去河州,周山县的商队,不是也很多吗?” 孙燚眼前一亮:“对啊,为什么总想着去安西城呢,河州县,舟山县也是安西城卫军的地盘,这些地方的防备力量,肯定不如安西城那么严密。” 连赵无极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总是用这种下三滥暗杀刺杀的方式,确实也让人心里憋着一股怨气。 :“诶,许先生这样一说,倒是有点意思,走走走,回去商量一下。”孙燚更是急不可待。 :“没你的事,你一军之首,能去干这种事?”许萧萧横了孙燚一眼。 :“那我不同意你们的计划。”孙燚直接反对。 :“走,黑子,我们回去商量,我们师姐弟,不是他平武军的人。他管不着。”许萧萧根本就不再理会孙燚。:“上次被人打屁股半个月下不了床,再有下次,一年未必能下的了床了。” 孙燚顿时语噎,可怜兮兮的看向赵先生,赵先生微笑的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不几日,赵先生来找孙燚告假,说是要外出几天,衙门的一切事务由孙燚先行处理。容不得孙燚说声不许。赵无极,许萧萧,沈黑,和沈黑手下几十个夜鬼成员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带你去是对的,带你去才是麻烦。”李砚看着唠唠叨叨忿忿不平的孙燚,劝说了几句,这一段时间,他调养的还算不错,脸上隐约能看到一丝血色。 孙燚哼哼道:“自从上次挨板子,谁都不带我玩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那是你自找的,你还连累人家大柱子挨了四十大板呢,柱子哥不是更委屈吗?” 大柱子在边上呼哧呼哧的甩着石锁玩:“不委屈,不委屈。” 陈阳一把推开房门,踉踉跄跄的走进来,一身浓烈的酒味:“我来睡一觉,睡一觉。这里睡觉安稳。” :“柱子哥,把他弄进去。”孙燚看了看陈阳:“这位哥天天喝成这样?” 李砚坐到孙燚对面:“找个大一点的房子,兄弟们来还有个地方休息,这个院子实在太小了。” 孙燚兴致缺缺:‘算了,明年这时候,我们就在安西城内了,到时候,我给你找一个最大的宅院,五进五出的,说话靠喊的那种。” :“确定明年一定要动安西城?安西城百年雄城,可不是好对付的。” 孙燚挠着头,也是有点愁:“是啊,听说那城经过数次大战,死伤无数,从来不曾沦陷过,所以,想要拿下安西城,还是要在野外做文章,你的骑兵啊,是最重要的力量。” :“行啦,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攻城略地,最后还是要步兵出马,你还是好好打造你的百战步卒。” 大柱子从屋子里出来,又拎起石锁,听两人对话,又走过来:“阿蛮,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给亲兵营换个武器?” :“什么武器?亲兵营武器不趁手吗?不过也是,咱的亲兵营像是个大杂铺,什么玩意儿的武器都有,五花八门的,说起来啊,就咱们的亲兵营看起来最不整齐了。” :“不是整齐不整齐的事,打了这几次仗,大家都反馈说,破阵的时候武器不太好使,对面要是全盔甲,战刀很难破开,用钝器效果更好,但是不能久战。” 李砚也来了兴趣,坐到边上:“那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大柱子捡起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我们想打造一种可拆卸组合的长柄战刀,两面开刃,足够锋利,厚重,大概是这个样子,你能不能打造个几把出来试试看?” :“重甲,长刀,这样应当就没有一合之敌。”大柱子看着地上的图形,似乎不太满意,改了改,还是不满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看看行不行?” 第373章 狼牙大棒 孙燚和李砚凑近前来,看着大柱子画的图,感慨万千:“真丑。” 三人哈哈大笑,连李砚都笑的有些肆意。 笑归笑,三人还是低着头好好推敲着这把武器。 :“两面开刃倒是个好主意,左右劈砍,都有足够杀伤力。”孙燚赞叹道:“不过两面开刃,刀身要足够厚重,否则容易断。” 大柱子点头:“嗯,既要重,也要利。这样才利于破甲。” 李砚看了一回儿:“这种大刀需要的材料和打造肯定有特别要求,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铁匠来提供建议。” 孙燚起身往门外走:“要什么铁匠,要咱汤爷来看一眼,汤爷的眼界可比咱们厉害多了。” 孙燚吩咐门口的亲兵去请汤爷,自己回到屋子里开始烧水:“李平平哪去了?都没有人烧水泡茶啦。” :“哦,说起这事,刚好和你说一声,金亦粟真的送了二十多车药材来了,李平平赶去查验了,天大的事,都不能打扰他。”李砚似乎才想起来。 :“柱子,这个家伙要多重?” :“我们亲兵营测试过,三十斤重刚好。” 孙燚走出屋子:“亲兵营现在有多少人了?” :“三百四十几,不过还有些降兵还在观察中,合适的话我也会招进来,这样的话,能凑满四百人。” 孙燚叹了口气:“我亲兵营四百人,几仗打完,少了一半。” :“小柱子和我说,我陷阵营现在熟练的骑士不过三千五,还有刚招募的两千还在训练中。打仗啊,还是打人啊。。。”李砚脸色又阴沉下来。 气氛突然就变的有点阴郁。 :“加强训练,训练的越严格,活下来的几率越大。”孙燚长长叹息一声:“走上这条路,就是生死之间徘徊,尽早结束天下乱战,才是唯一出路。” 门被敲响,孙燚亲自跑过去打开门:“汤爷。” 汤远行正要躬身施礼,孙燚一把托住:“使不得使不得,汤爷,自己家里聚,您是长者,您这一拜,小的我要折寿。” :“咦,小阿蛮今日嘴很甜啊。”汤远行呵呵笑道“说,有啥事需要我出面啊?” :“坐,坐,先坐下说。”孙燚搀扶着汤远行坐下:“没啥大事。” :“汤爷,汤爷。”李砚和大柱子站起来问好。 汤远行摆摆手:“坐,我不多礼,你们也不用这么多礼。李砚,身子骨好些了吗?可要好好养着啊。” :“好多了,汤爷。” :“好好好,年轻人,恢复就是快。大柱子,你怎么又胖了?听说你一餐吃三十个窝头?” 大柱子摸着他不好意思嗯了一声。 :“说,小家伙们,什么事着急喊我来。” 孙燚把大柱子的设想说了出来,并把图案指给汤远行看。 汤远行皱了皱眉毛,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图案上修改几下,喘了口气:“这么丑,这样才勉强能看。” 孙燚和李砚同时指着大柱子:“他画的。” :“大斩刀?”汤远行饶有兴趣的盯着大柱子:“阵前开路?” :“嗯!” 汤远行笑呵呵慈祥的看着大柱子:“不错啊,大柱子,有点头脑啊。这种刀其实以前有过,但是打造极其费力,耗资巨大,后来没人养的起,就渐渐消失了。” 孙燚着急的追问:“我们能打造吗?需要多少钱?” 汤远行斟酌着:“选出全军最厉害的工匠,半个月能出一把。这个铁要反复锻炼,才有足够的硬度。” :“半个月出一把?这也太慢了?”孙燚充满期待,又有些失望:“我这”燚“刀也不过才打造了一天一夜,难道这大斩刀比我这”燚“刀还难打造?” 汤远行一张老脸噗嗤一笑:“你那把刀的材料非常难得,不如,用你的刀改一改,改成这种大斩刀,我保证一天内完成。” 孙燚哼了一声,把腰上的刀换了一个方向,远离汤远行不怀好意的眼光。 大柱子迟疑着:“汤爷,你能不能大概按这种规格帮我打造几把出来,不够硬度没关系,我先试试合适不合适?” :“行啊,如果不求质量的话,三天,三天我给你十把。试试手感也好,不过,对你来说,这个重量可就不够了,我给你打个六十斤的,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斩人斩马,人马俱碎。” 汤远行想了一想:“大柱子,我知道你想要一个能破甲的武器,其实我个人建议你啊,长柄狼牙棒比这战刀更好用,杀伤力更强,重点是制造简单,随时都可以供应。” :“长柄狼牙棒?” :“对,以现在我们的实力来说,长柄狼牙棒效果更好,你要是想要,我随时可以给你搞出来。对付重盔甲,撞击力的效果更好。” 大柱子犹豫着:“我亲兵营都是钝器用的多,但是效果确实挺一般的。” :“你亲兵营的武器太杂琐了,几乎都是各自为战,若是单纯的保护将领,也就罢了,可是在战场上,个人武力是可以忽略的,你想想,若是几百个大狼牙棒同起同落,谁能阻挡?”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但大柱子恍然大悟,孙燚也茅塞顿开。 :“瞧瞧,果然汤爷还是汤爷,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柱子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大柱子羞愧地涨红了脸:“谢谢汤爷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呵呵,我也是这么一说而已,说实话,也就你家孙将军和别人不一样,总是用亲兵营闯阵杀敌,否则,亲兵营就为了护卫将军,哪有这么多事呢。” 李砚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谁家亲兵营天天去闯阵。” 孙燚白了李砚一眼,对汤远行却是不敢:“这不是没办法吗,有时候僵持之下,兄弟们伤亡太多了,心里过不去。” :“为将者,此次冲锋在前,可以说是勇敢,也可以说是鲁莽,现在你手下不过两万,将来你要是带二十万兵,也去冲阵吗?战场上刀剑无情,万一受了伤,你手下几十万兵群龙无首,要怎么办?” :“咦,汤爷,你怎么说的和刘校尉一模一样啊?” 汤远行温和的笑笑:”说明天理在人心啊。” :“还有你,李砚,想想你这次受的伤,值得不值得。” 李砚苍白的脸浮出一丝笑:“想想不值得,但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哈哈,年轻人,就是锐气十足啊。”汤远行并没有因为李砚这样的回答生气,反而笑的爽朗:“老夫说了这么多,不给我倒杯茶喝?” 第374章 以血还血 时间一晃而过,孙燚每日在衙门负责处理各种事务,时间久了,心态也渐渐发生变化,更加心平气和,更加游刃有余。再遇见两老婆婆吵一整天的时候,他甚至都能好整以暇的坐着看一天的热闹,当然,赵先生不在,自己不用抄录每一句话了。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看着赵先生留在书桌上的书本和批注,忍不住又在想他们现在的处境如何,一眨眼,二十多天过去了,距离过年,越来越近了。 距离春节不过十来天的时候,赵先生,许先生和沈黑等人突然归来,孙燚正在衙门值日,年近春节,衙门的事务也少了许多。难得清静。 赵先生永远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温和模样,许先生头发稍微有点凌乱,气色倒是极好,一副得偿所愿的满足样子,沈黑还是。。。。。还是一样的黑,看不出表情,不过看脚步,倒是轻松。 孙燚手忙脚乱泡了茶送给各位,然后一屁股坐下,眼中充满期待:“谁先说,谁先说?挑精彩的说。” 沈黑咳嗽一声,正准备开口,孙燚一把拉住赵先生的手:“赵先生,你来说。”沈黑一口咳嗽憋出了一串,孙燚有些着急:“黑子哥,你怎么了?受伤了?内伤?我叫李平平给你看看?”屁股坐的纹丝不动。 :“行啦,你惹我师弟干什么,又不是他不让你去的,有本事你冲我来呀。”许萧萧不乐意了。 :“呵呵,你们别闹,我来说。”赵先生笑呵呵的。 安西城城令府内,马远超怒不可遏,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纸片。:“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轻易就让他们得手了?天天说自己多厉害多厉害,结果就这样?刺杀对方,损兵折将。应付刺杀,死伤一堆。你们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都不愿意好好过了?不想过也行,老子明天就打开城门,欢迎朝廷军队入驻。要死,一起死。” 张广宇和刚刚回来的卫军指挥使梁公应两人灰头土脸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县衙里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几十号人被杀的干干净净,我的天,我真是想不通,光天化日,周山县里的士兵全是死人吗?” :“还有你,梁公应,你不是说驻守周山县的旅旗叶,叶什么来着那个,身手极强,作战骁勇,兵法娴熟,这么厉害的人物,嘿嘿,这么厉害的人物,睡梦中被割了脑袋?啊?睡在军营里还能被割了脑袋?那带的是什么兵啊?” 梁公应站起来:“大人,叶品是被人下了药,结果才被杀死的。” 马远超突然失去了争吵的兴趣,他坐下来,端起茶碗一口饮尽,:“你们来告诉我,该怎么办。本来想让官兵乱,结果官兵不乱,倒是我们自己乱。周山县,距离我们安西城这么近,城高墙厚,兵马过万,相当于我们安西城的卫城,人居然把周山城弄的人仰马翻,你们束手无策,来,你们告诉我,该怎么办?” 张广宇站起来:“大人,周山县幸存者说,对方是先清除了县衙外的所有哨位,才一举杀入县衙的,四十多个人,全是剑客,手法干脆利落,手段阴狠毒辣,基本上都是一击致命的,县衙里当时有两个捕头身手也算不错,结果连刀都没有来得及抽出来。” :“这么多人,不会是江湖上的人,一定是单独训练的杀手组织,这种厉害手段,防不胜防。周山的戒备真是很严实了,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有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把整个县衙灭口,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硬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马远超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纸屑,想着纸条上写的字,就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一张纸条是这样写:“马王爷?三只眼?等着,我很快就来给你开第四只眼。”自己清秀温婉,应该是出自女子之手。 另一种纸条更简单:“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字明显更是恣意嚣张,目空一切。 :“大人,我觉得,这一次来的朝廷官兵,比之前那些更难对付,我们应该更慎重一些。” 梁公应并没有坐下,他拱手道 :“大人,现在更重要的是维持安西城的稳定,我想,他们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和我们正面接触的原因,一定是也不想真正的把我们逼反。” :“但是以朝廷的做法,他们肯定已经安排探子进城了,一定在想办法拉拢勾结那些立场不坚定的官员,甚至有可能对忠于我们的势力下黑手。这不得不防。” 张广宇茶插嘴道:“城内不用担心,我早早就安排下去了,下面各处的势力都接到我的通知,但凡发现可疑的陌生人,必须立刻回报。否则,拿头来见。大人可以放心,安西城内定能保证平安。” 马远超冷眼看了看张广宇自信满满的表情,突然展颜一笑:“张大人的能力我还是很信任的,我相信有张大人的安排,安西城内必定固若金汤,否则,张大人也会提头来见,对,张大人?” 张广宇的表情顿时僵住,呐呐的说道:“是。。。是的,是。” 马远超看着张广宇呆滞的神情,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卫军这里梁将军负责,以梁将军的本事,若是有不开眼的想对卫军动手,必定是自寻死路。” :“属下自然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梁公应道。 :“好,既然两位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年关将至,无论如何,这个年要过的平平安安。” :“是,大人!” 张广宇和梁公应走出城令府,张广宇坐进轿子,刚才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荡然无存,他掀开窗帘一道缝隙,冷冰冰的盯着愈来愈远的城令府,嘴角拉出一条阴冷残酷的弧线。 等人都走远,马远超一反之前的反复无常,心平气和的捋了捋长髯,:“来人。” 一个灰衣人从角落里无声无息的走出来。 :“张广宇家里有什么发现?” 灰衣人淡然道:“禀告大人,张大人这段时间比较忙,见了很多道上的人物,也见了一些低层的官员,不过目前来看,他没有异心,就是有些保守,像是在保存实力。” :“哦,纪志刚大人呢?” :“深居简出,很少见人。” :“其他人有什么异常?。” :“有些官吏胆子小,对朝廷派大军前来,心生恐惧,私下里偶有怨言,绝大多数人并无异样。” 马远超笑着:“这些家伙见好处就冲,见坏事就躲,真的只是靠他们的话,就麻烦咯。” :“安排下去,对他们的监视不能放松,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不能放过。” :“明白!” 第375章 回去过年 赵先生很是平和的述说在周山县发生的事,语气平静不起波澜,如溪水潺潺,似乎他们去做的事是微不足道,但是孙燚却听的热血沸腾,特别是光天化日下光明正大的冲进衙门大杀四方,更是符合这个年轻人性格。忍不住拍案而起:“真厉害!真嚣张啊你们!哈哈,这哪里是暗杀,这是光明正大的取敌将首级!哈哈,快活,快活!” 畅快过后,又是深深的羡慕失落:“这等壮举,可惜我不能参与,实在是。。。” :“你的纸条我丢在县衙的桌子上了,他们一定能看到。”许萧萧窃笑。 孙燚一拍胸口:“怕什么,我还等着他们来找我呢!” :“也别太小看对手了,驻守的卫军实力不弱,装备很是精良,我们看到的还不是主力精锐,看那军营的规模,人数不少于一万,未来也是劲敌,和安西城距离不算远,互为犄角,相互照应,将来若是要攻打周山县,难度可不小。”赵先生有些担忧。 :“安西城的马王爷又怎么会容许我们继续在这里碍手碍脚呢。终究会有一战,不过我们在这里时间越是多一天,马王爷的威慑力就少一点。真到了动手那一天,尽量想办法勾搭他们出来野战,只要是野战,我平武军,又有何惧。”孙燚信心十足。 :“行啦,你也别吹牛了,这段时间活干的好不好啊?不要我家老赵一回来,又要忙的不可开交啊。要过年了,我还指望他和我多上几次街采购年货呢。” 孙燚傲娇的站起身来,仰着头,翘起下巴:“开玩笑,我亲自坐镇县衙,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放心,保管你们安心逛街。” :“行啦行啦,你们累了,好好歇着,我也先回去了。黑子哥,走不走啊?” 沈黑起身,拜别赵无极和许萧萧,随着孙燚一起走出县衙。 :“黑子哥,辛苦了,虽然赵先生说的那么轻松,但是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辛苦你了,辛苦兄弟们了。”孙燚搭着沈黑的肩膀。 沈黑并不喜欢孙燚这种没有距离感的密切关系,试着抖了一下,孙燚哪里在乎沈黑这小小的抗拒感,反而搂的更紧:“黑子哥,走走走,我带你去给弟兄们弄点好吃的,我知道有一家驴肉火烧很地道,我请,我请。。。”连搂带拽的带着沈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黑的抗拒,越发是微不足道。原来,有个人搂着肩膀在街上浪荡的感觉,和自己一个人完全不一样。 街上的年味越来越浓,百姓的脸上都流露出淡淡的笑容,街上的商贩使出浑身本事留住在铺子前逗留的客户,客户们挑三拣四,却总是在离开的时候买上些东西,兴高采烈的离去。 :“瞧,黑子哥,以后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着这样的生活,那是多好的事,出门看见的都是笑容,而不是愁眉不展,哀怨凄凉 。” 孙燚很高兴,是真正发自内心的高兴和一点点的骄傲,这是自己治下的百姓,他们的笑意,是对自己最大的奖励。 回到小院子的孙燚显得很是欢快,:“来,吃火烧,我请客,赵先生他们回来了,不伤一兵一卒,杀的周山县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一下,我看那个马王爷还敢不敢再对我们动手动脚了。哈哈,今日真是爽快,舒坦,舒坦啊!” 李砚慢悠悠的走进屋子拿出一封文书:“刘校尉的书信,给你的。”顺手拿了一个火烧慢慢吃了起来。 :“咦,什么事?”孙燚扯开信封,看了两眼:“刘校尉喊我们回去述职,在休山县过年,哈哈,这里交给周飞就好,我们收拾收拾,尽快启程。” :“你收拾东西,我现在去安排一下,对了,你骑兵交给谁管?小柱子还是曹云边?” 李砚细嚼慢咽的吃着火烧:“让曹云边照看,小柱子这几个月几乎都没有好好歇一回了,让他跟我们回去过年。” :“好嘞。”话音未落,孙燚早已经消失在门外。 :“这个傻瓜是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李平平从屋子里端着药汤出来,张望了门口一眼。 李砚笑盈盈的:“不知道更好,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呗。平平,一会儿我们上街买点东西去?” 李平平爽快的答应:“行,出去走走也好,多带点人。哦,更重要的,多带点钱,别被人笑话。” 李砚的笑容僵硬起来:“我没钱。阿蛮都没有给我发过军饷。” 李平平长大嘴:“啊?你这么玩命,白玩呀?” :“不是啊,不过我忘了要,他更不记得给。你也知道他,这种小事,稀里糊涂的。”李砚摊着手,无辜的望着李平平。 李平平的脸顿时臭了起来:“你这样看着我,意思要我出呗,那你用多少,要写欠条,以后要还我。我将来娶亲要用。” 李砚嘻嘻笑:“行,没问题。” :“你别学阿蛮那种不要脸的笑容,老子看到一次,亏一次。”李平平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绣工丑的很,他却很宝贝的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银票数了数:“一千一百两,一人一半够不够?” :“够。”李砚指了指荷包:“这姑娘女红不咋样啊,人好不好?” 李平平俊脸一红,桃花眼一挑:“我喜欢的姑娘,能不好吗?”把银票递给李砚,:“吃了烧饼把药汤喝了,现在街上正热闹呢。” 两天后的清晨,一支骑兵队伍走出清丰县,才出了城门,就见到一对神仙侠侣立马路边,孙燚好奇的催马过去:“赵先生,许先生,你们这也是要回休山县吗?” 许萧萧意味深长的望了孙燚一眼:“是啊,刘惜军又招呼老赵回去,说是要问周山县的事情。” :“太好了,一路有个伴,回去过年,大家又聚在一起啦。” 空旷荒野,北风呼号,骑兵队伍中,一辆极为讲究的双骑马车吱吱嘎嘎的走在若隐若现的官道上,赶车的竟是裹的严实的大柱子。马车里,一炉子炭火烧的正旺,车内温暖如春,马车很大,一边堆满了各种礼盒,李砚和李平平两个半坐半卧的依靠在厚厚几层皮草的垫子上,悠然自得。 车帘子打开,孙燚跳了进去,打了两个寒颤:“哇,还是你们会享受,让我暖和会,这天气骑马,真冷啊。”话音未落,车帘子一动,紫狼将硕大的马头伸了进来,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燚,连打几个响鼻,一副瞧不起你的模样。 第376章 何去何从 平远县口子街一间很普通的宅院里,炕上几个老爷们在喝酒,一个红泥火炉,红蓝火焰舔着炉子上架着的一口大砂锅,几双筷子在锅子里争先恐后的抢食,没有人言语,一大口锅子吃的干干净净,一个汉子下炕,又换上一个锅子,这时候,气氛才算缓和过来 :“操蛋啊你们,一个个都是带兵的将领了,还像几辈子没有吃过饭一样,抢什么啊,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知道老大先吃?” 眯眯眼林一山端起酒杯,“吱溜”一口喝干净,用手掌抹了抹嘴:“哎,这野鸡锅子味道就是好。” :“对对,是好吃,是好吃。这锅子怎么还不开呢。”说话的是许多。 没人理会唐边土的叨叨。 唐边土端起酒杯一口倒进嘴里,:“哈,舒坦。”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顿:“没有我,你们哪里吃的到这锅子?” :“切,你把我的军饷给我,我自己不会买去?”林一山从来不惯着唐边土。 这句话一出,唐边土表情立刻扭捏起来:“又不是不给你,这不是军饷暂时没有到吗?” :“你还想着到?”许多毫不客气:“要不是金老板买来粮食,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断顿了?” 金亦粟坐在边上斯斯文文的:“不是我的功劳啊,是老唐的功劳,买粮食的钱可是他给的。没钱,买什么粮食嘛。” :“嘿嘿,对,买了粮食就没钱了呗。老唐,老大,唐老大,你现在还在想什么呢,两个月没有送军饷来了,他们这是要干嘛呀?”许多把筷子丢在桌子上。端着酒杯:“哎,这大好头颅,还能喝几次酒呢。” 唐边土搅拌着锅子里的鸡肉,汤开始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行了,锅子开了,可以吃了。” :“就这样自欺欺人你。”林一山咧嘴笑笑,眼睛眯成一条线,拿起筷子在锅子里挑了一块肥美的腿肉放进嘴里,张着嘴,哈哈地向外吐气。 :“瞧你不争气的样子。一块鸡肉就给你兴奋成这样。”许多哼哧着,眼神望着林一山,不断的向唐边土方向一瞥一瞥的。 唐边土低着头倒酒:“行了,不要给他使眼色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喝酒喝酒。来,我敬各位将军一杯。“金亦粟端起酒杯,举在空中:“无论怎么艰难,我们好歹还有机会一起过一个年。” 几个人举起杯子:“敬金老板。” 唐边土横了一眼:“叫金兄弟,这两年,没有他,咱们早喝西北风去了。” :“哈哈,对对,敬金兄弟。”几个人嘻嘻哈哈的一饮而尽。 :“去年过年,屠戈还在。”默不作声的邹横突然说了一句,酒桌上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冷。 林一山抢过酒壶,给大家倒满,端着杯子跪在炕沿:“屠戈兄弟,过年了,兄弟我给你敬杯酒。”说完,将酒杯里的酒倒在地上。 唐边土和邹横,许多,金亦粟同样跪倒,将杯子里的酒倒在地上。 几个人又沉默的喝了两杯,唐边土扭头看着许多:“你的腿好的怎么样了?” 许多从炕上站起来,走了几步:“你瞧,好了。稍微有点软,不过应该是好了,锻炼锻炼和正常一样了。” :“给你治病的郎中手艺还真不错啊。”唐边土瞧着许多行动自如的样子,还是有些开心。 金亦粟夹了口菜吃了:“我上次去清丰县见过他,屠戈差点杀死的那个将领,也是他在治疗,伤口愈合了,就是需要很长时间调养身子。嗯,他还敲诈了我二十车草药。呵呵。” :”许多,下次有机会见到人家,要好好的谢谢啊。”唐边土对许多说道。 许多很乖的点点头:“知道,肯定的。如果在战场上落到哪位兄弟手上,麻烦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一条生路。” :“诶,唐老大,你说过完年后,官兵会不会对我们动手啊?”许多问道。 唐边土缓缓摇头:“应该不会,我们现在对他们的威胁,不如安西城马王爷的威胁大,要动我们,不是给马王爷机会嘛。他们千里迢迢来倒这里,肯定不是单纯为了我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许多庆幸的说道。 林一山歪着头:“这里都是自己人,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那田大王会怎么对待我们呢?” 唐边土不假思索:“他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像你们这样的精兵强将,他肯定会善待的,这个胸怀他还是有的。” 几个人的目光注视在唐边土脸上:“你呢?” 唐边土望着大家,展颜一笑:“我找金兄弟多搞点钱,江湖浪荡,也去过过挥金如土快意恩仇的好日子去。” 林一山扁扁嘴:“这家伙真扯淡。” :“怎么,你也想和我去啊?”唐边土笑呵呵的。 林一山看看金亦粟:”金兄弟,有钱养我两千死士营的兄弟吗?” 金亦粟捋了捋胡子,表情很严肃:“等等,我算一下。”说完真的掐着手指好像在算账的样子:“不行,除非你们去当土匪。” :“哈哈,哈哈。。。”大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去问问那个叫孙燚的。”林一山声音很低却很清晰的钻进大家的耳朵里,振聋发聩。他眯着眼睛,谁也看不出他的眼神如何。 :“滚蛋,你以为人家稀罕你啊。”唐边土用玩笑的口吻说着玩笑的话,脸上在笑,眼神却没有笑意。 :“那怎么办呢,您老江湖快活去了,我这几千弟兄要吃饭啊。您不带我玩,还不兴我找个地方玩去?”林一山也像是在说着玩笑话。 唐边土刚要说话,林一山摆摆手:“别和我扯什么田大王,我林一山不认识他,我只认识你,唐边土。” 许多跟了一句:“是啊,我和田大王不熟,想让我交命给他,我也不干。” 唐边土气呼呼一脚踢在许多半拉屁股上:“不干个屁,你手上满打满算不过一千骑兵,你以为谁稀罕你啊。” :“一千骑兵很少吗?有一千,老子就能搞到一万。”许多横着眼,一点不发怵。 邹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只认识你们。你们去哪,我去哪,我啥也不会,只会听命令,该活活,该死死,听天由命。” 金亦粟摇着头:“过完年后,田大王必定兵指安西,到时候,安西就热闹咯。” 第377章 何去何从2 :“你们都别扯那些没用的,田武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他唯一不放心的,也就是我了,我走了,一切就平息了。”唐边土喝口酒,又吃了几口汤:“无论如何,他吃肉,你们肯定还能喝到汤。” 金亦粟神情恍惚,眼前这个义薄云天的男人,怎么日子会过的这么艰难。 :“行啊,你老唐隐姓埋名,找个安稳地方躲着,我给你钱,你就安安心心做一个富家翁。” :“屁,这世道,有什么地方让你做个富家翁,在贵平境内,我们没见过富家翁吗?无论是官兵过境,还是我们过境,有哪个富家翁有好下场的。”林一山努力睁开眼睛,视线从大家面前扫过。 :“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猫起来,等他们三家打完了,我们再想办法?”邹横愣呼呼的说道。 许多一巴掌拍在邹横后脑勺上:“你这脑子就听话干活,喝酒吃肉就行了,别的事你就闭嘴你。我们往哪躲呀。” 邹横乖乖的闭上嘴,埋头吃菜。 :“要不,我们和平武官兵接触接触?”金亦粟迟疑的问道:“就目前我感觉这三方啊,也只有平武官兵还算是规矩。” 唐边土摇头:“别想的那么简单,那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官兵,他们自己有多少决断权其实都掌握在上面,上面一声令下,我们也是人头滚滚。再说了,我还是不相信官兵有好人。” 金亦粟有些坚持:“接触接触嘛,至少他们还是对我们表现出一些善意的,说不定有希望啊。” “还有,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弟弟说过,在清丰和兰田的降兵,都没有受到虐待,愿意留下来当兵的,留下来当兵,不愿意的,一人发一两银子,让他们自寻出路,我觉得这样的官兵,比我们之前见过的很不一样。” 唐边土目无表情,停下筷子,想了一会:“不行,田大王待我们不薄,我不能把他的队伍带走,如果他真的容不下我,我也只能自己走。” :“啪”的一声,林一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形势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一山不容二虎,你不死,他心难安。你不死,他对手下的掌控就没有那么牢靠。你不死,和你关系好的这些人都的死,你信不信?” 许多悠悠的说:“为了面子,他可以不杀你,不过对别人,肯定不会客气的。你看,我打输了,把骑兵消耗殆尽,正好送上门去给他砍头立威。砍了我,谁能说一个不字?” :“不会,他不会,只要我不在了,他不会动你们的。” :“对啊,那你去死吗?唐边土,你醒醒,老子四岁认识你个蠢货,一说到讲义气,你就像个顽固不化的蠢驴。你要去死?真好,唐家绝后了。嘿嘿,下次有机会,我去伯母的坟前告诉他一声,唐家绝后了。”林一山说起话来,尖酸刻薄入木三分。 :‘那也不能去投靠官兵啊!我们是起义军,起义军,不是只为了我们自己一口饭吃,更是为了更多穷苦百姓有口饭吃啊!”唐边土也怒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有多少人加入我们只是为了自己有口饭吃啊,你要是让他们没饭吃了,还有多少人会跟着你?你活着,你有人有地盘有钱,才能做到让更多百姓有饭吃。你要是死了,最多就是这些个兄弟念着你,还有谁会把你当回事。”许多突然从炕上跳起来对着唐边土吼道。 金亦粟起身下炕,穿上鞋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炕边上:“我说句公道话,唐边土,你是一个好人,也算是个好战士,不过,你真不算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你最好的结果,其实就是像邹横一样,上马打仗,下马吃饭。做个听命令的军人。” :“你们都别吵了。”金亦粟从怀里掏出银票:“这里有五万两银子,短期内是我手上唯一的钱了,你给兄弟们过个好年。明年的事,就不要说了,反正我想明年过年,我们这些人肯定是凑不齐了。” 唐边土瞪着眼睛看向金亦粟:“你什么意思?想散伙了?” 金亦粟晃晃头:“我是个商人,但是这世道,做一个商人也难,这些年,为了帮你,我几乎散去了多半身家。我都没有告诉你,贵平境内我那几家铺子,早就被平西军祸祸没了,现在就剩下贵平城内那一家了,还是天天亏本,有什么办法,田大王的手下三天两头的去打秋风,我能怎么办?若不是为了还在贵平城内留下一个眼线,我特么的也早关门了。 别说你不知道贵平境内,田武功的手下军纪多么败坏,和当年那些压迫你们的官兵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放肆更凶残,稍有不从,轻则暴打,重则砍头,就说他那个亲信将领余新野,奸淫掳掠,丧心病狂,惨死在他手上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许多忿忿不平地喊了起来:“那姓余的要不是紧紧抱着田武功的大腿,他哪有机会爬的这么高的位置。那货给我们唐大哥提鞋都不配。” :“可是田武功信任他啊,田武功手上五万精兵,一半在他手上,贵平城缴获的所有铠甲,全配置在他的队伍里。”金亦粟无可奈何的说道。 :“田武功自己,刚愎自用,好大喜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拿下一个贵平境内,若是他这样的人得势,你唐边土算什么?你就是助纣为虐的凶手! 你所谓的忠诚,在我眼里已经是愚蠢,愚蠢,你懂吗?” 金亦粟这么一说,唐边土的头缓缓垂落下来,像是伤心,又像是忏悔。 :“明天我就去兰田,清丰,休山几个县走一遭,我去用自己眼睛看看清楚,这支官兵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我之前看见的那样军纪严明,爱民如子。如果是真的,我更愿意帮他们换取安西境内一片太平。”金亦粟说这话,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炕上的唐边土,像是期盼,又像是告别。 林一山扭了几下屁股,坐到炕边上,眯眯眼中露出一丝精光:“什么时候去?要不要我给你几个护卫?不过无论你看到什么,要告诉我。” 金亦粟哭笑不得:“你那些护卫我用的起?一言不合会不会砍了我?” 林一山扭捏作态:“我给你挑几个像人的嘛。” :“哈哈,”这一下,几个人都忍不住笑的前俯后仰。 第378章 神魂颠倒 腊月二十六清晨,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先是碎碎密密的雪屑,不过半天,雪花变得厚密起来,空旷的荒野变做一片雪白天地。 辛苦跋涉在漫天风雪中的众人眼前突然一亮,大雪骤停,巍峨的阴山山脉赫然耸立在众人眼前,也无风雪也无晴。 近家心怯,说的就是此刻孙燚的心情,想着就要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孙燚的心开始咕咚咕咚的跳的着急。 他跃下马,一头钻进李砚的马车里。“大肚哥,帮我梳梳头,平平,面巾给我用一下,洗个脸。快点快点。。” :“诶,帮我看看背后衣服,还齐整嘛,帮我整理整理啊。” :“呀,这裤子上怎么都是泥点啊,不行不行,我要换条裤子。” 李砚和李平平笑着打趣:“干嘛呢,大老爷们,还没进城,洗什么脸,梳什么头啊。” :“哎呀,你俩别叨叨,快点帮我整理一下。” :“嘿嘿,你瞧,这求人的态度这么傲娇呢,李砚,别理他啊。”李平平道。 孙燚连连作揖:“两位大哥,帮帮忙,帮帮忙,小弟我感激不尽。” :“锦阁,吃住全包,三次。”李平平坏笑着伸出三个手指头。 孙燚毫不犹豫:“没问题。没问题。” 小柱子从车窗外探进头,一脸坏笑:“还有我。” 陈阳掀开车帘子:“别忘了我。” :“行,行行,都请,都请。”孙燚此刻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几息之后,孙燚清清爽爽的从车厢钻了出来,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丝毫不乱,脸上清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衣服裤子都换了干净的,乍一眼看去,英姿勃勃的少年郎。 匆匆和刘惜军见了一面,孙燚早已经心不在焉,刘惜军也颇识情趣,随意聊了几句,就让大家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来军营议事。话音未落,孙燚的身影一闪,瞬息不见。 赵先生和许先生客气的辞别刘惜军,不慌不忙的走出营房。 :“呵呵,你们可别像他跑那么快,一会让四喜带你们去安排的住处,给你们找了个院子,三间大瓦房,够你们几个兄弟一起住了。”刘惜军笑嘻嘻的:“差点以为你们要赶不回来了,那就要改日子,一旦改日子,呵呵,曲先生又要忍受被柳大人教育两个时辰的准备了。呵呵。阿蛮还不知道?” 几个年轻人激动的满面红光,李砚苍白的脸上都染上几分红晕,大家连连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保密着呢。” :“那就好,都回去休息,全套新衣都放在房子里了,别说漏嘴了啊。明天晚上,明天晚上闹起来。”刘惜军像孩子们一样充满了恶作剧般的快乐。 一行年轻人陪着李砚缓步走出去,比手画脚兴高采烈的商议着什么。 孙燚去书院见过曲先生和刘院长,刘老院长抚着胡须笑呵呵的:“呀,阿蛮还是很孝顺的嘛,居然先来看我们两个老家伙,呵呵。阿蛮啊,近来一直听到你的消息,干的不错,不愧是我许家书院的学生。” :“是我曲七的学生。你别搞错了。”曲先生不服气的反驳。 刘老院长也不争执:“对对对,是你曲七的学生,你曲七厉害。” 孙燚谦逊道:“感谢学院里先生们的教诲,我阿蛮永远都是你们的学生。曲爹,我说的对。” 一声曲爹,曲先生老怀欣慰,仰头哈哈大笑:”对对,对。” :”你回来还没有见到柳大人和笑笑?” 孙燚有些不好意思:“没呢,先前去见了刘校尉,然后就来见你了。” 曲先生急忙起身:“走走走,先去见过柳大人,否则柳大人又有话说了,你和笑笑已经定了亲,那就是你的岳丈大人,可不能怠慢了。” 柳大人笼着袖子,走出屋子看了看天色,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又回到 屋子里:“笑笑,不是说阿蛮今天该回来了?怎么还没见到?” 屋子里点了一个小火炉子,炭火奄奄一息。 笑笑坐在炕边托着下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他回来不得去见刘大人嘛,肯定还有军务要谈的,哪能那么快呢。” 柳大人搓着手:“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瞧瞧,炉子的火都要熄了,你看不到吗?你不觉得屋子里有点冷冰冰的?” 笑笑回头看了一眼,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跳下炕,端起炭盆向外跑去,才出了屋子,就听见院子门“啪啪啪”的响了几声。 笑笑的脸瞬间就红了,小心肝颤啊颤的,厚厚的冬衣都遮掩不住胸前起伏的韵律。她把手里的炭盆一丢,燕子一般轻盈的掠了出去。 :“回来。要过门的人了,不能见人,你不记得了?”窗户突然推开,柳大人肃穆的老脸板的紧紧的。 笑颜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父亲,又看看院门,“哦”不情不愿的硬邦邦的往回走,似乎又想起什么事,眼里露出欢喜,脚步又变的轻盈。 :“柳大人。” :“柳大人好。” 柳大人开了门,曲先生堆着笑,身边站着那个高大英气的年轻人,脸上有些倦意,眼神却灼灼发亮。 :“进来,天冷。” 孙燚跟着两人走进院子,眼睛东张西望,却没有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张笑脸,忍不住有些失望。 曲先生像是明白孙燚的心思 ,笑呵呵的问:“老柳,怎么没有见到笑颜呢?” 柳大人打了个哈哈:“笑颜在屋里,不过曲先生你也知道,这个定了亲的人,在成亲之前,是不合适见面的嘛,我们都是读书人,还是要依着习俗来不是?” 曲先生似乎就厚着脸皮了:“话是如此,不过万事不过一个理字,你说阿蛮在外领军作战多日,千里迢迢回来,你这不让两年轻孩子见见面,似乎有些不合常情,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说你柳大人满腹文采,却不知变通嘛。” 这一番话说出去,柳大人反而不乐意了:“你家求亲,我允了,结果定完了亲,人不见了,一去几个月,估计娶亲的事自己都抛之脑后了,是啊,功名只在沙场取,不记春闺意中人。” 曲先生背在身后的手晃动了几下。 孙燚立刻赶到柳大人身侧半步:“岳丈大人,我无时无刻不想早日归来,求娶笑颜,什么功名利禄,光宗耀祖,都不及笑颜在我心里的重要。” 屋子里“噗嗤”一声轻笑,孙燚神魂颠倒。 第379章 一醉解相思 孙燚却始终没有说动岳丈柳大人,听的屋内佳人笑,一墙之隔,过不去柳大人的顽固不化,陪着曲先生和柳大人聊了会天,只得告辞出来。灰溜溜的从柳家回来,孙燚心里似猫抓一样挠心挠肺。 :“曲先生,晚上我不回家了,好久没见过山虎和晓旭他们了,我去找找他们,估计这会儿他们都在一起。”孙燚送曲先生回家,意兴阑珊的。 曲先生通情达理:“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的尽兴些,你也别想太多了。” 孙燚强装欢笑:“没事的,我的媳妇,终究是我媳妇,又不会跑掉,我找刘惜军告个假,把笑笑娶回家,到时候,我看柳大人是不是还能不让我见她。” :“嗯嗯,你说的对。去,去。”曲先生转身进门,转身的那一霎那,见曲先生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一闪即逝。 :“哈哈,我就说他见不到笑笑老大,瞧他这表情,肯定又是被柳大人拒之门外了。”张山虎见走进屋子的孙燚,忍不住喊出声来。 孙燚故作凶狠的盯着张山虎:”老子是想你们了,要不这大冷天我不会回家睡觉啊?什么意思啊,你们喝酒都不叫老大了? 屋子里热气腾腾,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味和火锅的诱人香味,几个人好像才开始喝,脸上都还没有什么酒意。 :“老大,来,过来坐。“晓旭挪了挪凳子,让出一个位置。位置上摆着一套没用的碗筷餐具。 孙燚毫不客气的坐下去:“算你们有良心,还知道给老大我留个位置。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 大家哄笑:“谁不知道柳大人是什么人啊,你还想过他那一关?做梦。” 一路上七八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火锅的香气勾起了孙燚的馋虫,抓起筷子胡吃海喝起来,一口气吃了半饱,才放下筷子。 :”吃饱啦?那就开始喝酒啦?倒酒倒酒。”小柱子敲着桌子:“快点给他倒上,倒满倒满,这家伙回来先去看自己的女人,完全不记得兄弟们了,姗姗来迟,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罚,罚。”晓旭给孙燚倒满酒。:“来,自罚三杯。” 孙燚笑的有些做作,端起酒杯,豪爽的嚷嚷:“三杯就三杯,我有错,我干了。”一连三杯酒下肚,大呼一声:“爽!继续,都喝起来!” 一群人闹哄哄的:“喝,喝。” 几杯酒下肚,除了李砚,一群人都涨红了脸。 :“刚才看见街上都贴上了对联,为什么看见到处都贴了囍字,是有什么喜事吗?还是这里的风俗是过年要贴囍?”孙燚一口气好几杯酒下肚,面上烧了起来,随口问道。 几个人对视一眼,连连摇头:“不知道,没听说什么喜事啊,也许是这里的风俗习惯。” :“哦,好奇怪的习惯。”孙燚没当回事:“我还以为哪个大户人家办喜事呢,还想明天带你们去混个喜宴吃吃,讨个吉利。哈哈~~” :“哎呀,是我们阿蛮哥春心动了,看到囍字都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春情荡漾了呗。”张山虎端起酒杯:“来,阿蛮,喝一个。” :“哎~~~”孙燚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口喝干:“这不是触景伤情嘛,老子又不用隐瞒,我就是想笑笑了,不行吗?一群光棍。” :“哈哈,” :“呵呵。。。”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笑的都有些暧昧,孙燚酒意翻涌,完全没有注意到。 :“想见笑笑有什么难的,这么多兄弟,还能想不到办法吗?来,阿蛮,我们喝一个,大家伙一起帮你想办法。”小柱子端起酒杯:“我先干啦。你跟上。” 孙燚随手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对啊,帮我想想办法,明天帮我把笑笑约出来呗,啊,有没有好办法啊?” 陈阳端起杯子:“来,一起喝一杯,我们帮阿蛮想想办法。” 又是一杯酒下肚。 酒桌上觥筹交错,不多时,孙燚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两眼迷蒙,昏昏欲睡,全然没有注意到酒桌上的气氛颇有些诡异。 :“诶,阿蛮,阿蛮,再走一个,来,一醉解千愁。”孙燚迷迷糊糊中不知道谁在耳边说着话,他身手在桌上摸索着,摸到酒杯,摇摇晃晃的倒入嘴里:“举杯去烦忧一醉解千愁。干,干。。。“ 身子摇摇晃晃的一头趴在桌子上,酣然入梦。 :“哎呀,果然情字最伤人啊,阿蛮哥啥时候喝醉过,居然倒了?”小柱子颇有感触。 大家伙看着酣睡的孙燚,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这家伙明日醒来,发现自己要拜洞房了,会不会一脸懵啊?哈哈哈。” :“平平,你的药效果好不好?准点能醒吗?别睡过头误了时辰。”大柱子小声的问李平平。 李平平也是醉眼迷蒙,抬眼三十度角看着屋顶:“我李平平的药,什么时候出过差错?我说准时醒,那就准时醒。” 小柱子一脸奸笑:“平平,你的药里有没有给他加点别的玩意儿?比如明晚让他一宿睡不着那种?” :“嘿嘿,。。”几个人都把眼睛丢在李平平脸上,李平平摇晃着脑袋,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不可说,不可说。” :“明晚我我听墙角。你们去不去?”小柱子顿时来了精神:“我必须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嘻嘻。。。” :“去,我去。”李平平第一个喊了出来。 :“去,当然去,谁不去谁小狗。”陈阳也喝了不少,手舞足蹈的:“你,你,你,你们都得去。” 大家交换着眼神,突然大笑:“去啊,不去是小狗。” 李砚面前一杯酒才浅尝两口,他最冷静:“新房你们都安置好了?这是阿蛮和笑笑的人生大事,可不能出差池啊。” :“别担心,刘惜军,曲先生他们可是请了安娘子专门去安排的,刘惜军亲自给安娘子和黄卫忠证婚,这人情,安娘子肯定会还的。” 这一夜,孙燚睡的很香,梦里似乎泡了一个很香很舒适的热水澡,美中不足的就是帮他搓洗身子的,好像是几个似曾相识的大老爷们,笨手笨脚的不太会伺候人。 梦里似乎见到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喜气洋洋。满街都是大红囍字,挂满了红色绸缎,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像是热情的红色海洋。 第382章 天底下,我最开心 刘四喜一脸古怪的跑了回来,也不敢进屋子,只是站在门口院子里,时不时发出痴呆般的傻笑。身边的弟兄们问他,他也只是摆摆手,什么也不说,咬紧牙关,看起来,憋的挺费劲。 许萧萧彻底放弃自己的职责,跟在新郎新娘身后,本来就是一个豪爽性子,又受到众人情绪高昂的影响,听到大家的喊声整齐又富有节奏,一时兴起:“来来来,你们都别闲着,和我一起喊。” :“新娘子!新娘子!” :“哈哈,新娘子,新娘子。”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配合着许萧萧的指挥,也开始胡乱喊起来。 :“别乱喊,跟上节奏,节奏!”许萧萧反而不乐意了,横眉冷对:“这么慎重的大事,你们嘻嘻哈哈的干什么?来,听指挥,跟着节奏喊起来!” 。。。。。。紫狼摇头晃脑的,也跟着一声声长嘶,也是无比快活。 整个休山县的街道上成了欢乐的海洋。 孙燚像一名战胜归来的将军,傲然穿过大街,走入县城。 进城门的时候,几十名士兵不约而同的振臂高呼:“新娘子,新娘子!”似乎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黄卫忠和安娘子站在城门口,笑的前俯后仰,眼见着安娘子丰盈的身子小腹已经隆起,孙燚指了指安娘子,看向黄卫忠,黄卫忠一双八字眉都快扬成剑眉,忙不迭的点头。孙燚伸出大拇指,对着黄卫忠高高扬起。 :“笑笑,你看,安娘子有了。” 柳笑颜搂住孙燚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怎么眼馋了?” :“昂,眼馋了。”孙燚嬉皮笑脸的应道:“啥时候你也给我一个呗。” 柳笑颜这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在孙燚头上轻轻敲了一敲,娇羞道:“你还没有和我拜天地呢,你想的真美。” 孙燚大笑:”走,拜天地去啊。” 许萧萧从后面赶了上来:“诶,到山脚了,距离新房子没几步路了,必须坐花轿了,否则这样背进门去,你老岳丈会弄死你。再说了,哪有新娘子不坐一次花轿的。” 孙燚想想也是,回头看着笑颜,试探问道:“坐一下?” 笑颜眯着眼睛想了想:“那就坐坐呗,新娘子坐花轿,也是对的。” :“好嘞。“ :”轿夫,轿夫,动作快点,你们老大要坐轿子了。“孙燚对着四个抬着空轿子悠悠晃晃的四个兄弟喊道。 :”诶,来咯。”花轿瞬间架在两人面前,小柱子一把撩开帘子,弯着腰殷切说道:“老大,请上轿。” :”等一下,红盖头。”许萧萧又摸出一片红盖头,盖在笑颜头上,长嘘一口气:“还好安娘子有经验,早做了准备。” 孙燚转身倒退的将笑笑送入花轿,放下帘子。:“哥几个,辛苦啦,小心点,走咯。” 轿子平平稳稳的架在四人肩膀上,健步如飞。 :“来咯,来咯。花轿到门口咯。“轿子稳稳当当的停在院子门口。 刘四喜跟着几位长辈走出来,在人背后对着孙燚悄悄竖起大拇指。 在柳大人面前,之后的所有礼节全部中规中矩的完成,曲先生,柳大人抚着胡须,笑呵呵闭不拢嘴。 曲先生出了钱,在外城开了流水席,内城则是安娘子安排包下“锦阁”三天,吃喝尽兴,分文不取。 一顿酒,孙燚喝的肆无忌惮,一群同僚故意要看他笑话,不肯让他走,几个兄弟们又心怀鬼胎,更是连番灌酒,孙燚来者不拒,没一个时辰,已经两眼发直,晕头转向,语无伦次。 最后还是李平平看不下去了,出来往孙燚面前一站:“行啦行啦,他现在已经快不省人事了,还不依不饶是?阿蛮今夜洞房花烛夜,误了今夜,你们明天能承受柳笑颜姑娘的怒火?” 现在平武军里的兄弟们都知道有两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个是神医李平平,二是柳笑颜大小姐。但凡得罪了这两位,那之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艰难。李平平出来这么一说话,大家顿时清醒许多。 :“行啦,给他送回去了。柱子,来帮忙,帮我把他弄回去。”李平平招呼着大柱子。 大柱子把孙燚往肩膀上一丢,扛着就走。 孙燚软软的身子在大柱子肩膀上一荡一荡的,似乎真是人事不省的样子,谁也没注意他的右手握的紧紧的,里面是李平平悄悄塞给他的一颗解酒药。 大柱子的身影消失,几个家伙立刻凑到李平平身边:“诶,药给他了吗?” 李平平嘿嘿一笑:“我办事,你们要放心,再等等,再等等去听墙角去。谁精力旺盛,晚上可以听一宿。“ :”嘿嘿,嘻嘻嘻。。“几个人笑的像偷鸡的狐狸。 到了新房门口,大柱子把孙燚往地上一放:“别装了,到家了。” 孙燚软软的身子瞬间挺拔:“我就知道这些家伙不怀好意,想灌醉我,嘿嘿,我能让他们得逞?还是平平对我好,还知道给我颗解酒药。” 孙燚正要把药丢进嘴里,大柱子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李平平和他们一伙的。” :“一伙的?“孙燚眼神缓缓落在手中的药丸上:“那这不是解酒药?是。。。?”他又把眼神移到大柱子身上。 :嗯!“大柱子努力憋着笑。 :”这是那个家伙的主意?陈阳还是晓旭?要不,是你弟弟?” 大柱子犹豫了一下:“所有人的主意,药是平平昨天配的。” :”你们早就知道安排我今日成亲?”孙燚又问。 :“呵呵,是啊,早就得到消息了。想给你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这主意是刘惜军出的,只有你自己闷在鼓里。”大柱子呵呵笑着:“阿蛮,开心吗?” 孙燚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今天,全天下,肯定没有人比我更开心。我开心 娶了笑笑,我开心,有你们一群狐朋狗友。哈哈。“ 孙燚转身推开院子门:“不和你说了,我要,我要真的成亲啦。” 一个时辰后,几个兄弟正准备行动,许萧萧和赵无极出现在他们面前,许萧萧阴阴冷笑着,指了指外城:“累了一天了,还不回去休息?”赵无极一脸无奈,也只能呵呵一笑,温和的说:“不早了,要关城门了,早点去歇着。” 一行人灰溜溜的从两位先生身边溜过。 晚风中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原来赵先生这么怕老婆呀。” 许萧萧一怒,拔身要追,赵先生一把搂住她的腰肢,眼神温柔:“我怕你,应该的。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也早点回去歇了?” 许萧萧的身子顿时软了,声音软了:“嗯~~。” 露深雾重,侵不透,鸳鸯绣被翻红浪,两情相悦春意浓。 第381章 娶亲 笑颜搂着孙燚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那一团柔软顶着孙燚,孙燚顿时心慌起来,手脚无处安放,一动不敢动。笑颜的心也急促的跳动起来,两人的心靠在一起,噗通,噗通,慢慢的跳成一个节奏。 笑颜贴着孙燚耳边,吐气如兰:“嘻嘻,胆子这么小呀?扶住我的腿啊,我掉下去啦。” :“嗯嗯,好。”孙燚深呼吸几次,定了定神,两臂后曲,捞起笑颜的双腿,紧紧的贴在腰边。:“走啦?” :“走呀,你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不爽利?”笑颜抬着拳头在孙燚肩膀上敲了几下:“怎么,真要娶我,你害怕了?心虚了?” 孙燚的脸抽动几下,顽皮心起,用力将笑笑往身上抖了一下:“走咯。”脚下用力,一下就从房里窜了出去。大黑更是兴奋不已的跟了出去。 :“诶,等等我,两坏家伙。”许萧萧在身后喊了一声,追了出来。 喜轿的帘子已经搭开,轿子四边站着小柱子,陈阳,晓旭,山虎。 孙燚停下脚步:”你们干嘛?” :“嘿嘿,我们为笑笑老大抬轿子。”大家异口同声的说道。 孙燚咧嘴笑了起来:“好,乖,够兄弟。!” 周围的人见他背了新娘子出来,更加喧闹起来。爆竹声更是响成一片,炸出来的片片红纸铺满了一地,像是一条红色地毯。 孙燚将腰脊挺的笔直,双手牢牢搂着笑笑的双腿:“笑笑,你不是说我心虚了?嘿嘿,我让你看看,娶了你,我到底有多开心。” :“兄弟们,抬上轿子,跟我走。”孙燚说着话,背着笑笑,大步走到街上。 几兄弟站在轿子边上措手不及:“我靠,这两位老大搞什么,准备就这样背着新娘子走回去?” 人群瞬间沉寂,孙燚稳稳的背着披着盖头的笑颜,施施然走上街道,全然不在意周围人惊诧的眼神。 唢呐班的班主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错愕片刻,立刻喊了起来:“继续奏乐,继续奏乐。”唢呐班子的人跟着他,从孙燚身么边超越过去。班主斜着眼看着孙燚,摇头晃脑的,一张老脸笑得仿若盛开的菊花,一曲凤求凰吹的高亢激昂,热血贲张。 大柱子豪迈大笑,挥挥手:“走啦,跟上,跟上。” 大红花轿悠悠闲闲,高大神骏的紫狼溜溜哒哒,巨大狰狞的大黑悠悠哉哉,接亲的队伍挑着担子晃晃悠悠。许萧萧追出门外,看见此情此景,恨不得掩面而逃,这以后见到柳大人,不得被唠叨死啊。 许萧萧追到小柱子等人身边斥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这么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吗?” 小柱子一脸羡慕和钦佩,努努嘴:“瞧,两人多开心。是他们成亲,他俩的快乐,我们只要祝福就好,祝福就好。” 许萧萧看着孙燚背着笑颜,一步一步走的沉稳坚定,那个趴在他身上的姑娘,紧紧的搂着他的肩膀,恨不得死死的贴合在一起。 几个娃娃追逐着接亲的队伍,嘴里不断的叫着:“娶新娘咯,娶新娘咯~~咯咯。娶新娘子咯。。。”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有人跟着喊:“娶新娘咯,娶新娘咯~~” 呼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响,在峡谷间撞来撞去,余音不绝。最后所有的人都沸腾起来,大声呼唤:“新娘子,新娘子~~新娘子,新娘子~~~”最后整个休山县都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喊叫声:“新娘子,新娘子。” 孙燚禁不住大笑起来,他站定身子,左右望望,突然大声的喊道:“你们想看我的新娘子有多美吗?” :“想!!想!!”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大家挥舞着手臂:“新娘子,新娘子!!” 孙燚侧过头,似乎在和背上的新娘子说着什么,新娘子点了点头,还没等大家说什么,两人身边突然起了一阵风,风势不大,绕着两人旋转而上,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随风而起,飘飘忽忽的直上云端。 云彩突然裂开一道缝,一线阳光顺着峡谷的缝隙流淌下来,不偏不倚的照在笑颜的霞帔上,霞帔上绣着的金丝突然闪亮起来,金光闪闪,如金蛇在红色霞帔上快活游走。 :哇~~好漂亮啊。”街道两边发出一阵惊叹。 阳光很温顺的洒在笑颜的凤冠上,金光浮动,却不刺眼。一张娇羞中又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眉如青黛,眸如星辰,一对浅浅酒窝在那娇媚的脸上起起伏伏,有几分俏皮可爱,又有几分风情漾漾。 :“哇哦。。。。” :“新娘子!新娘子。” 。。。。。。 柳笑颜坐直了身子,脸上红扑扑还有些娇羞,依旧落落大方的向周围的人招手示意,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喜悦。 孙燚仰着下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笑得骄傲自满:“这是我的新娘子!我的!我的!” 小柱子说话都要喊,才能让身边几个兄弟听见:“哇,这两位老大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未来,休山县谁会忘记这样的大喜之日啊。” :“阿蛮脸皮厚我们是知道的,不过笑笑也这么有勇气,真是想不到啊。”张山虎满是羡慕。 这一刻,有几个人的思绪都开始翻山越岭,一路跋涉,回到自己心中的女子身旁。 大柱子迫切的想给远在金陵的花花写一封信,告诉花花,自己想她了。 李砚想起那一张鬼面具,又想起那面具下英姿飒爽的俏丽面容,还是那么清晰。 而李平平,眼中冒着万点星光,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这样迎娶玲珑,玲珑一定会爱死了自己的勇气。 晓旭笑哈哈的胡乱大叫:“阿蛮,威武!笑笑,霸气! 声音淹没在百姓异口同声的呼唤中。 县城内,山坡中间一处装扮一新的新院子里,刘老院长,曲先生,柳大人,刘惜军几人坐在屋内喝着茶,刘老院长和刘惜军不断说着恭喜的话,其乐融融。 柳大人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忍不住诧异起来:“这里的百姓们这么热情吗?娶亲而已,居然这么激动?是这里的风俗习惯?” 曲先生迟疑道:“我们在这见过母亲,没见这么大动静啊,刘校尉,是不是你安排的,搞出这么大声响?” :“不是我不是我,这个我怎能安排,听这声音,似乎整个休山县的百姓都出来观看了,怎么,笑笑在民间有这么好的口碑吗?”刘惜军也是有些惊讶。 他走出门口:“四喜,四喜?四喜呢?” 一名亲卫指了指外面的喧嚣声:“四喜哥听见动静太大,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第382章 天底下,我最开心 刘四喜一脸古怪的跑了回来,也不敢进屋子,只是站在门口院子里,时不时发出痴呆般的傻笑。身边的弟兄们问他,他也只是摆摆手,什么也不说,咬紧牙关,看起来,憋的挺费劲。 许萧萧彻底放弃自己的职责,跟在新郎新娘身后,本来就是一个豪爽性子,又受到众人情绪高昂的影响,听到大家的喊声整齐又富有节奏,一时兴起:“来来来,你们都别闲着,和我一起喊。” :“新娘子!新娘子!” :“哈哈,新娘子,新娘子。”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配合着许萧萧的指挥,也开始胡乱喊起来。 :“别乱喊,跟上节奏,节奏!”许萧萧反而不乐意了,横眉冷对:“这么慎重的大事,你们嘻嘻哈哈的干什么?来,听指挥,跟着节奏喊起来!” 。。。。。。紫狼摇头晃脑的,也跟着一声声长嘶,也是无比快活。 整个休山县的街道上成了欢乐的海洋。 孙燚像一名战胜归来的将军,傲然穿过大街,走入县城。 进城门的时候,几十名士兵不约而同的振臂高呼:“新娘子,新娘子!”似乎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黄卫忠和安娘子站在城门口,笑的前俯后仰,眼见着安娘子丰盈的身子小腹已经隆起,孙燚指了指安娘子,看向黄卫忠,黄卫忠一双八字眉都快扬成剑眉,忙不迭的点头。孙燚伸出大拇指,对着黄卫忠高高扬起。 :“笑笑,你看,安娘子有了。” 柳笑颜搂住孙燚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怎么眼馋了?” :“昂,眼馋了。”孙燚嬉皮笑脸的应道:“啥时候你也给我一个呗。” 柳笑颜这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在孙燚头上轻轻敲了一敲,娇羞道:“你还没有和我拜天地呢,你想的真美。” 孙燚大笑:”走,拜天地去啊。” 许萧萧从后面赶了上来:“诶,到山脚了,距离新房子没几步路了,必须坐花轿了,否则这样背进门去,你老岳丈会弄死你。再说了,哪有新娘子不坐一次花轿的。” 孙燚想想也是,回头看着笑颜,试探问道:“坐一下?” 笑颜眯着眼睛想了想:“那就坐坐呗,新娘子坐花轿,也是对的。” :“好嘞。“ :”轿夫,轿夫,动作快点,你们老大要坐轿子了。“孙燚对着四个抬着空轿子悠悠晃晃的四个兄弟喊道。 :”诶,来咯。”花轿瞬间架在两人面前,小柱子一把撩开帘子,弯着腰殷切说道:“老大,请上轿。” :”等一下,红盖头。”许萧萧又摸出一片红盖头,盖在笑颜头上,长嘘一口气:“还好安娘子有经验,早做了准备。” 孙燚转身倒退的将笑笑送入花轿,放下帘子。:“哥几个,辛苦啦,小心点,走咯。” 轿子平平稳稳的架在四人肩膀上,健步如飞。 :“来咯,来咯。花轿到门口咯。“轿子稳稳当当的停在院子门口。 刘四喜跟着几位长辈走出来,在人背后对着孙燚悄悄竖起大拇指。 在柳大人面前,之后的所有礼节全部中规中矩的完成,曲先生,柳大人抚着胡须,笑呵呵闭不拢嘴。 曲先生出了钱,在外城开了流水席,内城则是安娘子安排包下“锦阁”三天,吃喝尽兴,分文不取。 一顿酒,孙燚喝的肆无忌惮,一群同僚故意要看他笑话,不肯让他走,几个兄弟们又心怀鬼胎,更是连番灌酒,孙燚来者不拒,没一个时辰,已经两眼发直,晕头转向,语无伦次。 最后还是李平平看不下去了,出来往孙燚面前一站:“行啦行啦,他现在已经快不省人事了,还不依不饶是?阿蛮今夜洞房花烛夜,误了今夜,你们明天能承受柳笑颜姑娘的怒火?” 现在平武军里的兄弟们都知道有两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个是神医李平平,二是柳笑颜大小姐。但凡得罪了这两位,那之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艰难。李平平出来这么一说话,大家顿时清醒许多。 :“行啦,给他送回去了。柱子,来帮忙,帮我把他弄回去。”李平平招呼着大柱子。 大柱子把孙燚往肩膀上一丢,扛着就走。 孙燚软软的身子在大柱子肩膀上一荡一荡的,似乎真是人事不省的样子,谁也没注意他的右手握的紧紧的,里面是李平平悄悄塞给他的一颗解酒药。 大柱子的身影消失,几个家伙立刻凑到李平平身边:“诶,药给他了吗?” 李平平嘿嘿一笑:“我办事,你们要放心,再等等,再等等去听墙角去。谁精力旺盛,晚上可以听一宿。“ :”嘿嘿,嘻嘻嘻。。“几个人笑的像偷鸡的狐狸。 到了新房门口,大柱子把孙燚往地上一放:“别装了,到家了。” 孙燚软软的身子瞬间挺拔:“我就知道这些家伙不怀好意,想灌醉我,嘿嘿,我能让他们得逞?还是平平对我好,还知道给我颗解酒药。” 孙燚正要把药丢进嘴里,大柱子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李平平和他们一伙的。” :“一伙的?“孙燚眼神缓缓落在手中的药丸上:“那这不是解酒药?是。。。?”他又把眼神移到大柱子身上。 :嗯!“大柱子努力憋着笑。 :”这是那个家伙的主意?陈阳还是晓旭?要不,是你弟弟?” 大柱子犹豫了一下:“所有人的主意,药是平平昨天配的。” :”你们早就知道安排我今日成亲?”孙燚又问。 :“呵呵,是啊,早就得到消息了。想给你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这主意是刘惜军出的,只有你自己闷在鼓里。”大柱子呵呵笑着:“阿蛮,开心吗?” 孙燚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今天,全天下,肯定没有人比我更开心。我开心 娶了笑笑,我开心,有你们一群狐朋狗友。哈哈。“ 孙燚转身推开院子门:“不和你说了,我要,我要真的成亲啦。” 一个时辰后,几个兄弟正准备行动,许萧萧和赵无极出现在他们面前,许萧萧阴阴冷笑着,指了指外城:“累了一天了,还不回去休息?”赵无极一脸无奈,也只能呵呵一笑,温和的说:“不早了,要关城门了,早点去歇着。” 一行人灰溜溜的从两位先生身边溜过。 晚风中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原来赵先生这么怕老婆呀。” 许萧萧一怒,拔身要追,赵先生一把搂住她的腰肢,眼神温柔:“我怕你,应该的。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也早点回去歇了?” 许萧萧的身子顿时软了,声音软了:“嗯~~。” 露深雾重,侵不透,鸳鸯绣被翻红浪,两情相悦春意浓。 第383章 孙夫人 一夜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天光大亮,孙燚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笑颜的头压在孙燚的手臂上,蓬松散乱的头发下一张熟悉又亲近的脸带着一点点松弛的笑意,光洁修长的脖颈白皙细腻,曲线柔和,缓缓向下,勾勒出另一处令人神魂颠倒的丰满柔腻。 孙燚感觉自己又行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颗脑袋从绣被中 探了出来,呼吸急促又满足。 :“呀,天都这么亮了,该起床了。?”笑颜红着脸,鼻翼翕动,目含春光。 :“起什么床啊,院子就我们两人,没有人来打扰,你饿不饿?桌上有点心,我给你拿来吃点?”孙燚喘着粗气。 :“吃点?”笑颜小声反问。 孙燚从绣被里滚了出来,一个箭步从炕上窜了下去,捞起桌子上的点心匣子和茶壶。 笑颜用绣被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眸,小狐狸一样娇羞的看着孙燚的后背,背那么宽,腰那么细,屁 股还那么的翘。充满活力。 两人像小老鼠一样在被窝里窸窸窣窣的偷吃起来,又喝完一壶温茶,那口干舌燥的燥热感才算消除。 :“起来啦,起来啦,老人们说,今天要早起,孝敬公婆呢,要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个懒媳妇呢。”笑颜俏笑着扭动身子,躲着孙燚蠢蠢欲动的手指。 :“没事,曲爹不会在意的。”孙燚吃了喝了,似乎又来了精神。死皮赖脸的缠着笑颜:“你是我媳妇,我的,我孙燚的。” 笑颜脸红心跳:“嘻嘻,谁是你媳妇。我要起来了,你要赖床你自己赖着,别连累我。”一翻身,卷起身边的衣裳,试图从被窝里逃出去。 孙燚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在炕上穿,下面有些凉。我下去穿,我皮厚。”说着自己又滚出暖和被窝。 两人嬉闹着穿上衣裳,用炉子上架着的温水洗漱干净,笑颜在铜镜前整理容妆,孙燚笑眯眯的站在一边欣赏着,一夜恩爱,笑颜的脸色更是容光焕发,娇艳动人。 :“好看吗” :“好看,和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一样好看。”孙燚一脸迷醉。 打开门,一阵冷风扑在脸上,更是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老爷,夫人,起来啦。”两个清清爽爽三四十岁的妇人束手立在门口,弯腰问候道。 孙燚狐疑着:“你们两个是?” :“哦,老爷,我叫张兰花,她叫李彩玉,是曲先生安排我们来伺候大人和夫人的。”穿灰色衣服,脸庞圆润些的妇人急忙解释。 :“曲先生介绍来的?” 张兰花看起来就是比较机灵一些:“对的对的,是曲先生雇佣我们俩的。” 李彩玉比较木讷一些,双手捏着衣角,只是连连点头。 孙燚扭头看了看笑颜,笑颜点点头。 :“好,那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们啦,夫人很好说话,你们听她的安排就成了。” :“好的,听夫人安排。” 一口一声“夫人”,笑颜听着又陌生又亲切,自己也是孙夫人了呢。她微微含笑,不失威严又客气:“既然都来了这里,就算一家人啦,就别太客气了,我以后就喊你们张嫂,李嫂,你们叫我笑笑。” :“好的,夫人。” 孙燚兴致勃勃的绕着院子走了一圈,院子一角种了两棵不认识的树,树下有一个很别致的小亭子。:“他们给我搞了个突袭,我还没有好好看看我的新家是什么样子呢,看起来不错啊,两进出的院子,在这休山县里算是大宅子了。” :“走,我们去把曲爹和你爹一起接过来。这两老家伙岁数大了,应该和我们住在一起,才能照顾到他们嘛。”孙燚挥挥手,:“房子这么多,够住了。两老头互相有个伴,也不会孤独。” :“好呀,我可以照顾他们俩。”笑颜笑盈盈的。 孙燚转身吩咐道:“张嫂,李嫂,中午我们不在家吃饭了,晚上回来吃,你们抽空帮我打扫出两间屋子,晚上有人来住。“ 张兰花和李彩云,忙不迭的应道:“好的,老爷,一会我们就打扫。” :“走走走。”孙燚过来牵着笑颜的手。 曲先生和柳大人昨夜两人都多喝了几杯,也才刚刚醒来不久,曲先生泡了一壶酽茶,盘膝在炕上坐了下来,:“老柳,来,喝一杯,醒酒解困。” 屋子里点着一炉炭火,炉上架着水壶,黑红色的火苗舔着水壶底,水壶里的水微微沸腾,顶着水壶盖子噗噗的响。 柳大人神色憔悴,有些昏昏沉沉,眼袋黑重,眼中无甚光彩。 :“呵呵,柳大人,不不,柳亲家,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来,喝杯茶提提神。” 柳大人抬眼,端起茶,喝了一口,“哎`~~~”一声叹息,背又驼了几分。 :“想笑笑了?呵呵,我明白我明白。”曲先生安慰着。 柳大人郁郁寡欢:“笑笑八岁不到,娘亲就去了,这些年,我是不舍得打不舍的骂,说话都不舍得声音大,养了这么多年,突然离开我身边,你说,你说这心里空落落的,不得劲啊。” :“女儿养大了,终究要嫁人的,何况,我家阿蛮对笑笑那么好,你还怕她吃亏啊?笑笑不欺负我家阿蛮就不错了。两个孩子,这般恩爱,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曲先生微笑着,一双老眼有几分期待。 :“再过两年,等他们生了孩子,我就可以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啦。” 柳大人缓缓抬起头,:“孩子也有我一份。” 曲先生呵呵笑着:“柳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今年五十有四?歇了好几年了,就准备这样一直歇下去嘛?” :“算咯,一把老骨头了,歇着。”柳大人虽然这样说着,语气却颇为无奈。 曲先生给他倒上茶:“有机会,发挥发挥余热嘛,你这岁数,年轻着呢。” 院子门啪啪的敲响:“曲爹,曲爹。。。” :“瞧,小两口来了。”曲先生披上披风,套上鞋,急忙忙的去开门。 :“笑笑,快进来,快进来,进屋暖和暖和。阿蛮你也是的,这么冷的天,你带着笑笑跑什么。” 笑笑很礼貌的屈身施了一礼:“曲爹好。” :“咦,怎么,成亲了就这么见外了?哎呀,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嘛。”曲先生笑得脸上生花。 第384章 大家的家 赵先生没有想到新婚燕尔的孙燚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他难得的有些诧异:“阿蛮,你。。。有事?” 孙燚:“赵先生,我想请你帮我画一幅画。” :“行啊,画什么?你喊人和我说一声就好了,何必还要亲自来一趟呢。走,跟我去书房。“赵先生招呼孙燚向书房走去。 赵先生在书房里点着炉火,等室内暖和起来,才走到书桌前铺开笔墨纸砚:“说,你要画什么?” :“人像,画一个人像。”孙燚缓缓说着,眼神渐渐发生变化,变得淳朴温暖,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 孙燚缓缓的话语,赵先生的笔在纸上游走,等最后一稿成型,孙燚已经说不出话来,他静静的看着画纸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手指轻轻的虚虚摸着纸上的线条,像是抚摸着真实的脸,每一道皱纹,每一处老年斑,每一点疤痕,都是那么熟悉亲切。 画像里的那个老头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笑得那般温暖,眼神里全是满满的宠溺和关爱。思念如潮水般翻滚,这是孙燚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挂念,却是不敢触及。 泪水从眼中滴落,无声无息。 赵先生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书房,孙燚自己在书房里哭一会,笑一会,喃喃自语。 许萧萧轻步站到门口赵先生身边,询问似的看向赵先生,赵先生也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许先生也不追问,将手放在赵先生温暖的手心里,乖巧无比。 许一会儿,孙燚才从书房里走来,眼睛有些红肿,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放下很重的心思。他站到赵先生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赵先生。谢谢许先生。” 赵先生依然温和的笑着:“不碍事的。” 夜里,孙燚将赶工裱好的画像摆在成亲那天的堂前,牵着笑颜跪在画像面前:“笑笑,这就是我的义父,我一直叫他何爹,没有他从雪地里捡回来,这世间就没有我了。” 笑颜跪在地上,身子贴着孙燚,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何爹,你的阿蛮已经成亲了。这就是我的妻子,柳笑颜,她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女子,我带她见见你,你瞧,阿蛮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呵呵,我已经算好了,以后啊,要生好几个孩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帮我带儿子啊。” 柳笑颜松开孙燚的手,整理整理衣裳:“阿蛮。昨日成亲拜高堂,我们今日给你何爹补上。” 两人跪拜完毕,笑颜看着画像,很认真的说道:“何爹,我没见过您,只是一直听阿蛮说起过您,在阿蛮心里,您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我和阿蛮结婚,没有经过您老的首肯,不过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像您一样,全心全意地好好照顾他。” 几只喜烛同时炸开几朵烛花。 这一夜,在遥远的冰天雪地下某一处城池里,一个巨大的院落,某一间屋子里,一个老人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醒来后,泪湿枕巾。 曲先生和柳大人终于经不住两个年轻人的苦苦相劝,搬进孙燚的新院子里。 只是这样,夜里的春风几度,果然如春风一般温温柔柔。 婚后不过两天,就是除夕,兄弟几人哪里管孙燚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缠绵悱恻的大好日子,呼朋引伴之下,不约而同的提着各种酒菜聚齐在孙燚家中。 曲先生和柳大人过来陪孩子们喝了两杯,自觉的离开酒桌,有他们在,孩子们多少有些拘谨。 张婶送了几碟菜,热了一壶酒送了过去,两位老人自得其乐。 :“原本没有家,现在两个老大成家了,反而就有了家。为我们有了新家,干一杯,干一杯。”小柱子笑嘻嘻的把这一夜打扰改变了性质。 孙燚丢了一颗花生过去,砸在小柱子头上:“这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不过主要是我阿蛮的家!懂不懂,要有主次之分好不好。” :“哎呀,大家的家,大家的家。”众人乱哄哄的喧闹着:“干杯干杯。” :“来来,再来一杯,敬老大,敬大嫂。”小柱子又吆喝上了。 笑颜转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孙燚:“谁是老大,谁是大嫂?” :“呃?”孙燚愣神:“总不能我是大嫂呗?” 孙燚横着眼看小柱子:“呀哈,你个小毛孩子,现在这么坏了吗?居然敢挑拨老子夫妻感情?” :“哈哈,那你说谁是大嫂谁是老大呗,听你的。”张山虎红着脸:“你们说对不对?” :“对啊,对啊,让阿蛮自己选择呗,让他自己选,无论是谁,我们都认。”众人又是七嘴八舌的。 孙燚眼见不妙,急忙转移话题:“诶,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金陵,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人说要娶妻,你们还记得?怎么就没有消息呢?” 大家嘿嘿哈哈的瞧着大柱子,大柱子憨憨的笑,一张大脸涨的通红,眼神依旧坚定:“昂,我说的,我就要娶花花。” :“人家姑娘叫你写信,你写了吗?一年约定快到了。”李砚夹着一块爆牛肉往嘴里送,似乎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对啊,写信了吗?写了吗?” :“现在写信去,中元节也赶不到了。这不是失约了吗?” :“啧啧啧,男人啊,说话不算数,承诺不当真。”笑颜眯着眼,眼睛却盯在孙燚脸上,意味深长。 孙燚立刻正襟危坐,信誓旦旦:“我说话,绝对算数,这一辈子,永远永远都不可能骗你的。” :“嘻嘻,算你聪明。”柳笑颜抿嘴一笑,那种初为人妇的妩媚,不经意流露。 孙燚嬉皮笑脸凑过去,像是要说什么悄悄话样,趁人不注意,却是在笑颜耳边亲了一口,笑颜的耳根顿时红了。半嗔半喜,轻轻在孙燚的腰间捏了一把。孙燚浑然不当回事,抬起头来,却看见李砚狭长的眼睛一闪,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一丝笑意。 孙燚嘿嘿一笑,甚是得意。 第385章 张铁柱的家眷 大家嬉笑着,也没有把这真当作一件事,只是几面之交而已。又是天南地北的遥远。 :“谁说我没写信?我寄出去了。”大柱子很是正经的回答。 这下大家才真正惊讶到了:“不是,你真的写了?” :“昂,写了,寄了。” 小柱子比谁反应的都快:“哥,花花姐有回信吗?” 大柱子晃晃大脑袋:“没有。” :“可能信在路上走的慢,毕竟这么远,一封信来回都要两个来月呢,不着急,再等等就是。”陈阳坐在大柱子身边宽慰道 :“就是就是,等等就是。”众兄弟纷纷应和。 李平平坐在李砚身边,监督李砚不许喝酒,好奇跟了一句:“柱子哥也有喜欢的姑娘?哪里的姑娘?写信要这么久?我写信回金陵来回都不用两个来月。” :“呀,这你就不懂了,就是你们金陵的姑娘啊?吃香喝辣的老板娘,你知道?”小柱子迫不及待的八卦道。 :“很漂亮?”李平平又问。 :“哇,何止是漂亮啊,那简直,简直就是。。。。。。”小柱子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合适的词语:“总之就是特别特别漂亮。” :“是?”小柱子还不忘找兄弟们证明。 :“嗯,嗯,很漂亮。” :“开玩笑,那可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陈阳笑道。 :“不,不,不。”晓旭严厉地反驳道:“谁说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是插在牛粪堆上。” :“哈哈,晓旭,一会柱子哥弄死你。”众人乱笑一通。 大柱子也不以为是,笑的憨憨的。 :“柱子哥,没事,以后我们给你找个更好的姑娘。”孙燚拍着胸口承诺道。 :“就是就是。哪里没有好姑娘呢。” 大柱子当作没有听见大家的说话,闷声道:“我要娶她。” :“柱子,我支持你。谁再胡说八道,我帮你收拾他。”笑颜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你们一群光棍,见不得柱子好吗?一个个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不着媳妇?有本事自己去找一个媳妇去!” 柳笑颜一开口,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即使是孙燚,此刻也只能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吭声。 :“举起酒杯,祝福大柱子心想事成,快点!”笑颜板着脸,极力压抑着自己狂笑的心理。 :“柱子哥,祝你心想事成,美人得归。” :“郎情妾意,缠缠绵绵。” :“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勾搭成奸,得偿所愿。”。。。。 大家越说越离谱,一通胡说八道,轮到李平平,李平平眨巴着眼睛,酝酿半天:“奸夫淫妇,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哈。”大家笑作一团。 笑颜一口气没憋住,笑得花枝乱颤。 柳大人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胡说八道,脸色阴晴不定。曲先生倒是乐呵呵的抿了一口酒:“这群孩子,天天在生死边缘游走,心态还这么好,真好。” 柳大人一口气顿时泄了。想了想,又摇摇头,笑呵呵的说道 :“还是你看的通透,我呀,确实有些迂腐了。” 此刻 ,一支数百人组成的商队走进休山县外城,几家客栈本来都已经打烊,一见有大买卖,立刻又开始忙碌起来,任何时候,赚钱都是重要的事,何况这种世道,有钱傍身,更为重要。 商队的嘈杂声穿过宁静的街道,两架马车从嘈杂声中穿出。 马车进了县城,车上出来一个臃肿的胖子,费力的伸了一个懒腰,放眼四望。一张脸白白胖胖弥勒佛一样人畜无害,一双小眼睛嵌在富态的胖脸上,偶尔精光闪过,深不可测。 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连帽斗篷的高个子,似乎在车上坐麻了腿,在地上跺了几下脚,回头问道:“张老板,到地方了?”声音妖娆娇媚,竟然是个女人。 一队巡逻的士兵围了过来:“什么人?找谁?” 胖子从怀里掏出通牒递给为首的下旗:“大人,我等自金陵来,拜访曲先生,还有孙将军,不知他们住在何处,麻烦通报一声。” 小旗狐疑的看了胖子一眼:“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 大白胖脸抽动一下:“这一路跋山涉水的,路上天气又不好,耽误了行程。军爷,您行个好,帮忙通报一声。”说话间,手里一锭银子不动声色的递了出去。 :“别来这一套,想害死我啊。”那小旗吓的跳后一步:“平武军内不许私自收受财物。” 白胖子呆滞瞬间,手在腰间抹了一把,手中出现三锭雪白银锭:“这天寒地冻的,一会各位军爷下了值,去喝杯热茶。” :“来人,看住他们。”那小旗突然变了脸:“这人行迹可疑,看好了,我去通报孙将军。” 十几个士兵立刻抽出刀,摆出攻击架势,充满警惕的围住胖子和那高挑女子。 :“诶,军爷,顺便喊张铁柱来,就说他的家眷到了。”胖子无奈的高喊了一句。 那个转身就往山上跑的小旗脚步一滞,回头看了一眼,眼珠子转了几转:“来,把他们带上来。让孙将军定夺。” 孙燚的屋子里热火朝天,气氛热烈,一群年轻人多喝了几杯,酒意上涌,更加敞开心胸,恣意放肆起来。几个人搂搂抱抱,勾肩搭背的,打打闹闹,互相揭老底,添油加醋的小时候做过的荒唐事,仿佛回到年少。 孙燚和他们凑在一起,手舞足蹈,指手画脚的完全没有一点形象,更没有一点已经成亲后该有的稳重,笑颜笑吟吟的看着这一群大老爷们像一群顽童般天真浪漫,心里居然又几分自豪,这些拉出去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都是自己相公的兄弟。嗯,还是自己的小弟。 小旗在院子门口敲了几声,屋里的人才听到动静,孙燚歪歪扭扭起身:“你们继续喝,我去瞧瞧是哪位大哥。” 听到院门打开,然后半天没有声音,接着传来传来孙燚变了声的呼喊:“笑笑,笑笑。。。。” 笑颜神色大变,抄起凳子,“嗖”的一声掠了出去。剩余的人面面相觑,大喊一声,抄起屋子里能动手的家伙也跟着冲了出去。 第386章 千里寻夫 才冲出屋子门口,就看见孙燚和笑颜并排站在院子门口,呆滞不动,像是受到威胁,笑颜手里的凳子掉在脚下。两人面前站着一个黑色连帽斗篷的人,看不清脸。在清冷月光下,三人似乎陷入僵持。 :“柱,柱子哥。。。柱子哥!柱子哥!!”孙燚开始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发出破音的高亢,慌慌张张。 :“呼”一阵风从众人身边卷过,大柱子庞大的身子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像一只狂暴的大熊。对准那个黑衣人撞了过去。 :“别!”孙燚一个急转身,拦在大柱子冲锋的路线上,那个黑衣人伸手掀开头上的连帽,眉目如画,又有些淡淡的倦意,更是楚楚可人。 :“吱~~”:“嘭!” 大柱子的鞋底和地面发出急促的摩擦声,身子还是狠狠的撞在孙燚身上,孙燚猛地弹了出去,撞在院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孙燚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肩膀,大柱子的身型似乎都矮了几分:“你,你来啦。”声音像猫咪一样温柔。 那女子微微仰头,眼神说不出的柔软:“来了。” :“~啊~~~花花姐,花花姐!你怎么来了。”笑颜兴奋地尖叫着,一把紧紧搂住那个高挑女子,双脚乱蹦:“花花姐,花花姐!!” 追出屋子的一众人一个个瞠目结舌,手中的凳子落了一地。 :“千里寻夫,千里寻夫。”小柱子喃喃道。 :“谁啊?”李平平红着脸,一嘴酒气,几乎站不稳身体,搂着小柱子的脖子,贴在耳边问:“好漂亮的女子,啧啧啧。这个子,腿一定又直又长。” 小柱子反手一巴掌轻轻抽在李平平脸上,:“别胡说八道,这是我未来的嫂子。不,这就是我嫂子。”小柱子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啊?这就是你们刚才说金陵的女子?从金陵来的?”李平平追问。 :“昂,千里寻夫,你就说帅不帅?” 李平平一脸惊奇和羡慕:“大柱子喜欢她,她也能看上大柱子?这也能看对眼?。” :“对,这朵鲜花果然插在牛粪堆上了。”陈阳附和李平平说话,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不仅仅是他,对于这些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们,哪个会不羡慕这千里寻夫的情意。 花花嫣然一笑,她个子比笑颜高半个头,身手柔若无骨的搭在笑颜肩上,眼神一凝,看见笑笑头上的发髻:“笑笑,你这是,成亲了?” :“嗯,前日成亲的。”笑颜有些害羞,搂着花花不放手:“我要是知道你来,我就多等你几天了。” :“那我来的正好啊,这几天,你要陪我睡觉哦。”花花眼睛瞟着孙燚:“小男人,你有意见吗?” 孙燚揉着肩膀,看见笑笑笑的古怪,一横心:“当然有,这是我娘子,明媒正娶的娘子,当然要陪我睡咯,怎么能陪你呢。” 花花轻掩玉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可以啊,小男人成亲了就有点大男人的气质咯,好好,晚上我定然把笑笑还给你。” 花花甩开两人,眼睛盯着大柱子,缓步走上前:“我来了,你,说话算数吗?真的要娶我?” 大柱子痴痴的看着花花:“嗯,我要娶你。谁也阻挡不了。” 花花挽了挽头发,:“我来就是有些话要和你说清楚。人都说我命硬,四岁亡母,十七岁亡父,之前有过婚约,未过门,一场大火烧了半个夫家,未婚夫也死于非命,我这样的女人,你敢娶?你就不怕我克你?” :“不怕,我就要娶你。”大柱子根本也不会说出其他的话,反反复复就是一句:“我就要娶你。” 孙燚侧头看了看笑笑,笑笑脸上有些怜悯,默默的点了点头。 花花眼睛发光,在大柱子的脸上游走,大柱子的眼神和表情如铁铸一般坚硬,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 :“真不怕?” :“不怕!” 花花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准备明媒正娶,还是就这样搭伙过日子?我来都来了,听你的。” 大柱子转头,大眼虎虎生威,对着孙燚气壮如牛:“阿蛮,我要娶亲了,你帮我操办。明媒正娶!要花的钱,你先出!” :“好,包在我身上!”孙燚握紧拳头举起来:“你放心,一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呆立在门口的几个人蜂拥而至:“我们也帮忙,我们也帮忙!” :“哈哈,才办了阿蛮的婚事,又有一场婚事,又可以闹洞房啦!!”陈阳又激动起来。 :“闹洞房?听墙角?你算了,上次阿蛮结婚啥都没听到。”山虎不屑一顾。 :“不管不管,这次一定不能轻易饶了柱子哥。” 小柱子屁颠屁颠的跑到花花面前,乖乖巧巧的:“花花姐好,啊,不对,嫂子好。嫂子,你吃饭了吗?一起去吃点?” 花花大大方方的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小柱子的头:“小柱子,一年不见,都像个大人了,胡子都长出来啦。” 小柱子低眉顺眼:“嫂子,我也快二十岁啦。” :“呦~~这是大男人了嘛。”花花笑呵呵的。胡乱揉揉他的头发。 :“行啦行啦,都进屋里说话,我带花花去洗漱休息,花花赶了这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呢。”笑笑转身对所有的人吩咐道:“你们声音小一点点啊,别吵了我们姐妹俩说悄悄话。” :“好好好,是是是,我们一定小声,一定小声。”几个人点头哈腰。 笑笑牵起花花的手:“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有话明天再说,不要你看我,我看你的那么肉麻啦。反正过不了几天,就是一家人啦。走,花花,我们歇着去。” :“嗯。那我去了。”花花对大柱子温柔的说道。 大柱子手足无措的:“嗯嗯嗯,你先去。” 花花莞尔一笑,像是月光中瞬间绽开了一朵昙花,娇媚芬芳。 笑笑牵着花花走过孙燚的身边,一脸欲语还休的坏笑:“你,今天自己和你的兄弟们去挤,不过看你们这精神头十足,晚上你们守岁。明儿见。” :“哦,明天见。明早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准备。”孙燚陪着笑,心里却委屈的不行。 :“孙将军,孙将军。”门外又有人喊,孙燚回头一看,一张熟悉的大胖圆脸。 :“林平平?你怎么来了?”孙燚脸色顿时变的有些奇怪。不动声色对着其他人说道:“快回去,这么冷,都跑出来什么?我一会就来。” 第387章 刮骨钢刀 押送林平平的巡逻队见孙燚和胖子果然认识,向孙燚行了礼,准备离开,孙燚喊了一声:“等一下。”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林平平手一翻,两锭银子送到孙燚面前,孙燚不客气的拿起银子丢给领队的小旗:“大过年了,兄弟们辛苦了,明天买点酒菜,喝一顿。” 小旗也不推辞,一把捞住银锭:“谢孙将军赏。兄弟们,谢谢孙将军。” :“谢谢孙将军,谢谢孙将军。。。”大家伙七嘴八舌的笑嘻嘻的喊着。小旗凑到孙燚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那个妮子是柱子哥的。。?” 孙燚轻轻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别鬼鬼祟祟的,那是张营正未过门的媳妇。” :“哦,哦,哦~~”小旗一脸八卦:“想不到张营正长的像个大熊,媳妇儿居然如此标致。这金陵过来可不近呢,这妮子,硬是要得,要得!” 孙燚笑呵呵的挥挥手:“好啦,你也该回去当值了,兄弟们,先和你拜个年,新年好,新年好啊。” :“孙将军新年好。”大家异口同声的小声应和,今日值夜的都是原来平武军的士兵,他们都清楚孙燚的性格,所以在他面前,没有谁会拘谨。 孙燚领着林平平进了院子,带进了书房:“一别一年,林大哥你这是。。。又发福了不少啊。哈哈。” 孙燚给林平平让座:“你是来找我,还是找曲先生的?” 林平平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阁主,叫我林平平就好。我是找曲先生的,曲先生说安西城这里需要一些人手。反正我这人在一个地方闲不住,喜欢到处跑。所以就来了。” :”这样啊,那林大哥你先歇着,还没吃饭,我叫人给你弄点吃的,这里条件不如金陵,你将就吃点,好好歇息一晚上,明日再见曲先生。” 孙燚指着书房里一张小床:“你今晚就在这里歇着,我喊人给你打盆水,生个炉子,稍微洗洗,有事,咱明天见。” 林平平站起身。身上的肥肉都荡漾起来:“好的,听阁主安排。你那里还有客人,先去忙,我自己来。“ :“那你等一下。我先过去了。明天见。”孙燚拱拱手,走出书房:“张婶,张婶。” 张婶卷着袖子匆匆从厨房里出来:“老爷,我在,有事吩咐吗?” :“哦,张婶,书房里有一位客人,一会你给他整点吃的,再给书房烧个炉子,烧点水给他洗漱。晚上他就歇息在书房了。” :“好的,老爷,我知道了。” 孙燚走进曲先生屋子,曲先生屋子里两位老人已经有些醉意,迷迷糊糊的说话都吐字不清,屋子里一股浓烈的酒味,看来喝了不少。 :“阿蛮,有什么,什么事吗?”曲先生口齿不清的问道。一张老脸红彤彤的。 :“没事没事,就来看看曲爹和岳父大人,你们喝了不少,要不,早点歇息。”孙燚殷勤的问道。 :“没事,不用管我们,我们喝好了自然就会歇了,你回去,你们年轻人玩你们自己的。”曲先生醉眼迷离。 孙燚本想告诉曲先生林平平到了,看曲先生这个状态,干脆就闭口不提,:“好好,那你们早点歇了。我先回去了。” 再回到喝酒的屋子里,气氛极其诡异,喝酒斯斯文文,说话秀秀气气,哪里还有一丝大老爷们的豪爽。 :“怎么了?看见柱子哥的女人千里迢迢赴约,你们嫉妒了?”孙燚没当回事,自己倒了一杯酒,壮怀激烈地:“柱子哥,干一个,这次你就该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哈哈,果然是柱子哥,不声不响的干出这么厉害的事。” 大柱子端起酒杯,压着嗓子,声音反而更沉闷,嗡嗡作响地:“小声点,别吵。” :”嗯?”孙燚傻眼了:“哦,你们是这样才不能大声说话?” 几个人连连点头,像是委屈的孩子,本来嘛,看见花花千山万水的来寻大柱子,大家心里多少还是受了点刺激,回来喝酒,声音大了一点,又被大柱子威逼,这不是妥妥的占了便宜还卖乖,欺人太甚嘛。 :“柱子哥,你急什么,张婶还在做饭给她吃呢,没那么早睡觉。不会吵到她。” 孙燚这么一说,大柱子还是摇头:“让她安静吃饭。” :“那这么说,这酒就散了?” :“嗯。”大柱子反应很快。不等别人反应,就应承道。 孙燚嘿嘿地坏笑:“好,那这酒就喝到这里,各位都回家,我这要关门了,老子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呢,谁稀罕陪你们这些臭男人喝酒。” :“诶,这酒。。。。”晓旭才要说话,陈阳就拉了他一把。 大家心照不宣地起身:“哎,那就散了,不要妨碍阿蛮啦,散了散了。” :“诶,大柱子,你怎么还不走。”陈阳咋呼着:“走啦,阿蛮要睡了。” 大柱子有些可怜巴巴地:“我多留一会,我多留会儿。。” 小柱子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完了,我哥这将来的日子,一定像小媳妇一样委屈了。” :“哈哈,哈哈哈。”大家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哪里还有一点真要走的样子。 孙燚笑了一会儿,端起酒杯,笑呵呵地:“柱子哥,恭喜你!恭喜你得偿所愿。” 所有人都端起酒杯,笑嘻嘻的:”柱子哥,恭喜你,恭喜你佳人得归。” 大柱子威猛的脸色居然有些羞涩,端起杯子:“谢谢,谢谢。” :“哇,说起来,真是令人羡慕呢,柱子哥,你运气真好。”张山虎感慨着:“看来,我也要找个媳妇了,看着你们小日子这般幸福,我也要寻找我的幸福啦。哥几个,有合适的,别忘了给我介绍介绍啊。” 小柱子嘿嘿笑:“真的假的哦,前些天你还和我说,锦阁”的若薇姑娘又温柔体贴,橘红姑娘善解人意,兰儿姑娘柔弱无骨,锦绣姑娘恣意狂野,怎么,你是看中了哪一个?” :“哈哈,他想全部娶回家。。。”陈阳拍着桌子狂笑。 李平平喝了酒,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山虎,我这有上好的枪药,五两银子一瓶,保你生龙活虎,猛虎下山,怎么样,要不要来一瓶?” :“真的这么好用?那你不应该要卖给阿蛮嘛,阿蛮现在最需要了,他要是不能彻底征服笑笑,以后他就抬不起头来咯。。”不等山虎说话,晓旭醉醺醺地涨红着脸,手指胡乱指着孙燚:“瞧他,不过结婚两天,脸色就黯淡发青。还不给他补补?” 几个人指着孙燚:“对对对,这脸色确实不对。” :“是啊,你这一说我想起来,刚才我哥只是轻轻撞了他一下,他就飞出去了,这身体是虚,腰上无力,脚下无根。” 山虎一脸唏嘘不已:“色是刮骨钢刀,古人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啊。。。。” 孙燚的厚脸皮都挂不住了。 李平平仔细看了孙燚一眼,在身上摸了半天,丢出一个小瓶子:“来,晓旭说的对,你这脸色都不如李砚的脸色了,来,给你一瓶,送你了,算你结婚贺礼。” 李平平说着说着就笑:“我真是又当爹来又当妈,又要照顾你的命,又要照顾你的病,哈哈。。。哈哈哈。。。” 噗通一下,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陈阳一伸手捞住他:“这小白脸,酒量真是不行啊,这点酒就倒了?” 嬉闹中,县城内爆竹声骤然爆响,旧年已逝,新年初到。 第388章 变化的张理成 撑着宿醉的身子,忙过一个上午,一直到中午时分,孙燚才有空将曲先生带进书房,曲先生也有些宿醉未醒的困倦,见到林平平那一刻,瞬间清醒过来。 :“老林,怎么,你亲自来了?”曲先生有些惊讶。 林平平深深鞠了一躬:“老阁主好。” :“呵呵,好好好,就是又老了一岁。”曲先生坐下:“坐,老林,你这日子过的好啊,这又胖了一圈啊。哈哈。” 林平平摸了摸自己的胖脸,无可奈何:“老阁主,我这一点办法都没有,喝水都胖啊。” :“胖就胖点,看着也喜庆。”曲先生开着玩笑一般。 看了眼孙燚:“沏壶浓茶来。” 一壶茶端上来,醇厚的茶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一路上还平安?” :“还好,路上有遇见三股流匪,人数不多,都驱散了。”林平平神态自若。 :“我只是要些人手,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事?” 林平平还是一副讨喜的模样。 :“这一年里,我确实发现各地境内有一股很神秘的力量在活动,人数不多,行动极其神秘,到现在为止,还摸不清楚到底是谁的力量,他们似乎,似乎在维持一种很微妙的平衡,就是官府和义军的势力平衡。” 林平平语气不是那么肯定的说:“这股力量不知道是敌是友。他们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存在,不过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猜疑,没有实据。” 孙燚问:“他们的活动范围在哪里?” :“南方北方都有,感觉不像是新生力量,感觉像是蛰伏很久的一个组织重新开始崭露头角,但是我觉得,目前展示出来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林平平说道。 曲先生手里捻着茶杯:“那你有没有暴露自己的实力和踪迹?” :“没有,我还是严格遵守阁主的指示,平时主要就是赚钱,打点关系,收集情报,又没有真正的敌人,更谈不上敌对行为了。” :“那就不用搭理他们,真的有了利害关系的时候,他们肯定会露头,只要露头,就没有抓不住的尾巴。”曲先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林平平点头,脸蛋晃荡:“知道了。” “有没有关于朝廷局势的情报?张理城现在是不是只手遮天了?”曲先生问这问题的时候,表情没有这么变化,但是端着茶的手略微颤抖。 林平平道:“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朝廷里现在只有一个声音,就是张理城张太傅的声音,小皇帝形同虚设,朝中大事都是 张理城定夺,反正找不到一个敢出来领头反对的。” :”不过有些奇怪,张理城现在大权在握,倒是有了些变化,他反而没有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有些时候颁发的政令还是利国利民。就是现在底层官员有些阳奉阴违,他也用心严查处置了一些贪腐的官员,似乎看起来,现在他反而像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了。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他现在和兵部走的很近,和黄如辉好的像穿一条裤子,而且对于黄如辉提出一些加强军备,严肃军纪的一些建议也很支持,不过朝廷现在穷的很,南方几境两年没有收到粮税,国库空空。朝中大臣多次上书要求加重其他地方的税赋,这次张理城居然严厉反对,这也不像是他的作风了。” 曲先生古井无波:“阿蛮,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孙燚挠了挠头,有些烦恼:”曲先生,这么高层次的判断,我怎么会知道啊。” :“想到什么说什么嘛,说对说错有什么关系。”曲先生笑呵呵的:“你别忘了,我的“明阁”可是交到你手上了,这些事,你以后也是要会判断。” 林平平笑眯眯的,看起来像个弥勒佛。眼睛却亮了几分。 孙燚嘿嘿笑:“那我就随便说说,反正有不对的,曲先生和林大哥自然会纠正我的。” :”如果我来看,应该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呢,几乎整个南方动荡不安,国家的根基被动摇了,特别是陈伟星现在不是单纯的流寇,他开始休养生息,养精蓄累,以图大业。这个野心让张理城感到害怕了。。” 孙燚说完,看了看曲先生,曲先生微微颔首。 :“第二个原因嘛,是我猜的。以前皇帝还在,张理城无论怎么权倾朝野,他还只是个臣子,并且还有政敌。而现在,小皇帝不但不能牵制他,还要受他的保护,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这个大夏国,他张理城才是真正的主子。那么,那个主子会真的看见自己的国家战乱四起,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呢?” :“嗯,还有嘛?” :“没啦,这两条理由足够强大了,他为什么和兵部走的近了,他呀,未必就没有谋权篡位的想法,而且,他的时间就这两三年,小皇帝,毕竟会长大的嘛。掌握过天下权利的人,还舍得把权利让出去嘛?这个是我李砚聊天时候,李砚的说法。我觉得没错。”孙燚眼珠子转了几圈,语气变得更加肯定。 曲先生神态不变,眼神有点欣慰,问道:”林平平,他的说法,你怎么看?” 林平平奋力的点头,肥胖的下巴一波波的荡漾:“少阁主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判断的,兵部和他走的近,也是想趁这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弄一些钱,扩军养士,毕竟这两年,官兵的战斗力实在惨不忍睹,令人担忧。” :“对,所以他们此刻各有所求,才能走的近。不过我猜,现在朝廷没啥钱,张理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孙燚立刻接上话。 :“呵呵,看来,张理城的野心还真不小啊,他还真想做皇帝啊。小皇帝今年十一岁了,留给张理城的时间确实不多了。”曲先生细语道。 林平平抬起头:“老阁主,我觉得张理城现在无论怎么做,这个天下大势是很难改变,毕竟,整个南方乱成这样,今年如果没有平定南方诸境,收不到南方的粮税,这个朝廷也很难支撑下去。” 孙燚突然问曲先生:“曲爹,如果此时朝廷对平武军示好,或者拉拢刘校尉,他会不会全心全意对付匪军?” 第389章 危险的敌人 曲先生眼睛亮了一下,瞬间又熄灭。 :“这个还真不好说,首先朝廷有没有魄力去扶持刘惜军?他们肯定也有顾虑,毕竟我们这位刘大人对朝廷的忠诚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啊。” :“我说了,假设朝廷全力支持他呢?” 曲先生陷入沉默,迟迟没有说话,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无论怎么说,曲先生的本意,并不想看着自己当年和兄弟们浴血奋战打出来的江山,就这样崩塌。如果真有机会救上一救,他自然选择维护大夏朝的正统。 林平平摸着自己白胖的没有一根胡子的下巴:“假若有那么一天,刘惜军拥兵自重,朝廷也不会放心。” :“呵呵,到那时候,谁敢打刘惜军的主意,刘惜军可不会惯着他。”孙燚太了解刘惜军的性格了,那就不是个愚忠的家伙。 :“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曲先生缓缓摇头,头发愈显斑白。 :“我很久没有北面的消息了,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吗?之前说过要多安排人去北边,有没有做到?” “消息有,但是都是几个月前的了,说是北邙和东瀛国断断续续的打了几场,互有输赢,北邙好像吃了点小亏,但是东瀛国也算是知道北邙的厉害,双方现在僵持着。暂时都没有人将眼光放在大夏身上,对他们来说,可能只要能击败对手,大夏国就是树上的果实,唾手可得。”林平平说道。 :“我们也安排了人去东瀛,只是时间尚短,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只是说,东瀛那里是一个小岛,原来穷困潦倒,不过航海业极其发达,这些年赚取了不少财富,才挥师南下和北邙对上。” 林平平大圆脸上露出一丝慎重:“老阁主,少阁主,我觉得,这个东瀛也是狼子野心,还是要特别警惕才是,情报说,那里的民风强悍,街上到处都是挂刀的武士,一言不合就拔刀决斗,他们的官府是不管的。” 孙燚惊喜的问道:“啊,他们那里也有江湖啊。” 曲先生脸色变得严峻,两道眉毛紧紧挤在一起,:“航海业很发达?那就是说,他们有水兵?战船?” 林平平点头:“有的,据说还不少。他们走的都是远洋线,海面上海盗也多,所以他们有战船护航,具体战斗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曲先生手指在桌上敲的急促:“这才是真正的敌人,如果这时候他们对大夏动手,大夏危在旦夕,不,大夏一定崩塌。”曲先生的声音里有些急迫和恐慌。 :“曲爹,你别自己吓自己,水兵再强,也是在水上强啊,战船又开不上岸,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我们大夏,没有海上的战斗力,也就是说,我们会一直一直挨打。却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曲先生语气严厉。 孙燚也是带兵之人,瞬间明白曲先生说话的意思,敌人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地方,打完就走,若是抵抗不足,他又可以深入,若是抵抗强烈,他上了船,又换一个地方登陆,一方坐船,一方跑路,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等威胁,不知道朝廷知道不知道,要想办法提醒他们,做出应对才好。”曲先生真是有些焦急了。 林平平倒是没有那么着急:“老阁主,你别着急,这时候北邙和东瀛在北方还对峙着呢,不可能再有兵力对我们动手的。” :“现在不动手,不能保证以后不动手,本来大夏就风雨飘零,若是再来外寇入侵,到时候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啊!”曲先生剧烈咳嗽起来。 孙燚一步上前,给曲先生轻轻的敲着背:“别急,曲爹,总是能找到应对办法的,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他们早就对我们动手了不是。说明他们肯定还是有顾虑的。” 林平平起身给曲先生倒了一杯茶,送到曲先生面前:“阁主,少阁主说的对,总是有办法应对的,何况他们先和北邙对上了,你也知道,北邙可不是善男信女,那是睚眦必报的主。东瀛现在没有精力对付大夏的。” 好一会儿,曲先生的咳嗽才平息下来,他缓缓的喘着粗气:“不行,这件事,必须要让朝廷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不是大夏的生死存亡,是中原人的生死存亡。” 孙燚轻抚着曲先生的背,轻言细语道:“那就想办法通知朝廷,江白的手下不是还有留在休山做培训的吗?找两个人回去,把这消息传递给稽密司。” 曲先生思索片刻:”不行,这件事我来办,林平平,你带了多少人来?” :“我带了两组人四十个,安西城我们有自己的人,所以我没多带,怕漏了行踪。”林平平回答。 :“你给我找几个好手,一会我给你写封信,你喊人给我送回去。这是大事,不容拖延。”曲先生脸上露出几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睛浑浊,充满不甘。 :“好。”林平平脸上的圆润线条也变得有些硬朗。 曲先生匆匆回到自己房间。 :“林大哥,你这次来,是为了安西城?”孙燚问道。 林平平回过神:“老阁主说需要安西城内的情报,所以我来了,安西城内的马远超可是一个厉害家伙,他们家族在这里可是根深蒂固,不好应付。” :“听说安西城是百年雄城,易守难攻,我确实有些发愁呢。”孙燚靠近一些:“能不能让他们内部乱起来,我们才好乘乱取胜?” 林平平胖脸悠悠荡荡:“很难说,这个马王爷也不是叫的玩的,他们家在这里时间太久了,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很难判断到底谁是他的敌人,谁是他的朋友。” :“马家,有钱的很!这些年,他们通过明阁都做了不少大买卖。前几年,我们还牵线搭桥,前前后后给他们弄了一万多套的铠甲。听说他们家有一处银矿,极其隐秘,谁也不知道,只有每一任族长和最亲信的族人才知道位置。” 孙燚眼前放光:“银矿?真的假的?” 曲先生推门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盒子,盒子里几支毛笔:“这盒毛笔,用最快速度送到金陵城,交给兵部老尚书王铁头。给他就好,不用多说。他自然明白。找可靠的人去。” :“好,我立刻去。”林平平起身要走。 孙燚急了:“诶,林大哥,有时间和我说说安西城的事啊。” :“他来就是为了安西城的事,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曲先生明显心不在焉。 第390章 好汉配美女 孙燚很少见到曲先生这种不安的状态,上一次见到,应该还是周三爷消失时候发生的,如今再看见曲先生这种状态,孙燚才觉得事情挺大。 :“曲爹,你还是担心东瀛会从海上进攻我们?”孙燚问道:“虽然我没见过海,但是听说海上风云变幻,行船不容易啊。” 曲先生长叹一口气:“一次出其不意的打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最主要的是,若是想抵抗,自己必须要有一支能够和对手旗鼓相当的船队,而建设一支船队,成军,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大夏朝只有一支水军,就是当时在湘水城被陈伟星一把火烧的不成样子的那支船队,呵呵,这样的水军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的。” 孙燚摇头:“曲爹,我想你还是担忧过甚,你想啊,现在北邙和那个什么东瀛的对峙,按你说的,他们都觊觎我们大夏朝的大好河山,可是这时候谁会主动再来挑衅大夏呢,一旦如此,先动手的人就要经受两面作战。这是兵家大忌啊。而且,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联起手来,毕竟这片土地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大块肥肉,谁也不会让出去的。” 曲先生听孙燚这样说,反而有些欣慰:“你能想到这些,也算是不错了,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中原人自己闹,那是自家人的事,一旦外寇入侵,那就是灭国亡种的仇,那百姓的血,是要流淌很多年的。” 曲先生有些恍惚,当年的冰雪大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再一次忆上心头 :“当年,我们在山海关阻挡北邙的入侵,那时候的大夏也是江山初定,一切都在恢复之中,可是为什么耗费那么大的精力人力去打那一仗?北邙当年在北方烧杀抢掠,一庄一庄的百姓被杀的干干净净啊。你都无法想象到,冰天雪地里,一个庄子上下几百口人,无论男女老少,身首异处,就这样卧在雪地里冻成一具具冰雕。“ :“我至今也忘不了,冰雕的底座是血染的红色,晶莹透亮。”。曲先生的脸色变得扭曲。 孙燚喃喃道:“你说的这些,何爹以前也和我说过,他说,当年没有彻底将北邙清除干净,是他们这一辈军人的心头最遗憾的事了。” :“是啊,遗憾啊,打蛇不死反伤人。何况是一群北邙饿狼。”曲先生恨恨的说道。 :“阿蛮,无论如何,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中原安危,都寄托在你们这一批年轻的士兵身上了。” 孙燚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说话却平淡:“曲爹,你放心,我阿蛮不敢说大话,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弟兄们一定舍身忘死,奋勇驱敌。大不了,马革裹尸,战死疆场而已。” 曲先生悲苦的笑了笑,轻轻的拍打了几下孙燚的胳膊:“别胡说,你现在可是为人夫的身份啦,你以为你还是毫无牵挂吗?” :“嘿嘿,也是哦,大过年的,不能说生说死的,不吉利哈。被我家笑笑听见了,又要叫我对着地上吐唾沫了。”孙燚嘿嘿笑。 曲先生短促的吐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去透透气,一天到晚闷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只想昏昏欲睡。” 才走出院子,就见到刘惜军披着一件大氅走进来,刘四喜跟在后面,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 给曲先生拜了年,说了几句闲扯的话,孙燚本来以为曲先生会和刘惜军说些重要的事,不过曲先生笑吟吟一句不提。刘惜军又去了柳大人的屋子里聊了几句,也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笑笑笑吟吟地从屋子里出来向刘惜军问候,刘惜军上身微微后仰:“笑笑这嫁了人,越发俊俏了。阿蛮娶了你,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啊。” 笑笑不动声色的站在孙燚身边,牵起他的手,笑的幸福又满足:“刘大人,进屋子喝杯茶,外面天冷。” :“不用了不用了,我随便站一会儿,一会就走,一会就走。”刘惜军眼神瞟着刘四喜,四喜一无所获的摇摇头。:“诶,怎么没有看见大柱子呢?这大过年的,看见我来了,也不给我问个好?” 笑笑掩嘴笑了,孙燚瞬间也反应过来:“哦,我说你宁可在外面挨冻也不进屋子呢,原来是另有所图啊? 刘惜军明目张胆的对着刘四喜使眼色,刘四喜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报告大人,没有发现大柱子和那位千里寻夫的奇女子。阿蛮,人呢?” 孙燚憋着笑:“刘校尉,你这休山县怎么像个漏风的墙,一点风吹草动就四处张扬,这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这是谁的职责所在?我要告他一状!” :“嗯,回去我就解决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不像话了。一点秘密都守不住。”刘惜军正色说道。:“不过我们换个角度看问题啊,你想想,大柱子那个憨厚模样,都有女子千里迢迢寻觅而来,这肯定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大家伙背井离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大过年的,哪有不想家的,这事情宣扬出去,那不是士气大涨啊?” 孙燚忍不住,大笑起来:“难怪说当官的嘴,骗人的鬼,八卦都能被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委实不容易啊。” 刘惜军一点不恼怒,反而还凑近孙燚一些:”诶,听说那姑娘长的高挑妖娆,风情万种,是不是真的?大柱子有这么好的运气?” 笑笑不乐意了,板起脸来:“我花花姐在金陵就是难得一见的美女,柱子哥一见倾心,不行嘛。” :”对啊,我柱子哥威猛雄壮,其貌堂堂,站出去谁不说一声“好汉”,够爷们,够霸道,人家姑娘喜欢,不行嘛?“孙燚火上添油,腆着脸配合着笑笑说话。 刘惜军被堵的哑口无言,手指对着孙燚点了几下:”你,你,好你个阿蛮,娶了媳妇就翻脸无情啦你,别忘了,你这院子还是我给你找的呢,花了我二千两银子呢。还钱。!” 刘四喜一把抓住刘惜军往外拖:“哎呦,我的大爷哦,说好了是贺礼嘛,怎么像孩子一样。哪有大过年找人还钱的,这要是曲先生出来,不得打你一顿啊。” 说着,刘四喜回头对孙燚阴险一笑:“阿蛮阿蛮,见到柱子哥,喊他带着姑娘来回军营一趟呗,否则啊,所有的兄弟会排着队来你家拜访,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啊。” 孙燚作势要冲出去,刘四喜已经拉着刘惜军消失在视线里。 第391章 瞧热闹呗 孙燚扭头亲昵的望着笑颜:“笑笑,柱子哥和花花呢?” 笑颜扯着孙燚的手掌,身子贴着他的手臂:“两人一早就出去找房子了,这大过年的,我都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找房子。” 休山县的街道上,出现一个极其特殊的组合,男的极其高大威猛,女的高挑俏丽,站在一起,像是鹤立鸡群,偏偏看上去又特别的协调养眼,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为之瞩目。 :“呀,这店铺都没有开门呀。”花花个子高挑,脚步却轻盈充满弹性。 街上的店铺基本都没有开门,不过街上还是很热闹,很多摊贩在路边卖些过年的喜庆小玩意儿,引的很多小孩子跟着爹妈走着走着就迈不开腿了。 大柱子并不像花花那样东张西望,他的眼睛似乎自始自终一直落在花花柔和的侧脸上,一双豹眼暧昧的像一只乖巧伶俐的猫咪,一直到现在,他还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这个女子怎么就会突然出现在几千里之外的自己身边呢,他甚至想伸手去触摸,去真实感受身边这个女子。 :“怎么不说话?和我走在街上,不自在嘛?”花花见大柱子没有回答,稍微侧头看了大柱子一眼,眼神既俏皮,又魅惑。 :“呵呵,对啊,过年嘛。”大柱子反应很迟钝,憨憨厚厚的应了一声。 花花完全无视路人的各种目光,身子稍微向大柱子靠近一些:“想什么呢,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和我一起上街不开心?”眼神斜着一瞥,眼神荡漾,说不尽的风情。 大柱子感觉自己快要迈不开步子,走不动路了。 :“柱子哥,柱子哥。”大柱子转头,看见陈阳几个人一起走了过来:“花花姐好。花花姐过年好”几个人规规矩矩的喊着。 :“过年好啊。都是大小伙子啦。”花花笑吟吟的,居然有些邻居姐姐那种熟悉感。 :”嘿嘿,花花姐,我今年都二十岁啦。” :“哦,大男人了呀,好,姐姐以后给你物色一个好姑娘。”花花一点也不避嫌。大大方方的。 :“花花姐,说话要算数哦。那以后我的媳妇,就要你负责啦。没有要求,漂亮就好,像花花姐这么漂亮就好。” 小柱子嘻嘻哈哈的。:“你们这是要去哪 ?” 大柱子摸了一下小柱子的脑袋:“找个房子,阿蛮才结婚,不适合住在他那里,不方便。” :“呦,这是要双宿双飞了呀。”陈阳故作姿态的和山虎和晓旭说话,几个人挤眉弄眼的,笑的贱兮兮的。 还没有来得及接话,街上突然有人喊道:“诶,柱子哥,过年好。” 转头一看,居然是亲兵营的几个兄弟,几个人像是无意中撞见大柱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柱子哥,新年好。”话是对大柱子说的,眼神却全部都集中在花花那身上脸上。 刚送走一波,很快又挤来几个亲兵营的弟兄,同样,对着大柱子说新年好,眼神也全部丢在身边的花花身上,也不逗留,说完话就走,转身之后几个人还在窃窃私语,不断回头。 :“哥,快走,再不走,所有的兄弟都出来看新奇了。”小柱子看出几分端倪:“这兄弟们知道花花姐来了,哪个不来看一眼哦。” 话音未落,远远就有人喊:“柱子哥,柱子哥。”声音充满惊喜和好奇,放眼望去,又有好几个人挤了过来,至少还有几十步的距离。 大柱子看了眼花花,花花笑的很自然,如春风拂面。 :“没事,看就看呗,再丑的媳妇也要见人呀,何况,我又不丑,对?”花花见大柱子看自己,完全不在意的,反而还有些顽皮。 :“啧啧啧,花花姐,谁敢说你丑,那是他瞎。”小柱子问陈阳他们:“对不对。” :“对对对。对!”陈阳,山虎,晓旭哪有半分犹豫,这个女子不但美的不像话,性格更是爽快的不像话,难怪和笑笑老大能这么好。 这次挤过来的是亲兵营的张巨树,窦骁子,几个关系比较亲密的人,还有新兵林全栋,个个都是大大咧咧的大老粗,人未到,眼睛已经在花花身上转了几个来回了:“这位就是弟妹?听说弟妹从金陵来?啧啧,果然是千娇百媚的美娘子啊,柱子,你狗运真好。” 张巨树没有柱子那么高,但是身材一样魁梧宽厚,一脸横肉挤出丑陋放肆的笑容,厚实的手掌用力的在大柱子肩上拍了几拍,嘭嘭作响。 花花的眼神在大柱子脸上转了一转,笑的有点古怪:“小女子初来乍到,以后还指望大柱子的弟兄们多多照应,我家柱子比较老实,在队伍你,也请各位大哥多多关照啊。” :“啊,弟妹你太客气了,平时都是柱子照顾我们。你放心,在这安西境内,有任何事和亲兵营的随便一位弟兄说一声就是,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张巨树拍着胸口,大肆承诺。 大柱子这时候才记得要介绍一下:”啊,这哥是张巨树,窦骁子,杨飞,马走日,林全栋。这个是花花。” 花花笑的落落大方:“改日,我和柱子摆上几桌,请兄弟们一起聚一下。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推辞。” :“好说好说,绝不会推辞。”张巨树又用力的在大柱子肩上拍了几下:“柱子,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去忙,我们也要回营了。喝酒记得叫我啊。” :“嗯嗯。”大柱子点头。 见张巨树几人离开,小柱子急忙喊着:“哥,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你们就留在这里任人瞻仰了。我们 去给刘院长拜年,一起去。” 大柱子点头应道:“好。”他知道,自己再不走,有可能真的就走不了了。 一行人迅速从街上消失,不一会儿街上还有几拨人马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人,失望的回了营地。 进了学院,正好遇见许萧萧和赵无极从刘老院长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许萧萧见到花花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她近乎木讷的走到花花面前:“天啊,我没看错,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笑笑知道你来了吗?” 花花紧紧的抱了抱许萧萧:”你们都在这里,我在金陵待不住啊。” 许萧萧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花花一边的大柱子,她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发出一声惊呼:“你为了他而来?你真的为了他而来?” 花花毫不迟疑:“是啊,他按约定给我写信了。” :“哦~~~天啊,我们这一届学院教的都是什么学生啊?”许萧萧简直不敢相信,拉住花花的手,又有几分可惜,:”哎呀,你要是早来几天就好了,笑笑成亲了,你要是在,你们可以一起。双喜临门,那多热闹啊。” 赵先生在边上无奈的摇摇头,这三个姐妹,怎么都这爽直的性子。 第392章 人人巴结李平平 大柱子和花花的婚礼没有大肆操办,只是在自己找的外城的小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酒席倒是请了锦阁的大厨师亲自下厨置办的。算是花了些心思。 再一次参加兄弟的喜宴,兄弟们真是彻底放飞心情,李平平都破例让李砚喝了两杯酒。大柱子平时话不多,做事可靠又值得信任,在这伙兄弟里最实在最靠谱,他今日得偿所愿,喜结良缘,兄弟们心里真是快活的不得了。 :“柱子哥,抓紧时间造小人哦,造个小柱子出来玩啊。” :“对啊,柱子哥,阿蛮,你们两个加油,看谁动作快,先造出个小人玩啊,哈哈,这是考验实力的机会来了。”晓旭一边说,自己已经乐的不行了。 :“考验什么实力啊,考验腰力,腰马合一,儿孙满地。”李平平凑热闹的说,这一伙七个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平平,唠叨话多,偏偏谁都觉得理所当然。 孙燚心情舒畅,端着酒杯吆喝着:“你们,都得抓紧时间成亲,都生一堆娃娃,到时候,让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兄弟,一人生他五六个,以后他们的兄弟就多了,好几十个,这出去打架,呼朋引伴的,多壮观。哈哈。哈哈。” 李平平嘴里不闲着:“瞧这个家伙,傻呼呼,难道不会生出女孩子啊?” :“生出女娃娃,就。。就。。结成亲家,肥水不流外人,既是兄弟,又是亲家,哈哈,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好啊。”孙燚今天确实是放下一切戒备,彻底喝多了,胡言乱语。 小柱子举着酒杯摇摇晃晃,一杯酒还没有送到嘴边就剩了一半:“要这样说的话,还是我哥运气好啊,长的像只熊,这以后要是生个女娃娃像他,哈哈,那要怎么办?谁见过身高一丈,腰围八尺的姑娘家家?还好还好,我嫂子漂亮啊,只要有我嫂子一半的漂亮,就不愁嫁不出去了。” 大家乱哄哄的狂笑起来,似乎真的见到一个腰围八尺的姑娘。大柱子捏着小柱子的脖子,在头上一顿乱挠。 :“就我知道啊,现在就是山虎哥,晓旭哥,陈阳哥你们三个还没有目标哦,哦,还有小柱子,你们四个,再给你们一年时间,一年后,再没有动静,老子就要乱扯月老红线啦。” :“李砚和李平平也没有啊,干嘛说我们?”陈阳眼神迷离,一脸不服气。 山虎和晓旭应和着:“对啊对啊,他现在一定是羡慕我们自由自在,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想逼迫我们成亲。阳阳,小柱子,你们说,自由是不是更可贵。” :“是!自由自在最可贵,自由自在。”几个人居然握着拳头有节奏的喊了一起来,信誓旦旦的样子。 孙燚挥挥手,不理会那几个闹腾的家伙:“诶,李平平,你那个什么玲珑姑娘呢?你一直这么保密,要不要说出来,让兄弟们给你出出主意啊?“ :”不用,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不劳你操心,瞧你就不怀好意。“李平平虽然脸色也红扑扑的,但是眼神还有几分清明。 孙燚无聊的转头看着李砚,倒是没有多问,端起酒杯:“大肚哥,干一个。祝你早日大圆满。我干了,你随意。” 喝了点酒,李砚的脸色有了几分血色,养了三个月,总算是有了一些效果:“平平,我大肚哥还要养多久?”孙燚又问道。 大家闹腾的声音消散了许多,醉眼迷蒙的看着李平平。 李平平拍着李砚的肩膀,大言不惭:“恢复的挺好,再有最多两个月,应该就能调理到最佳状态了,放心,我李平平的医术,板上钉钉的好使。” :“敬你!”孙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斩钉截铁的说道:“平平,谢谢你,救了我们兄弟。”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给自己杯子里倒满了酒:“敬平平。谢谢你救了我们兄弟。” 李平平被这突如其来的感动搞的有些措手不及:“干什么啊?干什么啊,你们突然这么客气,很生疏啊,很不把我当哥们啊。” :“不,他们的客气,是为了骗你的枪药。”李砚在边上很淡定的说。 李平平一把护住胸口,好像真的怕受骗一样,誓死不从:“休想,老子要赚钱的。老子要存钱娶媳妇。” 孙燚拍着酒桌喊:“李平平,你娶亲时候,所有花销,我阿蛮来出。” :“还有我,还有我。。。”小柱子跟着喊。 :“我也出,我也出。”几个人都胡乱跟着喊。 李平平不屑一顾的昂首挺胸:“我李平平家在金陵城有一条街,我还能看上你们手里那三瓜两枣?老子娶自己的媳妇,当然自己花钱。当然,到手你们的贺礼要是太轻太敷衍的话,嘿嘿,到时候别怪我让你抬不起头。” :“呦,兄弟们,这个小家伙居然敢威胁我们,弄他,弄他。”陈阳叫嚣着,蠢蠢欲动。 李平平往大柱子身边一靠:“你护着我,以后你媳妇养胎,我亲自配药。” 孙燚身子一闪站在李平平身边,剑拔弩张:“谁敢动我平爷,活不耐烦了嘛?嘿嘿,平爷,,以后我媳妇怀胎的时候,你懂得。。”孙燚眨巴着眼,一副礼下于人的模样。 笑笑和花花在婚房里听着这几个家伙胡说八道,忍俊不禁:“这男人凑在一起啊,嘴里就吐不出个象牙来。” 花花笑盈盈的剥着笑笑从床上拿出来的花生:“这几个家伙,感情还真好啊。” :“嗯那,我见到他们那一年到现在,差不多七年了,这几个家伙凑在一起一直都是这样轻松放肆,别看他们喊阿蛮老大,实际上,他这个老大就是喊着玩的,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该吵吵,该闹闹。“笑笑帮花花剥这花生:”多吃点,多吃点,多子多孙。嘿嘿。” 花花贴近笑笑耳边:“诶,嫁人是不是很妙啊?” 笑笑抬眼看着花花闪着坏笑的眼睛,一伸手在她怀里挠了一把:“妙不妙,你今晚不就知道了?嘻嘻。” 第393章 骗他,救他 一转眼,过了十五。 林平平要前往安西城,临行前找曲先生和孙燚告辞,捂了一个春节,林平平看起来更白了。 孙燚问:“林大哥,安西城对外来的人检查的很严格,你就这样去吗?” “少阁主,安西城靠着咱明阁吃饭的人也不少,不会有问题的,再说,商队里可是有不少给城内大小官员的货品,没人敢不长眼的。”林平平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自信。 曲先生沉吟着:“你回去后,把安西城内的情况摸清楚些,看看将来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人,千万要谨慎,不要打草惊蛇。” 林平平很是淡定:“老阁主,马远超这人,贪权好色,唯独对钱财上倒是不太在意,他手下的人,对他比较忠心。如果想要有人背地里反对他,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嗯,我知道,你们的眼光不要放在高层,其实中低层的小官小吏,更是有野心的,有野心的人,未必等得起按部就班的时间,所以,考虑考虑他们,要知道,关键时候,小人物也能改变大局势。”曲先生从容道。 :“好,我明白了,我知道要怎么做了。”林平平抱拳道别:“那我就先去了,有情况,我会及时汇报。” :嗯。去,你办事,我放心。”曲先生挥挥手。 见林平平胖胖的身子走了出去,曲先生问道:“阿蛮,刘惜军还没有安排下一步计划吗?” :“刚才四喜哥喊人来通知了,下午开会,商量下一步的打算,曲爹,你说关于林平平说的北邙和东瀛的消息,要不要告诉刘校尉?” 曲先生皱起眉头想了想:“告诉他,你现在就去找他,先和他通个气,你们两个要先达成一致,手下人的态度才不会含糊。” :“好,那我现在就去。”孙燚转身就走。 曲先生急忙喊了一声:“阿蛮,你记住一件事,明阁的事,暂时不要和任何人说,那是我留给你最后保命的手段,越少人知道越好。明白吗?” :“刘校尉都不能说?”孙燚不解。 曲先生缓缓摇头:“时机不对,现在先不要说。” 孙燚虽然不明白曲先生为何如此谨慎,倒也没有多言:“好,我知道了。” 令孙燚意外的是,刘惜军根本没有询问他消息的来源,却完全相信消息的准确性,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鼻子:“这么说,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刘惜军想了片刻:”阿蛮,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对安西城动手?该怎么打?先清周围,还是直捣黄龙。” :“先清了周围,逼迫安西城出来野战。”孙燚早就想过这场仗的打法,安西城坚固高大,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双方的军队人数差不多,攻城战会打的很是艰难,甚至有可能劳而无功。 :“嗯,你和我的想法差不多,能把他们逼出来野战,我们才有一线胜率,现在来看,安西城的兵力,比我们之前判断的要多不少,这一仗,不好打啊。”刘惜军皱了皱眉头。 孙燚也有些头疼:“要速战速决才行,否则,一旦拖下去形成对峙,我们不占优,毕竟这块地盘他们经营了太久。时间久了,夜长梦多。” :“打是肯定要打的,要打的巧妙,否则我们两家斗的鱼死网破,那田武功的平西匪军可就得利了。我们想用安西做基础的目的就没有希望了。也就是说,我们不光要打赢,还不能损失太多。”刘惜军指了指舆图:”你过来看,我是这样计划的。“ :“首先,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攻打河州县和周山县,双管齐下,我从这里出兵河州,你呢,同时出发,要装作攻打周山县,周山县的城墙也比较高大,防备森严,守城的卫军也是安西精锐,战甲兵器弓箭配置的很齐,备有至少三个月的粮草,就你的兵力,想要单独攻打下周山县不太现实。所以,你就吓唬他们就好,同时,也要戒备安西城会不会突然派兵支援周山。“ 孙燚摇摇头:“周山牢固,安西城的卫军未必会去支援他,我担心的是,他们会趁机攻打清丰县,清丰县的作用可比周山县重要多了。” :“是,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求加固清丰县,现在清丰城也算是做了足够的守城准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问题。”刘惜军胸有成竹。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们双方在拼速度,拼战斗力,谁先拿下一城,谁就能占据主动。”孙燚挑眼看着刘惜军。 :“对,拼速度,拼战斗力。阿蛮,其实我们虽然兵力和安西城不相上下,但是我们比他们强的多,所以我觉得,我们能夺取胜利。” 孙燚嘿嘿笑:“就是因为这两年,我们的队伍一直在打仗,兵是老兵,将是悍将,比如我这样的悍将,对。” 刘惜军大笑:”难怪都说你现在有点本事了,你能看到这一点,说明你确实成长了不少,没错,战场上见过血的老兵,可是能轻易对付几倍的新兵。” :“谢大人栽培。”孙燚装模作样的给刘惜军拱了拱手。 刘惜军顿时眉飞色舞,虽然看出孙燚说这话一点诚意都没有。 :“这样的话,我那里人手可能不够啊”孙燚默默算了一下:“兰田县不是太重要,我放两千人守城就好,清丰县至少要放五千才能扛住一段时间,这样的话,我最多就抽出一万步卒,骑兵现在补充了新的兵员不过才五千,训练时间也短,全员拉出去,打硬仗有难度,不过在战场策应策应,勉强还可以。” :“够了,你的目的不是与对手决战,只是负责掩护我这里,这些人马,将就够了。还有,兰田县那里,你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刘惜军笑的阴险。 孙燚翻翻白眼:“我想过了,不就是想让唐边土帮忙照应嘛,嘿嘿,这样看起来,你刘校尉和马王爷谁才真是和匪军勾结,说不清楚啊。” :“我这算什么勾结,真的勾结应该是这样。”刘惜军凑近孙燚耳边,小声说道:“用粮食雇他几千人,换上我们的装备,就可以直接和我们上战场了。” 孙燚瞪大了眼睛:“你以为唐边土是傻的?这么好骗?” 刘惜军阴笑:“聪明人才能看出这到底是骗他,还是救他。” 第394章 断其手臂 :“骗他?救他?“孙燚嗤笑一声,突然似有感悟,他缓缓的收敛了笑容,脸上有些沉重,眼神凝聚,陷入思考。 刘惜军嘴角上扬,也不再说话。 不多时,孙燚脸上的线条开始柔软,眼睛越来越亮,眉毛也张扬开来:“刘校尉,你的意思是?” 刘惜军摆摆手,不动声色:“不用和我说,自己去想,自己去做。” 孙燚站起身,规规矩矩的对着刘惜军拱手一拜:“谢谢校尉教我。” 刘惜军眼神中满意又欣慰,却又轻描淡写的:“我没教你什么,你自己领悟的,我可不会教你做些大逆不道的事啊。” :“明白明白。”孙燚嘿嘿一笑。 刘惜军又摸了摸鼻子:“原来是想等到秋收之后才动手,现在看来,需要提前了,你说什么时候动手最有利?” :“现在!”孙燚回答的干脆。 :“现在?说来听听?”刘惜军注视着孙燚:“为什么是现在?” 孙燚眼睛发光:“不能等到田武功的势力进入道安西境内,否则变数太多,不利于速战速决。以前我们可以慢慢来,甚至可以驱虎吞狼,现在,我们的时间更为紧迫。而且,如果动作快,在春耕之前结束最好,这样也不妨碍百姓春耕。” :“那你就没有想过战事万一没有那么顺利,拖长了时间怎么办?你要知道,打仗从来不是完全按照你的意愿发展的。”刘惜军有点严肃:“别大意了,安西卫军虽然没有太多战斗经验,但毕竟也是久经训练的队伍,马远超手下的卫军首领梁公应也是出身将门,当年安排他来这里,也有镇守边关的意图。” 孙燚悻悻的,他确实有点得意了,之前几仗打的那么顺利,说心里没有一点骄傲,那是骗人的。 又听到刘惜军说:”既然你觉得马上动手,那就做准备,下午商议的时候,你记得别说唐边土那里的事情,那件事,你自己找信任的人去做。” :“好嘞,明白。” :“阿蛮。”刘惜军喊了一声,目光灼灼中有些忧虑:“原本想着拿下安西城可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之后几年,我们可能都要不断征战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孙燚无所谓的挥挥手:“反正这乱世,我们也避不开,那就闯一条路出来,你指明方向,我就顺着你的方向冲锋。” 刘惜军忽然就笑了,这个孩子,还是那么单纯。 :“我的意思是,你抓紧时间和笑笑多恩爱几回,之后几年可以想象到的南征北战,聚少离多,嘿嘿,你懂哦。”刘惜军笑的浪荡。 孙燚边走边说:“你个单身汉,操那么多心干什么,有本事,自己找个婆娘,自己去恩爱,你要是不行,李平平说他那里有上好的枪药。” 刘惜军嘿嘿笑:“你这么年轻,就找李平平了寻药了?” 孙燚从背后比划出一个侮辱人的手势,头也没回走掉了。 刘惜军坐在椅子上笑的开心,笑着笑着,不由又有些心动,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找个女子成家了? 下午说是商议,实际上就是战前的兵力安排,这一次的作战,由平武左军担任主攻,右军负责阻截安西卫军的支援,计划是要用最短的时间攻克河州县与周山县,抢占安西境内绝大部份的产粮区,逼迫安西卫军出城野战。 这一次,刘惜军亲自带队出征,李志勇第一旅全部,何斌第二旅全部,第四旅黄卫忠全部。还有汤远行负责的军械营。 第三旅六千人马,有近一半是没有打过仗的新兵,所以第三旅负责守卫休山县。相对来说,这是一个比较轻松的任务。新晋第三旅旅旗之前是李志勇的副手赵涛,也是一个好战分子,面红耳赤的争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悻悻的接受任务。 商议结束,各部回去做战前准备。 孙燚先是去了李砚等人的住处,几个兄弟们没有出门,搞了些酒菜在家里小酌,李平平不出意外的也在。 见孙燚进来,几人闹哄哄的要他罚酒几杯,孙燚也爽快的喝了三杯,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小柱子,陈阳,这两天收拾收拾,准备干活了。” 小柱子立刻兴奋起来:“动哪里?安西?” 孙燚点头:“河州和周山县,这次计划拿下这两座县城,断掉安西城的手臂。” 小柱子顿时有些失望:“切,都没有我陷阵营发挥的机会。” :“计划啥时候动手?”陈阳问道 孙燚吃了一口菜:“很快,一个月内肯定动手。” 李砚身子坐直,想要说话,孙燚直接开口拒绝:“李平平,你暂时不用回去,你在这里给我看着李砚养身子,身子没有彻底好,不许他动。李砚,你不要跟我说好话,我不听。“ :“小柱子,现在你兼任陷阵营的旅旗,没有我说话,谁也不能去剥夺你的指挥权。懂了吗?” 小柱子嘿嘿笑着看了看李砚,昂首挺胸:“报告指挥使大人,属下明白!” :“我没想去,让李平平跟着你呗,他守着我没用。”说完话,李砚抿紧了嘴。 孙燚狐疑的看着李砚:“这么听话?不像你啊。” 李砚缓慢起身,走到孙燚身边,伸手去揪孙燚的耳朵:“大哥,我真服气了,我特么现在连诡刺都提不起来,我去送死吗?” :“咦~~”孙燚闪了闪头:“李平平,你怎么照顾我大肚哥的,连枪都举不起来,这不是废了嘛?” :“哈哈~~” :“哈哈哈哈,举不起枪。大肚哥确实不行了。” 。。。 李砚转身回到座位:“行,等我好了,一个个收拾你们。” 笑过后,房间里突然有点淡淡的忧伤。 :“兄弟们,干一个,上战场,夺军功,光宗耀祖啊!”孙燚端起酒杯,眉眼飞扬,豪放不羁。 :“干了!干了!干!” :”那我们明天收拾一下,后天出发,你什么时候走?”小柱子问道。 :“一起,后天,最迟三日后,一起出发,我回家要和笑笑报备一声,我可是有娘子的人。”孙燚似乎很是洋洋自得。 :“山虎哥,晓旭哥,我和阳阳马上要走了,你们就没有点表示嘛?晚上锦阁,不醉不归?”小柱子搂着陈阳的肩膀,眼神放荡。 第395章 胡洛的兵 三天后,当孙燚带着大柱子出现在出发队伍时,大家惊讶的发现,两人眼圈笼着淡淡青色,一脸倦怠,走路都有些晃悠。这造型,甚至比连着几天花天酒地的小柱子和陈阳气色都要差上一些。 小柱子骑着黄骠马贴在陈阳边上:“啧啧啧。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我哥和阿蛮哥这么虚弱。”小柱子弯了弯自己的手臂:“我觉得我现在能打他们两个,你信不信?” 陈阳一脸贱笑:“将来你打得过你自己的婆娘才是本事。” 小柱子愣了愣,打了一个哆嗦:“你这一说,我都心虚了。” 乌土军寨,天色将黑,营墙上箭塔里,胡利已经吹了几个时辰的风,冻的牙关打颤,瑟瑟发抖。眼见着接班的时间快到了,他又有些兴奋,这时候下了岗,好好吃上一顿饭,按规定,下值后还能喝上一壶酒,再暖暖的睡上一觉,那是多惬意快活。 这些日子里,胡洛从族里吸收了不少年轻人,天寒地冻的山上,族里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缺衣少食,饥一餐饱一餐的,还不如现在这样当兵来的稳当,何况现在军饷又可观,一个月可以发五两银子呢,而且从来不曾拖欠过。胡洛又是军官,多少能照顾照顾自己的族人,这么一算计,好像挺合算的,于是族里不断有年轻人投奔胡洛而来,前前后后居然有了近千人。 胡利就是胡洛的同族人,严格算起来,还算是胡洛的亲戚。不过胡洛对自己的族人并没有特殊的照顾,甚至训练上更严格,他和胡唤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这些单纯的族人唬弄的一愣一愣的,训练更加刻苦,谁也不敢仗着自己是同族兄弟就胡作非为。这不,这冷的天,站在风口上的警戒的士兵,都是胡洛自己的族人。 当然,说没有照顾多少还是有些照顾的,下值后那一壶暖乎乎的酒,能驱散多少寒意和疲倦啊。 胡利在箭塔上跺着脚,诶,自己训练的不错啊,脚上都很有力量了呢,一脚跺下去,箭塔都有些震动呢。胡利胡思乱想着。 震动?胡利突然一惊,抬眼看向远方,远处苍白的夕阳余晖下,隐约有一团影子在极速的靠近,胡利双手搭篷,仔细的看了片刻。一弯腰,抓起箭塔里的号角,呜呜的吹响起来。 另外一处的箭塔也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在这冰冷苍白的冬日,号角声格外凄凉。 胡利眼中看着下面营房里冲出几十号人,抬头向自己方向看来,胡利又扯下挂在箭塔边上的一支红色旗帜,疯狂的摇晃起来。这一瞬间,他额上的汗水都冒了出来。 先出来的士兵穿戴的整齐,拎着弓箭和兵器就往营墙上跑,营房里陆陆续续的又冲出人来,一列列的排着凌乱的队伍,,手忙脚乱的互相帮助穿戴铠甲。穿戴整齐后,纷纷奔向营门方向,不多时候,营门打开,手持巨盾的士兵冲出去,立起盾墙。后方的枪兵,纷纷将长枪架在盾上,长枪斜刺着指向前方。 数百骑兵急袭而来,气势汹汹。 守卫的士兵神色紧张,握着兵器的手掌有些潮湿滑腻。 营门正上方的两层楼,窗户大开,士兵们弯弓搭箭,雪亮的箭镞直直指向来袭的骑兵。胡洛一脸络腮胡子,双手扶着窗台,身子前倾,脸上表情居然无比狂热:“这是哪支不开眼的队伍,就这点人就想来偷袭老子的军寨,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自找死路吗。” :“传令,射人不射马,射人不射马!捡了这些战马,老子也能搞个骑兵队了。”胡洛一脸兴奋。 胡唤在楼上一层喊:“别射箭,别射箭。胡洛,好像是自己人,你别乱下命令啊。像是自己人。” 胡洛的眼神差点,此刻天色微暗,他有些看不清楚:“你看仔细啦。别看差了。看清楚啊。” 急袭而来的骑兵距离百步左右突然勒缰驻马,停了下来。 孙燚满意的对着大柱子说道:“咦,看不出来啊,这胡洛的兵带的不错啊,反应很快,这点点时间,阵势都摆出来了。可以啊,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嗯,反应算快了。”大柱子闷声道。 小柱子的黄骠马很乖巧的落后紫狼半个马头:“绕了这么一圈来试探乌土军寨的战斗力,还好,结果还算是满意。” :“这天气,这应变,算是不慢了,就算是周飞,高胜宪驻守这里的话,估计也就这水平了。这胡洛,还真是给我惊喜了。”孙燚挥挥手:“去个人,通报一声,是我来了。” 林栋全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我去通报。” :“柱子哥,这家伙还是没有胖多少起来啊。你是不是贪污了他的伙食费?”孙燚望着林栋全的背影,打趣道。 :“他和我吃一样多,光吃不长肉。”大柱子应了声:“长力气,我打他,要用十息。” 孙燚哈哈笑:“你这是炫耀你自己厉害你?” :“真的。十息” 小柱子嘴欠欠的:“哥,我和你打赌,就你现在的体力,你现在半个时辰都未必能打赢他。” “哈哈哈,就是就是。。。张营正现在不行了。亲兵营老大的位置要让出去给年轻人了。”后面的亲兵们轰然大笑。 林全栋的马很快就赶到营寨门口,不一会,远远看见一个身影从二楼跳了下来,门口的盾阵立马解散开来。那身影甩开林全栋,向这里跑来。 :“走。去找胡洛混口热汤热水,歇一晚。”孙燚拍了拍紫狼,紫狼迈着小碎步迎向前去。 第396章 走出去看看 晚上,胡洛的营房里,一口大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泡,一大锅的腌野鸡肉上下翻滚,冒着诱人的香气,路上几天餐风露宿的,难得有这么一口热气腾腾的吃食,孙燚等人都只穿着一件短衣,吃的热火朝天。 :“指挥使大人,自己玉米酿的酒,喝一点,喝一点。味道不错,驱寒祛湿,对身体好。”胡洛殷切的给大家倒酒。 :“行啊,试试胡营正的酒,一人一碗,明天还要赶路。”孙燚端起酒碗,:“来,谢谢胡营正的热情款待。” :“哎呀呀,大人,你这是什么话啊,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突然来呢,否则的话我就早就多准备点好吃的。”胡洛丑脸,绽放如花。 :“胡营正,你不错啊,瞧你这队伍平时的训练一点也没有落下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孙燚毫不掩饰的表示对胡洛的满意,胡洛那张满脸络腮胡子的丑脸看起来也格外顺眼。 胡洛喜笑颜开,嘴角笑的咧到耳边:“我胡洛有今日,全靠大人提拔,自当格外用心,不敢堕了大人的威名。” :“听听,听听人胡营正说话多好听,你们会不会学着点,一天天的只会和老子顶嘴找事,哪有一点做下属的规矩。”孙燚扭头看着身边,桌边这几个家伙浑然当作没有听见,狼吞虎咽。 胡洛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些人,这是真正过命的兄弟们才敢这么随意。 胡洛盛了几块肉给孙燚的碗里:“大人,尝尝,这是秋末的时候胡唤带人上山训练。打了不少野味下来,味道还不错。” 孙燚笑着看着胡洛:“胡营正,怎么,有事要说?你不是这种会拍马屁的人啊,有事就说,咱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有话直接说。”大柱子难得在这种事情上开口,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帮胡洛说了好话。 胡洛犹豫着看了眼斜对面的胡唤,胡唤挑了挑眼皮子:“有话你就说,看我干什么,我知道你心野了,这小地方容不下你啦,我早就等着这一天呢,你滚蛋了,老子也可以官升一级做个营正了。” :“哈哈。原来这样啊。”孙燚展颜大笑。:“胡营副看中了你的位置,你想给他让位置呀。这算什么事,上次你说了,我没答应你,这次不敢说了?” 胡洛涨红了脸,伸手划拉着自己的络腮胡子:“他不是看中了我的位置,是我自己想出去外面看看,这辈子一直就跟着这座山打交道,我也想出去看看,这座山的外面,是怎么样的。” :“真想出去?”孙燚放下汤碗,神色严峻。 胡洛声音不大,却很坚决:“是!” 孙燚正色道:“胡洛,出去容易,不过谁也不能保证未来征战沙场,能否平安归来。我,我身边这些兄弟,都已经把生死看开了,你,行不行?” :“大人,我不怕死,穿着战衣的男人,就没有怕死的。我就是想在死之前,和你们一起走远一些,多看看外面的风景。”胡洛斩钉截铁的。 孙燚定定的注视着胡洛,许久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你胡洛还是一个浪漫的人啊,居然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哈哈。” :“行!胡洛,我答应你,明天,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我们带你一起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孙燚用力一巴掌拍在胡洛肩膀上。 胡洛激动的胡须乱颤,一张脸笑的像支皱皱巴巴的干花。端起酒碗:“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一饮而尽,胡须湿了一片。 胡唤暗地里长嘘了一口气,他太明白胡洛那颗不安分的心,这一次,算是让他如愿以偿了。 :“坐下坐下,别那么激动,怎么样,现在这些囚犯还老实吗?” 胡洛点头:“还算老实,就是憋的慌,嘿嘿,这么一群大老爷们挤在这个小小的军寨里,干活的时候还好些,现在冬天没有什么事干,每天争争吵吵的事也多了一些。” :“那你们怎么处理?” 胡洛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实在没办法,每天就当作兵来操练,打磨他们的体力和精力,累过头了,自然就老实了。” :“当兵练?哈哈,你们倒是有一套,居然想出这么阴险的办法啊。“孙燚笑得合不拢嘴。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别说,这效果还不错呢,不光是训练,还有比试,分成了十个队伍,四百多人一队,赢了的队伍,可以休息一天。这就是按照军队的训练方式来的。”胡洛越说越来劲,:“我计划以后他们还可以和士兵比试,不过这还在计划里,没有实行过。” 小柱子和胡洛没有打过什么交道,此刻听胡洛的介绍,忍不住也抬眼多看了几眼,这个瘦干的营正,好像还有点脑子。 孙燚话题一转:“上次你说你想招募一些族人,怎么样,招了多少新兵进来?新兵素质怎么样?” 胡洛又来了兴趣:“大人,今天你看见的这些士兵,都是我的族人,我回族里好好介绍了我们平武军的待遇,族里的年轻人很感兴趣,来了一千四百人。前后训了三个多月,勉强也可以看一看了,不过没见过血,上不了大场面。” :“那不是正好,胡营正可以把他的族人一起带走,正好也是一营的人马。”陈阳提了一嘴。 胡洛眼中露出恳求:“大人,可以吗?如果可以,我愿意继续担任他们的营正,你相信我,我的族人上了战场,一定不会给平武军丢脸的。”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只是你这里剩下的人,够不够管理这些囚犯呢?”孙燚眼睛盯到对面胡唤的身上。 胡唤还是老成些,起身应道:“报告指挥使大人,胡营正若是带人离开,我部还有士兵两千,足够看押囚犯了,甚至我觉得两千士兵太多了,反而有些浪费,一千士兵就足够了。” :“够吗?”孙燚扬了扬眉。 :“够的。”胡洛和胡唤同时应道。 孙燚只迟疑片刻:“好,胡洛。” :“属下在。” :“明日开始,你自己组织两千人马,另起一营,七天内,赶到清丰县报到。” 胡洛闻言大喜:“明白!” :“胡唤!” 胡唤站直了身体:“属下在。” :“这支山地营还留了一千五人马给你,由你任营正,负责军寨的一切事务。” :“明白。”胡洛大声应道。 孙燚交代完毕,又招呼两人坐下:“胡洛,你要想清楚,出去后随军作战,就不是这里这般轻松自在,那是要提着脑袋搏命的。” 胡洛慷慨激昂:“大人放心,属下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大柱子端起酒碗:“来,我敬你一碗。胡营正。”大柱子经历过胡洛当时那种地狱般的训练,对胡洛倒是颇有好感。 第397章 给他一条活路 孙燚等人回到清丰县,先去了军营,周飞迎上来,过年这些日子看来周飞过的不错,满面红光,精力旺盛。 :“哈哈,大人新年好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休山县多歇一段时间?我还想着你正月过完才会回来呢。” :“歇了这么久了,该做事了。这段时间,县城里还安静吗?”孙燚笑呵呵,:“柱子哥,来,把带来的好酒拿出来给周将军两坛。” 周飞大大咧咧的抱着两坛酒:“谢谢大人,晚上我摆一桌,给你接风洗尘啊。走,到营里坐一坐。” 周飞将孙燚几人带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小柱子就抽动着鼻子嗅了几下:“居然没有胭脂味,周将军,这么老实?” 周飞大笑着:“女人不进大营的规矩,咱家可不敢违抗。怎么地,小柱子,你在陷阵营可以带女人回去?要得要的。。。下次咱去你那里快活。” 小柱子打了一个哆嗦,抬头就看见自己的亲哥怒气冲冲的眼神,似乎就要冲过来暴打自己一顿:“你别胡说八道,我小柱子是那种人吗?大营里的规矩,我比 谁都遵守。” :“哈哈,那你挑老子的毛病?”周飞哈哈狂笑:“都不用我说什么,大柱子就能打烂你的屁股。” 手下送来茶水,出门警戒,周飞收敛了笑容:“将军,有事?” :“瞧这好战的家伙,就是敏锐。”孙燚笑呵呵的,眼神尖锐:“是,刘校尉准备在春耕前拿下河州,周山两县,给安西城足够的压力。” :“什么时候动手?我们要做什么?” 孙燚沉下脸来:“近期内,我们要对清丰县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查,尽量将安西城安排在这里的眼线揪出来,这样我们大军出动的时候,保证清丰县里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清丰县是我们在安西境内的根基,不容有失。” 周飞皱了皱眉:“我们留多少人看家?” :”至少要留四千人,我计划兰田留两千人。这样我们还能抽出一万步卒,四千骑兵,哦,还有胡洛那里有两千步兵。”孙燚淡定的说道:“兵力不算多,精打细算的情况下,勉强够用。” 周飞想了想,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嗯,那我回去了,你开始做准备,等我安排好人,再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大张旗鼓的准备,让消息传出去,引蛇出洞。” :“明白。”定下主意,周飞神情轻松:“晚上我摆酒,大家喝一杯。” :“算了,等这一仗结束,我再陪你好好喝,我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走了,你等我通知。”孙燚起身,周飞也不再挽留。 :“柱子哥,你把亲兵营带回军营,顺便把金亦谷找来,我有事找他。“孙燚对着大柱子说道。 :“好,张巨树,带十个人,保护指挥使大人。” :“是。”张巨树走出队伍,身边跟着一队亲兵,林全栋赫然在列。 回到小屋子,几个亲兵手忙脚乱的打扫屋子里的卫生,几个大老爷们干这活,笨手笨脚的动作倒是挺快,一番三下五除二,就算是打扫干净了。 :“哎,少了李平平,这个家都不像个家了。”孙燚看着这说是打扫过还是乱糟糟的屋子,叹息道。 小柱子点燃了炭火,烧上水:“别幽怨了,不行给你雇个老妈子照顾你。要不你回来,连一口热水都没得喝。” 陈阳笑嘻嘻的:“要不,去我那个大宅子住几天?我那里可是配有下人,啥事都不用我操心。” 几个人说着话,大柱子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两个人。 孙燚迎来了上去,一脸意外:“诶,金老板,你怎么也在这里。在这里的过的年吗?你就这么放心不下老金?” 金亦粟很自然的拱手:“拜见指挥使大人,大人新年吉祥。” 金亦谷则跪拜下去:“拜见大人。” :“起来起来,咱兄弟间没有这种跪拜礼,别这么见外。坐坐坐,刚烧了水,泡杯茶喝。就是这屋子刚刚清扫,还没有清理干净,不要介意。”孙燚很客气的邀请二人坐下。 几句寒暄后,孙燚招呼了一声:“你们几个出去买点吃的,晚上我请金老板喝酒,搞丰盛点。“说话间,眨了几下眼,几个人知道孙燚有要事商量,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金亦粟是明白人,急忙招呼金亦谷:“你陪他们一起去。” 屋子里的人走尽,孙燚给金亦粟续上茶水,沉思着应该怎么说。金亦粟先开口了。 :“将军大人,你才回来就令人寻亦谷来,是有事要找我?” :“是,是,本来是想让他给你去个信的,现在你在,那就更好了。金老板怎么在清丰县过年?莫非你也是有事找我?”孙燚反客为主问道。 金亦粟呵呵笑着:“不瞒将军大人,我就是来清丰县看看这里的百姓怎么过这个年的,确实令我很有感触啊。实话说,这几年,我就没有见过那里的百姓过年像清丰县这样,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过了一个吉祥年。将军大人功不可没啊。” :哈哈,金老板,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弯,有话就直说,不用恭维我。是唐边土那里有难处?还是你有难处?说出来,能帮忙的,我尽量帮。不能帮的,我也无能为力,是,毕竟各为其主。” 听了孙燚的话,金亦粟缓缓坐正了身子,神情有些严肃:“我从唐将军那里出来了,是我自己决定离开他身边的。” :“发生什么事?”孙燚好奇的问。 金亦粟额上挤出几道皱纹:“年前,我们几个人和唐将军分析了日后安西境内的走向,如你知道的那样,唐将军所处的位置和地理环境,非常的尴尬和窘迫,看不到他的将来。” 孙燚没说话,眼神很认真看着金亦粟。 :“这么说,我本想劝他投靠你这里,但是他为了义气,不肯背叛田武功,而他身边的我们,都知道田武功一定不会让他活下去的。怎么劝他,他都不听,所以,孙将军,其实我来是想问问,能不能给唐将军一条活路?” 孙燚也变了脸色:“我给他活路?我是兵,他是匪,即使我挺敬佩他的义气,但是也只能是个人的态度,我怎么能代表朝廷给他活路?除非他投降啊。” 孙燚心中大喜,脸色不动声色。 :“金老板,你要是能劝他投降,那我可以想办法给他找一条活路。” 第398章 义气深重 金亦粟脸色变得难看:“虽然唐将军和你打了一仗,大家都有很大的伤亡,但是打仗死人这是在所难免的,各为其主,谁也不能怪谁。唐将军,林一山,包括许多,对你的印象都很深刻。” “特别是你不计前嫌,还低价卖了粮食给我们,给平远县的百姓们过冬,这是天大的善举,唐将军对你真是感恩不尽。” 孙燚打断了金亦粟的话:“金老板,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给你们粮食,不是看着唐边土的面子,而是为了平远县的百姓能活下去。虽然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个不小的麻烦,但是我倒不后悔。这都过去了,就现在,咱们实话实说,你这次到底是想要粮食还是其他什么?” 金亦粟脸皮抽了抽:“我想,我想给唐边土求条活路。” :“金老板,你这话我真是没有办法接下去,我刚才就说了,除非他投降,否则,我怎么给他活路。” :“你能不能见他一面,好好劝劝他?”金亦粟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说了这句话,整个身体都垮了下来,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孙燚很惊讶的看着金亦粟,心里受到的强烈的震动,劝唐边土投降吗?金亦粟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唐边土现在手里还有两万左右的人马,虽然前途叵测,但是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怎么会轻易投降。 :“其实,唐将军可以投降你,也可以投降安西马远超,但是他一心想着义气,甚至宁愿让田武功杀死他,来保全手下一众兄弟。但是,这些兄弟怎么会看着他做这样的蠢事。”金亦粟索性放开了,话都说到这份上,遮遮掩掩也没了意义。 :“我能明白唐将军的处境,不过,他自己不愿意,你们怎么可以勉强他?怎么说,他也是你们的大哥不是?”孙燚缓了缓心神。 金亦粟点头:“对啊,田武功忌惮的就是唐边土,唐边土不死,他手下两万多人田武功就不敢放心,但是让唐将军用命来换我们的生死,我们又不甘心。这三方势力,选来选去,只有你,孙将军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没有考虑过安西卫军吗?”孙燚又要确定一些事。 金亦粟有些恼怒:“孙将军,我们之所以揭竿而起,不就是为了推翻像马远超那样的官府吗?投靠他,那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事,算是什么?打打杀杀两年,最后还是为那种腐朽贪婪的官府做事,那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 孙燚还是装作不解:“你们就是因为我卖了粮食给你们,所以才选择我?因为我好说话吗?” :“不是,是因为我在兰田县和清丰县看到了希望。我看到你治下的百姓,虽然日子还是清贫,但是,他们至少获得了安全感,你们这支官兵,不扰民,不欺民,这已经是最难得了。我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就现在来说,你是最好的选择。而我,我和唐将军其他的弟兄们,希望唐将军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唐将军的队伍真的投靠你们,他能获得生机,你们则获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和则两利,这道理,相信你孙将军一定看的出来。” :“就怕你们的力量太强,我驾驭不住啊。”孙燚呵呵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唐边土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义气”二字,成也义气,败也义气。否则,他也不会落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金亦粟深深叹息。 孙燚手中把玩着茶杯,沉吟不语,似在思考,心中的喜悦上下翻滚,流淌到身子的每一处角落,连汗毛都要快活的跳动起来。 :“那,你说要我劝劝他?我怎么劝?”孙燚似乎很艰难的下了决定。 金亦粟眉头一展:“你和我一趟?到平远县与他见一面,既能表达你的诚意,也能让他看见你的诚意。” :“哦,你别在意,不是到平远县内,你可以在兰田和平远县之间找个位置,约见他,比如上次战斗黑山口就挺合适。”金亦粟急忙解释道。 孙燚紧紧盯着金亦粟的眼睛,眼中杀机四起:“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你和其他人的决定?” 金亦粟沉默:“是我自己的意思,不过我来之前,征求过他们的意见,林一山,邹横和许多没有反对。另外还有一旅的旅旗张大力,背后有田武功的影子,这些事,我们都背着他。不过他的手下八千人,是可以争取的。” 孙燚不再迟疑:“行,按你说的,我去见他一面,谈不谈的成,我不敢保证,你是写信给他,还是自己回去通知他?” 金亦粟一下站了起来:”事不迟疑,我立刻回去,亲自去通知他,地点就定在黑山口,一边出二十个护卫,如何?” :“行,从明天开始算,十天后中午,我在黑山口见他。”孙燚也站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迫人的自信:“我希望这件事,大家都足够讲道义,别让我看不起你们,你们也承受不起我的愤怒。” 金亦粟眼神坚定:“孙将军,我也不能保证你能劝服他,不过这是一件对彼此都有好处的事,我希望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我金亦粟,用性命担保,绝对不会有害人之心。我现在就出发,十天后,黑山口见。” :“行!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你?” 金亦粟迟疑片刻:“也好,孙将军给我几个好手,这一路颠簸,我这身子骨,也未必能坚持,有人照应点更好。” 孙燚放下心来:“我给你一队骑兵,护送你回去。” 孙燚走出门,院子门口小柱子正和陈阳窃窃私语,孙燚招招手:“小柱子,来一下。” 一个时辰后,陷阵营抽出五十骑士,一人双马,护送金亦粟从城门离开。金亦粟归心似箭,凛冽的寒风扑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却没有感受到寒意,一腔热血沸腾着,这一次,自己能帮到唐边土。 第399章 运气也是实力 :“什么?你要亲自去见唐边土?去平远县?”周飞跳了起来:“你去送死吗?刘惜军不在,你又开始放飞自我了是不是?” :“小声点,小声点!喊什么啊,怕人听不见吗?”孙燚一把搂住周飞的肩膀,将他按在椅子上。 周飞眉眼皆怒:“我不答应你去,你敢去,我就立刻写信给刘校尉。大战将至,你是一军指挥,又去冒险,开什么玩笑?” 孙燚把椅子拖拽过来,坐在周飞的面前,一只手牢牢抓住周飞的手腕:“你别激动啊,听我说完嘛。” 周飞扭着脸,梗着脖子:“不听!” :“诶,你在这样,别说我拿上司的身份来压你啦,军令如山,转过来,听我说。”孙燚也急了。 :“好,你一意孤行,我就告你黑状。”周飞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的。 小柱子斜斜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水,:“老周,听他说就是了,他说他的,不影响我们告状。” 孙燚扭头狠狠盯了小柱子一眼,小柱子哼哼冷笑,完全不怕。 :“卧槽,你们两个狗东西,老子好好和你们说话,给我摆架子?冒险,什么冒险,当兵的干什么不是冒险?冲锋陷阵,阵前杀敌不是冒险?怎么,你周飞是神仙啊?能保证我永远不上战场?永远无病无灾嘛?” 孙燚怒道:“老子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我是来告诉你们,我不在,你要做什么的!” :“小柱子,你挑一千骑兵给我,你陪我一起去平远,有陷阵营在,即使唐边土有不轨之心,也动不了我分毫。小柱子,你有没有信心?” 小柱子听到这事和自己有关,立刻变了脸色,谄媚的说道:“带陷阵营去?一千不够,两千,我带听风旗去。” :“行,两千就两千。”孙燚不会在这小问题上纠结。 :“你,周飞,我不在的时候,你负责平武右军,别忘了,你也是副指挥使。如果我真的回不来,平武右军,就交给你了。” 周飞瞪着大眼珠子:“为什么是你去,不是他来?是他在求活,不是我们。” 孙燚叹了口气,拍着周飞的大腿:“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我们的处境不比他好多少,朝廷给我们的支持有多少,你又不是不懂。安西卫军兵强马壮,我们在人数上不占优。你想想,这一仗打下来,我们的伤亡会少吗?” :“我知道这仗不好打,所以你更不能去冒险啊,你要是有事,右军少了主心骨,这仗就更不要打了。”周飞依旧板着一张黑脸,不过口气稍微软了一点。 孙燚摊了摊手:“唐边土手下两万人马战力极强,他对我们也不是绝对放心,我不去给他吃颗定心丸,别人去,他理会吗?哦,难道让刘校尉去?就算让刘校尉去了,他们见面要是谈不拢,这事就没有余地了。而我又和他打过交道,所以啊,最好的人选就是我了。。。” 周飞明白孙燚说的也是实情,就是觉得心里不安。他转眼看着小柱子,希望小柱子帮忙劝说一番。 孙燚顺着周飞的眼神看向小柱子,小柱子眼神乱转,脸上表情怪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想什么呢?” 小柱子愣了愣神,身体侧过来:“诶,老大,你说,如果唐边土真的出来和你见面,谈不拢的话,我们能不能偷袭一下,把他抓了?”他眼神奸诈阴险:“兵不厌诈嘛,嘿嘿。抓了他,他的兵不就听话了?” 孙燚和周飞同时跳起来揪住小柱子,两只手在他头上一顿乱摩擦:“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让你胡说八道。” 小柱子在两条大汉手里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像个小鸡崽,一顿蹂躏。 :“你那什么狗屁主意,本来最差的结局是互不侵犯,用你那主意,那不是要不死不休了?现在我们最主要的敌人,是马远超,是安西城。”孙燚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气。 周飞狐疑的看了孙燚一眼:“成亲后身体这么虚?” 孙燚一脸黑气,小柱子抱着肚子缩在椅子上笑的乐不可支。 :“好了好了,不要开玩笑了。”孙燚正色说道:“小柱子,你去安排人手,明早出发,注意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去向。” :“是!明白!”小柱子跳下椅子。 孙燚又认真看着周飞:“我这不是去冒险,这件事值得我走一趟,若是能争取他们,那是最好。即使不能争取到,也要保证我们出兵之时,他们不会趁火打劫,即使我们再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周飞虽然粗犷,但不是笨人,他也知道孙燚这一趟去,确实对平武军有利,再者说,有听风旗的兄弟护送,安全也能得到保障,打不过,跑还是跑的过。 :“那你路上小心,还有,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揭竿而起还能能统领几万人马,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般简单,你还是要有些防患。”周飞一脸慎重。 孙燚呵呵笑:“明白明白,就像你周飞大爷一样,表面上咋咋呼呼的像个粗人,实际上嘛,哈哈,还是一个粗人。” :“行了,我明天就要走,你明天去见见赵县令,清除县里的眼线,你听他安排,沈黑也会配合你们行动。”孙燚拍着周飞宽厚的肩膀:“放心,一切尽在把握。” 出了军营,孙燚转道去了县衙,赵先生在书房里处理卷宗,听孙燚说了和金亦粟的约定,赵先生放下手中的事,沉吟片刻,点点头:“这般做也好,现在确实不宜两面树敌,你之前做的事,也算是留有余地,双方应该能谈出点共识。”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来回一趟也很快,不影响战事,只要他不会趁火打劫,就算是成功了。当然,我阿蛮运气好,万一就能说服他,那我平武右军可就声势大振,马远超可就心惊肉跳啦。哈哈”孙燚笑的爽朗,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徒劳无功。 赵先生微微颔首:“不错,运气好也是实力” 第400章 乱世重典 天蒙蒙亮,一支骑兵安安静静的离开清丰城,凌晨的空气透骨的冰凉,孙燚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股冰冻窜进胸膛,整个精神为之一振。座下的紫狼随意地踢踏着蹄子,有些期待。 小柱子骑着黄骠马靠近孙燚,黄骠马在紫狼面前有些拘谨,甚至有一点小心,紫狼进入成年期,鬓毛柔顺飘逸,身上的毛发旺盛油亮,胸膛宽厚,四肢健壮,肌肉若隐若现,始终高昂着马头,气宇轩昂。 :“走,阿蛮哥?” 孙燚回首看看身后两千骑士,眼神冷静无情,黑压压寂静无声,透露出一股滔天的杀气。 :“走,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孙燚扬扬鞭,指向平远县方向:“出发。冲。” 紫狼听见“冲”字,前蹄猛地抬起,嘘呖呖的一声响,后腿向前一跃,矫健的马身刷地一声弹了出去。 黄骠马兴奋扬蹄,紧追不舍。其后大股骑兵骤然启动。“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大地上传出去很远很远。 两天时间不到,孙燚已经赶到兰田。这一次大柱子没有合适的战马,所以没有跟来,林栋全带着二十人护卫着孙燚。 县衙门口立了十几根木杆,木杆尽头分别挂着几个腐烂的人头,天气冷,腐烂的并不厉害,隐约还能看出一点点原本的模样,路上经过的百姓似乎也不害怕,经过时候也只是稍微远离杆子,并不抬头看,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人头的存在。 :“啧啧啧,这林城友手段够狠的啊,这几十个人头挂在这里,足够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了。”孙燚啧啧赞道。 林城友在县衙处理事务,惊见孙燚突然到来,忙不迭的起身,抓起旁边的拐杖一拐一拐的迎了出来,孙燚急忙上前两步,一把扶住他:“林大哥,免礼免礼。这腿还没有好?” :“谢将军关心,伤筋动骨一百天,暂时还不能离了拐杖,呵呵,动作慢一些,行动倒是无碍。”林城友毫不在意。 :“坐坐坐,坐下说话。”孙燚扶着林城友坐下:“林大哥,脸色有些疲倦啊,事情太多了?还是要多多休息,别太累了。” :“呵呵,歇不下来,歇着更难过,这不,春天要到了,周围一些田地的丈量还没有完成,我抓紧时间把这事处理了,该分的分,没主的田地也要重新安排,兰田这里的田地不多,不过好歹也能有一份收成。总不能荒着。”林城友温和的笑着,笑容像赵先生一样儒雅。 孙燚连连点头:“对对对,多收一些粮食,就能多活几个人,林大哥费心了。”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高胜宪赶了过来,一个春节过后,高胜宪依旧还是高高瘦瘦,一点没胖。 :“拜见指挥使大人。”高胜宪一进门就跪拜下去,孙燚起身去拦:“高旅旗,咱们不兴这一套,你跪我,我不是要去跪刘校尉?哈哈,我可没有跪拜过他。他若是见你们这样,会找我麻烦的。” 高胜宪起身,呵呵的笑着:“指挥使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兰田?” 孙燚挥挥手,林全栋带着人走出门外,自觉警戒,不让任何人靠近门口。” :“先说件重要事,刘校尉要对河州县动手了,就在近期,高胜宪,你这里留下两千兵马,让你的旅副负责看守城池,剩下的人,带去清丰县与我部会合,我们右军要去配合刘校尉的行动。” :“走之前,城内要清理一遍,尽量将所有的危险清除干净,两千人守城,要是有人传了消息出去,难免安西卫军不会起坏心眼。”孙燚对着两人说道。 高胜宪迟疑道:“大人,上次林县令被暗杀之后,兰田县已经清扫了两次了,能拔出的眼线,钉子应该都清除干净了,剩下的埋的太深,可能不那么好找出来了。” :“没关系,实在找不出来就算了,这种事保密也就是一时,一旦动起手了,就瞒不住啦。怎么样,上次伤林县令的幕后黑手抓出来了吗?” :“抓出来了,两个本地的保长,,一个是姓翟的粮商,他的儿子被人控制在安西城里,不过有个从安西城来的传信的人跑了,没有抓到。” :“县衙门口那些人头,就是抓到的眼线和内应吗?” 林城友结果话头:“是,这些就是抓到的,是我令人砍了头挂在这里的,我要让每个心里有想法的人都断了念想,我可以供他们吃,供他们安稳的生活,但是我要让他们再做什么事的时候,好好地想一想,值得不值得。“ :“这主意我也有份,我是强烈支持林县令的做法的。”高胜宪急急忙忙的为林城友解释。 孙燚豪不在意:“没事没事,砍了就砍了,杀我的兄弟属下,就该有这样的下场,否则还真以为我平武大军是善男信女吗。” :“那行,高胜宪,你回去就做准备,留下守城的人,一定要保持警惕。” :“明白。”高胜宪起身应道。 :“大人,你这次来兰田,还有别的事?”林城友敏锐的问道。 孙燚笑笑,虚指平远方向:“我去和那边谈一谈,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寻来一些助力,我们的人手稍微有些紧张。” :“你就这么些人去?我带兵陪你去?”高胜宪急了:“万一对方动啥坏心眼子,也有个照应啊。” :“不用不用,骑兵在城外等着呢,两千骑兵,打不过,我也跑得了。放心,既然去谈,多少还是有点把握的。”孙燚说的轻描淡写。 高胜宪听孙燚这么说,放下心来,反而多了几分期待:“那边可是有近两万人马呢,而且,打仗很凶啊,上次可是见识过了。大人,这要是能策反过来,那安西再怎么顽抗,也没有指望咯。”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好歹我和他们还有不打不相识的交情嘛。” :“好啦,我都来了,不请我吃顿好的?好好吃一顿,晚上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去对付唐边土去。” 林城友和高胜宪呵呵笑了起来:“怎么着也不能饿了大人不是。” 第401章 自古边军是一家 孙燚并没有着急着赶路,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天,剩下的路,走走歇歇,保持足够的体力和马力,防人之心不可无。 金亦粟回到平远县,并没有马上去找唐边土,他先是找到林一山,两人单独聊了几个时辰,又找来许多,或许是治愈了许多的腿伤,许多对平武军并没有多少反感,最终,三个人找来邹横。四个人商议了不久,就达成共识。 其实都知道,官兵不是好的选择,但是就目前的处境来看,田武功的平西军,马远超的安西卫军,代表朝廷的平武军,无论怎么衡量,平武军都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唐边土接到金亦粟请客的消息,心中大喜,金亦粟走的那么坚定,一走一个来月,只打听到他在兰田和清丰两地生活,却无半纸书信回来,唐边土懊恼了许久。 酒过三巡,金亦粟开门见山的把和孙燚约定的事情说了出来,唐边土愣了一愣,并不接话,他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唐边土心里很清楚,金亦粟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 唐边土闷闷的喝了几杯酒,长长吐出一股酒气,也许是胸中那股郁郁之气,说不郁闷是假的,结义兄长田武功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结果让自己的兄弟们也陷入困境,手握两万精兵悍将,却困死在这必死之地。 唐边土红着眼珠子,看着身边几位铁兄弟的表情,又有一些被背叛的伤心:“你们,已经商议过了?” 林一山最不给他面子:“商议个屁,有什么可商议的?好像你还有别的路走一样。当然咯,你要一心求死,那兄弟们就陪你一起,不过我先说好,真的求死,我宁可死在干田武功的路上。” :“昂,我不管,你去哪,我去哪!你活,我活,你死,我死!”许多心里似乎有些愧疚,感觉之前背着唐边土商议,似乎有背叛的感觉,现在又像在逼宫,之前酝酿了许多的说辞都说不出口。干脆就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邹横是个直肠子:“金老板是和我们说了一声,不过就是去见面谈谈,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你要是想弄死他们,我马上领兵出发。反正你是我大哥,我听你的。” 唐边土又转头,恶狠狠地看着金亦粟:“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居然当成说客回来的,要不是我认识你太久,我都怀疑你是拿了人家什么好处。” :“拿啦,我拿了好处啊,你选正确的道路,你们就全部欠我一条命的人情,这好处还不够大吗?”金亦粟瞪着眼珠子,哪有平日里那个温暾厚道的样子。 唐边土压着嗓子:“你以为我们去了,就不会被人当打手吗?该送死的仗,我们一样要去送死。” :“商谈,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官兵就没有这个想法。你要是不敢去见他,不敢去谈,那就算了,有什么关系,最多我和兄弟们陪你一起死。”金亦粟似乎更是愤怒:“你卖命,也要找个值得卖命的人,你他妈的为田武功那种货色卖命?老子觉得不值!人都说狡兔死,走狗烹,现在他不过勉强拿下贵平一地,就开始卸磨杀驴,这种货色,将来必定横死。怎么,老子就这么说,你不服气?” 林一山放下筷子,轻轻的拍了几下掌:“金老板够爷们,我支持你!” :“对啊,要不,我们这两万人往贵平杀回去,死也死在贵平。”许多直接抓起酒壶,灌了几口酒,气势汹汹的说道。 :“干嘛,你们就这么想死?”唐边土也来了脾气:“想死还不容易,明天点齐人马,往安西城杀去。” :“不,我要去杀田武功。”林一山反对。 :“是啊,要杀也是杀田武功啊。”许多和邹横应和道。 :“那要先杀史大力。”唐边土和金亦粟异口同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崩裂,一时间都有些来不及转弯。 :“行啦,行啦,我们自己闹什么呢。”林一山起身给大家斟满酒:“老唐,老金的心思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去谈一下,你害怕?你害怕我去,我不怕。” :“滚蛋,我看你就一心想投降官兵了。”唐边土笑骂道。 金亦粟也放缓了情绪:“我真的不骗你,我在兰田,清丰这一个多月,这平武官兵真的很不一样,两个县新的县令,都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好官,清正廉明。就说一件事,两个县的粮价不升反降,就这一点,你见过还有谁做到过?这个时节,他们稍微放松一点,那银子不是自动往腰包里塞进去啊?” 林一山来了兴趣:“真的有那么好?” 金亦粟有些憧憬道:“如果大夏的土地上,每一个官员都是这样治理当地,呵呵,那百姓就有福了,这世间,就没有可怜人咯。文不贪财,文不贪财,居然还真让我见到了。” 众人一时无话,只听得房间里只有金亦粟的喃喃自语:“老唐,我记得你当年揭竿而起的时候,我问过你,你在追寻什么吗?” :“天下朗朗,百姓无恙。”唐边土眼中有热泪盈眶。 :“是啊,天下在谁手里,都不是我们的追求,百姓无恙,才是我们的向往啊。你知道吗,这种话,我在平武军那个孙将军嘴里,不止一次听过。” 唐边土愣了很久,最终下了决心:“依你依你,依你这个老顽固,我就去见他一见,谈他一谈,至于谈不谈的成,就是另外一说。” 金亦粟淡淡的又无比确定的说道:“相信我,你会和他一见如故的。” :“如什么故,上次见到他,他把我的骑兵杀的剩不到两千了。”许多愁眉苦脸:“这以后真的和他们在一起,老子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几个人哈哈笑:“好意思说呢,自己技不如人,抬什么头啊。” :“其实不是两败俱伤吗?那个被刺伤的将军,现在还没有康复呢,要不是他们有那个郎中治好了他,这梁子结的就大咯。那人和孙将军两个情同手足。哦,对了,老唐,孙将军的义父,也是边军出身,那个受伤的将军,父亲也是边军。” :“呀,搞了半天,自古边军是一家嘛。”林一山笑呵呵的,眼里充满希望。 第402章 英雄相惜 一顶孤零零的军帐树立在黑山口的荒原上,说是军帐,却只有一个单薄的顶,四面通风。 两边的骑兵都离得两里开外,军帐里就坐着孙燚和唐边土两个人。 两人木木的坐着,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场景确实有些尴尬,毕竟几个月前就在这片土地上,双方还在浴血奋战,死伤无数。 如今两位老大却开始谈判。 风沙遮掩了血染的土地,却遮掩不住肃杀气息。 唐边土甚至有些担心,担心自己说错话,死在这里的士兵会气的死而复生。 孙燚毕竟年轻,年轻人就要表现出沉不住气。 :“唐将军,既然见面了,我们就长话短说,我今天,不想和你说太多别的,我要告诉你一些来自北方的情报。” 孙燚也没有丝毫遮掩,把林平平说的关于北邙和东瀛两国的消息和盘托出,最重要的是强调了来自东瀛的危险,无论双方最后的结局如何,东瀛的船队一定会从海上侵袭大夏的领土,到时候,大夏将会疲于奔命,一方面要在北面应付陆上之敌,另一方面,将要随时随地的抵抗来自海上的威胁,以大夏现在的军力,对付任何一路都不容易,更不要想应付两路敌人。 孙燚神色平淡的诉说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但凡有过一点军事见识的人,都知道外寇入侵,受伤害最大的就是百姓,没有任何外敌会把敌方的百姓当作人,历史上的侵略战中,百姓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叫做“两腿羊”。 唐边土的脸色越来越暗淡,甚至有了几分恐慌,若是战事发展成那般,大夏的土地上,将是处处战火不休,死人不绝。 孙燚说完话,沉默了一会:“这个消息,是新年前几天得到的,从北方把这消息传回来,至少三个月时间,也就是说,这个消息至少是三个月前的消息。” 唐边土询问的看着孙燚。 孙燚叹口气:“整个南方,一团乱麻,别人我管不着,但是平武军要开始拼命了,我们要拿下安西,然后清剿贵平,一路南下,将所有的匪乱全部荡平。之后打仗,就是你死我活了,没有任何侥幸。否则,无论你我,都对不起曾经死在北方的边军前辈们,更对不起生灵涂炭的百姓们。” :“之前,我并没有和你谈的想法,金亦粟再怎么说,也说不动我,我是兵,你是匪,天生不两立。但是你唐边土的为人我也略有了解,讲义气不是我看中的,你不侵扰百姓,才是我觉得有的谈的本钱。”孙燚有些咄咄逼人。 唐边土紧紧皱眉:“你来招降我,一句软话都不愿意说?也没有优待条件?” :“不不不,我不是来招降你,我是来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伙伴没有优待条件,我怎么过,你怎么过,一视同仁,不分你我。”孙燚眼睛盯着唐边土:“我不怕告诉你,近日我们就要对安西城动手了,我的的兵力不算充足,我们也等不到朝廷的援兵了,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拖下去了。” :“你唐边土自诩揭竿起义是为了天下朗朗,百姓无恙,我不知道你是喊口号,还是真心实意,我现在等你一个回答。” 孙燚一字一字的吐出来:“你是否愿意,成为我平武军的弟兄,为天下苍生谋取一世太平。” 孙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唐边土极力压制着自己心里的亢奋,特别是孙燚说的那一句一视同仁的伙伴,更是让他差一点就开口应承下来。这个年轻人干净利落,利弊摆在桌上,赤子之心,一目了然。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难怪金亦粟会说,自己见到他,会一见如故。 :“一视同仁?”唐边土眼神炯炯。 :“一视同仁!”孙燚眼神坚定。 唐边土就这样死死的看着孙燚,像是在判断孙燚话语的真假,,孙燚眼神清明,无畏无惧,两人所有的心思全在眼光的交流中,唐边土的眼神越来越烈,灼如日光。 :“好,我就一个要求,我的人马,不分家!行,以后我就是你平武军的人!” 孙燚脸上笑容绽放,如旭日初升灿烂耀眼:“行!” :“我是投诚你,不是投诚朝廷。” 孙燚咧着嘴,更是狂放:“朝廷算什么?我只效力天下苍生!” 唐边土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你这小家伙,真有意思。” :“好,既然你说了要攻打安西城,你说,我该做什么?怎么才能配合你?”唐边土又问。 孙燚摇摇头,露出一丝狡黠:“不着急,我们还是要保持距离,有机会的话,可以挖一个陷阱给马远超。” 唐边土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马远超会来拉拢我?” 孙燚点点头:“前提条件是我把他打痛了,他才会想着拉拢你,否则,他不会把你看在眼里。” 唐边土露出一丝不悦:“我唐边土的军队也是能征惯战,马远超就敢这么看不起我?他不就是仗着安西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否则,就他那五六万所谓的精锐,都不曾见过血,才不在我眼里呢。” :“哈哈,你唐边土厉害,不怕死,你的兄弟的命,能保一个保一个,别无谓的送死。将来,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孙燚笑呵呵的说道。 :“嗯,听你的。自己人打自己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将来兄弟们一起抵御外侮,那样的舍身忘死,才对得起自己。” 孙燚站起身,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唐边土,我代表平武军欢迎你加入。以后,兄弟齐心,同舟共济。” 唐边土伸手,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行了,我要回去了。回去后,我会安排人给你调拨一些粮食,不过我的人手不够,只能让你的人来清丰县运送了。”孙燚笑笑,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数了数,递给唐边土:“一视同仁,自然不能让你们饿着。这八万两,是当时你赎那个许多的钱,既然是自家兄弟,嘿嘿,这钱就不能收了。” 唐边土毫不客气的将银票拿了回去:“也好也好,本来我就穷的快吃不起饭了,放心,不白拿你的,将来抵我的功劳啊。” :“那你可要告诉许多,要他自己准备银子给李平平神医啊。神医可是见钱眼开的家伙。”孙燚嘿嘿笑。 :“好了,说个正经事,大概十天后,我部就会出发,攻打河州县,如果顺利,也许会试着打周山县,这段时间里,我兰田县的兵力会有些不足,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我希望你能派兵照应一下。”孙燚认真的交代。 :”行,好说,这都是小事。拿了你的银子,不对,拿了你的军饷,肯定好好配合你。不过,你攻打那两座县城,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第403章 以你为荣 孙燚畅然一笑,转身离去,:“你回去整顿好你的队伍,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走啦走啦。。。” 唐边土看着孙燚离去,毫无戒备的把背后露在唐边土眼前。 年轻人腰杆挺拔,脚步沉稳,又有一些克制不住的跃动,所以看久了,能看出一种微妙的弹性韵律。 唐边土笑着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谁还没有年轻过呢,也就是屁股稍微翘了一点而已。”暗暗吸了口气,将腰背挺直,胸膛挺立,转过身,尽量走的更为轻松放肆一些。 一道黑色影子疾驰而来,背后拖着长长的烟尘,故意卖弄一样的在孙燚面前急速跑了一个急促的拐弯,修长健硕的四肢同时急停,在地上画了一个弧线,稳稳地站在孙燚面前,飘逸的鬃毛缓缓飘落。大眼珠子似乎得意的看了孙燚一眼,有些炫耀。 孙燚轻松的翩身上马,在紫狼头上撸了一把:“走啦,回家。”说完话,回身望了一眼,却看见唐边土脚步轻盈的走过荒原,背影中,看出他如释重负的轻松,他的战马跟在身边,似乎也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一路的小碎步,蹦蹦哒哒的,像在跳舞。 小柱子看着孙燚平安回来,看见孙燚充满喜悦的眼神,也不多问,只是脸上变得一样轻松。 回到兰田,歇了一夜,又和林城友和高胜宪安排留下来守城的旅副高踞交代了要注意的事项。即便如此,走之前,孙燚还是给林城友留下一封求援信,若是真有敌军不可挡,可派人去平远县求援。 孙燚没有和任何人说他与唐边土谈的怎么样,不过他此刻这种放松的心态,还是传染给了林城友和高胜宪,有些事,心领神会就好。 高胜宪带着三千士兵往清丰县赶去,孙燚带着骑兵先行一步。 回到清丰县,孙燚迫不及待的赶往县衙,心里的喜悦都要压抑不住了,必须要找个人来倾吐一番,有什么是能得到师长的认可更令人快乐呢。 孙燚兴奋地把说服唐边土的喜讯一五一十的说给赵先生听,言语中压抑不住的激动,一次收拢两万从战场上厮杀过的兵马,这可大大的改变了整个安西境内的态势,现在一段时间里,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马远超了。 赵先生平和地微笑着,看着眼前眉飞色舞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平静如水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周飞接到刘惜君的通知,他那里准备好了,二月二十出发,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孙燚算了一下日子:“还有六天,刘校尉距离河州县四百来里,我这距离周山县六百多里,我要早几天出发,大后日,大后日出发,一会我去和周飞确定一下。看看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 :“对了,赵先生,我和唐边土说好了,他那里会来人取一万石的粮食,到时候你帮忙照看一眼,我也会和陈阳说一声。”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你时间紧,该做的事,抓紧时间去做。”赵先生也没有太多客套。 孙燚将面前的茶水一口喝尽,告别赵先生,赵先生一直将孙燚送出衙门,到了门口,赵先生轻轻拍了拍孙燚的肩膀:“长大了,做的不错,先生们都会以你为荣。” 孙燚骄傲的微仰着头,又得意,又开心。 :“说服了?他们肯归顺了?”周飞简直要跳起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周飞面前,孙燚笑的张狂:“开玩笑,我阿蛮亲自出马,用真心换真心,还不是手到擒来,一把拿下?要不我在路上餐风露宿这么多天,意义何在。” 周飞兴奋的大光头都发着光:“那加上唐边土两万人,打安西城不是胜算更大?他们什么时候过来与我们会合?” 孙燚摇摇头:“何必要与我们会合呢,消息要保密,暂时不能透露出去。” 见周飞一脸不解,孙燚靠近他,故作神秘的:“这个消息要是让马远超知道了,他们会更警惕很小心。但是他不知道的话,你说这里面,能不能找机会给马远超下一个套子,待到时间成熟,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卧槽,这么毒吗?你居然这么狡猾?”周飞一巴掌拍在孙燚肩膀上,眼睛瞪大老大:“不过我喜欢。哈哈。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被勒住脖子的马远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长了三只眼。” 孙燚被周飞用力一拍,身子抖了几抖:“先别光说话啊,我吃没吃饭你不问一声啊?快点弄些吃的来,饿死我了。” 周飞哈哈笑:“这么大的功劳,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话才落下,一个高大影子闯了进来,大柱子手里端着一个大盆,手肘挂着一个篮子:“阿蛮,刚去赵先生家没找到你,他说你在这。来,羊汤和火烧,快吃快吃。” 一股浓烈的微微有点膻味的羊汤香味在屋子里飘散开来,夹杂着驴肉火烧的焦香味,令人食欲大开。 :“柱子哥,还是你懂我。还是你对我最好。”孙燚一把端起住盆子,就着盆沿喝了好几口,放下盆子,舒爽的吐了口气,抓起火烧大口吃起来。 周飞闻着这诱人的味道,不自觉的吞了几下口水:“这一大盆,你吃的完吗?不给我喝一碗?” :“本来该你请我吃饭的,现在是柱子哥出钱出力,你好意思吃?你要脸不要?”孙燚一嘴事务,嘟嘟囔囔的说。 周飞说是这么说,也就拿了几个火烧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他吃过饭,其实并不饿,只是稍微有点馋到了。” :“咦,周飞,你的亲兵也没啥眼力见啊,要是在我那里,柱子哥早就端着盆子来抢了。”孙燚挑拨着。 周飞吃着火烧:“那只能说你的不要脸传染给柱子哥了,柱子哥是多老实的人,谁不知道啊。一定是你教坏了。” 孙燚连吃带喝干了半盆子,又吃了七八个烧饼,才抬起头来,放慢了速度。 :“刘校尉的军令呢,怎么说的?” 周飞去桌子上取出军令:“我部于二月二十日出发河州县,约四至五天到达,命你部计划周详,及时配合我部行动,佯攻周山县,戒备从安西城方向的援兵,有任何变故,及时通报。刘惜军。” 第404章 计中计 孙燚打了一个嗝儿,手上嘴里并没有停:“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我的第二旅留下两个营四千人看守县城,剩余四千人可以全部出动。另外辎重营三千辅兵,合计七千人。” :“柱子,第一旅呢?” :“第一旅五千五百人,老兵三千,新兵两千五。另有胡洛的山地营二千人,一共七千五百人,已经做好准备。”大柱子闷声闷气的说道。 孙燚又埋头喝了几口汤,不知不觉间一盆羊汤见底了:“周飞,守城的人少了,多留一千在这里。” :“那我第二旅不是只带三千人上阵?太少了?”周飞有点不乐意:“你的新兵多,留一千新兵守城不可以吗?” :“呀哈,你居然敢讨价还价,怎么,怕抢不到军功啊?”孙燚笑嘻嘻的。 周飞板着一张黑里透红的脸:”上次平远一战我就没有参与,这次还不让我的队伍上?兄弟们也不肯啊。咱也是堂堂正正的正规军啊。” 周飞眼珠子一转:“诶,阿蛮,要不,把胡洛那两千人留下来守城呗,他们没有野战过,守城更合适。” 孙燚想了想:“不行,我始终担心安西卫军对清丰下手,清丰留下来的队伍,必须能扛住恶战,胡洛的队伍没有见过血,他要是垮了,会引发其他的守城队伍的崩溃,不能冒这个险。” 周飞明白孙燚说的道理,心里纵使百般个不乐意,但是在这种严肃的军事安排上,不能无理取闹。他的脸色黑乎乎的阴沉着。 孙燚哄孩子一样:“后面的战斗还多的是,你留着这些有生力量啊,之后攻打安西城,我保证你全员出动,保证给你足够的机会立功。” :“说话算数?” 孙燚装出一副生气模样:“肯定算数啊,我阿蛮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周飞陪着笑:“说话算数就行,说话算数就行。” 孙燚摊摊手:“飞哥,我吃饱了。” 周飞没有反应过来:“吃了这么多,能不饱吗?你以前吃的也多,但是没这么多,你又开始长身子了?” 孙燚身子都颓废下去,恨铁不成钢:“飞哥,吃饱了,给杯浓茶解腻啊。” :“哦哦 哦。。”周飞恍然大悟,急忙吩咐没啥眼力见的亲卫去泡茶。 孙燚喝了一杯茶,转过头,慎重的对大柱子说道:“柱子哥,你要下去第一旅当旅旗,不能在浪费在我身边了。反正你也看见,我现在手上严重缺少领军的将领,你必须下去带第一旅。亲兵营营正的位置你可以兼着。”孙燚没有用商量的口吻,和大柱子之间的感情,一旦商量起来,那就没有办法收尾。” 出乎意料的是大柱子并没有反对:“好。不过亲兵营我必须要兼任。” :“没问题,亲兵营营正的位置,我会一直给你保留着。” 周飞在边上唠叨了一句:“哇哦,柱子哥,你这样可以领两份军饷,阿蛮不给你,你就缠着他要。” :“哈哈。”孙燚乐了:“你现在居然也会关心军饷?” :“昂,不然哪有钱去楼子里快活?”周飞大言不惭,毫不羞涩。 :“你啊,存点钱讨个媳妇。“孙燚摸着鼓胀的肚子站了起来:“清丰县清扫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陈阳说不要着急,他有事情要和你商议。”周飞回答道。 孙燚眼珠子转了转:“嗯,好,你这里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三天后出发。” :“是!”周飞立正接令。 孙燚端起浓茶喝了几口:“行了,我回去了,柱子哥,派人去叫陈阳来院子。我在屋里等他。” :“好。” :“回来了?事情谈的怎么样?”陈阳一见到孙燚,就急切的问道。 孙燚哈哈一笑:“我亲自出马,你猜会是怎么样?” :“搞定了?” :“基本算是搞定了,不过暂时也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之后还要看具体情况。” 陈阳叹气到:“你这家伙运气真的好,这至关重要的时刻,你还能得到这样的外援,简直是老天眷顾你啊。” :“嘿嘿,老天眷顾,老天眷顾。。。哈哈。”孙燚想要装作矜持一些,还是抑制不住脸上得意的笑。 :“周飞说你有事要和我商议,什么事?”孙燚指了指躺椅:“来,李砚的宝位给你坐,说来听听什么事。” 陈阳坐下去,却控制着没有躺下:“我回来后,那个盛老板又请我喝酒快活去了,酒后,他又试探着摸我的口风,意思是问军队在做准备,是要去做什么事。” 孙燚坐下,身子稍微前探:“你怎么说?” 陈阳奸笑:“我装作半醉半醒,含糊其词,说马上要有一场大战,至于去哪,只有高层将领才知道,我还没有接到命令,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孙燚脸色有些凝重:“怪异?这么说,他是觉得,他的眼线应该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没有告诉他?” :“对咯,就是这个意思,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线应该是在高层将领里,至少应该是营正这个级别的。” :“我的意思是,找到他,但是不要惊动他。关键时候,我们可以利用他传送出假的情报。”陈阳一脸阴险的坏笑着。 孙燚凝神问道:“怎么找?过三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一旦大军出发,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找到他容易啊,明天你们就在中层以上的队伍里传达一个假作战命令,姓盛的知道后,一定会找我求证的。到时候,我看他的反应,就能知道他的线报在哪一个层次。目标集中了,再找到人,就不难了。” :“时间有些紧张,未必来得及。”孙燚沉思着:“与其找到他,不如你让他们更放心?” :“什么意思,让我深入他们之间,来一个计中计?”陈阳眼神有些雀跃:“倒是一个好主意。我可以确定的是,盛旺家现在对我已经有几分相信了,要是我给他几个及时且重要的情报,那他一定会上当。” :“对,这是最重要的,如果他足够相信你,或许,他还会安排他的内应主动出来配合你,你说对不对?” 陈阳摸着嘴角稀疏的胡须,阴笑着:“有道理,有道理,我要给他一个什么情报呢?不如,我提前一天把出发周山县的情报告诉他?” 孤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鬼鬼祟祟。 第405章 送信的 三天后,众目睽睽之下,大军集结完毕,一路烟尘滚滚,向周山县而去。 小柱子嘴里叼着一根草秆,坐在一处小林子边上,身边的黄骠马无聊的四处张望。小旗陈右起坐在他的身边:“老大,从清丰县到安西城就这条路最近了,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人,你的消息是不是不准啊。” :“等等看呗,人家也不傻,说不定会绕路啊。这只是最近的路,又不是唯一的路。我们没有收获,其他方向的兄弟有可能就有收获呢。”小柱子摸了摸脸上的灰:“这地方风沙真大,一出门就是一脸灰。” 陈右起左顾右盼,有些坐不住:“老大,要不我带几个兄弟去周围溜一溜?” 小柱子瞥了一眼:“去,不过你走了,人被我抓到了,赏钱我可不跟你分哦。” :“诶,老大你越来越抠门了,以前偶尔还带兄弟们去开开荤,现在怎么这么省,怎么,有喜欢的姑娘了?漂亮不漂亮?” 小柱子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草根:“重建我们陷阵营花费了多少银子你知道不?老子存了这么久的私房钱都用光了,哪有钱带你们去开荤?我都好久没有尝过肉滋味了。也不见你们带我去浪一浪。” 陈右起捡起一个小石子丢了出去,:“好久没打仗了,没有军功,谁手里还有闲钱啊。再说了,配给给马的精料都不足配额,我们还要自己掏钱买精料喂它们,早就穷的叮当响。 是不是,兄弟们?” :“是啊,不打仗,没钱花。” :“我的马花的钱比我自己花的还多。” :“战马是自己的爹,不,比我亲爹还难伺候。” :“嘿嘿,就是就是,比亲爹还难伺候。”大家不敢大声笑,笑的窸窸窣窣的。 小柱子哼哼道:“这一次,肯定有不少大战,大家打起精神来,军功满地都是,看你们抢不抢得到,几千个兄弟,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 :“老大,听说这次要攻打安西城,是不是真的?安西卫军有没有能打的骑兵啊?那种软脚骑兵打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陈右起又期盼的问道。 小柱子摇头:“传闻安西城有几千骑兵,能不能打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陷阵营听风旗面前,哪有什么能打的骑兵?” :“老大,老大,有情况,远处有三骑向这里而来,速度很快,哦,是一骑三马,一个人。”林子一个最高的树上有人喊了起来。 :“走官道吗?” :“走官道。” :”好,陈右起,通知管道上的兄弟,把马索拉起来。”小柱子纹丝不动。 :“好嘞。”陈右起向一边跑去,挥动着手里的一面小旗子。百丈外的管道上有一片红色闪了几闪。 一会儿功夫,听见隐约的马蹄声响,从坡下绕过。 众人上了马,立于小林子边上,注视着管道上的动静。 滚滚灰烟在官道处突然停了下来,听见凄惨的马嘶声 :”成了,过去。”小柱子拍了一下黄骠马的屁股,黄骠马一跃而下,向小山坡下冲去。 :“老大,这匹马废了,断了两条腿,另外两匹马只是受了点伤,能用。马的品质很好。”官道上一个灰扑扑的士兵大声报告。 小柱子跳下马:“人呢?” :“人在这里,这家伙马术还不错,就是运气背了点,下马的时候被自己的马撞了一下,好像撞晕了。”另一个国字脸的士兵拖着一具身体,走了过来。 :“搜身,看看有什么。泼水,浇醒他。” :“老大,身上没有东西,只有一张通牒,还有几十两银子。”国字脸的士兵手里的东西递给小柱子,小柱子接过通牒:“银子分了。” “谢谢老大,老大英明。”几个骑士喜笑颜开。 :“老刘,弄醒他。” 一袋凉水浇在头上脸上,晕倒的人立刻醒了过来,:“草。。啪!啊。。。”一马鞭子抽在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道疤痕,那人惨叫半声,才看清楚面前骑士的装束,脸上立刻露出惊恐的眼神。 :“咦,看来你认识我们是什么人啊,那就说实话。否则,嘿嘿,你看,这地风水不错,脱了衣服,冻一个晚上,你就能占了这风水之地。”小柱子神色丝毫不变,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军爷军爷,饶命,饶命。。。我是盛记粮行的人,掌柜的叫我去安西城送个口信,我身上就只有几十两银子,军爷拿去把,给我留一条生路啊。”那人匍匐在地,大声求饶。 :“什么口信?送给谁?”小柱子的声音和这寒风一样冷淡。 :“去安西城盛记,找二掌柜,口信是:四千黄金,一万三千两白银,送给周老板。。” :“就这?” :“就这些,就这些。” :“就你自己来的?” :“大人,掌柜就安排我来的,就我自己。”那男子哀求着:“饶命啊,大人。” :“你在盛记做什么的?” :“大人,我就是一个小伙计啊,就是一个小伙计。” :“哦,小伙计,那留着就没有什么意义,砍了,尸首埋了。”小柱子很平静的说着。 国字脸和灰扑扑的那个骑士抓住送信人的手臂,也不说话,就往路边荒地里拖。 :“军爷,饶命啊,饶命啊。军爷,军爷。” 那个国字脸的呸的吐了一口:“给你活路你不珍惜,那就去死。” :“我说,我说!!”那个人吓的裤子都湿了。没见过这么狠的官兵,问都不多问一句,就要砍头。 :“我是盛记盛旺家的外侄,平时负责在安西城和清丰县之间传递一些信息,这次是去安西城找通判张大人,告诉他,平武军步兵一万三,骑兵四千五,往周山县而去,听说是要要配合官兵攻打周山县和河州县。” :“就这?盛旺家知道的还挺详细啊?多少人马一清二楚啊,他是怎么知道?” :“军爷,这消息怎么来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去送信啊,只是送信。” :“哦,那你还是没用了,砍了。”小柱子翻身上马:“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我们在这里再等一天,然后就回去和大队集合。陈右起,去通知其他方向的人,一定要留意,十二个时辰内,不要让任何人通过。” :“明白,老大。“ 第406章 顾忌 河州县位于周山县正北方向,距离周山县三百多里,距离西北方向的安西城六百多里,和周山县一起,一左一右拱卫着安西城。 守卫河州县的卫军旅旗梁成军,今年四十出头,是梁公应的本家,担任河州县卫军指挥已经有三个年头了。此人性格粗暴,治军严谨,从一个小旗做到这个位置,手段老练狠辣,并不是单纯靠裙带关系或溜须拍马而来。手下六千卫军两千骑兵,训练严苛,军法严明,不可小觑。算是安西卫军里的精锐。 接到探子的紧急军情,梁成军并没有太多惊慌,自从朝廷军队入驻休山县,他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接到通知的两个步兵营正和骑兵营正急匆匆的赶到梁成军的议事大堂,梁成军背着手,站在一张巨大的舆图面前细细打量,他的舆图比黄卫忠献给刘惜军的舆图还要更为详尽。 :“见过旅旗大人。”三个营正毕恭毕敬的拜见梁成军。 梁成军缓缓转过头来,梁成军中等个头,四方脸,棱角生硬,看起来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免礼,坐。” 三人规规矩矩的正襟危坐,板板正正。 :“你们应该都得到消息了?休山县的朝廷军队终于按耐不住,大军尽出,看行军方向,正是冲我们河州县来的。” :“说说看,这仗要怎么打?”梁成军坐在书案后,眼神严厉。 一营正周光正“腾”地站起来,双手抱拳:“旅旗大人,我觉得应该坚守城池,派兵向周山县和安西城求援。朝廷官兵来者不善,不适合硬碰硬。” :“嗯。言之有理。”梁成军不冷不淡的回应,又把目光放在另外两人身上。 吕强偷眼看了梁成军一眼,咬着牙站起来:“禀告大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出城打一仗,至少这样能摸清楚对手的战斗力,无论成败,之后都能更好的对付。” :”是,大人,我支持吕营正的说法,我们有精兵八千,对手不过一万五左右,我们可以先试试对手的斤两。当然,周营正说要派人去求援,也是应该同步进行,这样的话,我们的兵力必然会大大超过朝廷官兵,对于后期的战斗有利。”张无波说道。 :“大人,下官有话说。”周光正慎重的请示梁成军。 梁成军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喜欢周光正这种规规矩矩的手下。 周光正神色严肃:“大人,毕竟对面来的是朝廷官兵,他们要是想进河州县,我们其实没有理由拒绝。 将其拦在城外,还能找出几分道理,若是主动出击对抗,我们与朝廷之间的脸面就彻底撕烂了,不知道安西城的大人们,到底怎么选择。故此,我们必须要有上级的明确命令,否则以后要是有了变故,我们不占理,私自出兵违抗朝廷命令,灭九族的罪名。” 周光正一口气将所有的顾虑说出来,暗暗出了一口气。 :“嗯,周光正说的没错,我们不是不能打,但是我们必须师出有名,我们可以不让官兵进城,但是不能主动出手。”梁成军满意的看了一眼周光正,有些话自己不能说的太直白,有一个明白事理的手下人说出来,效果更好。 :“令!” 堂下三人瞬间跳起来,站的笔直。 :“一营,二营,做好守城事宜,城墙巡防人手加倍,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自此刻起,城墙上不许有外人出入,擅闯者斩。 骑兵营,派出探马,外出五十里地,重点监察东南方向。” :“是!” 不一时,百余骑分成十个小队,急如风火般冲出城门。 下一刻,又有几十骑冲出城门,往安西城,周山县方向而去。 城墙上无数民夫上上下下的忙碌着,防守用的箭矢一捆捆的搬上城墙,城墙附近的民房拆的干净,大梁椽子全部堆上城墙,充做滚木擂石。 县令涂奋起之前是马远超的亲信,闻讯匆忙赶来,在城墙下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从城墙上下来的梁成军。 :“梁将军。”涂奋起和梁成军之间的关系不错,两人之间都是隶属于一个主子,说话也随意一些。 梁成军拍打着身上的灰:“涂大人,怎么,听到风声了?” 涂奋起靠近梁成军:“有没有把握?” 梁成军不置可否:“涂大人担心什么?担心我守不住河州县?我有八千精锐,面对区区万人官兵,有何可惧?” 涂奋起神色有些彷徨:“梁将军御下有方,手里军士骁勇善战,我自不惧,不过将军,还是不能大意啊,当时清丰县防守的那么严密,不是也仅仅守了两天,就被平西匪军一举攻破吗?” :“那是姜有为无能,城内混进几百匪军都不自知,内外呼应,哪能不败之理?”梁成军鄙夷的说道。 :”涂县令,我可是早几个月就和你说过了,城内任何新来的人,都要严格审查身份,不能让朝廷官兵的探子进来,我想以涂大人的能力,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涂奋起板起脸来:“那是当然,我可不想清丰县的结局发生在我们河州县。这点你大可放心。” 梁成军又说道:“涂县令你也要做好准备,我这里随时都可能征召县里的青壮汉子,到时候你可不能拖后腿啊。误了事,你也知道,马城令的脾气。” :“放心放心,县里一万三千多的青壮人口,我都记录在案,随时听候梁将军的调遣,只要不让官兵进城,一切听梁将军的。” 涂奋军的配合,让梁成军脸上棱角没有那么生硬:“那就谢谢涂大人的支持了。大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加急前往周山县和安西城求援,一来一去也就是几百里的事,只要我们扛上一段时间,大军一至,一切自然引刃而解。” :“梁将军,守城是一回事,我的意思是。。。。”涂奋军左右看看,靠近梁成军,压低声音:“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对面打的是大夏的旗帜,代表的是大夏正统,只要不让他们进城就好,千万不要主动挑衅啊。”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马城令的意思?”梁成军稍稍眯着眼问。 涂奋起脸上涨红一片:“当然是我的意思了,朝廷官兵到安西这么久了,马大人还没有明确表态,你我做下属的,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了。” 梁成军回头看看城墙上忙碌的人群:“涂县令的意思我懂,面子功夫嘛,暂时还要维持住,不过我相信,马大人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忍了。” 第407章 前夜 距离河州县约一百二十里地王家堡,一片断壁残垣,残败不堪。 黄卫忠跟在刘惜军身边,一脸惋惜:“这里曾经是也住着两千多人口,就这三两年时间,死的死,散的散,就成了这样。” 刘惜军沉默地看着一片荒凉,什么话也没有说。 骑直冲进大营:“右军急报,右军急报。” 刘惜军抬头,刘四喜早早迎了上去,水袋递给骑兵:“喝口水说话。” 领头骑兵匆匆喝了几口水,上前两步,跪倒在刘惜军面前:“报告大人,一日前我右军已经绕过周山县,此刻应当已经到达柳笛镇,孙指挥使说,我部将扎营于甜水铺一带。” 刘惜军心里默默想了想甜水铺的位置,位于河州县辐射安西城,周山县的夹角之间,若是两地派来援军,正好位于援军必经之路之间,距离都不过百里。 :“好,知道了,四喜,带下去休息。”刘惜军说道。 那领头的骑士急忙道:“校尉大人,我不累,我要马上赶回去。”他一脸尘土,风吹的脸上起了皮,嘴唇裂了几道口子,看上去很是憔悴的样子。 :“那你去休息片刻,我写封信给孙指挥使。”刘惜军很温和的说道。 刘惜军走入营帐,挥笔写了一封信,盖上火印,放在一边:“四喜,去给他们弄点吃的,让他们睡一会,两个时辰后把这封信交给他们送回去。” :“是!” :“立刻召集各旅旗过来开会。” :“是。”四喜匆匆走了出去。 黄卫忠对刘惜军说道:“孙将军的位置并不太好,他 想挡住两路援军,不过他那个位置反而会收到两路夹击,更是不利,我知道甜水铺地势略高,他可能是想把自己当作楔子,吸引援军的有生力量。但是有些冒险。” 刘惜军笑笑:“他故意的,其实他就是在威慑周山县,主要的目标还是在安西城的援军。他有两万兵力,周山县安西卫军不过万人,哪里敢派出太多支援呢。他在引诱安西城的援兵呢。” 不一会儿,李志勇,何斌,汤远行先后赶到。 刘惜军环视帐下:“距离河州不过两日路程,商议一下,这一仗怎么打?右军一日后将抵达甜水铺,为我们拦住可能出现的援兵,我们暂时只需要对付河州县的守军。” 李志勇跳出来:“攻城的任务交给我第一旅,我保证一举拿下河州县。” :“为什么又是你第一旅攻城?这次该轮到我第二旅了。第二旅到安西这么久,还一仗没打呢。”何斌不服气的嚷嚷着。 :“大人,末将愿带手下人马攻城,请大人应允。”黄卫忠毕竟跟刘惜军的时间不长,还是比较规矩。 汤远行坐在椅子眯着眼笑。 :“别闹腾,都坐下。”刘惜军唬着脸。 :“河州县的情况,和你们都介绍过了,攻下河州县肯定是没有问题,但是你们也知道,河州县只是一个小目标,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打的坚决迅速。甚至,不计伤亡。” :“李志勇,你部做好攻城准备,汤营正会支持三十架小型攻城车配合你行动,这一仗,没有佯攻或者其他说法,就是要一鼓作气,不死不休。,拿下河州县。” :“记住,各部要保持体力,我军一旦到达河州城下,最多休整两个时辰,就要发动全面进攻,这也算是一种光明正大的突然袭击。” :“是!” 梁成军没有想到官兵来的如此之快,探马才将官兵的行踪报到面前没几个时辰,官兵就黑压压的出现在地平线上,此刻已近黄昏,落日余晖照的盔甲血红血红,像是汹涌而来的血河。 梁成军心里突然泛起一缕不安,随着那一片血色徐进,不安越来越强烈。 周光正陪在梁成军身边,目视着远处的那一片血红,脸色有些变:“大人,他们来了。” :“来就来了,怕什么。”梁成军反应过来,镇定自若:“通知下去,全员戒备,不得有丝毫懈怠,不得有丝毫惧战。” :“是!属下明白。” 眼见着大军开到城下两百里处,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顷刻间一座营寨拔地而起,如黑暗中的猛兽,虎视眈眈。 城墙上的风越发寒冷,梁成军拢了拢披风,转身走下城墙:“周营正,现在开始,城墙交给你了。看着架势,明日一番血战在所难免,就让朝廷官兵,见识见识我们安西卫军的厉害。” :“大人放心,有我在,必保城墙无失。”周光正的声音中有一丝丝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或者只是寒冷。 梁成军吃了晚饭,席间还喝了两杯酒,今夜好好的睡上一觉,明日开始,也许日子就不再有那么轻松惬意了。 寒风萧瑟,眼见已是初春,夜晚更是寒意沁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燃起一团团篝火,既能照明,又能取暖。 负责城门位置的小旗周超越,头大身子小,大家伙都叫他的外号周大头,周大头眼睛到了晚上视力就变的很差,迷迷瞪瞪的看什么都不太清楚。 身上的铁甲又重又冰,烤火热了胸膛,背后透心凉,烤热了背后,前胸又冰凉,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偶尔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用力丢下城去,靠近墙垛张望几眼,倒是很尽责。 身边一个士兵一边蹦哒着,一边叨叨念到:“保佑保佑,今夜无事,保佑保佑,今夜无事。” :“张大神,你别念叨了,今夜没事明日打起来,你还能往哪里躲?要我说,就是赶紧打,横竖就是一刀,怕什么啊。要是打赢了,哥几个领了赏钱去快活,吃肉喝酒搂着娘们睡一觉,那才是神仙日子。”一个满脸疤痕的粗壮汉子低声喊着,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欲望。 :“别做梦了,还想着赏钱,那点赏钱能干什么用,我听说啊,官兵占了清丰,兰田县之后,招募士兵,一月五两军饷呢,并且从不拖欠。” 周大头眼睛瞪起来,茫然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笨狗,闭上你的鸟嘴,你这话要是给营正听见了,你的狗头不要了?” :“咱们是土生土长的安西人,平日里娘不疼娘不爱的,朝廷的狗官只知道让我们交税交粮,天灾人祸,朝廷的狗官们又为我们做过什么?大家能活到今日,全靠着马王爷照应,守不住这城墙,谁有活路?” 周大头忠心耿耿的怒斥道。 那个叫做笨狗的缩着脖子,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周大头还待说话,突然侧耳仔细听了听,:“笨狗,大神,点两支火箭射出去看看,我怎么似乎听见什么动静。” 第408章 弓箭开路 两只火箭突兀的划过黑暗,微弱的火光下,听见有人惊慌的叫喊:“敌袭,敌袭!” 又有几十支火箭在黑暗中划过绚丽的影子,火光之下,隐隐绰绰的一片影子,开始向城墙方向奔跑,沉重的脚步声,瞬间惊扰了宁静的夜晚。 城墙上响起刺耳的敲锣声,杂乱尖利的锣声中夹杂着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敌袭,敌袭!” :“慌什么?慌什么?全体都有,火箭八十步,自由射击!射!” 城墙上凌乱的射下几百支燃烧的箭矢,箭矢落在地上,黑色的攻城队伍洪水一般涌来,迅速淹没了地上的火光。又与黑暗笼为一色。 周光正的声音炸响:“火油,取火油浇下去,动作快,动作快。! 城墙上的人瞬间惊醒,数百个火油桶丢下城去,一股浓烈的硫磺的味道弥漫开来。许多士兵手持火把躲在墙垛后面,等待命令。 脚步声在距离城墙几十步的位置戛然而止,从队伍里亮起了几十点火光,火光突然窜出,竟是先一步点燃了墙下的火油,大火轰然而起,仿佛一道火龙张牙舞抓,将城墙紧紧围住。 周光正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攻城的士兵并没有贸然冲上城墙,反而主动停下脚步,点燃火油,这样一来,火焰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弓箭手,射击,射击!”周光正不及多想,借着火光,能清晰的看见那支沉默的队伍,像是在黑夜里的野兽,蓄势待扑。周光正心底深处忍不住颤栗起来。这和他理解和想象的队伍完全不一样。 :“嘣~~嘣`~~~嘣~~~”弓箭从弦上跳跃而出,箭杆微微颤动着,摇摆着,如饿急了的毒蛇,借着黑暗,扑向不远处的血食。 箭羽雀跃着的落在那支黑色队伍里,队伍中的士兵竖起手中的手盾,尽量将身子隐入盾中,尖锐的箭头叮叮当当的落在手盾上,盔甲上,划过一道道火光,那一支队伍依然沉默着,尖锐的箭头似乎只能给他厚实的外皮留下一丝丝微不足道的伤害。 一连几波箭羽落下,那支队伍蛰伏在地,没有丝毫的动作,周光正躲在墙垛后紧张的盯着下面的队伍,也不知道这样的攻击,到底有没有成效。 墙上的火光闪烁不定,渐渐微弱,眼见着 失去张扬凶猛。 :”大人,他们又冲上来。”昏暗中不知道谁紧张的喊了一声。 周光正探出头瞄了一眼,果然,那个黑色的巨大怪兽又扑了上来。 :“放箭,继续放箭!”周光正跳到城墙步道中间大声吼着。 远方的黑暗中似乎:“嗡”的响了一声,周光正完全没有在意,他在城墙上奔跑着吼叫着:“放箭!直射,直射!” :“咄”一支箭羽在他面前扎了下来,撞在坚实的墙石上,崩出几点火星,断做几节,周光正眼睛猛地紧缩,猛抬头,一片白茫茫的箭羽从天而降,哗啦啦的覆盖了整个墙头,墙上的士兵措不及防,瞬间被射倒一片,哀嚎声四起。 周光正手忙脚乱的拨开两支羽箭,身边的亲兵举着一个大盾及时挡在他的面前。周光正听见:“咄咄咄咄”的声音不断在盾前响起,巨大的冲击力撞的他持盾的手阵阵发麻。 身边那个亲卫半个身子露在盾牌外面,顷刻间半边身子上扎满了箭羽。整个人被射的连连后退,撞在后墙上,他的半边身子都膨胀起来,像一个怪物,半边瘦弱半边强壮,长满了羽刺。 箭羽连绵不断的射来,墙上几乎站不住人,周光正双手持盾,踉踉跄跄的走到城墙内侧,撕心裂肺的高喊:“预备队,预备队,架盾上来,架盾上来。” 预备队的人员架着盾牌从漫天箭羽中往城墙上冲,时不时有人被射中而滚落下去,一旦失去盾牌的掩护,裸露在外的身子很快就滚不动了,身体上插满了白羽。 锣声一响,才睡下去的梁成军就惊醒,他晃了晃头,才反应过来,这是官兵在开始攻城了。 梁成军脑子“嗡”地一声响,他的身子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起来,脚往鞋子里套了几下都没有套进去。这官兵才赶到城下,不过两个时辰就开始攻城,又是舟车劳顿,又是夜战,这说明官兵有多坚决。而夜战,对于军队的考验度极高,不是精锐队伍,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攻击态势。 锣声越发嘈杂刺耳,整座城市都有一些骚动,不过很快街上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不断有怒斥声传来,有这是涂奋起准备的乡勇开始在维持秩序。 梁成军套上盔甲,亲兵已经候在门口,战马望向厮杀声四起的城墙方向,不安的跺着蹄子。 梁成军翻身上马,一骑从远处的街道跑来,距离几丈外就滚落马下:“大人,官兵开始进攻城墙,第一营伤亡惨重,预备队已经压上去了,周营正请求大人马上派人支援。” 梁成军鼻子哼了一声:“几千人守城,才这一会功夫,就喊救援?周光正是怎么带兵打仗的?走,去看看!” 城墙近在咫尺,李志勇开始放肆大喊:“冲上去,先登者,官升三级,赏金百两!!冲!!冲!!“ 士兵们顿时大声吼叫,仿佛山呼海啸:“冲!!先登!先登!先登!”梯子一架架的搭上城墙,士兵们左手持盾,右手舞刀,奋不顾身的踩着梯子向上冲。 周光正拎着步兵大盾,盾上插满了羽箭,白花花的一片,沉重无比,寸步难行。:“守住,守住!他们冲上来了,火油,火油丢下去!丢下去!” 天上的箭羽暴雨般倾泻而下,至今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冲上来的预备队持着手盾根本没有办法抵挡,稍不留神,就被箭羽射穿身子,箭雨覆盖了整个城墙以及城墙后堆积物资的广场,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如雪地一般。 梁成军一眼就看出情况危急,他从来没有想过敌人的箭羽能如此密集并持续这么长的时间,这往城墙上送人都送不上去,更别提如何守卫城墙。 :“完了,完了。”梁成军眼前一黑,明白大势已去。 刘惜军距离城墙并不远,最多不过八十步的位置,他身前是何斌的三千弓箭手和军械营的两千工匠,任谁都不能相信,这两千工匠此刻居然屏气宁息,弯弓搭箭,熟练程度不比弓箭营差上分毫。 第409章 先登 汤远行嘴里啧啧啧的不断发出声音:“行啦行啦,太浪费了,这短短时间就射出了这么多箭支,这不是浪费吗,后面还有很多仗要打的,别糟蹋了。” :“可惜什么啊,用了再造呗,有您老人家在,我担心啥,你瞧,墙上的的防守明显很虚弱,这样打下去,用弓箭换我手下儿郎的命,不是很值得吗?” 汤远行回头看了看身后,后方几十丈的位置,一群人打着火把,忙忙碌碌的在架设着小型的投石车:“算啦算啦,我给你丢几个火球上去,直接让他们放弃了。石头不要钱,这弓箭浪费的我心疼。” :“这是战术,战术懂不懂,我就想看看弓箭足够密集,墙上怎么防守,下次我遇见了,也就知道怎么办了。”刘惜军见战事顺利,不由得开着玩笑。 汤远行怒道:“这还要怎么防守,不行搭上木架子,架子上铺上一层土,连火箭都给你防住了,你还能怎么地?这种战术只能一时,不能一直。” :“坚持住,坚持住,他们弓箭不会一直这样密集。”周光正的嗓子都喊嘶了,他感觉口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城墙上落满了弓箭,躺满了尸体,多少人都还没有见到对手一眼,就这样死在冰冷的城墙上,天气寒冷,血液流淌的很慢,淤积在一起,形成一处处的血洼。 城墙两边不断有士兵支援过来,又不断有士兵倒下。 不得不说,梁成军的这支卫军训练确实有素,死伤这么惨重,还是不断有人陆陆续续的支援过来,攻城的士兵在最后一步,迟迟不能突破,每每有人登上墙头,立刻会有几个不畏生死的卫军同时冲上来,战刀乱砍,甚至合身冲近身边牢牢的抱住冲上城墙的士兵,剩下的人也不管刀下是敌是友,乱刀砍下,瞬间变做两具血糊糊的尸首。 梁成军甩鞍下马,从亲兵手中抢过一个手盾,拔出手中的战刀,奋力一挥:”是安西的爷们,就跟我冲上去,这一波攻击都挡不住,还算男人吗?冲上去!冲上去。” 梁成军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伟大,他甚至为自己的勇敢而感动,士为知己者死,应该就是自己此刻真实的写照。 车马道上全是泥泞的血浆和零散的尸体,梁成军步履艰难又坚定的往城墙上去,亲兵们手忙脚乱的帮他架着盾牌,一簇人缓慢的向城墙上移动。 透过缝隙额,他看见吕强的第二营也在混乱中集合了士兵,举着盾牌,冒着无情的箭雨向城墙上冲。梁成军感到欣慰,至少自己的士兵在关键时刻,并没有溃散。 这一仗,无论输赢,自己也对得起自己。 李志勇仰望着云梯上的士兵,数次登上城墙,又被击落下来,眼见着就差那么一点点机会,就能冲上城墙,偏偏这一步,似乎那么遥远。 守城的士兵似乎从暴风雨般的打击中恢复了士气,城墙上的抵抗更加强烈一些有十几架云梯被推翻,士兵们惨叫着从高空坠下,落入无边黑暗。 李志勇怒目而视,眼眶欲裂:”亲兵,分成三梯,跟我一起上,谁他妈的胆小怯战,老子军法处置。“ 亲兵老邓一把抱住李志勇:”将军,你别上,我去,我去,我替你去,你看着我,你看我一定不会丢了你的脸。” 李志勇一甩身子,将老邓甩到一边:“滚蛋,老子的兵在拼死拼活,老子在下面看着?” 身边几个亲兵靠近一些,李志勇挥刀在身边抡了一圈:“都给老子滚开,谁敢阻挡我,我砍死他!不怕死就跟老子一起上,怕死的,滚蛋。” 李志勇不再看亲兵,几步跨上前,战刀往嘴里一横,用牙咬着,一只手抓着梯子就往上爬。 老邓冲到他身边,用力挤开李志勇,:“我先上!我还活着,就没有你先死的道理!”老邓同样将刀叼在嘴中,右手持着一个大盾,左手抓住梯子,窜了上去。 李志勇默不作声的紧随其后,眼角却有几滴泪水被风吹散,三年里,自己的最早的一批亲兵,就剩下老邓一个人了。 眼睛余光看见自己几十个亲兵全部面无表情的登上了身边两架云梯,默不作声的向上攀爬,墙上的落石和弓箭明显比刚才要密集一些,老邓的盾牌砰砰啪啪的响,时不时见到老邓的身子都震的颤抖。 官兵的羽箭似乎变得稀疏一些,梁成军心中大喜,官兵的弓箭手明显是累脱了力,也是啊,这么长时间,这么密集的弓箭,这要多少熟练的弓箭手才能做到啊,官兵能有这样的弓箭覆盖力,已经大大超过了预计。 :”上上上,官兵的弓箭射完了,上去,城墙还是我们的!”梁成军亢奋又激动,回身对身后涌上来的第二营士兵大声喊着。 :“将军,将军。”与梁成军面对面的一个士兵惊恐的喊着,他的瞳孔里似乎有几道流光划过。 梁成军扭头,顿时张大了嘴。几十颗火球划过高高的天空,急速的向城内落了下来。一颗火球从他的头顶掠过,重重的的撞在地上,余势不减,又直直的向前滚动了十几丈,撞倒了一堵墙,才停了袭来,火焰依旧滚滚燃烧。 视野里,有十几颗火球落进了城内,砸烂了十几座房屋,而只有几颗火球砸在城墙上,城墙上火星四溅,火球滚动之处,数人被碾为血泥。 梁成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密集箭雨落下,一些躲避火球的士兵嚎叫着躺倒在箭雨之下。 就这在城墙上守军呆滞的这么一瞬间,老邓冲上了城墙,李志勇紧跟其后,奋力砍杀了几个守军,身边空了一块儿,又是几名亲兵冲了上来,跟在李志勇身后来回砍杀,又窜上来十几名士兵。就这一下,城墙上顿时有了二三十个官兵在李志勇的带领下,奋力向周围厮杀开来。 守军也奋不顾身的向官兵冲杀过去,试图将他们挤压下去,缺口一旦打开,就不容易堵上。 第410章 有事您言语 :“缺口打开了,黄旅旗,带你的人上去,一鼓作气,不要给他们反击的余地。”刘惜军借着火光,看见城墙上的混乱。 :“是!”黄卫忠挥了挥手:“第四旅,跟我上!”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黄卫忠的心里早就憋了一股火,这是在刘惜军手下的第一战,自当不能让人看不起。 城墙上的混战越发激烈,随着第二营吕强的士兵加入战场,冲上城墙的李志勇并没有扩大优势,城墙上已经有两百多官兵,两头却被守军堵的死死的,李志勇身上多处受伤,手里不知道换过几次的战刀又如锯齿一般,数次冲杀都没有更近一步,依旧没有冲出宽阔的阵线。 守军没有想象中那样士气低靡,一蹶不振,反而更像是杀红眼的野兽,宁可以命换命,寸步不让。 随着黄卫忠的队伍从另外的位置冲上城墙,,陆陆续续有官兵爬上城墙,又倒在乱刀之下,但是很明显,城墙上的守军开始被割裂。 黄卫忠大喊着:“冲下去,开城门,冲下去,开城门。” 守卫城门的几百名守军在竭力抵抗了半个时辰,几乎全员战死,城门处堆积了几百具的尸首,血山血海。 城门一开,黄卫忠等在门口的三千士兵一拥而入,战场态势瞬间反转。黄卫忠开始顺着城墙车马道向城墙厮杀上去,嘴里不断喊着:“大夏官兵,清剿叛贼,投降不杀!大夏官兵,清剿叛贼,投降不杀!” 这个口号在这个时候喊出来,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数士兵丢下手中的武器,颓然跪倒在地。 梁成军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连短短的一个晚上都没有守住,就被彻底攻陷。他死死握着刀,身子贴着墙垛,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捅了一刀,现在疼的几乎直不起腰。目光所见,是周光正死不瞑目的眼睛,一把断刀切在他的脖子处,脖子几乎砍断一半。 :“这才是战争,这才是战争,一刀生,一刀死,都是瞬间。”梁成军的身子越来越冰冷。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围上来了官兵越来越多。最后,就剩下他一个人,四周都是猩红的眼睛,梁成军知道,之所以还没有人杀他,是他身上的将军甲彰显了他的身份,活的将军,可比死去的将军更值钱。 梁成军眼睛无力地望向东南方向,为什么张无波的两千骑兵,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若是他的骑兵在城下冲杀一番,官兵的攻击一定会被打乱,自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啊。 而张无波此刻一定听不见梁成军的内心呐喊,他的脑袋挂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听风旗骑士腰间,晃晃荡荡。 可怜的张无波带着两千骑兵绕了几里地,想要从侧面进入战场冲杀一番,却一头撞入小柱子手下的两千听风旗手里。 张无波的骑兵看起来威风,马是好马,人是强人,可偏偏第一次实战,就遇见听风旗这些个杀人如麻的凶悍之徒,只是一次千人规模的凿击,就让张无波的骑兵四分五裂,慌不择路。 剩下的就是趁着夜色掩杀,收割人头,抢掠战马。听风旗的战斗风格在小柱子的带领下,方向越走越歪,杀人都不是主要的,抢马才是他们更喜欢的事。毕竟按小柱子的理解,对手的骑兵逃回去,当官的肯定还要花钱买马,这就省的自己还要到处寻摸战马,费时又费力,哪有抢的更来劲。 刘惜军一直注意着城墙上的争斗,他也没有想到,守军在李志勇登上城墙后居然还能困兽犹斗,对安西卫军的战斗力,刘惜军又有了新的认识,而这种认识,让他失去了攻占河州县的喜悦。 这一战,之所以在李志勇部攻城的时候,都保持弓箭密集的射击,就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出其不意登上城墙,黑夜里乱箭吊射掩护,本身就会对攻城的士兵造成一定的误伤,只是为了出奇制胜,才逼不得已用上这个冒险的战术。而这种出奇制胜,偏偏在最后关头差一点功亏一篑。 不可轻视天下英雄啊。 小柱子带着几十个听风旗的兄弟从侧面放慢马速,徐徐来到刘惜军身边,张着嘴,笑的又矜持又嚣张。 :“校尉大人,河州县的骑兵已经被我击溃,正在打扫战场,黑夜里跑了一些追之不及,请大人责罚。” 刘惜军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却板着脸:“责罚?不能全歼敌军,是当受罚,刘四喜,将张火柱拖下去,鞭他四十下,让他长长记性,免的下次又在老子面前卖弄。” :“是!来来来,张火柱,来,自觉来受刑。“刘四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马鞭,笑嘻嘻的对着小柱子说。 小柱子就傻了眼,他还没有练成孙燚那个不要脸的技巧。 :“慢,等一下,缴获了多少战马?上缴十匹战马可以少挨一鞭子,你自己算算够不够数。不够的话,自觉去挨鞭子。” 小柱子这才醒悟过来,手在背后做了几个小动作,最后的一名骑士眼前一亮,牵着马,趁人不备,悄悄的向后退去。 :“校尉大人,那我只能挨鞭子了,战马缴获了一些,但是我已经安排人送回甜水铺了,您也知道,我们骑兵损耗太大,一直都没有补充够数,所以,我一时没有想到校尉大人您也需要战马啊,要不,我现在去给您追回来?”小柱子脚步移动,暗暗向后退却:“我现在去追,最多两个时辰就能赶回来。” 刘惜军嘿嘿笑的阴险:“你这一去还能回来?” :“当然,我当然回来,不过我猜啊,估计战场上也没有缴获多少战马,毕竟天太黑,看不清楚马,不过您放心,百八十匹肯定是有的。”小柱子低声下气的想要逃脱。 :“你往哪里跑,滚回来,滚过来。”刘惜军怒斥道。 小柱子灰头土脸的走到刘惜军身边,心里暗想:“下次再有战马缴获,可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炫耀了,悄悄的发财,出声的不要。” 刘惜军一把搂住小柱子的脖子,在他头上一把乱挠:“下次搞到战马,给老子送一些来,你别忘了,骑兵是老子送你们的,都不懂回报吗?你瞧瞧我,我,一个堂堂平武左军指挥使,手里居然只有两百多匹用来送信的马,合适吗,合适啊?” 小柱子转念一想,:“合适啊,骑兵这活太累了,有事您言语,我肯定随叫随到,哪里需要大人您自己操心呢。” 第411章 河州县陷落 县令涂奋起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半个晚上时间,自认为戒备森严的河州县就落入官兵之手,听闻梁成军自杀,周光正战死,吕强不知所终,骑兵在城外被官兵的骑兵一击即破,溃不成军,涂奋起才明白,自己的眼界还是太窄了,天下之大,而安西只是偏安一隅。 刘惜军走进县衙,一身素缟的涂奋起跪倒于大堂之中,一套官服官帽整整齐齐摆放一边。 :“堂下何人?”刘惜军冷着声音,明知故问。 :“罪官涂奋起,为河州县县令。”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志求死?”刘惜军施施然的坐于大堂之上。 涂奋起磕头不已:“罪官死不足惜。” 刘惜军冷冷的看着涂奋起磕的满头是血,才拿起惊堂木敲了敲桌子:“行啦行啦,真想死别死这里,玷污了风水。若是不想死,就起来说话,四喜,给他找盆水,洗把脸。” 须臾,涂奋起侧着一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刘惜军也大马金刀的坐在他面前,涂奋起偷眼瞄了眼刘惜军,刘惜军脸色白皙,体态均匀,甚至有些单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偏偏这书生四平八稳的椅子上一坐,那种杀伐果断的铁血气息勃然而生。 涂奋起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深夜里,一身素缟,却是单薄了些。 :“涂奋起?这里当县令五年了?之前是城令府的幕僚?” :“是。” :“我也很好奇,马远超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样的底气,让你们敢反抗朝廷的命令?”刘惜军这个本来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人,此刻也一口一个朝廷,拉大旗扯虎皮,手法也是熟练。 这样的问题,涂奋起又怎么回答? :“马远超的援军什么时候到?来多少人?”刘惜军又问道。 涂奋起支支吾吾:“求援信是三天前才送出去的,还没有等来回信。” 刘惜军横了一眼:“我都来安西这么久了,我不信你们没有备案,备案是怎么计划的?” :“坚持五到十天,梁公应大人会亲自带大军来解围。周山县看情况可能会派出三千骑兵和两千步兵负责策应。” :“就这样?” :“大体上是这样的,具体的军事安排,我不是太清楚。”涂奋起扬起苍白的脸色,表示自己的诚恳。 :“那你这个县令并不算被器重啊,为你什么你都不清楚,马远超为什么会让你来当这个县令?总不是因为你忠诚?哈哈,号称马王爷的人,总不会这么短视?不过也难说,就占着这一小块地方,就坐着跃马中原的美梦,也是够短视了。”刘惜军不屑一顾。 涂奋起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懂了,应该是会敛财?每年河州县往安西送多少银子啊?” 涂奋起身子颤抖起来:“四十万两。” :“这个小小县城人不过六万,一年能搞出四十万两银子?”刘惜军真是大大惊讶一番,他坐正身子,眼神变得犀利:“你怎么做到的?搜刮民财,暴敛横征?” :“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啊,马大人压迫的紧,下官不得不从。”涂奋起屁股一滑,瘫坐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着。 :“呵呵,还以为马远超善待百姓,民心所向,才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原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的井底之蛙而已。” :“涂县令,县里的钱,藏哪了?我不信你会把搜刮的钱全部交出去,把你私藏的钱交出来,如果令我满意,我也就不在乎饶你一条命,若是不满意,呵呵,你觉得,你还有活着的价值吗?” 涂奋起跪倒在地,地板冰凉,不如刘惜军的话语更令人冰冻入骨。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手中有银票二十万两,是这些年省出来的,愿意献给大人。县衙库房里有现银两万两,是为了犒赏士兵的。”涂奋起拜服于地,苦苦哀求。 :“四喜,跟他去,把银子取了,作为死伤士兵的抚恤。” :“是。” 黄卫忠扶着李志勇从外面走进来,李志勇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嘴唇冻的乌紫,脸色苍白。 刘惜军几步迎上去:“这是又受伤了?不是说了让你指挥就好,你又往上冲什么啊,独臂人想成为无臂人吗?”话说的毒,已经脱了身上的大氅,披在李志勇身上,动作极其轻柔的扶着他坐下,吩咐一声:“来人,去烧两个炭盆过来。” :“是。”门外亲兵应道。 :“伤的厉害吗?” 李志勇咧着干裂的嘴唇:“小意思,挨了几刀而已,皮外伤,上药包扎了,已经不流血了。过几天就好。不影响之后的战斗。” 刘惜军点点头:“伤亡清点出来了?” :“嗯,死亡六百多,伤六百多,比预计的伤亡情况好很多。我已经安排他们去处理后事了。”李志勇没有多少悲伤,连着几年的战斗,现在似乎每一个人的心都变的更加坚硬。 刘惜军转头问黄卫忠:“你第四旅呢?” 黄卫忠铠甲未卸,有两三处刀劈的痕迹,摇摇头:“没事,没受伤,多亏李将军吸引了敌军主力,我部攻城的时候没有收到太强烈抵抗,死亡一百二十人,伤二百人。伤者已经安顿好了。” 刘惜军缓缓道:“死者的名单一定要登记在案,籍贯地址要注明清楚,抚恤金一定要发放到位。这点要向孙燚学习,他那里的士兵伤亡都是这个流程。” :“明白,在收复兰田县的时候,他 已经告诉过我这样做了。我明白的。”李志勇应承着。 刘惜军看向黄卫忠,黄卫忠连连点头:“我知道,不清楚的地方我会问李旅旗的。一定会给死伤的兄弟一个交代的。” :“敌兵是怎么处置的?” :“天黑,有些不太清楚,大概战死的有三千多人,受伤的四五百,投降的一千一百,还有些人趁着地形熟悉躲起来了,明日我会安排人搜索的。”李志勇拢了拢身上大衣,稍微向火盆方向靠了靠。 第412章 难打的卫军 刘惜军神色放松了一些,伸手在炭火盆上烤着:“这一战,你们打的不错,第一次和安西卫军交手,有什么感触?说来听听。 李志勇兴奋的说道:“这一战,我们的伤亡比预计的少了许多,看来攻城时候有弓箭手帮忙压制,效果还是很好的。” :“这种方式是有效果,不过还是要有加强,我相信应该还是误伤了不少兄弟?” 李志勇笑了一下,似乎拉扯到伤口,”咝~~“地一声皱紧了眉头。 :“还好还好,误伤两百来人,可比被守军攻击的伤亡要轻的多了。” :“我在城下看你上了城墙,半天都打不开局面,怎么,对手很凶悍?”刘惜军不急不缓的问道。 李志勇不笑了,他的神色变得慎重:“安西卫军是我见过最难打的军队,完全不怕死,明显看得出训练的很到位,敢于拼命,敢于换命,就是作战经验差点,所以之前的弓箭袭击让他们伤亡很大。之后又是黄旅旗夺了城门,大势已去,他们才失去斗志,否则的话,至少是一对一的战损。” 黄卫忠也说道:“是,我攻打城门的时候,城门三百多士兵全部战死,没有一个逃跑和投降的。我的士兵伤亡几乎全是在那个时候。” 刘惜军将捂热的手捂在脸上,眼神中满是担忧:“要想想办法啊,这样打下去,怕不是要和安西卫军鱼死网破?那可就便宜了平西匪军了。这可不是我们的目的。” 李志勇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等着刘惜军继续说话。这个彪悍暴躁的汉子,只适合阵上冲杀,若要让他动脑子,他恨不得把脑子摘下来送出去。 一夜之间破城,并没有让刘惜军感受到太多的喜悦,相反,安西卫军的悍勇,让他更是心事重重。之后的战争走向以及战斗方式,都是需要重新考量,或者是因为孙燚拿下兰田和清丰两县看起来并不艰难,以至于一段时间来,刘惜军及手下的将士们多多少少有些轻敌了。 李志勇见刘惜军沉思许久都没有说话,知道这是遇上难题了,至于什么难题,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人,你要是想不明白,不如问问阿蛮?那小子年轻,脑子动的快,而且,运气好。” 刘惜军:“阿蛮?” :”嗯,阿蛮啊。你想不明白,问问他呗。他肯定想的明白。” 炭火烤红了刘惜军的脸庞,他古怪地笑:“你说他年轻,脑子快,我也能接受,你说他运气好,从何说起?他身上的伤疤,比你还多,运气好在哪?” :“诶,大人,你自己好好想想,阿蛮跟了你几年,无论对手是谁,你看他吃过亏吗?那一件事他不是办的漂漂亮亮明明白白的,这运气还不好?受伤是多,但是人家都是皮肉伤啊,最严重的伤,还是被你打了板子那次。” 黄卫忠噗嗤笑出声来,他憋着笑,捂住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刘惜军佯怒到:“他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和他混呢?” :“我走了,谁帮你打仗啊?你自己上吗?”李志勇跟着刘惜军多年,从来不在乎刘惜军怎么说他,反正他是敢于还嘴的。 :”哈哈,哈哈,你大爷的,这么说老子还要感谢你是?”刘惜军指着李志勇,笑的无比阴险。:”好好好,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去见孙指挥使,看看他的好运气能不能帮我们解决难题。” 李志勇很开心:“带上我,我觉得我的伤口处理的不好,我去找李平平帮忙处理一下,他手上的药特别好。我告诉你啊,伤好了不留什么疤呢。” 刘四喜带着弯腰曲背的涂奋起进来,身后十几个亲兵挑着几个箱子进来:“校尉大人,赃银取来了。” :“好,放下。四喜,把我的伤药给我,你李大爷又受伤不轻,都失血失去理智,敢和我顶嘴了,快给他。” 刘四喜从腰间的袋子里翻了一下,拿出两瓶药:“就这两瓶了,给他一瓶。“ :”都给他都给他,明天我去找阿蛮要,他大爷的,一个神医李平平硬生生的被他拐走成了专用郎中了。”刘惜军颇有些忿忿不平。 李志勇拿了两瓶药,面露难色,:“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路上我也能护卫你一二。毕竟这路上不知道哪里还躲着军队是?” :“滚蛋,回去休息,给老子看好这座县城,维持秩序,善待俘虏,并且做好守城的准备。等我回来,最多四天我就回来了。”刘惜军不客气的交代李志勇。:‘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负起责任来。听到了没有?” :“懂了懂了,守城,规矩,不扰民,不杀降军。”李志勇连连点头,事关军令,他的态度就变得很配合。 :“黄旅旗,帮着他点,他还是要多休息休息。你多费心,我来去不会耽搁什么时间的。”刘惜军态度变得很斯文,笑呵呵的对黄卫忠说道。 黄卫忠站的笔直:“大人放心,我一定会配合李将军,守好县城。”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你比那个家伙靠谱多了。”刘惜军瞥了李志勇一眼:“这几箱银子,你们抬走,一验数量,按照五三二的比例去分了,这是给伤亡者的抚恤金,你们自己分配好。” :“是,明白。”一会两人的亲兵进来,将银箱抬了出去。 刘惜军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涂奋起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还好生了两炉炭火,没有那么冷。 :“银票呢?” :“这里,这里。”涂奋起急急向前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刘惜军,刘惜军随意翻了一翻:“涂大人,你以前在马远超身边,也负责他的账目吗?” :“是的,大人。小人擅长算数,所以马大人让我负责账目。”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马大人家底到底有多少?听说他家在安西扎根多年了,家底应该很殷实。” 涂奋起有些为难:”大人,马大人手里有几个管账先生,我只是其中一个,所以我知道的并不多。“涂奋起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觉得,马大人身家肯定不少于数百万两之巨。但是现银有多少,我就真不知道了。” :“我听说,马大人手上有一座银矿?” 涂奋起大惊失色:“大人,此事甚为隐秘,我只听说过传闻,事实如何,我却是一无所知。不过我知道,马大人在军备上投入极大。” :“大人。”涂奋起突然跪倒在地:“大人,我知晓马大人和梁公应 的一个极大的秘密,我愿说与大人听,希望大人能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哦?什么秘密。值得饶你一命。” 第413章 八万?八万! 冰冷的风无孔不入,深深的沁入刘惜军的骨子里。刘惜军握着马缰的手已经冻的几乎失去知觉,在南方生活了一辈子的刘惜军,第一次感觉到寒冷才是最大的敌人。 经过一日的急奔,凌晨时分,刘惜军才赶到甜水铺,已经冻的鼻涕眼泪流淌一面,凄惨无比。 孙燚听说刘惜军突然赶到,吓了一跳,慌忙从营帐里冲了出来,大柱子正小心翼翼的把几乎冻僵了的刘惜军从马上抱了下来。 孙燚上前从大柱子手里接过刘惜军:“柱子哥,赶紧多生几炉炭火,给那些兄弟取暖。诶,先把四喜哥给我弄进来。”说完就往营帐里跑。 刘惜军和四喜两人披着皮毯,抱着热水杯子,一点一点的喝着水,一杯热水喝完,两人才稍微有点缓过神来。 孙燚又给他们倒了热水,:“两位爷,这么冷的大晚上的赶路,出了什么急事?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你们干嘛要这么拼命?小柱子昨天才回来,不是说攻下河州县了吗?” :“咯咯咯~咯咯~~~”刘惜军冷的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歇一歇,缓一缓,不着急,孙燚将炉火靠近刘惜君和四喜一些。 :”我,我,我得到一个隐秘的,的 ,的消息。很,很重要。“刘惜军说几个字,啜一口热水,费劲啦的。 :“什么重要的消息?”孙燚问。 :”马远超,马远超在西北更北的某处地方,与当年的番族勾结,至少还豢养了三万士兵,其中,至少有一万骑兵。也就是说,二十天到一个月的时间内,马远超能调动八万以上的兵力。八万全军制装备的兵力。” :“八万?”孙燚蹦了起来:“八万?” :“嗯嗯嗯。。。”刘惜军说话都控制不住了,这个从涂奋起嘴里吐出来的绝密消息,却是让刘惜军都感到头疼。 孙燚瞪着大眼睛,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八万军队就把你吓成这样?刘校尉,你这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 :”嗯?昂?”刘惜军傻傻的看着孙燚:“你不觉得可怕?” 孙燚又坐了回去:“你说可怕,好像也有点可怕,嘿嘿。” 大柱子端了几个烤热的馒头过来:“亲兵营的兄弟说一晚上都没有吃饭,我想你们也饿了,将就垫一垫。” 孙燚侧脸看着大柱子:“刘大人说马远超有八万精锐大军,问你怕不怕?” 大柱子将馒头递给刘惜军和刘四喜:“怕啊,八万,我们加起来四万。怕。” 嘴里说着怕,却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完全不带怕的。 刘惜军一手抓着馒头,一手端着水杯问孙燚:“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他有这么多人。”孙燚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过想想也明白,他马家在这里横行这么多年,手里肯定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力量啊,这不是很正常吗?就像你一样,你在平武城表面不过万人,实际上不也有将近三万人马呀。” 刘惜军一直知道孙燚胆大,但是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之前的判断是错的,这年轻的小家伙,不仅仅是胆子大,心思更是缜密。最重要的。内心无比强大自信,拥有大将之风。 :“呵呵,这安西一战结束,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好教这个孩子了。以后这天下,就该是他自己去驰骋了。”刘惜军暗暗想着。 :“快吃快吃,吃完睡一觉,醒了之后我们再说别的。”孙燚有些懊恼的样子:“你们动作太快了,一夜就拿下河州县,我估计最多两天,马远超就会得到战报了。你吓到他了。” :“睡了睡了,睡醒了我们再来探讨下一步怎么做,你现在这个样子,脑子一定不好用。”孙燚毫不客气的规劝着刘惜军。 别说,孙燚这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倒是让刘惜军心神安定下来,吃了两个馒头,身子一暖和,眼皮子就抑制不住的沉了下来。 孙燚和大柱子见两人睡着了,蹑手蹑脚的走出营帐,才走出营帐,两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孙燚虽然在刘惜军面前表现的淡定自若,其实心里也是紧张无比。 :“八万人,就算留下二万人守安西城,还有六万人能上战场,这一战,比预想的难打咯。”孙燚小声嘀咕着。 大柱子点点头:“难打,还是能打。” :“看来,还是要围绕着安西城作文章才行。直捣老巢。”孙燚自言自语,又摇摇头:“不容易,不容易。” :“不管了,还是想办法先拿下周山县再说!拿下周山县,我相信马远超一定坐不住了,在他的想法里,他大兵尽出,我们一定会措手不及。” 大柱子俯视着孙燚的侧脸,他的表情一下坚定一下犹豫,一下冷静一下又变得亢奋,变幻数次,最后才缓缓的变得无比坚决很镇定。 :“想清楚怎么做了?” :“嗯,大致方向明白了,具体细节还要调整。”孙燚缓慢的回答。:“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先把他打痛一次,把他的自信打散了,后面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一些了。” :“走,吃饭去,等刘惜军醒了,我再和他细谈,那家伙更奸诈,这种细活,需要他来把控。嘿嘿。” :“好。早饭吃啥?”大柱子不再过问战事。 孙燚翻了翻白眼:“你能给我吃啥?窝头大饼馒头,还能有啥?” :“大饼,我刚才交代他们去烙大饼了。”大柱子根本不在乎孙燚说什么。 小柱子骑着马踢踢踏踏的跑了过来:“听说刘大人来了?怎么,不会真的来追要几匹马?这么小气了?” 孙燚抓住黄骠马的辔头,给黄骠马挠了挠脖子:“诶,小柱子,你家大肚哥不在,你现在这些人马,有信心对付多少精骑?” :“什么意思,什么大肚哥不在我能对付多少?我听风旗本来都是陷阵营里的精锐,有没有大肚哥,我的实力丝毫不减。”小柱子从马上跳了下来,极其不满的哼哼着。 :“一万精骑,搞得定吗?” 小柱子瞬间激动:“一万?哇,那不是要发大财了?” 大柱子一把摁住小柱子的头:“别开玩笑,说正事呢。” 小柱子头动不了,眼珠子转的飞快:“安西卫军?居然有这么多骑兵?打过仗吗?见过血吗?是老子对手吗?” 孙燚无奈的晃了晃小柱子的头:“行了,我懂了,李大肚不在,天下你最大。” 第414章 全权统兵 两个时辰后,刘惜军醒来,睡的一点也不安稳,连着做了几个噩梦。 孙燚背对着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沙盘,身子一动不动,那背影却显得那么稳重。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刘惜军一开口,嗓子竟是有些嘶哑。 孙燚转过头,走过来,倒了一杯水给刘惜军:“醒啦,睡的好不好?” 刘惜军咳了几声清清嗓子,喝了两口水:“怎么能睡的好?做了好几个噩梦。一想安西卫军这么多人马,压力很大。”睡醒后的刘惜军似乎更能看出真性情。 两人说话,刘四喜迷迷糊糊醒来,脑子还没有清醒:“什么鸭梨很大?有鸭梨给我一个,嗓子干干的不舒服。” 孙燚和刘惜军盯着他看,刘四喜才稍微清醒一些,露出一丝尴尬:“说错话了?嘿嘿,没睡明白,我去洗把脸去。”说完灰溜溜的溜了出去。 :“瞧,四喜哥都没有压力,你压力何来?”孙燚凑近刘惜军:“你肯定不会因为卫军强大就退缩,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刘惜军脸色凝重:“想来想去,还是要把周山县先弄下来,才有机会和他的大军周旋,毕竟守城要比攻城容易。” 孙燚一拍大腿:“大人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事不迟疑,我立刻拔营出发,明天这个时候,我就能开始攻打周山县了。” ;“你去攻打周山,我去拦截安西城的援兵?”刘惜军问。 :“不是不是,周山一时半会肯定打不下来,佯攻就好,主要目的还是要打安西城的援兵。我已经让陷阵营出发,去查明援兵有多少,从哪个方向来。” :“我的队伍向周山方向移动,装出要攻打周山的模样,安西卫军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他们若是来了,我们就撤退,勾引着他们。”孙燚阴笑着:“他们若是大军出动,一定不会无功而返,大家都是领兵之人,肯定知道,没有什么结果比兴师动众又寸功未立更令人难受的。他们的将军,一定比我们更想大胜一场。” 刘惜军眼睛亮了:“利用他们的心理,拖着他们,佯败,诱敌深入?” :“嗯,大概意思是这样,还要先勾搭到他们的援兵来才行,所以,必须先佯攻周山县,援兵来,我们撤,如果不来,哼哼,老子就攻下周山,到时候,马远超更难过。” :“那我左军做什么?”刘惜军似乎被说动了。 孙燚摩挲着胡子,笑的阴险:“你不动,养精蓄锐,需要你动的时候,你要帮忙关门打狗。或者,声东击西。” :“对了,我刚才派人给唐边土去了封信,如果我们将援兵打痛了,马远超未必不会打唐边土的主意,关键时候,他那两万人,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我们能看出来,马远超一定也能看出来。他唯一看不出来的就是,我们已经和唐边土达成一致。” 刘惜军在脑子里默默想着孙燚说的这些话,心里更是震惊,似乎孙燚从进入安西境内打的这几场仗,看起来杂乱,实际上串起来一看,全是为现在的决战做了准备。 他迟疑的问道:“你确定,唐边土不会倒戈一击?” 孙燚坚定的说:“不用考虑唐边土的人品,换做你是唐边土的处境,你会选择我,还是会选择马远超?” 不等刘惜军回答,孙燚断然道:“毫无疑问,肯定是投靠我们更有希望,无论怎么说,我们还是打着朝廷正统的旗帜在做事,而投靠马远超,未来他还是流寇,还是要与田武功继续打下去。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手下兄弟寻个可靠的出路。毕竟当时我和他打了那一场,让他见识到我们的实力。” 孙燚意犹未尽:“而且,我相信我不会看错唐边土,那个家伙,真的有些意思,你知道吗,我在他身上看到王跃勇的影子,当年为了救你,几千里奔波有北到南,这样的爷们,说话一向是一言九鼎的。” 刘惜军彻底被说服了,他端着水杯许久没有喝一口。 :“那就动手,我马上就回去河州固守,你这里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之后的战斗,你发布命令,我左军全力配合你。输赢,老子都认了。!” 孙燚惊讶:“我指挥?” :“对!你指挥!李志勇说的对,你年轻,脑子动的快。”刘惜军起身穿戴整齐:“这一战,交给你了。” 孙燚有些扭捏:“我能指挥你?” :“可以,全军都由你调遣,这四万兄弟的性命,都交给你了。”刘惜军站在孙燚面前,稍微仰头看着孙燚的眼睛:“放开手脚,大胆去做。我知道这一仗不好打,伤亡一定也不会小,阿蛮,战场上,不能有丝毫怜悯,只有胜利者,才有怜悯他人的资格。”刘惜军前所未有的慎重。 孙燚迟疑片刻,眼神亮了:“行,那你现在回去,河州县留下三千人马,其他的人马往这里来,你不用走太快,保持足够的体力,路上等我通知。这一次,希望马远超配合一些,咱们给他来场大的,让他这个土霸王知道,到底谁才是三只眼的马王爷。” 刘惜军用力在孙燚胸口捶了一拳,掉头就走:“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孙燚目送着刘惜军匆匆离去,心潮澎湃,阵前受命,统帅三军,这刘惜军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对自己是有多大的信心。 孙燚转身走进营帐,对着沙盘又发了一会呆,手指在沙盘上比比划划许久,视线最终落在几处位置。 :“去,通知 高胜宪,李飞,看看曹云边和小柱子哪个在,喊来议事。”孙燚踌躇满志。 几名将领神色肃穆,站的笔直,孙燚笑的有些神秘,有些张狂:“刘校尉命令,这一场仗,全权由孙燚负责,平武全军,必须无条件服从孙燚军令,令行禁止,不得有误。” :“不都是你在负责吗?这命令有什么意义?”李飞一脸不解。 小柱子一脸诡笑,言辞振振:“没长耳朵吗?全权,平武全军。懂不懂?” 第415章 战前谋划 :“瞧,还是小柱子理解能力强。你们几个,不要只会打打杀杀好吗,用点脑子用点心。“孙燚的得意不被人领会,心里那个难受啊,宛如锦衣夜行。 :“哦哦,我懂了,这次战斗,由孙指挥使负责了?也就是连刘校尉也要听从指挥?是这个意思?”周飞反应过来,及时恭维道:“孙将军就是厉害,连我们刘校尉都不得不服啊。” 孙燚神色木木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周飞这说话,既生硬,又老土。一点都不动听。 他摇摇头,放弃了手下人恭维如潮的幻想。 :”过来,安排干活了。” 几个人围在沙盘边上,孙燚指着沙盘:“长话短说,前天河州拿下来了,那现在的情况就是,周山县是否派出援兵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肯定已经缩回去了。那现在周山县守军一万,只多不少。” :“按照时间算,安西的援兵应该才出发,那他们要等到获取河州县沦陷的消息,至少要两天以后。这样他们应该会原地等待安西城的新命令。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一定会来的。” 高胜宪插了一句:“他们援兵短时间内到不了周山,那我们抓住这个时间,可以全力攻打周山县啊。” :“不,我们的目的不是周山县,我们的目的,是要尽量的消灭安西卫军的力量,顺便和你们说一声,据内线消息说,如果马远超孤注一掷的的话,能派出六万精锐援兵。”孙燚摇头。 :“哇哈,这么多,那打起来不是要累死了?这么多人头,要砍到手软啊。”周飞顿时兴致高涨,张牙舞爪的。 高胜宪明显要慎重一些:“六万这么多?我们有四万,打是可以打,不过要谨慎行事才好。” 孙燚指着沙盘:“他们援兵来,就这两个方向适合大军行军。这里,枯林镇,狗头山,王家村,这条路线要绕过狗头山,距离稍微会远上七八十里地,路稍微难走一些,走这一线,大概需要十二到十四天。 另外这条路,草庐堡,五牛村,黄果镇,斗河口。这里需要过一条小溪,距离要近很多,快的话,八到十天能到,这一路几乎一马平川,找不到适合伏击的位置,所以大概率,安西卫军会走这里。” :”这里没有可以伏击的位置,怎么打?硬打吗?那伤亡会很大。”高胜宪犹豫着说。 :“这里,不麻村,这个位置有一道很缓的山坡,甚至不叫山坡,这个位置并不适合埋伏,所以不会太引人注意,而埋伏的人足够小心一些的话,不容易被发现。我想,把主战场放在这里。”孙燚指着主路侧面的一个小村子说。 :“那就是要佯败?把他们勾引到这里?” 孙燚点点头:“对,而且一次佯败还不行,至少要一路佯败几次,让他们失去警觉性,大意之下,才有可能引到这个位置来。” 周飞愁眉苦脸:”佯败几次?那伤亡肯定不小,死的人少了,他们不会信。” 孙燚凝视着几个人:“是,需要人去死!” :“还有别的办法吗?”周飞又问道。 :“有,正面厮杀,四万对六万,但是如果那样打,我们就必须不顾伤亡的把周山县拿下来,否则会腹背受敌。战场上背后随时出现几千人马,那是致命的。而打完周山县,我们还能有多少兵力可以与安西最精锐的卫军作战,就不得而知了。” :“我来,我来诱敌。”大柱子闷闷的说道。 :”不行,还是我去。“高胜宪站出来:“第一旅,第二旅的战斗力最强,他们演不出溃败的样子来,还是我来做这件事。” 孙燚紧紧盯着高胜宪,高胜宪脸色淡定,眼神坚决。 :“行!第二旅,第三旅负责诱敌。我亲兵营和你们一起。我会让刘校尉的左军在此处埋伏,配合行动。” 不等众人说话,孙燚又目视大柱子:“大柱子,这里,落鸟山,距离主道四十里的位置,你要率部在此处埋伏,等到诱敌计划生效,你要从这里杀出去,烧了他们的辎重,堵住溃军逃跑的路,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堵住退路,才能尽可能的消灭对手。”孙燚又指着沙盘上一个位置。 :“是。”大柱子声若惊雷。 :”张火柱!” :“在!” :“敌方一万精骑,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如果这次他们参战,你陷阵营一定要缠住他们,不求你打赢,一定要缠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参与到主战场来。”孙燚挑眉看着小柱子:“平日你牛哄哄的,现在有一万战马放在你面前了,你行不行啊?” 小柱子板着脸,极其严肃:“禀告大人,此战过后,我陷阵营需要到大量招募骑士,请大人允许我在各部挑选。” :“滚蛋,做梦,想死吗?”另外几人破口大骂起来,气氛一时变得没有那么紧张。 :“卧槽,那一次作战不是我陷阵营,听风旗在帮你们传递情报,清理周围,现在老子要几个兵,你们居然这样对我?”小柱子眼里带着笑,板着脸怒斥。 :“小柱子,你这次要是能搞定安西卫军的精骑,我支助你听风旗另开一营,以后陷阵营,听风旗,两翼齐飞!” 小柱子眼睛放光:“说话算数?” :“算数!” :“兄弟们,分头准备,这一仗,我们必须打的漂漂亮亮,老子有面子,你们肯定也有面子。到时候拿下安西城,城内最好的楼子,最好的酒,最好的姑娘,我连请五天。”孙燚摇晃着巴掌。 四天后,曹云边传来消息,安西城派出的三万援兵果然得知河州县失陷的消息,停下前进的脚步,在距离安西城两百多里的红路村原地待命。 而此时,刘惜军在得到孙燚命令后,带着左军一万六千士兵以及大量攻城器械,向周山县扑来。黄卫忠作为先头队伍,距离周山县不过三天距离。 大柱子带领的第一旅六千士兵,在几百骑兵的陪同下,前往落鸟林,随身只携带了不超过半个月的补给。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刻,谁都在绞尽脑汁的盘算。 第416章 一筹莫展的江白 梁公应坐在马远超面前,眼袋深重。 :“沙河子那里的军队都调集过来了?” :“嗯,七天内天后到。” :“梁大人,局面何至于此啊,河州县一夜间就失陷,这,这。。。。”马远超摊着手:“河州县有八千精兵啊。就如此不堪?” :“我亲自询问了溃逃回来的骑兵,官兵到达城下不过两个时辰就开始攻城,箭如雨下,无休无止,攻城士兵冒着箭雨攻城,还用上了投石机,投掷了大量的火球,守军几乎全员阵亡。梁成军自杀,周光正战死,吕强伤重被抓,骑兵张无波被割了脑袋。”梁公应说这一段话,咽了好几次口水。 马远超皱眉:”那现在怎么办?别说我花了这么大价钱训练出来的安西卫军,不是朝廷官兵的对手啊,朝廷官兵这些年有多软,谁人不知。怎么,来了安西城,就硬起来了?别忘了,近卫军的陈卫虹在湘水城都被匪军打败活捉。那可是朝廷最精锐的近卫军啊。” :“官兵不过四万,我安西卫军八万有余,大人,让我亲自带兵去支援周山县。我寻到官兵主力,逼其决战,我保证将他们掐死在安西境内!”梁公应一字一句的恶狠狠的说。 :“有几分把握?” 梁公应抬起头,眼神凶横:“大人,以前收着藏着是不想暴露实力,现在朝廷既然如此咄咄逼人,这已经不能避免了,只有把他们彻底消灭,朝廷才会有所顾虑,几万官兵死在这里,朝廷的那些大人们,哪里敢再宣扬出去,更不敢派兵进犯,那时候,安西城才是真正安全的。” 马远超的眼神变得残暴:“那就依你,干就干一场大的,老子不发威,他们真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不过你不能把所有人带走,安西城还需要守卫,若是太空虚了,我担心唐边土那里会心生恶念。” :“行,大人说留多少?” 马远超少加思考:“两万,留两万人。骑兵留两千给我,剩下一万你带走,官兵的骑兵不过四五千,应该对付的了。” :“还有,粮草辎重我负责筹集运送,梁大人呢你就放心对付敌人就好。这一仗既然不能避免,我相信梁大人一定能运筹帷幄,所向披靡。” 梁公应正振衣而起,双手抱拳:“请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不负所望,一定会将朝廷官兵尽歼于此。” 梁公应嘴里说的凶,心里却是没底,否则他也不会提出带上所有主力出发。一夜之间攻破河州县,他自认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 化名苏柏的江白送了货物,从街上回来,精神越发萎靡。 苏青枣的店子买卖的是文房四宝,主要是苏家生产的纸,质地细腻,薄如蝉翼,洁白如玉,号称玉苏笺,深的文人雅客喜爱。 江白每日做的事,就是将玉苏笺送到各家府上。玉苏笺的产量不高,每日活也不多,大多时间,江白都是悠悠闲闲的穿行在安西城的大街小巷。 但是三个多月过去,收获几乎一无所有,安西城内的各路眼线实在太多,稍不留意,路上就会窜出几个人来查验身份,问东问西。 江白他现在才知道,当年自己能四处兴风作浪,并不是自己的本事有多大,而是当年稽密司在每一处都有充足的后勤保障,自己办事才能如鱼得水,易如反掌。 苏青枣看着江白郁郁寡欢的样子,抿嘴笑了一笑,看来这位又是无功而返。她想了想,轻咳一声:“今天我去买菜,街上肉食少的可怜,说是这几日有很多军爷一早就将所有的肉食都包去了。连那些熏肉铺子的存货都几乎卖干净了,你在街上若是有看到卖肉食的,记得买一些回来。” :“嗯,好。”江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还有,卫军邓旅旗定的玉苏笺明天下午不用送了,听说他最近要出门,暂时用不着,等他回来再送。” :“知道。。。。。了。”江白随口应了一声,脑中灵光一闪,抬眼看着苏青枣。苏青枣低眼做事,面上无甚表情,像只是随口一说。 :“梁家小夫人家的不也是这两天要送吗?要不要去?”江白期待着看着苏青枣,像是要在她的回应里找出答案。 苏青枣头也没抬:“梁大人也要出门,不过小夫人急着用,还是送去。” :“嗯,明白了。”江白语气里有些惊喜。 :“最近一段时间呢,往河州县,周山县的货物不要发了,听说这两处不太安稳,别打了水漂,收不到款。还有,最近安西城人多眼杂,不要乱跑,守点规矩,别给店里惹祸。:” :“冬去春来,天气多变,有点耐心,有点静心。”苏青枣语气清清淡淡的,在江白耳中如雷乍响。 江白看着苏青枣,她专心致志的做着手里的活,几缕阳光照在她半边脸庞,细细的绒毛沐浴在阳光里,耳朵隐约透着红光,看起来格外小巧玲珑。 这一刻,江白焦躁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好,我知道了。我安心等着春天。” 苏青枣的嘴角微微翘了一翘,眉梢轻轻扬了一扬。 而这个时候,弥勒佛似的林平平挺着大肚子,摇着一把纸扇,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掌柜的,有没有现成的玉苏笺卖我两刀?” 苏青枣抬起头,有些惊喜:“咦,林掌柜,啥时候来的?” 林平平装模作样的轻扇了一下:“从金陵来,回来有几天了。几年不见,苏掌柜风采不减当年啊。哈哈。” 江白收拾着手里的活,抬眼望了一下林平平,除了白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掌柜倒是更加,更加珠圆玉润,富态逼人啊。咯咯~~”苏青枣掩嘴娇笑起来,看起来两人像是老朋友一样随意。 林平平扇子指了指苏青枣,脸上胖乎乎的肥肉颤了几颤:“你呀你呀,这嘴还是这么损啊。” :“坐,苏柏,上茶。”苏青枣从柜台里走出来,指了指椅子:“坐,这套椅子还是当年你送的,宽大结实。” 林平平笑呵呵的坐下,江白沏了茶送了上来。 林平平似乎浑不在意的瞧了江白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道精光,笑容更加灿烂,意有所指:“这是你家。。?” 苏青枣脸略红:“本家亲戚,河州县来的,你看我这里,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高伯年事已高,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哦,河州县啊,那你来这里是对的,听说河州县。”林平平装作小心的向门外看了一眼,放低声音:“听说河州县一夜间被官兵攻陷了,死伤不少人人呢。” 江白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 第417章 小白哥,乖! 苏青枣不动声色的看了江白一眼,转眼对着林平平说道:“林老板,现在安西城风声鹤唳的,有些事,知道就好,可不好到处说啊。小心祸从口出。” 林平平如恍然惊醒:“对对对,还是苏掌柜说的对,我多嘴了,多嘴了。” :“那你给我准备两刀玉苏笺,喊你这个小伙计帮我送一下,一会儿我在前面张老板铺子还要买些东西。”林平平似乎说错了话,着急的要走。 江白抱着两刀玉苏笺跟在林平平背后,这时候江白才发觉林平平的不对劲,他那胖胖的身子看起来沉重的很,但是脚下却非常轻巧,一段路走下来,气息平和沉稳,和他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林平平带着江白走进一间规模宏大的药铺,药铺的伙计们见了林平平都规规矩矩的让在一边,屈身施礼,林平平笑呵呵的回应他们,走进药铺的后院。 药铺的后院有两层,一层院子里晾晒着各种草药,穿过一道围墙的月牙小门,这个院子明显要小一些,一个年岁不小的老人迎了上来,从江白手里接过货品。江白转身欲走。 :“我是曲先生的人,进来喝杯茶,江大人。”林平平转身,笑呵呵的对着江白说道:“阿蛮叫我来配合你。” 江白有些惊讶,但是谈不上震惊,曲先生这种之前满天下乱跑的人,说他没有一点实力,谁也不信。 两人坐下:“我叫林平平,从金陵来,奉命来安西探听消息,招降策反安西城内的官吏。” :“没听过你,不是朝廷的人?”江白很直白。 林平平点点头,脸上的肥肉又荡起层层浪:“曲先生的人,或者说是阿蛮的人。才从金陵来,安西城有我们多年的买卖。我的身份,在这里有点作用。” 江白脸色有些僵硬:“阿蛮告诉你我在这里?” :“嗯,阿蛮说,你是他的弟兄,叫我无论如何要保障你的安全。”林平平依旧是笑呵呵的,看不清楚他的真实表情。 :“这里戒备森严,我感觉比金陵还要严密,我来了三个月,毫无进展一事无成。” :“我明白,阿蛮叫我告诉你,不要急,耐心等待时机,若是将来安西卫军将来在战场上输了,这城内的秩序就会混乱起来,那时候才是机会。”林平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张扬大字:“小白哥,乖,别急,别闹。”一个签名张牙舞爪,几欲飞出纸去。 江白有些悻悻:“这阿蛮,一手字这么丑,一点没长进。” :“呵呵,等不了很久,梁公应等着沙海子的大军到来,就会挥师东去,去解周山县之围。哦,这个消息我前天下午就派人送出去了,估计快马加鞭的话,后天阿蛮就能收到消息。“ 江白将纸条丢进炭炉里,看着化成一团青烟:“梁公应他带多少人去?” :“五万步卒,一万精骑。”林平平很平静的说。 江白眉头挤在一起:“这么多?原来不止说安西卫军不过四万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 多人?” :“私下豢养的,知道的人不多。这一次,马远超,梁公应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若是输了,一了百了。” :“这么多兵力,平武军也不好对付,就算是打赢了,剩下的力量也未必能攻下安西城。”江白有点发狠:“能不能找到机会,暗杀了马远超和梁公应?” :“不行,这两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你们上当呢,这种关键节点,谁会疏忽大意呢。” :“那我在这里能干什么?”江白气恼的说,这一次来安西城,真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英雄无用武之地,憋屈的很。 林平平笑呵呵的:“都说了不要着急,等着就是了,之后有事需要你出手,我自然会找你。稽密司江白和沈黑的本事,江湖上的人谁人不知。我在安排沈黑进来,等他来了,有事我们可以一起商议,一起面对。” 江白神情端正:“林老板,手眼通天啊,安西城哪家买卖是你们的?” 林平平摸了摸鼻子,稍稍有些骄傲:“原本这种秘密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阿蛮说,你是绝对靠得住的人,故此对你无需隐瞒,大夏国内,有明阁招牌的,十有八九是我们的买卖。对了,金亦粟也只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江白瞪着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明阁十三楼?明悦赌坊?明景酒楼?。。。这些都是你们的?” :“通明票庄也是。” :“不对啊,我稽密司当年查过明阁十三楼,背后的东家不是好几家吗?”江白露出诧异的神情。 林平平鼻子都揉红了:“这些都是曲先生以前操办的,具体事项,你要问他才行。” 江白听出林平平的言外之意,这些事,我不能说的太详细,你想知道,只有自己去问曲先生或者阿蛮。 江白一张脸五颜六色,搞了半天,原来自己身后还藏着这么一股巨大的力量。 :“好,那我要怎么配合你,你吩咐就是。”江白心服口服。 林平平放下手:“现在暂时不要有任何引人怀疑的举动,需要做什么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嗯,你要是有要事,可以来这药铺找我,我不在,你和那个老伙计说一声,他会通知我。” :“沈黑要进来的人比较多,这段日子风声紧,我要先把他们安顿好。”林平平笑呵呵的,似乎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好,那我告辞了。”江白也爽快,起身就要走。 林平平从椅子上挪动身子:“等下,我给你配两方药回去,有人问起来,就说是苏青枣配的药,调理身体的。” 林平平拿出两副药,又说道:“这段时间,你不要和另外的人联系,我会安排人照应着他们。无论如何,不要发生节外生枝的事。” :“行,我知道了,那几个兄弟,就拜托你照顾。”江白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可有可无,无比轻松。 :“行,放心。” 走出药铺的门,江白的脚步轻盈许多,至于什么六万大军去周山县解围这样的消息,江白根本不在意,似乎战场上的事,阿蛮自己就能轻松搞定。 第418章 杜疯狗 林平平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冷茶,那个老人走到他的身边:“那个粮官在赌场里已经欠了一万四千两的银子了,后续怎么办?” 林平平想了想:“先不要动他,以后有用,适当的逼一逼他就好,给他一点压力,掌握好分寸。别让他惊了。” :“好的。” 周山县新上任没两个月的县令张一名喝着闷酒,屋内温暖如春,身边的美娇娘衣衫半掩,表情诱人,张一名心里却烦躁的很。 与他一样新上任的卫军旅旗杜漫天心情倒是畅快,若不是叶品死于非命,哪有机会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战乱之计,手中有兵才是王道。 杜漫天之前不过是卫军一个营正,性格暴躁,喜怒无常,贪财好色,对手下士兵也是苛刻之极,轻则拳打脚踢,动则军法处置,手下人都畏惧如虎。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杜疯狗。 身边的同僚也极其讨厌他,只有叶品把他当作一只猎犬养着,自己不好出面的事情,让杜漫天出面,他凶残暴戾,一意孤行,做事不择手段,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叶品一死,梁公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旅旗一职,想到杜漫天的做事风格,这个敏感时候,有个凶狠的一根筋的家伙统领队伍,总是要比脑子太灵活的人强,这样,周山县卫军旅旗一职,才落到杜漫天的头上。 :“张县令,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朝廷官兵大军压境,我将士厉兵秣马,枕戈以待,日夜固守城防,这时候,不给他们足够的银子激励他们,不是要冷了将士们一腔热血嘛。 张一名一口饮尽杯中酒,酒杯往桌子上一顿:“我才给你拨了三万两银子,前后不到半个月,你又来要?我县衙空荡荡的,我拿什么给你?” 杜漫天敞开衣襟,露出健壮的胸膛,惹得身边女子发出一声声浪荡的娇笑。洋洋自得:“张大人,此刻就是你县令的职责,若是你的缘故惹众将士不满,守城不利,那遭殃的可不仅仅是我杜某,就我身边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又怎么经得起那些大头兵的糟蹋。,是不是啊,小娘子们?”杜漫天手伸进身边女子的肚兜里,惹得那狐媚嗔笑不止。 张一名怒道:“梁大人将你提拔,你居然这样威胁我?你就不怕我去马大人面前告你一状?” :“活着的人才能告状,现在城内一片混乱,各家各户都想着逃之夭夭或者臣服朝廷,若不是我的士兵强力镇压,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心在这里喝花酒,玩娘们?”杜漫天笑嘻嘻的说着狠话。 门外有人慌乱的敲门:“杜将军,杜将军,官兵已经到了西门,正在西门外安营扎寨。” :“行了,知道了!门外等着。”杜漫天起身抱起一个女子就往床榻走去:“娘的,本想今晚还能好好和你玩玩,现在没时间啦,来,让老子再快活一回。”完全不在乎张一名还坐在外面喝酒。 床架疾风暴雨般一阵乱响,不多会,杜漫天提着裤子走了出来,披上衣架上的军服,又披上一件厚实披风,回首狠狠的盯着张一名:“张大人,给你两天时间,送五万两银子到我军营,否则,你自己知道后果。” 杜漫天走出门外,张一名愣愣的坐了半响,猛地起身,一把将酒桌掀翻:“杜漫天,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老夫一介读书人,岂能受你这般侮辱!” 杜漫天做梦也没有想到,攻城战是用这种方式开始的。 刘惜军根本就没有打算用士兵攻城,只是让汤爷花了一天时间架起了几十座攻城炮,然后就开始慢悠悠的往城内投掷石块,投石机的速度本来就不快,加上刘惜军也不着急,投石机的石头漫无目的的东丢一块,西扔一块,没有具体目标,就像是闲着没事,扔着玩。 可是,对于一个好些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县城,谁又见过这样的场面,天空时不时落下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有时候砰然落地,只是溅起一阵灰,有时候又准准的砸进谁家屋子,一块石头,就能砸毁几间屋子。或者突然抛来的是一颗石球,那滚动起来,能碾出一条深沟,运气好的话,还能碾出一条血路。两天下来,城西一带的房屋被砸的七零八落,死亡倒是不多,前后不过两百来人,只是死者就没有囫囵个的。 越是如此,越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杜漫天见官兵如此漫不经心,心里反而愤愤,若不是手下死死相劝,他恨不得点兵冲出城去,与官兵一通厮杀。但是他越发暴戾,像吃了火药一样狂躁。眼睛红通通的,眼屎堆在眼角,像是永远洗不干净。身边的士兵,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乱鞭抽打。 杜漫天带着十余个亲兵气势汹汹的闯进县衙,张一名正在和属下商议着什么,杜漫天瞪着一双杀气腾腾的眼,一脚将那个属下踢翻到一边:“滚出去,我和你们大人有要事商谈。” 张一名脸色瞬变,挥挥手,示意属下离开,强压着怒火:“杜大人,你这般私闯县衙大堂,肆意妄为,意欲何为?” :“今天第三天了,我来拿银子,一众将士等着领钱呢。”杜漫天桀骜不驯,气焰嚣张,不把张一名放在眼里。 张一名眼角抽动:“没钱,时间太短,筹措不及。再允我几天时间。” 杜漫天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张一名片刻,一拍桌子:“我再给你三天,三天后你要是再拿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杜漫天憋着一肚子的火走出衙门,怒气冲冲往西门方向走,第二营的营正周荣明带着几个亲兵迎面而来,见到杜漫天,避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施礼。 :“哟,周营正,很清闲啊,还有时间逛街?”杜漫天斜着眼,小人得志的模样。 周荣明之前完全看不起疯狗似的杜漫天,自从杜漫天莫名其妙的当上了旅旗,周荣明小心翼翼就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有什么把柄不小心落入杜漫天手里。谁知道杜疯狗能做出什么事来。 :“报告旅旗大人,下官周荣明率手下巡视街道,请大人指示。” 话音未落,一记巴掌就对着周荣明脸上抽了下来:“你当老子瞎?巡街就带这么几个人?” :“你,你,站着别动,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杜漫天一个箭步窜上去揪住周荣明身后的亲兵,将他手里的纸包用力拍在地上,纸包散开,一些卤菜散落一地。那亲兵吓得面无人色。 :“周营正,这就是你的巡视街道?”杜漫天一把推开那个亲兵,转眼冷笑的看着周荣明:“老子的军令,你瞧不上眼?” 第419章 我们才是反贼。 周荣明心里大叹倒霉,怎么就这么不巧,遇见这个疯狗。他脸上堆满了卑微的笑:“杜旅旗,这是刚才街上看见这卤菜新鲜,口馋,顺手买了一些。下官的错,下官的错。” 杜漫天原本就是一肚子火气,眼见抓到这个周荣明的小小把柄,不由得前仇旧恨涌上心头。 :“呵呵,看来周营正对我杜漫天担任这个旅旗不满意啊,老子几天前发布的军令,你都忘了?哼哼,好,我知道你周营正背后有人关照,以为咱拿你没有有办法是? :“呵呵,来人!把他抓了。”杜漫天伸出中指指向缩在人后的那个亲兵。 杜漫天身后的亲兵稍微迟疑,又坚决的冲进周荣明的队伍里,将那个亲兵双手扭在背后,押出人群。 杜漫天手扶战刀,漫不经心的说道:“周营正,战时违令,何罪?” 周荣明脸色变得僵硬,手指捏拳,紧咬牙关:“杜旅旗,大战当前,手下留情,别伤了弟兄们的心。” :“何罪?”杜漫天恶狗一样盯着周荣明,嘴角扬起一丝残忍的笑。 周荣明低下头,生硬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死罪。” :“砍了!”周荣明话一出口,杜漫天紧跟着吐出这两个字。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杜漫天真的就为这样的事要杀了周荣明的亲兵护卫。周荣明身后的亲兵们想都没想,直接将战刀出鞘三分。 杜漫天身后的亲兵一脸惊诧,但是也及时抽出战刀,场面上顿时剑拔弩张。 杜漫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脸色露出兴奋又凶残的笑容:“周营正,你这是要抗命?你确定要抗命?嘿嘿,想清楚了吗?” 周荣明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红,眼前杜漫天的人要多一些,杜漫天自己又是见血就兴奋的疯狗,事情闹开来,他甚至有机会当街杀了自己。 周荣明急转头,呵斥道:”放下刀,想干什么啊?回去各自领三十鞭子。“ 他的眼睛急促的眨了眨,亲兵们才悻悻的归刀入鞘,一脸的不服气。 杜漫天毫不掩饰自己失望的表情,拖长音:”来人,将罪兵砍了。” 杜漫天的亲兵队长刘庚认识被抓的士兵,两人是老乡,在一起喝过好几次酒,也算是有点交情,他小心犹豫的走近杜漫天,小声劝道:”大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等小事就在这里杀他,对大人名声不好啊。” :“放肆!”杜漫天转身,“啪”的一声巨响,一巴掌重重的的扇在刘庚脸上,刘庚捂着脸退后两步。 :“你也想死?” 刘庚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不已:“属下放肆,属下放肆。” :“嘿嘿,既然你这么为大人我着想,行,起来,你亲自动手,砍了他。”杜漫天狞笑着,戏谑的看着刘庚。 刘庚哆嗦着站起来,行尸走肉般走到被抓的士兵面前,左脸上一个青红的掌印,五指分明。 :“兄弟,对不住了。”刘庚抽刀在手,架在士兵脖子上,无力的说道。 那个小兵开始还很惊慌,刀架在脖子上,反而镇定下来:“刘大哥,不怪你。不过,这种人,值得为他效。。。” 刘庚一声闷吼,一刀斩下,小兵的话语被一刀斩断。 :“哈哈,看清楚了,谁敢违抗军令,把我的话不当回事,这就是后果!周营正,你,服不服?” 周荣明脸涨的通红:”属下服,属下定当遵守旅旗大人的命令,绝不违抗。” :“周营正,收拾干净,血糊糊的,吓着人。”杜漫天不可一世,仰天大笑,背手离去,刘庚面无表情的归刀入鞘,紧跟其后,众亲兵神情恍惚,也跟了上去。 周荣明低着头,地上的血,染红他的眼。 官兵的落石还是不紧不慢的落下,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白天到黑夜。沉重的石头落在地上,发出阵阵轰鸣。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杜漫天被扰的心神不宁,跑到城墙上破口大骂一番,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只有落石给了他回答。 一口气喝了几壶酒,杜漫天才安然睡去。 昏暗的油灯光照出周荣明灰暗的脸,另一双明亮的眼睛灼灼的看着他:“你就这样忍了?” :“那又怎么办?现在这里他最大,不忍又能如何。” :“吗的,旅旗这个位置怎么会让那只疯狗占了,也不知道梁大人是怎么想的。“还能怎么想,蠢,狠,好掌控呗。”周荣明眼神阴冷。:“还是你好啊,骑兵营不在他的面前晃悠,他想找麻烦都找不到。” 骑兵营正张六顺嗒着嘴:“他敢找我麻烦,我就敢去对面,回头就弄死他的疯狗,剥皮吃肉。” :“胡说什么,去对面?那是叛逃。” 张六顺端起酒杯吱溜一声喝了干净:“周哥,对面是朝廷官兵,我们是反贼啊。你忘了吗?嘿嘿。” 周荣明眼神亮了亮:“你今天找我,有话说?” :“说什么,这不是听说你被欺负了,特别来安慰安慰你嘛,瞧,这些菜,和你今天买的一样样的。” :“草,一点鸟事传的到处都是。”周荣明焦躁的很。 张六顺笑嘻嘻的:“我听说是有人要我故意传播出来的。这是要彻底毁了你的名声啊,毕竟,你是他最大的威胁嘛。” 周荣明不吭声,手指叼着一块牛肉送到嘴里。 张六顺也不说话,端着酒杯深一口浅一口。 :“草,真想弄死他。”周荣明恨恨的小声说。 张六顺不屑一顾:“弄死他还不容易,他那个德性,好事都往自己怀里扒拉,手下有几个人服他?你信不信,我现在拿着刀子去砍了他,他身边都未必有人出来阻止一下。我听说今天他的亲兵还劝他来着,结果被抽了一大嘴巴子?” 周荣明无奈道:“嗯,是,他的亲兵队长刘庚和我那亲兵是同乡,关系挺好,本想求情,结果。。。。。老子早就想弄死他了,只是弄死他容易,弄死之后怎么办?梁大人发起怒来,你扛得住?” :“梁大人?梁大人现在应该也很发愁,你也看见了,这一次来的官兵,可不是一般货色,河州县,准备了多久,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守住。啧啧啧,还有,我们叶大人在军营里被割了脑袋。这种厉害货色,你见过?” 第420章 不战而降 周荣明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说实话的,我担心那条疯狗比担心官兵还多。就算死在官兵手上,老子好歹还是死在阵前,要是无端被那疯狗咬了,老子还无处伸冤。“ 张六顺偷偷注视着周荣明愁容满面 ,拎起酒壶斟满酒:“来,喝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张六顺贴近周荣明,嘴里吐出来的酒气热乎乎的喷在周荣明耳边:“敢不敢做点大的,弄死那条狗,开门投靠官兵去?” 周荣明眼睛瞬间瞪的老大,眼中那一丝醉意化作冷汗流淌下来:“你,你怎么敢这么想?” :“守不住的,不光我们守不住,安西城也守不住,我们会死的,死后还要背上叛贼的罪名,家里人都要跟着受牵连啊。” :“投降?老子一家人都在安西城内,老子这一投降,一家老小都得死!” :“不会,我可以保证你一家无忧。”张六顺信心十足。 周荣明盯着这个张六顺,突然觉得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实在有些陌生。 :“你,到底是谁?”周荣明身子向后仰去,拉开和张六顺的距离。 张六顺吃了口菜:“如果马远超没有反意,我就是张六顺,是你的朋友,也许一辈子。而现在,我是朝廷的人,曹知义。 “曹知义?” :“嗯,曹知义。”张六顺咧着嘴:“老子原来名字多好听,改成张六顺,又土又憨又傻。” 周荣明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害怕,眼前这个可是朝廷安插在安西城的内应,是此刻的敌人,而自己居然没有什么敌意。 :“为什么是我?”周荣明好奇的问。 :“为什么不能是你?胆小,孝顺,还有一点老好人。我家老大人说过,这样的人,坏不到哪去。”张六顺笑的奸猾。 周荣明也傻笑一下:“你有几成把握?” :“有你配合,十成把握,没有你,六七成,张一名已经被那只疯狗逼的想造反了,他才去找张一名要了三万两银子,又找他要五万两,张一名比你还想弄死他。” :“官兵那里有接触吗?” :“没有,我的身份是保密的,现在的官兵也不知道我的存在,你可给我保密啊,千万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啊,那就这样打开城门?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万一官兵。。。” :“大哥,我们卫军本来就是朝廷的,不是马远超的,我们和官兵才应该是一条道上的,拨乱反正,阵前反戈,他们会对付我们?” 周荣明听着张六顺蛊惑的话语,似乎很有道理。他眼中有了光亮,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 :“敢不敢?干不干?”张六顺嘴巴不停,说话和吃肉两不影响。 周荣明眼神沉静:“我家眷?” :“放心,早就有人在负责安排了。你放心。” :“好!老子信你一回。那就干。不过,干之前,老子要拿了那只疯狗的脑袋做投名状。” :“行,不过,我们需要个人帮忙。”张六顺起身,喝完半杯残酒,又往嘴里丢了一块肉:“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刘庚?”周荣明实在没有想到要见的人是刘庚。:“你。。。。?” :“张大人一找我,我就同意了,不光是我,我亲兵营所有兄弟都会同意,跟在那个杜疯狗身边,早晚得死。”刘庚嘴很大,嘴唇很厚,嘴角边有一颗黑痣,此刻黑得发亮。 周荣明毕竟是带兵之人,见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沉稳下来:“那就干,先砍了杜漫天,再开城门。刘庚,你们营谁能做主?” :“我能,我们亲兵营能。” :“好,这一行动,我来指挥”周荣明决断利落。 张六顺笑呵呵的:“你不指挥指挥。” 周荣明带着十几个精挑细选身手最好的亲兵,在刘庚的带领下,大大方方走进杜漫天的屋子,护卫在门外的亲兵们自觉的让出道路,屋子里一股难闻酒气,杜漫天打着呼噜,响声震天。 刘庚点燃了屋子里几根蜡烛,暖暖的光照在杜漫天的脸上,脸色红里透黑,一股黑气弥漫在额间。 张六顺啧啧称奇:“瞧,传说中人要死了,脸上会有死气,居然是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活人脸上死气这么重,哎,这是该死之相啊。” :“怎么样,要叫醒他,让他死个明白吗?”张六顺又问道。 :“呛啷”一声响,周荣明抽出战刀,一刀剁向杜漫天的脖子,余势不减,刀砍在床板上,入木三分,血喷了出来,将杜漫天的脑袋冲开。 :“杀人而已,叫醒他干嘛,做个糊涂鬼更好。”周荣明亲自上前,抓住鲜血浸染的头发,将脑袋拎在手里,看了看那张恶心丑陋的脸,随手丢给张六顺:“来,城内我来,城外你去。” 刘惜军被刘四喜从睡梦中喊醒,听完刘四喜喜不自胜的诉说,一时云里雾里,恍如梦中。 :“快起来,人在营帐门口等着呢,哦,还带来守城卫军旅旗大人的脑袋呢,我看了一眼,好像还真是呢。”刘四喜着急的催促着一脸迷茫的刘惜军,别说刘惜军了,自己听了,不也是恍如梦中。 不一会,游骑四走。 军营里顿时嘈杂起来,篝火一堆堆的点亮,士兵们手忙脚乱的整理行装,一边窃窃私语:“周山县拿下来了?” :“是,不是要我们整装进城吗?” :“老子是在做梦吗?” :“哈哈,天大的好事啊。” 李志勇被四喜亲自从床上拖了出来,胡乱披上盔甲就往刘惜军营帐跑,这么冷的夜里,竟然满头大汗。 刘惜军的营帐里,刘惜军也是衣冠不整,一个很普通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椅子边地上丢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真的?投降了?”李志勇急匆匆的问道。 刘惜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喜悦,尽量表现的从容:“不是投降,是卫军兄弟们拨乱反正,铲除反贼。” :“他?”李志勇指着张六顺:“他干的?” :“不仅仅是我一个,还有县令张一名,卫军二营营正周荣明,卫军一营亲兵队队长刘庚以及周山县内全部卫军兄弟们的共同选择。”张六顺不亢不卑的直接回答李志勇的问题。 第421章 为谁效力 刘惜军再也控制不住狂喜的心情:“李志勇,这位是卫军骑兵营营正张六顺,以后你们要多亲近亲近。” 李志勇左手成拳擂在张六顺胸口:“好爷们,好兄弟。!” 张六顺硬生生的挺直胸膛,:“请官兵兄弟们善待我们卫军弟兄。” :“放心,谁敢欺负卫军兄弟,你告诉我,我亲自抽他鞭子!”李志勇信誓旦旦的说道,恨不得指天起誓。 :“好了,李志勇,你带一旅迅速入驻县城,严格军纪,维持秩序,并且将城门牢牢把在手里,不许任何人进出周山县。” :“是,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去安排。“李志勇大声应答,转身向外跑。 几匹快马早已冲破寒冷黑夜,带着刘惜军的密信赶往孙燚军营。 天明时分,平武军大举入城,有胆子大一些的百姓躲在路边观望,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躲过一场兵祸更令人激动的。 张六顺引着刘惜军走入县衙,县令张一名以及周荣明等将士卸甲弃械,跪倒在地,见刘惜军进来,纷纷拜服在地:“罪官拜见将军。” 刘惜军一脸宽容,扶起众人:“各位大人不受马远超,梁公应等奸臣乱贼蛊惑,潘然醒悟,回头是岸,诛杀乱贼头子杜漫天,免去周山县一场恶战,救百姓于水火,何罪之有。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我会如实上报朝廷,各位大人请放心,马远超等人的恶行,自然不会牵连到你们身上。” 众人才一站起,又忙不迭的跪倒在地:“谢将军大人。谢将军大人。” 刘惜军已然坐在大堂之上,摆摆手:“各位大人起身,请起身。” 一番深谈,等几人离开县衙,已经是中午时分。也不知道刘惜军给他们吃了多少定心丸,周荣明,张六顺走出县衙的时候,居然意气风发,哪有一丝一毫降将的慌乱。 县衙里,张一名端坐在刘惜军面前,四十来岁的人,五官端正,鬓角微霜,长袍整整齐齐,神态从容,看起来倒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 :“张县令,我也不瞒你,我最多两日后就要带大军前往安西方向,清剿梁公应的乱军,这座县城,还是要交在你的手里,请张县令多多费心。” 张一名腰杆挺直:“理当如此,大人尽可放心。” :“好,那就有劳张县令了。”刘惜军起身,坐到张一名身边:“张县令,在我征伐马远超期间,后勤粮草保障,希望你也多费点心,日后我会奏报朝廷,将张县令的协助一一阐明,一定不会误了张县令的前程。” 张一名的脸色红润起来:”大人有事及时通告我即可,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大人征伐叛军,光复安西。” :“哈哈,那就好,有你张县令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阵脚步匆匆响起,刘四喜匆匆走了进来:“将军,张六顺有要事禀告。” :“好,让他进来。”刘惜军应道。 张一名见刘惜军有事,不好久待,起身向刘惜军告辞。 :“张营正,有何时如此匆忙?” 张六顺拱手:“报告大人,我部在城外巡逻时候,抓获几个从城内逃出去的谍子。据他们交代,是安西城张广宇的手下,负责监视青山县的一举一动。官兵入城,他们着急回去报告,他们的有十几匹马,藏在南边四十里外的宗林镇。” :“张广宇?没有发现马远超的眼线?没有发现梁公应的眼线?不应该啊,他们一定有安排人在这里和你们军队里的。”刘惜军丝毫不惊慌:”算了,抓到的就先关起来。这两天内尽量不要让人跑出城去,再过个几天,等梁公应知道了也晚了。“ :”明白!大人,我还有一个请求,我三千骑士营请求随大人一起前往杀敌,请大人许可。” 刘惜军看着张六顺:“你的骑兵营,允许。回去准备,两日后,你骑兵营随我大军一起出发。” 张六顺愣了一愣,没有想到刘惜军答应的这么爽快,自己反而有点反应不过来,呐呐的问:“大人,你就这么放心?就不怕我们是假降?” :“哦,那我是要做些防备?”刘惜军笑的坦然。 张六顺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大人放心,我骑兵营自此鞍前马后,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命,为朝廷效命。” 刘惜军拍着大腿,放声大笑:“张营正,不是为朝廷效命,不是为我效命,你我军人,保家卫国,应当为这天下百姓效命。” 保家卫国!张六顺突然就被这句话惊醒,这曾经是当兵时候挂在嘴边,刻在心底的话,而自己有多久不曾想起过了。 :“遵大人令,保家卫国!” 李志勇,何斌,黄卫忠等人忙乱了一天,带着亢奋过后的疲倦走进刘惜军的营帐,刘惜军脸上满是倦意,又亢奋至极。 :“别偷懒,后天出发,支援右军。”刘惜军像是吃了李平平药的大老爷们,充满激情。 :“哪里偷懒了,累一天了。”李志勇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靠,全身放松,瘫在椅子上。 何斌和黄卫忠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何斌自从上次脑袋受过伤后,整个人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反应也迟钝一些,原本以为时间久一些就会愈合,但是一年过去了,情况没有好转,连李平平也无能为力。 :“明天还有一天,后天无论如何要出发,这一次不动干戈拿下周山县,算是为安西之战开了一个好彩头。”刘惜军在自己手下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舒畅:“你们不是说阿蛮运气好吗?老子运气比他还好。” :“那不是之前赵先生和沈黑出来偷袭了周山县,结果才有机可乘?这功劳归根结底还是人家阿蛮的。那是阿蛮的师傅师娘。与你何干。”李志勇一点不给面子。。。何斌和黄卫忠笑的很克制。 :“那不管,反正老子兵不血刃拿下最重要的周山县,这就是了不起的事。”刘惜军也不在乎李志勇的反驳。 :“都不要浪费时间,后天一准出发,孙燚得到我的信,肯定会信心十足,我猜想他会更激进一些,甚至有可能去挑衅安西卫军。他那两万人马,力量还是单薄了些。” :“还有,周山县这事倒是给了我启发,我们在战场上遇见卫军,一定一定要想着把朝廷官兵这个招牌亮出来,说不定有奇效。”刘惜军笑的一点都不矜持。 第422章 这么急 果然,孙燚收到刘惜军的信之后,迅速召集了周飞,高胜宪和小柱子等人通报情况,之前还有些后顾之忧,如今却可以放手一搏。 :“卫军先头部队分成两个部分,前锋一万人挺进草庐煲,大军还在红路村附近,两部之间距离不过百里,这种局势已经有几天了,他们肯定在等梁公应的主力,现在借刘大人的运气,我们也往前走走呗,去黄果镇勾引勾引那前锋,说不定能有奇效哦。”孙燚斗志激昂,指着沙盘跃跃欲试。 :“憋不住了?”小柱子笑呵呵,:“糟糕,你这个福将的称号要被刘大人抢去了。” 孙燚不气馁:“眼前一大块肥肉,老子吃下去,刘大人还能跟我比?” :“那就动手呗,越快越好,趁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周山县失手。”在作战欲望上,周飞绝对是孙燚最忠诚的手下。 :“干!他们大军未到,我们可以先吃一口再说。一万对一万,只要勾引的姿态足够风骚,不怕他们不上当。” 孙燚干脆利落:”全军准备,三个时辰后出发,小柱子,你听风旗留下来护送辎重营,记得,辎重营留下一半的物资在这里,我们还要退回来。 :“没事,曹云边在前面,我会与他会合,我们在黄果镇扎营。你快点 跟上来就好。我们必须比卫军的援兵到的更快。” :“好,黄果镇集合,我争取四天内赶到。”小柱子转身就跑出去。看起来比孙燚还着急抢回那个福将的名头。 安西卫军先锋官禄大勇,可是真真实实打出来的名声,乍一眼看去,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皮肤粗糙,手脚粗大,像是很有点力气民夫。 但是安西卫军里认识他的人,几乎就没有谁敢在他面前放肆,禄大勇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实际上性情刚烈,脾气火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丁是丁卯是卯,没有做不到的。 禄大勇想不通,就这区区三四万的朝廷官兵,梁大人为什么还思前顾后,小心翼翼的,大军直接压上去,这几万官兵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禄大勇算是真正仇恨朝廷官兵的人,他本是贵平一个小地方的猎户,十几年前,官兵借着剿匪的名义,砍了他们一村几百个人头冒领军功,他的父母媳妇都死在那一场屠杀之中。这在禄大勇的心里埋下对朝廷官兵深深的仇恨。 而他也是最忠于梁公应的人,是梁公应救了他,并且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军人,并且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掀翻这个朝廷的希望。 禄大勇等着梁公应大军的到来,他想到面前就有几万官兵的大好头颅供他收割,他就抑制不住一腔热血激愤。禄大勇每日站在草庐堡旁边的小山包上,眺望官兵的方向,只等一声令下。 亲兵邓牛呼哧呼哧的跑上来:“将军,将军,斥候来报,黄果镇出现官兵的踪迹,大概三千兵力,有少部分骑兵,人数不详。” 禄大勇一下从两米多的石头上跳下来:“何时?” :“斥候刚刚来报,昨日晚间到的,今日早间天亮才看清楚官兵的规模,急忙赶回来报告。” 禄大勇转身向山下走去,脚步又快又大:“昨夜为何不安排人回来禀告?偷懒,耽误老子大事,去,把小旗砍了。” 邓牛紧跟着禄大勇的脚步:“是。” :“传令。议事。” :“是。”邓牛脚步快了起来,向军营跑去。 两刻钟不到,一营正庄壮,二营正刘湖滨,辎重营正李庆喜,斥候队长已经毕恭毕敬的站在禄大勇面前。 :“林跃,去领十军鞭。” :”是,属下知罪。”林跃只说了一声,转身走出营帐,外面传来劈劈啪啪的鞭子抽打声,林跃压着嗓子的忍耐声。 不多时,林跃惨白着脸,站在营帐门口扣好军装,才走了进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官兵昨夜到达黄果镇,不过万人。” :“传令,全军出发,后日必须到达黄果镇外六里处的横村村。”禄大勇直接下达了命令。 :“大人,要不要通报后方何大人?请他们派出军队接应?万一官兵战败四处逃窜,我们这些人马也不好追击。”庄壮不敢反对进攻的命令,只能婉转的表达希望后方的支援。 :“嗯,等我们出发,我会通报何大人。” :“还有问题吗?‘”禄大勇的眼神变得狠戾,嗜血般注视着手下。:“好,各部回去准备,立刻出发。林跃,探马出前二十里探查。” :“遵命,将军。”林跃应的响亮,脸上露出一丝痛楚。 孙燚和众人都没有想到,自己大军才到达黄果镇,计划中摆出妖娆姿态诱敌进攻的姿态还没有准备好,曹云边就传递回消息,卫军前锋已经连夜赶到六里外的横村,稍作休息,就摆出了攻击阵型。 :“卧槽,这对面将军这么急迫吗?两天一夜赶了一百三十里地?这就有趣了,这真是准备给老子送军功吗?”孙燚听了消息,都有些不可思议。 :“人家是精锐嘛,和周飞当年一样,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呗。”曹云边这时候还不忘记背刺了周飞一记,当年黑甲骑可是被近卫军连累的不轻。 :“好,老曹,你记住,这一仗打完了,你要请我三天快活。当年我们说好的,谁再提那一茬的事,就自觉请客。”周飞一点不生气,反而沾沾自喜,又有冤大头出钱让自己快活了。 曹云边轻轻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该,该,就你嘴快。” 众人笑。 :“别废话,人家都自觉送上门了,怎么打,快点快点,不能让人久等。”孙燚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周飞横着眼:“要我说,就直接干上去,他们既然这么急,一定也是觉得对付我们容易呗,那我们不要伤了人家一番好意。” :“对啊,他们赶了这么远的路,打起来,嘿嘿,很快就会精疲力尽的,这训练和作战,可不是一样的,卫军是训练傻了。还是,后面还有人?”高胜宪比较谨慎。 :“老曹,你的探马放远一点行不行?他们后面会不会有埋伏?“ :”没有,我的人去看过了,二十里内,保证没有敌军。” 第423章 乘其立足不稳,进攻。 :“好,那就打!这一仗,速度要快,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这种机会难得,能干掉他们这一万人马,对整体战局都有利。” :“这一仗就记住一点,都聪明些,保存自己的实力,所以记住,弓箭和步兵冲锋要好好配合,高胜宪,你手下两千弓箭手要发挥作用,第一波的攻击一定要犀利,一次就要破阵。” 老曹,你一千骑兵主要负责两侧弓箭骚扰,剩下的自己掌握战机,不过等他们溃败后,追杀的时候你可要卖力点。” :“明白。”曹云边知道孙燚担心自己这一千骑兵刺探军情已经连续奔波了许多天,人力,马力都已经不堪重负。冲阵的话,有可能会深陷其中。 :”抓紧开饭,吃饱干活,嘿嘿,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禄大勇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军队喘息未定,官兵的进攻会来的这么坚决。 当他站到还没有修建起来的营地向外看去,看到官兵的队伍陆陆续续走出营地,摆出战斗阵型的时候,他的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对面的将领怎么敢这样贸然的发起进攻?难道自己一万人马根本不在对方眼里?他们就不怕自己后方还有大军徐来? 不管怎么说,是巧合,是有意,对面此刻的突然进攻,确实打在自己的要害上,一路奔波,将士们精疲力尽,若再给自己几个时辰的休整,那就好了。 战场上激昂的号角声呜呜作响,官兵的队形开始徐徐前压。 :“摆阵,迎战!”禄大勇怒发冲冠,官兵的咄咄逼人让他产生被瞧不起的错觉,上头三番五次说明官兵的战斗力不同一般,禄大勇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士兵们拖着疲倦的身子开始整军列阵,禄大勇皱了皱眉头:“传令下去,动作快,违令者斩!” 官兵的队伍徐徐前压,看起来速度不快,两翼各有几百骑兵配合着步卒的速度,不急不慢压着速度,此刻的官兵不像一柄战刀般锐利,反而像一把沉重的战锤,缓慢却坚定,无可阻挡的向卫军砸了下来。 庄壮指挥下,卫军第一旅的士兵拖着疲软的身子匆匆成军,扑往战场,两排大盾竖起来,像是临时垒起来的堤坝,面对着汹涌洪水,没有太多把握。进攻的号角声响的令人心惊肉跳。 对面身经百战的官兵沉默地压上来,手中的战刀泛着惨淡的光,漫天的尘土飞扬,厚重沉闷的脚步声如鼓槌敲动着大地。 从地下滚滚而来的声响,让躲在盾牌后的士兵手脚都有些发软,身子又有些发硬,大脑一片空白,训练里的那些战术要点,哪里还记得住。只有沉重坚硬的盾牌,勉强还能提供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庄壮和两个营正声嘶力竭的喊着:“稳住!稳住!稳住!” 禄大勇阴黑着脸,皱着眉,把第一旅的慌乱看在眼中,而第二旅刘湖滨部更是不堪,队伍还是零零散散不成阵型。不由火上心头。 禄大勇一夹马腹,从亲兵营中冲了出去,亲兵们紧跟其后,禄大勇纵马在第二旅凌乱的队伍里挥鞭乱抽:“列阵,列阵,不想死就列阵!” 刘湖滨带着自己的亲兵跑到禄大勇身边,诚惶诚恐:“大人,属下无能,属下无能!” 禄大勇斜眼看了刘湖滨一眼:“想活命,就要拼命。” 刘湖滨也是又些羞怒,手下士兵平日训练看起来也像模像样,怎么以上了战场就成了软脚虾一样。 又听的禄大勇冷冷的说:“队伍集合完毕,弓箭手做好准备,你刘湖滨亲自指挥弓箭手对敌射击。” :“是,属下一定亲自站在阵前!” 一阵风从远方掠过战场,孙燚的将旗猎猎作响,孙燚扬声道:“亲兵营,跟我上,安西卫军的阵型不稳,正是一举击溃的好时机。” 林全栋策马堵在他的马前,紫狼正准备冲锋,忽见一马横在自己头前,勃然大怒,张开大嘴一口就咬了下去。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匹马身子已经颤抖,只吓得闭上眼。 孙燚一巴掌拍在紫狼脖子上,紫狼的大嘴已经含在林全栋战马的脸上,突然打了一个响鼻,又缩了回来,马唇皱起:“咴儿咴儿”的叫了起来,像是做恶作剧的淘气男孩。 林全栋挡在孙燚面前,一双眼无畏无惧:“柱子哥说要我看着你,不是特别关键时刻,不许你上阵冲杀。” 张巨树,窦骁子几个人都默不作声的围了上来,神情严肃,一副认死理的样子,将孙燚的去路围的严严实实。 :“老子的将旗就没有躲在阵后的道理。你们什么时候见我距离战场这么远?”孙燚有些恼火:“滚蛋,老子不冲阵,老子到高胜宪那里,战场多变,将令必须及时传达到阵前!” 孙燚一踢紫狼,紫狼突然变得有些凶狠,眼珠子瞪的溜圆,后蹄在地上重重的的踏了几下,身上的肌肉绷紧。 :“滚蛋,别惹老子发火。” 林全栋表情镇定,心里慌的一逼,张巨树策马走前两步,在他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保护好将军,要死,也死在他头前。” :“是!死也死在将军头前!” 孙燚顿时熄了火气,身边这些个老家伙,又笨又顽固,偏偏又是死忠死忠。 :“好好好,我答应你们,不冲锋。我们去前方压阵,可以了?再啰嗦,别以为我不敢杀人!” 大旗哗啦啦一阵乱响,像是在呼应。 :“高胜宪,高胜宪!”孙燚气冲冲的赶到高胜宪身边 :“将军!” :“对面想靠着防守换取体力恢复,不能让他们如愿。弓箭手一定要发挥作用,帮周飞减轻破阵的压力。” :“明白,我已经和周飞约定好了,您就等着看我表演。嘿嘿。”高胜宪似乎早有了计划。信心十足。 :“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时候一个冲锋,几息间,平武军就能冲到安西卫军之前。 :“嗡~嗡·~~”几声闷响从安西军阵后传了出来,天空中瞬间腾起一片乌云,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狠狠地砸向平武军进攻阵列。 第424章 跟上,死战! 缓步逼近的平武军并没有像战术里说的那样奋力奔跑,冲过箭羽覆盖,他们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弯腰将手盾挡在头上,进攻的队伍瞬间像是覆上了一层铁壳,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箭羽一停,士兵们一边削去钉在盾牌上的弓箭,一边继续沉默的向前压近,几波漫天箭羽,除了原地留下百十个运气不好的伤员,没有丝毫影响和迟滞。 禄大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脸色更加阴沉,甚至有一丝丝不可觉察的惊惧。 对面的官兵,像一只没有丝毫情感的野兽,而之前的箭羽,只是刺破了他一点外皮,让他流了几点血,甚至都没有触发他的怒气。 连着几波箭羽,依然毫无建树,官兵已经抵近不过四五十步的位置,大战一触即发。 两边的骑兵好像也顾忌着卫军的弓箭,不敢靠的太近,开始零零星星的射出骚扰的弓箭,骑兵弓射程有限,伤害力对于全盔的步卒来说也是微不足道,与其说是骚扰,不如说是一只野兽露着狰狞的獠牙,伺机而动。 这让列阵防守的侧面卫军时刻绷紧着神经。 一口气射完几箭,卫军方向的箭矢变得稀疏,平武军又恢复进攻的节奏。 三十步,就是一两息的距离,双方都能看清楚对面士兵的脸,平武军的冷漠无情,让卫军士兵脸色惶恐更甚。 :“呜~~~呜~~~”从平武军阵后突然掠出一片黑压压的箭矢,速度又急又快,箭矢中夹杂着一部分的响箭,发出凄厉的声响,扰乱人心。 :“盾!盾!”卫军中的军官们开始大喊。盾牌慌乱的举上头顶,参差不齐,一瞬间满天弓箭带着尖啸声一头砸落,狠狠的窜入一部分露出盾外的身子,一瞬间无数士兵倒下,一部分盾牌举的倾斜,箭簇钉在盾上,擦出一流火花,顺着倾斜的角度刁钻的刺入盾下的士兵身体里,斜斜的刺入身子。 仅仅三波箭羽,就给卫军造成数百人的伤亡。卫军的士兵们吸取了教训,将盾牌一个扣一个的连成一片,之余弧角处露出一点点缝隙,身子缩成一团,躲在盾下,其余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平武军的号角声突然停了。 :“呜呜~~”又是一波箭羽掠空而来,抛向卫军。 几乎是同时,行进中的平武士兵突然全体爬伏在地,数千弓箭手突然将吊射改做直射,接连三箭,密密麻麻的箭矢直直穿过正面战场,正面撞上顶着盾牌,露出身躯的卫军士兵,整条防守阵列前,血光乍然喷溅而出,仿佛有人挥动着一把巨大的锋利镰刀,轻易的收割了一波生命。 三箭过后,号角再次响起,爬伏在地上的平武士兵挣扎的爬了起来,一声呐喊,疯狂的向卫军阵列撞了过去。 防守前列的盾阵第一排几乎全部倒在弓箭之下,第二排的士兵堪堪将盾牌重新置于身前,尚未立稳,平武军的战刀锋芒,在眼前炸亮。 只是一个冲锋,平武军的士兵已经冲入卫军的阵列之中,周飞更是狂乱的挥舞着战刀,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奋力杀向前方,刀光瞬间被鲜血浸染,看不见雪亮的刀锋,只有那鲜红的血,绽放在冰冷的寒冬。 禄大勇面若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短短几息时间,前方几千人的阵列就已经摇摇欲坠,官兵几乎没有受到多有力的阻挡,阵锋深深插入卫军的阵列中,他眼见着一营正庄壮带着几十名亲兵挤入阵营中,顷刻间就淹没在官兵的刀锋中。卫军的阵脚大乱。战败只是瞬间。 :“官兵平叛,弃械不杀!官兵平叛,弃械不杀!!”平武军的士兵开始喊着口号,口号开始乱糟糟的,渐渐的响作一片,震天动地。第一旅的阵列里有人开始丢下兵器,跪倒在地。丢下兵器的人越来越多。 面对第一营的阵型几乎被洞穿,刘湖滨几次回头看,禄大勇的卫军和两千预备队还是纹丝不动,既没有进攻,也没有逃离,他只能强定心神,大声的嘶吼着:“稳住,稳住。” 他却没有想到,禄大勇此刻不光面如死灰,更是心如死灰。他苦心经营,严格训练的一万精锐,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这可是重创了他的信心。 而平武军的劝降,才真正刺激到了他的内心,官兵?官兵?他这一辈子的仇人就是官兵,而官兵就在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羞恼,气愤,无能,几种情绪不断的鞭挞着禄大勇,最后纠缠不清,让他的理顿消。他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 禄大勇“刷”的抽出战刀,突兀跃马冲向战场:“跟我上!死战!死战!” 身边的亲兵措手不及,禄大勇自己已经冲出了几丈之外,:“跟上将军,跟上!”亲兵营正惊慌大喊,一边拍马紧追上去。与他一起冲出去的,还有擎着将旗的旗手。“禄”字旗迎风招展,倒是显出几分壮烈。 :“反攻!反攻!攻上去!”,禄大勇大吼着,身边跟上来的亲兵也大吼着,卫军的号角声变得高昂激烈,试图遮盖住官兵的劝降喊话。 刘湖滨听见反攻的号角,心中一阵冰凉,这种局面下的反攻,那是自投死路的选择,扭头看去,将旗已经近在咫尺,而禄大勇眼中一片猩红,完全丧失了理智。 禄大勇一边吼叫着,一边从刘湖滨的阵列在艰难的穿行而过:“刘湖滨,反攻,反攻!听到没有,反攻!” 阵中的刘湖滨一头冷汗,脸色苍白,身陷必死之局,不如死的 爽快! :“反攻!,全军反攻!”刘湖滨也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幸存的那点理智也抛之脑后。 眼见着周飞一部即将彻底冲过防守阵列,而对方的第二道防线不但没有收缩,反而突然冲出位置,由秩序井然的防守变成乱糟糟的冲锋,这反常的举动倒是令人一愣。 :“敌军有援兵了?高胜宪惊讶的问道? “不可能啊,曹云边都没有消息来。” :“那他们是干什么?你瞧,他们主将和预备队都冲出来了。不行,我得上去了,免的周飞扛不住,伤亡太大。”高胜宪抽出战刀,在空中舞动:“第二旅,跟我上!” 孙燚没有阻拦高胜宪,对手的举动确实太反常了。 他看着,随着对方主将率领各部反攻过来,气势一时高涨。 卫军们高呼呐喊着:“死战,死战!”奋不顾身的杀向周飞部。 :“诶,给我找把硬弓,让你们看看你们将军大人的本事。” 第425章 你们也曾守土有功 不一会儿,亲兵递上来一支古朴的牛角大弓:“大人,五石弓,行不行?” 孙燚接过弓箭,展开膀子,奋力一拉,竟是拉了个满月,气定神闲,:”怎么样?你们老大是开玩笑的?箭呢?让你们看看我怎么一箭射死对面的主将!” 孙燚弯弓搭箭,屏息凝神,如抱满月,一看那姿势就不是一般弓箭手,“嘣~!”一声脆响,箭若流星,瞬息不见。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对面将旗下的那个穿着将军甲的将军,两息过后,大家的目光又陆续转回到孙燚的身上。充满质疑。 :“草,太久不射箭,手生了,再来一箭!”孙燚也不害羞,从亲兵手上又抽出一支铁箭,弯弓搭箭屏息凝神如抱满月,“嗖”的一声急响。 箭去如电,所向不明。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而孙将军,明显不擅长于骑射。 这下,他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懊恼着:“奇怪,怎么今天手感这么差,再来再来!” :“将军,我就三支铁箭,这是最后一支,不如,换个人来?”一个浑厚的嗓音说出怯生生的话语。 :“大人,我来!”林全栋手伸向孙燚:“我来试试。” 孙燚一脸狐疑:“最后一支箭了,你行吗?别浪费咯。” 几只手同时抓向孙燚的弓:“大人,您就给他,他行!” 林全栋从不甘不愿的孙燚手中接过牛角大弓,弯弓搭箭,似乎只是略微瞄了一眼,手指一松,:“嘣”的一声,干脆利落。 禄大勇似乎又看见了胜利的希望,这一次的反攻,来的突然,让周飞的进攻瞬间陷入阻碍,禄大勇的勇往直前,确实大大提升了卫军的士气,身边的士兵们似乎不再畏惧鲜血和死亡,反卷出一股浪潮。 :“也就是这样,也就是这样,官兵还是以前那样,欺软怕硬,老子的士兵们,才是真正的精锐。”禄大勇胆气大壮,信心暴增。 :“兄弟们,杀过去,一路杀过去!杀死这些官兵!杀死他们!”禄大勇挥舞着战刀,看着身边的士兵们汹涌的反扑向官兵,心中甚是得意。 一道凌厉冷冽的疾风扑面而来,禄大勇瞳孔中突然出现一只尖利的三角箭簇,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丝毫反应,脸上似乎被撞城锤狠狠的撞了一下,一瞬间一片苍白。 就这样,在无数人的眼里,禄大勇的身子就这样突兀的向后飞了起来,双脚在前,脑袋在后,平平的飞了一丈有余,落入尘埃。一支铁箭穿透了他的头颅,箭杆还在剧烈的颤动着。 :”哇!射中了!射中了!“ :”真准!,小林子的箭法果然了得!” 。。。亲兵们狂呼起来。 :”我草!厉害啊!小林子!”孙燚奋声大吼,一把搂住林全栋的脖子,用力卡在胸前:“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厉害?有时间教我,有时间教我!” 林全栋挣扎着,奈何脖子要害被牢牢搂住,动弹不得,别说出声,连点头都成了难事。 :“将军,一箭射死敌军主将,赏赐不能少啊。” :“就是就是,阵前斩将,大功一件!” 亲兵们欢天喜地起哄道。 :”放心,等老子打完这一仗,你想要什么,老子就赏你什么,小林子,好样的!好好干,将来老子也给你一支军队去驰骋疆场!”孙燚松开小林子。丝毫不掩饰对林全栋的满意。 :“敌军主将已死,这一仗,还有什么问题吗?”孙燚笑嘻嘻的回顾大家一眼:“是,没问题了?冲啊!冲啊!” 紫狼似乎早和孙燚一样,耐不住寂寞,此刻听孙燚一喊出“冲啊”。身子向前一窜,已经是几步开外:“跟老子一起上!冲啊!”孙燚的吼声顺着风传了回来。 亲兵们纷纷大笑着追赶上去。这个年轻的将军,毕竟年轻。 孙燚等人冲入阵中,大声吆喝着:”敌将已死,弃械不杀!敌将已死,弃械不杀!” 不一刻,战场上,万余官兵齐声呐喊:“敌将已死,弃械不杀!”声浪滚滚,天地俱惊。 卫军进攻的节奏和狂热立刻被禄大勇的鲜血浇灭,主将已死,这一仗哪里还有希望。 希望破灭,热血迅速冷了,赶路的疲倦感涌上心头,精神松懈,肉体更是松懈,手脚身子的力量似乎被血腥气吞噬一空,一些士兵们突然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嘶吼声,喊杀声似乎遥不可及,而呻吟声则清晰可闻。 一匹黑色高大的战马不疾不徐的走入战场,身后一群极其雄壮的大汉护卫其后,“燚”字红旗上下翻飞,猎猎作响,如熊熊烈火。 :“我是平武右军指挥使孙燚!奉朝廷之命,征伐马远超,梁公应等叛贼,所有将士,皆我大夏之兵,你们受奸臣所蒙蔽,与我官兵兵戈相向,罪不在你们!放下武器,我,孙燚,保你们生命无忧!” 孙燚沉声大吼:“你我皆大夏之兵,怎可自相残杀,血肉相残,放下武器,我保你们生命无忧!” :“放下武器,生命无忧!放下武器,生命无忧!”呐喊声雷动。 刘湖滨肩膀上挨了一刀,断刀还卡在肩膀上,半边身子鲜血淋漓,身边只剩下几个遍体鳞伤的亲兵。 他拄着战刀大口喘息,放眼望去,四周的卫军士兵们成群,散乱成一个个小队伍,神色惊恐,左顾右盼,许多人的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手里的刀都拿不住,更别说提刀厮杀。 而官兵们似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他们提着战刀,端着长枪,不远不近的看着,嘴里大声吼叫。眼中充满警惕,却不见杀气。 刘湖滨叹了口气,,将手中战刀往地上一丢,:“兄弟们,放下武器,他说的对,何必自相残杀!” 身边的亲兵丢下武器,刘湖滨踉跄着走过血染的沙场,不断示意卫军士兵们丢下武器,士兵们斗志皆无,精疲力尽,纷纷丢下武器,坐倒在地。全然顾不上地上的血,已经变得寒冷刺骨。 孙燚静静的看着刘湖滨走过人群,吃力的站在自己马前:“第二营营正刘湖滨,拜见将军大人。我部愿意放下武器,听候将军发落。” :“刘营正深明大义,我替这些士兵们,谢谢你。”孙燚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你放心,你们不算是降兵,毕竟,你们曾经是守土有功的大夏卫军。” 刘湖滨忽然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第426章 内部不合? 平武军士兵们,打扫战场,收治伤患,掩埋尸体。无论是平武军的还是安西卫军的士兵,都是一视同仁,不分彼此。这一举动,让安西卫军的降兵们情绪变得稳定,投降后的惴惴不安,似乎也在慢慢的消散。 等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吃饱肚子,所有的卫军们似乎都忘了几个时辰前,两边还是不死不休的敌对状态。 曹云边提着几个俘虏丢在孙燚帐前:“这几个是趁乱偷跑的,我给你带回来了,还有五百人马在沿路搜索,我不敢保证这一仗的风声不走漏,毕竟这么多人。不过有走漏的人,我尽量帮你抓回来。” 孙燚大笑,起身狠狠的拥抱了曹云边一下:“曹大哥,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优秀的军人,果然没让我失望!” :“客套话那么多,等这一仗打完,分我一个骑兵旅呗,老子也混个旅旗当当。免的小柱子那个狗东西天天在老子面前得瑟。”曹云边一点不见外的打着小柱子的小报告。 :“行啊!将来骑兵越来越多,会领兵的将领更是越多越好!你曹哥的旅旗,我给你预定下了。你可别被刘惜军勾搭走啊。” :“哦,那说不好,看你们两个谁动作快。”曹云边嘿嘿笑 :“哈哈,好,看谁动作快。”孙燚信心十足。 :“诶,你们几个,说说来历呗?投降不杀,配合不杀,否则的话,试试我的刀利不利呗?”孙燚蹲在那几个俘虏身边,饶有兴趣的问道。 一番审问下来,孙燚大失所望:“没用,就是几个报信的,自以为忠心呗,这种忠心耿耿的单独关押,有机会送到乌土军寨去劳动。”孙燚招呼着亲兵。 周飞,高胜宪两人走进来,孙燚还没有说话,高胜宪先说话了:“孙将军,下一次作战,该是我第三旅打头阵了?我现在就提出来了,你别到时候又耍赖。说好了啊,否则我回去不能和我三旅的兄弟们交代了,每次立功都是他们,我的兄弟们也想吃点喝点赚点。” 周飞眼睛一瞪,跳了起来,孙燚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按回椅子里:“行,我答应你,下一次,你上!打赢了,重赏,打输了,嘿嘿。。。你懂的。”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了!”高胜宪欢天喜地的坐下。 :“伤亡如何?” :“还好,一千多点,轻伤几百。主力还在。”周飞悻悻的,并不太满意。 :“嗯,治疗要跟上。俘虏了多少人?” :“六千多,伤员不算,”高胜宪回答道。 :“这么多?这要怎么安置。”孙燚顿时一颗头,两颗大。 :“多吗?不多啊,你去做做思想工作,看看能不能迅速收编呗,你今天在战场上说的话老带劲了,你去和降兵们多说说呗。”周飞发誓,自己说这些话是完全出自本意,一点不带笑话的。 偏偏孙燚听成了笑话,他脸色微变:“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么多精壮汉子,无论是从军,还是种粮,活着干点别的生计,都是一股力量,实在没有道理死在我们手里啊。” :“所以你应该去劝劝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归心,那对我们来说,不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吗?江湖上都有一句话,化敌为友,一笑泯恩仇嘛。再说了,他们本来不也是朝廷的官兵来着?和当初的我一样。”周飞心直口快,他是真没有记仇。 :“大哥,几千人啊,我特么的要说道什么时候去。”孙燚才明白周飞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心里反而有些高兴。 :“不过,如果我们有这样一群能说会道啊的人,去给降兵们说说道理,是不是就真的能化干戈为玉帛呢?”孙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找刘惜军请教请教,他善于干这种事,你看,除了开始的几千平武守备军,后来这些兄弟们不都是来自各家嘛?现在大家相处的多好。”周飞转头问曹云边。 :“老曹,你说是不是?你这个黑甲骑,我这个近卫军,高旅旗也是近卫军里挖出来的人才嘛。” :“嗯嗯。”曹云边连连点头。 孙燚甚为意动:“我家先生们教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大将军也。我怎么着,也要当个大将军?嘿嘿。” :“好啦好啦,这先不谈了,下一步,我们怎么搞?卫军驻扎在红路村的两万人马,能不能勾搭出来?”孙燚眼神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高胜宪犹豫着:“不知道是否来得及,如果梁公应的大军出动了,五天内就能赶到红路村,几万兵马凑在一起,我们这万余人哪里是对手啊。” 孙燚走到沙盘边,来来回回的看,:“要是能再吃掉他们几千人,那双方的兵力相当,这一场仗就好打多了。把他们那个刘湖滨带上来,问问情况。” 刘湖滨换了一套干净的长袍,头上脸上收拾的挺干净,脸色有些惨白,精神略显疲惫。 :“刘营正,坐,伤口处理好了?” :“谢大人关心,伤口处理好了。”刘湖滨恭恭敬敬的回答。 :“坐坐,随便聊一聊。”孙燚笑呵呵的。 :“大人有事请问,我刘湖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湖滨明白的很,这把自己喊上来,肯定不是闲着没事。 孙燚笑的开朗:“刘大人快人快语,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是想问问,梁公应的作战计划,你知道多少。” 刘湖滨摇头:”这等大事,不是我这个级别的军官能知道的,不过我听禄旅旗说过,梁大人很重视这一仗。应该会倾巢出动。” :“红路村那一路人马还有多少?领军的是什么人?禄大勇带你们来,红路村的人马怎么没有出来接应的?” 刘湖滨看看孙燚:“红路村的和我们禄大勇将军一共三万步兵,三千骑兵,隶属安西第一卫军,指挥使马硕,是马城令的族人。” 孙燚敏锐的发现问题:“你想说的是。。。。内部不合?” 刘湖滨斟酌的说道:“谈不上内部不合,不过多少有些相互掣肘,关系有点微妙。禄大勇是梁公应大人提拔起来的。马硕则是马城令的人。” :“这就不好办了,原本还想用禄大勇来勾引红路村的兵马来援救呢,你这样一说,他们的关系,那肯定不会尽心来救。”孙燚很是失望。 :“不,大人,未必不来救,马硕可是野心勃勃之人,梁公应年岁不小了,马硕可是紧紧盯着他那个位置呢,这在安西卫军里可不算是什么秘密。” 第427章 将计就计的计 刘湖滨的说话瞬间点燃了孙燚的热情,他稍加思索:”刘营正,有没有信的过的人,帮忙跑一趟?” :“人我是能找几个出来,不过。。。马硕会不会上当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之前战场那么混乱,有没有人逃回去汇报军情也不知,若是有人先把战败的消息传递回去,那马硕会是什么反应,就不好预料了。”刘湖滨迟疑着。 :“不会,找几个可靠的,会说话的,就说禄大勇打了败仗,数千卫军逐步抵抗,徐徐后撤,而官兵紧追不舍。”孙燚眼神闪烁,似乎有了计策。 :“后撤?”刘湖滨不解。 孙燚摩挲着有些粗糙的胡子,笑眯了眼:“对,后撤,因为队伍是后撤,而不是被包围,所以不会有人认为这是陷阱。” 高胜宪最先反应过来,他用力拍着大腿跳了起来,焦急又兴奋:“我来,我来陪刘营正一起撤退。保证不露马脚。” 周飞紧跟着跳起来,他似乎也明白了,刚要张口,高胜宪一掌将他按回椅子:“闭嘴,轮到我了!”高胜宪似乎也是有些急了,忘记周飞厮杀半天,身上还带着点伤,一屁股坐下去,震动伤口,疼的他“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高胜宪顿时慌了:“我靠,忘记你受伤了,对不住对不住,我的错我的错。碰到哪里了?” 周飞一脸扭曲,很痛苦的样子,颤抖着伸出五个手指,高胜宪一把握住他的手指,暗暗的压下去两根,眼神哀求。 :“嗯,成交!”周飞哈哈一笑,哪有一丝痛苦。 孙燚硬生生的板起脸:”别闹,商量要事呢。!” 高胜宪凑上面前,他个子高,低下脑袋,小声的故作神秘:“让我配合刘营正演这场戏,我一定演的天衣无缝。年轻时候我学过几年,真的,我行。” 孙燚挑起眉头:“真行?” :“行!一定行! :“好,那这活就交给你了,来,大家来商量一下细节。嗯,等一下,老曹,安排两个人去落鸟林通知柱子哥,告诉他迅速回来,在五牛村和草庐堡之间与大军汇合。告诉他,我给他一个正面破敌的机会,赶不赶得上,就是他的本事了,别说我没有提醒他。” :“还有,小柱子,也可以先喊回来了,我们先集中所有力量,吃了他们!”孙燚激情澎湃。 曹云边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安排。 周飞有些发愣,他记忆中那个年轻的热血军人,勇猛之余,又像只初出茅庐的小狐狸,身上隐约有了些刘惜军狡猾的样子,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红路村的马硕还没有等到梁公应的大军,却先得知禄大勇先斩后奏的行动,禁不住勃然大怒,这个禄大勇仗着是梁公应的亲信,在第一卫军中始终与自己若即若离,自己多次拉拢,他都装作糊涂,完全不给面子。 生气归生气,禄大勇手下毕竟有一万兵马,自己作为指挥使,也不能真的就看着他孤军深入不理不睬,届时追究起来,至少有个指挥不利的责任。 马硕强忍着怒火,还是命令第二旅林克敌赶往黄果镇支援,而他把禄大勇违背军令,自作主张行为上报给梁公应和马远超后,也带着大军徐徐推进。 他是想的好,若是禄大勇战况顺利,自己也能分上一份功劳,若是战况不顺利,自己手中两万人马,至少也能为禄大勇解围,这样更好,如能救禄大勇一命,禄大勇之后哪里还有在自己面前骄狂的资本。 才行至距离草庐堡二十里地黄沙滩,前方快马来报,禄大勇部遭受官兵突袭,遭遇大败,伤亡几千人马,剩余五六千人一路败退下来,而官兵穷追不舍,一路直向草庐堡而来。 马硕还没有弄清楚禄大勇士如何大败,林克敌又派人来报,自己前锋已经与禄大勇的溃兵接触,禄大勇生死不明,手下营正刘湖滨多处受伤,指挥溃军一路撤退到五牛村附近,据刘湖滨说,追击而来的官兵约有七八千之多。 马硕看着林克敌的战报,顿时来了兴致,:禄大勇不是自认为是骁勇善战?怎么就弄了个下落不明的下场?诶,你们说,他是死了还是被抓了?” :“管他死了还是抓了,反正以后第一卫军没有他的位置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最好是死了!”说话的是马硕的亲信,三旅旅长徐林。徐林年近五十,身材修长,相貌堂堂,若换了便装,更像是成熟稳重,文质彬彬的书生。 亲兵营营正王松直则是一个彪形大汉:“我觉得还不如是被抓了,等老子将官兵杀光,从官兵手里救了他回来,哈哈,我就想看看他那张死人脸,会不会羞愧难当。”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以后见到咱爷们,他不得低三下四?”骑兵营长罗忠云笑的一双罗圈腿站不稳。 马硕笑罢,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现在官兵追到草庐堡,我们该如何?” “禄大勇也算做了件好事,将官兵引诱至此,几千人,那不正好送上门来的军功?我们两万人马,正好一口吃下。”王松直应的爽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怕是官兵已经遇见林克敌,早早就吓走了。” 马硕很沉稳:“不会,我们眼里见到的军功,林克敌看不见?不用我说,他肯定已经开始设置圈套,等着官兵一头撞进去呢。那家伙多狡猾,大家都懂。” :“哎,可惜了,大好功劳都送到他手里去了。几千官兵的脑袋,那可是值钱呢,怎么着也能换来一段日子的逍遥快活。”王松直拍着大腿大叫可惜。 徐林倒是不以为是,他走到舆图后,:“想立功劳还不简单,绕一圈,从西南方向绕过去,绕到官兵背后,斗河口附近,肯定还有泼天富贵等着我们。” 马硕略显意外:“咦,老徐,你这是什么意思?拦截逃窜的官兵?兴师动众跑那么远,捞几条小鱼就没有意思了。” 徐林抚着下巴上一撮胡须,故作高深莫测:“非也非也,哪里会只有几只小鱼?大人,你想想,官兵就这么几千人,怎敢追的这么深入,背后没人敢这么放肆?” 马硕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平静:“官兵主力还在围攻周山县,三天前还接到求援信,你们忘了?对面的官兵肯定不会太多,而且和禄大勇又厮杀一场,禄大勇旅的实力还是有的,即使溃败,官兵的伤亡也不会太低。”他们就算有援兵在背后,估计真实兵力也不会太多,不过,呵呵,他们就是想用用这种气势制造假象,吓唬我们?” :“大人高见!果然逃不过大人的锐眼。”徐林不动声色的拍了一记马屁。 马硕的大胖子脸不由生动几分。 第428章 都会演 :“将军大人,既然如此,由我骑兵营先行开路?咱们也来个釜底抽薪?”罗忠云个子不高,上肢甚是粗壮,偏偏尖嘴猴腮,不断的眨巴着眼,一双眼又黄又红,浑浊不堪。 :“老罗,你这眼疾怎么还不见好,晚上还看得见吗?”马硕瞧了一眼罗忠云,立刻将视线移开,好像多看一眼都会染病。 :“啊,我有药,这两天忘记用了,不影响我干活。” 马硕想了想:“那你带两千人先去探路,留下一千骑兵给我。这一程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我大军明日启程,不出意外的话,六天后能赶到斗河口。” 罗忠云用力将双脚一并,:“是。大人!” :“徐林,安排下去,明天动身,各部自己携带十天左右的粮草,提高行军速度,争取尽早赶到斗河口。 辎重营走官道,十天内必须赶到。” :“是,大人,我立刻安排。” 马硕站起身,抱了抱拳:“兄弟们,能把禄大勇的第一旅击溃的队伍,不会太容易对付,望各位齐心协力,共克敌军!将来荣华富贵,大家有福同享!” :“有福同享!有福同享!” 马硕的队伍一路疾行,三天时间里走了一百六十多里路,这已经算是军书里步卒急行军的极限,马硕还有些不满意,前方巨大的功勋等着自绩,自己要是能抓住时机,立下大功,将来梁公应的位置,更有把握。 林克敌的中军大帐里,林克敌盔甲鲜明,面色凝重。草庐堡四周已然设下一个口袋阵,只等着官兵追击过来,一网打尽。 :“报告大人,前锋官丁满派人来报,他们和一旅的溃军相互掩护,撤退至立林坡,距离此地不过六里地,官兵紧追不舍,最近的队伍距离丁满部不足二里地,还在逼近。” 林克敌心中一喜,成了,官兵眼里只盯着溃逃的第一旅溃军,到现在还没有觉察到陷阱,再等等,再等等。这可是一顿大餐。 四十出头的林克敌,出生于安西林家,安西林家,当年可是安西卫军中最是战功彪炳的将军之一,世家子弟,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平日里总是有人说他是夸夸其谈,并没有几分真本事,全靠着家族势力上位,林克敌愤愤不已又无可奈何。而这一仗,将是证明自己实力的一战! 林克敌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他故作镇定,嗓子却有些发紧,似乎一口痰噎在咽喉处,不吐不快。 :“告诉丁满,一定要控制退却的速度,务必将所有官兵都要给我引进包围圈 。最后在草庐堡前摆开阵型,防御官兵,等待反攻时机。否则,军法无情。” :“是!明白。!” 一身血污,破盔烂甲高胜宪怎么也也想不到,计划居然如此顺利,在刘湖滨的配合下,自己一个旅六千人乔装打扮成溃军,就这样深入敌腹,而卫军前锋居然没有丝毫怀疑,一心只想勾引官兵主力,让他们看得见,吃不着。 别说,看起来追击上来的官兵更加狂躁,一窝蜂似得狂追,阵型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东一堆,西一撮,乱糟糟的追赶上来。 若高胜宪不知计划里的人,一眼看去,这官兵确实是只为抢功,毫无军纪。 丁满跑的有些狼狈,一身尘土一身灰,盔甲歪斜,战甲凌乱,高胜宪不由的暗自赞叹,这丁满戏演的真好,情绪,表情,肢体都表达到位,活生生是一个被追杀的走投无路的将军,身边也不过丢盔弃甲的几百人。 丁满跑上草庐堡的高处极目远眺,说高也没有多高,不过几十米高的小坡罢了,身前是看起来亡命逃亡的溃军,再远处,陆陆续续的官兵冲进了视野,他们像是不知道疲倦,呼喊着,叫嚣着冲了过来,而后面,层土飞扬,追赶的官兵大部都已经赶到。 :“驻扎驻扎,列队迎敌!”丁满大声对刘湖滨喊着。 刘湖滨肩上的绑带上溢出血来,脸色慌乱憔悴:“官兵追上来了,追上来了,继续跑啊,和大军汇合才安全,这里驻扎干什么,挡不住他们的,挡不住的!” 丁满脸上露出骄傲的神采:“不用跑了,大军已经将这里包围了,官兵死路一条!我们就驻扎此地,看他们能不能冲上来。” 林克敌仔细观察远处尘土,尘土飞扬的高度,厚度,能判断出追兵有多少,果然,不出意外的,就是七八千人而已。 尘土中的孙燚,蓬头垢面,哪里还有一点得胜将军的样子,身边亲兵营的将士们也是如此,像一群毫无组织纪律性的散乱的队伍,一路狂呼乱叫的虚张声势,嗓子都已经哑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差不多啦,如果有陷阱,大概也就是这里啦。这里最适合打伏击了。”孙燚哑着嗓子对周飞说。 周飞摘取头盔,大光头上热气腾腾,汗水从脸上流过,像是开了几道沟壑。:“冲不冲?” :“歇一歇,歇一歇,你们看高胜宪他们也跑不动了,原地防守了吗?”孙燚从马鞍边取出水袋,咕噜噜的喝了好几口,声音才稍微清晰一些。:“这谁出的主意,要一路高喊营造声势的,妈的,老子一路吃灰吃了好几天了。” 周飞抹了几把脸,一张脸花里胡哨的:“这主意不是你出的?你要怪谁?” 孙燚眨巴眨巴眼,眼皮子上的灰纷纷落下,差点迷了眼睛:“大柱子小柱子怎么还没有到啊,这几天时间了,应该到了才对啊。可惜了,大好军功,他们捞不着啦。” :“没事,算我头上就好。“周飞嘿嘿傻笑。 :“那就不等了,开干开干,免的夜长梦多。”孙燚挥挥手,进攻的号角声又再响起,“燚”字旗开始向前移动,速度并不着急,像是知道溃军已经无力可逃。 :”呜~~~呜~~~”四周号角突然响起,声音高亢激昂,一下就压住了平武军的号角声。周围突然冒出许多士兵,无数旌旗招展。 林克敌明显看出官兵们顿时慌成一团,他们的队形不自觉的居中靠拢,无数士兵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甚至那一杆张扬的将旗,都有些摇晃不定。 :“亮旗,出阵!”林克敌心中大定。 第429章 心怀怜悯 十余面旗帜突然出现在草庐堡驻扎的溃兵边上,正中一杆将旗旗,旗上红底黑字,大大的一个“林”字。 三千士兵盔甲明亮,刀枪闪光,拥簇着大旗下的那一位雄壮汉子,汉子枣红脸,悬胆鼻,下巴刮的干净,隐隐泛着青色。 :“尔等已经被我大军包围,识趣者,丢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本将必将尔等头颅砍尽,以儆效尤。安西境内,岂容尔等鼠辈祸乱!!” 孙燚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哈哈,正主出现了,怎么一股腐朽不堪的味道,军人说话这么斯文,哪有半点杀气。这等角色也能带兵?安西城的精锐,果然只是安西城的精锐。” 周飞热血上涌,瞬间就面红耳赤,迫不及待:“干!” :“别急,等周围的精锐们靠近一点,免的一会他们逃跑,老子还要追的半死,送到门口的肉,要吃的精细些。” 周飞四下张望:“人还不少呢,万把人哦。” :“呵呵,这种将军带出来的兵,再来一万老子也不怕。好,那就干活。跑了几天,有些累了。”孙燚活动活动脸上的肌肉。 :“兄弟们!准备好了吗?“孙燚一声吼。 :“准备好了!”身边一阵沉闷的浑厚应答。三百雄壮汉子开始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皮子包裹的长条物件,打开后,清一色黝黑的狼牙棒显露出来,汉子们将狼牙棒一头提起,另一头拖在地上,狼牙棒上一根根尖刺,密密麻麻,透出渗人的乌光。 :“卧槽!果然适合你们,又黑又粗又长。”周飞大声赞叹不已。 ;“周飞,我左你右,别放跑一个!” :“好!” 孙燚振臂高呼:“兄弟们,跟我冲!” 紫狼闪电般的冲了出去,竟然没有冲向山坡,反而是划出半个弧线,冲向左侧包围过来的卫军。身后三百壮汉拖着粗重的狼牙棒,步子沉重又急切,紧紧的跟着孙燚而去。 周飞同时大喊:“第二旅的兄弟们,跟我上!”他拨转马头,赫然向右边包围过来的卫军冲了过去,身后士兵哪里还能看出刚才那种慌乱,也看不出之前那种叫嚣,反而是沉默不语的拎着刀就冲了过去。 这一刻,竟然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包围了谁。 林克敌再一次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他的枣红脸甚至憋成了黑红脸,官兵完全陷入自己的陷阱,现在反而主动向陷阱主动攻击,那个主将,那个看起来像个叫花子的主将,居然敢几百人就去冲阵,简直是太狂妄了。 林克敌的眼神越瞪越大,其实不光是他的眼神变得不可思议,站在高处的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许多人像是看见鬼一样,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卧槽,卧槽,卧槽。。。。” 好些日子没有混到机会作战的孙燚再一次释放出战斗的欲望,在卫军不可思议的眼光中,骤然冲入阵中,手中的“燚”刀大开大阂,下手却略有分寸,以切割对手的兵器为主,不再是那种一刀过去,血肉横飞,残肢断臂的样子。 即便这样,身前也无一合之敌人。因为此刻紫狼四蹄乱踢,肥厚的屁股乱撞,把四周清空一片。孙燚越发有些无聊,坐在马上负责帮着紫狼抵御刺向他的兵器,一刀过去,断为两截而已。 才一会功夫,不再有人对紫狼发起攻击,也不再有人对孙燚发起攻击,那三百个手持狼牙棒的人形凶兽,又杀红了眼。 不知道是谁教给三百亲兵的战术,他们分成两个三层列队,每层五十人,分别位于孙燚左右两边,将孙燚夹在中间。 狼牙棒只有两个动作,简单实用,抬起,砸下,抬起,砸下。 所到之处,盾裂,刀断,枪折,盔凹,甲陷,人死,马翻。 战场上很快就只能听见各种脆裂之声不绝于耳,还有汉子们沉重又有节奏的呼吸声。呼吸声又顺应着狼牙棒的挥动声。 卫军士兵们不断的将自己送到狼牙棒下,试图用手中的兵器阻挡这绞肉机一般狼牙棒滚阵。却没有人能成功。 狼牙棒下,几乎绝无还能站立之人,看不见血肉横飞,破碎凹陷的盔甲里却不断的涌出黑红色的血,又浓又粘稠,滴落在地上,似乎并不为土地吸收,也不太流动,。很快就形成一团团的血泊。 特制的厚重盔甲成功为亲兵们提供了防护,偶尔有漏网的战刀长枪砍在亲兵身上,也不过是高高弹起,盔甲上也只是留下一刀印痕。 而林全栋手持弓箭,护在孙燚身后,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见不好应付的对手,一箭射去。无声无息取敌性命。 三百人进攻数千人,像是一只巨大的石磙子在田里肆无忌惮昂的滚动,而被碾压的生命,只能没入尘埃,化作泥泞,血色的泥泞。 孙燚一时也陷入迷茫。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三百人,居然就打出这样的攻势,虽然缓慢,却一往无前,无所抵挡。人命在这时候,格外的脆弱。 :”官兵反叛,投降不杀!官兵反叛,投降不杀!”孙燚喊着喊着,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战意在消散,眼前这些惶恐的眼神,惊惧的面孔,像极了当年在安庆城路边看见那些逃荒的人。 :“官兵反叛,投降不杀!!”孙燚喊的竭尽全力,声嘶力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心软。 :“官兵反叛,投降不杀!!”亲兵营的汉子们似乎感受到孙燚情绪,他们开始有节奏的呼喊起来,手上的动作也缓了几分,浑厚低沉的声音向四周传开,略有回响,如梵音入耳,令人灵魂颤抖。 陆陆续续有人丢下武器,跪倒在地,丢下武器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些人还站在远处张望,不知如何选择。 :“看,将旗到了,看!将旗倒了!”有人开始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孙燚转头一看,那一杆“林”字旗,正幡然倒下。 丁满的头在人群脚下被踢来踢去,空洞的眼眶似乎还在充满疑惑,是谁一刀斩下了自己的头?身边,不都是卫军的弟兄们吗? 林克敌被高胜宪提在手中,手足无力,万念俱灰。他才知道,自己陷入多么幼稚又阴险的阴谋里。 林克敌,安西林家最给予厚望的后起之秀,于草庐堡,为高胜宪送上一份巨大的军功。 第430章 好巧,狭路相逢 :“什么?他们绕后了?”孙燚从林克敌嘴里问出这个消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们绕后做什么?怕我跑了?” 林克敌打仗虽然不行,胆气确实不小,站在孙燚面前一脸不服气,好像自己输的并不是光明正大:“如果不是你们如此阴谋诡计,此刻难道不是被我一路追杀逃跑吗?” 孙燚瞪着眼看着五大三粗的林克敌,忍不住笑:“你费尽心机的诱敌深入,难道不是阴谋诡计?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不服气的?” :“再说了,即使不是阴谋诡计,你觉得你这一万人就真的可以吃掉我的弟兄?林克敌是?听说你家里也是军人世家,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是爷们就别嘴硬,要面对事实。” 林克敌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悻悻的低下脑袋。 :“他们准备绕到哪里?”孙燚淡然问道。 :“斗河口。” :“绕这么远干什么,只是为了包抄我需要绕到这么远?”孙燚实在不明白。 :“马硕认为你们在后面肯定有支援,才敢在知道我们有两万人马的情况下长驱直入,不过他算过你们的兵力,即使有支援,人数应该也不多,想找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 孙燚点点头,这样就说的通了:“没想到你们安西卫军也不都是蠢货啊,还是有点脑子灵活的,不过也好,他不这么聪明,我还不容易抓住他呢。” :“周飞,点起人马,往斗河口方向去,两天内必须赶到。” :“是!”周飞大声应道,出门集合队伍去了。 孙燚还是有些头疼,一下抓了八千多俘虏,这可怎么处理。现在两次战后,投降的安西卫军人数比自己手里的士兵还多,若是处理不善,更是麻烦。 :“我靠,我紧赶慢赶的,还是没有吃上一口热乎的?你们动作怎么这么快?” 小柱子说着话,撇着两条腿闯进营帐。手在大腿内侧抓啊抓的。 :“你怎么这么慢,老子特别喊你回来赚取功劳的,结果我打完了你才来?”孙燚倒是恶人先告状。 :“路上遇见一支辎重队,要不要顺手处理一下?挺庞大的队伍呢,压车的士兵都有三千,冲杀了两趟才彻底驱散了他们,我这还是先回来了,留了五百士兵押着辎重队往这里来呢。”小柱子大大咧咧的。 :“你来的正好,他们有一万多兵马从南边绕去斗河口了,走三天了,他们有三千骑兵,你去处理一下?”说到这里,孙燚突然醒悟般的:“卧槽,你哥这时候从落鸟山往这里赶,两边不会撞上?” :“你快去,从五牛村这位置往正南方向去追,快的话,半天时间就能发现大军的痕迹。”孙燚有些着急。 小柱子撇着腿,已经冲了出去。 连着几日的赶路,马硕都觉得体力略有不支,大腿内侧应该是磨破了皮,疼的厉害。 王松直驱马赶来,满面尘土色:“指挥使大人,弟兄们赶路有些狠了,到斗河口不过一百十几里路,再过两天怎么也能赶到了。前方几里地就是集会台,不如今日就在那里扎营?” 马硕看看天色,强忍大腿不适:“不行,兵贵神速,现在天色尚早,再向前赶一赶。不要误了大事。“ 一阵马蹄声传来,罗忠云尚在十数丈外就放声大喊:“大人,大人,发现敌人,前方发现敌人。” 马硕心里一惊,神色微变,待罗忠云冲至面前:“多少人?距离多少?” 罗忠云紧紧勒住马缰:“前方探马来报,正前方十里处发现官兵的斥候,具体多少人马,暂时还未得知。” :“怎么会正面撞上?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会从这里来?故意等待在此?”马硕皱了皱眉头:“再探!多派些骑兵上去,弄清楚官兵的规模。” 罗忠云抱拳道:“大人,我已经安排五百骑兵去了。” :“好!王松直,通知大军停下,做好战斗准备。” :“是!”王松直策马而去。。 配合大柱子第一旅的骑兵不过两队三百人马,领兵的是队正秦岭,秦岭三十来岁,是从听风旗里一个小兵一步步爬到队正的位置,不光骑射精湛,行事更是谨慎,在听风旗里也是数的上的厉害角色。 :“秦队,,射杀了几骑,剩下的跑了,一时追不及。只抓到一个活口。”一个听风旗的骑士将横趴在马背上的俘虏往地上一丢。 秦岭问了几句,脸色变得严肃:“你们继续探查,不要靠的太近,他们人多。” :“好嘞。”十数骑拨转马头。 秦岭一附身,将跪伏在地上的俘虏一把捞起,就这样提在手中,策马向大军方向而去。 大柱子听了秦岭的汇报,并不见惊慌,:“一万多人,也想绕后包围?呵呵,不管他,继续前进,见到敌军再说。” 秦岭犹豫着:“张旅旗,对面有三千骑兵,我这里不过三百,我没有多少信心能挡住他们的进攻,是不是先原地扎营防守??我派人回去求援?” :“不用!”大柱子瞪大眼睛:“我们要拖住他们,给前方制造机会,孙将军那里现在一定是很关键时刻,不能分心。” 秦岭还想说什么,大柱子又说道:“你们只管前面探路,不需要和对面骑兵硬碰硬,距离敌军五里左右再来通报。” :“是!”秦岭看着大柱子不怒自威的样子,不敢有丝毫反驳。 :“通知各营正,将队伍收拢一些,行军速度慢一些,随时迎敌。”大柱子望着远方,对着身边卫兵说道。 罗忠云的五百骑兵看着前方明显比自己少的敌方骑兵,气势汹汹的逼了上去,而对方的骑士居然没有退缩,反而也缓缓的向自己逼近过来。 马蹄翻飞,双方的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不过百米,卫军骑士同时弯弓扣弦,弓箭激射而出,箭矢尚飞行在空中,又是一轮弓箭宣泄,卫军两箭射完,严格按照训练军典,将弓挂在鞍边,同时抽出战刀,呼啸向前。 下一刻,在卫军骑兵惊诧的眼神中,官兵骑士不约而同的拨转马头,冲锋阵型赫然裂开,分成两股,斜斜的插向两翼,绕过正面冲击的卫军骑兵。 两军交错,在卫军骑士们惊恐的眼神中,两侧官兵箭如雨下。短短一个交汇,卫军的阵型如同被人用刀削过一般,瞬间变得淡薄。 第431章 致命的谎言 卫军的骑兵在冲刺,一时间根本就慢不下来,也来不及变化阵型应对,等卫军骑兵冲到前方控制马匹调转回头,之间官兵的骑兵又汇聚一起,缓缓的从坠马的伤兵中走过,骑兵枪不断的刺下,战场上的哀鸣声,渐不可闻。 骑士表情很冷漠,似乎也只是在做着一件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事。 卫军的骑兵有些踌躇不前,不安的气息在队伍里酝酿,他们自认为自己训练足够刻苦,骑射足够精湛,士气足够充足,可是眼见着对面这冷酷的几百骑兵,似乎都不敢再上前一步,连胯下战马,都焦躁不安的打着响鼻。 官兵的骑士缓缓的又组成队列,战马缓缓的动了,不急不躁,骑士们手中的骑士枪端在胸前一侧,白亮和血红,像是嗜血后的獠牙。 :“冲!冲!”卫军里几个幸存的小旗在大喊,:“冲起来!” 卫军的队伍才慌乱的动了起来,奋力扬鞭,试图更快的提起战马的速度。 两息之后,听风旗的骑士们已经悍然撞入卫军骑兵阵中,顷刻间两军互穿而过,一百余骑卫军头也不回的狂鞭战马,一去不回。 秦岭高踞马上,环顾四周,冲过的战场上,又是一地尸首,几十个伤兵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失去主人的战马有的四处逃窜,有的驻守主人身边,低声哀嘶寸步不离。 :“迅速打扫战场,留二十人跟我到前面看看情况,剩下人,将战马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会骑马的,临时招募,做好战斗准备。”虽然算是大胜,秦岭的神色也没有放松多少。三百对五百,勉强还算势均力敌,三百对三千,可就不是那么简单。 侥幸逃脱战斗的几十骑士疯狂的逃蹿,见后方没有追兵,才放缓速度,剩余的一个小旗看着面无人色的几十骑,心思转了几转:“过来过来,我有话说,回去见了罗营正,要这样这样说。。。。。。,听懂了吗?别说漏嘴了,否则,军法之下,脑袋都得搬家。” 众骑士连连点头。 罗忠云见到五百人马短短时间就剩下这么几百十来人,又惊又怒,仔细询问之下,得知众骑兵是被官兵的两三千骑兵包围圈中,奋力杀出重围。以求将官兵的兵力情况及时汇报。剩下的兄弟们都已经战死沙场。 :“大人,大人,我骑兵探马来报,官兵骑兵不少于五千,步卒不少于一万,距离我地不过二十里地。”罗忠云急匆匆的跑回马硕的营帐,将骑兵告诉他的消息禀告给马硕。 :“果然不出我所料,官兵果然有后手,不过,官兵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人呢?”马硕先是得意自己的正确判断,又忧愁起来,这样看来,两边人马几乎势均力敌,想要轻易突破绞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许林见马硕愁闷,上前献计到:“大人,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安营扎寨,与对方援军形成对峙,等林克敌那里战胜敌军,支援过来,我们的歼灭官兵的目标更容易达成。” :“行,那就在这里安营,你去安排下去,军营要严格按照野外驻防的标准,不要给敌军任何可乘之机。夜晚的巡逻和警备一定要安排到位。” :“罗营正,你现在安排人,从这里直接穿过鸡鸣村,去找到林克敌,叫他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追击溃兵上,逃了几个没关系,迅速整理队伍,来这里与我会合。告诉他,官兵的支援主力在这里。对了,你还要派人往红路村方向去寻找梁大人的大军,把我们的位置告诉他。” :“明白!属下马上去安排。” 秦岭站在几里外的小山坡上,看着安西卫军一本一眼的安营扎寨,万分不解,他哪里知道,就是那百十个逃走的骑士为了保住性命,编了一个虚张声势的弥天大谎。 :“回去一队人,把眼前看见的禀告张旅旗,让他自己做判断。”秦岭看着卫军里又跑出了几支骑兵,竟然向北边和西边跑去,又交代到:“安西卫军派了信使往北边和西边去了,应该是传递情报去了,请张旅旗及时决断。” 大柱子接到斥候的消息,听闻卫军正式安营扎寨,也是有些不解,他询问道:“敌军距离多远?” 斥候回答:”报告大人,约十里地。” 大柱子看看天色,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他一挥手:“通知下去,就地休整,通知各营正过来议事。” :“还有,你回去告诉秦岭,让听风旗的兄弟们多辛苦一下,不要让官兵的探马靠近,拿回来了两百匹马,我已经给他配齐了人,勉强也能跑跑腿,让他自己拿去用。”回来报信的听风旗骑士听说凑了两百骑兵,也是有些窃喜,无论如何,多点人,总是多点保障。 几个营正抱着生硬的饼子一点点的啃着,为了不暴露行踪,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的吃过一口热汤热水。 :“情况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想法?” :“不如就这样拖着他们,我们不过六千人,能成功拖住对手一万多人,还是很合算的。再等几天,刘将军的大军应该也上来了。”二营正范正行说。 严志存嘟囔着:“是啊,我觉的老范说的对,我们拖住他们,不亏。” :“可是,不是说孙将军派人来通知,要我们尽早赶往五牛村一带战场吗?是不是正面战场力量不够?”说话的是辎重营的营正林园平林胖子,做了辎重营营正后,不论多么辛苦,他还是肉眼可见的更胖了起来。 严治存将饼子放在怀里,讪笑着:”妈的,吃了好几天硬饼子,牙齿扛不住了,捂一捂再吃。我说啊,我们如果急着进入战场,那对面一万多人也进了战场,那我们不是还是吃亏?” :“对!老严说的对,把他们带进战场,更为不利。”大柱子重重的点着头。 几个营正也很是赞同。 大柱子镇定自若:“晚上偷营,干翻他们,就没有威胁了。” 几人仿佛听错了话,一脸呆。 :“偷营?” :“对,偷营!”大柱子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第432章 我还没有功劳呢 大柱子是一个很和善的长官,同时也是一个极其顽固的长官,他说偷营,那就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 从三个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五百号士兵作为第一梯队,已经悄摸的埋伏在安西卫军营门口不过两百米的地方,剩下的所有能作战的士兵全部埋伏在后方,连辎重营的一千辅兵都提着战刀。天公作美,厚厚的云彩遮挡了月亮和星光,大地一片黑暗,浓稠如墨。军营里的篝火和偶尔经过的巡逻士兵手里的火把,指明了进攻的方向。 而此刻,小柱子带着陷阵营,距离此地不过二十里地,很意外的遇见马硕派出来给林克敌的信使,一番追逐,一行十二人的卫军队伍被当场射杀七人,活捉五人。 审问完毕,小柱子眉飞色舞:”怎么样,有没有人够胆量,跟我去干一票大的?” :“干嘛,偷营吗?”曹云边顿时来了兴致,凑上前,腆着脸:“干啊,陷阵营的兄弟,哪个没有胆量?” :“干?” :“干!干! :“干,这一路跑来跑去,军功全被步兵兄弟们拿去了。打完仗发奖赏,哦吼,兄弟们又只能看着眼红。”曹云边煽动人心。 :“那就搞一票大的,咱们陷阵营的兄弟,先改开张了。”小柱子兴奋的一挥手:“跟我上。抢战功去。” :“上,上!”一群粗鲁野蛮的汉子早饥渴难耐。 :“你们几个还想活命吗?想活命,就配合我们,不想活命,说一声,现在就成全你们。”小柱子抽出战刀,在几个信使面前晃来晃去。 :“你保证不杀我们?说话算数?”一个信使胆子稍微大一些,抬头问道。 小柱子咧着嘴,笑的阴森恐怖:“我说话肯定算数,你不配合,我肯定杀你。不过你要是配合的好,我不但不杀你,还会给你白银百两,你想去哪,我不管不问,一百两银子,够你活一段快活日子了。” :“一百两不够,三百两,我找个人少的地方生活去。” :“啪”两银锭丢在那个信使面前:“五十两,定金。” :“成交。”那个信使从地上捡起银锭,看了看成色,揣入怀里。:“你们几个不说话,是真的想死吗?”他突然问到身边几人。 :“我配合,我配合。” :“我也配合。” 。。。。。。 大柱子带着士兵悄悄向前方摸去,手中的战刀都特别用布条缠裹一圈,不会露出锋芒而暴露。前见着距离营门不过三四十丈,大柱子神色一凛,突然往地上一趴。所有人都跟着趴了下来。 地面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蹄声从北边而来,一会时间,看见几十骑出现在营寨门口,接着篝火的光,看见有几个骑士和门口的卫军说着些话,一个卫军跑进大营,不一会,又有几人出来,隔着门口的拒马又说了几句话,营寨的门打开,出来几十名士兵,将门口的拒马搬开,让出一条通道。 大柱子还把耳朵埋在地上,地面有极其轻微的震动,他神色凝重,细细听了一会,这是战马裹着马蹄,缓慢逼近的声响,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注意,距离,不过一里地。 大柱子抬起头,笑着看向北边。闷声说道:“等一等,有人来帮咱们了。”大柱子很清楚,这时候能有几千骑兵来做偷袭之举,只有自己弟弟手里的陷阵营。 营寨门口的拒马拉开,营门大开,几十个骑士驱动战马,准备向里走,身边的几十名士兵无精打采的候在一边,准备等骑士进门了,再将拒马搬回原位。 一道响箭突兀的窜上天空,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门口几十名骑士突然发难,抽出战刀,一顿砍杀,门口的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砍倒一多半。剩下的人慌乱的抵挡。夜幕下,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大地,在旷野里回荡。 顷刻间,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从黑暗中蹿出,直奔营寨大门而去,奔跑间,不断有弓箭射出,射中营寨里四处奔跑出来的士兵。 大柱子起身:“点火!大声喊:”官兵反叛,投降不杀。!”官兵反叛,投降不杀!” 只是短短几息时间,几千骑兵已经冲入营寨,大营里一片混乱。 小柱子站在营门口,篝火摇曳,照亮他的脸闪烁不定,嘴角的笑,又坏又痞,他张望着,看着举着火把冲杀过来的平武将士们,冲在最前方那个高大身影,忍不住笑的张扬。 :“冲进去,傻笑什么?”大柱子大步赶到小柱子身边,急吼吼的喊。却是一点都不凶狠,一张杀气腾腾的脸,眼里满是欣慰的笑。 :”大哥,你就留点功劳给弟兄们,阿蛮那里,大获全胜!这一万余人,就留给弟兄们。阿蛮从西边包围过来了,这些人,插翅难逃。” 大柱子瞪着眼:“我也还没有功劳呢。” 小柱子瞪着眼:“其实我也还没有呢。” 两个人,长得一点不像,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那,我们也进去冲杀一阵?”小柱子有些心虚的问。 身边的第一旅的士兵潮水一般从两人身边奔涌而过,声势浩荡。 军营里四处火起,喊杀声惊天动地,很快在整个营地里蔓延开来,陷阵营的铁骑蹂躏一遍,第一旅的步卒又如狼似虎的冲杀扫荡一番,卫军们乱做一片,哪里还有丝毫抵抗。 战斗刚刚打响,马硕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盔甲尚未来得及穿戴,王松直就神色惊慌的闯了进来:“将军,官兵杀进来了,快走快走,挡不住了。” 马硕先是惊慌,又强行镇定下来:“走去哪?快去把队伍组织起来,反击,反击!快去!” 王松直不再多话,一挥手,几个亲兵围上来,架起马硕就往外跑:“大人,来不及了,前营全乱了,骑兵再向中军杀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马硕出了营帐,营里火光冲天,满眼看见的都是混乱,四周人影绰绰,战刀在火把的照映下寒光闪烁,平日里训练时候攻防有致的士兵们,四处逃蹿,,一些军官在大声吼叫着试图将队伍集结起来,士兵们却是脸色惶恐,聚在一起,连刀都拿不稳的模样。这样的集结阻挡,全是无用之功。 喊杀声越来越近,马蹄声也越来越近,距离似乎不过几十丈而已。 马硕知道大势已去,不再挣扎,任由亲兵将自己扶上战马,王松直已经等在前方:“走走走。!”一众亲兵护送着衣衫不整的马硕,向后军方向逃了出去。 曹云边冲杀在最前方,眼见着模糊中有一队人马像是护送着什么人从自己眼前消失。:“他们主将逃了,来人,跟我追,追上去。” 第433章 赚大发了 凛冽的寒风咬在马硕单薄的衣衫,如细细的尖刺刺入他的皮肤,只一会儿,他的身子就冻的麻木僵硬,抓住缰绳的手,渐渐失去知觉。他的身子开始在马上摇晃。身边的亲兵都在策马狂奔,没有人注意到马硕的身子摇摇欲坠。 :“有人追来了,跑快点,跑快点。”跑在最后的亲兵吼叫着,声音又压抑,又惊慌,像是怕被追兵听到,又怕前面的人听不到。 马硕的意识有些混乱,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发烫,口干舌燥的,身子也跟着发烫,燥热难安,想撕去身上的衣裳,意识又传递不到手上,战马每一次跃起落下,他的屁股都会狠狠的拍在马背上,尾巴骨一阵阵尖利的刺痛,像是一根钢针缓慢的刺入,钢针不断深入,试图穿过整根骨头。 他的身体突然倾斜,身子半趴在马背上,即便是这样,身边的亲兵们还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亲兵们不断的扭头向后看去,一串火把,似乎越来越近。 “嗖,嗖嗖。”几支箭矢从黑暗中掠过,又落入黑暗。 射空的箭矢像是催命的信号,驱使着逃亡的骑士奋力扬鞭,不断的抽打着战马,战马吃痛,激发出血性,更加奋蹄疾奔。 马硕的战马裹在夺命狂奔的骑士队伍中,疯狂逃窜。马硕的身子却渐渐的失去平衡,战败的惊慌和被追杀的绝望,再加上寒冷的侵袭,让马硕的意识越发迷乱,身体也彻底失去控制,狂奔的战马似乎踩中一个小坑,急速中趔趄了几步,强烈的颠簸,马硕一头滚落马下。 马硕是不幸的,落马的一瞬间,跟在后面的几匹战马一窜而过,强劲的冲撞力将马硕撞飞了出去,马硕似乎听见自己骨头的脆响,疼痛还没有传递出来,一支马蹄重重的踢在他的头脸上,剧痛之下,大脑瞬间陷入黑暗,再无醒来。 :“大人落马了,大人落马了。”后面几个亲兵看见马硕落马,高呼起来,却不敢停下。跑在最前面的王松直神色一紧,马硕若是落入官兵手里,自己回去也没有一个好下场,马远超若是怪罪下来,自己更是性命难保。 王松直牵扯缰绳,战马绕了一个大圈兜了回来,身后的亲兵们也跟着他的动作兜了一圈,只是黑夜中,一股凛冽的杀气猛地撞在他们面前,追兵们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火把的微光中,王松直张嘴欲喊,雪亮的战刀一划而过,大好头颅砰然落地。 百余骑兵从失去速度的亲兵阵中一扫而过,只有十几个反应快的亲兵翻滚下马跪伏在地逃过一劫,其他亲兵全部被砍翻在地。 大柱子,小柱子信马由缰走进火光四起的军营,“投降不杀”的口号击溃了卫军的抵抗意识,卫军的抵抗已经微乎其微,无数衣衫不整的士兵跪倒在地,一些地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抵抗声,很快也消失无踪。不断有士兵押着小股小股的卫军送到大营中间来。 :“哥,这次可赚大发了,你知道吗,阿蛮这次真是赚大发了!”小柱子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恨不得欢呼雀跃起来。 大柱子知道小柱子还能赶来支援,心里也是大定,说明孙燚的战场上并不缺少兵力。:“他打赢不是很正常吗?” 小柱子张牙舞爪:“我的亲哥嘞,不是打赢那么简单,包括这里,这一仗,至少干翻了三万卫军啊!三万!!你敢信?” :“三万?”大柱子静如止水的表情也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三万?” :“是啊是啊,所以我说他赚大发了,他那里光是俘虏就有一万多。各种缴获更是不计其数,杀死一个旅旗,活捉一个旅旗,哈哈,我都不敢想象,我想,刘校尉听到这种战况,会不会笑死。”小柱子眉飞色舞,喜不自胜。 :“不会,他会心疼死口袋里的银子。”大柱子被小柱子的情绪感染,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 曹云边骑着马从混乱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颗人头,笑的得意张狂:“哈哈,这次老子要升官了。瞧瞧,卫军第一军指挥使的脑袋,统领三万兵马的指挥使大人的脑袋哦。” 小柱子撇撇嘴:“你升官我没意见哈,不过得了银子你要怎么谢我?。” 曹云边哪里还在乎一点赏银:“哈哈,小意思,等我们拿下安西,我天天请你快活。想怎么快活怎么快活。” 小柱子有些心虚的瞄了大柱子一眼,大柱子似乎没有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眼睛却警觉地看向远处角落里的一个小帐篷。 小柱子顺着大柱子的眼睛方向,好奇的问了一句:“哥,怎么了?” 大柱子指了指那个帐篷,帐篷已经倾倒半边,并被火烧了一角,剩下半边也是耷拉着,看起来已经不能藏人,:“那个帐篷有点古怪,我去瞧一瞧去。”大柱子拖着他粗长的狼牙棒。 :“怎么古怪?不就是一个破帐篷?”小柱子和曹云边好奇,跟在大柱子身边,虽然神态不以为然,但是战刀出鞘,拎在手上。 刚走到帐篷边上,小柱子敏锐的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道,:“哥,有人在里面。” :“嗯。我就是看见有士兵进去却没有出来,觉得奇怪。”大柱子闷声道。 小柱子捡起地上一支火把:”里面的人出来,不然,我就放火了。” 半晌也没有丝毫动静,大柱子迈步就往里闯,小柱子一把拉住“急刹,一把火下去,他会活生生的在里面等死吗?”说着话,手一挥,火把落入帐篷上。 冬季的天干物燥,帐篷瞬间燃起火焰,转眼间就变做熊熊大火,两个人影突然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人未到,刀锋已至。 小柱子刀都懒得提起来,大柱子狼牙棒轻描淡写的一挥,:“铛,铛”两声,冲出来的两人身子突然后仰,挥刀的手臂向后猛地一荡,两把刀断做几节,倒飞回去,一人运气不好,断刃劈在脸上,顿时血流满面,两人的盯着眼前这个雄壮不似常人的大柱子,惊恐万分。 小柱子扛着战刀走上前去,:“哟,将军甲,官不小呢?” 曹云边提着马硕的脑袋,也不下马,趴在马背上,:“哇哦,又是一个将军,我手上这个,你们认识吗?” 徐林脸上豁开一个大口子,血不断流下,狰狞面目恶鬼一般,他死死盯着人头,嘴里咯咯有声:“马大人,马大人。” 第434章 气运福将 短短几天时间,从林全栋一箭射死禄大勇那一刻开始,整个战场态势就如滚雪球一般势不可挡,禄大勇被一箭封喉,,林克敌被生擒活捉,马硕死于非命,徐林受伤被抓,整个安西卫军第一军三万多人,就这样烟消云散。 刘惜军在赶往黄果镇的路上,接二连三接到孙燚的捷报,胜利的消息,大量的物资缴获,大量的俘虏,一次次的让刘惜军感到意外。从第一次战胜禄大勇开始的狂喜到最后一次斩首马硕,意外之喜甚至让刘惜军感到麻木。 刘四喜很清楚的看见刘惜军眼里的那一层阴霾日渐消散,拨云见日,天空晴朗。 :“瞧,这才真是福将啊,你这兵不血刃拿下周山县的得意在阿蛮的战绩下,啥也不是了。”刘四喜随意的开着玩笑。 刘惜军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凝神想了一会:“以前听老人说过,有些人天生就是气运之子,每每都能逢凶化吉,一路顺畅,莫非我这么有福气,手下也出现这等气运滔天之人?” :“若是如此,老夫我也是有福之人啊。”刘惜军煞有其事的。 刘四喜一点也不惯着他:“行了行了,别这么不要脸往脸上贴金了,要承认阿蛮运气好就这么难吗?” :“承认他运气好不难啊,难的是我手里没有太多钱奖励他啦。”刘惜军一想起奖赏需要的大把银子,就愁的不行。:“这一次不光要给他奖赏,还抓了一万六千多的俘虏,他居然要我安排人去给俘虏人说书讲理,以便他能尽早的把俘虏改编成自己的队伍,一万六啊,要多少钱才能养的起。” 这一刻,刘惜军确实是痛并快乐着。 :“这你愁什么,拿下安西城,以你的手段,还怕搞不到钱?”刘四喜和刘惜军逗着乐:“后天你就能与他会和了,你要想想怎么表扬他了,我现在都能想象到他此刻有多么傲娇。” :“嗯嗯,你说的对,要想想怎么哄他。” 悲欢各不相同。 平武军此刻有多么轻松惬意,梁公应就有多么悲痛绝望。 当梁公应带着沙河子的大军开往前线的路上,收到马硕战死,三万士兵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他手里捧着信件,胸口急促起伏,呆愣原地许久许久,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鲜血溅在雪白的胡须上,更显得他脸色蜡黄,眼里无光。 :“马硕害我!马硕害我!马硕害我!“梁公应眼前发黑,强撑着自己没有倒下,脸上露出的凶厉,却不能掩饰苍老。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原地休息。。”梁公应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下达命令。:“通知几位旅旗过来议事,马上来。” 几位旅长赶往中军,梁公应坐在路边一处小山包上,今日的阳光格外 暖和,天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寒冷。只是梁公应的脸,格外的冰冷。 梁公应刚刚又接到马远超的信报,周山县内讧,官兵没有伤亡一兵一卒,就拿下周山县,除了一部分驻守县城,至少有一万五千官兵已经开往前线,离开周山县已经七天。 坏消息接二连三,这一瞬间,梁公应都感觉一切恍如隔世,不过十天时间,局势变化如此恶劣。 :“刚接到消息,马硕死了,全军覆没,也就是说,我们手里能动的兵力,只有手里的这三万人马,官兵挟大胜之势而来,兵骄将傲,人数或许还不比我们人少,这一仗,不能再像计划中这样打了。”梁公应开门见山。 梁鸣山虽然也姓梁,却不是梁公应家族的人,他和禄大勇的出身及其相似,都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旅旗,今年已经四十来岁,脾气依旧火爆:“三万人马都没了?不是说来袭的官兵不过一万来人吗?马硕这是怎么带兵的?妈的,他死一万次都是活该。” :“现在不要去追问原因了,没有意义,现在说的是这一仗该怎么打了?官兵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梁公应极力支撑着自己的精神,不敢露出丝毫颓色。 三旅旗是骑兵旅,旅旗张温平凹眼高鼻,颇有几分帅气,说话极有磁性:“马硕三万兵马也算是精锐,官兵能将其全歼,自己损失肯定也不会小, 没道理不敢应对。我可以多派骑兵探马出去打探消息,摸清楚对手现在的情况再做打算。” 梁鸣山拍着大腿连声说好“老三说的不错,应该先打探虚实,再做战斗计划,我觉得老二说的没错,官兵的伤亡一定不会小。应当可以打一打。对,老二?” 二旅旗赵东不善言辞,只是点头。 :“啊呀,老二,你说话啊。点头是啥意思。”梁鸣山不耐烦。 赵东张嘴:“我听梁将军的。”又闭嘴不言。 梁公应斟酌着:“我也支持打一打,打的稳一些,我问过讨回来的溃兵,他们都说,第一次看见那样血腥的战场,前方战事受到挫败,就兵败如山倒。 这些兵,训练是训练了很久,但是。。。最大的问题,都没有见过血。也没有战场厮杀的经验。这是我的错。” :”我们的骑兵见过血,也杀过人,要不,第一场我来,你们配合?”张温平说话很慢,很温和,口吻很淡定。 梁公应眉头舒缓一些,骑兵旅成军四年,一直驻扎在沙海子,在荒凉的西北荒漠中有不少杀人越货的马匪,骑兵旅经常把清剿马匪当作训练,在西北也算有些名气,甚至私下也冒充马匪杀人越货,下手毫不留情。说起凶悍,这才算是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铁骑。 :“嗯,这样,一旅,二旅驻守白鹤山这里,白鹤山有水源,又有一点高度,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两万人驻扎在此,只要坚守不出,官兵也不能拿你们有任何办法。” :“张温平。”梁公应看向张温平:“你的骑兵不要和他们驻扎在一起,在二十里地的红路村这里,有任何情况,你都可以自己机动灵活处事。官兵的骑兵不过五千来人,补给又远,应当拿你没有办法。” :“明白,大人。” 梁公应起身:“行了,各部按我说的行事,我回一趟安西城。” 第435章 难堪的梁公应 大战告一阶段,孙燚这几日踌躇满志,走路带风。 就是他自己,在大战之初也不敢想象会有这样的战绩,此刻在平武右军的所有将士眼里,自己的指挥使不光是武力充沛,更是足智多谋,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天选福将的称号,最为众人推崇备至。 :“天选福将?哈哈,天选福将?”孙燚听着林全栋的说话,神采飞扬,乐不可支,:“要说福将,你才是我的福将,要不是你一箭射死禄大勇,后面的战事哪有这么顺利。”孙燚欣慰的看着林全栋。 :“谁是天选福将啊?让我来看一看。”随着声音,刘惜军施施然走进营帐,背后跟着一脸尴尬的张巨树和坏笑的刘四喜。 :“咦,校尉大人,不是说你明天才能到吗?“孙燚一下窜了过去:“大人,我表现的怎么样,没给你丢脸?”神色又有几分骄傲,又有几分讨好,似乎在期待着夸奖。 刘惜军微微仰头看着孙燚,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小阿蛮,你确实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天选福将,哈哈,你当之无愧!快,坐下来说说,你这一仗到底是怎么打的,说的相信一些,你都不知道,李志勇知道你的战果,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私下还有些埋怨我,当年没有把他编到你的右军来呢。”刘惜军笑的像花儿一样灿烂。 一顿寒暄夸奖,把孙燚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啊~~,大人,给你介绍一下,这才是我的福将。” 孙燚抓着林全栋站在刘惜军面前:“林全栋,我的亲兵,这一仗的胜利,就要从他那惊天动地的一箭说起。。。。。。” 孙燚眉飞色舞的将林全栋一箭射死禄大勇的事详详细细的和刘惜军说了一道,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这一仗之所以胜的轻松,林全栋当是首功。 林全栋站在孙燚边上,心里打鼓一样澎湃,他怎么也不能想到,孙燚会在校尉面前毫不居功,这般不余遗力的赞扬自己。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吞吞吐吐的解释着:“不,不,这一仗,是孙将军带领众将士奋力厮杀共同努力而来,没有孙将军的指挥,哪有这样酣畅淋漓的胜利。” :“哈哈,行啦行啦,你们这一仗打的确实漂亮,阿蛮,把作战详情都如实汇报上来,该奖赏的,本校尉绝不吝啬。”刘惜军哈哈大笑。 :“谢校尉大人。”孙燚装模作样的拜伏下去。 :“坐,后面的仗准备怎么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刘惜军拖着孙燚坐下。 孙燚不慌不忙说道:“这一场仗的进程比我们想的要顺利的多,现在我们不应该着急,如果安西卫军不主动的话,我们就有时间把握手里这一万多的俘虏问题要先解决好,那可是一万六千饱经训练的士兵啊,如果能顺利把他们吸收到我们的队伍里,那我们对付安西卫军不是更有把握?” :“嗯,你说的也对,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应该是马远超马王爷了,呵呵,我现在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咱割据一方的马王爷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丰富,还有梁公应自己也想不到,带了一辈子兵,打出这么丑的仗。”刘惜军对孙燚的说法很赞同。 孙燚笑的又奸诈:“我几天前已经给唐边土去了信,把我这里的战况告诉他了,如果这时候马王爷去主动示好,并请求帮助的话,我建议唐边土可以狮子大张口,好好的敲他一笔。” 刘惜军眼睛一亮:“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卫军这样一败,马远超对梁公应的信任度肯定都会有些下降,马远超盘踞安西多年,军队里一定有他的后手,我还在想着能不能想办法激化他们的矛盾,我们有机会渔翁得利。” :“诶,我手上有一个旅旗,叫做林克敌,他家也是安西城内的老军门,也算是有点势力,大人,你帮我想想,这家伙能不能有点用处?”孙燚鬼鬼祟祟的靠近刘惜军。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用处,就看你怎么用啦。他在林家的地位怎么样?”刘惜军好奇的问。 。。。。。。。 安西城城令府中,气氛极为沉郁,梁公应坐在马远超对面,低眉垂目,皱纹深刻又无精打采,一眼看上去,尽是垂垂老矣的神态,哪有之前的威风霸道。 马远超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难听的话,即便是老奸巨猾的他,都遏制不住想立刻派人把梁公应拖出去斩了。 从官兵出发准备攻打河州县开始,不过短短二十天,局势颓废至此,河州县,周山县沦陷,三万援兵居然被一万多官兵彻底剿灭,自己的亲侄子马硕也死于沙场,这梁公应到底是怎么练兵的,每年大量的财力物力支持,最后却是这样一个下场。 马远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把将茶碗丢在地上:”来人!“ 管家弯着腰小心翼翼从门外走进来。 :”去,换热茶来,刚才沏茶的人,拖出去,打杀了去!“马远超冷声说道。 管家又弯着腰捡起地上的茶碗碎片,小心的退了出去,马远超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怒火无处宣泄。 :“梁将军,事到如今,你怎么说?” 梁公应脸上露出难堪的红潮:“全凭大人吩咐。” :“我怎么吩咐?你要人,我给你人,你要钱,我给你钱,现在你还要什么?” 场面又冷了下去,屋子里点了两个炉子,炭火烧的正旺,也驱散不去屋子里的寒冷。 :“大人,末将有罪,待这一场仗打完,末将愿引咎辞去卫军都尉一职,听候大人发落,不过此刻,请大人给我机会,打赢这一仗。”梁公应低声下气,言不由衷的说道。 :“这一仗还能打的赢吗?整个安西境内就剩下一个安西城还在我们手里,拿什么打赢?莫非,你还想要我手里两万守城的将士?”马远超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手指已经泛白。 梁公应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大人,给我一万兵马即可,一万兵马,我有信心一战平定朝廷官兵。” :“万一输了呢?我拿什么来守安西城?” :“大人,你应该看清楚局势,朝廷这一次来真格的,拿不下安西,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之前金陵传来的消息说这一支官兵是不受器重的平武守备军,人数不过万余,可是现在我们看见的,是一支简单的守备军吗?不是的。他们打唐边土,也不过数日,攻占河州,周山,也不过数日,这样能征惯战的军队,怎么会是简单的守备军?”梁公应声音嘶哑。 第436章 他该死了 马远超冷静下来,梁公应说的话也是对的,如果不能将这支官兵彻底击溃,一座孤城,又能守上多久。 :“梁将军,我手上这点人不能给你 ,放在安西城内,不光是为了防守官兵,你要知道,在这多事之秋,城内一些摇摆不定的家伙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必须还要防备他们。” :“对了,兵败之事,务必保密,安西城不能乱。”马远超尽量用心平气和的口吻和梁公应说话。 梁公应应承道:“嗯,我明白,我已经告诫过手下的人,不许轻言战事。” 管家亲自送了两碗茶上来,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马远超喝了口茶,沉思片刻:“梁大人,你说,要请唐边土来配合,信不信得过?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马远超说出这样的话,梁公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应该信得过,毕竟目前,他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只是,这时候请他们配合,他们会不会狮子大张口?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要知道,他们的野心也不小。”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既然现在大家有共同的敌人,那就可以成为一个阵营的人,不怕他们提严苛的条件,只要能将官兵彻底长眠在安西的土地上,这付出些代价也不是不可以的。”马远超脸上露出希望:“我现在就立刻写信派人给他送去。如果谈的拢,他率兵过来,也就是半个月的事。” 梁公应又说道:“大人,黄沙关外铁勒族与我略有交情,我想,跟他们借几千铁骑如何?他们对安西没有什么兴趣,就是喜欢银子。” 马远超精神振奋:“行啊,你立刻派人去借兵,需要多少银子,我这里给你,关键是速度,速度要快。” :“好,那我立刻回去安排。唐边土那里,请大人也抓紧时间一些。”梁公应脸上的颓废之色也消除一些,抱拳辞别马远超,匆匆离去。 马远超冷眼看着梁公应有些佝偻的背影,脸色变得扭曲狰狞。 :“瞧,到这份上,他才舍得把自己的私兵调出来,这老东西,老的几乎沦为废物了。一场仗居然打成这个样子。还贪恋着这个位置不舍得滚蛋。”马远超愤声说道。 灰衣人从屏风后走出:“我安排一下,让他死在这一场仗里?但是让谁来接这个位置,城令大人要三思啊。” 马远超不假思索:“赵标,他在这些人里实力最弱,家境平庸,容易控制。 :“他坐这个位置,会有人不服的。” 马远超冷笑两声:“谁在乎死人服不服。“ :”不过,这一仗要打赢才能有后文,否则,你我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我给你写封信,你找一个能说会道的,随便封个官职,代表我去游说唐边土。” 灰衣人点点头:“定不辱使命。不过,具体给他什么好处,大人还是要给我交个底,我才好派人说。” :“嗯,这样一群土包子,不是要钱就是要女人,百万两银子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这一路的开销,另算。”马远超在这方面,还是很爽快大方。 :“还有,城内的监视一定要严密,战败的消息一定会传播开来,那些有心利用消息蛊惑人心的家伙,你不用问我,先斩后奏。” :“明白!” 半个月里,安西卫军驻扎在白鹤山,闭门不出,官兵驻扎距离红路村二十里地的小黄山也营门紧闭,似乎还在舔舐伤口。 铁骑旅的探马与陷阵营的斥候们倒是互有交手,势均力敌,各有损伤,陷阵营的伤亡还要大一些。 :“对面的骑兵有一万左右,这是最大的威胁,不把骑兵解决,后面的战斗都很难打。”小柱子一本正经的对孙燚说道。 孙燚很配合的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有什么计划,说给阿蛮哥听听,我不信你每天派人去招惹是非,没有别的原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计划,就是每天带着新人训练啊,真刀真枪的练兵,伤亡大一些,不过进步可快的很呢。我每天都派不同的新兵上阵操练。”小柱子有点点扭捏。 :“这就是你伤亡这这么大的原因?” 小柱子有些不服气:“这不是没办法吗,对手的战马可都是一等良马,战甲也是顶级战甲,人数又比我们多几千,这之后遇见了,我陷阵营不是要吃大亏啊?” :“然后呢?说实话。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主意?” :“真没有什么主意,就是练兵为主,当然,顺便给对手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陷阵营的水准不过如此。” 孙燚惊讶:“难道你还真就准备用着五千陷阵营对付一万铁骑?我可听说这支骑兵在西北荒漠很是有些名气啊。可不是他们的步兵那样没见过血的雏。” :”阿蛮哥,你现在很狂妄啊,你居然敢这么看不起我陷阵营和听风旗?好好好,等大肚哥来了,我一定好好参你一本。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哈哈,你觉得我会怕你大肚哥?”孙燚仰着头,一副骄狂的模样:“我是谁,天选福将,你觉得我会怕大肚哥?” 小柱子悻悻的冷笑:“行,行,天选福将不是?那你来,你来说说,怎么搞定安西铁骑。” :“这个事,你就不要来问我,你要去问汤爷,汤爷那里有你想要的办法。”孙燚胸有成竹。 :“嘿,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招数呢,原来就是打汤爷手里的连弩的主意是?汤爷早就告诉我了,再说了,你以为汤爷为什么会去制作连弩?你每天在家里抱着花花姐睡觉的时候,我每天陪着汤爷在锦阁花天酒地乐不思蜀,你以为谁和汤爷感情更好?”小柱子挑着眉,斜着眼,撇着嘴,腿还一抖一抖的。 孙燚看着小柱子已经有些罗圈样子的腿,突然笑的邪恶:“小柱子,你瞧你这罗圈腿,以后找不着媳妇怎么办?” 小柱子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往孙燚身上冲:“我就和你拼了。” 孙燚一闪身搂住小柱子的腰,一把提起来就往地上撂:“呀哈,你胆子肥了,居然敢和我动手了。” 门外传来刻薄的声音:“啧啧啧,瞧这位爷,真给咱长脸,欺负小朋友这么勇猛。” 第437章 请叫我天命本尊 :“大肚哥,救命。。。!”小柱子尖叫起来,趁机还在地上滚了两滚,将手上的灰涂抹在脸上,装作可怜兮兮。 李砚和李平平站在夕阳余晖下,笑的爽朗。 孙燚一把将小柱子丢在地上,三步两步冲过去:“全好了?” :“嗯,好了!”李砚将手中长枪“诡刺”轻轻一抬,枪头倏地弹起,又准又狠。 孙燚坏坏大笑:”好枪,好枪!进出自如,刚劲有力。” 李砚脸色不变,一枪刺向孙燚两腿之间。 :“卧槽,怎么,你这么想拿我试枪?”孙燚一个向后一个大跳。 李平平啧啧有声:“瞧,我就说了,你们两个关系一定很暧昧。一个月不见,掩饰不住了。” 小柱子窜了过来,一把搂住李砚和李平平:“大肚哥,你来的正好,刚才阿蛮哥看不起我们陷阵营,我反驳两句,他还打我。你都看见了,你不在,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嚣张。” :“不就是仗着打赢了几场仗,杀了几个旅旗,打败三万卫军,抓获上万俘虏,现在狂得不行呢。”小柱子一本正经,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在告状。 李砚眼中光芒大作,看着孙燚乱糟糟的胡须:“这么厉害?” 孙燚得意忘形:“昂,这算什么厉害,你再迟来几天,就要在安西城内见我了。” 说着话,他扬扬下巴:“小柱子,告诉他们,我阿蛮现在外号是什么。” 小柱子松开两人,一步跳到孙燚身边。上身略微后仰,伸出右臂:”隆重介绍,平武右军指挥使“天命福将”孙燚孙阿蛮。” :“?什么?什么将?”李平平没有听清楚反问了一句。 :“天命福将!” :“哟,升官了?刘大人又给你升官了?就是这个名号很,很莫名其妙。”李平平还没有明白过来。 李砚已经开始笑了,眉毛飞扬,眼角上挑,鼻翼两侧跳出两道笑纹,嘴角高高翘起,拉出一道上扬的弧线。 笑的有些矜持,但是矜持不了多久,眉眼更是不受控制的跳脱,嘴边的弧线越发放肆,将一排雪白牙齿都牵扯出来。 :“天命,福将”就是上天给的好命,有福之将!”小柱子着急的解释道。 李平平眼睛竖起来,僵硬的转头,看见李砚绽放的笑容,才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天命福将”?这,这是哪位兄弟拍马屁拍的如此清新脱俗,独树一格?” 孙燚脸黑了:”什么拍马屁,这是最高的评价好吗?不懂别乱说话!我看你李平平就是嫉妒。“ :”我?嫉妒你?诶,天命福将大人,我救了你多少次你还记得不?如果你是天命福将,那我不是就是天命本尊?”李平平突然想通了这一点,哈哈狂笑起来:“快,叫我天命大人,快点!见到本大人,你还不赶紧跪拜?” 这下孙燚,小柱子,李砚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 小柱子试探的说道:“阿蛮哥,他说的挺在理呢。莫非他是天命本尊?” 旁边的亲兵们一直听着几个人说话,憋的脸色通红,牙齿都咬的绷紧才没有笑出声来,小柱子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都憋不住了,张巨树放声大笑起来,又觉得这样笑太没有礼貌,一遍狂笑一边向外跑,笑声不绝于耳。几个亲兵紧紧跟着跑到一边远一点的地方,放肆大笑。 孙燚狠狠的盯了小柱子一眼,气哼哼的拖着李砚往营帐里走,:“大肚哥,你家这个小柱子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回来就好,该军法处置他就要军法处置。” 一阵闹腾,几人才在营帐里坐下。 :“我回来了,我的陷阵营没有被你糟蹋了?”李砚问向孙燚。孙燚指指小柱子:“他才是你陷阵营的老大,陷阵营我只负责给钱,别的管不着。” 小柱子拍着胸口,砰砰作响:“大肚哥,你放心好了,陷阵营在我手中能吃什么亏呢,现在老兵三千二,新兵三千四,甲等战马五千二,乙等战马三千。” 孙燚眼珠子转了转:“对了,小柱子说要带着听风旗和你分道扬镳。以后骑兵分成两个营,陷阵营和听风旗。还有曹云边,他也想另立门户,只是现在人马还不足,不过快了,等他们搞定安西铁骑的一万骑士,这个事就不能迟缓了。” 小柱子瞪着眼恶狠狠的盯着孙燚:“阿蛮哥,这事我自己和大肚哥说,你干什么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我支持,骑兵应该分开了,以后地盘大了,骑兵肯定要分成几个独立的营才有利于日常的军事活动,否则都集中在一起,不够灵活机动。这事情我和小柱子之前就说过的。”李砚一点不在意:“反正我是他们的老大,分成三个营还是三十个营,我陷阵营都是他们的老大。” :“瞧瞧,瞧瞧,我大肚哥就是比你大气。”小柱子嬉皮笑脸。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在手里得瑟着:“这样啊,那我这个提供粮草的算什么呀,小柱子,你不是申请经费给战马提供精料吗?现在你老大回来了,找你老大去啊。” 小柱子顿时偃旗息鼓,谄媚地说:“阿蛮哥,好阿蛮,你可是天命福将呢,我听风旗无论走到哪里,不都是你的手下嘛。你自己说说,到哪里找我这么老实听话规矩的手下呢。” 李砚向边上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对李平平说道:“平平,你说的对,小柱子确实是有奶便是娘。” 小柱子出奇的乖巧:“大肚哥,无论我听风旗走到哪里,陷阵营都是我的娘家,你一句话,风里来雨里去,我听风旗小柱子任你调遣。几文钱就想收买我,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平平在腰包里翻动半天,最后还是颓然叹了口气:“忘记制造哑药了,我真该毒了这个贱人的嘴。” :“天命本尊大人,你,你,你居然这样对我?你忘了锦阁里我们兄弟双宿双飞,留连戏蝶的那个温暖冬夜?想当日,春宵一刻,几位姑娘浅吟低唱,曲意逢迎,是哪个说兄弟齐上阵,杀他个七进七出?是哪个说男人当长枪善舞,斩敌。。。。” :“你闭嘴!”李平平红着脸扑上去,却被小柱子轻易掀翻在地,两人又在地上翻滚起来。 孙燚和李砚笑咪咪的看着他们两个打闹,李砚贴近孙燚:“一会儿李平平不管说什么,你都要顺着他。” :“为啥?” :“笑笑和花花好像都有喜了。嘘。。。。。。。冷静!” 孙燚风一般冲了出去,一把提溜起小柱子:“放开我的天命本尊!” 第438章 有啦 孙燚把小柱子按在椅子上:“你别动,你要的补助,拿着,别动。去把你哥找来,速去,速去!” 说着话,把怀里的银票掏出来一把丢在小柱子身上, 李平平瞬间明白孙燚的表现,起身胡乱拍拍身上的衣裳,横眼斜着李砚:“李砚啊李砚,你真是不够意思啊,你就给我个装爷的机会,不行吗?” 李砚叹着气,交友不慎被出卖的模样:“是我不对,我确实忽略了他这样的货色,哪里知道什么是冷静呢。” 孙燚撅着屁股卑躬屈膝的站在李平平身边,帮李平平拍打着衣裳,小心翼翼,百般温柔:“平平爷,您一直就是我们的爷啊,您不光是我们的爷,您还是我们的恩人呢,是,小柱子还小,不懂事,您就别和他一般见识。别气别气,您要是不消气,我帮您揍他一顿。”一边说话,一边对着小柱子使眼色。 小柱子鬼机灵鬼机灵的,眼见阿蛮突然这样巴结李平平,说话一口一个“您”字,立刻反应过来,这李平平肯定是拿捏着阿蛮的弱点,再一想到孙燚叫自己去喊哥哥来,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看到孙燚眼色打的都要甩出眼眶了,顿时明白什么,转身就往外跑,罗圈腿跑的飞快。 :“我的马呢,马呢?大肚哥,我先借你的马用用。”也不等回应,马蹄声顿起,一息间没了动静。 李平平倨傲的坐会椅子上:“既然你去喊大柱子来了,那就不急一时啦,你等等,等大柱子来一起说。” :“诶诶,好嘞,听平爷您的。平爷您稍等,我喊人沏壶茶来,奔波这么远,肯定是渴了。可惜我这里行军途中,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您的,您放心,全记在我心里,拿下安西城,您所有费用,我包了,全包。” 李平平不紧不慢的点点头,绅士一般。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李砚微笑着,向孙燚竖起大拇指,男子汉果然能屈能伸。 孙燚堆满了谄媚的笑,李平平闭着眼假寐。营帐里的气氛却不尴尬,仿佛是春天里的菜园子,充满了希望。 营帐的门帘“啪”的一声荡开,大柱子弯着腰一步就闯了进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大冷天,额上汗珠密布,鲁莽的问道:“平平,有事要告诉我?” 孙燚探头看了一眼:“小柱子呢?” :“他骑马在后面,我跑的快。”大柱子胸膛剧烈起伏,神情紧张,比一场恶战之后还显得劳累。 马蹄声紧,马蹄声停。小柱子匆匆跑了进来,左右看看,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咳,嗯嗯。。。。。”李平平睁开眼,清了清嗓子:“都来了?柱子,坐,坐下说话,你这样站在我面前,我紧张。” :“诶,诶。”大柱子一张脸崩的生硬,硬生生的挤出一点笑,看起来反而有些狰狞丑陋。 李砚看不下去:“差不多得了,你自己装的不累啊?” 李平平又丢了一个恶狠狠的眼色过去:“都是你,我还想试试他们对我的忠诚呢,现在看见的,都是假象!” :“不不不,不用试,咱兄弟们对平爷一向是很忠诚的。”孙燚恬不知耻的恭维着李平平。脸上的笑容真诚真挚。 小柱子全身打了个寒颤,闭上眼,不堪入目。 :“我来之前,啊,见过两位大哥的夫人,顺手就帮忙搭了一个脉,这个,搭脉之后呢。。。。。啊,柳大人还留我下来吃了一个饭,这一吃饭不要紧,柳大人居然认识我家老爷子,原来我小时候他还见过我呢。这么说,我小时候应该爷见过。。。。。。” :“大哥,我又累又饿,你能不能快点,说完吃饭啊。”李砚不耐烦:“你再装腔作势,我就随便说啦。” 李平平怒了:”天下就你最没有良心,老子伺候你半年,你这样和我说话,昂?你是不是以为以后你就不娶媳妇了?惹了我,让你长枪在手,无一卵用,信不信?” :“信信信。”李平平果然已经是大爷级别的人物了,他一发火,谁都老实。 不过被李砚这么一打断,李平平也没了装腔作势的神秘,他随意指着孙燚:“你,你媳妇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 又指着大柱子,:“你,你媳妇两个月多一点,不过,似乎是双喜。大柱子,以后你求我的地方就多了去咯。不过你是好人,我不欺负你,你夫人有任何事,找我,我保你无忧。” 孙燚瞪着眼,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喜悦,担心,焦灼,挂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坐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愣愣的盯着李平平:“有了?有了?。。。” 大柱子明显比孙燚冷静一些,至少看起来是,他脸上还是有些生硬:“有了?什么是双喜?” 小柱子已经跳了过来,一把揪住李平平:“双喜?两个?” 李平平居然没有在意小柱子的粗鲁,喜眉笑眼:“你哥就是厉害,一炮双响,两个,现在还小,摸不出男女。” :“卧槽,卧槽。真的假的,你没摸错?” :“咦,你这样说话我就要生气了,老子是国手,神医!”李平平虽然说着凶狠,眉眼间全是笑意。:“怎么样,我说了,老子的药天下无敌,你瞧,阿蛮自作聪明,不用我的的药,不才怀了一个嘛?” 这一下,小柱子笑翻了,搂住李平平,伸手在他怀里摸来摸去:“快,给我几包备用,以后老子成亲的时候用,快,给我。” 李平平扭着身子:“你傻啊,那药需要现配的,放久了就没用啦。我靠,你别挠我痒痒,别乱摸。” 大柱子明显还没有理解,看着两个闹腾的人,喃喃的问:“啥是双喜?什么双喜?” 孙燚归心似箭。 这一夜,小柱子四处扫荡,哪里私藏的好吃的东西,全部去洗劫一空,谁问都是一句话:“我哥和阿蛮哥要有儿子了。” 风声传出去,刘惜军和四喜提着两只风干鸡和一溜腊肉,一小坛酒,屁颠屁颠的跑到孙燚的营帐里混饭吃,讨个吉利。 孙燚一晚上都笑的像个傻瓜。 大柱子一晚上都笑的像个大号傻瓜。 第439章 聪明人何力威 安西卫军铁骑旅突然就感受到强大的压力,每日派出去的斥候伤亡突然就变大了许多,甚至连着几天,好几支斥候队一去不复返,待去寻找,只能在荒野里找到早已经冷冻的尸首,皮甲军械全无,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尸体都归拢在一处,摆的整整齐齐。而战马则完全消失不见。 斥候营的营正何力威是个聪明人,他敏锐的感觉到官兵的斥候应该是换了将领,仔细询问幸存的斥候,越发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李砚回归陷阵营,他的作战风格与小柱子格格不同,小柱子带兵,更为狡诈圆滑,很少时候与敌方做正面作战,总是喜欢在各种游走追逐中寻找伤敌的机会,像是小刀子割肉,一次次的给敌方放血,一直耐心等候到敌方虚弱,才会扑上去给予致命一击。这样作战,其实需要建立在手下骑士骑射娴熟,经验丰富,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而这段时间在练新兵,伤亡反而有些大。 李砚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直来直往,没有半点虚招,双方只要靠的近一些,李砚永远就是一个招术,直取敌军,讲究一个快,狠。 手下斥候的作战风格就越发凌厉,但凡有一丝机会,就敢于突进。卫军铁骑的斥候和小柱子领导下的斥候交手多次,已经习惯这种追逐游走的方式,突然遇见李砚这种不讲理的突击,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身首异处,魂断荒野。 何力威三十来岁,又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刚愎自用,并且自视清高,他迅速在李砚这种作战方式中找到了对手的弱点,刚则易折,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何力威谋划半宿,终于制定了一个专门对付官兵斥候的办法。 官兵的斥候队里人数明显多了一些,原本一队十二骑,现在则是两队两队一起搭配着出动,而且经常是两队斥候距离并不太远,互为掩护,这样的编队对于官兵一队十几人来说,就像是一块比较大的诱饵,充满诱惑,也充满风险。 果然,不出何力威的所料,官兵的斥候依旧保持那种激进的风格,似乎十几人对付二十几人的兵力差距,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卫军骑兵在伤亡了十余人之后,剩下的人拔马就逃,官兵追逐路上又射杀了几名卫军斥候,最后实在追赶不上,才放弃一网打尽的想法。 :“再加人,每队里再拼一队进去,再去,近五十个人还拼不过官兵,你们自己回来领板子。” 果然,再去一次,官兵就不再那么肆无忌惮的突进,官兵虽然不突进,却始终游离在卫军骑兵的视线里,既不进攻,也不后退。卫军可不愿意了,吃了这么多亏,现在该老子发威了。 现在轮到卫军斥候开始追逐官兵斥候,官兵斥候逃离,逃的不远不近,若即若离,追击了一段距离,逃跑的官兵有两三人中箭落马,这似乎激怒了官兵的斥候们,他们调转马头,失去理智,完全不在顾忌双方的兵力悬殊,凶悍的向卫军冲杀过来。 十骑左右的官兵斥候,狂奔而来,骑士的眼神充满杀气,一脸骄狂,在卫军斥候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悍不畏死一头冲进了卫军的斥候队伍里,十骑对战五十骑,卫军的斥候们也杀出了火气,什么时候,铁骑斥候被人如此轻视过。这种被轻视的感觉,反而化作无尽的战意,宁死不退。 小小的战场上马蹄翻飞,乱刀乱舞,弓箭乱飞,一番短时间的鏖战,官兵的十骑全部战死,而卫军伤亡二十有余,几乎人人带伤。这是一场在斥候队伍里完全见不到的残酷厮杀,血腥程度不输于一场骑兵正面大作战。 卫军斥候看着一地尸首,沉寂片刻,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又疯狂的叫喊起来,:“老子们赢了!老子们赢了!”呐喊声中,驱散了他们接连战败的惊慌,又由衷的找回了自信,对手固然是强,但是,老子们不怕死,一样能拼死你们! 再一日,官兵的斥候也增加了人数,一队拼两队,卫军也预计到了官兵的反应,同样也加了人,数十里的荒野上,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小规模战场,凶厉程度更为惨烈。 几日后,原本战场上由不过数十百来人的小股纠缠,终于演变成数百上千的散乱战场,规模似乎还越演愈烈。 :“好了,明天开始,全营出动,在刺草坡这里埋伏,争取一次吃掉他们足够多的人马。” :“明天选出来的一千骑,必须把戏给我演好,和对方接触后,尽量往中间靠拢,把对手的兵马吸引到一起来。不许擅自后退,人马聚集之后,必须和官兵拼杀一番,死伤必须达到一半以上,才可以撤退,将对手引到刺草坡这里。”何力威左手扶刀,脸色庄重,语气严厉。 :“营正,刺草坡这里无遮无挡,怎么埋伏人马?”手下张坚迟疑的问道:“再说了,怎么保证我们能引到足够多的兵马。?” 何力威横了一眼:“这两天对手补充上来的斥候已经有好几百人了,明天只会更多不会更少,他们的骑兵这些天伤亡不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天上阵的骑兵人数肯定不少,我们只要能和他们打成一换一,就算大赚特赚。” 张坚还是有些犹豫:“我们的兵力也不算占优,要不要请求张旅旗派兵配合一下,这样把握性更大。” :“不用,对手的斥候不过千人,很明显看得出他们的将领是个高傲的家伙,战斗了这么多天,他还是一直保持直来直去的战斗方式,即时兵力有差距,他的骑士也经不起挑逗,这样的人,最容易头脑发热,不管是输还是赢,他都不会轻易放弃战斗的欲望。” :“我等了这么多天,该收网了。”何力威露出阴笑:“不懂得动脑子的莽夫,我会给他一个彻底的教训。” 何力威虽然没有对张稳平汇报自己的作战计划,只是今日斥候的作战次数和方式的明显改变,还是让张稳平在推演过后,明白何力威的作战意图。张稳平倒也没有过多担心,何力威那家伙天生就是靠脑子吃饭的家伙,他的小规模战术,也不曾吃过亏。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张稳平还是暗地通知了第一营的罗平安,明日起安排两千人马随时策应斥候营。 张稳平的眼光,又投射到舆图上,梁公应派人通知了自己,官兵近期要从五六百里外的清丰县运送粮草而来,这可是一个机会。 第440章 八字没有一撇的买卖 何力威像吃了一个绿头苍蝇一样的恶心。 白日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他想想的那样,自己准备了千人的诱饵,官兵吃了一半就偃旗息鼓,只是装腔作势的追杀逃兵不过二里地,就彻底放弃追击,回去收拾了战场。几百匹战马,就这样白白落入官兵手里。 一来二去,算算这些日子的有意无意送出去的诱饵,何力威的斥候营损失近千人马,这不算不知道,一算清楚,气的何力威吃人的心都有了,他孤独落寞地坐在空荡荡的营帐里,思前想后,死活不明白为什么官兵没有上当。 平武军大营,刘惜军,李砚,小柱子几人团坐在小桌子边上,前几日刘惜军送来的两只风干鸡和熏肉在锅子里翻滚着,最难得的是桌子上还摆了几盆子绿油油的野菜。一个冬天,都没有见到这么鲜嫩的绿色菜,倒是成了几个人争抢的主要目标。 孙燚夹了一大坨野菜在锅子里随便滚了几下,放在李砚面前的碗里:“大肚哥,不要生气嘛,不就是少砍了几个骑兵嘛。又能有多少呢,这次,我们弄场大的,保证让你过瘾。” :“今天很明显对方上当了,准备诱敌深入呢,我和大肚哥都准备了好几天了饿,你一个军令,就浪费了一个大好时机。说说看你的大活,说不清楚我和大肚哥一起弄你。”小柱子从李砚碗里抢了一筷子野菜送到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李砚不说话,点点头,很赞成小柱子的主意。 孙燚嘻嘻笑:“你们这活就算搞成了顶死也就千八百的收获,我这活就不一样了,搞的好,至少让你们战果翻几番,怎么样,哪个更过瘾啊?” 李砚狭长的眼睛微微挑起,看着孙燚:“说。” 刘惜军一句话不说,专门抢着绿色野菜吃。 :“陈阳回去清丰县调集粮草往这里送,你们也知道,那家伙酒色财气来者不拒,这不是,回去没两天就被盛家的盛家旺请去花天酒地,这家伙酒后失言,不慎把粮草启运的日期和路线给泄漏出去了。醒来后极其后悔,痛定思痛后,给老子我写了一份急报送来了。” 李砚和小柱子露出会意的诡笑:“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孙燚一摆手,:“就这样,然后就要猜猜看。” 小柱子不乐意了:“你这买卖八字没有一撇,你就敢信誓旦旦的说是大活?” :“昂,不是大活吗?那你在家歇着,我去碰碰运气呗。”孙燚咧着嘴,自从听到笑笑有喜的好消息后,孙燚的心情好的不行,是个人都敢挑逗他一下。 :“滚,别来抢我们骑兵的饭碗,是,大肚哥?”小柱子讨好的对着李砚说。 李砚点头:“嗯,说得好!” 小柱子得意的瞟了孙燚一眼。孙燚在他眼里看到满满的有种你来打我的挑衅。 :“刘校尉大人,我现在是不是能完全号令平武左军,右军,和骑兵?” 刘惜军一嘴野菜嚼的咯吱咯吱响:“喔,唔,嗯。” :“骑兵营里有些家伙最近很调皮,都敢无理挑衅上官,按军规该怎么处罚?” :“扣。。。扣。咯吱咯吱。。扣饷半年。”刘惜军埋头苦吃。 小柱子急忙从锅子里抢了一大筷子野菜夹到刘惜军碗里:“刘大人,野菜好吃?一会我还去给你采摘一点,明天继续吃啊。” :“嗯,嗯。” 。。。。。。孙燚瞪着眼睛看着狼吞虎咽的刘惜军,:“原则呢?规矩呢?” 李砚淡淡的说:“别扯远了,继续说。” :“诶,好嘞。”孙燚立刻乖巧。 :“我看了路线,最适合动手的地方在西皮坡,那里有个坡很缓,路线挺长的上坡,十几里外是一处小小的石山,适合隐藏骑兵,若是在运粮上坡的时候突然杀出来,十几里地,一刻钟就到,防不胜防。” 李砚好奇的看了孙燚一眼:“你的计划是这样?” :“不好吗?” :“好吗?” 孙燚笑了:“哪里不好?” :“这样做,陈阳那条线不就废了?你怎么舍得?” :“他舍不得两万石粮草,更舍不得用几千性命做诱饵。我都和他说了,做足防御,其实伤亡不会太大,最多就是毁了粮食,可是他不愿意冒险。”刘惜军在边上无可奈何地说。 李砚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嘴,像是淡淡笑了一下:“是他的作风。” 孙燚脸有点红:“都是爹生娘养的,能少死人,还是少死人。” :“啧啧啧,有了媳妇有了孩子,果然心都变软了。”小柱子似乎很有感触的叹息:“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闭嘴你”孙燚将筷子一把丢出,正中小柱子脑门。 :“我们可以换个方式啊,让他们烧了粮草,等在卫军骑兵回程的路上动手呗,我记得安西往清丰县一百六十里地,要经过霅溪,这个季节霅溪水浅,战马能涉水而行,能少绕一百多里地,卫军一定会走这里的。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卫军回来。给他们迎头痛击。这样他们应该不会怀疑上当了。”小柱子揉着头,认真的说。:“我也觉得就这样把陈阳这条线给放弃了太可惜,之后一定有大作用的。” :“三对一,你要听我们的。”刘惜军放下筷子,神情严肃的对着孙燚说。 :“我支持小柱子的计划,这样对我们更有利。但是,你确定他们会动手?”李砚问道。 孙燚点头:“我认为有足够的可能性会动手,现在我们和卫军最大的差距就是我们的粮食路线太远,这是最大的弊病,又不可改变,我们能看见,卫军一定也能看见,这种机会,我想他们不会错过,一旦我军粮草跟不上,自然是不战而退,这就是卫军追杀的好机会。” 李砚点点头:“也对。” :“他们有一万骑兵,一定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何况,他们又自认有了确实的消息,怎么不会有所动作。来回不过八百里地,对于骑兵来说,足够值得跑一趟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派出多少人马。”刘惜军咽下嘴里的野菜,抬起头来说道,:“换位考虑,在座的各位应该都会做出这种选择。” :“这样看,他们为了保证一击成功,派出的骑兵不会太少,至少会出动四五千人。”小柱子神色变得严肃:“让我去,大肚哥在家里负责对付对面的斥候,尽量也给对方一点压力,让他们派不出更多的人马。” 李砚眉毛飞了飞,小柱子立刻警觉地改变说法:“我和大肚哥一起去,让老曹在家里看家,老曹稳重,他看家,我放心。” 第441章 烧粮 刘惜军呆呆的看着小柱子:“阿蛮,你小时候和他们一起长大,你确定大柱子和小柱子是亲兄弟?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奸猾?” 孙燚拍着桌子大笑:“还好我知道他们的父母,柱子哥像爹,老实憨厚,不爱说话,这个家伙像他娘,是我们镇上最会说话的婶子。” 李砚呵呵一笑:“我作证,是真的。” 小柱子讪讪:“我也像我爹。” :“滚!”孙燚和李砚异口同声。 :“那不管,反正我要去。我就是要去。”小柱子看讨不着好,开始耍赖,唯恐真的把他拉下。 :“什么时候出发?带多少人去?” 李砚转头问孙燚。 :“粮草定在明日出发,到达西皮坡差不多六天左右,护送军步卒两千,骑兵五百,卫军这时候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他们估计这两天肯定也会出发。安西的地形他们熟悉,路上速度会比你们快一些。一来一去,正常回来霅溪时间应该是八到十天左右。” :“那我们过两天再动身,小柱子,你先带二百听风旗去打前站,我带四千人就够了,老兵两千,新兵两千,当作练兵了,家里也要留下些能打的给曹云边,才能给对手足够压力。” :“好,没问题。”小柱子应道。 刘惜军和孙燚对看了一眼,也一口应承下来:“好,按你说的办。” :“行!就这么决定,我们立刻回去挑人。做出发准备。”李砚丢下筷子:“走了。” :“诶,大肚哥。。。”孙燚起身,一把抓住李砚:“不要死拼,量力而行。” 李砚回首,轻松的语气:“放心,陷阵营是我们的本钱,我不会乱来。” 天色微明,陈阳醉眼迷离搂着盛旺家的肩膀从楼子里晃晃荡荡的出来,两人一身酒气胭脂气,呵欠连天,无精打采。 :“起这么早做什么啊,折腾了一晚,正是好睡觉的时候。”盛旺家有心无意的发着牢骚。 陈阳搂着他的肩膀,脚步踉跄:“你忘了,我今天要发运粮草,我是军备官,没有我的签字画押不行啊。” :“哦,是是是,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你去忙,我用车送你回去。”盛旺家随意招招手,一辆豪华双马马车迅速来到身边:“把陈大人送到粮仓去,路上稳着点,陈大人还要在车上打个盹,到了叫醒他。” :“知道,东家。”车夫唯唯诺诺的应道。 马车很快带着陈阳离去,盛旺家望着远去的马车,一脸的笑容逐渐面无表情,眼神变的明亮,哪有丝毫醉意,半晌后,转身走进酒楼。 陈阳躺在马车里似睡非睡,仔细的回忆一晚上的荒唐放荡,该说的话都用各种机会说了,应该没有露出马脚,马车轻微的癫动,他有些激动。 一个时辰后,从清丰城走出一个几百辆牛车组成的车队,早已经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紧紧护在车队两边。 荒野里四处泛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放眼远望连成一片,生机勃勃,预示着初春的到来。天气依然寒冷,只是这种寒冷只是浮于表面,不如冬季那种冰冷入骨。 罗平安坐下的战马,起名叫做“玉龙”,通体雪白,骏朗不凡,在整支骑兵旅里也是赫赫有名,罗平安可是把他当作宝贝一般疼爱有加。 此刻,玉龙一马当先的走骑兵营的最前头,身后四千铁骑簇拥,扬起一路风尘,直往石皮坡而去。 一日后,小柱子带着听风旗的斥候出现在此地,他仔细观察地上留下的痕迹,回头对一名斥候说道:“去,汇报给李砚将军,卫军铁骑出动人数4千左右。离去一到两天时间。我再往前方看看情况,后期会与李砚将军汇合。” :“明白!跟我走。”斥候喊了一声,十余骑从队伍里出来,呼啸而去。 罗平安也算是谨慎之人,到达石皮坡附近的小山处隐蔽起来,派出斥候四处探查,确保附近没有伏兵。才安心的驻扎在此,耐心等待。 小柱子跟随至此,不敢过于靠近,路上的痕迹已经证明,卫军骑兵已经到达此地,说明卫军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陷阱,才带队离开。 如预计中一样,当罗平安带着四千铁骑冲向粮草辎重的时候,护卫粮草的官兵果然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几千士兵胡乱的射出几箭后,手软脚软,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就一哄而散。 索幸士兵的军官似乎还有点经验,奋力挥舞战旗,将所有士兵召集在一起,立盾竖枪,组成两个相辅相成的防守圆阵,一时间成了浑身是刺的刺猬,不那么好应付。 :“不要追了,烧粮,烧粮!”罗平安看着手下骑士对着两个圆阵虎视眈眈,知道大家是立功心切,若是能将这圆阵击溃,在这平坦荒原中,步卒就是垂死挣扎的猎物,没有几分活路。但是,罗平安还是牢牢记住了张稳平的话:“烧粮烧车是第一重要的事,没了粮草,官兵主力才会陷入绝境。” :“烧粮,烧粮!” 骑士们从腰间解下装火油的坛子丢在粮草上,点燃火把,顺着一溜车队放起火来,顿时间火光四起,浓烟滚滚,拉车的牛奋力挣脱,或者拖着熊熊燃烧的牛车四处乱跑,场面顿时混乱,骑兵也被冲的七零八落,四处躲避,借着这个机会,步兵圆阵缓缓向后退却,离开这兵荒马乱的场面。 罗平安好不容易收拢队伍,才发现在一片混乱中,居然有了百来人的伤亡,气的他一张脸黑里透红。 官兵的几百骑兵止步在百丈外,既不敢发动攻击,又没有胆量逃离战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百辆牛车全部烧成一片,空气里弥漫着烤肉和烤麦子的焦臭味。还有远处官兵的绝望。 营副宋智拍马赶到罗平安身边:“营正,任务完成,可以撤了。” 罗平安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官兵:“要不要弄他们一下?机会难得。” 宋智靠近他的身边,好言相劝:“旅旗大人只要求我们烧了粮草就好,兄弟们尽可能不要受到什么损失,回去还有一场大战等着我们呢。” 罗平安有些不爽:“他娘的,瞧这群怂包,还没有反抗一下就缩成乌龟了,还不如漠北的娘们刚烈。也不知道这样的队伍,怎么就能吃掉三万大军的。步卒真是废物!” 第442章 半渡而击 第一次正式和官兵对阵,官兵的表现让罗平安极度不屑,作为一个在漠北大杀八方的主力骑兵长官,似乎第一次见到官兵的虚弱,这让他越发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毫无胆量的官兵能在安西境内横冲直撞,拿下几座城,还能击溃三万卫军,实在匪夷所思。 见识了官兵的软弱,回程途中的罗平安放松了警惕,不仅仅是他放松了警惕,骑兵们都放松了戒备,为了尽早赶回驻地,如果,如小柱子所说,他们选择了霅溪这一条路线。 霅溪的是一条半地下河,露于地面的河水不过两三百里,河水清浅,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腿深,对于骑兵来说,完全不是太大的障碍,十丈来宽,渡河费不了多少时间,却能省去绕路百里。 卫军的骑兵们簇拥在霅溪边上,河水清澈,骑兵们先是装满水袋,又清洗一番,才开始渡河。 大部分骑兵渡过霅溪,一小部分还在河里缓缓而过。 一些有经验的骑兵脸色突然大变,数人趴倒在地,侧耳倾听,才听片刻,慌忙跳起身来大呼:“骑兵,骑兵!不少于五千骑兵!距离三四里地!!” 队伍稍微躁动起来,但是并不是太过慌张,这时候,绝大多数人还认为来的是卫军的骑兵,这里位于平武后后侧方,官兵的骑兵没有道理出现在这里。 侥幸的心理迅速被狂奔而来的斥候击碎,几个斥候拍马狂奔而来,嘴里大声呼叫:“敌袭,敌袭!!官兵!!” 罗平安脸色大变:“集结队伍,集结队伍!冲起来,冲起来!” 此刻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充斥耳边,左前方的漫天烟尘滚滚而来,下一刻,黑压压的骑兵队伍越过小小的山坡,呼啸着冲了下来。 卫军的战马不安的扭动着身体,牲口对于危机到来更为敏感。 :“冲起来!!快冲起来!!”罗平安嘴里大喊,脸色扭曲,自己的骑兵从静止状态到冲锋状态,这短短的距离绝对不够。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拼死一搏,拼出一线生机。 罗平安的玉龙冲出凌乱的骑兵队伍,他抽刀在手,:“冲!!别停!冲出去再集结!!”亲兵们紧紧护卫在他的身侧,忠心耿耿。 罗平安的白色战马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不管是在卫军眼里,还是在官兵眼中,都是最显眼的目标。卫军开始紧随着罗平安开始冲刺,马鞭疯狂的抽在战马身上,尽可能的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战马的速度提到极致。 李砚将身子伏在马背上,“诡刺”提在手中,手感冰凉,杀机四伏。枣红马的马头伸的笔直,像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的一头扎向卫军骑兵,小柱子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睛瞪的溜圆,他右手拖着战刀,左手臂上的连弩处在击发状态,黄骠马两眼通红,紧随着枣红马身子一侧,两匹战马激起了较力的性子,遥遥领先,将后面跟随的亲兵们甩出了十数丈远。 双方骑兵没有任何取巧,径直迎面撞上。 只一见面,罗平安就仿佛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足够的战场经验让他在即将错马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偏了偏身子,一道本该刺入他咽喉的闪亮刺穿了他的肩膀,那个骑士居然没有撒手弃枪,反而用力一推,整根枪身洞穿了他的身体,两马错身,那杆枪从身体穿过,倏然又抽离了他的身体,他的气力似乎也瞬间被抽离开去。 几乎是同时,罗平安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体会疼痛,他的面甲又被狠狠的剁了一刀,面甲砰然炸碎,头盔飞了出去。面甲碎片扎入他的脸颊,罗平安眼前一黑,又是一红,前方的影子顿时变得模糊。如果不是他侧身躲避长枪,这一刀应该会剁在脖颈上。 罗平安身子斜斜的向一侧倾倒,他的亲兵策马奋不顾身的挤了上来,硬生生挤在他的战马和小柱子的战马之间,伸手扯了他一把,罗平安才没有掉下马去。亲兵的声音在罗平安耳边忽远忽近:“大人,伏在马上,我们带你冲杀出去!伏在马上!” 罗平安在一阵晕眩中略微清醒一些,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啊!”一声惨叫,这一把抹在脸上的碎甲片上,痛不欲生。罗平安也算一条汉子,他反应过来后,咬着牙,伸手在脸上摸索着,硬生生的拔出脸上的几片碎片,一张脸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只有一只眼睛勉强能看清楚战场。 :“给我刀!给我刀!”罗平安狂叫着,一名亲兵奋起一刀,架住砍向罗平安的战刀,才一错马,又一刀刺入他的腹部,盔甲卡住了战刀,挡住了战刀的深入,那亲兵右手奋力挥舞战刀,左手握住插在腹部的战刀,一声怒吼,硬生生的将战刀拔了出来,递给罗平安:“大人,接着!” 罗平安视力受损,胡乱的伸手乱抓,才勉强抓住战刀刀柄,那个亲兵向后大喊一声:“换人,顶上来。”说着,一拨马头,让出罗平安的身边,与对面一名官兵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翻滚下地,无情的马蹄从他们身上践踏而过,不一会,地上也只留下一团血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柱子一转眼就射空了五支弩箭,手中战刀左斩右劈,黄骠马速度极快,转眼间砍翻数人。迎面一刀砍向他的胸口,,小柱子避无可避,顺势一刀斩落,一只断臂带着战刀,砍在他的胸甲上,砰然一声响,胸甲裂开一道缝隙,在胸口留下一线冰凉。 李砚的“诡刺”正刺穿一个骑士的胸口,那骑兵也是彪悍,双手紧紧抓住枪杆,死不放手,战马交错而过,李砚双膀子发力,将那骑兵身子挑起,横着一甩,空中画过一道血色大泼墨,那骑兵身子甩飞出去,重重的的撞在另一名骑兵身上,那骑兵伸手欲将其抱住,一股大力传来,竟将他撞的整个人从马上翻了出去,转眼间几十个马蹄从他身边践踏而过。 耳边不断传来厮杀声,战马碰撞翻倒的声,有骑士短促又凄厉的呼叫声,有战马的悲嘶声,声音很遥远,似乎远在天边,声音又很近,似乎就在耳边。 小柱子看见眼前的骑兵越来越稀疏,一刀砍下,那骑兵俯身一躲,眼前一片空旷。小柱子长长吐出一口血腥气,李砚的枣红马从身边一掠而过,传来李砚冷冷的的声音:“绕过来,继续冲杀!” 第443章 管好你的嘴 罗平安在亲兵的保护下,也从厮杀中闯了出来,他抽出水袋浇在脸上,忍着刺痛,清洗了脸上的血污,扭头回望,身边的队伍稀稀拉拉,人人带伤,还不断有骑兵从杀戮的战场中闯了出来,也是全身染血,狼狈不堪,疲惫不堪。 :“点数,列阵!”罗平安拨转马头,喘着粗气,坚决的下达命令。 :“大人,打不过了,快走。”亲兵一把揪住他的马缰绳:“大人,我们没有多少人了,你看,他们人比我们多太多了,拼不过的!” :“老子是罗平安,老子是安西铁骑,老子没有逃跑的习惯!老子的兄弟死在这里,老子也死在这里!”罗平安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怕死的,滚蛋,不怕死的。。。。。”罗平安转身,环视着身边的千余名骑兵,挥刀向前一指:“不怕死的,跟老子冲!” 李砚和小柱子策马划过一个小小的弧线,再一次对着罗平安冲了过来,对手死伤惨重,非但不没有趁机逃跑,反而再一次的拨转马头冲杀过来,李砚紧紧盯着那匹红白相间的战马,那一个领兵的将领,也有一身硬骨头,值得尊重。 :“冲!!”罗平安挥刀策马,一往无前。 只是一直到他死去,他都没有发现身后至少还有数百名骑兵不战而逃。 :“追不追?”小柱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追了,打扫战场,迅速撤离。”李砚回身看着战场,脸色凝重。战场看起来很是狭小,人,马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挤在一起,地面一片黑红色的泥泞,偶尔有一点幸存的绿色倔强的展示生命的顽强。 战马“玉龙”跪伏在罗平安的身边,身上插着数支箭矢,低声哀嘶,一身银亮的白色皮毛早是脏乱不堪,斑驳陆离。 :“来人,将他葬了。”李砚指了指罗平安的尸首:“这是条汉子。” 小柱子看着凄惨悲凉的战场,又看着陷阵营幸存下来不过两千来人,叹一口气:“如果我们不是以逸待劳,这一仗即使要打赢,我看也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是啊,切不可小看天下英雄。陷阵营,还需要更强大才行。”李砚眉毛高飞,狭长的双眼充满旺盛的战意。 张稳平一向冷静的脸色也挂上了几分惊异,几个蓬头垢面一身血污的骑士跪倒在他的面前。 :“霅溪被伏击?官兵怎么会跑到霅溪伏击你们?是不是你们路上漏了行踪?” :“禀告大人,我等一路上很注意隐匿行踪,不该暴露行踪的。”一个小旗慌张的急促说道:“这一路上都很顺利,烧毁粮草的时候也很顺利,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官兵伏击我们。” 张稳平眉头紧锁,他听说罗平安营被伏击,第一反应是上面传递来的消息是假的,可是这么说来,烧毁辎重队的行动却是顺利的,这说明消息无误,那么,官兵为什么会突然伏击卫军罗平安?莫非真是巧合? :“逃回来多少人?” :“六百多人。” :“四千人才逃回来六百多人,官兵伤亡如何?” :“禀告大人,官兵伤亡约有三四成,当时罗营正战死,战场上官兵明显占据了主动,我等奔波千里,人疲马乏,却是不敌官兵。” 张稳平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回去休整,口紧点,不要到处乱说。” :“是,大人,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张稳平挥挥手,几人退下。 张稳平安静的思索片刻,问到:“你们怎么想的?” :“有内奸,否则官兵不可能知道在霅溪那里埋伏。时机又把握的那么好。”二营正高松斩钉截铁的咬定。 何力威倒是慎重的说道:“知道一营行动目标的人也不多,又都是自己兄弟,我想不会是内奸?会不会本来这就是一个陷阱?“ 张稳平摇摇头:”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们是顺利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才遇袭的,拿几万石粮草做诱饵,这代价未免太大了,要知道,官兵的粮草供应是他们此刻最致命的弱点,他们不敢这样做。” :“那只有我说的可能,有内奸!”高松满脸激愤。 :“不要乱说,这件事告一段落,都不要胡乱猜疑。”张稳平果然稳重,他知道,这时候任何可能性都有,但是此刻唯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局面不乱。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张稳平眼神异常,罗平安及其第一营,可是他手上最好使的一把刀,骁勇善战,敢打敢拼,又是最忠诚的手下。罗平安的死,对他是最沉重的打击,联想到之前短短时间里三万卫军的覆灭,张稳平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亲兵营正鲁鸣大步走了进来:“大人。” :“如何?” 鲁鸣摇摇头:“遏制不了,几百人丢盔弃甲的回来,消息瞬间就传开了,根本来不及控制,人心惶惶者有,也有不少兄弟义愤填膺,叫嚷着要与官兵决一死战。” 张稳平定了定神,喃喃自语般:“看来,不打是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军心都要散了。” :“大人,梁大人之前说,要我们等他回来,我们不好擅作主张?” 张稳平哈哈怒笑:“要求我们去断粮道的也是梁大人,受伏击死伤的却是我们自己兄弟,罗平安一个营近四千人就回来那么几个,你说这个黑锅会是谁来背呢?梁大人吗?” 鲁鸣很少看见自己的主将如此失态,一时无语。 张稳平也发现自己的失态,深深呼吸几次,脸色才恢复正常,:“高松那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发现异常,大人,虽然张六顺和他关系好,高营正和我们一起六七年了,他那种性格,不应该会有异心。”鲁鸣有些为难的回答。 张稳平淡淡的说:“官兵这次来势汹汹,安西境内风起云涌,再加上卫军一直损兵折将,这个时候,有人有异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如果不是接到线报,你告诉我周荣明,张六顺投敌,我也不敢相信。” 鲁鸣放低了声音:“马大人若是直接揭竿而起,大家伙心里也明白自己的选择,可是现在打着旗帜还是大夏卫军的旗帜,再和大夏官兵对战,很多底下的兄弟们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会连连战败的原因。” 鲁鸣又靠近张稳平小声的说道:“大人,我听闻官兵作战的时候,会大声喊“官兵平叛,投降不杀”的口号,很多士兵就是听到这个口号弃械投降的。” 张稳平眼神变了一变,板起面孔:“别胡说八道,管好你的嘴。” 第444章 拿捏 :“盛老板,盛老板!!”陈阳怒气冲冲的闯进盛旺家的大宅子,门口的管家又不敢拦他,又不敢让他在宅里肆意乱窜,紧紧跟在其身边:“陈大人,陈大人,您在书房稍候,我立刻去通知老爷来见你。” :“侯什么侯,你去告诉盛旺家,他再不出来,休怪老子不客气。!”陈阳怒不可遏,气势汹汹。 盛旺家的声音传来:“这是谁不长眼惹陈大人生这么大的气呀?”盛旺家从后院走了出来,笑眯眯的。 陈阳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揪住盛旺家的胸口:“姓盛的,你干了什么事?为什么老子的。。。”陈阳突然醒悟过来,转头对着管家吼道:“滚出去,我有事和你老爷说!” 管家看着盛旺家,盛旺家一点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管家离开。 陈阳用力将盛旺家顶在墙上,神色慌乱又急迫,压着嗓子怒道:“为什么老子的辎重队会被人放火烧了?这运粮的路线,我就和你说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盛旺家抓住陈阳的手,暗暗用力,竟然轻易的扳开,神色丝毫没有变化:“陈大人,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听不懂呢,什么意思?辎重队呗烧了?啊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呢。陈大人是不是想找个替罪羊交上去?” 陈阳的脸涨成猪肝色:“是不是你?你到底是谁?” 盛旺家一把扣住陈阳的手腕,:“陈大人,外面风大,进屋子暖和暖和,话要慢慢说,事要慢慢办,才弄的清楚不是?” :“你,到底是谁?辎重队的路线,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陈阳坐在椅子上,又急又怕又怒的模样。 盛旺家挠挠头:“陈大人,我就是一介商人而已,还能是谁?只不过,辎重队的事,确实是有人花了高价钱打听,我嘛,既然是商人,当然不会和银子过意不去,对。”盛旺家打开书桌边上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通明票行的银票,两万两,算是陈大人的消息费,陈大人应该没有这么愤怒了?” 陈阳眼中露出一丝贪婪,嘴角都控制不住的抽搐一下:“这钱不明不白,我怎么敢拿?你要是不说清楚你是什么人,别怪我陈阳不讲情面,去赵先生那里举报你!到时候,你还能隐瞒什么。” 盛旺家一点也不害怕:“大人,我就是一介商人,有人买,我就卖,仅此而已,消息也是可以买卖的嘛。您去告诉赵大人,怎么说?告诉赵大人,是你把辎重队路线的绝密消息泄漏给我,造成几万石粮食被焚毁一空?你这是在举报我,还是在给自己上枷锁呢?” 陈阳一时语塞,脸色极为难看:“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你是给安西城办事的?” 盛旺家不慌不忙的拿起银票塞在陈阳手中:”陈大人,我们为谁办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钱收,有妞抱,有酒喝,有快活日子。钱你收好,只要有钱,为谁办事不是办呢?” :“特么的这是买命钱,别的不说,就这一次路线泄漏,万一被查出来。老子有几颗脑袋都会被砍掉!要钱还有什么用!”陈阳紧紧抓住手里的银票,诚惶诚恐。 :“放心,陈大人,你是什么身份,你可是孙指挥使的兄弟,和那么多大人们都是称兄道弟的,谁会怀疑你呢?”盛旺家轻轻拍了拍陈阳的大腿:“这以后的世道到底是啥样的,我们都不知道,有福就享福,有钱就赚钱,这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嘛。” 陈阳抓起银票。猛然站起,转身就走:”以后老子就当作不认识你,你再也休想利用我。” 陈阳才拉开房门,盛旺家就不冷不热的说道:“陈大人,都上了船,就这样招呼不打一声就下船,不合适?大家都是喝酒吃肉的好兄弟,你不好丢下我,自己一个人离开。没你陪在我身边,万一哪次我喝酒喝高了,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又没人制止,那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陈阳面对这房门,脚步停顿片刻,嘴角微微咧了一咧,一切都在计划中。 陈阳转过身子,阴森森的脸色:“盛老板,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你现在要是不离开安西境内,之后你就不好走了,你真的以为你们安西城是铁板一块坚固?呵呵,你知道不知道,没有足够的把握,没有和某些人达成条件,官兵敢用这么几万人就进攻安西?” 盛旺家眼神一凛,振衣而起,一把拉住陈阳:“陈大人,这话你可要说清楚,否则到时候我没有来得及走脱,你多次泄漏情报给我,你家孙指挥使也未必真正能保你周全?” 陈阳眼神慌乱,又惊又怒:“你威胁我?” 盛旺家手上用力,又将陈阳拉进书房,按在椅子上:“陈大人,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我又如何敢威胁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你我性命,还请陈大人说清楚才好。” :“说什么,说什么?”陈阳有些心虚的歇斯底里。 盛旺家低声笑道:“陈大人,事到如今,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否则,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嘛?” 陈阳脸色煞白,哪有刚进盛宅时候的张狂,语气微微颤抖:“说什么?” :“就说说你刚才讲的,官兵和安西城内哪位大人勾结呗。” 陈阳强制镇定:“这等消息我一个军需官怎么会知道?我只听孙将军提过一嘴,这种极其隐秘之事,我怎么敢去打听?” 盛旺家并不怀疑陈阳的说法,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军官能知道的。 他脑子里疯狂的转动,却露出几分笑脸:“陈大人,这种消息可是老值钱了,若是你能提供准确的名单,我想,至少能值十万两银子,或者会更多。 你要想想,即使官兵拿下安西,你什么时候才能赚到十万两?若是拿不下安西,你最终还是要回去金陵,十万两银子,够你一辈子快活了,你就不动心吗?” 盛旺家紧紧盯着陈阳的眼睛,明显看出陈阳眼光闪烁,似有意动。嘴里却不甘不愿的反对道:“这种级别的秘密,我不可能知道,甚至我都不好打听,否则,别人必定会起疑心。” :“陈大人,事在人为不是?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钱呢。你不是喜欢楼子里玉茭姑娘?五千两银子就能赎身。”盛旺家蛊惑着。 陈阳不再言语,脸色不断变化。 盛旺家又随意的说了一句“陈大人,说句难听的,以你现在的处境,不该是赌一把吗?否则,就之前这些事,也足够你死上好几回了。” 陈阳大惊失色,眼神躲闪,不敢正视盛旺家。 第445章 流言四起 :“诶,听说了吗,原来官兵真是来征讨马大人的。” :“怎么,马大人要反?反什么啊?” :“哎,这日子艰难了,大军起,祸乱生,天下本就不太平,这下可更不太平了。” :“听说马城令是马王爷转世,他要起兵造反,改朝换代,做皇帝呢。。。” :“哪有那么容易做皇帝啊,我听我大舅老爷二姑妈的外甥说,卫军在草庐堡大败,死伤数万军队呢。” 。。。。。 安西城内,风声鹤唳,两县沦陷,卫军接二连三的败北,三万卫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在城内四处流传,特别是官兵的口号“官兵反叛,投降不杀!”的口号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官府抓了许多人,也没有遏制住消息的传播,只是变得更为隐秘而已。 不光是百姓在疯传,就是各层的大小官员们之间都在疯传,消息稍微灵通的官员们都知道马远超早就有了不轨之心,但是这些年朝廷的表现却是腐朽透顶,官兵的表现更是不堪一击,让许多了解内情的官员对朝廷早已经没有敬畏之心。 马家这些年拉拢人心,排除异己,安西城中绝多数的官员深受马家的的照拂,对马家感恩戴德,更是拥护,妄图有从龙之功的人比比皆是。 而官兵在安西境内连取数城,安西卫军损兵折将的事实,又将许多人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人心本是多变,喧嚣的传言中,又暗暗流传出朝廷对安西上下官员的拉拢政策,只诛首恶,从者不罚。 林平平挺着大肚子,一双油手左右开弓大快朵颐,:“怎么样,消息都传出去了?外面的反馈如何” :“卫军大败的消息中夹杂着这个朝廷旨意,应该有些效果。明阁里的吃喝玩乐的官吏们,聊的话题不外乎这些。”老管家给林平平倒了一杯酒:“你也少吃些油腻的东西了,瞧你现在,还能动的了手吗?” 林平平手上动作丝毫不慢:“特别留意我们视线里那几位大人的言论和态度,这几个人官不大,职权不小,又是一大家子人,考虑的事肯定会更全面。不要着急去探他们的口风,现在火候还不到。” :“我明白,对了,周山县投降的那几个卫军军官的家眷在投降后第三天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生死未卜。” 林平平这才放缓了动作:“消失了?你查不到他们的去处?” :“我安排人去打听消息,只是听说被有两辆马车将人接走了,去了哪里就不知道,家里的东西一样没有带。” :“第三天?这手脚挺快的啊。呵呵,这样看来,不是马远超的手笔,他动手不需要这么谨慎。先不要管他,有顺道的消息再去查探,不用刻意去寻找。务必不要轻易暴露我们自己的实力。”林平平吮着手指头说。 :“好,明白。” :“还有个事,我听说啊,这只是听说,听说马远超派人去找平西匪军,商谈合作对付朝廷官兵的事情,谈的不错,近期内平西匪军就会派人支援安西卫军,一同对付官兵。”老管家不急不慢的说道。 林平平放松的动动身子:“这件事更不用追查,这来的是援兵还是仇敌,还是两说呢。叫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 老管家老迈的眼里跳出一点亮光,似有所悟,又恢复平静:“既然早有准备,就不值得操心了。” :“嗯,一会喊人去买两道玉苏笺来,送到我这里。” :“行,知道了。” 林平平喝了口酒:”这时候,我们了不起的马王爷应该很难过。“ 马远超很平和的与张广宇说着话,张广宇脸色很难看,身子坐的笔直,这还是有些寒意的初春时节,额头上冷汗直冒。 :“马大人,我属下已经抓了不少传播流言的人,只是谁也说不清楚流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的都是有模有样,而且口气一致,按照经验来看,应该是有组织的行为。” :“嗯,有劳张大人辛苦了。不过这个事,必须要采取一些手段来遏制,否则话传话,不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难免会让安西城内人心惶惶。不利于团结嘛。”马远超出其的冷静。 :“要不,抓几个带头的砍了?杀鸡儆猴?”张广宇声音颤抖着。 :“具体怎么做,这是你这个通判份内的事,你自己去解决就好了,要掌握分寸,不要吓到大家。现在只是传言,我就一个要求,城内千万不要出现类似于此的文字,否则,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了,我想你这个通判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张广宇连连点头,额上的汗珠子滴落在地上。:”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好好的掌控舆论,将所有不利于大人的传言扼杀。“ :“嗯,有事你也要多和纪大人通告一声,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家的立场相同,结局也是相同的,现在背信弃义,未来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张广宇立刻领会到马远超话里的意思,他的脸色变得有些生动起来:”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会和张大人说清楚,大人请放心。” :“嗯,你张大人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忙你的事。“ 张广宇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股颤颤,恭恭敬敬道:“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马远超视线随着张广宇的背影离开,扭头对着空荡荡的大堂:“城内这股风从哪里吹出来的,能不能查出来,这到底是哪个势力在妖言惑众?” :“还在查,时间太短,暂时还没有消息。”灰衣人走出来,:“这流言是从民间传出来的,目前来看,和这些个高官关系不大。” 马远超揉了揉脸,露出一些倦意:“这些老狐狸修炼多年,哪里会轻易暴露出真实面目,不能掉以轻心,监察要给力。战场上的失利,这些人心里未必没有其他想法。” :“行,我明白。” :“这几天你多送一些人给张广宇去立威,先把这股风气压下去再说,否则军民心动荡,极为不利。”马远超烦躁的很,民心这种东西,有时候屁用没有,有时候又不得不重视。 :“唐边土那里什么时候会有动作?”马远超又问道。 第446章 你们才是最凶的虎豹悍骑 孙燚迎回李砚和小柱子,四千骑兵减员近半,对于陷阵营来说,这样的战损算是惨胜,李砚和小柱子脸色有些沉郁,并没有多少得胜归来的喜悦。这种情绪也严重影响了陷阵营的士气,大家似乎也对这一次的战果不甚满意,精神有些低靡。 孙燚敏锐的察觉到队伍的士气不振,低声向李砚问了几句,脸色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这是一场大胜啊,你们干嘛一个个想打输的模样?故意吓唬老子吗?” :“惨胜而已,算什么大胜?”李砚情绪不高。这是他回来打的第一仗,却没有打出他想要的效果。 孙燚看着情绪低落的陷阵营,展颜大笑。 :“老子刚看见你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还紧张了一下,以为你们吃了大亏,似乎被卫军铁骑摁在地上摩擦了一顿。”孙燚骑着紫狼缓慢的在阵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 :“为了不让你们难过,老子还准备好好安慰安慰你们几声,结果问了一下,李营正和张营正说的是,你们居然把对手四千骑干翻了三千四五,只不过逃了几百人而已,这是一场大胜啊,你们为什么要苦着脸?” :“哦,李营正说,陷阵营的兄弟们伤亡损失太大了,算不上大胜,勉强只是惨胜。我特么的一会揍他一顿!这是惨胜吗?这是大胜,大胜特胜!”孙燚神采飞扬的叫嚣着:“大胜特胜!!” :“你们不知道你们的对手到底是谁,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对手,是安西卫军一万铁骑中最凶悍,是一支纵横漠西北数年的精锐铁骑,往西北方向再去一千里,他们都是最强悍的骑兵,没有任何对手!” :“我相信你们一定感受到他们的凶悍和血勇,对不对?是不是和你们之前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是不是?他们更凶,更狠,更不怕死,是不是?”孙燚挥动着马鞭指着前方列队的陷阵营士兵们,面露凶色。 :“是,是。。”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开口回答。 :“是不是!?大声回答我!”孙燚挺直腰杆,锋芒毕露。 :“是!是!!他们是很凶!”回答的有些糟杂,并不整齐。声音倒是很大! :“不是!最凶最狠最不怕死的不是他们,是你们!是陷阵营的兄弟们!” 孙燚浑厚自信,骄狂自得的声音响在四周:“陷阵营!陷阵营!四千陷阵营对阵四千铁骑,斩敌三千多,剩余残兵自知不敌,仓皇而逃,这不算大胜,什么算是大胜?啊?老子就说,这就是陷阵营兄弟们的大胜!打过这样一场仗,你们就得嚣张,就得狂傲,就得睥睨天下!” :“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那又怎么样?活的是人杰,死的,是鬼雄!”孙燚满面通红,双眼圆瞪,咬牙切齿的:“陷阵营的兄弟们,你们,才是真正虎豹悍骑!” :“啊!!~~” :“啊啊啊啊~~~!!” :“我们才是最凶的!!!啊~~~~~” 陷阵营的队列里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士兵们按耐不住的拔刀怒吼,响彻云霄,空中云层仿佛受了惊吓,顿时四分五裂,初春的明媚阳光斜照大地,亦照在士兵们的身上,精光闪闪,如天神下凡。 孙燚俊朗的脸上笑的露出两排大白牙。 待到吼声稍微平静,孙燚又大声吼道:“兄弟们,回营休整,一会儿,好酒好菜老子让人给你们送过去。过几天,我们再给所谓的安西铁骑看看清楚,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虎豹悍骑!” 李砚和小柱子站在队伍一侧,听着孙燚热情激昂的演讲,看着他神采奕奕的面容,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感慨:“这家伙,天生就是将帅之才。” 孙燚坐的笔直,目送着所有骑兵。士兵们一反颓态,高挺着胸,立直了腰,趾高气昂的列队回营。 :“你们两个,跟我回营,老子说了要打你们一顿,你们别想跑。”孙燚驱马赶到李砚和小柱子身边,咧着嘴大笑:“特么的,谁让你们吓老子一跳。” 回到营帐,孙燚笑眯眯的:“林全栋,去交代一声,陷阵营今日加餐,好酒好菜伺候过去,酒不许多,一人一碗的量。” :“明白。”林全栋亲眼目睹孙燚的演说,情绪激昂,热血澎湃。走起路来,两条大长腿充满弹性。 :“坐,歇一歇,累坏了?”孙燚亲自去沏了茶,端给两人。 :“阿蛮哥,你现在,你现在。。。。”小柱子抓耳挠腮的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孙燚眉毛一挑:”士气,士气!哈哈,厉害。” 李砚饶有兴趣的看着孙燚,像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行啦行啦,我明白你们两个的心思,养成一个骑兵难度太大,花费太高,时间太长,所以你们太在意得失了。放心,等我们拿下安西城,我阿蛮去求刘校尉,争取多搞些钱给你们,一定让你们有机会组建起最强大的骑兵队伍。”孙燚被李砚盯的有些不自在。 :“说话算数!”李砚和小柱子异口同声。 :“哈哈,我阿蛮说话,哪个时候 不算数了?诶,说说这一仗感触如何?”孙燚哈哈一笑。 李砚沉思着:“以逸待劳,占据地势,突然袭击,占据了三个大优势,还打出这样的战损,真的算不上胜利,最多算打了一个平手。” 小柱子点点头:“卫军的骑兵真的挺顽强,他们的主将明明有机会逃走,还回身拼死一搏,勇气十足。”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你们四千人里,有一半是新兵。何况,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敌军骑兵也是精锐之师。什么阵仗没见过啊?再说了,你们不是说,卫军还逃了几百人马吗?呵呵,这样的队伍里还能出现逃兵,再厉害,也不过如此。”孙燚听了李砚的介绍,倒没有李砚他们那般沉重。 :“阿蛮,我就佩服你天不怕地不怕。”李砚仿佛看见年少时候那个勇于战斗的少年。 :“不,他怕笑笑姐。”小柱子被刺一刀。 孙燚狠狠挠着小柱子的头发。 :“说个事,刘惜军那里有周山县投诚过来的三千骑兵,你们想不想要?想要我去想想办法?”孙燚眼神中露出几分诡谲,蠢蠢欲动。 :“要!当然要!不过,刘惜军会舍得给你?他左军可是没有骑兵的?”小柱子充满疑惑,:“上次河州县我缴获了几百匹战马,刘大人可是眼红的很。” :“没事,我想想办法呗,说实话,三千装备齐整的骑兵,我看着也有点眼红,值得我动动脑筋了。”孙燚舔了舔嘴唇,:“你们说,李平平出马,能不能搞得定刘老大。?” :“嗯,有了,借你们这次损失惨重,特别惨重的机会,我带着你们去哭惨,顺便带上李平平帮忙添油加醋。”孙燚眯起眼睛,一看就是在动着歪脑筋。 李砚和小柱子很喜欢。 ———————————————————— 各位兄弟姐妹们,麻烦给个评分呗,这个评分实在太刺眼了,每一次开始写作的时候,看见这个评分,倍受打击。拜托拜托!! 第447章 老唐的诚意 几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去打刘惜军大人的坏主意,有亲兵跑进来通报,说是有几个风尘仆仆形迹可疑的人求见孙将军,来的人说自己是老唐安排来的。 :“老唐?”孙燚猛地起身:“快快,请进来,周围肃清,不许人靠近。” 亲兵奉命而去,孙燚有些激动:“这时候老唐安排人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哈哈,看来果然不出我所料,马远超开始打老唐的主意了。” :“我们要不要回避?”李砚还是知道守规矩的。 孙燚眼一横:“回避什么。咱们兄弟生死与共,有什么好回避的?” 不多时,亲兵带着几个人走来,孙燚迎出去一瞧,脸色稍微有些变化:“怎么需要你俩亲自来?” :“我不来,怕别人说不清楚,更显不出我的诚意不是?”迎面的汉子隆鼻阔嘴,双肩宽阔,走路虎虎生威。身边一个懒懒散散睁不开眼的汉子,笑的淡然,倒是轻松惬意。 :“进来说话。”孙燚也不多问,招呼一声。将来者请进营帐。 转身神色严肃地对着跟在身边的林全栋说了一声:“去,方圆十丈内不许有外人。任何人进来都必须通报我,你亲自去,喊刘校尉来,就说有贵客到。“ 林全栋眼神瞬间警备起来:“是。” :“介绍一下,这位是唐边土将军,这位是林一山。”孙燚指着这两人向李砚和小柱子介绍。 又指着李砚和小柱子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兄弟,陷阵营骑兵旅旗李砚,听风旗旅旗张火柱。过命的交情,绝对信任。” 唐边土和林一山 :“唐边土?”小柱子呆了一呆,条件反射的看向孙燚:“就是那个唐边土?” 孙燚点头:“对。坐坐,都不要站着说话了。老唐,这个敏感时期,你怎么会亲自跑来我这里?” 唐边土:“怎么,不欢迎我吗?我亲自来见你,就是想看看你这里情况如何。这时候,我大军应该在三百里外的昏黄镇,每日三十里的速度向这里进发呢。” 孙燚眼一亮:“马远超真的找你了?卧槽,这次你不发大财了?” 唐边土眨巴眨巴眼:“分你一点?” 两人同时阴笑起来。 李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边土和林一山,他确实有些懵,这两位之前还是打生打死的对手,如今却敢孤身入大营,就这胆识,不是一般的人物。 :“看来你打的挺凶狠啊,否则马远超不至于这么着急请我出兵了啊,我本来还想着怎么找机会来呢,这么说,你可把马远超打疼了?”唐边土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好像这营帐里本来就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孙燚刻意的掩饰自己的得意:“还好啦还好啦,你要是再不来,估计马王爷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请你去守城了。他现在要你出兵做什么?主攻还是策应啊?” 唐边土神秘的笑笑:“我哪里有那么傻去给他助攻呢?当然是策应才有坏他好事的机会啊。” :“哈哈,马远超马王爷看来没有长出三只眼啊,否则,他怎么会乖乖的上当呢?”孙燚心情大好。这一次,安西卫军不是自寻死路了嘛。 门外传来脚步声,营帐门帘子蓦然掀开,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是一双眼,锐利无比。 :“久仰唐将军风采,今日一见,果然英姿勃发,容貌甚伟。”刘惜军一进门,一双眼就盯在唐边土身上。 :“瞧,这就是我家校尉大人,怎么样,儒将风姿,不同一般。”孙燚笑着打了一个哈哈。向唐边土介绍刘惜军的身份。 :“拜见刘校尉。”唐边土神色肃穆,起身拱手施礼。林一山也懒洋洋的起身施了一礼。神情上没有什么变化。 :”哈哈,好说好说,唐将军请坐。孙将军在我面前一再称赞唐将军为人豪爽,胆识过人,说实在的,我还是相信他的眼光,今日一见,唐将军果然气度不凡,光明磊落。”刘惜军态度诚恳。 :“刘校尉过奖了,我唐边土不过是一介流寇,难得和孙将军不打不相识,自当洗心革面,为校尉大人效力。” :“你们两位大人不要这么客气啦,都是自家人,随意点,刘校尉,坐坐坐,听听唐将军的计划。”孙燚急忙招呼着。 几人都不是迂腐之人,当即哈哈大笑,坐了下来。 刘惜军坐在李砚身边:“听说你们去伏击安西铁骑,怎么样?战况如何?” 李砚扬眉:“全歼安西铁骑一个营三千多人,逃了几百没有追赶。” :“啧啧啧,你和小柱子又立大功,阿蛮怎么奖赏你呢?” 李砚看了眼孙燚,抿了抿嘴唇,又看了眼小柱子,示意小柱子说话。 小柱子眨巴着眼:“没有什么奖励呀,我们干活啥时候有奖赏了?不都是分内事嘛。阿蛮哥多小气谁不知道,哪里有刘校尉这么大方。” 刘惜军嘿嘿笑:“对嘛,要不,你来我这里,我大方,不会亏待你。” 小柱子明显来了兴趣:“真的,你是不是要把那三千骑兵给我带?” 刘惜军愣了一瞬,顿时明白:“哦,原来你们又看中了投诚的三千骑兵啊?特么的,你们就不能给我留些本钱吗?你陷阵营能有今天的规模,老子花了多少钱给你啊,居然还在打我的主意。” 小柱子悻悻的:”阿蛮哥说,你会舍得把那三千骑兵补充给我们的。” 刘惜军眼睛转了转,露出几分狡黠:“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就把我手里三千骑兵给你,那可是装备齐全,甲级战马哦。” :“诶,你先不要给我承诺,老子信不过你,你要你家阿蛮来找我才行。”刘惜军立刻制止了小柱子忙不迭想要说话的意图。 小柱子将身子缩回椅子里,眼珠子转啊转的,丝毫不掩饰自己在动歪脑子。 刘喜军望着唐边土,眼中满是欣赏:“唐将军见笑了,我手下这些兄弟都是这样没有规矩,总是想占便宜。都是孙燚孙将军带坏了他们。不知道唐将军这次远来,有何见解?” :“马远超派人请求我来配合安西卫军作战,诚意十足,白银六十万两,允诺战后粮食十万担,开放兰田县和清丰县给我部驻军,恢复官兵到来之前的地界划分,既然人家老马这么客气,我自然不能拒绝他的好意,所以我起兵一万五,沿着西线往安西城而来。”唐边土坦坦荡荡:“六十万两银子,够我手下兄弟们好好快活一段日子了。” :“嘿嘿,我才说嘛,马远超引狼入室还不自知呢。”孙燚咧着嘴笑的开心,唐边土亲自登门,足以向所有人证明他的诚意了。 第448章 三千甲骑尽归李 :“这么说,安西卫军就在等你们了?就算是加上你们,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胜算了,毕竟加上俘虏的一万多人,我们现在手上兵力不少于五万之多了。除非,除非他把城内的两万守军再派一部分出来。”说起战事,刘惜军明显显得更为慎重。 :“马远超现在没有退路了,他们本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但是损失了第一军的三万兵力,他们现在就画地为牢了。”孙燚自信满满。 他眼睛从几人面前一扫而过,:“而我们,大军压境,必定会影响安西城的稳定,人心惶惶之下,一些人的态度会产生摇摆,对马远超的统治力产生怀疑,这才是对马远超最致命的。” :“所以,站在马远超的位置上,打,打赢了还有一线生机。不打,或者打输,他的地位,性命就保不住了。不用我们动手,就是城内那些人反起来,就够马远超受的。毕竟在生死关头,谁还敢冒着带上反贼帽子的风险,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要逼迫他们一些才好。”刘惜军很是赞同。 孙燚斗志充沛:”那就逼迫他们。你那三千骑兵先借来用用,先打他们的骑兵,只要能把这支骑兵打散了,他们驻守在白白鹤山的两万守军将会陷入我大军包围,虽然距离安西城不远,但是我相信马远超不敢再派人出来支援,毕竟他手上就只有两万人马。那可是他最后保命的本钱了。” 刘惜军嘿嘿一笑:“特么的,我就知道我那三千骑兵保不住,你们几个家伙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向我讨要啊。行行行,我给你们,不过你要是弄不过安西的骑兵,那你是知道有什么后果的。” :“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孙燚瞟了小柱子一眼:“怎么样,你有没有信心,别连累老子被羞辱啊。” 小柱子喜不自胜,激动的抓耳挠腮的:“放心,加上这三千骑兵,我们也有将近八千兵马,和卫军旗鼓相当,我和大肚哥保证能完成任务。” :“行。唐将军,你早点回去,这里也不适合你久待,我这里一动手。马远超肯定会要求你加快行动步伐,你别急啊,等我通知,你再进场,你必须在合适的时候进场,人家才会重视你的。” :“明白,不就是让他把我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嘛,到时候我反戈一击才更致命,哈哈。”唐边土一点也不意外。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行,那到时候再沟通细节,我决定,明天准备,后天开始攻击白鹤山上的卫军,说实话,我们这里粮食储备并不充足,和卫军对峙,时间越久,越不占优势。”孙燚对着唐边土没有丝毫戒备。 :“行,那我就先回去,一切等你消息。“唐边土一脸随意。向众人告辞。 孙燚起身,放松地搂着唐边土的肩膀:“唐大哥,等着,不出半个月,我在安西城内请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好,我还没有进过大城呢,也该长长见识了。”唐边土充满期待。 刘惜军和孙燚几人亲自将唐边土送出军营,唐边土也没有太多客套,翻身上马,抱拳道:“那我就先走了,一切行动,等你们消息。” :“嗯,路上小心。” 目送着唐边土远去,孙燚感触良多:“这唐边土也算是一条汉子,就和我谈了几句,就敢这么相信我。其实我也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性命来赌一把,为他的手下谋一条活路啊。” 刘惜军长久不说话,直到几骑过尽,扬起的烟尘落地,才长长叹了口气:“我们大夏,赳赳武夫,义气男儿何其之多。” :“你在夸赞你自己吗?哈哈。。”孙燚哈哈一笑,冲淡了刘惜军的忧郁。:“那你就把天下英雄好汉都拢在麾下,南征北战,闯出一个大大的太平盛世呗。” 刘惜军莞尔:“好啊,有你这天命福将在,一切皆有可能。” :“对了,明天你准备怎么打?” :“先干骑兵,至少要把骑兵驱散到远处,再对步卒动手,嘿嘿,虽然离安西城近,毕竟也有好几十里地,我也直接断他粮道,逼迫他们。看他们怎么选择。” :“那我左军怎么配合你?” :“先用不上你,等我把安西铁骑搞定,我会去堵白鹤山的出口,到时候,你也来帮忙,声势越大越好,咱也来一出不战而屈人之兵。”孙燚踌躇满志。 :“小柱子,跟我走。”刘惜军招招手,小柱子屁颠屁颠的驱马赶到他身边:“现在就去吗?太好了,刘校尉大气,刘校尉爷们,刘校尉爽快。。。” 刘惜军一马鞭抽过去,不轻不重,怒道:“拍马屁?拍马屁你就不能真诚点?” 小柱子谄媚的笑着:“对对对,校尉大人说的对。是小人不学无术,连拍马屁都掌握不了精髓,回去后我必定好好读书,潜心研学。” 刘惜军在刘四喜的保护下策马而走。留下小柱子在灰尘中凌乱。黄骠马接连打了几个响鼻,不听小柱子说话,气冲冲径直冲了出去。 孙燚走到李砚身边:“大肚哥,明天开始,正式开始决战,你行不行?” 李砚瞥了孙燚一眼:“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李平平的手艺?” :“别别别,别扯李爷,我哪敢怀疑他的手艺。不过之后一段日子很挺辛苦的。你这身子骨刚好,别累坏了。” :“矫情,扯什么呢,有什么话,快说。” :“是这样的,刘惜军那新给的三千军,由你来带?小柱子年岁太小,威信不足,我怕他压不住阵脚。” :“就这?” :“嗯,骑兵可都是高傲的主,就是曹云边短时间内也未必能搞得定他们。而我现在需要这三千骑士必须能完全无条件的听从指挥,否则我们和卫军铁骑作战,人数上不占优,新兵又太多,我担心。。。。。” :“行,那就我来带。”李砚不等孙燚说完,就应承下来。 三个时辰后,林全栋悄悄的陪着孙燚来到骑兵营地,果然不出所料,在李砚连续挑飞不服气的七条汉子,包括张六顺在内的三千骑兵心悦诚服,无论在哪里,军队里的爷们只服气更强悍的爷们。 第449章 逃而不乱 张稳平果然如他名字一般,稳当可靠,心平气和。 在陷阵营的步步紧逼下,卫军铁骑一退再退,没有作出任何反击。没三天时间,就被逼离红路村二百里地之外。而官兵的骑兵,看上去穷追不舍,却始终被拖曳在射程之外。 张稳平一味西逃,逃而不乱,倒是陷阵营几位带兵的将领感到意外,驱赶不是他们的目的,消灭才是最真实的想法,而张稳平的举动,让官兵找不到丝毫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孙燚带着平武右军突然挥兵长驱直入,卡在驻守白鹤山的卫军的正面。游骑尽出,彻底断绝白鹤山守军和安西城之间的联系。 刘惜军的左军也紧紧跟了上来,在右军侧后方扎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动员,一万多名的俘虏归顺官兵,分到各支队伍里去。一眼看去,平武军阵营内旌旗林立,声势浩大。 驻守在白鹤山上的两万卫军陷入厚厚的包围之中。 卫军铁骑一箭未发,连续退了三天,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何力威的斥候传递来的消息,追赶他们的骑兵不过也是七八千人而已。 高松气冲冲的驱马赶到张稳平面前,张稳平依旧稳坐中军,盔明甲净,神态从容,没有分毫紧张或着窘迫之意,被一路逼迫逃亡,似乎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值一提。 :“张大人,再这样退下去,我们要退出安西境内啦。!官兵如此咄咄逼人,兄弟们早就按耐不住了!什么时候打回去啊!”高松眉毛杂乱,眼睛布满血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坐!”张稳平气定神闲。 高松哪里坐的住,他直愣愣的站在张稳平面前:“大人,你倒给个主意啊,要不,请大人下令,我带着二营兄弟们反身冲杀一番,也让官兵见识见识我安西铁骑的厉害!” 张稳平坐在一小块皮垫子上,垫子边露出几簇簇毛绒绒的小草,娇滴滴嫩嫩绿,经过一个秋冬的荒凉,这一抹绿色格外令人欢喜。 :“老高,你急什么?我们有损失吗?没有,他们有收获吗?也没有。那你急什么呢?急着要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来年,也长成这样的小草?” :“特么的他们太欺负人了,咱们已经退让了二百里地了,他们还紧追不舍,这是什么意思,真的以为咱们好拿捏啊?”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想想,是他们主动追击我们的,结果三天过去了,一无所获,难过的不应该是他们吗?你难受什么?” 高松愣了愣,觉得张稳平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是啊,追杀自己的官兵骑兵达不到作战目的,不是更难受。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这么憋得慌。 张稳平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小草,眼中有看不见的凶厉:“老高,放心,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几千骑兵就想在安西境内横行霸道,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安西铁骑的名声,可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高松原本就是北漠中的一个马匪头子,被卫军归拢,一身野性并无半点收敛,他咬着后槽牙,凶神恶煞般:“张大人,有事让我二营上,老子不把官兵骑兵的卵黄打出来,就对不起我高狂刀的名号!追老子二百里,这个梁子,结下了!” 。。。。。。 二十里外,小柱子也在和李砚发着牢骚:“这卫军铁骑真算是厉害角色,能打能跑,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一路吃灰,几百里地,居然还没有追上。“ :“确实能跑,再追下去,我们的补给要成问题了。”曹云边悻悻的。 自认为骑射精湛的张六顺一个照面被李砚一枪拍落下马,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成为李砚的副手:“我也觉得不能再追了。” 李砚拿着一个细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小柱子探头看了一眼,鬼画符似的,看不懂。 :“他们这个方向,是要逃往北边?放弃正面战场?”李砚有些不解。:“老张,你知道再往北去是什么地方?” :“北漠啊,一望无际的荒原和沙漠,条件很艰苦,水源极少,没有专业的向导,一旦深入,很难出来了。”张六顺说道:“我之前偶有听说,梁公应为了保密,这一万骑兵是丢在这里训练出来的,北去一千五六百多里地,有一座老古老的老荒城,说是生活在荒漠里异族的聚集点。我没去过,只是有听说过。” 曹云边问:“莫非他们是准备将我们引诱进荒漠?” :“不是没有可能,老张,还有多远?”李砚双眉飞起,熟悉他的人立刻就明白这家伙又来了兴趣。 :“远呢,至少还要走七八天。我不建议去,那里的地形我们完全不熟,去了未必还回得来。”张六顺声音大了几分。 :“小柱子,补给还能支撑几天?”李砚又问。 :“支撑不了几天啦,这一路追来,所有地方都被他们捷足先登了,以战养战都做不到。别说引我们进荒漠,再追三天,我们回程都有难度了。”小柱子郁闷的很。这一趟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那我们回撤,我们一撤,他们就摸不清我们的路数了。”李砚似乎有了主意。 :“大肚哥,你想干什么呢?就这样回去?那回去不被阿蛮哥笑死去了?” 李砚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消除卫军骑兵的威胁,未必需要这时候就与他们分出胜负生死,白鹤山那里才是关键。只为那里取胜,区区一支骑兵,不会成为什么威胁。” 小柱子想想也对,点点头:”行,什么时候回?” :“明早,走的不用着急,看他们敢不敢回头。我们走落霞镇,百里村这一线,稍微绕点圈子,顺道找些补给。” 小柱子瞬间明白:“你是想在百里村这里分兵?绕过百里山?插到敌后?” 李砚不置可否:“看看情况,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追回来。” :“那我带听风旗去绕后, 你带大家往回走。听风旗更机动灵活。”小柱子迫不及待的请缨。 :“行,如果需要,就你听风旗去绕后。” ———————————————————— 各位看官老爷们,若是看的还行,抬抬手,给个评分呗。。。拜谢拜谢。 第450章 不打不逃,何解? 果然,陷阵营一开始撤退,卫军铁骑又不依不饶的黏着尾巴追了回来,坠在队伍后方二十里地若即若离,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但是陷阵营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丝毫放松。 李砚的枣红马和小柱子的黄骠马在队伍的最后方溜溜哒哒不紧不慢的走着,回头就能看见若隐若现的卫军的几支斥候队伍,即使见到就是他们两人脱离大队,也依旧只是远远跟着,不做任何动作。 :“这卫军骑兵将领有点意思啊,这么有耐心的家伙可不多见呢。这牛皮糖一般的赖皮劲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肯定是一个很阴的家伙。“小柱子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悠闲的像在踏青。 李砚懒散的坐在马上:“是,带兵水平不差。算是有些真本事。” 小柱子回头瞧了瞧:“大肚哥,我就挺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敢与我们拼杀一场?总不会是因为霅溪那一仗惊到他们?” :“保存实力。没有别的解释了。”李砚也不太摸清楚到底是什么路数。 :“保存什么实力啊,终究要在战场上较量一回,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吊着不打啊,难道要等机会投降?哈哈,那就好玩了,这不是在马王爷心口上捅上几刀子啊。”小柱子笑的前俯后仰。 李砚脑中念头一转:“还有一种可能,等待援兵。” 小柱子摇晃着脑袋:“等什么援军,等唐边土的援军?唐边土那里就没有多少骑兵了,谁不知道啊。” :“梁公应哪去了?自从他从沙海子带了三万私军回来,就没有他的消息了,大战将起,领兵大将不知所踪?” 小柱子神色僵硬:“大肚哥,不可能?” 距离此地不足一百六十里的红沙荒漠边上,一支骑兵肆无忌惮地闯进安西境内。 梁公应一身戎装,头盔边上露出几缕斑驳的白发,更衬出刀削斧刻的苍老面容几分威严。 :“阿罗托。” :“属下在。”一名黑脸汉子策马向前赶了几步,一道长疤痕,从眼角一直划到嘴边。 :“前方二十里地浅水滩洗漱,歇息两个时辰出发,明日凌晨,必须赶到百里山。这条路线远离战场,应当不会暴露行踪。” :“是,属下遵命!”,阿罗托没有丝毫异议。 梁公应眼神复杂地看着骑兵浩浩荡荡的从他身边涌过,骑士中异族面孔,沉默凝重,只有沉闷的马蹄声,盔甲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奏响出一曲铁骑铮铮的战歌。这是梁公应多年来费尽无数心血和财力养出的八千骑兵,在西北极北之地,最是凶残暴戾无情的“西北狼骑”。 就用这根最残暴的长矛,彻底断送朝廷官兵的生机。 小柱子晃晃悠悠的坐在马上,愁闷的挠着头:“大肚哥,卫军暴露出来的军队已经足够多了,还能有援军?还是骑兵?不太可能?这么一个安西城,又算不上多富裕,已经有这么多军队,这么多骑兵,还能再生出骑兵?” 李砚也有些犹豫:“你说的也对,安西卫军暴露出来的实力已经大大出乎意料了,若不是孙阿蛮运气好,我们现在应该还在鏖战不休呢。你不觉得,目前这种优势,有些莫名其妙?” 小柱子脑袋点的像只吃虫的鸡:“就是就是,这才一个多月时间,我们和卫军的局面完全翻转过来了。别说我们了,刘四喜对我说,刘校尉都觉得目前这大好局势像是做梦呢。” 李砚笑:“其实我们就听阿蛮的话就好了,运气总是会自觉的站在我们这边。” :“大肚哥,这世间,真有天命福将一说嘛?”小柱子眼中充满憧憬。李砚斜了一眼:“你想干什么?” :“嘿嘿,我去陪着阿蛮哥,能不能沾点福气呢?” 李砚驻马不前,环顾四周:“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前面就是百里山,你准备怎么绕后?” 小柱子跳到马背上,四下张望:“这百里山哪有百里啊,要绕后,我要兜一大圈才行,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们就在百里山脚下扎营,我带听风旗连夜兜一圈,兜到卫军背后去?” :“会不会有点冒险,若是你暴露行踪,卫军以逸待劳等着你,你这一夜奔袭,疲惫不堪,不但难有作为,反而容易陷入困境。”李砚有些担心。 :“没事,打仗哪有不冒险的。打不过我就跑呗,一路向南边跑,距离大军不过二百四五十里地了,卫军骑兵不敢一直追的。”小柱子指着自己的脸:”再说了,我们兴师动众追了这么久,没有一点收获,我觉得很没有面子哦。” :“呵呵,行,你这么有信心,那就按你的计划来。你准备绕后在什么位置?” :“黑尾岭。”小柱子脱口而出。 :“距离此地直线六十里地,绕路的话差不多一百一十里地,还行,我明日上午反身追击,你注意配合,不要正面对敌,缠住他们就可以了,即使不能全歼敌军,撕一块肉吃也行。” 天黑后,小柱子带着两千听风旗往南边绕了一个大圈,悄悄的往黑尾岭而去。 卫军营地,篝火边,张稳平手里捧着一大碗热茶,小口小口的撮着:“立威,,晚上多派斥候,出二十里地。” :“是。” :“安西城内还没有消息传来嘛?梁将军也没有消息来?” 何力威摇头:“没有,都没有消息,会不会是找不到我们?” :“不会,我们的行军路线是梁大人早早计划好的,没有道理找不到我们。” 何力威左右看看,凑到张稳平身边,小声的问:“张大哥,我们这样跟着官兵是什么意思?打又不打,逃又不逃,啥战术,看不懂。” 张稳平似笑非笑:“我也不懂啊,梁大人的安排。我们听命行事就是了。” :“不是,我就不信梁大人就安排我们溜着官兵到处跑,没有别的目的?快给我说说,让我学习学习呗。”何力威明显和张稳平关系更好,说话之间比较随意。 张稳平漫不经心的向四周看看,低着头,喝了一口茶,从嘴里挤出一丝声音:“西北狼骑。” 何力威眼睛顿时暴突出来:“那支杀人不眨眼的西北狼骑?” 张稳平不动声色:“是。” :“我的天,怎么把那些禽兽找来了。”何力威一脸震惊,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声音:“这是要干什么,那不都是外族骑士?如何敢踏入我大夏国土?” 第451章 西北狼骑 张稳平有点意外的看着何力威,何力威抬起头,眼神挣扎:“我们是大夏人,现在把外族军队引入大夏土地,杀戮大夏人,他们这是,这是。。。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成王败寇,有什么不敢的?” 何力威沉下头去,身子保持一动不动,许久许久的沉默。 篝火摇曳,凭空炸出几朵花火,妖艳如血。 :“这般乱世,你我皆是蝼蚁,大人物的想法,我们无法想象,想活着,活着好一些,就要学会看不见,看不懂。”张稳平语气低沉。 何力威声音压抑又有些不齿:“如果是这样,当年我们的祖辈们何必要在安西境内浴血奋战,抵御外敌?不如早早就为外族人做牛做马去?你爹,我爹,三十年前不都是死在外族人手里?这下可好,嘿嘿,将来到了下面,老子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亲爹老子。那不是大耳刮子抽的啪啪响?你爹比我爹还凶,能把你再抽死一回。” :“妈的,我不干了行吗?你应我一声,我立刻离开军队。丢先人啊。”何力威声音大起来,抑制不住的愤怒。 张稳平再次左右看看,亲兵们都远在几丈外烤着火,篝火劈劈啪啪的响。 :“我有什么办法,队伍里有多少梁大人的眼线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梁大人的眼睛,你我一家老小都在安西城内,我还能做什么?你离开队伍,两天后你全家人的脑袋就挂在城门口,你信不信!”张稳平贴着何力威的耳朵,急促的说道。 :“草。。。。。。”一说到家里人,何力威立刻就蔫了。 :“可惜这几万官兵,真要把尸骨丢在这安西境内了。有了这次外族人进入安西,自然就会有下一次,一次又一次,安西的百姓,日子难过咯。”张稳平瞥了眼何力威,感叹的说了一句。 何力威猛地起身,古怪的看了张稳平一眼,张稳平也看了他一眼,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我去巡查了,看看小的们有没有偷懒。”何力威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他的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忽隐忽现,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张稳平暗暗叹了口气,又坐在篝火边,眼中火苗跳跃。 初春的夜,有无数的虫鸣声叫的欢快。寒风吹拂在何力威的脸上身上,何力威却觉得一团怒火在心中燃烧,烧的血液都在沸腾。 一口气疾驰十几里地,座下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放慢了脚步。何力威听到周围细微的声响,知道已经进入官兵的巡逻警戒范围,他点燃一个火把,高举双手,任战马随意的溜达。几骑围了上来。 李砚已经睡下,很快被大驴赵独根喊了起来:“那人一身卫军骑兵打扮,谁问他都不说,只说要见最高将领,我去看了一眼,看起来真像有重要的事。” :“喊来,我见。”李砚起身披甲。 何力威被卸去盔甲,赤手空拳走进李砚的营帐,:“你是?” 李砚回答的很干脆。:“平武军骑兵旅旅旗,李砚。你是谁。” 何力威没有直接回答:“我要求摒弃周围,我要说的事,只能和你自己说。” 李砚挥挥手:“都下去,十丈内不许有人。” 没有人质疑李砚的说话,纷纷离去,只有大驴站在营帐门口纹丝不动。 :“我的亲兵,绝对可靠。”李砚解释了一声。 何力威也没有斤斤计较:“我叫何力威,安西铁骑斥候营营正。” 李砚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皱:“有要紧事?” :“是。”何力威把张稳平和他说的事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点没错。 :“外族骑兵?西北狼骑?”李砚眉头紧锁:“没听过有这么一支队伍,很强?” :“我们安西铁骑也是在西北方向的荒漠训练出来的,西北狼骑,没有训练,是无数人在各种厮杀中幸存下来的。强不强,自己想。” 李砚的眼神瞬间锁成针尖:“你为什么来告诉我?我们可是敌人。” :“我们都是大夏人。”何力威想都没想,斩钉截铁的回答。 :“好,我信你!”李砚迅速思索一番:“他们什么时候来,从哪里来?多少人?” :“近三日内必到,六千到八千人。肯定是从西北方向来。” 李砚看向大驴:“大驴,多派几队人去通知小柱子,让他立刻归队。立刻。” :“手书给我,他不一定听话。” 李砚转身伏在小茶几上用木炭写了几张纸,递给大驴,:“每队一张,他去了黑尾岭,立刻去找。“ 大驴拿着纸急步走了出去。 :“黑尾岭?怎么跑到黑尾岭去?”何力威下意识的问了一声,又迅速反应过来:“我要是没来通知你们,明天你们想要前后夹击我们了?果然不一般啊,手段挺黑啊。“ 李砚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战场上两军对垒,各为其主嘛。” :“不过你何营正亲自来给我们报警,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量提,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何力威无所谓的笑笑:“我不是来讨好你们的,只是看不得大夏人,死在外族人的手里,这不应该。咱自己大夏的事,外族人没有资格插手。” 李砚很认真的听何力威说话,眼神很是诚恳:“所以,作为大夏人,我更要记住你的恩情。我刚才说的话,永远有效,我李砚欠你一个人情,任何时候你都能来讨。” :“行了,客气话不说了,我要回去了。这要是被人知道我来给你们通风报信,嘿嘿,我安西城内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何力威发着牢骚。 李砚正色道:“何营正,你要是信得过我,你把你家里的地址给我,我安排人负责把你家人保护起来,等日后我们官兵拿下安西城,自然会还你一家老小太平。” :“你?你一个带兵打仗的,还能保护我一家太平?”何力威将信将疑。 李砚神色严肃:“我能确定,保你一家平安无事。” 何力威想了一想,:“行,信你们官兵一回。即使安西城破,即使我战死沙场,你也能保证我一家平安?” :“我保证!” 何力威又想了想,有点扭捏:“那,还能多保护一家人嘛?毕竟,今天这个消息,是他主动说给我听的。他和我一样,反感梁大人这样做。” :“行!对我平武军的兄弟有恩者,我平武军一定当兄弟看待。无论你们死活,我李砚一定力保你们家人平安。” 第452章 这是什么鬼,又黑又丑 何力威离开官兵营地,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回到军营,很自然的又回到张稳平的营帐,张稳平的营帐帘子敞开着,看见他安坐营内,无心睡眠,似乎在等着何力威的归来。 :“他们的将军说保证你我两家平安无事?” :“嗯。我把地址给他们了,否则安西城破的话,你我家人未必不会收到乱兵侵扰,就算是未雨绸缪。”何力威说话有些心虚。 张稳平思索再三,:“行,我代我家眷先谢谢你了。” :”呵呵,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何力威心里闪过李砚坚定的面容。这个人,应该信得过。 :“妈的,打仗打仗,打来打去,老子还要让对手来保护自己家眷,这打的什么玩意仗啊,打不过就投降呗,居然搞什么外族骑兵来帮手,这真特么的扯淡。”张稳平突然震怒,口无遮拦。看起来,梁公应把外族骑兵带进安西境内,确实让张稳平都按耐不住的愤怒。 天明时分,派出去的斥候在黑尾岭找到小柱子,小柱子看着斥候掏出来李砚的纸张,上面就写了几个字:“速归!急急急!”小柱子一头雾水,仔细询问斥候,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行,你休息一下,我安排一下,一起撤退。”小柱子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李砚的通知,李砚的焦急情绪,跃然纸上。 不到半个时辰,听风旗的队伍集结起来,准备撤退。 西方两骑疯狂的拍马赶来,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敌袭,敌袭!!”小柱子心神一紧,怎么会从西方传来敌袭的信号。 两骑拍马赶到,一人背上插着两支箭矢,箭头已经穿过身子,从胸口露了出来,趴在战马上,嘴里一股股的黑血冒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另一个骑士神色慌张:“西方来来数千骑兵,先到达的斥候马速极快,骑射极准,只打了一个照面,就有好几个兄弟中箭落马。剩下的兄弟们掩护我们回来报信。老冷为了救我,中了两箭。” 小柱子已经没有听他的说话,远处百来丈处,几个骑兵远远的看向自己此地,指指点点。,看不清楚对方的嘴脸,即使离了这么远,小柱子还能感受到那一股浓浓的无情杀意。 :“来一队人,跟我上去,见识见识安西骑兵,到底能有多厉害的角色。”小柱子冷冷的说道。 :“我跟你去。”一个个子不高的士兵站出来:“我这一队跟你去。” 小柱子瞄了一眼:“行,今日看你老孔表演。走!“说完拍马就往前方去了,老孔吼了一声:“走了。”十几骑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个个桀骜不驯的样子。 小柱子控制着黄骠马的速度,带着十几骑冲向远处那几名骑兵,那骑士身边又多出几个人影,突然启动战马,对着小柱子迎面撞来。 :“干他们!留活口!”小柱子一声低吼,轻轻踢了黄骠马一下,黄骠马嘶吼一声,突然飙射了出去。对面骑士没想到小柱子来的如此之快,只来得及射出一波弓箭,就抽出战刀,恶狠狠迎面冲撞过来。 小柱子挥刀拍开射往自己面门的一箭,手心震动,心里打了个突,这对手的弓箭又急又准,力度极大,可不是一般骑兵能做到的。来不及多想,双方距离不过几丈,小柱子吼了一声:“连弩,射!” :“嗡”的一声,一阵疾风从小柱子身边疾射而去,敌方骑士只来得及低头躲避,:“叮叮当当”一阵响,敌方骑士身上炸开数十点火星,并没有一骑坠马。十几柄战刀高高扬起,没有一个多余动作,破空声骤起,暗红刀锋无情劈砍下来。 同一瞬间,小柱子扬起战刀,,一刀砍下,借着黄骠马的速度,竟是比对手更迅疾,对手居然不躲不闪,手里的战刀依旧保持最初的角度,狠狠的向小柱子头上砍去。就在这一瞬间,小柱子看见对手的眼神,静如死水,波澜不惊。 小柱子的战刀先一步砍上敌骑的肩膀,:“锵”的一声响,血花溅射,敌骑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摇晃几下,手中战刀脱手而出,持缰的手仍然紧紧抓住马缰,与小柱子错身而过,重伤,却不坠马。 黄骠马突然一个斜刺,一柄战刀从小柱子面前掠过,砍了个空,冷冽的刀风像是在小柱子脸上割了一刀,隐隐作痛。小柱子眼神变得凛冽,对手强大的离谱,他一抬手,对准左手边对着自己冲杀过来的骑士,:“咄咄咄”几声,五连发弓弩瞬间射空,距离太近,敌骑脸上中了两箭,翻身掉落马下。 面前一空,黄骠马自己迅速调转过来,小柱子脸色冷峻,就在这短兵相接的一瞬间,跟在自己身后的十二个斥候倒下一半,而对手还有五人。六换四,自己居然还吃了亏。 老孔头盔掉了,头上还有血滴流下,他披头散发的驱马站在小柱子身边,:“卧槽,这是哪里的兵,手底下有些本事。怎么长这个鬼模样?又黑又丑,不像大夏人啊。” :“什么叫有些本事,你看看,六个兄弟换人家四个,亏大了,你老孔手下平时不是牛皮哄哄的,怎么,碰上厉害点的货色就软了?” 老孔一张脸黑红:“特么的他们是铁甲,我们是皮甲,亏在这里,要论本事,我的弟兄能比他们差?” :”不要跟我说那么多,我要看战果!”小柱子热血上涌,脸上烧的厉害,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兵居然打输了,这是天大的耻辱。” :“跟我上!”小柱子轻声说道,黄骠马已然冲了出去,血腥味一激,它似乎比小柱子还要疯狂。 小柱子压低身子,风声从耳边呼啸,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最高大的那个骑兵,四周一切都开始模糊,只有那张丑陋的骑士面孔,越来越放大,越来越清晰。凸显在自己的视野中。‘ :“挥刀,劈砍。心无旁骛。就能足够快!战场上,只要比对手快,你就占不败之地。”这一刻,小柱子进入从来没有过的奇妙感觉,战马si和自己融做一体,战刀宛如自己的手臂,扬臂挥刀,一掠而下。 呛啷一声响,两马交错,小柱子已经从敌骑身边冲过。小黄骠马一个急停,屁股一甩,竟然又转过身子来。小柱子看见那敌骑身体一侧裂开一个大口,鲜血喷涌,花花绿绿的内脏也顺着鲜血往外流淌,敌骑手忙脚乱的试图塞回去,却徒劳无功,他缓缓的转过身子,看着小柱子,眼神中终于露出不解和惊恐。 小柱子身子轻微的颤动着,有一种很微妙的变化,像是对战场上的厮杀有了更深的领悟。 第453章 可以怕,不能怂 小柱子站在战场中间,两支斥候队的短兵相接,竟然如此惨烈,听风旗的士兵将自己兄弟们的尸首掩埋,沉默的清扫着战场,只是那长相怪异的敌方骑兵还是会引起小声的骚动。 老孔一头血污,走到小柱子身边:”老大,打了这么几年的仗,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狠的,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怕啦?” :“怕球,我老孔怕过谁?不过老大,你看,我手下兄弟这一战损失这么大,手上没人可用了。” :“你自己去挑一队人,话说在前头,老孔,这一伙敌人很强,你要有战死的准备,不光是你,我们都要有战死的准备。”小柱子聊家常一般说着话。 :“嘿嘿,当兵怕什么死。我先去挑人啦。”老孔奉了圣旨一般屁颠屁颠的跑向队伍里挑人去了。 小柱子凝视着远方,天空晴朗,春风拂面,隐约带来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息,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炭笔给我。” 亲兵从行囊里翻出炭笔和纸:“老大,你又想不好军令了?李将军上次说你不听话要打你板子了。” 小柱子匆匆写着字,嘴里却嬉笑的说:“他吓唬我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听风旗啥时候丢过脸了?他是怕我带着你们出事呢。” 匆匆写就:“传令兵,立刻将信送回去给李将军。” 几名传令兵离开大队。 :“列阵!”小柱子吼了一声。 听风旗两千骑兵排列整齐,肃穆庄严。 小柱子难得的严肃:“兄弟们,都看见了,这一次的敌人非常强横。” :“听风旗的兄弟们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强最猛最能打的骑兵,而现在,前方十里,是外族凶蛮的骑兵,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 :“不怕是不可能的,说实在的,其实我也有点怕。”小柱子脸上露出为难的样子:“不过我平时在刘校尉,,孙指挥使面前一顿吹,说我们听风旗,一直是陷阵营最精锐的骑士,这些年冲杀在前,劳苦功高。两位大人都答应过我,这一仗结束后,我们听风旗就可以自己另起炉灶,独立为营了!” :“这时候,老子即使有点怕,也只能藏在心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骑士们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小柱子跟着大家一样笑着笑着:“其实我们可以逃走回去和大队集结,,不过如果我们逃了,他们汇聚卫军铁骑,声势将会更盛。 你们知道,陷阵营李将军就是一根筋,没啥战术,只会带着兄弟们向前猛冲猛打。匹夫之勇嘛,说的就是李将军这样的猛将,嘿嘿,其实别看他斯斯文文的,他就是和我哥一样,是个蛮夫。没有啥脑子。” 众骑士笑的更欢,李砚平时可是极其严格的,谁敢当这么多人面说他是个蛮夫,也只有咱听风旗的老大张火柱敢这么放肆了。 :“实话说,最好的办法是避其锋芒,回去大营集合,不过这样一来,我们骑兵营在之后就很难占据战场主动,以李将军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弃战场,所以,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会带着陷阵营的兄弟们正面迎战对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打仗嘛,勇猛肯定不是错,但是,骑兵打仗,勇猛肯定不是唯一选择。” :“老子听风旗这次啊,就要给陷阵营打一个样,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真正的游骑兵,什么才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游骑兵。你们,敢不敢跟着老子,去教训教训那些踏入我大夏土地的蛮子骑兵?” :“敢!!干他!干他!”群情激奋,肆意张狂。 小柱子脸色严肃起来:“干他?” :“干就是了,咱听风旗怕过谁?” :“就是,咱听风旗啥时候有不敢干的活” :“别啰嗦,干就完了。” 。。。。。。 小柱子眉眼张扬,锵啷一声抽出战刀:“那就干他!” 两千人同时怒吼:”干他!” :“把你们的连弩准备好,铁杆破甲锥用起来,先刺激刺激他们。我就不信,他们的铁甲能抵御破甲锥。” :“明白!!明白!!”骑士们开始整理连弩。 小柱子目光如炬:“记住,游击骚扰为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正面接敌,明白吗?” :“明白!” 小柱子轻轻踢了一脚黄骠马,黄骠马仰着头,迎风抽动鼻翼,似乎也闻到远方的危险,它甩了甩硕大的马头,铁蹄踢踏着地面,看起来有点兴奋。 :“禀告大人,斥候回报,左前方出现两千官兵轻骑,距离不足二十里。”阿罗托驱马赶到梁公应面前报告。 梁公应抬起眼:“官兵轻骑?没有见到卫军骑兵吗?” :“没有,不过斥候说路上有大股骑兵经过的痕迹。” :“加快速度,做好战斗准备。”梁公应丝毫没有把两千轻骑看在眼里,在他眼里,他甚至也没有把官兵骑兵放在眼中。 不一会儿,又有斥候来报:“禀告大人,敌骑距离十里。正向我军方向而来。” :“不管他,继续前进,两千骑兵,不敢招惹我军。”梁公应漫不经心的回应。 阿罗托双手抱拳:“大人,不如我点两千人马,去收拾了挡路的骑兵?” 梁公应看了眼阿罗托,阿罗托脸上的疤痕都在蠢蠢欲动的跳动着。 :“行,带四千人包抄过去,一个不要放过,让他们见识见识西北狼骑的厉害。”梁公应想起最近恼人的战况,心里也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发泄一番。 :“是,大人,一个不放过!”阿罗托招招手:“血狼营,跟我走。” 小柱子遥望远方天边,风尘四起,盘算片刻,笑嘻嘻的:“咦,想不到对面如此慎重,我听风旗区区两千人马,他居然出动四五千骑,态度很端正嘛。” 身边几十骑听见小柱子的说话,哈哈笑了起来,面临大敌的紧张感也消散许多,人心肉长,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敌,说无动于衷,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只是,男儿可以怕,却不能怂。 小柱子策马开始小步跑起来,:”来,跟着我,都聪明点,咱们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第454章 破甲锥 作为八千西北狼骑主将的阿罗托,根本就没有眼前的两千轻骑兵看在眼里,他见识过所谓的卫军铁骑,心里甚是不屑,就那种规规矩矩,墨守成规的卫军铁骑,也不过就是屠杀过几支小规模的马匪而已,就敢自称铁骑,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那种规模的战斗,不过是孩童们之间的闹剧而已。 阿罗托回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血狼骑,骑士们坐在 马上肢体放松,跟随着战马起伏的韵动,不骄不躁,不急不缓,眼睛半开半阂,眼神淡然冷漠。完全没有把前方的敌骑当作回事,仿佛前方即将的厮杀,只是一场日常训练。这才是真正的藐视一切的骑兵。 阿罗托回过身来,战马跑的轻快,就像此刻他的心情,轻快自如,又暗藏杀机。 两军相遇,没有丝毫的停顿,几乎在同一时刻,双方的战马开始提速,马蹄翻飞,溅点泥块。 阿罗托没有想到,两千轻骑兵居然就这样无遮无掩的正面向自己发起冲击,冲锋途中,变化成一个巨大的箭头,似乎这样就能勇往直前,凿穿自己的队伍。 阿罗托咧了咧嘴,这就是大夏骑兵的弱点,太久没有上过战场,完全按照军书上训练的方式来作战,教条呆板,不知变通。自己可是半铁甲骑兵,攻防兼备,轻骑兵用这样呆滞的箭头队形凿阵,不是迎面撞上铁板吗? 一念之差,面对着对面轻骑兵不知死活的冲锋,阿罗托没有将骑兵分成两翼包抄,反而升起一丝戏谑之情,:“吹角,保证阵型,对撞过去,撞他们个人仰马翻,让他们在我们的铁骑之下哀嚎!” 大地剧烈的颤抖,双方的战旗越发清晰,两边的号角吹的呜呜作响,就像是两只咆哮的野兽,凶性大作,凶猛地扑向对手,一副你死我活的搏命之态。 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阿罗托已经能够清晰的看见对面骑兵的箭头,尽然是个看起来还很青涩的年轻小伙子,不过二十出头,唇边的胡须还是淡淡的浅青色,看得出他很紧张,脸庞绷的生硬,眼神闪烁,好像是迫不得已的前来送死。 座下那匹黄骠马倒是俊朗凶悍,高大威猛,马眼血红,脖子伸的笔直,杀气腾腾的比马上骑士还要充满战斗欲望,这匹马,要抓活的。阿罗托一见心喜。 对面号角突然急促的响了几个短音,阿罗托眼神一变。 眼见着几息过后就能撞在一起的骑兵箭头突然向右方转弯,在距离自己锋线不过二十丈的位置突然斜斜的向一侧绕了过去,骑士们伏在马上,端起一具看起来有些怪异的器具。 :“蓬,蓬,蓬。。。”接连机簧声响成一片。 一片乌光瞬间填满了两支骑兵中间的空白。阿罗托只来得及一个侧身,躲在战马一侧,:“咻咻咻。。。咻咻。。。”急促迅疾的破空声在阿罗托耳边炸裂,阿罗托的黑脸瞬间变得僵硬起来,操蛋,上当了,对手就没有打算正面凿阵,之前看到的破釜沉舟的冲锋,是假装出来的。 成千上万的破甲锥发出来的尖啸和普通弩箭完全不一致,速度更快,密度更高,密集的裂空之声更为令人胆寒。 血狼营一侧的骑士仿佛被锋利的战刀横扫一刀,劈劈啪啪的摔落马下,待两支队伍就错身而过,血狼营一侧的阵型顿时变得稀薄,血狼骑引以为豪的铁甲,在细长尖锐的破甲锥的穿透力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小柱子带着听风旗绕了一个大圈,见狼骑并没有追赶上来,缓缓的放慢了马速,回身看望战场,战场上零零碎碎的倒下数百骑,而敌骑也掉转马头,回身去援救落马的骑士。 :“哈哈,大家伙瞧瞧,所谓的什么西北狼骑也不过如此,一个交锋,咱兄弟们丝毫未损,那些家伙却躺下去啦!”小柱子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战场,放肆大笑。 听风旗的弟兄们此刻哪里还有丝毫紧张,纷纷应和的大笑起来,更加肆意张扬:“走啊,再回去干他们一把。“ :”就是就是,再多干几回,这什么西北狼骑不得掉头鼠窜啊。” :“什么狼骑不狼骑的,在咱听风旗面前,都是土狗。” 。。。。。。 小柱子脸上笑的张狂,眼神却冷如冰霜,原本想着趁对方受此打击,兵荒马乱之际还能再袭击对手一次,可是现在看来,对面的骑兵阵型丝毫不乱,连战马都安安静静的站着,没有丝毫惊慌,几百骑兵的倒下,似乎并没有让他们愤怒或失去理智。他心里明白,这一次,还真是遇见强悍的对手了。 破甲锥固然好用,但是整个听风旗的骑士人手不过十只,刚才一轮骑射,已经干掉一半,剩下的破甲锥,充其量也只能再支持一轮战斗,没了破甲锥,轻骑兵根本就不是甲骑的对手。 小柱子叹口气,自己的听风旗只能尽量骚扰狼骑,迟滞他们的行军速度,让李砚的陷阵营有足够的时间回去与大军集合。 几百骑的伤亡,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像是在阿罗托脸上抽了狠狠一记耳光,他有些愤怒,又觉得有些有趣,他看着不远处的轻骑兵,内心热血沸腾,眼中充满斗志,这样的对手,确实让他产生了战斗的兴趣,只有征服强者,自己才是真正的强者。 :“禀告大人,死亡一百多骑,伤了二百多骑。” :“嗯,留人清理战场,救助伤兵,送回大队,把他们的弩箭收集起来,交给梁大人,看看有没有办法仿制。” :“属下明白。” 阿罗托转身看着身后骑兵:“一进大夏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血狼营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怎么办?” :“血债血偿,用他们的头,祭奠我们的兄弟!” :“杀光他们!一个不剩!” :“把他们践踏成泥!” 。。。。。。血狼营的骑士低吼着,并没有喧嚣的口号,却充满残忍。 :“记住了,那两千个脑袋,全部要砍下来,一个不能逃脱,明白吗?”阿罗托眼神凶残。 :“明白!” :“走!” 血狼营的骑兵动了,一动起来,就如雷霆万钧,排山倒海的向听风旗压了过来。 小柱子看着来势汹汹的骑兵,打了一声呼哨:“走咯,溜狗去咯。” :“哈哈,走走走,溜狗去。!” 第455章 追与逃 一场追逐,持续了三天三夜,小柱子带着骑兵在荒原中兜着圈子,若即若离,血狼营始终坠在听风旗的背后一二里的地方,听风旗也甩不开,血狼营也追不上。 双方的骑兵早已经疲惫不堪,全凭着意志力在坚持。 双方交战过数次,各有损伤,血狼营果然不同凡响,往往在双方都精疲力竭的时候,还能发起一次突然袭击,而听风旗凭借着手里的连弩和破甲锥勉强击退血狼营的攻击,逃之夭夭。 阿罗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顽固的骑兵对手,顽固又狡猾,他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追逐对整个战局并没有多少实质上的帮助,每每坚持不住心生退意的时候,对手又时不时的跳出来挑衅一番。 血狼营的营正图罗布骑着战马晃晃悠悠的赶到阿罗托身边,:“将军,追不上了,人,马都扛不住了,再跑下去,都要跑死了。” 这是一个粗壮的汉子,体型高大,身材魁梧,这导致他路上两匹战马都已经消耗的精疲力尽,数次跑的口吐白沫,图罗布清楚,等这一次的追逐结束,自己精挑细选的两匹座驾一定也是跑废了。 阿罗托一脸憔悴,一张脸又黑又粗糙,原本就深陷的眼窝子更是深深的陷了眉框里。他似乎动了真火:“我们半辈子都在活在马上,我们坚持不住,他们更坚持不住!” 图罗布摇着头:“这一趟追出来,都没有准备多少粮草啊,再追下去,没有粮草,没有马力,拿什么继续作战?将军,快下决定。” 阿罗托指着远处也停下来休整的听风旗:“他们不也是一样,也在憋着最后一口气?路上累死的战马你也看见了,他们还能熬多久?图罗布,你这血狼营甘心就这样放弃?” :“大人,你也看见了,他带着我们在这里兜了多少圈子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与大军集合。梁大人要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大夏的官兵,而不是这区区两千骑。”图罗布耐心的规劝着。 阿罗托也明白图罗布说的是正确的,就是心里这股恶气出不去,被区区两千骑遛狗一样在这里溜了三天三夜,对手伤亡也不过两百来人,对自己来说,这就是莫大的耻辱。 :“图罗布,给我挑出一千最强壮的骑兵,我再冲杀一次,若是成了,就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咱们就回去与大军汇合。”阿罗托眼中极不情愿的说道。口气却不容反驳。 图罗布看阿罗托决心一下,知道三言两语也劝说不了,只能转身召集兵马去了。 几天时间,小柱子都瘦脱了相,眼窝深陷,眼袋青黑,颧骨突兀的显现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倒是清明。 :“破甲锥还有多少?”他问身边的老孔。 老孔剧烈咳嗽着:“大人,还剩两千来支,粮草勉强还能用上两天。”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没事没事,一点咳嗽而已。咳咳咳。。。”老孔撕心裂肺的咳了几声。焦黄的脸上露出一抹异样的红晕。趁小柱子不备,转身向地面吐出半口血痰。斑斑猩红,妖冶奇诡。 老孔摸了摸嘴:“老大,我们已经溜了他们三天了,还要继续溜下去吗?” 小柱子咧了咧嘴,声音都有些嘶哑:“要缠死他们,放他们回去,李将军对面的压力就太大了,他手里不过五千骑兵了,卫军还有八千,再加上这几千外族骑兵,怎么打?” :”咳咳咳咳,那就听老大你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老孔喘着粗气,极力挤出轻松的笑容。 小柱子扭动着腰身,舒展身子,看着身边兄弟们抓紧时间给马喂上一点豆料,补充体力,长吁了一口气:“累死了,这群狗东西,追的这么紧,难道不累吗?果然不是一般的骑兵啊。” 老孔呵呵笑,:“他们三千多人马,追我们两千不到的听风旗,到现在也没有占到便宜,说起来,我们才不一般呢。” :“那倒是,咱听风旗是啥队伍啊,精锐中的精锐呢。”小柱子嘴上这么说,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李砚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是否已经安全的撤离到大营中与大军会合。 :“他们追杀我们这么多天,应该很习惯了追杀,这时候老子反戈一击,嘿嘿,你说他们会不会军心大乱?”小柱子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和老孔在商量。 老孔眼睛放光,咳嗽都停了:“老大,反击一次?让我来,我来带队冲锋。你放心,我保证杀他们个丢盔弃甲。” 小柱子心里盘算着,周围的地形从脑中一幅幅的翻过,可惜周围几乎是一马平川,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伏击地点。 :“要不,等他们追来的时候,我们跑的慢一些,然后突然后队变前队,冲击他们一次?两千破甲锥,应该可以收割他们一波。。。”老孔一反疲态。 小柱子沉思着,判断得失。 :“也行,就这样,就算占不到太大便宜,也能吓他们一跳,这样,也许他们就不会追的这么紧了,给咱们换取一些休息的时间。” 小柱子很快作出判断,对方可是铁甲骑兵,经过这么多天的追逐,战马体力消耗应该更为严重,抵近一波劲射,应当有所收获。 :”那我立刻安排下去。“老孔急不可待的转身就走。 阿罗托的一千骑兵已经做好准备,为了减轻负重,他甚至命令士兵将铁甲脱去,轻装上阵,只要能揪住对手逃脱的尾巴,以血狼营的战力,官兵必定要吃一个大亏。 一千血狼营骑士翻身上马,沉默的调整呼吸,气氛凝重。 :“血狼骑的弟兄们,这一张打的是不是很憋屈?”阿罗托语气甚是沉闷。 一千骑士没人说话,只是那眼中凶光闪烁,表情却更是冷若冰霜。 阿罗托的眼神凶厉的从骑士们面前掠过:“你们都是我挑出来的勇士,铁勒族的勇士们,前方的官兵,杀了我们的族人弟兄,这血仇,只有用血来报!” 骑士们依旧沉默,杀气在迅速的聚集凝固,眼睛变得猩红。 :”每个人,跟上我的脚步,我带你们,带着血狼骑的弟兄们一起,去追上他们,去砍了他们的头颅!”阿罗托瞪起了眼,凶狠如刀,恶狠狠的低吼道。 :“出发!不死不休!”阿罗托抽出战刀。向前方奋力一挥,脚下一磕,战马低嘶,窜了出去。 :“上马,走了,敌骑又追上来了。”听风旗里负责监视血狼营的士兵们高高低低地喊叫起来。 第456章 他们伤了我,报仇去。 风从阿罗托的耳边呼呼吹过,他眯起眼,看见官兵骑兵纷纷上马,开始又一轮的逃窜,不过明显的看出官兵的战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骑士怎么驱赶,战马的速度还是提不起来。 小柱子伏在马上,位于逃窜队伍的最后,老孔呲牙咧嘴的跟在他的身边,还不停的唠叨着:“老大,说好了这是我的活,你留在最后做什么啊?” :“少说话,一会多杀敌。回去老子请你喝酒。”小柱子不断的向后张望。眼中露出几分凝重,后面追上来的骑兵,速度更快更急。 马蹄声疾,马蹄声急。 追兵的距离越来越近,眼见着从一团黑色影子,变成隐隐约约的人影,人影的轮廓渐渐清晰。 :”吹号,掉头反打。”小柱子迅速作出决断,若是再追的近一些,听风旗根本就来不及改变阵型,更没有足够的距离发起冲刺。 阿罗托看着前方官兵突然慢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官兵调转马头,一杆战旗突然高高飘起,在清澈的天空背景下,鲜红鲜艳,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迎风摇曳。 :“弟兄们,跟我上!!”小柱子吼了一声,黄骠马向前冲杀出去。 听风旗的轻骑兵们如春风拂过山岗,轻盈又是无所阻挡的向阿罗托的队伍冲杀过来,骑士们无不是一脸憔悴,眼神却是灼热无比。那一杆鲜艳大旗,在眼中熊熊燃烧,一腔热血沸腾。 阿罗托手下开始放箭,这一路追赶,箭囊里的羽箭几乎也早已经射空,稀稀疏疏的箭羽落下,听风旗的兄弟们随手就用手盾挡了下来,除了个别三几个倒霉蛋被射中翻落马下,基本没有造成任何威胁。 冲在最前方的小柱子紧紧抿着嘴,咬紧牙关,伸出左手,一把连弩遥遥指向阿罗托,身后数骑也抬手将连弩对准了血狼营最前方的阿罗托方向,破甲锥细长尖锐的三角箭头寒光闪烁,如同索命嗜血的尖锐利牙。 阿罗托的瞳孔情不自禁的缩了起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心跳都停顿了一息。下意识的拨转马头,逃避那点点寒光的方向。 阿罗托突然间调整了方向,身后大队人马自然而然的跟着他斜刺里冲了出去,一往无前的箭簇冲锋突然改变了方向,将自己的薄弱的侧翼就这样暴露在听风旗冲锋的路线上,马上的骑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嗖嗖嗖”一阵机括声,侧面骑士哗啦啦的倒下一片。 小柱子射完手中的弩箭,右手战刀高高扬起,黄骠马一个窜步,蛮不讲理的闯进血狼营队伍的后半截,将追兵切成前后不能呼应的两半。 失去铁甲护佑的血狼骑顿时被撞的人仰马翻,听风旗毫不犹豫的跟随着大旗刺入血狼骑后半截的队伍里,战刀高高扬起,借着迅疾的马速,轻易的切开血狼骑士的身体,战刀闪烁,血肉横飞,只是一个冲刺,位于队伍后方的四百多血狼骑被淹没在刀光之中。 小柱子才挥刀砍了两个骑士,就冲出了血狼营的队伍,等他再往前窜了几十步回头再看,追兵队伍的尾巴已经彻底淹没在听风旗的队伍里,再过片刻,整支听风旗从追兵队伍里涌出,那支追兵的尾巴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染红的大地,哀鸣的幸存战马见证了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悲惨。 阿罗托仿佛被人抽了几个大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的烧,若不是刚才那对撞的一瞬间自己偏离了路线,怎么会发生这般惨烈的伤亡。 阿罗托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又像是表现出自己的凶猛,他带着剩下的四五百骑兵兜了一个圈子,再一次向听风旗冲杀过去。全然不顾此刻他和听风旗的兵力悬殊。 小柱子看着远处继续向自己冲杀而来的外族骑兵,咧着嘴迎风大笑,战刀奋力向前一挥:“弟兄们,干死他们!” 黄骠马此刻完全激发了野性,不等小柱子下令,早已窜了出去,迎向血狼骑,猎猎大旗下,被血腥气味刺激的听风旗的兄弟们全然忘却了疲倦,吆喝着,吼叫着,竟紧跟了上去。 阿罗托身边出现几个强壮的骑士,将其围作一团:“将军,快走,快走,打不过了,打不过了!”这一耽搁,剩余的血狼骑从阿罗托身边呼啸而过,即便面对着此刻士气如虹的听风旗骑兵,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听风旗骑士驰骋中重新上好弩箭,已经发现追兵没有护甲,普通弩箭就能造成足够致命的伤害。 :“咄咄咄,咄咄咄。。。。”机括声响成一片,弩箭的射速快,箭矢更为强劲,成千上万的弩箭瞬间扑向血狼骑,五百多血狼骑身躯上炸开朵朵血花,如同稻田里收割的麦子,一片片倒下。 顷刻间,五百血狼骑冲到听风旗面前的不过一百多骑,才一交锋,迅速被淹没。 阿罗托在十几名亲兵的保护下,远远的逃离战场。 小柱子跳上马背,胡乱挥舞着战刀,大声疾呼:”听风旗!听风旗!听风旗!!!” 听风旗的弟兄们都已经翻身下马,一边欢呼雀跃的高呼:“听风旗!听风旗!”一边开始清理战场。 有骑士在喊:“老大,这脑袋要不要割下来回去请功?” :“这么多脑袋割下来放哪里啊?你还嫌你的战马不够累吗?”小柱子笑骂道,:“割二十个脑袋就好,拿回去给大家看看外族人长的多丑。其他的割左耳就够了,动作快一点。战死受伤的兄弟都给我弄走。” :“诶,你,你,你。你们几个不要去翻尸首了,把受伤不严重的战马都给我弄走,破甲锥能捡回来的,尽量捡回来。动作快!快!快!”小柱子坐回黄骠马上,在惨烈的战场里指指点点。又东张西望,极目远眺,担心追兵又追上来。 老孔屁颠屁颠的驱马赶到身边,竖起大拇指:“老大,你真牛逼,近千骑兵,逃走不过十几二十骑,哈哈,赚大发了。” 小柱子抑制不住的想笑,又故作矜持:“ 都是兄弟们给力,兄弟们给力啊。” 老孔惊呼一声:“老大,你左手臂流了好多血,是受伤了吗?” 小柱子这才感觉到,左手臂有些发麻,撕开战袍一瞧,左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一刀,豁出一道长长的血口,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半身都是血淋淋的。 小柱子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卧槽,亏大了,亏大了。” :“告诉兄弟们,尽量把破甲锥找回来,收集粮食,帮老大我报仇去!”小柱子从怀里掏出李平平的伤药手忙脚乱的包扎伤口,一副有仇报仇的愤怒。 :“还要追吗?”老孔惊讶的问。 小柱子斜瞥一眼:“看不见你老大吃了这么大亏,不去帮你老大报仇吗?” 第457章 穷追不舍,不死不休 小柱子这里还为自己受的伤耿耿于怀,阿罗托在十几骑的护送下回到血狼营,图罗布眼见着一千精壮骑兵只回来这十几人,一时都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询问之后,整张脸黑沉沉的彻底垮了下来。 阿罗托失魂落魄,眼前不断闪现那亮闪闪的破甲锥瞄准自己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的躲避的画面,不断闪现身边的兄弟们破釜沉舟的冲向敌人,却在乱箭之下纷纷倒在重逢的道路上,至死也没有摸到敌人一下。。。 :“大人,现在是撤退,还是继续追击?”阿罗托的眼中出现图罗布那张轻视冷漠的黑脸。 图罗布眼神中毫不掩饰对阿罗托的蔑视,他已经知道,正是因为阿罗托的害怕,才导致了冲锋失败,将兄弟们的性命葬送在这大夏的荒野之上。 阿罗托心里剧烈的慌乱起来,继而变得恼羞成怒,在这支如狼似虎的队伍里,绝对容不下一个胆小的将军。若是就这样放弃追击,白白损耗了一千多骑士,自己的地位一定不保,甚至性命也保不住。 阿罗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异常生硬又顽固的态度回答:“追下去,如果不能为弟兄们报仇,那我们就死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图罗布有些诧异,像是不动声色的瞟了阿罗托一眼:“追下去?” :“对,追下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阿罗托的口吻异常坚定。似乎已经从刚才的失败中走了出来。 图罗布不再说话,转身回去,大声吆喝起来,血狼骑的骑士们也开始吆喝着回应着,不一会,血狼骑剩余的一千七百多骑兵又开始向听风旗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一个时辰,双方又迎面撞在一起。 小柱子也吓了一跳,挑眉喊了一声:“卧槽,这些家伙挺狠啊,居然还敢追来?” 老孔剧烈咳嗽几声:“哎呦,他不追来,你不是也要追上去,不都一样嘛?” :“当然不一样,我追他,是我勇敢,他追我,是他狠辣。主动权不一样呢,心情肯定也不一样啊。” :“老大?正面打?” 小柱子害羞的笑笑:“打个鬼,留着力气跑路,刚打完一仗,你还有力气再打啊,我是打不动了,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骠马怒嘶几声,用力扭着脖子回头看小柱子,一只骨碌碌的大眼珠子满是不屑和不服气,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的的践踏而下,跺出几个深浅不一的泥坑,发泄心中的愤怒。 :“你瞧,你家大黄都觉得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是不是,大黄?”老孔们都管黄骠马叫做大黄,亲昵又顺口。 黄骠马上下大幅度的点头。厚厚的上嘴唇都掀了起来。 :“老实点你,怎么,想害死你大哥啊?你看不见你大哥刚才流了多少血?身体有多虚弱嘛?”小柱子一巴掌拍在黄骠马的脖子上。 说着无聊的话,眼睛却时刻注意着远处的骑兵,很明显,对手即使看见了自己,却没有着急提起速度,反而保持原来的速度不急不慢的压了上来。 :“老大,打不打,打不打?”身后传来听风旗士兵们嘈杂的声音。 刚刚一场胜仗,倒是有不少士兵信心十足,战意旺盛。 :“不打不打,老子打不动了,要休息,走啦走啦,继续我们的遛狗大业,这狗有点凶,绳子放长些。谁被咬了屁股,我都瞧不起你哦。”小柱子嘻嘻哈哈的调转马头。:“走啦,走啦。” 老孔屁颠屁颠的陪着小柱子行进在队伍最后方,:“老大,弟兄们士气很足啊,何不打一场?” 小柱子收回脸上的嬉笑:“老孔,行军作战用点脑子啊,我们士气足,对手士气也不差,否则他们哪里还敢追上来?” :“瞧见没有,他们现在追的不急不缓,这明显就是要和我们彻底耗下去。想要耗下去,那就耗着呗。” “咱听风旗是轻骑兵,轻骑兵,不到万不得已拼命的时候,肯定不会轻易去硬碰硬啊。否则,咱和李将军那个野蛮人有啥区别?” 老孔连连点头:“咳咳咳咳咳,老大说的 有理,有理。” 小柱子叹口气:“对手很强大,如果他们出动的也是轻骑兵,我们还真未必能全身而退呢,我一直以为听风旗已经很厉害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老孔,这一次我们平安回去,必须加强训练强度,我们听风旗,要做到更强,更快,更特么的坏!” 这一拉扯,又是整整一天,血狼骑这一次是彻底死心塌地的要和听风旗纠缠到底,他们一直不紧不慢的步步紧逼,完全放弃了休憩,吃喝拉撒睡全在马上,不时有战马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即便是这样,血狼骑也没有停下追击的脚步。 时间一长,听风旗和血狼骑的区别就显现出来,毕竟血狼骑的骑士们几乎半辈子都在马背上讨生活,又岂是听风旗这种三年训练就能达到的高度。 小柱子的脸色黑里透白,惨白,失血过多的后遗症终于爆发出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坚持到现在,听风旗倒下的战马,一点也不比血狼骑的少,士兵们的体力更是达到了极限。 :“老大,这样下去不行了,咳咳咳,兄弟们真的要,咳咳咳咳,扛不住了,再走下去,不用打,咱们就得垮了。”老孔咳得已经抬不起腰来,他的脸色则是变态的红润。 :“给我几百人,我帮你们挡上一些时间,你带着兄弟们先撤退。”老孔喘着粗气,艰难的说道。 :“不行!”小柱子坚决摇头:“我怎么带你们出来,我就怎么带你们回去。” 老孔探身一把扯住小柱子的马缰,只是一个动作,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老大,听我说,冷静点,听我说。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大家都走不了了,你忍心看着兄弟们都把命丢在这里吗?” 小柱子看着老孔脸红的可怕,轻轻拍了拍他抓住缰绳的手:“老孔,别担心,我能带兄弟们回去。” 老孔有些着急了:“老大,形势如何,大家都看的出来,再这样下去,谁也走不回去了!你觉得,后面这些外族的骑兵,会放过我们谁吗?” 第458章 终归死的不寂寞 老孔眼底深处透着亮光:“老大,我今年四十岁了,在听风旗这几年,是我这辈子最自在的几年,真的,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我,知足了。” 小柱子开口要说话,老孔连忙制止:“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老大,我们两千轻骑吸引了对手四千甲骑,并且杀死了一千多人,这已经是很大的战果,现在退回去,我们是大赚,可是,如果你带着兄弟们都死在这里,这一战,咱们就亏死了。到了下面,见到之前的弟兄们,很丢脸的。” 小柱子有些悻悻:“那怎么样,他们还敢笑话我不成?” :“哈哈,为啥不敢,何止笑话你,他们肯定会说你没用啊。”此刻老孔眼中的小柱子,就像一个孩子。 :“你,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消息传回去,必定影响前方的士气,这比我们死在这里更可怕。所以,你必须带兄弟们走,我留下来断后,若我不死,回去后,你请老子去安西城快活,若我死了,那就死了。”老孔眼睛更加明亮起来。 :“你不要再纠结了,我现在去选人,身体扛不住的,战马扛不住的,留下来阻挡敌人,剩下的人,必须走!”老孔口气越发坚定,不容反驳。 半刻钟后,老孔领着身后四百多人,站在小柱子的面前。 小柱子愣愣的注视着眼前这几百面色憔悴的士兵,士兵们竭尽全力的挺直着腰杆,想证明自己还充满战斗力,而胯下无精打采的战马却显示出他们此刻的虚弱,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眼中闪着亮光,像是漫天星光。 老孔极力克制着咳嗽的欲望,一张脸涨的通红:“老大,我等四百八十名听风旗军士断后,请老大把其他兄弟们带回家!” :“请老大带兄弟们回家!”众人鼓足力量,齐声大吼。 听见吼声的其他士兵驻马张望,许多人面上露出不忍,蠢蠢欲动试图向这里走来,队伍里的其他小旗纷纷站出来阻止。小旗们自己却频频回首。 :“老大,赶紧的带着兄弟们离开,不要辜负我等!”老孔走近小柱子身边,低声又不容置疑的吼着。 :“老孔,把全军的破甲锥,弩箭都带上,你们不要与敌军硬拼,掩护我们片刻,你们就自行撤退,队伍分散撤退,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你们容易走脱。”小柱子知道此时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老孔点着头:”我已经全部收集起来,分给弟兄们了,你放心,有破甲锥在手,敌军不敢追的太近。” 远处尘烟弥漫,黑乎乎的影子又契而不舍的从尘烟中露出身影。 小柱子坐在马上,深深的鞠了一躬:“我代表听风旗的所有弟兄,谢谢你们了!” 老孔转脸笑的恣意:“瞧瞧,瞧瞧,这小孩子就是孩子,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这里是我们的地界,我们又怎么会轻易死在异族人手里?我们只需要阻挡敌军片刻功夫,就可以四散逃离,难道这些远道而来的家伙还能追上我们?” :“就是,就是,咱自己的家里,谁能追上我们呢。”四百八十名骑士脸上挤出笑,故作轻松的附和应答。 :“快走快走,别在这里连累我们了。”老孔赶蚊蝇似得挥挥手,不耐烦对着小柱子说道:“走,走!” 小柱子硬下心肠,策马离去。回到大队边,一声吆喝,径直跑到队伍最前方,再也没有回过头。谁也看不见这个平日里浪里浪荡无忧无虑的年轻男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老孔看着大队伍离开,憋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剧烈的咳嗽许久,吐出几口血痰,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行了行了,别端着了,累了就放松一下,留点力气杀人,不用摆造型了。” 四百八十名骑士的身子几乎同时软了下来,他们弯着腰,垂着手,懒懒散散的几乎看不出一点活力。:“妈的,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装样子也这么累啊。” 有人懒洋洋的呵呵笑了几声。 老孔喘着粗气:“兄弟们,我把你们挑出来断后,这几乎是必死选择,有没有人心里不快活的,想要骂我趁现在开口,免的老子一会儿听不见了。” 队伍里突然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谁在说话:“你大爷的孔老五,上次老子训练偷了一下懒,你抽了老子五鞭,等到了下面,老子死活要找机会报仇回来。” :“你还抽过我,就因为我射箭没射准。” :“狗日的孔老五,你还欠我一顿花酒,下去别忘了还。” 。。。。。。 骂着骂着,有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有人哭了起来。 哭哭笑笑间,血狼骑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众人开始自觉的摆出骑兵冲锋的阵型,连弩抽出来上弦,战刀抽出来在手臂战袍上擦拭一番,对着阳光看了看锋利的刀刃,满意的点点头,又插入刀鞘。 梳理梳理头发,整理整理皮甲,抻抻褶皱的战袍,最后再轻轻的抚摸着战马的脖颈,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战马都很安静,很温顺,他们似乎更能明白现在的处境。 马蹄声开始密集起来,血狼骑开始提速,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此时血狼骑的急切焦躁的心情,进入大夏的第一战,就打的这样难看,骄狂惯了的血狼骑兵,又怎能忍受。 血狼骑兵抽出战刀,身子低伏在马背上,上下起伏,战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点燃了骑士们心里的压抑的怒火,他们的呼吸声也变得有些急促,眼中的视界渐渐的缩小,最后只有那远处单薄的骑兵阵。 老孔挥了挥刀:“兄弟们,跟我上,倒下之前,必须将所有的弩箭射出去,先射马,后射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众人的回答参差不齐,却没有丝毫退意。 听风旗开始冲锋,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冲锋,也是向死而去的冲锋,死则死,身边还有这么多兄弟陪伴,终归不是孤零零的死去。 不需要鞭策,战马迅速将速度提到最高,沉重急促的喘息声中,用透支性命,换来最后一次战场上的奔驰。 第459章 死战,战死。 血狼骑的骑兵呼啸而至,队形聚集成一支巨大的三角箭头,为了抵御官兵骑兵伤害最大的连弩,为数不多的手盾全部集中在锋阵最前方的士兵手中。 阿罗托和图罗布冲锋在队伍中间,两人的神色格外的平静,眼中却闪着凶厉的光,像是被挑衅而大动肝火的凶蛮野兽。 老孔眼睛眯成一线,马蹄声和呼啸在耳边的风声,仿佛听见进攻的号角和战鼓声,声声急,声声咽。听风旗的队形也在冲锋中形成一个密集的小三角箭头,骑士们努力端稳手中的连弩,透过前方骑士的间隔空隙,指向前方。 连弩声声中,冲在前方的血狼骑竖起手盾挡在身前前,却不料密集的弩箭纷纷射向战马,无数战马猛然向下一沉,坠入尘埃中。 血狼营的骑士并没有因为前方战马坠地引起混乱,仗着骑术精湛,提缰纵马,绕过纷乱的战场,冲锋毫无迟滞。 两支队伍像是两群满身伤痕的野兽,猛然撞在一起,没有任何人躲闪,没有任何人逃避,就这样人撞人,马撞马迎面对撞在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乱做一团。 听风旗的骑士们抱着必死之心,即使之前还有一丝侥幸,此刻也荡然无存,两支连弩一口气射完,也顾不上查看伤害,战刀已然出鞘,扑向敌人。 血狼营的骑士更是见惯了生死,只是强硬的对手,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性,他们漠然的眼中隐隐出现细细血丝, 身面对听风旗的疯狂反扑,除却开始时候连弩造成了短暂的混乱和伤亡,很快就凭借着强横的身体和强大的力量,更多的兵力,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两支骑兵都在沉默中奋力砍杀,残肢断臂,鲜血横飞都不被人所注意,全甲的血狼骑在听风旗眼中,就如杀不死的恶魔,全力劈砍的战刀,对铠甲造成的伤害寥寥无几,何况此刻的听风旗,早已经是精疲力尽,强弩之末。 老孔射完两个连弩,才抽刀在手,战马就与敌人撞在一起,将老孔撞飞在地,跌得七荤八素的老孔挣扎的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躲过两只马蹄的践踏,咳得气都喘不上来。 身边听风旗的兄弟越来越少,落在地上的越来越多,老孔费尽全身力气斩出一刀,砍断眼前一匹敌骑的战马马蹄,战马突然失去平衡,一头斜斜的砸向地面,马上的骑士身手甚是矫健,千钧一刻从马背上翻滚出来,还没有起身,老孔奋力扑向他的怀里,战刀从铠甲下方斜刺地捅进他的身体。骑士挣扎翻滚出去,留下一串血印,蜷缩着身子,再无声息。 老孔一身血,手里的刀断做两节,刀柄上滑腻腻的全是血,他半躺在地上战马的尸首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用尽全身的力气,咧着嘴剧烈喘息,像是在笑。笑容凝固在脸上。 混战前后不过一刻,战场渐渐的陷入平静。四百八十一名陷阵营骑士,全部浴血战场,无一幸存。 凌乱凄烈的战场上,骑士的尸首和战马的尸首拥挤在一起,插在身体上的战刀,失去令人害怕的锋利,凌乱的箭矢,横七竖八的插在地上,尸首上。到处都是血,一眼看去,所有的一切,都泡在一片黑红血泊里。 安坐在马上的血狼营骑士,神色淡然,战斗固然惨烈,似乎不能在他们心里引起丝毫波澜。 没有人提出继续追击,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短暂的战斗,其实也已经耗尽血狼骑所有的精力体力。 有人开始下马搜检尸首,更多的骑士对掉落在地的连弩产生兴趣,捡起来拿在手中把玩。 阿罗托手里拿着一把连弩,看的认真,就是这个小小的器物,在这场追逐中,给自己手下精锐的骑士造成最大的伤害。 图罗布拿着一块布头擦拭着脸上的血污:“大人,伤亡两百,战马两百匹,我们该撤回去了。” 两人都知道消灭这小股疲惫之兵,已经是自己的队伍能办到最后的事了,也算是为自己捡回了最后一点面子。 阿罗托遥望着官兵消失的方向,眼神黯然,这一仗,将他骄傲和自信击成粉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两千轻骑兵,在纠缠了他五天之后,给他的队伍造成严重损伤后,居然还能逃之夭夭。 阿罗托再回首看向战场,心里产生浓浓的阴影,这次的大夏之行,比他想象中要艰难的多,凶险的多。 :“整齐兵马,撤退。”阿罗托无力的下达命令。 小柱子一路上心不在焉,无数次的回首,身后没有丝毫动静。他心里其实很是明白,老孔一行人的断后,就是飞蛾扑火的送死,却始终心怀侥幸。 天地一片空旷,沉寂。 只有沉闷的马蹄声,一声声的擂在他的心房,像战鼓的召唤。 两天后,受李砚命令,出来寻找听风旗的斥候们终于发现这支疲弱不堪的队伍。 当小柱子带着听风旗兄弟回到大营,狼狈不堪的出现在李砚的面前,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李砚顿时散了火气,只是短短七八天时间,小柱子已经瘦的不成人形,走起路来直打晃,眼中无神,面上无光,下巴上的胡须都有些杂乱粗黑。 喝了两碗浓粥,小柱子才勉强恢复一点力气。 孙燚的军帐里,小柱子详细的将战况说了一遍,众人一言不发,安静的听的认真,一直等小柱子讲述完毕。 孙燚看着李砚:“大肚哥,你有什么想法?” 李砚一脸心疼的看着憔悴不堪的小柱子,斩钉截铁:“绕开卫军骑兵,先干西北狼骑,无论如何,不能让外族的骑兵在大夏的土地上横行。” :“奇怪的是,这么些天过去了,怎么战场上还没有见到西北狼骑的影子?又藏起来了?”刘惜军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孙燚琢磨着:“会不会梁公应以为派出去的四千人马能彻底消灭听风旗,所以还以为自己没有暴露?” 李砚默默地点头:“有这个可能性,按小柱子说的,这支骑兵实力确实非同小可,听风旗已经是我们骑兵中最精锐的,又依仗这连弩,破甲锥,结果还折损一半人马,换做其他的骑兵,估计早就全军覆没了。” 小柱子虚弱的应道:“确实很强,是我听风旗这些年见过最强的骑兵,单打独斗,正面对阵,听风旗,陷阵营都不是对手。” 第460章 取舍 李砚固然行事作风勇猛,但不是狂妄自大之人,听风旗的战斗力和小柱子的指挥,他心里也是明镜似得了解,小柱子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就是事实。 军帐里有些压抑,这几千战力惊人的骑兵,在战场上能造成的意外就太多了,谁也不敢忽视他的影响。 孙燚忽然轻松的笑笑:“还好,听风旗的弟兄们干掉了两千人,至少也算是给梁公应一个下马威了,少了两千人马,梁公应心里也在打鼓?” 大家愣了愣,阿蛮说的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啊,神色轻松起来,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李砚,你回来后,还有没有和你说的那个何力威联系过?”刘惜军问。 李砚摇头:“没有,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没法贸然去联系他,毕竟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这消息透露给我。” 刘惜军把眼光丢在孙燚脸上:“你也没有动作?” 孙燚惋惜的叹口气:“联系不上他啊,否则我早就有动作了。若是能把这个何力威争取过来,嘿嘿,那够把梁公应摁死了。” 刘惜军眼角动了动:“你们两个这几天心思都丢在小柱子和听风旗身上了,我不提醒你们,你们就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他?张六顺,你们不考虑考虑?” 孙燚和李砚对视一眼,有些羞愧:“啊呀,真是忘记了。” :“行了,你们两个赶紧想办法解决掉梁公应的骑兵,为了不让卫军骑兵脱钩,这个白鹤山都封了好几天了,还没有动作呢。两位大哥,咱家的粮草路线很薄弱,要是梁公应对辎重线下手,那咱们日子就难过了。” :”明白明白。“孙燚胡乱点着头。:“大肚哥,现在就把张六顺叫来问问呗,大家伙都在,看看能不能想出好法子。” 张六顺听了孙燚的问话,愁眉苦脸:“何力威我是认识,不过不算很熟悉,他和张稳平关系好,两家是世交来着。” :“你,敢不敢去见他一面?” 张六顺愁容更甚:“我现在是梁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卫军骑兵里认识我的人可不少呢。” 这么一说,几人偃旗息鼓,张六顺的降将身份,让他更为难。 :”换个人去见行不行?我手下有个小旗,算是何力威之前的邻居,两人相识,能不能让他去?若事情不是特别机密的话。”张六顺虽不明白孙燚为什么要找何力威,但看营帐里这些将军的神色,事情还挺紧急。 “不行,不能和别人说。”李砚首先反对,态度很坚决。 这里几人想着怎么和何力威接触上,卫军的军营里,张稳平和何力威也在商议着什么事,除了张稳平的贴身亲兵守在门外,方圆数丈内空无一人。 :“血狼营损兵折将?死了多少?” 张稳平伸出两根手指在何力威面前晃了晃:“两千。” 何力威瞪大眼睛:“两千?谁干的?这么厉害” :“听说是官兵骑兵干的,两千骑兵和四千狼骑纠缠了好几天,最后只剩了两千狼骑回来。” 何力威一脸兴奋:“该,该!” :”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你的脑袋不想要了?梁大人现在可是恼怒的很。对了,这段时间粮草比较紧张一些,你斥候营这个月的粮草要减去两成,供给狼骑使用。” 何力威不屑的撇撇嘴:“粮草减少两成,那我就少干两成的活呗。” 张稳平刮了刮眉毛:“老何,最近规矩点,勤快点,千万不要撞到梁大人手里,梁大人情绪可是很差。” :“我想到他带着外族骑兵来,就觉得他活该。”何力威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一把老骨头了,临了临了,居然晚节不保。诶,你说,这事和马城令有没有关系?” :“你说呢,他们两个一条心,能跑的了?” :“恶心!卑鄙!”何力威愤愤不平。 张稳平淡淡的说道:“行了行了,别嫉世嫉俗了,你嘴巴紧一点,别把自己给害了。” 何力威靠近张稳平:“张哥,你说,我们真的要配合外族骑兵对付官兵吗?这事我自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咱这样做,不仅仅是叛贼了,还是内奸了?” 张稳平眉头轻蹙,沉默许久,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力威见张稳平不说话,摇头晃脑的自怨自叹道:“哎,老子死了,怎么下去见老爹啊。” :“诶,张哥,我先说一声,我是不会去配合狼骑的,若是将来犯了军令,你要给我一个痛快。也算咱们兄弟一场。我家里的人,你可要好好保住啊。”何力威见张稳平沉默,更是牢骚不断。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稳平终于沉不住气,受不了何力威的牢骚话。 何力威猛地抬眼,盯着张稳平的眼睛,毫无怯意:“我想反了!” :“别胡说,梁大人这些年对我们可算是照顾了,这话怎么可以胡说!”张稳平低声喝道。 何力威一点没有惧意:“那是私恩!但是牵扯到外族蛮子,就是国仇!你真的甘心同外族骑兵对付大夏人?你他妈的这么要脸的人,不怕被后人辱骂?” 张稳平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又变。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想个屁,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优柔寡断了?”何力威咄咄逼人。 张稳平也不恼火:“别忘了,罗平安可是死在官兵手里,手下这么多兄弟,你真以为都会和你一样,这么仇恨外族人?动动脑子成不?” :“别人我不知道,我斥候营三千人,肯定和我站在一起。”何力威信誓旦旦的。 张稳平脸色剧变:“你没有把你的想法说出去给别人听?” 何力威耸了耸鼻子:“还用我去说,手下兄弟忿忿不平的大有人在。” 张稳平急了:“我草,你做事,能不能稳重些?你这是要害死你自己和你一家老小吗?” :“梁公应经营卫军十七年,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你这点花花肠子,能瞒得住他吗?你信不信,你在别人面前说的话,很快就能传到梁公应耳朵里?” 何力威不服气:“我宁可死在他手上,也不想去做外族人的走狗。” :“你特么的闭嘴,别说话,我想想!”张稳平铁青着脸。 第461章 在咱地盘撒野 何力威悻悻的生着闷气,张稳平绞尽脑汁在想着怎么才能把他从未知的麻烦中拉扯出来,听到远处军营中一阵骚乱,隔了一会,骚乱声不但没有消除,似乎还有越演愈烈趋势。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走出营帐:“军营之中,何故喧哗?” 亲兵张望着喧闹声传来的地方:“报告大人,我去瞧瞧。” :“去!” 亲兵刚向前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二营副曹伟黑红着脸,气势汹汹的闯进中军大营的警戒区内。身后跟着几个张稳平的亲兵,连拖带扯的都拦不住曹伟前进的脚步。 :“大人,大人,我有事要禀告旅旗大人!”高松的嗓门又粗又糙。 张稳平轻轻皱了皱眉:“让他过来!” 亲兵一松手,曹伟几个大步窜到何力威面前:“旅旗大人,狼骑杀了辎重营的人!现在高营正在那里与他们对峙,请大人速去解决。” :“我草,那你跑来干嘛,你二营不会杀回去啊!高松这个货平时不是很狂,现在怎么这么怂?”张稳平还没有说话,何力威先叫了起来。 :“我先去看看,你们慢慢来!”何力威丢下句话,拔脚就向前窜。 张稳平怒了:“滚回来!召集亲兵,同我一起前去。” 骚乱的地点在辎重营方向,一行人匆匆而行,一路上无数士兵从帐篷里转出来朝着骚乱声观望,有胆大的好事者跟在张稳平的亲兵后面,悄悄的跟了上去看热闹。 接着传来消息,说是外族骑兵和安西卫军发生的冲突,外族骑兵一言不合,动手打了卫军兄弟,两边打了起来,最后外族骑兵抽刀相向,砍杀了一名弟兄。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卫军军营里的弟兄们顿时愤怒起来,也没有人去追查消息的真伪,陆陆续续自发的向辎重营地聚集过去。 等到张稳平到了辎重营的时候,辎重营已经堵的水泄不通,里面闹的厉害,外面的人根本也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倒是热火朝天的大声起哄。 张稳平额角爆出几根青筋,他自认自己对手下也算是教导有方,军纪严明,此刻看着闹哄哄辎重营更像个大菜市场。:“给我用刀鞘抽,抽开这些军痞子!” 数十亲兵一拥而上,挥动的刀鞘一顿乱抽乱砍,有士兵不服气转身就想还手,一见是旅旗的亲兵凶神恶煞似的,再看后面旅旗大人背着手,脸色不悦,纷纷吓得往人群里钻,惹的骂声一片。 张稳平从士兵让出的通道里走进辎重营,奇怪的是,他却对士兵们的聚集视若不见,置之不理。 闹哄哄的场地里,隐约听见战刀相交发出的清亮声,张稳平不动声色的眨巴几下眼,何力威凑到他身边,幸灾乐祸的:“怎么都动上刀了?” 张稳平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多说。 :“干!干死他们!” :“草,几个蛮子就敢到这里撒野,砍死他们!!” :“妈的,兄弟们,一起上!弄死他们!” :“砍腿,砍腿!对,就这样!” 。。。。。。喧嚣声越来越清晰。 辎重营粮草分拨处门口,一群卫军围城一个半圈,嘴里骂骂咧咧的,奋力向里面砍杀。 :“哟,老高二营的人。”何力威用力蹦哒几下,想看的清楚些。 张稳平面沉如水:“叫他们住手。” :“张将军到,住手,都住手!” :“住手!!住手!” 亲兵们围了上去,厮杀的人回头看到张稳平站在场地中间,才渐渐的停下动作。 高松从人群中挤出来,衣衫不整,提着手中的战刀,喘着气,战刀上隐隐有血迹,他的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子,肿的发亮。 身边几十个士兵都面露激愤,拔刀在手,护卫在高松身边,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态势。 图罗布左臂鲜血滴滴答答的流着血,他眯着眼睛,战刀横在胸前,一身脏污,身后跟着三四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血狼营的士兵,全部战刀出鞘,目露凶光。 :“散开,散开。”亲兵们从两队人中间插进去,强行分开了两边人马。 粮草分拨处门口,躺着一个卫军,脖子上开了一个大大的血口,地上浓浓的一团黑色血污。一群绿头苍蝇在血污上嗡嗡飞舞。死去卫军瞪着眼珠子,死不瞑目的样子。 何力威早就窜在高松身边,看着高松脸上的巴掌印子,啧啧有声:“高松啊高松,你不是外号高狂刀吗?怎么,被人抽了耳刮子?依你的暴脾气,还不砍下他的手?丢人啊丢人。。。” 高松怒视着何力威,:“屁话那么多,你行你上啊。” 何力威笑笑,一把抢过他的刀,随手向狼骑队伍里丢了过去,”啷啷“一声,也不知道砸在谁的盔甲上,发出一声响。狼骑队伍里一阵乱,士兵们又向前涌上两步。亲兵们“哗啦”一声抽出刀拉戒备,大喝:“退回去,退回去!” 何力威对着高松挑挑眉,一副犯贱挑衅的模样:“对待那种人,老子只动手,不说道理。” 高松瞪着眼,突然咧着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大黄牙。 :“谁是带头的,出来说说,怎么回事?”张稳平看着尸体,眼角剧烈跳了几下。 何力威站到高松身边,用肘顶了顶高松。压低了声音。:“屎盆子往对面丢,越难听越好,最好等他们按耐不住反抗,咱们爆捶他们一顿。” 高松咧着嘴点头,拨开身边骑士往外走,:“悲愤点,生气点。笑什么笑。”何力威扯了他一把。高松脸色立刻一变,血气上涌,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张将军,张将军,蛮子骑兵不守规矩,粮官杜义和纠正他们,三言两语不合,蛮子就抽刀砍死了杜义和。我等看不过去,制止两句,他们就拔刀相向,动起手来。大人,你可要为弟兄们主持公道啊!”高松挤出人群,三步并作两步一头磕倒在张稳平脚下,放声大嚎。 张稳平脸上一阵抽抽,高松嚎的像只驴叫,哪里听得出几分伤心。 :“就是就是,这里是卫军军营,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群蛮子撒野!?” :”大人,你一声令下,兄弟把这些野蛮的东西剁成肉泥!” 。。。。。。 身边的卫军将士们一阵喧噪。 ———————————————————— 嘎嘎,上个月更了二十万字,稿费四百多。。。一言难尽。 各位爷,辛苦点点催更和评分,写的好不好咱就不说了,就咱这五个月不曾断更的勤快劲,多少给点支持呗。嘿嘿。 第462章 骄狂的狼骑 :“高营正请起身,容我问个详细,有任何冤屈,我都会为尔等伸张正义。”张稳平被嚎哭声吵得头大。 :“是,大人!”高松立刻应答,站起身来,哪有一丝悲伤。 张稳平转头看着图罗布,对他受伤流血的手视而不见:“你们,怎么说?” 图罗布会说一些大夏语言,却不熟练,他指着地上的尸首,又指着高松:“他,他,他们,合,合起来,合起来,不给,我粮。。食。我,我,我争吵,吵不过。他,他们。” 高松在边上添油加醋:“就是他们没理,说不过杜义和,就抽刀砍死他。” :“谁杀的人,交出来,军法处置。其他人,回你们自己的军营,接受你们自己的处罚。”张稳平淡然道。 图罗布僵硬的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张稳平:“我,我的士兵,我自己,我自己,可以罚。你,你,你没,没有资格。” 张稳平微微一笑,笑的冷冰冰:”在大夏的土地上,杀人就得偿命,无论是谁,包括你!” 图罗布脸色骤变,回头喊了一声,站在队伍里的两个士兵手中突然射出两枚点燃的箭头,箭头窜上天空,两声巨响,爆出两朵红色烟花。同时几十个士兵围拢在一团,摆出战斗阵势。 张稳平实在没有想到,狼骑居然如此桀骜不驯,就这么几句话,局势突然变得更紧张起来,狼骑发出求救信号,这是明晃晃的挑衅行为。 :“草,你们还敢发信号?老子不会发吗?”高松振臂高呼:“卫军弟兄们,全军警戒,准备战斗!” 人群里的何力威早已经按耐不住跳了出来:“准备战斗,准备战斗,蛮子骑兵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弟兄们,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他妈的,弄死他们!!” :“准备战斗!!戒备,戒备!” 狼骑射出的信号,就像大战的开始,一时间周围许多官兵疯狂的四散开去,嘴里发出紧张又亢奋的喊叫声:“备战,备战,狼骑要杀过来了。备战,备战!” 何力威不知道从哪个士兵手中抢了一把刀,拥在张稳平身边:“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狼骑来的很快,快到绝大多数卫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里外的狼骑已经冲进大营,负责警戒的士兵试图拦住,狼骑一冲而入,撞翻数十人,更多的士兵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两千多狼骑已经冲了进去。 形势瞬间发生逆转,两千甲骑将张稳平等人团团围住,而从营帐里匆忙穿戴整齐冲出来的卫军又围在他们外边。 绝大数的狼骑听不懂卫军在喊什么,卫军也听不懂狼骑在喊什么。 刀枪林立,剑拔弩张,群情激愤,似乎一点火星子就能爆炸开来。 何力威这下有些紧张,他和高松一左一右护卫着张稳平。亲兵和二营高松的士兵又将他们三人紧紧护在中间。 狼骑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眼神冷漠的像是在看一堆死人。 图罗布和狼骑中的一名军官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图罗布大声嚷嚷,情绪很是激动。那军官看了看着团团包围的张稳平等人,张稳平身上的将军铠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军官转头又和图罗布急促的交流几句,图罗布脸色才放缓一些,但是盯着高松的眼睛更是暴戾。 :“欧吼,张将军,你瞧,这就是蛮子,这就是外族蛮子的本性。”何力威对张稳平说着话,周围所有士兵都听得见:“一言不合,杀人冲营,这是友军吗?这特么的比官兵还不讲道理。有这样的军队在身边,老子和官兵打仗的时候,还要分出精力去防他们几分!” 何力威不等张稳平说话,他知道这时候张稳平也不好说话,又对着高松说:“老高,老高,你这次可是得罪人了,你瞧那家伙的眼光,恨不得立马弄死你。你完蛋了,你被这样的家伙惦记住了,你的小命啊,估计难保咯。” :“老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你现在说出来,若老子逃过这一劫,回头帮你去完成,对了,你平时搜刮的金银财宝都藏在那里,告诉我呗,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 何力威喋喋不休,不知道是在舒缓自己的紧张,还是在刻意的挑拨。 :“我靠,咱们三个都被包在里面了,外面弟兄没有人指挥了。群龙无首,这要是打起来,弟兄们要吃大亏的。”何力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降低声音:“忍一忍,忍一忍。外面几千弟兄们的性命全担在我们三人身上呢。” 张稳平冷冷的说:“让我出去,我去交涉,我不信他们敢对我动手。” :“不好,万一哪个不长眼的给你一刀,你这死的就太特么冤枉了。”何力威絮絮叨叨的。 张稳平扒拉了一下挡在他面前的士兵:“让开,都让开,让我出去。这是命令!让开!”张稳平平时极少发脾气,这一下怒吼,身前的亲兵哆嗦了一下,让开一个身位。 :“我要是死了,在场能活着出去的兄弟把我的命令传出去,我们大夏安西卫军,与西北狼骑,不死不休!”张稳平拔脚向外走,他的腰脊挺直,背影看起来格外宽厚。 何力威跟在他的身后:”你一个人去,多没场面啊。来,咱陪你去。” :“还有我。”高松粗糙的嗓音紧跟其后:“事是我惹的,要打要杀,我来扛。” :“扛你妹,你还不把你的钱藏哪里告诉我?”何力威故作镇定,走前两步,走在张稳平身前。 从亲兵中走出来,狼骑又将他们围在中间,骑士一个个面无表情,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驱之不去。战刀挡住他们的去路。 何力威深深的呼吸几下,一巴掌拍在面前战刀刀面上,仰起头,尽是一脸张狂:“让开,我家将军大人要去说话!” 马上骑士眼睛一凛,身子动了一动,似乎想要动作,却看见一身将军铠的张稳平冷冷的看着他,虽然深陷重围,却依旧高高在上的威严。骑士迟疑瞬间,和图罗布说话的那个军官喊了一声,骑士扯了扯缰绳,战马后退一步。 这一动,整个骑兵阵列都动了一动,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却不约而同的伸出战刀,在通道上列出一个刀阵。 何力威仰着头,鼻孔朝天,不屑一顾目空一切的模样,张稳平脸色平静,步履沉稳,似乎看不见头顶上交错的战刀。 高松深深的喘着粗气,捏紧硕大的拳头。 第463章 你没有资格 :“大军闯营,这是要开战吗?莫非梁大人没有告诉过你们军里的规矩?”张稳平气定神闲的开口,语气不冷不热,不怒自威。 图罗布眉间拧在一起,和带兵的军官急促说了几句。 军官对张稳平说道:“这位是血狼营的营正,他说,他奉命来调拨粮草,这个管事的和他要银子,他不给,管事的就骂他野蛮人,没有教养,不懂规矩。不给他粮草。”这个军官一口流利的大夏语。 张稳平沉稳的点头道:“即便这样,也不是他能自作主张杀死粮官 的理由,都是军人,应当知道,军队有军队的规矩。” 军官又把张稳平的话对图罗布说了一遍。图罗布又吐出一串话,眉眼间尽是不桀骜不驯。 :“他说,他的兵犯了错,他带回去军法处置,不能留在你们大夏军人手里。” :“不行,在我大夏军营里犯的军规,自当由大夏军法处置。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军官没有回头再去问图罗布,直接回答道:“我们狼骑有自己的规矩,大夏的军规不能约束我们。我们这不是商量,是决定。” 张稳平淡淡的笑道:“你们狼骑的将军呢?喊他来,你们做不了主。实在不行,把梁大人叫来也行。梁大人怎么说,我都认。” 军官有些意外张稳平不动声色的强硬,他扶住腰间的战刀:“别忘了,你的性命在我狼骑的手里,我们要带走所有人,不想有什么意外,就别阻挡。” :“军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怕死,要不,你试试看,杀了我,你们能走出这个营地吗?”张稳平虽然语调很是平缓,流露出来的坚决却不容置疑。 营外有号角响了几声,沉闷古朴。 军官眨了眨眼:“我们将军到了,请你的弟兄们让路,否则,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有可能会杀进来。你知道,军人,不怕死。” 张稳平拍了拍何力威的肩膀:“你去,把人带进来。”手指头用力的在他肩膀上抓了一把。 何力威犹豫片刻:“好,我去。你冷静点。” 张稳平没说话,点了点头。 何力威转身向外走,眼睛狠狠的盯了高松一眼,高松愣了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何力威走出狼骑的包围圈,卫军的士兵也都穿戴整齐,横刀立马,将整个大营堵的水泄不通。 见到何力威,他的营副挤到身边:“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就大战来临的样子?” 何力威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老毕,张旅旗和高营正都被狼骑堵在里面,外面最大的军官就是你了,你告诉兄弟们,全员做好战斗准备,今日,少不得要和蛮子们干一场了。” 老毕瞪着眼:“什么玩意儿就把张旅旗堵在里面了?你干什么吃的?” :“别问,问就是说不清楚。”何力威也有些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张稳平接出来,不能节外生枝。 :“你去准备,外面蛮子狼骑集结了,我去接他们的将军。” :“换人呗,我们也抓他们的将军换张旅旗。”老毕鬼鬼祟祟的小声说。 何力威想了想:“算了,他既然敢叫我去接他,一定也是有了准备,万一失手了,反而害了张旅旗。你去准备。我先去了。你的马给我用一下。” 阿罗托带着一百亲兵,毫不犹豫的走进军营,狼骑里另外的天狼营停在大营门口两百米处,秣马厉兵,一触即发。 卫军营中号角也响了起来。 阿罗托面色沉郁,看着营中如临大敌的安西卫军,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公应昨日悄悄回去安西城,今日就发生这般骚动,阿罗托心里像吃了火药一样腾腾冒火。 何力威走在前方,阿罗托不说话不问,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走进营中。 队伍过了营门几十丈,一队队骑兵迅速从营里冲了出来,牢牢堵住了军营大门。就这样,一场小小的争执,莫名其妙的引发了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 阿罗托的到来,狼骑军威大振,两千人马在官兵的重重包围下,更是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阴冷的眼神四处张望,充满不屑和挑衅。 :“收刀!”阿罗托冷冷的下达了命令。 骑士们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规规矩矩的收刀入鞘。 这是张稳平和阿罗托的第一次见面,至少表面上,两人都表现出格外的冷静和克制。无论如何,这时候都不该是两支军队拔刀相向,自相残杀的时机。 听完图罗布的说话,又听了高松的怒诉,阿罗托对着图罗布说了几句土语,图罗布争执了几句,阿罗托口气很是强硬,图罗布虽然面色不满,也只能点头。 回头说了几句话,一名狼骑从他身后队伍里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梗着脖子,一脸骄横。 :”张将军,杀人者就是他。不过我狼骑的兵,是不能交给你手里的。犯了军规,由我西北狼骑自己处置。” 也不等张稳平说话,阿罗托回头喊了一声:“动手!” 图罗布大喝一声,一刀斩下。跪倒的那个狼骑脑袋咕咚一声掉在地上,脖腔的血喷了出来。那脑袋滚了几滚,依旧瞪着眼,凶相毕露。 :“人,我杀了。事,了了。”阿罗托面无表情的对张稳平说:“将军大人应该没有意见了?现在,该拨粮就拨粮。按规矩来。” :“收队!”阿罗托还是没有给张稳平说话的机会,拨转马头,转身就走。转身的一瞬间,死人般的眼睛从高松面前一扫而过,高松心猛地跳的很急。 图罗布手下出来两人,将死去士兵的头颅和身体抬上马,跟着阿罗托走了出去。所有狼骑拨转马头,跟着阿罗托向外走去。 张稳平冷冷的看着离去的狼骑,:“何力威,去,开路,放他们出去。” :“高松,叫辎重营的营正过来。” 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家伙从辎重营某处的营帐里跑了出来,一头一脸的汗水。 张稳平似乎也不动怒:“马营正,安排下去,狼骑的粮草划拨,该规矩手续来。”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胖胖的马营正死里逃生般,连连点头。 第464章 拨乱反正 一场剑拔弩张的危机在阿罗托的当机立断中消散,但是影响却在卫军骑兵中暗暗的蔓延。 :“你不砍了那个马胖子?”何力威抱着一条鸡腿啃。 张稳平吃了口菜,意兴阑珊:“那是马家的人。怎么砍。” :“嘿嘿,马家的人。”何力威不齿的笑笑。:“老高,咋这么安静?吃这么少。” 高松胃口好像不太好,抱着一个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很久都没有吃完。:“心里不舒服,堵得慌,吃不下。” :“被吓到了?高狂刀,你胆子咋这么小。” 高松没有反驳,问张稳平:“将军,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大军闯营啊,这简直是抽咱卫军铁骑的耳光子啊。” :“那你还想怎么办?打一场啊?”张稳平淡然道。 :“就是,人家算是给面子了,没有强迫把活人带走,否则,我们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打一场。” :“妈的,咽不下这口气!”高松越发生气。:“在咱自己的土地上,被外族蛮子欺负。回头我回去见了自己的兵们,腰杆都直不起来。” 何力威吞下一口肉,阴阳怪气的说:“呵呵,在这里说说气话,发泄发泄,回头还不是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端人碗,听人管。这是规矩。” :“我怕是他们更记仇!没瞧见他们走的时候那个眼神啊,恨不得吃了我们。”高松用力咬了一口馒头,狠狠地咀嚼起来。 何力威看看高松,又看看张稳平,张稳平摇摇头,不置可否。 何力威暗自叹了口气。 高松怨气十足的吃了一个馒头,就悻悻的离开。 :“去联系联系他们,我要见他们最高指挥。”不等何力威说话,张稳平先开了口,他的神色依然波澜不惊,眼中却是风起云涌。 何力威丢下手里的鸡骨头,又捞起一块鸡翅膀,大口大口吃起来。眼里跳跃着畅快的光芒。 当何力威再一次出现在李砚面前的时候,李砚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说:“来的正好,有封你的家书,我还在想办法送给你呢。” 何力威看完家书,揉了揉脸:“果然,马大人不会放心我们,时刻准备拿着我们家人的性命威胁我们啊。” :“你们确定能护佑我们家人的安全吗?” 李砚很严肃的回答:“监视你家的人我们都摸清楚了,若不是和你们联系不上,不知道你们最后的选择如何,我们可以立刻转移你们的家人。” :“城内好些带兵的将领家属都被严密监视起来了。你们马大人,梁将军对你们似乎不太放心啊。” 何力威脸皮子抽了抽:“好,这次我来,是奉我们张旅旗指示,他要见你们最高长官。” 李砚也不吃惊:“什么时候,哪里见?” 何力威倒是有些好奇:“你能做主?” :“那你等一下。”李砚也不解释:“大驴,去找刘将军,孙将军。就说我有要事要见他们,马上。” :“是!”门外亲兵应了一声。 :“你们这么随便的吗?喊一声就能来?”何力威不敢相信的问。 李砚好奇的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哪有那么多规矩,他们有事喊我,我也去啊。都这样。” :“上次还是要谢谢你的警告,才没有陷入狼骑的围攻,有机会请你喝酒啊。”李砚又随口说道。 :“听说你们也吃了不小的亏?死了不少精锐?” :“嗯,死了一千精锐斥候,你见识过的斥候。不过也不算吃亏,狼骑也死了两千多,说起来,狼骑是挺厉害的。比你们卫军强。”李砚说的很平静,并没有多少情绪变化。 何力威倒是有些被瞧不起的不乐意:“比我们卫军也强的有限。” 李砚很认真的思考一下:“霅溪和你们打过一场硬仗,如果对手是狼骑,我们的伤亡要大的多。” :“霅溪果然是你们干的。”何力威悻悻的:“那是我们的主力骑兵,如果当时你们不动手,也许以后就是官兵的主力了。” 李砚眉毛跳了起来:“这么说,你们真的决定拨乱反正,投靠官兵了?” 何力威用力点头:“对!” :“就是因为狼骑?” :“是。无论我们自己怎么争,怎么抢,那是我们大夏自己人的事,对外必须一心。我爹当年就是这样教我的。” :“说得好!”一个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龙行虎步,神采奕奕。 :“我是孙燚。平武右军指挥使。”孙燚打着招呼:“你就是上次给李砚报信的弟兄?你放心,你家人的安全包在我身上,随时都能撤离。” 何力威咧了咧嘴:“大恩不言谢。” :“哈哈,那是那是,义薄云天,有恩必报。说的就是我。”孙燚拍着胸口,哪里有一点将军的样子,倒像是一个义气大哥。 李砚默不作声的给孙燚倒了杯茶。 :”小柱子呢?不带来见见这位兄弟?两人的斥候大战打了那么久,也让他看看让他手下弟兄伤亡惨重的对手啊,我觉得,应该是英雄惺惺相惜?” :“李平平不许他动弹,让他安心养病。” 孙燚哦了一声:“没事,以后大把大把的机会见面。” 何力威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萌动,这两个年轻的将军之间自然流露的轻松随意,真的有些情深意重的哥们意思。 刘惜军匆匆赶进来:“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 李砚站起身:“这位是刘校尉,这一次征伐安西的主将大人。刘大人,这是何力威,安西铁骑斥候营正。上次就是他提前告诉我们狼骑的消息。” 刘惜军明显就要规矩许多:“这次来,有什么事?” 李砚看着何力威:“有什么直说。” 何力威正视两人,直截了当。:“我们张稳平大人想见两位大人一面,有些事情,要见面商议。” :“行啊,阿蛮,你去还是我去?”刘惜军都没有问何力威见面的原因,直接就去询问孙燚的意思。 :“我是主将,当然我去,你在家看家就好,抛头露面的好事,要给我们年轻人机会嘛。”孙燚一点不客气。 刘惜军一点不意外:“好,你和李砚一起去,有事你们两个商议就好。反正就是一句话,对朋友,笑脸相迎,对蛮族,刀枪相向。” :“嗯嗯嗯。明白。”孙燚连连点头:“何营正,时间地点你们定,通知我一声就好。不过你们安西城的家眷转移要三天时间,你们如果有计划,要早一点通知我们,这样才能确保无忧。” :“好!”何力威也是爽快:“三天后,正午,桃林西二里见。我们将军和你们详谈。” 第465章 暗流涌动 梁公应匆匆忙忙的回到安西城,此刻的安西城风声鹤唳,流言越传越烈,几乎人尽皆知。 甚至又有新的流言,说是梁公应不敌朝廷官兵,一路损兵折将,如今和漠北蛮族达成协议,以付出半个安西境内为代价,换取蛮族的兵力支持。先期已经有一万骑兵抵达,后续还有大军即将到来。 梁公应听到这般传闻的时候,一张老脸色彩斑斓起来,对于任何一个大夏百姓来说,一旦和蛮族有了勾结,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奸贼,连带着祖宗都要被人唾弃。 :“马城令,怎么会有这种流言满城风雨呢?这传到士兵的耳朵里,士兵们还有什么斗志,我怎么和他们解释?”梁公应在马远超面前,颇是恼羞成怒。 马远超不以为然:“谣言止于智者,时间久了自然就烟消云散了,这肯定是朝廷里那些奸臣出的主意,你梁将军什么风雨没有见过,还在乎这?” :“城内的治安真的应该好好治理了。纪大人,张大人活干的这么糙,不是他的水准啊。”梁公应不忘给纪志纲,张广宇扣上个帽子。 :“老梁啊,话说回来,他们也觉得你这仗打的有失水准呢,纪大人已经找过我两回了,你那里的损耗太大,他那里筹措军饷粮草的压力很大,有些大户人家的态度都有些摇摆,难免有些怨言。我都是再三相劝。” 说起战况,梁公应就失了辩驳的勇气,军人,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胜利才有资格说话,这一段时间的战况,确实无话可说。 马远超心里其实比梁公应更是焦虑,他确实没有想到,狼骑的到来,在城内掀起一股很强大的抵制风气。之前一直很支持自己的一些家族和官员,态度变得很是暧昧,言里言外,都是表达了一种自家人打架,外人插手的不满。如果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一场仗打赢,后面的变化,要比自己想象中更为艰难。 :“梁大人,你回来了,有什么作战计划?官兵围堵白鹤山两万人马近半个月了,他们传来消息,山上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持半个月时间。” 梁公应抬头看着马远超,马远超这才发现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梁公应皱纹更加深刻,连眉毛都变得有些花白。:“狼骑来了,六千多。唐边土一万五的支援三日后到,马大人,守城的两万人马你再分给我一万,我的作战计划就能更加完美和有更大的胜算。” 马远超开口,很干脆的说:”行,按你说的,我再给你一万士兵。” 梁公应先是一喜。还没来的及说话,又听见马远超说道 :“老梁,我想清楚了,如果你那里打败,我这安西城就是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有一万兵还是两万兵,意义都不大。到时候,你,我和一众大人,一家老小,其实都只有一条路。” :“我不服气,老梁,我们在这里安西城多少年了,你来了都近二十年了?我们苦心经营这么长久,如果就这样落幕,我真是不甘心,不服气。老梁,我们,真的老了吗?不行了吗?”马远超有些感慨,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感悟。 偌大的的城令府中堂,富丽堂皇,却又空荡荡的有些孤寂的可怕。 梁公应心生歉意,这么多年,马远超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的很好,对他的军队的支持更是尽心尽力,可是什么时候,两个人心里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防范和戒备呢。 沉默良久,梁公应猛地起身,双手抱拳,目光炯炯:“马城令,我梁公应一定殚精竭虑打好这一仗,必不让大人失望!” 马远超看着一脸肃穆的梁公应,双手在椅背上用力一拍,将自己撑了起来,大步走上前,双手盖在梁公应的拳上:“好!梁将军,我安西城内,全力支持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咱家就不信,以梁将军的能力,官兵不可战胜!” 梁公应一副破釜沉舟的决绝离开城令府,马远超坐回椅子,眉眼间全是深深的疲倦:“张广宇说我身边有人和朝廷勾结,出卖军情,才导致一败再败,查出来是谁了吗?” 那灰衣人从帷帐后走出:“没有真实证据,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不外乎是纪大人和张大人而已。我想,张大人意下指的是纪大人。” :“老纪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而且全家人都很平静,我倒是觉得这平静里藏着不对劲的地方,这流言传来传去,家家户户其实都是纠结不定,这般平静,本来就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 灰衣人神态淡然:“纪大人手里的文官多,老梁带着蛮族骑兵入境的事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就很难听。我想未必不是纪大人的意思。” 马远超用力揉了揉脸,蓦然睁眼:“那就不留他了。活干的干净点,事后,宣传出去,就说是朝廷下的黑手。” :“久不杀人,真不知道我马王爷三只眼了!”马远超冷声道。 :“明白!” 梁公应还没有将一万卫军带出安西城,林平平就得到了风声。 东湖大街,林家大宅,林克敌的家。 胖乎乎的林平平笑的一脸慈祥:“林家主,梁大人已经回城了,大战即将打响,您家还没有做出决断吗?” 一个几乎和林平平一样胖的男人,像一大摊肥油一样铺在一个巨大的椅子里,肩膀上面就是头,脖子都看不见。:“林东家,你要我做的事,传的话,我都按你说的去做了,还不算配合吗?” 林平平摸着自己的胖肚子,:“林家主,你这些事不是为我做的,是为了你林家做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你林家作为安西城内最大的军门,至少要有个明确的表态。可是有不少人在等着看你的态度呢。” :“林东家,你这是要害我林家吗?我林家用行动来支持你们了,难道你还要我出去振臂高呼,拥护官兵进城吗?”这个巨胖的男人就是林克敌的亲爹,林家现任家主,林立武。 对林立武的说法,林平平也不以为意,这逼迫他表态本来就是以进为退的策略而已,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去表态啊。 :“林家主,你家大业大,肯定要比一般人家表现的更有诚意不是?” 林一武呼哧呼哧的咳嗽两声:“行啦,你要我做什么,说就是了,别绕来绕去的,你瞧,你也是个大胖,大胖心胸宽广,说话爽快,才活得长久嘛。” :“嚯嚯,谢谢林家主教我的养生之道哈。”林平平笑的眉眼都看不见。 :“好,说个正经事,有不少心向朝廷的军官家属都在安西城内,我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们的家眷,这个事,我不能不管,可是我人微言轻,势单力薄,这不是来问问林家主有什么好主意吗?” :“就这事?” 林平平对林立武的反应有些诧异:“是啊,就这事,人数太多,我自己人手确实不足。” :“诶,你太麻烦了,与其你去保护这么多人家,为何不去威胁一两家?”林立武不以为然的说道:“安西城内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是人精,现在谁还会死心塌地的为马远超效力?只有那个张广宇,才是马远超手底下最忠诚的狗,拿住他,就解了所有危机。 晴天一个霹雳炸在林平平头上,恍然大悟:“林家主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呢?” 他又一脸羡慕的看着林立武那一大摊的肥肉:“世人都说胖子愚钝,谁又知胖子一身都是聪明才智。” 林立武“吼吼吼吼”的笑的全身波浪起伏。:“老夫越看你越顺眼,你也姓林,莫不是老夫年轻时候遗留在外的种,咱,滴血认亲?” 第466章 排兵布阵 平武军右军军营,孙燚的营帐中坐的满满当当,几乎所有的营正以上军官都已经到场,气氛肃穆,一个沙盘摆在营帐中间,凌乱的插满红白色小旗子。 众人围成一圈,盯着沙盘,神情紧张又兴奋。 :“现在双方兵力态势基本成型,就是沙盘上展示出来的态势。你们好好瞧瞧,这一仗,该怎么打,心里要有数。”孙燚神色格外严肃,手里玩耍着一根小竹棍,在沙盘上指指点点,一副煞有其事指点江山的模样。 刘惜军看了孙燚一眼,又看了一眼,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竹棍:“你装作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干什么,第一次打打仗,怎么,看起来你还有些紧张?” 众人哄笑,纷纷打趣道:“人家第一次嘛,紧张有什么不对的。” :“就是,小男人成长的过程,必然少不了紧张的第一次嘛。” :“人不是紧张,人家是态度严谨,对,阿蛮?” 。。。。 孙燚憋着憋着,忍不住笑了:“妈的,你们搞什么,老子今天是主将,主将,你们懂不懂啊,主将是要有威严的!你们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是不是想挨板子。” :“别笑了,别笑了,认真点,孙将军说话啦,别闹了。” :“打板子,你受的了嘛?” :“有啥受不了的,我这么年轻,这里只有刘校尉这岁数受不了?” :“也是也是,他毕竟岁数大了。” 。。。。。。。 闹腾了一会儿,营帐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大战将起的紧张气氛淡去许多。 刘惜军收敛了笑容:“好了好了,听孙指挥安排作战计划,这一仗打好了,安西城就不攻自破了。大家都仔细听着。” :“刘校尉说的没错,这一仗打好了,安西境内,再无战事。” 众人安静下来。 孙燚拿着小竹棍指向沙盘:“红旗是我们平武军,黑棋是安西卫军。” :“主战场是这里,白鹤山,大家都知道了,白鹤山上有卫军两个旅,共计两万余人,不包括三到四千人的辅兵。” :“白鹤山西南方向十里的碓土镇,有平西匪军一万五千兵马驻扎,这是我们交过手的军队,战斗力不容小觑。 小竹棍又指向安西城南门方向:“这里,距离碓土镇十里,距离我们二十里不到的安西城外,有安西卫军一万,正逐步向我们方向逼近,我判断,最终会和碓土镇的匪军成犄角之势,对我们右翼形成威胁。 孙燚把小竹棍点在最后一个黑旗位置:“这里,是最具威胁的骑兵,卫军铁骑八千,还有,蛮族来的什么,西北狼骑。” :“陷阵营和听风旗分别和他们两家骑兵交过手,实力极其强横,实话说,咱们的六千骑兵肯定不是对手。” :“红色小旗代表我们所在的位置,我右军在这,两万人,刘校尉的左军在这里,两万人,不过两军中都有大量的降兵,战斗力,多少会受些影响。” :“陷阵营,听风旗六千人,驻扎在我们右后侧,几乎与卫军骑兵针锋相对的位置。这里有安排五千步卒策应。免的被卫军的骑兵一举突破。” :“好啦,战场形势就是这样,平日里喊打喊喊牛哄哄的各位,这仗怎么打,说一下呗。” :“什么怎么打,你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打。要我说,就应该我们和左军换防,我们主攻白鹤山,左军到我们右侧去,帮我们抵挡匪军和支援的一万兵马。只要给我三天,不,两天,我一定能拿下白鹤山。消灭白鹤山的两万人马。”周飞第一个跳出来。 李志勇一巴掌拍在沙盘边上,:“不行,当然是我左军来打白鹤山了,战前换防太麻烦了。就按照现在各军的位置御敌,各司其职。我左军求战,攻打白鹤山!我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拿下来!“ :”你别吹牛逼了你,一天时间拿下来?两万只猪你一天能抓的完吗?”周飞的光头铮亮,口沫横飞。 刘惜军双臂抱在胸前,也不说话,只想着看看孙燚如何处理 。 孙燚居然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众人很有默契地纷纷,看热闹似的看着看两人争的面红耳赤,斗鸡一样。 两人争吵一会,回头一看,众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热闹,顿时大感无趣。悻悻的停了下来。 :“吵完了?不吵了?”孙燚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问了一句。 两壮汉有些不好意思。 :”白鹤山的两万人是官兵的主力,白鹤山的地势虽然不算险要,但是也易守难攻,之前我们也稍微尝试的攻击过,卫军的防御还是挺扎实的,强攻的话,伤亡会很大。” :“大人,我有办法。”说话的是躲在最角落里的小个子胡洛,他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中间,特别瘦小。 :“胡营正,出来说话,说说你的办法。”孙燚笑笑,这胡洛跟出来一个多月,基本上都没有机会上战场,憋的脸上冒出了许多痘痘。 :“大人,我带手下去观察过白鹤山的地形,白鹤山后山虽然陡峭,但是我们弟兄应该可以想办法爬下去。在里面制造混乱,这样的话,再配合大军在外面的强攻,应该能有奇效。” 孙燚和刘惜军交换了个颜色,有些欣喜:“你去观察过?能爬下去?” :“嗯,我带着二十名弟兄爬上去过,山后的那一片悬崖峭壁,还是能想办法爬下去的,但是卫军在悬崖下的警备也挺严密。要做到完全悄无声息,有很大难度,不过若是大军在外面进攻的激烈,把注意力吸引过去,那还是有些机会。” :“好!就依你的计划,你需要什么,找汤爷要去。准备好了,告诉我,我来调配大军配合你们的行动。” :“我需要大量的连弩和弩箭。”有了孙燚的保证,胡洛胆气足了一些,眉眼也活泼起来:“我们一定会陷入包围,带什么装备都坚持不了太久,大军进攻必须要迅速,否则时间久了,咱兄弟就得埋在白鹤山下了。” :“李志勇!周飞!” :“末将在!” :“你们听到胡营正说的吗?行不行?” :“行!” 周飞气壮山河的大声应道。又愣了愣:“大人,我们右军也参与进攻,谁来防御右翼的敌人。” 孙燚哈哈大笑,得意的走向前,把代表平息匪军的那支黑色小旗拔出随手一丢,再插上一支红旗,神采飞扬:“这是老子给卫军的第一个教训。唐边土,是自己人!” 第467章 我来教你们怎么佯攻 春天的风有点淡淡的潮湿的味道,汤爷揉着自己的膝盖:“这地方不是不怎么下雨嘛,我这腿怎么酸的厉害。” 刘惜军抬头看看阴郁的天色:“少下雨不是不下雨,看着样子,春雨要来了。” 汤爷望向战场,遥远的厮杀声回荡在耳边:“这一仗快点结束,春耕的日子快要开始了。” :“快了,快了。” :“刘啊,这安西城打下来了,你准备怎么办?”汤爷心不在焉的说。 刘惜军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没想好,这朝廷最近的表现很怪异,前些日子那个圣旨我不是给你看了,提拔我为二品平武将军,可酌情提拔手下各将官至四品,这种旨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是准备彻底把我们收编了?” 刘惜军挥挥手,赶走烦恼似的:“管他呢,先安心把这一仗打完。” :“这一仗还会有什么意外,两支这么深的钉子还钉不死梁公应啊?”汤爷蹬了蹬腿,感觉舒服了一些。:“刘啊,阿蛮还真是你的福将啊。” 孙燚坐一个小山包上,“燚”字旗高高飞扬,一里外的战场,官兵在卫军的严密防守下,又一次无功而返,退了下来。一些士兵举着大盾将死伤的兄弟从战场上抬了下去。 :“妈的,这卫军守的这么严密,包围了这么多天,士气一点不受影响啊,居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孙燚自言自语道。 大柱子,高胜宪陪在孙燚身边:“这要是强攻,也不是攻不破,就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反正卫军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困住他们,还可以勾引梁公应派兵来救。” :“劝降文书多射一点进去,能少死一些人就少死一些人,这些将来可都是我们平武军的中坚力量啊。”孙燚对着高胜宪说道。 :“射了很多进去了,没效果,你看,反抗还是很猛烈的。咱们可没有占到一点便宜。要不,” 孙燚一脸惋惜:“城内传来的消息,说这两个旅都是梁公应亲手带出来的,忠诚度极高,而且和安西城内的其他家族势力没有任何牵扯,对梁公应忠心耿耿。这种兵要是能收为我用,那就如虎添翼了。” :“大人,能不能用唐边土那里设个陷阱,直接把梁公应装进去?他要是死了,或者被我们活捉了,那卫军哪里还有斗志。”高胜宪低头问孙燚。 :“时机不到,这里还有一战之力,梁公应不会轻易和唐边土的队伍搅合在一起的,唐边土的军队,更重要的是梁公应用来压死我们的的最后一根稻草。”孙燚对梁公应的想法了如指掌。 不到一个时辰,战场上号角声又呜呜吹响,高亢激昂,两个阵列的平武军又举着大盾,踏着坚定的脚步向白鹤山卫军阵地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而白鹤山卫军从坐着的姿势立刻翻身站起,迅速排列整齐,举起步兵盾,长枪从盾后刺出,组几道杀机四起的步兵防线。 身后的几排弓箭手双手搭在弓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蓄势以待。 战鼓声震震,进攻的官兵脚步完美地踏进战鼓声的节奏,竟然隐约走出气吞山河的气势。 孙燚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别说,周飞和李志勇这两个家伙带兵还真有一套,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能把手下锤炼出这种气质,可见费了不少心思。” 高胜宪不再说话,两颗眼珠子瞪的溜圆,死死盯着战场上的每一个变化。 在刘惜军的影响下,官兵对弓箭的使用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热爱,汤爷费心费力的打造出来的弓,力量更足,射程更远,唯一的不足就是需要弓箭手的身体要更为强壮,才能保证每一场战斗里每个弓箭手能全力射出十五箭而不力怯。 两军距离三十多丈,官兵的弓箭手开始发威,这个距离,卫军的弓箭手几乎无法还击,三波箭雨过后,卫军才开始反击。 一时间,两军交战的战场上箭羽乱飞,遮掩了战场上空,不时有弓箭撞在一起,从天空坠下。实际上,在有足够防备的基础上,箭羽对卫军的阵型没有造成多大影响,步兵大盾几乎挡住了所有来袭的箭,只有个别一些倒霉的士兵被乱箭射中。 去势汹汹,逃之夭夭,不出意料的,又是一次无功而返,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进攻,伤亡也有数百。双方拼斗片刻,官兵又逃了下来,所幸卫军也不贪功,除了发出兴奋的呐喊,并没有冲出来趁乱追击。 :“去,告诉李志勇,周飞,休整完毕后,再来一次进攻,凶一点,狠一点,持久一些,要让对手感觉到压力!总是这样不痛不痒的,他们不会露出破绽。” :“算了,我自己去说。”孙燚振衣而起,紫狼一溜溜的窜了过来,眼珠子眨的飞快,兴奋异常,以为是要上场杀敌。 孙燚摸着紫狼的脖颈:“哎,小紫啊,他们不让咱哥俩上战场啊,真是可惜了你我两条好汉了。” 紫狼狠狠打了几个响鼻,低下头,垂头丧气,兴趣全无。 孙燚冲下山坡,将旗紧随其后,亲兵们跟着冲了出来,若不是人数太少,还真像是杀气腾腾冲锋陷阵。 周飞和李志勇看见将旗掠下山坡,停在军阵之后,立刻赶了过来。 孙燚看着两个气定神闲百般无聊的壮汉,板起了脸:“怎么,打了半天,你们两个将军汗都不流一滴?” :“不是说佯攻吗?怎么,改了作战计划了?强攻吗?”李志勇先是一愣,立刻激动起来:”我立刻回去重新安排进攻,你放心,我亲自带队上,攻不破卫军防线,我提头来见。” :“李志勇,谁教你佯攻是这样的?还有,周飞,你知道什么是佯攻吗?你们每次都向是上去拼命,结果好不容易冲上去了,刀都没动几下,就往下逃,这叫佯攻吗?这是耍猴。” 李志勇和周飞顿时不好了,原来是活干的不好,将军下来骂人的。 :“周飞,你把指挥权交出来,老子带兵打给你看,什么是真实的佯攻。你在后面好好的学习。”孙燚紧跟着说。跟在身边的林全栋眼睛顿时瞪直了,他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将军在这里埋着阴谋。 :“我草。”周飞一下跳了起来:“报告将军,你上去佯攻,攻不下阵地,将大大影响我军士气。极为不妥,请大人三思。!” 李志勇双手贴在腿边,暗暗给周飞竖起一根大拇指。 孙燚企图被识破,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记住了,要给他们压力,要让他们明白,他们的顽抗,终究没有出路!懂了吗?” :“末将明白,末将立刻去办。” 第468章 请听我的计划 官兵的进攻变得更加犀利有效,卫军的伤亡同时也在增加,不过官兵始终不能突破防线半步。 梁鸣山在第二日赶到赵标营帐,一进门就发起牢骚:“官兵大军压境,这两日的攻击强度很大,我手下伤亡近千了,梁大人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前几日不是说援军到了吗?” 赵标一副很木讷的老实面相,他不紧不慢的起身请梁鸣山坐下:“老梁,你急什么。梁大人两天前不是来信说了,要我们的职责就是守好白鹤山,把官兵主力牢牢吸引在这里。” :“伤亡太大了,弓箭消耗也比预计的要大很多,官兵的攻击一波接一波,很凶狠。光是今日上午,我部就击退了官兵两波进攻。” 赵标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这劝降书你应该也看到了?官兵现在突然这么急迫,你想想是什么原因,会不到是梁大人在外面的动作,已经威胁到他们了?” 梁鸣山眼前一亮,若有所悟:“咦,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否则官兵不会这么不计代价的进攻送死了。” :“是啊,我们再坚持坚持,我去辎重营看过,粮草军械还足够我们支持十天半个月的,官兵远道来来,他们未必有我们坚持的住。再加上梁大人在外面策应,官兵也许是最后的疯狂了。” 赵标句话,就让梁鸣山焦躁的情绪稳定下来。 :“行,那我回去了,前面战的火热,我去盯着。”梁鸣山也不客套,转身就走。 赵标看着梁鸣山走出营帐,返身坐下,拿着手中的劝降书,神色并没有之前那么淡定从容。 刚才的话,是安慰梁鸣山的,梁鸣山是个粗野性子,想事情并不周到,赵标却是个心思缜密人。 在白鹤山已经被包围了半个月,外界的消息只能凭着梁公应派人从山间密道送进来的只言片语来了解,赵标也试图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可是才从沙海子回来的他们,人生地不熟,又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赵标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一个困境,唯一的出路,必须是有人从外面给自己开门。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觉不安。 :“时机成熟了?”刘惜军漫不经心的问孙燚,声音确实有些不易觉察的急迫。 孙燚咧嘴对着刘惜军笑:“刘大人,这么一场大仗,你这般轻松,是不是有点装过头了?” 刘四喜噗嗤笑出声来。 刘惜军白皙的脸上飘出一点红晕:“怎么,装一下不行啊,我特么也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壮观的战场上啊,双方人马过十万了,这一仗,可以记录史册了。” :“切,这才什么到什么啊,刘大人,你跟着我,将来记录史册的战斗多了去了,我阿蛮带着你,开疆辟土,百战成圣,好不好?”孙燚是真的轻松和刘惜军开着玩笑。 :“阿蛮,打完这一仗,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以后啊,估计我要沾你的光了,天命福将这个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刘惜军真情流露,又有点唏嘘,这个年轻人,真是如得神助。 :“好啦,我向你汇报最后的决战规划。” :“唐边土接到梁公应的指示,要求他明日中午赶到白鹤山西侧,袭扰我们右翼。梁公应从安西城带出来的一万人马配合唐边土,加强右翼的攻势。” :“张稳平的八千铁骑,将从我们背后突袭,主要目的是牵扯我们的陷阵营,能战胜最好,战不胜也要牢牢牵扯住我们的骑兵。” :“杀手锏还是他的西北狼系,将从东边突袭我们左翼,就是左军大营,六千多狼骑突击,在他计划里,不出意外的话,左翼肯定会大溃,向右翼逃窜,这样,右翼也必定会被搅乱阵脚。。。。” 孙燚双手一拍:”好啦。战斗结束,我军大败,卫军大胜。” :“别说,西北狼骑的出现,确实大大改写了战场局面,若不是张稳平的反,这阵势,我们还真的应付不来啊。”刘惜军心有戚戚。 :“嘿嘿,我可不这么想,西北狼骑也就是来给我阿蛮的战功上锦上添花而已。” :“说说,你准备怎么打?” 孙燚舔了舔嘴唇,战意膨胀:“明日我不光要消灭卫军的抵抗,我还准备一举进城!怎么样?刘大人,如果我阿蛮真是天命福将,你明晚就能睡在安西城内的大床上了。高兴的话,叫四喜哥给你喊上两个姑娘。” :“说详细点。”刘惜军悄悄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手心有些微汗。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孙燚嘻嘻一笑,贱的很。 刘惜军期待的心顿时被闪了一闪,空落落的,有些憋屈。:“你,很皮啊。” :“哈哈,你看我布兵排阵就明白啦。他们一会都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营帐里人来人往,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热闹了好一阵子。刘惜军坐在边上一句话不说,盯着沙盘,偶尔抬头看一眼孙燚。 烛光辉映,孙燚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与他年龄格格不入的成熟和从容。他平静的对每个将领下达命令,条理清晰,游刃有余,哪里看得出,这是他第一次指挥一场十万人的大战。 年轻人,锐气十足。 天色未明,一群黑色的人影从白鹤山后崖慢慢的攀附而下,偶有碎石落下,发出凌乱的滚动声,人影就挂在石壁上一动不动,不过也许是这么久以来,崖壁时不时有碎石滚落,并没有引起卫军的注意。 天色微微有点光亮的时候,黑色人影已经潜伏在白鹤山最内的辎重营附近。 胡洛脸上涂的花花绿绿,身上皮甲外罩着那丛林作战时候设计的伪装服。趴在地上,眼珠子咕噜噜的转。 辎重营里有士兵三三两两的起身洗漱,打着哈欠,瞌睡连天,营外的战火距离辎重营很远,士兵们先前神经绷的太紧,时间久了,反而变得更外松懈。 卫军营外的哨岗借着微弱的晨光,发现官兵已经开始在不远处开始集结,阵型比前几日更为厚实 ,哨岗士兵也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前几日官兵的攻打,没有占到一点便宜,也许是为了挽回颜面。 还是去汇报一下,今日的战斗,会更激烈些。 第469章 血战 孙燚披甲挂刀,站位更加靠前,他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刚劲有力,热血澎湃。 眼前的卫军阵营,笼罩在白鹤山的阴影之下,黑乎乎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冢,左右互倚,背后有靠,这是书上说的葬身风水地。 :“禀告大人,左军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禀告大人,右军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孙燚目光坚毅,长舒一口气,:“呛啷”一声抽出“燚刀”,口乍春雷:“进攻!” :“呜呜~~呜呜~~~”浑厚的号角声顺着大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咚,咚,咚。。。。。”战鼓雷动,慷慨激昂。 :“哐,哐,哐。。。”厚重的脚步声跟随着战鼓的韵律,一往无前。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的残酷。 卫军今日的防卫力度格外犀利,进攻的官兵才将将走进弓箭的射击范围内,就见漫天箭羽铺天盖地的落下,响箭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声,像是在宣示今日之战,不死不休。 进攻的军士顶着盾,弯着身子,战刀拖在手边。顶着密集的羽箭,踏过地面上的箭矢,沉默又坚定。纵使前方刀枪如林,也阻挡不了军士们前进的脚步。 李志勇和周飞两员猛将更是走在队伍最前方,多日征战,身上的战甲已经被血液染成暗红,早没有原来耀眼的光芒,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和无尽的杀机。 后方的弓箭手开始发威,呼吸之间,已经射出数箭,天空瞬间乌蒙蒙的昏暗下来,弓箭手迅即整齐地向前数步,再一次弯弓搭箭,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又掠上天空,锋利的箭镞闪着星星点点的寒光,飞至高点,仿佛是看见地上的猎物,“呜~”的一声,又一头恶狠狠地朝着地面扎了下去。 锋利的箭镞,暴雨骤雨般地向卫军士兵倾泻而下,一瞬间,整个卫军的防卫阵营白茫茫一片,像是骤然下了一场雪,洁白的雪地上,开出无数朵鲜艳的红花,妖娆又致命。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周飞和李志勇几乎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冲锋,破阵!杀敌!” 士兵们开始小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孙燚坐在紫狼上,脸上隐隐有了些棱角,线条分明。紫狼不耐烦的跺着小碎步,号角声和战鼓声敲醒了他的野性。 孙燚牢牢抓住缰绳,嘴唇微动,自言自语似的:“别闹别闹,今天有你放肆的时候,现在老实点。” 身后的林全栋神情紧张,作为一个曾经浪荡在平武城街头上的混混,哪曾想过有一天能看见这样的大场面。厮杀声,怒吼声远远传来,深深撼动他的内心,他激动的手脚都有点发抖,热血一股股的冲上他的大脑,眼睛都变得这才是男人的世界,这才是男人的战场。 残酷的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官兵的冲锋依旧没有撕开卫军的防线,战斗打响没多久,梁鸣山就赶出来压阵,千余名督战队员磨刀霍霍,杀气十足,封住士兵们退却的道路。迫使守在阵前的卫军退无可退,不得已只能奋力厮杀,不敢退后半步。 攻的凶猛,步步紧逼,防的坚决,寸土不让。刀刀无情,枪枪夺命,双方的士兵都像亡命之徒,悍不畏死。 一里来长的战线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水从山坡上缓缓流了下来,形成数道浅浅的沟壑,又被无数进攻的脚步踩踏崩塌,形成鲜血和久的泥泞,粘湿滑腻。 周飞一身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汗水和鲜血涂满了整张脸,一双眼也满是猩红一片,像暴躁的野兽。 眼见迟迟不能打开缺口,周飞不由勃然大怒,这两年,历经数战,无不所向披靡,此番大战,岂能就此不前? :“来人,来人,到我身边来,跟着我,跟老子一起冲!要死就死在这里,老子一定死在你们前面!拿不下这第一道防线,谁特么还有脸回去见人!”周飞怒吼,紧了紧手中的刀:“跟老子冲!” 身后幸存的几十名亲兵咬紧牙关,紧紧护卫着周飞左右,奋力向上冲去,之后是人数还算完整的一个营紧紧跟着。山坡很是平缓,但是多次冲击,还是耗费了太多的体力。 白鹤山营地深处辎重营里突然有些骚动,之后有些地方冒起浓烟,片刻后,火光四起,火焰迅速蔓延开来,辎重营的一些卫军提着水桶前来救火,才冲到辎重营附近,“咄,咄”的连弩声响,赶来的卫军颓然翻到在地,没死的大声呼救,于是,冲进来的卫军就更多一些,却又一次被连弩射倒在地。 胡洛手忙脚乱的把射空的连弩装填完毕,大火已经烧的很高,火焰炙烤着他的脸滚烫,头发都有烧焦的味道。 :“隐蔽点向外冲,一路冲,一路放火,保持弩箭的连续射击性,省着点用啊。胡瓜,发信号,通知外面的兄弟,我们得手了!” :“咻~~~”响箭直冲云霄,发出三声巨响,在空中炸出三朵艳红的烟花。 孙燚眼睛一亮:“胡洛的手了!快!下令第二批军队冲锋!” 号角声变了几个声调,声音更加高亢,如异军突起。 白鹤山下排列有序的第二梯队开始动作,队伍开始向山坡上进发。 而争斗在第一锋线上的李志勇和周飞神色剧变,两个旅近万人居然没有攻破卫军的防线,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孙燚脸色也变的冷峻起来,:“再发旗号,让首攻两个旅退下来!给进攻队伍让出位置!” 号角呜呜,如声声催促。 周飞狠狠的用力向前方掷出手中战刀,战刀劈在一面残破的盾牌上,徒劳无功的落在地上。 :”收兵,撤退!收兵!收兵!”周飞暴躁地嘶吼一声,掉头就准备走,一掉过头来,进攻的路线上躺满了士兵,周飞弯下腰去,扶起躺在面前的那个士兵,士兵的头无力的耷拉着,早已经没了气息,一双眼半睁半闭,生命凝固。 周飞狂躁的心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冰水,冰凉冰凉。 :“把兄弟们都抬下去,都抬下去,一个都不能丢下!”周飞嘱咐道。他用力扶着死去的士兵,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手脚有些软绵绵的。 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抬起地上的自家伤亡兄弟,向下退去,冲锋的士兵,呐喊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第470章 等他上钩 胡洛他们的纵火和刺杀终于引发了严重的骚乱,整个辎重营,粮草都烧了起来,火助风起,风助火势,凶猛的大火迅速向中军方向蔓延。 于是卫军大营里看见数千穿着古怪,满面花哨的怪物从后军窜了出来,大呼小叫发出古怪的吼叫声,身后则是烈焰焚天之势,邪恶又诡异。 不等卫军采取什么反击动作,那些怪物还未近身,手臂一指,就有无数短箭呼啸而至,将士兵射翻在地。那些怪物身形极为矫捷,攀爬跳跃,如入无人之境。在火势威逼之下,卫军也不能摆出有效的防守阵型,只能一路溃逃。 胡洛现在哭笑不得,自己带着两千弟兄被火势追的到处逃窜,哪里还有时间隐匿身形,见到卫军,也只能一路冲杀,身后的火焰如恶魔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似乎要吞没整个军营。 大火烧完辎重营和粮草,营地里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可燃之物,漫天火势也只是最后的嚣张。 但是这时候的卫军大营,已经彻底乱作一团,胡洛的两千人马趁机更是胡作非为,从乌土军寨出来,这是第一战,又是最重要的决战,胡洛的跳脱性子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身边的两千士兵几乎都是他的族人,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太多指令,他们就知道如何配合,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实力。 赵标听到喧闹之声冲出营帐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黄卫忠带着六千军士短短一瞬间,就已经伤亡数百人,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等残酷战斗的黄卫忠如同被烧着了尾巴的野牛,顿时杀红了眼,操着手中的战刀,不顾一切的冲向卫军的防线。 一柄长枪有气无力地向黄卫忠胸口刺去,持枪的卫军本来应该换防休息的,结果替换的士兵还没有上来,精疲力尽的枪兵只是机械式的完成刺杀的动作,躲在盾牌后的他,也看不清楚敌人,只是下意识的刺杀,刺杀,刺杀。 黄卫忠扭身躲开一枪,一刀斩落,长枪断开,黄卫忠纵身一跃,身子从盾牌上一跃而过,身子还在空中,左手的五连发连弩一霎那全部倾泻而出。 黄卫忠的亲兵们疯狂的冲向盾牌,用自己的肉身硬生生的撞出一个缺口,涌在刚落地的黄卫忠身边,挥刀乱砍。卫军士兵也杀红了眼,全然不管不顾的围堵上来,试图将他们斩杀。 几个呼吸间,黄卫忠的亲兵就倒下一大片,黄卫忠一头一脸的血,黏糊糊的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看见越来越多的士兵从身边蜂拥而至,艰难的从这小小的一片血地里向外扩展开来。 卫军牢不可摧的堤坝开始动荡,不断有官兵冲破防线,漫长的战线上已经出现十数个缺口,缺口先是很小,士兵像水流一样涌入,缺口就缓缓的变大,变大,等到足够大的时候,哗啦一声,顿时冲垮一大片的区域。 :“命令,全军压上,半个时辰内肃清战场,原地待命。喊话,官兵平叛,投降不杀!”孙燚心头一松,下达命令。 :”是!“身边传令兵驱马冲了出去,一路狂奔,一路大吼:”官兵平叛,投降不杀。”士兵们跟着怒吼:“官兵平叛,投降不杀!” 鼓角齐鸣,震天动地。 孙燚扭头对林全栋招呼一声:“走,这里大局已定,我们换个地方玩去。” 林全栋点点头,策马跟上。 距离白鹤山左翼数里处,梁公应听着探子回报:“大人,白鹤山战斗激烈,双方攻守甚为胶灼,官兵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已经换上新的进攻队伍。” :”好!退下。” 梁公应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兴奋:“阿罗托!” :“属下在!” :“全军出击,直直向前,从侧面插进去,冲杀官兵腹地,此刻正是他们最虚弱之时,务必将他们彻底击溃,不得有误!” :“属下明白!” 六千多西北狼骑杀出。 白鹤山战场上,官兵潮水般涌入卫军大营,梁鸣山临时组织的数道防线顷刻间化为乌有,督战队的战刀染血,也无法阻止一溃千里。 紫狼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半个战场来到左翼位置。 一支六千来人的军队安静的坐在这里,面对着纷乱的战场,无动于衷。 紫狼从容的从队伍边上经过,士兵们纷纷投来敬仰的目光,孙燚放松姿态,慵懒地挥挥手:“弟兄们,白鹤山之战,已成定局,现在,就要看我们的了。安西境内最后一战,最硬的对手,由我们,平武右军第一旅,第一悍旅来解决!” 一身重甲的大柱子拖着巨大的狼牙棒走出来,几乎和马上的孙燚一般高,瞪着铜铃大眼闷声问:“没说你来这里啊,谁让你来的?” :“我来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西北狼骑!”孙燚有点心虚。 大柱子看了眼林全栋,林全栋眼神躲闪,有点胆怯的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大柱子憋了口气,一把拽住马缰,:“你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行,在你这里,听你的!”孙燚爽快的答应。 身边的一群雄壮莽汉“吼吼吼吼”的笑了:“还是我们老营正能镇住孙指挥使啊,否则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孙燚佯怒:“胡说八道,谁能镇住老子!你们这群蛮汉,一会儿要是弄不过那些蛮子,老子看不起你们!” 距离最近的壮汉张巨树”呼“地一声挥动手里的狼牙棒:“大人,瞧不起谁呢?咱这狼牙棒,不够粗,不够长?” 孙燚咧嘴笑:“哈哈,好,那就让蛮子们尝尝你带刺的铁棒!” :“我们只要扛住他们的冲锋就好,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来做。” :“来了!”大柱子闷声道。 果然,下一刻,远处尘烟四起,滚滚而来。 孙燚笑着看向远处:“别着急,等他们开始冲锋再说,千万别吓着他们,否则他们一跑,漫山遍野的,老子去哪里追杀他们?” :“知道!” 孙燚的语气又是一冷:“弟兄们,下手不要客气,这些人,老子不要活口!一个脑袋,二十两银子。” :“哦哦~~~”士兵们情绪暴涨,那来的是敌人吗,不是,那是送上门来的银子。 中军大营中,小柱子的头从其中一个帐篷里伸了出来,眼光阴冷:“来了,上钩了。” 第471章 拦路悍卒 铁蹄猛烈敲打大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夏日暴风雨前的惊雷,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大地受到惊吓般地剧烈颤抖,声音顺着震动地面传到脚面,又顺着小腿,大腿一路向上,最后狠狠地撞击在心上,心跳都变得激烈起来。 几杆黑色旗帜撞入眼中,孙燚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阴阴笑道:“嘿,很嚣张啊,挂黑旗,这是不留活口的意思了?梁公应这个老东西,是真的忘记自己大夏人的身份了。这老东西,必须死!” 一转眼,黑旗下出现无数黑影,黑影渐渐清晰。 :“弓箭手,破甲箭准备,准备。。。。!”大柱子沉声喊道。 西北狼骑浩浩荡荡,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马蹄声雷动,像无形的力量迎头先撞向官兵,骑士的面容也变得清晰,眼神冰冷,毒蛇一般无情。 阿罗托面容扭曲狰狞,赤红着眼,冲队伍最前方,图罗布紧随其身侧,身后是憋足了力气,准备一雪前耻的两千多的血狼骑打前阵,天狼营四千狼骑紧随其后。雪亮的战刀,高高扬起。 :“嗡”一声响,弓箭激射,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乌蒙蒙的弧线,凌空而下,撞向疾驰而来的狼骑。 狼骑的速度突然暴增,箭矢落下,却落在空荡荡的地上,而狼骑已经冲过弓箭覆盖的区域,毫发无损。 双方距离不过二十来丈,骑士们面无表情,眼中却充斥着杀戮的欲望。 孙燚咧着嘴大笑:“这下他们死定了!” 大柱子一声吼:“立盾,起枪!” 阿罗托瞳孔顿时增大,刚才看起来还是很慌乱的官兵突然变的冷静,他们迅速从地上捞起巨大的步兵战盾。手脚麻利的组合起来。 短短一息间,阵营前就竖起数道盾墙,下一刻,无数支粗长的拒马枪从巨盾中斜刺出来,枪头闪着噬魂寒光,像是狞笑的獠牙。 盾墙后,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将军甲的年轻人在笑,笑容里充斥着不屑和张狂,他身边站着一个几乎同他一般高的彪形巨汉,一身黑色盔甲,肩上扛着一根长满尖刺的巨大铁棒,也笑的极其嚣张。 冲在队伍前方的狼骑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拒马枪那尖锐的锋芒在眼中越来越大,战马奋蹄,速度达到极致,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 :“撞!撞!”阿罗托和身侧的图罗布奋力鞭马,大声怒吼,掩饰心中的惊惧,任谁骑马用这种速度去冲撞拒马枪盾墙,都是九死一生。 而此刻他们已没有其他选择,留给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无视拒马枪的伤害,借用马力,尽力将眼前的盾墙撞开,只有不记生死地冲撞进去,才能闯出一线生机。 数十狼骑裹挟着狂暴杀气,抱着赴死之心,毫不犹豫地冲向拒马枪。战马惊恐的眼神中,又扎扎实实地撞在盾墙之上。 轰然巨响中,数处盾墙微微内陷,转瞬间又恢复如初。拒马枪从战马巨大的胸膛穿过,又在战马剧烈的挣扎中断作几节。 手脚灵活的骑士从马上跃起,挥动战刀向盾阵中落下,身子还在空中,几根长枪窜了上来,刺透他的身体。骑士的身子顿时软了,手脚无力的挣扎,鲜血如涌泉般淅淅沥沥的落下,浇下浓烈的腥臭。 阿罗托的战马尸体压在两个盾牌上,盾牌露出一丝缝隙,阿罗托一身血,一条腿怪异的扭曲着跪在战马上,一条腿蹦哒着,挥舞着战刀冲着盾牌缝隙奋力乱砍,战刀时不时砍在盾牌上,溅点火星,盾牌还是缓慢又坚决的慢慢合拢起来,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狼骑停不下冲锋的势头,却总是在最后撞击的一刻强行避开身着将军甲的阿罗托,狠狠的撞在他的身边的枪盾上,血肉横飞,溅起的血液和碎肉不断洒在阿罗托身上脸上,阿罗托瞬间变作一个血淋淋的躯体,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挥舞着战刀漫无目的的乱砍,几若疯狂。 亲兵营的三百汉子几乎全部负责第一排的步兵盾,战马接二连三的冲撞,巨大的撞击力透过盾牌又撞击在汉子们身上,五脏六腑都随着动荡,胸口激荡,咽喉一片血腥气息。身子稍弱的早已经喷出几口血。 张巨树的脸涨的通红,眼中鼻子溢出血丝,一口血堵在咽喉处,忍了又忍,不敢吐出来。阿罗托疯狂的砍着他的盾牌,更是激发了张巨树的怒气,他憋着一股气,从地上捡起半根断裂的拒马枪,顶着盾牌上的缺口处,一声怒吼,以迅雷之势捅了出去。 参差不齐的短茬处像是锋利的匕首,穿过阿罗托的盔甲,深深地刺入他的小腹,阿罗托低下头,看着腹部凭空出现的一根粗木棍,红红绿绿的液体从木棍边上渗出,不觉得疼痛,就是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顺着血液的流出而流淌出去。身子越来越软,眼皮越来越沉,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 自认英雄的阿罗托,用一种很卑微的方式死去。 骑兵的冲击终于散去,盾阵前堆满了战马的尸体,尸体上又覆着骑士残缺的身体,层层叠叠,尽像是一道新的血肉盾墙。 近百狼骑死在阵前,挺立的拒马枪也断的七七八八,第一层无数的盾牌也碎裂开来,残缺不全,死在战马猛烈撞击之下的官兵,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只是七窍都渗出浓黑的血污。 及时勒住缰绳的狼骑失去速度,拥挤在阵前,纷纷调转马头,准备重新集结。梁公应跟在天狼骑阵边,脸色阴郁,眼光凶狠,他有些不能明白,自己引以为豪的西北狼骑,付出这么惨痛的伤亡,居然没有闯过这个小小的步兵阵。 盾墙突然崩裂,步兵们踢开挡在阵前的狼骑尸体,居然全军向前压上。 孙燚和大柱子率众而出,走过一地狼藉,两人面对眼前数千狼骑,竟然气定神闲,面无惧色。 孙燚向着梁公应方向勾勾手指:“那个老头,莫非你就是安西城鼎鼎大名的梁公应梁大人?说你统兵十万,有一争天下的本事,这。。。。”孙燚笑眯眯的指着尸横遍野,:“就是你的本事?” 梁公应的胡须无风而动,动的甚是激烈,他没有回答孙燚的话,视线从此地战场掠过,看向白鹤山的主战场。 白鹤山山坡上无数人马簇拥在一起,有杂乱的声音却听不分明。似乎大战还在继续。 梁公应心神大定,不急不怒:“朝廷多么无能,才让你这等黄毛小儿统兵征战。也好,让老夫教教你,什么才是战争。” 第472章 无人能挡 :“哟吼,梁老头还挺自信呢,难怪这岁数了还以为自己能统兵呢,两个月来,被我击溃击杀的卫军好几万了?这就是你梁老头要教我的?”孙燚拍着手,放肆大笑。 梁公应怒斥道:“呵呵,逞口舌之利,非我军人所为。” :“我呸!军人,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是军人!!”孙燚突然变脸:“你瞧瞧你身后,那些长的歪瓜裂枣的丑八怪,就是你眼里的军人?他妈的,他们是哪里的军人?你梁公应居然带着蛮族骑兵在大夏土地上屠戮大夏官兵,你这个老奸贼,有什么资格说是军人!” 孙燚一通大骂,畅快淋漓。 官兵阵中一阵喝彩声起:“骂得好,骂的对,梁公应,老奸贼,老奸贼,梁公应!” :“老奸贼,梁公应,勾结外贼,数典忘祖狗奸贼!” 。。。。。。 梁公应的脸色变了几变,身后的几十名亲兵,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梁公应僵着一张老脸,对着身边一名精瘦的将领说了几句话,将领离开他的身边,发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话语。狼骑开始集结。 :“哟,这是要跑吗?跑的了吗你?”孙燚笑着说着风凉话:“连我这么一支步兵都闯不过,你这什么什么野种狼骑又有什么本事?” :“诶,说你们呢,你们不是牛逼哄哄的狼骑吗,什么所向披靡,什么杀人无数,什么玩意儿?想想看,你们来了大夏,死了多少人,什么时候又占到过便宜啊?”孙燚不自觉的向前好几步,肆无忌惮的挑衅。 那个精瘦的汉子好像听得懂孙燚说话,策马赶上几步,站在孙燚对面三十来步的地方,一双灰蒙的眼睛盯着孙燚:“你想死吗?” 孙燚拍拍腰间的“燚”刀,又勾勾手指,不屑一顾:“都这么说,然后呢?还不都死在老子刀下,怎么,你以为认了个老头当野爹,你就厉害了?” 大营里突然传来高亢的号角声,孙燚抿嘴淡然一笑。 :“兄弟们!” :“在!” :“列阵,冲杀!让他们瞧瞧,老子平武军到底有多厉害!步兵干他妈的骑兵,全天下,有谁敢!” :“是!干他娘的!” 士兵们突然开始向前压进,脚步沉稳坚定,哪里在乎对手是什么所谓的西北狼骑。 梁公应回头瞧了一眼,狼骑们冷漠的脸上勃然色变,是一种被轻视的愤怒。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们!”梁公应此刻甚至都忘了骑兵和官兵的距离不过几十步,这么近的距离,骑兵完全发挥不出战马的威力。 孙燚趁梁公应说话间,悄悄踢了紫狼一脚,早已经蠢蠢欲动的紫狼突然就弹了出去,“燚”刀出鞘,一人一马一刀,悍然向狼骑发起冲锋。 浑厚的呼吸声在孙燚耳边响起,眼角余光里,大柱子拖着粗重的狼牙棒,紧随其后,短距离冲刺,大柱子的速度竟然不比紫狼慢上半步。:“先抓梁公应,再杀狼骑!” :“好!”大柱子闷吼一声。 梁公应没有想到两人这般胆大,说冲就冲,来势汹汹,瞬间已经冲过一半路程,慌慌拨马后退,身边的亲兵急忙围了上来,护在他的身边。 :“图拓海,拦住他!杀了他!”梁公应羞怒的大喊。 天狼营营正图拓海猛踢战马,正面迎向孙燚和大柱子,身后骑兵一拥而上,数十把战刀锋芒毕露,杀机顿起。 紫狼身形如电,倏忽间已然冲向梁公应的亲兵,断后的几名亲兵才举起战刀,紫狼已经一闪而过,孙燚的“燚”刀一掠而过,刀芒闪了一闪,两名亲兵神色一愣,低下头去,胸腹间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内脏随着鲜血哗啦一下从缺口中滑落了出来。 梁公应伏在马背上,扭头向后看去,那个年轻将军正挥刀横扫,与一名试图阻截的亲兵擦身而过,一支断臂带着战刀突然脱离了亲兵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一瞬,掉落下去,而那亲兵的战马已经冲出去很远才停了下来,亲兵坐在马上,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断臂,神情恍惚。 :”拦住他!别让他追上来!”梁公应放声大吼,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慌张。 图拓海没有来得及拦住孙燚,那个雄壮的不像人类的壮汉却猛地扑到他马前,图拓海才将将挥刀砍出,就见到一根粗重的狼牙棒冲进他的视线里,而后才听到:“呼”的一声破空声。图拓海来不及多想,完全是肌肉反应,身子一个侧躺,躲在战马身子一侧,那狼牙棒斜斜扫了个空,在马屁股上掠过。图拓海的战马猛地连跳几下,发出一声悲嘶,蹿出老远,差点把图拓海甩下马去。 等图拓海从马身侧翻了上来,惊然发现马屁股上被削去一层,皮开肉绽。 大柱子脚下一错,身子侧了一侧,:“哈”一声吼,狼牙棒再一次横扫出去,正正的扫在迎面冲撞上来的战马前胸口,战马一声长嘶,居然被抽的后半身翻转过来,凌空翻了一个跟头,重重的的摔向地面,马上的骑士来不及抽出脚来,被战马死死压在地上,一口浓血喷出,胸口都塌陷下去。 大柱子没有多看一眼,凌空又是一个虎跳,双手握住狼牙棒,奋力劈砍下去,那骑士神色大变,双手托刀奋力向上一举,:“呛啷,啪,霹雳啦,咔,咔咔,砰!”一连串的声音密集的响出一个声音。刀四分五裂,头四分五裂,身体四分五裂,马背四分五裂,整个马身从背部开始扭曲成一个反弓型,撞在地上,抽搐不已。 图拓海眼角剧烈的抽动,心慌意乱,这哪里还是一个人,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大号熊罴。 大柱子挥舞着粗重的狼牙棒,左扫右劈,一会儿功夫就如血人一般,鲜血从头的头上哩哩啦啦的滴落下来,像是一个人间凶兽。数个杀红眼的狼骑前仆后继的冲向他,却无一人能阻挡他当头一棒。他周围数米内,人仰马翻,骨断筋断,血肉横飞。 亲兵营的汉子们冲了上来,三百壮汉挥舞着粗重的狼牙棒,在狼骑里大肆杀戮,失去马速的狼骑,与一般的士兵没有多少区别,即使身披重甲,也扛不住狼牙棒劈头盖脸的暴打。 无人能挡。 第473章 哪里逃 梁公应手下的三十多名亲兵已经倒下近半,剩下的亲兵还在拼命用自己的性命去围堵孙燚,孙燚眼里,只有梁公应的背影,越来越近。 梁公应拍马向狼骑阵营中冲了进去,他知道自己犯了最大的错误,就是被这个年轻的将领挑衅失去理智,把凶悍的狼骑带入困境。现在,必须要把狼骑带走,狼骑的目的,是为了冲击白鹤山的主战场,而不是与这几千步卒拼个你死我活。 图拓海也明白了这一点,他顾不上战马重伤,连连挥鞭,从蜂拥而至的官兵步卒中冲出一条血路,向狼骑阵营赶去,必须脱离这种混战。 眼见着梁公应的身影没入狼骑中,孙燚遗憾的叹了口气,放慢了马速,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就能亲手擒获这个老贼,偏偏功亏一篑。 几个落后的亲兵追了过来,围着孙燚,想动手,又有些胆怯。 孙燚无趣的挥挥手:“算了算了,看你们也算忠心,你们愿意去陪梁公应那个老贼赴死,我也管不了了。” 有个年龄大点的亲兵嗫嗫嚅嚅,忍不住还是开口:“梁大人对我们不薄,我知道他做的不对,但是。。。。。。” :“他的私恩,比不上国仇家恨。”孙燚打断他的说话。 梁公应冲进狼骑中,背后那锋利的目光才消散去,他喘息着,感到一丝悲哀,自己也算身经百战,如今却只能在追杀中落荒而逃。 梁公应深深的喘息几下,图拓海也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大人,必须脱离混战,重新整队。” :“对,下令撤离一里外,重新整队冲锋,这次直接冲向白鹤山战场,乱战里,官兵无法组织反击。只要荡清主战场的官兵,这些家伙,无处可逃。”梁公应强打起精神,板着脸,露出几分威严。 说话间,梁公应心里又忐忑起来,按理说,这个时候,唐边土的队伍和卫军一万人马应该从右翼杀进战场了,怎么此刻却不见动静。 正在犹豫间,图拓海神色大变,他极力挺直身体,看向白鹤山官兵大营方向:“有骑兵来,距离,距离二里不到。大约五六千人。” 梁公应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转身眺望:“五六千人,看来应该是张稳平击溃了官兵骑兵,赶来支援了。” :“不对,不对,南边也有骑兵来,距离四里左右。”图拓海脸色再变,脱口而出:“这又是谁的骑兵?” 梁公应环视周围剩下的不到四千狼骑,惊然发现,阻挡纠缠他们的官兵步卒开始有意识的撤出乱战,那个骑马的年轻将领竟然对即将赶赴来的骑兵无动于衷,一副了然于胸的轻松。 :“怎么样,老奸贼,现在你知道老子为什么在这里和你纠缠吗?”孙燚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响在梁公应的耳边。梁公应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泄漏出去。恍惚间,就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脸上的老人癍清晰的浮现出来。 他拍马走出狼骑,气息低落:“你,你是怎么收买张稳平的?” 孙燚淡然一笑,把手搭在身边大柱子的肩膀上:“不是我收买他,是你出卖了他。他是大夏人,你却想把他带进万人唾弃的奸贼骂名,你说,是不是你自己愚蠢?” :“大夏有什么好?大夏朝廷又有什么好?”梁公应挣扎的问道:“贪官横行,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视天下苍生为刍狗,为蝼蚁,这样的大夏,有什么好?” 孙燚脸色变得庄重:“大夏不好,我们就帮他改,他不改,我们就换成大盛,大周,大汉,总之,这片土地上的事,是我们自己的家事,不允许,坚决不允许,外族外人插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发浑厚,转眼间就淹没了四周所有的动静,孙燚不再说话,梁公应也不不再说话。 图拓海完全失去之前的镇定,在狼骑里大声吼叫起来,狼骑骚动,那些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慌乱和惊恐,纷纷调转马头,凌乱地向南方逃去。 十几名亲兵围在梁公应的身边,神色惶惶。 :“呜哦~~~呜哦~~~”骑兵从步兵身边呼啸而过,领头的小柱子发出尖锐的叫声,战刀直指逃窜的西北狼骑。 李砚提着长枪“诡刺”绕了半个圈子在孙燚身边晃过:“追啊!” 孙燚扬眉,兴奋的应道,:“来咯!等等我!” 不等孙燚发令,紫狼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声音从远处传了回来。:“大柱子,这里交给你了。” :“跑快点,要不,就被张稳平吃光了。”孙燚追上李砚,大声吼道。 :“以后都是自己人,谁吃不是吃?”李砚眼中带着笑意。 :“哇哦,哇哦~~冲啊,杀啊!!”铁蹄雷动,战马疾驰,冷冷的风扑在燃烧的脸上,孙燚心情激荡,放声狂呼。 李砚也扯着嗓子大吼:“喔呼,喔呼~~” 紫狼心脏有力的跳动着,澎湃的血液充斥全身每一处,身躯充满力量,四肢无限舒展,鬓毛和马尾拉出一条直线,尽情狂奔。枣红马似乎受到紫狼情绪感染,脚步更加急切,节奏更是清晰。 张稳平披甲戴盔,一张斯文的脸上竟然也显出几分杀气腾腾。他手中托着一杆长枪,枪把处有些粗糙,握在手中,坚实可靠。身后战旗猎猎,竟是血红的一个:“夏” 在图拓海绝望的眼神中,八千卫军铁骑悍然对着逃窜的四千狼骑正面冲撞过去,就这样平铺着正面撞了上去,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技巧,就单纯的刀对刀,枪对枪,马对马,硬碰硬。 两股洪流倾泻而出,又怦然相撞,一时人仰马翻,溅起千堆血。 高松手里一把长刀,比一般马刀要长上几寸,更加厚重,身先士卒撞进狼骑中,一刀斜劈,刀芒一闪,对面狼骑的 战刀还扬在半空,半边肩膀被剁开一半,翻下马去。 高松收刀一架,将砍向自己面门的一刀挡了一挡,刀锋相交,溅起几点火星,火星溅到高松的眼睛,他情不自禁的闭眼俯身,却听耳边一声急响,再抬头,张稳平的长枪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枪头处,挂着一个手舞足蹈的狼骑,枪刺深入心口,卡在盔甲上。张稳平双臂用力一抖,长枪骤然绷直,那个狼骑甩了出去滚落在地,几只马蹄从身上踩过,将已失去性命的身体踩塌了胸口。 :“好枪法!”高松欢欣大吼,长刀一撩,削去对面狼骑半个头颅。 第474章 降马不降人 八千以逸待劳的卫军铁骑横扫战场,西北狼骑竭尽全力的冲锋,也无力冲破卫军铁骑的阵型。 连番作战,又遭遇背刺,纵使曾经狼骑曾经能征善战,此时也已经精疲力尽,魂不守舍。战意全失。 孙燚和李砚,小柱子等人追至战场,看见卫军在乱战中大杀八方,占尽优势,也不再贸然加入战场,小柱子带着两千人马绕了半圈,守在南逃方向,偶尔有挣扎着从战场上逃离出来的狼骑,面对着两千骑兵,哪里还有半分勇气。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小柱子开口混乱的喊了起来。 张六顺惊诧的小声问:“不是说不留活口啊?” 小柱子神色不变,:“投降不杀马!没说不杀人。” :“哇哦~~哇~~~”张六顺低声感叹两句,转而抬起头来跟着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小柱子扭过头:“喊归喊,骗归骗,你咋喊出一股子喜庆味呢?” 张六顺嘻嘻笑:“这么多战马投降,还不够喜庆?” :“咦,你说的有点道理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小柱子深有感悟。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嘞~~~” :“投降不杀嘞~~” 两人来了兴致,拖长音,抑扬顿挫的喊叫起来,带着浓厚的楼子里唱小曲儿的味道,身后的士兵们开始觉得奇怪,听着听着又觉得好玩,纷纷开口,越喊越来劲了,坐在马上甩着屁股扭着腰,战甲咔咔作响。 说来也怪,凶神恶煞般的狼骑冲到阵前,正手足无措,打,打不过,逃,逃不了,听到着透着股亲昵的劝降声,眼神更加混沌,坐在马上犹豫半天,最后真是丢下手里战刀,翻身下马,跪伏于地上。 又一个投降,就有第二个,接着是第三个。。。。。 官兵们瞪大了眼睛,效果如此之好,不动刀枪不费气力,就能轻松取胜,何乐而不为。劝降之声越发妖娆。 厮杀的骑兵战场,受到感染无力再战的狼骑也开始翻落马下,跪伏投降。 图拓海身上多了几处刀口,一身血淋淋的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他大声怒骂,却没有多少人再听话。 眼见着战场上的狼骑一个个跪降,图拓海彻底疯狂,他挥舞着刀,用力拍打着座下战马,向张稳平方向冲去。战马后腿上有一个深深刀口,深可见骨。即便如此,战马还是喘着粗气,一拐一拐地奋蹄向前,像一名真正的勇士。 张稳平拍马走出,盯着完全疯狂的图拓海,缓缓提起速度,两匹马都没有跑起速度,就这样在杀戮的战场中直直的对撞过去,张稳平轻巧的一枪刺出,图拓海奋力挥刀格挡,张稳平手中一抖,枪身也突兀的向上一跳,撞在图拓海的刀上,战刀向上一扬,脱手而出。 图拓海的身子抖了一下,凭空飞离马背,枪尖稳稳地扎在他的咽喉里,将他撞飞了出去。张稳平手上用力,枪刃在脖子里左右晃动一下,图拓海的脑袋就从肩膀上离开。 图拓海的战马失去主人,立刻停下脚步,踉跄的转过身去,哀哀悲嘶,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和哀怨。 张稳平一手擎枪,枪头插着图拓海死也瞑目的头颅,伸手在这匹黑色战马头上用力摸了摸。回头交代到:“这匹马带回去,治好他。” 战场的厮杀声接近尾声,张稳平默默的看向战场,短短的战斗,激烈又无情,留下满目苍凉。 人,马的尸体堆叠在一起,刀枪胡乱的插在身上,顺着伤口流尽的血液也汇聚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的血泊,天气略微转暖,血气蒸腾,腥臭无比。 奄奄一息垂死的士兵总是竭尽全力地翻转过身子,躺在血水浸泡过柔软的土地上,发出细微的呼噜呼噜的喘息声,瞪着眼,无助地望向天空,直至呼吸慢慢停止,眼中渐渐失去光彩。 孙燚和李砚等人拍马赶来,张稳平定了定神,上前迎接。李砚看着张稳平挂回鞍边的长枪:“你那支枪,是不是“将军令”? 张稳平惊讶的点点头:“是,“将军令”一般人都叫他“宽刃枪”,你认识?” 李砚眼中流光溢彩战意大盛:“听说过,能使他的,都是枪法好手,什么时候,我们练练?” 孙燚一拍脑门:“李将军,现在是说这事的时机吗?” 李砚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心喜,一时心喜。改日练,改日练。” 张稳平觉的这两个年轻将军实在有些搞笑,但是看着又让人心情放松,生出亲近之心。 :“谁喊投降不杀的?我啥时候说投降不杀的?”孙燚看着一地跪伏的狼骑士兵,放低声音问道。 张稳平愣了愣,指了指小柱子方向的官兵:“那边喊的,我还以为是你的交代呢,所以我们的兄弟也跟着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官兵劝降都是这个调调吗?” 孙燚不怀好意的看向李砚,李砚摊摊手:“别看我,我在家养病好几个月,人是你带出来的,看我干嘛?” 两骑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妈的,白跑这么辛苦,没捞到仗打,不过招降是咱们提出来的,缴获的战马,分我一半呗。”小柱子人未到,贪婪的嘴脸暴露无遗。 :“谁特么的要你招降了?”孙燚瞪起眼睛:“招降就招降,干嘛喊的像楼子里的姑娘那么风骚浪荡?” 小柱子根本不以为意:“何必打的伤筋动骨呢,这效果不是很好?瞧这完好无损的战马,你不喜欢吗?”张六顺在边上拼命点头,一副老子也有功劳的样子。 :“这么多外族俘虏,我往哪里放?留着浪费粮食?”孙燚低声问。 小柱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张六顺紧接着小声回应:“我们招降的口号是喊给战马听的,不是给人听的。” :“卧槽。”张稳平忍不住惊叹一声,像是上当受骗的模样:“你们官兵都是这么腹黑的?” :“诶诶诶,这里外有别嘛,你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自己人,他们又不是。”小柱子急忙解释道。 张稳平还是一副质疑的模样。 高松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刀踢踢踏踏的骑马过来:“这么些俘虏,留着干嘛?” 几个人眼神交流,最后同时狠狠的点了点头。 第475章 梁公应的选择 :“张将军,这里你来收尾,按照我们的规矩,死伤的战士全部要登入名册,之后发放抚恤金和补偿费用,劳你费心了。我去白鹤山战场看看情况,你这里好了,过来和我汇合。”孙燚对着张稳平说道。 张稳平扭头看着满地俘虏,眼中腾起一股杀气:“行,处理了这些,就来和你会合。” 孙燚招招手:“走了走了,还有事情要办。” 小柱子凑到张稳平身边,一点不见外的说:“张将军,张大人,这个我也劝降有功,这个战马,分一半给我?” 孙燚一马鞭抽在他的背后皮甲上:“滚蛋,战斗还没结束,以后再说这些。” :“走了走了。”孙燚拍马就走,李砚对张稳平抱拳施礼,紧跟而去,小柱子看孙燚走远,又凑在张稳平身边啰嗦一句:“张将军,行行好,战斗结束,分一半给我哈。谢谢谢谢。“说完也抱拳施礼,带着张六顺,一溜烟的跑了。 高松看着几方人马离去,摸着大胡子,满是好奇:“咦,这些人和我们的规矩不太一样啊,他们之间,很随意很自在啊。” 张稳平望着孙燚远去的背影:“他们这个年轻的孙将军很有点意思,以后相处,应该不会太难。” 孙燚赶到大柱子身边,步卒们也清扫好战场,这一战,第一旅死伤也有近两千人,步兵对阵骑兵,基本上都是以命换命,甚至以数命换一命,才能占个平分秋色。 梁公应和手下十几名亲兵也下了马,颓唐地坐在地上,他摘下头盔,一头白发凌乱,更显得衰老。 李砚带着骑兵冲向白鹤山战场,孙燚带着林全栋回到第一旅:“弟兄们,告诉你们,所谓的狼骑,全军覆灭,无一逃脱!” :“这一战,你们,平武右军第一旅,当居首功!回头老子给你们庆功!”孙燚用力挥舞着拳头,慷慨激昂。 :“在我眼里,你们更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旅!”孙燚大吼道:“天下第一旅!” :”哦哦哦哦哦 哦!!~~天下第一旅,首功!!!!”众将士纷纷跳了起来,放声大喊。 :“天下第一旅!天下第一旅!” 疲倦的士兵,瞬间热血沸腾,高声欢呼。 历朝历代,能阻挡骑兵冲锋的步卒,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万中无一! 孙燚笑的骄傲,用力拍打着大柱子的肩膀。大柱子挺起宽厚的胸膛,处之泰然。 坐在一边的梁公应看着骄傲狂放的官兵,眼神恍惚,很多年前,自己带着手下,是不是也曾经这般英武不凡。 :“老啦老啦。老糊涂啦。”梁公应暗自叹息。 孙燚下马,走到梁公应身边坐下:“想明白了吗,梁大人?是不是觉得奇怪,右翼的两路人马怎么没有按期对我右翼发起攻击?” 梁公应摇摇头:“这么看来,唐边土早就投靠了你们?也是啊,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代表朝廷,正统大义,都站在你们那边。即使,即使朝廷把这天下管理的像一坨狗屎。” :“哈哈,梁大人,看的清楚啊。” :“怎么样,梁大人,现在我就来问你一句话,有没有为家里人着想?你在安西城一家子百来号人呢,想生,还是,想死?” 梁公应猛地抬眼,眼中竟然充满质疑和意外:“生?” 孙燚从地上捻起一小块泥土,在手指尖碾碎,指尖留下一片血红,是血的颜色,他的脸色又变得有些沉郁:“瞧瞧这战场,洒了多少热血。” :“梁大人,你就别想了,我不瞒你,就你这勾结外族的行为,你就必定得死,没有任何理由让你活下去。” :“不过,如果你配合,帮我兵不血刃拿下安西城,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家人,无辜的家人,手里没有沾染鲜血性命的家人,可以活。嗯,我还能给他们留点银子,让他们不至于穷困潦倒。”孙燚语气淡淡,不容置疑。:” :“朝廷的话,有几句真话啊,你当我是那么好骗的?”梁公应先是有点激动,又想到些什么,又变得绝望。 :“我们是官兵,我们也未必一定是官兵。大夏不好,我们可以改正他,这天下,不是哪位皇帝,哪位大人的,应该是百姓的,能天下苍生好好活下去的。”孙燚毫不隐讳的说。 :“唐边土那种造反的我都能保他不死,你家人,你还怕我保不住?” 梁公应陷入沉默。 :“我要是你就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安西城必破,我说的,我和你谈,是为了少流血,少死人,不是非你不可。再说了,你输的这么惨,让马远超知道,嘿嘿,你家里的人,还有活路吗?”孙燚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怎么样,你,怎么选?” 梁公应听了孙燚最后一句话,顿时惊醒,一下站了起来,起的太猛,身子还有些摇晃:“行,我配合你!” :“好!”孙燚嘴角上扬,似乎是预料之中。 :“柱子哥,带几个人,把梁大人和他的亲兵带去大营里等我。我去白鹤山看看情况,再去看看唐边土,这一仗,差不多该结束了。”孙燚翻身上马,神情轻松。 :“好,我亲自送去。” 白鹤山的战斗已经结束,当守军得不到大营内的支持,哪里还能扛得住官兵的疯狂进攻,只要出现一个溃口,整个防守阵线堤很快就溃不成军。 梁鸣山死于乱战,赵标见大势已去,选择了率部投降,两万卫军,战死六千余人,官兵死亡人数也不少于五千,第一波攻击的李志勇和周飞两个旅,减员近半。 突袭的胡洛营,死伤也超过三成,也正是因为他们引发的骚乱,才引发卫军最后无力防守,以至于一败涂地。 近万人死伤的战场更是一片凄惨,鲜血将偌大的战场浸染成泥泞,一脚踏下去,血水从脚印里涌出,像是大地无声的哭诉,血泪斑斑。 战败的卫军神色惶恐,跪坐在地。打赢的官兵,也都沉默的坐在战场的血泊里舔舐创伤。即使是在清扫战场的士兵们,都是一脸悲戚,沉默无语。 死的都是军人,都是同个国家的军人,只是各为其主,各司其职,谁又有错呢。 第476章 劝降,投降 大局已定,孙燚回到大营,刘惜军好整以暇的端坐帐中,一副气定神闲的镇定模样。 见孙燚进来,刘惜军抬头,眼神焦灼:“如何?” :“哈哈哈,哈哈,我阿蛮亲自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六千狼骑,战死四千多,俘虏一千多。我军,大获全胜。” 刘惜军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好!好!好!” 不过又微微皱眉:”俘虏一千多?” 孙燚嘿嘿冷笑:”我来的时候是俘虏一千多,不过现在一路押送过来,也许,都病死了?想不通自杀了?谁知道呢。。。一切都有可能。” 刘惜军展颜:“嗯,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嘿嘿,对了,张稳平的卫军铁骑这次出了大力,伤亡很惨重,我答应了负责他的抚恤金和补助金,论功行赏的时候,您老人家大方点啊。 :“对了,那个梁公应落在我手里,一会大柱子会把他送来。” :“这个老东西活着大有用处,我计划让他帮忙骗开安西城门。这样的话,嘿嘿,晚上你就能进安西城内睡觉咯。”孙燚窃笑着。 刘惜军起身,站在孙燚面前,微笑着,扬着头,伸手擦拭去孙燚脸上的血点, :“阿蛮,安西这一仗,你打的漂亮。你呀,真是老子的天命福将。” 孙燚听着刘惜军的夸奖,笑的像只听话的小狗,无形的尾巴都翘到天上。 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己做出的努力,哪有不希望得到认可的。 唐边土的平西匪军官兵右翼的三里外的地方安营布阵,队形拉的很长,有意无意地堵住一万安西卫军的去路,不到两千的骑兵四处游走,将封锁的范围又扩大了许多。 安西卫军的旅旗张维重面对着平西匪军摆出来古怪的阵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好了平西军和自己一同进发,攻击官兵的右翼吗,这平西军把路堵的严严实实,是什么意思。 手下第一营的营正游坤路倒是一点不着急,虽然安西城内从上到下都在尽力隐瞒战况,但是军队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官兵一路猛进,卫军一路败退的事实,这种情况下,谁又真愿意去和官兵拼个你死我活。 :“张大人,既然匪军堵了咱们的进攻路线,咱们就等着呗,若是上面问起,就说匪军为了抢功,故意阻拦我们就好了。” :“再说了,匪军和官兵都是咱们安西城的心头大患,他们去撕咬,死的都是敌人,何乐而不为呢。” 张维重闻言,也是很有道理,好嘛,那就在边上看热闹呗。 李砚带着陷阵营骑兵赶到平西军阵营的时候,平西军营里很是安静,军阵排列整齐,颇有大军压境之势。 只是走近一看,所有的士兵们都摆着整齐的队形,席地而坐,无所事事,闭着眼睛养神。 唐边土,林一山几人坐在阵前无所事事,他们也没有想到,卫军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在身后二里外安营扎寨,静候无声。甚至都没有派个人来问问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砚带着小柱子找到唐边土。 见到两人,唐边土迫不及待的问道:“前面打的怎么样?赢了吗?” 许多看见两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躲在最后面,不敢露头。 :“赢了,狼骑全灭,白鹤山投降,正在收尾。”李砚正色回答。 小柱子眼尖,早已看见许多,见许多躲躲闪闪的,忍不住笑,挥挥手:“许将军,将来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害羞可不成啊。” 许多身体僵硬片刻,又昂首挺胸的走出来,仰视着马上的两人:“昂,我许多顶天立地的汉子,输就输,赢就赢,害羞什么的,我怎么会?” :“哈哈,好,那等这一仗打完,我请你去安西城内喝花酒,咱们一笑泯恩仇。”小柱子乐呵呵的。 :”好啊,打仗我没赢,喝酒老子可不怕你。“许多色厉内荏的应道。 李砚问:“你们这样堵路,卫军哪里没有反应?” :“没有,连来个人问一声都没有,我看,他们恨不得我们和你们拼死拼活,他们好收渔翁之利。既然前面大胜,现在老子回头收拾他们去。不然我兴师动众千里奔波,总不能来看热闹。“唐边土活动着身子,脸上露出杀气。 李砚急忙拉住唐边土,又从身边拉过一个士兵,介绍道:“这位是梁公应的亲兵梁远,他手里有梁公应给卫军的劝降书,你安排人把他送过去。” :“劝降?” 李砚拱拱手,拜托道“孙将军说,能劝降,还是尽量劝降,今天死的人够多了,少死一点。” 唐边土愣了愣,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神色变得有些轻松,:“行,我知道,那就尽量劝降。” :”好,那就辛苦唐将军了,;“我现在要带骑兵从后面兜过去,堵住他们的退路。这时候,不能让他们逃回安西城去。” 李砚带着陷阵营狂飙而去,许多眼神充满羡慕:“可惜我的骑兵旅啊,早知道有今天,当时何必杀的你死我活。” 唐边土随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放心,有哥在,一切都会有的。” 邹横扬扬劝降书:“我护送他去送这个劝降,当面可以把话说的更清楚,免的再起风波。梁公应梁大人亲自写的,应该有点用?” 林一山从他手中抢过劝降信,懒洋洋地:“我去,老子比你会说话。” 没有人和林一山争抢,林一山虽然一副疲懒模样,确实是这些人里最能言善辩之人。这种事,只有他能胜任。 林一山带着几名亲卫策马而去,梁公应的亲兵梁远夹杂其中,神情惶惶。 张维重接到梁公应的劝降书,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当听梁远说卫军骑兵全部归顺朝廷,并配合官兵骑兵全歼了西北狼骑六千余人之后,张维重倒是彻底释怀。 捏着手里的劝降书,张维重派人去寻各营的将领,几人看了梁公应的劝降书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便是林一山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投降后的安全,将领们也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天人交战之时,后军辎重营派人急急来报,说是在大军后方出现打着大夏的旗帜的数千骑兵,距离几里外,彻底断绝回安西城的退路。 这骑兵封锁退路,成了压倒张维重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再有任何犹豫,张维重归降,全体士兵放下武器,听候发落。 第477章 兄弟们,进城! 梁公应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孙燚给他递上一杯温茶:“梁大人,趁热打铁,我们进城进城,我们进城越早,对你们卫军各将领家眷的安全更有保障,否则,你这战败的消息传回去,难免马远超不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咯。” :“不用怀疑,马远超这时候一定已经知道战败的消息,我自己都未必进的了安西城,别说还带你的人伪装进城。”梁公应似乎也想通了,他已经从战败的阴影里走出来,瘦弱苍老的身躯隐隐散发着领军多年的威严。 孙燚随意笑笑:“未必,从战斗开始,我就往这周围散了百来支骑兵斥候队伍,就是为了拦截逃出去的送信之人,到现在为止,听说一个苍蝇都没有飞回去。” 梁公应抬起头,有些意外:“你开战之初就计划这一步?就想着利用我来骗开城门?” :“有备无患嘛。原来是想让张稳平来扮演这个角色,当然,现在有你,那就更完美了。”孙燚四平八稳的坐下来,很认真的回答梁公应的问题。 梁公应看着孙燚,眼神犀利,像是要把这张年轻的脸牢牢刻在心底。 :“大夏兵部名存实亡,什么时候出现你这么一号年轻人物,刘惜军的名字我还听人说过,你,从哪里来的?” 孙燚吸了吸鼻子:“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运气好,人称天命福将孙燚孙阿蛮。” 梁公应哑然失笑:“运气好?天命福将?” :“哈哈,兄弟们这样称呼我而已,不过说实话,今日在战场上能抓到你,我都有点相信我自己真是天命福将了。” 林全栋引着一人大步走进营帐,懒洋洋地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孙将军,卫军张维重率全旅一万三百余人放下武器投降,等候处置。” :“林将军,辛苦你了,辛苦了。”孙燚心情大好。 :“我家唐将军怕孙将军等的着急。误了大事,特地喊我来知会将军一声。” 孙燚点点头:“梁大人,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就剩下你的配合了。再拖下去,夜长梦多。” 梁公应倒也光棍,站起身:“你安排好人马,那就走。” 张稳平和何力威带着四千铁骑,整装待发。 梁公应的十几名亲兵灰头土脸的也站在队伍里,垂头丧气,全无神采。 梁公应翻身上马,轻轻扯动缰绳,战马乖巧的缓缓而行,停在张稳平面前。 表情很是平和与不解:“为什么?” :“我与蛮族,誓不两立。”张稳平很镇定。 :“就这?” :“对,就这。” 梁公应微微叹气,很奇怪的是,自己花费重金,花费漫长时间培养出来的西北狼系全军覆没,自己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走,我带你进城,也算为你再立一功,你这身本事,将来,应该大有用处,到时候,记得帮我照顾照顾我的家人。” 张稳平在马上深深鞠躬:“梁大人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家人。” 梁公应不再理会张稳平,策马走到亲兵面前,亲兵们眼中有泪,欲言又止。 梁公应冷冷道:“坐直了,挺起脊背,我梁公应的亲兵,输赢,生死,都是好汉子,你们这般,成何体统。” 亲兵们瞬间挺起胸膛,目不斜视。 :“这一仗,输在我,与你们无关,我会帮你们求情,等我配合官兵拿下安西城,一定会为你们求情,换取你们一条活路。” :“这些年,你们,辛苦了。”梁公应神色端正,在马背上深深一躬。 :“大人。。”:“将军。。。”亲兵们热泪盈眶。 梁公应不再回应,转过马头:“走,孙大人,官兵谁带队?” 孙燚正正衣袍:“我陪你同去。” 梁公应居然愣住:“你去?你不怕到了城里,我反戈一击?” 孙燚骄傲着抬起头:“梁大人呢,大局已定,你安西城内不过万人,守得住吗?给你数万兵马都把仗打成这样,挣扎还有意义?再说了,你刚才也说了,我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死则死了,谁在乎呢?倒是你一家老小,嘿嘿,谁来护佑?” 梁公应突然哈哈一笑,雪白须发无风自动:“好,好,好,没想到老子临死之前还能认识你这般少年豪杰,果然江山代有新人出,不服不行啊。” :“走,我一定把安西城,完完整整的交到你手里。”梁公应一时间神采奕奕,浑然不像一个即将赴死之人。 一队骑兵从远处呼啸而来,为首的正是李砚和小柱子,两人面带微笑:“我们陪你同去。” 孙燚还没有回答,又是一支队伍跑步赶来,正是三百多亲兵营的汉子大步赶来。人未到,一股浓烈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 大柱子拖着满是血污,血腥味十足的狼牙棒,笑的憨厚:“我来了,进城,算我一个。” 孙燚笑眯眯的看着几个伙伴:“走着。” :“走!” 林一山看着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默契畅意的笑容,心潮起伏,多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啊,那时候,自己和弟兄们鲜衣怒马,驰骋江湖,仗义疏财,惩恶扬善,不也是笑的如此这般畅快。 :“我也与你同去。”林一山收了一脸懒散,一本正经的说道。 孙燚露出几颗大白牙:“不用啦,我们有这么多人了,再多就会引起卫军的警惕啦。你回去和老唐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在安西请他喝酒啊。” :“嗯,我只带一百好手与你同去,放心,一切听你命令。”林一山不依不饶。 孙燚看林一山的神情严肃,不像是随口说说,念头一转:“行,那就一同去,你代表唐将军,与我一同进城!” 刘惜军和刘四喜策马而来,并没有下马:“你们自己小心,不要着急,事不可为的话固守阵地,我安排何斌一部跟在你们后面,李志勇和周飞部清点兵马,随后赶来。” 孙燚点头:“刘将军,放心,有梁大人配合,今日一定能拿下安西城。” :”我会给你找个大大的浴池,安排美女陪浴,为将军大人一解疲倦。”孙燚笑嘻嘻的没有一点紧张。 刘惜军马鞭向安西城方向一指:“滚!” 第478章 安西雄城 一望无际的天地之间,一座古城突兀的展现在众人眼中,孤独雄壮的安西城从地平线上显露峥嵘。 安西城,百年雄城,固守中原西北大门,抵御外敌侵略,有多少无名英烈,血染城墙,埋身于此。 灰黄色的古老城墙上瘢痕点点,无情的岁月磨耗,风霜雨雪的侵袭,无数战争的摧残,在他年迈的躯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是一眼望去,依旧坚实厚重,沉稳可靠。 高峻城墙贯穿天地,又如巨龙盘踞荒野,城墙上的烽火台和雉堞错落有致,隐隐还能看见露出头的巨大守城弩错落其中,杀机隐入城墙之内,蓄势待发。 孙燚等人第一次见到这座看起来古朴,实际又暗藏杀机的古城,心生感慨,这等城池,若是要用武力强攻,不知道要付出多少鲜血和性命,才有一线机会。 :“梁大人,这一次我做主了,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拿下这座城,你可以提任何一个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保证你走的安心,了无牵挂。”孙燚靠近梁公应,感叹的说道。:“若这次你不是调遣蛮族军队而来,就凭你献城的功劳,我都应该保你一家做一世的逍遥富家翁。” 梁公应明白孙燚此刻的说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任谁看见这座雄城,都会心生敬意和惧意。 :“安西城建成以来一百三十年,经历大大小小战乱三十几次,从来没有被正面攻破过。从来没有。”梁公应唏嘘不已,贪婪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安西城墙,这座城,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终于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了。 安西城南门上的卫军首领看着打着梁字旗的骑兵从远处来,阵型有些散乱,心里已生出强烈不安。 不一会,骑兵赶到城门下,有人大声喊门。 卫军首领掩饰着心中不安,亲自下了城池,打开城门。 耷拉的“梁”字旗下,梁公应面无表情。身边跟着个巨大的雄壮汉子,站着居然和骑在马上的梁公应一般高,猩红的眸子充满煞气。身上厚重的盔甲全是刀砍斧劈的印痕,染满黑红色血迹。还未近身,一股浓烈的杀气逼迫而来。城门边的人群都心惊肉跳,噤若寒蝉。 数千骑士跟着梁公应涌入城门,盔甲残破,刀枪染血,那一双双红通通的眼珠子既绝望又残暴,恶狠狠的盯着围在身边的守门士兵,像是一言不合就能暴起杀人。 城门边围观的卫军士兵们窃窃私语:“看这样子,是打了败仗了。” :“是啊,丢盔弃甲的,肯定是打输了。” :“别说了,没看见那双双杀人的眼睛?想惹祸上身 吗?”有人在边上小心劝说。 卫军首领走向前去,施了又一个军礼:“梁大人。” :“宋旅旗,不必多礼。”梁公应眼中闪过一道挣扎,又瞬间熄灭。 :”梁大人呢,这是。。。。。?”宋旅旗抬眼,小心翼翼的问。 梁公应冷漠的瞟了他一眼,脸色阴森可怖,并未直接回答:“你留下来,其他士兵,让他们回军营去。” 宋旅旗神色一惊:“大人,城防谁来负责?” :“我来安排,你不用管了。” 宋旅旗心知不妙,眼神从梁公应身上转开,梁公应身后一骑,一名年轻人笑眯眯的看着他,座下黑色战马高大威猛,顾盼自雄,极为神骏。年轻将军身上的盔甲,竟然不是卫军制式模样。 宋旅旗伸手搭上刀柄,又反应过来,露出极其难堪的神色,这时候他站在梁公应马前不过四五步,而自己的亲兵还远在城门边。 梁公应冷冷的看着宋旅旗,孙燚笑眯眯的看着宋旅旗,站在梁公应身边的大柱子把扛在肩上的狼牙棒往地上一墩,青石板路猛地一震,炸起几点火星,青石板四分五裂。 宋旅旗都不敢转头去看凶神恶煞般的大柱子,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凶残的巨兽牢牢盯住,自己应对稍有不妥,必将四分五裂。 宋旅旗转过身去,招招手,亲兵跑过来。 :”传令下去,全军回营,不得外出,不得妄言,等候命令。若有骚乱者,杀!” 亲兵肃色到:“是!” 宋旅旗识趣的走到梁公应身边站着,不敢言语。 梁公应扭头看着孙燚:“该你了。” 孙燚收敛笑容,喊了一声:“张火柱,带一千人驻守此门,发信号,让后军跟上。” :“是!” “张稳平,派你的人去接管其他三个门,不许任何人离开。反抗者,杀!” 张稳平应道:“是!” 铁蹄敲在青石板街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千骑踏过,又如古筝急响,密密集集,气势磅礴。 :“梁大人,请,带我去找马王爷。我都好奇的紧,马王爷的三只眼到底是怎么长得。”孙燚又笑的人畜不惊。 人群中早有人看出不对,悄悄从人群中溜了出去,拔腿狂奔。 城令府内,灰衣人跪倒在马远超面前:“大人,跟我走,我保证谁都找不到你,等风声不紧张了,我送你出城,出城往西北,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 管家跪倒一旁,连连叩首,哀声哭求:“大人,走,再不走,真就来不及了。留得青山在,风水有来回。”额上已然是殷红一片。 马远超一脚踢在管家身上,将他踢了个踉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甩在管家身上:“嚎什么嚎,我马远超技不如人,死则死矣,有什么可怕?你个老东西,伺候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捡起地上银票,赶紧滚,滚越远越好,别让官兵抓到你。”、 管家翻身起来,又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走走,我还有话要和老邱交代,你趁现在早点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些银子,够你活下半辈子了。”马远超挥挥手,驱赶管家。 管家知道马远超心意已决,又磕了几个头,捡起地上的银票,跪拜而去。 马远超伸手去扶灰衣人:“老邱,你也别在这里陪我了,你去找少爷,如果你有心,就帮我照顾照顾少爷。有人照顾着他,我也放心一些。” :“老爷,要不我去集齐人手,暗杀了朝廷将军,城内还有一万守军,还能拼死一搏。”灰衣人急忙说道。 马远超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心灰意冷。:“算了,我马远超不是输不起的人,官兵都进城了,再动手,徒增伤亡而已,数万大军都没有打赢,这城内的人,谁还会站在我这里。我认啦。” :“老邱,你也走,城内认识你的人不多,你不会有事的,记得我说的话,帮忙照看照看少爷。别让我马家断了香火。” :“我屋里书桌后有一个暗屉,里面有五十万两银票,你带走。我不能把所有财产都给你,不留下一些喂饱那些官兵,他们不会罢休的。为了钱,他们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 第479章 圆满 孙燚一众人马走在街上,不急不缓,“燚”字旗高高飘扬,这时候,街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官兵进城了,这安西城,要变天了。 过了两条街,迎面一支队伍,八个壮汉扛着一张巨大的轿辇,见官兵队伍走来,轿辇置于路边,下来一个肥胖的男人,双手抱拳:“林立武拜见孙将军大人。” 官兵中冲出一骑,滚落下马,跪拜在男子脚下:“不孝孩儿林克敌叩见父亲大人。” 孙燚见状也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抱拳道:“您就是克敌的父亲林立武?哈哈,我听平平说过你,今日一见,他说的还是有些克制啊。在下孙燚,谢谢林家主的支持和帮助。” 林立武下巴的肉一荡一荡,笑的嚯嚯响:“不敢不敢,我还得谢谢将军大人对犬子的不杀之恩。我林家必定鞍前马后,为将军大人效力。” 自林立武立街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这一路走来,有好事者统计,安西城内居然有一十六家家主和官员沿街拜见孙燚,旗帜鲜明的摆明立场。 梁公应表情一变再变,最终化作一声无奈叹息:“想不到,安西城内你们居然渗透的这么深,看来这一仗,输的不冤啊。” 孙燚笑笑不说话,心里更是暗自发笑,若不是梁公应的手下一败再败,林平平纵有万般本事,也不能在安西城内搞出这么一波力量。 踏入城令府,林一山从府内走出来:“我们到的时候,下人都跑光了,没有反抗,马远超在中堂,一个人。” 孙燚瞧着富丽堂皇的城令府,啧啧乍舌:“我以为安西城地处边陲,应该很是荒凉,没想到这城令府,竟然比平武城的城令府还要奢华甚多,可真是开了眼了,这得是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见梁公应带着孙燚等人进来,马远超安坐不动,只是盯着孙燚看,对梁公应瞧都不瞧一眼。 :”马大人?挺光棍呗,这做派,是准备告诉我,你不太服气呀。”孙燚随口说说,也没有太在意马远超的目光,倒是四处张望,眼里满是贪婪,像一个才进城的土包子,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马远超没有起身,捋捋胡子,正准备说话,又听见这个年轻将军说道:“拖下去,交给刘惜军将军处置。” 马远超瞪直了眼,这年轻人怎么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自己可是安西城的城令啊,连话都不屑于说一句吗? :“传令下去,查封马家,所有马家人全部下狱,财产不得有一丝一毫遗失。”孙燚又平静的下令,像是根本不在意马家家族的生死,只在乎钱财。这让马远超想求饶都找不到机会。 几个雄壮的亲兵涌上来,扭住马远超的胳膊就走,像提溜一只鸡崽,马远超面如死灰,之前的镇定,从容赴死的决心,也动摇起来。 孙燚喝止道:“别急着走,你们知道大狱在哪里吗?”亲兵们摇晃着头,表示不知道。 :“梁大人,你辛苦辛苦,帮兄弟们带带路,顺便自己去挑一间好屋子住下,放心,近日我会安排你家属去探望你。我给你的承诺一定有效,不动你们梁公应家分毫。”孙燚扭头对面色惨白的梁公应说道。 亲兵将马远超和梁公应押送下去。 孙燚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被押送下去:“也没见马王爷真有三只眼嘛。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 马远超身子颤动两下,背影瞬间垮了下去。 孙燚又掏出一叠纸递给李砚:“分发下去,按图索骥,将纸上这些个人家全抓了,这些是安西城内罪该万死之人,不得放过一个。” :“大柱子,一山大哥,你们的人去配合一下,有反抗者,杀!” 孙燚这一刻,杀伐果断。 铁骑四出,每到一处,总有一两个热心的百姓上前来,给他们指明所要缉捕之人的住处,连后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张广宇躲在一间北门附近的店铺里,换做一身小二的打扮,身边几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战战兢兢的缩在店铺内室,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身上衣衫破旧,像是穷人之家,只是手指滑嫩白皙,哪里像是干过粗活的人家。 一个青衣男子在店铺门上敲了几下,张广宇透过门缝,再三辨认没有危险,才轻轻打开店门,放青衣男子进去。 :“大人,走不脱,所有城门被骑兵封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青衣男子神色惶惶,小声说道。 张广宇回身坐在凳子上:“他妈的,官兵怎么来的这么快。老子紧赶慢赶都没来得及出城。” 青衣人小声说:“听说是梁公应大人诳开城门,才让官兵长驱直入的。这一会,南门又进了五千官兵,接管了军营,城内许多官兵四处搜查缉捕,忠心马大人的官员被抓了不少。” 张广宇恨恨:“这个梁公应,真是老糊涂了,安西城落到今天这份上,全是这个老东西无能。” :“大人,现在要怎么办,这店铺也不大,躲在这里,不是个事儿啊。若是官兵搜查的话,这里没地方躲。”青衣人眼神闪烁,担惊受怕的模样。 张广宇眨巴着眼睛:“安西城这么大,哪里有那么容易搜查到。等明天街上有人,我换个地方躲藏,官兵不可能一直封锁城门,总能找到机会的。” 话音未落,听见一阵马蹄声响,停在店铺门口,就听见有人说:“官兵老爷们,那个张广宇带着家眷从家里逃出来,一路躲躲藏藏,最后就躲进这个店铺了。你们放心,这个店铺没有后门,他一定在这里。” :“好好好,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们提供线索。” :“不用谢,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热心的百姓而已。” 夜里,张广宇躺在潮湿阴冷的大狱稻草里苦思冥想,挠破脑门,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热心百姓,这么关心了解自己的行踪。 同样的故事,到处都在发生。 夕阳西下,晚霞映染半边天空,安西城墙上镶上一条金边,更像是一条蜿蜒游动的金色巨龙。 刘惜军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他走踏入安西城内,回望四周高耸的城墙,看着安西城内古朴厚重的历史悠久的老街老方子,他的神情还是有点恍惚,一场征伐安西之战,居然就用这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画上圆满。 第480章 我要回家看媳妇 孙燚稳坐城令府中,捧着一壶热茶,自得其乐。看上去甚是无所事事,百般无聊。 刘惜军踱着六亲不认的方步走进中堂,往椅子上一坐,长嘘一口气,也不说话,盯着孙燚看,把孙燚盯着毛孔悚然。 :“刘大人,你这啥意思?我又做错了什么吗?”孙燚有些许不自然。 刘惜军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调整姿势,坐的更瘫软更放松。:“阿蛮,我把平武军交给你,老子不想努力了。” 孙燚恍然,抿嘴一笑:“哟,咱刘将军这是自认不如我这天命福将咯,心生退意?” 刘惜军仿佛老态龙钟一般:“是啊 ,我老了,这世道,该是你们年轻人的世道了。我好好歇歇得了。” 孙燚一拍桌子跳起来:“你要脸不要脸,我费心啦的阵前厮杀,劳心劳力,不得片刻休息,现在大局已定,你居然不来分担责任,还想撂挑子,有你这般无情无义吗?” 刘惜军叹息道:“有你在,老子实在不需要操心啊。” :“不行!休想!做梦!现在我要歇着了,安西城,你自己去解决,我才懒得动脑子,这些家长里短的事,繁琐的很,别指望我还来为你操心。你这岁数,再不动动脑子,就废了。”孙燚毫不客气。 :“好好好,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帮你刘大哥多做点事就开始撂挑子了,哎,四喜啊,你瞧瞧,你瞧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刘惜军哀怨哀叹。 :“行啦行啦,别装小媳妇了。”孙燚撇了撇嘴。 :”马远超和梁公应押入大牢了,其他党羽正在缉捕。卫军大营由高胜宪的队伍看管,张稳平驻守四方城门。其他的事,你来安排。实话说,这种治理地方的事,我不擅长,不敢自作主张,怕是做错了事,这敏感时刻,人心惶惶,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军事上的事,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剩下的事,就只能是你来处理了,反正你也是打着朝廷的名义,应当不会有啥问题。” :“对了,进城的时候,有十六家出来迎接大军,世家九户,官员七人,名单在这里,你看着怎么使用。”孙燚反身从茶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刘惜军。 :“哦,马远超你可以抓紧时间去好好拷问一番,撬开他的嘴。梁公应献城有功,我答应放过他一家老小。” :“有了马家几代人的财富,你可又大发了一笔横财,弟兄们的犒赏,别小气啊。” 说完话,孙燚定神,仔细想了想:“好啦,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剩下就是你的事了。” 一身轻松,如释重负的样子。 刘惜军猛地坐正身子,警觉到:“你又想干什么?” 孙燚在大堂上扭动腰杆,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坏笑着:“我还能干什么?我累了,我要回家找媳妇!” :“回家?你要回休山?” :“对,我要回休山。”孙燚按捺不住的着急和兴奋:“要不是等你来,我早就走了,现在就是和你说一声哈。” 孙燚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接我媳妇来,你要是够意思,赶紧给我找个安静宅子,不对,找两个宅子,我媳妇和柱子哥媳妇都会来。” :“诶,诶,你现在就走?”刘惜军喊了起来。 :“那不然呢?该我做的事,我做完啦。剩下的就是你老人家的活了。我不是你,你光棍一个,哪里知道媳妇是要用来疼爱的。” :“对了,柱子哥我也带走了。人家媳妇千里迢迢来咱大西北,在一起没几天就走了,必须要回家哄一哄,否则。。。。嘿嘿,否则后院起火,你刘大人罪过可就大了。” 刘惜军一时愣住,看着孙燚的背影闪了两下,就消失不见,才反应过来,高声喊道:“诶诶,你什么时候回来?后面还有很多事啊?” :“有事你派人喊我一声。”马蹄声起,孙燚回答的声音越来越远。 刘惜军笑眯眯的坐下来,抚着下巴蓄起的胡须:“咦,这小家伙怎么了,什么时候学会了避嫌呢,这是故意避开风头啊。” 刘四喜也泡了一壶茶来:“总是在长大,他这也不是为你好,怕抢了你的风头呗。小家伙知进退了,嘿嘿,结婚果然能让人成长啊。” 刘惜军喵了刘四喜一眼,怎么,春天到了,草儿冒芽,猫儿发春,你刘四喜,也春心荡漾?” 刘四喜也不生气,嘿嘿直笑:“难怪说你个老光棍啥都不懂。” :“对对对,你不是光棍,你啥都懂。”刘惜军倒是有些羞怒。 :“走,我们先去看看马王爷,这一仗之后,算上收编的卫军,老子手里至少有十万大军了,妈呀,我怎么养的活这么多人马。阿蛮真会给我出难题啊。” 刘四喜没有反驳,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刘惜军还真不是矫情,现在他手里的平武军,安西卫军,平西匪军,加起来,十万都不止,再加上近两万的骑兵,听起来很是威风,但是要养活这么些军队,并且保持足够的战斗力,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令人极其头疼的事。 刘惜军为养活十万大军而发愁,孙燚带着林全栋满街寻找大柱子,安西城毕竟是一座大城,占地面积极大,初来乍到,绕了许多个圈子,才在一栋宅子门口逮到大柱子,他拖着狼牙棒靠在在宅子门口的大石狮子上,看起来无趣至极。 听见马蹄声,大柱子抬头,孙燚意气风发策马而来:“柱子哥,走啊。” 大柱子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回家?” :“嗯,回家!” :“好,等我!”大柱子提着狼牙棒往院子里闯,大声吼道:“张巨树,张巨树!” 张巨树咣当咣当跑来:“怎么啦,啥事这么急?” :“我要回家,亲兵营你管好了。”说完话,大柱子转身就走,没有半刻停歇。张巨树:“啊?”大柱子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孙燚骑着马,大柱子跟着跑:“把平平带上!” 感谢各位支持,特别感谢 孔梦林同学的支持。谢谢。。。 第481章 归家 须臾,一支数十人的车队加裹着一辆马车从安西城内呼啸而出,拉车的几匹马极为雄骏。速度一点不比边上的骑士慢,一路狂奔而去。 李平平在车里,上下颠簸,坐立难安,纵使竭尽全力的抓住车厢里的把手,身子还动不动就腾空而起,又重重的落下,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李平平挣扎着从车厢里爬出来,气息奄奄:“柱子哥,柱子哥,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赶车?谁家的马车比特么的战马跑的还快。” 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大西北的土地上的野草野花还是稀疏,不过眺望远方,一望无垠的荒野看去,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绿意盎然。 西北之地还是有些寒冷,大柱子却卸去盔甲,敞开衣襟,露出黄铜般坚实宽厚的胸膛。 袖子撸的老高,肌肉虬结,铜浇铁柱一般的手臂上,分别缠着两根马缰,马缰绳抓在宽大的手掌里,手掌握的生紧。 这冷的天气赶车,额上一头汗水,眼睛圆瞪,神情专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李平平没有等到大柱子的回答,看大柱子这副模样,他又一头趴在车厢地板上哀嚎:“特么的你们就不能找一个会赶车的来吗?你这是临时学习的?” 大柱子忙里偷闲的回了一下头:“车夫没有办法驾驭这样的速度,我可以,我学的很快,你放心。”李平平从车厢帘子里探出头,发出一声声干呕,只是风声迅即,倏然吹散。 归心似箭的孙燚和大柱子,带着生不如死的李平平,仅仅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就赶回休山县。 孙燚的盔甲还带着战场上残留的损伤,沾满了黑色血污,这样子,一看就是从战场上刚刚退下来,就奔波千里,赶回来的模样。 笑笑看着面前尘土满面,嘴唇干裂,憔悴不堪,一身臭不可闻的男人露着疲倦的笑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有些呆了。 孙燚望着笑颜,呵呵的傻笑着,视线情不自禁的落在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肚子上,沙哑的问:“这小子,调皮不?” 笑颜噗嗤一声,笑颜如花儿一般绽放。: 笑容一闪即逝,笑颜伸出手去,轻轻抚上孙燚干裂的嘴唇:“怎么就回来了,路上赶的很急?春天了,嘴唇怎么还干裂成这个样子。” 孙燚伸手搭上笑颜软软柔柔的小手,眼神温柔:“想你,急着回来见你。” 笑颜定定的看着孙燚,眼眸中有泪光闪动,身子贴向孙燚:“傻瓜,你急什么,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又不会跑掉。” 孙燚作势向后退,:“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和孩子。” 笑颜一个箭步窜上去,双手搂住孙燚的腰,身子贴在冰冷的盔甲上:“不管,你逃不出我的手心。”孙燚尽力收腹,挺直腰杆,双手却不由的落在笑颜的腰肢间,感受着柔软温暖的身体,嗅着淡淡的体香,呼吸都粗了几分。 这是自己的女人啊,是自己最爱最爱的女人啊。 一个相拥,平淡又温馨。 :“行啦,进屋坐,饿了,我叫张婶给你做点吃的,再烧点水,好好洗干净,一身臭呼呼的。”笑颜松开孙燚的身子,牵着他手进了屋子,安顿他坐下。 孙燚才坐下,又站起来:“我要去拜见曲先生和岳父大人啊。” :“不用去,他们两个去学院了,最近从金陵来了一些读书人,说是朝廷派来的,准备去各县担任县令的,曾经是学院的学生,也有我父亲当年的学生,所以这段日子,他们几乎都住在学院里。” 孙燚闻言,先是愣了一愣,又摇头笑道:“这些事,都交给刘惜军去担忧,他狡猾,对付朝廷,他办法多。” :“嗯嗯,你先歇一歇,我给你烧水洗澡。”笑颜忙不迭的出去吩咐。 屋子里的气息很好闻,很清淡的香味,让孙燚的心情变得很是平静,身体也彻底放松,放下一切戒备。桌子上放着一只小鞋面,看起来是一只小老虎的图案,还没有绣完,已经能看出可爱和稚嫩,孙燚拿在手里把玩,把小鞋面拗成小鞋子的样子,放在手心里,竟然是这么的小巧,这么可爱。 孙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的撞了一下,很轻很柔,却是让他的心彻底软了。 坐在温暖的浴桶里,水温稍微有些烫,孙燚心头一笑,自己泡澡的时候喜欢热一些的水,笑笑还记得。 热热的水气在空气中弥漫,让人感到温暖和放松,温烫的水裹着身体,孙燚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身子沉了下去,水漫过头顶,像是躺在温暖的襁褓之中,暖暖的,软软的,让人不想起身。 孙燚藏在水里,杀戮战场上的一幕幕血腥从心底蔓延出来,一丝一缕的抽离到水中,又随着热气飘散出去。洗涤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将这个年轻人心中的压力洗涤一空,彻底的释放。 一口气憋不住,孙燚猛地从水中探出头来,用力的呼吸,听见笑颜的声音:“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玩水呢。” 孙燚睁眼,笑笑一身薄纱,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些娇羞的模样,手里拿着一块布巾:“我来帮你搓搓背,瞧你脏的,是不是出门之后就没有洗过澡了。锅里还烧着水,一会儿我在给你提几桶来,洗干净些。” 孙燚见笑颜眼神还有些闪躲,多日不见,有些放不开的样子,心里暗笑,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装作不好意思收到惊吓的样子,突然站起身来:“哎呀,怎么还让你来给我洗澡呢。” 男子年轻充满青春气息的身体突然出现在笑颜面前,紧致又有弹性的皮肤上冒着热气,笑颜措不及防,一张脸顿时变得更红起来,急忙转过脸去。就在这转脸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又变的凶狠。 笑笑转过头来,语气有些冷,指着孙燚左肩上一处愈合不久的红色伤疤质问道:“又是怎么伤的?这里到心口,不过一扎的距离,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孙燚看着笑颜伸出手指,比划着伤口和心口距离至少两寸的位置,哭笑不得。忙不迭地一屁股又坐了下去,腆着脸争辩道:“一点点小伤口,都好了,都好了。” 第482章 奴才样 浴室里热气氤氲,春意流转,门外的张嫂来来去去几回,听的屋子里传来的各种声音,脸上也是羞红一片,锅子里的菜热了两回,还不见人出来。 心满意足后的孙燚酒足饭饱,脑袋沾上枕头,瞬间就进了梦乡,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笑颜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放松神情,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候的阿蛮,才是真正放松下来的阿蛮。刚进家门时候也许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眉眼间那隐约的凶杀气息。 一连三天,孙燚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屋子,确切的说,他一刻都舍不得离开笑颜的身边,初为人妇的笑颜,身子比少女时期略微丰盈,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韵味,是能让孙燚彻底放松的气息。 三天后,李平平骂骂咧咧的上门了。 李平平憋了整整三天的火,在马车上一路吐着回来,身心俱疲,结果到了休山县,两位强迫把他弄回来的大爷居然直接跑了,把他丢在马车上,都没人关心没人问。 若不是林全栋将吐的手软脚软的李平平送到客栈里住下,李平平深深怀疑自己是需要爬着去客栈。 李平平在客栈里歇了整整三天,才勉强恢复过来,否则,他早就打上门来了。 看着李平平神色不悦,气势汹汹的闯进家中,孙燚才猛地觉察到自己的见色忘义给李平平造成多大的内心伤害,趁笑颜出门泡茶,孙燚迅速掏出一张银票,毕恭毕敬的呈给李平平。 :“李爷李爷,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见色忘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小的孝敬李爷银子五百两,您去明阁开个房间,所有花销,全算在我头上,算小的我赔罪。” 李平平大怒,:“啪”的一声把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正待破口大骂,笑颜端着茶水走进来:“平平,这么远奔波,累坏了?一会我叫李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锅贴豆腐鱼,就在这里吃饭啊,对了,你回来住哪里?你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地方住?边上有个空房间,你就住姐姐这里,也好照顾的到。” 李平平立刻将桌子上的银票抓在手心里,露出谄媚的笑容:“笑笑姐,那就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笑笑爽朗一笑,又有了大姐大的风采:“都是自己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呢,姐姐还没有谢谢你上次给我抓的滋补药呢。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你收拾房间去。” 笑笑走出屋子,李平平眼珠子又瞪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五百不够,再来五百,大柱子的你也要出,那个穷哈哈,没有有钱,他的错,你买单。” 孙燚眼珠子转了转,为难道:“李爷,我手里就这么点银子了,碎银子还有二十多两,你要不要,你知道,我阿蛮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手里有钱,得上缴啊,你看看,咱们一群老爷们都在前面拼死拼活,家里全靠媳妇操持,我要是还藏私房钱,那我还是人嘛。” 李平平愣了愣,又想了想,颓然道:“也是的,有了媳妇的男人,都是穷哈哈,我爹在家里也是这样的,手里就坑不出两个子。” 孙燚差点笑出声来。 李平平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我今天才立案出来的药,给笑笑姐备用的,要是偶尔感觉到心慌心悸,食欲不振,可以吃一颗,这里有十颗,你给柱子媳妇五颗。” 孙燚感激不尽,拿过小瓶子倒出五颗另外装了起来,把瓶子给了李平平:“大柱子五颗你要自己给他,他把你丢在马车里,罪不可赦,你一定要好好的骂他一顿。” 李平平没有接过瓶子,反而眼珠子一瞪:“柱子哥长得像只熊罴,好不容易找个媳妇,人家的心情可以理解好,只有你,你,你才不是好东西!” 孙燚悻悻,挑拨离间祸水东引的策略居然没有奏效。 :“算了,我去给他,下午没事,跟我去找他,那家伙五大三粗的,万一不知深浅,整出事来可不好。”李平平转念一想,又把瓶子接过来放入怀里。 孙燚贱贱一笑:“李爷,那要是谨小慎微,会出事吗?” 李平平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哼,男人,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孙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半晌后才要说话,李平平又说:“这三个月内没啥事,当然,还是要悠着点好。” 孙燚又乐不可支,颠颠的给李平平续上茶,李平平,当之无愧的拿捏无法无天的孙燚孙阿蛮。孙燚脑子里一阵翻转:“以后我儿子,是不是应该去做个神医呢?” 花花挺着明显要比笑笑规模更大的肚子,光洁的下巴始终微微翘起,像是骄傲的不行,大柱子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说话都是从未见过的细声细气,偌大的身躯,竟然让孙燚看出狗腿子,狗奴才的卑微气质。 孙燚捂着脸,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这可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熊罴将军啊,军队里的小弟一抓一大把,任谁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偶像。 而此刻,他居然如此这般,真枉为男人也。 花花见到阿蛮和李平平很高兴,手扶着腰,挺着大肚子来给两人沏茶,笑笑急忙搀住她:“哎呀,我的姐啊,你这肚子,还是要小心点,一些粗活,就让这些粗爷们去干嘛。” 一扭脸:“阿蛮,去泡壶茶来,少放点茶叶,花花姐只能喝点清淡茶水。“ 孙燚卑颜曲膝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去泡茶,哪里还有刚才看不起大柱子的骄傲。 :“花花姐,等柱子哥走了之后,你干脆搬到我那里去住嘛,我们姐妹两也有个伴,有事还能照应照应。”笑笑搀着花花坐下,花花这时候才放下下巴,一张脸居然有点胎儿肥的样子。孙燚才明白,刚才她仰着下巴,不是骄傲,而是单纯的不想让人看见她那双下巴,格外分明。 李平平给笑笑把了脉,点着头:“很好,脉象清晰,节奏分明,跳动有力,小家伙们很好,很健康。” 大柱子眼神特别明亮,那一张越来越粗狂的大脸上,居然露出柔软的温情脉脉。 第483章 福运缠身之人 见过大柱子和花花,孙燚陪着笑笑来到书院,这回来都几天了,偷懒没出过门,再不来拜见曲先生和岳父柳大人,难免要被柳大人腹诽没有规矩。 一间大书房里,几位老先生聚在一起,十来个书生模样的人规规矩矩的坐在身边,热火朝天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笑颜给孙燚整理整理衣裳,眼神里满满的柔情似水:“嗯,这气色好多了。去,听说里面那些书生,都是些青年才俊,你呀,可不能丢了我爹的脸哦。” 孙燚张望了一眼:“切,论长相,没有一个比我帅的,才什么俊啊。” 笑颜噗嗤一声俏笑,明媚灿烂。轻轻锤了孙燚肩膀一下:“就你嘴贫,进去。” 孙燚走进书房,一群人的眼光瞬间聚集过来。 :“拜见曲爹,柳岳丈,刘院长。”孙燚一躬到底,显得格外有礼。 :“臭小子,赶紧滚过来让我看看。”曲先生显得急迫又随意。 刘院长抚着长须,笑的慈祥:“嘿嘿,阿蛮,终于舍得离开温柔乡了。看着容光焕发的样子,歇息的不错啊。” 柳大人微笑着不说话,这个女婿,历经战场的磨砺,举手投足间无意间自然流露出的沉稳大气和强大自信。 :“今日没事,你们先散了去。”刘院长让众书生先行离去。 书生们从孙燚身边走过,眼神多少有些好奇。 曲先生招招手:“快来坐,说说前方的战事。” 孙燚坐到曲先生身边:“大战结束,大军挺进安西城。” :“没了?” :“嗯,就这样啊,打了几场仗,安西城的卫军见我平武军骁勇善战,心生怯意,不战而降。”孙燚轻描淡写的,像是完成了一件很轻松随意的事情。 柳大人没有上过战场,刘院长和曲先生可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知道战争不可能像是孙燚说的这么简单,但是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追问:“这么说,大战初定,那你怎么跑回来了?” 孙燚挑眉:“想媳妇了,回来看看嘛。” :“哈哈,哈哈,这小子,赤子之心,难得可贵啊。”刘院长大笑,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牙齿,转头对着柳大人说道:“老柳啊老柳,你瞧老夫这个媒保的好,这小子对你家姑娘,可是好的没话说。这下你这颗心,可以彻底放在肚子里了。” 他拍拍孙燚的腿,老怀欣慰:“做的好,做的好。” :“笑颜有了身孕,若是没事,你在家多照顾照顾她也好。”柳大人还端着架子,郑重其事的说道。 :“嗯,我知道,这段时间应该没有什么事,我在家陪着笑笑。岳丈大人尽可放心。”孙燚乖巧的不行。 :“刚才那么些人,是书院新来的学生?” 孙燚急忙转移话题。 刘老院长摇摇头:“这些人是之前刘惜军要求我们帮忙找来,能够接任安西城内的各级官员的位置的人选,你也知道,刘惜军手里能征善战的将领不少,但是熟悉政务的文官,他可缺的嗯。” 刘老院长神情略有不安:“但是朝廷突然对刘惜军关注起来,前些日子还颁发圣旨,封刘惜军为二品平武将军,这样一来,怕是安西全境收复,朝廷会插手进来。” :“不会的,刘惜军和我说过,不久,会有平西匪军攻占休山县的,占据要道,断绝了与朝廷的联系。”孙燚微笑,胸有成竹。 几位老人闻言,脸色变了几变,眼神交流,露出一丝欣喜。 :“真的?谁来?” 孙燚煞有其事的说道:“唐边土,现在占据了平远县,等安西城局势稳定,平武军就要征伐平原县,唐边土部一万匪军惨败,一路逃窜,最后占据休山县,借助天险,官兵久攻不下,只能放弃。” 曲先生脸上生动起来,看着刘,柳两位老人:“瞧,咱们真是老了,咱们还在这里愁眉苦脸想不出对策,人家孩子们早有定计,哈哈,我们还愁什么呢?” 柳大人拍腿叫好:“妙,妙啊。” :“这样看来,那个叫做唐边土的也是你们一伙的了?刘院长笑眯眯的眼睛都陷入皱纹里。 :”嗯,算是,这次打安西城,他们也出了力。” :“说说看,才打下安西城,事情一定很是繁琐,你为什么这么快跑回来了,怎么,莫非。。。?”曲先生不苟言笑的问,神态很是慎重。 孙燚愣了愣,:“刚才说过了呀,是想笑颜了,所以着急回来。” :“说实话,就我们三个老家伙在场,不要遮遮掩掩,是不是和刘惜军私下有了矛盾?”曲先生正颜厉色喝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孙燚连连摇手:“我和他一点矛盾都没有,好着呢,只是,只是我运气比较好,这次主要的战斗都是在我手里终结的,太累了,太累了,回来休息休息。”孙燚言不由衷的回答。 三位老人相视一笑,曲先生一反刚才的严肃“瞧,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小阿蛮真是长大了,开始知道藏拙了。” :“知进退,明得失,懂取舍,识大体,老柳,我这个义子虽然没有正经读过多少书,可是这心态,可不一般。” 柳大人露出难得一见的赞赏之色:“不错,这么年轻,能做到这一步,老曲你的教导有方啊。” 孙燚悻悻的:“都是老狐狸,啥都躲不过你们的眼睛。” 刘老院长呵呵笑道:”呵呵,你个小毛猴子,谁看不出你那点花花肠子。不过话说回来,小小年纪,正当锐力进取的时候,你这样搞,其实并不合适啊。” :“不是啊,你们不知道,现在军队里流传说我是什么什么天命福将,传的真的似得,而且,这一次征伐安西城,确实有很多机缘巧合的运气。解释不清。。。真的解释不清。”孙燚又是骄傲,又是苦恼的抓耳挠腮。 :“哈哈,天命福将?这称号倒是喜庆,天命福将。。。。”几位老人笑的合不拢嘴。 只有走过足够的岁月,有过丰富经历的的人,才能明白人世间,总是有一些不能解释的福运缠身之人。 第484章 姗姗来迟的江白 孙燚丢下一切,在休山县过的无比快活。刘惜军在安西城,忙的废寝忘食,焦头烂额。 才送走几个来表忠心的官员,又有几个商人求见,刘惜军一声长叹,抚着额头:“让他们改日再来,就说我今日有重要之事。” 刘四喜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一会儿又拖着疲软的身子走进来:“我终于明白阿蛮为什么要跑的这么快,早知道我应该和他一起跑了,每天和你干这么些迎来送往的活,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惜军愁眉苦脸的:“你他妈的以为我想啊?老子又要忙军队的事,又要管民生,一天都没有睡到两个时辰。老子夜夜挑烛公干,你倒是睡的呼噜呼噜猪一样,你还有怨言了你?” 刘四喜想想,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能者多劳嘛,谁让你是刘大人,我是刘护卫呢?” 刘惜军累的不想和刘四喜说话,瘫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小憩。 江白心不在焉的做着手里的活,官兵进城几天了,江白本来早就应该回去述职,只是每次想要去向苏青枣辞行,又鼓不起勇气。 他的眼角余光不时的瞟着柜台里苏青枣的背影,苏青枣的腰身很细,腿很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恬静的气息,让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江白,感受到前所未的宁静。 苏青枣忙完手里的事,落落大方的走到江白身边:“瞧你这两天干活心不在焉,有心事?” 江白手脚更加慌乱,正在整理的一叠苏玉笺啪的掉在地上,两人同时弯腰去捡,“砰”的一声响,头撞在一起。 两人同时起身,江白一手抓着掉落的苏玉笺,一手试图去给苏青枣揉头,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尴尬的伸在空中。 苏青枣嗔怒的瞥了江白一眼,见他那在空中举棋不定的手,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清秀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如春风拂面,吹醒桃花。 三十多岁的江白,看着苏青枣无意流露出来的娇羞,人生第一次感到生活的美好,孤寂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胸膛内山呼海啸一般狂暴。 :“有事情就去解决,别闷在心里郁郁寡欢的,男人嘛,敢做敢当,勇于面对。”苏青枣装作没看见江白的眼神,低下头去,忙碌起来,一叠纸笺整了又整,还是混乱不齐。 江白愣了愣,开口问道:“老板娘,我,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干活吗?”声音如撕布一般难听。 苏青枣头也没抬:“又没人赶你走,你不在意我这里地方小,没有什么大的机会,那你想呆多久都可以。” 江白看着低着头的苏青枣白皙的脖颈红了,耳朵也红了,浅浅的,粉粉的,透着光,晶莹剔透的可爱。 :“嗯,好。” :“我有事出去一下,晚上不用等我吃饭,明天中午前我一定回来。”苏青枣听见江白的声音越来越远,抬眼一看,江白大步走了出去,背影坚定。 江白从墙上掠过,落入城令府中,轻车熟路的走入书房。 :“我回来了。” 刘惜军从书桌后跳了起来:“我靠,我都进城六天了,你怎么才出现,我还以为你他么的被马远超弄死了呢。” 缩在椅子上打盹的刘四喜也窜了起来:“卧槽卧槽,江大爷,你再不出现,我们就得公告天下,发寻人告示了。” 江白居然有些拘谨:“这次的活干的不好,这个。。。这个。。。。。。” 刘惜军打量着江白:“这气色不坏啊,皮肤也白了,模样也胖了,有点养尊处优的样子,你这几个月,躲在那个娘们屋里了?” 江白没有回答刘惜军:“想不到你们这次行动这么迅速,我以为安西城会有一场残酷的城镇攻防战呢,没有想到你们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怎么样,想不到,也不看是谁带兵,老子熟读兵书,这就叫做兵贵神速。”刘惜军得意洋洋。 江白伸出大拇指:“佩服佩服,平武军有此实力,可喜可贺。阿蛮呢,黑子呢?” 刘惜军脸色顿时发黑:“才拿下安西城,阿蛮就把我自己丢在这里处理各种事物,他自己回家看媳妇去了,黑子在满世界找你,张广宇可是倒了大霉,一天被打三遍,也说不出你的下落。” :“啊,这样啊,那黑子啥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江白颇有些脸发烫。 刘惜军坏笑:“你这一走两个多月,我们在外面打生打死,你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传递出去,他怀疑你死了,不是很正常嘛?坦白说,你到底去哪里鬼混去了。” 江白眼神不敢直视刘惜军,吞吞吐吐的:“金亦粟给我安排在一家做纸卖纸的店铺,但是之前安西城戒备森严,我这根本没有机会行动,我才发现,没有情报支撑,我江白也就是一个身手好一点的普通人,没有自己以为那翻云覆雨的本事。” 刘惜军眼睛闪了几闪,绕着江白走了两圈,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我怎么感觉身上少了些什么呢?感觉不对 啊,你到底是不是江小白啊?除了这张脸像,哪哪都不对了呢。” :“别看了,江爷心里肯定有事,你啥时候看见他这么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刘四喜火上添油:“以我多年的经验,江爷心里有人了,还不是一般人。是那种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江白的脸倏地变做火烧云一般,又红又烫。 :“哎呀呀,我特么说中了啊。”刘四喜顿时跳起脚来,欣喜若狂:“杀人不眨眼的的江大爷居然真的心里有人了。” 刘惜军顿时感觉不到一丝疲劳和困顿,强烈的八卦之心如熊熊火焰燃烧,给他增添无限力量。 :“来来来,坐下说,坐下说。四喜,沏茶来,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等我回来再说,等我,马上。”刘四喜身轻如燕的掠了出去,一晃眼又掠了回来,把左手茶递给江白,把右手纸袋打开,递给刘惜军一把瓜子:“给,五香味的。” 安西城城令府,安西城权势最大官员和权势最大的护卫,两人手里捧着瓜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毫不顾忌的蹲坐在椅子上,一脸八卦,迫不及待。 :“妈的,说就说,老子还怕了你们这样两个家伙。”江白一狠心,安坐下来。 第485章 马鸣远 修睦街上有座老宅,宅子上挂着的门匾上写着”陈宅“二字,风吹日晒,岁月侵袭,早已经变了颜色。 这是个三进宅子,安西城很多人都知道,住在这里的陈姓老人可是一位大善人,手里有几座茶铺,靠着这几间铺子,日子过的还过的去。之所以是只过得去,是因为每每到了青黄不接的日子,陈老者总是会让手下在修睦街上施粥,二十多年间,几乎从来没有断过。也算是救活了不少可怜穷人。 以前是老陈,现在已然是陈老。陈老深居简出,有些年没见过他出过门,倒是管家老邱,还经常在街上走过,只是从青丝到白首,也逐渐变得苍老。 林平平站在“陈宅”的牌匾下看了一会:“当年写这字的人一定是军伍之人,这字写的规矩,那最后一笔,这么多年了,还是如刀出鞘。” 身边的老人推门,门后一声脆响,门臼断为两节。 林平平晃荡着大肚子,施施然走了进去,像是进了自家的宅子。 老人进了门,又转身将门关上。听到动静,一位五十来岁的灰衣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脚步似乎有些沉重:“什么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撞门而来?再不出去,我可要去报官了。” :“邱天寒?” 灰衣人眼神一凛:“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邱天寒。” :“瞧,我都找上门了,你这藏着掖着还有什么意思?都是大老爷们,爽快点,小马爷呢?交出来呗,我既然来了,你肯定走不脱了。”林平平一说话,下巴荡漾 :“你们是谁,这个胖子,我好像见过你。” :“见过见过,七八年前就见过,那时候我还比较帅气,没有现在这么胖。忘记啦?我们卖给老马战甲。那时候你不是躲在暗处保护他吗?想起来没?” 灰衣人邱天寒把手背在身后,一瞬间气息暴涨:“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林平平:“嗯。” :“看上去你们不是官兵的人,有的谈吗?说价钱。” 林平平晃着脑袋:“我们不是官兵,但是,我要小马爷。” :“你既然知道我,自然也知道马少爷其实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那点银子,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对你们来说,应该无所谓的?不如放他一马,要什么价钱,我来给。” 林平平憨憨笑道:”你给不起,马家这么些年的财富,你知道藏哪?那座银矿,你又知道在哪?” 邱天寒神色大变:”他也不知道在哪。” :“嗯。我知道,马远超不会告诉他的,对小马爷来说,知道越多,死的越快。不过,他爹知道在哪。” 邱天寒目露凶光:“就你们两个人就敢找上门来?是不是有点狂了?” 林平平笑的眼睛都看不见:“这等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邱天寒才要说话,林平平身边的老者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邱天寒面前,距离不过一步。邱天寒倏然退步,又猛地扑上,手里多了一支细细的几近透明的尖刺,电光火石间,刺向老者的咽喉。 老者像是慢条斯理的伸出左手两个手指,同样也是向前一伸,尖刺落在两指头之间,不得寸进。 邱天寒身子继续向前冲,左手从腰间划过,又是一点寒光,隐匿着向老者腰间刺了过去。 邱天寒的左手刺同时捅上老者的腰间,却发出一声脆响,像是被什么挡住了。老者不躲不闪,右手翘起一根食指,突兀一点,“啪”的一声响,刺穿邱天寒的右肩锁骨。 邱天寒一声闷哼,脚下一闪,缩回两步,右手颓然落下,软绵绵的,用不上一点力气。 :“还打吗?”老者站在原地不动,旁若无人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擦拭着手指上的殷红。 邱天寒咬紧牙关,腮边的肌肉一跳一跳:“妈的,安西城里怎么有这么厉害的货色。打不过,再打也是自取其辱。” 林平平站在几步外:“那就交人,我说了,你护不住他。” :“我邱家受马家这么多年的恩惠,我护不住他,是我没用,要我交出他来,是我不忠。”邱天寒忍着剧痛,竭尽全力的保持镇定。 :“我知道他在这个院子里,你就算死了,我也翻的出来,你也知道,马家是翻不了身了,你何必还要为他们卖命。?”林平平苦口婆心的劝道。 :“人要言而有信!否则与禽兽如何?” 林平平神色端正起来,可是那一张弥勒佛般的脸,再端正,也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行,你邱天寒这句话,我就饶你不死。我们走后,你不要自找麻烦。” 邱天寒眼前一阵狂风乍起,来不及动作,眼前一黑,瞬间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二进院子门打开,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了出来,:“哎,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出你们是何方神圣,也罢也罢,算是马家在劫难逃。” 林平平费力的躬身施礼:“陈老,看在这些年你为安西城百姓做的善事上,我不会为难你们。” :“我只是用小马爷一用,他是个懦弱的老实人,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他爹的错,不会算在他身上,若是马远超还心疼这个儿子,交出他的秘密,事后,我会把他送回来。到时候你们带着他远走高飞,越远越好。” 陈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若真是如此,我陈为堂就谢谢你们了。” :“虽然马,陈是亲家,但是马家是马家,陈家是陈家,陈家满门忠烈,对得起安西城百姓,只是选错了人家,才。。。。。。”林平平有些感慨的说不下去。 一位年近四十的书生打扮的人走了出来。眉眼与马远超有几分相像,只是多了一些和善。:“我和你们去,你们别为难陈爷爷。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我爹那个人,那个人。。。。。。”书生眼眶泛红,扶着陈老,有些哽咽。 :“陈老,小马爷,我们之所以才两个人来,就是不想闹的满城风雨,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来。” 回到燕子巷七号的江白,面对苏青枣的时候,居然有些忐忑,苏青枣也有些不自然,店里的的气氛有些暧昧,又有些尴尬。 林平平晃荡晃荡走进店里:“苏老板,麻烦你家小二给我家送几卷苏玉笺,我急着用,现在就送。” :“诶,好,好。我马上叫他去。”苏青枣红着脸应道。 江白稀里糊涂的提着几卷纸出来,脸色极不自然,林平平小眼睛闪了闪,似乎有所发现,弥勒佛般的笑了。 第486章 终究是父子情深 :“这是马远超的儿子,马鸣远。” :“你带他去见马远超,不出意外的话,马远超看见他,应该会松口。这事,我不便出面,你也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 :“这个人用完要还给我,我答应过人家,保证他的安全。无论马远超招不招,这马鸣远不能有受任何伤害。” 一架朴实无华的马车从街上走过,车厢里,林平平对江白交代道。 江白皱眉道:“你们怎么不送过去?这可是大功一件。” :“我说了,我们不适合出现在明面上,你也要为我们保密。”林平平语气很轻松:“再说了,这份功劳对你来说很重要,否则,你拿什么去娶人家苏姑娘?” 江白再一次脸红起来,这一辈子,他脸红的次数都没有今天这么多。 :“我没有。。。。。” 林平平拍了拍江白的肩膀:“男人,大胆点,主动点。小苏可是个好姑娘,哈哈,当然,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她。” 拐过一道弯,街上没什么人,林平平下了车,慢悠悠的走进一间院子。 车轮又晃晃悠悠地动起来。江白看着缩在车厢角落里的马鸣远,心头又开始砰砰乱跳,这总算不会被人耻笑两个月里啥事没干,就喜欢上一个姑娘了。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路边挂起一盏盏灯笼,华灯初上,星星点点。 江白的心情,缓缓的沉静下来,多年刀头舔血,快意人生,怎么就从来没有发现,这平平常常的人间烟火,也能让人心安。 马车驶入城令府,马鸣远从车上下来,看着熟悉的环境,物是人非,暗自唏嘘不已。 江白直接带了马鸣远进了书房,苦命的刘惜军又埋头案牍,处理公文,见江白引着一个陌生人进来,丢下手中的公文:“这位是?” :“四喜,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刘四喜见江白表情严肃,起身扶着腰刀走了出去。 :“刘校尉,这是马远超的儿子,马鸣远。” 刘惜军惊诧道:“你从哪里翻出来的?我也找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跑出城了。” :“先说个条件,有他在,马远超应该会配合招供,但是这个人不能有事,我要保证他的安全,事后,还他自由。”江白很是慎重的对刘惜军说道。 刘惜军虽然不知道江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江白如此慎重其事,略加思索:“行,听你的。” :“好,那你可以开始了,这个人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刘惜军想了想:“四喜,四喜!” 刘四喜从门外跑了进来,:“大人,有何指示。” :“去,带上亲兵,去把马远超提来,我有事要亲自问他。” :“尽量不要惊动他人。” 刘四喜抱拳:“遵命!” 马远超显然吃了不少苦头,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换了一件干净衣服,衣服里还是渗出血来。他步履蹒跚,竭力挺直腰杆,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马鸣远一头跪倒在地,低声哭泣。 马远超见到马鸣远的那一刻,神色变了几变,终究是是父子情深,他桀骜不驯的抗拒眼神也渐渐放松。 :“起来,别哭,大老爷们哭什么?”马远超冷声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 马鸣远起身,站在马远超身边,低头垂泪。 马远超深深叹了口气,旁若无人的坐到椅子上,费力的抬起手,颐指气使指着书房一个架子上的精美铁罐:“那个罐子里有好茶,给我沏一壶来。” 刘惜军微笑的对四喜说,:“去,给马大人沏茶。多沏几碗茶来,我也尝尝马大人收藏的好茶。” 茶送上来,马远超端着茶杯,手掌微微颤抖着,非常缓慢地送到口前,细细地啜了一口,茶水很烫,马远超皱了皱眉,却没有放下茶碗,又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几下,又啜了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鉴。 几口茶下去,茶碗见底,马远超舔了舔嘴唇,放下手,茶碗握在手中,长嘘一口气,眯着眼,露出满足的表情。 屋子里很安静,飘着淡淡的茶香。 :”行了,你们放过我儿子,我全说。”马远超手摊开,茶碗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刘惜军微微一笑:“你马大人配合我,我自然不会为难马公子。” 马远超看着唯唯诺诺的马鸣远,眼神有些怪异,不屑,怜悯,厌倦,牵挂,最后全部浓缩成父亲看儿子的柔情。 :“鸣远,你天生性子柔弱,以后,万一你还有机会活下去,一定要勇敢点,忘掉以前种种,好好活下去。” 马鸣远垂首,:“嗯”了一声。 :“行了,你们把他带走,别为难他。” 刘惜军放下茶碗:“来人,将马公子带下去,城令府找个房间休息去。好生照顾着,不得有误。” 刘四喜抓住马鸣远手臂,扯着马鸣远往外走,马鸣远甩开刘四喜的手,又跪倒下去,对着马远超连连叩首。 马远超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快,下去。” 马鸣远离开房子,马远超的表情又变的冰冷:“我还真是小瞧你们了,居然能翻出我儿子来,果然不简单啊。” :“嘿嘿,运气,运气而已。”刘惜军客套着,六十来岁的马鸣远在牢里扛过大刑都没有招,也算是条汉子。即使是敌对双方,刘惜军也还是挺尊敬这个阶下囚。 :“虽然你们朝廷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但是为了我儿子唯一的机会,我也没有其他选择,就算我用命来赌一点点希望。” 马远超冷笑着:“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说。” 刘惜军刚想开口问,又犹豫一下:“四喜,安排人,立刻去把李砚找来。” 刘四喜愣了一下,“哦”醒悟过来,急忙忙的出了门口。 :“马大人,不急一时,我们再喝碗茶,你多休息休息再说。对了,马大人,饿不饿?要不,先吃点?”刘惜军并没有马远超想象中那么着急。 马远超有些诧异,盯了刘惜军一眼:“怎么,你不着急?” 刘惜军摇头又点头:“急也是急,不过也不急于这一刻。” :”那好,这会儿正是饭点,搞点好吃的来,嗯,城令府后院石桌下三尺,埋了几十坛好酒,三十多年年了,以前给我儿子准备的状元酒,他娶亲我都没有舍得拿出来喝,临死之前,喝一碗。” 第487章 泼天富贵 李砚进到书房的时候,醇厚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几欲醉人。 :“来来来,搞一碗,马大人藏的好酒,几十年了,口齿留香,回味悠长,好酒!”刘惜军看见李砚进来,迫不及待的要与他分享。 马远超一口饮下杯中酒,轻轻往桌子上一放,表情醺醺然,飘飘然,身上的各处伤痕似乎都没有那么痛了。 他挑眉瞧了进门的李砚一眼:“嘿,好帅的小伙,这么年轻,就有资格和刘大人平起平坐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砚淡淡的看了马远超一眼,坦然坐下,接过刘惜军递过来的酒杯,一扬头,倒进嘴里一口吞下:“好酒!多留点给阿蛮,不然他知道后一定和你纠缠不清。” 刘惜军喝了两三杯,面上飘起红晕:“少不了他的,对半对半分。” 李砚从桌子上夹了口菜:“小白哥,你啥时候冒出来的。还以为你被埋在那个墙角了,你的弟兄们满世界喊着要给你报仇呢 。” 原本还有些郁郁的江白喝了几杯酒,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豪迈之气:“开玩笑,我是谁,江白江小爷,谁能拿我怎么样?” 李砚莞尔,端起酒杯:”来,敬你一杯,江小爷。” 放下杯子,李砚才若无其事的喵了马远超一眼:“刘大人,怎么,这是给马大人的送行酒?特别喊我来替阿蛮敬他一杯,为他送行吗?“ 刘惜军摇着头:“江白把他儿子送来了,马大人要用秘密换他儿子的姓名,这秘密嘛,本来阿蛮应该来听的,不过那家伙见色忘义,就算了,你来听,也是一样。” 李砚有些意外,又明白过来:“哦,行。不过你们两个如此在意对方的感受,反而有些不得劲呢。” 刘惜军怒了:“我特么的要在乎他的感受做什么,他小王八蛋撇下所有麻烦的收尾工作回家逍遥快活,我累的像牛马,我在乎他?” :“回来军棍伺候他呗。他屁股痒了。”李砚抿嘴一笑,妖冶俊美。 马远超有些好奇的看了李砚几眼,一时有些摸不清楚他的身份。 酒虽然香醇,也只能点到为止,几人吃过饭,四喜将酒菜撤了下去,又端上几杯浓茶解酒。 马远超喝过茶水,眯着眼回味片刻,蓦然睁开眼:“来,不要浪费时间了,早说完,早点送我上路,就像这位小哥说的,送行酒都喝过了,我马远超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马远超一旦开始交代,也就彻底放下一切包袱,刘惜军和江白询问,李砚记录,马远超一一道来,无意隐瞒。也许在他心里,儿子再懦弱,再无用,也是自己的血脉相连,为了一点点希望,他还是想让他活下去。 刘惜军问的详细,马远超说的详尽,包括历年来和朝廷某些官员的勾结,来往书信的藏匿之处,自己在安西城豢养的杀手和密探,还有刘惜军等人最关心的财产藏匿点,以及那一处传说中的银矿。。。。 将近两个时辰,李砚记录的纸已经厚厚一叠,才算结束这一场询问,马远超的精气神也随着自己吐露出讯息一样,逐渐萎靡颓废,憋着的那股气一泄出来,就失去了之前强撑的力量。身上的疼痛和无边的困倦侵袭着马远超,他渐渐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刘惜军眉毛舒展,眼里充满光亮,按照马远超交代的,他藏匿的财富,几乎有近三百万两之多,还不算那个隐秘的银矿。要想当年在平武城,几乎搜刮了全城商人的家资,也才四百万两而已。 刘惜军心里狂喜,安西城的收获不仅仅是这几百万两银子,还有几十万石的粮食,几万军械齐全的士兵,那可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累积,不是单单用银子就能解决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掩饰不住的惊喜。 刘惜军喊来刘四喜,命令将马远超先行关押在后院的屋子里,严格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 亲兵们将昏睡过去的马远超抬了出去。 刘四喜从外面关上书房的门,默默的守在门口。 李砚从记录里抽出十几张纸递给刘惜军:“这些是他安排在军队里的眼线。要抓紧时间甄别处理一下,我看了看,有几个中级军官,好些个下层军官,早点处理。” :“这是银矿的地址,我觉得这个大家看看记在心里就好,不要留下文字才好。银矿的位置很隐秘,还有几百个看守,必须需要一支绝对信任的队伍去占领。对了,看守成员的花名册在他藏匿信件的地方。这些人的家眷都在城里”李砚又掏出一张纸,放在刘惜军面前。 :“剩下的就是他藏匿在各处的现银了,大通票号也有他的一半股份,这笔财富具体有多少,要去查账才知道。” 江白在金陵城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乍闻有如此之多的财富,也是啧啧称奇:“这等穷困之地,居然能敛财如此之多,实在不敢想象。” 刘惜军表情痛并快乐着:“妈的,未来几天,活更多了。老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小白,明天你回来帮我处理事情啊。”刘惜军对江白喊道。 江白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那个,那个明天我还要把马鸣远送回去啊,这家伙也没有做过任何鱼肉百姓祸害乡里的事,说好了,要给他留一条命。” 刘惜军抚着下巴胡须:“行,那就留他一命。不是因为他爹,是因为他自己手里没有粘过血。” :“那你明天送他回去之后就过来帮我。我还要写信回去给刘院长,看看他们手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赶紧给我送过来,靠我自己处理这么多事,老子要累死,安西城要瘫痪。” :“李砚,军队里的事你帮我多担当,阿蛮没回来,这些事就必须压在你的肩膀上,谁让你的阿蛮兄弟逃跑了呢。” 李砚揉着脸,一筹莫展:“实话说,我不如他镇的住,只是平武军还行,但是另外两支投降过来的队伍怎么安排?” :”写信叫他滚回来,把媳妇一起带回来!”刘惜军气呼呼的。 第488章 累,速归 孙燚此刻的日子格外自在逍遥,每日睡到自然醒,洗漱之后陪着笑颜上街采买些时令蔬菜,吃了午饭,下午又陪着笑颜去陪花花聊天。自己去书院里找几位老先生聊天,说说战斗的过程,听听老先生们的教诲,更多时候是听几位老先生话说当年勇。 这日下午,陪着笑笑到花花家后,孙燚又带着大黑子出门,往书院去。大柱子陪着花花几乎从不出门,没事就在家里劈柴,家里半个院子都堆满了劈好的柴火。足够烧到明年去。 休山县的人大多数靠阴山讨生活,家家户户都养着狗,威猛雄壮的大黑刚开始出现的时候虽然引起一点骚乱,但是很快大家就见怪不怪,甚至还想方设法的想用自己家的母狗去挑逗大黑,改良下一代的血统。 大黑在获取人类的认可后,只用了一天时间就统治了整个休山县狗圈,满街都是小弟和爱人,威风十足,渣性十足。 才进了刘老院长的书房,刘老院长就笑呵呵地拿出一封书信:“刘惜军喊救命,要求立刻把能用的人送到安西城去,并且强烈要求你滚回去,院子给你找好了,一切家伙什都备齐,只候你大驾。” 孙燚接过书信,三两下看完:“字迹这么潦草,看来他是撑不住了,你给他准备的人呢,给他送过去就是了。” 曲先生耷拉着眼睛:“我们昨晚讨论了一下下午,安西城的城令让谁来担任,还拿不定主意。” :“我说了让董观潮去接任城令一职就最合适,虽然他是老夫的学生,但是老夫举贤不避亲,大夏三十二年的状元,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性子爽直,嫉恶如仇,若不是这般性格,也不会被朝廷奸人们弃之不用。他担任城令,最是合适。”柳大人气呼呼的说道。 :“不妥。不妥。”刘老院长和曲先生异口同声的反对。 :“那你们推崇的邓谦文更是不妥,他只不过担任过几年县令,就因为性格柔弱,没有魄力被吏部弃用,安西大城,怎么可以让用去主事,他撑的起来吗?”柳大人质问。 :“安西远在边陲,又经历过大战,稳定比一切都重要,更需要一个性格沉稳,体恤民情的官员,邓谦文做过一县主官,更能体察百姓疾苦,为百姓所想,为百姓所为。”刘老院长抚着长须,不紧不慢的说道。 :“曲爹,你什么意思呢?” 曲先生摇着头:“这些事关民生的事,我不擅长,我不发表意见,如果非要我说,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性格互补,那就最好了。哎,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手下能用的人不够多啊。” :“没有其他人选了吗?”孙燚看着刘,柳两位。 两人沉默不语。 孙燚拧着眉头:“那不如让赵先生去,他是自己人,又信的过。你们说的这两个人,一个放到清丰县去做县令,一个放到河州县,多给他们点时间,再考察考察谁堪大任呗。其他人,挑几个人去安西城辅助赵先生,其他的,也可以全部放到各个县城去担任职务,在实际工作中考察他们的能力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位老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刘老院长一脸皱纹舒展开来:“这般安排倒是合适,行不行,让赵无极去头疼去。” 曲先生手指捏算了一下,意味深长:“许先生还有个把月该到日子了?这时候给赵无极这么重的担子。。。。。你猜,许先生会有什么反应?” 孙燚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背上凉冰冰的,连连摇头:“我没说话,我不知道,不关我事,与我无关。” 三位老人奸笑:“谁信呢?” 孙燚大呼冤枉,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笑了一场,屋子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下来,曲先生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回来这么多天了,该回去了。” 正说着话,一书生托着一封信进来:“有信,孙燚的。” 孙燚皱着眉头看了看信封:“李砚来的信。” 撕开信封,拿出信纸:“累!速归!”几个字龙飞凤舞,笔墨浓厚,力透纸背。 :”瞧瞧,瞧瞧你们教出来的好学生,干一点活就哭爹喊娘的叫累,先生们,教不严师之惰啊。“孙燚抖落着信纸,大言不惭的说道。 刘老院长哼了一声:“柳笑颜也是我的学生。” 孙燚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打着哈哈:“嘿嘿,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曲先生板着脸:“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你该回去了,大柱子也该回去了,还有,我们准备把书院搬到安西城去,还有,等山虎和晓旭把人带回来,稽密司的驻地,也要搬走,这休山县还是太小了,藏不住秘密,不适合长期发展。” 孙燚大喜过望:“我这次来,是准备带笑颜去安西城的。也准备劝你们搬去安西城的,不过不是现在,要等安西城清理干净后,才请你们过去。” :”嗯,也好,等安西城彻底稳定下来,我们这一大堆人马过去才好,特别是稽密司,现在有两百多人,必须保持隐秘性。”曲先生应道。 :“你这次回去,和刘惜军商量好,前期工作,就要麻烦你们去解决,书院和稽密司一文一武,将来一定大有用处。要慎重。”曲先生放心不下,再三交代道。 孙燚神色严肃:“我明白,曲爹,你放心。” 柳大人神色有些黯淡:“你和笑笑收拾收拾,今日就启程,男人,还是事业为重,不能只顾得儿女情长。” 孙燚缩着脖子小声反驳道:”我家笑笑,比任何事业都重要。” 声音虽小,谁都听见了,刘老院长会心一笑:“得,原来也是一个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主。” 曲先生鼓掌:“对,说的好,自己的娘子,自己疼。谁说都不好使。” :“老曲,你故意惹我是?老夫让他不要疼爱自己娘子了吗?”柳大人吹胡子瞪眼,气呼呼的。 孙燚窃笑。 第489章 走,回去解救刘校尉。 又说了一些在建设书院和稽密司的事情,孙燚起身告辞。 曲先生送孙燚出书院,有些忧心:“上次人多,不好问你太详细,你和刘惜军之间,有问题?” 孙燚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那你这次回来,就是不想抢了他的风头?” 孙燚点点头:“也有这点意思,我这不是怕他为难嘛,这一战,基本都是我打的,收服平西匪军,安西卫军,消灭蛮族骑兵,活捉梁公应,拿下安西城,擒获马远超。功劳太大了,我猜他都想把兵权都交给我了。” :“呵呵,你能这样想,说明你真的成熟不少啊。” :“不过,没必要,真的想要相处好,你就该像之前那样,该要的要,该抢的抢,该骗的骗,不要把他当作外人,这样的相处,你们会更轻松。“ :“你现在这样做,明眼人都知道你在照顾他的情绪,这样,反而不好。在别人眼里,你们之间有戒备,即使是情绪上的互相照顾,那也是一种戒备,这会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曲先生侃侃而谈,:“你换位思考一下,李砚要是这样对你,处处照顾你的情绪,你心里会自在吗?” 孙燚连连点头,虚心接受的模样。曲先生脸上露出笑容:“孺子可教。” 孙燚诡异的笑一笑:“这不就能抓出谁是那个有心人吗?” 曲先生笑容一下僵硬在脸上,:“你是故意的?” :“不,我是想我家笑笑。”孙燚笑嘻嘻的。 大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摇头晃脑的在孙孙燚腿边蹭来蹭去,一身皮毛油光铮亮,身后还跟着几只体型略大的赶山猎犬,吐着舌头,露忠心耿耿的模样。 曲先生反应过来:“大胜之下,居然还能保持警觉,阿蛮,你真是长大了啊,未来的天下这么大,你可以自己走的稳当。”曲先生老怀欣慰,甚有感触,仿佛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孙燚嘿嘿一笑,毫不谦虚的接受了曲先生的夸奖。 摸着大黑硕大的狗头,又为难的说:“曲爹,这次林平平在安西城出了很多力,我担心,他们的行踪多少有些隐瞒不住。而且,这事情也瞒不住刘惜军,安西城的消息都是我给他的。他那么狡猾,肯定知道我手里有他没有掌握的情报来源,但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我。” 曲先生摩挲着下巴:“刘惜军早就应该知道我手里有自己的力量,只是不知道有这么大的力量,你放心,刘惜军不会去追问这件事,他那么聪明的人,知道进退的。” 曲先生这么一说,孙燚如释重负:“好嘞,那我就回去了,我准备后天启程,你和柳大人确定不和我一起走?” :“不用,我和刘老头和你岳丈大人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 孙燚挥挥手:“曲爹,那我先回去了。大黑,走咯。。。。”大黑在孙燚身边,高傲的昂着头,身后几个狗护卫步步紧随,忠心十足。 大柱子家里,花花和笑笑两个人在屋子里说着话,不时发出清脆爽朗的的笑声,大柱子坐在院子里,拿着一个斧子,劈劈砍砍,大大小小的零碎的木头撒满一地。 :“干啥 呢你?”孙燚好奇的看着大柱子动作。 大柱子埋着头,瓮声瓮气的:“做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孙燚看着一地零碎:“啥玩意儿?” :“想做个小木马,挺难的。” :“哈哈,做个小木马,做个小木马,没看出你还有这个手艺儿,帮我儿子也做一个呗。” :“好。” 孙燚对着大柱子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别做了,后天我们就得启程回去了。刘惜军和李砚一天两封信的催我,烦死了。没有我在,他们啥都不是。走,我们回去解救他们。” 大柱子头都没抬一下:“那我抓紧时间做出来。” :”我的柱子哥啊,你不想把你媳妇带去安西城吗?你舍得把她自己丢在这里,陪着你的小木马?” 大柱子噔的站来起来:“我媳妇能去?” :“废话,为什么不能,我来的时候交代刘校尉大人了,叫他给我们准备两个相邻的院子,去了安西,咱们还能相邻呢。” 大柱子摸着他憨笑:“那我去告诉我媳妇,准备准备。” :“我媳妇也还不知道呢,走,一起去。” :“对了,一会还要去明阁告诉平平,那家伙乐不思蜀着呢。”孙燚坏笑着:“等将来他娶媳妇的时候,瞧老子怎么收拾他,花着我的银子快活,有那么容易吗?” 大柱子:“你也想去快活?” :“卧槽,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想去快活的?我是心疼我的银子。”孙燚焦急的低吼。 :“我就没见过你心疼过银子的。”大柱子一本正经的说着话,敲开了屋子门。 孙燚瞪着眼,生怕大柱子的胡言论语被笑笑听见。 从安西城回到休山县,路上用了三天三夜。 从休山县回安西城,五天过去了,路程还没有走到一半。 重金聘请的赶车老师傅都有二十年以上的赶车经验,只求平稳不求速度,缓缓而行。 一架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马车,,里面别有洞天,整个车厢内部都贴心地用厚软的锦被包裹一层,触手可及的柔软。座垫更是绵软舒适,再铺上几层锦被,坐在上面,晃晃悠悠,飘飘忽忽,如坐云端,几乎感觉不到路上的任何颠簸。 花花从车窗里探出半张脸,有一搭没一搭和笑笑说这话,花花神态沉稳端庄,与之前那种风情款款的妖媚判若两人。只是偶尔偏头看着大柱子的时候,嘴角流露的那一缕风情,也只有大柱子看得见。大柱子大步走在马车边上,一张粗野的脸,柔情似水。 似乎是近日下过雨,地面有些潮湿,荒原上的草色更浓烈。虽然荒凉,也能看出野蛮生长的勃勃生机。 大黑跟在紫狼边上跑来跑去,兴奋不已,全然不记得自己在休山县留下的风流债。 笑笑坐在紫狼背上,柳眉杏眼,笑如春花,一身春绿斗篷如春草一般,春意盎然。 紫狼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的无比平稳。孙燚小心翼翼的牵着缰绳,任劳任怨。那一抹绿意,深深藏在眼底。 李平平翘着二郎腿,疲软地半躺在自己的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孙燚和大柱子两只勤快的牲口,有些鄙夷,又有些羡慕。 第490章 养不活这么多军队 孙燚等人进了城,城内秩序井然,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甚至看起来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样子。 安西城易主,除了街上巡逻的士兵换了旗帜换了军服,其他对普通百姓来说,基本是没有什么变化,只要生活还能维系继续下去,谁坐了当家的位置,有什么在乎呢,毕竟百姓的目的只有一个,好好活着。 十几天不见,刘惜军整个人都委顿不堪,眼袋青肿,眼睛布满血丝。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孙燚悄悄的问刘四喜:“你家刘大人怎么了?纵欲无度的样子,是不是深陷温柔乡,不堪鞭挞?” 刘四喜瞪着眼:“阿蛮,咱们熟归熟,但是你说话这样没有良心,如果一会儿打板子,我手上肯定不留情。” 孙燚眨巴着眼:“你不能说是操劳政务累成这样的?谁信呢?”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刘惜军早已经听到,他抬眼,看着孙燚,呵呵一笑,说不尽的阴险狡诈。 :“阿蛮回来了?路上辛苦了,来来,上来说话。” 孙燚心里打了个颤,不怕刘校尉发脾气,就怕刘校尉笑的阴。 :“属下孙燚拜见刘大人,瞧刘大人这精神不佳,一定是兢兢业业,案牍劳形。刘大人为安西如此鞠躬尽瘁,安西百姓真是有福了。”孙燚装模作样的拜了一拜。露出关切的表情。 :“嘿嘿,嘿嘿,这几句话在路上就备好了,专门拿来糊弄我?”刘惜军嘿嘿一笑,那黑眼圈更是明显。 :“你要的宅子,四喜给你找好了,还雇了几个老妈子,一会儿让四喜带笑笑去住下,我这里还有些事,需要你来帮忙勘定。” :“四喜,你去,带阿蛮的家眷去住下。”刘惜军不等孙燚回答,就吩咐刘四喜。 孙燚大感不妙,这是直接就要上动作的节奏啊。 正待说上两句,刘惜军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一把牵住孙燚的手,往书桌处引:“来来来,坐,坐。” 孙燚挣扎:“刘大人,这是主官的位置,是您刘大人的位置,只有你刘大人坐啊,我何德何能,坐那个位置。” 孙燚力大,刘惜军拖不动他,几个来回就有些喘:“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位置好坐?我刘惜军喜欢?”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嘛,刘大人,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孙燚低眉顺眼辩解。 :“那你跑的那么快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谁看不出来?”刘惜军瞪着眼珠子,看起来真是生气的样子。 孙燚腆着脸:“这不是我家媳妇有喜了嘛,你也知道,我这是第一次当爹,心情难免激动,这个欠考虑,欠考虑。下次,下次我当爹的时候,一定不会这样,一定不会。” :”哈哈,哈哈哈,你阿蛮好样的,居然还有下次。”刘惜军不知道是怒极而笑,还是真被逗笑了。 :“没有没有,没有下次。”孙燚急忙扶着刘惜军:“刘大人,刘哥,刘爷,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刘惜军借势坐回位置:“说,怎么处罚你?” 孙燚咬牙切齿的:“这次战功我分毫不要,全算在兄弟们头上。最多,最多我和笑笑生活的艰难一点,孩子出生后,米粥也能活。” :“啪啪啪”门外掌声响起,李砚大步走进来:“刘大人,我觉得孙将军所言极是,米粥能活人。当年听说他也是这样活下来的。” 孙燚臭着脸,看着李砚落井下石。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刘惜军从书桌边上摸出几张银票:“李砚,这一万两银子拿去,多买牛羊肉,给弟兄们加餐,就说是孙将军大方,将自己的犒赏分给弟兄们,改善生活。” :“禀告大人,我连日操劳,身体略感不适,这件事,还是请孙将军亲力亲为。”李砚继续落井下石。 刘惜军把银票往孙燚面前一递:“李砚说的对,你自己去。” 孙燚拿着银票,瞟了瞟上面的金额:“大人,你就不怕我穷的失去理智,把银子贪墨了去?” :“你敢吗?” 孙燚表情换了几换,像是在做紧张的思想斗争,一狠心,将银票装进胸口:“大人,我敢,你打我。” 门外闯进几个人:“刘大人,我等愿意充当行刑者,请大人下令,打多少板子?” 孙燚定睛一瞧,唐边土,林一山,张稳平,林克敌,小柱子几人一脸坏笑。心里才恍然大明白,这些家伙在给自己演戏呢。 :“好了好了,看在笑笑的面子上,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敢犯,必定打你个屁股开花。”刘惜军憋着笑,怒斥道。 :“遵命!”孙燚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刘惜军招呼道:“各位将领都坐下,既然孙将军到了,我们今日就抓紧时间把军队的事情确定下来。” 孙燚坐在李砚身边:“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砚贴着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十一万大军,刘校尉养不起了。” :“哦~~明白。”孙燚点点头。 刘惜军环顾众人:“大家虽然都是来自各个不同的队伍,现在能坐在一起,就是自己兄弟,不分彼此。裁减兵员这件事的利弊,大家都清楚,今天,想听听大家的的意见。” 唐边土首先呼应:“我支持裁减。兵在精,而不在多。” 林克敌迟疑着:“兵多将广,不才是王道吗?之后不是还要一路向南厮杀过去,人少了,不行?” :“我们骑兵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而已,不用裁减?”张稳平看着李砚和小柱子,希望他们两个讲话。 :“是,骑兵人数不多,而且养出一个骑兵费了太多精力财力,我觉得骑兵不应该裁减。”李砚站在骑兵的立场上说话。 刘惜军叹息道:“你们也知道骑兵精贵,可是养一个骑兵可以养好几名步卒,那可是花钱如流水的。以我们的一城的财力,想要保证这么多骑兵,那压在百姓身上的担子就无形中加大了许多。” :“孙将军,你什么意思?刘惜军眼睛盯着孙燚,等着他说话。 孙燚看着众人,这些都是带兵的将领,自然是希望手中的兵多多益善。 :“步卒可以精兵简政,我觉得可以减少三成左右。骑兵还需要发展,战场上,骑兵的作用目前还没有任何兵种可以代替。”孙燚似乎早就想过这件事,回答的毫不迟疑。 第491章 精兵简政吧 唐边土听说要减三成步卒,立刻也反对:“诶诶诶,你这样说话我可不爱听了,谁说步卒在战场上没有用?一样也能攻城略地。至少,攻城这角度来看,骑兵作用没有步兵强?” :“嗯,唐将军说的对,所以,以后我们的骑兵既要会马战,也需要会攻城略地。”孙燚毫不客气:“将来我们的队伍,是要对阵北邙骑兵,骑兵的成长太慢,所以即使费用高,也要保持足够的规模。” 李砚,小柱子,张稳平表情轻松起来。有孙燚这番发言,骑兵应该是未来建军的主力。 说起北邙,在场的几位将军都不再说话,对待北邙来去自如的骑兵,只有骑兵才能战胜骑兵,步卒在那种战场上,只能是被动的防守。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真的裁减三成步卒,那也是几万士兵啊,这些人要怎么解决,这些可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主,要是安排的不够妥当,被人煽动起来,可是不可忽视的恐怖力量。”林克敌问道。 :“分银子,分田地给他们。让他们去屯田开荒,粮税上可以给予照顾,有田地有产出,有饭吃,没有人会被煽动。而且,这些人也能成为步卒的后备力量。”孙燚头头是道。 刘惜军不动声色,心里暗喜,很明显,孙燚早就考虑过这些事情,才能这么快就提出解决方案,而且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案。 “手上有点小技术的人,愿意做点小生意的话,我们也能提供一些遣散费,提供支持。” :“还有,其实安西境内各地的县城,乡里,村里,其实都需要有官方的人维持秩序,处理一些琐碎的小事,若是有些年轻的,学习能力强的,处事老练的,可以加以培训,合格者,可以为各地官府做事。这也算是一条出路。”孙燚侃侃而谈。 几位将军低头沉思,孙燚说的,似乎也都有道理。 刘惜军见众人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对意见,于是拍了拍手:“我觉得孙将军说的有几分道理,你们各将军回去,先去了解一下麾下士兵们的想法,看看愿意自动离开军队的有多少人,我们再做下一步行动。” :“这件事要快,春耕的日子马上要到了,不能耽误。” :“是!”几位将领起身告辞。 孙燚喊住唐边土:“唐将军,请留步。” 堂前只剩下刘惜军,唐边土,林一山。 孙燚坐到他们边上:“唐将军,其实裁军这件事,对你这里的影响最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唐边土一脸好奇的看着孙燚:“大家都裁兵,那就按比例来呗。我是支持精减士兵的。手里有一支精锐士卒,要比一堆没用的士兵强大的多,这道理我懂。” 孙燚摇头:“明人不说暗话,我的意思是,你手里的一万五千兵,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留在军队里,你要知道,你那里可是许多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加入你们的,现在分田分钱,你收下,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你呢?” 唐边土彻底呆愣住,孙燚这么一说,他心里更是没底,他的队伍人员混杂,战斗力也参差不齐。 :”刘校尉,你看这样行不行,唐将军回去,把不合格的,战斗意志不强的士兵都裁减掉,无论剩多少人,我们从卫军中,或者官兵中选出人帮他填补到一万二千人马,你说行不行?” 刘惜军毫不迟疑点头:“我看行,没问题。” 孙燚又对唐边土说:“这样,你手里的也全是精兵,人数虽然少了一点,但是战力一定有很大的提升。你队伍里的军官配置,你自己说了算,你看行不行?” :“你这样帮我,我怎么能说不好?哈哈,我就知道你阿蛮,够意思,够义气。老子没有看错你。”唐边土神色顿时舒畅起来。 :“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同舟共济,生死与共的兄弟。”孙燚神神采飞扬:“等时间,我做东,大家好好喝一场,咱们还没有正经喝过酒呢。” 唐边土肆意大笑:”行,战场上老子可能不如你,酒桌上,老子可不虚你半分。” 送走唐边土,孙燚回到刘惜军面前坐下:“马远超手里的钱不够多吗?这么着急整军裁兵?” :“三百多万两,还有大通票号一半的股。还有一个银矿,年出现银六万两。” :“这么多?”孙燚吓了一跳,:“这马远超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养了这么多兵马,还有这么巨额财富?那你怎么会觉得银子不够?” :“骑兵,骑兵,最贵的就是骑兵,三百万两银子,养这一万多的骑兵一年都不够。”刘惜军痛心疾首:“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你。我本来想维持一万精骑兵就够了,结果你居然还觉得一万五不够。。。” 孙燚用力摇头:“骑兵不能少,我们的目的不是困守安西城,一定是荡平南方,再一路北上,没有骑兵,北上拿什么作战?” :“我当然知道骑兵好用,但是贵啊,安西境内大战初定,花钱的地方多了去,别以为我手里这银子能支撑多久。”刘惜军甚是为难。 :“还有,裁军的事情要慎重,不让让士兵们觉得我们在卸磨杀驴,该补偿的要到位,留下好的口碑,以后征兵,也容易些。这也是一大笔开支。”刘惜军头疼的用力搓了搓脸,搓出一片红晕。 孙燚于心不忍:“行啦,裁军的事情我来处理。” :”真的?这个是得罪人的事。特别是平武军的弟兄们,现在多少有些骄狂,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但是私下我听到不少风声。这件事你要先处理好,人马太多,山头林立,这可不是好事。” 孙燚很无所谓道:“骄狂?好军人哪有不骄狂的,这不算什么事。” :“再说了,平武军虽然强悍,但是安西卫军的战斗力我们也是见识过厉害,就算唐边土的手下,作战也凶狠无比,他们三家,单打独斗,谁也不比谁厉害。” 孙燚眼神转了转:“不行的话,搞个三军大比武,一是可以提拔人才,二也可以发泄他们的精力,不然十万精壮汉子聚在一起,哪有不惹事的道理。” 刘惜军闻言大喜,:“我就知道你有主意,行,你来了,军队的事我就不操心了,你去操劳。。” 孙燚眯着眼,笑的奸诈:“诶,刘大哥,按理说,你现在不应该很提防着我一些?你就不怕我拥兵自重,把你老人家赶去守粮仓?” :“唉~~”刘惜军重重的叹了口气,:“怎么不怕。” :“奈何你羽翼丰满,大气已成,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好了,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好嘞,我就喜欢你这般识时务的知趣。。”孙燚骄横一笑,恣意狂妄。 刘惜军一把抓起桌上的毛笔丢了出去:“滚蛋。” :“得嘞,爷走咯。。。”孙燚转身就跑。 :“回来,把毛笔给老子捡回来。” 孙燚往外跑的身形一顿,屁颠屁颠的跑回来,蹑手蹑脚捡起地上的毛笔,恭恭敬敬地送到刘惜军书桌前。 第492章 新宅子 刘惜军把马远超在脂霞湖边脂霞巷的宅子给了孙燚,从外面看,其貌不扬,内里别有天地,三进出的宅子,优雅别致,古色古香,每一物件,看起来都有不短的年份。 巷子边上就是安西城最大的淡水湖脂霞湖,脂霞湖占地千亩,湖面幽静,湖水清澈,湖边绿树成荫,有鸟雀翩然起舞,叽叽喳喳,一片祥和气息。 笑笑很是欢喜的迎了孙燚进门,看得出她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内院里有几个葡萄架,藤蔓正发出新芽,绿油油的充满活力。 大黑雀跃着在孙燚身边跑来跑去。 :“花花姐家在隔壁,这道门打开,可以进出。”笑笑牵着孙燚的手,指着西耳房侧的一道院墙边锁着的月牙小门:”我准备喊人把这个门拆了,这样两家就连在一起了。” :“嗯嗯,你喜欢就好,就是把院墙拆了都可以。” 笑笑翻了一个白眼,俏生生的居然那么好看。 一个四十来岁的健壮女子端着一个水盆过来,毕恭毕敬地:“请老爷洗漱。那边烧着水,一会儿可以沐浴更衣。” :“这是何嫂,刘大人安排的,安排了五个人,回头你和他说一声,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的。”笑笑说。 孙燚自己端过水盆:“何嫂,你们是自愿来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刘大人给你们开多少银子?” 健壮女子脸上红了:“民妇是本地人,祖上三代都是本地人,家住在五树街豆仔巷,我不认识刘大人,是衙门派人来通知我到这里做事的,说是一个月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是多还是少?” :“多多多,一般杂役都是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够用吗?” 民妇点点头:“不打仗的时候,一家三口吃饱饭是可以的,打仗的时候,就不太够。” 孙燚随手洗了洗脸:“嗯,好,我夫人有孕在身,有劳何嫂多多照顾。” 何嫂没见过着客气的主子,一时面红耳赤扭捏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应该的,应该的。 笑颜会心一笑:“行了,何嫂你先下去,水烧好了说一声。晚上饭多准备些饭菜,家里不够就出去买些,一会儿会有客人来。” :“好的好的。”何嫂端起盆子退了下去。 :“呀,我家笑笑有点女主人的模样啦。”孙燚笑眯眯的打趣道。 笑颜皱皱小巧的鼻子,笑嘻嘻浅浅的白了孙燚一眼,已为人妇的笑颜,作出这般小女子的俏皮,巧笑倩兮。孙燚心神荡漾。 李砚和小柱子如期而至。 李平平出去晃荡了一圈,咋咋呼呼的回来,手里提着一条肥胖的大鱼:“这里真好,出门就能钓着鱼,瞧这肥鱼,胖嘟嘟的,肯定好吃。来,阿蛮,叫你家厨子收拾收拾,一会煮一锅鱼汤解酒。” 花花在月芽门喊:“笑笑,开门,不开门我爬墙进来咯。” 能听见大柱子小心翼翼的劝说:“这院墙可高,你三个人的重量,可不敢爬墙啊。” “来咯来咯”笑笑应着,手里提着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一把柴刀:“花花姐,我找不到钥匙,你闪边上点,我把锁头劈开。” 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笑话大柱子的孙燚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伸手去抢柴刀:“姑奶奶姑奶奶,我来,我来,别伤着我家儿子。” 花花身子曼妙一转,躲开孙燚,竟以刀做剑,摆了一个的剑式,英姿飒爽。:“大胆,居然敢与我动手,别忘了我——柳仙子剑。”随手耍了两个刀花,有模有样,就是手里柴刀,略微有些美中不足。 孙燚一脸呆滞,李砚和小柱子,李平平笑翻了过去。 还是孙燚好说歹说,亲自砸开门锁,花花高昂着着头,挺着肚子,骄傲的走进来,大柱子弯着腰,在边上亦步亦趋,虚虚的扶着。 小柱子很激动的窜了过去:“嫂子好,嫂子你又漂亮了。” 花花一高兴,把头放了下来,一张脸顿时圆润起来。:“小柱子呀,嘴儿真甜,以后不知道谁家女子有福嫁给你。有中意的没有?要不,嫂子给你物色物色?” 小柱子欢天喜地的点头,受宠若惊:“行啊行啊。” 李砚起身,规规矩矩的打了个招呼,花花笑着:“这李家小哥越发英气了,你放心,嫂子我也给你物色一个。” 李砚闹了个大红脸。 笑笑过来牵着花花的手:“走走,我们去里屋说话去,这些老爷们凑在一起,酒气冲天的,别引得我们宝宝将来出生就是个酒鬼。” 孙燚贴心的让何婶给两个女子送了吃食进去,才放心坐下来,端起酒碗:“来,先干一个。” 一碗酒下肚,几个人丢下酒碗,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几条汉子,转眼间一大盆白面馍馍吃了个干净,桌上的酒肉吃去一半。 李平平每次和这几个家伙吃饭,都会不自觉的多吃不少,此时又摸着鼓鼓的肚子:“啊呀哎呀,吃撑了,吃撑了,可惜我的鱼汤还没上来,吃不下了。” 小柱子不齿的看着李平平:“瞧你,大老爷们,瘦胳膊瘦腿的,就不能锻炼锻炼?这样,谁家女子会喜欢” 李平平打着饱嗝:“我这文质彬彬书生气息,谁家女子不喜欢?你以为你那一副泼皮野蛮样,就有女子喜欢?楼子里的女子喜欢的是你的银子,不是你这个人物。” :“切~~懒得和你说,弱鸡。”小柱子有点心虚。 :“别扯淡了,说点正经事。“孙燚敲敲桌子。 :“这段日子,队伍里有什么风声吗?” 李砚摇摇头“骑兵还好,张稳平这个人挺可靠的,骑兵里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小柱子和他们混在一起,你问他。” :“没事,搞得定,骑兵很团结,马远超和梁公应留在里面的内线我去一一谈过话了,合适的留下来,不合适的,我已经驱赶出去了,张稳平很配合。”小柱子接着话题说道。 :“嗯,就是有个别不服气的,大肚哥去打了一圈,打服了,哈哈。。。若不是大肚哥手下留情,张稳平都差点被挑落马下。不过话说回来,张稳平马上功夫真是不赖,他这四十来岁,能和大肚哥打了数十个来回,不简单。” 孙燚笑眯眯看着李砚:“大肚哥办事,我放心的很。” 第493章 等我有钱了 :“步卒呢?” 李砚轻轻挠了挠额头:“步卒这里主要还是卫军和平武军的问题比较大,平武军里,有些不好的风气,仗着自己是胜利者,有些看不起卫军的弟兄,外面军营是分开的,这种矛盾还看不出来。城内一起巡逻守城,人员交织在一起,多少比较明显。” :“近几日,平武军仗势欺人,和卫军打过几次架,卫军不太敢还手,吃了不少亏,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准备要杀人立威了。” 孙燚一点儿也不意外:“刘校尉怎么说?” :“他说,一切按军法处置,不管是平武军还是卫军,都一样。” :“是士兵之己之间的矛盾,还是有人其中作祟?”孙燚又问。 李砚有些矛盾:“没查出来,看上去像是士兵自己的矛盾。是李志勇部和周飞部的士兵在白鹤山伤亡比较惨重,所以记恨卫军。” 孙燚眼睛亮了,盯着李砚:“李志勇和周飞在里面推波助澜了?” 李砚犹豫,狠心点了点头:“对。” :“难怪今天刘惜军和我说的时候言不由衷的,都不敢说实话。”孙燚笑了起来。:“大老爷们,恩怨分明,可以理解的,不用多想,好解决的很。这两天给我找个大场地,老子亲自去操练他们。” 小柱子阴笑:“阿蛮哥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孙燚漫不经心的:“他们吃的太饱了,有力气没地方发泄,我让他们发泄就是了,过两天,让他们全员出动,赤手空拳打十天架,我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精力和体力。梁公应带兵打仗不行,练兵的本事可不差呢。” 小柱子点头应道:“是啊,当时霅溪和他们骑兵作战,他们的骑兵战斗力确实不差。是,大肚哥。” 李砚点头:“对,很强。” 孙燚喝了口酒:“平武军是我们起家的基础,可能他们会认为自己是嫡系队伍,这一路杀来,付出不少代价,也获得不少胜利,难免有些骄狂,也可以理解,别说士兵了,我觉得我自己都有些骄狂,你们呢?你们自己有没有觉得?” 李砚摇摇头,大柱子摇摇头,孙燚和小柱子看着两人神情自若的样子,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哎呀,顿时觉得有些羞臊。 孙燚转头就出卖了小柱子:“小柱子,这我就要说说你了,你说你,骄狂什么呢。啊,为将者,怎么可以自以为是,骄傲自大呢?是。。。。。” 小柱子开始还有些羞愧,听孙燚这么一开口,顿时不满起来:“我又不骄狂,我这么老实,厚道,谦逊,诚恳,务实,刻苦。。。。。” 孙燚几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小柱子信口开河,小柱子眼神躲闪,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上眼,继续胡说八道。 :“你裁兵的力度会不会太大了?”李砚突然问孙燚。 孙燚来了精神:“你有不同见解?” :“我觉得淘汰一些老弱病残是可以的,给他们一口安稳饭吃,我是支持了,但是你要裁三成,是不是有点多了?我们之后的恶战还有不少,兵力不足,会很头疼的。” :“我觉得三成其实还是少了,要依据我的意思,裁撤五成,留下最强悍的五成士兵,就足够了。” 孙燚畅然一笑:“刘惜军这次搞了多少钱,你是知道的,但是就这样,他养两万骑兵都有些养不起。 :“而骑兵,才是未来发展的方向,战场上来去如风,侵掠如火,这才是决胜的主要力量。” 小柱子顿时激动起来:“就是就是,我师傅就说过,战场上骑兵为王,游骑兵与重骑兵组织起来的队伍,那才是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的无敌存在。” 孙燚点头:“若不是养骑兵实在太费钱,我都恨不得全养骑兵,手里有十万铁骑,天下何处不能去的?北邙?哼哼,老子踩碎了他。” 李砚眼神熠熠,剑眉飞扬,几乎冲天而起,:“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对!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孙燚豪迈快意,气冲云霄。 :“我是步兵,我第一旅步兵,是天下第一旅,你说的。”大柱子瞪着眼睛,看着孙燚,瓮声瓮气的说道。 孙燚眼神锐利,语气坚定:“第一旅要改编,在现有三千人的基础上,精挑士兵,补足六千人马,设置两千重甲步卒。全部军械要重新打造,需要从头武装到脚。进可攻,攻必破,退可守,守必坚。这是我对第一旅的要求。大柱子,这件事,就落在你肩膀上了。我需要用你第一旅作出一个样板,一个步卒军队的样板,以后所有的步卒队伍,必须达到第一旅的水准。” :“换句话说,你按照我亲兵营的标准去打造第一旅,我就是要第一旅,成为我手里最锋利的刀,最坚实的盾。能打硬仗,打胜仗。” 大柱子眼神执着坚定:“是,我一定打造真正的天下第一旅。” 孙燚看着李砚:”这样的步卒,才是我想要的步卒,而不是现在这些说起来都是精锐,打起来都是鸡肋的队伍。” :“按你这种条件,难度很大。”李砚提醒孙燚,要认清事实。 孙燚大大咧咧的举起酒碗:“事在人为!早两个月前,谁敢相信,今天就能坐在安西城的院子里,喝酒吃肉?” 李砚抿唇一笑,甚是放松,这个阿蛮,十几年来,依旧是这种自信十足性子,从来没有害怕和退缩过。 :“大肚哥,你等着,等我有钱了,我保证给你养出一支天下无双的重甲骑兵,到时候,你分我几千骑,老子也可以威风威风。”孙燚吃了口菜,信誓旦旦的对李砚说,眉眼间,踌躇满志,势在必得。 小柱子心情舒畅,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我要一支游骑兵,人人三匹好马,两套连弩,挂满破甲锥,人挡杀人,佛挡灭佛,让我张火柱的名字,响彻天下。 :“行!我保证!”孙燚端起酒碗和小柱子狠狠碰了一下,:“干!” 李平平靠在椅背上,摸着吃撑了的肚子,笑意淡淡,每次看见这几个家伙凑在一起,傻乎乎的,似乎天下无敌的样子,有趣,又很振奋。 第494章 挺损的招 次日,孙燚彻底甩开膀子,开始收拾平武军里的骄狂之气。 最苦不堪言的是李志勇和周飞两支队伍,白鹤山大战后,两个旅几乎都减员一半,不足三千人马。 接到上面的命令,全部人马拉到安西城东门附近的一大片空气上,与白鹤山残余的卫军捉对厮打,各种打法,单对单,营对营,旅对旅,不许操弄武器,全是赤手空拳,赤膊上阵,以不出人命为最终结果,任意搏斗,赢了,吃肉,输了,稀饭。 平武军和卫军本来就有仇恨,这下有军令在身,动起手来更是下手不留情,双方使出浑身本事,摸爬滚打,偌大的场地里万余名士兵打的昏天黑地,场地里有千余名官兵走来走去的巡视,手里提着刀鞘,维持秩序,若有违规者,刀鞘之下,也能皮开肉绽,痛不堪言。 身上的战衣,也禁不起几次消耗,很快就成了丝丝缕缕的累赘,再之后,光着身子的士兵,已经分不清楚敌我,打成一团。 往往和身边的汉子一起掀翻了对手,收兵鼓一响,才发现身边的汉子居然是对方人马,而被掀翻的那个,才是自己的伙伴,于是在骂骂咧咧声中,扶起在躺在地上的兄弟,臊眉搭眼的回到自己阵营。 打架其实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活,特别是只分胜负,不决生死的较量中,今日打完了,明日对手又是生龙活虎,明日打完了,后日里又龙精虎猛。 一连五六天下来,才开始有人觉得体力跟不上了,昨天还能鏖战一整场战斗,今日半场时间不到,就气喘吁吁,手脚酸软无力,架不住对手迎面一拳,诶,对手的拳头怎么如此没劲,打在身上,挠痒痒一般,再仔细一看,对手气喘如牛,扶着膝盖,站都快站不稳。 然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还是横眉冷对,但是心里那点芥蒂已然烟消云散。 :“歇一下再打?” :“行!” 两人噗通一声坐倒地上:“看不出你还挺能打?” :“当然,自小打铁出身,如何不能打?不过你也不赖,能和我缠斗这么久。当兵几年了?“ :“三年。。。。。”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人聊的越来越投机。 。。。。。。 拼斗的场地上,很快就没有站着的人了。 巡视维持秩序的官兵小旗刘日升深深的暗自叹了口气,张望了一眼周围的兄弟,兄弟们也面露难色,刘日升用力点点头,表情壮烈。 :“起来,起来,不是很能打吗?” :“是爷们都别怂,起来继续干啊。” :“一群娘们,这才几天,就打不动了?继续打啊。” 。。。。。。官兵们挥舞着手里的刀鞘,不轻不重的拍打在士兵身上,充满挑衅,言语嚣张,表情狂妄,一副不服气起来干我的贱样。 :“草,干他娘的。” :“干他们!” 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声,有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合身冲向官兵,扭打起来,有官兵过来帮忙,本就是精疲力尽的士兵下就被打翻在地,然后,就有更多的人受到了鼓舞,一拥而上,将几个官兵掀翻在地,一顿爆锤。 千余名官兵哪里是这近万人的联手,三下五除二,全部被干翻在地。得胜者不分你我,一起欢呼起来,仿佛彻底出了一口恶气。 刘日升双手抱头,屈着身子,身上疼痛不已,若不是为了五两赏银,自己干嘛要自讨苦吃去争取这么一份任务。。。。。。 到了晚上,千余名鼻青脸肿的官兵们排着队,心花怒放又骂骂咧咧的找大柱子领取受伤补助金。 孙燚坐在校场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官兵们领了银子,心满意足又一拐一拐的离开,说道:“士兵的恩怨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们这些将军大人了。不过你们身份高贵,不能这样私斗,我准备在安西城内设一个擂台,让你们几位上去捉对厮打,嗯,操作的好,我还能收不少银子。怎么样,大哥们?” 围坐在他身边的李志勇,周飞,高胜宪,林克敌,赵标,等一众军官人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上擂台,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捉对对打,那不是耍猴一样难看。 孙燚眼光淡淡:“怎么,不敢?不敢也行,晚上我请你们喝酒,咱大老爷们不搞虚头巴脑的,既然不敢动手,那就动口,酒桌上分高低,见分晓。” :“喝就喝,谁怕谁。”李志勇第一个跳了出来,这个家伙除了刘惜军,也就能听孙燚的话,哦,还有大柱子,大柱子弄他,玩儿似得。 一场酒,酣畅淋漓,有孙燚,李砚和大柱子三个人在场,谁还是对手,硬生生的把几个不对付的将军喝的抱头称兄道弟,恨不得义结金兰,生同衾,死同穴。 第二天,孙燚一身酒气跑到刘惜军面前,甚是招摇:“行了,官兵和卫军的仇解开了,以后都是好兄弟,基本不会有什么隔阂了。” 刘惜军听了孙燚的损招,眼睛大放光芒,拍着桌子叹道:“哎呀呀,你就不该请他们喝酒一笑泯恩仇,就应该上擂台嘛,收银子,赌输赢,咱们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可惜了,可惜了。” 孙燚嗤之以鼻的看着刘惜君,翻着白眼鄙夷不屑道:“你这话千万不要说出去,丢死人了,堂堂朝廷二品官员,做这等蝇营狗苟之事。” 刘惜军突然开心起来:“对啊,我手上可以任意提拔四品武将,怎么样,阿蛮,你要不要来一个?” :“你二品,我四品,我还要脸不要?我比你年轻,比你帅,比你壮,比你能打,凭什么我四品?” :“这个嘛,凭我有钱,你说可以不可以?刘惜军装模作样的抚着胡须,笑的骄傲。 :”切~~~马远超还是我抓到的呢。”孙燚骄傲的仰着脖子。 :”什么时候开始裁减兵员?”刘惜军问。 孙燚坐直了身子:“裁减兵员要地方配合,减下来的人怎么安置,你有没有计划?几万人呢,你不能给点银子就把他们往地方上一丢不管不问。” 刘惜军拍打着书桌上厚厚一叠文书:“春耕事宜都还没有确定下来 。这工作量好大。我手里人手不够。” :那我先搞大比武的事。你这里也抓紧点。”孙燚无奈的摇头。 第495章 天命福将,帮你保媒 “对了,我家赵先生什么时候能到?” :“昨日收到信,算算日子,还要五六天,你家许先生快要生了,本来不应该舟车劳顿的,我们这催的急,赵先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路了。” :“要生啦?哇,太好了太好了。早知道这样,不应该推荐赵先生来安西城的。这下完蛋了,许先生肯定不会饶了我。”孙燚兴奋过后,又暗自心慌。 转头看看刘惜军,又觉得这个家伙一脸光棍的可怜样:“老刘,你瞧瞧我家赵先生,和你差不多岁数,人家要当爹了,再瞧瞧你,二品武将,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刘惜军瞪着眼,想要发作,又忍了下来:“好媳妇哪里那么容易找啊,咱们领军作战,万一死在外面,家里剩下孤儿寡母,日子有多煎熬你知道吗?” 孙燚表情僵了僵,立刻调整过来:“狗屁,你都二品了,那里那么容易死?你瞧瞧你不成亲,人家四喜哥都不好意思成亲,每天孤枕难眠,那痛苦,你知道吗你?是不是啊,四喜哥?”束手站在柱子边上看热闹的的刘四喜慌乱的点头。 :“你等着,我来给你物色,保证让你心甘情愿。”孙燚拍着胸口,大包大揽。 :“你算了,指望你。?” 孙燚大拇指对着自己:“许先生和赵先生,是认识我之后,走到一起的。我自己,娶了笑笑,牛不牛?我柱子哥,媳妇千里寻夫,牛不牛?就问你,我阿蛮的兄弟,哪个没有找到好媳妇?” 刘惜军正待反驳,刘四喜凑上来:“还有江白,他也有情况了,据我观察,他和一个叫做苏青枣的姑娘有些暧昧。” :“真的?说起来,我还没有见到小白哥呢,他在哪儿?” :“燕子巷七号,卖纸的。” 孙燚有些意外:”他不准备回来了吗?想收手了?” 刘惜军啧啧两声:“不知道,江白抓了马远超的儿子马鸣远,马远超才招供的,江白又把马鸣远带走了,说是应承过别人,保证马鸣远的安全。之后他来过一次,说了自己的地址,又匆匆离去,说还有事 没有做完,做完才回来。” 孙燚挠了挠鼻尖:“这么说,他真是有情况了?嘿嘿,万年铁树要开花,江白爱上小姑娘。大喜事,大喜事。” :“瞧见没,我的朋友,我阿蛮,可是福气缠身之人。”孙燚骄傲抬起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从城令府出来,拐过几条街,一辆马车停在孙燚的紫狼边上。车厢帘子打开,露出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孙将军,这么巧。” 孙燚看着那张脸,笑了:“啊呀,几个月不见,你这像风吹着一样见胖啊。” :“别笑话我了,我和林家老祖子林立武比起来,不是小巫见大巫啊。上来坐一下?” :“好嘞,看看你车上有什么好茶。”孙燚甩鞍下马,:“林全栋,你们先回去,把紫狼带回去。”钻进车里。 :“拜见少主。”林平平想要起身行礼,孙燚一把按住他:“别动,你这么胖,一动翻车了,那就不好看了。” :“不会不会,我这车架子铁打的,重的很,翻不了。”林平平笑着解释了一句。 孙燚打量着车厢:“我正准备这两天去找你呢。车厢很豪华啊,送我,我家媳妇有喜了,有辆好车用的着。” :“好,一会儿我喊人收拾收拾,送到府上去。”林平平喜出望外:“少夫人有喜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一会我回去整理些有用的东西,给少夫人送去。” :“哈哈,不用了,这辆车我喜欢,我就要他,别的不用了。”孙燚哈哈大笑。:“对了,江白手里的马鸣远,是你送去的?” :“嗯。是属下送去的,有了马鸣远,马远超就不得不招供。不过马鸣远不是坏人,手里没有任何脏事,所以。。。。。。“林平平吞吞吐吐道。 :”嗯,手里干净,那就不是坏人。你做的没错。”孙燚拍拍他的大腿:“这些日子你在安西城做了这么多事,做的很好,辛苦了。” 林平平神色一肃,:“属下应该的。” 孙燚云淡风轻的摆摆手:“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确实做的很好,不要自谦。” :“对了,林立武这个林家,在安西城口碑和声望如何?”孙燚又问道:“安西城内,有没有真正的洁身自好的读书人,有能力干实事的那种?千万不要给我那沽名钓誉,夸夸其谈之人。” 马车行的不急不慢,极其平稳,车厢轻微的晃动,像是在摇晃的船上。 林平平手脚灵巧的沏沏了杯茶递给孙燚。 :“林立武家族是老军门,他们家很久以来就不参与政治,谁当家,听谁的话,林克敌是他唯一的儿子,成亲了,还没有后嗣。” :“这个人一向是逍遥快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种混不吝的性格,朋友甚多。谈不上多好,也没听说有过坏事。林克敌是他唯一的顾忌。不过家风甚严,林克敌除了有点自傲,也没听说有什么恶行。” :“嗯,这么说,这个林克敌可以用。”孙燚啜了口茶水,点点头。 :“至于读书人,我倒是有几个人选,这是名单,具体是否能用,还是需要少主斟酌。” 孙燚拿过林平平手里的纸张,一手蝇头小楷端正秀气,密密麻麻写了十数人的名字和地址。 :“你的字?写的不错啊。”孙燚瞟了眼林平平胖乎乎的手,赞叹道。 :”嘿嘿,以前曲先生教写字,写不好,打手心,打多了,自然就写的规整些。”林平平似乎挺自豪自己挨过的板子。 :“嗯嗯嗯,那青灰色的戒尺吗?我特么的挨的最多。”孙燚似乎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想来少主的字写的必然不差。”林平平有了一种同命相连,感同身受的自豪感。 孙燚想了想自己麟爪飞扬的字体,讪讪的心虚的回道:“还好还好,一般一般。” 似乎不想在这个尴尬的话题延续下去,孙燚将纸折叠好,放入怀里:“行,我拿回去让他们斟酌斟酌。” :“对了,曲爹近期会来安西城定居,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林平平摇头道:“属下等不及老阁主来了,我要前往贵平城,老阁主说了,你们下一步的方向,应该是贵平,我先去探探消息。” :“啊,你这么着急走啊?多歇息几天再走,贵平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动手的。” 林平平笑呵呵的:“我都歇了半个多月时间了。该动身了。” :“对了,安西城换了主子,我们在其中对一些马远超的爪牙也动了点手脚,收获了些财物,这里有八十万两银票,请少主收好。”林平平又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孙燚。 :“咦,咱明阁还干这劫富济贫的事?” 林平平坦然一笑,竟然有几分豪气:“老阁主以前最爱干这种事,这也是明阁能发展这么快的原因之一啊。” 第496章 美女救英雄 燕子巷七号,苏青枣心神不宁的做着手里的活,门口一暗,抬眼看去,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个年轻人身形挺拔,气质不凡,眉宇间英气勃发。跟在后面的一个雄壮高大汉子几乎顶着房梁,一脸络腮胡子,眼如铜铃。 苏青枣心神一凛,身子不自然的绷紧,像是被凶兽盯上的警惕。 :“诶,柱子哥,你别板着脸啊,笑一笑,别吓着人姑娘家家的。”为首那个眉清目朗的年轻人回过头,笑着说道。 另外一个剑眉飞翘的年轻人抿了抿嘴唇,嘴角动了一动,也像是笑了一笑。 大个子身边窜出一人:“欺负我哥干什么,我嫂子不许他对别的女人笑,要笑,让我来。” 说这话,那人对着苏青枣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牙,看起来真诚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猥琐:“别怕,我哥就是长得凶,好人来着。” 那高大汉子也咧了咧着嘴,络腮胡子中露出一张大口,牙口雪白,亮的瘆人。那古铜色的脸上居然还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有些害羞的模样。 苏青枣悬着的心落了下去,:“几位公子,是要买点什么?” :“啊,你先忙着,我们先看看,先看看。”为首的年轻人背着手,四下端详。 店子并不大,主要就是卖苏玉笺,搭着卖些笔墨,品种极少,实在没有什么可看,偏偏几个人挤在小店里,左看看,右瞧瞧,看的非常认真。 苏青枣站在柜台后面,也不好一直盯着来人看,却时不时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遍又一遍的审视,待她抬起头来看,那些目光又倏地收了回去,仿佛是错觉。 江白从后院匆忙走了出来,身上套着一件陈旧的围裙:“青枣,后院的活我做完了,你这。。。。。。”话音顿时卡在喉咙里:“需~不~要需要~~帮忙?” 四张熟悉的面孔,似笑非笑的古怪的盯着他。 :“白了。” :嗯,还胖了,脸都圆了。” :“干净了。” :“这围裙挺帅。”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评头论足,议论起来。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江白手足无措,紧张兮兮的问道,语气里是被发现的惊慌。 孙燚扬了扬眉:“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了?” :“我本来,本来准备。。。。。。” :“准备什么?”孙燚追问道。 苏青枣看见江白惶恐的样子,又看看四个年轻人猫捉老鼠的眼神,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从柜台桌底夹缝处摸出一把尖利的匕首,紧紧握在手。, :“怎么,还舍不的走?要让黑子那个家伙来请你?你可要知道,他一旦出现,会是什么后果。” “呼”的一阵风掠过,苏青枣瞬间出现在江白身边,反手握着匕首,身子半蹲半屈对着孙燚等人,额上一缕头发掉下来,耷拉在一侧眼睛边,眼神变得锋利,像是一只张牙舞爪护子的母兽:“你快走,我帮你挡住他们!” :“嗯?” :“啊?” :“呦吼。。。” :“帅!” 孙燚几人先是猛地一愣,又露出暧昧的笑容:“啧啧啧,今儿开眼了,美女救英雄,可不多见。” 苏青枣看着几个人镇定自若的表情,一颗心又沉了下去,自己这把小匕首,似乎并没有让人有一点害怕。她低喝道:“走,你快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江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没事,我熟悉地形,我走的了。”苏青枣故作镇定,声音和身体颤抖成一个频率。 :“诶,小娘子,你身后这人与你无亲无故,你这样用性命维护他,值得不值得?”孙燚从李砚腰间抽出那把小短刀,轻轻的一削,面前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纸一分两断。:“瞧,我这小刀子可是锋利,只要这么轻轻一划,手就断了,再一下,脸就花了,再一下。。。。。” 苏青枣的身子剧烈颤动起来,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依旧咬着牙,坚持着最后的倔强。 李砚伸手抢过孙燚手里的短刀:“别吓唬人,你没看见小白哥的脸色,恨不得要和你拼命了。” 大柱子憨憨的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哈,小白哥。” 小柱子从孙燚和李砚之间钻出头来,笑的暧昧放荡:“好久不见,小白哥。” 江白从苏青枣背后伸出手去,温温柔柔的取下苏青枣手里的匕首:“别怕,是我朋友。” 苏青枣努力瞪大眼睛,质疑的看着江白,江白温和的笑了笑:“没事,没事,是自己人。” 苏青枣身体一下松弛下来,软软的靠在墙边,红了眼眶,既是后怕,又是委屈,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别哭别哭,他们逗你的。他们没有恶意。。。。”江白慌了手脚,笨拙的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苏青枣的眼泪越发不能控制,这一刻,就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子,哪里还有刚才那一副泼辣模样。 江白狠狠的盯着孙燚几人一眼,回身将苏青枣怀在胸口:“不哭不哭,没事的,没事的。。。。。。” 苏青枣仿佛把自己压抑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都是你,都是你。。。” :“嗯嗯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哭,不哭。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直男老爷们江白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场面,应对的有些笨,却无师自通的主动担责,扛起所有真真假假的错误。 好一会儿,苏青枣才从惊吓和委屈中恢复过来,想到店里还有几个陌生男人,又觉得不好意思,从江白怀里挣扎出来,逃回后院。 江白望着她的窈窕的背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心生怜爱。 :“你们。。。”江白回过神,伸手指着孙燚等人,想要发泄两句,心里却满满当当的欢喜,愤怒无处藏身。 :“哈哈,小白哥,乐不思蜀啊你,原来这就是你不回去的理由?”孙燚大大咧咧夸张的笑着,掩饰刚才的的尴尬。 :“关你什么事?刚才你吓唬她做什么?”江白强装不满,掩饰自己被人撞破的心虚。 :“嘿嘿,嘿嘿,这不是刘校尉说你在这里舍不得回去,让我来看看,倒是是什么牵绊了你。没想到,是给我们找了一个这么勇敢的嫂子啊,不错不错,眼力不错,这姑娘,挺好。” :“好?我也觉得好。。。。。。” 江白沾沾自喜。 第497章 光天化日哪里来的反贼 苏青枣再次出来的时候,换了件式样简单的襦裙,略施粉黛,秀发及肩,眉眼清秀,已然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只有微红的眼眶,还隐着一缕羞涩。 :“拜见苏姑娘,刚才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江白哥已经怒斥过我们,若苏姑娘心里还有怨气,再训斥几句,也是无妨。”孙燚坦坦荡荡的向苏青枣施礼,道歉。 :“不用了,江白已经和我解释过了,说你们是他过命的好兄弟,一个玩笑而已,不碍事的,是我表现的太激动了。“苏青枣莞尔一笑,说话秀秀气气。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个年轻孩子。”江白在边上,笑的坦荡,刚才 苏青枣的行为,已经让江白彻底放下一切顾虑,这样的女子,如何叫人不珍惜。 。。。。。。 孙燚等人乐乐呵呵的走出店门,这一趟来,虽然闹了个大乌龙,却无意中竟促成了江白的好事,这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诶,你们说,我是不是真就是天命福将,有福之人?”孙燚兴冲冲的,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越来越发现,我运气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啊。” :“好好好,你有福气,我们沾光,好上加好,福上加福。”小柱子拉扯着大柱子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荡来荡去,乐此不疲,没有一点正经样。大柱子还是那般宠溺着他。 :“江白这棵老树都开新芽了,黑子哥更加寂寞。”孙燚感叹道。 李砚甩了孙燚一眼:“你想的真多。” 孙燚不以为然的搂上李砚的脖子:”小哥哥,你这是受刺激了?想念远方佳人了?” 小柱子耳尖,从大柱子的手臂跳出来:“诶,我好像听见什么秘密,快快,说清楚点,让我也开心开心。” 孙燚和李砚一人一边夹住小柱子,勾起手指在他脑袋上用力的旋,孙燚怒斥道:“小毛孩子,什么事都想打听,你要是这么乐意打探隐私,我送你去稽密司好不好?” :“不去,不去,我要做听风旗的老大,我要做最强游骑兵。”小柱子在两人手里挣扎着。 正闹腾着,前面街道拐角传来一阵喧闹,许多人凑上去围观,小柱子挣扎出来,:”走,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人已经窜了出去。 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小柱子三窜两窜没了影子,孙燚几人身强力壮,再加上大柱子人高马大,不说话杀气腾腾的模样,人群很快让出一条道,挤了进去。 拐角围墙边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紧紧贴着墙根蹲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一个青色长袍男子的腿撕心裂肺哭喊着:“曾先生,曾先生,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 被叫做曾先生的男子四十来岁,个子不高,青色长袍洗得有些泛白,陈旧却干净,男子脸上有一个紫红色的巴掌印。 四五个年轻泼皮围着他们两人,气势汹汹:“姓曾的,不要给脸不要脸,这个女娃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爹欠了我钱,现在他造反死在官兵手上,人死债不消,没钱还,就得拿这女娃抵账。” 曾先生用身子护住小女娃,义正言辞:“罗大头,他爹欠你的钱,你已经收了他家的房子。还不死心,还想要把这女娃子卖到楼子里去,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也做的出来。” 罗大头又是一巴掌甩在曾先生脸上:“放你娘的屁,她爹欠我那么多钱,几间破屋子哪里够?干嘛,你还护着她,你护的住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女娃本来就可怜,从小死了娘,他爹一手拉扯大,现在她爹死在战场上,你嚯嚯完他家房子,还要嚯嚯女娃,有我曾祥全在,你想都不想要!不行,我就去官府告你!”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是啊,这女娃够可怜了,怎么还能送去楼子里?丧良心啊。” :“就是,这些无赖太过分了,太歹毒了。” 罗大头扭过身子,眼神狠戾盯着周围围观的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劲装,敞开衣襟,露出两块胸肌:“你们叽叽咋咋的干什么?想死吗?知道这女娃是什么人,你们就敢打抱不平?他爹是在与官兵作战的时候死在战场上的,与官兵做对,是什么人?啊?是反贼,怎么,你们想为反贼说话吗?” :“什么反贼,那是各为其主的士兵,再说了,他也死了,活人还能与死人计较吗?这女娃无爹无娘,她爹死的时候把她送到我私塾里读书,我就不能看她落在你们手里!”青袍曾先生大义凛然。 :”那你真心求死,我也不能不满足你。”罗大头冷笑两声:“你为反贼打抱不平,就是反贼的同伙,老子打你一顿,再送你去大牢!上!弄他,只要不弄死,去了官府,官府老爷也会收拾他!”罗大头一摆头,示意手下的泼皮动手。 :“怎么,这里居然有反贼?”孙燚走出人群,一脸好奇的问道:“安西城里有反贼?哪个是反贼?” 罗大头见有人出面,回头瞧了两眼,孙燚一身休闲长袍,不显山不露水,也看不出华贵之处,只是干干净净,气质不俗。 :“这位小哥,这个穷酸书生刚才为死去的反贼鸣不平,他肯定是反贼一伙,我正要将他拿下送至官府。你边上站,不要沾你一身血。”罗大头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并不愿意节外生枝。 :“咦,原来如此,这么说,原来这个书生是反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反贼居然敢抛头露面,正好拿去官府换些赏银。“ 罗大头见孙燚不识趣,有些恼怒,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万一真的引来官兵,麻烦事会很多:“这事与你无关,我自当送他们两个去见官,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奉劝你一句,少惹闲事为好。” :“不不不,我还没见过反贼呢,正好见壮士一展雄风,将这个反贼拿了见官。”孙燚一副好奇的样子。:“不过,这个小小女娃也是反贼吗?那可稀罕了。。。” :“不是!。。。” :“这么小,怎么可能是!” :“他们要卖了这个女娃去楼子换钱。” :“禽兽不如,这么小的娃娃也下得去手。” 。。。。。。人群杂乱,声音从后面传来,也不知道谁在喊。 第498章 解救小雨 罗大头恼羞成怒,装模作样的一挽袖子:“谁特么的在背后胡说八道,有种滚出来,让我瞧瞧?” :“诶,这位英雄,有理不在声高嘛,大家都说这女娃不是,要不,就把女娃放了,把这反贼抓了去,你瞧,女娃娃都吓坏了,哭的这么可怜。 孙燚说着话,上前两步,蹲女娃身边,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眼泪,:“小姑娘,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曾书生轻声说道:“公子,我瞧你气质不凡,能不能帮忙先把小雨带到安全点的地方,我叫曾祥全,在北五巷开了间私塾,你把小雨送到私塾去行吗?我内人在家,交给她就好。” :“你内人能保护住她?” 曾祥全愣了愣:“不能,但是千万不能让小雨被他们抢走,这么小的孩子,送到楼子里,一辈子就毁了呀。” 罗大头一伸手,狠狠的推了孙燚一把:“你还真是来惹事的啊?来人,揍他!” 孙燚根本没有回头:“曾先生,那些战死的卫军士兵家里,都受这种欺负嘛? :“嗯,外县的不知道,有不少是安西城的人,几乎都被当成反贼亲眷受到牵连。 李砚和小柱子闪身挡在孙燚身后,一脚将罗大头踢翻出去,几个泼皮见势冲上来,胡乱飞舞着拳头,又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几下就被打翻在地,混街面上的泼皮,还是有些眼力,见情势不对,连滚带爬灰溜溜的退后几步。 :“这个罗大头是什么人?”孙燚脸露愠色。 曾先生不知道孙燚是什么来头,可是看他在泼皮的围攻之下淡定自如,无惧无忧,也能猜出有点背景:“还能是什么人,泼皮无赖呗。仗着自己背后的主子欺男霸女,行凶撒泼的泼皮。” 罗大头见李砚和小柱子身手矫健,非同常人,心里生出几分怯意,在这里纠缠太久,人多势众,也不好真的下手抢人,他退后几步,窜进人群:“姓曾的,你等着,老子迟早把你的私塾烧了去。” 见没有热闹可看,周围人群慢慢散去,小女娃还是紧紧搂住曾先生的腿,不肯放松,倒是不哭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看着孙燚,这个年轻的叔叔看起来,很善良,很和蔼的样子。 :“走,曾先生,我送你回私塾,不然这一路上,还未必安稳。” 曾先生本想客气客气,可是低眼看着可怜兮兮的小雨,叹口气:“如此,谢谢这位公子。小雨,快,谢谢这位公子。” 小雨抹了把脸,一脸鼻涕眼泪,童声童气道:“谢谢哥哥。” 孙燚和善的笑着:“小雨,要不要哥哥来抱你?” 小女娃警惕的看着孙燚,死死不松手。 曾先生弯腰,一把抱起小女娃:“小雨,走,曾先生带你回家。” 这时候,蹲在人群里的大柱子才站了起来,显露身形。曾先生仰头瞧了一眼,见他跟在孙燚身后,规规矩矩,眼里不由流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 小雨见到这般高大巨人,有点害怕,把头埋在曾先生肩膀上,偶尔偷偷露出眼睛,瞧上一瞧,大柱子努力的憨笑着,试图装出人畜无害的模样,生怕吓着女娃。 北五巷距离此地有两三条街,巷子深远,巷子外是一条买卖杂货的街道,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拐进北五巷,巷子里也挺热闹,一些人在门口拉着家常,见到曾先生,纷纷问好,很是有点尊敬的意思。。 曾先生一路客客气气的回应,温文儒雅。 推开巷子最里面的一间木门,是一个院子,三间略显陈旧的屋子,院子里有一处搭起来的草棚,摆放了桌椅,是孩子上课的地方。 曾先生将小雨放在地上:“去找师娘,让师娘给你洗洗脸,以后可不要再乱跑啦,今天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小雨乖巧的点点头:“嗯,曾先生,以后小雨不会了。” :“去去。。洗洗干净,女娃娃,要干干净净的。”曾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溺爱。 看着小雨一蹦一跳的跑开,曾先生转身,正对着孙燚,深深一弯腰:“小人曾祥全拜见将军大人。” 孙燚呵呵笑了:“曾先生慧眼,果然瞒不过你。” 曾祥全笑笑:“早就听闻官兵中有一位身高八尺,雄伟壮阔的熊罴将军,今日一见到这位,才知道所言不虚,果然是魁梧威猛,威风八面。想来你这般年轻,应该是孙燚孙将军?” :“正是在下。这位骑兵将军李砚,张火柱,这位威风八面的壮汉叫做张铁柱。”孙燚一一介绍。 :“在下曾祥全,拜见各位大人。”曾先生拜服施礼。 :“曾先生,不要客气,我们今日也是出来逛一逛,走一走,无意中遇见你,也算是有缘,不用太多规矩。” :“坐,请坐。”曾祥全引几人坐下。 :“曾先生开这私塾,能养家糊口?”孙燚打量着周围,简陋的草棚,十来张破旧的桌椅,看起来很是寒酸。 :“还好,平时帮左邻右舍写写书信,也有几文收入,日子清淡,但是每日有孩童相伴,也算是有趣。”曾先生回答道。 孙燚突然想到林平平给自己的那张纸上,似乎有个姓曾的名字,地址也是什么私塾来着,当时为了岔开写字的话题,并没有细看,模模糊糊的像是有点印象。 :“曾先生之前不是教书的?可曾在哪里高就?” 曾先生脸上有些不自然:“十几年前,曾任河州县县衙主簿,后来因为才力不及,被夺了官身。才回到这祖屋,开了这私塾。” :“呵呵,我观曾先生有正气未泯,有勇气担当,有才气自华,不像是才力不及啊,其中,定当另有隐情。” 曾先生眼神亮了亮,又暗淡下来:“十几年前的事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小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茶壶,抱着几个碗,小心的往这里走了过来:“曾先生,师娘烧了茶,请客人喝。” 小柱子紧上前几步,接过茶壶:“小雨姑娘,辛苦你咯。” 小女娃洗干净了脸,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不辛苦,能者多劳,曾先生教我们的。” 曾先生笑呵呵的:”小雨记性真好。” ——————番茄一百八十天,正好半年。感谢各位陪伴。爱你们哦。。。。 , 第499章 书生亦有侠气 孙燚手里端着碗,喝了一口清淡如水的茶;“曾先生,安西城内现在像罗大头这样的人多吗?背后是。。?” 曾祥全苦笑一下:“任何年月任何地方,这种人都是存在的,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以前有,现在自然也有。至于罗大头,他其实只是一个小喽啰,应该也只是一个跑腿办事的,当然,我也只是道听旁说来的,当不得真。” :“嗯,那个欺压卫军家眷的事,你可说的详细些?”孙燚对罗大头这种小混混也不当回事,倒是对欺压死去卫军家眷的事看的更重要一些。 曾祥全纠结片刻:“孙将军,这种事情呢,本来也不适合说,不过你既然问道了,我也说两句。” :“是,死去的卫军士兵是与官兵作战死在战场上的,按理说,死就死了,也是无可厚非的,自己站错立场,怨不得谁。” 他缓了口气,小心看了孙燚表情一眼,见没有什么反应,又鼓足勇气说下去:“孙将军你也知道,安西境地处偏远,远离中原,历朝历代都很少真正的顾及此地。甚至说这里的人都是在自生自灭,普通人生活在安西城,只知道马王爷,又有几个人知道什么大夏朝廷。” :“一般人参加卫军,一是被蛊惑,二呢,也是为了赚点军饷养家糊口,谈不上有什么与朝廷分庭抗礼的野心,只有大人物才有资格有野心,小人物嘛,充其量是有点幻想而已。” :“马王爷和梁将军说上战场,不能不去。各为其主嘛,谈不上太多对错。我看官兵进驻安西城后,也只是诛杀首恶,对普通士兵也没有惩罚,我想孙将军们也都是明事理的,不会去纠缠卫军士兵曾经的立场问题。” :“活人也就算了,现在改头换面成了官兵。可是那些战死的卫军,家里也遭了大难了,有不少坏了良心的家伙,借机侵害他们的家眷,抄家劫掠,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造反,谋逆的帽子往上一戴,纵使不公,旁人也不敢出头啊。。。” 曾祥全深深叹息:“就官兵进了安西这段日子,我听说已经有十几家家破人亡,你看,这小雨,家里三间屋子被抢了去,还不满意,想着法的要把她卖到楼子里,她这么小,就算卖,也不过十两二十两银子,这些人,真是坏了心肠。” 孙燚默默的听着曾祥全的说话,又扭头看了眼李砚:“你知道这事吗?刘校尉知道吗?” 李砚冷着脸“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去把林克敌,张稳平找来。我在这里等他们。”孙燚神态平静,眼底隐隐有火。 小柱子猛地站起来:”我去,很快。” 孙燚不再询问卫军的事,转过头去询问了一些民生上的问题,曾祥全果然是在地方做过官,干过实事的人,对安西境内的事,甚为熟悉,对孙燚提出的疑问,也能回答的头头是道,并且很接地气,并不是书本上那些高屋建瓴的大话虚话。 孙燚越来越确定,这个人一定是林平平推荐名单上的人才。 曾祥全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将军居然有这么多务实的疑问,求教的态度谦虚真诚,像是真心真意的在寻求解决之道。于是也没有太多顾虑,尽自己的经验,侃侃而谈。 两人聊的投机,孙燚忍不住感叹道:“以曾先生的学问才能,不该困守在这小小私塾里,应该在更高的位置,为百姓排忧解难,造福一方才是。” 曾祥全也只是把孙燚的话当作客套话,笑呵呵的:“你我这般只是闲聊,当不得真,官场上的事,勾心斗角,可不是这么说说就好,老夫看开了,不想再去污水里再走一遭了。” 孙燚没有多劝说,只想着等赵先生到了,再亲自挑选。 门外出来喧闹声,大门被撞的砰砰响:“姓曾的,开门!开门!你罗爷爷来了。” :“包庇反贼家眷,姓曾的,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破旧的大门哪里经得起这般摧残,哗啦一声,倒了下来。几十个人闯了进来。 曾祥全用孙燚等人都想不到的灵活窜到墙角边,摸出几根笔直的柴火棍子,有长有短,往孙燚这里一丢:“拿着,防身。” :“大夏律第三十二条:私闯民宅者,被房主打杀,无罪!”曾祥全双手握住一根半长木棍,勇敢的站到闯进来的人面前,大声怒吼! 孙燚,李砚,大柱子委实大吃一惊,这个看起来文弱书生,其实也是文弱书生,居然还有这般血性,颇有侠气。 混混们轰然大笑,一个个从身上抽出短棍匕首:“啧啧啧,瞧这书生,读书读傻了,一个人还敢喊打喊杀,真不知死活。” 罗大头眼见,看着坐在草棚下的孙燚三人,更是嚣张:”诶,真巧,这几位公子哥也在,太好了,省的老子到处找你们了,不是很能打吗,出来,滚出来。” 孙燚和李砚相视笑了笑,掂量掂量手里的棍子,:“硬是硬,就是轻了点,不怎么顺手啊。” 李砚抿着嘴笑了笑,狭长双眼更为细长:“至少这样手不疼。” :“诶,大肚哥说的有道理。”孙燚赞叹道。 大柱子欲起身,两只手掌同时按在他肩膀上:“别动,吓着别人就不好玩了。” 大柱子闷声道:“打这种,没意思。” :“谁说没意思,有意思的很,你看着就好。注意保护好我们勇敢的曾先生就成。别让他们进屋子吓着女人和女娃。”孙燚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孙燚和李砚两人虽然一身便服,看起来也只是体型高大一些,但毕竟是从杀戮战场走出来的人,那身上不怒自威的杀气,无风自起。 泼皮们嘈杂的喧闹声稍微清静片刻,又闹腾起来:“呦,大头,难怪你打不过,这身板,确实有点壮啊。” :“壮有个屁用,几棍子下去,还不是一样抱头哭爹喊娘。”罗大头撑着场面话。 孙燚笑眯眯的:“你忘记说下一句了,几匕首捅进去,一样流红色的血。这话说全了,才有威慑力嘛!” 罗大头见孙燚这般淡定,心里有些发怵,再回头看看身后几十号兄弟,又不能丢了自己威风:“现在怕了?哼哼,迟了!” :“除非,你们把那个女娃交出来,再把你身上的银子全部掏出来,若是诚意够,老子兄弟们也未必不能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 第500章 背靠林家 :“这模样,这身子,倒是合我胃口,要是从我一次,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俩。”人群中传来一声浪荡的男子声音。 :“哈哈哈~~”众人哄笑:“呀,我们三爷居然看中他们了,能让三爷宠幸,那是他们的福气啊。” :“呼~~砰~啪啦。” 一条大汉从草棚里一跃而起,猛虎下山般呼啸而至,一阵恶风扑过,人群被撞的七零八落,一条恐怖壮汉单手卡着说话那三爷的的脖子,将他直挺挺的挂在空中。 :“啰嗦个屁,打!”壮汉怒道:“我看着门,谁也别想出去。” 七八个被撞倒的泼皮在地上打滚,发出凄惨的痛呼声。 剩下的人顿时受了惊吓一般撤到院子另一边,咋咋呼呼的挥舞着棍棒匕首,却没有人敢向前冲。 那个三爷一张脸胀成猪肝色,眼珠子都突了出来,手脚先是拼命挣扎,很快就软软的垂了下去,连急促的进气声都听不见了。那汉子高大威猛,单手捏着三爷的脖子,毫不费劲,大眼珠子恶狠狠的暴突出来,像是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救三爷,救三爷!” 人群里冲出几个人,看起来是三爷的忠诚手下,清一色拿着匕首短刀,如狼似虎地向大柱子扑了上去,表情残忍,看起来是这群人里的中坚力量。 有人带头,身后一群跟风的小喽啰也张牙舞爪咋咋呼呼的扑上来。 :“都说了你不要动手啊,留给我们玩玩不行吗?”孙燚嘴里埋怨着,冲进人群之中,随手一棍子抽倒身边一个泼皮。 李砚手里的棍子稍微长些,信手向前一刺,也不见多用力,前面那个叫的最嚣张的光头泼皮顿时失声,紧紧捂住咽喉,脸憋的通红,发出古怪的”喀喀咔咔“声,眼见着瘫软在地,四肢抽搐挣扎。 :“大哥,别下死手啊,狠狠教训教训得了。”孙燚在边上说了句。 李砚棍子横扫,砸在一人肩膀上,那人手一抖,手里的棍子甩落出去,身子斜斜的坐在地上,发出凄厉惨叫声。 :“放心,有分寸。”李砚棍子又斜挑出去,撞在一人脸上,那人捧着着脸,跪倒在地。 大柱子见几人握着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双腿,知道这些泼皮也不太敢闹出人命,身子一晃,掐着三爷的身体向四周荡了半圈,四爷软软绵绵的腿脚像鞭子一样抽在两三人头上脸上,翻滚在地,避之不及的泼皮踩在他们身上,又把自己绊倒在地,挣扎着起身,一时又爬不起来,极其狼狈。 孙燚一把短棍连敲带打,每一棍都敲在肩膀关节,胳膊关节,后腰,膝盖,胫骨,都不是什么要害位置,但却是人体最疼痛处。 一棍下去倒下一个小泼皮,一棍下去倒下一个小泼皮,打地鼠一样畅快。 没几息时间,场上几十人倒下一多半,剩下的胆子小的吓的挤成一团,瑟瑟发抖,色厉内荏的叫着:“别,别,别过来,我,我和你,和你拼了啊。” 孙燚瞧瞧满地打滚哀嚎的泼皮,又看看挤成一堆吓得像窝老鼠的泼皮,无趣地丢下手里的短棍:“又怂又不经打,不好玩。” 李砚棍子刷了个棍花:“地上一多半都是你打的,现在说不好玩。” 大柱子瞪着眼,把手里所谓的三爷往地上一丢:“鼠辈!” :“精炼!”孙燚和李砚同时竖起大拇指。 勇敢的曾祥全除了站在原地握紧棍子,啥事都没有干,几十号来势汹汹的泼皮就成了满地打滚的伤者。曾祥全哈哈一笑,把手里的棍子也往地上一丢:“果然是少年英雄,英雄少年啊。” 孙燚转头,脸上满是笑意:“曾先生一介书生,也有一怒执棍的勇气,佩服佩服!” 曾祥全爽朗一笑:“早年间下乡进村,也偶有碰到不开眼的刁民,习惯了,习惯了。”这一笑,笑尽了他十数年来心中的郁郁之气。一股堂堂正气冲上眉宇之间,竟有几分正气凛然。 :“柱子哥,把那个什么三爷丢过来。”李砚喊了一声。 大柱子把脚垫进三爷身下,一撩腿,三爷飞向李砚,李砚探手卸了力,轻轻摔在地上,李砚用脚尖在他心口处轻轻一点,:“呕”一声响,三爷一口气吐了出来,转过身,跪伏在地上急促呼吸,好一会儿,才算恢复正常。 孙燚:“三爷是?三爷这么狂,背后靠着那座山啊,报个名号上来见识见识呗。” 孙燚从草棚下搬出几张小凳子,丢给李砚和曾祥全,自己又坐在三爷面前,好整以暇的等着三爷的回答。 :“我认栽,几位可报上名号?之前安西城内可没见过你这般人物。山水有相逢,只要各位在安西城里混,总有见面一天。”三爷居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几乎死去的痛苦。 :“咦~~,可以啊,有点骨气,刚才还差点憋死,活过来就敢盘路子咯,难怪你能当这些小喽啰的老大。” 孙燚突然神色一变,煞气十足:“就你刚才那几句混账话,老子就敢弄死你,你信不信?” 三爷被孙燚凶厉的眼神一盯,顿时说不出话来,那眼神,杀气腾腾,说弄死自己,不像是开玩笑。 :“我家主子是安西城林家,你去打听打听,我们林家献城有功,声望日隆,与朝廷官兵将军关系莫逆,情同手足,无论你是谁,你敢杀我?整个安西境内,你都别想活着出去。”三爷鼓足勇气,却不敢与孙燚四目相对。。 :“林家?林立武?林克敌?是不是这个林家?”孙燚脸色瞬间又变,落在三爷眼里,似乎是魂不守舍? :“对!就是林家,安西城第一军门林家!”三爷仿佛看见了希望,眼神又坚定起来。 :”居然是林家?林家?”孙燚转头看着李砚,李砚瞧出他眼中的愤怒与杀气。 :“林家是世家子弟,怎么会和你这种不入流的泼皮玩意儿有所牵扯?”李砚在边上冷冷的问了一句。 :“那个陈华和官兵作对,死了也是反贼,对待反贼,我林家自然毫不手软。”三爷见两年轻人有所顾忌的样子,胆气又壮了几分。说话也大声起来。 :“啪”一声响,孙燚反手又给了三爷一个大耳刮子:“一口一个林家,你也配?” 第501章 是林毕力 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呼啦啦的像是来了不少人。 守在门口的大柱子瞧了一眼:“来了。” 话音刚落,林克敌,张稳平,赵标就大步走了过来,先是和大柱子打了个招呼:“张将军!” 大柱子点点头:“进来。” 几个人一身戎装,走进院子,一眼看见滚爬在地上的伤者,又看见一地棍棒和刺眼的几炳匕首,神色顿时变得慌张难看,几步抢上前。 林克敌着急问:“孙将军,可有受伤?” :“这几个小喽啰,还能让我受伤?” :“将军?”三爷的脸色垮了下来,这倒霉催的,居然惹到两个将军身上。 :“李将军,你还好?”林克敌又问。 :“没事。”李砚回答一向简单了当。 这时候几个人才放下心来。 小柱子进门,靠在大柱子身边:“呀,错过热闹了,让谁快活了?” 大柱子对着孙燚和李砚努努嘴。 小柱子嘿嘿一笑:“安西城内还有这么勇于找死的泼皮,挺刚的啊。” 三爷的脸更黑了,预感越来越不好了。“又是一个将军。” :“你们自己搬凳子来坐。” 曾祥全急忙去搬凳子,递给三人。 三人不知所以,小心坐下:“这是?”赵标小声问道。 孙燚没有接话:“来,三爷,认识这几位吗?” 三爷头都不敢抬:“不认识。” :“瞧一眼瞧一眼,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孙燚不耐烦:“你低着头,看都没看,张嘴骗我呢?” 三爷费尽全身气力才抬起头,粗粗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认识。” :“呀,这就奇怪了,不认识,林克敌,你坐到他面前去,让他看清楚,打底认识不认识。” 林克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搬着小凳子坐到三爷面前,一脸诧异:“我也不认识他啊,他谁啊?” 三爷听到林克敌的名字,心里发出一声脆响,“啵”,心裂了,裂成无数块。凉透了。 :‘三爷,你瞧,正主在这里了,你不是说林家吗?林家的少主在你面前,你居然都不认识?唉,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我就成全了你。” :“大柱子,来,把这个三爷拖出去,给我吊死在城令府门口。” :“是!” 林克敌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身子瘫软如泥。又转头看看孙燚:“孙将军,啥事,说说清楚啊,你这样搞,我心里很慌啊。” 大柱子的手才搭上三爷的肩膀。 :“是林毕力。是林毕力。”三爷惊吼起来:“是林毕力指使我们这样干的,林毕力。。” :“林毕力?”林克敌这下再糊涂也知道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和自己林家脱不开关系了,事情要是说不明白,林家可要遭殃了。 :“等下,柱子哥,放下他,我要听他说清楚。”林克敌立刻制止大柱子的行动,大柱子看了孙燚一眼,孙燚点点头,大柱子又后退几步,守在门口。 小柱子脸色冷了下来:“林家不会这么蠢?” :“孙将军,林毕力是我家三叔的义子,在我林家并不得势,他平日里也就游手好闲,没听说他干过什么恶劣行径啊。”林克敌很是郁闷和不解。 :“来,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林克敌一巴掌抽在三爷脸上,怒气冲冲。 三爷吞吞吐吐:“林毕力之前有个宿敌,那人的哥哥是卫军中的一个中级军官,家里也略有家产,林毕力和他争执和打斗过几次,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次战斗中,那人的哥哥死在官兵手里,所以对官兵有些仇恨,再一次和林毕力发生争执的时候,就骂了林毕力的林家贪生怕死,投降以换的现在的荣华富贵。 有人就给林毕力出了主意,说那人,是反贼亲眷,对朝廷官兵心怀怨恨,将来必成大祸,这种反贼必须彻底打倒,不能给他们半点翻身的机会。 几句话说下去,林毕力被迷了心智,于是在有心人的挑动下,带着一群泼皮去抄了那人的家,打死了那人,又将家里财产抢劫一空。 事情闹大后,苦主报了官,挑头的人林毕力毕竟是林家的人,他的反贼一说又有点道理,官府处理这事的人既不敢得罪林家,更不敢为反贼撑腰,于是不了了之。 之后,一众泼皮就靠着这种方式,四处欺压死去卫军的家眷,谋取财物,事情有了开头,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才听明白缘由。林克敌又气又怒,:“这个蠢货,被人当作替死鬼,还他妈以为自己聪明呢。” 孙燚也没有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般,可笑又可悲。 :“这些泼皮送去衙门,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把做过的事全部交代清楚,这件事,我要查问。” :“明白。”林克敌起身把护卫都喊了进来,又借了赵标的护卫,一串泼皮被押送出去。 :”林克敌,你家的那个林毕力也要送去衙门,不许为他开脱,知道吗?” 林克敌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想想差点给林家引来大祸的林毕力,气的咬牙切齿:“放心,大人,我一会回家,亲自押送他去,绝对不会为他开脱半句。” 孙燚点点头:“你放心,我对事不对人,这件事因你林家人而起,你林家有管教不严的责任,你回去告诉林家主,让他对自己的家人下人严加管教。别的事,就不追究了。不过再有下次,我孙燚会亲自登门,到时候别怪我六亲不认。” :“是,属下明白,我回去一定会让我父亲整顿门风,必定不会再出差池。”林克敌大声应道。 孙燚叹了口气,又对着面前几位卫军将领说道:“你我都是带兵之人,对手下兄弟,应该是要有所照应。” :“这欺压家眷的事情,我想你们应当不会没有耳闻?” 林克敌,张稳平和赵标默默点头:“属下也听说过一二。也有亲眷来军营找过我们。”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出面?“ 几人默默不发一言。 孙燚叹气:“所谓的反贼,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你们这些带兵之人,他们真是反贼吗?” :“各为其主,手足相残,战死疆场,本来就是很可悲的事情,对这些人家,更是悲惨之事。而又遇到这等破门败家之事,你们想过没有,这些人怎么活?” :“活人士兵都既往不咎,死去的人,还不能得到安宁?我问问你们,你们这些带兵之人,这点担当都没有,你们好意思吗?对得起那些在你们手里战死的弟兄们吗?” 几名将领深深低埋着头,无言以对。 第502章 阳谋 孙燚长长吐了口气:“我会请示刘将军出一纸公告,安西城境内,不许再有这等事情发生,这不光会伤了民心,更会伤了你们手下弟兄们的心!” :“你们负责监督,但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吗,直接来找我,找刘校尉,我们不会在意什么反贼一说,我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林克敌涨红了脸,一头跪倒下去:“孙将军大义!我林克敌心服口服,日后我林克敌鞍前马后,誓死效力!” 张稳平和赵标同时跪倒,表情坚定:“将军大义!将军慈悲!能为将军效力,是属下的荣幸!,日后我等誓死为大人效力。” :“起来起来!咱们弟兄,没有跪来跪去之说。”孙燚颇感意外,急忙伸手去拉几位将军。 :“行了,你们先回去,这个事情不能拖下去,一会儿我去找刘将军,今天就会把告示张贴出来。稳定民心。” 几人匆匆告别孙燚,走出曾家,林克敌心里挂着事,匆匆上马,往家里赶去。 张稳平和赵标上马,并肩走在回营路上,赵标沉默了半路,突然开口说:“张旅旗,这事,你怎么看?” 张稳平随意看着路边的人群:“你瞧,百姓的神态,有没有变化?我看出他们似乎比以前马大人在的时候,更轻松一些。” :“我听说官兵进城,确实很守规矩,扰民的事情几乎很少出现。除了进城那两天抓捕犯人时候闹腾了一阵,之后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挺平和的。”赵标感同身受。 “你和官兵这些将领也打过交道,感觉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张稳平淡淡的说。 马蹄声清脆,赵标许久才开口:“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有种挺奇怪的感觉,似乎他们身上看不出丝毫敌意。” :“嗯,这就是了,他把咱们当自己人看了。就今天这事,他如此解决,呵呵,我张稳平今年四十三岁,给这种人卖命,我是心甘情愿。老赵,你信不信,等告示一出,底下的弟兄们的军心啊,更会是肝脑涂地,死生不二咯。。。” :“嗯,为这样的人卖命,值得。“赵标默默的跟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私塾里,孙燚起身告别曾祥全,他放下二十两银子:”曾先生,这点银子不多,可做修整院门之资。剩下的,给小雨买几件衣裳,你放心,小雨的宅子我会拿回来的。” 曾祥全推辞不掉,只得连连道谢。 孙燚很是欣赏:“先生知书达理,又不拘于陈规,能文能武,安西城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希望先生可以考虑一下,用自己的学识,为安西百姓做点事。” 曾祥全连连推辞:“老夫年迈,不堪大任,还是在此把这私塾办下去才好,为孩童启蒙,教教做人的道理,也算老夫力所能及之事。” 孙燚也不逼迫,呵呵笑道:“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曾先生考虑考虑,不着急作出决定。” 几人告辞曾先生,走出院子,巷子里围着许多看热闹的,见几人走出,纷纷靠边,让出一条通道,却并不害怕,小声的议论纷纷:“罗大头这下碰到硬点子了,该他倒霉。” :“就是就是,曾先生这样的善良好人,罗大头也敢欺负,这不,报应来了不是。” :“瞧这几个小哥龙行虎步,气宇轩昂,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看起来像是军队里的人物,瞧那个大个,天,我就没见过这般魁梧威猛之人。” 。。。。。。 孙燚几人面带和善,从人群中走过。 走出人群,孙燚有些不爽,一把搂住李砚和小柱子的脖子:“别说你们不知道这个事情,为什么不出面解决?” :“我们怎么知道,这是卫军里的事,谁会到我们面前嚼舌根?”小柱子不服气的挣扎。 李砚没有解释:“你今天做的很好,我很欣慰。” 孙燚扭着头,看着李砚平静的脸色:“很好?真的?” :“真的。” :“你不觉得有古怪?”孙燚又问。 李砚瞥了他一眼:“你也觉得古怪?” :“对!大古怪!”孙燚神情严肃。 刘惜军听了孙燚汇报的情况,也有些诧异:“还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这里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啊。” 孙燚目光灼灼:“我问了李砚和小柱子,他们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我仔细想想,这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安西城内这种事发生了上千起,没有道理我们完全不知道。” :“四喜,去看看林克敌把人带来了没有,必须提审林毕力,弄清楚这件事来龙去脉。”刘惜军放下手里的活。 刘惜军想的还是更深一些:“这些死去的卫军不光有亲眷,还有队伍里同袍战友。若是处理不妥,这死去的人都弄的鸡犬不宁,活着的人心里肯定更不安稳,军心不稳,可是大忌。” 孙燚眯了眯眼:“这么看来,林毕力应该是推出来的幌子,用来遮掩背后的人?安西城内还有其他势力在活动,这家伙设的这一局,很是有点阴险啊。” 刘惜军眼神阴郁,透着杀气:“这家伙这一招还不是阴招呢,光明正大的用出来,若不是你注意到危害,一般人听了,可能也只是听了而已,毕竟受害者从名义上说,确实可以算是反贼。 这个话题太 敏感,没有人敢放在桌面上为他们鸣不平的。而为此产生的影响,也只会藏在心里面,像个钉子一样,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一天才会露出来。” 孙燚有些迟疑:“既然是这样,那我说的安民告示要不要发?” :“要发,今天在曾家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如果我们没有动作,对手会起疑心。躲起来,更不好找了。”李砚说道。 :“对,要发,他是阳谋,我们也用阳谋应对。在他的考虑里,我们是朝廷官兵,即使知道这种事,也会有所顾忌,在没有得到上面的指示前,我们不敢明着为这些人说话。” 刘惜军眉头舒展开来:“但是他一定想不到,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在乎朝廷大爷们的意思。” 孙燚啧啧有声:“确实,谁知道啊,这位刘将军更是忤逆。” 第503章 扣在林家头上的屎盆子 林克敌望着七窍流血的林毕力的尸体,心里一阵冰凉,这个时候,再愚笨的人也知道,林家已经掉入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几个人抬着林立武气喘吁吁的赶来,林立武见到尸体,胖乎乎的脸上一阵动荡:“几时死的?” 林克敌低声说道:“尸体善温,死的不久。” :“关门,出去,派你自己的亲兵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你亲自去通知刘将军和孙将军,立刻去,不得拖延”林立武当机立断,语气严肃。 林克敌走出门来,匆匆向外走出,林毕力的屋门关上,四名亲兵手握刀柄,站在门口。 :“林管家,关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去把宅子里所有的人,都给我集中到前院来,所有人。先给我问清楚,这段时间里,有谁进出过宅子,进出时间,进出事由,名单列出来。 再查,谁进来过林毕力房间。立刻去,立刻!” 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匆匆往外院走了出去,不多会,大门紧闭。 林立武原地愣了愣神,像是在思考,“走,抬我去外院。” 林克敌匆匆赶到城令府,进门看见刘惜军和孙燚,神色惊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赶回家里,林毕力在自己屋子里七窍流血,毒发身亡。桌上留有遗书一份,末将不敢动屋里一切,退了出来,快马加鞭赶来禀报将军。” :“死了?”孙燚和刘惜军对视一眼,有点意外。 林克敌声音颤抖:“禀告将军,林毕力死了。请大人派人去甄别清楚,此事,请大人明察。” :“孙将军,你去看一看,这件事非同小可,由你全权查办,尽快查明真相,不得有误。”刘惜军神态威严,命令道。 :“是,属下遵命。” 孙燚靠近李砚:“跑一趟,把小白哥找来,这种事,他擅长。” :“嗯,你先去,带上大柱子,多带亲兵,我和江白马上来。”李砚匆匆离去。 一大队人马披甲挂刀,气势汹汹的包围了林府大门。引来无数人远远观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白穿着一件不新不旧的蓝色棉袍,混在人群里,一脸新奇,像是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闲人,听着人群里议论纷纷。 :“这林家是干了什么事,怎么被围上了?” :“说不定是干了什么谋逆的大事,那些士兵,如临大敌呢。” :“不是说林家效忠朝廷,里应外合,把安西城卖了吗?这是要翻旧账吗?” :“所以说,官兵哪有什么好人呢,听说他们私下勾结泼皮,把死去的卫军士兵的家都抄了呢。” :“对啊,我听说就是林家的林毕力出面勾结泼皮的。” :“这是分赃不均吗?” 江白默默的注意着刚才说话的灰色袍子的男人,那男人在人群里像是随口说了几句话,又慢慢的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眼神充满警惕。江白收回目光,眼睛的余光留意着他。 那男人不动声色的从围观人群中退了出去,左右张望一番,见无人注意,闪身混入街上的行人中。 江白悄悄的跟了上去。 江白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也有一身酒楼小二打扮的矮个子男子,提着一小酒坛子,不远不近的跟上了他。 孙燚进了林府,前院左右两边站满了人,神色不安。院子正前方,膘肥体胖的林立武坐在一张巨大的椅子上。 林克敌在前引着路,孙燚闲庭信步走了进去,神情淡定,没有看出一丝波动。 林立武费力起身,身上波浪起伏,胖胖的脸上难得看出严肃模样,虚虚抱拳:“有劳孙将军,助我林家了此一劫。我林家上下百来口人,必定感恩不尽” 孙燚笑笑,:“林家主何出此言?若你林家被冤枉,我定还你清白,当然,若不是,呵呵。。。。。。” 林立武神色放松下来:“有你孙将军这句话,我林家也就感恩了。是我林家该担的责任,我林家必不逃避。若是有人给我林家扣屎盆子,那我林家必定恩怨分明。 :“好,林家主爽快。“孙燚笑笑,转头望着院子里的人:“林家主这是在自查?有何线索吗?” 林立武伸手,恭候一旁的管家往他手里递上两本册子。 林立武将册子递给孙燚:“一本旧的,是我家里所有人口的名册,包括所有下人。这本新的,是刚才三个时辰内进出宅子的所有人的名册,进出时间,是由,都做了记录。” 孙燚接过册子翻了翻:“如此看来,林家主倒是明白事理啊。”他随手将名册递给林全栋:“安排人,按这上面的名单,先把人甄别一遍。” :“是。” :“林家主,第一次来府上,也不给口茶喝?” 林立武恍然,哈哈大笑起来:“是我一时着急了,忘了待客之道,老了老了,老糊涂了,孙大人,请,请书房用茶。” 林立武的书房简单的很,就是大,所有用的家具都是大号的,巨大的房间巨大的门,巨大的椅子,巨大的桌子,巨大的床。就是连茶具,都要比一般茶具大了许多。 管家手脚麻利地端着茶具出去沏茶。 :“孙将军,请坐。”林立武客气的请孙燚坐下,自己喘着粗气也坐了下来,短短几十步路,走的气喘吁吁。林克敌神色惶恐的束手站在一边,心神不宁的。 :“林将军,坐。在自己家里还这么拘束。”孙燚笑呵呵的。 :“林家主,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了?” 林立武深深叹口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林立武家教不严,才被人找到机会,也算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管家进来送了茶水,又退了出去,孙燚端起茶碗,闻了一闻:“这事的来龙去脉想必你现在也知道了,后果你知道吗?” 林立武缓缓点头:“在投诚的官兵里引发恐慌,后果很严重。” :“呵呵,林家主明白人,这件事与其说是冲你去的,不如说是冲我们来的,不过你林家比较倒霉,本来就处在敏感的地位,现在来这么一出,换做一般人想,你林家会是什么后果?” 林立武躲在眼皮里眼睛精光一闪:“孙将军不是来抓凶手的,是来让我林家配合你们?这么说,我林家必须承受牢狱之灾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林家主,你觉得如何?” 第504章 摊在阳光下 林立武沉思片刻:“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不过要双管齐下,对手如此这般的费心设局,不光是针对我林家,应该还有后手。” 林立武和孙燚同时将目光投在林克敌身上:“后手应该在他的队伍里,从军队里闹起来,才是对手最想看见的。” 林克敌被两人盯的心慌:“爹,孙将军,我手下的弟兄们可都是忠心耿耿,特别是现在,更是小心做人,没有人敢叛上。” :“他们现在不需要叛上,抓了我们林家,再有人稍微挑拨一下,就能他们心里埋下一根针,他们会觉得自己朝不保夕,关键时候,这根针就起了作用。”林立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林立武又说:“安西城内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厉害的家伙,这一计,扣扣连环,层层递进。” :“是啊,也是我们大意了。”孙燚神色也严肃起来。 :“就是一个所谓的反贼的帽子,加上你林家一个旁系无关人,就把这些计谋全部连了起来。” :”这事我们不处理,终究会让卫兵弟兄们心里有隔阂。” :“线索指向林家,我不动你们林家,会有传言说你们林家这样做,是受我们的指使,故意为之。” :“抓你们林家,又会有传言说我们官兵卸磨杀驴,秋后算账,投诚的卫军弟兄们更觉得不安。是,林家这么大的功劳都被算账,其他降兵又怎么心安。” :“妈的,这家伙还真是给我出了难题啊。”孙燚居然有点一筹莫展了,这一环接一环,左右为难。 林立武呵呵一笑:“孙将军,其实你多虑了,军队里,考虑更多的,其实是领兵的将领,士兵们考虑的不会那么远。” :“嗯?” :“此计也是有解的,我们不按照他的思路走就行了”林立武道。 :“林家主有何见解?” :“这件事不就是因为牵扯到我林家,才有这般为难吗?还是刚才的主意,我林家去牢狱里住上一段时间,克敌去了军职,也押入大牢。” :“我听说你们要出安民告示,刘大将军有这等魄力,那事情更好解决,一边发公告安民,一边及时追捕与这件事有关的人犯。军队里,安排人员宣讲这事件的危害性,摊到桌面上来说,鼓励士兵们明着讨论,一切都放在阳光下,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 林立武眼皮下精光一闪:“阳谋也是计谋,只要被发现,终究有办法应对,也许代价会高一些,不过有什么关系,此刻安西境内,终归是官兵的势力强横,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无根浮萍。” 一语惊醒梦中人,孙燚脑中光明大作,盘亘在脑中的各种纠结荡然无存,他哈哈大笑:“林家主说的对,一力降十会,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阳谋,都是虚无缥缈。” 林立武的眼睛又隐匿在眼皮里:“不过这家伙既然把我林家当作目标,又在林家杀了人,这事情,我林家可不能轻易放过。” :“有眉目吗?孙燚此刻心里阴霾一扫而清。 :”暂时没有,不过很明显,能在林家杀人的,肯定不会是外人,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敢勾结外人,自寻死路。”林立武肥胖慈善的脸上,居然看出了浓浓的杀意。 :“那好,我一会儿先封了你林家的门,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林家就先忍一忍。在内,你可以调查林毕力死亡的真相,对外也算是有个态度。也能让对手放松警惕。”孙燚摸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看着林立武。 林立武起身,一身肉动荡,向孙燚抱拳行礼:“我林立武谢谢孙将军和刘将军的信任,此事由我林家而起,我林家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惩罚肯定是要的,我准备把安西城内受到伤害的人家统计出来,你林家负责善后,该赔的赔,该补的补。呵呵,林家主,这可能不是一笔小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孙燚也不客气。 :“没问题,该我林家补偿,我林家虽然谈不上富有,但是也不会没有担当。将军尽可放心。” :“嗯,我相信林家主的诚意。克敌兄,你的官职我暂时要先拿掉,你手下的将领,最贴心的是哪个?我需要你不在的时候,他能出来稳定军心。” 林克敌马上说道:“旅副吕晨光,营正李国平。” :“好,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陪陪你的父亲大人。” :“是,将军。” 林全栋从外面走进来:“孙将军,李将军有事找你。” 孙燚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一下站了起来:“好,我马上来。” :“林家主,克敌兄,我先出去。其他的,暂时就按我们说的办。” 林克敌扶着林立武起身,目送孙燚出了书房。 林立武又瘫回椅子上,胖胖的脸阴沉下来,喜庆的圆脸上罩着一层阴霾,完全没有之前那种不亢不卑,沉思许久:“克敌,你配合管家,一定把凶手给我找出来,具体怎么做,你听管家的安排。” :“嗯,知道了。”林克敌沉声应道。 :“先准备三万两银子,孙将军走的时候交给他,就算是我们先支付的补偿,不够再说。”林立武又交代道“: :“嗯。三万两,会不会太多了?” :“现在不是钱能解决的事,这只是个态度,林家这次主动表明站队朝廷官兵,私下有不少人家眼红,目标太大,如果不能牢牢站在朝廷这条线上,以后麻烦事还多着呢。” 林克敌皱着眉头:“明白了,父亲。” :“这林家啊,终归要落在你的手上,这件事也算是给你上一课,真正的敌人,往往都是你意想不到的背后。你好好学着点。“林立武喘出一口大气,精神都差了许多。 李砚见到孙燚,引到一边:“江白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盯上了一个人,跟踪去了,我先回来告诉你一声。” 孙燚挑眉,意外道:“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还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事有关,要等他消息,江白说要你去打听打听消息,他说你应该有办法。” 李砚狐疑的看着孙燚:“他说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莫非你还有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孙燚神秘一笑,搂着李砚的脖子:“大肚哥,其实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很特殊,我背后,有一股神秘强大,可以颠覆一切的力量。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砚扭着脖子看了眼孙燚,嘴里吐出两个听不见的字:“傻鸟” 第505章 跟踪 几骑护送着一辆马车从南门进了城,为首的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巾,擦拭脸上的尘土,又掏出一面镜子,梳理几下头发,手指抚过眉头,熨贴眉毛。这才把镜子手巾放在怀里。 男子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嘴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明亮张扬,有几分风流不羁。 身边一骑,带着一顶草帽,帽檐下的眼神像猫一般充满警觉,一张脸黑黢黢的看不清楚神色:“卖弄,矫情。” 男子正是自名风流倜傥魏书生,身边则是冷面小黑子沈黑。 :“切`你懂什么,天赐我这般英俊潇洒,我自然不能玷污半点。再说了,谁家女子不怀春,我这张脸,至少能让人姑娘家心情舒畅,你以为都是你哪个黑乎乎的吓人模样?” 赵无极策马护卫在马车边上寸步不离,时不时弯腰向车窗里说着话,车窗里露出一张白皙柔和的脸庞,温和的笑着:“那两家话又斗嘴了?” 赵无极无奈:“沈黑挑事,老魏反击,沈黑闭嘴,老魏追击。。。一路上,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洪钟一样低沉震撼的声音从驾车人处传了过来:“老魏这张嘴,二十多年了,怎么就没有个分寸呢,和小辈也能闹腾。” 赵无极笑呵呵的:”大钟 先生,和他一起这么多年,还不习惯吗?” 前面魏书生见沈黑又不说话了,哪里肯善罢甘休:“黑子,你别这么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想当年,江湖上我玉面小白龙魏书生,那也是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梦中情郎。。。” :“我师姐不喜欢。”沈黑吐字如钉。 魏书生一句话憋在口中,吞吐不得,梗的脸上青筋一蹦一蹦的。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赵无极,眼神中充满幽怨。赵无极急忙在马上拱手施礼,一脸何其无辜。 街上闹哄哄的,热闹非凡,马车从络绎不绝的人群中穿过。 沈黑眼前一亮,人群中一个左顾右盼的熟悉的面孔,竟然是江白,江白乍一看像是在街上闲逛,但是却不时的看向前方,借助着身边的人流和障碍,不断的向前方靠近。 沈黑坐的高,很快就发现江白跟踪的人,正装模作样的在一个杂物摊子上挑拣东西,江白也扭身看向一个书画摊子,评头论足起来。沈黑心里暗笑,江白是不是太久没干这活了,转身动作也太生硬了,一点不自然。 他嘴角才扬上去,眼神瞬间变得敏锐,这一瞬间,他又看见江白身后有一个提着酒坛子的矮个子,突然停下脚步,对路边一个卦摊有了兴趣,一边和摊主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江白。 沈黑立刻明白江白被人跟上了,他仔细盯着三人,前面那个灰白长袍的男子脚下虚浮,不像有功夫在身,倒是江白身手那个矮个子,身态轻盈,身法灵活,偶一回头,那张脸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像个老手。 沈黑腹诽,江白也是一个老江湖了,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这很明显是后者在保护前者,也不算是什么新的套路,在行动中经常能遇见的事,江白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师姐,我有事要离开一下,你们,好好照顾我师姐啊。”沈黑从马上翻了下来,匆忙交代一句,闪身融进人群。 :“怎么了?黑子看见什么了?”许萧萧在马车里问了一声。 魏书生看着沈黑的身影在人群中闪了几闪,就消失无踪。:“不知道看见啥了,这几息间,黑子也不见了。” 赵无极贴心的说道:“没事,黑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安西城看起来还是很安定,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别急,我们也快到了。” 那灰衣人几次回头试探,都被江白混了过去,依旧非常谨慎,甚至在街上来回绕了两圈,才走进一家街边一条茶馆。 江白在街边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两层茶馆,走了进去。 茶馆里很是热闹,那灰衣人的影子往二楼楼梯上去,须臾不见了身影,江白听见楼上传来糟乱的音乐声和喝彩声,装作无意的问店小二:“小二,高尖沏一壶,点心两碟。诶,你这楼上何故这般热闹?” 小二指了指二楼:“楼上有唱曲的,小娘子长得不错,曲也唱的好,捧场的人多。” :“哦,那要去看看小娘子长得何等不错。把茶给我送上来。”江白露出一点男人都意会的诡笑。 :“好嘞~~”小二吆喝一声。 那矮个子走到茶楼边上,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来,小吴,你们掌柜要的酒。” 小二接过酒坛子,挤眉弄眼的:“怎么,小周,又找借口来看小娘子?算了你,这小娘子看多了,伤身体啊你。嘿嘿。。。” 矮个子小周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放荡样子:“这小娘子看看又不要钱,那不看白不看。我上去瞧一眼去。” 沈黑在茶馆门口迟疑片刻,没有跟进去,默默走到街边一个小面摊上,坐下来,要了一碗面,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茶馆那么喧闹,人一定很多,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江白走上楼,茶馆二楼,正中的一张茶座边上,有一女子,半蒙着面,面前摆着一把陈旧的古筝,似乎是刚刚奏完一曲,正拿起身边一个托盘,站起身来,像是准备讨赏。 女子衣着很是保守,只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脖颈和一双玉手,衣裳却紧紧的熨贴在身上,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夸张的厉害。特别是胸前衣襟,更是沉甸甸,颤巍巍,摇摇欲坠,男人们贪婪的眼光苍蝇一般盯在上面。 托盘偶尔响上一声,频率并不高,那空荡荡的托盘走了半圈,还只是零零星星丢着几颗铜板,女子似乎也不急,缓缓的顺着围观的人群绕了过来,江白躲在一人身后,看见女子托着托盘的手,白皙修长,骨节略微有些大,手指戴着义甲,义甲的光芒却是有些怪异。 女子没有留意到江白,江白也像其他男人一样,眼神直盯着高耸处看,露出色迷心窍的好色模样。 女子缓缓走过一圈,托盘里的铜板也不过十几二十来枚。她也不以为意,俯身放下托盘,这一动,细细柳腰之下,又划出一个丰厚的弧线,令无数男人吞咽声不绝。 第506章 我们是刘大将军的兵 音乐声又起,以江白的水准,古筝弹的很是一般,倒是那女子一开口,声音略有些低沉磁性,竟然有一种难言的魅惑之意,像是百转千回后,那一声从身体里发出的满足又畅意的低吟。 围观男子们发出一阵阵放荡的喝彩声。 小二将江白的茶水送了上来,江白在满满当当的茶桌找到一个不算很好的空位坐了下来,脸上露着放纵的笑,眼神却在人群中寻找。 那个灰衣男子坐在人群中,虽然也在跟着周围人群一样喝彩起哄,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好色之意,看向女子的眼神中甚至充满愤怒和不齿。 那个矮个子小周在江白看不见的位置,盯着江白,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沈黑在楼下,听着茶馆里的弹唱和喧闹声,已经开始吃第二碗面。 又是一曲结束,那女子又起身,端起托盘讨了一圈,这一次,明显落下来的铜板更少了一些,女子脚步依旧从容,只是头更低了一些,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神。 :“小娘子,唱一曲郎敲窗,心慌慌。唱得好,大爷重重有赏。”一个粗鲁的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小颗碎银,约有一两重,在手里上下抛动,像是财大气粗的模样。 :“这位爷,小女子不曾学过。” 有人在粗鲁汉子背后用力推了一把,推的那汉子一个踉跄,没接住手里的碎银,反身要找,那一处的人群乱糟糟的,又不知道谁动起手来,一眨眼乱作一团,等众人劝说拉扯一番,才安静下来,江白眼睛倏然缩紧,那个灰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江白走到窗边,向下看去,却看见那边街头,一个人摘下草帽,对着自己挥挥手,作出一个手势,那人黑黢黢的,只露出一口白牙。江白伸手在窗外,也作出一个手势,沈黑带上草帽,消失在行人中。 江白放下心来,看了看那个女子,思索片刻,走到楼下结账,随口说道:“有这帮小娘们在你们这里唱曲,你们老板这不是要发财啊。” 小二笑嘻嘻的:”谁说不是呢,这小娘子在我们这里唱了三个月,我们老板娶了一房小妾呢。” :“哈哈,那再唱三个月,你们老板还能再娶一房。”江白顺手多给了几个铜板。 小儿忙不迭的感谢,又有些失望:“不过听老板说,这小娘子唱不了多久了,好像是要换一个档次更高的场子去唱曲了。” 江白大感惋惜:“这怎么好,档次更高的场子,咱们也去不起啊。。。唉,好女子都被有钱人包了。知道哪间场子吗?” :“明景酒楼啊,那可是安西城两大酒楼之一啊。去哪里唱曲,那收入可高了去了。”小二羡慕的说:“我有一个老乡,就是长得比我帅一点,高一点,就能在明景酒楼做小二,他每个月收入都是五两银子呢,我这里辛辛苦苦也不过一两银子,唉~~~” 江白拍拍小二的肩膀:“长得丑,不是你的错。”笑哈哈的走了出去,留下小二在风中凌乱。 江白马不停蹄的赶回林府,林家的大门紧闭,百来号亲兵守在门口,带队的是窦骁子,江白问了两句,才知道孙燚和李砚已经回去城令府,又急急赶回城令府。 赵无极夫妇两已经安顿下来,城令府的后院早已经腾空出来,生活物件一应俱全,有经验的产婆老妈子都准备了两个,看得出刘惜军对赵无极夫妻的到来很是重视。 许萧萧洗漱过,吃了点东西,就躺下睡了,也没有精力太多寒暄,这一路舟车劳顿,对于她这个即将临盆的女子来说,消耗了太多精力。谁也不敢大意。赵先生更是寸步不离左右。 魏书生和大钟先生倒是好胃口,陪着刘惜军孙燚等人吃饱喝足,才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去了。 江白进了城令府,正是孙燚等人吃饱喝足,懒洋洋在书房里喝茶聊天,见江白进来,孙燚打着饱嗝儿追问:“小白哥,发现什么情况?你怎么回来了?” :“黑子回来了,他帮我跟上去了,我回来和你们说一声。” :“我发现有一个人很可疑,不过目前只是可疑,需要时间追查才行。李砚和我说了发生的事,你们现在准备怎么解决?” :“还在商量呢。” :“官兵进城不过个把月,事情在民间就闹的这么大,而且我们还收不到消息,这可不是简单能做到的。其实这件事本身并需要太多策划,要用的人也不需要多,对手最大的本事,就是完美利用了所有人的心理。就这点来看,这家伙,不简单啊。” 刘惜军着实有些恼火,自己辛辛苦苦一个多月,居然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一件大事,实在是令人恼怒。自己对安西城的掌控,完全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周全。 :“林立武说的对,在实力面前,阴谋阳谋都是不堪一击的。我们发现的还不算迟,有时间纠正。”孙燚此时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他更是起了好胜之心。:“他们急匆匆的杀了林毕力,祸水东引,但是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我相信,我们肯定能把这人连根拔起。” 孙燚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刘惜军,笑呵呵的:”抓到人,交给刘大人,让刘大人每天打他四十板子,打伤了,让李平平治好,治好后再打,不是会动脑子吗,我们刘大人不用动脑子,动手更爽快。” 刘惜军一字一句的:“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脑子?”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说你没脑子,再说了,有我这般福将在,你暂时不需要用脑子。有事,咱这些小的就为大人解决了。否则,你真金白银的养着咱兄弟们干什么?”孙燚笑呵呵的。 :“别扯淡,赶紧给我把人抓来,我特么的抽死他。”刘惜军又气又笑的,拿孙燚没办法。 江白信心十足:“等黑子回来,我们就有线索了,我发现的那个人,感觉不是主要人物,花点时间,抓出他的上线。层层剥茧,水落石出。” 孙燚抬眼望着刘惜军:“嗯,刘大人,公告先发出去,不光是安西城,安西境内所有的县城都要发出去,务必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朝廷官兵的态度。咦,为什么我现在说朝廷官兵说的这么流畅呢?”孙燚又露出坏笑:“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啊?” :“刘惜军刘大人的兵!”李砚很配合的跟上一句。 :“对,我们是刘大人的兵!”孙燚神态一变,很是郑重。 第507章 你想不想做情报之王 刘惜军被逗的哈哈一笑:“你们两个,怎么尽说实话。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受朝廷之命,征伐安西城的。” :“不能忘不能忘,这披在身上的外衣表面看,还是很华丽的。”孙燚笑嘻嘻的。 转过头:“小白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江白愣了一愣,好像才想起这个问题,又有些纠结。本来觉得那间小小的店子安安静静,那个清秀女子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可是今日接了任务,行动时候,自己热血澎湃的激情,又让自己好似重新活了过来。 沈黑的突然进来,说了第一句话,就让江白破了大防:“你这几个月干什么去了,手上的活怎么干的这么糙?跟踪的时候,你居然没有发现你自己被人坠上了?” 刘惜军和孙燚,李砚一脸玩味的看着江白,江白顿时面红耳赤,无颜见人的尴尬模样。 :”我师姐呢?”还好沈黑没有再说下去,转头关心起许萧萧。 :“休息了,在后院,赵先生陪着她,这一路累了。”孙燚赶紧接上沈黑的话题。:“黑子哥,你也累了,吃了没?吃点东西休息下?” 沈黑摸着肚子里的三碗面条:“不饿。” 江白从尴尬中恢复过来:“你查到那个人的位置了?” :“那灰衣人进了禄街通路赌场。保护他的人叫做小周,是赌场边上一个小酒铺的小二,我查到他们的位置,就回来了,我这模样太招眼,不能详细问。” :“地位这么低,应该也是外围跑腿的。不过我在茶馆看见一个唱曲的女子,形迹极其可疑,我和小二打听了一下,说那个女子在茶馆唱曲三个月,近期被明景酒楼邀请,会去明景唱曲。”江白把茶馆女子的动向说了出来,视线若有若无的注意着孙燚。 果然,孙燚听到明景酒楼,神色动了一动:“明景酒楼?安西城内两大酒楼的明景?” 江白点点头:“应该是的。” :“你们两位稽密司的大神都到位了,这些事,你们自己负责就好了,有情况,再来汇报。” 江白看了眼沈黑,说道:“我安排稽密司的弟兄先跟上这几个可疑的人,尽量摸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看他们和什么人有不正常的接触,不过短时间内不确定会不会有收获。而且,我也不能确定现在的事,和他们一定有关系。” 孙燚转头看着刘惜军:“刘校尉,你觉得如何?” :“就依江白说的去办,也不急于一时,只要他们是为了对付我们,终究会露出马脚的。你们也不要太为这件事担忧,不过近期军队的稳定是最重要的。裁兵的事情,暂时要先告一段落,等风声平息了,再做打算。” :“嗯,知道了。”孙燚应道。 :“呵呵,小阿蛮,现在明白了吗,小阿蛮,战场上明枪易躲,战场下暗箭难防啊。这各种明的暗的妖魔鬼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清除干净的。” 出了城令府,李砚等人回了军营,江白扯住孙燚,两人也没有骑马,闲庭信步,随意找了一个茶馆,要了一壶茶,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小白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林平平其实不算是我的人,他是曲爹的手下,曲爹暂时把他交给我用。”孙燚开门见山道。 江白点头:“其实周三爷在的时候,我们就推断过,曲先生手里肯定有一股我们不清楚的势力,毕竟他当时和夏皇的关系很不一般,又是和我们三爷同一个时期的老妖怪,手里没点力量也说不过去。只是,这股力量着实有点恐怖。” 孙燚虽然知道明阁是属于曲先生的势力,但从内心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重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一个青楼而已,最多算个有组织的青楼而已,充其量打听打听消息,收敛点财富。。。” 说到这里,孙燚心里打了一个咯噔,想起林平平给的八十万两银票时候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这趁火打劫似乎也是明阁的来钱之路。 :“以前周三爷在的时候,我在金陵查过明阁,并没有查到可疑之处,以当时稽密司的能力,查不出一间青楼的背景,你觉得这明阁,真的只是一个打探消息,赚取财富的地方?”江白无语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明阁到底有多大本事,曲先生也没有和我说过,他只是告诉我有事可以找明阁的人帮忙。” 江白神情沮丧的看着孙燚:“我这次进了安西城,将近三个月,其实是一事无成的。我这才发现,我江白平日以为自己有多本事,多能干都是虚的,假的。” 孙燚静静的听江白说话。 :“之所以以前的行动如鱼得水,实际上,只是因为稽密司有一个完整的情报系统,和后勤保障系统,而我,只是整个系统里看起来比较重要的一环而已,没有良好的系统体系,就是我这次一样,进了安西城,甚至连藏身之处,都难以找到,更别提怎么去行动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萌生退意?这是因为我发现,我真的没有自己之前想象中那么重要。”江白把藏在心里的郁郁之气一口气发泄了出来。 :“这是你的理由,那个叫做苏青枣的姑娘不是原因吗?”孙燚微笑着反问道。 江白眼神变得柔和:“和青枣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很愉快。” 他又迅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女人的时候,我和你说的是正经事。” 孙燚一副了然于胸的窃笑:“你说,你说。” :“你手里握着一个庞大的情报体系,又有自己丰厚收入来源,并且不被人所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这么说,你要查的事情,都不需要我们费心,你去问一问林平平,我估计很快就有答案。” :“林平平走啦,去贵平打前站去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林平平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这件事呢?我还真应该去问一问情况。”孙燚突然想起这一茬,有点不解。 :“那你去问问安西城管事的人去,一定会有收获。”江白给孙燚倒了杯茶:“你别忽视手里这股力量,他可能就是你手里的稽密司。” 孙燚展眉一笑:“小白哥,有没有兴趣加入明阁?你左脚踏着稽密司,右脚踩着明阁,消息互通,情报共享,假以时日,你就是大夏朝的情报之王。” 第508章 自己人斗法 城令府的安抚公告当日下午贴满了安西城的大街小巷,下层的官府也得到了刘惜军的指示,迅速动作起来,在官兵的配合下,雷霆扫穴般把安西城内的各路牛鬼蛇神清扫一空,押入大牢,只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也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连着数日,官府和官兵派出专门的人员,一家一户的走访被侵害的卫军家眷,将收缴回来的银子还和被侵占的房子还给家眷,并且每家每户还给了一笔银子,用以安抚情绪。 事态迅速得到缓解,那些被侵害的卫军家眷更是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一番刑讯之下,被抓获的千余名的混混泼皮倒是提供了不少真的假的各种消息,消息经过统计和甄别,最终得出少量的有效信息,最终传递到江白手里。 地方上的事态每日都通报到军队里,几位领军将军也极其重视此事,在刻意的宣导下,卫军官兵们也知道此事是奸人有意为之,而非朝廷官兵的秋后算帐。 数日后,江白挑选出二十名罪大恶极,手里沾有人血的泼皮,当街斩杀。二十颗丑陋的人头和猩红的鲜血,既让人心寒,也让人心稳。 林家也交出了杀害林毕力的凶手,并且缴纳了五万两银子的赔偿金,算是为这件事做了一个分割,刘惜军下令,林克敌官复原职。 只短短几日时间,一切事件似乎尘埃落定。除了 那二十颗人头成为很长一段时间里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 安西城内陆陆续续死了几个人,死因倒是清清楚楚。 一个青楼女子因为芳心错付,赔了身子又赔了银子,一时想不通,跳了楼子里的水井。 一个家境不错的布庄老板,店里失火,死于火灾。 一个孔武有力的练家子,和人赌酒,酒后大醉,溺死于脂霞湖,捞起来的时候,身子都肿胀的几乎认不出来。 一个赌场的管账先生,因为贪了赌场的钱,被发现后,上吊自杀。这个人,就是江白追踪的灰衣人。 江白把这些死亡名单放在孙燚面前:“很明显,对手在其卒保帅,这些人,都在我审讯出来的消息里出现过。他们是抛头露面的人。所以该死了。对手反应挺快,而且,手法很干净,有点熟悉。” 沈黑站在墙角阴暗处:“稽密司的手法。” 孙燚翻看着名单:“那个叫做小周的店小二和那个女子没有在名单里?” :“嗯,也许他们以为没有暴露。”江白说道,:“这么看,他们在安西城的人手应该有些不足,换做我们稽密司以前做事,像这样的人,应该都要隐藏起来,不再出现才对。手段狠辣一点的话,他们也该死了。” 孙燚没有抬头:“黑子哥,你说这手法是稽密司的手法?” :“像。很像。” 孙燚抬眼看着江白:“你也这么认为?” 江白迟疑片刻:“是,很像稽密司的灭口手法。这手法很专业,而且我去看过尸首,除了文书上说明的死因,身上找不出别的伤痕,动手的人,手法很老练。” 孙燚轻轻敲着桌子,嘴角勾起一道弧线:“你们两个也是稽密司的老人了,你们两个认定是稽密司的手法,那就逃不掉了。呵呵,好嘛,斗来斗去,最后还是稽密司斗法啊。。。” :“能抓到吗?这家伙看起来可不简单,手段挺狠辣的,他一定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存在,才这么着急的壮士断腕,偏偏这手法这么干净。我甚至在想,他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挑衅的意思?”· 江白的眼神锋利起来:“如果是挑衅,他把那个小周和唱曲的女子留下,到底是因为以为没有暴露,还是想要把我们引入歧途?” 孙燚摩挲着胡须:“如果是想把你们引入歧途,那背后一定还有更重要的目标,会是什么呢?而且,这个人一定知道你们两个的存在。” 江白和沈黑也回答不上来。 :“你们觉得这背后的势力是代表谁?朝廷?陈伟星?田武功?还是之前你们发现又没有抓到的那股势力?” 江白摇摇头:“这很难界定,因为现在看来,想要要针对咱平武军的对手太多了。一切都有可能,只有抓到人,才能找到答案。” 孙燚沉思片刻,又笑了:“不管怎么样,有你黑白双煞出面,总能镇住场子?官府的力量,官兵的力量,你们都可以动用,我不相信,他能在安西城里耍出花来。” 江白没有孙燚这么自信:“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还是要慎重一些。别太大意了。” 孙燚想了想,:“也是,我何爹曲爹一直教导我,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走,我陪你找援兵去。我就不信,老子弟兄们辛辛苦苦拿下的安西城,还能允许有人躲在角落里猖狂。” 安西明阁楼,和金陵明阁楼的规划几乎一样,有一间大楼子,富丽堂皇,灯火辉煌,大楼子边上,曲径通幽,又隐着数间精巧的二层小楼,这才是真正的销金窟。 孙燚看着面前的老人,居然是数日前为林平平赶车的车夫。 :“属下周为拜见少阁主。”老人规矩的拜了一拜。 孙燚挥挥手:“起来,不用客套,你见林平平见我,也是简简单单,没有那么多规矩来着。” 周为起身,对着江白拱手:“见过江公子。” 江白赶紧回礼:“见过周爷。” :“行啦行啦,都别什么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孙燚挥挥手:“周老板,这里你当家?” :“这里暂时是我替老阁主管着事。”周为回答的很谨慎。 孙燚也不以为然,开门见山道:“嗯,好,那我就直说来意了,城内发生的事,你肯定有所耳闻,我现在需要找到背后的人,你这里有没有消息。” 周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孙燚:“我想少阁主可能会为这件事来找我,这是我收集的一些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少阁主需要的。” :“这件事挺重要,林平平上次见我的时候,怎么不与我说起?” 周为一脸为难道:“这件事背后看起来有稽密司的影子,又牵扯到林立武林家,林堂主并不知道是不是刘惜军刘大人故意要打压林家的声势,故此没有自作主张去调查。” 孙燚恍然:“林平平是不是以为我要压压林家?” 周为缓缓点了点头 孙燚把手里的纸条递给江白。 :“周管事,以后江公子是自己人,你们之间多走动走动,两边的消息共享,有事情,可以一起应对。” :“属下明白。”周为应道。 :“我需要用最短的时间抓到这次的幕后黑手,你们两家好好合作,尽快解决问题。”孙燚语气很轻柔,态度却很坚定。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全力配合江公子。” 第509章 母女平安 认识赵先生好些年了,孙燚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心神不宁的时候,表情很是淡定,言谈举止依旧彬彬有礼,但是那一双无法聚焦的眼睛,深深的出卖了他此刻心不在焉的状态。 而一向衣冠楚楚的魏书生,沉静的沈黑,分别坐在院子一角,纹丝不动的身子,故作镇定而僵硬的表情,无意识握紧的拳头,都证实此刻的他们有多么紧张。 笑笑挺着肚子,坐在孙燚身边,表情也有些焦灼:“师父在产房里有些时候了,怎么都没有什么动静呢?不是说很快就要生了吗?” 孙燚呆若木鸡的看着笑笑:“这个问题你问我,我怎么回答你呢?我也没有生孩子的经验呀。” 李平平在边上嗤笑一声:“阿蛮,不是我说你,你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啥玩意儿啊,笑笑这是在问你答案吗?她是要你安慰安慰她。” 孙燚恍然,急忙握住笑笑的手:“许先生可不是一般人呢,堂堂的女侠萧仙子剑,她生孩子,还需要你担心吗?” 笑笑无语的瞥了孙燚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不是安慰?” 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许先生一声闷喝:”给老娘出来你!” 紧跟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哭声嘹亮高亢。众人似乎能听出忿忿不平的委屈。好像是被从温暖的被褥里被一脚踢出去的委屈。 李平平一声长长的感慨:“这许先生,真是豪气干云的女侠啊,生个孩子,居然都能如此果断。” :“如她的剑招一样,干净利落,杀伐果断。”孙燚也跟着感慨道。 笑笑也是一脸懵:“不是说女子生孩子的时候是过生死关,要经历漫长的煎熬吗?这师父怎么就结束了呢?” 稳婆打开门,脸上掩饰不住的意外,堆出一脸没有准备好的笑:“恭喜恭喜,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孙燚喃喃道:“好嘛,赵先生家又要出一个仙子剑了。” 赵先生整个人瞬间振作起来,整个人都活了,眼神也灵动起来:“辛苦辛苦。我能进去看一眼?” 稳婆让开一边门:“可以可以,去看看。” 赵先生一进门,屋子里那震天动地的哭声更是高亢起来,须臾,戛然而止。 孙燚和李平平面面相觑,李平平说道:“这是给赵先生一个下马威了,哈哈,赵先生以后要伺候母女俩,这可更要小心翼翼了。” 孙燚下意识的点头:“就是就是。。。。不是不是,赵先生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孙燚惊出一身冷汗。笑笑才收回恶狠狠的眼光,又陷入迷茫中:“这生孩子居然这么简单,怎么和其他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孙燚的余光里,魏书生一跳而起,又想上前,脚步又迟疑,最后还是转过身去,缓缓离去,挺直的脊背,有一点掩饰不住的孤独。 :“老魏,不想看看我女儿吗?”赵先生抱着一个襁褓出现在屋子门口。 魏书生赫然转身,眉间露出几分喜色:“可以吗?” :“来,小丫头挺漂亮,像她娘亲。” 魏书生身形一动,脚下已闪过几步,又像是突然警醒,猛然放慢脚步,轻轻的,如履薄冰般走到赵先生面前,唯恐带起一丝风。 :“魏怀山。我和老赵商量过了,无论生的是男娃女娃,你都做娃娃的干爹,行不行?”屋里传来许先生略微疲倦的声音。 魏书生眼睛盯着襁褓里的娃娃,娃娃有些丑丑的,眼睛却很大,水灵灵,像极了许先生的眼睛 小娃娃纯净空灵的眼睛很是专注的盯着魏书生,魏书生身子都微微的颤抖起来,嘴唇也颤抖着。 :”魏怀山,大老爷们,说句话。”许先生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行行!行!当然行!”魏书生容光焕发,连声应答。 这一刻,魏书生终于彻底从心里的魔障中走了出来,原本就帅气的一个人,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自信和英朗。 孙燚扶着笑笑凑过来:“哇,好可爱的娃娃。。。。。眼睛真漂亮啊。” 笑笑眉开眼笑,伸手轻轻的摸了小娃娃的脸蛋:“这眼睛,和我师傅一摸一样,多漂亮啊。” :“废话,你师傅我生的,能不一样吗?”许萧萧在屋子里骄傲的回答。 :“平平,来帮我师父看一眼娃娃,身体状况如何?”孙燚喊了一声李平平。 :“还需要看吗,那哭声震天响,中气十足,将来肯定又是一名侠女。”李平平说着话,还是走过来,眼里充满欢喜:“瞧她这面相,曲眉丰颊,眼含灵动,妥妥的小美女。” :“还是平平会说话。”笑笑眯起了眼,弯月一般。 孙燚又挤到李平平身边,挤眉弄眼谄媚的说道:“平爷,帮我媳妇瞧瞧,生男还是生女啊。” 李平平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你家,将来肯定是一个惹事的小主,哪里有赵先生家这个小女娃可爱。” :“儿子?嘿嘿,儿子吗?”孙燚点头哈腰的:“儿子就儿子,惹事就惹事。只要是我家笑笑的宝贝儿,我都喜欢,都喜欢。”说是这么说,已经笑的合不拢嘴。 笑笑惋惜:“唉,可惜,我已经花花姐约定好了,将来结个娃娃亲呢,早知道,该和师父结个亲家就好了,这小女娃太漂亮了,长大一定是个美女呢。” 孙燚瞪起眼:“你和花花结亲了?你怎么想的哟,这将来她家女娃娃要是长得像柱子哥一样五大三粗,络腮胡子。。。。。” 几个人哈哈笑了:“你和柱子哥这么要好,你儿子肯定会喜欢大柱子的女儿的,说不定就好那口大胡子呢。” 在场的所有人孙燚都不敢得罪,只能自己呼呼的生闷气,脑子里想到将来有一个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姑娘娇滴滴的喊自己爹的时候,身上就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不行不行,这门亲事一定要推掉。 笑笑无心开了一句玩笑,让孙燚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恐慌里,回过头每一次见到大柱子那一脸大胡子,心里就一阵混乱。搞得大柱子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为啥孙燚总是盯着他的胡子发愣。 第510章 高胜宪的馊主意 赵先生终于安心的走马上任,孙燚提交给他的名单上的人员,也迅速被提拔起来,安插在城内各个重要位置,这些人可是都有过底层工作过的经验,不是那种单纯的书呆子,一旦给了他们合适的机会,,立刻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官场上那些明的暗的阴招,在他们面前,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安西城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开始缓慢又平稳的转动起来。 政务的事情由赵无极接手,军队的事情由孙燚负责,,刘惜军这才算是彻底解脱出来,每日里游手好闲,吃吃喝喝,气色也慢慢的一天天的恢复过来。又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四十来岁小白脸模样。 赵先生摸查清楚安西境内的根底后,开始作出了第一个大动作,也是最迫在眉睫的大动作:屯田制”,屯田制分作民屯。军屯。 鼓励百姓开垦荒地的政策及其优惠,所开之荒地,皆为开垦人所有,并且只课以最低粮税,不及正常粮税的三成,无息借款给农民,提供工具,粮种,分三年还清。 军屯则是收缴全境内无主的荒芜田地,通过置换和调配,集中成大面积田地交给军队,让军队安排一定的人员去负责开垦耕种,收获后,按一定的比例分成。 这军屯的事宜,可是一个烫手山芋,就丢给了刘惜军负责。 刘惜军这快活日子过了没几天,又接到这个苦命的活,愁眉苦脸的,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又把孙燚喊来商议。 孙燚兴冲冲的跑进刘惜军的将军府:“刘大人召唤小人,可是我申请的物资可以发放了?” 刘惜军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发什么发?汤爷在我这里发了好多次牢骚了,你要他军械营打造的东西越来越多,需要的材料也越来越多,他去哪里搞那么多材料?” 孙燚根本不在乎刘惜军的牢骚话:“刘将军才是平武军的主将,属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将军大人,请大人明察。” 一句话把刘惜军哽的说不出话来。 刘四喜狐假虎威的怒吼一声:“孙阿蛮,怎么和将军大人说话的,莫非想领军棍。”声音吼的响亮,脸上却是纯粹应付的模样。 :“小人言语有失分寸,请大人恕罪。”说着话,孙燚凑到刘惜军面前,:“喊我来啥事?” 刘惜军也顾不上装模作样,把赵先生说的军屯一事说了出来。:“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大人多虑了,这事容易的很,你先别急,听我和你细细说来。”孙燚露出一丝诡笑,坐了下来。:“我先说明啊,这个主意不是我出的,是高胜宪出的馊主意,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们现在就在军队里宣传下一仗,要征伐贵平,这也是事实对,只是暂时还没有那么早而已。” 刘惜军托着下巴靠在书桌上:“没错,本来春耕过后,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来。这一仗,躲不了的。” :“再把贵平军说的恐惧一些,比如杀人食肉,不留降俘,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刘惜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吓唬吓唬军队里一些怕死的,不想打仗的人?让他们心生惧意?” 孙燚的眼神仿佛一只老狐狸:“对,这样的流言传上一阵子,再把军垦的事情说出来,这就是一条名正言顺的退路,你说,一些胆子小的会不会趁机脱离出来?我觉得肯定会,这样的话,事情不就解决了?对双方都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高胜宪出的主意?他看起来可是一个很专业的军人,怎么会想出这般无耻的想法?“刘惜军眉开眼笑,他完全同意孙燚的说法。 孙燚笑的摇头晃脑:“高胜宪可是从最底层的士兵爬到这个位置的,他最清楚底层士兵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当兵建功立业的有,被逼无奈强行征兵来的也有。” :“要知道当年他们可是近卫军来着,近卫军是所有军队福利最好的队伍,而且大多数时候,也是最远离战争的一支队伍,他们的队伍里都有人这样想,可想而知我们这些地方守备军出身的队伍里,会有多少人是这般想法。” :“怎么样,这个主意不坏?又不用什么成本,我可以马上回去安排。“孙燚得意洋洋:“不过汤爷那里,你多少帮我说说好话嘛,该提供的材料,抓紧提供。” 刘惜军一听到孙燚又是要物资,头又大了:“孙将军,孙燚将军,你们这样贪得无厌,不好。我手里的银子分了两百万两给了赵无极用做安西城的运作开始,抚恤金,补助金又是几十万两,李砚和小柱子,张稳平也来了好几次,你说,我还能有多少银子?” :“搞了半天,你是没钱了?早说啊,亏我还这么死皮赖脸的。”孙燚悻悻,:“刘大人,没钱怎么打仗?” :“不打仗,怎么有钱?”刘惜军反问道。 孙燚站在刘惜军面前,犹豫片刻:“真没钱了?” :“有,不足八十万两了,三个月的军饷而已。”刘惜军实在心疼,心疼给赵无极的两百万两银子,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大方,一下子给他那么多银子呢?就是因为他在自己面前画了一个好大好美的饼吗? :“等我,我去去就来。”孙燚转身跑了出去。 不多久时间,孙燚又跑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依依不舍的:“这里有点钱,算我先借给你的,你一个堂堂大将军,没钱可没面子,记得,以后要还的,算利息,算利息。” 刘惜军点着手里的的银票,眼睛越瞪越大:“八十万两?八十万两?你从哪里抢来的八十万两银子?” :“曲爹给我娶媳妇用的,媳妇又带回来了。”孙燚一脸舍不得:“这本来是留着给我儿子娶媳妇用的,先借给你,你千万别不还我啊,要不,我家笑笑发起脾气来,你是知道下场的。” :“八十万两娶媳妇。。。。。。你早给我,我给你找一百个媳妇。”刘惜军口无遮拦。 孙燚横起眼睛:“嗯?” 刘惜军恍然说错话了:“我是说,这么多钱,可以娶好多个媳妇,好多好多。诶,阿蛮,你偷偷拿出来给我,笑笑发现了,你没事吗?” 孙燚慷慨就义的表情:“大人,你保密,并且,请记得还钱。” 第511章 时间够不够 金陵城里,王铁头看着菜园子里新冒出来的一片绿油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端起凳子上的大茶壶,咕噜噜的大喝几口,表情舒畅。 比看着满园绿色更让他心花怒放的,是来自平武军收复安西的消息。 黄如辉也是一脸喜色:“接连来了两份信报,应当不会有错了,算算日子,应该三月中旬就结束了战斗。马远超和梁公应都被押入大牢,没有逃脱。” :“我就说嘛,大浪淘沙,才能看见真金,这刘惜军,果然是一员文武双全的猛将,短短这点时间就能攻陷马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安西城,真是不简单啊。” :“你我都是带兵之人,这种战绩,哈哈,我就算是最强盛时刻,都未必做得到。”王铁头笑的一脸皱纹挤在一起,像朵将败未败的老菊花。 黄如辉口气轻松:“最难得的是,梁公应养的八千西北狼骑,一战之后全军覆没,连投降的千余人,都被砍了头。” :“就该如此!”王铁头眉头倏然展开:“犯境者,皆可杀!这小子有怀柔之心,又有杀伐之威,好!好!好!” :“情报上说,这一仗,不是刘惜军带队打的,是那个叫做孙燚孙阿蛮的年轻孩子带队打的。就是那个曲先生的义子。少爷把他从落致城带去平武城的。” 王铁头抬眼看了看黄如辉,有些惊异:“那个年轻人我记得,可是,他不是才二十来岁?二十来岁就能带领大军击败梁公应?梁公应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当年在我们这群人里,也算是一条猛将啊。” 黄如辉把手里的情报递给王铁头:“这份情报写的比较详细。” 王铁头拿起纸张瞄了一眼:“字太小,看不清,你着重点念给我听。” 黄如辉又接过纸张:“说他联合了匪军唐边土部,并且策反了梁公应的骑兵张稳平部,全歼西北狼骑,活捉了梁公应,并以此赚开城门。城内没有任何人反抗,林家那个林立武亲自上街欢迎平武军入城,沿途有一十六家城内影响力较大的官员和士族表达衷心。哦,对了,他们喊得口号是官兵入城。” :“这么说,他们早就在安西城内埋下足够的人手了?能在马远超的眼皮子下面策反十六家大户,他们的情报人员能力不小啊。”王铁头抱着茶壶又喝了一口:“稽密司的力量做不到,老曲手里的力量能做到这种程度?我还是小瞧他了啊。” 黄如辉笑了笑:“应该是林立武起了主要作用,他的儿子,就是那个林克敌,在阵前被孙燚活捉了,应该是以此为要挟,策反了林立武,那可是林家独苗啊。” 王铁头松了口气:“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了。嗯,说得通了。” :“现在平武军手里加上收编的安西卫军,加起来有十一万之多,除了匪军唐边土部兵员和装备差一些,其他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只是装备,士兵也是久经训练的。现在,他这股力量可是大夏除了边军,最强大的一股军事力量了。”黄如辉有点儿顾忌。 王铁头无所谓道:“与我们何干,这是张理成张大人的顾虑啊。让他去头疼去。这时候,他那里应该也接到风声了。” :“过年时候不是加封了刘惜军为二品平武将军吗?这已经是本朝武将最高级别了,现在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本来想着是两败俱伤,现在却变成一家独大,而且是老朽换做新锐,更进取,更不被约束。张大人这时候,应该很特别头疼了。”黄如辉一脸平静,却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呵呵,呵呵,哈哈哈,好,好。”王铁头今天心情特别好。 黄如辉又从怀里掏出一份情报:”还有一份情报,舞阳城来的,陈伟星的弟弟陈伟阳,最近活动挺频繁,并且多次邀约陈卫虹。” :“呵呵,预料之中的事,何况,陈伟阳毕竟年轻,野心要比他的哥哥强太多了。陈伟阳,呵呵,本来以为能有些表现的,没有想酒色财气,轻易就能夺取他的斗志。” 王铁头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浓痰,眼珠子更加浑浊:“倒是北方传来的消息不太好,张陆离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个冬天,北邙和东瀛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生战争了,北邙的帝都,已经出现了东瀛人的踪迹。” :“你担心他们两家和谈?” 王铁头点点头:“他们两家打了两年了,都奈何不了对方,而且双方都损失巨大,在这种情况下,未必不会另起心思啊。” 黄如辉看着王铁头忧心忡忡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安慰,这一两年,大夏的局面表面上看起来是稳定了一些,张理成也确实在试图改变朝野的矛盾,体恤民生,但是,最怕时间终究不会站在大夏这边。 :“水军那里,有没有进展?” :“朝廷这次只拨了五十万两银子,杯水车薪而已,若不是我一再强调荡平军可以顺着水路直袭安庆,金陵,这些铁公鸡老爷们那里肯拨款出来,五十万两,能不能有三十万两银子落到水军手里,我都不敢保证。” :“让程闻起多上几道折子,哭穷。只能是这样,一直哭穷,一直要,老曲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的。” 张理成下了朝,信步走进御书房,小皇帝规规矩矩的站在御书房的书桌边上,像一个老实的学生。 小皇帝今年不过十一岁,看起来还是很懵懂的模样,既没有少年人的灵动,也没有青年人的叛逆,站在桌边,憨憨的,甚至看起来有些蠢笨。 张理成漫不经心的招呼一声:“陛下,今日没有什么事,你早点回去歇着。” :“好,学生拜别太傅大人。”小皇帝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才低首缓缓的从御书房退了出去,更像是一个奴仆。 张理成看着小皇帝退去的身形,过了年,眼看着这个小皇帝个子又高了一截。 张理成又有些烦恼,先皇驾崩两年,自己大权在握,方将朝堂里和自己政见不同的家伙们一点点的清扫出去,好日子才过了没多久,眼见着这小皇帝又成长起来,留给自己的选择,也必定越来越少。 再过个三年两年的,等小皇帝再大一些,自己干政的理由也就越发站不住脚了,而朝堂上下,此刻虽然一片祥和,都是自己人,可是读书人的人心却是最难揣摩。 第512章 陛下十一岁 张理成坐在皇帝方能坐的椅子上,椅子上垫着厚厚软软的棉垫,依旧是坐立难安。 :“来人,去把吏部廖正大人和兵部黄大人请来。” :“奴婢立刻去。” 张理成捏着手里的密折,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越看越是焦躁。 廖正和黄如辉结伴而来:“下官拜见太傅大人。” :“免礼,坐下说话。”张理成淡淡的说道。 两人谢过,才坐下,张理成说道:“安西境内的消息,平武军进安西城了,马远超和梁公应入了大牢。” 两人装作刚知道消息的样子:“恭喜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果然高瞻远瞩,派遣平武军前去征伐不轨之臣,方由此大胜。” :“嗯,马远超,梁公应两人仗着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早已经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两人,该死,必死!” :“不过,更该死的是,他们两人豢养私兵,高达数万,这一战后,全部投降给平武军。平武军现在声势大振,手下至少有雄兵十万,这平武军本来对朝廷的军令就阴奉阳违,这时候,手握如此雄兵,更成祸害,两位大人,可有对策?” 廖正和黄如辉同时拜倒:“是我等无能,没有及时发现马远超和梁公应两奸臣贼子竟然如此大胆放肆,竟然敢豢养私兵数万,我等建议,将马远超,梁公应全家押送回京,斩于市井,以震慑宵小。” 张理成不耐烦道:”这是后事,现在平武军声势浩大,要怎么解决?” 廖正很是为难:“太傅大人,这年前才给平武军将军刘惜军封了二品大将军,又破例给了他擢升四品之下武将的权利,这已经是大夏武人的最高封赏。” :“那现在如何是好?”张理成想想自己上次为了诱使刘惜军去和马远超拼命,自己不顾各位大臣的反对,擅作主张,一下子给他封到了顶格的二品大将,导致现在这个难堪局面,心里有点惭愧。 黄如辉看廖正不说话,硬着头皮道:“太傅大人,刘惜军封赏不了,可以封赏他的手下,而且,这样做,能让他手下将领感受太傅大人恩重如山,惜将爱才之心。而且,还能让带兵将领们体会到,只有太傅大人,才能给他们想要的荣耀。” 张理成暗道一声妙:“黄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是如此这般考虑。秦大人,你觉得黄大人建议如何?” 廖正露出钦佩之情:“太傅大人如此考虑,正是一箭双雕,甚妙。甚妙。妙不可言。” 张理成神色淡然,似乎对廖正的称赞不以为是:“只是封赏,不足以解除刘惜军的危险,这个刘惜军在平武城就藐视上官,藐视朝令,这个人,活着太危险。” :“太傅大人,不如,不如继续让他征讨贵平?贵平山多林密,匪乱严重,那个叫什么田武功乱匪头子据说有些本事,不如,让他们去碰一碰?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而且,匪军碰上官兵,必定是不死不休的,谁敢投降?”黄如辉吞吞吐吐的说道。 :”贵平。。。。贵平。”张理成思索着,没有着急下决定。 :“怕就怕刘惜军也知道贵平难打,不遵朝令,又不好逼迫于他。到时候,我们反而被动了。” 黄如辉又说道:“太傅大人,我们可派钦差前去封赏将士,到时候各将士一定在场,封赏后,直接颁布征伐贵平的圣旨,除非他敢起兵作乱,否则,他手下那么多将领,想要建功立业的,肯定不少。” :“平武军一路上都是以朝廷官兵自居,这才有不明真相安西卫军投降与他,若他敢起兵作乱,他手下绝大多数都是投降的卫军,怎么会心甘情愿归附于他?那时候,他想要自保都难。”黄如辉越说越顺畅,似乎才想通了中间的关节,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廖正听着也有道理,赞同道:“黄大人说的这些,想必太傅大人也有过考虑,太傅大人的担心,一定是怕安西境内再起烽火,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唉。”张理成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模样:“廖大人说的正是我的顾虑,安西城勉强平息战火,百姓有机会喘息,若是将其逼迫而反,我身为一朝太傅,为陛下辅政,难辞其咎啊。” :“太傅大人大义,体察民隐,爱惜民命,实乃大夏之福啊。”廖正深受感动。 :“也罢,就依黄大人所说,派钦差前去。一切后果,我张理成承担。你等,可有合适人选?” :“太傅大人,下官还有一事。”廖正说道:“大人,安西城马远超被捕入狱,想必跟随他大逆不道入狱者不在少数。城内群龙无首,官员又缺失许多,这是否应该选出安西城令,前去接管民生政务?” :“嗯,此事紧急,不得有误,你吏部速速报上名单,近日随钦差一起出发。” 廖正眼角的皱纹动了一动:“太傅大人,安西城远在边陲,荒凉孤寂,不如找一些不太听话,但是自认对大夏忠心的官员前去?毕竟那地方,几千里远,形同发配。” 张理成心头一动:”也好,你递折子,我来批。” 黄如辉和廖正两人辞别张理成出了御书房,向外面走去,眼见身边没有侍卫,黄如辉才小声说道:“廖大人,你这 得罪人的活,怎么也揽在自己身上,那可是安西城啊,数千里远。岁数大一点的官员,能不能经得起这一路舟车劳顿都是两说啊。” 廖正头不抬,眼不动:“我没有打算让老的去,挑一些年轻的,肯干事,会干事的,还没有被腐蚀的年轻人去,安西虽然苦,或许,会比这里安全。” 黄如辉神色变了几变:“廖大人,你此言可是犯了忌讳。小心隔墙有耳。” :“我这么听话,像一条狗一样忠诚,就算是太傅大人听见了,也不会舍得治我的罪。”廖正神色自若。 :“陛下十一岁了,十一岁的人,该会懂事了。”廖正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去看黄如辉见鬼般的眼神。 :“黄大人,你别怕。你我虽无交情,这些年看你,也不是那种无君无父,无情无义之人。多余的话,没必要多说。安西远,远离纷扰和未知,适合锻炼年轻人,不管怎么样,将来这个国家,还是需要能做事,会做事的人。” 黄如辉定了定心神:“廖大人,有心了。” 第513章 起风了 王铁头捧着一碗粥,稀里哗啦的喝着:“来,黄大人,一起吃点?” :“这都多少年了。你这吃饭的模样,还是与军伍里一样,三下五除二,速战速决啊。”黄如辉坐下,感叹道。 王铁头捡起一个馒头,掰开,递给黄如辉一半:“比当年差远了,现在这岁数,哪里还能吃多少呢,你瞧,一个馒头都吃不下了。” :“你这时候来,有事?” 黄如辉慢慢吃着馒头,把见张理成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说了廖正的出人意料的反应。 :“读书人,读书人。。。。。”王铁头既意外,又理解。 黄如辉想起什么:“他特别强调了,小皇帝,十一岁了,快懂事了。” 王铁头笑笑,胡须颤动:“聪明人才能读书,读书人聪明啊。朝中这些大人们,安分了两年,又开始动心思了。” :“你不要太早牵扯进去。时机还远远不到。”王铁头咽下嘴里的馒头。:“且看他们怎想干什么。你最近少往我这里跑,有事情,安排可靠的人给我带口信就好。” 黄如辉点点头:“知道了。” :“眼光主要还是应该放在北边啊,我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张陆离给我来的信里,也隐隐有些担忧。” :“嗯,回去我从兵部发文,要求北边的驻军加强军备,提高警惕。现在春耕季节,按照习惯,北邙应该也不会选择这个时节动手。” 王铁头点点头:“也好,张陆离那里现在也是加强戒备,以防万一。”他看着黄如辉耷拉下来的皱纹:“老黄,你也老了,要多休息。年轻人还在成长,咱们这些老人,还得多支撑一段时间。” 黄如辉一脸愁闷,长叹一声:“事多事急,哪有办法休息。“ :“贵平那个地方穷山恶水,山高林密,这平武军就是打过去,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战斗,如果这时候陈伟星被陈伟阳鼓动,突然挥军南进,攻打安庆或者平武,朝廷要派哪支军队应对。” 王铁头身子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饭是一口一口吃,路是一步一步走,急时急不来的,告诉舞阳城的人,保护好陈伟阳,伺候好陈伟阳。尽量多拖一些时间。” 吏部尚书廖正的动作出奇的慢,张理成需要的名单迟迟没有送上去,张理成派人催促几次,廖正才不慌不忙的将名单呈递上去。 张理成看着名单上三十多人,都算是自己眼中有些桀骜不驯的文官。 :“我记得这里有些人现在还是关在大牢里?这个沈沉,唐奕,可是周三的党羽,于高崖,还有这个楚有才,这个,陈立路,这几个。。。。” 廖正不慌不忙道:“这些是顶撞过太傅大人,被革了官职的罪官,现在把他们送到安西去,也算是流放三千里。而且他们不是一直自称自己是大夏忠臣吗?大人可以交代下去,给他们身上压上重担,若是完不成,到时候一样可以再治罪。” :“沈沉和唐奕,在牢里关了两年,这身体啊,也大大不行了,能不能活着走完这几千里,也是未必。” :“而且,将这些罪官启用,也能彰显太傅大人的高风亮节,不拘一格用用人才。竟竟,谁也不能说安西城就不是大夏疆域。只不过是偏远一些罢了。” :“这些人自诩清廉,皆是好名声之人,有他们去安西城,反而更会遵守朝廷的律法,这样,安西城虽然远,也逃不出太傅大人的手心。” 张理成迟疑不决:“你就不怕这些人山高水远,更不听使唤?” :“太傅大人放心,这些人的家眷基本都留在金陵城,他们不敢。” 张理成抚着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好,名单留在这里,我再斟酌斟酌。廖大人辛苦,先回去歇着去。” 廖正躬身退下。 张理成眼神玩味的看着廖正,虽然廖正话说的好听,但是以张理成的老奸巨猾,总是闻到一丝不太对劲的味儿。 廖正回到家中,一个人困在书房里,望着窗外院子,茶饭不思,默默的坐了一个晚上,桌子上摆了几张银票。江南的春天,总是要比别处早一些,院子里桃花一夜绽放,粉粉嫩嫩。 次日早朝,刑部尚书宋亲民出列道:“禀太傅,罪官沈沉,唐奕昨日夜间因病暴毙。” 张理成并不吃惊:“知道了。通知他们家眷收殓尸首,早日下葬。” 朝堂中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感到意外。 廖正的腿微微颤动,额上冒出一片汗珠。抬眼看向张理成,张理成意味深长的看着廖正,并未多言。 :“安西城城令马远超因谋逆之罪,已被打入大牢,其党羽众众,皆为牢囚,安西城此刻已成无主之城。朝廷准备派遣数十得力官员,前往安西城任职,各位大人,可有合适人选?”张理成站在龙椅边,俯视众人。 堂下一片寂静,谁都知道那安西城深入蛮荒,偏远荒凉,民风彪悍,匪乱横行,去那里做官,与流放无异。 :“既然各位大人没有推荐,昨日吏部廖正廖大人倒是给了我一份名单,我瞧了瞧,名单上倒也是人才济济。虽然都是带罪之身,不过我朝历来都是秉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安西城大乱初定,民心不稳,正是需要这等性格执拗之人前去维持。如此,这份名单,我就准了。若日后各位大人有所合适人选,再做推荐不迟。” 廖正踉跄走上几步,神色紧张:“太傅大人高瞻远瞩,臣钦佩。” :“廖大人殚精竭虑,一心为公,也是众臣之典范。”张理成脸皮微微一动,呵呵笑了起来,笑容却甚为冷淡。 :“另外,擢升礼部高允为安西城城令,擢升兵马司姜浮生为安西城同知兼任通判一职,不日启程。” :“下官遵令。”高允出列领命,神色不见波动。。 :“太傅大人,下官不该收取沈,唐两家银子,起了开脱之心,请太傅大人治罪。”廖正跪伏在地,身子瑟瑟发抖,几张大额银票放在手边。 张理成坐在椅子上,小皇帝安静站在一边,眼神木讷。 :“廖大人,你可是二品大员,六部部首,怎么,这么点银子就能打动你?” :“下官年轻时候,受过唐家大爷的恩惠,唐家大爷去年底因病去世,死前,他特地求了我。希望我能想想办法。我本想,这算是一个机会,既不会违背大人,对唐家也算有个交代。至于他会不会病死在路上,这就是听天由命的事了。”廖正不敢抬头。 张理成眯着眼,语气冰冷严厉:“廖大人,这事就到此为止,下去,该你的银票,你也拿走,记住,不要再有这般自作聪明。”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廖正跪着后退出去。 张理成皮笑肉不笑的自言自语道:“春天到了,这是要起风了。” 第514章 别嚣张 :“陛下,你看,臣这般处理,可行?”张理成瞥了眼小皇帝。 小皇帝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太傅,我不知道。” 张理成眼角上扬,似笑非笑:“陛下,你要好好学习啊,你岁数也不小了,再过几年,这江山,还是要交给你啊。” 小皇帝不喜不惊:“哦,知道了。” 张理成低下头,埋头处理公务,眼中露出十分鄙夷。 小皇帝,目不斜视。 廖正走在出宫的路上,脚下踉踉跄跄,一张脸上,老泪纵横,无声无息。:“唐公,沈公,一路走好,剩下的那些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平安去到安西城。” 夜里,下起雨来,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敲打着屋瓦,雨水从屋檐落下,像是浅浅的哭泣,待到熹微,金陵的金砖碧瓦,笼在一片朦胧薄雾里。 一队兵马护送着十辆马车出金陵城门。穿过过绵密的春雨,消失在朦朦烟雨中。 这一日,城内一间馄饨店也关上了门,听说那个脏乎乎的老板在这个春天突然想明白了,准备回乡里,娶一个婆娘。 安西城也开始下雨了,下雨才是一年真正的开始,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脂霞湖边,孙燚为笑笑撑着一把纸伞,笑笑身披一件青绿色斗篷,与湖边绿意互相映衬,生机勃勃。 春寒料峭,细细雨丝无孔不入,飘在两人的脸上,凉飕飕的格外有些潮湿凉意。雨丝在水面上形成一片片飘忽不定的雨雾,放目远眺,脂霞湖隐入雾中,缥缈虚无。 :“这里真美啊。”笑笑轻轻捂着肚子,似乎怕这寒气打扰了肚子里的小宝宝。 :“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最美的。”孙燚眼中,再美的景,都不如身边这个身材稍微有些臃肿的女子。 :“哈哈,你这情话说的好土啊。”笑笑毫不顾忌形象的大笑起来,露出一口贝齿。 孙燚佯怒道:“哪里土了,你摸摸。心里跳出来的,真真的。” :咯咯咯。。。”笑笑的笑声如脆铃般从湖面上传了出去,:“儿子,你长大后,可要多读点书,别像你亲爹一样,这么老土哦。” 孙燚高高举起伞,身子弯下去,对着笑笑的肚子说道:“儿子,你爹虽然土,可是最爱你娘亲,以后啊,你也要像爹一样,最爱你娘亲。” 笑笑轻柔的拍了孙燚头上一下,眉眼间,情意流转,浓的化不开。 薄雾中穿出一只乌篷小舟,在湖面上划出一道涟漪,小舟前一个人披着蓑衣,一手挥舞着,一手拎起一条大鱼。 孙燚对着来船挥挥手:“哈,是李平平,这家伙,真有雅致,这雨天还出来钓鱼?” :“他每隔三天就送一次鱼来,他说,他查过资料,这脂霞湖的鱼,营养价值极高,对肚子里的宝宝好,还好,安西人又不太吃鱼,所以咱才有这口福。其实天天吃,我都有点些腻了,花花姐更是愁,可是经不住平平一番好意啊。”笑笑抹了抹睫毛上凝结的雨珠,哭笑不得。 :“对宝宝好?那是要多吃一点,多几种做法,就不会腻了。”孙燚忙不迭的表示赞同。 笑笑眼珠转了转:“他说只能吃清蒸,清蒸的营养不会流失。” :“清蒸好,清蒸好,清蒸才吃的出鱼的鲜味。”笑笑一肘子顶在孙燚肚子上:“难怪花花姐说,你们男人口是心非,明明紧张孩子紧张的要死,还总是假惺惺的关心我们。怎么,是不是怕我们不给你儿子吃饱啊?” 孙燚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有,我明明是先喜欢你的,才会有机会喜欢你儿子。” 笑笑一琢磨:“你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你自己懂吗?” 孙燚嬉皮笑脸的,媳妇怎么说,都是对的。 一锅浓白的鱼汤在小火炉上滚着,青绿的野葱段上下翻滚,浓香伴着滚滚热气扑面而来,驱散春寒。 笑笑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碗鱼汤,有些害口,先回屋子歇息去了,留下孙燚和李平平两人毫无顾忌的一顿抢,一大锅鱼汤吃的干干净净,身上暖烘烘的。 :“你这每天这么闲?还有时间陪媳妇游湖?” :“天大地大,媳妇最大。”孙燚大言不惭。 :“也是,有道理,没毛病。“李平平附和着。:”我需要银子多配些伤药,找你还是找老刘?还是找赵先生?” :“找谁都没有用,这两位老大现在手里估计都没有什么钱了,你要多少?” 李平平心里算计一番:“三万两,先备一些,等到了贵平,应该就会便宜点了。对了,准备什么时候征讨贵平?” :“等赵先生屯田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安西城稳定下来,不过春雨过后,应该就会有所动作了。” 院子门砰砰的敲响,孙燚隔着窗户,看何婶去开了门。江白撑着一把伞,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这里,这里,孙燚趴在窗台喊了几声。” :“真有闲情雅致,喝酒都不喊我。”江白在门口抖了抖雨伞,收起放在门边。 :“有事?这雨天找我找到家里了,肯定有事?看你这表情,挺轻松的,有好消息?” 江白掸了掸长袍下摆:“你孙阿蛮家有待客之道没有?这么潮冷的天气里,一杯热茶都没有?书院的先生们就这样教你的?” 一连三问,把孙燚都整懵了,随机反应过来:“靠,你这是来邀功来了?得得得,是我的错,我的错。来来,江小白大爷,请坐,请上座,容小的给您沏茶。” 江白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快去。” 热乎乎的茶水端到江白面前,几页青翠的茶叶笔直的挺立在杯中,像几杆不屈的战旗。:“呦,你这居然还有这等好茶。给我包些,带走。” :“好嘞。”孙燚坐下:“走时候都给你带走。” 江白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啜着,似乎回味无穷。 李平平看不下去了,半躺半坐在椅子上踢了江白一脚:“江小白,差不多得了,别太嚣张了。” 江白横着眼:“嚣张怎么了?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嚣张。” :“嘿嘿,看来江大爷这次是居功至伟,有了嚣张的本钱啊,快,说说,有什么进展?”孙燚完全没有在乎江白的骄狂。 :“瞧,这态度才对。懂吗?”江白瞥了李平平一眼,气的李平平跳起来:“老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给老子老实点。” 江白表情僵硬片刻:“糟,老子忘了。” 第515章 看见死人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屋内淡淡的鱼汤腥味和茶叶清香混杂在一起,更有人间烟火气息。 :“那个唱曲的女子叫做胡娇儿,没人知道从哪里来,通牒上写的是贵平人,和父亲逃难来的,父亲死在路上,她自己活下来了。” :“根据她的行动判断,她应该是在负责监察和行动。住在庆和巷一个独门小院,院子是买的,写的也是她的名字。” :“胡娇儿现在在明景酒楼唱曲,收入还不错,偶尔,也会出堂会,去的最多的人家,是杜维先家里。” 孙燚问了一句:“杜维先?这个名字挺熟悉,是。。。?” :“是同知府之前的属官,主管粮草,财税。同知纪志纲家中一场大火,烧死了所有人,杜维先也辞了官职,不过这次安西无人可用,暂时又把他启用起来。” 孙燚沉吟着:“这人能有这般本事?要知道。。。。。。” :“他是稽密司的老人。”江白突然插话。:“也是稽密司早年安排在安西城的人,但是稽密司在安西城主事的另有其人。现在不能确定他是奉命行事,还是已经脱离稽密司,独立行事。我个人意见是,他是奉命行事。” 孙燚坐的更规矩一些:“如果按你这么说,那贵平匪军和荡平乱军的嫌疑基本可以解除,那现在还能有哪些势力对我们有所敌视?” :“朝廷,包括现在为朝廷所用的稽密司。再就是安西城内某一个隐藏很深的势力,最后一个,就是我说的,之前发现过,却找不到线索的另一股不明势力。”江白喝了口茶。 :“你们怎么知道杜维先是稽密司的老人?认出来的?”李平平好奇的问了一嘴。 :“我进过他的宅子,他家没有别人,打听过,他老婆早就死了,孩子出门求学,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他的宅子有不少只有稽密司暗谍才会设置的小机关,而且,还是早年间的手法。”江白很自信。 孙燚又问:“对了,都说同知纪志纲是得罪了马远超,一把火烧死一家十七口人,这个杜维先,之前和纪志纲来往密切吗?” :“问过马远超了,关系一般,杜维先做事滴水不漏,纪志纲在公务上离不开他,但是没有什么私交。杜维先除了好色,没有别的爱好,而且,他喜欢年纪大一些的女子,同僚们笑话他有恋母情结,所以平时也很少一起玩乐。” :“那个胡娇儿?” :“三十七岁,所以一直用面纱遮掩。” 孙燚摸着才剃过光滑的下巴:“你今天这么骄横的过来,是查到杜维先背后的人了?” :“今天杜维先去见了一个人,你一定想不到是谁。” :“谁?” 江白把头凑过去,小声道:“一个应该早就死掉的人,纪志纲。” :“你在开什么玩笑?”孙燚倒吸一口气,眼珠子瞪了起来:“小白哥,你在给我讲故事呢你?” :“不是我说的,也不是我看见的,但是确定过,绝对是他。”江白信誓旦旦的看着孙燚,一副不明白的表情。 :“哪里见到的?” :“送胡娇儿出堂会的马车夫。就是纪志纲。其他细节,你要亲自去问发现的人,去不去?” 孙燚一跃而起:“你和我扯了半天,结果你也只是听说吗?走走走,赶紧去啊。李平平,我们说的,你没听见啊。” 李平平点点头:“懂。我今天不回去了,我去客房睡,记得叫人给我送饭啊。” :“嗯,我去和笑笑说一声。江白,走了。”孙燚起身。 下雨天,街上人也少,跟着江白转了几圈,走进一家小院子,小院子里没人,江白带着孙燚又从屋子一个暗门走了出去,七绕八绕,又进了一家院子后门,敲了几下门,院子门打开,一个瞎子样的人站在门边,等两人进去,瞎子摸索着关上了门。 :“这谁的院子?” 江白看了孙燚一眼:“应该算是你的。” 这院子像是后院,又是一道门,江白掏出钥匙开了锁,这门似乎很沉重,江白用力推开,反身锁上。领着孙燚穿过一条花廊,走进一间屋子。 屋子里坐着两个人,孙燚向管事的老人周为点点头,又看着另一个四十来岁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是你看见纪志纲的?详细说来听听。”孙燚开门见山。 那中年人看了眼管事的老人,老人点点头:“说详细点。” :“我今天负责跟踪胡娇儿,胡娇儿从酒楼唱完曲儿,有人递了杜维先出堂会的帖子,都知道杜维先好这一口,所以跟上去的时候,我也没有特别在意。 :“胡娇儿出门,有辆马车就在门口等她,车夫和胡娇儿都没有说话,马车就往杜维先家方向走去。” :“我知道杜维先的家在哪里,所以我没有跟着马车走,抄近路先去了杜维先家附近等着。” :“马车到了之后,胡娇儿下了马车进了杜维先家里,我发现杜维先都没有多看胡娇儿一眼,反而对马车夫说话很客气,他让车夫进屋子多等一会儿,等胡娇儿唱完曲儿,再送她回去。” :“我稍微有些奇怪,从马车边上走过,他们两人很警惕的看了我一眼,马车夫带着草帽,看我的时候稍微抬了下头,我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纪志纲,他胖了许多,又留了胡子,脸色黑了很多,和之前那种白面书生的样子完全不同,但是他那双眼睛却没有办法改变,我之前见过他几次,我认得很清楚。” 管事老人在边上插了一嘴:”杨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看人,只看眼睛,只要被他看过的,他都记得住。” :“对,每个人的容貌再变,眼睛是变不了的。”叫做杨度的中年人很自信的说道:“我干这行很多年了,从没有出过错。” 孙燚很喜欢这个杨度对自己专业的自信,他微笑着:“很好,你做的很好。之后呢?” :“之后我没有敢继续跟踪,因为毕竟和他们面对面,我怕打草惊蛇,所以赶回来禀告周管事。之后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周管事说道:“我再派人去的时候,马车已经不见了,本来想顺着马车的踪迹追下去,但是这样做,容易走失风声,万一引起他的注意,真要躲起来,可就不好找了。所以我让人通知江爷,想知道你的意思。” 孙燚展眉:“周管事处事老练,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你们专业人士去办就好,我静候佳音。有了目标,就更不需要着急了。” 第516章 曲爹聊发少年狂 赵先生近来也有一些疑惑,在他接手后,安西城的政务效率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他本认为,这种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应该是更加顺畅才对。可是很奇怪的,事与愿违,一段时间后,这种磨合却隐隐出现各种磕磕绊绊。 追查下去,也查不出具体问题所在,好像每个节点都出现一点点偏差,几个流程节点之后,产生的偏差就让方向发生了完全的改变。 就像隐隐中,有人在用自己命运的手指,不断的拨乱事态的正常发展,一直引到岔路或绝路上去。 赵先生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是不谙世事的读书人,几件原本不该出错的问题,最后都发展到错误的方向,他已经意识到,安西城内一定是有一股藏的很深的力量,不动声色的与自己作对。 赵先生邀请了刘惜军和孙燚,他需要了解更多当时官兵进安西城之后,那些安西城各级官员和一些当地大户人家的态度。 纪志纲的出现,更是引起赵先生的警惕,一个原本都以为死了的人突然又露出行踪,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先生用力揉了揉脸:“这么看来,这个纪志纲可不简单呢。马远超居然都没有弄死他。就是不知道他和我现在遇到的问题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那这纪志纲充其量是个暗谍,不足为惧。如果和我这里的事有关系,那牵连出来的就不是小事了。” 刘惜军受了点风寒,脸色不太好,捂着嘴剧烈咳嗽几声。自从那次战场上受伤流血过多后,刘惜军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 刘惜军又咳了几声,孙燚关切的问道:“有没有喊李平平给你看看,抓几副药吃?” :“吃了,这两天好多了。”刘惜军胸口起伏,看起来忍的有些辛苦。 刘惜军喘了口粗气:“赵先生,我总是觉得这安西城拿下来后,事情一直不断,是不是我们开始哪里做的不对?” 赵先生表情慎重起来:“刘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既然有共存的可能性,暂时就不要再起杀戮。即使事不可为,那也需要时间,分辨敌我。” :“安西城不能有误,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我们手里,有人背后捣乱,你查出来告诉我,呵呵,我刘惜军虽然不爱杀人,但是,也不惧杀人。” 孙燚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刘惜军今天火气这么暴躁,难道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 :“牵扯到利益的时候,总是会有各种阻力的,这点,我也有思想准备,我先处理看看,事关民生,自然还是用民生的方式解决,若是真的无法解决,我再通知你。“赵先生神色自如,没有受到刘惜军杀气影响。 赵先生又抬眼看向:“阿蛮,纪志纲的事,千万别着急,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嗯,我知道,我也是这样吩咐下去的,不过他既然自己冒着风险露面了,我猜他手里应该没有太多本钱了。” 赵先生摇摇头:“未必,也许有些事,必须他亲自出面。别大意。” :“好,知道了,赵先生。”孙燚在赵先生面前,一向是比较规矩的。 刘四喜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人,戴着草帽,披着蓑衣,露出一张苍老的脸。雨水滴滴答答的在身后留下一条水痕。 孙燚一下跳了起来,扑上去:“曲爹,你怎么来了?” 曲先生轻松的笑笑:“春雨马蹄疾,乱花迷离眼。老夫聊发少年狂。哈哈,来瞧瞧我家阿蛮。” 孙燚手忙脚乱的给曲先生脱去蓑衣,摘去草帽,头发,衣裳全是湿漉漉的滴着水,曲先生的脸色发白,手上泡的雪白起皱,冰冰凉。 :“四喜哥,火炉子,干燥衣服,快快快。”孙燚转头喊了一声,四喜转头就跑。 刘惜军脱下身上披风,披在许先生身上,赵先生疾步走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先生,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别急别急,老夫身子骨硬朗,区区小雨,添些路上的情趣罢了。你们紧张什么。”曲先生端过热茶,一饮而尽:“好茶。” 刘四喜肩上挂着几条布巾,急匆匆端着一个炭盆过来,孙燚取下布巾,给曲先生头上脸上擦拭起来:“四喜哥,衣服呢?” :“马上来,马上来。”四喜就跑了出去。 曲先生坐到椅子上,刘惜军把火盆子放在他面前,温度立刻升了起来,曲先生的头上冒起淡淡白烟。 刘四喜抱着几件大大小小的衣袍跑了进来:“衣袍来了,衣袍来了。” 曲先生入内擦拭干净,换了衣裳,出来又喝了两杯热茶,苍白的脸上才恢复一丝血色。 刘惜军和赵先生正襟危坐,神色肃穆,若不是有紧急事情,曲先生不会冒雨奔波近千里地赶来。 曲先生放下茶杯,:“别紧张,别紧张,是有紧急的事,需要你们配合,不过是好事。 ,:“朝廷已经向安西派出钦差,出京二十天,现在应该过了平武。” :“随钦差来的,有三十二名官员,这三十二名官员中,有二十六名,才从牢狱里放出来,都是些真正能做实事的年轻官员。是刘老院长再三挑选的,为了让他们能来安西,是费了极大的代价。” :“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什么方式,让钦差队伍在路上全部消失。而且,不能让朝廷发现是我们做的。这二十六名官员,必须要平安接到安西。其他人,你们处理。” 曲先生说完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这是名单。一个不能少。” 身子向椅背靠了靠,眼皮低垂:“你们赶紧想办法,钦差队伍不能进入安西境内,进安西境内再出了问题,那就等于和朝廷直接撕破脸了,对现在的你们,不利。” :“哦,对了,还有件事,休山县的大门,应该要关起来了。” 刘惜军精神一振:“选个靠得住的队伍,去当一回乱匪。” :“让唐边土去,本来就是土匪,就算是漏了点风声,也牵扯不到我们,最合适干这件事了。而且,他们就驻守休山,不用回来了。”孙燚配合说道。 刘惜军捂着嘴咳嗽两声:“行,你去和他说,刘院长说的人,一定要平平安安带回来,其他的,别留活口。” 第517章 我们当然可以是官兵 唐边土部最是配合孙燚提出的精简兵员的队伍,他手里许多士兵,是走投无路才被迫造反的农民,拿刀的手,远不如拿锄头来的更安稳,有了其他的选择,有不少人选择了退出。 普通人的野心,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即使用唐边土自己的话来说:“都是爹妈娘养的普通人,但凡有口安稳饭吃,谁又愿意去打生打死的,上了战场,自己的尸骨有没有人帮忙掩埋,都是说不清楚的事。” 孙燚冒着雨找到唐边土的时候,他正在一个普通的帐篷里和手下的的弟兄们赌牌,孙燚看着他手里那十几两碎银短短时间里输了个精光,大笑着,骂骂咧咧的下了赌桌。 :“孙将军,这天气,你不在家里抱媳妇,跑我这里有何贵干?”唐边土一把搭着孙燚的肩膀:“来的正好,我刚搞了两坛好酒,咱们喝两碗,上次人多,喝的不尽兴。” :“你知道我媳妇有喜了哦,我喝的烂醉回去,她又疑神疑鬼的以为我出去鬼混喝花酒了,她生气,我是搞不定的,而且,毕竟肚子里有我的小崽子是。。。”孙燚婉拒道。 唐边土和林一山大笑:“都知道孙将军爱美人胜过爱江山,没想到不仅仅是爱,还是个惧内的。” 回到唐边土的军帐,唐边土脸色一变,吩咐亲兵出去守着门口。 严肃问道:“怎么,你亲自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我去办?” :“嗯,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唐将军跑一趟。”孙燚毫不掩饰的把要做的事情全盘托出。 唐边土静静听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燚:“孙将军,金亦粟早时候就和我说过,你们和一般的官兵不一样,现在看来,你们何止与官兵不一样,简直是大逆不道啊你,你和刘大将军,胆子这么肥吗?” :“肥吗?” :“肥!” 孙燚骄傲的笑起来。:“哈哈,肥就对了。我邀请你入伙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们不在乎身份啊,名分之类的任何事,我们平武战军就只干一件事,让这天下公平点。” :“那你们到底是不是朝廷官兵?” :“是啊,我们刘大将军才升二品平武大将军呢,怎么不是官兵,当然可以是。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孙燚斜着眼看着唐边土,:“有问题吗?” 唐边土看了看身边的林一山,林一山也笑:“早说过了,你问他,他肯定会和你说实话。看他怎么对待我们,对待投降的卫军,也应该知道他们对朝廷的忠诚度有几分了。“ 唐边土咧着嘴,露出几颗牙:“单身一人就敢进我大营说这般话,这胆子确实挺肥,行,这活我们接了。孙将军。” :“谁说我一个人来的?林全栋不是人啊?”孙燚张扬的很。 林全栋从帐篷外探进头来:“将军,叫我?” 几人大笑,笑的林全栋悻悻的缩回脑袋。 :“事很容易,我让许多带骑兵去就行了,一山,你也带三百死囚营的弟兄去。免的有漏网之鱼。”唐边土不以为然道。 :“不过,那几百护卫的官兵怎么处理?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唐边土伸手在自己的脖子虚虚割了一刀。 孙燚犹豫一下:“看实际情况,能不杀就别杀,活捉了,送到乌土军寨去干活,好歹也是一份好劳力啊。” 唐边土感慨道:“也行,听你的,反正就你和刘大将军的性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束手就擒的老实主。” 孙燚连连拱手:“过奖过奖。” :“还有个事,上次和你透过气,但是没有讲透,你的队伍去驻扎休山县,那个关卡很重要,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去守着,而且,必须将朝廷的命令,有条件的放进来。” 唐边土秒懂:“懂了,就是你们又想自作主张,又不想和朝廷翻脸呗。我,唐边土,平西匪军,抢了这个地方,断了你们和朝廷的联系,所以,朝廷的通告和命令,你们听不见。很合理。是。” 孙燚堆出一脸笑:“瞧瞧,瞧瞧,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难怪说田武功容不下你啊,就你这能掐会算,能打能干的本事,哎呀,对我都是一种威胁了,不行,要把你弄远点,免的刘惜军爱才心切,又把你当作宝贝了。” 假模假样的恭维话,惹的唐边土一阵狂笑。 :“行,我去。我去。听说休山县靠山吃山,山珍美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那我可有口福了。” :“那你准备准备,尽快动身。客套话我就不说了。”孙燚对唐边土说:“休山县虽然小,可是风水宝地,易守难攻,你呀,去过一段快活日子,我猜,最多就是秋收之后,你的老东家,就该对我们下手了。” 唐边土眉头皱了皱:“我平远县怎么办?那里还有大力的六千人守城呢,那可是田武功的人,你准备就这样把平远县让出去吗?” 孙燚点头,深思熟虑:“是,我想过了,贵平境内山高林密,匪军又比较散乱,若是我们主动去进攻,他们打不过,往山里一钻,那就很难找到了。我把平远县留给他做前进军寨,等田武功聚集大军,杀入安西境内,那他再想跑躲,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诶,老唐,我正好也想问你一声,等田武功入侵我们安西城的时候,你是愿意出来作战呢,还是就原地驻守休山?” 林一山抢着回答:“我愿意出战。” 唐边土的表情又有些为难起来:“他手下有一些战将,也曾经是我的兄弟,我们也一起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交情。” 孙燚赫然一笑:“你知道为什么我信任你,把休山那个最重要的通道交到你手里?就是因为你这个人讲义气,够兄弟。从军队的角度上来看,你这样做不对。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更愿意信任你。如果真有一天我孙燚要通过你的地盘逃命,你呀,肯定会给我让出一条通路的。” :“老唐,将来我们一定有机会真正的并肩作战!”孙燚拍了拍唐边土的肩膀,豪气万丈。 第518章 田武功 这个时候的贵平,晴空万里。 贵平城的城令府中,手握十万大军的田武功田大王,看着墙上挂着的巨幅大夏疆域图,踌躇满志。 在这之前,田武功终于剿灭了最后一支敌对义军势力。完成了对贵平境内的大一统。 这时候的田武功,手下拥有全部制式军械的主力军队六万余人,其他杂七杂八的归顺的地方义军,不下五万,正是人强马壮之时。 田武功本是贵平本地大户,祖上几辈,都是贵平最大的马帮,帮众近万,几乎垄断整个贵平的运输。 田武功自小热衷习武,家里有钱,请的师父都是各地有名的武术大家,自己也刻苦,年纪轻轻功夫就有所成。不足十五岁,就跟着家里长辈走过贵平的每一片山水。 他年少多金,性格豪爽,仗义疏财,背景又强大,贵平江湖上的人也给他几分薄面,很快在贵平的江湖里也有不小名声。 年少成名的田武功一直以自己的家世雄厚而自豪,直到他二十一岁那年,一件事,彻底击碎了他心里的自豪感。 二十一岁那年,田武功和三名好友在楼子里与人争抢一姑娘,争执之下,年轻人热血上头,双方打斗起来,田武功几人身手好,对方数人不敌,领头的阔少被打破了头,打掉了几颗牙齿。落荒而逃。 本来不算什么大事,贵平此地民风强悍,民间打斗械斗之事不断,官府平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惹事,但是这一次,田武功算是惹上了大麻烦。 不几日,官差带着守备军的人马,直接闯进了田武功家里,将田武功上了锁链,押入大牢。进了大牢,又是经历了许多严刑拷打,最后田武功才知道,自己在街上打伤的那人,竟然是贵平城守备军都尉赵永军的儿子,赵志鹏。 在牢里关了几个月后,吃了无数苦头,田武功才满是伤痕的从牢里被放了出来,回到家,见到父亲,才知道,为了救田武功出来,田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几乎将半个家产都送出去疏通关系,才算救了田武功一命。而与他一同在街上打斗的三名兄弟,家里拿不出钱来,三个人都早早死在牢中。 从这一天之后,田武功才彻底明白,官员手里的权势,才是这世道上最有用的武器。也就是这一天起,田武功开始变得阴郁沉闷,他对权势的渴望,就像疯长的野草。 只是作为一个马帮的后人,即使是有些家产有些势力,在官府眼里,那也是最下九流的行当,田武功哪里有机会去获取半点官职。 田武功就这样在一事无成的日子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十来年。 南方受灾后,世道大乱,义旗高举。贵平受到南方造反的影响,再加上当地官府这些年的倒行逆施,为非作歹,激化矛盾,促成了银矿的造反,燃起了贵平境内的第一把火。 而后官兵在剿灭银矿叛军的过程里屡屡失败,丢兵弃甲,大败而归,将军队的虚弱和无能彻彻底底的暴露在百姓面前。那之后,贵平各地造反之势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这年田武功才三十七岁,正当壮年,家里的老人老的老,去的去,马帮的实力大大下降,帮众的收入锐减,养家糊口都成了难题。正是最为困难的时期。 而田武功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手里有几千忠诚帮众,手里有有些家底银两,再加上田武功多年来的口碑,田武功在贵平城内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一旦有人带头蛊惑民心,百姓多年被欺压凌辱的怒气被激发出来,那造成的破坏力可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贵平城内有一万守备军,平时疏于训练,又长期被上官克扣粮饷,心里也颇有怨言,面对蜂拥而至的造反人群,并无真心抵挡,稍作抵抗,就做鸟兽散。 愤怒的人群将整个贵平城都掀翻,城内几乎所有有权有势之人,都被屠戮一空,城令,同知等一众官员也全部死在混乱之中。田武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下了贵平城,他压抑多年的野心,终于宣泄出来。 田武功毕竟是管理过数千马帮之人,他的队伍很快向比较正规的方向发展起来,贵平城内守备军留下大量的军械,更是让他的队伍如虎添翼,等田武功以贵平城为基础向外扩张的时候,他的队伍已经有两万之众。而唐边土,就是在这个时候,成为他最得意,最器重的伙伴。 贵平之战,前期的对手是驻守在各县城的官兵,在战斗中,唐边土表现出超强的战斗素养和勇气,他的队伍横冲直撞,纵横开阖,接连大胜官兵,抢占了四个县城,声势大振,手下更是强将如云。 而田武功在战场上的表现,远远不如唐边土,攻打富山县的时候,过于大意,以至于兵败雀山口,若不是唐边土拼死来救,他的野心勃勃,早化作黄土一堆。 斗米恩升米愁,也就是这一战,让田武功对唐边土有了顾忌之心。 唐边土是个聪明人,又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汉子,他很快就发现了田武功对自己的防患和顾忌,而此时,田武功的平西军,已经基本占据了整个贵平的六七成地盘,而队伍里,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为了避嫌,也是为了照顾田武功的情绪,唐边土自觉的提出,自己带一队人马,去攻打贵平最北边的资口县,为将来攻取安西做准备。 唐边土的退让,没有让田武功更放心,反而戒备心更重,唐边土带走的兵力,田武功还强行插入了两个自己的亲信,史大力,和堂兄田自在。 唐边土虽然离去,却是让田武功反省自己,他开始对军队的掌控达到一种病态的严苛,有些能打能战的将领总是被莫名其妙的罢去官职,或者莫名其妙的死在战场上,而替换上去的,是那些能力明显差一些,看上去对自己更忠心,更听话的将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口号在这时候喊了出来。 平西匪军的军纪就是这样开始败坏,甚至比之前的官府,官兵更要暴虐无道,官府多少还要维系一点朝廷面子,而平西匪军,只为个人喜好而为所欲为。 所幸这个时候,贵平的县城基本都落在他的手里,而这时候他的对手,也换做其他的,不遵从他号令的义军。 这些义军的实力明显要比平西军差上几个档次,并不是他的对手。却是以周边山地的土寨族人为主,多则几千,少则数百,灵活机动,并不与田武功的队伍正面作战,四处袭扰,打了就跑。 让平西军烦不胜烦,并且成功的激怒了田武功。而这也让让平西军为了剿灭这些义军,耗费了太多的的精力和时间。 第519章 抢他娘的 田武功语气有点兴奋:“看见了,我特地找人画的,大夏疆土,有这么大。”田武功挥动手臂,比照这舆图画了一个大圈。 又比起手指:“这块地方,就是我们贵平,只有这么大。” 田武功一巴掌重重的拍在舆图上,返身,一双眼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盯着麾下几名将领:“怎么样,有没有人想和我一起,走出这千里大山,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末将愿往。” :”末将愿为大王开路搭桥,勇作先锋!” :”末将誓死跟随大王。” :“大王说往哪里去,我等往哪里去。” 。。。。。。 周围五六个将领双手抱拳,大声应和,唯恐声音不大,表达不出自己的忠心耿耿。田大王听不清楚。 田武功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好好,各位将军请坐。” 众将规规矩矩的坐下,田武功脸色一变:“安西城传来的消息,唐边土一个多月前,领全军一万余人投降朝廷官兵,只有史大力带领六千士兵坚守平远县城,坚决不从,如今已经和唐边土那个叛贼分道扬镳。” 田武功的心腹余新野跳出来:“大王,这个唐边土天生反骨,迟早会叛乱出去,,若不是当年大王顾及旧情,那个唐边土,林一山之流的,我就不会让他们离开贵平地界。” 另一名身材矮瘦的将军站起来:“唐边土那无耻之徒,枉费大王对他何等信任,大王,我田铁牛愿做先锋,前去征伐唐边土,我一定会把他活捉回来,看看他还有没有脸面见大王。” 另外几名将军也起身,义愤填膺的指责唐边土的无情无义。纷纷表示,要亲自出马,将唐边土活捉回来羞辱。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唐边土在贵平征战八方的时候,他们这等货色,都不入唐边土眼。 :“好,好!”田武功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唐将军当年也算是我手下一员悍将,为我平西军立下汗马功劳,我本想让唐将军去安西境内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将来平定安西城的时候,有更足的力量去获取更大战功,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他竟投降了官兵。”田武功深深叹息,面露难色。 田铁牛哼哧哼哧的说道:“大王,他不仁,我不义,只要大王你一声令下,我等愿为大王征伐安西城,到时候,唐边土就会明白,投降官兵,只有死路死路一条。” :“请大王下令。允许我率领全军,出兵安西城。”余新野神态坚毅,一副鞍前马后,誓死相随的模样。 :“坐坐坐,各兄弟的心情我明白。征伐安西,是一定要做的事情了,但是肯定不是为了一个唐边土,一个唐边土怎么值得我去牺牲弟兄们性命。”田武功故作大度。 :“弟兄们,现在快四月份了,贵平今年还只下过一场雨,下了一天,就没了。这种天气,意味着今年贵平的天气,肯定又是大旱,后果就是,颗粒无收。” 田武功一脸悲悯,唉声叹道:“去年,因为战乱,许多地方的粮食欠收,各地官府,大商人,地主,家里储存的粮食,也基本消耗一空,若是今年没有粮食,大家想想,贵平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别说百姓怎么养活,我们自己手里的士兵,怎么养活?” :“大王,我们出去抢,抢粮,抢钱,抢地盘!天下都是抢来的。”田铁牛又粗鲁的吼了起来。 田武功环顾将士们的表情,点点头:“铁牛说的没错,我们还想活,就只有出去抢,这唯一一条路。” :“听大王的,跟大王走!” :“抢他娘的。” 。。。。。。众将情绪被调动起来,他们都过过穷人的日子,更是知道,没有饭吃,人人都会变成野兽,不,变做禽兽。 田武功又站到舆图边上,手指比划着:“我们有两条路出贵平,一条是向南,翻过铁崖山群峰,南下宁南,宁南那个鬼地方,和我们贵平一样,山多林子多,瘴气弥漫,毒虫遍野,最重要的是。。。。穷。” 几个将领很安静的听田武功说话,这些人,土生土长的贵平人,一辈子也没有出过贵平,对外界的了解,都是来自各地的客商口口相传,心里没有一点安全感。 :“另一条路,西北去,去安西。安西其实也不富有,不过,他们那里这些年,没有受过大的天灾,更没有严重的匪乱,粮食储备充足。而且,从安西,穿过阴山,就可以长驱直入,杀入大夏过南方腹地,大家都听说过,大夏的江南,可是鱼米之乡。这条路,看起来比较远,却几乎是一马平川。” 田武功转身,:“所以嘛,弟兄们,何去何从,我相信大家都有了方向?” :“安西!安西!去安西,去江南!”众将纷纷说道。 :“好,就去安西!”田武功一锤定音。 田武功眼神微眯,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决心已定的表现:“朝廷官兵刚刚战胜安西卫军,正是骄横自满时候,而且。。。他们收编了不少卫军降兵,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内部军心不稳,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 :“各位将军,回去后,请各自整顿军备,等待军令。” :“这一战的重要性,各位心里明白,这是向死而生的一战,请各位将军,务必务必,务必齐心协力,殊死一搏。”田武功眼神放松下来,变的有几分诚恳。 :“某将遵命。”众将神色严肃,大声应道。 贵平城内,露赐街,到了夜间,依旧灯红酒绿,人群如织。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站在楼子门口吆喝着,档次更高一点的姑娘们站在二楼临街窗口,轻摇花扇,眼神勾人。 明阁楼坐落在露赐街上最后的位置,一扇大门比寻常楼子宽大许多,门口并无一人照顾,红朦朦的灯笼从门口一直挂进院子里,灯笼尽头,两座三层小楼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一个面带喜庆的大白胖子坐在屋子里,面前一个衣衫素雅的女子,额头宽大白洁,眉清目秀,说不出漂亮,却有一种耐人寻味的韵味。 第520章 争风吃醋的余新野 :“田铁牛最近很痴迷兰心姑娘,三天两头的来,今晚留了话,让兰心等他,不许其他客人染指。”这女子三十来岁,说话尽是一口软糯的江南口音。像是能把人软化了一般。 :“嗯,今天田武功召集众将议事,估计是为了出兵一事。”胖子林平平手指灵活的沏好了茶,端在女子面前。 :“贵平现在还不下雨,怕又是一个大旱之年。”女子手指细长,捻起一杯茶水。放在鼻尖闻了一闻。 :“于冰,这些年把你放在贵平,辛苦了。”林平平说道。 被叫做于冰的女子淡淡的笑容凝滞瞬间,又轻描淡写的说道:“都是生活,在哪里都艰难,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林平平嘴角抽动一下,低头抿茶。 :“少阁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于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若无其事的问。 林平平低着头:“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见到他,到时候你自己看呗,你这双眼,不是能看穿人心的嘛。” 于冰左眉挑了一下,像是侧目而视:“你对平武军这么有信心?” :“老阁主教出来的弟子,能差到哪去?”林平平笑语:“他在军队里有个雅号,叫做“天命福将”。能打能算,再有老天帮忙。这种人,可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 :“哦~~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这样看,很快就会打起来了。贵平境内,找不出多余的粮食了,田武功也是被逼上绝路,没有粮食,只能拼命了。” :“贵平他找不到粮食,到了安西,他更找不到粮食。呵呵,十万大军是,送人头而已。” 于冰眼睛一闪,有些好奇:“那是十万人马,而且都是打过仗,实力不容小觑。” :“唐边土都是少阁主的手下败将,并且被他个人魅力吸引而投靠,这种人,你觉得田武功是不是对手?他现在,估计迫切等着田武功主力开进安西境内,才好一网打尽呢。”林平平信心十足。 :“既然这么厉害,你来做什么呢,这里兵荒马乱的,也就贵平城稍微好一些,底下的县城,据说都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 再有本事,也需要情报的支持,我们不就是干这一行的嘛,哪里有兵荒马乱就不行动的,老阁主不是说过吗,越是兵荒马乱,越好强取豪夺。打仗要钱啊。”林平平笑呵呵的,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兴奋。 于冰摊开手:“我这里可没有多少钱,世道艰难,赚不到钱,花钱却如流水。而且,贵平城里现在能算上大户的,也没有多少家。你想去强取豪夺,最好的目标,其实就是田武功手里这些将领,钱财啊,基本都被他们抢掠一空了。” :“没事,我既然来了,总是要有收获的。” :“雁过拔毛林貔貅,果然还是老样子。”于冰抚着额头。 门外有人敲门:“于姑娘,来了。” 于冰起身:“好,知道了。”于冰踢了踢梳妆台边上的墙角,墙角一块砖陷了进去:”来,帮我推一把。” 梳妆台无声无息的移动位置,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进去,别发出声音,迟一些时候我来开门,你才能出来。” 林平平深深吸了一口,全身骨头发出细密的声响,不一会,整个人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瘦高细长,哪里还有一丝原来的样子。 于冰司空见惯的看着林平平走进洞口,又把梳妆台移回原位。 于冰坐在梳妆台前,她手指轻轻抚过宽大的额头,镜子里看起来还是光洁滑嫩,只有柔软的手指肚,才能感触到额上细细的淡淡的纹路。林平平越来越胖,自己也越来越老。 田武功的卧室里,床上被褥凌乱,弥漫着青草的气味。 余新野半裸着身子,露出壮实的胸膛,额上有细细的汗珠子,很随意地坐在田武功面前,神态轻松,甚至有些放肆,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那么规矩。 田武功披着一件薄衫,脸色红红的,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满足,有些气喘,喝了杯茶,才算平稳气息。 :“今天议事后,他们有什么说法吗?”随着脸上红晕的退去,田武功的神色也越发严峻起来。 余新野合了合衣襟,坐的端正一些:“没有,都知道不往外打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多少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听说官兵的实力不俗,而唐边土又站在他们的立场。” :“唐边土又怎么了,真以为他是三头六臂?”田武功眉头皱起,眉间川字纹深刻。 余新野不说话,他知道,每次提起唐边土,田武功的情绪就变得极其不理智,那神情,就像,就像是爱之不得,恨其不死的女人。这时候,说话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田武功横眼问:“你见过唐边土,你怕不怕他?” 余新野一点不敢犹豫,立刻起身:“大王,我愿带兵充当先锋,一定将唐边土那个叛贼活捉回来见你。” :“呵呵,呵呵,你忠心可嘉,不过,就你的水准,想要活捉唐边土,可有些痴心妄想了。” 余新野这一刻真是有些上头了,才下了床,就被如此轻视,那个男人受得了。他的脸瞬间又红又紫:“大王,你下令,三天后我就带兵出发。抓不住唐边土,我宁可死在阵前。” 田武功冷眼看了看余新野:“你手里有我最信任的三万士兵,那是要在战场上纵横冲杀,杀敌破阵的精锐,可不是你用来争风吃醋的本钱。” :“那我不管,我就是要让你看看,唐边土和我,谁才是真的男人,战场上,见输赢,见生死!”田方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田武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神情舒展,眼生媚态:“你瞧你,谁说你不是男人了。” 余新野依然气鼓鼓的,像个为了女人,要与唐边土上场决斗,立见生死的勇士。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战场上,有机会让你和唐边土较量的。” :“不过,你不能充当先锋,要死人的事,让别人先去试试官兵的刀刀,是不是足够锋利。”田武功的收敛笑容,眼神也冷厉起来。 第521章 发财的机会 一点烛光如豆,照着昏暗的小屋,林平平耳朵贴在一根从上面延伸下来的铁管,屏息凝气,癫狂浪荡的声音从管子里传来出来,他神色不动,面无表情。 楼上,田铁牛喘着粗气从锦帐里钻出来,往身上套衣裳:“小妖精,还是你最懂大爷的情趣,起来,大爷饿了,叫点酒菜来吃,吃完大爷再来让你快活。” :“人家身子软了,起不来了呢。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搀搀我。”一个娇滴滴的酥软声音。 田铁牛将身子又伸进锦帐里,锦帐里又传出几声销魂的笑声求饶声。 :“大爷,今天你好粗暴啊,人家都有些受不了呢。”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一双眼睛春情荡漾,像一只狐狸。 :“谁受不了啊,叫的大呼小叫喊用力的是谁啊。”田铁牛仰头饮了杯酒,一脸得意的坏笑,捡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兰儿羞红了脸,不依不饶的扭着身子:“什么呀,什么呀,别胡说呀,人家快活的呀。” 。。。。。。 几杯酒下去,已经坐在田铁牛大腿上的兰儿又斟满一杯酒酒,娇滴滴的送到田铁牛嘴边:“大爷,今天怎么看你有些郁郁不乐呢。” 田铁牛将面前酒一口吸干:“哪有?” 兰儿娇娇弱弱的贴在田铁牛耳边:“我就是看你有心思,怎么呀,是不是看我有些腻了,又看上了别人谁家的姑娘啦?” :“没有没有,能喂饱兰儿姑娘我就够吃力了,哪里还有精力浪费在别的女人身上。”田铁牛搂着兰儿,笑的淫亵。 兰儿姑娘扭着身子,从田铁牛腿上下来:“你们这些男人,哪有一句实话,明明心不在焉的,还要说谎话糊弄人。” :“真没有啊,真不是看上了什么人,过几天啊,我又要带兵出发了,这一去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田铁牛脱口而出。 :“骗人,你这么大的将军,哪里什么事都要你亲自出马的。你肯定又在骗我。”兰儿扭过脸,气不过的模样。 :“真的真的,这一次啊,全军出动,打打仗,要就是光宗耀祖,要就是葬身荒野。所以我才有些心乱。”田铁牛闷闷的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 兰儿急忙转过身来,靠到田铁牛身边,芊芊玉手捂上他的嘴:“大爷话不可乱说,什么葬身荒野,呸呸呸,大爷好人好命,好人好福气,一定是光宗耀祖,得胜归来。” 田铁牛忍俊不禁的笑了几声:“咱兰儿姑娘的嘴真甜,好,就托兰儿姑娘的吉言,等我得胜归来,一定给你兰儿姑娘赎了身,天天陪在爷身边快活。” :“大爷说话可要算数哦,那我可等着大爷呢。”兰儿娇滴滴的摸着田铁牛的胸口。 田铁牛一口朝衣襟半掩的一片温嫩滑腻处亲了下去。 。。。。。。 林平平从洞口出来,一口气徐徐吐出,身子缓缓的恢复原样。 :“怎么样?“于冰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托着腮。 :“近期出兵,应该没错了。” :“安西城的官兵准备好了吗?这田武功手下兵马不少,而且几乎是背水一战,若是打不出去,退回来也只能上山钻林子,做野人了。”于冰淡淡的问道。 林平平没有回答,想了一下:“对了,贵平之前那些稽密司的人员,现在还有没有动作?” :“县城的肯定不是死了就是躲起来了,贵平城里,我知道的还有三个人,不过最近我这里人手也不够,没有办法去跟踪追查他们的行动。” 林平平点了点头,肥厚的下巴晃荡几下:“嗯,别轻举妄动,你们还是以打听情报为主,别的事,你别惹。” :“晓得啦。” 林平平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于冰愣了愣,起身去关房门,脸贴着房门,盯着林平平胖胖的背影笨拙的消失在走廊里。 林平平走出明阁,又出现在街上,这个时候,街上的灯依旧明亮,只是各个楼子门口招蜂引蝶的姑娘们所剩无几,无精打采的吆喝着,脸上挂满失望和疲倦。看着林平平肥胖的样子,姑娘们也只是象征性的喊了两声,这一身肥肉,可不好伺候。 林平平走出街道向右边一拐,一家小面馆还开着门,灶火未灭,大锅冒着热气。面馆门口摆着几张小桌子,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吃着面。一张 小长桌子上摆着几个木盘,盘子里装着一些卤好的猪下水,一个中年男子挥舞着手里的蒲扇,赶着苍蝇。 :“来碗面,五两肚,五两肠,有卤肝儿来五两。多蒜多辣椒拌在一起。” 男子站起来,殷切到:“客官,肝儿没有了,换点别的?” :“那就多来五两肠。” :“好嘞,客官,里面坐,里面的桌椅板凳比较结实。”男子眼前亮了亮,似乎为来了一个大买卖而激动。 林平平口就吃光了碗里的面。拿着筷子挑挑拣拣的吃起卤下水,唧唧着嘴。 外面的客人吃完了面,付钱走了,男子左右看看,又抬头看看月色,似乎也觉得天晚了,不会有客人,熄了炉灶,收拾桌子板凳,吹灭门口灯笼,装上了店铺门板。 “你可以啊,这个小破店居然还一直开着。我这次来,还以为看不见你了呢。”林平平咀嚼着嘴里的卤肚。 男子翻出一个酒坛子,晃了晃,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又拿出两个面碗,丢在桌子,倒满了酒。一个碗放在林平平面前,自己抓起一个碗,喝了一大口,呲牙咧嘴的伸手指抓起林平平面前的一块卤下水,丢进嘴里。 :“我也没有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啊。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跑来这兵荒马乱的地方?” 林平平叹了口气:“知道这里会乱啊,没想到乱成这个样子,县城我都不敢去了。” :“嗯,你这胖乎乎的富态模样,走不到地方,裤衩子都要被人抢光了。现在哪哪都是土匪,真义军,假土匪,手段狠的呢。”中年男人端起碗,一口喝干,又倒了一碗。 :“你来干嘛?” :“来瞧瞧,有没有发财的机会。”林平平也端起酒碗,轻轻的和男人酒碗碰了一下,大大的喝了一口,脸立刻红了。 男人啧啧嘴:“你?算了,现在贵平的这些大人们,可比你手段黑,你想发财,他们想的可是你这一身肥肉,可以榨油。” :“军队要出发打仗了,城内肯定会空一大截子,机会还是有的。” :“田武功田大王可是把这当老窝了,他这两年弄来的钱,谁也不知道藏在哪里,贵平的财富,可都是落在他和他手下的将领手里。要动手,只有动他们,你敢吗你?” 林平平努力睁大眼睛:“你有消息没?” :“消息嘛,肯定多少是有的。”中年男子眼睛亮晶晶的:“你带了多少人手来?” 第522章 倾巢而出 于冰俏目竖起,握紧的拳头,指甲都几乎陷入肉里,她看着面色青紫,衣衫不整死在床上的兰儿,不用想也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田铁牛酒醒之后,想起自己透露了军机,唯恐消息走漏风声,才杀人灭口。 兰儿的失去光芒的眼睛半睁着,露出不可置信,像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晚上还卿卿我我肌肤相亲的男人,怎么就突然凶性大发。 于冰面若冰霜:“还有谁知道这事?” :“夫人,兰儿的贴身丫鬟知道,她也猜到杀人的是谁,不敢声张,只悄悄的告诉我。”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说道。 于冰沉默片刻:“趁现在没有人,把尸首处理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就说她另寻高枝了。” 书生应道:“明白。” 于冰蓦然转过身,:“去,告诉老高,我想吃面了。” :“明白。” 街边的小面馆才开门,锅里的水还没有煮开,面馆老板睡眼朦胧的机械似的将昨晚剩下的卤下水丢进卤汤锅里。另起炉火,滚了一道。自己坐在炉火边,无精打采的,抠着眼角的眼屎。 :”老高,老板娘要我说一声,送碗面面过去给她。”书生从街角拐出来,脚步有些匆忙。 被叫做老高的店铺老板转过头去,眼神尖锐:“什么时候?” :“现在。”书生看着老高的眼睛。 :“好,知道了,马上就送过去。”老高又收敛眼神,转过身去,往炉灶里丢了两根柴火。看了看火,又走进小店里。 林平平从小店的后院里走出来:“有事?” :“没事,老板娘想要吃面,要我送过去。”老高眼神里露出一丝狠戾。 林平平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 两日后,田铁牛在怡红苑,为了一名女子,与林虎手下一名将领发生冲突,田铁牛趁着酒劲,将那将领一顿暴打,那将领忍无可忍突然拔刀,一刀捅入田铁牛的心口,田铁牛应声倒地,一命呜呼。那名将领见田铁牛死在当场,酒顿时醒了,抄起刀,又一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田武功怎么也不能相信,手下大将田铁牛,居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死于非命,调查之后,事实却是如此,当事人,旁观者叙述的都是一样,两人当时都喝了很多酒,而且是田铁牛先殴打凶手挑起事端,凶手失去理智,酿成大祸。 田武功将林虎一顿怒斥,若不是大战将启,不想乱了军心,其他将领又苦苦相劝,田武功才不得已按耐住自己的杀心,让林虎逃的一条性命。 而田铁牛统领的,由马帮成员为基础组成的平西前军,又陷入争夺统领之位的乱斗之中,三个万人旅旗,为这统领之位,争的头破血流。以至于三个旅剑拔弩张,分外仇恨。 平西前军的三个旅旗,都和田武功有血亲关系,可以说这是田武功手下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亲兵,此时乱做一团,田武功亲自出面调解多次,最后才在三人之中挑选出一旅的旅旗田胜奎,作为前军的统领。 大战还没有开始,平西军里就笼上了浓浓的阴影。 这一耽搁,又是浪费了半个月时间,眼见着粮仓里的粮食越来越少,田武功终于下达了出击的命令。平西军终于开拔,而作为先锋出发的,则是刘有田的得胜军和林虎的猛虎军。 田武功亲率平西军的主力,田胜奎的前军,余新野的中军,以及田方的骑兵主力,浩浩荡荡的走在大军中央。 吴招远的吴字旅,负责大军的粮草,跟在最后。 生活在这行军路上的百姓,又一次遭了殃,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田武功根本就没有去约束军纪,他知道,必须让这些野蛮的士兵们尝到一定的甜头,才会保持足够的疯狂。 安西境内的春雨下了半个来月,已经停了,用当地人的话说,这已经算是很好的雨水,很多时候一个春天,安西境内也下不了几天的雨,这也是这里种粮食,收成很低的原因之一。 这时候的堪堪将军屯的事落实下去,果然如高胜宪说的一样,卫军士兵里有许多人自愿放下刀枪,捡起了锄头。 如此一来,刘惜军手下的队伍又精简到八万不到,每个县城驻扎三千至五千的城防军,手里真正还能调遣的队伍,也不过步卒八个旅,每个旅士兵六千,合计五万人。骑兵两个旅一个营,合计一万五千骑。 在距离休山县三百余里的地方,许多无所事事的坐在地上,战马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口没一口挑挑拣拣的吃着地上的嫩草,春天里,选择总是很多的。 几骑从附近的小山包上冲了下来:“来了来了。” 许多从地上跳了起来,罗圈腿蹦跶几下:“多少人?” :“不多,几百骑兵。” 许多挥挥手:“干活了,干活了。” 三百护送的官兵远远看见匪军挥舞着雪亮战刀吆喝着掩杀过来,竟然没有丝毫犹豫,掉头就跑,让有心缴获几匹战马的许多都追之不及,只能望着远去的尘烟叹息。 可怜的高允费尽心思,想做一任封疆大吏的梦就这样随着落下的战刀灰飞烟灭。 张理成安排的几个人里,只留下了姜浮生一人性命,他看见一路相谈甚欢的几个人头落地,吓得瑟瑟发抖。 马车继续踏上路途,车上的二十多人也从开始的恐惧中恢复过来,这些人里,于高崖年纪最大,经历过的风雨最多,之前得罪张理成,押入大牢,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还有机会被流放安西城,心里死过一回的人,胆子肯定也比较大一些。 他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坐在马上哀声叹息的许多,鼓足勇气:“这位首领,请问这是要带我们去何方?” 许多撇撇嘴,扭头瞧了于高崖一眼:“去你们要去的地方。” :“我等是朝廷钦差,奉命前往安西城。”于高崖心头动了一动。 许多好像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你们已经死了,随钦差大人一起被杀死了。” 于高崖还是眼神灼灼的看着许多。 许多又想了想:“你们必须是死的,你觉得呢?” 于高崖像是明白了,:“谢谢首领。” :“不用谢,奉命行事。”许多回答道,又想到什么:“刚才护送你们的那些人,是朝廷官兵吗?” :“是!”于高崖愣了一下,应道,莫名其妙的感觉耳朵有点烧,,朝廷官兵这几个字听在耳朵里,特别刺耳,像是笑话。 :“哦。”许多转过头去看着官兵逃跑的方向自言自语道:“都是官兵,怎么就不一样呢。妈的,失策了,白白损失好几百匹战马。” 第523章 先破,后立 孙燚捏着平西匪军出发的情报,兴致勃勃的赶到刘惜军的将军府邸:”大将军,田武功田大王终于来了。拥兵十万,倾巢而出。” 无所事事打着盹的刘惜军的顿时也来了精神:“他终于舍得来了,等的好烦躁。” :“诶,大将军,可不敢小看天下英雄,人家田大王拥兵十万,一年多时间平定贵平。也不是浪得虚名之人好?怎么可以如此藐视?”孙燚假模假样的指责刘惜军。 :“对对对,说的对,不能小看对手。”刘惜军嘴上这么说,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他起身看着沙盘:“田武功的大军什么时候能进入安西境内?” 孙燚凑到他身边:“按他现在的行军速度,估计十二天到十五天,前锋应该就能到平远县了。或者会更快。田武功的粮草不足,极有可能是要速战速决。” 刘惜军这下神色有些严肃:“这么说,田武功这次是孤注一掷?” :“对!他一定会很着急。所以,,安西城和清丰县会成为他的主要目标,只有这两处地方有足够的粮食,能支撑他后续作战。” :“安西城高大雄壮,不是最好选择。”刘惜军指着沙盘,扭头看向孙燚:“清丰?你想放弃兰田,固守清丰把他的兵力勾引过来?” :“对,不过兰田也不是轻易放弃的,要一路缓战缓退,给他们足够的损伤,有让他们看见胜利的希望,这样,田武功的主力才会被吸引过来。”孙燚胸有成竹。 刘惜军直起腰来:“十万人马,他很有可能会兵分两路,两路齐进,毕竟这安西境内没有太多地理阻碍,从平远县往兰田去,几乎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势。” :“一马平川的地面上,李砚最喜欢的。他现在和张稳平两人各带六千人马,正憋着劲呢。再加上小柱子在里面添油加醋的,骑兵们的战马都要开口吃人了。”孙燚窃笑着。 刘惜军不再多问:“行,这一战,交给你了,我在安西城墙上,坐山观虎斗。反正这一仗打不好,回来就是军法处置。” :“放心,我把李志勇,黄卫忠,宋英行三个旅留给你,看守住安西城应该没有问题。”孙燚毫不在意刘惜军的威胁。笑嘻嘻的摩拳擦掌:“那你负责坐镇安西城,剩下的事,交给我了,您老人家就不用操心了。” :“你给我留这么多兵马?那你就带四万人迎战?你还说我小看对手,你这就不是小看对手了?”刘惜军皱起眉头。 孙燚凑近刘惜军面前:“我大军一旦出发,安西城内的牛鬼蛇神说不定就冒出头来,你这里人少,怕控制不住?” :“不用,把李志勇留下就足够了,他手里六千人马,足够我震慑安西城,人太多了,我还担心牛鬼蛇神不冒头呢。”刘惜军自信满满的。 :“不行,安西城必须要留足守城的人,这样,田武功才不会轻易对安西城动手,若是被他得知只有区区数千人守城,他会把目标对准这里,那我们关门打狗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孙燚坚决反对。 刘惜军指着孙燚:“你带出去的人太少,若不能一次彻底将其剿灭,他的人马四散溃败,到时候整个安西境内流寇四起,再清剿一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不会,我有准备。而且给你留的军队也不是坐着看戏的,有时候还是要出来陪我演戏,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刘四喜从门口探出头:“大人,许多许营正求见。” :“让他进来”刘惜军返身坐在椅子上。 许多三两步走了进来:“禀告大将军,末将奉唐边土将军之命,护送被土匪袭击后幸存的二十多人前来复命。” 刘惜军眼睛亮了:“啊,哦,许营正一路辛苦,人呢?” :“城门外马车上。” :“四喜,随许营正出城,将车队带回来,带去安排好的地方。”刘惜军一声令下。 :“是!”刘四喜从门口闪出身子。 许多抱拳施礼后,大步走出去,罗圈腿一撇一撇的,很是滑稽。 孙燚叹息着:“每次看见许多的罗圈腿,就想着将来大肚哥走路也是这个模样,就愁的不行。” 刘惜军眼睛一瞪:“嘿,你这人,脑子想的怎么都这么古怪。滚蛋,去告诉曲先生和赵先生,就说人到了。” :“是,大将军。”孙燚匆匆抱拳,转身就跑。 城令府中,赵无极拧着眉头,面色冷峻,两名官员束手立于他的面前,表情却是无奈和难堪。 孙燚走前几步,靠在一边站着。 赵无极看见孙燚,挥挥手,让两名官员离开。 :“赵先生,我最近见你,每次都眉头紧皱,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赵先生叹口气:“总是有人下绊子,扯后腿,许多事情碍手碍脚的办不清爽。” 曲先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斑白的头发无风自动,神态沉稳,开口却是狠辣:“我听了几天,也看了几天,赵无极,别忘了,乱世用重典。一味的仁慈和宽厚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赵无极从位置上下来:“谢先生指教。” 孙燚急忙上前搀着曲先生:“曲爹。” 曲先生问:“这时候你怎么来了,你此刻不该是正忙着的时候吗?” :“哦,我从刘将军那里来的,唐边土派人来了,刘将军让四喜哥把人送去安排好的地方,让我过来和赵先生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谢谢阿蛮。“赵先生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赵先生,你和阿蛮他们都犯了同样一个错误。”曲先生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赵无极和孙燚。 赵无极抚须,微微点头,似有所悟,孙燚则摸不清头脑:“曲爹,此话从何说起?” :“你们是兵不血刃的拿下安西城,所以你们都不想再大动兵戈,想和平的解决所有事情。但是那些趴在安西城上吸血的人家也没有伤到分毫,他们对你表示臣服后,扭过头,继续吸血。并且理所当然,你们想分一些给其他穷人,你觉得,他们习惯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会心甘情愿吗? :“不破不立,先破后立,才是一切新秩序的基础。”曲先生语气很轻,意味极重。像一柄重锤,狠狠的敲在孙燚的脑子里,振聋发聩。 第524章 给你机会装好人 孙燚回过头来,找到刘惜军,把曲先生的话说了一遍,刘惜军仿佛大彻大悟,:“就是啊,总是觉得很多事怪异,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出,哎,我们都是善良的人,实在想不出人心如此险恶。” 孙燚看着刘惜军的夸张表情,觉得自己像是看穿了点什么,他犹豫的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明目张胆的骗我?” :“有吗?没有?这么明显吗?”刘惜军用力抹了把脸,挤眉弄眼一番,又一脸郑重:“现在看不出来了?” :“刘大人,有话明说啊,不要装腔作势的,我,我,我直接带兵出发了啊。”孙燚色厉内荏道。 刘惜军神色松弛下来:“早和你说,你不会明白的,自己去感受过了,才能记在心里。” 孙燚扬扬眉:“这么说,你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阿蛮,你想想我这些年干的这些事,什么时候不是阴险之后跟着狠辣?我会给别人翻盘的机会吗?”刘惜军笑眯眯的,身上却散发着迫人的寒意。 :“哦~~哦~~看我笑话,等着看我笑话。”孙燚挎着脸,眉眼都耷拉下来,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手里有兵,身边有一帮好兄弟,曲先生应该也把暗处的情报给你了,有了这么多力量,你还斯斯文文的讲道理,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人,就是得寸进尺,欺软怕硬的吗?” :“你现在摸着心口,问问自己,你到底是想要什么?想要单纯的和平,还是为这世界的不公平,寻求一条公平之道。” 刘惜军神色一凛,语气变得严厉:“战场上,真刀真枪去拼杀,战场下,尽是躲在阴暗里的冷箭,还有慢慢的勒紧脖子的绳索,敌我难辨,你会不会看的清楚,想的明白?” 刘惜军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刻刀,深深的在孙燚心口留下深深的刻印,羞愧难当,刻骨铭心。 孙燚起身,深深对着刘惜军躬了一躬:“谢刘大将军教我。” 刘惜军咳嗽几声,声音有些嘶哑:“阿蛮,你啊,终究还是善良了。记住了,曲先生说的对,永远是先破,后立!” 孙燚从将军府出来,阳光蓦然照在他的眼前,温暖又光明。 他抬头,眯起眼,看向天空,天空有浮云片片,阳光依旧灿烂。他笑了笑,吹了声口哨,紫狼倏忽而至,孙燚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背影处,阳光明媚。 :“真的直接动手?不用追查下去?”江白有些惊讶的问孙燚。 孙燚神清气爽:“不用,这次直接掀了他们藏身的窝,我看他们往哪里躲藏。” 当沈黑带人去抓捕杜维先的时候,杜维先竟然先人一步,服毒自尽。 沈黑的脸黑如浓墨,孙燚却不以为是:“没事,咱们也可能一次就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要彻底破坏了他们的生存环境,他们就算是躲着藏着,又有什么关系?” 江白将胡娇儿送来的时候,脸上居然挂了彩,胡娇儿两边肩膀琵琶骨穿了两个洞,双手都抬不起来:“这小娘子有点本事,打翻了好几个好手,瞧,我都受了伤。” 孙燚呵呵一笑:“没事,那是你怜香惜玉,我可不会。” 胡娇儿冷冷一笑:“要不是我留手,但凡我指甲里淬了毒,你还有喘气的机会?” :“胡丽?”牢狱的黑暗中走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沈黑子?”胡娇儿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你现在隶属谁?”沈黑反问道。 孙燚好奇的问了一声:“认识?老熟人?” :“本来她应该是隶属于我。”沈黑应道:“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胡丽脸上出现一点惊慌:“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周三爷死了,被朝廷里的人害死了,他们是三爷的朋友,我为啥什么不能和他们在一起?”沈黑声音突然尖锐。 :“谁说三爷死了?不是说三爷寒毒发作,回家养病去了?”胡丽的声音也变的尖利,还有些惶恐。 :“我是江白,三爷死了。朝廷所害。”江白突然说话。 :“你现在隶属谁?”沈黑继续追问。 胡丽看着沈黑,表情充满不信,一双眼红的吓人:“三爷,三爷真的。。。。。。?” :“是,死了。金陵总部影子组幸存一百伍拾人,我全带出来了。”沈黑应道:“不信的话,你想见谁,我找来见你。” 胡丽低下头,肩头一动一动,两只垂着的手,也不由自主的一晃一晃,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给我治伤,我什么都说。我就一个要求,我要加入。”胡丽猛地抬起头,眼神疯狂,像只母兽。 :“行,我答应你。”孙燚一点没有犹豫。:“黑子哥,小白哥,你们一起问,问好了就动手,该抓的,全部抓了,不要怕打草惊蛇,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孙燚出门才喝了两盏茶,江白就拿着一叠供词找出来:“交代了六个人。提供帮助的人家也在这里,包括纪志纲的下落,他躲在刘彩文 的家里,做一个账房先生。” :“马上去抓,一个不要走漏。先封家,再抓人,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敢这样维护这些人。” 谁都想不到,在大战即将到来的前夕,安西城内突然刮起一阵风暴,在江白和周为的情报支持下,官兵大举出动,一连查封了十数人家,这些都是安西城内根深蒂固的世家豪门,官兵破城之后,马远超都没有牵连到他们,原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却在一夜间,灰飞烟灭。 审讯过后,孙燚亲自在菜市口设下刑场,一一宣布罪行,罪犯明的暗的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引得围观百姓们纷纷惊呼惊叹。 一连三天,数百养尊处优的大好头颅,滚落在地,事后多次冲洗,鲜血还是沁入青石板地面,留下暗红的痕迹。 这里之后被改了名字:“流血地” 纪志纲被带到孙燚面前,孙燚直接又丢到刘惜军面前:“人抓到了,交给你了,我也得走了,田大王动作也太慢了,这时候才走到资口。李砚说用骑兵去挑衅一下,我同意了。” 刘惜军也被孙燚这来去如风的做派给惊了一下:“你这里事情都没有办完,你就甩手?” :“该杀的我杀了,剩下的尾巴你自己处理。总是要有人出来装一下好人。”孙燚挥挥手,走的潇潇洒洒。 第525章 诱兵之计 平西军前锋林虎,看着手里田武功督促行军速度的军令,心里凉凉,这已经是路上第三份督促令,纸上的文字狂乱,看得出田武功快要按耐不住火气了。 :“传令,各部迅速前进,天黑前,必须赶到日头坡驻扎。”林虎板起脸,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吼了起来。 传令兵依命而去。 :“哥,日头坡距离此地还有三十里地,现在已经是正午,如何赶得到?”旅副林豹从队伍前方策马跑来。 林虎把手里的军令丢给林豹:“咱家田大王嫌我们走的慢。快要发疯了。” 林豹看了眼军令,勃然大怒:“这是故意挑事,是不是要把田铁牛的死算在我们头上?” :“住嘴!”林虎一马鞭抽在林豹盔甲上,眼睛一瞪:“你想死吗?” 林豹见哥哥生气,倔强的抬着头,气呼呼的不说话。 林虎小声道:“人多眼杂,你乱说话,会把命送掉的,你不知道我们的田大王是什么人吗?秦勇是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 林豹扭头看着士兵们无精打采的从身边走过:“哥,你不觉田大王让我们充当前锋,就是让我们去送死的吗?” 林虎沉默着,不说话,脸色绷的生硬。 :“走一步,看一步。”半晌后,冒出这么一句。 距离此地二十里外平行方向,一路大军踏着烟尘缓缓而行,几骑匆匆忙忙的赶到队伍中间:“报告将军。猛虎军目前刚过了百草岗。” 得胜军的主将刘有田摊开手里的舆图,看了几眼,冷笑几声:“这林虎又在耍小聪明了,故意比我们慢了十余里地,是想让我们先上去打头阵啊。” 刘有田看看日头,收起舆图放在怀里,:“通知下去,全军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我就不信林虎也敢停下来。” 后方几骑赶上来,当前一个精壮的汉子问道:“大人,何故休息?” 刘有田从翻身下马,:“张营正,弟兄们走的累了,歇一歇再走。” 张营正也从马上滚下鞍:“将军,不是说我们今日必须到叶子铺吗?时间本来就紧,现在休息,我怕是来不及赶到啊。” 刘有田活动着身子靠近张营正,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林虎现在才刚刚过了百草岗,我们走的太快了。” 张营正恍然:“哦。。。哦,下官明白。” :“嘿嘿,歇一歇,现在行军和体力一定要搭配好,万一遇见敌军,还有一战之力。大军毕竟还在百里之外,鞭长莫及不是。”刘有田一脸正色。 :“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这时候,一支六千人的骑兵队伍绕过平远县,进入到贵平境内。 孙燚,李砚,小柱子三人并马齐驱,三匹雄骏战马冲上一个小山岗,望向前方。 :“资口到这里不过三百里地,这都走了七八天了,怎么还没有看见他们的踪迹?太墨迹了?”小柱子坐在马上扭来扭去一点不安分。 孙燚将身子伏在马背上,懒散的说:“情报上说,田武功的两万前锋属于杂军,估计是丢出来试试我们实力的,我想他们自己也知道田武功的用意,谁傻乎乎的愿意那么积极的来送死啊。” :“那我们怎么挑衅,一动手,把他们吓跑了怎么办?”小柱子有些失望。 :“问你大肚哥,他出的主意。”孙燚毫不犹豫就把李砚丢了出来。 :“打一波就走,打一波就走,不要和他们纠缠,打完两次,就可以撤回去了。路上丢下一些老弱病残的战马。”李砚语气淡淡的。 :“这就是你特别选了几百匹驽马来的原因?”小柱子咧嘴苦笑:“和你们两个奸人在一起,我觉得我太单纯了。” :“傻就是傻。”李砚冷冷的回了一句。 小柱子哈哈大笑:“大肚哥,不就是多抢了你几匹好马吗。心眼怎么能这么小呢?” :“你那不是抢,你是骗。”李砚抿着红艳的薄唇,看不出是不是生气。 孙燚笑眯眯的“丢死人了,为了几匹马,两个闹一路,是爷们不是?” :“不是!”李砚和小柱子同时叫了起来。 孙燚怒道:“诶,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一个要打造重甲骑兵,一个要打造精锐游骑兵,要钱老子给你们钱,要人给你们人,现在居然跟我说话这么不客气?”孙燚一拍紫狼:“小紫,咬他们。” 紫狼张开大嘴,露出一口雪亮的大白牙,摇头晃脑的打着响鼻,枣红马和黄骠马哪里惯他这毛病,同时掀起上唇,咴咴乱叫。 李砚一脚踢在孙燚大腿上:“别闹,往前迎一下?” :“走。”孙燚一踢马腹,紫狼长嘶,冲了出去。枣红马和黄骠马紧紧追了上去。马蹄声雷动,身后六千骑蓦然跟上。 平远城,史大力巡视过军营,几名营正跟着他回到营帐。 :“田大王在路上了,平远城有可能成为他的中军驻地,你们一定要约束手下,不要惹出麻烦。” :“大人,田大王亲自出征,这是真的要和官兵玩命了?”营正祝华有些紧张。 :“怎么,怕吗?” :“怕什么啊,都是两肩膀扛一脑袋,有什么可怕的。”祝华还没有说话,身边营正林大光用力拍着胸口:“大王十万兵马,该害怕的是官兵才对。” 一名士兵从外面狂奔进来:“报告将军,探子来报,莲花村附近有大股骑兵通过的痕迹。从安西城方向来,往贵平方向去。” 史大力猛地站起身来:“多少骑兵?” :“报告大人,五千左右。” 史大力回身,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舆图,自言自语道:“官兵胆子不小啊,居然敢主动出击?这是要干什么,区区五千人马能有什么威胁。” :”大人,是不是及时通告田大王?”祝华问道 史大力点点头:“来人,迅速派出三路信使往资口方向,寻找田大王的主力军队,告诉田大王,有一股五千人以上的骑兵闯入贵平境内,意图不轨,请田大王防患。” :“是,遵命。” :“路上注意,小心避开官兵。一定要将消息送到。” :“明白!” 第526章 俘敌 林虎带着队伍一路加快速度,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日头坡,大军疲惫不堪,一个下午三十里地,大大超过这支军队的承受能力。 士兵们拖着疲倦的身体,开始原地扎营,两队探马向前方搜索侦查,林虎队伍里的骑兵很少,七八个探马小队一路上忙前忙后的前出侦查探路,人马都累的不行。走出去没有几里地,见前后无人,疲倦的探子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下马歇息。 都没有注意到,前方一二里地,也有一支斥候队伍躲在阴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回去两个人,告诉将军,发现平西匪军。”斥候队伍里的小旗趴在草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手居然全部下了马,连最基本的警戒哨都没有安排,全部躲在树荫下休憩。 :“这就是敌方的斥候?就这水准?”身边另外一个斥候疑惑的问道。 小旗的表情也很轻松:“注意观察周围,不要被欺骗了。” :“没动静啊,一点声响都没有,我的耳朵多灵。你看,一,二,三,四,。。。。。。对面十二匹马,说明一个小队都在那里歇着呢。哈哈,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荒唐的斥候。” :“提高警惕,话别那么多。”小旗小声的呵斥道。 那个斥候闭嘴没几息,又忍不住开口道:“杜哥,我们偷偷摸上去,把他们都抓了?” 小旗神情专注:“等通知,不要打草惊蛇。” 不一会儿,去传信的斥候弯着腰溜了回来,:“将军大人说,盯着就好,不要轻举妄动。” 太阳隐没,天空中还泛着一片淡淡的明亮,直至月亮升了上来,皎洁的月光铺满地面,那一队探马还是原地不动。 小旗嘴里缓慢的啃着一个饼子,有些郁闷:“他们不是打算在这里睡一晚上?” 那个最多的斥候又说:“不是没有可能,我似乎听见他们的打呼声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鸟鸣声,一阵窸窸窣窣声中,几个人影摸了上来,趴在他们身边:“怎么好像有打呼声?” :“孙将军,张将军,李将军,你们怎么上来了?”小旗惊讶的问。 小柱子盯着前方:“闲着没事,上来瞧瞧。” :“诶,孙将军,你也听见打呼声了?”多嘴的斥候忍不住问,压着嗓子,惊喜交加的语气。 :“你也听见了?你这耳力不错啊。”孙燚扭头笑笑的看了那斥候一眼,:“耳力这么好,给我做亲兵去不去?” 一块泥土疙瘩丢在孙燚脸上,月光下,小柱子嚣张的对着孙燚竖起拳头,恶狠狠的。 :“嘿嘿,我听风旗的人,生死不离听风旗。我说的对,张将军?”那个多嘴的斥候瞄见小柱子的拳头,立刻表明态度。 孙燚咧着嘴,无声的笑笑,伸出大拇指。 :“我们活捉了他们,就当作训练好了。”孙燚又悄摸摸地对小柱子说道:“活捉之后问问情况,问完就放他们回去,我想他们也不敢回去乱说话。” 小柱子和李砚还没有说话,身边几个斥候眼睛顿时亮了,这可是在将军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呢。他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小柱子,眼神中充满期待。 小柱子左右看看,自己手下跃跃欲试的表情,按捺不住的冲动。 小柱子狠狠的盯了孙燚一眼,伸出手掌,连续做了两个手势。身边的斥候立刻从身边的草地上扯了一把草,揉碎了汁液往脸上一涂,又抠了点泥土涂在脸上,一张脸顿时灰灰绿绿的。 做好这些伪装,又检查了左臂的连弩,摘了战刀,从身体各处抽出匕首,无声无息的从孙燚等人身边溜了出去。 :“咦,你这是偷师胡洛的手艺?”孙燚有点诧异的看了看小柱子:‘没想到你还很挺用心啊你。” 月光照在小柱子无声的笑脸上,甚至有些得意:“我哥教我的,我觉得对于斥候来说,还是有用的,所以就找胡洛要了些人,教给听风旗的弟兄。” 孙燚和李砚同时伸出大拇指,怼在小柱子眉飞色舞的脸上。 清亮的虫鸣声断断续续,似乎斥候们的行动,并没有惊动他们,这时候,孙燚努力观察,也没有看见斥候们的行踪。 夜色如水,一晃儿月亮都爬上当空。 远处几个灰黑色的身影攒动,有短暂的扭打声和马嘶声,不一会,一点火光闪了三下。 小柱子一骨碌跳了起来,略带嚣张:“成了。” 孙燚和李砚也站了起来,拍打着身子,两人相视笑笑,:“啧啧啧,太慢了,我都快要睡着了。”孙燚不太满意的哼哼。 李砚憋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对的。” 小柱子早看穿他们两人的故意,仰着头,大步向前走:“哼哼,你们这是嫉妒羡慕。” 小旗迎上来:“禀告将军,全部生擒,无一伤亡。” 孙燚走上前,草窝子里十二个服装不同的匪军,五花大绑,挤成一团,面无人色,嘴上没有堵,也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参加行动的十二名斥候只有四个在现场,其他的人,又隐匿四周,无声无息,看的出来,小柱子对听风旗的训练很是到位。 :“厉害,很厉害。”孙燚轻轻拍打着几个斥候的肩膀,赞不绝口。 小柱子每人胸口捶了一拳:“要的,是老子的兵。没丢老子脸面,回去找我,带你们去快活。”几名斥候纷纷挺起胸膛,笑出一嘴白的黄的大牙。 :“来,几位朋友,想死还是想活?”孙燚低着头,露出狰狞的笑容。 果然,想死容易,想活,就是要付出忠诚。 分别审问过这一队探马,最后一总结,似乎也没有得到特别有效的情报,唯一值得关注的,就是两万人马是兵分两路,齐头并进。现在堵住的,是林虎的猛虎军。另一支得胜军,在另一侧二十里左右的位置。 :“杀了?”小柱子悄声问道。 孙燚摇摇头:“不用,放他们回去,他们也不敢说也说不清楚。你也听见了,他们没有骑兵,就这百来号探马,没有丝毫威胁。” 小柱子颠颠的跑到草窝里“老子现在让你们回去,你们自己不想活,就把发生的事说出来,如果你们不想死,就闭嘴。老子手里不杀无名之辈。” :“我们保证不说,保证不说,我们会憋死在心里,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谢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探马们听说真的还有活路,立刻激动的跪地磕头谢恩。 第527章 演戏 小柱子吹了声口哨。听风旗的斥候从四周的阴影里闪出身来,掩护着孙燚等人撤退回去。 :“老大,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那个嘴多的斥候想了一路想不通,按耐不住悄悄问了一声。 小柱子看了眼孙燚,努努嘴:“有胆子去问他啊。” 多嘴的斥候萎萎身子,不说话,不知道嘟嘟囔囔了半天什么,又凑过来:“我真的去问啊?”小柱子另眼相看:“诶,张小鸟,可以啊,有点胆色啊?你去问,我保你平安。” 张小鸟憋着气:“我叫张雁飞。” 孙燚听着两人说话,嘿嘿笑了起来:“张小鸟比张雁飞亲切。” 众人都笑了。 :“我不想杀那几个斥候,是因为没必要,他们知道我们来,不知道我们来,我们都来了,反正也只是吓吓他们,无所谓的。不过,谁没有三两个好朋友,你猜他们回去后,会不会告诉自己的好友,情况不对,可以投降,官兵不会杀俘虏?” :“哦。。。。”众人明白不明白都装作听懂了。 小柱子笑笑,他才不会去挑破孙燚的善良,若不是必要,他不会轻言杀戮。 李砚说:“小柱子,给我三千人,我去叶子铺堵他们。“ :“你也准备分兵?”小柱子问。 孙燚想了想,:“也行,明天午时准时动手,打一波就走,气势嚣张点好了,伤害力不要表现的太直接,你犹豫的时间多一些,给他们防守的机会。最好表现出也是为了来应付一下的敷衍样子。” :“行。”李砚回答的干脆。 次日正午时分,一骑慌乱的出现在林虎面前:“将军,骑兵,官兵骑兵。骑兵来了。” 话音未落,号角沉闷地响起,猛虎军侧前方山棱线上,突然出现几千骑兵,五花八门,有穿皮甲的,有穿铁甲的,还有穿布衣的,手中的兵器更是各种各样,短刀,长枪,长棍,长刀。。。。。。 虽然看起来骑兵花里胡哨的不像正经队伍,但是竖起的几杆旗写着大大的:“夏”,证明来犯骑兵是朝廷官兵。 猛虎军顿时乱做一团,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往队伍里挤,似乎躲在人群里,就会更安全。 :“布阵,布阵!”林虎挥舞着马鞭冲出去,一路抽打一路喊:“布阵布阵。枪盾出列,布阵!”其他的军官也冲出来,挥动着刀鞘一通乱打:“不想死就布阵,布阵不死。” 一顿抽打之后,防骑兵的枪盾阵型勉强有了模样。一万人的队伍,分成了三个防守方阵,一字排开,长枪晃晃悠悠的斜斜指向半空。 号角声突然变得激烈,山棱上的骑兵开始缓缓动了,一路顺着山坡冲了下来,也没有什么队形,几千人马就这样乱糟糟的冲杀出来,叫声倒是惊天动地。 林虎站在军阵中间,大声吼叫:“立盾,起枪!立盾,起枪!稳住,稳住!稳住不会死,稳住不会死!” 骑兵来势汹汹,轰鸣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像是山洪一般倾泻下来。 林虎一脸汗水,眼神凶狠,声音嘶哑疯狂:“顶住,顶住!不要怕!顶住!” 骑兵从灰蒙蒙的影子变做清晰的轮廓,又能看见模糊的五官。 :“射箭,射箭!”林虎又大声命令“射箭!” :“崩崩崩”的弓弦声糟糟乱乱的响了起来,天空上顿时出现几大片稀稀拉拉的羽箭,又一头扎进地里,距离骑兵至少还有三十步之远。 :“瞄准,齐射!齐射!”林虎和几个营长的声音交错呼应。 :“嗡,嗡嗡”这一次,羽箭明显密集许多,力度也大了许多,乌泱泱的迎向冲来的骑兵。 冲杀而来的骑兵突然画了一个弧线,从羽箭攻击范围之外停了下来,骑兵们从马上拿出自己短小的骑兵弓,对准猛虎军的军阵一顿乱射。 骑兵弓的力度明显比步兵弓的力度小很多,看着无数虚影冲着军阵而来,士兵们纷纷躲在盾牌之下,结果也只有零零星星几支箭羽落在盾牌上,轻飘飘的,毫无力度。 林虎躲在阵中,看着骑兵停下冲刺,反而站在射程之外劈劈啪啪的射箭,箭羽叮叮当当的落在军阵十几步外,完全没有造成丝毫威胁。心中不由大喜,看来,这官兵还是和之前见过的官兵一样怕死。 :“第一营,压上去!压上去!”林虎信心膨胀,明知道步兵这样压上去,完全也追不上骑兵,但是战后说起来,自己的猛虎军可是正面硬撼官兵数千骑兵,并成功将骑兵击退,这可是大大的军功一件。 果然,第一营的军阵缓慢的压迫,骑兵的队列就有些慌乱,战马发出惊恐的嘶叫,四蹄乱踏,很是不安。马上的骑兵也停下了手里的射箭,匆忙将骑兵弓挂在马上,去抽取马鞍边上的武器。 军阵的动作极慢。却像一座厚实的墙,义无反顾的向骑兵缓缓的挤压过去。 骑兵队伍里。小柱子愁眉苦脸:“早知道来干这种事,我何必要和张稳平抢呢。让他来就好了,跑了好几百里,演逃跑谁不会啊。” :“你就不会啊,你看看,你现在骑兵们还没有吓的后退,光在马上装作惊慌有什么用?”孙燚抬头看着乌龟一样缓慢的军阵,也很是无奈。 “嗡嗡嗡”军阵里又有散乱的弓箭射出,弓箭手似乎也找到了自信,弯弓搭箭离弦,一气呵成。 这时候,弓箭的落点,正是骑兵的队形之中。 乱箭落下,骑兵阵一阵混乱,传来数十声战马的惨烈悲嘶。 小柱子身边骑士们从盾牌上,地上捡起弓箭,插在老弱病残的驽马上。驽马纷纷倒地,挣扎不起。 :”这样可以了?有点像了。”小柱子问孙燚。 孙燚扭头:“丢十几个人在这里,等队伍跑出去几十步,再回来几十人马把他们接应走,这样就更像了。” 小柱子转身看着身边的骑士们,骑士们听说要演伤员,那眼神一个个四处游离,聪明人都开始悄悄的后退。 :“亲兵队,留下来,脸上抹点血,身上抹点血,动作快,躺下去。”小柱子也板起脸来,:“其他人,准备撤退。” 孙燚喊了起来:“撤退的慌乱点啊,最好再来几个慌不择路,从马上摔下来。” :“还有兵器,兵器也要丢一些下来。” 第528章 用性命保证 望着偃旗息鼓落荒而逃的骑兵,林虎压抑不住兴奋,原来安西境内的官兵,和贵平境内的官兵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如此这般贪生怕死。 :“来人,把官兵丢弃的兵器收捡起来,那些死去的战马,杀了吃肉。全军将士晚上加餐,感谢官兵给我们送来的马肉。!”林虎骑在马上,振臂疾呼。 猛虎军的将士也没有想到,官兵骑兵如此不堪,甚至一次正经的冲锋都没有,就这样灰溜溜的逃之夭夭,从死的边缘挣脱出来的匪军们心情经过一个大大的跌宕,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宣泄出心理的恐慌和此刻死里逃生的庆幸。 孙燚等人离开战场数里,还能听见那远处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李砚带着三千兵马早早等在路上,见到孙燚,两道眉毛斜斜竖起:“这等对手,给我半天时间,我能杀的干干净净。” :“这些怎么是对手?这些是炮灰。”孙燚不在乎的说道。 两日后,得胜军和猛虎军在平远城下汇合,又过了不到三日,田武功率领主力悉数到达平远,近十万大军人喊马嘶,乱糟糟的。 兰田县县衙中,县令林城友坐在孙燚对面:“从接到你通知开始,县里的人都往外迁移,能带走的物件基本也都带走了,县里基本都空了。” 孙燚很客气:“林县令辛苦,现在你也可以撤离了。” 林城友忧心忡忡:“兰田县还能保得住吗?这里虽然小,也是几万百姓的家园啊,万一毁于战火,这数万百姓将来何处寻的片瓦遮身?” :“匪军势大,我不能保证,不过无论如何,我能保证这一仗过后,安西境内不会再起战端,到时候,一定会再建兰田,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孙燚神情很是肃穆。 林城友起身,向孙燚深深躬身拜了一拜:“那我就替兰田百姓,先谢过孙将军了。” 孙燚慌忙闪过身子:“林大哥,我们之间这么熟悉,不要搞的这么生疏好?” :“我这不是为我自己的拜的,是为这兰田县百姓拜你。你也知道,这兰田的百姓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又被迫背井离乡,这却是有些让人觉得悲伤。”林城友叹道。 孙燚连连应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保证不会让你兰田百姓流离失所的。兰田要是毁的厉害,我亲自去帮你找赵先生批钱,给你重建。” 林城友抬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狡猾笑意:“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迫你的,到时候,我就找你负责了。” 孙燚愣了愣,哈哈笑了起来:“林大哥,什么时候你也学坏了,居然给我来这一手,你不地道啊。” :“哎。。。。兰田的百姓,可怜啊。”林城友表情很是无奈:“兰田县周边也没有多少地,种点粮食也只能勉强自给自足,穷怕了。” :“行,你也别哭穷,我说过的话,我保证做到。”孙燚急忙制止林城友的情感表达。:“现在你也该撤走了,你去清丰县,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送走林城友,孙燚骑马去向城墙,兰田县的街道空荡荡的,偶尔在街角墙边长出那一簇野草,倔强的在春风中轻舞。 城墙下,更像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无数士兵光着膀子搬运各种守城器械,城墙下堆满了无数的箭矢,石头,滚木。 高胜宪在和几个人说着什么,见孙燚到来,又说了几句话,就散开了,自己大步走到孙燚身边。:”怎么,不放心啊,还要亲自来看一看?” :“怎么样,压力大?”孙燚笑笑的反问道。 高胜宪笑了一下:“能有什么压力,我一个旅六千多人,再加上原本的守城队伍两千多人,近万人马守这小城,还守不住吗?” :“兰田毕竟是小城啊,这城墙虽然加固过了,也不过如此,对付一般的进攻还能扛一扛,可是这次毕竟要面对十万大军,压力不会小的。”孙燚边走,边顺着车马道走上城墙。 :“没事,你放心,我高胜宪就是死在这城墙上,也能坚持五天。保证能完成任务。”高胜宪浑然没有丝毫惧怕。 :“嗯,你高胜宪说话,我信。”孙燚笑呵呵的。 一骑策马飞奔而来,不及面前,马上骑士翻身滚下马来:“孙将军,前方来信。匪军一路朝兰田县方向而来,有步卒五六万,骑兵八千。距离兰田县不过七十余里路。” :“好,知道了。”孙燚接过信报,看了几眼。:“老高,两天内,匪军必到。” 高胜宪从容道:“来就来,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孙燚不再多话,用力捶了高胜宪肩膀一下:“交给你了。” 距离兰田县几十里外,得胜军和猛虎军争先恐后的急袭而来。田武功亲率四万中军,紧随其后。 兰田县的战斗从猛虎军的第一声进攻号角响起那一刻,就陷入漫长又残忍的恶斗之中。 高胜宪举着一块残缺的盾牌,穿过零零散散的箭羽,来到一处城墙处。城墙上有几十具尸体,有匪军的,也有官兵的,横七竖八的堆在一起,鲜血流成一条共同的小溪流。 :“这段城墙谁负责?人呢?”高胜宪怒吼道,眼睛瞪的与地上的鲜血一样红。 :“禀将军。负责小旗鲁正战死,现在暂时由我负责。” :“你还有多少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兵,神色还有些稚嫩:“将军,就这些人了。”十几个浑身染满鲜血的士兵从城墙残缺的各个垛口处露出身形。看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高胜宪扭头看了一眼城墙外,又是一波攻势来袭。 :“禀告将军,我叫王一牛。” :“王一牛,我现在任命你为小旗,我再给你十个人,你务必用性命跟我保证,不能再让匪军攻上城墙,能做到吗?”高胜宪的嗓子也嘶哑破声。 :“是!用性命保证,不让匪军上城墙。”那个年轻士兵大声应道,声音干哑。 :“坚持到中午,一会儿我安排人来换班。”高胜宪猫着腰,又穿过此地,去向前方的城墙。 :“小心点。”高胜宪举盾挡住一箭,回头吼了一声。 第529章 出乎意料的强攻 清丰县军营里,来来去去的将士们神色匆匆,军营的气氛有些压抑紧张。 孙燚捏着手里的信报:“今天才第三天,匪军对兰田县已经发起二十多次强攻。期间有三次登上墙头,又被赶了下来,高胜宪那里的伤亡也很是惨重。他带着亲兵在城墙上守了三天,都没有下来休息。” 周飞急躁的摸着自己的光头:“他来信求救了?” :“没有,他怎么会来求救呢。我只是觉得奇怪,这匪军战斗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进攻一波接一波,死伤好几千人了,还是没有一丝想要停歇的意思。” 林克敌小心问道:“要不要让他早一点撤退出来,保存一点实力?” :“不用,高胜宪这家伙没那么容易被击败,我也不相信,匪军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攻城强度。”孙燚轻轻拍打着桌子:“他还有三万主力,现在在什么方向?” :“距离兰田县西边四十里处,行动很慢,走走停停。”小柱子应道。 孙燚琢磨着:“呵呵,这是准备围点打援吗?” 小柱子随便点着头:“看着样子是的,四十里,赶的快一日可以赶到。而且这个位置也能提防安西城方向。” :“田大王一定以为自己用兵如神,哼哼,要不是我想全歼他们,哪里需要这般费劲,兵对兵,将对将,老子不把他打哭才怪。”孙燚嘴角微微上扬。 :“他们大军粮草肯定不多,平远县里传来的消息,平远的百姓老惨了,家里唯一的一点存粮都被搜刮一空,这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林一山细眯眯眼,半睁半闭。 孙燚一拍桌子:“这就是他现在攻城如此疯狂的原因。我猜,再过两天,他要是还没有拿下兰田县,很有可能会直接对我们清丰县下手,只有清丰县的粮仓,能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来就来,我还愁他不来。”周飞大咧咧站起身,在营帐里走来走去,身上的盔甲咔咔作响。 :“周飞你坐下,走来走去看的我眼花,你急什么?对手十万人,有足够的仗让你打。”孙燚喊了一声。 :“我怕高胜宪那里先扛不住了,他那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周飞神态明显有些焦灼。 孙燚沉闷片刻:“我记得上次你们喝醉了酒打架,你打输了不是?” 周飞黑了脸,:“昂,那是我喝的比他多,醉的太厉害。” 高胜宪喘着粗气,坐在城墙下一个木墩上,手插着腰,医护兵在处理他手臂上一处刀口。 金亦谷也是一身血淋淋的走过来:“有水吗?” 高胜宪的亲兵解下水袋递给他。金亦谷咕嘟咕嘟的灌了好几口。又接着水抹了几把脸,将水袋还给亲兵。 :“受伤了?严重吗?不行你先撤下去,这里交给我来。放心,我保证能守满五天。”金亦谷从怀里掏出半个鸡腿,撕咬起来:“我就剩这一口了,就不和你客气了。” :”得,你别给我,我这么远闻着都有些臭了。”高胜宪用完好的右手在鼻子下面作出扇风的动作。 金亦谷没有听见似得三口两口将鸡腿撕扯干净,吞了下去,露出满足的表情:“这一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呢,什么臭不臭的,吃饱了做个饿死鬼也好。” 攻城的号角又凄厉的响了起来,像是战场上死去的亡魂的厉嚎。 :“嘿嘿,又来,这些家伙死不完吗?”金亦谷打起精神:“诶,我说了,你受伤就先撤出去,这里守城我来。” 高胜宪看着医护兵把伤口匆匆包扎好,捡起身边的战刀,站起身来,比金亦谷高一大截,他低头俯身,眼睛垂直的盯着金亦谷高昂的眼:“你放屁!” 说完转身就往城墙上跑,留下一个高高长长的身影。 金亦谷抹着脸上的口水,骂骂咧咧:“真粗鲁,真恶心。”嘴角一道笑纹,涟漪般绽开。闻了闻抓鸡腿的手,又一脸鄙夷:“咦,真有味儿。。。诶,等我,一起啊。”拎着战刀,往城墙上跑去。 高胜宪从城墙上奋力举起一根檑木,往墙边瞧了一瞧,:“嘿”的大喊一声,沉重的檑木在登墙梯上匪军惊惧的眼神中,落了下去。一架梯子上的匪军像是被大刀削了一刀,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全部滚落下去。留下微弱的惨叫声。 一个盾牌突然挡在高胜宪面前,“咄”的一声,半截箭头刺破盾牌的木板,蓦然出现在高胜宪眼前,近在毫厘间。 :““呼”还好还好,我手脚还够快。就你一。。。。。。”金亦谷话没说完,高胜宪突起一脚将他踢飞出去,同时转手一抓,抓住一根枪头,出现在金亦谷刚才所站之处,若不是高胜宪将他踢走,这枪头必定刺入他的腰间。 :“打仗就打仗,专心点,说什么话。”高胜宪转过身去,两个健步向前,一刀横扫,血肉横飞,一名才露出头的匪军翻落下去,洒落空中半片鲜血。 城墙上的守军又少了许多,刚才刚刚提拔成小旗的那个年轻士兵,胸口顶着一根断枪,跪倒在地,全然没有一丝生气。手里的刀狠狠的插入地上一个匪军的胸口,年轻小旗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匪军的尸体上,匪军的血流了一地,浸透了年轻小旗的膝盖。 高胜宪来不及哀伤,城墙上喊杀声都沉默下来,士兵们瞪着眼,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厮杀,身边的朋友,兄弟一个个倒下,自己的所有感官也仿佛消散无踪,能挥动刀,就挥动刀,若是不能,那就该死死。 金亦谷冲到高胜宪身边:“预备队该上来了,要守不住了,叫预备队上来。” 高胜宪喘着粗气,舔了舔嘴边的一点湿润,咸咸的,血的味道。 :“你去发令,让预备一队上来。” 金亦谷在血水里连滚带爬的跑了几步,在一垛檑木后捡起一个铜锣奋力敲响,铜锣声中,从城墙下跑出一群士兵,玩命的往城墙上跑。 高胜宪喊:“小卢,小卢,通知城墙上的士兵下去休整,小卢。” 亲兵小卢瘫在距离高胜宪不远的地方,几只箭羽插在他的胸口,手边一个盾牌,盾牌上插满了削断的箭矢。这个负责为高胜宪挡箭的亲兵,死于箭下。 第530章 怕死人太多 林虎站在阵前,面无人色,接连三天的强攻,他的手下十不存五,他僵硬的扭头看向一侧,两千多督战队拎着雪亮的战刀,督战队前,已经有数百人身首异处。 林豹胸口缠着厚厚的布巾,布巾被血染红。 :“哥,这样下去,城没打下来,我们的人都死完了。” 林虎黑着脸:“攻城,还有一丝活路,没有命令自己退下来,尸体都在那里躺着呢。” :“他这是故意的,故意用我们的人消耗官兵的力量,最后他们再上,功劳是他们的,银子也是他们的。”林豹极力压抑着声音。 林虎左右看看:“别说了,现在不要说话。” 城墙上又出现新的旗帜,守城的士兵似乎也更有战斗力,不多一会儿,架在城墙头的云梯就被一一破坏掉,匪军们拥挤在城墙下,城墙头落石如雨,打的匪军进退两难。 :“呜~~~~呜~~~”从中军旗帜下,传来收兵的号角声。 督战队的士兵迅速列队,离开战场。 城墙下的匪军们撒欢的往回跑,像是又捡回了一条命。恨不得多伸几只手脚。 :“林虎将军,大王喊你去议事。”一骑奔驰而来,丢下一句话,掉头又往中军跑去。 林虎看着跑回来的士兵们,惶惶如脱缰野狗,茫茫似丧家之犬。眼神呆滞散乱,丢盔弃甲,遍体鳞伤。哪里还有一点士兵的精神。 :“安顿好兄弟们,尽量保证给他们疗伤,有什么吃的,都安排上,别亏待了他们。我去议事,你不要轻举妄动。”林虎一把搂住林豹的肩膀,用了很大的力气。 :“好,知道了,哥!你要小心。”林豹心有戚戚。 田武功田大王一身暗光锁子甲,这是从贵平城军械库里翻出来的东西,厚重坚实,锁子甲上有刀砍斧劈的痕迹,却没有丝毫破损。就是比较宽大,穿在田武功身上,如沐猴而冠。但,毕竟是保命的玩意儿。 :“林将军,三天里,你猛虎军寸功未立,你,该怎么说?” :“大王,属下有罪。”林虎双腿一软,跪倒下去:“大王,你也瞧见了,我猛虎军的兄弟们不可谓不拼命,三天时间,死伤过半,活着的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只是官兵借着城高之利,才久久攻不下。” 田武功冷冷的盯着林虎,林虎跪倒在地,似乎也能感受到脊背上的浓厚杀意,他久久不敢动弹一下。 :”罢了,你起来,你的队伍,先好好休整两天。” :“谢大王!”林虎死里逃生,冒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站到一边,不敢抬头,不敢言语。 “刘有田,刘将军。” :“属下在!”刘有田站出列。心慌意乱。 :“猛虎军的弟兄们用三天时间,消耗了城墙上官兵的体力,明天开始,由你得胜军接替猛虎军的弟兄们,开始攻城。” 刘有田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猛虎军这三天的惨状,让谁看了不心寒。 :“末将领命!”刘有田不敢露出丝毫犹豫。一口应承下来。 田武功露出一丝笑:“好,刘将军果然爽快!我希望明日就能看见刘将军的得胜军旗开得胜!” 刘有田轻轻抬头,鼓足勇气:“大王,为何不安排一只精锐队伍从东门一起进攻呢,两边一起,官兵已定疲于应付,拿下此城,不再话下啊。 田武功呵呵笑了几声:“这才是第一座城,这么一座小城都拿不下来,之后的安西大城要怎么攻打?” :“再说了,这么轻易的攻下这座兰田县城,官兵又怎么会派出援兵支援呢?一座座城攻攻打,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将官兵主力逼迫出来,一举击溃。” :“大王高瞻远瞩,目光远大,哪里是我等匹夫能明白的。” :“大王此计甚妙,官兵一定中计。” :“大王这一招,是阳谋,官兵来,就被一口吃掉,不来,就看着一座座被吃掉。官兵如何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田武功手下几名大将纷纷绞尽脑汁的拍起马屁。 :“小柱子,兰田县西边那三万兵马,还在原地吗?”孙燚追问道。 小柱子抱着一个饼慢慢啃着:“前进了五里地。他们好像在玩耍,走的很慢很慢,等着你上钩呢。” :“呵呵,田武功是在打这主意呢,我就特好奇,他哪里来的勇气敢和我们打一场硬仗?当时我们和唐边土的作战过程,他肯定也有所耳闻啊,居然还这么硬气?莫非其中有诈?”孙燚揉着眉头,有些不解。 :“那你为什么不敢跟他打一场硬仗?搞这么多花花道道,有什么意思呢?”小柱子也有些不解:“你说把他们一网打尽的理由,说出去好像有道理,仔细想想,意义也不大。” :“他怕死人多了。”李砚一个手掌抓着四个窝头,边吃边走进来。 小柱子瞪了瞪眼:”不是?” 李砚朝孙燚点点头:“你问他是不是。” 小柱子转头看着孙燚::“你把高胜宪丢在死地里,目的就是为了少死人?” :“唐边土说过,田武功家里世代都是贵平马帮的大当家。知道贵平马帮是什么概念吗?巅峰期有上万人马。这批人吃苦耐劳,桀骜不驯,这是田武功主力军团的主要框架,队伍里几乎全是沾亲带故的,这近四万人,非常齐心,很难对付的。” :“如果硬打,你知道我们会死多少人吗?”孙燚反问道。 这话说出来,李砚和小柱子顿时不说话了。这样的队伍组成,是最难对付的。就像是一个大家族组成的队伍,你永远不知道杀死的那个人会有多少兄弟叔伯会为舍命他报仇。 孙燚又挠着头:“即便按我计划的做,若是他们真的拼命,我们估计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我为这件事想了很久,都没有万全之策,你知道吗,我甚至去找了平平,问他有没有毒药可以下在水源里,平平听说四万大军,让我死了下毒这条心。” :“这几万人,不弄死在安西境内,要是给他跑回去贵平,呵呵,我们啊,穷半辈子征伐,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贵平清剿干净。这些家伙对贵平的山山水水可是太了解了。” 孙燚摊开手:“一句话,好麻烦!” 第531章 谁的血更浓烈 同时感到麻烦的,还有得胜军的刘有田,一个上午连续两波的长时间攻城,连墙头都没有摸到,就伤亡惨重的退了下来,只是一个上午,千名士兵就倒在兰田县这不算高大的城墙下。 一名传令兵纵马而来:“田大王问刘将军,养精蓄锐许多天,一个上午就这般成果,对得起得胜军这三个字吗?对得起猛虎军兄弟们之前付出的性命吗?” 刘有田撑着一口气:“请回去禀告田大王,刘有田知道该怎么做了。” 传令兵冷冷的看了刘有田一眼,转身离去。 张营正在边上暗暗骂了两声,又靠近刘有田:“将军?” 刘有田回过头,眼神绝望又凶狠:“三个营正全部过来商议一下,下午的战斗,怎么打。不拼命,肯定是不行了。” 整个下午,兰田县城墙上彻底杀疯了,得胜军的近万人马不要命的向上猛扑,一波接一波,没有丝毫停歇。兰田县的守军一次又一次的挡住匪军的进攻,双方多次在城头上发生短暂又激烈的战斗,不断能看见两败俱伤的士兵互相搂抱着从城墙上滚翻下去,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刘有田的眼睛红了,下午时间里,三个营正战死两人,近万人马损耗过半,其实根本就不应该有这么惨重的伤亡,但凡田武功同意在另一个城门处发起进攻,这里的抵抗必定没有这么惨烈。 高胜宪更是伤痕累累,身边的亲兵活着不足十人,跟随着高胜宪在城墙上来来回回的奔跑,解围,反击。人人带伤,精疲力尽。 又一波攻势被打了下去,高胜宪都握不住手里的战刀。战刀“啪”的一声落在城墙半干的血浆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士兵们贴着墙垛坐下,不时还要探头看一眼城下的匪军,是否又开始进攻,城墙上的守城器械几乎都已经耗尽,弓箭,石头,檑木,火油,都已经消耗殆尽,士兵只能依仗手里的长枪战刀,和性命去坚守。 :“换防,换防!”高胜宪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不远处一名满脸血污的士兵回答到:“所有人都上来了,没有人可换了。” :“妈的!”高胜宪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黏糊糊的白沫,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挣扎着半跪起来:“弟兄们,还能坚持吗?” :“能!”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老子听不见!”高胜宪长长吸了口气,大声吼了出来。 :“能!!”声音大了一些,充满疲倦。 马道上跑上上来一些人,为首的正是金亦谷,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一瘸一拐的弯着身子走过来:“吃饭了吃饭了,大白馒头,管够管饱。” 身后跟着的是伙夫和一些受伤比较轻微的士兵,端着盆子提着篮子,甚至有人只是抱着一块板子,板子上装满了白面馒头。 高胜宪抓着馒头噎着翻白眼,金亦谷丢过水袋:“慢一点,慢一点。敌军还在整理阵型,进攻还需要点时间。别急。”说完,又透过墙垛向外面看了一眼。 :“还有多少战斗力?”高胜宪问了一声。 :“还能勉强一战的最多四千多人。而且几乎都带着伤,不知道还能抵挡多久。”金亦谷放低声音。 :“四千人,还行,四千人守这么小一座城,足够了。”高胜宪缓缓点头,还有些欣慰。 金亦谷张张嘴,又闭上,又看了一眼外面。外面负责攻城的队伍勉勉强强又集合起来,却又迟迟未动。 高胜宪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躬着身子凑到金亦谷身边,观望了外面的匪军情况,缩回头:“你想说什么?” :“你准备怎么撤退?现在全是伤员,行动不便,往哪里撤退能退的出去?”金亦谷期期艾艾的问道。 高胜宪伸出宽大的手掌摸了摸头发:“我就没有打算撤退,重兵围城,怎么撤退?” :“那是会有援兵来吗?什么时候到?”金亦谷有些兴奋。 :“之前和孙将军没有约定支援,不过我知道,我在这里吸引敌军时间越长,敌军的获胜机会就越小,他十万大军每日的粮草消耗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我不信他能坚持多久。” :“敌军又上来了!防守,防守。”有警惕的哨兵高呼叫喊。 高胜宪从身边的地上捡起一把战刀,手腕转动几下,耍出两个刀花:“行了,你该下去了。” :“下去个屁,老子也是军人。”金亦谷从腰间抽出战刀,手指肚抹过刀身:”莫非欺我刀不利?” :“哈,哈哈。。。”高胜宪哈哈笑了两声。 刘有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足六千人的队伍,心疼的滴血,却不敢露出丝毫,两千督战队站在边上,杀气腾腾。 :“弟兄们,攻城!谁先登上此城,赏银百两!”刘有田拔刀怒吼。 数千来人提着云梯,沉默的向兰田县城墙冲了出去,呐喊声,吆喝声都荡然无存,就是一群逼上绝路的野兽,要么生,要么死,没有别的选择。 田武功冷冷看着蜂拥而上的得胜军。突然说:“这一波攻势结束,把得胜军换下来休整。” 得胜军最后歇斯底里的疯狂,撞上官兵的誓死抵抗,攻城的和守城的此刻谁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喊叫,都是沉默的一刀砍下去,一枪刺出去。从城墙上摔落下去士兵,甚至都不再发出惨叫声,反而有一种彻底解脱后的放松。 高胜宪已经不记得自己刀下砍翻了多少敌人,手里的刀柄滑腻腻的单手根本都握不紧,几乎每一次拼刀,都需要用受伤的左手去顶住刀背,才能把控刀身的力量。身上感觉不到痛,却很清楚知道大腿和腰间有汩汩的血往外流。 金亦谷手里的战刀已成锯齿,挥砍出去刀锋的声音都变得尖利和暴躁,高胜宪派出的几个护卫他的亲兵只剩下一个,左手挥刀,浑身浴血,右臂齐肘断开,鲜血从断臂处挥挥洒洒落在地上,融入城墙上的泥泞血浆中。 城墙上的官兵没有退路,城破了,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以匪军这疯狂的模样,落在他们手里,想死都不会那么痛快,那不如就在城墙上决一死战,看看到底是谁的血更浓,更烈。。 第532章 我不死,城不丢 匪军数次攻上城墙,又在守城士兵不计生死的拼杀中站不住脚,或被屠戮一空,或被驱赶着跳下城墙,城墙头到处都是断裂的兵器,残败的尸体,粘稠的鲜血。。。。。。 云梯一架架被推翻,被折断,得胜军几千残兵拥堵在城墙下,上,上不去,退,退不得。身子颤抖,眼睛血红,这时候,更像困在陷阱里走投无路的野兽。 :“收兵。”田武功淡淡说了一声。 收兵的号角呜呜咽咽的响,城墙下的匪军和城上的守军都像是被抽离了脊髓,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再无一分力气。 残阳如血,染红大半个天空。 高胜宪手脚酸软无力,半坐半靠在墙垛边上,医护兵在给他包扎伤口,大腿上一处枪伤几乎贯穿了整条大腿,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擂鼓般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息。 :“来人,点名!”高胜宪用力大吼,嘴里却只发出沙哑的不能分辨的声音。医护兵把水袋递到他面前:“将军,喝一点点,只能喝一点点,受伤流血后不能多喝水,否则会死的。” 高胜宪克制住自己强烈的饮水欲望,只含了一口水在嘴里,缓缓吞下,压下弥漫在咽喉处的血腥味。 几个亲兵围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架起高胜宪,将他半强制的送下城墙。高胜宪无力的挣扎几下,身子却疲软无力,大脑也陷入一种迷乱,喃喃自语道:“点兵,点兵。” 亲兵章勇哽咽着:“好,我去点兵,我去点兵。” 金亦谷拖着伤腿,拄着一根断枪,在城墙上巡视,心里念叨着:这个兰田县真是自己的凶险之地,两次都在这里伤的不轻,上次伤左腿,这次伤右腿,这一双腿怎么就和兰田县如此犯冲呢。 :“传令兵,传令兵,去,看看各营还有多少人,统一报过来。”金亦谷走没有几步,伤腿也使不上力,踉踉跄跄的靠坐在女墙上,血红的夕阳映照在他的脸上,如浑身沐血的杀神。 平西军大营,田武功面沉如水:“清丰县和安西城都还没有发现官兵援军吗?” :“禀告大王,探马回报,没有看见援兵。”田方回报。 :“这么看,官兵是要放弃这兰田县了?他们是什么意思,据城固守?消耗我们的兵力?”田武功眼神阴鸷,冷冷的看着手下众将。 刚上任的中军统领田胜奎见无人说话,上前一步:“大王,我觉得我们不该在这座县城浪费时间,我们应该全力夺取清丰县,清丰县的粮仓才是我们的目标。” 田武功点点头:“这五天时间,伤亡近万人,拿不下一个兰田县,可见朝廷官兵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全然不是林将军和刘将军之前说的那么不堪一击?” 林虎和刘有田两人低埋着头,神色窘迫,若不是自己之前着急邀功,手下兵马也不该损失如此惨重。 田武功又说道:“今日看,城上的官兵虽然也很疲倦,但是,抵抗依然很顽强,若是强攻,我们必然还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城墙上摔落下来的官兵有没死的,经过讯问,这兰田县已然是一座空城,没人,没粮食,夺下他的意义,不大。” :”我本来想着,我们围打兰田县,官兵会派兵支援,没想到,官兵的指挥也是挺狠的,宁可丢掉这一城,丢掉这城内的士兵性命,也不想出来与我们野战。” :“既然这样,他不来,我们就去。”田武功突然冷笑起来,:“他以为这样就会让我们为难,他却弄错了一点,我们兄弟们,现在只有死战,才能抢到活下去的机会。” 田武功眼神阴厉:“田胜奎!” :“属下在!” :“明日一早拔营,三日内到达清丰县。” :“属下明白!” :“田方!” :“在!” :“你派人去通知余新野,让他大军向清丰县逼近,距离在清丰县以西二十里处扎营,听候调遣。” :“是!” :”林虎,刘有田!” :“属下在。” :“你们两人,合兵一处,继续留下来,务必拿下这兰田县。” 林虎偷偷 瞄了一眼刘有田,应道:“属下明白!” 田武功似有先见之明:“仗打成这样,双方的仇恨是解不开的,要不是他死,要不是你亡,你们自己想清楚。” 林虎和刘有田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大王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望,拿下兰田县。” 兰田县里,高胜宪从昏睡中惊醒,金亦谷在边上的椅子上打着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你醒了?” :“战况怎么样了?战况怎么样了?”高胜宪挣扎着起身,身上包扎的紧紧绷绷的,行动都不利索。 金亦谷眼神惺忪:“你躺着别动,城防我已经安排好了,还有一战之力的士兵有四千左右,还能扛上一段时间。” 高胜宪闭上眼,自言自语:“四千人,四千人,八千将士就剩下四千了,这一仗结束,还不知道城墙上还有几个能站着的人。” 金亦谷似乎清醒一些了“要守住城,才能有人站着,让匪军攻进来,就没有一个人能站着了。” :“老子不死,城就不会丢。”高胜宪突然睁大眼睛,眼中露出熊熊斗志,身子一用力,从床上翻滚起来:“走,跟我上城楼。” 春深的夜晚,月光如水,朦胧的照着兰田县的城墙上,城墙上点燃许多火把,火把下,巡逻的士兵影子长长短短,也拖出两条走路一拐一拐的影子。 城墙上的巡逻队员看见高胜宪和金亦谷,纷纷驻足施礼。高胜宪露出自己最慈祥的笑容回应:“怎么样,晚上还平安?” :“平安无事。” :“好好,还是要注意戒备,敌军这几日进攻不利,伤亡惨重,指不定晚上会不会搞突然袭击,兄弟们辛苦辛苦,多留意。” :“放心将军,有我们兄弟在城墙上,就不会让匪军有任何偷袭的机会。他们敢来,我们就敢杀。”一名巡逻的小旗胆气很足的回应道。 :“就是,他们敢来,我们敢杀!” :“怕他们不来!” :“来的多,杀的多,功劳大!” 。。。。。。 高胜宪高高瘦瘦的身子微微有些弯曲,看着火光下面容模糊的士兵们,依稀能看见不屈不饶的气势。 第533章 守住了! :“你真的不派人去支援兰田县?”清丰县城头,李砚追问孙燚。 孙燚摇摇头:“我有派兵通知他叫他撤离,他说伤兵太多,不好撤退,离开兰田县的城墙,他更不能保证士兵的安全。” :“那你就看着他死?几万人攻城,你觉得他能守多久?” 孙燚托着下巴:“他能再扛一两天,田武功就会放弃他。田武功不会为一座什么资源都没有的城市付出太大的伤亡。所以,他要是想活,就得自己扛住。” 李砚狭长的眼中露出一丝亮光,似乎感觉到现在的孙燚对战争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看起来,像是更冷静,或者说,更冷血。 :“你确定田武功会放弃兰田?” :“十万大军远征数千里,你觉得他能有多少粮草?他在兰田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已经很意外了,以唐边土对他的了解,我们推演的时候,他只在兰田逗留了三天。” 李砚长出一口气,脸色不太好看:“那这么说来,清丰县下,必定要死很多人了。” :“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准备很久了。死的,只能是田武功。”孙燚表情淡淡的看着清丰城外稀疏的绿色,眼神也是淡淡。:“田武功没有一点机会,从他大军出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机会了。” 李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对了,你把张稳平的六千骑兵弄去哪里了?” 孙燚很好奇的看了李砚一眼:“这还要问我,你自己猜不到啊。” :“我的意思是问,我和小柱子现在该做什么了?”李砚难得挠头:“他们的骑兵也很奇怪,都不离开大军左右的,我想动动他们,都找不到什么机会。” :“大哥,他们是土匪啊,哪里有什么兵法可言,土匪你没有见过啊,就是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你还真以为他们有什么配合调度吗?你瞧瞧他把三万主力丢在兰田县以西这么多天了,什么事都没有做,等着我去送死呢,多傻的人才能干出这么蠢的事?”孙燚实在忍不住,发着牢骚:“我看他们这样打仗,我比他还急。” 李砚突然笑了,嘴唇红的妖冶:“看你好像还是有些紧张啊。” 孙燚左右看看,悄咪咪的说:“十万人马,说不紧张你信不信?主要是我们和卫军之间的磨合时间太短了一些,我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等我骑兵找到好机会把他们的骑兵吃干净了,这片土地上,他们就闹不出什么花样。”李砚嘴角的笑纹,温暖又坚毅。 :“好嘞,有你大肚哥这么说,我就放心啦。哈哈。。。哈哈。”孙燚看着李砚有些认真的表情,开心大笑起来,像是被感染了一样,李砚的笑,也放肆起来。 清晨,睡在城墙角落里的高胜宪被士兵推醒:“将军,将军,敌军撤退了,敌军撤退了。” 高胜宪猛地惊醒,爬起身来,顾不上全身各处疼痛刺骨,站在墙垛边上放眼看去,果然视线内,敌军的阵营里无数士兵在收拾营帐,一些军队已经徐徐撤离。 :“哇哦,敌军撤了,敌军撤了!” :”逃跑啦,敌军逃跑啦。!” 城墙上的士兵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欢呼雀跃。 又听到号角声起,敌阵中又涌出两支队伍,一左一右,组成两个乱糟糟的方阵,抬着云梯,缓缓地向城墙逼近。 城墙上的守军们渐渐停下了欢呼声,他们迟疑着看看远方撤离的阵营,又看看慢慢逼进过来的军队,神色变得暴躁和愤怒。 林虎和刘有田两人凑到一起,面上焦灼,愁云惨淡。 :“怎么打?拼命还是不拼命?”林虎手里剩下不到四千人,已经没有一点信心。 刘有田迟疑半天:“妈的,拼命也是死,不拼命也是死啊。” 这是兰田县最后一场厮杀,没有收兵的号角响,偌大的天地之间,一座小小的兰田县,两群都没有退路的士兵彻底杀红了眼,这时候的搏杀已经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任何正义和邪恶,只是为了活下去,必须彻底杀死对方。 士兵像蚂蚁一样附云梯攀爬,又看着整架云梯倾倒,摔落在地,受伤的士兵手脚并用的试图爬起来,也有的士兵摔下来后,就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陆陆续续有士兵冲上墙头,陆陆续续有士兵从墙头坠落。 林虎和刘有田两人身后跟着数十几个亲兵,脸色铁青。 两个士兵拖着满面是血的林豹从纷扰的战场中出来,林豹的两条腿诡异的扭曲着,汗水在脸上犁出两道痕迹:“大哥,打不下来,真的打不下来,收兵,要不,兄弟们要全死在这里了。” 林虎跳下马来,抱住林豹的身子:“撤,这就撤。” :“刘有田,你真的想把你的手下全部死在这里吗?”林虎抬头怒吼道。 刘有田表情挣扎扭曲,像是在做最后的抉择。 林虎不再看他:“吹角,收兵!吹角!”。 他的亲兵捧起号角放在嘴边,刚要吹奏,刘有田身后的亲兵突然同时抽刀,向林虎亲兵们冲杀过去,这么近的距离,措不及防,林虎才刚刚站起身,刀都没有来得及抽出来,刘有田的战刀就从他的脖子上划过。 短暂的混乱过后,林虎的亲兵除了两三个动作快的拍马逃窜出去,剩下的都死在当场,林虎靠在战马边上,捂着脖子,嘴里吐着血,眼睛瞪的老大,盯着刘有田,迟迟不肯倒下。 :“不是我要你死,你别看我,是田大王要你死。至于为什么,你也知道原因,有仇有怨,你将来自己找他。” :“吹角,收兵。” 城墙上,官兵的旌旗破破烂烂,依然迎风招展。士兵们看着突然潮退的匪军背影,狼狈撤向远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发出的呐喊声,接着迅速传递到城墙的每一处,终于又活下来了。 高胜宪扶着墙垛,两股颤颤,几乎迈不出半步,士兵们涌过来:“将军,彻底打赢了,彻底打赢了,他们这下真的逃了。” 高胜宪费力的举起刀,咧着嘴大吼:“守住了!” :“守住了,守住了。大胜!!!“ :”大胜!“ 。。。。。。浑身浴血的士兵们癫狂的的吼叫起来,叫着叫着就瘫倒在地上,哽咽着挤出声音:“守住了,守住了。” 金亦谷坐在不远处的血泊里,阳光照在他脏兮兮的脸上,眼里有光。 第534章 各有谋划 清丰城县衙内,灯火通明,一众将领盔甲鲜明,站于堂前。 :“就这么说定了,守城这一仗,交给李砚李将军指挥,你们无条件听取他的命令,明白吗?”孙燚神色肃穆。 :“是!” 孙燚扭头看看李砚,李砚向中间走了一步。 :“清丰县的守卫战,是整场战局里最关键的一环,这一仗,我们的目的是牢牢吸引匪军主力,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为孙将军他们外围的包抄围剿制造机会,希望各位将军与我一起,齐心协力,力保清丰县不失,清丰县粮仓不失。” :“明白!”几名将领大声应道。 :“我安排防守布局:周飞守东门,赵标守西门,林克敌做预备队,你们,至少保证要守住十天以上。行不行?不行就早点说出来,我换人还来得及。”李砚眉毛高挑,挑衅似得看着面前三位将军。 :“行!有什么不行!”周飞跳了起来,大光头闪闪发亮。 赵标规规矩矩的:“一定守住。” 林克敌不依不饶:“我为什么要做预备队?我要上去守城。” 李砚眼睛横过去:“等你预备队上去的时候,就是打最凶最狠最要死人的仗,你不敢?” :“敢!敢!当然敢!”林克敌最受不得激。 李砚收回眼光,狭长的眼里露出桀骜的神采:“我的铁甲重骑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军,但也具备足够的杀伤力,再加上各部的人马,充足的粮草,军械,守一个清丰县,绰绰有余。我们不仅仅是守城,我们还要把匪军牢牢的牵扯在这里,有机会,配合外面的大军,一口,把他们吃掉!” :“是!” 李砚把目光丢在孙燚身上:“你可以走了,这里放心交给我们。” :“不,我还要睡一个安稳觉,匪军明天晚上才到得了,我不急。”孙燚摇摇头,伸了个懒腰:“未来几天要餐风宿露了,今晚必须好好睡一觉。” 几位将领见主将这般放松,忍不住也呵呵笑。 余新野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田武功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为啥要在一个毫无意义的兰田县浪费了这么多天时间,这一仗,打的就是兵贵神速啊,别人不知道,余新野太清楚自己军中有多少粮草,指望吴招远护送的那些粮草过来,根本也支持不了多少天。 :“我知道他为什么。他开始一定是想轻轻松松取下一座县城以振军威,结果打来打去反而吃了瘪,又觉得把人命丢在这样一座小城没有意义,才会有这样那样矛盾的命令。”身边一名书生摇着手中的折扇,摇头晃脑的说。 余新野身材匀称,相貌有些硬朗,眼神却有些说不明白的阴郁,不过三十岁左右,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眉头紧皱:“现在又要我去清丰县三十里外秃尾镇驻扎,这是要干什么。防止安西城的援军吗?不该是大军云集,三下五除二拿下清丰县,抢了粮仓,再做打算吗?” :“他这是防着官兵呢。” :“犹犹豫豫,举棋不定,兵家大忌啊。”中年书生叹息道。 余新野叹息:“要是我,我就把十万大军带到安西城,四处散开,烧杀抢掠,吸引官兵的注意,自己则带几万精兵,直冲过休山县,闯出去,海阔天空,任意翱翔。” 书生一拍手中折扇:”对啊,!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南方富饶,可比这穷困的安西强多了。手里有几万精锐,哪里去不得,想两年前,那个荡平军的陈天王,起家的时候才几千人,现在在南方已经占据两座城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们田大王啊,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窝里横的土匪头子。” 余新野眼神冷冷的甩过去:“说话注意点,不想死就闭嘴,你就不怕被人听了去,要了你的小命?” :“在你这里还会发生这种事?不要吓唬我。”那书生根本不在意余新野的威胁。 :“那我们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田武功既然下令了,不听也不行。”余新野说到田武功的名字,眼角强烈的跳了几下,露出一丝微妙的神情。 :“当然得听。时机还不成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不过,田武功如此信任你,你这般心思,莫不是怕辜负了他?”书生说话的时候,眼角微微一挑,竟然有几分娇媚。 :“闭嘴。”余新野哼了一声。 那书生一转身,刷的一声抖开扇子,凑到余新野身边:“田武功在你身边一定埋了不少人,你不解决掉这些人,这支队伍,肯忠诚于你的,到底有几个?” 余新野的脸色又变得越发阴冷。:“放心,还是有聪明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书生淡声说道。 余新野脸色变了几变,大声喝道:“来人,传令下去,大军全速向清丰县秃尾镇进发,三日内必须到达。全军注意戒备,以防官兵偷袭。” :“另外,粮草辎重走在队伍中间。加强护卫!” :“是!” :“聪明,知道保护粮草的重要性。”那书生整了整衣衫,意味深长的说。:“这一仗,成也粮草,败也粮草,等着看。” 余新野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横在清丰县城前,旌旗招展,像一条花色巨蟒,蜿蜒着自己的身体。 田武功带着众将在亲兵的护卫下,拍马赶到清丰城下不足百丈处,清丰县在汤爷的指导下,早不是那普通县城的小家子气模样,高大的城墙,厚实牢固,城墙上箭塔城门上竟然还有一座高大的箭楼,看不清楚有多少窗口,更是内含杀机。屹立于荒野间,隐隐也有点雄壮的气质。 田武功及身边一众将领神色都不好看,田武功眉间拧成一个川字,又迅速松开,口吻轻松:“啧啧啧,看来,这座城市很有油水啊,否则,怎么会建的如此高大,哈哈,这一次,弟兄们要发财了啊。” 此言一出,身边数人顿时眉开眼笑:“就是就是,我们见过那么多县城,哪有一座是这个模样的,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吗?” 旅情田志高迫不及待的:“大人,明日准备好了就开始攻城,我愿率部下亲自为大人取下此城。” :“哈哈哈,田将军果然胆识过人。好,我答应你,你军就是攻城第一梯队。”田武功豪爽大笑。 田胜奎斜眼看着田志高一副志在必得的得意样子,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第535章 你是不是想做皇帝 田武功心不在焉的吃完饭,田胜奎闯了进来,说起来田胜奎还要叫田武功一声表哥,两人的关系还比较亲密。 :“大王。”田胜奎喊了一声。 田武功作出一个制止的动作:“田良,沏茶进来。” 亲兵田良端了两杯茶进来,放在桌子上。 :“看好周边,不许人进来,不许人靠近。” :“是,大王。”田良应道。 :”说,什么事?” :“大王,这个城,不好打呀。真的要让我们中军的弟兄打吗?”田胜奎有些急。 田武功沉下脸:“那让谁打?中军最为精锐,军械最好,中军不上,让谁上?” :“我怕是最后伤亡承受不起。一座小小兰田县都死伤那么多人没有拿下来,你看这座城,这要死好多人啊。而且,死的都是自己人啊。大王,你三思。”田胜奎鼓足勇气。 :“拿不下这座城,抢不到粮食,你说我们会有什么后果?”田武功一下怒了:“不光要打,还要打的快。要是铁牛在这里,他根本不会来和我说这些话,你要站在高一点的角度来看事情,这是打不打的问题吗?这是没有选择的唯一一条路!” 田胜奎脸色涨的通红:“大王,我这不也是担心吗?” 田武功一把揪住田胜奎的衣襟:“田胜奎,我就知道你会来说这些话,我看你新官上任,给你面子,才没有军法处置你,否则你再说这种话,动摇军心,我一定先砍了你!” 田胜奎的身体比田武功强壮许多,在田武功的嗜血的眼神下吓得瑟瑟发抖:“是,大王。” :“回去安排攻城器械,后天一早,开始攻城,不破此城,你我皆会死在安西,知道吗?”田武功甩开田胜奎的衣襟:“我会安排余新野派出一万人,佯攻西门,减轻你们攻城的压力。” :“是,大王。我明白了。” 田胜奎低眉顺眼的走了出去,田武功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的自信心在见到今天的城池后,也开始有了一丝动摇。 :“传令,让田方派人去通知余新野,即刻来见我。”田武功冷声说道。 距离匪军大营十来里地,一身戎装的孙燚擦拭着“燚刀”上的血迹,紫狼脚下躺着一具尸首,无主战马在不远处哀嘶不已。 小柱子从后面追上来:“加上你这一个,这一队探马全没跑了。” :“几个活口?” :“三个。” :“那你去问问口供啊,你凑过来干什么?” :“问完了” 孙燚眨巴着眼:“这么快?” :“昂,我才问,他们抢着说,互相补充,我都来不及制止,他们就说完了。看起来,像是保命,不像是串供。”小柱子也眨巴着小眼睛,回应孙燚。 :“哈,哈哈,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啊。” 小柱子巴结着:“这不是遇见你嘛,天命福将,老天爷也在帮你啊。” 孙燚感慨一声:“我还真希望自己是真的天命福将呢,这样的话。嘿嘿,老百姓们就没有那么多苦难了。听说今年贵平又是大旱之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过不下去了。” :“阿蛮哥,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变得有些奇怪啊,你想的总是百姓怎么活,百姓怎么过,怎么不死人,怎么少死人,你,你是不是。。。。。。”小柱子及时闭嘴,左顾右盼,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做皇帝啊?” :“嗯?啊?你听谁胡说八道?”孙燚彻底愣神了。 小柱子摸着脸:“我猜的。以前说书的人不总是这么说嘛,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孙燚咧着嘴:“小屁孩子,你别胡咧咧了,你阿蛮哥哪里有那种志向,能看好你们这几个哥们,让大家日子过的好一些,我就足够知足了。再说了,做皇帝要娶好多老婆,你觉得,你笑笑姐会答应吗?” 小柱子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你是怕笑笑姐,才不想做皇帝的呀。” :“不对,你刚才这样拍马屁,一定有目的,老子差点被你绕过去了,快说,你又想什么了?” 小柱子拔马就跑:“没什么,没什么。” 孙燚呵呵笑,打了几声口哨,不远处那匹战马犹犹豫豫的走过来,却害怕紫狼,不敢靠的太近。 :“跟我走,给你个吃饭的地方。”孙燚不以为意,调转马头,向小柱子方向跑去。 天亮后,田方打折扣哈欠走出营帐,手下一名负责探马的营正愁眉苦脸的走过来:“田将军,昨晚,有七队探马受到官兵骑兵的攻击,有四队全部死亡,另外三队死伤过半。” 田方一巴掌抽了过去:“你这个营正怎么当的?还有脸说?不会拉一队人马去看看情况?” 那个营正捂着脸,低着头:“去看过了,尸体被堆在一起,还立了一个牌子,都是难听的话。 :“写了什么?” :“写,写着:这也叫骑兵?不是马夫?” 田方一扬手,那营正闭上眼,“啪”的一声响。:“废物。” 营正半天没有听到动静,睁开眼,田方已经不在。他犹豫片刻,转头就走,嘴里嘟囔着:“妈的,有本事带人去报仇啊。” 田方是马帮的老人,一辈子走南闯北的,什么人,什么招没见过,孙燚的这种激将法,根本不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孙燚和小柱子的游骑兵在荒野游曳,迟迟不见任何动静:“咦,挺沉的住气啊,既然这样,来人,游骑兵的兄弟们,跟我去见识见识敌军大营。” :“呦吼,走着。” :“走,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游骑兵的厉害。” 孙燚和小柱子笑:“你这手下怎么被你教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呢?你瞧瞧李砚的重骑兵,沉默寡言,军纪严谨,稳重可靠。” 小柱子咬牙切齿:“他把我听风旗里最好的战马都抢走了,我连最精锐的听风王旗都凑不齐了,好不容易骗了十几匹回来,他就天天和我横眉瞪眼的,哼哼,没义气的家伙。” :“啊,这样啊,下次见了,我帮你骂他,怎么能欺负我们小柱子呢。”孙燚嘿嘿笑:“难怪看你们两个最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原来闹这么一出啊。” :“诶,什么是听风王旗?”孙燚又好奇的问。 第536章 让弓箭飞一会儿 小柱子甩了一个白眼出来:“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你也是白搭。” :“我有钱。”孙燚哼了一声。 小柱子犹豫一下:“不,你现在没钱。” 几千轻骑兵轻盈的迈过疏离的青草地,进入平西骑兵的警戒线里。 数支探马疯狂的往营地方向狂奔,:“急报~~~~八里外出现官兵骑兵,八里外出现官兵骑兵!” 田方披挂整齐,手扶刀柄:“喊什么?慌什么?莫非他们还敢闯营?” :“传令下去,不用管他们,进入弓箭距离,就用乱箭射走,不要追赶。” :“是,将军。”手下大声应道 田方翻身上马,徐徐走到阵营处,大地轻轻颤抖。看见远处扬起一团黑云,黑云迅猛向己方扑来,黑云中看见数十道鲜红旗帜若隐若现。 黑云逐渐变化做策马驰骋的骑兵,撞进田方的眼中。 田方眯起眼睛,正准备下令射击,那迎面而来的骑兵蓦然停驻在弓箭射程之外,人马静默,鸦雀无声,无形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田将军,田大王令我前来询问,为何敌方骑兵敢列阵我军侧翼?请问田将军如何应对。”一队传令兵从侧边绕了过来。大声质问道。 田方面色不变:“回去禀告田大王,敌骑兵试图骚扰我军军心,我骑兵旅严密监视,不会对大营造成威胁。请大王不用放在心上。” 传令兵见骑兵旅枕戈待旦的样子,点点头,掉头离去。 :“林全栋” :“在。”: :“看清楚对面骑兵的旗帜吗?能不能射下来?”孙燚半歪着头。 林全栋眯着眼瞄了瞄,从背上取下牛角大弓:“将军,那旗杆太粗,一箭射不断,三箭,三箭可以。” :“好,你射三箭,射断了,老子奖励你十根上好精钢箭矢。” :“三十根。” 孙燚扬眉瞥了林全栋一眼:“你小子也学坏了,会讨价还价了啊,行,你射断,我奖励你三十根。” 林全栋歪了歪嘴角,像是在笑,神色突然一变,长吸一口气,整个身子变得挺拔,弯弓搭箭,弓如满月,“嗖”的一声急促弦动声,一箭射出,林全栋手往腰间一抹,两根根箭夹在手中,弓弦还在剧烈颤抖,箭矢已稳稳搭上,“嗖,嗖。”接连两声急响。 林全栋已然将牛角大弓挂于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一脸自信。 :“射完了?没动静啊?”小柱子嘟囔了一声。 :“让弓箭飞一会儿。”孙燚摸着下巴的青青的胡茬,与林全栋一样自信满满。 田方见远处一人似乎弯弓射了几箭,身子下意识的绷紧,许久也没有见到有弓箭飞来,正想哈哈一笑,出言嘲讽两句,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啦咔啦”声,仰头看去,却见手臂粗的旗杆突然顿了一顿,缓缓向后倾斜,“咔撒”一声脆响,大旗招摇着一头扎了下来。 :“哇~~哦~~~” :“帅啊!神箭~~!!” :“牛逼~~!” 。。。。。。远处缄默的骑兵中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田方的眼神一凛,回头看着自己手下,手下士兵竟然有些惊慌。田方心中怒火顿起:“怕什么,旗杆是死的,人是活的!” :“找根粗的木头来,把旗挂上去!严密盯着他们,靠近了就乱箭射杀,严禁追击。听明白吗?” :“是!是!” 田方拔马向中军大营赶去。 小柱子鬼头鬼脑的瞄了几眼林全栋,对着孙燚说:“阿蛮哥,你这神箭手亲兵哪里找的?给我找两个啊。” 孙燚嘴角上扬,得意的不得了:“你哥哥训练出来给我的,想要,找你哥哥要去。我就这一个,不能给你。” :“阿蛮哥,阿蛮哥,你武艺高强,身手敏捷,这种好手放在你身边没啥用,不如,不如。。。。。。” :“做梦!滚蛋!”孙燚毫不留情。 紫狼皱起上唇,“咴咴”乱叫,像是在嘲讽小柱子不要脸。黄骠马低着头,无聊的啃着地上的青草,舌头卷起来,又随口吐掉,像是为这样的主子感到羞愧。 小柱子见孙燚油盐不进,感到可惜,又眼馋的看了看林全栋,眼神里充满渴望,林全栋打了一个寒颤,拨马向边上移动两步,让孙燚的身体遮挡住小柱子贪婪的眼神。 :“怎么样,对手不受激啊。他们不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是?”小柱子扭过头对孙燚说话,全然不在乎受到的冷落。 :“弄他的探马,不许他的探马离开大营五里范围内,让他们感知不到外面的动态,他们会紧张的,紧张就会出错。”孙燚下意识的抚着胡茬子。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余新野正刚刚赶到田武功营帐。 余新野的表情也有些深沉,他从西门过来,看见了清丰县与众不同的城墙,心里也略微有些不安。平西军之前的攻城战,就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城墙,城高一尺,要付出士兵的代价就要多上几分。 :“末将余新野拜见大王。”余新野作势要跪。 田武功摆摆手:“免礼” :“谢大王,不知大王召末将来,有何吩咐?”余新野目光灼灼看着田武功,田武功心头一阵发热。 :“余将军,想来你也看见清丰县的城墙如此厚重,防备更是森严,这一仗,该怎么打,可有想法?” :“末将听候大王指挥,大王如何差遣,末将自当听令。”余新野很卑微的表示忠诚。 :“那闲话就不多说了,我这里明日攻打东门,希望你部同时攻打西门,两边同时发力,不计代价,争取用最快的时间夺下此城,不知余将军意下如何。” :“大王,末将听令,明日上午同时攻打此城,不计代价,夺下此城。“ 余新野的表态,顿时让田武功心情舒畅,他轻松道:“其实我仔细想想,不需要两边都主攻,明日卯时到巳时,你主攻,我佯攻,午时到酉时,你佯攻,我主攻,如何?” :“大王此计甚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守军一定会东西不能兼顾,顾此失彼,乱作一团。”余新野大为赞同。 第537章 巨弩 :“大王,官兵的骑兵一直在我大营附近骚扰,请大王下令,允许我军与其一战。“田方黑着脸闯了进来。 田武功眉头不易觉察的皱了一皱:“田将军,何故如此生气,他们骚扰就任他骚扰呗,有什么可担心的,区区几千骑兵,还能造成什么麻烦?” 田方梗着脖颈:“大王,他们骑兵一直在附近,若不驱散,明日攻城,会影响士气的。” 田武功思索片刻:“算了,暂时不要理睬他们,防备着就好,现在当务之急,是攻下这座县城。夺取粮草。” 田方装作这副模样,本就是来表态的,见田武功如此说,也就顺坡下驴:“既然大王这么说,那我骑兵就暂时先放过他们,大王放心,我军一定会严格监视他们的。” 田武功缓缓点头,目送田方离开。 :‘大王,那我现在也回去抓紧时间准备攻城事宜?”余新野询问。 田武功想了一想,走近余新野,放低声音,甚至有些温柔的问:“你有几分把握攻破这座城?” 余新野抬眼看着田武功:“大王?” :“这里没有外人,你实话实说就好。” 余新野咬了咬牙:“大王,给我一定时间,我相信一定能破城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田武功盯着余新野的眼睛,余新野眼中一片真诚和炽热。 :“呵呵,好,我相信你。”田武功莞尔一笑,竟然有几分娇柔。:“你去,等你好消息。” 余新野施礼,辞别田武功,田武功目视余新野富有弹性的脚步,笔直的腰杆,眼中流露出一丝情欲的光。 号角撕裂黑夜,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清丰县城下,几个宽厚的方阵森然耸立,旌旗猎猎,在晨晖中张牙舞爪。 城墙上,周飞全身盔甲,一把特制长刀挂在腰间,刀尾几乎要拖到地上。:“弟兄们,别紧张,他们不怕死,我们就成全他们。” :“弓箭手,准备好,一会给老子射准点。” 身边一个营正凑过来:“周哥,你瞧,他们列阵的距离不过三百步,我们可是有这玩意儿,可以射的到。”营正用力拍了拍身边的车弩,粗大的弩箭只是一根削尖了头的粗木棍,疤疤瘤瘤的身子,像个混不吝的顽固老家伙。 :“这玩意儿射的准吗?看起来粗制滥造的。”周飞眼睛亮了起来。 营正挥挥手:“老张,老张,过来过来,给周将军露一手。” 一个三十多岁满脸土灰色的士兵跑了过来,神情还有些扭捏:“大人。” :“射到城下队阵里,行不行?”周飞一把扯过他,指着城下蓄势待发的队阵问道。 老张眯着一只眼瞧了瞧:“没问题,三百来步不到,射的到。” :“还有能射的到吗?”周飞兴奋的嘴角都咧开了。 老张伸手向城墙一划拉:“城墙上操弄车弩的兄弟都能行。” 周飞大喊:“林营正,立刻通知所有车弩,听哨声射击,目标,城下步兵阵,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吓唬吓唬他们。” :“是!” 老张喊着身边两个士兵:“来,推到前面一点,角度要调整调整。” 几个旁边没事的士兵也涌过来,帮忙把笨重的车弩推向墙垛边上,:“诶诶,拿个盾牌挡一下,不要被发现了。”老张此刻就像一个统帅大军的将军,土灰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辉。 :“禀告大人,小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射击。”老张调整好射击角度,直起腰,大声回报。 :“三号准备好了。” :“五号准备完毕。” :“四号准备完毕。” 。。。。。。不断有声音传了过来,不多时间,所有车弩准备完毕。 周飞一把摘去头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注视着城下,城下士兵看起来已经捡起地上的云梯,作势准备出击。 :“哔哔哔~~”急促的哨音响起。 :“嘣!”的一声响,一道狂风从周飞脸边呼啸而过,风势撩动周飞脸上的肉都跟着荡漾了一下。 众人屏住呼吸,注视着天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弩箭飞远了,才隐约看见能看见几道模糊的影子,在空中掠过。 下一刻,排兵布阵作势待发的军阵里突然出现几道巨大的裂痕,像是有一双巨大的画笔在军阵里画出了一道灰色,然后又涂满了红色。裂痕瞬间崩裂,整齐的队伍一下分崩离析,乱做一团。 :“好!准!厉害!继续,继续!”周飞跳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激动,又张狂。 :”继续射!老张!,打完仗,老子给你请功!继续,不要停!”周飞激动的语无伦次。 老张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这个车弩,上弦很慢,需要很久时间才能射一发。”身边的几个配合他的士兵扛着一根巨大的不规整的弩箭放在车弩上,开始奋力扭动绞盘。 周飞突然醒悟过来:“啊,是啊是啊,我都忘记了,这玩意儿就是慢,没事,你们准备好了就自由射击,哪里人多,射哪里。” 田武功踌躇满志的站在中军将台上,看着队伍已经准备开始进攻,突然见城墙上突然射下几道黑影,砰然落在阵列中,犁出几道血路,整个队伍大乱。 :“去,告诉田志高,不要误了进攻时间!否则,提头来见!”田武功勃然大怒。 进攻的号角仓促的响起,进攻士兵举着盾牌,提着云梯,奋力向前奔跑,两排盾兵护着弓箭手,紧随其后。 :“嘣”的一声巨响,又是十支巨弩射向匪军,巨大的弩箭凶狠的撞进密集的冲锋队伍里,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弓箭手!准备!”城墙上的指挥发出号令,:“准备,准备,准备。。。”声音在城墙上蔓延开来。 弓箭手早已经将弓箭搭在弦上,松松的垂在身前,眼睛盯着密密麻麻冲上来的匪军,估算着距离,等待最后的射击命令。 近了近了,黑压压的一片士兵闯入了射界。 :“吊射,一百二十步,三连射!射!”尖利的哨子声音骤响。 :“嗡~~~”一声齐响。 片刻,又是“嗡”~“嗡”的两声。 天空中划过三道粗厚的乌线,仿佛三条翻滚的巨蟒,凌空落下。 第538章 主攻西门 乌蟒坠入地面,奔跑的人潮瞬间出现三个灰色断层,断层也只出现了一瞬间,又被无数个细小的身体弥补一空。 :“自由射击,自由射击。” 箭矢如雨,倾泻而下,无数箭羽穿过盾牌无法顾及到的死角,狠狠的钻入士兵的身躯,士兵踉踉跄跄的跑上几步,一头栽入地上,顿时又会有几只箭羽呼啸着刺入他的身体,即使他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箭矢还是不依不饶的扑向他。 密集的弓箭迅速收割着一个个生命,第一波冲上来的士兵到城墙五六十步的距离上,已经所剩无几,而第二波的士兵,又踏着死去的尸首,簇拥而至。 这时候,匪军的弓箭手冲入射程,开始对城墙上发起反扑,无数弓箭散乱的飞向墙头,乌泱泱的一阵一阵的潮水一般,城墙上的弓箭手躲在垛墙后,或者士兵撑起的巨盾后,只能趁机向墙下胡乱射出一箭,只有方向,没了准头。 周飞躲在垛墙后,手里撑着一个手盾,时不时探头出去看看匪军的进攻态势,在匪军大量的弓箭手的攒射下,弓箭如飞蝗一般乱糟糟的撞向墙头,城墙上的士兵已经很难露头。 守城士兵开始出现伤亡,一些士兵举着步兵巨盾互相掩护,冒着漫天箭羽救助伤员。 周飞长刀出鞘,立在墙边,身边的亲兵们举着盾,围了过来:“将军,李将军命令去你现在去箭楼指挥,不许在城墙上抛头露面。立刻,马上。” 周飞脸色一变,似要发作,几面盾牌组成盾墙几个粗壮士兵一涌而上,七手八脚架起他,拖着就走。 周飞怒喊着:“我的刀,我的刀。” 一名亲兵举着盾,捡起他的长刀。 箭楼三层,李砚从两侧窗口观看匪军的进攻,匪军的弓箭已经停止齐射,跑在最前面的云梯搭上了城墙。 见周飞被架了进来,李砚回头瞄了一眼“你是怎么答应孙将军的?现在刚开始你就上到第一线?你手里六千人马是干什么吃的?” 周飞整理整理衣甲:“将军本来就该在一线与弟兄们同生共死。” :“想死也要等到关键时候去死,一开战就死了指挥,这一仗还怎么打?” 周飞虽然明白,却不服气:“好像你骑兵上阵,你不是冲第一的。” 李砚丢过一个冰冷的眼神,不说话,周飞却打了一个寒颤,要说阿蛮这伙兄弟里,最不好说话的,就是这个比较沉默寡言的杀神李砚了。 周飞凑到李砚身边,只往下瞧了一眼,就喊到:“靠,这么快就上墙了。弓箭手怎么拦不住。” :“怎么,你担心你手下守不住?” :“不不不,不可能,这才开始,怎么会守不住。”周飞赶紧为自己的士兵辩解。 :“下面有指挥,你先看着。后面少不了你要上第一线。” 石头,檑木从墙头狠狠砸下,云梯上的匪军纷纷被砸落下去,城墙上的守军,举起叉子,几人一起用力,一声呐喊,将爬满人的云梯推了出去,云梯上的士兵紧紧抓着云梯,天旋地转的摔落下去,无法动弹。 :“诶,匪军的动作很是敏捷啊,这在云梯上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很有经验啊。”周飞惊叹一声, :“他们身形比较矮小,但是动作很快,这个要留意。”李砚淡淡的说了一声。 周飞眨眨眼:“来人,通知下面,注意观察匪军的速度。” 云梯一架架的架起来,又一架架的被砸毁,被推翻,进攻的匪军悍不畏死,防守的官兵寸步不让,毕竟还是占据地利优势的守军占了上风,不到一个时辰,倒在城下的匪军就有千人之多,攻势乏力,已无之前的猛烈。 李砚微微皱眉,这种攻击强度,似乎并没有用上全力,只是试探吗? :”禀告李将军,西门遭到匪军疯狂攻击,开战至今,赵标旅旗下伤亡已达数百人。”一名传令兵闯进房间,大声禀告。 李砚眼睛一缩。 :“周飞,你就在这里盯着,不许离开,我去西门看看。”李砚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看好你们的将军。” :“是!”周飞的亲兵大声应道。 李砚下了箭楼,翻身上马,迅速奔往西门。 还未及西门,西门的厮杀声就闯入耳中,声势浩大,明显比东门的攻势更加猛烈。 李砚操起一把手盾,拔出腰间短刀,抓住一个医护兵问道:”你们赵将军在哪?” 医护兵双手是血,随手向城墙上一指:“上面。” 有鲜血顺着马道流淌下来,李砚顺着马道向城墙上跑去,手里的盾牌偶尔抬起,挡住袭来的箭矢。 城头上守军的混乱,让李砚眉头皱了起来,不断有弓箭从外面疾射上来,手盾都打的啪啪作响。 西门墙上甬道,垛墙上到处泼洒着血液,有士兵举着盾在甬道里救助伤员,有不少士兵躲在垛墙后,都不敢探头出去。 李砚抿着鲜红的嘴唇,举着盾,从垛墙向外看去,无数匪军拥挤在城墙下,一眼看去,几十架云梯架在城墙上,一群灵巧士兵顺着云梯蔓延上来。 箭楼的窗户不断的有守军的弓箭射出,不断有云梯上的士兵惨叫着翻滚下去,这个侧面的角度,是匪军的弓箭手射击死角,让守军的弓箭手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檑木,石头,往下砸!砸下去!不要让他们上来!”有军官在大声呼喊,声音嘶哑急促。 有士兵抱起大石头推了下去,能听见石头滚落在肉体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巨大的檑木需要两个士兵抬着才能滚落下去,但是效果也是最为明显,李砚清楚的看见,有三四根檑木滚落下去,同时一起滚落的,还有断裂的云梯,和云梯上所有的士兵。 几个士兵举着步兵盾,掩护赵标从另一头跑了过来,赵标脸上流着血:“李将军。” :“怎么,就受伤了?”李砚的眉毛斜斜飞起。 :“不小心被箭簇擦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赵标无所谓:“这匪军一上来就是狂扑猛攻,死了不少了,也没当回事,我觉得很奇怪。” :“你这里伤亡很大?” 赵标摸了把脸:“比预计的大很多。而且,不断在增加。不过你放心,我绝对能守得住。” :“东门的攻击也挺猛,但是并没有你这里这般激烈,莫非把西门当做主攻了?”李砚又向城下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匪军又冲了过来。 第539章 赵标的投矛 余新野脸色生硬,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化。 西门两侧的城墙上,箭矢如飞蝗一般飞来飞去,凌厉的刀光下,鲜红的血液飞溅,城墙上落石如雨,粗大的檑木凌空砸下,士兵骨折筋断,哀嚎一片。云梯不断的架起,又不断倾倒,攀附其上的士兵不断滚翻下去,一片狼藉。 余新野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冰冷无情,:“去,告诉周先举,攻势不能缓,不能弱,不能停!” 第一旅的旅旗周先举眼见着第一营的士兵损耗近半,却无寸功,连墙头都没有机会摸到,心里大受震撼,又接到余新野的督促,更是焦躁。 :“吹角,让第一营撤下来休整,第二营上,第三营准备。今天不能把这城攻下来,大家都死在这城下!” 号角响的凄厉,城下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的匪军拖着伤员开始后撤,城下的尸首杂乱的堆叠在一起,惨不忍睹。 第二营的三千匪军散开阵型,提着盾牌,扛着云梯,呼喊着,向城墙推进,脚步沉稳,并不急迫。 城上的弓箭如暴雨般迅疾的一波波的洒下,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盾牌,队伍里不断有士兵倒下,也没有人多看一眼,剩下的人,继续前进,直至最后几十步,士兵们一声怒喊,猛地开始冲锋奔跑,接着奔跑之势,将粗大的云梯搭上城墙。 疯狂的攻势又一次继续。像是一群疯狂的野兽。 营正田大刚身穿铁甲,托着盾牌,提着刀,面目狰狞可怖,声嘶力竭:“弟兄们,跟我上,老子给你们打头,跟上老子。” 田大刚将刀叼在嘴上,一脚蹬上云梯,盾牌斜斜顶在头上,手脚并用往上攀爬,才爬到一半位置,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盾牌上,田大刚的手臂震的发麻,咬着刀的牙齿都在咔咔作响,脚底却没有丝毫松懈,一鼓作气几乎窜到距离墙头不过一米左右的地方,田大刚心中大喜,抓住云梯的手臂肌肉隆起,更显粗壮,奋力再上一层。感觉到头上有人在用长枪乱刺,盾牌叮当乱响,压力陡增。 田大刚憋着一股气,脸涨的又红又紫,眼珠子都爆出血丝,极力稳住身形,粗壮的大腿用力向上一蹬,身子居然又窜上一层,手指几乎能抓住城墙,一个翻身就能窜上去。 从箭楼处突然斜刺射来几箭,田大刚感觉大腿一痛,一根箭刺穿了他的大腿,带血的箭簇从一侧冒了出来,血顺着箭簇一滴滴的流成一条血线。 :”啊~~呀!!”田大刚咬着牙一声怒嚎,大腿刺骨的疼痛顿时激发了他的凶蛮,身子纵身向上一跃,居然凌空翻跃城墙。 两杆长枪突然毒蛇般蹿了上来,对着田大刚的胸口和小腹捅了过去,身子还在空中的田大刚左手盾牌猛地一甩,后发先至,撞在枪杆上,将两杆长枪撞开,右手一把抓住叼在嘴里的战刀,顺势一刀掠下,眼见着就要落下。 “上来了!”田大刚脸上的狞笑刚刚绽放,一道疾风突至,还没有来得及落地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整个身子又斜斜的被撞出墙头,田大刚竭力伸手想抓住垛墙边缘,指甲堪堪碰到一点墙皮,抠下一点粉末。身子颓然坠下。 一根短矛,贯穿了他的胸膛。 李砚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赵标:“赵将军,这一手厉害啊。” 赵标神色不动:“投矛是我们这些老兵当年必修技艺。只是现在很少人学了。” :“有机会,教教我?”李砚见猎心喜。 赵标瞧了李砚一眼,见其认真的眼神,点点头:“好啊。” 田大刚的死亡,没有引起匪军的惊慌,这一些经历过一年多战乱还活下来的匪军,比想象中更加顽强,更不畏死。叫嚣着,怒喊着,冒着乱石和箭雨,勇往直前。 城上的守军开始感觉到疲倦,甚至有些麻木,第一次与这样疯狂的不怕死的对手生死相搏,精神和体力一直保持高强度的损耗,疲倦感比训练的时候来的更早更快。 守军稍微流露出来的懈怠迅速被匪军发现,墙上落下来的石头没有之前那么密集,弓箭射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匪军顿时变得亢奋起来,:“冲,冲上去!上!上,快上,别挡路!” 一会儿时间,有二三十架云梯上爬满了人,几乎都要上到墙头。 赵标的脸色变得难看,这才开战没两个时辰,守城的士兵就露出注意力不集中的疲态,这只能说明自己手下的士兵不够强悍。 :“赵直,鸣锣!带一百人下去督战!给我问问张铁力,是不是想死了?”赵标转头对着自己的亲兵队长喊道。 亲兵队长赵直应了一声,抽出刀,转身就跑:“第一队,跟我来。” :“仗打的少了,不知道怎么分配体力,多打几场,就知道了。”李砚出乎意料的开解了两句。 城墙上的锣声刺耳尖利,守城的士兵们突然惊吓到了一般,赵直带着一队人马杀气腾腾的在甬道上跑过,边跑边喊:“守城,守城!” 负责守城的张铁力刚刚推翻了一架云梯,还在喘着粗气,赵直跑过来,一刀鞘抽在他的肩膀上,恶声恶气:“赵将军让我来问你,是不是想死了?是不是想连累城上的兄弟一起死?” 张铁力也累的有些恍惚,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干嘛?干嘛打老子?” 赵直一刀劈下,张铁力身侧一根箭矢断为两截,落在地上,前端箭簇射到女墙上,碎石乱溅。 :“他妈的,你的人都打傻了,看不见敌人都快涌上来了吗?”赵直怒道:“赵将军和李将军在箭楼看着呢,你想被砍头啊?” 张铁力打了一个寒颤,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弓箭离弦的声音,箭簇破空声,痛苦的呻吟声,绝望的嘶喊声。。。。。突然全刺入耳朵,竟然有些痛。 :“杀敌!杀敌!!用心杀敌!用心杀敌!”张铁力突然清醒,身子扑向垛墙,迅速看了一眼,几十架云梯上爬满了匪军,正迅速的向墙头涌上来。 :“石头!石头!砸,砸,他们砸下去!”张铁力大声疾呼,转身抱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向下面砸了过去。 :“砸,石头砸,用力,用力,砸下去。” 甬道里刮起一阵怒吼,士兵们似乎突然才发觉,危险迫在眉睫,疯狂的开始奔跑,抱起石头,檑木,胡乱的向下乱砸,短短几息时间,墙头上的乱石雨点般砸下,蚁覆在云梯上的匪军,顿时纷纷坠落,无处躲藏。 第540章 血战,最好的训练场 余新野眯了眯眼,神情如死水一般沉寂,握着马鞭的手心,却隐隐有些潮湿。 旅旗周先举遥遥往中军大旗这里瞧了一眼,不见有任何动静,转过头,用力揉了揉脸,口气硬邦邦的:“吹角,换人,三营上,二营下来休整。让预备队出一千人,配合一营残余的士兵做准备。” :“让弓箭营压上去,全力配合三营进攻,战斗不停,弓箭不许停。” 三营营正营副是周左,周右是兄弟俩,一般精瘦干练,都是那种一肚子坏水,一脑子小机灵的货色。 :“大哥,不能像一营二营这样去拼,否则你我兄弟两个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了。”周右眼珠子乱转,一副奸诈阴险模样。 周左悄悄的看看左右:“还用你说,我看不出来吗?有没有好办法?” :“挑几百人,几架云梯并排一起上,盾牌叠起来,左右都可以护住,你说怎么样?”周右似乎已经想了很久的办法。 周左迟疑道:“这样目标太大了,会遭受重点打击的。” :“让他们去吸引火力,我们从别的云梯上,反而会不被注意?” :“试试?反正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周左有些意动。 :“嗯,我去安排人。”周右闪入人群里,不多时,队伍里走出三百名身体比较强壮的士兵,扛着盾牌,战刀统一绑在背后,排在队伍最前方,周右在他们面前,不断的下达命令。 号角声变化,周左转头看向身边的士兵,士兵的眼神有惶恐,有不安,也有狂热。 :“到我们了,我们第三营是最幸运的,城墙上的官兵,战斗了这么久,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伤亡惨重。弟兄们,轮到我们立功的时候了,将军说了,先登者,奖银千两,官升三级。!” :“弟兄们,升官发财,就在此时!一鼓作气,破城!” :“破城!破城!” :“破城!”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求生不易,求死不难,若是不死,那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匪军的眼睛红了,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拼命,就是唯一的选择。 三营的士兵,在二营退下来的残兵庆幸的目光中,开始缓缓向清丰城推进,前面打得这么激烈,或许,守军们真的坚持不住了,这泼天富贵,不就是轮到我们了吗? 弓箭营两千士兵摆开散兵线,跟随着三营,徐徐前压。 李砚冷冷的看着再一次出现的进攻匪军,问了一句:“又来了,你还不换人吗?” 赵标理所当然摇了摇头:“扛过这一波再换,这时候能扛下来的士兵,下一次的战场上,就会成为可以信赖的老兵。“ :“杀戮战场,才是最好的训练场。”李砚深有感触的叹息一声。猩红的嘴唇,就像战场上的鲜血晕染。 赵标扬了扬眉:“我听说你们骑兵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是。” :“最早的老兵,不足三成。”李砚又跟了一句。 赵标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 :“叫你的人注意,这波进攻有些古怪。”李砚狭长的眼眸,眼角更是微微上扬。 果然,徐徐抵进的匪军进入弓箭的射程后,变得极为沉稳缓慢,身子压的很低,盾牌上举的角度控制的很好,飞舞的箭羽覆盖上去,几乎就没有造成多少伤害,他们用最笨拙的方式,规避了弓箭的威胁。 赵标捡起一个大盾,什么话都没有说,沉默的走出箭楼,亲兵也像他一样,捡起步兵大盾,沉默地跟了上去。 李砚没有回头,嘴角扬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身上,光芒溢散融化,金光在盔甲上蜿蜒流淌,金甲神灵一般。 他低头看向城下,像神灵低头,俯视众生。 五十步,匪军开始小跑,动作幅度不大,三十步,速度猛地提了起来,跑在最前面的几百人突然分成几个小方阵,每个方阵里有五个云梯,五架云梯贴在一起,同时竖起,云梯还在架设的同时,已经有匪军举着盾牌,窜了上去。几乎是一瞬间功夫,六个大规模的云梯架子就搭上城头,而云梯上同时上去了几十个匪军。 盾牌层层叠叠的罩住云梯上的士兵,缓慢又坚定的向上攀附,像一只巨大笨重的铁甲虫,仗着自己皮粗肉糙,完全不在乎自上而下狂乱的箭羽。 而这几只铁甲虫周围,无数的单薄散乱的云梯一时竟没有人关注,而借着守城士兵注意力被吸引的同时,匪军士兵飞快的顺着云梯向上攀爬,像山崖间跳跃的猴子,灵巧敏捷。 这笨拙的招数,似乎真有奇效。 而城下的弓箭手则开始对准墙头,一波波的倾泻箭雨, 亲兵的盾阵保护着赵标,赵标急促的喊着:“火油,准备火油火把,动作快!动作快!” :“来了来!”张铁力抱着一桶火油,几个亲兵扛着盾护着他。 :“来什么来,丢下去,点火!”赵标突然觉得平日里稳重可靠的张铁力居然如此愚笨。 :“哦。哦哦”张铁力慌乱的抱着火油靠近垛墙,伸头出去看了一眼,举起油桶向下倾倒下去。只这一个瞬间,张铁力的上半个身子暴露出去,”啪“的一声轻响,一个血淋淋的箭簇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张铁力闷哼一声,身子扭动一下,又继续趴在墙边,扶住手里的油桶,向下倾倒。 赵标身子贴了过去,一手把油桶向外轻轻一拨,一手把张铁力扒拉开来,:”火把丢下去。快!” 张铁力的身子向后翻到,赵标一把托住,眼睛猛然缩起,张铁力胸前赫然两根箭矢,一根从胸甲的缝隙里穿过,深深的刺入心口,他的眼神都已经涣散。 赵标将张铁力抱在胸前,眼眶血红,这个稳重可靠的有些愚笨的男人,嘴巴喃喃而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这样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火焰从墙头顺着火油迅速的向下延伸,一直延伸进盾牌组成的铁甲虫中,“轰”的一声,火焰砰然炸开,整个组合云梯上的几十名匪军全部都燃烧起来,惨叫着从云梯上跳了下去,又烧着了下面的匪军尸首,浓烈的硫磺气味和烧肉的味道充斥在一起,令人闻之作呕。 不过,终究有匪军借着守军这一刻的空档,闯上了墙头。 第541章 强攻与佯攻 周左和周右都算是幸运的,两人先后登上城头,只是兴奋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绽放,背上的战刀都没有来得及取下,迎面一阵密集的弩箭“咄咄咄”的疾射而至,一波稍停,又是“咄咄咄”一波,连续五波疾射之后,闯上来的匪军没有一个倒下,身上插满了弩箭,像一个个撑胖的刺猬。 周左和周右手里的盾牌四分五裂,两人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箭,面目全非,什么表情都被弩箭挤的支离破碎。 黑红的血从几十具尸体里疯狂的涌出,顺着甬道流淌,浓稠腥臭。 余新野看着城墙燃起的几道火龙,又看了看天色,面无表情:“吹角,收兵。叫周先举来见我。” 周先举垂头丧气的赶到余新野的营帐,余新野正在吃饭,见到周先举,二话不说,指了指旁边一个小茶几,小茶几上一大碗饭,饭上盖着几片厚厚的熏肉。 周先举显是犹豫了一下,又大步走过去坐下,也不说话,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熏肉蒸的很透,咸香可口。 一会儿,一个亲兵又送进来两大碗茶,余新野和周先举几乎同时吃完饭,两人又端起茶碗,喝茶。 :“打的不错,伤亡如何?” 周先举放下茶碗:“我来得急,没有统计,估摸着,折损三成。” :“嗯,三成,还算能接受。”余新野无动于衷。 周先举不明白余新野的意思,他争辩说:“一个上午折损三成,三个上午就死光了。三个旅,三万人,也不过能死十天。” 余新野扭头看着他,冷笑道:“怎么,你认为十天还拿不下这座小城。这么看不起自己?” :“没有攻城的器械,靠这种人命堆,不好说。”周先举垂下目光,语气有些沉重。 余新野也收回目光:“下午我们佯攻,不会死什么人。攻城器械我有,但是不多,关键时候才能拿出来用。” :“将军,你叫我来是。。。?” 余新野低着头喝茶:“下午还是你负责佯攻,装腔作势就好,不用靠的太近,明天你休整,换田波涛上。” :“是,将军。” 清丰县城头,守军士兵们热情高涨的收拾战场,救治伤员,补充军械,上午的恶战,虽然消耗了多数人的体力精力,但是最终扛住敌军疯狂的进攻,守住了城墙,这也算是一次胜利,需要做的是,将这种胜利一次次的延续下去。 赵标见匪军撤退,并无半点喜悦,上午几个时辰,守城的一个营三千人,居然也折损了四百多人,还有几百人轻伤,作为守城方,这种损失也算比较严重了。 李砚倒是乐观:“还算正常,毕竟是第一次守城,而且匪军的攻击确实比较凶猛。” :“这样的攻击,我怕挡不住几次。”赵标声音很低。 李砚冷静的很:“多守 几天,等他们胜券在握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赵标有些怀疑:“十万大军,你似乎一点不在意?” :“土鸡瓦狗而已。”李砚扬了扬眉,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赵标不自觉的挺起胸口,似乎也被李砚的情绪感染。 田武功一脚踢在田胜奎大腿上:“你这个中军统领是怎么当的?老子是不是告诉你上午是佯攻,下午才是主攻,田志高一上午佯攻就他妈的死了那么多人,他想干什么?” 田胜奎踉跄两步,神情颇有不服:“我和他交代了又交代,他想抢功,我又能把他怎么办呢。” :“你是中军统领,怎么,你管不住他们?是这个意思吗?”田武功一个上午看着官兵的防守,心里笼着一层阴影,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似乎战争的走向,有点儿没有自己开始时候想象的那么顺利。 :“立刻回去,马上组织强攻!他不是想要抢功吗?告诉他,先进城,老子给他先抢一天!”田武功知道手下这些人,到底想要什么。 田志高得到田武功的承诺,顿时红了眼睛:“兄弟们,大王说了,我们攻下城,城内任由我们抢掠一天!想发财,想娘们,看你们自己够不够资格!” :“所有兄弟,一起上,让其他人看看,我们中军里,谁他妈的才是真正不怕死的勇士!” :“攻进去!抢钱抢娘们!冲啊!”,高亢嘹亮的号声中,田志高拔刀怒喊,面目扭曲,仿若狂兽。 战斗瞬间打响。 这一次,东门的压力陡增,射上城来的漫天箭羽,无休无止,整个墙头瞬间似被白雪覆盖,茫茫白羽翩然而至,看着美丽,却是带着死亡的气息。弓箭呼啸着四处乱飞,锋利的箭簇在阳光下,寒芒点点,像是死神冷厉的的眼睛。 一转眼整个墙头上陷入狂乱的战斗中,防守的官兵有些措手不及,瞬间被射倒一片,城墙上一片慌乱。 匪军背着刀,顶着盾,提着云梯,一大群野兽般疯狂地冲向城墙,眼神狂热坚决,没有战术,没有波次,就这样野蛮冲过城墙上洒下的箭幕,迅速将云梯架上城墙。身手矫健的匪军飞身而上,顺着云梯蜂拥而上,完全不在乎城墙上落石如雨点般落下。 城上密集的锣鼓声响做一片,士兵们从最初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开始进行坚决的反击,滚石檑木滚滚而下,无数云梯被砸断,匪军们被砸的头破血流,狠狠的摔落下去。 双方进入白热化的战斗,匪军拼命想冲上墙头,守军全力防守,不让匪军露头,攻守双方挥舞着武器,像野兽般露出獠牙和利爪,竭尽全力的搏杀,城墙头,城墙上,城墙下,鲜血和性命都是不值钱的消耗品,尽情的损耗。 箭楼上的弓箭手怒射,也压制不住彻底杀红眼的匪军,眼见着云梯上的匪军不顾生死的向上攀爬,越来越靠近城头。 周飞又按耐不住自己,顶着一个手盾,拖着长刀冲出箭楼。身后的亲兵见战况突然变得如此紧张,也不敢制止,扛着步兵大盾紧紧追了出去,才在城墙上跑了几步,步兵盾就接连被射中。 :“胡棠,胡棠!他妈的你看不见敌人要攻上来了?”周飞瞪着一双豹眼怒吼道。 一个黄脸大汉从垛墙边的士兵里冒出头来:“周将军,谁他妈让你上来的,你不怕被李将军打板子?”嗓门大,调子高,气势足,竟然比周飞更狂。 第542章 没敲响的赴死鼓 大汉身边的士兵们扭过头看了周飞一眼,哈哈乱笑一通,又转过身拿着长枪向下一阵乱捅。 周飞一点不在乎这大汉的言语放肆,凑过去,贴着城墙:“匪军要冲上来了。” 胡棠一张脸又宽又长,马脸一样。一双眼也是瞪的圆鼓鼓的如马眼一般,说话也是马嘶一般的嗓音,高亢尖锐:“上什么上啊,爬得高,摔得狠。”说着话,单手托起一块大石头,一转手砸了下去,听见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哀嚎。 :“你听,高处摔下去是这样的。啊~~~~~~砰!这样的几乎不死也是半条命。如果不够高,是这样的——啊~砰!,这种,运气好几乎翻个身子就能继续爬上来,倒是浪费我一块石头。” 周飞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胡大马,你特么的闲的慌吗?” 突然几个士兵从身边窜了过去,手里提着叉子探出去,顶住云梯,一声喊:“一,二,三去你娘的!”用力向前一顶,一架几乎占满了匪军的云梯荡了出去。 下面的匪军极力想扶住云梯,哪里又有办法,云梯在距离城墙一丈远的地方晃晃悠悠,缓缓的向后倾然倒下,透过墙垛,清晰看见云梯上匪军的表情从凶狠野蛮,变做功败垂成的惋惜,,再是走投无路的慌乱,到最后云梯倾覆时候的绝望。 那几个格外雄壮的士兵跑起来身上的盔甲咔嚓咔擦响,甚是沉重。像是穿了两件重甲,城下射上来的箭撞在盔甲上叮当乱响,有的钉在盔甲缝隙里,支棱着,上下晃动。 士兵胡棠面前跑过,闷声道:“三架了,别忘了。” 胡棠一张马脸露出谄媚之色:“记得记得,辛苦辛苦。打完仗一起算啊。” 周飞瞧着那几个士兵,觉得有些眼熟。 胡棠咧着嘴笑:“我让柱子哥帮忙训练的。一百二十人,现在城上有六十人,六人一组,专门干这事,柱子哥说,这样伤害最大化。” 周飞眼珠子都要崩出来了,看着这一组壮汉又跑到另一个垛墙口,如法炮制,又是一架满满的云梯的匪军在绝望中,倾翻出去。 一脸惊喜:“大马脸,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 大马脸胡棠大眼珠子有些突,转了几转:“刚才的兄弟推下一组云梯,我要奖励六两银子,他妈的,这一会功夫我已经亏了六十六两银子了,哦,你瞧,现在七十二两了。”一边说话,一边热切的看着周飞。 :“哈哈,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周飞爽然大笑。 胡棠的脸更长,眼睛更亮:“将军大人果然豪气,爽快。” 周飞点着头:”好好干,好好干。” 有这么一伙人在城墙上专门做最后的破坏,云梯陆陆续续的翻倒二十多架,几百号匪军就这样踏入循环的死亡陷阱。但是匪军的攻势丝毫未减,时间一长,守城的士兵伤亡也多了起来。 马脸胡棠扛着盾,跟在周飞身边:“将军,你下去,这里我负责,我扛得住,兄弟们扛得住。” 两名士兵刚刚抬起一根檑木准备丢出去,一波箭射上来,两人同时中箭,腿上一软,跪倒在地,还紧紧的抱住檑木不松手。周飞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士兵,将檑木抱在手中,怒吼:“来帮忙。” 胡棠丢下手里的盾牌,同时抱住檑木另一头,两人一使劲,高高举起檑木,向外用力一翻,沉重的檑木”呼“的一声消失,墙外一阵闷响夹杂着惨叫声,咔咔的云梯折断声,砰砰的摔落声。 周飞回头看着两名士兵,一名士兵眼见已经没气了,另一名士兵箭插在肩头,血顺着箭杆流了出来。:“医护兵,医护兵!”周飞大喊。 那士兵也是硬气:“将军,别喊了,小伤而已。”一只手抬起来,抓住箭杆:“将军,帮忙,一起扯出来。” 胡棠双手伸过来,握住士兵的手,:“一,二,三!”三只手一起用力,士兵一声闷哼,箭杆应声而出,带出一股血箭。士兵额上布满汗水,从盔甲下方伸进去摸出一团布条,费力的塞进受伤处:“行了,没事了,老子还行!” 周飞一脸肃穆:“是条汉子,这一仗打完,老子请你喝酒!” 那士兵捡起地上的战刀:“我叫鲁力,将军别忘了!” :“好!鲁力,老子不会忘!你给老子好好活着!”周飞一字一字的应道。 士兵笑了笑,痛的咧开了嘴。 周飞捡起地上长刀:“走,杀敌!” 田志高高涨的情绪随着日头的渐渐偏西,变得焦躁不安,眼见着城上的防守严密,而自己的手下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却不得寸进。 :“给老子擂起赴死鼓,他妈的,我就不信了,一座小小的城,老子弄不下来!”田志高见攻势越来越缓,心头更是暴怒。 “赴死鼓”最早就是马帮的传统,是打群架时候下狠手,激励士气的方式。但凡赴死鼓一响,参战的人就知道这时候需要拼命了。 马帮在贵平这种到处都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押送货物,经常也会遇见劫道拦路的,有时候往往是一个村子的人出来拦路讨要银子,给少了不行,给多了,马帮自己也受不了,这种时候,往往就是要打一场狠的,打赢了,这条路将来才能走的通,走的顺。 后来,“赴死鼓”也就成了田大王手下士兵最后的拼命命令,赴死鼓一响,全员赴死,不是对手死绝,就是自己死绝,绝无其他选择。但是,这种“赴死鼓”极少有机会敲响,在整个平定贵平的时候,似乎也不过响过三回。 身边的几个将领一听说敲赴死鼓,顿时紧张起来。 :“大人,慎重,今日才第一天作战,弟兄们还摸不清楚对手的实力,虽然没有攻下城,但也不打紧,明日还可以再战,这么着急敲响赴死鼓,对手的实力并没有多大消弱,他们据险力守,别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啊!”说话的是旅副田光阳。 亲兵营营正田志辉也好言相劝:“是啊,是啊,田旅副说的对,多磨两天,多消耗消耗守军的力量,再做定夺。兄弟们攻打一天了,精疲力尽,这时候敲赴死鼓,白白损耗兄弟们的性命啊。” 田志高瞪着眼:“老子是下了军令状的,攻不上城,老子担责!” :“担责怕什么,最多打几下,大哥,要是弟兄们死光了,你就光杆将军一个了!”田志辉这句话,才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田志高的狂躁。 :”~呜~~~呜呜~~~”收兵的号角声从大营传来。恰到好处。 第543章 没有经验的夜战 田志高灰头土脸的站在田武功面前,田武功似笑非笑,军帐中一排将领都不说话,气氛有些紧张。 “田将军,听说我再迟一点收兵,你就要敲“赴死鼓”了?还算有点田家的血性。说说看,今日打了一天仗,有什么想法,说给各位将军听听。” :“没什么想法,不就是仗着城高嘛。”田志高似乎觉得田武功这话说的有些轻视,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回答。 :“呵呵,不错啊,田志高,死了这么多人你都没有失去斗志,还真不能小瞧你呢。没错,你说的对,他们就是仗着城高地利而已。” :“各位将军,下面怎么打算?”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再战,我就不信邪!”田志高气呼呼的回答道。 众人看着田志高,这时候也不由的有些佩服,这位哥还真是一根筋。 田武功坐在桌后,双手交叉握在胸前:“明日再战,明日再战。。。。。你们说,守城的官兵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田胜奎瞬间明白田武功的意思。:“大人,你的意思,是晚上偷袭?” 这时候,其他的将领才反应过来,夜袭? 田武功眼色森然,睨视众人:“如何不行?” 夜风徐徐,吹散了浓烈的血性气息,周飞抱着长刀,躺在城墙箭楼里几块木板上,鼾声大作,睡的香甜。胡棠四仰八叉的躺在他边上,鼾声此起彼伏。白日一战,累的不轻。 城墙上点起了一排火把,火焰在风中摇曳,拖长了巡逻士兵的身影。城外荒野,隐隐传来夜虫的低鸣。 守城的士兵抱着刀枪,披着盔甲,躲在垛墙后面,打起了瞌睡。也有些精神比较好的,人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晚上守城的是营正李京鸣,李京鸣身材修长挺拔,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即使全身披甲挂刀,看上去也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偏偏他值夜的时候,周飞就能安心的呼呼大睡。 李京鸣带着一队亲兵在城墙上巡视,神色淡然,谁也看不出,夜风里传来的血腥气味,让他有多么的心旷神怡,这是他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像他这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对血腥味这么敏感和享受。 :“箭来。”李京鸣伸手,亲兵将一把带着箭头上缠着火油布条的弓箭递到他的手里,李京鸣从背后掏出一把牛角大弓,搭上箭,就着边上的火把点燃,扩胸展臂,弓如满月,一箭射了出去。 一点火光从夜空中划过,飘飘然的落了下去,黑夜还是这般寂静,只有夜虫的鸣叫,不亢不卑。 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几千士兵安静的坐在地上,如黑夜里的幽灵,渴望着远处城墙上的光明。 子时刚过,李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亲兵大驴从屋子门口的黑暗里闪出身子:“将军,要出去?” 李砚瞧了瞧城头,火把连成一条线,像是在城墙上镶嵌了一条细长的金边,熠熠生辉。 :“走,反正睡不着,去城上看一眼。”李砚满不在乎的说道。 西门附近的黑暗里,也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目露凶光。 夜更加寂静,只有李砚和大驴的清脆的马蹄声,在街道里回响。 :“李将军,还没有休息?”李京鸣见到李砚上了城墙,并不惊讶,周飞的老部下和孙燚,李砚等人认识比较久,关系也比较亲近。 李砚点点头:“晚上你值夜?有动静吗?” :“没有,我巡了两个来回了,没有动静。”李京鸣扭头看了看城外的黑暗。 :”嗯,辛苦了,晚上还是要加强警戒。”李砚仰头看了看天空,今夜云层很厚,几乎见不到月光和星光。 李京鸣应道:“放心,我会加强警戒。” 李砚的表情突然凝固,眉心一皱,两道眉毛飞了起来。同一时刻,李京鸣的表情也变了,远处断断续续的虫鸣声,突然消失。 两人同时靠到垛墙边,李京鸣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支火箭,点燃箭头,”刷“的一声射了出去,火光落下的那一刻,几张凶残的脸抬起来,看向火光。 敲锣声和号角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城下和城上,东门和西门,同时拉开了紧急的战斗序幕。 李砚转身向城下跑去:“你们守好东门,我去西门看看情况。” 西门的埋伏队伍中一名个子不高,身材魁伟方正的大汉高喊:”妈的,东门暴露了!动起来,动起来!上,上,上!” 急促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沉默的队伍开始奔跑,城头的火光,就是前进的方向。 :“敌袭!敌袭!!敌袭!!”巡逻的士兵大声叫喊,同时敲响金锣,锣鼓声急促又刺耳。 西门城墙上的守军顿时惊醒,他们探出头,向外张望,黑乎乎的夜,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刷刷刷”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声。 赵标迅速从箭楼里跑了出来:“防守防守,注意防守。” :“赵高兵,赵高兵!” 十几个人从城墙那头跑了过来,盔甲咔擦咔擦的乱响,:“丢些火把下去,丢些火把下去!将军,你叫我?” :“你,立刻组织好人马做好防守,夜里防守看不清楚,一定要百般小心,千万不能让敌人上来。”赵标大声喊着,锣鼓声急急碎碎,吵的听不见。 :“是,大人!”赵高兵转身又跑上城墙:“火把,火把丢下去。” :“大人,火油现在丢下去吗?”一个在垛墙边上左顾右盼还没有丝毫发现的的士兵问道。 :“丢两个,照照亮。”赵高兵大声回应。 城下轰然爆出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借着火焰的余光,一片黑压压的士兵,正奋力将云梯推上城墙。 黑夜里,双方都看不清楚,特别是守城士兵在明处,攻城匪军在暗处,才一交手,没有夜战经验的官兵就吃了大亏,官兵弓箭手的作用,大大降低,而匪军的弓箭,只需要朝着有火光的地方一顿乱射,就能让守军士兵们吃尽苦头。 不一会时间,城墙上已经有好几处地方有匪军翻了上来。 枣红马狂奔而来,李砚的眼睛缩成一条细缝,马鞍下的长枪 “诡刺”已经操在手上。 :“大驴,去,叫三营立刻做好准备,听讯号,支援城头。” :“是!” 李砚一扯马缰,枣红马一声长嘶,前肢高高扬起,后蹄在石板上擦出一道火星。李砚已经翻身下马,提着长枪冲向城头。 第544章 苦战,死战 只短短的几息时间,西门城墙上已经涌上来几十匪军,昏暗的火光下,和官兵守军杀做一团,竭尽全力的守着云梯通道,一个个匪军身手矫健的翻了上来。 赵标带着亲兵杀红了眼,作为主将,他比谁都知道,若不能及时将这些上来的匪军消灭干净,蜂拥而上的匪军能彻底将守军淹没,毕竟匪军人多势众。 几十亲兵手中的连弩已经射空,才将将把两处的匪军射杀干净,推翻了云梯,堵住了缺口,而城墙上,还有三四处缺口不但没有被堵住,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赵标一脸的血,提刀的手也不断滴血,刀柄都滑腻的有些握不住,他伸手探进盔甲里,摸着衣襟,一把撕下一团布,紧紧的将手和刀柄缠在一起。冲向前一个缺口。 几名亲兵紧紧跟着他,护卫着左右,不断有箭矢射了上来,靠边的两个亲兵接连中了几箭,摔倒在血泊里。又有两名亲兵提着盾,补上了防守缺口。还有的亲兵边追过来,边往连弩里填补弩箭。 赵高兵被堵在城墙中段,并不宽阔的甬道被匪军占据了一小截,匪军分别堵住甬道两边,发疯似的向外挥舞着战刀,全然不顾官兵的战刀,长枪刺入他们的身体,还有一丝力气,还有一丝意识,他们就会向官兵砍出最狠的一刀。 不断有匪军从云梯上翻了进来,加入扩张的队伍里,可以死去许多人,只为向外迈出一步。 甬道的狭窄,让官兵都挤成一团,真正能面对匪军的守军,也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堵在后面,有心无力。 守军也知道缺口被扩大的后果,没有人敢有一丝退却,奋力的拼杀劈砍,把匪军向内挤压,士兵们在这样昏暗的夜里,像是一群野兽,露出最尖利的獠牙,做最绝望的拼杀。 :“枪兵向前,刀兵向后,枪兵向前,刀兵向后。”混乱中,传来几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在嘈乱的战场里格外清晰。 :“枪兵向前,刀兵向后!”。。。。。不断有人在重复的同样的话,队伍在混乱中开始有秩序的调整。 越来越多的枪兵挤到最前方,替代了刀兵的位置,这一下,匪军能操作的空间大大减少,想着向外突破,却在长枪的侵袭力前,无能为力。 李砚也终于正面出现在战场上,他一身将军盔甲,成为在场官兵的主心骨,手里一把“诡刺”,更是黑夜中最无情的刺客。 :“突刺!”李砚一声喊。 十几把长枪同时刺向前方,对面的匪军面对冷森森的枪头,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诡刺灵巧的 一挑,正面两个匪军的战刀被挑飞了几下,下一刻,几只枪刺同时捅入他们的胸口小腹,两匪军身子几乎被挑了起来。 :“收!”长枪又瞬间收回,血红的枪头在火光下扭曲曲折,更像是欲求不满的毒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突刺!收!突刺!收!” 就这么简单的几声命令下,守军的气势竟然高涨,最前方的士兵用最简单的枪操,徐徐将匪军挤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匪军挥舞着雪亮的战刀,上窜下钻,试图近身,可是无论哪个方向,迎接他们的,都是那已经被热血染红无情的枪刺。 血光四溅,甬道上开满了鲜红的血花,一枪枪的突刺,收割了一条条生命,没有怜悯,没有愤怒,无论是绝望的匪军,还是手中沾满鲜血的守军,大家似乎都认命了。 城墙上的混乱逐渐的消失,缺口一个个被堵死,云梯上还有匪军沉默的冲了上来,又沉默的死去。 黑夜让人看不清楚前方的归宿,也不去刻意选择死亡的方式。拼过,努力过,剩下的,听天由命。乱世的人,本来就不如盛世的狗。 不知道过了多久,厮杀声渐渐的消失,似乎也没有收兵的信号,战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沉寂下来。 赵标一身一头的血,最终站在身边的亲兵不足开始时候的一半,他带着亲兵,舍生忘死的冲散三处匪军,堵上缺口,用鲜血,维护了一名将军的尊严。 赵高兵脸色苍白被两个亲兵搀扶着过来,头盔歪在一边,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从头上滑落。 李砚气息平稳,面色淡定。身前滴滴答答的淌着血,身后盔甲却几乎干干净净,手里的长枪血腥味浓烈的仿佛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三人站在城墙上,并没有因为守住城墙有多少喜悦之色。这一场夜战,城墙上血流成河,不知道多少是匪军的,多少又是自己兄弟的。 余新野站在远处的黑暗里,冷漠的看着城墙上昏暗的火光,城下的火焰星星点点,逐渐熄灭,又陷入一片无情的黑暗。 余新野的心,也陷入黑暗。 同时,田武功此刻的心情,也如黑夜一般黯淡。 出乎意料的,第二天,匪军一整天都没有发起攻击,几百个穿着布衣的匪军打着白旗,赶着几十架牛车,在城墙下收敛尸首,整整一个白天。城墙上的士兵沉闷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整整一个白天。 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平静背后隐藏的巨大凶险。这一仗,谁都输不起。 当战斗的号角再一次响彻清丰城上空,城头的战火就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残酷的厮杀持续不断,整整三天三夜。 城下的尸体,层层叠叠,再也没有人去收殓。 城下的土地,变得湿滑泥泞。 箭羽密密麻麻。地上,像开出一大片白色的死人花,散发着死亡和血液的腐臭气味,经久不散。 余新野的三万人,只剩下不足两万人,所有的士兵轮番上阵,无休无止,激烈又长时间的战斗,让士兵都变得麻木。数次攻上城墙,数次被赶了出来。那三丈之上的城头,仿佛是匪军的禁区,活的上去,死的下来。 军营里的气氛变得死气沉沉,还未参战的士兵们不懂为什么要在这一座城下拼死拼活,而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拿不下这座城,抢不到城里的粮,所有人,都要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这时候的清丰县里,守军也已经精疲力尽,城上的防御器材,几乎也消耗一空,这是准备使用半个月的物资,如今,打一场大仗,都岌岌可危。 第545章 死拚,不退 田武功脸上浮起两片病态的潮红,脾气乖张暴戾,手下各将都不太敢靠近他的身边,三万中军,打到现在,才几天时间,折损近四成,却无寸功。 :“各位,平日里皆称精锐,如今一战,如何?”田武功声音嘶哑干枯。 众将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一仗,还打不打的下去,总是要有人告诉我?”田武功指着前方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战场。 :“田胜奎?” :“大王,弟兄们鏖战数日,确实疲惫不堪,不如收兵休整,择日再战。”田胜奎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你们的意思呢?” :“田统领所言极是,不如收兵休整,改日再战。”另外几个旅旗神色也是非常憔悴。 田武功一边嘴角古怪的扯动几下,像是笑,又像是克制的愤怒。:“看来众将的意见是一样的。” 一队骑兵绕过城墙,一路风尘冲了过来。领头的是脸色沉郁眉头紧锁的余新野。 :“拜见大王。”余新野在马上拱手施礼。 田武功嗯了一声,神色不悦:“余将军,你西门进攻可有成效。?” 余新野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才见面田武功就这样问,每日的战况自己都及时向他禀告过,他应该很是清楚。 :“禀告大王,战况并不乐观,城上的官兵防守很是严密,暂时没有明显进展。”余新野迅速反应过来。 田胜奎等将领闻之,暗暗出了口气。 :“田胜奎将军等建议暂时休战,休整几日再战,你余将军一下如何?”田武功神色不动,淡然道。眼中却有一道厌恶闪过。 余新野心中一凛,表情顿时变得慷慨激昂:“大王,末将以为不可,我军固然疲乏,但是守军一样也不轻松,这一仗既然打到如此境地,双方的士兵都是绷紧了心弦,憋着最后一股气。这时候任何一方停下来,泄了这股气,士气必定衰落,后果不堪设想。” 田武功的眼睛亮了,眉宇间的郁郁之气似乎都散去:“余将军,你的意思是,这样继续鏖战下去?” :“是!现在拼的就是意志,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胜利终将就会归于我们。”余新野口气坚决。 田武功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将军们:“你们可听见余将军的说话?有什么想法吗?还要休整吗?” 田胜奎这时候哪里不知道田武功心中所想,立刻仰起脸,壮怀激烈般:“大王,余将军说的对,这时候就是比谁更能多熬下去,大王放心,我中军将士一定奋勇争先,绝不言退!” 田志高和另一个旅旗田武大声附和。 田武功转过头,看着前方战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交代心事:“看着忠心耿耿的弟兄们这样战死沙场,我也心中激愤悲痛,但是,我们没有退路,这一座城拿不下来,一切雄心壮志,都是笑话。” :“田江河!” :“末将在!”沉默寡言的亲卫旅旅旗,也是田武功的堂叔田江河猛地挺起胸膛,大声应道。这是田武功手里最精锐也最忠诚的卫队。 田武功缓缓的说道:“从亲卫旅里挑出六千人做准备,明日一早,敲“赴死鼓”,送他们上城。”田武功的语气很平和,语调平缓,透露出不可改变的坚决。 :“是!”亲兵旅帅田江河接令。 :“大王不可!” :“不可!” 田胜奎和余新野几人同时喊了起来:“大王,亲卫旅是最后的精锐力量,不能轻举妄动啊。” 田武功脸上的潮红更加鲜艳:“拿不下城,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两说,精锐怎么了?精锐就是打最难打的仗,破最难破的城。” “只不过,我确实没有预料到,就这么一座小城,就需要动员亲卫旅。你们啊,还要更强大才行啊。”田武功拨马回营,留在空气中的话语,寂寥落寞,又有不甘。 城墙上,士兵们再一次击溃了匪军的进攻,疲弱不堪的身子软软的坐倒在地,马道上涌上一群士兵,不过六七百人,个个身上挂彩,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样子。 为首的胡棠眼窝深陷,一张大马脸瘦了一大圈,干涸的血迹都起壳了,胡子拉碴的,大眼珠子闪着一点亮光,:“换防,换防,兄弟们辛苦了,赶紧下去休息休息。”他看着满地狼藉,横七竖八躺满尸首的甬道,只能报以一丝苦笑。 :“林营正呢?林汉呢?”胡棠看了一圈,没有看见营正林汉,心里顿感不详。急迫的问道。 有一个红着眼眶的士兵倚着垛墙,艰难得喘着粗气,眼中没有一点神采,朝左边微微扬了扬下巴。 那里堆挤着十几具身体,看盔甲,有官兵的,也有匪军的,扭抱成一团,保持着搏斗撕杀的模样。 胡棠的张了张嘴,脚步迟钝,踩着一地血水,一步步走上前。 在这团人体边上,一个林汉的亲兵瘫坐在边上,腹部插着一截断刀,左手掌在他身边两三米的地方,已经被踩的不成形状,大腿上一个深深的枪洞,身下一滩血。那亲兵还没有断气,眼睛无神的盯着那堆人体看。 他完好的右手撑在地上,抬不起来,手指一抖一抖颤动着,指着那堆人体。嘴唇抖动,发不出声音。 胡棠去扯最上面的一具官兵的尸体,尸体上插着半截长枪,那尸体软软的却格外沉重,胡棠奋力一掀,那尸首滚落下来,同时带动着另一具匪军的尸体滚落。那官兵紧紧抱住身下的匪军,刺穿他胸膛的枪头又深深的刺入匪军的身体,卡住骨头,将两人的尸体牢牢拴在一起。像是一生一世纠缠不清的冤家。 :“来人,帮忙!”胡棠喊了出来,声音压在嗓子里,微弱,几乎不可闻。:“帮忙,帮忙。。。”胡棠拍打着胸口,似乎这样,才能让压抑着的声音冲出咽喉。 几个士兵冲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才把纠缠不清的尸体分开,匪军的尸体顺着城墙丢了下去,官兵的尸首则小心翼翼的摆放在边上, 盔甲残破不堪的林汉仰面泡在血泊里,手里还紧紧锁住一个匪军的脖子,瞪着眼,眼眶裂开,死不瞑目的样子。 :“抬下去,把弟兄们抬下去。来人,把弟兄们抬下去。!”胡棠说话都变得格外温柔,像是怕惊动了死去的英灵。 第546章 艰难 李砚的盔甲破了几处,护心镜上都有一个深深的凹陷,几乎就要穿透,他的头盔丢在一边,头发上粘了血,乱糟糟的一团。狭长的眼睛,几乎和妖冶的嘴唇一般红的滴血。 赵标,周飞两人的状态很差,赵标身上至少中了三箭,周飞右胸口被刺了一枪,左臂被砍了好几刀,两人都绑的像个粽子一样。脸色煞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林克敌情况稍微好一些,至少还能站着,嘴角向上直到鬓角,一道深长的箭痕,像是被豁开了一张大嘴。 :“李将军,还有四千预备队,该派上去了,要不然,这两个旅的兄弟要打光了啊。“林克敌苦苦劝道。 李砚很坚决的摇头:“最艰难的时候还没有到,必须保留足够的力量。” 周飞虚弱的说:“李砚,让我上城墙去,我的兄弟们还在拼命,你不能让我躺在这里啊?” :“上去做什么?给匪军送军功吗?”李砚毫不客气的反对。 :“现在匪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他们一定还有后手,否则不会如此伤亡,还纠缠不休。” :“我们要有足够的力量防止他们最后的疯狂。” 林克敌也起了性子:“城墙上的兄弟已经打不动了,好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他们现在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和敌人互换啊。你让我这几千人在城下观望不前,我们也在受煎熬。” :“这一仗,要一战定音,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草,难怪都说你李砚李将军是战场上最无情的,果然没错!”林克敌几近疯狂,世家子弟的骄傲,让他无法忍受看着城墙上死伤无数,而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 李砚横着狭长的眼睛,凶狠地盯着林克敌:“林克敌,我是负责守城的统领,一切行动,要听我的安排,事后要追究责任,我李砚来扛,你再胡搅蛮缠,老子先砍了你!” 赵标见两人之间火药味越发浓烈,连连咳嗽数声,才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林将军,李将军说的没错,现在虽然死伤惨重,但是还能抵挡匪军的进攻,如果真的把你这最后一支有生力量丢上去消耗了,匪军再来一次疯狂进攻,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抵挡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啊。” 周飞也虚弱的附和道:“说的没错,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手里留有余地,这是最后翻盘的机会。” 林克敌呼呼喘粗气,脸上的伤口似乎都在翻滚起来。 :“林将军,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有你这几千人在,我们才有真正的底气,才能让城上浴血奋战的士兵们在这么激烈的战斗中拥有希望。”李砚换了一种口气。 :“今天是第六天了,距离战斗结束,不会太久了。”李砚扶着腰间的小短刀,颇感自信。 周飞眨了眨眼:“你今天话有些多。” 李砚愣了愣神,嘴里无声的动了几下,像是在骂人,然后才说道:“阿蛮要我照顾好你们。” 厮杀声又响彻了整个夜晚,麻木的攻打,麻木的防守,双方士兵都已经精疲力尽到麻木的状态,情绪在紧张和松弛之间来来去去拉扯了这么多天,最后能保留的,只有麻木的信念,你死,或者,我死。 距离余新野军营二里地外,孙燚和小柱子听着黑夜里传来的细微的厮杀声,面面相觑。 孙燚感慨道:“这田武功比我想象中要狠的多。” :“我们还要等吗?这样打下去,大肚哥那里不知道还顶不顶得住。”小柱子眺望黑夜深处的那一点点光亮,有些担心。 :“重甲骑兵都没有出动,说明他还有余力,不用担心。”孙燚倒不在乎 :“计划把田武功吸引在这里十天,现在第六天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行动了?”小柱子问。 孙燚摸着紫狼的柔顺的鬃毛:“再等等,等张稳平那里的消息,只有彻底断了他们的粮草,乱了他们的军心,这一仗打起来,才能顺风顺水。” 孙燚又有些顾虑:“不过这一仗,匪军死伤的人太多了,这样一来,他们的粮草反而能用上更长的时间。这计划,可能要变一变了。” 小柱子伸手一指:“其实仗打成这样,现在就可以收网了,七万主力在这里,折损三成四成,剩下这些人,我们搞不定吗?” :“你说的也对,匪军的折损确实超过我的想象。”孙燚赞同道。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先把他们的骑兵吃掉,他们的骑兵统领真了不起,这般挑衅都没有反应,千年老鳖啊。” 云层突然消失无踪,半轮明月挂于清风之中,月色朦胧,星光璀璨。 两人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夜空如画。 :“妈的,这么好的夜色,那边在喊打喊杀,我们在这里万般算计,辜负了啊。”小柱子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 孙燚大有同感,:“不行,赶紧结束,我想家了。” 这场战争的走向,就在这两位将军大人突然间的感悟里,提速了。 六百里外的黑山口,平西匪军负责押送粮草的“吴字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伍突然出现在他们行进的方向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两天时间里,吴字军几乎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吴字军”的旅旗吴招远接连派出数支骑兵前去清丰县送信,结果出去不过两三个时辰,派出去的骑兵脑袋,就出现在道路中间,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两天时间,吴招远嘴角就冒出了几个火疮,痛的不行。 :“将军,我们不能这样困在这里,这里没有水源,兄弟们的水袋都要空了,再困上几天,不用他们动手,我们自己都扛不住了。”营正吴狄囔囔着。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骑兵啊,骑兵在这里挡路,我们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追又追不上,跑也跑不了,我也愁死了,再说,田大王还需要我们的粮食尽早送到啊,否则,延误了军机大事,老子的脑袋都保不住!”吴招远一激动,又拉扯了嘴角的火疮,虚捂着嘴疼的哀哀叫。 吴狄拍着大腿:前去是死,不去也是死,总是要找条活路出来啊!”吴狄是吴招远的亲侄子,说话很是随意。 第547章 最后的赴死鼓 张稳平安然的坐在二里外的树荫下,看着远处团成一个龟阵的车队,眼里露出一丝不屑:“这土匪就是土匪,这样就难住了?” 何力威眼馋着看着车队,嘴角边似有口水滴落:“哈哈,嘶,这下有口福了,有牛,有驴,上好的肉食啊。烤熟了,撒点盐,撒点香料,那滋味,美的很,美的很啊。” :“你是来踏春的吗?”张稳平很是佩服何力威这随心所欲的想象力。 何力威咂巴着嘴:“你不想吃?” 沉默了一会儿:“想。” :“这就对了嘛。想吃就赶紧想办法啊。清丰县打仗呢,我们早点结束这里,就早点回去支援啊,你坐在这里纹丝不动,像老和尚念经一样做什么呢?” :“孙将军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这里,不需要我们去支援。”张稳平淡淡的不为所动。 何力威叹息道:“大哥,我们是刚投诚来的,要勇于表现,敢于表现,将来才有一席之地嘛。” 张稳平微笑“瞧,你啥都懂,为啥总要表现出一副啥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呢?” :“切,我要是想表现,这骑兵里还有你啥事?”何力威根本就不正经接张稳平的话题。 张稳平站起身:“本来想偷懒的,既然你老何都开始催促我了,那就速战速决,我左你右?一把火烧了得了。” 何力威倒是吃了一惊:”这么多粮草,烧了?” :“这没有多少,前车重,后车轻,很明显,这就没有真正运送多少粮草,安定军心之计而已,莫非你没看出来?” :“啊,果然还是你老奸巨猾。”何力威装出一副惊讶样子。 张稳平摇摇头,知道何力威心里明白的很。 骑兵冲锋的气势,是任何军队都无法比拟的,几千战马轰隆轰隆的踏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大地都随着震动,乌泱泱的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概,冲向匪军的车阵。 吴招远躲在车阵里,大声喊叫着:”准备,射箭,射箭!” 弓箭手心寒胆颤,手脚发抖,手里的弓都拉不满,射出去的箭更是软弱无力,在平地上遇见骑兵冲锋,那就是一边倒的杀戮,谁还有足够的勇气面对。 轰隆隆的铁蹄声越来越近,敲打着地面,更像是敲打在士兵的心上,心跳都跟着隆隆的铁蹄声响变得乱成一团。 :“呜~~”像是一阵飓风袭来,无数弩箭聚集成一面死亡的墙向着周围在粮车边上的士兵撞了过去,激密的箭矢射穿了侵袭路上所有的阻碍,一片弩箭过后,守卫的盾牌都被射的木屑横飞,甚至是散了架。 :“跑啊,跑啊!救命啊!”守卫里有人发出凄厉的叫声,叫声又感染了其他,有几个胆小鬼丢下武器掉头就跑,这一跑,整支队伍就 彻底乱了,又是两排弩箭激射而至,守军的队伍顿时溃不成军。 即便是张稳平,也没有想到匪军的队伍溃散的如此之快,骑兵才堪堪冲到粮车边上,另一侧漫山遍野都是散乱溃逃的匪军,惊慌失措,慌不择路,溃不成军。 张稳平拉开头盔的面甲,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何力威从他旁边一掠而过:“冲啊,追啊,抓住他们当官的,大功一件。” 张稳平驻马停在粮草车边,挥挥手,无趣的很:“去去,尽量把当官的抓回来就好。” 一万吴字旗士兵,就这样消散在黑山口,慌乱中的吴招远等首领,被几个幸运的士兵砍了脑袋,吊在马辔头下,晃晃荡荡,回去换取军功。何力威跑的辛苦,却没有捞到一颗人头,捶胸顿足,悔恨莫及,惋惜的不行。 :“溃军往贵平方向跑了,我们不追了?”表演完伤心欲绝后的何力威,成功的吃上了烤驴肉,满口流油的问。 :“有什么好追的,张铁柱的第一旅,现在肯定等在鹃山附近,拦截所有试图逃回贵平的溃军。” :“哎呀,大柱子负责拦路啊?那可好了,谁也别想逃了。”何力威感叹了几声,马上又转移话题:“那我们吃饱了,就往清丰赶路,也不知道,前方的战况到底如何了。如果是这样水平的队伍,我们回去,估计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张稳平看着自己面前热乎的烤肉,突然感觉不香了。 呜咽的号角声,分外的悲凉,在清丰县的四野回荡。 在悲凉的号角声中,突然响起一阵肃穆庄严的战鼓声。战鼓声沉闷,压抑。一下下,敲在士兵的心里。 号角萧瑟,战鼓肃穆,透出一股金戈铁马的决绝,一股杀气冲天而起,一往无前,至死地而后生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从安西军的军营里,大步走出三个步兵方阵。 又有两架巨大的冲撞车缓缓的从军营里推了出来。 不多时候,清丰县东门前,三个方阵阵列森严,蓄势待发。 李砚站在城墙上,狭长双眸闪着精光,林克敌也听出了战鼓声的不同,早早跑上城墙,站在李砚身边,神色紧张:“莫非这就是你说的,决战?” :“不,这是他们最后的丧钟!”李砚淡然道。 几个士兵抬着一张椅子,飞快的向城墙上跑来,周飞身上披着两套盔甲,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横放着自己的长刀,神色萎靡,眼神亢奋。:“我是守将,我宁可死在这城墙上,也不要死在床上!谁也不要拦我!” 李砚瞥了周飞一眼,眼里满是欣赏,这个彪悍的家伙。 :“林克敌!” :“到!” :“把你的人喊上来,这座城,最后就掌握在你手中了!” :“明白!放心!我林克敌在,誓保清丰城不失!”林克敌的眼里爆出狂热的战意。:”来人,传令,让弟兄们上来,生死一战,就在此刻!” :“这里交给你,看好周飞这只傻鸟。我的重甲兵,也该活动活动了。”李砚的眼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战鼓声突然一变,“咚!咚!咚!”城下的匪军方阵举着盾牌,踏着整齐沉重的脚步,配合着战鼓的节奏,一步,一步,向城下逼来。 一群明显看起来格外强壮的匪军,推动冲撞车,缓缓驶向东城门,这是战斗到现在,匪军第一次使用重型的破城器械。 而此刻西门前,配合东门发起最后进攻的余新野,看向远处迎风招展的“燚”字大旗下,盔甲明亮的骑兵,露出绝望。 官兵的骑兵这时候出现,无论是不是巧合,都是压倒这一场战斗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新野看着天空逐渐晴朗,湛蓝色的天空,明亮清澈。 而放眼看去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污横流,污秽不堪。 第548章 游骑兵的战场 余新野看着已经开始向城墙奔跑的士兵,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也没有下达撤离的信号,他知道,无论自己现在怎么抉择,这已经进入攻城状态的五千士兵,没有了任何存活的机会。 孙燚看着眼战场,抽刀在手,奋力向前一指:“跟上我,冲!” 紫狼和黄骠马同时向前一弹,冲了出去,身后骑兵阵呼啦啦的紧跟着发起冲锋,不过短短瞬间,战马从小跑进入到全力冲刺。 身经数战的紫狼隐隐有了头马的觉悟,它奋力扬蹄,却有意无意的控制着自己的速度,让身后的骑兵队伍能够紧紧的跟上自己的速度,形成一马当先,万马奔腾的态势,而不再是之前那种肆意骄狂的一骑绝尘的冒进。 黄骠马跟在他的身后半个身位,长大鼻孔,拉长脖颈,马尾甩成一条直线,整个马身就像一根急射而出的弩箭。小柱子的身体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屁股微微悬空,身子随着战马的驰骋而轻轻起伏,像是飘在马背上的一根羽毛,轻盈又灵巧。 马蹄声雷动,如平地惊雷,从远处滚滚而来,尘烟滚滚,一群杀神自尘烟中蓦然杀出。 余新野只来的及下达一个命令:“收紧阵营,全军备战。”手下的步兵战阵在一阵混乱中勉强转向,立起盾牌,竖起长枪,匆匆组成一个庞大的阻击阵型。 而正在攻城的士兵,猛然回首,惊恐的眼神中,侧面扑杀过来的骑兵阵列突然分成两股,刺穿战场。 骑兵并不近身,从他们侧面呼啸而过,只是几轮怒射,急劲的弩箭尖啸着一扫而过,数千攻城的士兵顿时像被收割的麦子,倒下一片。幸存者寥寥,掩藏在尸体后,不敢露面。 西门城墙上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哗啦啦又撒下一片箭雨,城下在弩箭下逃过一劫的匪军,再一次面对死神的狞笑。 匆匆而成的防守军阵防御重点全部放在正面,侧翼基本没有来得及成成型,从他们身边掠过的骑兵阵中爆出一片黑点,黑点在眼中迅速变成尖利的箭簇,尖叫着拥抱上他们的身体。 一点点血花溅开,又一片片血花溅开,像是丹青大师在抖腕作画,一笔下去,纸上开满了红花。 匪军军阵侧翼瞬间崩塌,数排的匪军仰面倒下,密密麻麻的弩箭近距离的侵入力,不是身上的盔甲能够抵挡。 余新野位于阵中,身边亲兵纷纷竖起盾牌,挡在他的面前,而骑兵并没有他预想的那般冲阵,反而从侧翼一掠而过,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阵锋,又对准了他的阵营。 余新野的绝望潮水般涌上眼眸,他好看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死气,军寨距离自己不过两百步,这两百步,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旅长周先举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营寨口,指手画脚的大声喊叫,不断有士兵从军寨里冲了出来,匆匆组成了一个散乱的阵型,阵型中的士兵,嘈嘈杂杂,踌躇不前。周先举在大声呼喊,听不清楚他在呼喊什么,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两军两两相望。 不远处的骑兵队列森然,杀气腾腾。余新野知道,有这骑兵横在这里虎视眈眈,这中间的二两百步,是跨越不过的天堑。 :“全军防守!全军防守!”余新野表情扭曲,放声大喊!:“喊起来,全军防守!不得擅动!全军防守,不得擅动!” :“全军防守,不得擅动!不得擅动!” 。。。。。。 果然,营寨前的周先举迅速明白过来,他在营寨前大声疾呼,营寨前的阵营慢慢的从慌乱中平静下来,盾阵,枪阵也逐步组织到位,营寨边的营墙上,高高低低出现一线弓箭手。 :“应对的还算及时,不是太蠢。”孙燚身子半伏在马背上,不以为然地发出一声赞叹。 :“只是不蠢而已,也谈不上聪明。”小柱子懒洋洋的:“还不动手?” :“等啊,等等看他们骑兵会不会出动。刚才给了他那么长时间没有动手,他总不能不喊救兵?”孙燚兴致勃勃的:“和步卒野战有什么意思,把他们骑兵解决了,这一仗基本就结束了。” 小柱子并不乐观:“我觉得那个骑兵将领鬼鬼贼鬼贼的,不一定会上当。” 孙燚扬了扬眉,坏笑着:“可是这战场不是他能做主的,这里几万步卒不也是田大王的精锐吗,他舍得这样放弃?” 出乎意料的,在接到余新野的求救后,在田方的力争之下,田武功作出了最正确的决定,骑兵不动,专心护卫自己的侧翼,全力以赴保证攻城的顺利。 远处呜咽的号角声中,鼓点更密,更急。 “赴死鼓”敲了一遍又一遍,田武功的眼神也变得焦灼。 奉命攻城的田江河放弃了自己作为主将的安全位置,他直接冲到了城下百步处亲自督战。作为田武功的堂叔,他最清楚这生死一战的重要性,若是不能成功,平西军的士气将一蹶不振,除了逃回贵平,再无一线生机。 赴死鼓声振振,匪军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延绵不绝。 进攻的匪军彻底杀红了眼,冒着头顶上落下的落石和箭矢,一个接一个的手脚并用,奋力在云梯上攀爬,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半步退却。 任何一个士兵冲上城头,地下的士兵就会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助威,城头上的搏杀,到了疯狂的时候,无论是匪军,还是守军,都杀红了眼,杀昏了头,刀枪之下,血流成河,只有死,没有退。 刀断了,用枪。枪折了,拳脚交加。指甲牙齿都是最后拼命的武器,到了这时候,没有人考虑自己的生死,只想着,如何杀死对手。 只是任由怎么算计,匪军将领都没有想到,经过前几天激烈的战斗,清丰县里,还保留着一支四千余人的有生力量,这让他们的所有谋划,终将归于幻想。 田江河神色冷峻,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城墙上的战况,心情无比震撼,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士兵足够彪悍,足够勇猛,却始终无法攻陷城头的任何一处防守。 :“发令,让冲撞车,冲上去。告诉田军,撞不开城门,就他妈给老子死在城门口!”田江河大声吼道。 第549章 黑色死神 贵平人的体型相对比较矮小灵巧,而田军的身材即使与北方人比,,也算是极其高大壮硕的。皮肤焦黄,毛发茂盛,宽肩厚背,满脸横肉:“弟兄们,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这时候,是咱们卖命的时候了,都给给老子雄起!” 冲撞车足有十丈之长,一根巨大的圆木横与连锁大车上,露出的撞头铁片包裹,车上覆着一个大大的三角棚子,棚子顶上也覆以铁皮,推车的士兵藏在棚子里,不受弓箭的影响,看起来做工简单粗糙,却巨大厚重,充满破坏的力量。 冲撞车在士兵的推动下,开始缓缓的动了起来。 田军率领两队雄壮的士兵披着厚厚盔甲,举着大盾,手持战刀护卫在冲撞车两侧,防止袭扰和破坏。 箭楼上的箭羽突然变得密集,叮叮当当的射在冲撞车的三角棚上,却穿不破厚厚的铁皮,无力的顺着两边滑落。田军举着盾,大声督促道:“快点,快点,再快点。” 林克敌听到箭楼里士兵的喊叫,举着盾牌顺着墙头张望了一眼,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冲撞车的速度已经完全提了起来,如此笨重的冲撞车一旦撞在城门上,即使这城门是在汤爷的设计下建造而成,也未必顶的住几下撞击。 :”火油,火油丢下去!烧,狠狠的烧。” :“将军,没有火油了,都用完了。别说火油,檑木落石都没有了。”身边的士兵大喊道。 林克敌眼睛一瞪,扫了城墙上一眼,:“刘大正” :“在,在在!”营正刘大正远远应了一声。:“来了来了。”一个盔甲破烂的壮汉跑了过来。 :“我下去守城门,城墙上的防守交给你了,但凡上来一个人,老子砍了你的头。” :“明白!” :“去!”林克敌一挥手:“一定给老子守住!”:“是!” 林克敌转身向城下跑:“林勇夫,林勇夫,带亲兵下来,跟老子守城门去,连弩带上。” :“是,将军,亲兵队,跟我来!” 林克敌急匆匆的跑下城,准备在城门口设立防线。城门前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把两架车弩对准城门口,调试瞄准。 :“太好了,谁让你们把车弩设置在此的?”林克敌一见两架车弩严阵以待,心中大喜。 耳后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回首一看,百十步外的街角,转过一支从来不曾见过的骑兵,人马皆覆黑甲,一色的长枪,斜斜指向地面,腰间挂刀,马鞍处挂着手盾,连弩,一支血色将旗高高飘扬,上写一个大字“李”肃穆庄严,威风凛凛。为首一骑,正是李砚。 李砚徐徐走近,站到目瞪口呆的林克敌面前:“你回去守城,城门我负责。” :“卧槽,卧槽,卧槽。。。。。。”林克敌根本没有听见李砚说话,贪婪的盯着李砚的战马看:“你这也太夸张了,太威风了,卧槽。” :“打赢这一仗,我帮你训练五十骑!”李砚淡淡的说。 :”好好好好好!说话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林克敌馋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身边的亲兵们也是羡慕的不行,军人,没有人能抵御重甲骑兵的诱惑。 :“回去守城!” :“是,是!”林克敌转身又向城墙跑去,边跑边喊:“城上交给我,老子保证不让一个匪军上来!你别忘了,说话要算数。” 李砚严肃的面孔浮起淡淡的一丝笑意。他望了望天空,碧空如洗,阳光明媚,真是一个好日子。一抬手,一声清亮的声音直冲云霄,“砰”然炸开一朵红色烟花。 :“禀告将军,车弩准备完毕!” :“开城门!”:“是!将军。”一个小旗拎着一个铜锣跑到城下“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连续敲了几遍。 沉重的城门缓慢的升了起来。 田军等人喊着号子,用力的推动着冲撞车向城门冲去,冲撞车甚为沉重,一点一点的缓慢的提起了速度。 田军的面目狰狞,双眼恶狠狠的鼓着,注视着几十步外的城门,大声嘶吼:“快点,再快点!他妈的!跑起来,跑起来!” 冲撞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对着城门冲撞而去,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出乎意料事情发生了,城门在田军期待又惊诧的眼神中,缓缓提了起来。 田军脑子里只疯狂的转了半圈,就大声喊道:“继续冲,继续冲,快快快!” 城门堪堪提到一多半高,沉重的冲撞车就冲进黑乎乎的城门墙洞中,匪军的视线还没有从黑暗中恢复过来,听见两声沉闷的巨响:“嘣,嘣。”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挟着暴风,冲进了冲撞车的三角棚里。 沉闷的撞击声和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不约而同的响起,同时,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冲撞车失去控制,伴着惯性从墙洞中撞了出去,一头扎在出口外的一处墙上,轰然撞出一个大洞。 幸存的推车的士兵从残破的冲撞车里闯了出来,兴奋的大吼:“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咄咄咄。。。”一阵弩箭扫过,士兵们没有反应过来,应声倒地,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映照出一排排的铁甲骑士。 跟在冲撞车后面的田军见城门打开,放声大喊:”城门开了,城门开了,杀进去,杀进去!”自己带着两队人呼喊着冲进洞开的城门。铁甲沉重,跑起来铿锵乱响,在这一片铁甲摩擦声中,又多出了另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声。 田军才从昏暗的城门洞里闯出来,就见到了他这辈子在世间最后的画面,三列骑兵像三架更为巨大的冲撞车一般,迎面撞来,披着铁甲的高大战马凶猛的撞翻了他的队伍,披挂在身上的双层战甲,保护不了他脆弱的肉体,他的最后意识,就是那一双暴虐的血红马眼。 待沉重的重甲骑兵冲出城门,城门通道里,只剩下一层厚厚的铁甲铺在地上,铁甲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浆液,红的白的黑的,浓稠腥臭。 城上士兵放下城门,下来看着一地不成形的肉浆,惊的魂飞魄散,呕吐不止。 黑色的重甲骑兵呼啸的冲出城门,死神,光临战场。 第550章 致命打击 烟花开的灿烂,经久不散。 孙燚的表情瞬间变得激动,眼睛瞬间明亮,小柱子也立刻坐直了身体:“大肚哥准备动手了。” :“干活!干活!”孙燚吆喝一声,拨转马头:“兄弟们。干活了!”走投无路的余新野就见到那令自己胆战心惊的骑兵呼啸着绕了半个圈,向东门方向杀去。 余新野先是心情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还未缓和,表情又凝固,骑兵往东门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东门有变! 余新野心思转了几圈,急忙下令:”全军出击,保持阵型,向东门方向进发,全军出击。” 田波涛神色也变的苍白,上前几步:“将军,莫非。。?” :“不是莫非,是一定!你立刻带兵前往,阵型不许乱,快,也要稳!明白吗?” 田波涛苍白的脸上又黑了几分:“是!明白!” 余新野从队伍里穿了出去,直奔周先举。 周先举迎向余新野:“将军,怎么办?等我们赶去支援,未必来得及,而且,我们的士兵,几乎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经不起大战了。” 余新野冷冷的看了周先举一眼:“大军一旦奔溃,你我这疲劳之师,还有翻身余地?无论是打是撤,必须与大军靠在一起,相互掩护,相互照应!” 周先举脸色一红,露出羞愧之色:“明白,将军,我立刻带队前去与田大王汇合。” 余新野提了提马缰,向军寨里跑去,留下一句话:“带上吃的,只要不影响行军,尽量多带。” 余新野进入营帐,那书生神色有些惊慌,在营帐里走来走去,见余新野进来,着急上前几步:“情况不对?” 余新野冷着脸:“估计要大败了。” :“那你想怎么做?继续为田武功卖命?还是准备。。。?”那书生眉头一皱,表情突然变得阴狠,伸手作出一个抹杀的动作。 重甲骑兵冲出城门,奔跑中变做一个箭头,箭头在城下划了一条弧线,亲卫旅的几千士兵还在攻城的节奏里,没有丝毫防患,在重甲骑兵的冲杀下,顿时四分五裂,阵前督战的田江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黑色的巨浪恶狠狠地拍打过来,巨浪掀起的浪花,瞬间将自己的队伍淹没。 田江河忙乱地跳上马,掉头鼠窜。 一切发生的这么快,田武功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城内居然杀出一支重甲骑兵,排山倒海般的向自己涌来,隆隆的马蹄声沉闷又坚决,暴风骤雨般冲过整个战场,势不可挡。 田胜奎,田志高等将领慌乱拍马,转身就向军营里逃。 负责侧翼的田方防卫的方向是朝着西门方向,匆忙中下令,调转方向,准备去救助中军,乱糟糟中,城墙拐角处,又杀出无数骑兵,几杆火红将旗,血染一般。 :“完了,完了。”田方心里彻底凉了,手下骑兵乱糟糟的,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应对哪一方的敌人。 心慌意乱的田武功被亲兵连拉带扯的掩护着回到军寨里,而数千匆忙列阵于外的步卒,在重甲骑兵铁蹄之下,撞的稀碎。 在田武功等将领惊恐的眼神中,重甲骑兵速度不减,悍然撞向田方的骑兵里,田方的骑兵队伍还在混乱中,有的面向重骑冲去,有的向游骑兵冲去,而不管是哪个方向,骑兵都失去了该有的速度。骑兵对阵,没有速度,就只有一个结局。 重甲骑兵的阵型又变,从箭簇阵型变做鱼鳞阵,冲锋的正面更为宽阔,狠狠的迎面拍向匪军的骑兵,巨大的侵袭力和冲撞力下,没有速度,没有防护的匪军顿时人仰马翻,不成规模的阵型千疮百孔,一个交错间,彻底湮灭。能逃出来的骑兵,所剩寥寥,头都不敢回,奋力鞭马狂奔而去,不知去向何方。 孙燚和小柱子兵分两路,分成两个箭头,形成一个钳形,连弩开路,战刀收割,把匪军骑兵往中间挤压,匪军惊慌失措中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脱,兵马挤在一起,混乱不堪,更无一战之力。 一排排的连弩呼啸而至,一排排的匪军连人带马射翻在地,游骑兵的机动灵活在这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并不与匪军近距离接触,弩箭机括声响成一片,暴雨般的弩箭倾泻而出,有歇斯底里想要近身拼命的匪军骑兵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机会,才冲出几步,就被射杀当场。 乱军之中,重甲骑兵轰然而至,撞进被挤压在一起的骑兵中,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丢进水里,水花四溅,匪军骑兵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游骑兵一顿绞杀,从开战到结束,不过短短半刻钟时间,八千匪军骑兵烟消云散,几无生还。 混乱的战场上,田方的脑袋不知道挂在谁的马下。 :“漂亮!哈哈,这一战,打的漂亮!”孙燚和小柱子在队伍中找到李砚,几缕头发散乱贴在头盔之下,李砚拨开面甲,露出汗津津的脸,脸上挂满了惬意的笑容。 枣红马喘着粗气,大眼珠子充满了血丝,见紫狼和黄骠马凑了过来,忍不住长嘶几声,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表功。紫狼的大马头靠近枣红马嗅了嗅,打了两个响鼻,似乎是在赞赏和鼓励。 孙燚哈哈大笑,也凑到李砚身边,将脑袋挤过去,在李砚头边嗅了嗅:“不错不错,打的好!”李砚狭长的双眼一挑,眼角高高翘起。 :“禀告将军,西门的步兵正向这里逼近,约一万余人,阵型完整,似乎要与大军集结。”一骑飞奔而至,大声禀告。 :“干他?”李砚瞧着孙燚。 孙燚抬眉,嘴角微微上扬:“你重骑兵还干的动?” 李砚眉毛飞了起来,几乎要没入头盔里,伸手一拨面甲,覆在脸上,声音从面甲里传出:“干!” :“那就干死他!”孙燚一转头:“小柱子哥,发令,干活。” :“你们真狠,不过我喜欢,趁他病,要他命!”小柱子嬉皮笑脸的转过身去,神色立刻变得严肃:“整理阵型,补充连弩,咱们再干一拨。”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再次响起,骑兵队伍迅速集结起来,重甲骑兵在前,游骑兵在后,马蹄声又一次敲响地面,也敲响在匪军不安的心里。 马蹄声再一次的轰鸣,如滔滔巨浪,汹涌澎湃。 余新野带着残兵与田武功汇合之时,出发前的三万大军,不足六千。 第551章 暗潮 巨大的打击,让田武功瞬间进入不可遏制的狂暴焦躁之中,仿佛多年来的隐忍与沉静的外壳被撬开了一样,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轻时候被关在牢狱时的惊恐和胆怯,一切不受控制的无能为力。 匪军营寨大门紧闭,所有的匪军都陷入惶惶不安的境地,虽然营中还有两万匪军,全无斗志,像是在等待着最后宣判的囚徒。 官兵的游骑兵时不时在营外游曳,如出没的幽灵。 等到张稳平会回来与大队汇合,吴招远的头颅被丢在大营门口,送到田武功面前时候,匪军压抑多日的恐慌终于完全暴露出来,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不需要官兵动手,粮草耗尽之日,就是溃败之时。 得胜军剩余的四千多人单独的位于营寨中最不好的位置,败军之将不可言勇,刘有田更是也夹着尾巴做人,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成为发泄的对象。 但是,士兵们不这么认为,精锐的失利,让得胜军这些所谓的杂牌军也看出了所谓精锐的虚弱,什么精锐,什么杂牌,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准,谁也不要笑话谁,谁也不要看不起谁。 随着营中粮草的紧张,大营里的气氛开始出现不可逆转的混乱和骚动。 刘有田和旅副邱俊两个人此刻同病相怜,正是抱团取暖的时候,两人躲在营帐里窃窃私语两日了,也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 粮草官陈七骂骂咧咧的闯进营帐里。邱俊和刘有田两人同时闭上嘴。诧异的看着他 :“干什么呢?一点规矩都没有”邱俊怒斥道。 :“刘将军,邱旅副。”粮陈七根本不在意邱俊的训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今日去大营领粮食,粮食又少了三成,这才五六天时间,粮食补给就少了近半,兄弟们还怎么活?” 刘有田和邱俊交换了个眼神,小声劝道:”行了行了,这事情我知道了,迟一点我会去找田大王问一下情况。” :“有什么好问的,很明显嘛,粮食不够了,要省着吃呗。我回来路上遇见中军里认识的一个营副,他说,他们也减少了饭量,但是没有我们减少的这么多。”陈七气呼呼的:“我们是他妈的杂牌军,是替死鬼,是后娘养的” :“闭嘴,说话不经脑子啊,你是不是想死啊?现在当官的正憋着火找人开刀呢,怎么,你想把你的狗头送上去?”刘有田跳起狠狠踢了陈七一脚:“说话小声点,隔墙有耳!” 邱俊起身拉了陈七一把,让他坐下。放低声音:“老刘啊啊,陈七说的也没错,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说不得,我们真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现在人心惶惶,需要从长计议,千万不敢做出头鸟,我们大王的手段如何,你我又不知不知道。”刘有田坐在椅子上,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 同样的话题和小规模的聚会,也发生在中军的几个将领之间,田胜奎,田志高,田武等人也私下聚会了几次。 田武功神色阴沉冰冷,两颊病态的潮红经久不散,眼睛赤红,口气腥臭难闻。:“我知道他们会起异心,现在这个时候,人心散乱,军心不定,你余新野余将军心中做如何想?” 余新野规规矩矩的坐在他的面前,眼神复杂,眼前的田武功,甚至有些陌生,之前见到的那种沉稳,荡然无存。 田武功见他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你之前明明有机会躲回前军大营,甚至有机会完全脱身而去,为什么不走?” 余新野神色不动:“前军,是大王的前军,不是我余新野的前军。” “哈哈哈,哈哈。”田武功大笑,前俯后仰的,一张脸通红,病态般的妖冶:“看不出来你余新野如此这般忠诚?树倒猢狲散,你不懂?” 余新野看着狂笑到有些癫狂的田武功,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大王,我保护你走,回贵平,回到我们自己的地盘,我们从头来过。”余新野很温柔的说道。 田武功的笑戛然而止。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余新野,像是要从他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余新野真诚的看着他,眼神出奇柔顺。 :“为什么?”田武功有霎那间的失神。 余新野低下头,居然有些腼腆:“我不想你死。” 田武功咧了咧嘴,想笑却笑不出来,却有些想哭。他蹲在余新野面前,抬头看着余新野 的眼睛:“你不是有个小书生陪着你?你还不满足?野心不小啊你?” :“他长得和你很像。”余新野没有丝毫怯意。:“就像我知道,有人说过,我和唐边土很像。” 田武功眼神躲闪:“胡说,没有,乱讲。” 余新野没有再说话。 田武功缓慢的站起身来,声音突然变得冷漠冰冷:“田胜奎他们有没有约你议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余新野抬起头,眼神闪过一道精光,神色居然有些轻松:“你都知道?他们约了我,我没去。”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余新野苦笑:“我告诉你,你会信吗?那些人,都是你的族人,有血脉相连的人。” :“对,所以我想不到,你这个外人,反而比他们更忠诚。”田武功阴森森的冷笑起来。:“想用我的人头换活路,这些蠢货,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粪便。死了这么多人,这仇那么容易解开吗?官兵会放过他们?一群蠢货。” 田武功瞬间又恢复到之前那种不动声色,沉稳冷静的模样。:“你先别走,一会儿请你看戏。让你看看,人性到底有多丑恶。” 话音未落,营帐外就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呵斥声,怒吼声,偶有兵器相交之声,随之是惨叫声。 田武功坐回主将座位,气定神闲:“看来,你来我这里,惊动了他们,他们按耐不住,提前动手了。你呀,站我背后来,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余新野站起身来,神色有些焦虑:“大王,来者不善。他们敢这么做,一定是有把握的。” :“嗯,所以我也想见识见识,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和我翻脸。”田武功的眼神阴鸷,神色也变的冷淡。 营帐的帘子被撞开,十几个人突然闯了进来。 第552章 翻手为云 :“瞧,这余将军果然在这里陪大王,我说的没错。”说话的,是趾高气昂的田志高。手里提着刀,刀上沾着血。 田武功冷冷的看着堂下众人,并不说话,眼神冷漠,不怒自威。 见田武功不说话,场面顿时有些冷场,涌进来的田胜奎,田武,还有他们手下的几个营正表情悻悻,又有些尴尬。 :“你们啊,真是有贼心没贼胆,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说,那我田志高就先说了。”田志高一脸横肉,嚣张跋扈的看向田武功。:“大王,你把弟兄们带上这条死路,你有什么话说吗?” 田武功没有看田志高一眼,他的眼神在人群中搜索,最后停留在一个角落里,发出一声轻笑:“堂叔,你躲在那么后面的地方做什么,莫非你还有些羞愧?” 众人的眼光集中在那个角落。 :“呵呵,羞愧什么,该羞愧的应该是你,你对得起我们田家吗?”田江河从角落走出来,说不羞愧,脸上却有些不自在。 :“田家?哈哈,这两年,田家鸡犬都要升天了,我对不起你们?”田武功突然笑了,居然没有一丝害怕。 田江河眼睛转了几转:“是,你给田家两年的风光,但却是用了田家多少族亲的性命换来的,你忘了?就说前几日的赴死鼓下,田家年轻一代,多少人死在清丰城下?你对得起田家的列祖列宗吗?” :“成王败寇,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田武功双手搭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着桌面。 田志高见自己说话,却被田武功轻视,心头怒火大盛,嚷嚷道:“和他废什么话,敢做就敢当,都走到这一步了,砍了他的脑袋,去和官兵换一条活路。” :“瞧,志高堂弟说的对,不要找一堆伪善的借口,不就是想用我的脑袋换一条活路吗,大大方方说出来,也算是一个爷们。”田武功眯了眯眼,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余新野站在田武功背后,看着田武功不算浑厚的背影,听他说话镇定自如,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过这个男人的真实模样。 田胜奎和田武似乎不太敢正视田武功的眼神,微微低着头,眼神游离到一边。 :“砍我头没问题,问题是,是谁告诉你们,我的头就能换你们这么多人的性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田武功的头有这么值钱吗?哪位带头的,站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也算我田武功死得其所。”田武功似乎真是想弄清楚自己将死在谁的手里。 田志高不耐烦的挥挥刀,看向田胜奎,田武,颇有不满:“你们说话啊,有什么不敢说的,敢做敢当!” 田胜奎和田武不能再装作无动于衷,两人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我们大家一起的决定,我们不能让田家的血脉全部死在这里。” :“对,还有我。”田江河似乎也豁出去了,从人群中走过来,站在田胜奎和田武身边,抬着头说。 :“全是我田家的人啊,田家的人。”田武功情绪低落:“田家的人,居然都这么没有眼光,我,怎么敢死啊。。。” :“你死了,自然有人领导田家,在贵平,田家还是大族,一样繁荣昌盛。”田志高狂妄的说:“死的不过是你田武功一族而已。” 田武功轻蔑瞥了田志高一眼:“就凭你田志高?你以为就凭你藏在阳谷的那个私生子?” :“还是你,田武,凭你藏在四平街合意巷的那对双生子?” :“我死了,他们还能活?嘿嘿,嘿嘿嘿嘿。”田武功阴恻恻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像是见到极好笑的事情。 :“诶,堂叔,你猜你最喜欢的那个小妾帮你生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哈哈,哈哈哈。。。。”田武功笑的前俯后仰,不能自已。 田志高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刀砍在田武功面前的桌子上:“闭嘴,你给老子闭嘴!” 田武功蓦然停住笑声,眼睛残忍的盯着田志高:“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一个蛮汉,虽然愚笨,但是看起来还算忠心,现在看来,你不光是愚笨,还是非常非常愚笨!” 田志高被田武功这么一瞧,顿时有些心慌,又立刻装作凶狠模样:“死到临头,还嘴硬,怎么,你以为你还能翻身?” 田武功盯着田志高的眼睛,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田志高,你必死,你家里家外二十一口人,一个都活不了,你可以不信,到时候,我会让人把你的头带回去,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家人,你的孩子,是怎么样死的。你放心,他们的死亡过程一定很久很久,让你看的仔仔细细。” 田志高也是一个狠人,猛将,被田武功猩红的眼睛盯着,背后的冷汗直冒,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你没有那天了,你死了,你所有的亲信势力,都会被连根拔起,哼哼,死人,还敢威胁我,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田志高拔出嵌在桌子上的战刀,一步上前,扬起刀,就准备砍下去。 :“咄咄”两声,田志高心口一痛,身上的力气瞬间消散,一头趴在田武功的书桌前,手里的刀,无力的掉落下来,摔在桌子上,锵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费力的转过身去,一双眼都几乎滴出血来,呻吟着:“他妈。。他妈的,是谁暗害,暗害老子?”胸口两支箭簇染红了血,妖冶又致命。 大家都同时让开身子,两个士兵露出身形,手里还提着小巧的弓弩,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将军,是我们。” 众人眼神惊惧,诧异,这两个士兵,是田志高的贴身护卫。 田胜奎田武田江河的心里,顿时冷了半截,谁也想不到,田志高身边的贴身护卫,竟然是田武功的人,那自己的贴身护卫呢? 几名将军瞬间把自己的身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几个人站在一起,眼神中充满怀疑和不确定。想要抱团,又互相戒备。 田武功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刀,在手里耍了两个刀花,满意的点点头,抓起田志高的头发,将他几乎要瘫软的身子提起来,头摆在桌子上,将刀架在脖子上,看着田志高涣散的眼神,轻声说道:“你看,我真的没骗你,我保证把你的头,带回去,让你亲眼看见,你家是如何被灭门的。” 手下缓缓用力,刀子切入田志高的脖子,竟是慢慢的切割起田志高的脖子,一下,一下,又一下。血,一股一股的流淌出来,沾满了田武功的手,衣襟,滴落在他的鞋子上。 田武功转过头,无情的盯着几名大将。眼神残忍。 第553章 自相残杀 营帐里寂静无声,只有切割骨头的声音,刀刃与骨头的摩擦声,尖锐刺耳,瘆得慌。 两名亲卫站到田武功的身边,一左一右的护卫着他,表情甚是轻松,似乎完全不在意满营帐明晃晃的出鞘战刀。 营帐里的人情不自禁的挪动身体,希望将自己和身边人分开,眼神四处乱飘,根本就不能判断自己身边,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田武功只用了田志高一条命,就让营帐里的所有人都陷入猜忌惶恐之中。 :“动手!不要被他吓住!今日杀不死他,我们都得死!”田江河突然一声暴喝,面容扭曲,奋力拔刀。 :“干死他!”田胜奎和田武同时抽出刀来,大声喊道:“上,杀了他!” 十几名护卫和手下营正同时向前杀来,一触即发。 而田江河喊完话后,不但没有向前,脚下还微微向后挪动一步,战刀横在胸前,似有防患。 另一个清冷狠戾的声音响起:“杀了他们!” 营帐里顿时乱作一团,二十几个人本来就挤的营帐里满满当当,这瞬间打成一团,乱刀横飞,血光四溅,谁也不再信任谁。 田武功终于锯下了田志高的头,喘了口粗气,提着头走回座位坐下,将头放在桌子上,死鱼般的眼睛对准厮杀打斗,自言自语道:“来,先给你看看什么叫做自相残杀。” 余新野皱着眉头:“原来你早有防患,难怪你处事不惊。” 田武功窃笑着,小声说道:“其实,我就安排了这两个人,其他的,与我一点关系没有,他们自己互不信任,互相防备,才有现在的精彩表演,人心啊,经不起考验。” 田武功嘴角弯起一道诡异的弧线,笑容阴险狡诈。 打斗声终于接近尾声,营帐内弥漫着血腥,浓的散不开。地上躺满了人,微弱的呻吟声,急促的喘不上气的呼吸声。 田胜奎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脖子豁开一个大口子,血一股一股的喷出来,还没有断气,眼睛还死不瞑目的盯着田武功。 田武在地上蠕动着身子,爬了几步远,所爬过之地,全是血污。田江河瘫坐在地上,背后歇歇的靠着营帐里的柱子,胸口被扎的乱糟糟的,嘴角冒着血沫,眼神绝望。 余新野看着炼狱般的营帐,心神恍惚,田武功,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更是毒辣。 田武功就这样漠然的坐着,眼神漠然,表情漠然,身上散发的气息漠然,像是全不在意,又像是怅然若失。 余新野身后的帐篷突然被隔开了几个大口子,五六个端着弩箭的士兵从口子里迈步进来:“大王?” 田武功仿佛突然惊醒,摆摆手:“为首几个脑袋砍了,剩下的拖出去埋了。” :“是。”走进来的士兵放下弩箭,抽出战刀。 :“余新野。”田武功虚弱的喊了一声。 :“我在。”余新野从田武功背后走到前面,脸色略有不忍。 田武功看着他,脸色有些青:“余新野,看见了吗?这是个吃人的世道,你不吃人,人就吃你,你懂不懂?” :“懂了。”余新野定了定神,他本来也算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在战场上并不仁慈,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高层之间,伙伴之间的杀戮,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并不代表他就是妇人之仁。 :“我本来以为,你也会和他们在一起算计我,所以,我以为你也会死在这里,我,看错你了。”田武功似乎有些伤心,又有些庆幸,表现的很是虚弱。 余新野眼神柔和起来:“我是我,我怎么会杀你。” 田武功伸出满是血的手,一把抓住余新野的手,田武功的手非常冰冷,还微微颤抖。 :“我把你带上这样一条死路,你,恨不恨我?”田武功眼神迷离。 余新野脸上的线条变得柔顺,眼神中充满无法言喻的温情:“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田武功的眼神如星光一闪,像是听到了最深情的表达,眼角微微挑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娇媚:“其实,其实。。。在我心里,你不是唐边土,你就是你,余新野。” :“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余新野心中仿佛一股春风拂过,一阵暖流包裹了整个心房。身子都热了起来,而手里田武功的手,却更加冰凉。 :“我给你留了一条活路,你要帮我。”田武功又说道,他的脸上的红色,被一股青色侵袭。隐隐有些发黑。 :“你,你怎么了?”余新野感觉到不对劲,他在田武功身上一顿看,以为是受了伤,却没有找到任何伤口。 :“别看了,我没受伤,我只是,只是中了毒。”田武功费力的喘了口气,:“你别管我,听我说。” 余新野的眼睛顿时直了:“中毒?什么毒?谁给你下的毒?郎中,我去找郎中,你等着。” 田武功用力抓住余新野的手,声音急促:“别走,别走,你听我说,听我说。!” :“我自己下的毒,没药医的毒。时间不多,你听我说。我死后,你用这些人头,和我的人头,去投降官兵,这些人头,无论如何,能保你一条命了。” :“咳咳,咳~。。”田武功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脸上的黑气更重,几乎蔓延到脖子上了。 :“你活下来,回贵平去,贵平鹿尾街瓶子巷三号,很小很小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口水缸,水缸底下三尺,我藏了些钱,不算很多,省着点花,也能保证你一辈子无忧。你别死,也别再军队里厮混了,成个家,好好安心过日子。” :“如果,你还想在军队里厮混,那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今天发生在你面前的事情,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你一定要记住,这是个吃人的世道,你要,学会吃人。” 营帐里的尸首都搬了出去,营帐里的人都走完了,就剩下田武功急促又沉重的喘息声。 :“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死?我能保护你冲出去的,我能的!”余新野声音哽咽着。 :“我自己该死啊,我的野心,德不配位,害死这么多族人,咳咳,我哪里还有脸回去见族里的老人孩子们啊。咳咳咳。。。”田武功的声音更微弱了,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最后一件事,你自己去做好,刘有田,不能留,你自己去解决了他们。”田武功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来的血又黑又浓。 :“所有的领军的人都死了,你说话,才有分量。”记住,如果官兵不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你一定要见唐边土,你把这个给他看,他能保你不死。”田武功虚弱的已经抬不起手:“我怀里,我怀里的小木刀,给他看,告诉他,来世,我还想做他兄弟。” 不可一世的田大王,就此死去。 第554章 验明身份 :“咦,这是啥意思?要投降?下手这么狠?这些人头,你们认识吗?”孙燚看着匪军送来的几个木箱子里的脑袋,发出惊叹声。 全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周飞,赵标,和脸上一道伤疤破了相的林克敌坐在椅子上,一张桌子横在他们面前,几个清洗干净的人头摆放在石灰盒子里,摆在他们面前。 每个箱子上都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一个名字。 :“不认识,打仗的时候离的那么远,活人都认不清楚,你送几个人头给我们看,我们怎么认识呢?”周飞只剩下一个脑袋能动,嘴皮子更是不甘寂寞。:“这个就是田武功?看不出来有什么与众不同。” :“再牛逼也不过是个死人,能有什么不同。”小柱子也好奇的问:“有抓到的俘虏吗?他们来看看。” 几个人顿时把眼光丢在孙燚身上,孙燚讪讪的:“看我干什么,我哪里知道你们一个俘虏都不留?” :“快马加鞭把唐边土喊来看一眼,来回四天就到了,或者把人头给他送去。”李砚狭长的眼眸一闪。 :“好主意,快快,小柱子,安排人去通知唐边土,跑快点。”孙燚顿悟,:“这时候让他来最好不过了,平西军他熟。” 小柱子一溜烟窜了出去。 李砚看着孙燚又问:“现在难题丢子我们身上了,又是两万多的俘虏,怎么处置?留不留?” 几个人又把目光丢在孙燚脸上,等着他的决定。 孙燚“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为难道:“妈的,尽给老子出难题,两万多人呢,还能杀了不成?” :“这是田武功田大王?怎么就死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孙燚看着田武功的头颅,转移话题。 :“一次性杀了这么些主将的人,可是个狠人,这个人,肯定不能留。留下来是祸害。”孙燚先下了结论。 周飞频率极高的点头:“就是就是,这样的人留下来,太危险。” :“不管怎么说,先给人家一个回话啊,送人头的匪军还在等着通知呢,对了,刚才我叫人给他送了点吃的,大碗面条,吃了三碗,似乎还意犹未尽。这么看,他们粮草应该不多了。”林克敌轻轻挠了挠着脸上的伤疤边上,伤口在愈合,很痒。 :“那,这一仗,就算结束了?”孙燚看着几位伤员,不自信的问:“七八万大军,就这样结束了?” 他这一问,大家都愣了愣神:“是啊,匪军要投降了,这一仗,可不就结束了吗?” 李砚剑眉飞起:“我还以为还要一路追杀到贵平呢。” :“昂,大柱子哥和林一山还在鹊山驻扎,准备阻敌呢,这跑了近千里地,最后连个对手都没有见到,回来会不会打我啊?哈哈,笑死老子了,白跑了上千里。”孙燚突然想到这一茬,先是有些忧虑,又觉得无比开心。 这一说,几个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特别是周飞,笑的更加得意:“当时我和他抢任务,没抢过他,哈哈,让他白辛苦一场,爽,爽,爽啊。” 笑过之后,孙燚表情又有些严肃起来:“这一次,清丰县守城的官兵伤亡很重,你们把伤亡名单尽早统计出来报给李砚,伤亡抚恤,补贴要及时发下去。缺员严重的队伍,事后要及时补充兵员。” 李砚站起身,很是严肃:“明白。我会督促。” :“林克敌,守城的职责现在要你担当起来,这两位大人只能安心去休养,尽快养好身子。老子准备请你们喝庆功酒。”孙燚用力的拍了一下周飞肩膀,疼的周飞嗷嗷叫:“老子要喝花酒,喝花酒。” 小柱子正从外面进来,顿时来了兴致:“我才听见哪位大爷要喝花酒,你啊?周飞大爷啊?行啊,我请你去,抬着去,没问题。” 周飞怒了:“抬着去干什么?你干着,我看着?等老子好了才去。” 小柱子轻轻一巴掌楔在周飞头上:“知道就好,好好养病,养好了,老子带你去快活。还有你,赵标,同生共死的的兄弟了,一起去。不许推脱。林克敌,你不要抠脸了,再抠就要留疤了,你知道不知道,给你脸上用的伤药多少钱一份啊?一瓶子五两银子。你用了五瓶了。” 小柱子就像个交际花,总是很快就能带着大家混在一块儿。 余新野在营帐里,等着官兵的回复,有些焦躁。那书生摇着扇子,倒是一脸喜色,站在余新野身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你可想好了没有,是继续从军,还是回贵平去,老老实实过日子啊?” 余新野坐着纹丝不动:“想那些做什么,先活下来再说其他的。” :“那么多个人头送上去,肯定活的下来,就看以后想怎么活了,话说回来,田武功对你还真是好呢。居然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你的周全,情深意重啊。” “啪”的一声响,那书生摔在地上,脸上五个手指印青黑发紫。余新野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眼神残暴,杀意十足:“下次你再说他,我就杀了你,信不信?” 那书生捂着脸,连连点头。眼角几滴泪落下,一副委屈的样子。 余新野起身,走到营帐门口,天空云卷云舒,胸中郁郁,不得舒缓。 从休山县到清丰县的道路上,数骑策马狂奔,骑士只有两个人,空马却有四匹,换马不换人,短短一天半时间,唐边土和许多就赶到清丰县城。 顾不上寒暄和客套,唐边土和许多直奔放着人头的屋子,只一眼,唐边土就愣住了,田武功那张熟悉的脸,居然绽放着曾经年少时候才能看见的微笑。他死的,似乎很是解脱。 唐边土缓缓的坐了下来,眼睛从其他头颅扫过,每一个都是自己曾经熟悉的人,当年都在一起打过仗,喝过酒,后来又吵过架,翻过脸。。。熟悉的面孔,却再也看不见曾经的表情。 :“是他们,田武功田大王。 田江河,亲卫旅旗。 田胜奎,田志高,田武中军旅旗。 刘有田,得胜军旅旗。 呵呵,呵呵呵呵,厉害啊阿蛮,这是一网打尽了啊。” 唐边土似乎在说着庆祝的话,声音却淡淡的有些悲伤,这些人,见证过他逝去的青春。 第555章 纳降 屋子里很安静,清晰的听见唐边土沉重的呼吸声,一束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脚边,光柱里有细小的灰尘飘动,透过光,田武功似乎睁开了眼,与他面面相对,两无言。 一别经年,再见已是阴阳相隔,曾经的情谊和曾经的恩怨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只有记忆,不可泯灭。 :“我认识他二十多年,比他大三岁,没想到他还死在我前面,他。。。。。。怎么死的?”光束缓慢的移动,照在唐边土半边脸上,鬓角处一片白亮,这一刻间,他似乎老了几岁,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悲伤和缅怀之情,无以言表。 孙燚摇摇头:”不知道,前几日,平西军军寨里有几个士兵送过来了,说是奉了余新野的命令,求降。” :“余新野,是啊,哈哈,这里就少了余新野的头,田家的大首领们的脑袋都在这里了。余新野,好手段,好手段,老子都看走眼了,一直以为他是靠溜须拍马上位的,没想到这家伙手段这么狠辣。” 唐边土拍着装有田武功头颅的木盒子:“诶,你!你不是算无遗策的吗?不是有识人之明吗?有没有想过,你会这么死去?你田大王,也会犯这种错误?” 田武功灰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的盯着唐边土,看不出愤怒和眷念,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满足,像是心甘情愿。 :“蠢货!”唐边土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出屋子。许多不做声的跟在他的身后,平日里话很多的他,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 门外,李砚和小柱子见几人出来,站直了身子,质询的看向他们。 从阴暗的屋子里出来,阳光有些刺眼,唐边土眯起眼:“确认了,就是他们。这里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回哪?回休山?你才来就急着走?干嘛呢你?不行,在这里休息两天,这次受降的事情,需要你来主持。”孙燚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唐边土的逃避。 :“你就不想见见,到底是谁杀了他们?”孙燚又跟了一句。 唐边土眼神有些散乱,身子摇晃了一下,千里奔波,消耗了太多体力,而与田武功的会见,又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算了,他本来就该死,死在谁的手里,意义不大。受降的事情,我出面并不合适。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情感容易影响判断,所以,算了。。。。。” 孙燚打断唐边土的话:“田武功一死,贵平有可能又会出现各种动荡,我需要你回去,稳定贵平的秩序。你,愿意不愿意?” :“否则,这两万降兵,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有人告诉我说,最好的办法,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你觉得呢?”、 唐边土眯起的眼睛顿时瞪直了:“两万人,你想都杀了?” :“我是不想杀,但是这些人见过血,杀过人,你说要是就这样放虎归山,贵平不是又要再起战火?贵平的百姓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了?” 唐边土看了看孙燚的表情,又看了看李砚和小柱子的表情,感觉很是不解:“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刘大将军的意思?你们怎么就放心让我回贵平?老子就不会是归山的老虎?” :“休山县我都敢交给你,让你回贵平又怎么样?不过,你回去不是放飞深山,你回去是要维持贵平的稳定。我阿蛮,不会看错人的。”孙燚拍了拍胸口。 孙燚用力拍打着唐边土的肩膀:“老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我选了你,是你自己的选择。现在,你有机会去帮助贵平的百姓,脱离战乱,饥饿,和不公正的生活。” 孙燚脸色又有些落寞:“贵平今年有可能又是大旱之年,有你唐边土在那里,我可以从安西给你提供粮食,这样的话,也许,至少,至少会少饿死一些人。” 唐边土的眼睛亮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孙燚肯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李砚和小柱子的肯定眼神,扭过头,看见许多欣喜的拼命点头。 孙燚的话,简单明了,瞬间就击穿了唐边土的内心。 :”好,我答应你!”明媚的阳光落在唐边土的脸上,:“治安交给我,民生民政,你选人去。我会全力配合。” :“行!”孙燚心花怒放。 :“明日一早,我亲自去纳降,你,跟我一起去?”唐边土立刻把正事提上日程。 孙燚摇摇头,:“我不去,我要去兰田慰问高胜宪,这里的事,李砚配合你。匪军快要断粮了,需要调拨粮食,你和他说就成。” :“嗯,好,我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清楚。我也想看看,这个余新野,到底是何等人物。” :“走走走,别站在这里干说话,我请客,喝酒去。对了,我要把周飞带上,我喝着,让他看着。。哈哈。。” 这一夜,唐边土彻底把自己灌翻,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一顿酒,就与之前的唐边土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这一夜,余新野睡的很不安稳,官兵送来一封文书,明日,正式纳降。落款,“唐边土”三个字,狗爬一样丑陋,却像针一般,刺穿了余新野的心口。 清亮的晨曦下,有微风拂过大地,天色一片湛蓝,淡淡白云轻柔舒缓,偶有飞鸟掠过。 平西军军营外一百五十步处,摆放一张书桌,两把椅子。 余新野身着一套全新的战甲,一丝不苟的安坐在椅子上,身后三步,数名卫兵手扶刀柄,目不斜视,站的笔直。其后二十步,又有数百士兵摆出森严阵型,如临大敌。 大营里寂静无声。 清丰县城门洞开,两骑缓缓而行,似是向此处张望一眼判明方向,两骑缓缓加快速度,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两骑近到桌子边十步左右,停下脚步,马上骑士翻身而下,当先一人把手中马缰一甩,大步向余新野走来。 身后的骑士接过马缰,并不前来。 :“你就是余新野?”来人拉开椅子,从容坐下,随意道:“我是唐边土,我来纳降。” 第556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余新野转身:”你们先退下,没事不得上前。” 身后亲卫应了一声,转身后退。 余新野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沉稳内敛,鬓角微白,风霜满面,眉宇间疏远开阔,鼻子高挺,嘴大方阔,肩宽臂长。一双眼,深邃又隐隐露出锋芒。 一身陈旧的盔甲沾满灰尘,像是赶了远路而来。往这里随意一坐,从内到外流露出强大和自信。 :“我是余新野,田大王说我和你有些像,今日一见,像的不多。” 唐边土嘴角荡起一抹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弧线,似乎有些嘲讽:“你有些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像的不多。” :”不过我年轻时候不如你这般狠辣,居然能用一己之力,砍了这么人物的脑袋,这点,我大不如你。怎么样,砍下田武功脑袋的时候,你有什么感想?” 余新野犹豫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木刀,轻轻放在桌子上,推至唐边土面前:“田大王让我给你,说,能保我一条命。” 唐边土眼神一凛:“他怎么说?” :”他说,只要你看见这个小木刀,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田大王,不是我杀的。”余新野缓缓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的很详细,表情黯然,像是又重新经历了一次。 唐边土听的很认真,像是在听一个悲伤的故事,背叛与忠诚的故事,从小到大说书的经常说,可都没有此时理解的更深刻。 故事说完了,两人都陷入沉默,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热烈,却不能温暖两人周边的寒意。 :“你和他,什么关系?”沉默许久,唐边土艰难的问道。 余新野神情恍惚,眼神散乱:“他,把我当成你。”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说控制不住田家人的贪婪,别无选择。” 唐边土沉默片刻,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小木刀:“明日开始,把你军里的所有盔甲武器都摆放在这里,我安排人来收缴。” 余新野虚弱的应了一声:“明白。” 唐边土站起身,瞬间气势高涨,杀气腾腾:“看好他们,不许闹事不许惹事,否则,死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全军都会被连累。你,要为他们负责!两万人的性命,都在你身上。” :“明白!”余新野眼里燃起一丝希望。 :“等我消息!” 唐边土转身就走,留给余新野一个坚实的背影。 唐边土翻身上马,许多跟在身边,感受到唐边土心中压抑的愤怒和悲哀,澎湃汹涌。 孙燚将战况详尽的写了一份文书,派人送回安西城,想来战斗就这样结束,刘大将军应该会很诧异。落款处,写着几个张牙舞爪的字:“天命福将孙燚孙阿蛮。”惹的与他一起签名的李砚连续翻了几个白眼,却无力反驳。 孙燚丢下李砚,带着林全栋等十余名亲兵,赶往兰田县,三百多里路,不过两天就赶到,在兰田县城下,勒缰驻马,心情大为震撼。 兰田县的城墙上,有少数士兵在清理收拾,残酷战斗留下来的痕迹历历在目,城墙四周,城上城下,腐烂腥臭的味道还未散去,像是在提醒众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争。有人为这座小城,流过血,送过命。 一个屋子里,躺着两个人,左边床上包着像个粽子样的高胜宪,右边床上躺着两条腿都绑的严严实实的金亦谷,两个类残疾人不知为什么事互相指责,口沫横飞,能让一向比较沉默寡言的高胜宪如此急躁,金亦谷也算有些本事。 孙燚在门口静悄悄地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两人语速极快,都已经口齿不清,纯粹的在发泄。两人的护卫站在门边上,强忍着笑,憋的一脸通红。 :“他们两个吵什么?”孙燚悄声问护卫。 护卫摇摇头,神秘的说:”不知道啊,两人吵的莫名其妙,我们也没有听清楚原因,吵三天了。” :“干嘛不把他们两个分开?” :“不肯啊,一说要把他们分开,两人一起破口大骂。”护卫苦笑着。 孙燚愣了愣神,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算了,我进去瞧瞧。” 门“吱儿~”一声推开,屋里两人闭上嘴,孙燚停了片刻,不见反应,笑嘻嘻的走进去:“咦,怎么不吵了?哇,怎么伤成这样?” :“孙将军,孙将军。”两人一见是孙燚进来,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金亦谷的手还能勉强划拉几下,上身坐了起来,高胜宪身子被绑的硬邦邦的像个龟壳,挣扎了几下,只见到脑袋伸缩。 :“躺着躺着,别动别动。”孙燚上前两步按住高胜宪,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伤哪了,伤的很重?是我不好,没有早点来看你。” 高胜宪努力抬起脖子:“没事没事,皮肉伤而已。将军,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们?清丰县怎么了?” :“哈哈,瞧我,瞧我这表情,瞧我这笑容,你觉得会是怎么了?”孙燚挤眉弄眼的装出一副极其夸张的笑容,嘴角高高翘起,露出两排大白牙。 :“打赢了?就打赢了吗?这么快?这才几天时间,就打赢了?”金亦谷惊诧又激动的连声发问。 高胜宪则惊喜万分的看着孙燚:“赢了?” :“回答正确,清丰城下,破敌军五万,剩下两万残兵,正在投降。我特别赶来,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们。” :“这一战,你们两个功不可没,数千人就扛住匪军五天的疯狂进攻,我刚才进城时候看见没有清理干净的战场,能看出惨烈程度非同一般,你们,辛苦了。”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想象中的兴奋和激动并没有出现,高胜宪缩回脖子,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像是陷入昏迷一样。眼角几滴泪水,无声无息的流淌出来。 金亦谷低着头,沉默许久,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神情极其严肃:“孙将军,兰田县原有守军两千两百名,此战后,剩余守军六百三十七名,其中残疾二百三十一,余者皆为轻伤。” :“我旅全员六千五百士兵,此战后,剩余两千六百二十名,其中残疾七百四十四名,重伤六百五十一名,剩余皆为轻伤。”高胜宪喃喃道。 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输赢,都是要用无数的性命来换取。 第557章 感悟 数日后,大柱子的队伍从鹊山回了安西城,林一山没有回来,他接到唐边土的命令,带领他的两千死囚营,进入平远县,接受史大力的投降。 至此,整场大战算是落下帷幕,不过半个月时间,十万平西军就成为时代浪潮里的一个泡沫,彻底消失不见。 是役,平武战军经历了成军之后,最为惨烈的守城战役,兰田县和清丰县战死士兵近一万五千余人,也是成军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 也就是在这样的杀戮里大浪淘沙,千锤百炼,才能成就真正的强大军队。活下来的士兵,成为这些队伍的骨架脊梁,他们将把一支军队不畏强敌,英勇顽强的精神,彻底传承下去。 捷报传到安西城,刘惜军拿着孙燚的亲笔信报,固然早有思想准备,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也还是忍不住拍案叫绝。 :“妈的,这小阿蛮,真是运气无法抵挡,这一仗居然就打完了?平西军还有两万多残兵,将领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将领居然选择了投降,真是,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刘四喜无动于衷:“大将军,我觉得,你的运气更好,坐在城内啥都不用做,吃着饭,喝着酒,唱着曲儿,阿蛮就帮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的运气,挡不住啊挡不住。” :“是?莫非,阿蛮是沾了我的运气?”刘惜军抚着刻意留起来的须髯,煞有其事。 刘四喜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小声又清晰可见的说道:“脸皮真厚。” 刘惜军明明听在耳朵里,却恍若不闻。 捷报很快在安西城内传开,曲先生,赵无极,江白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聚集到刘惜军的将军府,来确定消息的真伪,不一会儿,安西城内的大户人家纷纷派人前来询问,刘惜军烦不胜烦,叫人写了公告,贴在将军府门口,供人参考观看。 处理完这些事,刘惜军才安心回到书房,:“现在就有一个紧迫问题,唐边土带着降兵回贵平,信不信的过?阿蛮给我这个建议的时候,我是有些犹豫的。” 听刘惜军这样说,在场的几个人多少都有些犹豫,许久,曲先生问道:“你手里,还有像唐边土那样的人物吗?能真正压住阵脚的。” :“没有。”刘惜军回答的很快。 大家又沉默,半晌后,还是刘惜军自己苦笑一下说道:”才发现,进展太快也不是好事啊。算了,就按阿蛮的意思去做,既然他推荐唐边土,那就让他去。换个压不住阵脚的人去,说不定还惹出更多的是非来,至少,唐边土在贵平还是有些威名的。” 江白道:“就我们所知,如果不是唐边土主动避让田武功,这贵平现在谁说的算也未必呢。就此看来,至少,他这个人还是讲义气,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 赵无极温和的笑了笑:“话说回来,我手里的文官,还能保住几个啊?你们可别都给我抽走啊。我这好不容易勉强轻松一些,还能回家陪陪媳妇和女儿呢。” :“哈哈哈,是啊,这里还是一个大难题呢。”刘惜军才想到这一出,顿时觉得自己的纠结太小儿科了,贵平那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想要抽调足够的读书人,可是难度极大。 连一向沉稳的曲先生,这一次都有些挠头了:“是啊,谁去负责贵平的民生呢?”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不知道你们敢不敢用了。嘿嘿。”刘惜军说道。 :“谁?” :“纪志纲。原来安西城的同知。” 曲先生居然没有惊讶:“这个人本事是有的,但毕竟不属于我们的阵营,他的忠诚,是否靠得住,值得商榷。” :“这就是你曲先生要去考虑的事情啦,你要不要和他谈一谈?”刘惜军期待着说:“不管怎么说,这家伙隐忍,狡猾,手段狠辣。他去了贵平,容易站住脚。而且,他和唐边土应该不会走到一起去,他这种出身,打心底是看不起唐边土这种流寇出身的人物。” :“相互制约?”赵无极有些兴致。 :“嗯,相互依赖,又相互制约。”刘惜军的表情很阴险。 刘惜军看向曲先生:“曲先生,你觉得如何?” 曲先生沉吟片刻:“我可以先和他聊一聊,不过这事情需要和阿蛮说一声,让他来做决定,毕竟唐边土是他推荐的人,要让他自己觉得合适才好。” 刘惜军莞尔一笑:“仗打完了,你猜他会不会着急回家呢?这个怕媳妇的小男人。” :“你是嫉妒。”江白说。 :“有理。”曲先生跟了一句。 :“江白说的对。”赵无极也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出乎所有人意料,孙燚并没有着急回来。 清理兰田县痕迹的士兵里,多了一群人,为首的年轻人,穿着陈旧的军服,每日干着最苦最脏的活,收殓残破腐烂的尸首,清洗血染的城墙,任劳任怨,沉默寡言,从不偷懒。从来没有一声怨言。只是有时候干着活,干着干着,会泪流满面。 兰田县转移出去的百姓,渐渐的都回到家园,默默的加入清理的行列。 只是,血染过的城墙,洗去干涸的血,洗不去沁入城墙的血色,黄褐色的城墙,变成黑红色,流过的血,逝去的性命,永久的印染在石板石墙上。成为风不干的历史。 数日后,清丰县传来急报,孙燚才换回将军盔甲,默默的离开兰田县。伤病好了一些的高胜宪,金亦谷让士兵将自己抬上城墙,默默的注视着自己年轻将军落寞的背影。 初夏的荒野,天高地远,荒芜辽阔。 紫狼像是感受到孙燚沉郁的心情,发疯似地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燥热的风迎面吹向年轻人的胸膛,孙燚心神激荡,纵声狂啸,堵塞在胸口的阴郁和压抑,化作一声声不甘的怒吼,天地之间回荡。 猛虎啸谷,雄鹰展翼。大地从脚下掠过,迎着阳光迎着风,年轻的孙燚,有着深刻的感悟。 世道不变,战争,永远不会消失。 第558章 掀蛊盅 清丰县早早解除了戒严,百姓从担惊受怕中恢复过来,释放出更大的热情,各种小道消息传唱着官兵的英雄事迹,两万人成功的消灭十万匪军,这等事迹,足以让百姓们说上数年,数十年。清丰县史上更是留下浓厚的一笔。 连路边的顽童都知道,骑大马,挎战刀,冲锋杀敌,才是真正的英雄。 在余新野不遗余力的配合下,唐边土对匪军的收编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孙燚回到清丰县前,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两日后,孙燚带着唐边土返回安西城。 初夏的天气,早晚还算凉爽,白日里已经有些燥热。 安西城的街上依旧热闹,距离几百里外的惨烈战争,对安西城没有任何影响,阳光亮晃晃的照在古朴的街道,如水面的粼光起伏。正午时分,街边一些茶肆酒馆的生意格外的好,客人们三三两两接踵而至,店小二高唱着迎客,颇有和边上店子攀比之意。 :“这才是生活啊,简单,轻松。”唐边土感叹道。 孙燚此刻早已经归心似箭,哪里还有心思去迎合谈边听的感慨:“老唐,这个时间呢,刘大将军肯定是吃饭,我们就不去打扰了,这样,我带你回家,你在我家应付一口呗,下午我们再去找刘将军。” 唐边土咧着嘴笑,像是一个慈祥的邻家大叔:“行啦,你呀,赶紧回家。我自己找地方吃一口饭去,不去打扰你们小夫妻啦。” :“这样啊,也行,嘿嘿,我就不和你客气啦。过两天我准备准备,请你来家喝酒。”孙燚也不客套,挥挥手:“林全栋,你带唐将军找个好地方吃饭,算我的,算我的。” :“唐将军,那我就先走啦,下午见,下午见。。。”话音未落,紫狼开始一溜小跑,灵巧的穿过簇拥的人流。 脂霞湖波光粼粼,青翠的柳树飘飘洒洒,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饭菜香。孙燚心开始跳的狂热,叩响了院门。 家里的胡婶开了门,眼前一亮,张嘴就喊了起来:“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第一句是问候,第二句明显提高了腔调,通知院子里的人,将军回来了。 :“嘘~~不要喊,夫人睡了吗?”一道黑色的影子突地扑了上来,大黑站起身子,把爪子搭在孙燚胸口,大圆脑袋直往怀里扑,尾巴摇出了虚影,嘴里叽叽呜呜的,像是撒娇的孩子。 紫狼不屑的打了两个响鼻。 胡婶压低声音:“嗯嗯,夫人刚躺下一会儿,估计还没有睡着。我去通知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看看她就好,不要吵她休息。”孙燚拍了紫狼脖子一下:“去歇着去,一会给你好吃的。” 紫狼听懂话似得,踏着六亲不认的小碎步,向自己的专属马厩走去。大黑又摇晃着尾巴,舔狗一般跟了过去。 院子里的葡萄藤长的郁郁葱葱,遮住了半边的阳光,一片清凉。 孙燚蹑手蹑脚的 走进后院,后院墙边开满了娇艳的叫不出名的小花,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卧室的门“吱儿”一声打开,佳人斜倚门边,轻轻搂着隆起的小肚子,面色绯红,似笑非笑,似怨非怨的瞧着孙燚。。。 孙燚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换过一身便衣的孙燚洗漱干净,抱着桌上的一大盆面条稀里哗啦的狼吞虎咽,哪里的饭菜,有家里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吃起来更惬意。 笑颜轻柔的抱着肚子,歪歪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儿。她的脸又圆了一圈,白白嫩嫩的,双下巴都出来了。 :“我儿子,乖不乖?”孙燚大口吃面,含含糊糊的问。 笑颜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比他爸爸乖。” :”啊,他爸爸也很乖,手里的事做完,立刻就回来见他,见他妈妈了。”孙燚呵呵笑,笑的很讨好。 人生的美好,莫过于此。 将军府的一个小院子里,纪志纲捧着手里的茶碗低着头,无视眼前的曲先生和刘惜军,眼神冷淡落寞。 曲先生轻轻敲了敲桌子:“纪大人,关了这么多天,知道为什么不给你上刑拷问吗?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的人,我和你身后的那位大人有些老交情,才没有让人动你。” 纪志纲抬眼,不屑地瞟了曲先生一眼,又低下头去。这种套话的方式,太俗太土了。 曲先生也不着急:“本来呢,你应该在黑牢里关上一辈子,是生是死呢,谁也不会知道,包括金陵城笔山街十一号院子里的那个女人和少年。对了,那少年有十四岁了?” 纪志纲缓慢,僵硬的抬起头,眼神中充满质疑和紧张,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曲先生。 :“明人不说暗话,纪志纲,我不和你绕圈圈,你的事,我可以找王铁头求证,只不过多花点时间而已,当然,这时候,王铁头可能以为你已经死在安西城了。”曲先生慢条斯理的说话,不骄不躁,像是叙家常。 纪志纲眯着眼睛,露出一丝不安,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这世上,哪有真正秘秘密啊。”曲先生似乎有些感触。:“我给王铁头去了封信,告诉他,你暴露了。这时候,他应该收到信了。” 过了好一会儿,纪志纲才说话,语气平静:“既然暴露了,那就是该死了。” :“不不不,我已经明白王铁头那个混帐到底想干什么事了,所以,我也准备和他摊牌了,我想,以你的地位,你应该也知道,平武战军,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军队了?是不是和你的任务,殊途同归?” :“养蛊是?平武军已经有掀蛊盅的实力了。说起来,王铁头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曲先生没有等纪志纲的回答,自顾自的自圆其说起来。 身边的刘惜军嘴角挂着邪魅的微笑,始终保持沉默。 纪志纲缓缓坐直了身体,眼神闪烁。:“你到底是谁?” :“曲七。”曲先生佝偻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气势,浑浊的眼睛像刀锋一般锐利,直击纪志纲的眼睛。 纪志纲的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躲闪了一下,又迅速变得坚硬。 曲先生的气势倏忽间消失不见,又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苍老无害。 第559章 老天爷都帮忙 纪志纲盯着曲先生看了许久,又看看沉默微笑的刘惜军:“你们想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问你,如果王铁头同意的话,你愿意不愿意为我们做事?”曲先生摸着自己发白的胡须:“你在安西城的所作所为,我们基本也查清楚了,我挺欣赏你。” 饶是纪志纲意志坚定,也不禁被曲先生这句话问的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王大人同意?” :“放心,我能说服他。再说了,你在安西城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至少对王铁头来说,他已经看见结果了,马远超梁公应,出局了。” 这话说出来,纪志纲反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背后靠上了椅子:“看来你没有骗我,这局势,你是看明白了。没错,他们出局了,不过,也不代表你们就能翻蛊盅。” 刘惜军轻轻笑了一声,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我挑一段关键的读给你听,诶,算了,你自己看一眼。”说完,把文书摊开,推到纪志纲的面前。 纪志纲将信将疑的看了眼文书,瞳孔骤然缩紧,他一把抢在手里,一目十行一扫而过。 :“不,这不会是真的,不可能,怎么可能。十万人,半个月不到就解决了?”纪志纲的手抖动着,一脸的不相信。 刘惜军轻松的笑笑:“贵平少个有手段,有良心的城令,你,想不想去?” :“昂?什么?”纪志纲耳边炸起一个轰天雷,震的眼角直跳,脸皮开始颤抖,关在牢里这段时间,他又瘦了许多,脸上的皮肤有些松弛。脑子里更是乱哄哄的,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 曲先生和刘惜军默默的看着纪志纲受到惊吓般的表情,神态自然。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纪志纲才从极端的惊诧中恢复平静,他苦笑道:“我以为,我听到的是玩笑话。” :“王铁头既然能让你做到同知的位置,说明他对你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他那个老东西,眼睛毒,看人准。”曲先生神色自若:“考虑考虑?还是,要王铁头的命令?” 纪志纲从迷乱中逐渐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明:“为什么选我?” :“因为,王铁头选了你。” :“你明明知道我是他的人,你怎么会选我?我不认为你是故意挑衅王大人,因为,没有什么意义。”纪志纲说话变得更加理智。 刘惜军低头喝了口茶:“因为你手段狠辣,又忠心耿耿,我知道,安西城后来发生的事,都是你借我们的手,清理藏在安西城深处的污垢。还能甄别我平武战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 :“贵平那地方,大乱已定,小乱未平,所以,需要你这样的人去主持局面。关键是,王铁头大人的目的,已经和我们不谋而合。这样看来,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这点,你自己也能想的明白。” 纪志纲强制镇定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事,你们,真的想明白了?” 刘惜军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碗,:”本来不算太明白,不过现在,算是有了点希望。” :“我需要王大人的指示。”纪志纲皱了下眉头,总是觉得,今天的对话,像是一场梦。 曲先生起身:数日前,我已经就这个事给王铁头去了信,我想,最多一个月,我们就能得到他的肯定。“ :“这段日子,你就住在这个院子,闲着想出去走走,也行。没有约束。不过我个人建议,你最好是不要乱跑,万一被人认出来,还以为闹鬼了呢。” 纪志纲匪夷所思的:“什么意思?我自由了?” :“嗯,你,自由了。” 初夏的金陵城,弥漫着各种花香,浓郁的,清雅的。许多花儿都在尽情的绽放芬芳。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里,年轻的姑娘们穿着夏日的轻衫襦裙,花儿一样绽放。 王铁头小饭桌上一盘青绿青绿的小白菜,两根青翠欲滴的小黄瓜,都是自己菜园子里种出来的,格外有食欲。 :“刑兵,纪志纲暴露了,落在曲七的手里。”王铁头抓起一根小黄瓜,咯吱咯吱的啃着,似乎并不在意。 一个厨子打扮的中年人应了一声:“要怎么处理?” :“处理个屁,曲七亲自写信给我,还怎么处理?杀了他?没意义了,曲七在信里说的很清楚,我们的目的,他都明白。” :“那以后,就瞒不过他们了。会不会误了大事?” 王铁头嘴角流出几滴青绿色的黄瓜汁,他随手抹了一把:“你觉得,平武军会不会是最后的蛊王?” :“目前来看,可能性极大,曲七爷的眼光,还是很刁钻的。” 王铁头咯吱咯吱开心地啃着小黄瓜:“诶,你不吃一根,很脆很嫩,好吃的很呢。” 刑兵应道:“我吃肉。” :“诶,当年打仗的时候,有这么一根小黄瓜吃,那可是美死了。”王铁头嘟囔着。 :“纪志纲他儿子十四还是十五岁?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见过一次呢。” :“十四岁。” 王铁头吞下口里的黄瓜,愣了愣神:“他这十几年也够辛苦的,我写信给曲七求求情,放他一条生路。” 刑兵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放松。 :“现在就看他们和田武功之间的争斗,谁是胜利者了。两虎相争,必有损伤啊。”王铁头又冷笑起来:“曲七,曲七,看你的眼光到底是不是真的刁钻,过了这一关,你才真的有资格在棋盘上落子了。” 老管家蹒跚着走过来:“收到消息,平西军起十万大军,直奔安西。信是二十三天前发出的。” :“嗯?田武功起兵进犯安西?这狗东西脑子是被驴踢坏了?”王铁头激动的脸上的老年斑都明亮许多。 老管家说完话,又蹒跚的走了出去,:“说是贵平今春没下雨。” 王铁头抓着手里半截小黄瓜:“天意啊。。。。。。” :“不出意外的话,田武功田大王出局了。这老七,运气真好。”王铁头感叹道:“这人要成气候,老天都在帮忙。” 第560章 配合 深夜,皇宫太极殿的花园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一处亭子的阴影里中。 不多时,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影子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 瘦小的身影深深的拜了下去:“先生好。” :“陛下。”影子回了一礼。 :“今日,老臣来给陛下说一说,如今南方战事。。。。。” 浅浅的月光漫过高大的围墙。 斑驳陆离的光影里,王铁头额上的皱纹,刀削斧砍一般。小皇帝的眼中,星辉闪耀,露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城府。 进入夏日,气温越来越高,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斜映,染的天空一片金黄。金陵城各处楼宇又映照着天空,更是金碧辉煌。 王铁头流着汗,提着一个小桶,给自己的小菜园里蔫蔫的小菜浇水,一桶水浇完,起身,捶着后背:“哎,真是老了,这么点活腰酸背痛的。” 黄如辉打扮的像个富家翁:“今日张太傅在朝会上大发雷霆,说是派去安西城的官员们,被数千土匪劫掠一空,护送的官兵溃逃,那些官员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心里肯定起疑心了,大发雷霆是装出来的。”王铁头丢下手里的瓢子,表情惆怅:“廖大人的日子不多了。这件事,他必定逃不过去。张理成会顺着他,一路摸下去的。” 黄如辉挣扎着问道:“救不救得?” 王铁头横过来一眼:“怎么救?这不是送人头吗?你以为张理成这三年是闲着的?他现在手里的力量,我都有所忌惮。稍不小心,你我的脑袋就得滚落一地。” :“别忘了,现在还需要他的假情报迷惑北邙。” 黄如辉垂头丧气的坐下,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王铁头冷冷的看了黄如辉一眼:“这件事,你有没有插手?” :“没有。” :“没插手就好,你别轻举妄动,时机远远不够成熟。”王铁头松了口气:“老黄,我们现在可是刀口舔血,稍有不慎,不仅仅是死几个人的事,是要死很多人的。” :“我知道。” 廖正托病,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上朝,唐奕和杜宇的死,始终是压在他心头不可磨灭的痛,张理成也没有在乎他是否上朝,吏部的事,全部由吏部左侍郎寇其年处理,正好更顺了张理成的意。 当张理成突然登门拜访廖府,所有人都知道廖正这一次,在劫难逃。 不知道张理成和廖正谈了些什么,只是有人说,张理成从廖府出来的时候,神色颇为不悦,之前和廖正还有些来往的人吓得不轻,胆颤心惊的等着头顶上落下的铡刀。 出奇的是,数日过去,张理成并没有对廖正下手。 而曲先生的信和安西城的战报,同时出现在王铁头的面前。 :“啧啧啧,田武功真就死了。十万大军,连一座县城都没有攻下来,就烟消云散了,平武军现在真是如得神助。”王铁头沾着安西城的战报,感慨无限:“现在谁也阻止不了刘惜军的扩张了。对了,记住这两个名字,孙燚,李砚。这一仗,又是他们两个打的,一战而定。” :“明白。那个叫阿蛮的,是曲七爷的义子。那个叫李砚的我知道,田父亲叫李光奇,老边军出身,现在是少爷手下的骑兵统领。”刑兵立刻回答道。 :“哦。虎父无犬子啊。”王铁头又拆开曲先生给他的信。 看了几眼,王铁头眼神呆滞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这个曲七果真是个妙人,他居然和我摊牌了。哈哈,他找我要了纪志纲,说让他去贵平担任城令。这老七,这老七,果然非同常人啊。” 刑兵平板的脸也露出几分诧异:“让纪志纲去贵平?曲七爷手笔这么大?” 王铁头收敛了笑容,神色严峻起来:“他和我摊牌,一是认可我的计划,第二呢,是展示实力。这么看来,他的判断也没错,刘惜军,平武军,他们的气候已成。南方,不会再有多少波折了。” :“既然这样,纪志纲,就送给他了。取笔墨来。” 王铁头操起毛病,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写下浓墨重彩两个字:“配合”。:“立刻送去安西城,越快越好。” 王铁头眉间舒展开来:“这么看,我们的计划也可以提前了,嗯,陈伟星,陈伟阳,也该闹腾起来。南方闹了三年,也该收尾了。” 此刻,一支来自北边的庞大商队,踩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走进了金陵城北门。 商队轻车熟路的顺着文鹿大街往南走,南边有金陵城最大的商业仓储地。南来北往的商队,基本都在那里落脚。 两架马车从车队里脱离出来,向东城方向驶去。车夫带着斗笠,斗笠下的眼睛,左顾右盼,毒辣犀利。 后面的车厢里,坐着两位三十来岁的人,当中一人容貌甚伟,眼神明亮,手掌修长,器宇不凡。另一个看起来则是平平无奇,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本书,脑袋随着车厢的摇晃左右摇摆,视线不离书本。 :“元宝,金陵到了,你别抱着你那本破书看的津津有味了。你看的懂吗你?”容貌甚伟之人掀开车厢的窗帘,贪婪的看着路边的繁华街市。 :“这里,真是华丽富饶啊。” :“罗毅诚,叫我何文秀,一个多月了,你怎么就记不住。”那相貌平平之人合上手里的书,抬起头,很平凡的书生模样,唯有那双眼开阖之间,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你叫何文秀才两个月,我七岁认识你,喊你的名字喊了三十年,哪里那么容易改过来。” 叫做元宝的人认真的看着说话的中年人,一言不发,那说话的罗毅诚似乎承受不起他的眼光,连连点头:“好的,何文秀,知道了,何文秀,以后不会喊错了,何文秀。” 何文秀微微侧过脸,透过掀开的窗帘看向外边,几个年轻明媚的女子说说笑笑的从车边经过,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钻进车厢,何文秀平凡的脸立刻生动起来:“都说南方女子清纯灵秀,果然名不虚传啊。” 罗毅诚瞟了一眼何文秀手里的书,封面上画着一幅绮丽暧昧的图画,写着婉秀的几个字:“情满百绣楼” :“何文秀,你说你这辈子,会不会死在女人身上?”罗毅诚痴痴的坏笑着。 :“你不懂,男欢女爱,才是生活的真谛。” 第561章 来自北方以北的何文秀 距离东城最近,档次最高也是最神秘的明秀客栈,住进了几位豪客,包下明秀客栈环境最为幽静的院子,出手极为阔绰,一次性就缴纳了三个月的房费。听口音是来自北方。 叫做何文秀的男子生活格外精彩,从小二口中探知金陵城最有名的楼子明阁,连夜前去一探究竟,这一探,夜夜笙歌,花团锦簇。除了白日里回明秀的院子休息,连续数个夜里就不曾离开过明阁。 虽然长得普通,何文秀出手却极其大方,银子银票不是钱一样的花销出去,喝最好的酒,吃最贵的菜,睡最有名气的姑娘。最有趣的是此人性子时而风雅,时而狂野,极易讨姑娘们的欢心,一时间,尽成了明阁的姑娘们最喜欢的客人。 这何文秀的名字,瞬间就惊动了金陵城中的有心人。 北方,有钱,姓何,这些信息彼此并对不上号。 明阁的卫国一身宽大的的丝绸长衫,半躺半靠在院子里茂盛葡萄藤下,厚实绵密的葡萄藤隔绝了烈烈阳光。 :“老朱,来,吃葡萄,冰镇的。” 一个胖乎乎很是富态的中年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妈的,这些兄弟里,就你最会生活。” 卫国半睁半闭着眼,摇着蒲扇:“我们两走出去,谁更像日子过的好? 中年人抱着一壶温茶对着壶口灌了几口,白胖的脸上汗水才缓缓退了去,一双鱼泡眼露出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精明。 :“这个何文秀带着六个护卫,不像是江湖人士,应该是军队里的精锐,虽然他们用的刀是江湖上常见的燕翎刀,但是我观察到,他们的刀身材质更为优质,刀身更厚重一些。应该是特殊打造的。而且,他们的行为举止,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胖子老朱掏出一个手巾,抹了把脸。 :“像哪里的军人?” 老朱缓缓叹了口气:“北边更北的。行事粗野,看得出警惕性很高。他们的气质和饮食习惯,更接近那边的人,喝极浓的茶,喜欢吃肉和青菜,不喜欢河鲜。” 卫国的蒲扇不紧不慢的摇着:“嘿嘿,那这就有趣了,他们行事如此张扬,唯恐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虽然双方没有开战,毕竟还是敌对一方,他这么招摇而来,总不是真的就是要这么花天酒地的。” :“我不知道,我觉得,他就差在自己脸上刻上北邙两个字了,金陵城内敢这么放肆,除非,他背后有强大的力量支撑。” :“最近城内还有其他古怪的事吗?”卫国睁开眼,看着老朱。 :“没听说,就这何文秀就古怪。其实也说不上古怪,不就是明目张胆了一些吗?你是认为,他是故意的,用以掩护其他动作?” 卫国手里的蒲扇停了一停:“这段时间眼睛都放亮一些,你说的,未必不可能。这个时候北邙人来金陵,不会有什么好事。” 老朱抱起茶壶灌了几口茶,又把壶里的茶水打湿手巾,拧干在肥胖的脸上擦拭两把:“嗯,我知道。” :“你不要去刻意打探他们的行踪,一来就下榻在你那里,又在我明阁厮混,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无心的,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要轻易暴露自己,我们只是收集情报而已,没有刻意的敌对任何势力。”卫国稍微坐正了一些,谆谆教诲道。 老朱从椅子上起身向外走去:“知道了知道了,每次来,你都叨叨个没停,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哥。” :“大哥,上好的冰镇葡萄美酒,要不要?” :“要!在哪?给我!”胖子老朱风一样刮了回来。 竹园,位于东城和南城交界处的鱼龙街,占地甚大,门户层叠,戒备森严,是现在稽密司的办公点。 院子里有密密层层的竹林将院子分割成无数个隐密空间,在这个空间中,又有一个独立小院子,是现任司管岳山川的办事之处。 岳山川年过五十,高个,清瘦,额头很高,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看上去,似乎有些苦大仇深之相。 岳山川是稽密司的老人,在前两年稽密司的动荡中,入了张理成的眼,一夜之间就从二处的监察长提拔为司管一职。这几年做事,也算是兢兢业业,只是周三的死,让稽密司许多隐藏的暗线都不再浮现,再加上江白和沈黑两个后起之秀的叛离,稽密司的影响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在金陵城内,稽密司的势力还是首屈一指。 稽密司二处监察长钱均,正在和岳山川汇报何文秀之事,二处是专门负责监察和打探江湖,民间消息,钱均算是岳山川的左膀右臂。 金陵都城,本就是天下有钱人最为聚集之地,南来北往,豪客如云,挥金如土。何文秀之举动,虽然招摇,也不算特别,只是察觉到此人一行极有可能来自北邙,才备受瞩目。这等事,自然不能不报。 岳山川听的钱均诉说,脸上的皱纹更是深刻几分,坐到他这个位置,事关大夏北邙两国,皆无小事。 :“他除了花天酒地,还有别的什么举动吗?或者,他的手下,可有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发现,只是这个何文秀,谈吐修养,非同一般,不像是一般人家,有传言道,他极有可能是。。。”钱均向前一步,声音很低:“极有可能是北邙皇族。” :“谁说的?”岳山川眉间的川字纹如刀刻一般。 :“明阁里虞锦姑娘说的,几年前,虞锦姑娘接待过来向大夏进贡的北邙皇族 成员,他们缠腰布,是有皇家标识,虞锦姑娘说,何文秀的缠腰布,也有同样的标识,而且,是金线标识。” :“找个理由,把虞锦关起来,这种话,不能传出去。立刻去,秘密进行,不要惊扰任何人。”岳山川当机立断。 钱均稍微一惊,不知道岳山川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也不敢多问,匆匆一抱拳:“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去办。是关进稽密司,还是关在外面?” :“关在稽密司,不妥。。。。。”岳山川起身踱了几步:“算了,不用去管她了,她应该也是受人指使,故意放出风来的。呵呵,这个何文秀,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562章 惊动 王铁头和张理成同时得到了何文秀的消息,王铁头只是沉吟片刻,就挥挥手:“不理他,现在盯着他的人一定很多,我们就不用去浪费力气。如此么明目张胆,那背后应该是有所倚仗。” 岳山川把何文秀的消息禀告张理成,张理成心中咯噔一声响,却不动声色,略微:“不管他,既然他不向礼部鸿胪寺报备,那就装作不知道,不过,你稽密司还是安排些好手,保护他的安全,嗯,不用太庄重,也不用怕他知道。” 岳山川犹豫片刻,有疑问又不合适问出口,只能拜别。 岳山川离去,张理成才瘫坐在椅子上,背后的轻薄的丝绸长衫紧紧贴在背上,黏糊糊的,极不舒服。这是当年和北邙的约定,但凡听到这个名字,自己就必须亲自会见来人。 当年自己的选择,如今是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勒紧还是松开,都不是自己所能决定。张理成心中的悔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如今几乎是君临天下,却始终是北邙人手里的一条狗,而狗链子,牵在北邙皇族的手里。 夜幕低垂,不掌灯的书房燥热逼仄,黑暗像囚牢一般束缚着张理成,他沉重的呼吸声急促压抑,像是离了水的鱼,陷入窒息与绝望。 罗毅诚搬了一张椅子,守在何文秀的门口,此刻已近午时,一夜荒唐的何文秀还在屋子里睡的昏天暗地。何文秀的起床气极重。重到是可是能杀人的,即便是多年密友,罗毅诚也不愿意去招惹睡梦中的他。 院子大树郁郁苍苍,为小院子遮挡了大半个酷暑,树上的蝉,高一声,低一声,嘶鸣的歇斯底里,为短暂的生命呐喊。 门呼啦一声打开,何文秀穿着一件亵裤冲了出来,打着赤脚,手里提着一只鞋,冲到树下,用力把鞋子甩了上去,一脸愤怒:“闭嘴,闭嘴,老子杀了你!” 不等有人反应,打着赤脚的何文秀垫着脚,蹦蹦跳跳的跳了回来,中午的石板地,晒的滚烫。何文秀呲牙咧嘴的,烫的不轻。倒是迅速清醒了许多。 :“诶,你怎么坐我门口了?干嘛,怕我树大招风,引来劫匪啊?”何文秀白皙的身子,线条流畅,肌肉发达,几乎没有一丝赘肉,亮的发光,胸口一撮厚密的胸毛,又显出几分野性。他颇是骄傲的几乎全裸着身子站在屋檐下,只是满身酒气。 :“何文秀,你光屁股的身子我都见过,你在我面前展示你的身体吗?我都看的要吐了。”罗毅诚在鼻子前扇了几下:“一身酒臭味,快去清洗一下,我有事问你。” 何文秀扭了几下身子,抬头眯着眼看着白亮的日光,一转身,又跑向院子里的水井边。几桶冰凉的井水劈头盖脸的浇下去,何文秀舒畅的喊了一声:“快活,快活啊。” 手下的护卫送来牙粉牙刷,手巾,何文秀三下五除二稀里哗啦的清洗一遍,身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又晃荡着脑袋,甩着长发,回到屋子里去。不多时,一个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公子哥摇着折扇,人模人样的走了出来:“走,吃饭去。” 罗毅诚一把拉住他的手,扯进房里,啪的一声关上门。 何文秀也不惊慌,懒散地往椅子上一坐,:“什么事?” :“半个月了,你就这样天天花天酒地吗?啥时候办正事?” :“什么正事,哪有什么正事,我来就是花天酒地的啊,不然山高水远的,我吃那么多苦做什么?”何文秀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水一般的女子,啧啧啧,果然,娇柔如水,我心忧怜啊。” 罗毅诚可怜兮兮的:“陛下喊你来玩女人的呢?你不想活,别拉着我下水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停停停。总来这一套有什么意思。”何文秀神色无奈:“闭嘴闭嘴,老子就是在做正事。半个月了,你知道我在那些女子嘴里得到多少消息吗?都说青楼是消息来源最快的地方,老子是在出卖色相,你以为老子是在享受?” 罗毅诚急忙打断:“闭嘴闭嘴闭嘴,每次你都这么说,每次逛楼子你都是这个理由。你就不能找个新鲜的理由?” 何文秀微微蹙眉,思索一番,又不以为然地:“没有别的理由,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保证有人会坐不住,主动来找我的。” :“诶,你知道不知道,陛下那么英明,为什么会让我这个浪荡皇子来大夏?就是因为,我足够浪荡啊。。。哈哈哈”何文秀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 罗毅诚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可是我知道,陛下给你的钱,你快花光了,啥事都没有做呢。” :“咦,俗气,说什么钱不钱的,大夏的钱,就是我们的钱,等着,有人会主动送钱的,罗罗,你想不想要点私房钱?我给你搞个十万八万两的?” 门外五步外,有护卫大声通报:“公子,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大夏礼部来人。” 何文秀应了一声:“知道了,让他等会儿。” :“瞧,该露头的,终究要露头的,怎么样,你想要多少银子?” 罗毅诚如释重负的起身:“你呀,正事来了,认真点,别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不知道吗?装,装,装的累不累?” 何文秀翘起嘴角,神色中露出一点疲惫:“谁叫我是三皇子啊。。。哈,老子是三皇子,身份如此神圣,这收钱收的狠一点,没问题。” 礼部来人,是礼部鸿胪寺的一名主簿邱博,从六品的官员,接到上级少卿的指示,要求他来明秀客栈拜访一名客人,要态度诚恳,以礼待人,查明来人的身份。 这活派的有些莫名其妙,却是来自少卿直接下令,邱博也不敢怠慢,来之前,也是先与客栈的掌柜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才听说传闻是北邙皇家子弟,事情的本质迅速上升到足够高度,邱博更加不敢懈怠。 不过毕竟也只是传言,邱博干脆只带了表明身份的拜帖,却没有穿上官衣,这身份如果属实,自己这级别也上不了台面,若不属实,反正自己也是以普通打扮见人,也不致于丢了朝廷的颜面。 第563章 权利的诱惑 邱博沉闷的走出鸿胪寺,不明白刘少卿为什么要求不许向任何人说出何文秀的来历,虽然世人皆知大夏与北邙的血海深仇,但此时双方暂时还是和平状态,毕竟是北邙的三皇子,这可是要用国礼待之。 闻着万家烟火的气息,转过前面一个巷子,就离家不远了。邱博想着家里的小闺女,此时应该与往常一样,守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吃饭,心情又好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个陌生人,缓缓的靠近他的身后。 次日,鸿胪寺主簿邱博回家途中与人发生碰撞,引发争执,混乱中,邱博不慎撞倒墙边,陷入昏迷的消息,不胫而走。再数日后,邱博伤口大面积溃烂,不治身亡的消息,就不再有人关注。金陵城内,有钱人多,官员更多,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从六品官员的死,更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而真名元宝的何文秀,终于出现在张理成的书房里。 这时候元宝,不再是那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何文秀,他坐在张理成对面的椅子上,冷冷的盯着张理成,渊渟岳峙,气定神闲。 张理成阴着脸,方脸黑髯,不怒自威。 :“三皇子元宝?何事需要你亲自前来?”张理成先开了口。 元宝见张理成先开了口,才不慌不忙的说话:“我家元先生要我来亲自问一声,张太傅是不是忘本了?” :“放肆!元归青哪有胆子这样与本官说话!” 元宝叹了口气:“我是三皇子,不是元归青元先生。元先生是斯文人,年岁又大了些,性格也温和些,又念着些旧情,平日里与太傅大人说话,难免客气了些。” :“所以,太傅大人是不是以为,元先生好欺骗了?我看过张太傅给元先生的书信,推三阻四,理由很多啊。”元宝声音不大,不屑的质问道。 张理成鼻息明显粗重了许多,元宝说到了他最致命处,就是多年来与元归青的书信往来,那都是实打实勾结北邙的证据。也是他脖子上的狗链。 :“你所为何事?就我所知,如今你们与东瀛正在交战,互有损伤,莫非此刻,你北邙还有空觊觎大夏疆土?”张理成强行镇定的问道。 :“非也非也,太傅大人的消息太滞后了,就我来之前,我北邙朝堂中,可是有不少人愿意与东瀛和解,合兵一道,南下大夏,你也知道,毕竟我们和东瀛打生打死争夺的那片土地,荒芜苍凉,意义真是不大。” :“大夏就不一样了。。。。疆土广阔,美丽富饶,这种地方,才值得用性命来交换嘛。”元宝在张理成面前,牢牢占据着上风,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饶是张理成身居高位多年,朝堂上修炼的荣辱不惊,也被元宝几句话说的心惊肉跳,真要是北邙与东瀛合兵一处共取大夏,大夏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生存机会。 :“三皇子不用危言耸听,就你家陛下元昊天的性格,岂会与虎谋皮。” 元宝乖张的笑了笑:“不,是我们家陛下,你可别忘了,你早就是我们的人,北邙的人。” 张理成额上青筋绽开:“三皇子,这是我的官邸,你要是不想活着离开,你尽可能羞辱我。” :“哈哈,哈哈哈。。。。。。”元宝肆意的笑起来,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上挂满了嚣张:“元先生肯定想不到,他养的狗,居然敢咬主人了。” 张理成出奇的没有发火,他冷冷的说道:“毕竟,你也只是一个三皇子,北邙皇子可多,于大夏疆土而言,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元昊天不会在意的。” :“那你猜,你到底敢不敢杀我呢?”元宝也沉下脸来。 书房里的气氛紧张,书房里摆着好几盆冰,夜风徐来,缓缓的释放出一丝凉意。 许久,两人的眼神缓缓的冷却下来。 :“说你来的目的,这种事,元昊天没有道理让你来。你自己,有什么企图?”张理成心平气和的说道。之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似乎只是一个彼此的试探。 元宝也放松了身体,甚至有些慵懒:“这次来,我带的银子花完了,你先给我个百八十万两用一用,金陵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太贵了。这实在大大的超出我的预算。” 张理成翻了翻书桌抽屉,随手掏出一叠银票,丢在元宝面前:“花完了说一声,钱这种东西,不值钱。” 元宝随手捡起银票,装入胸口,神色端庄起来:“这么说,太傅大人更看重权利咯?” 张理成的心神一动,眼睛盯着元宝,眼神犀利,一字一句的问:“三皇子也觉得权利重要?” :“呀,其实我觉得权利不如吃吃喝喝自由自在重要。不过我元先生一再告诫我说,男人,就应该权倾天下,你们大夏有句话怎么说的?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是这样说的?”元宝目光如炬,意味深长的看着张理成。 张理成摊出手:“元归青的书信,拿来我看。” 元宝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我先生说,你是个聪明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啊。”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放在张理成手中。 张理成撕开书信,上面就写了几个字:“合则两利。” 张理成看着那几个字,陷入沉思,元归青这几个字,意义深远,可不是那么简单。这一瞬间,张理成的思绪万千,迅速在脑子里塑造出无数的可能性。 :“我怎么帮你,这么远,鞭长莫及。有元归青帮你,还不够吗?” :“这话就问的有些敷衍了,张太傅。“元宝的回答,更是耐人寻味。 张理成向后坐了坐,抚弄着须髯:“就我所知,皇储还未定下,元昊天正当壮年,也不会这么早立储。你现在是不是太着急了些?除非,除非。。。。。。”张理成心中隐隐有些感觉,莫非是北邙内部出了问题? 元宝淡淡的说道:“我大哥现在可是最炙手可热的人选,拥护他的人很多,元先生说,正是因为如此,我还有些机会。否则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一动不如一静,你这样说的话,那你更不该动。元归青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张理成像是说着贴心的话。 第564章 不给我,我就自己抢 元宝眼神稍微恍惚了瞬间。 张理成心中大稳,语气更是平易近人:“你要是真心想要我帮你,你要告诉我黑火石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让我猜,我如何猜。” 元宝的失神一闪即逝,眼神瞬间清明,若不是张理成这般老奸巨猾观察细微,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并没有张理成想象那般急切,他不慌不忙:“我大哥和南苑大王朴熙芳交好,掌着五万骑兵,朴熙芳可是对你大夏耿耿于怀,让他上了位,你大夏还有出路?实话告诉你,朴熙芳是最支持和东瀛和解的领头人物。” :“朴熙芳,这个人我知道,他和元归青之间的恩怨颇深。元昊天可是很器重他,若是他支持你大哥,你和元归青,没有什么希望。“ 张理成眉头皱了皱,又放松:“我实在想不出来我能怎么帮你,除非,你想做掉你大哥,暗杀?不,暗杀风险太大。。。你是想,想让你大哥死在战场上,才不会引人注目。你想利用边军?” :“瞧,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元宝微笑。 张理成身子向前倾斜,像是对元宝施压一般:“你让我们挑起事端?开什么玩笑,在战场上杀死你大哥,这根本不太可能。” :“对啊,单靠边军不行,不过如果有人配合的话,还是有些希望。重要的是,你们也需要一场大胜,让我父皇不敢轻举妄动不是?”元宝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神态甚是轻松,像是在说一个故事。 对张理成来说,摆在眼前的,像是一个陷阱,也像是个机会。 张理成转移话题:“你用什么理由说服你父亲允许你来大夏的?” :“这不是你给我提供的理由吗?这两年,你的表现离心离德,父皇要找个有分量的人来敲打敲打你,但是你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我不正好是合适的人选?”元宝浪荡的笑了一下:“再说了,谁都知道我三皇子元宝,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主。” 张理成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延续下去,又跳转到另一个话题:“老大没了,还有老二不是?” :“威胁最大的被解决,之后得利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元宝很镇定,看起来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屋外隐约传来打更人老迈的声音,:“天高物燥,小心火烛,天高物燥,小心火烛。。。。。。” :“喝茶,喝茶。”张理成低下眉宇,端起早已经温了的茶,喝了几口,润了润早已经口干舌燥的咽喉。 元宝端起茶碗,慢条斯理的喝起来。他知道,需要给张理成思考的时间。 :“最后一个问题,元昊天还能活多久?”张理成漫不经心的问出口。 元宝一动不动保持着喝茶的姿势,:“元先生说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让我实话实说。父皇病了,状态不好,知道的人极少,元先生算是一个。” :“那你能给我什么条件?” 元宝从僵硬状态里恢复,很放松的向后靠了靠身子,轻巧的吐出两个字:“时间。” 张理成将手里的茶碗放下,动静有些大,他的内心感受到莫大的侮辱,在面前这个三皇子的眼里,大夏根本就不是任何威胁,即使给了大夏足够的时间发展,未来也不是北邙的对手。这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蔑视。 这一刻,张理成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嗯,金陵确实很美,我很喜欢,现在口袋里又有钱,我自然要多玩一段日子,你想好了,再找我。话都说开了,剩下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元宝无所谓的应道。 :“其实我可以给你几个主意,你自己对付你大哥。”张理成恨不得北邙立刻就陷入派系争斗的混乱里去。 元宝收敛笑容:“不管怎么说,我不能亲手杀死我大哥。” 张理成像是扳回一城:“无论他死在谁的手里,你的手里都沾着他的血,自欺欺人罢了。” 安排人送走了元宝,这一夜,张理成书房里的烛光彻夜未熄。 恢复何文秀身份的元宝,又是睡到日上三竿,只是罗毅诚敏锐的发现,何文秀的眼圈发黑,精神低靡,像是没有睡好。 院子的树荫下,一个小方桌子上摆着清粥小菜,何文秀和罗毅诚两人相向而坐,身边并无一人。 何文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划拉出几张丢给罗毅诚:“拿去花,该爽爽,该花花,昨天有人和我说,钱这玩意儿,最不值钱。很有道理,很有启发。” 罗毅诚也不客气,抓起银票瞧了两眼,又塞进胸口里:“事办好了?” :“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快,总是要给人时间考虑。”何文秀喝了几口粥,一块小酱瓜咬的咯噔咯噔响。 :“虽然我不懂你到底想要怎么做,但是元先生让你在大夏找人配合,我总是觉得有些不理解。”罗毅诚缓慢的转着头,观察着四周。 何文秀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一抹光:“黑石城中,很难找到机会,而这里,反而有出奇制胜的机会。虽然不多,但是安全。无论是谁,也不能想到我会和大夏人合谋?” :“这倒是真的,当时元先生和我说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以为元先生老糊涂了。”罗毅诚连连点头。 何文秀用一口白粥咽下了嘴里的小酱瓜:“元先生只剩下一个儿子了,还是个傻儿子,真给朴熙芳有了从龙之功,元先生也没有活路,他那个儿子,也不会有好下场。”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总是要拼一拼的。元先生眼睛还是毒啊,我都这么放荡了,他居然还能发现我的野心。呵呵,人生一世,有机会就拼一把呗,胜者为王,败者死。” 罗毅诚又从怀里掏出银票来点了一道:“特么的你这么一说,老子心里也有点发虚啊,人生在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呢。不行,老子也跟你去快活快活去。” :“就是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咱哥俩的生死,可都在一根绳子上拴着呢。”何文秀口把碗里的白粥喝了个干净,抹抹嘴:“这玩意儿怎么吃的饱,老子要吃肉!老子是吃肉的!不给我,我就自己抢!” 第565章 断头酒 何文秀挥金如土的土豪做派,渐渐的消失在金陵城中各种各样的新鲜传言中,在金陵,从来不缺乏各种新的谈资。 张理成每日正常上朝下朝,处理公务,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身边最亲近的管家,才知道许多个夜里,张理成都在书房中辗转难眠,彻夜难眠。 终于有一天,何文秀玩够了,玩累了,施施然的离开金陵城,一路北返,暗地里,两组稽密司的人默默的护送他离去。。 同时,朝中派出一路人马,八百里加急直奔北边而去。 安西城内,晚霞明丽,一阵清风拂过脂霞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岸边柳枝微微摇曳,也像是起了微微波澜。 孙燚小心翼翼的虚扶着笑颜,笑颜虽然脚步缓慢,却并不笨重,只是一手扶腰,一手抱肚,像是即将临产的产妇,显得有些柔弱。 :“阿蛮,儿子刚刚又踢我了,越长大,越调皮了。”笑笑似乎有些恼:“这当爹的不老实,小家伙怎么也不老实。” :“嘿嘿,儿子是提醒妈妈,自己很健康呢。”孙燚露出讨好的表情。 笑笑这段日子的脾气明显有些躁,孙燚悄悄问过李平平,李平平说,产妇大着肚子,身体难免会有一些的不适应,对肚子里的孩子又会关心过头,所以脾气有些焦躁是正常不过的事。 笑笑瞥了孙燚一眼,又似乎有些后悔:“我最近总是忍不住对你发脾气,你会不会不高兴?” :“当然不会,我有媳妇对我发脾气,多少人连媳妇都没有呢。他们都捞不着媳妇发脾气呢。再说了,你使使小性子,怎么叫做发脾气呢?这叫打情骂俏呢,恩爱夫妻才有这般情趣呢。” 笑笑咧着一下嘴,喜上眉梢:“哼哼,成亲之后才发现,你这人的嘴花花的,看起来就不老实啊,成亲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孙燚喊着冤:“哎呀,媳妇,你这才冤枉我呢,我哪里会嘴花花啊,我又不是小柱子,不是李平平,我老实的很呢。” 笑笑托了托肚子,仰着头:“这可难说呢,花花姐说,男人的好坏,要看他交的朋友好不好,你看看,你交的小柱子,李平平,陈阳,哪个不是沾花惹草的家伙。” 孙燚愁眉苦脸的:“我身边还有好人啊,柱子哥,大肚哥,不都是老实巴交的好人吗?” :“哼哼,我说不是就不是。”笑笑傲娇着说:“孕妇说话最大,孕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以后你儿子出生了,我天天打他小屁股。”说着说着,又窃窃的笑了起来,金色湖光映照在白皙的脸上,流露出圣洁又俏皮的母性光辉。 :“媳妇,你真好看。”孙燚看着笑笑圆润的侧脸,凑上去,亲了一口。 笑笑轻轻跳了一小步:“哎呀,你真讨厌。。。”说着讨厌,眉眼间的情意绵绵,哪里看得出一点讨厌。女人啊,比男人还要口是心非。 :“天天在家里陪着我,会不会很闷啊,花花姐说,你们这些男人,都是长着翅膀的雄鹰,自由翱翔,才是你们的人生。”转眼间,笑笑又露出惆怅的表情。 孙燚故作夸张:“我是天上的雄鹰,你就是地下的猎手,你一个呼哨,我就落入你的手心,逃也逃不掉。” 笑笑眉眼又弯了起来,像刚刚挂在天边,影子浅浅的弯月。 :“那你闷不闷?其实,你也不用天天陪着我的,李平平说我身体很好,而且才六个月而已,还早着呢。” :“那里有石头,我们坐一下。”孙燚殷勤的扶着笑笑坐下。 孙燚望着湖面,神情很是放松,眼神里满是憧憬:“媳妇,这是我的家呀,是属于我的真正的家呀。哪有人会觉得家里闷呢。 :“我就是坐在院子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能经常看见你的身影,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是人世间。最放松最舒适的地方了。” 笑笑收敛了笑容,又露出笑容,轻轻抚摸着孙燚的头,像在摸着一只恋家的小狗。 落霞也隐入黑暗,月光如水一般漫过大地,星星在墨蓝的天际眨着眼睛,湖面轻轻荡起微波,星光在湖面上轻盈的舞动。 美丽的夏夜,夜虫轻鸣,唱的欢快。孙燚轻轻搂着笑笑,像是回到当年休山县的那一个美丽的晚上。 华灯初上的夜晚,刘惜军拎着两坛酒,曲先生提着一点花生米和卤菜,走进纪志刚的小院里。 院子里摆着一张小矮桌,烛光下,拉长了三个人的影子。 纪志纲的神态很安详,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的足够多。年轻时候一腔热血的自己却报国无门,被安排在这遥远的安西城成为一颗暗子,十来年中的虚与委蛇,同流合污,却没有看见丝毫曙光,反而连累了一家人成了火中亡魂。 自己侥幸逃脱,绞尽脑汁,试图挑起官兵和卫军之间的矛盾,让双方自相残杀,结果又身陷囹圄,几乎又成刀下之鬼。 命运多舛,福祸相依,说的就是自己,一心等死的自己,居然又等到一句贵平城令非你莫属的承诺,让自己又生出几分希冀。 三个人闷闷的喝了几杯酒,刘惜军和曲先生阴着脸,也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撕心裂肺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叫哑了口,只是偶然能听叫一声不甘的哀怨。 烛光摇摆不定,纪志纲的表情很是放松。酒是好酒,甘醇清纯,入口柔顺,最适合这个燥热的天气喝,简简单单的卤猪头和花生米一起吃,居然有股特殊的香味。 纪志纲的思绪飘飘荡荡的,飘到了千里之外的金陵城,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小的人儿,到底长的啥样。 越是想要醉的时候,反而醉不了,两坛酒喝完,纪志纲的眼神反而更加清澈,星辉般明亮:“感谢二位相送,断头酒喝完了,什么时候上路?帮帮忙,埋我的时候,记得把我的脑袋对准金陵方向,咱家也看看,这个乱糟糟的世道,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刘惜军噗嗤一声笑:“这段时间没人约束你,你就没有出去看看安西城的街道和城外的农田?没去看看百姓眼里,萌生的光芒?” 第566章 倔强 曲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纪志纲,顺手又捡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细细的咀嚼。 纪志纲打开信封,纸上就只有两个浓墨大字:“配合”。字体很熟悉,透露出一种宽容与豁达。 曲先生淡然说道:“明天,你来将军府,和唐边土见个面。往后,贵平就要交给你们两个人了,王铁头说,你年轻时候也是有抱负之人,希望你不要辜负对你的信任。” 曲先生和刘惜军起身,向外走去,刘惜军经过纪志纲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 纪志纲的身子僵硬的像一块木头,脑子里一片混乱,竟然就这样坐到夜凉。 清晨曙光驱散了黑夜,紧接着明亮阳光照进书房,书房里亮堂起来,阴暗,阴影,虽然还存在,但是赫然在目,都在阳光下四处躲藏,无处遁形。 躺在床上的纪志纲睁开惺忪双眼,愣愣的盯着屋梁,这一生的日子,从脑子里一帧帧的闪过,突然,他如大梦初醒一般跳了起来,冲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清凉洁净的井水从头淋下,洗去了一身酒味,也洗净了心里的污垢,如获新生。 孙燚陪着刘惜军上了城墙,从城墙上眺望远处的旌旗招展的军营,森然壁垒,井然有序。 :“胡唤和黑土山寨的那些老兵补充到胡洛的山地营里,现在基本可以算是一个山地旅了,胡洛在白鹤山一战中起到关键作用,可以提拔为旅旗,胡唤和他配合了多年,做他副手,正合适。”孙燚挑眉看着刘惜军:“贵平的地形,适合山地旅作战,这个山地旅,可以交给唐边土指挥。” 刘惜军笑着:“看不出,你也留着后手呢,我还有些担心,你就解除了我的担心。” :“不,我相信唐边土,只是裁军之后,他自己手里没有多少兵力,我们还是要给他把兵员补充起来,否则手里全是降兵,这个稳定性还是有所欠缺的。我想,大乱后的贵平,还是需要一支强大的武力去保障民生民政的实施。”孙燚坦然的看着刘惜军。 刘惜军赞同:”也是,主民生和主军事的都不算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有些防备也是对的,我之前还想和你好好聊聊这件事,没想到你已经想好了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都是自己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我也不想再起干戈。毕竟说贵平今年有可能又是大旱之年,怕有人又铤而走险。”孙燚眼神明亮。 :“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孩子终于长大了。”刘惜军欣慰的点头,占尽了便宜。 :“哎,其实我更担心,纪志纲和唐边土两个人能不能好好配合,”刘惜军还是有些犯愁:“妈的,手里的人始终不够用啊。赵城令这次很大方了,抽掉了他十个人走,他也没有怨言。” 孙燚苦着脸:“你是感受到赵先生的大度,我可是被许先生抓去训了半天,好人都是你,坏人都是我和曲先生当了。” 刘惜军哈哈一笑,尽是得意。:“你少来,我听说你最近几乎天天都猫在家里陪着笑笑?他们喊你去喝酒你都不去?” :“我阿蛮是有家有口的人,谁稀罕天天和他们去厮混啊。”孙燚挺起胸膛:“我可是要做一个好男人的。” 刘惜军笑咪咪的:“好男人这么顾家,那有件事,我就不合适告诉你了。免得你做不成顾家好男人。” 孙燚斜瞥了一眼:“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你们这些老狐狸,哼哼,我见识多了。” :“嗯。”刘惜军应了一声,果然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换了一个话题:“阿蛮,现在安西和贵平都勉强算是稳定了,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孙燚挠挠头:“没想好。这事态发展的有些快,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和朝廷撕破脸了?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想要造反了?也是,手握两座城,麾下猛将如云,你确实有一定本钱了。”孙燚恍然大悟似得。 刘惜军放松的表情变得呆滞:“你怎么总是想着我要造反?我什么时候说要造反?” :“不是吗?哎呀。。。理解错了,理解错了。”孙燚说着抱歉的话,表情却是那么的不以为然。小声念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嘛。” 刘惜军刚要说话,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刘四喜神色一慌,上前轻轻拍打刘惜军的后背。 孙燚皱了一下眉:“刘将军,你这咳嗽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好,李平平没来给你瞧瞧?” :“我。。咳咳,没事。。。。。没事,咳咳。”刘惜军喘着粗气直起腰杆,刘四喜手忙脚乱的给他端上茶水,刘惜军喝了几口水,才算稳定了气息。 :“我不和你打哑谜了,金陵有人邀曲先生见面,曲先生近期就会动身,他不要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不告诉你,万一曲先生有个闪失,你会怪我一辈子。”刘惜军说道。 一阵风起,孙燚无影无踪。 新建设的书院,基本完工,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还在进行,院子里有零零星星的工匠在忙碌。 曲先生和刘老院长两个人贴着很近,似在私语,表情有些慎重。孙燚蓦然闯了进来,两位老人的表情有些错愕,又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阿蛮,出去,敲门进来。”曲先生沉下脸说道。 孙燚的胸口急促起伏,转身关上门,走出去。:“砰砰”敲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露出几分倔强。 曲先生还待说话,刘老院长急忙打了一个圆场:“行了行了,都说了瞒不住瞒不住,你还想着瞒他。阿蛮,搬个椅子坐。” 孙燚不动,看着曲先生,气鼓鼓的模样,委屈的像个孩子。 曲先生心里一声暗叹:“没听见刘院长让你坐下?坐下。” 孙燚拧直了腰杆,动作硬邦邦的搬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么大的人了,要有静气,这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曲先生板着脸训斥道。 孙燚撅着嘴,瞪着眼,就是不说话。 :“来,阿蛮,既然你来了,你就听一听。”刘老院长抚着胡须呵呵笑,两父子闹别扭,又能有多别扭呢? 第567章 合则两利,不合则死 一个商队顺着官道向休山县方向而去,曲先生坐在商队中的一辆马车里,天气炎热,车厢开着窗户,挤进来的风也是燥热无比。 紫狼和枣红马并驾齐驱,时不时探头探脑的互动一下,孙燚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遮住上半个身子,免得遭受炎炎烈日的暴晒。 李砚就带着一个很普通的斗笠,只能遮住头脸,薄衫黏在身上,隐隐约约显出健硕的胸肌。他不断扭头,看着孙燚的那顶大斗笠,充满好奇。 :”别看了,这是笑笑找的,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大家伙的,不过挺好用,哈哈,咱有媳妇的人,就是有人关心有人爱。你也嫉妒不来。”孙燚的声音从斗笠下传了出来。:“就是很重,特么的比战盔还重。” 孙燚说着玩笑的话,眼前却是临走之时,笑笑牵挂和不舍的眼神。 李砚开始还准备反驳一二,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该!” 孙燚没在乎李砚的取笑,闷声问:“都说了不要你来,你来做什么,柱子哥要来,都被我制止了,你来凑什么热闹,而且曲先生分析过了,这是一次友好见面,不会起争端的,更不可能打打杀杀。” :“那你来干什么?”李砚反问一句。 孙燚理直气壮:“我曲爹这岁数出门,我当儿子的肯定要跟着照顾一二啊,咱们这里都是些糙老爷们,谁会照顾他?” 李砚抬手抹了一把汗:“如果真的没有危险,曲先生开始为什么要瞒着你,不告诉你?” :“真有危险,靠你这小身板也没有用。”孙燚憋了半天,才回了这句话。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连柱子哥都不让来,说明肯定是有一定风险的,我可听说,江白已经带了二十多人先行一步了。”李砚根本就没有打算给孙燚留面子,直接揭穿了他。 :“花花姐肚子里两个宝贝,坐立难安的,这时候把柱子喊出来,花花姐怎么办?” 孙燚又半天没有说话,许久又说道:“到时候眼睛睁大点,形势不对赶紧滚蛋,别误了自己。” :“你还是看好你自己。”李砚回了一句。 透过车窗,曲先生看着躲在大斗笠底下的孙燚,有点好笑,又有点担心。这个孩子,比自己想的还要执拗。 对于这一次的约见,曲先生还是抱着一份合作的意图而来,王铁头这个人,重情厚义,当年先皇对他的提携和器重,王铁头一直都是深深记在心里,先皇驾崩的时候,王铁头最是伤心,几乎一场大病差点就随先皇而去。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王铁头对大夏,还有这么忠心耿耿吗?这些年他做的事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自从刘惜军知道一直在背后搅动风雨的人是王晋勇的父亲,大夏第一军人王铁头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太大的诧异,对他来说,无论对手是谁,都不再重要,路走到这一步了,自己早就没有退路,退一步,则万事皆空。 所以对于这一次应王铁头之邀的安庆之行,刘惜军本身并不支持,用他的话说,最多就是再与陈伟星打一仗的事,打赢了,占据大夏的半壁江山,就有足够的资本与朝廷,与任何人谈条件,谁也不敢轻视,更不需要和其他人虚与委蛇。 曲先生只用了一个理由说服了刘惜军:“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王铁头的书房,极其简单,一个沙盘占据了半个屋子,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加上一个小小的硬板床。床边挂了一把式样陈旧的战刀。 刑兵给他端上一壶温茶。 :“岳山川最近见张理成的频率很高?能不能查清楚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在做什么事情?”王铁头问。 刑兵摇头:“每次见面都是他们两个自己见面,不是在张理成的书房,就是在宫里的御书房,探查不到。” :“这么谨慎?看来不是小事,难道一点风吹草动都打探不到?” 刑兵想了想:“有个消息不知道算不算,岳山川最近在稽密司会见四处监察长黄启明的次数比较多,黄启明的四处,是负责对外的拉拢收买情报收集。不知道和此事有没有关系。” :“这个何文秀的身份,肯定很敏感,否则邱博不会死。而且,张理成一定见过他。可惜,查不到他们到底有什么勾当。” 王铁头皱起眉头:“我们在北邙方向的情报有没有异常之处?” :“没有,这些天我很仔细的查阅过所有的情报,并无特别之处,之前说是可能会和东瀛谈和,最后似乎在耶律赫的强烈反对下,停止了。就这件事上,南北两院大王闹的很不愉快。” :“还有呢?” :“没了。”刑兵愁闷的回答。 王铁头有些忧心:“我觉得肯定有事发生。而且一定不是小事。按理说,张理成现在这个地位,北邙对他谈不上还有足够的威胁,即使现在拿出他和北邙勾搭的证据,也动不了他。” :“等,等着,等张理成有动作再说。”王铁头揉了揉脸,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疲态。 刑兵应了一声,又问道:“大人,你真的要去安庆和曲七爷见面?” :“去,为什么不去,他敢来,我还不敢去吗?” :“行,我已经安排人在安庆做准备了,如果谈不拢,要不要。。?”刑兵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王铁头沉默了一会儿:“该怎么准备你自己知道,就不用问我了。你动作隐蔽点,他手里可是有稽密司的人,那可都是行家。” :“嗯,明白。” 刑兵离去,王铁头望着窗外白晃晃的日光,眯起眼,思绪紊乱。 年纪大了,最喜欢回忆往事,很多遥远的事情,都格外的生动鲜明。 那时候的曲七,长相俊朗,英气勃发,性格豪爽开朗,为人大方,在这帮老兄弟里,可是最讨人喜欢的家伙,就算是出去厮混,这家伙也总是最讨女子们的欢心,当年,金陵城内,可是有不少女子为了他争风吃醋,闹的人尽皆知。 上次看见他,他也垂垂老矣,哪里还有一点当年风流倜傥的模样。 王铁头坐了很久,想了很多。 转过头,眼神又变得冷峻。合则两利,不合,那就死! 第568章 明月楼之约 安庆城外,一处茶水铺子,张山虎和晓旭两人早早就等在这里,茶都喝了好几碗,直到日落西山,一行商队才不急不慢的从官道远处驶来。 商队越走越近,领头的黑色骏马高昂着头,不可一世的样子,马上那人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圆盘状物件。 :“来了。”张山虎轻轻说了一声,丢下几个铜板,站起来迎了上去,晓旭提起桌子上的包袱,跟上去。 :“阿蛮,大度哥。”山虎和晓旭的抬着头仰着脸,夕阳的余光照在他们两人的脸上,笑容温暖。 孙燚:“嗨”的喊了一声,将手里的大斗笠挂在马鞍边上,跳下马来,几步小跑,一把抱住两人,:“哈哈,你们也来了。” 李砚也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一人胸口给了一拳:“等急了?” :“等是等了不短时间,急就一点不急。知道你们今天肯定到。”张山虎呵呵笑,欢喜之中,多了几分沉稳。 晓旭反手楼主孙燚和李砚两人的脖子:“这一路,晒的够呛?瞧瞧,咱家两个小白脸都晒黑了。” 孙燚斜眼敲了一眼晓旭:“再黑也比你帅。” 又压低声音:“安排好了吗?” :“嗯,都安排妥当,小白哥亲自确定过的。” :“那就好,走,进城。”孙燚放开两个人。 车队缓缓驶入安庆城,正是晚饭时候,城内空气里弥漫着烟火和饭菜的味道,一片祥和。 鹿角客栈,是安庆城内买卖人最多的客栈,南来北往的有些本钱的客人都愿意住在这里。 客栈不光是做吃住的买卖,还有几名专业的掮客,在鹿角客栈里负责牵线搭桥,促成买卖,这才是鹿角客栈最吸引人的地方,而这中间的抽成,才是鹿角客栈最大的收成。 曲先生一行人,占据了鹿角客栈一栋小楼。 洗漱过后,粗粗吃了晚饭,一行人奔波劳碌,早有些疲倦,早早安歇下来。 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日天明,有一青衣男子送了一份请柬而来,请柬上就几个字:“酉时,明月楼。” 正在吃早点的曲先生看了眼请柬,随手丢在桌子上,浑然不在意:“走,陪我吃饭去。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安庆城最老字号的灌汤包子铺“老饕记”里,人头攒动,声音嘈杂。 曲先生喝了一口白粥,又夹起一个颤颤巍巍,晶莹剔透的小笼包子放在面前的碗碟里,浇上一点醋:“吃啊,这可是安庆最有名的灌汤包子,离开这里,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咯。” :“慢点吃,慢点吃,里面可都是肉汤,烫的很。”曲先生瞟了一眼,孙燚已经狼吞虎咽吃了一笼下去:“哇,哇,好烫,哇~~好吃,好吃。。。烫烫烫。。。” 张山虎又皱眉看了看嘈杂的环境,有点紧张:“这里人多眼杂,不易久留。” :“怕什么?”孙燚低着头又对下一个小笼包下口:“人家敢约在安庆,肯定有足够把握,若是吃个包子的小事情都照顾不到的话,还有什么谈的资格?放心,没事的,大胆吃。” 李砚都不曾抬头,埋头抢吃。 曲先生微微笑了笑,端起小碗,细细品尝了一口小笼包的汤汁:“味道真好,和以前一点没变。” 食客中有几名看起来很普通的人也在吃着包子,动作很慢很斯文,偶尔抬起眼,扫过人群,眼神从容谨慎。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所坐的位置,无一不是店子里最关键的几处能守能退的位置。 山虎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掠过,有过短暂的停留,那些人似乎也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曲先生吃完三四个小笼包子就停下筷子,欣慰地看着几个年轻人吃的狼吞虎咽,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起来。 这一日,曲先生带着孙燚等人游遍了安庆城许多地方,身后始终有人不远不近的坠着,看不出恶意,也看不出善意。 :“对手实力不小啊,这一上午换了好几批人手了。而且毫不隐瞒我们,这是在明目张胆给下马威啊。”孙燚叼着一根牙签,痞痞说道。 :“他没有这么无聊,他是怕别人给我们惹麻烦,这些人肯定都有官身,能处理有一些杂乱的事情。”曲先生呵呵笑,阳光下,两鬓斑白,神色自若。 明月楼,听起来有些档次,但是当孙燚走近,才发现只是路边的一家小酒馆,门脸陈旧,走进去,也是极其逼仄,点了几支蜡烛,昏暗的光线下,店堂里只四张小酒桌,墙壁灰蒙蒙的,地板灰蒙蒙的,小酒桌,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 靠墙的一张小酒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瘦干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另一名稍微胖一点的像是厨子,套着一件围裙,油腻腻的反射着微弱的烛光。 见孙燚陪着曲先生进来,厨子模样的人站起来:“老曲到了,那我开始上菜了?” 曲先生看见厨子模样的人,有些意外:“你这老东西居然还在这?” 厨子向后抹了一把头发,露出油腻的脸:“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坐着,老子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臭鳜鱼。” :“口味重一点啊,越臭越好吃。”曲先生眼角扬起。 那厨子向厨房走去:“知道,腌了好些天了,臭死你。” 曲先生笑了一下,走到那桌子边坐下:“阿蛮,坐边上,一会让你吃人世间最好吃的臭鳜鱼。” 孙燚大大咧咧的坐下,鼻子嗅了嗅:“曲爹,这什么味道啊,这么臭。” :“哈哈,一会你就吃了就知道了,人生难得几回闻啊。” 曲先生看着王打铁,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来,给你介绍认识一下。这位就是王晋勇的父亲,王打铁。老王,这是我的义子,孙燚,孙阿蛮。” 孙燚站起身施礼:“阿蛮拜见伯父。” 王铁头抬起眼,直直的瞧了孙燚一眼,一瞬间,孙燚竟然在他那浑浊的眼睛中看见刀戈相向,血浪滔天。 :“都说伯父是大夏第一杀神,果然非同寻常。”孙燚嘴角扬起一抹笑纹:“我现在能明白为何每次王晋勇大哥说起伯父的时候,都心有戚戚。” 王铁头眼光一闪,眼神中的杀气悄然不见,竟是有些意外:“这小孩比你老曲年轻时候强啊。” 曲先生只是欣慰的笑笑,并不接话。 第569章 利益大过天 :“曲七,你虽然老了,胆识还在,居然真的敢这么远来单刀赴会,这点,还是和你年轻时候一样充满锐气啊。”王铁头耷拉着眼皮,又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和善老头。 曲先生没有回应王铁头的说话,招呼了一声:“李牛牛,也不给我沏一壶茶来?” :“来了来了。”那厨子端着一个茶盘过来,放着一套很陈旧的茶具:“这还是当年你总是在我这里喝茶用的那套茶具,听说你要来,我特别翻出来了。茶叶是老王拿来的,你最爱喝的岩茶。” :“有心啊,谢谢。”曲先生接过茶盘,放在小酒桌上,拿起茶壶,倒出了三杯茶水,热腾腾的茶气氤氲,醇厚的几乎化不开岩茶特有的苦涩香味在小酒馆里翻滚沉淀。 曲先生和王铁头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像是陷入一种奇怪的回忆中。 许久,曲先生端起茶喝了一口:“你想怎么合作?” :“联手。”王铁头没有动茶杯,垂着眼眸,一头白发整齐且干枯。 曲先生一口茶含在嘴里,苦涩的茶味沁透每一颗味蕾,顺着咽喉徐徐滑落,一股甘甜顺着咽喉返了上来,唇齿留香。 曲先生抬起头:“你有什么资本要求联手?就你手里那些可有可无的间客?” 王铁头抬眼,眼神毒舌一般阴厉:“可有可无?” :“江山从来不是靠阴谋诡计能谋划出来的,靠这么一个不入流的组织,只能制造混乱,与大局无补。”曲先生声音不大,语气平和,透露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淡定。 王铁头没有想到曲先生态度这么坚决:“朝中的势力可以配合你们一切行动,包括你迫切需要建设水军的一切费用和人才。” :“王铁头,你先说,你想要什么结果。”曲先生打断了王铁头的说话,甚至有些不耐烦。 :“我需要你们归附我。” 曲先生没有说话,孙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曲先生佯怒地盯了他一眼,他又紧紧板起脸来,装出无辜的样子。 王铁头根本没在乎孙燚表面上的失礼:“我不要你们真的归附,但是需要你们在一段时间内,按照我的节奏行事,也就是说,我需要你们的军队配合我在朝堂上的计划。” 曲先生额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一些:“王铁头,朝堂上,你斗的过张理成?就算你之前有心算无心,打的张理成措手不及,可是现在,你还有把握?张理成吃过一次亏,不会那么容易再吃一次亏的。” :“那是我的事,你们不会有损失。”王铁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皱眉头:“真特么的苦。” 曲先生想了想:“摊开来说,不要拐弯抹角,我们的底牌是数万精锐大军足以横扫整个南方,你的底牌是什么?亮出来给我看看,否则,我看不到联合的意义。” 王铁头深深的埋下头,佝偻的身子更加瘦弱。许久又抬起头,浑浊的眼神刀锋一般锋利,直透人心:“曲老七,你看了我的底牌,就不能拒绝,否则,我杀人不眨眼的。你确定要看?” 曲七拍了拍孙燚的肩膀:“看见这年轻人吗?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我们?我们老了,自然有年轻人站出来扛住这个鬼世道。阿蛮,你先出去,我和王大人私下聊几句。” 孙燚瞧了瞧曲先生,又瞧了瞧王铁头,有些犹豫,曲先生呵呵一笑,开玩笑的说道:“怕什么,他也是单刀赴会,再说了你还怕我打不过这个老东西?” 孙燚起身就向外走。 王铁头看着年轻挺拔的背影,一声轻叹:”年轻真好。” :“你儿子也年轻。”曲先生回了一句。 两人又沉默片刻,王铁头伸出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又一把抹掉。 曲先生眼睛眯起来,精光闪闪:“真的?” 王铁头点头,一缕白发掉下来垂在额前:“之前我需要时间,现在,我还是需要时间。” :“你需要多久?” :“两年,不出意外,两年应该够了。” 曲先生低下身子:“谨防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啊。这几年时间,以张理成的手段,不会没有防患的。” :“张理成不是大敌,北邙才是。”王铁头身子舒展开来:“这几年,南方的士族大家基本也被清扫过一遍,你们现在实行的土地制度,将来可以轻松的推广下来,再无障碍。国家稳定,才有办法举国之力,抵抗北邙侵袭。” :“王铁头,你这智商啊,就不适合干这种阴谋诡计的事。“曲先生深深叹口气。:”还好我们见了这一面,否则,未来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铁头脸色阴沉下来,脸上的皱纹写满了不服气。 :“贵平,安西两地偏远,就我所知呢,朝中大人们和此两地没有什么太多的利益纠葛。” :“但是舞阳,湘水,平武,包括这安庆,这几处是南方的鱼米之乡,最为丰饶之地,朝中多少大人的根基与这些地方息息相关?你的盟友里,又有多少利益和这些地方有牵连?” :“若是你,触碰到他们的利益,盟友都是世仇,你信不信?”曲先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停下来,喝了口温茶。 王铁头眉头紧皱,眼神却自信:“不会,他们不敢 ,老子手里可是捏着他们的把柄。” 曲先生听着王铁头的话,颇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把柄是给谁看的?最多就是给张理成,若是人反手将你举报出去,将功补过,张理成难道不会给他留条生路?” :“你这样做,你最后的退路都要断送掉了,别说给你两年,给你两百年,你也是死路一条。你啊,一辈子也就是会打打仗,动脑子,呵呵,会动脑子的话,你也不会叫做王铁头了。” 王铁头不服气的坐直了身子,想要辩驳。曲先生伸手制止:”停,你不要和我争,你这样,你自己回去,在你的盟友里找一个南方士族的人,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你看看他什么反应。” :“那些文人,说理想,说抱负,头头是道,真的要断他们的根,他们能把你生吞活剥了。别忘了,当年我们打天下,抵抗最强硬的,都是些什么人!”曲先生最后这句话,振聋发聩,王铁头抱着头,彻底陷入深思。 :“我判断没错的话,这一年里,愿意支持你的人应该更多起来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支持你吗?”曲先生穷追不舍:“那是因为你让他们看见了拨乱反正,青史留名的机会!可是这些,和利益比起来,都算个屁。”曲先生越说越怒,爆了粗口。 :“蠢货!” 第570章 试探 远远坐在炉灶前的李牛牛端起托盘,将一碟子热气腾腾,臭不可闻的臭鳜鱼送了过来:“趁热先吃点,我再炒两个菜,有什么事,吃饱饭再说,吃饱饭再说。” 王铁头闷声道:“拿酒来。” :“好嘞。~~”李牛牛返身又送了一小瓶酒来:“都这岁数了,少喝一点,喝多了伤身。” 曲先生微笑着接过酒和酒盅:“牛牛,一会来喝一杯。” :“好,等我再做两个菜来。你们先喝。”李牛牛在围兜上擦了擦手。 孙燚走出店门,随意向四周看了看,这街上数家酒馆人满为患,喧哗热闹,人声鼎沸,相比之下,这个破落门脸的明月楼根本就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可是这一眼看去,孙燚已经发现了十几个注意力都盯在这处的眼睛,也好分辨,他一眼看过去,有些人露出一丝笑的,那是自己人,有些人露出一丝紧张或者躲闪的,那是外人。倒是没有发现心怀恶意的眼神。 孙燚也稍微松了口气,他确实不知道,这一次,要见的人是王铁头,那可是大夏第一军中第一人,没想到,居然如此平凡,和王晋勇完全不太像啊。 孙燚随意散步到街斜对面,晓旭扮作一个小食摊主,漫无目的的吆喝着:“酸梅汤,酸梅汤,清热解暑,老少皆宜。。。。” :“来一碗。”孙燚丢过一个铜板,端起一个瓷白大碗,碗里清亮碧绿的酸梅汤还未进口,一股清香味道扑面而来。” :“你怎么出来了?见到谁了?”晓旭又大声吆喝着:“客官,好喝?这大热天清热解暑,最是酸梅汤。。。。” :“曲先生让我先出来了,那人是王晋勇的亲爹。”孙燚喝着酸梅汤,酸酸甜甜,还真是有些爽口。 晓旭张了嘴正要吆喝,突然呆了一下:“哈?酸梅汤,清热解暑酸梅汤。”又放低声音:“怎么会是他?不是说他早就退出朝堂,每天就在家中折腾个小菜园子吗?” 孙燚转过脸看了看路另一边:“我也只比你早见到他一刻钟而已。” :“好喝,再来一碗。”孙燚又大声应了一声。 :“他们的人多不多?” 晓旭端上酸梅汤:“不少,街道两头都有,那几间近一点的酒楼里也埋伏了不少人。不过没有看见稽密司的人,我猜,他们应该是自己的培养的势力。” :“嗯,盯紧点。不要出纰漏。”孙燚将碗里的酸梅汤一口喝干,转身就走,晓旭后面喊了一声:“客官,一文钱。” 孙燚脸一红,随手掏出一枚铜板丢了出去,“叮当”一声,正好落入空碗,打着转。 孙燚丢下铜板,背着手,大摇大摆的顺着街道走了几步,一个卖糖的小贩板着脸眼睁睁的看着孙燚从他摊子上拿了几片糖,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咬着,:“诶,小哥,你们是隶属哪个衙门的?” 小贩如临大敌,低着头:“客官,三文钱。” 孙燚坏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找钱。” 小贩怒视孙燚一眼,一副不当人看的凶狠眼神:“找不开。” 孙燚咧着嘴:“那就记账,对了,你们找谁报账?” 街边的灯笼摇摇晃晃,橘黄色的灯光照着小贩的脸忽明忽暗,眼神晦暗不明,充满警惕。 :“怕什么,说不定以后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好保密的呢,是?”孙燚含着糖,晃晃悠悠的又走了几步,走向街道另一边的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子。 :“怎么街上看起来都是你们的人呢?而且你们这扮相,漏洞百出啊,你瞧,你居然穿着官鞋摆小摊,怎么,安庆军人日子过的这么穷?需要摆摊度日?” 那小贩子表情管理极好,点头哈腰地:“客官,小人做点小买卖,补贴点家用而已,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是嘛?这个剪子卖几文钱啊?”孙燚抓起一把剪刀,咔嚓咔嚓的空铰,手速快的不行。 :“客官,三十二文钱,这剪子可是城西老邓铁匠铺出的,老邓的手艺有多好,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 那小贩一本正经的介绍着孙燚手里的剪刀,像是很想做成这笔买卖。 一个青衣人影从街一头走了过来,装作无所事事 游街的模样,脚下步伐沉稳扎实,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走到摊子边上,小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那青衣人在摊子上挑挑拣拣,拿起一套瓷碗敲打辨识,轻声道:“兄弟,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别寻事,也别误了事。” 孙燚瞥了他一眼,一个眉眼很普通的中年人,手掌丰厚,骨节突兀。 :“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呗,又不是敌人。”孙燚咔擦咔擦的继续铰动剪刀。眼睛却注意着青衣人的表情。 果然,那青衣人的眼睛躲闪了一瞬。像是有些出乎意料。 孙燚心里有了计较,嘿嘿一笑,把剪刀丢在摊子上,转身晃悠着出去,一边走,一边扭动脖子,挠挠头。 江白安排在附近的人,立刻警惕起来,这是之前约定的暗号,若对方有所图谋,做出来的讯号。 二楼的窗户,有几盏灯笼被取了下来,也有的窗户又加了几盏灯笼,鲜艳艳的红色灯笼。 一些喝着酒,大声猜拳的汉子们大呼小叫的,眼神却犀利的四处查探,一只手塞进腰间,怀里。 孙燚抬起头,看着二楼,清亮月光和暖色灯光照着他的脸,高高的鼻梁线条深刻,眼睛熠熠生辉,嘴角化出一道弧度,似笑非笑。 他随手又在一个小贩摊位上抓起一把瓜子,边走边嗑,徐徐走到明月楼前,松松垮垮靠着墙站着,对面的晓旭吆喝声都微微有了些嘶哑。 李牛牛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店子,无所事事左右看了看:“呦,今天街面上的买卖多了不少呢。” 孙燚伸出手掌,手心里一把瓜子:“嗑瓜子,李老板。” 李牛牛有些惊奇的瞧了孙燚一眼,张开嘴,露出一口糟牙:“牙口不好,啃不动咯。。。你叫阿蛮?” :“嗯,孙燚,孙阿蛮。四个火的燚。” :“燃烧的烈火啊,哈哈,怎么,五行缺火吗?”李牛牛随手搬出一个凳子坐在门口:“你是七爷的义子?” :“昂,是,我叫他曲爹。” 李牛牛嘘了口气:“七爷这辈子不容易,好好照顾他。” 孙燚也扭过头:“我会的。” 那个青衣人不远不近的看着这里,李牛牛挥挥手,青衣人毫不犹豫的转身隐入黑暗中。 :“啊,是你的人?” 第571章 自我怀疑 李牛牛一点不乐意:“不是,暂时帮人照看照看。我是店老板,做饭才是我的职业。” 孙燚往店里瞟了一眼,又抬起下巴向斜对面灯火通明,生意兴隆的酒楼点了点:“你这买卖也不行啊。” :“做饭,做饭,厨子,厨子你懂?厨子是我的专业,做买卖,我不灵的。”李牛牛像是受了伤害一般反驳。 :“哦,厨子,连老板都不是啊。”孙燚笑了起来。 李牛牛瞪了孙燚一眼:“你这说话,怎么和曲七一样讨厌?” 孙燚不经心的说:“你和你的手下,杀气太重,我不喜欢。” 李牛牛嘿了一声:“我哪里有杀气?老子半点杀心都没有,哪里来的杀气?真有杀气,你这小毛孩子,能看出来?” :“嘿嘿。”孙燚也不反驳,古怪的笑了一下。 李牛牛眼睛眯了起来,转过头看着青衣人消失的角落:“你见过颜青?” :“那个人叫颜青?手上功夫应该不错。”孙燚点点头。 :“他还年轻,不会隐藏杀机,不是有意的。”李牛牛很认真的解释道。 孙燚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大牙,意有所指:“那你李厨子呢?王大人自己敢见曲先生,应该是你在身边的缘故?” 李牛牛嘿嘿笑起来,回头对着店里喊了一声:“七哥,你这小崽子挺有趣啊,他怀疑我会害你。” 曲先生应了一声:“那小子手底下的人命不比你少,可不是善男信女。 阿蛮,你要喊他小师伯。有点规矩啊。” :“小师伯?”孙燚表情丰富起来,还好此刻躲在屋檐的阴影里,看不出他的脸色有些红:“小师伯?” 李牛牛嘿嘿直笑,:“诶~~真有礼貌。” 胡乱在孙燚头上挠了一把:“你小子,挺好玩,不错 。” 曲先生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一条臭鳜鱼吃了半边,一小壶酒喝了剩了个底。 王铁头吃的不多,眉头紧蹙,皱纹横生,一副苦大仇深的可怜样子,两杯酒下肚,脸上有些红。曲先生说的话,确实说到他心坎里了。 :“王铁头啊,你离开军队也很久了,你之前那些情谊随着时间流逝也在流逝,我知道你在军队里插了很多钉子,有人愿意配合你,那是因为你之前的目的是什么?是重新树立军队的荣光。 可是你别忘了,军队所有的开支都是来自朝廷,军官们所有的福利也是来自朝廷,对于很多武将来说,有句话说的最好,有奶便是娘。你的情谊,敌得过时间和财富的侵袭吗?” 王铁头横着眼睛,多是不服:“一起闯过阵,一起杀过人,一起生,一起死,这样的情谊,你不懂有多坚固。” 曲先生不紧不慢的问道:“这么说,张陆离也很支持你?以我对张陆离的了解,他十几万大军远在偏远之地,全靠朝廷支持,他一定是反对过你的做法,对不对?即使你强硬,他也会偶然配合你一下,但是,你自己扪心自问,他是情愿的吗?” :“你杀了周三,为什么?因为你知道周三一定会反对你的做法,对不对?周三没有和你一同生死过吗?稽密司有多少老兄弟当年和你一起死在北疆?你忘了?”曲先生的语气越来越犀利。 李牛牛听见里面的声音,想起身,又坐了回去。仰望夜空,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见一小条夜空,繁星如溪水一般闪亮。 :“小师伯,你支持他们谁?”孙燚凑过来,不耻下问。 李牛牛眨巴眨巴眼:“我是一个厨子,只负责做菜,不负责买卖。” :“不想做一个好老板的买卖人不是好厨子。”孙燚轻巧的说道。 李牛牛脑子转了半天:“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是?”孙燚窃笑。 曲先生又给王铁头的酒杯里倒了酒,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酒:“过去的事,不说了,说说当下。你的计划行不通的,你现在只有一条路走,你要去做好人,坏人让我们做。这样的话,你还有机会撑到最后,否则。。。。。。否则只有暴力解决一切。但是你一定会死的最早。” 王铁头听曲先生说了这么多,心里更是犹豫不决,甚至自信都开始崩溃,军队里支持他的人,确实是为了恢复武将的荣誉和利益,但绝不会有多少人支持他去动了家族的利益。 自己真像先皇说的那样,王铁头,硬邦邦,只会杀人不会葬。王铁头陷入对自己的深深怀疑中。 倔强的王铁头挣扎着说:“过两年,等他长大了,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会按照我的意愿去做事,去支持我。” 曲先生冷冷的说道:“不,你是准备让他早点和你一起陪葬!” 王铁头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下去,枯瘦的颧骨上红晕又深了几分:“我再想想,事态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绝不会。” 曲先生看着王铁头,甚至有些怜悯,这些年他做了这么多事,一心想要恢复武将的地位,一心想要把大夏延续下去,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多少事,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若不能制止,他伤害的人会更多,包括他自己。 :“今天就说这么多,你好好想想。我们可以按照你说的做,而且我们也计划这么做,但是有些话,不能从你嘴里说出去。”曲先生起身,拍了拍王铁头消瘦的肩膀。意味深长。 李牛牛回头看了一眼:“哟,聊完了,老子收钱了。” 孙燚跟着李牛牛进了店堂,一股恶臭味道熏的孙燚一个踉跄:“卧槽。这饭菜都臭了还卖?” 李牛牛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孙燚一眼:“这是老子最拿手的臭鳜鱼,整个安庆城,谁不知道。” 孙燚捂着鼻子,往空荡荡的小店里看了一圈,略带嘲讽道:“嗯,现在我也知道了。” 李牛牛不理睬孙燚:“五十两银子,谁给钱?” 曲先生笑笑意犹未尽:“牛牛的手艺不减当年啊,果然还是老味道,好吃,好吃。阿蛮,付钱。”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看都没看,抽出一张递给李牛牛:“老板找钱。” 李牛牛打开银票看了一眼,马上收入怀中:“哟,出手这么大方,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外面隐约传来激烈的吵闹声,江白匆匆忙忙地走进店里,神色有些紧张:“该走了,情况不对,街口有大量不明身份的人出现。” 第572章 自己抢到的,才是自己的 王铁头和曲先生的神色微变,互相看了一眼。 李牛牛随手拿起桌子上一根烛台:“跟我来,这里走。” 李牛牛打开后院的侧门,侧门处有几人等在此处,簇拥着王铁头隐入黑暗中。 他又在后院的的酱缸搬开,露出一块大青石板,李牛牛轻松的一手掀开石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地洞:“这里出去是个院子,开门出去就是大街。七哥,注意安全。” 橘黄的灯笼光下,狭长的地下通道昏暗又逼仄,潮湿阴冷,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一行人弯着腰,摸索前进。 地道出乎意料的长,一根蜡烛几乎烧光,才走到出口处,孙燚轻轻推开出口处的沉重石板,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很大的仓库院子。 不一会,打开院子的门,几人融入街上的人流中。 曲先生辨明了方向,顺着人流拐过两个弯,又绕回了明月楼外的那条街口。 明月楼的街口外,许多人簇拥着似乎在看热闹,隐约传来兵戈相交之声,厮打之声。曲先生的神色变得有些阴冷。江白皱了皱眉头:“曲先生,走,这里非久留之地。” 话音未落,又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有人在大声吆喝,几人贴着街边,一队数百人提着刀,背着弓箭的守备军顺着街道跑过来,领头的将领挥舞着带鞘的战刀,驱赶着路上不及躲闪的行人。 看着官兵将前方街口封锁,几人才缓缓从人群中退出。 半个时辰之后,曲先生带着孙燚和江白出现在明阁里一处隐蔽的屋子里。一名穿着丝绸长衫的中年男人陪在左右。 :“老阁主,这是很安全,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查探消息,有情况,立刻来报。” :“嗯,老张,小心点,不要暴露了自己。”曲先生回应。 中年男人眼神灼灼:“明白。” 待中年男人离去,三人坐在小屋子里,孙燚起身给大家倒了茶,江白振衣而起:“曲先生,你们先坐着,我也去探查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弟兄落在对方手里。” 曲先生有些犹豫,江白已经转身而去:“阿蛮,照顾好曲先生。” :“嗯,知道了。” :“诶,小白哥。”孙燚又喊了一句。 江白挥挥手:“没事,我会把他们安全带回来。” 屋子里有些寂静,孙燚问道:“曲爹,不是说这里在他的控制之下,很安全吗?” 曲先生眉头微微拧在一起:“我担心是王铁头被人出卖了,他呀,太自信了,自信就容易出错。” 明月楼前的战斗自一开始就很混乱,先是街口两头突然发生小规模的冲突,冲突迅速蔓延开来,街道上,街道的酒馆里突然就乱了起来,稽密司的人和王铁头的人互不相识,混乱中厮杀在一起,加入冲突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后面有人在大喊:“守备军捉拿叛贼,反抗者格杀勿论。“才有人发现情况不对。 稽密司的这些老手们见对手越来越多,迅速从混乱中撤离,翻墙钻窗,飞檐走壁,都是骨子里的技能,很快借着夜色就逃脱了许多人。 张山虎和李砚砍翻几个人,也不知道是谁的人,但是形式越来越乱,也是迅速蹿进一个小巷子里,连续翻过几个墙头,迅速按照白天探查的道路逃了出去,整理整理衣服,混入人群中。 颜青提着刀跑了过来,刀口滴着血,对着李牛牛喊:“走啊,挡不住了,守备军把两头都包围了,出不去,翻墙走啊。” 李牛牛张望了一眼,一把将颜青拖进店子里,:“走,我带你走。”颜青甩开李牛牛的手:“兄弟们还在厮杀,我去帮他们,你先走,你先走。”说着话,又转身冲出店子,杀入乱战之中。 李牛牛追出去,颜青和数人已经陷入苦战,官兵越聚越多,眼见他已经没有离开的机会。李牛牛叹了口气,从店子里后门离开。 后半夜,中年人老张一身酒气的走进屋子,孙燚手脚伶俐的倒了杯茶给他,殷切的等着他说话。 :“老阁主,刚才出去稍微打听了一下,晚上是城内稽密司追查反贼,守备军出动了一千多人,杀了二十多人,抓了十几人,现在城内还没有消停,满城搜捕。” :“抓的人挂在哪里?有没有捞到大鱼?” :“没有,暂时还没有捞到大鱼,倒是城内稽密司伤亡有些惨,在追捕的过程中死伤数人。” :“好,老张,辛苦了。有什么新的情况,及时告诉我。”曲先生想了一下,让老张下去休息去了。 :“曲爹,你说李砚他们跑的出来吗?” :“他们都是那么警醒的人,今天的抓捕挺混乱,这样的抓捕肯定奈何不了他们。” :“睡觉,现在天色已晚,不能出去乱跑,明天消息会更详尽,有事情,明天再说。”曲先生很冷静。 孙燚和曲先生躺在炕上,翻滚了几次,睡不着:“曲爹,你说,会是哪里出了错?是我们这里暴露了,还是他们那里出了内奸?” 曲先生的声音在黑暗里很是沉稳:“现在没有多余的信息,无法作出正确判断,两种可能性都有。但是更大可能性,是老王那里出了纰漏,老王在策略上出了大问题。” :“那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曲先生犹豫了许久:“怕是王铁头这次自己自身难保了。他选择安庆和我们见面,以他的性子和这些年的小心谨慎来看,就不该出现今天这种场面,说明他的掌控力,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牢靠。” 孙燚瞪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屋梁,想了想:“曲爹,其实我觉得,与他们合作,很有可能束缚我们的手脚,未必 有利于我们的发展。刘惜军说的对,只有在战场上拿到的,才是我们自己的。” 曲先生轻轻出了口气:“上兵伐谋,若是能不动刀兵就能达到目的,为何不努力一下呢?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我是想的太理想了。” 孙燚的声音很是清醒:“我们现在做的,都是离经叛道的事,现在勉强还没有和朝廷撕破脸皮,其实也就是那薄薄的一层纸,维系不了多久的。而且,刘惜军刘大将军可不是愿意被人拿捏的人。” 曲先生没有回答。 屋子陷入无声的黑暗。 第573章 造反,谋反,大不一样 王铁头在刑兵的护送下穿过一个小巷,一辆马车等在街边,待两人上了车,马车徐徐而动,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哪里出了错?”王铁头白首如雪,气势凛然,仿佛战场上的杀神。 刑兵摇摇头:“暂时不知道,但是守备军出动了。张青肯定逃不脱责任的。” 王铁头怒道:“不可能是他,若是他动手,我们今天谁都逃不掉。这么混乱的情况,不像是早有预谋的,应该是事发突然,才临时组织人马行动的,我们身边有鬼。” 刑兵很慎重道:“不可能是我们的人,今天行动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既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曲先生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老曲那边有人出卖了我们?去查,查清楚。”王铁头冷静下来:“你找个机会,去会会稽密司本地的监察。” :“好,我知道怎么办。”刑兵又问:“大人,你是先在安庆住几日,还是明日就回金陵?” 王铁头拧眉想了想:“暂时先不回去,看看金陵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再说。而且,我还需要见他一面。帮我找到他,他肯定不会再住在鹿角客栈了。”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进城令府边上的一个巷子里,巷子里有一扇院门开着,一个老人等在这里,马车停下来,刑兵从马车上离开,马车进了院子,老人又关上院门。 这是一间很大的后院,王铁头下了马车,跟着老人进了一间厢房里。 :“出事了?”老人问道,老人岁数看起来和王铁头几乎一般老迈。 屋子中间有张小木桌,桌上放着一壶茶,桌子边上放着几个小木凳,王铁头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下去:“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守备军出动了。” :“不会是张青,如果是张青,我这里都不安全。”老人坐下来,眼神出乎寻常的明亮。 :“老曲走脱了?”老人问。 王铁头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需要你担心?” :“他毕竟也老了不是?”老人呵呵笑,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觉得我这样做很冒险。随时掉脑袋。” :“是,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他只能成为你的助力,你却不能成为他的后台或者靠山,你们走的路,看起来方向一致,实际上,一个是造反,一个是谋反,这是不一样的。”老人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 王铁头的表情像是凝固一样:“你也觉得我搞不定张理成?我要是想让他死,他三年前就该死了。” 老人嘿嘿笑了一下:“那是三年前,三年了,他可是独自掌权三年,你知道会有多少变化?而你,这三年里,你又做了多少事呢?”老人目光炯炯的看着王铁头:“我就看见三年里你添了不少皱纹。” 王铁头闷闷的不说话,似乎在这老人面前,自己像透明的一样。 老人想了想:“我想见他一面,就在我这里,你安排一下。” 王铁头抬起头:“我怎么找得到他?那老狐狸,受到惊吓,没有几天时间是不会露头的。” 老人赞同的点点头:“那就看他想不想找你了。” 李砚和张山虎从乱战中逃脱出来,在一处院子里偷了两套衣裳,换去身上的血衣,从容的走入人群中。衣服虽然有些不合身,两人的神态却从容的很。 才走过没多远,李砚就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他撞了撞张山虎,示意身后有人跟踪,张山虎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注意到,两人不紧不慢的穿过人群,经过一处拥挤的店子门口,身影突然消失了一个。 一个一身灰色短衫打扮的力工打扮的人一反刚才的游手好闲,有些急迫的追至店门口,却只见到一个身影,犹豫了一下,继续追了下去。 街边的商贩们大声的吆喝着,夏日的夜晚,街上纳凉的人多,正是做买卖的好时候。 力工打扮的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跟了一段路,小心翼翼又慌慌张张,人实在太多了,光线又不明亮,稍不小心,就会跟错人,或者将人跟丢,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距离前方的人越来越近。 李砚突然回过头,迎着力工方向走来,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路边错过的某一处店子。 力工迟滞一瞬间,迅速反应过来,继续向前走,两人即将错身的一瞬间,突然一只强壮的手臂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力道之大,几乎将他的脖子勒断。同时后腰一疼,一点尖利刺破了他的肌肤,顶在他的后腰上,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继续走,别反抗。” 李砚迅速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听话,不杀你。”声音不大,杀意不小。 :“虎哥,是我,别杀我。”力工低声叫了起来,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是我,我是张渔,你不记得我了?” 张山虎手上的力度松了一分,扭头去看,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虎哥,我啊,张渔,以前跟着张监察的,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一起喝过两次酒的。金陵,东门老三酒馆。” 下一刻,在一个巷子口,三个人像是朋友一样,若无其事的聊着天。眼神却警觉的看着四周。 :“你怎么在这里?”张山虎认出这是以前在金陵时候,稽密司里的同僚,虽然没有深交,也算相识。 张渔脸上的惊慌之色稍减:“虎哥,今晚抓的叛贼,和你们有关吗?” :“你怎么知道?”李砚冷声问道。 :“我现在是安庆稽密司的人,今晚有任务,负责巡哨,追查可疑人员。刚才看到虎哥,还怕认错呢。”张渔急忙解释道。 张山虎倒是没有那么杀气腾腾:“我记得你家在金陵,为什么来安庆?” 张渔无奈的说:“当时传闻三爷死了,稽密司乱了一阵,后来换了司管,我就被调派到安庆来了,来了一年多了。” :“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张山虎又问道。 张渔眼神左右瞧了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天黑那块儿,突然紧急传令,说是明月楼有叛贼聚集,要求所有稽密司的成员配合守备军前去清剿。大家伙匆匆忙忙的就去了。” :“我比较善于追踪,所以安排我在外围巡哨,追查可疑人物,这不就看见虎哥你了吗?” 第574章 谁的手下出了内奸 :“临时起意的抓捕,是收到什么风声了吗?”李砚板着脸追问。 张渔躲闪着李砚冰冷的眼神,转头看向张山虎:“虎哥,我不知道,反正之前是没有任何征兆,突然下发的命令。” 张山虎想了一下,对李砚说道:“他应该没有说谎,如果不是临时起意,稽密司的活不会干的这么糙。” 张渔连连点头:“虎哥,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骗你。” :“你知道明月楼那里,最后是什么情况吗?死伤如何?”张山虎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期待的问道。 :“听说被清剿的是两帮人,一帮人死伤比较严重,另外一帮人很是狡猾,情况不对,溜的很快。没有多少损失,可能就是十几个人。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张渔小声回答。 李砚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名堂,眼神一冷,准备灭口,张山虎侧过身子挡在他面前:“张渔,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我需要你帮我打听清楚,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情报,才让你们突然行动的。” 张渔慌乱的连连点头,又犹豫着说:“虎哥,我不想骗你,我这身份,只能打听到些比较外围的消息,你要是需要绝密的情报,我很难做到。” 张山虎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张渔:“这里有几百两银子,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你打听到什么情报,就告诉我什么,后日上午,我在四街口等你消息,嗯,我也不怕你出卖我,沈黑带走了一些人,你也知道是什么人,对。” :“明白明白,虎哥,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张渔手里捏着银票,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张山虎松开抓住张渔的手,顺带着拍了拍他肩膀:“行,我信你,我等你消息。” 张渔苍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谢谢虎哥,谢谢虎哥。” :“走了。”张山虎松开张渔,托了李砚一把,两人又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张渔弯下腰,手扶着膝盖,深深的呼吸,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 城令府边的巷子里,木门轻轻了响了几声。 屋子里多点了几根蜡烛,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被人发现。一个五十来岁身强力壮的汉子走进屋子里,头顶稀疏,一双小眼,锋芒毕露,不怒自威。 :“王大人,我们是在酉时接到稽密司的紧急通知,要求立刻派兵包围明月楼,那时候稽密司的人已经出动,我没有办法通知你们。我已经尽量拖延了出兵时间。”来人正是守备军都尉张清。 :“坐下说。”老人推出一张小凳子。 张清坐下来,腰背挺拔,军人的铁血气质隐隐散发。 :“死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王铁头淡定的问。 张清神色不改:“死了二十三人,抓了十三人。死的活得都送到稽密司去了,今夜,稽密司处要了我一个营的军士把守,据说消息已经快马回报金陵稽密司。” 王铁头点了下头:“嗯,你知道稽密司的情报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稽密司岳霖很多事都不会与我守备军通报,除非像昨天那样,他手下人手不足,才会需要我们出兵配合。”张清像一名军人一般回答,掷地有声。 那老人跟了一句:“岳霖是岳山川的外侄,这人做事很是谨慎。有什么事情,他都是直接往金陵通报,平日里和我城令府也没有太多往来,我这里很少得到消息。” 张清又放低声音问:“我现在不确定,王大人有没有暴露行踪。” 王铁头缓慢摇头:“今晚见过我的只有两个外人,曲七和他的义子,别人不知道我的出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在安庆多呆两天,看看金陵那里是否有异常。” 王铁头像是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问:“稽密司没有要求全城搜捕吗?这不是他们的风格啊。” 老人和张清同时愣了一下,老人抚着胡须道:“如此看来,你和老曲的人里确实出了内奸,放长线,钓大鱼呢,准备一网打尽呢。”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会从金陵抽调大量可靠的人员来支援,现在是在故意放松戒备,让我们丧失警惕。”王铁头缓慢又坚定的说道。 门外传来三两声夜虫低鸣,接着一个身影翻墙而过,脚步轻巧的走向屋子里,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李牛牛若无其事的走进来:“我一猜就知道你躲在这里,我的店被封了。今晚没地方睡了。” :“牛牛,能不能找到曲七?”王铁头立刻问道。几双眼睛同时投在李牛牛身上。 :“不确定他见不见我,现在你们两家里,到底是谁出了问题,没查清楚之前,最好是不要见面。”李牛牛自顾坐下。 王铁头斟酌着:“想来不是我,我们来安庆三天了,如果是我这里出问题,昨晚的抓捕就不会是那么匆忙,老曲昨晚才到,今日就出了问题,应该是他那里的人临时传递了消息出去。” :“行,那我明天去找找他,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李牛牛似乎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能不能找到曲先生。 :“我必须还要和他见一面,让他安排时间地点。要快。”王铁头想了一想,挑眉说道。 李牛牛想了想:“我尽量找到他,尽量帮你说情,不过我不保证他会不会见你,你知道,七哥可不是一般谨慎的,而且,他身边带着他的义子,他会比平时更谨慎。” 王铁头看着李牛牛,:“这几日我都在这里,不会离开。如果他没有足够安全的地方,叫他一起来。” :“嗯,好。刑兵呢?还没回来?好奇怪,我一路小心翼翼的回来,以为街上会有宵禁,结果街上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反常啊。”李牛牛感慨道。 没人应他的话,他环顾几人:“看来你们也察觉到反常了啊。” 门外传来两声鸟雀鸣叫,又有一人翻墙而入。 李牛牛点了下头:“刑兵回来了。” 刑兵一身血污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衣衫破烂,身上有两处刀伤,用破衣裳随意包扎了一下:“妈的,稽密司的人很阴啊,居然还有人藏在明月楼里,差点落他们手里了。” 第575章 撬不开的嘴 太平货仓门口有几棵树,月光穿过树叶,斑驳的影子照在地上。 江白呼吸平稳,缓长,身子与树干几乎融为一体,静静地留意着太平货仓周围的动静,静谧的夜晚,喧嚣远离尘世,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太平货仓是临时的聚集点,事情发生到现在,前后有二十多人进入货仓藏身,还有十三人没有出现,包括李砚,张山虎,晓旭等人。 又有两个影子翻过围墙,借着围墙的影子摸索近前,到了树下,发出几声夜虫鸣叫。 江白张望了一眼,四周依然平静,从树上翩然而下:“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李砚看了眼山虎:“他遇见故人。” 山虎解释道:“张渔,张渔你还记得不?以前与我同属二处的,他跟的是张东旭。” :“遇见他了?” 张山虎犹豫一下:“不算是遇到,是他跟踪我们,我们抓了他。” :“放了?”江白眼神瞟了山虎一眼。 :“嗯。放了。”山虎有些纠结。 李砚:“那个叫张渔的说了些情况。”李砚为山虎解释说。 江白盯着山虎:“怎么说?” 山虎整理了一下语言:“他说,他们说他们是临时接到线报,紧急出动的,之前并无半点准备。所以临时行动,组织不够严密,才会出现当时现场那般混乱。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撒谎。” 江白稍一思索,脸色变得暗淡无光:“你们的意思是,是昨天才到安庆的人里,有内奸?而且,是我们队伍里的?” 李砚和张山虎都不说话,沉默的看着江白,眼神却是有些确定。 江白想了想:“你们先去休息,休息好了我安排些事给你们做。” :“好。”两人也不争辩,翻过院墙,躲进货仓里去。 江白孤独的站了一会儿,身形闪动,又躲回树上。 月光惨淡。 月光透过破烂不堪的屋顶,照进屋子里,屋子年久失修,到处沾满了蜘蛛网,在月亮照不到的阴影里,晓旭咬紧牙齿,用力将腿上的伤口扎紧,混战中被枪刺伤,在大腿上留下一个深窄的伤口,严重妨碍了他的行动。 失血过多的晓旭脸色一片苍白,口唇干裂,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也无济于事,缩紧身子,忍受着大腿的疼痛和蚊虫的叮咬。 也是他运气好,昨晚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全城搜索,否则以他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无处可逃。 夜已深,不知今夜,几人安睡几人难眠。 天边缓缓露出鱼肚白,转眼间太阳一跃而起,染红了半天云彩。 天色从黑暗到天明,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街上传来行人略带着匆忙的脚步声,起这么早的,都是忙碌求活的人,行色匆匆。 晓旭知道这时候也是城内巡查最宽松的时候,值夜的人才下了岗,而白日值班的人,也才起床,正是最好的空窗期。 晓旭挣扎着起身,大腿一阵疼痛,不过已经不再流血,稽密司使用的都是李平平制作的最好的伤药。止血消肿,最是见效。 大腿上的裤子破破烂烂,腿上全是血痕,晓旭想了想,挽起裤腿,脱下上身的衣裳,围在腰间,尽量遮挡住受伤的地方,趁人不注意,从破屋里溜了出去,融进人群中。 这一夜,安庆城稽密司的行衙里,灯火通明,热闹了一整个晚上,数百守备军的军士驻扎在稽密司行衙附近,戒备森严。 岳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从囚室里出来,忙碌了一个晚上,神色疲惫,懂事的下属苏大米早早备好了早餐。 岳霖端起温热白粥,口喝了一碗,才算缓解了饥渴,苏大米又端上一碗,岳霖才开始配着油条小咸菜,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苏大米瞄了眼岳霖的神色:“大人,没招供?” 岳霖喝着粥,放松了精神,人的反应变的有些迟钝,缓缓摇头:“妈的,嘴一个比一个硬的家伙。” 苏大米也不以为然:“这些人可都是干着掉脑袋的活,一时半会撬不开嘴也是正常的,不过大人放心,在稽密司手里,就没有撬不开的嘴,过两天,金陵刑讯室的大爷们来了,一切都不在话下。” 岳霖眼神僵直:“我们抓的人,功劳给别人双手奉上?” :“大人,抓到这些人,您的功劳就是板上钉钉的,谁能和你抢啊。兄弟们也不答应啊。”苏大米有些阿谀奉承道。 :“妈的,未必就是功劳,一条大鱼都没有捞上来,说不定还要承担行事不力的责任呢。”岳霖三口两口吃完粥和油条,碗筷一丢,随手在身上擦拭一把,怒不可遏:“不行,还有两天时间,老子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必须要在金陵来人前,把事办的圆满。” 苏大米迅速将沏好的茶水奉上,低下头收拾着碗筷,眼神中有一丝阴霾闪过。嘴里却说道:“大人,您都忙了一晚上了,先去歇息歇息。反正犯人都在这里,跑也跑不了。” 岳霖端着茶水喝了两口,吃饱饭后,精神更加有些低靡:“也罢,我去打个盹,歇息片刻。养足精神,再来收拾他们。” :“你去,告诉他们,讯问就讯问,下手有点分寸,别把人弄死就他妈的白辛苦了。” :“嗯,明白,小人一会儿就去。”苏大米应道。 岳霖打着哈欠走进后院。苏大米抬眼看了下周围:“诶,小渔,过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近乎也是一夜没睡的张渔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好的好的,苏哥,交给我。苏哥可是要去歇息?” 苏大米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哎,我这等干活的命,哪有机会去歇息,我要去囚牢盯一下情况。” 张渔巴结道:“苏大人可是岳大人最器重的人,岳大人才会把重要的职责交给你呢。“ 苏大米哈哈大笑:“小渔说话就是好听。”说着话,向囚牢走去。 稽密司的囚牢看起来只有一间屋子,走进去才知道这只是一个入口,囚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分成十几间牢房,牢房中间,则是讯问室,讯问的时候,两侧牢房都能看见讯问的过程,更能看见讯问时候用上的各种凶残的刑具。 用岳霖的话说,让每一份犯人都能看见动刑的残忍,这样才能更快摧毁犯人的意志。 昨日夜里抓到的十三个人,关在牢房里,有三个人,被绑在刑架上,早已经伤痕累累,血腥味,焦臭味,潮湿味,腐烂味。。。。。。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浓的散不开。 第576章 莲子清心汤 :“诶,高老三,岳大人要我下来告诉你,下手轻一些,别把人弄死了,弄死就玩球了。”苏大米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走进去。 高老三并不抬头,一心盯着火炉里逐渐变红的烙铁:“这些大爷嘴都挺硬实呢,我就是想看看,他们的身体是不是和嘴一样硬实。” :“嘻嘻,三哥说的没错,就是看看到底是嘴硬呢,还是身子硬,我就喜欢硬邦邦的爷们。”一个有七分长相,皮肤白皙,神色中却带着点娘娘腔的书生模样的人在一边附和着。” 苏大米脸上堆着笑,连眼神都躲避着那个书生:“阮公公的爱好,弟兄们都知道,确实与众不同。” 书生阮公公莞尔俏笑:“苏大人是不是硬邦邦的男人呢?” 苏大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这岁数,老则老矣,如何能向高老三这般壮硕,硬气。” 不等阮公公说话,苏大米又打量着刑架上的三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怎么扛得住?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吗?”、 高老三捡起火炉里的烙铁,烙铁迅速由红转作暗黑,走上前来:“这血流的太多了,我来给他止止血,不然真的死了,老子也麻烦。” “刺啦”一声,一股焦臭的浓烟冒起,烙铁顶在一个全身是血,看不出长相的男人身上,那男人咬紧牙关,腮边的肌肉丝丝绽开,居然一声不吭,硬生生的抗下这一下。 :“高老三,你就这点本事?”喘过一口气后,那男子声音微弱的问了一句:“你这样的废物,怎么还能留在稽密司里?稽密司现在什么猪狗货色都收吗?” 苏大米恍然大悟般转头看向高老三:“熟人啊?稽密司的老人?” 高老三神色丑陋狰狞:“啧啧啧,果然是稽密司的好汉子,硬,够硬。足够硬。” 高老三横着眼四处张望一下,嘿嘿嘿的阴笑,从墙上取下一把刷子,黑乎乎脏兮兮的。:“书生,烧水,老子今天给你玩个好玩的,让你瞧瞧,怎么能把一个活人耍成一具骨架。” 书生阮公公捂着眼,提起一个水壶放在火炉上。:“哎呀,好残忍的。不过,我喜欢。” 苏大米脸上身上汗水直流,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老三,岳老大要你下手轻点,别把人整死了。金陵要来人亲自审问的,你真是出了人命,岳老大都救不了你。” 高老三恨恨地把刷子往地上一丢:“他妈的等他们讯问完,这家伙不死也是个傻子了。还有什么意思。” :“高老三,你个废物,就这点本事吗?你记得当年老子是怎么抽你耳光子了吗?你的牙,还剩下几颗啊?哈哈,要不要老子帮你再松一松啊?”绑在刑架上的男人挣扎着嘶吼着。 高老三直愣愣的盯着那个人,充血的眼球几乎要崩出眼眶,阮公公哼了一声:“他是故意激怒你呢,一心求死,他怕扛不住金陵来人的拷问而已,你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阮公公从边上的桌子上翻出一大罐的药膏,妖娆的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一把扯下他身上褴褛衣衫,一具血淋淋的身体完全袒露出来,阮公公一把把的把药膏涂抹在男人身上:“这可是上等伤药,涂了他,两天就能结疤,你就不那么容易死了,留着你的身子,给金陵来的大爷们开心。” :“呦,都这样了,还能硬邦邦的,果然是条汉子啊。”阮公公的手探到下面。拨弄了几下,笑眯眯的说。 苏大米若无其事的从其他牢房里走过,眼神飘忽不定:“这些都是昨天抓的人,高老三,有几个稽密司熟人啊?” 有两间牢房里的人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看苏大米,苏大米转过身去,手背在身后,似乎是无意识的勾动几下。牢狱里两双失神的眼睛明亮起来。 高老三没有回答苏大米的话,倒是阮公公似有所指:“苏大人,似乎对稽密司的老人有点兴趣啊。” 苏大米不慌不急的走到阮公公身边,:“阮公公,啥意思呢?老子和高老三在稽密司前后近二十年,轮到你个小逼货来问我?你是不是不知道稽密司的人有哪些手段,你想试一试?” 苏大米的眼神如毒蛇一般阴毒,盯着阮公公。阮公公的似乎没有想到苏大米突然变得如此强势,眼神有些慌乱。 高老三闷声闷气:“阮公公,你说话守点规矩,有些话,就不能说出口,那是把人往死里得罪的。” 苏大米噗嗤一声冷笑,转身从高老三身边走过:“话我带到了,听不听,随便你们咯。” 阮公公盯着苏大米离去的背影,眼神充满女人一般的恨意。 :“你别得罪他,得罪他,你会死的很惨。别看他像个老好人一样与世无争的,那家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高老三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 苏大米走出囚牢,阳光极其刺眼,他手搭凉棚遮在眼睛上,也遮住了眼中闪烁的光芒。 张渔迷迷糊糊的守在稽密司大门口,看起来神色有些萎靡,昨晚受了惊吓,有是一夜无休,精神确实有些扛不住。 苏大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张渔,张渔昨天晚上回来,状态就是有些不对,明显不是会讨好人的性格,行为举止中却充满了讨好的意味,这个人,有问题。或许,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大米透过指缝看了看太阳的高度,放下手,背在身后,走向厨房。 :“老刘,菜买回来了?” 一个厨子手脚忙乱的走出来:“苏大人,菜买回来了。” :“啊,是这样的,岳大人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你也知道,这天气,容易上火,给岳大人熬一锅去火解毒的汤,今晚估计又是一晚不能睡了。”苏大米随意翻动着摆放在案板上的菜。 厨子老刘殷切的连连点头:“哎呀,还是苏大人想到周到,不知道应该炖个什么汤呢?” :“嗯,炖个莲子炖小肠。哦,对了,莲子要带芯苦莲,嗯,前面明心药房有卖苦莲,你告诉他们,按照莲子清心汤的量买三份就好。” 苏大米很是贴心的说道。 第577章 再约见一面 时近中午,明阁主管老张走进曲先生所在的屋子:“阁主,有消息了,被抓的稽密司的人有三个,关在稽密司的密牢里。” :“太平货仓现在还是安全的,没有特别的动静。” :”嗯,我选了两个人陪着少阁主,如果需要的话,很多跑腿的事情可以让他们去做,他们是本地人,出面办事更容易些,也不会引起注意。” 近乎一夜未睡的孙燚换上一套丝绸长衫,梳洗之后,一眼看去,倒也是翩翩公子一个。:“那感情好,谢谢张管事的好意了。曲爹。那我正好去货仓瞧一眼去。” 曲先生稍微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有情况不要贸然上前,回来一起想办法,不要自作主张,误了大事。” :“知道,曲爹,我会小心的。”孙燚轻松的笑了笑。 一辆马车等在门口,两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守在马车边,一个人提着马鞭,另一个人一身劲装,看起来很是干练。 :“赶车的是王定保。身边那个是刘见星。自己人,很忠诚。”老张介绍道。 孙燚笑呵呵的打个招呼:“辛苦二位了。” 两人都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这般客气。 老张叮嘱两人:“少爷就交给你们了,怎么出去的,怎么带回来,不能出半点差池,万一有情况,可以动用所有人手。必须保证少爷的安全,明白吗?” :“明白。”两人一脸坚定的应承。 马车上了路,刘见星坐在车夫王定保的身边。孙燚自己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闪过的街面和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晃晃悠悠的穿过半个安庆城,驶进太平货仓。 换了一身工服的江白眼神犀利的盯着驶进来的马车,眼见着孙燚从车上下来,才放下心来。抱着双臂靠过去:“掌柜的,来看货吗?” 孙燚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挡在头上遮住正午炙热的阳光,神色倨傲:“嗯,来查看一下货品。前面带路。” :“好嘞,请跟我来。”江白殷切带着孙燚走进货仓。 :“情况怎么样,回来多少人?”一进了货仓,孙燚就贴着江白小声问道。 江白张望了四周一眼:“少了十几个人没有回来,晓旭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孙燚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好看:“有没有安排人出去找?” :“我今天上午出去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现在就是不知道他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落到朝廷手里。”江白犹豫一下:“你等一下,李砚和山虎有些推断,我觉得你要听一下我去喊他们出来。” 孙燚摇摇扇子:“好,我等你们。” 须臾,几人出来,站在一堆货物旁边,指手画脚的似乎真是在探讨货物问题。 :“有内奸?你们也是这样判断?”孙燚并不惊讶:“曲先生也觉得是自己人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是我们的人,还是那边的人。” 江白低头思索:“货仓这里还是安全的,问题应当不是出在我们这里。” 孙燚想了想:“要尽快找到晓旭,他一个人,如果到现在没有回来,极有可能是受了伤,或者是被抓了。” :“李砚一会和我走,你们也不能住在这里。”孙燚当机立断道:“毕竟有三个兄弟落在稽密司的手里,我听说,稽密司的手段,不是谁能扛住的,趁早分散开。多分几个点。” :“我已经在安排了。”江白应道。 :“好。小白哥,安排好住处之后,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明白!你们先走。晚上我去找你们。” 李砚和孙燚上了马车,天热,马车走的不快。 李砚询问的眼神看了看车外,又看了看孙燚,孙燚笑笑:“没事,曲爹的人,可靠。” :“我们现在去做什么?找晓旭吗?”江白直接问。 孙燚点头又摇头:“嗯,必须先找到他,以他的身手和当时所在的位置,他不应该被抓到。”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听见王定保有些惊魂不定的喊了一声:“大爷,你这样突然冲到马前,撞上了算谁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啊,撞不上撞不上。” 孙燚凑到车窗边看了一眼:“王哥,不用喊了,找我的。小师伯,上来坐坐。” 一身浅灰长衫的李牛牛笑的一脸慈祥:“这么巧,这样都能遇见你。” 说着话,绕到车后,进了车厢。 :“这位年轻小哥是?”李牛牛毫不客气的坐下问。 :“我师哥,李砚。”:孙燚有转头看向李砚“大肚哥,这是曲先生的小师弟,我们要喊小师伯。” 李砚虽然一脸懵,还是很礼貌地喊了一声:“小师伯。” 李牛牛认真的看了李砚几眼,呵呵笑:“你就是李光奇的儿子?你比你爹可是俊了不少。” :“小师伯,你见过家父?”李砚有点激动。 李牛牛板着手指算了一下:“去年三月份在落致城见过他。也是一条汉子,手下三千猛骑,很是威风。” 李砚眼睛亮了起来:“家父身体还好?我有三年没有见过他了。” :“极好极好,大可放心。” 孙燚啧啧两声:“王哥终于舍得养骑兵了?就是到现在才三千骑兵,还是少了些啊。哪里对得起我李伯父这一身马上功夫。” 李牛牛嘿嘿一笑:“小孩,三千猛骑,不少了。” 孙燚搭上李砚的肩膀,大拇指一翘:“我李砚哥,手下骑兵一万二,自己掌管重甲铁骑两千,游骑兵四千。全是上过战场打过仗,杀过人,见过血的热血好汉,我李砚哥骄傲了吗?” 李牛牛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固:“他?这么年轻?” :“呵呵。”孙燚搂着李砚:“快,给小师伯露一个谦虚的微笑。” 李砚轻轻一肘敲在孙燚肋骨上。 李牛牛叹了口气:“果然是少年英雄。” 孙燚不再扯闲话:“小师伯,找我有事?” :“嗯,老王还要见七哥,你给传个话呗。” 孙燚明目张胆的犹豫又犹豫:“这个,这个。。。。。昨日之事尚未解决,我曲爹如何还能冒险?” :“小崽子,你还想敲诈老夫不成?”李牛牛装作生气:“你告诉七哥,时间地点他选,我就带老王一个人。不过,你们那里的人有不干净的,最好也不要带人。” 李砚扭头看着孙燚,一脸诧异:“哪个老王?那个老王?”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老王。”孙燚回应李砚。 李砚的神色变得严峻。 :“小师伯,我们有三个人落入稽密司的手里,有没有办法弄出来?” :“活得弄不出来,死了可以。”李牛牛神情有些悲凉:“做这行的人,都有这种觉悟,落到对手手里,死了比活着强。 车厢里一时有些安静,只有清脆的马蹄声和滚动的车轮声。 :“行,我转告曲爹,怎么告诉你?” :“晚上,四街口,福禄金行门口见。“李牛牛猛地抬头:“还有,别忘了我说的,你们的人里有内鬼,抓紧时间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孙燚盯着李牛牛的眼睛:“小师伯,你这么确定是我们的人?” :“嗯,我探查到的消息,确定是你们的人,但是不确定是谁。我这里没有稽密司的老人,只有你们那里才有。”李牛牛忿忿道“七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种重要的事情,也不仔细甄别一下。 第578章 矛盾的苦肉计 李砚突然指着窗外:“晓旭,晓旭。”马车戛然而止,孙燚和李砚从车上窜了出来。 街边一个巷子口上,晓旭打着赤膊,腰间围着一件衣裳,坐在巷子口处的一个馄饨摊子上吃着馄饨,头发仔细扎过,还是显的有些凌乱。 他靠在墙角,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下肚,勉强提起一些精神,目光时不时在街面上扫过,像是一只脱离队伍的野狼。 :“老板,再来一碗。”老板凄苦的眼光看着他光着的健壮身子,竟然有几分凄凉彷徨,晓旭从腰间摸出一点碎银丢在桌上,:“少不了你的钱。” 老板的神色又骤然变得欣喜若狂:“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马车骤然停在街边,晓旭全身肌肉瞬间崩紧,反手握住旁边的一个小木凳子,又很快松开,身子几乎都要软的坐不住了,孙燚和李砚两人窜过来,看着他的神色,也不说话,一人架住一边胳膊,扛着就走。 小摊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马车飞驰而过,先是吃惊,又是窃喜,一步窜到桌边,捡起桌上的碎银,碎银虽小,这也是要忙乎一天的收入。 :“王哥,找郎中,立刻。”“啪”的一声甩鞭,马车的速度立刻就提了起来。 躺在车厢里的晓旭迷迷瞪瞪的看着孙燚和李砚笑:“都没事?累死老子了,疼死老子了。” 孙燚拆了他伤口上的布条看了一眼:“还好,没有红肿,瞧这小白脸,失血过多,没事,老子在,死不了。” 晓旭昏睡过去,没有听见他的说话。 :“这个小鬼昨天不是在卖酸梅汤吗?他怎么没有跑出来,怎么还和人交手了?”李牛牛斜眼看了眼伤口,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声。 马车停下,刘见星从车前绕到车后:“来,到了,自己家的郎中,手艺好,口紧。” 郎中检查完晓旭的伤口,沾了点药粉在鼻子下闻了闻:“这位小兄弟没有什么大碍,这伤药比我这里的还要好。”又摸了一把脉“嗯,身体虚弱,脉搏低浅无力,应该是失血原因造成的,吃点好的,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一行人才放下心来。 李牛牛抱着手臂,在郎中身边看着郎中诊疗,特别是在检查伤口的时候,看的更是仔细,听郎中说只是失血过多,却暗暗叹了口气。 :“阿蛮,我先走了,记得,晚上见。你这小哥伤的不轻,不要随意搬动,找个僻静的院子休养,要不要我给你们找地方?” 孙燚看了眼李牛牛,又看了看刘见星,刘见星很有眼力的拒绝:“不用不用,我们有地方安排他,不劳先生辛苦。” 李牛牛不以为然:“那行,那我就走了。阿蛮,送送小师伯啊。” 孙燚和李砚同时抬头看着李牛牛,孙燚跟上李牛牛的脚步:“对的对的,应该送送小师伯,免得小师伯在我师傅前告状。” 送出门外,李牛牛挠了挠头,:“你这小哥,伤的不轻,不要着急和大家汇合,让他在这里好好养病。” 孙燚神色很不自然:“不会?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 李牛牛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你也看出不妥?” :“以他的经验,他不该这样出现在大街上。但是,他确实也流了很多血,苦肉计?如果是苦肉计,他更不该这样出现在大街上,这两种举动,很矛盾。” 李牛牛也是有些犹豫不定:“算了,先注意观察,反正这几天他也出不了门,我们先办正事。” :“嗯,行,我一会儿就回去告诉曲先生,不过,他妈的我没被人跟上?”孙燚张望四周。 李牛牛打了一声呼哨,十几丈外露出两个身影,转瞬不见:“有啊,是我的人。行了,你放心,我的人不会跟踪你的。七哥那个老狐狸果然带出一个小狐狸来。”李牛牛摸了摸孙燚的头:“晚上见。” 孙燚用力揉了揉脸,挤眉弄眼一番,感觉神色趋于正常,才走进屋子。 李砚看过来的眼光,也有些不安。 :“刘见星,这兄弟你帮忙安排地方,安排可靠的人照顾一下,等他伤好了,我再带走他。找个嘴严的,不要乱说话的。” 刘见星立即应承道:“好,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他的。” :“嗯,那事情处理好,你们就先回去,我和他出去走一走,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们。” 刘见星犹豫道:“出来的时候,张爷要我陪着你,这里我熟悉。” :“不用,我们就随便走一走,张爷要是问题,我向他解释。”孙燚喊了一声:“大肚哥,走啊,瞧瞧这安庆城去。” 正午的阳光毒辣,明晃晃的照在身上,火烧火燎的。 两个人的心情,也是火烧火燎的。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李砚还是按耐不住:“那小师伯说的话。。。?” :“你怎么想?换做不是他,你怎么想?”孙燚语气还有些烦躁。 李砚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长的线:“你也有想法?” 孙燚脸上的汗水刷刷的流淌下来,他伸手抹了一把,汗水沁的皮肤刺痛,扎进心里。:“我和他认识了十七年了。他妈的,我没有想法,等明天他清醒了,老子亲自去问他!” :“要不,我们问一下山虎,他们两个平日里走的比较近,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李砚听出了孙燚恼怒的语气。 :“妈的,这都什么事!”孙燚看了看方向,掉头向货仓方向走。 李砚紧紧跟上。 四个人面面相觑,江白和张山虎也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山虎沉吟半天:“我没有发现他平日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引起你们怀疑的那些举动,也太明显了,若他真是隐藏在我们中的内奸,几年时间我们都没有发现异常,现在突然用这么蠢的方式暴露自己?可能吗?”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但是他的伤口,是自伤,不是他伤,这一点,我肯定没有看错。”李砚是用枪的,他对枪伤的判断,要比在场几个人都更有经验一些。 :“真是他出卖我们,货仓到现在都没有出事,这个地点,大家都知道。”张山虎为晓旭辩解道。 :“既然还找不出证据,那就先不纠结了。是黑是白,终究能辨别出来的。”孙燚明显有些兴趣缺缺。 第579章 杜老高,是你蛊惑他? 回到明阁,孙燚把发生的事详尽的告诉曲先生。 曲先生摇着蒲扇:“见,告诉他,不要乱动,我会去找他。” :“晓旭的事,我不给意见,你们自己判断,你们自己解决,这种事,越往后走,遇见的会更多,你们必须自己处理。这是你们长大的代价,谁也不能替你们决定。” :“不过,这种事,不值得占用你们的注意力,专业的事,专业的人做,你们最多就是负责最后的决断。听懂了吗?” 曲先生最后的话语气变得严厉,却让孙燚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很是决断的应了一声:“听懂了,曲爹。” 应完曲先生的话,孙燚又乖巧地凑到曲先生身边:“曲爹,你知道老王在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曲先生想都没想,:“行,你陪我去。” :“你们立即通知江白,尽快把人撤离出去,城里不需要留人,你陪着我就行。”曲先生又交代了一声。 :”得嘞,知道了。”孙燚拖着李砚出门。 夜幕降临,街边的灯笼一盏盏点亮,橘黄色和红色的淡淡光晕,星星点点,照的街上一片祥和安宁。夜风微拂,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老人搬一张小凳子,摇着蒲扇,坐在门口与邻里说着闲话家常,稚童在熟悉的街面上巷子里跑来跑去嬉闹玩耍,银铃般的笑声穿透夏夜。 街上的行人如织,没有白日里的忙碌和匆忙,更是悠然自得。 马车平缓的通过街道,孙燚明显感觉到曲先生的心情很好,皱纹都有些轻快飞扬,目光透过车窗,格外明亮:“这才是烟火人间啊。” 李牛牛斜靠在金铺门外的墙上,马车停在他面前,曲先生招呼了一声:“上车。” 李牛牛钻进车厢:“七哥,直接去?” :“嗯,直接去。”曲先生点头应道:“你这些年,都在这里?” 李牛牛咧着嘴:“是啊,七哥。这些年都没有离开这里,累了,一个人不想四处奔波了。” 孙燚笑笑的打了个招呼:“小师叔。” 李牛牛拍了拍孙燚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事情解决了?” :“没有,不着急。大事要紧。”孙燚回答。 马车在城令府附近的街上停下,几人下车,马车又混入人流中。 李牛牛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七哥,你知道他在哪里?” 曲先生眼角挑了一下:“他还能在哪里?他的历史交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推算一下也知道,这时候,最安全的,不过就是杜老高这里嘛?” 李牛牛一把岁数,忍不住赞叹道:“七哥,你真是了得。” 曲先生难得调皮一把:“所以我是曲七,你是牛牛。” 李牛牛哈哈一笑:“李牛牛也算江湖一条好汉不是吗?” :“曾经。”曲先生拌嘴一般。 后门洞开,城令杜高早早等在门口,见几人过来,他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我刚才还和他打赌,我说你今天一定会亲自来,他还不信。我赢了。小七,别来无恙。” 曲先生走近杜高,张开手臂,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下:“杜老高,别来无恙。看你这精神,还很不错啊。” 杜高牵着曲先生的手往里走:“牛牛,关门。” :“知道了。”李牛牛关上门,也不跟进去,坐在门口,守起门来。 孙燚跟在曲先生和杜高身后,听到杜高说:“你明知道我在这里,这么些年也不来看看我。怎么,瞧不起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曲先生声音沉稳:“整个南方大乱,你安庆百姓安居乐业,就这一点,你已经比我们这些提刀子的人厉害多了。” 杜高呵呵笑了:“妈的,几十年了,能听见曲七夸奖老子一句,老子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王铁头坐在小凳子上发愣,杜高得意的很,招呼曲先生坐下:“王铁头,你就说你服不服,怎么样,我说的没错,他今天肯定来见你,你还不相信?” 王铁头嘴角抽抽:“就你们读书人心眼多。” 曲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就你这脑子,还学人玩阴谋诡计,我到今天才想明白,你是被杜老高蛊惑了?” 杜高坐下:“什么被我蛊惑,他自己一意孤行,我怕他死的太难看,勉强帮他出出主意而已。” :“你为什么会帮他做这样的事?一旦走漏风声,你知道你会怎么死?你一家十几口人,不想活了?”曲先生放下脸,质问杜高。 杜高坐下来,托着下巴:“你知道吗,我到现在睡觉还经常梦见山海关那一战。那脑浆迸裂,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怎么也忘不了。我不想那种杀戮发生在中原大地上。” :“算了,时间紧,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刘惜军气候已成,没有人能阻挡他一统南方。不需要你们帮手,他自己就能解决的清清爽爽。”曲先生语气又有些严厉。 :“老王,你现在要停下手里所有的事情,等待刘惜军完成南方统一大业。你现在唯一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保住那个人的的安全,一年后,南方安定,你们有机会把他扶上位。” 王铁头抬起眼,几十岁的老人居然露出桀骜不驯的目光:“等姓刘的统一南方,你就能保证他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如果他能帮百姓挡住这天下纷乱,就算是有野心,那又怎么样?”曲先生盯着王铁头的眼睛,寸步不让:“你忘记你当年为什么当兵了?你忘记你家当年过的什么日子?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而且,你别忘了,现在的大夏,内忧外患,接踵而来,甚至比当年更是危急。” 王铁头呼呼喘着粗气,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杜高笑了笑:“王铁头,老七不会看着这种事情发生的,他就是故意这么说,气气你而已,否则,他千里迢迢来这里做什么?” 王铁头脸上皱纹团在一起:“这个曲七,是这些人里最狡猾的家伙,你又怎么能保证他干不出这种事。” :“嘿嘿,他干不出对不起夏老大的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杜高语气淡淡的:“他们两之间的感情,还需要我来说?大夏十七年,这不要脸的家伙,还特么的偷偷带着皇上去逛窑子,这事情当年闹的多大,你忘了?” 孙燚乐了,躲在一边偷笑,看着曲先生那张老脸通红,像是在晚辈面前丢了脸面:“杜老高,当时不是你在朝会时候当着文武百官揭发出来,谁特么的知道?” 第580章 我们的价值 稽密司的囚牢里,岳霖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手中的烙铁已经失去温度,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和焦臭味,又是一天的严刑拷问。 徐阳的思维陷入混乱中,他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也不记得自己身是何人。耳边传来的凄厉惨叫似乎很远,似乎又是很近。他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缝,甚至看不出自己面前站着的人长作什么样,也不记得,自己胡言乱语说了什么。 岳霖对这个叫做徐阳的人说出的地点不抱多少奢望,这时候招供,可以说是扛不住拷打,也可以说是自我保护的方式,提供一些无用信息,换取自己的一点恢复体力的时间。 :“别停,继续,别弄死了。”岳霖也累的筋疲力尽,拷问犯人,是对犯人的考验,也是对刑讯者的考验。看谁能坚持的更久。 :“是,大人。”阮公公贪婪地在岳霖裸露的身体瞟了一眼,瞬间滑走,掩饰眼神中的情欲之色。高老三坐在老虎凳上喘着粗气,一晚上的刑讯逼供,耗尽了他的体力。 岳霖走出囚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胸中的躁闷堵在心口,消散不去。又过去了一天,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那三个人,也是奄奄一息,扛不住几下拷打。 苏大米坐在厨房门口的屋檐下打着盹,睡眼惺忪的看见岳霖走出来,立刻惊醒般的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大人大人,又是一夜没睡,惺苦惺苦。你先坐着歇息一下,喝口水,今天我让老刘包了些馄饨,你稍等,马上给你煮出来,垫垫肚子。” 岳霖喝着茶,看着在厨房里苏大米忙碌的身影,心里犯嘀咕:“整个稽密司里的老人都说苏大米可是一个极为老道的好手,叔父岳山川把他安排给自己,也是当作一个重要的助力给自己提供帮助,可是这一年多过去了,苏大米并没有表现出特殊的才能,除了很好的照顾到自己的饮食起居之外,好,就是会拍马屁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出类拔萃之处。” 正想着,苏大米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大海碗过来,一股很浓郁的肉汤香味和胡椒葱花味道混在一起,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几声。 岳霖舀起一勺子汤送进嘴里,汤汁滚烫,满口留香,汗水顺着毛孔又窜了出来,把一身的疲倦和乏力感都驱出体外,岳霖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好吃,老苏,谢谢了。” 苏大米笑的很是贴心:“大人辛苦了,咱这些手下人又帮不上什么大忙,能让大人生活上过的好一些,也算有些用处。” 岳霖很快吃完一海碗馄饨,一身汗下来,神清气爽:“老苏,岳司管把你调配给我的时候,可是说你是稽密司里难得的好手,你呀,有精力也多帮我些忙。” 苏大米惭愧的笑:“不敢不敢,大人说笑了,我是大人的手下,大人有事,我大米自当效劳。” 岳霖抹了把嘴:“嗯,有个囚犯找了一个地点,叫做太平货仓,说是他们的聚集点,你带些人去看看,我估摸着人肯定都跑光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找点线索。” 苏大米起身:“尊大人令。” :“不过大人,之前我们查到他们的落脚点在鹿角客栈,我们去搜查过了,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事情发生两天了,我猜啊,也未必能找到什么线索。”苏大米有些为难。 岳霖摆摆手:“没事,找不到就算了。放在城门口的眼睛,有没有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苏大米道。 :“嗯,之所以我没有发动全城大规模搜捕,就是要给他们错觉,让他们以为我们的本事不过如此,呵呵,等过一二日,金陵稽密司的大队伍赶来,封了城门,我瞧他们还能往哪里逃。” :“大人英明。”苏大米大声恭维。 :“行了,我去歇一歇,你带些人,去检查检查太平货仓,查清楚那个货仓是谁家的,怎么会成为叛贼的聚集点。查清楚点,该抓就抓,该罚就罚,不要手软。” 苏大米抱拳道:“是,大人,属下一定查个清楚,依照大人所说,该罚就罚,绝不手软。” 苏大米去了边上一间屋子里招呼了一声,屋子里出来 五六个人,穿着稽密司的黑色长衫,腰间挂着腰刀,去马厩牵了马,策马而去。张渔身在其中。 阮公公手里捏着一把小刀,抓起徐阳的手掌,每一个手指仔细瞧了瞧,又一把丢开:“哎呀,这可怜人嘞,手指头都没有一处好的了。” 下一秒,徐阳又从昏迷中惨叫着醒来,阮公公蹲在他的脚边,左脚大拇指头里,插着一柄尖细的小刀子,黑红色的血从刀口处汩汩流了出来。 阮公公站起身来,伸手拨开徐阳浮肿的眼睛,盯着他无神的眼珠子:“别睡了,醒醒,再想想,你们谁是领头的?还有别的聚集点吗?” 徐阳半昏半醒,嘴唇干涸的咧出好几道口子,无力的吐出含含糊糊的声音:“没有了,没有了。” :“呀,嘴还是这么硬。”阮公公声音温柔,:“没事,我再让你清醒清醒。清醒了就记起来了。” :“啊~~啊~~~”徐阳又一次惨叫起来,全身绷直,肌肉剧烈颤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阮公公又站起来:“瞧,这下清醒了?你们还有的聚集点呢?” :“没有,没有,我不知道,我 不知道。~~”徐阳剧烈喘息着,鼻涕眼泪顺着满是血污的脸上流下。 :“那你总要说些你知道的给我交差对?”阮公公又拨开徐阳的眼睛。徐阳眼前一片血红,面前这个书生神情温和,却如魔鬼一般的恐怖。这些天,就是这张脸,在他身上留下最多最痛的记忆。 这一刻,徐阳,生不如死。 高老三在边上灌了几口水,扯了把阮公公:“行啦,别他妈的弄死了,留一口气,等岳大人来。” 阮公公狠戾的眼神一闪而过:“老高,我们问不出点东西,我们就没有价值了!” 稽密司的院墙外,一街之隔的一间店铺,大门紧闭,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门前写着一张大字:“店面修缮。” 店里,一个大洞赫然在目,几个矮小精瘦的汉子在洞里忙碌。 第581章 我还是想见他一面 :“土狗,一天时间内必须要打通,动作快一点。这活,东家可是出了五千两银子。”一个脸色有块青癍的小个子对着洞里小声喊。 洞里传来嗡嗡的回应:“我他娘的都没有歇息一下。时间这么紧,我已经很拼命了。别他妈的催了,再催老子挖错个方向,算你的吗?” :“五千两银子啊。比咱们挖几个墓都赚钱。”青癍小个子还是叨叨了几句。 里面递出一筐子土,一个灰头土脸的光头露出来:“你别叨叨念了。咱这动作算很快了。一夜之间,就挖了近五六尺深了。” :“大哥,一丈五的距离,动作慢,这钱就拿不到了。” 洞里面又传来声音:“别吵吵,到了明天黎明前肯定能打通。” 屋子的一角,堆满了玩出来的泥土。 在洞口上方的一个脸色焦黄的瘦子小声问道:“老大,这洞口后方好像是通往稽密司的院子,这钱拿到手,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花啊。” 那个灰头土脸的汉子探出头来向上看了一眼:“耗子,你特么的和老子干了这么多年了,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青斑男子把手里装满土的篮子递上去,一脸不屑:“耗子,干活,怕这怕那的,你活的有什么劲呢。有钱了,也没见你花的比谁少一些。” 叫做耗子的家伙提起篮子,把土堆在屋子一角,嘴里小声絮叨:“他们的赚钱是为了享受,又不是为了求死。稽密司啊,得罪了稽密司,能有什么好下场。” :“放在前两年,这种活确实不敢接,不过现在,嘿嘿,稽密司算个球啊,江湖上的事,稽密司管不着了。”青衫男子浑不在意的说道。 屋子的一角,堆满了泥土,压的紧实。 天气实在太热,岳霖在床上浅浅的睡了一觉,不过两个时辰,就被热醒了,他打着哈欠,提着褂子走出门。 苏大米几人等在院子的树荫下,见岳霖走出来,苏大米急忙赶到他的身边。‘ :“岳大人,我们去了太平货仓,有住过人的痕迹,现在已经人去楼空,我留了张渔和齐国兵在那里监视,有情报会及时回报。” :“嗯,我也查了太平货仓的主人,去了记录在册主人的住址,只事一个小破屋子,问了周边,说是屋主,也就是登记在册的那个人,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这活手脚很利落,没有留下尾巴。”苏大米谨慎的说道。 :“这么说,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租借人呢?” 苏大米毫不犹豫的回答:“大人,租借人登记的信息是舞阳城,现在是也没有办法查清楚。看守仓库的人现在也找不到了。如果要深入去查的话,太平货仓肯定还是能查出点名堂,但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而且,查到了线索,也未必有用,如果是我的话,那个货仓已经暴露,这条线,有价值的线索,基本也会被抹干净。” 岳霖穿上褂子:“这么看,是专业手段?” :“是。”苏大米回答的很干脆。 岳霖走到水井边,苏大米手急眼快的打了水上来,岳霖一边洗着脸,一边恼火道:“不出所料,交代出来的情报都是无用情报。妈的,抓了两波人,一边啥也不知道,另外一边说是从北方雇佣来的,更是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 苏大米警惕地看看四周,小声说道:“大人,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岳霖瞟了苏大米一眼:“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 苏大米凑近岳霖身边:“大人,我听说这是谋逆大罪,这种罪名,背后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影响极大,若是我们牵扯太深,难免将来会纠缠不清。不如。。。。。。干脆等金陵来人,我们把人交出去算了。该有的功劳,也少不了我们。” 岳霖停下手上的动作,神色也变得严肃,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事毕竟是我大伯的事情,若是我处理不好,也难辞其咎。” 苏大米低下头去倒水,不发一言。 近午时分,金陵城南门,一大队骑兵蜂拥而出,足有两百骑。风驰电掣般,直奔安庆城方向而去。为首一人,正是稽密司司管岳山川。 从金陵城,马不停蹄赶路,最多一天半时间,就能赶到安庆城。岳山川戴着一顶斗笠,眯着眼,一块黑巾蒙住口鼻,遮挡一路风尘。一路上,思绪翻滚,张太傅阴冷狠戾的眼神,时刻出现在眼前。 安西城有重要的人物到安庆,到底是要见谁? 几乎同一时间,一支船队从安庆码头出发,前往金陵。王铁头一身商贾打扮,坐在船舱的窗口处,看着辽阔江面上的来往船只,稀疏的眉毛耷拉着,遮住他的眼神。 :”回去后,先找一个地方落脚,不着急回家。还有,安排黄如辉来见我。越快越好。” 船舱角落里的刑兵应了一声:“好。” 王铁头又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水悠悠,清风拂动。 明阁的小屋里,管事老张坐在曲先生面前,:“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就能打穿地道。” 曲先生嗯了一声。 老张又问道:“活做完后,人怎么处理?” :”你不用管,有人处理他们。下面的所有事情,你都不要露面,自然有人处理干净。”曲先生冷静的说。 :“好,知道了。” 孙燚站在门口:“曲爹,晓旭怎么办?” 曲先生抬眼:“你想怎么办?” 孙燚纠结又坚决:“我想去见他一面,有些话,我想问清楚他。” :“如果你问我,我觉得,你不应该见他。”曲先生摇摇头:“不过,按你的意思来。”曲先生颇感无奈,这就是年轻义气。 马车慢慢悠悠的停在药铺门口,孙燚当先跳下车来,李牛牛紧随其后,曲先生也慢慢下了马车。 药铺后院,堆晒着许多草药,药材散发着各种奇异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莫名的心安。 孙燚站在晓旭的病房门口,犹豫不决,李牛牛和曲先生站在一起,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孙燚的举动。 孙燚扭头看了曲先生一眼,眼神里竟然有几分为难之色,曲先生视若不见,李牛牛则是微笑着,日光濯濯,笑容冰冷。 第581章 坦白,解脱 孙燚扭过头去,一把推开门。 躺在床上的晓旭猛地睁开眼,看见是孙燚在门口,眼神似乎躲闪了一下,坐起身来,又咧着嘴笑笑:“你来了?” :“嗯,腿好些了吗?” 晓旭起身时候用力大了些,弄痛了伤口,皱了皱眉头:“没事,郎中说没什么大事。” 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孙燚拖了椅子在床边坐下。 :“我们,损失大不大。?”晓旭开口问道,他看出孙燚的脸色不太好。 孙燚哼了一声:“十几个。” 晓旭的脸色也变得沉郁下来,眼神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突然听到孙燚问:“你什么时候把消息传递出去的?你是谁的人?” 晓旭的脸色突然大变,:“什。。。什么?”声音因为紧张都失去了正常的腔调,变得尖锐突兀。 孙燚抬眼,死死的盯着晓旭,锋利如刀,久久不不说话。 晓旭的眼睛想要躲闪,又硬着头皮撑着,眼神惊恐慌乱,又似乎有点解脱。 :“你。。。你说什么?什么谁的人?”晓旭挣扎着说出话,但是声音虚弱又无力。 孙燚的心砰地一声掉落深渊,虽然心里早有答案,但此刻晓旭的慌乱表现,还是深深刺痛他的心。他紧紧盯着晓旭手足无措的样子,眼神里充满质疑和不解。 孙燚站起身,上身倾斜,自上而下的看着晓旭:“为什么?” 晓旭嘴唇喃喃而动,像是要解释。抬起头看着孙燚的眼睛,突然间又放弃了解释的勇气。 :“既然,咳咳。。。既然你都发现了,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晓旭抓着头发,垂下头去。 :“你是谁的人?”孙燚冷冷的问:“你是受了什么好处,值得你出卖我们这些兄弟?” :“出卖?”晓旭像是被刺痛一样猛地又抬起头压着声音怒吼道:“我要真想要出卖你们,你们死了多少回了?” 孙燚紧跟着他的怒吼:“对!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到底在做什么?” 晓旭看着孙燚红了的眼睛,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杀气,却满满的都是关切和不理解。 :“我没想过真的出卖过你们,我没有办法,真的,我没有办法。但是我没有真正的出卖过你们,即使是这一次,我也是到了最后时刻,才把消息泄漏出去。我留了很大的余地,我留了很大的余地。”晓旭的声音哽咽起来。他绝望的盯着孙燚。 :“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孙燚克制着自己矛盾的心情质问。 晓旭低着头,陷入回忆,喃喃道:“在稽密司的时候,我就是朝廷的人了。周三爷死了之后,稽密司的一位官员和吏部的一名官员私下里见了我,给我承诺,如果我一心为朝廷办事,将来有一天,必定保我前途光明。我。。。答应了。” :“但是后来,你们要我离开金陵,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就给我命令,要我监视你们,并负责把你们的动向即时传递出来。” :“后来才到平武没多少天,我们又去了安西,结果并没有人找我接头,我就当作失去和朝廷的联系,也就没有传递过任何消息。直到。。直到几个月后,在休山县,有人找到了我。” :“谁?” :“这次和你们一起来的,江白的手下,赵勇武。” 孙燚拧着眉头:“我知道这个人,他是朝廷安插在江白手下的人?” :“是。”晓旭应了一声。 :“继续说。” 晓旭双手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我在队伍里看见他来了,我就知道你们来安庆的事情没办法保密了。所以那天晚上,我才找机会,把消息传递给稽密司。之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嗯,难怪我觉得你的行为很矛盾,如果你有心出卖我们,没有道理稽密司出动的那么仓促。”孙燚冰冻的心里微微裂开了一条缝。 晓旭继续说道:“那晚上混乱中,我挤进战团,杀了赵勇武,所以,我没有及时撤退出来。” 孙燚愣了一下:“那你为什么第二天那样出现在街头,还要自残?” 晓旭软软的靠在床头,精神萎靡:“阿蛮,我不知道怎么向你们解释。真的,在金陵城的时候,我看着哪些当官的为所欲为,看着哪些有钱的花天酒地,我也想成为人上人,我也想让人看见我,叫我一声赵大人,我也想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但是,我那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需要出卖的,是你们。我想说出来,可是,我又怎么开口?” :“你在街上的行为,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你的反常行为?” 晓旭想了想:“我希望你们发现我,又不希望你们发现我,我杀了赵勇武,但是,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二个赵勇武来找我。所以,我希望被你们发现,也希望被稽密司的人抓走,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离开你们,至少,不用背上出卖朋友的罪名。” 孙燚瞧着晓旭失血过多还有些苍白的脸,低靡颓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抉择。 曲先生和李牛牛从屋子外走了进来,晓旭绝望的抬起头:“曲先生” :“还有别的人和你联系过吗?”曲先生直接问道。 :“没有,目前为止,只有赵勇武。” 曲先生眼神像针一般尖锐:“这么说,陈阳,张山虎当时都和你在稽密司里做事,他们是谁的人?” 晓旭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问过他们,这话题,我也没有办法去问。” 曲先生又看了眼孙燚,孙燚的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哀求之色。 曲先生稍作停留,又走出屋子。 屋子里又只剩下孙燚和晓旭,孙燚盯着晓旭,昔日的情谊点点滴滴汇聚成海,潮水般涌上心头。 孙燚扭身走出屋子,曲先生和李牛牛还站在门口,安静的不做声。 :“曲爹。。。。。。” 曲先生瞪了他一眼:“稽密司死了十个人,抓了三个人。” 这一句话,就断了孙燚求情的念头。李牛牛不动声色的:“算了,你们走,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孙燚一把抓住李牛牛的胳膊:“小师伯。” 李牛牛笑笑的拿开孙燚的手臂,很用力,说话口吻很淡,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但凡早一点和你说明白,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他终究还是做出了出卖的行为。这种人,留不得。” 第582章 劫狱 曲先生和李牛牛两人神态平和,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牛牛,晚上的事,你要处理好,别留后患。”曲先生交代道。 李牛牛收回应了一声:“知道,七哥。我安排好了。你们一路顺风,七哥。” 曲先生看着李牛牛,眼神里露出一丝不舍和宠爱:“你呀,岁数也不小了,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老王是个倔老头子,你别陪着他犯浑。有些事情,也该学着放手给年轻人去做了。” 李牛牛摸着脸上的皱纹,故作轻松道:“知道,七哥,你也照顾好自己,将来,下次,我还给你做臭鳜鱼吃。” 曲先生笑的慈祥:“好,下次见面,咱哥俩好好喝上几杯。” 李牛牛眼光一转,落在孙燚身上,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诶,小子,照顾点我七哥,他这岁数了,以后冒险的事,不要他抛头露面了,你该顶上来了。” 孙燚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缓缓转过脸来:“你不也一样,几十岁的人了,悠着点。小师伯。” 李牛牛哈哈一笑,有几分豪爽:“行,小子,你可以,你不错。” :“七哥,你这小崽子,真是不错。比你年轻时候还要强一些。”李牛牛欣赏地看着孙燚,对曲先生说道。 曲先生扭头看着孙燚,眼角舒展,眼中充满溺爱。 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停了下来。 李牛牛瞧了一眼窗外:“东门到了,我先下车了,城门口安排好了,是自己人。七哥,江湖再见。小阿蛮,来日再见。” :“照顾好自己,牛牛。”曲先生拍了拍李牛牛的大腿。 李牛牛眼眶有点红:“知道了,师哥。”转身下了车。 马车又动了起来,曲先生和孙燚透过车厢的门,看着越来越远的李牛牛,说是江湖再见,下一次见,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安庆城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曲先生看着孙燚:“想明白了?” :“嗯,明白了,曲爹。” 曲先生也没有过多的说教:“明白就好,人心难测,背叛和出卖,是人生避不开的陷阱。” 孙燚脸上开始露出一些悲伤:“曲爹,其实,我不恨他。” :“但是他不得不死,否则,你们这群兄弟里,心里永远会横着一根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刺伤彼此。我告诉你,这种感觉,令人无奈又悲哀。”曲先生神情落寞,像是想起了不堪的往事。 一阵风起,孙燚看着窗外,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黑云压城,波诡云谲。 :“要下雨了。”孙燚喃喃说道,眼眶里的泪水,奔涌而出。 马车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前行。 夏日的暴风雨,来得急,去的快,不多一会儿,乌云从头顶一扫而过,雨过天晴。 整片世界被水清洗了一遍,视野变得清澈。 马车缓缓走入远丁镇,镇子口一处院子,院墙半人高,墙上长着几株野草,雨水浸润过,格外青绿。院子里的屋檐下几个人懒懒散散倚着墙,眼神充满警惕。 孙燚下了马车,走进院墙,几个人迎上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孙燚有些意兴阑珊,:“收拾一下,马上上路。这一路上,小心点。毕竟露上行踪,朝廷不会善罢甘休。” 张山虎想开口说话,江白拉了他一把,拖着就走:“走,收拾一下,上路。” :“紫狼呢?”:“晓旭呢?” 孙燚和李砚同时开口。 孙燚摇摇头:“他承认了。” 李砚看着孙燚的表情,居然不再问下去,把手放在嘴边,打了一声呼哨,声音传的很远:“走,出去等着。战马都在镇子外面。” 不多时,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就响在耳边。 夜里三更,稽密司后街的铺子里,二三十个黑衣人挤的屋子满满当当。 李牛牛一身夜行打扮,站在地洞前:“挖好了?” 光头光眉的汉子一脸自信:“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祖传的手艺,还能有假?挖好了,只留了薄薄一层土壁,撞一下,就能撞出去了。不行,你派人下去看看。小声点啊,不要一下撞出去了。” 颜青蒙着黑巾扑通一下跳进洞里:“我去瞧一眼。” 光头汉子伸出手,贼眉鼠眼贱兮兮地:“钱呢?” :“等一下,少不了你的。”李牛牛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给那汉子看了一眼:”看清楚了?四千五百两,之前给了你们五百两,账目不会错的。你那几个兄弟呢?他们不怕你自己卷钱跑了?” 光头汉子贪婪地盯着银票上的数字,伸手去拿,李牛牛缩回手去:“等一下,等下去的人看完地洞再说。” 光头汉子眯着眼不满道:“我说了,我们干的活,绝对硬实。” 地洞里窸窸窣窣,颜青从里面露出头来,点了点头。 李牛牛把银票给了光头汉子:“拿了钱,先别走,等我事情做完了,你才能离开。”晃晃头,两个黑衣人走进前来,夹住光头汉子的胳膊,拉到一边。 :“卧槽,你想黑吃黑?你特么的不讲江湖道义!”光头汉子大声喊了起来,身边一个汉子伸出手,一把卡住他的下巴,一推一拉,咔嚓一声,卸了光头汉子的下巴。 李牛牛轻轻一巴掌甩在光头汉子脸上,:“这点银子值得老子黑吃黑?不长眼的东西。等下我们干完活,老子就放你走。” 颜青又钻进洞里,李牛牛跟着跳了下去,陆陆续续十几个黑衣人钻进了地洞。 精神亢奋着正在折磨犯人的阮公公眼见着十几个黑衣人像幽灵一般钻出墙壁,先是愣了一会儿,突然调头就跑,发出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劫狱,劫狱,快来人,有人劫狱!”。、 躺在边上老虎凳上打瞌睡的高老三么猛地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情况,一道亮光在他眼前炸开,脖子一热,像是下起了一场滚热的血雨。 颜青一刀斩杀了高老三,李牛牛从他身边一闪而过,阮公公才跑了几步,李牛牛就窜至他的背后,一刀捅入后心,抽刀就向牢狱门口冲了过去。几个黑衣人跟了上去。 :“别追了,马上救人。”颜青低吼了一句。 第583章 短兵相接 岳霖从尖叫声中惊醒,穿着一件兜裆裤冲了出来,左手提着稽密司的三发连弩,右手提着出鞘的长刀。 迎面撞见苏大米提着长刀冲过来,神色紧张:“大人,声音从囚牢传来,像是有人劫狱。” 岳霖瞪着眼,转头就往囚牢冲:“妈的,跟老子一起上。” 苏大米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眼神真诚:“大人,等一等,等大家伙一起,敢来劫牢狱的,都是亡命之徒,不可轻举妄动。” 岳霖顿时冷静下来 。苏大名又说道:“大人,不知道来劫牢的有多少人,要不要派人去守备军请求支援?” 岳霖看了一眼场上:“张渔,去,立刻通知守备军,告诉他们稽密司遇袭,要求立即支援。” 张渔提着刀正往岳霖身边凑,闻声停下脚步:“是。”转身就跑,苏大米急着喊:“穿上衣服,带上腰牌!” 稽密司的人还是训练有素,短短一会儿时间,稽密司的成员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会儿就聚集了二十多人,盾牌长刀连弩,一应俱全。 这短短时间里,岳霖已经穿上了苏大米拿来的皮甲和裤子。倒是没有开始时候那般狼狈。 :“上上上,跟我上!”岳霖见大声吆喝着,带头向囚牢里冲去。苏大米提着长刀,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忠心耿耿的样子。 阮公公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门口打盹的五六个看门的牢子,牢头王野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提着长刀就往囚牢门口冲,冲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惨叫声居然从囚牢深处传来,王野地转过头,招呼着身边几个牢子:“往里面冲,里面冲。” 半裸着身子的王野地高大壮硕,一身肌肉,提着刀,杀气腾腾,颇有几分雄壮,一马当先,冲向囚牢里。迎头撞上李牛牛和颜青几个人。 :“咄咄咄,咄咄咄。。。”才一个照面,李牛牛等人就抬起手臂,连弩激射,几十支弩箭封住王野地等人的去路。 王野地虽然高大,反应倒是很快,一见对面同时抬起左手,顿感不妙,大喊一声:“趴下,趴下!”话音未落,猛地向地上扑倒。身后的人反应就没有那么快,连弩机括声响,有三个人像是被铁锤狠狠拍在身上,仰身向后摔去,身上爆出一团团血花。 王野地身子扑在地上,借势打了个滚,从地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挡在李牛牛面前,圆目怒瞪,一声怒吼,战刀猛然劈下。 李牛牛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子稍微向前斜斜的侧了一下,王野地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了个空,还来不及收刀,李牛牛的身子已经贴近他的胸腹之处,王野地也算一个好手,腰腹用力一扭,身子再一次向下扑倒,手里的刀借着扭腰之力,划过一个半圆,向自己身子位置横扫过来,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 李牛牛嗤笑一声,脚底一踢,身子微微下蹲,手中短刀贴着王野地的腹部划了一个小小的半圆,像是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王野地被踢了这一脚,本来就自己放弃平衡的身子摔倒的更快,腹部一凉,感觉整个腹部突然失去了支撑,扭到一半的身子突然没了力量,一头撞倒在地,一团花花绿绿的场子从腹部一侧的大口子挤了出来,和鲜血混在一起,淌了一地。 后面还幸存的三个牢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孔武有力的牢头只是一个照面,就倒在地上,内脏流了一滩,身子像一只没了骨头的大虫子,在地上扭曲着。吓的面无人色,一点迟疑没有,手中的刀用力向李牛牛甩了过去,人却转身,调头就跑。唯恐比身边人跑慢了一步。 :“不要追了,立刻把人救出去!”李牛牛喊了一声,横刀在胸前,面对着囚牢进口,缓缓后退。 颜青又转头向囚牢里跑去:“知道了。” 李牛牛装填好弩箭,上好了弦,一步步推后。 有人提着刀对牢门上的锁链和木头一顿乱砍,囚牢的门木头很粗很硬,一时之间,根本砍不开。一个黑衣人从高老三腰间捞起一大串钥匙丢过去:“开门,开门。” 钥匙开门,要一把把试,动作变得非常缓慢,时间过去一会儿,才打开三个牢门,黑衣人搀扶着饱受摧残,无力动作的被俘的自己人,费力的从地道撤离。 囚牢门口传来急促焦躁的脚步声,乱糟糟的在牢里引起了巨大的回声。 颜青吼了一声:“动作快点,快点,来几个人,挡住他们支援。”三步两步窜到李牛牛的身边。 :“来的人不少,有二三十个,叫他们动作快一点,别被人堵在这里了。”李牛牛停下后退的脚步,摆出放手一搏的架势。 颜青急促道:“牢门打不开,用钥匙一间间试着呢,要多挡住一些时间。” 李牛牛扭头看了一眼,也不过才再开第四间牢房,:“草,动作这么慢。”来几个人,顶上去,跟我一起顶上去。”说完拔脚又向进口处冲了出去。 进来的十几个黑衣人分成两组,一组跟着李牛牛顶了上去,另一组人在抓紧时间打开牢门,将伤员救出,连拖带拽的拖入地道里。 岳霖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与李牛牛等人撞在一起。 李牛牛等人再一次抬手,射出弩箭,这一次,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冲过来的稽密司里有几个人带着盾牌,虽然只是手盾,防护面积不大,但是这几个盾牌突然挡在队伍前方,李牛牛等人的弩箭造成的伤害大大降低,而稽密司来人同时抬手劲射,“咄咄咄”连声爆响,李牛牛的队伍里,倒下三四个人。 连弩射完,谁也来不及装填,剩下的两支队伍,猛地撞在一起。 李牛牛身子一矮,鬼魅般撞入稽密司的队伍里,手里的短刀连捅带刺,瞬间弄翻三人,只是这样一耽搁,他就陷入重围。 岳霖的长刀飞舞,连劈带砍,势若惊雷,迅猛刚烈,一黑衣人举刀相架,锵啷一声,手中的刀几乎脱手而出,身子向后一闪,眼见岳霖的长刀在他面前一晃而过,黑衣人脸上的布巾,身上黑衣前襟哗啦一声,一分为二,从脸庞到胸膛再到小腹,一道血痕清晰可见,血痕突然裂开,一道又深又长的刀口,几乎将人劈成两半,献血喷涌而出。 第584章 你特么杀了人质 岳霖的神勇和彪悍,顿时激发了稽密司众人的士气,原本人数就占优,又是自己的主场作战,陆陆续续有人加入战场,人数也越来越多,纵使李牛牛和颜青二人身手强悍,手下已经斩杀数人,还是挡不住战局逐渐落入下风,身边的伙伴越来越少,剩余着三四个人也人人身上带伤。 李牛牛仗着身法灵巧,已经放倒稽密司数人,一口气没换上来,身形迟滞片刻,肩膀上也中了一刀,右手几乎抬不起来,只得刀交左手,却已不复之前的灵活。 岳霖一身血,这个汉子也有几分血性,始终冲杀在最前面。正是因为有他这般表现,其他稽密司的成员更是悍勇,再者说,稽密司的人可是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所谓的江湖豪杰,对于这样的对手,他们不承惧怕过,这是长久以来,稽密司传承下来的自信和骄傲。 稽密司的人越来越多,挤在通道处,围住李牛牛等人一顿砍杀。 李牛牛又付出身上两道刀口的代价,才从战团中杀出一条血路,回到自己的队伍里,颜青的头上上被砍出一道血口,鲜血汩汩淌下来,一张脸血糊糊的,凶神恶煞似的,这家伙杀出了火气,一招一式都奔着换命去了,一时倒是没有人敢去跟他拼命。 局势一边倒,自家占据绝对优势,何必去与这帮的亡命之徒换命呢。 :“去,看看人弄出去没有?快点。!”李牛牛喘着粗气,虚砍两刀,将身前稽密司的人驱散,把颜青拖后两步,低声吼道。 颜青转过脸,眼睛一片血红:“你去,我挡住他们!” 李牛牛踢了他一脚:“滚。老子说话你不听?” 这一脚,才把颜青的神志提醒一些:”好,我马上回来。”转身就跑。 李牛牛身边只剩下三个人,一个个浑身染血,气喘如牛。 :“放下刀,老子给你们一条活路!放下 !”岳霖大声怒吼。 :“放下!放下刀!放下!”身后的稽密司的人吼道,声音在囚牢里嗡嗡作响。 李牛牛持刀的左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前的汗水血水,眯着眼,眼神凶狠,嘿嘿笑了几声:“不怕死就上来,老子成全你们。” 岳霖怒上心头,原本想抓几个活口,可是再拖延下去,说不定牢狱里的人都被救走了。 :“上!”岳霖一声低吼,举起长刀,率先向前冲了过去。 苏大米跟在岳霖身边,脚底稍微一个踉跄,像是被绊了一下,不小心踢中岳霖的脚后跟。岳霖向前冲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一下向前扑倒过去。 李牛牛眼前一亮,同时向前冲了两步,迎着岳霖失去平衡的身子撞了过去,左手短刀一撩,“咔擦”一声,岳霖手中的长刀被撞的脱手而出,身子向下扑去,李牛牛的身子撞入岳霖的怀中,短刀竖起,“噗嗤”一声轻响,刀入胸口,刀尖从岳霖的后背冒了出来。 李牛牛单膝跪地,扛住岳霖的肩膀,左右扭动手中的短刀,岳霖的眼睛暴突,张着嘴,一口气进不去,出不来,声音卡在喉咙,发出绝望吭吭声。 :“救大人,救大人。”苏大米挥刀对着李牛牛砍下,李牛牛肩膀一送,将岳霖掀翻在地,身子迅速后退几步,躲开了苏大米的刀口。 苏大米也没有追赶,一把抱起岳霖的身子,眼见着岳霖瞪着眼睛,眼里几乎没有光,一脸惊诧和不信,像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局势瞬间逆转,稽密司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大好局面下,岳霖岳大人却这样倒在对手刀下,但凡有点经验的人都看得出,刀子转动那两下,岳霖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稽密司的人围着抱住岳霖的苏大米,士气一落千丈,就算是杀了再多的人,也挽不回岳霖死亡的事实,这可是司管大人的亲侄子,是他最给予厚望的亲属。 :“苏大人,怎么办,怎么办??” 苏大米抱着岳霖,他一时也有些无语,刚才那一下,只是想把岳霖送到对面去,让人抓做人质,可以安全撤退,结果这一刀下去,岳霖死透了,这时候,没有任何缓冲余地了。 囚牢内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李牛牛的手下赶来支援,听声音,人数还不算少,苏大米眉头一皱,将岳霖的尸体放倒在地,站起身,凶狠地喊叫起来:“杀了他们!为岳大人报仇!” :“杀!”苏大米挥刀冲砍上去。 李牛牛单手横刀一架,挡住苏大米气势汹汹,杀气全无的一刀,苏大米手腕一翻,扭转刀口,转砍为削,冲着李牛牛握刀的手指切去,李牛牛再次竖起刀身,挡住这一记横削,双刀碰撞,溅起几点火星。 一脸血污的颜青率领十几人从背后赶了上来,与二十多个稽密司人员战做一团,狭窄的通道里,刀来剑往,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大米像是报仇心切,只盯着李牛牛纠缠不清,两人打成一团,寒芒四起,刀光如霜。 颜青平时就是一人畜无害,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一旦动起手来,见了血,那就像是见了红的疯牛,疯狂暴躁,性烈如火,手中一把战刀左右劈砍,几乎没有任何躲避和招架意图,稽密司的人哪里见过这等蛮不讲理的打法,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应战,在颜青的冲击下,竟然将人数占优的稽密司成员打的节节后退。 苏大米似乎看不见队伍节节后退,依然与李牛牛战成一团,渐渐的就与大队脱了节,李牛牛的手下见势包了上来,意图帮助李牛牛砍倒苏大米。李牛牛回头,一双眼睛狂暴,也像是杀红了眼,起了好胜之心:“滚蛋,我自己来,老子自己弄死他。” 两个人的战团逐渐与场面上的争斗脱离出来。 苏大米手中的刀舞的花团锦簇,抽空瞄了一眼四周,四周的人距离他们两个几步开外,根本没有人再关注这里,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曲七。” 李牛牛的心神一荡,一口气泄了出去:“草,是你。” 苏大米手里的刀叮叮当当的砍下去,李牛牛按着节奏招架,看起来打得火热,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有用上多少力气。 苏大米小声说:“特么的,当当当,老子给你送个人质,你杀了他干嘛,当当当当当,我在他手下两年多了,好不容易混熟了,当当,结果被你一刀捅死,当当当,现在你们怎么跑。当当。” 李牛牛有些惭愧,嘴上却不吃亏:“当当当,早不说。当当,老子怎么知道,当当。” :“快滚蛋,当当当当,派人去守备军求援了,估摸着要到了,街道一封死,你们怎么跑。当当。”苏大米气坏了,这一次,岳霖死了,还不知道岳山川会怎么惩罚自己。 :“砍我两刀,再给我留几具尸体交差!快滚蛋!”苏大米压低着嗓子怒道。 李牛牛挥刀一顿乱砍,苏大米像是体力不支,左肩左臂连中几刀,血喷射而出,他连连后退,眼看着又退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听见李牛牛气喘如牛:“风紧,扯呼,风紧,扯呼。。。。” 第585章 演 十几个蒙面人突然猛地发起一波攻击,刀势逼人,稽密司的成员连连后退,试图稳住阵脚,结果一顿猛攻之后,蒙面人转身就跑。眨眼间消失在囚牢通道之中。 稽密司的人惊慌未定,苏大米躬着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呼呼呼急促的喘息着,几息之后,直起身子,顾不上身上的血涌的伤口“草!看什么啊看,冲上去,拦住他们!” 说着话,他强打精神向前追去,脚步虚浮,像是没了力气。 这一耽搁,等追过去,再不见人影,只有墙上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不知道通往何处。 有一人凑近洞口向里面张望,洞里传来“咄咄”几声,那人仰头翻倒,脸上扎着两根弩箭,穿透头颅。 苏大米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盾牌,盾牌,拿着盾牌进去。再分一组人,到后街去,到后街找,找找出口。” 张渔带着一伙守备军冲了进来,张渔还是一个年轻人,不曾见过血,见到一路上的死人,脸色苍白极其难看,守备军的士兵全副武装,盔甲鲜明,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 :“守备军二旅一营奉命前来支援,我是营正杨国琦,请问哪位是岳霖岳大人?”一名营正站出来问道。 苏大米喘息未定,神情悲伤:“我是稽密司副监察苏大米,岳霖岳大人不幸战死,以身殉国。” 杨国琦一下愣住了:“死了?” 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不合适,立刻板起脸来:“凶手呢?有多少人?” 苏大米指了指洞口:“凶手从这里逃出去了。交战的有二三十人,接应的不知道有几人。” 杨国琦下意识想探头去看,苏大米眼急眼快拦住他的身子,指了指地上,杨国琦才注意到见地上躺着的尸体脸上插着两根弩箭,弩箭只留下短短的一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地洞通往哪里?”杨国琦问道。 苏大米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在后街。” 杨国琦招呼一声:“所有人,后街展开搜索,务必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众士兵一声应答:“是!” 士兵们转身向外跑去,盔甲声擦擦作响,杨国琦又对苏大米说道:“我们守备军去后街搜索,这里交给你们了。”说罢也不等苏大米回答,转身追着队伍去了。 苏大米盯着离去的杨国琦,开口问:“张渔,怎么来的这么迟?” 张渔扭头不敢看地上的尸首:“苏大人,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守备军将军府,守备军也派人去兵营下达了命令,但是,但是他们穿衣披甲,来的就是这么慢啊。” 有人在问:“他们的,他们早不换班晚不换班,就是今晚有人劫狱,他们今晚回去换班,是不是勾结在一起的?” 苏大米一巴掌抽了过去:“你要死?这里这么多人,这种混账话话也敢乱说,你以为稽密司的皮允许你胡说八道啊?特么的被他们听见了,下次你出门,指不定死在哪个阴沟里!这些兵痞子有那么好相与的吗?有话没人的时候才能说!懂不懂?” 那人捂着脸,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没看场合地点,犯了大忌,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来几个人,带上盾牌,从地道进去,小心点,不过这时候地道里应该没有人了,守备军动作太大,肯定已经惊了他们,早就跑了。”岳霖死了,苏大米是场上官职最大的人,他说话,自然没人敢不听。 几个身材比较瘦小的稽密司成员架着盾牌,提着刀,往洞里丢了一根火把照明,才缓缓向地洞里钻了进去。 苏大米身子一软,靠墙坐下,像是支撑不住,肩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向外冒血。 手脚伶俐的手下涌上来,帮他撕开披甲,露出半个身子,往伤口上涂撒药粉,一把把药粉撒上去,按住,数次之后,才看见血流慢了,不会再将药粉冲开,才开始被他包扎。 只一会儿,洞里传来声音:“洞外没有人,都跑不见了。这房间是后街的一间店面。店外也没有人,守备军的人跑过来了。” :“来,扶我起来。”苏大米喊了一声,有人小心把他扶起来。 :“你们留几个人给我,剩下的人,从这洞口出去,配合守备军搜查周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知道洞里没了危险,大家排着队钻了进去。 苏大米无力的挥挥手:“张渔,来,扶我。” 你们几个,跟我来,把岳大人的尸首搬出去,不能丢在这里。” :“好的,苏大人。” 颜青扶着李牛牛上了一辆马车,街上没人,马车跑的飞快,一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去。 苏大米坐在院子里,眼见着天边有些泛白。 岳霖的身体躺在并排的两张桌子上,一身的血污,一双眼瞪的巨大,死不瞑目的的模样。 有稽密司的人打来水,想给岳霖洗干净身子,苏大米制止了:“不要洗,就这样,让金陵来的大人们看看,岳大人是真正战死的英雄。” :“游菜头,去,带几个人去大户人家多找些冰来,这天气太热了。” 一个孔武有力一脸横肉的家伙走过来:“是,大人,属下速去速回。” 苏大米一个人坐在岳霖的尸体边上,神色悲伤,一声不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岳霖的尸体,神情悲恸,平日里挺拔的腰杆也深深驼了下去,赤裸着上身,一身的血,左肩左臂裹着厚厚的白色巾布,大团的血沁出来。任谁看见这一幕,都能深深感受到此刻苏大米心中的悲痛。 苏大米低着头,岳霖之死,实在意外的很,岳山川一定会勃然大怒,算算时间,今日金陵的人中午左右就能赶到,自己必须作出足够的姿态,才有可能从岳山川的愤怒中脱身。 这人生啊,就是演戏,谁演的好,才是主角。 苏大米一边盘算着,一边心里暗暗咒骂,这来劫狱的是什么人,一点脑子都没有,当时抓住岳霖做人质多好啊,岳霖不死,一切后果都是岳霖自己承担,这样即使把人犯劫走了,岳山川也必须打打掩护,轻拿轻放,而搞成现在这局面,,岳山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下最大的力气,去查这件事。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苏大米自己的精神都萎靡起来,坐在凳子上摇摇晃晃,几乎要晕倒过去。 第586章 我侄子死了,你要给我交代 时近正午,一行两百多人的马队冲入安庆城,在安庆城的街上纵马疾驰,所幸此刻天气炎热,街上行人少,倒也没有引得鸡飞狗跳。 马队在稽密司为首几人连人带马闯入稽密司的大院里,剩下的人停在稽密司大院门口,将整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一进了了院子,岳山川就感觉到压抑和恐慌的气氛,院子的阴凉处三三两两站满了人,眼神躲躲闪闪,几乎没有一个人敢正眼看他,他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阴冷的眼,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发生什么事?岳霖呢?” 苏大米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挣扎着站起来,张渔急忙搀扶着他,走到岳山川的马前。 苏大米神色悲戚憔悴不堪,:“禀告司管大人,昨夜有人打穿地道劫狱,我方与其激斗,岳霖岳大人身先士卒,奋力拼杀,不幸为匪徒伤及胸口,不治身亡。尸首,尸首在那里。” 岳山川眉头顿时拧出几道深深的扭曲的川字纹,眼中爆出一道凶光,声音狂躁:“你说什么?岳霖死了?” 苏大米点点头:“禀告司管大人,岳霖岳大人,不幸战死。” 岳山川提缰,拨动马头,走到凉棚处,岳霖仰面朝天躺在桌上,眼睛怒而不闭。一身血污,像是血战一场的样子。 岳山川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岳霖的尸首,身子僵硬,许久时间一动不动,夏日正午,阳光正烈,整个稽密司的院子里却让人感受到不可抗拒的寒意。 半晌,岳山川僵硬的扭过头来:“囚犯呢?” 苏大米虚弱的几乎无法站立:“禀告司管大人,囚犯被劫走,劫匪是从后街打地洞进了稽密司牢狱,守备军和一些没有受伤的兄弟们已经封锁后街附近全部街道巷子,正在搜索,只是暂时没有发现。” 岳山川招招手,与他一起进来的几个人跑了过来。抱拳道:“大人。” :“魏山火,你去牢里看看有什么线索。” 一个四十多岁,身材中等,眼神敏锐的中年人应了一声:“是。” :“张定,你拿我的令牌去守备军找张清,我要调动守备军所有骑兵,让他们在东门候着。并且立即封锁城门,全城搜捕,不许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你告诉张清,我奉张太傅大人之命,有权调动安庆城的所有军事力量。守备军必须无条件服从。” :“是。”一个年轻一些,看起来精悍干练的汉子应了一声,转身牵着马出了门。 :“来人,拿笔墨来。”岳山川又喊了一声。 苏大米急忙推了推身边胆颤心寒的张渔:“去,去给大人拿笔墨纸来。” 笔墨送到,岳山川并不下马,草草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把笔墨一丢“罗国平!” :”属下在!“一名身材精壮的汉子大声应道,声若雷鸣。 :“你立即带一百骑人马,前往平武,沿途留意可疑人员,到平武,拿我命令,调集守备军人马封锁所有通往安西方向路线,立刻去,不得有误。两天时间,最多两天时间你要赶到!” 罗国平神色坚定:“属下明白,两天内,赶到平武。” 身边的人几乎全部离去, 岳山川看着岳霖的尸体,突然露出一丝疲态和悲哀:“老何,你检查尸首,看看伤口处能不能找出线索。” 一名年岁明显比较大老汉点了点头:“好。” 岳山川把眼光投在苏大米身上,眼光像蛇一般,在苏大米的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苏大米肩膀,手臂,腰间的布巾上大团大团的血渍上。 :“苏大米,你现在把所有稽密司的人给我召集回来,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这里。听懂没有?任何人,不许离开!” :“是,大人。”苏大米强打精神,大声回应,声音飘飘忽忽的。 岳山川又定定的看了眼岳霖的尸首,一拨马头,转身就走,出了院子,身后数十护卫紧紧跟上,几十匹马在街上狂奔,比来之前更加肆意妄为。 城令府前,岳山川甩鞍下马,抬眼瞧了瞧城令府上大门上安庆府三个大字,嘴角抽动几下,施施然就往里走。 守门的几个衙役正待上前阻拦,岳山川的护卫一拥而上,抽刀横在衙役脖子上,骄横无理到极致。 岳山川推开虚掩的大门,丢下一句话:“看好门,任何儿都不得进来。” 杜高一脸愁容的坐在城令府院子里的树荫下,一张茶桌,两杯茶。看着岳山川目不斜视走进来,吆喝了一声:“诶,这里。” 岳山川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杯几口喝完,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我侄子死了!你要不要给我个说法?” 杜高一头白发显得格外憔悴,半晌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岳大人节哀顺变。” :“他是我亲侄子,我当儿子养的!你懂不懂?丧子之痛,你叫我节哀而已?” 杜高抬起头来:“捉拿凶手,我安庆城有责,全安庆的力量,你需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岳山川恶狠狠的盯着杜高:“杜老高,你能安心坐在这个城令的位置上,我岳山川也算是功不可没,关于你的评定,我从来都是给你最高的。实话说,安西叛贼在这里与金陵逆贼会面,我还能为你解释一二,但是现在死了我的亲人,你要给我怎么交代?否则,你也知道我岳山川的手段。” 杜高愁眉不展:“老岳,我今大早就听到这个消息,我已经让张清派出大量士兵去配合稽密司的人搜捕,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够。现在我不光要抓到凶手,我还要抓到会面的人!安西方向,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平武的邓辉,要求他封锁安西方向道路,这一次,无论牵扯到谁,我都不会留丝毫情面。”岳山川气势汹汹:“你安庆城,必然也脱不了责任。” 杜高把自己的茶杯送到岳山川面前:“你喝,我没喝。” :“你想过没有,是不是你稽密司内部出了问题?我听说是打地洞进了稽密司的牢狱,若不是有内应,谁能这么准确掌握你稽密司的建筑布局?而且,当年建造牢狱的,也是你们稽密司自己安排的人。”杜高又问道。 第587章 跑腿的 岳山川和杜高纠缠了一阵,算是得到杜高的配合,安庆城这么大,如果没有当地的地头蛇帮忙,想要找出几个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杜高目送着岳山川离开城令府,一张老脸松弛下来,又坐在树荫下发了一会呆,才缓慢的回到后院。 后院的的小屋子,李牛牛睡了一觉,抱着一碗面条哧溜哧溜吃的爽快,昨晚的厮杀,还是让他这个岁数的人有些疲倦,毕竟不是年轻时候的体力了。 :“坐。妈的,累死我了。”李牛牛见杜高进来,也没有站起来,指了指床上说了一声。 杜高坐下:“岳山川刚才来了,非常愤怒,你杀死他侄子,这次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收场。” 李牛牛用左手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两口面条,咽下去:“当时情况紧急,我右手负伤,没有办法抓活口,贴身缠斗,我不杀他,他就杀了我。没办法的事。” :“这事虽然做的细致,但是稽密司的手段繁多,不知道是否禁得起岳山川细查,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现在最麻烦的,是岳山川派人沿着平武追下去了 ,不知道会不会追上曲七他们。”杜高忧心忡忡:“他们才走了一天时间,马车又慢。” 李牛牛低着头,稀里哗啦的把剩余面条吃的干净,一抹嘴,笑的菊花绽放一般:“你认识我师哥多少年了?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你不知道?岳山川?岳山川给他提鞋都不配。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呀,就负责把岳山川糊弄过去就好。” 第二日傍晚,太阳西沉,云霞映红半边天。 江白从前方策马赶来:“距离云落县还有三十来里地,关城门前是赶不上了,不如晚上在三口井镇住下?” :“行,这赶了两天路,歇一歇也好。”孙燚看了看天色,在马上扭动几下腰,回答道。 三口井镇距离云落县大概十三四里地,以镇子东侧三口甜水井出名。据说这井水灌溉出来的蔬菜味道特别甘甜。所以这里有不少以种菜为生的菜农,种出来的菜主要也是供应云落县。 镇子挺大,人口近万,因为有贩菜的商贩经常往来,所以镇子里一条主街还是有些热闹,酒馆茶肆也有好几家。 来福客栈也是镇子里唯一的一家比较大的客栈,有一个大院子,也有马厩,来来往往的客商基本都在这里打尖住店。 孙燚一行人包了数个房间,洗漱完毕后,大家都有些疲累,就准备在客栈里随便吃点东西,想早些休息。 客栈有一间不算太大的饭馆,七八张桌子,饭菜口味其实很一般,少油少盐,不过胜在现吃现炒,多少还有些锅气,比路上的干粮强上不少,一众都是习武之人,胃口也大,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的,一时之间饭馆里都是稀里哗啦的吞咽之声。 曲先生吃的少,吃的也慢,要了一碗面条,细嚼慢咽,看着面前几个年轻人吃饭的劲头,又是欣慰,又有些怀念自己年轻时候。 转眼间,孙燚和李砚两人干完了几大碗饭,还没有吃饱,掌柜的很是不好意思的过来解释,厨房里正在蒸着新的饭,还需要等一会儿。 孙燚等人也不以为意。 正和掌柜的说这话,听到有踢踢踏踏杂乱的马蹄声传来,门外闯进来十余人,一身稽密司劲装,胸口处的大剑图案赫然在目。 为首的一名精壮汉子没想到走进来就看见这么多人在吃饭,皱了下眉,转头小声对身边人说了句话,身边那人瞧了饭馆里的几十号人,转身离去。 :“掌柜的,还有空的客房吗?”精壮汉子罗国平扫视了饭堂一眼,若无其事的走到柜台边,大声的问掌柜。 掌柜的也是有些眼力劲,这么十几个挂刀汉子,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忙不迭的应道:“有的有的,还有三间客房,就是小店简陋,不知客官是否在意。” :“无碍,我兄弟等路途辛苦,有个歇息之地即可,三间客房都给我。”说着话,掏出几颗碎银子丢在柜台上:“先记着账,走的时候再细算。” 掌柜的连连点头,也不敢去动柜台上的银子,招呼小二过来:“带几位客官去看看房间,有什么需要的,要尽量满足。” :“不急不急,我兄弟等还没有吃饭,先给我上几桌子饭菜,吃饱了才好安歇。”罗国平看了看饭堂的情况:“兄弟们,去,拼几张桌子出来,先吃饭。” 十几个人也不做声,扶着腰刀,选了几张空桌子坐下,这一下,整个饭馆就坐的满满当当。 罗国平转身瞧了瞧,眼睛盯住了孙燚这一桌子,这一桌只有孙燚几人,勉强也算还有空位,汉子大大咧咧的走过来:“劳驾,挤一挤,让个位置。” 孙燚和李砚笑了笑,:“来来来,挤一挤,把位置让给官爷坐。” 罗国平带着身边两人坐下,眼睛盯着孙燚:“瞧这几位兄弟身材壮硕,也是练家子啊,江湖上怎么称呼啊?” 孙燚拿着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里:“无名小辈而已,也不曾练过什么,只是强身健体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门外又匆匆走进来十几人,也是一身稽密司的劲装,却有些警惕和戒备,没有地方坐,就这样站在一边,像是在等着有空位置吃饭。 饭馆里的气氛就有些紧张古怪起来,几张桌子上的散客见形势不对,早早扒了几口饭,丢下碎银子,慌慌张张回了客房去。 罗国平见着自己人越来越多,胆气更是壮了几分,伸手对着其他桌子指指点点,言语间更是犀利一些:”这么些汉子,都是强身健体而已?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打家劫舍的好汉呢。” 孙燚耳尖,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跳入,客栈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也多了起来。 :“在稽密司的大爷面前,我们怎么敢说自己是好汉呢,就是帮大爷们看家护院,混口饭吃而已。”孙燚嘿嘿笑了起来,并不见有半点紧张。 :“哦?那这次是?” :“刚从金陵回来,送我们家大爷去平武,有笔买卖做。”孙燚抬了抬下巴:“这是我家大爷。” 曲先生谦虚的笑了笑:“谈不上大爷不大爷的。只不过是为大人们效劳而已。这岁数了,还要四处奔波,也就是跑腿的命。” 第588章 还是被发现 罗国平也算是岳山川上位之后才提拔起来的亲信,平日在岳山川面前,一向是忠诚听话的莽夫形象出现,但是稽密司里厮混了这么久,又哪里是不谙世事之人,见面前几人神色淡定自若,丝毫没有露出半分惧色,心里也有点泛起了嘀咕。 罗国平知道,现在的稽密司虽然也算是太傅大人的心腹,但是,也只是太傅大人豢养的恶犬,需要的时候可以咬人,也可以轻易杀了用以安抚他人。 :“哈哈,原来是金陵城的大人,是我眼拙了,不知道这位大爷是在城内哪位大爷府上做事?”罗国平哈哈大笑,眼神却狐疑地看着曲先生。 曲先生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银票,默不作声地放在罗国平面前,银票票额之只有一两,盖了四五个正印。每个印上的名字,都是朝中名声显赫的大人物。当先一印:“张理成印”。 罗国平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通明钱庄的管事大爷。” 曲先生慢吞吞的把银票收了起来,又揣入胸口衣襟,皮笑肉不笑地:“不敢不敢,我也只是为大人们跑跑腿而已,承蒙各位抬爱。给老夫一点面子” 看着罗国平有些窘迫又摆出肃然起敬的表情,孙燚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好像在笑话刚才罗国平的举动。 :“各位慢用。”罗国平也当作没见到孙燚的一脸坏笑,转身就辞别众人离开。 江白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低着头的模样,像是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等罗国平走出屋子,江白急促的说道:做好战斗准备,刚才进来的人里,有两个人是认识我的,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把我说出来。” 孙燚表情变了变,举起手,在头上画了三个圈,很明显,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个信号。大家的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十几个人丢下筷子,悄无声息的散入院子里去。 :“你确定?” :“应该没有错,那家伙以前犯事落在我手上过,我想他一定会认出我来。不过那人胆小怕事,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说出来。”江白仰起头,:“他们这么多人来,一定是一路追过来的,岳山川这么有魄力?” 孙燚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这么远的路,追上来也是迟早的事,就是追的太快了些。管他呢,不行就灭了他们,刚才听动静,不过百来人,咱这里三四十个好手,难道还有什么顾忌?” 李砚眉毛斜飞,似乎很赞成孙燚的说法。 罗国平走出客栈,悻悻的挥挥手,示意大家散开。身边有个很轻的声音:”大人,大人。” 罗国平不耐烦的侧过头:“什么事。” 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凑过来:“大人,我刚才好像看见熟人了?” :“嗯?什么熟人?”罗国平皱了皱眉,:“见到熟人有什么关系?” 那人犹豫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江白。” 罗国平继续看着他,那人又左右瞟了一眼,声音更小:“大人,江白之前是周三爷的左膀右臂,听说,和平武的刘惜军交好。有人说,江白现在给刘惜军做事,就是安西城的那个刘惜军。” :“什么?”罗国平的眼睛猛地瞪大:“和安西城有关系?走,回去说。” 这一夜,所有的人都提着心眼做足了防备,只有孙燚李砚和曲先生睡在一个房间,三个人睡的很香,一点也不紧张。 江白则一夜没睡,躲在稽密司的下榻之处,而稽密司的人,也没有丝毫动静,晚上除了留下几个值夜的守卫,其他人都早早熄灯睡觉。 天光刚亮,稽密司的成员就起床洗漱,早饭也没有吃,趁着清晨凉快,早早上路,方向西南。 江白耷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回到客栈,孙燚等人已经收拾好行囊,坐在客栈的饭馆里吃着早饭,早饭就是简单的稀饭馒头,一点点小咸菜。 :“稽密司的人走了,往平武方向去了。没有什么异常,估计那个胆小的家伙没有说出我。”江白放下心来。 :“来,吃饱赶路了。我们要尽快离开平武境,否则,夜长梦多。”孙燚的脸色并不轻松:“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赶上来,岳山川比我们想的更果断,估计是上面给了他压力。” 谁也想不到,只是因为李牛牛失手杀了岳霖而已。 再一次上路,曲先生抛弃了马车,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又恢复战马的形态。李砚接管了队伍的行进方式,他像在指挥一支骑兵作战,队伍不再是簇拥在一起,前出有斥候,后方有警戒,队伍两侧都各自有护卫,中间三十骑轮班换岗,保持体力。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这个晚上,前无村后无店,一众人露宿野外。营地里,也就点了一处小小的篝火,照明作用。 篝火的火焰在夜风中摇曳,篝火边上的人影,影影绰绰。 孙燚双手垫在脑袋后,仰面躺在松软的草地上,身上洒满了李平平研制的驱虫粉,很有效果,听见蚊虫在不远处嗡嗡嗡不甘地叫唤着,却不见有蚊虫靠近。 今夜只有弯弯的月牙儿挂在天边,嫩嫩的,黄黄的,精巧细致。繁星点点,缀在青蓝色夜空里。 二里地外,露出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罗国平带着稽密司的一众人马埋伏多时。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罗国平一双眼闪着狼一般嗜血凶残的光,他死死盯着远处那一点篝火:“不着急,先等等,等篝火将灭未灭之际,我们再突然出击,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必须 给他们致命一击,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 :“大人英明,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选择夜里动手,这时候,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行踪已经 暴露了。” 罗国平充满战意:“兄弟们,憋着劲,一会儿听我号令,一鼓作气,干翻他们,嘿嘿,升官发财,就在今夜。” :“嗯,听大人的,是老天眷顾我们,给我们这么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啊。”有人在黑夜里附和,在黑夜里蠢蠢欲动。 第589章 草人? 夜深人静时刻,夜里的清爽的野风吹拂,吹的眼皮子不听话的耷拉下来,将闭未闭之时,又猛然惊醒,无神的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夜晚,黑暗给人恐惧,黑暗也给人安心。眼皮子没有支持多久,又缓缓的垂落下来,像摇摇欲坠的篝火,眼见着最后的火苗也缓缓熄灭,剩下一处暗红的炭火,越来越暗。坐在篝火后的影子,也只剩下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 :“动手,卢六两,你带三十个人摸上去,我这里骑兵一动,你就冲进去,务必要缠住他们,不许他们上马逃跑,这黑灯瞎火的,上马四处乱跑,就不好追了。”罗国平扭过头来:“我给你半个时辰时间,时间一到,我就进攻。误了事,惟你是问!” :“没问题,大人尽管放心。”一个脸型消瘦男子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不出的凶残模样。身子向后退去,小声道:“我的人,跟我来,分两路包抄,动作轻点,不要打草惊蛇。听我号令动手。” :“明白。。明白。” 罗国平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卢六两应当已经包抄到位,挥挥手,手下人牵着马上来,罗国平轻盈的翻身上马,缓缓抽出腰刀,向前一指:”兄弟们,上,一个都不放过!” 说着话,刀面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座骑猛地向前一窜,冲了出去,身后几十骑轰然跟了上去。马蹄声顿时惊醒黑夜,嘈杂的的虫鸣顿时被奋激的马蹄声惊的不敢出声。 卢六两埋伏篝火附近,马蹄声起,隐约看见营地里突然有数个黑影惊醒,突然坐了起来,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六两抬起左手,对着坐起的黑影大喊一声:“射!” :“咄咄咄,咄咄咄。。。”无数弩箭激射而出,一窝蜂地射向那几个坐起来的黑影,卢六两一跃而起,:“上了!上了!”挥舞着战刀冲向前,身边的人一拥而上。 卢六两身手矫捷,三两步就冲到黑影面前。挥刀向着脖颈处砍去,刀光一闪,“刷”的一声,那黑影身首分离,失去了头颅的脑袋,还是直直的坐在那里。 卢六两用力过猛,差点扭着腰,心里大惊,这是草人!卢六两大喊一声:”草,中计了,小心点,聚拢,向我聚拢。!” 话音未落,一片机括声骤然响成一片,卢六两感觉自己胸口,小腹,大腿上同时被数支尖锐钻了进去,强大的撞击力让他的身子向后踉跄几步,:“遭袭,遭袭!!小心!”卢六两想大声呼唤提醒,话语喊出口,却轻飘飘的被温柔的夜风吹散,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身体里的冰冷尖锐瞬间变做火烧一般刺痛,钻心的刺痛,痛的他几乎无力站直身子,一口气憋在咽喉,吐不出去,卢六两用尽力气猛地咳嗽一声,“哇”的一声,一股热流从咽喉喷出,一身的力气,也随着这股热流散的干干净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又颓然向前扑倒,鼻子里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失去光彩的眼睛余光里,是同样一张熟悉的脸,眼神灰暗,盯着自己。 这一顿连弩,将包抄上来的稽密司密探射了个措手不及,三十名探子还没有见到真实的敌人,就已经翻到一多半,这么近的距离,连弩的杀伤力不是单薄的身躯能够抵挡的。 十几个黑影从空地上窜了起来,刀光闪烁,寒芒迸溅,残余的稽密司探子心神俱寒,几无招架之力,战刀撞击,溅起几点火星,火星下,稽密司探子的脸色苍白惊恐,火星子一闪即灭,只有温热腥臭的血液四处飞溅。 马蹄飞驰,罗国平身上的热血沸腾,几乎被点燃,他凶狠地盯着前方,风声在耳边呼啸,隐约带来一点远处的厮杀声,缠住了,缠住了!这下,瞧那些贼子往哪里逃。 罗国平被热血刺激的猩红眼中一凛,黑暗中,一队轻骑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马速极快,转眼冲到面前。 罗国平敏锐的发现,轻骑队伍很是单薄,不过十来骑,所以才能出现的悄无声息。 他心神稍微稳定下来,五十骑对十余骑,稽密司的成员也接受过骑兵对阵的训练,自己这方,应该是占据上风。 罗国平紧了紧握刀的手,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怒吼一声:“杀!”身后众人跟着怒喊:”杀!杀!杀!” 近了近了,眼见着两支骑兵即将撞在一起,对面那支队伍突然微微改变了方向,在罗国平惊诧的眼神中,从稽密司的骑兵队伍一侧轻盈的滑了过去,还不等罗国平和稽密司的众人反应过来,:“咄咄咄,咄咄咄。。。。” 声音一响,罗国平全身的毛发竖了起来,他往马背上一趴,歇斯底里的狂呼:”小心,连弩!”座下战马悲嘶一声,猛地跳了起来,又向前冲了几步,一头撞向地面。 罗国平身手敏捷,战马翻倒的那一刻,他已经从马上滚落下来,将将站稳身子,一匹战马挟着巨大的风声狠狠的撞在他强壮的身体上,罗国平飞了起来,清晰的胸骨断裂声和巨大的疼痛,瞬间撕裂了他最后的神智。 此时哪有什么小心可谈,黑夜里,又看不见对手的动作,等听到声音,一切为时过晚。孙燚等人的连弩,是经过汤爷多次改良过的,一弩五箭,射速快,力度大,即使是盔甲在身,都难以阻挡,何况这么近的距离,稽密司探子们的血肉之躯。 只是一个交错,稽密司的骑兵队伍翻倒一片,乱做一团,连弩造成的伤害不过十来骑,但是战马倾倒在地,后面的人又反应不过来,前仆后继,或者被绊翻,或者被践踏,人仰马翻,哀叫声不断,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 那十几骑绕了一个圈,马蹄声又再一次在稽密司探子耳边响起,接着,再一次听到“咄咄咄。。。”的机括声,仿佛黑暗中响起的催命之声,急急切切。 暴雨般的弓矢倾泻而来,落在稽密司乱做一团的马队里,肉体,被射成筛子,勇气,也被射成筛子。 黑暗中,燃起数支火把,丢在马队周围,照亮了他们凄惨又窘迫的现状。 周围响起冷酷的声音:“放下武器,投降!放下武器,投降!” 第590章 将熊熊一窝 数堆篝火燃起。火光下,三十几个稽密司探子被缚了手脚,坐在地上,神色紧张,还没有从刚才的杀戮中清醒过来。 一番小规模短暂的激战,百名稽密司的成员一败涂地,伤亡过半,三十几人投降,还有一些人籍着黑夜遁逃,领队的罗国平尸体摆在地上,胸前深深凹了进去,死的不能再死。 :“妈的,妈的,才三年,稽密司战力就堕落成这个鸟样,难怪三爷当年死活看不上岳山川,这个废物玩意儿,就特么的知道故弄玄虚,稽密司落在他的手里,可算是彻底完蛋。”江白阴沉着脸。并没有获胜的喜悦,反而是忿忿不平。 在场的几乎全是从稽密司脱离的老人,听着江白的牢骚,也是默默点头,甚为意同。 认真说起来,这是同僚手足间的自相残杀,没有胜负荣耀可言。而自己当年曾经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稽密司却早没有往日的荣光,三十几个俘虏,简直是丢尽了稽密司的脸。 孙燚双手垫头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星光闪烁,映在他的眼眸中。 :“大肚哥,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今天啊,真是大有感触。这才两年,稽密司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不就是人多打输了而已,值得你这么感慨?”李砚躺在孙燚边上,也是一样松弛的姿势。 :“不是打输打赢。”孙燚停了一下:“我感慨的是,居然有这么多人投降,这是稽密司啊,大夏朝中最高级别的监察机构,承负着整个大夏疆域的情报工作,结果一堆软骨头,这样的机构,哪里还有一点当年在三爷手中的霸道和硬气啊。” 李砚沉默。 张山虎 没有躺下,双手抱膝坐在一边,头架在膝盖上,这几日,张山虎一直都是这种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样子,发生在晓旭身上的事,让他无法接受,他既无法接受晓旭是内奸的真相,更无法接受晓旭死亡的事实。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墨蓝色的天空。 江白步履沉重的走过来,他不费多少功夫,就在俘虏口中问出了安庆城发生的事情。 :“我们要开始赶路了,岳山川叫他们一路追索过来,并传令平武,要求邓辉封锁通往安西的道路,严加搜查。看起来,我们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会有巨大改变了。”江白站着,眼睛却漫无目的的看向黑夜。 :“无所谓,对我们来说,朝廷不也就是一个名字嘛,咱刘大将军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名字。”孙燚躺在地上:“小白哥,你走开点,挡着我看星星了。” 江白转身就走,顺便踢了孙燚一脚,似乎这样一下,解了心中不少怨气。 :“小白哥气呼呼的,明明都不是稽密司的人了,心里还是放不下。”孙燚扭过头,看着江白向篝火光亮处走去,越发清晰的背影。 张山虎闷声道:“那曾经是他为之奋斗的地方,也是他的信念寄托。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孙燚淡淡的:“别忘了,你们也是稽密司的传承。与其哀怨,不如奋起,建立一个全新的稽密司。晓旭不是死在我们手里,是死在岳山川手里,有什么想不开?我们强大了,自然就能报仇!” 孙燚像是用漫不经心的方式开导张山虎,可是话说出来,自己的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刺痛。 李砚望着天空,手下重重的掐了孙燚一把。 赵晓旭的死,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天光放亮,孙燚等人踏上归途,一晚上发生的事,曲先生都没有干涉,这些年轻人,已经不需要曲先生去冒险。 三十几个稽密司成员身上所有物件全部都取走,也没有捆绑,光着身子,就这样赤裸裸的丢在路边,赤裸裸的抽了稽密司的脸。 江白这孩子气一般的举动,倒是惹的孙燚等人一路的笑话。 而逃走的稽密司的探子们逃到平武,却没有岳山川的手令,邓辉又怎么会轻信一言之词,派出守备军,封锁道路呢。 稽密司和守备军在安庆城内大肆搜索数日,整个安庆城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作奸犯科的牛鬼蛇神倒是抓了不少,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劫狱的有用线索。 唯一的发现,是搜索队伍在距离后街不远的一处屋子里,再次发现五具尸体,经过甄别身上的线索,判断出这就是挖洞的几个人,再一步深查,这几个人也算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盗墓贼,经常用打地洞的方式劫掠,只是他们的活动范围都在北方,第一次出现在南方,却死于非命。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断了。 岳山川脸色阴郁,眼神阴冷,心里却翻江倒海般的烦躁。像一座积蓄力量即将爆发的火山。 若是连自己杀害自己亲侄子的凶手都抓不到,自己这个稽密司司管的面子,那就丢的干干净净,更别提在张理成张太傅心里,不知道怎么看自己的无能。 :“加大力度,再查,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岳山川恶狠狠地对着束手无策的张定说道。 张定迟疑着:“大人,这搜查了几天,守备军的人不是很配合,偷奸耍滑,消极怠工的人比比皆是,咱弟兄们也很难指挥他们。” :“张清!”岳山川用力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备马,我去会会张清!” 将军府可不是城令府,张清这人更是老兵痞的作风,带出来的兵,也是眼高于顶的骄狂货色,守卫将军府的更是张清亲手带出来的亲兵,哪里容得岳山川就这样不经通报肆无忌惮的往里闯。 岳山川也是急的失去了分寸,眼见将军府门口的守卫如此不给面子,顿时来了火气,一声怒吼:”拿下他们,反抗者,杀!” 岳山川这一句话出口,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稽密司的探子这些天本来就受了守备军不阴不阳的气,这一下奉命行事,更是嚣张跋扈,十数人抽出战刀就逼上前去,另外十几个人分在两侧,抬起手中连弩,似乎一言不合就敢射击。 十余名守卫哗啦一声抽刀出鞘,挡在将军府前,寸步不让。当中一人转身就往将军府里跑,口里的哨子吹的哔哔之响。 第591章 一根绳子上的老狐狸 张清在中堂和几名手下议事,院子里急促的军哨声来的突兀,张清皱起眉头:“张书睿,去看一眼,发生什么事?” 门口的亲兵队长张书睿转身向外跑去,没跑几步,遇见示警的亲兵跑了进来:“队长,队长,稽密司的人要闯门而入,兄弟们不让进,他们出刀相逼,此刻在门口僵持。” :“草!全员集结!立刻!”张书睿是张清的堂弟,本身也是一个不怕事的家伙,听说稽密司在将军府拔刀相向,顿时怒从心头起。 示警的哨子声响的急切,亲兵们提着刀,匆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有不少人还打着赤膊。 :”集结,去门口。给我把试图闯门的人,全部围起来,一个不能放过!快去!”张书睿瞪着眼,狂暴的怒吼道。 张书睿这么一喊,中堂议事的张清听的分明,他稍一思索,站起身走了出去:“张书睿,干嘛呢?你是不嫌事大啊,稽密司你也敢围,你不怕他们给你们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诛你九族?” 这话一说,更是火上添油,张清的亲兵,有许多都是家族子弟,这也是军队里的惯例,只有家族子弟,大家荣辱与共,才更其心团结。 :“大人,闯将军府和闯军营一样,都是死罪,谁也没有例外!” :“是啊,大人,稽密司这些人,实在太张狂了。就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然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闭嘴!”张清勃然大怒,:“谁允许你们胡说八道了?再乱说,军法伺候!都给老子站好了去。他妈的光着膀子的那几个,你们是不是皮痒痒了?张舟,张一林,张维,张屯子。。。。你们立刻给老子滚回去把军服穿了。” :“是,大人,几个光膀子的小子窜回营房。 张清板着脸,大步向府门口走去,身后数个将领和亲兵默默的跟了上去,张清明明听见脚步,却也没有回头制止。 府门口的岳山川眯起了眼,眼神里露出丝丝杀意,他没有想到自己,堂堂稽密司司管,居然还能被人挡在门口不让自己进去,这与造反有何不同。:”妈的,张定,你手下都是一群废物吗?手里的刀,手里的弩,都是他妈的摆设吗?”岳山川阴冷冷的问了一声。 张定神色一僵,继而又变得狂躁和不安,厉声道:“动手!挡路者,格杀勿论!” :“谁这么大胆,敢在我将军府前喊打喊杀?”府门口走出一人,身着将军袍,面色不悦。从他身后涌出一队队士兵,将整个稽密司的队伍团团围住,府门口边上围墙上,也冒出一个个士兵,弯弓搭箭,瞄准了门口的稽密司探子。 肃杀之气,遮天蔽日,杀气腾腾,不可一世。 岳山川坐在马上,一张老脸恼羞成怒:“张清,你是想造反了吗?敢对稽密司动武?” 张清仿佛才看见坐在马上高高在上的岳山川,表情变了几下,摆出一副错愕的模样:“岳大人,岳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我张清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需要岳大人来人拿我?” 岳山川狞笑几声,说不出的蛮横:“张将军所言谬也,我岳山川只是登门拜访,没想到你张将军御下有方,竟然完全不把稽密司放在眼里,阻拦我的去路,看来,张将军这是早有防备啊。” 张清顿时诚惶诚恐:“放下刀枪,给稽密司的大人们让路,一群不长眼的家伙,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稽密司大人们?滚蛋,快给老子滚蛋。误了大人们的大事,你们有几个脑子够砍。” 一群士兵端着刀倔强地堵在门前,怒目而视,桀骜不驯,像是没有听到张清的喊话。 张清神情有些尴尬,恼羞成怒的冲上去,背对着稽密司,挤眉弄眼的,对着守卫一顿拳打脚踢:“滚蛋滚蛋,别堵在老子门前,滚滚滚。” 张清的身子挤到刀锋之下,双方人马不约而同的收回手中战刀,堵在门口的十余名士兵才勉强退进府内,眼神依然强悍不甘。 张清转过头,又对着周围的亲兵喊了一声:“收兵,回去!” 亲兵们气呼呼地收回战刀,满脸不服气地 看着稽密司的人,三三两两的回到府内。 等府门口亲兵走的干净,张清才站到府门口:“岳大人,请。。。。。” 岳山川坐在马上,冷漠地看着张清驱散守卫,又冷冷的看着张清,张清脸色也难看起来,冷冷的看着岳山川,不发一言。 岳山川翻身下马,只是一低头的功夫,像换脸似的推起一脸假笑:“张将军,你瞧瞧,这事闹的,实在是太不该了,我这些手下啊,平日里都是奉了圣谕做事,难免有些骄狂,实在不好意思,我岳山川御下不严,让张将军见笑了。” 张清微微弯腰:“岳大人说笑,是我手下这些兵痞没有见过大场面,失礼了,失礼了。” 岳山川走到张清身边,抓住张清的手向里走:“哎呀,算了算了,都是小事,都是小事,捉拿反贼才是要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两人回到府上,张清喊人送来茶水,两人又谈笑风生,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将军,张太傅得知我们一无所获,可是发了很大的脾气,再三督促我,必须在安庆城查个水落石出,这叫兄弟我,好生为难啊”岳山川蹙这眉头,一副焦虑模样。 张清也是左右为难的样子:“岳大人,我们在城里已经搜查了好几天了,一点收获都没有,反而惹的城内百姓唉声叹气道,人心惶惶的,这几年,整个南方就是安庆还勉强保持安宁,这不,一听说我们在搜捕叛贼,这百姓们可是吓坏了。” :“说实话的,岳大人,我们并不担心百姓有什么问题,现在不仅仅是百姓啊,是城内那些个大户人家,他们已经有人在向杜城令抱怨了,说我们借着搜查叛贼的名义,却是做着扰乱安庆城秩序之事,杜城令昨日还把我叫去,明里暗里可是指责了一番呢。” :“张将军,你的为难之处我懂,我懂,我们都是为朝廷做事的,做得好,未必有奖,做的不好,更要受罚,这之间的分寸,确实很难把握,我啊,也是深受其害。”岳山川言之切切,似乎感同身受一般体谅。 话锋一转:“可是,你也知道,这是反叛之事,发生在安庆,安庆可是金陵的门户,这里出了纰漏,咱家,你,杜城令,谁能逃得出责任呢?是?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第592章 听老七的话 张清急忙辩解道:“岳大人说的是,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搜索,并无成效。或者,岳大人有更好的办法?“ 岳山川叹了口气,身子后仰:“张将军,我是有一些疑点,这就需要张将军的配合了。” 张清顿悟般:“岳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那天晚上,原本应当在稽密司外警备的那一营守备军为何离开稽密司?” :“瞧,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这么说,张大人也觉得可疑?”岳山川露出狡黠的表情。 张清一拍椅子扶手:“哎呀,岳大人,这件事啊,说起来我就生气,当天稽密司被劫狱,回头我就查问此事,问过之后,我才知道详细的原因。” :“岳大人,你也可以回稽密司去问一下,当日,稽密司里是那几个人,故意挑衅守备军的官兵,说咱们值夜的官兵,是看门狗来着,听说当时双方大吵了一架,甚至差一点动起手来,那晚上,最后是岳霖岳大人把官兵赶了回来。” :“哎,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官兵回来后,直接就归营了,也没有人和我说这件事,谁曾想,就是那个晚上出事了呢。这事让我很被动啊,我问了营里许多人,事实确实如此。” 张清一副被冤枉又说不清的郁闷表情。 :“哦,还有此事?我怎么不曾听说?”岳山川看着张清的表演,极力控制着心头的不快,张清就想凭着这么一说,想推脱责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事实如此,我当日查明真相后,特别还向杜城令做了汇报。要不,岳大人回去仔细查问一下,看看当时的情况?”张清信誓旦旦的。 岳山川眉头的川字纹扭曲,看起来像是压抑不住想要爆发,许久,才缓缓的松弛:“张将军,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说说就能过去的,岳霖的死,在这整件事情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金陵城内有人与叛军勾结,这是通天大案,你觉得,我们这样回去交差,张太傅会轻易放过你和杜城令?没点实质上的进展,这件事,过不去的。” :“老子真他妈倒霉,这些家伙为什么选择我安庆城会面呢。这下可好,老子兢兢业业恪守职务,最后要落个不忠不义的下场。”张清突然暴怒道。 岳山川冷眼看着张清指桑骂槐,不动声色,等张清发作完,又淡淡的说:“张将军,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我今天在稽密司等你,等你把那个营参与吵闹的人给我送过来,毕竟,这些人里,是有嫌疑的。” :“你派人来我这里查,我给你提供场地。把我的人送到你稽密司去,还能不能囫囵回来,你自己也不敢保证?毕竟我手下这一万多人马也在看着我呢,你说是?”张清突然又冷静的很。 岳山川起身,态度强硬:“我不是和你商量,稽密司办案,你守备军配合就好。否则,我会给太傅大人上书,如实禀报张将军的态度。” 岳山川说完话,也不看张清的反应,转身就向外走:“下午,我要在稽密司里见到人。我希望你张将军看清楚形势,牵连到叛乱这种事情里,灭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张清眯着眼,看着岳山川离去的背影孤傲挺直,脸上露出一丝忧虑,隐隐杀机,一闪即逝。 王铁头一路无惊无险的回到金陵,并未着急回家,住进一个普通小院,小院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两处临街,交通十分便利。 刑兵离去多时,没有动静。 王铁头坐在书房里,阳光从书房的窗户渐渐拉长了影子,从光亮到一片金黄。 书柜后传来几声敲击声,王铁头起身,在书柜一角拨弄了几下,拉开了书柜,一身华服的黄如辉从书柜后的一个通道里钻了出来。 :王大人。”黄如辉微微弯了弯腰,抱拳道。 王铁头坐回位置:“坐。辛苦了。” 黄如辉坐在:“大人,安庆这次事情闹的挺大,岳山川亲自去了。你没事?” :“没事,朝廷这几天有事吗?”王铁头的白发在夕阳晕染下,似乎是锈迹斑斑。 黄如辉点点头:“张理成对安庆的事情只是发了一通脾气,全权交给岳山川去处理。” :“不过我听说,他最近对北边的消息很是关注,这段时间,稽密司负责北边情报的稽密司四处监察长黄黎明经常去他府上。” :“北边?他怎么突然关注北边了?北边最近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报传递回来啊,也就是北邙和东瀛和谈未成。”王铁头也有些想不明白:“是不是和前段时间来的那个叫做何文秀的人有关?” 黄如辉拿起桌上的扇子扇了几下:“很有可能,反正我听说,何文秀走了之后,张理成才开始很关注北邙的情报,比任何时候都重视,几乎每天都在查问。而且,户部的人说,单列了一笔开支给了稽密司,好像就是专门给负责对外情报收集的四处。 王铁头喊了一声:“刑兵,去查一下有没有北边的消息。” :“好,大人。” 黄如辉扇着扇子:“王大人,这次和曲七会面,有什么收获?” 王铁头纠结一会儿问:“老黄,我问你,你是怎么看我们现在做的事?” 黄如辉不太明白的看着王铁头:“啊?” :“曲七说我们现在的做东风险太大,他叫我收手,暂时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只要保护好那个孩子,就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由他们在外解决。” :”那我们在朝中经营的力量?” :“曲七说,必须等他们拿下整个南方,才有和张理成彻底叫板的资格,那时候,朝中其他人的判断就会和现在不一样。而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全盘皆输。这次安庆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王铁头揉着额头,又有些不情愿,又有些觉得是理所当然。 黄如辉出了口长气:“王大人,其实我觉得,曲七说的也没有错,这几年,张理成一家独大,权柄滔天,人和钱都掌握在他手里,眼线更是布满了整个朝堂,我们做事,真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怎么,怕了?” 黄如辉慢悠悠的摇着扇子:“说不怕也是假的,我一家十几口人呢,不过你这船我都上来这么久了,走的太远,下不去了不是?” 王铁头仔细想了想:“那就这样办,我们的事暂时停下来,注意力放在湘水和舞阳两城,我们让陈家兄弟,先闹起来,这种机会,曲七是不会放弃的。” :“现在最重要是搞清楚,张理成为什么突然对北邙这么关切。” 第593章 回家真好 张理成接到岳山川的密报,随意看了几眼,无声的笑了笑,丢在一边,并没有外人眼中看见的那般愤怒。 :“这个岳山川还是不够心狠手辣啊,我把稽密司交给他,就是想让他做一只听话的疯狗,结果他还想着左右逢源,这个人,不好用。” 张理成面前的一个四十来岁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面色白皙光洁,额上只有淡淡的一条抬头纹若隐若现,轻轻摇动着折扇:“勉强先用着呗,找个机会杀了,以儆效尤。” “这安庆城毕竟是是金陵门户,不能出问题,这个城令杜高和张清两人,还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 张理成哦了一声:“怎么,你觉得这两个人还靠得住?” 中年人轻摇折扇,漫不经心:“大人,别这样问我,显得你很傻,也显得我很傻。“ 张理成哈哈大笑:“你啊你啊。这张嘴就是坏。” :“反贼不反贼的,反正就是自相残杀,不值一提,倒是张大帅什么时候回来,这才是大事。”书生神态淡淡的,在张理成面前,似乎也没有多少敬畏。 张理成拂须:“我约摸着还要四五天,他也那个岁数了,估计不会一路赶的太急。而且,我要他私下里来,不要大张旗鼓的。” 书生不急不慌:“嗯,无故喊戍边大帅回朝,在外人眼里,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别惊了好事之人。” 张理成长时间的沉默:“你说,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书生眼神犀利:“时间,如果能争取到时间,就是对的。不用多,真的能给你三到五年,呵呵,这个大夏,姓张不姓夏。” 张理成在书生面前没有一丝遮掩:“三年就够了,再有三年时间,我想也就没有人能翻得起风浪了。朝中那些人也以为时间是站在他们那边的,那大家就一起等着时间呗。” :“嗯,不过,安庆城的事,还是可以继续做文章的,敲山震虎嘛,给朝中众臣足够的压力,才方便我们要做的事。”书生摇着扇子,神色轻松自若,轻描淡写道。 张理成捡起桌子上的密报:“也对。” 张理成在朝会上再一次的暴怒,让满朝文武皆是人人自危,炎炎酷暑如雪窖冰天。 三天后,,边军大帅张陆离在金陵城外,弃马坐车,神不知鬼不觉进了金陵城。几日后,张陆离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满朝文武知道此事的人,不过人。 谁也不知道,这短短几天的会面,将是历史的一个转折。 孙燚舒展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伸手抱向一边,却抱了了个空,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床上空荡荡的,转过身子,忍不住笑了,屋子里到处堆满了小孩子的衣服和鞋子帽子,做好的没做好的,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看起来又呆萌又可爱。 孙燚一翻身坐了起来,坐在床沿上,看着这些小巧的小衣小裤子,心情轻松愉快,一股暖暖的热流在心头翻滚涌动。 院子里传来大柱子和李平平聊天的声音。 :“你们这几个家伙,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辛苦,睡个好觉还被你们吵醒,怎么越长大,越不懂事呢。”孙燚打着哈欠走出门去。 李平平指了指天上:“你瞧一眼,现在是几时了,太阳都挂当头了。你还好意思睡。” 胡嫂端来洗漱水,孙燚蹲在院子里洗漱:“这么着急来见我,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我每隔两天都会来给花花和笑笑把脉,你就不知道感恩吗?”李平平坐在小凳子上,还翘着二郎腿。 笑笑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端着一个碗走过来:“起来了,刚煮的莲子粥,清火的,吃一碗。” 孙燚急忙快走两步,接过碗,小心翼翼的扶着笑笑:“我来我来,这些粗活,你就不要做了,免得不小心摔了。” 笑笑微微仰着下巴,眉眼生动,一头乌发蓬蓬松松的扎起来,又有几分柔媚,:“怎么,嫌我身子笨重?我师傅说,能走动,就要多走动走动,这样生孩子的时候,比较轻松。” :“走动走动,没叫你干活呀。”孙燚低眉顺眼小声反驳。 胡嫂端着一个食盘走过来,食盘上放着一堆馒头和两个小咸菜:“夫人一早就起来给你熬莲子粥,还给你放了好吃的玫瑰糖。” 孙燚温柔的扶着笑笑坐下:“还是我媳妇最懂我。” 笑笑眼睛弯了起来,白白胖胖的脸蛋,更显喜庆。 :“现在快七月了,估计就是九月底十月初,你阿蛮就要当爹了,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到处乱跑,好好陪你媳妇。”李平平抓起一个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吃着。 :“那是肯定的,天大地大,都没有我媳妇大。”孙燚信誓旦旦。 :“不要嘴花花,快点吃,尝尝我的手艺,我告诉你,我和胡嫂学了好多种菜的做法,你在家,我做给你吃。” :“嗯嗯,我媳妇心灵手巧,手艺一定不错。”孙燚端起碗,吸溜一口,眉飞色舞:“瞧,这莲子粥,清香爽滑,甜而不腻,我媳妇的手艺,就是不同凡响。” 大柱子呵呵憨笑,李平平撇了撇嘴:“笑笑,看好你老公,这家伙现在嘴巴太甜,以后出门,指不定怎么哄其他女孩子呢。” 笑笑眼睛更是弯了几分:“是不是啊,阿蛮?” 孙燚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粥,意犹未尽:“媳妇儿,李平平这小子是嫉妒,是羡慕,是眼红我们恩爱。” :“哼哼,量你也不敢。”笑笑抚摸着肚子,一副母凭子贵的傲娇。 孙燚抓起馒头啃:“柱子哥,你啥时候当爹啊?” :“呵呵,李平平说,估计会比你早一个月。毕竟是两个孩子,花花现在走路就有些费劲了。” :“嗯,有任何事都找平平,不要怕麻烦他,他是好人,最乐于助人的好人。”孙燚指了指李平平,笑眯眯的。 大柱子憨笑:“平平很好。” :“这段日子,还太平吗?”孙燚已经开始吃第六个馒头。 :“没什么事,很安静很太平。老唐带着降兵回贵平了,走的时候还专门来和我们道别了,托我们告诉你,有任何事情,给他带个信,他一定会无条件的全力支持。”大柱子闷声道。 :“我的重甲步兵的装备配备了两千人了,汤爷出了很大的力气,你有空,帮我谢谢他。” :“嗯,这么快?没问题,我这两天就请他吃饭,这次出门,汤爷改良的连弩效果很好,射速快,杀伤力高。我觉得可以多尽量多打造一些,最好是人手一支,关键时候,可以救命。”孙燚兴致勃勃。 第594章 进击的荡平军 黄如辉突然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张理成最近对边军的态度有了很明显的改变,对于军饷,粮草的调拨,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心,全额足量的补给。 可是,北边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北邙也没有暴露出攻打大夏的战略意图,这样,张理成突然改变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 以黄如辉的警觉性,他还是觉得北边一定会发生什么变故,他尝试着去张理成面前试探,却苦于张理成口紧,并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消息。即使在户部的内线,也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黄如辉和王铁头却找不到这个“妖”来自何处。若是说张理成想要收买边军人心,似乎动作也太明显了些。 在这个秋收前后的日子里,没有人认为会爆发战斗,偏偏这个时候,南方突然出现极大的变故。 这年七月初,沉寂了近一年的陈伟星突然起八万大军,在湘水城与陈伟阳六万大军汇合,一路奔袭平武城,破县城三座。又强攻平武城四天,守军不敌,荡平军破城而入,烧杀掳掠,前后不过一个月,平武城尽陷荡平军之手。 自此,安庆城危在旦夕,朝野为之震动。 平武城内,战争的硝烟还未散尽,炎炎夏日里,血腥味更加腐臭。街上看不见什么人,进城的匪军如狼似虎,无数大家大户都被劫掠一空,即使是普通百姓人家,也逃不过匪军的洗劫。 陈伟星在重兵护卫下,踌躇满志趾高气扬地踏入平武城,算起来,这是三年里他第三次进攻平武,终于得偿所望。 城令府一片狼藉,不知道被多少波匪军扫荡过。城令邓辉在战斗刚开始就打点行装弃城而逃,可惜并没有逃出多远,就在路上被荡平军的游骑发现,斩杀当场,一家老小也未幸免。 陈伟星喊人搬了一张椅子,安坐在城令府的院子里,看着手下人手忙脚乱清理屋子,也不着急。 :“游军师,陈将军,自己找东西坐坐。哈哈,这一战,大快人心啊,你们知道,我等本来就是平武人,就这座平武城,我这都是攻打第三回了,还好,还好将士用命,总算是一举拿下。”拿下平武,对陈伟星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好像如此一来,他就真正体会到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快感。 有机灵的士兵送了两张椅子过来,游昆仑捡了一张坐下:“大王,城内弟兄们杀戮过胜,应及时制止为好,毕竟这是大人自己的家乡,万万不可任由他们毁了大王的的口碑。” 陈伟星为难道:“攻打平武只时我就下令,破城后允许洗劫三日,如今才第二日,出尔反尔,下次哪有弟兄们卖命。” 游昆仑看了眼陈卫虹。 陈卫虹先是起身,突然跪拜下去:“臣陈卫虹恭贺大王得偿所愿,拿下平武,如此,天下江山,大王已取一半,待大王挥兵北进,假以时日,必当问鼎天下,一统江山。届时,万民敬仰,四方来贺。臣,先为大王贺!” 陈伟星闻言大喜,喜不自胜,急忙虚扶一把:“陈将军请起,陈将军请起。” 游昆仑微微翻了一个白眼,也站起身,跪拜下去:“大王,陈将军所言极是,大王天命在身,必当荣登大宝,天下百姓,皆为大王子民,大王更当多多体恤,多多爱惜啊。” :“哈哈哈哈,你们啊你们。。。。。也罢,来人!” 身后一名亲卫上前两步:“属下在。” 陈伟星摘下自己腰刀:“去,拿我的腰刀去见曹力曹将军,叫他立刻收拢城内军士,不得再行劫掠之事。恢复城内秩序。” :“是。” 陈伟星下了命令,并未起身:“两位,快快请起。” :“谢大王。。。”游昆仑和陈卫虹起身,坐于两侧,神态恭敬。 :“两位,现在拿下平武,下一步,我想整军,趁此大胜,将士用心,一鼓作气,拿下安庆城,你等认为如何?” :“大王明见,正当如此。不过至多半个来月就是秋收季节,臣想,不如等上一些时间,秋收后补充粮草,再行进攻安庆?毕竟安庆城是金陵门户,朝廷一定会加强警备,即有可能会是一场艰难的长时间的战斗。若是烽烟一起,粮食歉收,我等后继无力,反而不美。”游昆仑想了一想,慎重回答。 陈伟星扭头看了眼陈卫虹,陈卫虹点头称是:“大王,游军师所言极是,毕竟粮草充足,军心安定。即便是进攻不利,我们依然可以据守平武,与朝廷分庭抗礼,立于不败之地。” 陈伟星思索片刻,也罢了好胜之心,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每一个决策,都需要极其慎重,不得冒进。领兵作战,保障粮草充足,始终是最为重要的事。 陈伟阳率着部下一路向南清扫过去,轻而易举一举拿下青云,樟油两县,却在桑田县下吃了一个大亏。鏖战数日,损兵折将近万余。 桑田县是距离安庆境内最近的一个县,距离云落县不过两百里路不到,当时刘惜军在桑田县做了极大的改造,城墙又高又厚。 驻守桑田的士兵,是刘惜军走后,从安庆张清手下调拨过去的三千人马。张清把桑田当作荡平军攻打安庆的第一道防线,所以给的也是精兵悍将,守将白鹏飞,是边军张陆离张大帅手下四将白定平的胞弟。自小习武,熟读兵法。 一路上的顺风顺水,让陈伟阳对桑田县的进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六千人马一窝蜂的向上冲,以为这样的兵力,足以像其他地方一样让守军不战而溃,却不料县城上飞矢如雨,只是三波狂暴的箭雨,就让他第一波的攻势一溃千里,数百士兵倒在距离城墙还有四五十步的地方,不得寸进。 陈伟阳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之后杀红了眼,三万多士兵连番上阵,不计生死的猛攻,城上官兵寸步不让,小小的桑田县下,死伤无数。城内的百姓也奋不顾身的涌上城头,捡起死去官兵的武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做疯狂的抵抗。 荡平军一路的烧杀抢掠的名声在外,终于遇到官民一心的奋起反抗。 这一战,延续了十四天,最终自白鹏飞以下三千守军战死,桑田县城破。 这一战,陈伟阳手下死伤近万,事后,暴躁的陈伟阳放纵手下在桑田县里肆意抢掠,杀人无数,虽然陈伟阳最后拿下桑田县,却把荡平军的名声败坏的一塌涂地。 第595章 土鸡瓦狗 匪军势大,凶残暴戾,平武全境失守,压力给到了安庆城和朝廷。 朝堂上,众臣争论不休,安庆城的安危,将直接关系的金陵城的安危,这时候,如何守住安庆城,成为最大的问题。 岳山川的调查无疾而终,这时候稳定军心,是最重要的事情,张清还算是朝中难得几位能拿出手,打过仗的将军,只是手里不过一万三千兵,守住安庆大城已经颇有压力,而对安庆境内的其他县城,就难以照顾的到。 朝会上争论不休,最终也没有得到什么结论,张理成不耐烦的挥挥手,散了朝会,只留下兵部黄如辉,户部林幼平。 :“黄大人,如今,你可有什么良策?”张理成坐着,脸上有些疲倦,十几万匪军距离京都不过数百里,而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不过只有安庆城的万余官兵,这简直就是一马平川,无遮无挡。 黄如辉拱拱手:“太傅大人,拱卫京都的还有内武近卫军三万,黑甲骑兵两万,刀斧军三万,不如调些兵马给安庆城?指望张清那一万多人马守护安庆城那么大一片地盘,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林幼平愁容满面:“是啊,安庆不能失啊,大人,安庆一失,金陵就暴露在匪军弓箭射程之下,届时一定会人心惶惶,四处逃窜,金陵城几十万人,没有城外的各种供应,就算有足够的粮食,也支持不了太久。” :“你们说的都对,但是这几万人马可是这个朝廷最后的依仗,轻易动了他们,若是赢了,也还好说,若是输了,后果你们想过没有?”张理成接过身边太监送来的冰水泡过的毛巾,用力的擦了擦脸,这时候,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像是皇帝一般自然。 黄如辉眼睛轻轻颤动了一下,低下头:“大人,可是周围却是没有人马了,总不能从北边调兵?” 张理成将手巾丢进太监手中水盆里:“老黄,不如把安西的军队调回来?” 黄如辉惊了一惊,身子都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眼中一片惊慌:“大人,不是说安西的军队有。。。” :“没有实据的话,不要乱说。”张理成横了一眼。 黄如辉愣了愣,仿佛明白了张理成的意思:“大人,安西境内已定,若是将大军调回,可以从西北方向威胁到匪军后路,如芒刺在背,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迫使匪军不敢肆意妄为。只是。。。”黄如辉有些为难,如鲠在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强相争,必有损伤。他们两家,终究是要对上,对?”张理成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人,我是怕他们也有这般想法,希望我们和匪军先对上一场。”黄如辉口是心非地说道。 张理成拂须而笑:“呵呵,黄大人你呀,怎么还看不出来他们在意的是什么呢?你派人整理整理匪军在平武的恶行,连着圣旨一起送去,你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林大人,你给他们准备三十万两的军饷,等他们到了,要及时送给他们。” :“要快!多派几队人马,趁现在匪军刚占领平武,立足未稳,还有空隙,把军令给他们送去,也不要怕被匪军截获一二,呵呵,让他们先有后顾之忧。”张理成眼神变得冷冽。 :“是,大人。” 张理成拿起手边的奏折,忽然停下手想了想,又说道:“另外,抽调三千黑甲骑给张清,告诉张清,这支骑兵不是让他与匪军正面作战的,只是负责侦探匪军的动向。” 黄如辉眼前一亮:“大人,三千太少,不如多给两千,凑足五千给他,五千黑甲骑进城,也能稳定安庆城百姓的情绪。” 张理成头也没抬:“行,五千就五千,记住,怎么去的怎么回,不要又给我死一片,否则,我拿你和张清追责。” :“谢太傅大人。我一定会将大人的意见如实转告张清。“黄如辉心情大好。 陈伟阳在桑田县的损失惨重,更是加深了陈伟星的顾虑,他完全听从了游昆仑和陈卫虹的提议,放慢了进攻安庆城的节奏,一边整军待发,一边等待着秋收。 这个消息,经过秘密的渠道,又很快 的传递到王铁头的手里。 :“呵呵,这个蠢货,就这水准,居然还有一争天下的幻想,前怕狼后怕虎,注定是一无是处。”王铁头将情报付之一炬,陈伟星这一支乱军,虽然十几万之众,在他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而这时候,平武城陷落的消息,早已经传到安西城,在张理成还在想着怎么动员平武军南下的时候,平武战军已经集结了六万兵马,出了休山县城。 李砚率领一万两千骑兵,与步卒并驾齐驱。 数万大军出发,加上负责运送粮草的民夫,浩浩荡荡,壮观无比。 孙燚骑着紫狼,站在刘惜军边上,看着大队兵马从身边缓慢的流淌而过,面色冷峻又沉稳,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已经隐约有些名将的风采。 刘惜军咳嗽几声:“阿蛮,把你带出来,你家笑笑有没有生气?” 一句话就破了孙燚的防,他扭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哥,你这是明知故问,她生不生气我且不说,我生不生气你知道不?” :“咱男人嘛,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陈伟星在平武烧杀抢掠,你能看的下去?再说了,老子不是把李平平都留下来了?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刘惜军捂着嘴,又剧烈咳了几声,一张脸憋的通红。 孙燚皱皱眉:“你这咳嗽好久了,怎么还不见好,李平平没给你治吗?” 刘惜军指了指军队:“我有如此雄军,区区咳嗽,算什么玩意儿。” 孙燚狐疑的看着刘惜军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很兴奋?” 刘惜军大手一挥:“瞧这广袤天地,如何不让人兴奋。” 孙燚拔马就走:“你继续感慨,我去前面看看。这怎么才出了休山县,你倒像个疯子一样癫狂了。” :“哈哈哈,~~”刘惜军放声大笑,确实有几分癫狂。神色却极其古怪的黯淡。刘四喜站在一边,望向远方,掩饰不住眼中的忧虑。 第596章 与吾皇共饮 :“禀告将军,前军抓获一队人马,说是奉朝廷之命,求见刘将军大人。我们将军要我们把人送来。”一队听风旗的斥候押着五六个灰头土脸的人出现在孙燚面前,孙燚看了一眼,:“走,我带你们去。” 孙燚去而复还,刘惜军看见那几个面孔:“怎么,抓了探子?这么远就有探子了?” :“朝廷来的人,找你的,说有军令。”孙燚挥挥手,斥候们将人送上来,刘惜军的亲兵接手。为首一人高喊:“刘惜军刘将军是哪位?我等奉兵部黄大人之命,前来传达军令。” 刘惜军挥挥手:“松绑松绑,好歹是朝廷来人,怎么可以绑呢?我是刘惜军,有何军令?” 亲兵们解开捆绑,为首那人揉了揉被捆痛的手腕,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去:“军令在此,请刘将军一阅。” 刘惜军打开信封,取出信件,一目十行:“你们从哪里来?” :“禀告将军,从金陵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从金陵来,我是问,你们是不是穿过平武来的?平武现在什么情况?” 那人揉着手脖子:“是穿过平武而来,平武全境都陷入荡平匪军之手,我等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穿过来的,一同出发的是六个小队,看来,我是第一支见到将军的队伍了。” 刘惜军看了看来人一眼:“你叫什么名字,在谁手下做事?” :“兵部小旗严恪守” :“黄如辉的人。” :“禀告大人,小人只是兵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平日里也难得见到黄大人一眼,只能算是黄大人的兵,不敢说是黄大人的人。”来人态度不亢不卑,还有几分小小的倔强。 :“呵呵,有点意思,既然你能从平武钻出来,应该对平武的匪军有所了解,怎么样,说说看?” 严恪守羞红了脸:“大人,我等小队就是贴着平武的边边绕过来的,除了小心就是隐匿,我这几个人,怎么谈得上对平武有了解?” :“呵呵,这小伙子,有点意思。阿蛮,让他跟着 你的队伍,尽量保证他的安全。不管怎么说,敢这么几号人闯过匪军把守的平武,也算有点胆识。“ :”好嘞,林全栋,你带着他们去和亲兵一起。”孙燚招呼一声。 林全栋把人带了下去,刘惜军抖着手里的书信对孙燚说:“瞧,朝廷大人们果然 是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喊我们出兵呢。这里还有记录了匪军在平武的各种罪行,言辞凿凿,义愤填膺。” 孙燚眯了眯眼:“你不生气?” 刘惜军咳了几声:“咳咳,你他妈的给老子弄死他们。” 孙燚笑了:“陈伟星是怎么想的,怎么不乘胜追击呢?一口气干到安庆去,那军势浩荡,才真的有一点天下雄主的味道呢。”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换做是我,早他们的打过去了,安庆也不过一万来兵马,有什么可犹豫的。” :“那我们这一仗怎么打?平推还是分兵?”孙燚又问。 刘惜军摸着头:“我是监军,打仗的事由你这个天命福将来,我最多带一万人马,给你挡住荡平军的退路,主战场还是你自己搞定。他们既然露出了头,就不要让他们缩回去了。” 孙燚露出几分神秘表情:“那我把大肚哥派去追剿血旗军。卢俏俏,哪里逃。。。。” :“哈哈~~哈哈哈哈~~”刘惜军大笑不止:“你这家伙,一眼就看出取胜的关键啊。卢俏俏他们的血旗军,现在可是陈伟星手里最重要的王牌呢,这步棋子,终于起作用了。” 孙燚笑起来,像只小狐狸:“是啊,所以我也不打算一城一城的攻打了,直接逼迫陈伟星出来与我野战,一战而定!” 刘惜军抚着短短的胡须,笑的爽快。 平武境内今年风调雨顺,金灿灿沉甸甸的谷穗弯下了腰。这原本应该是丰收的喜悦,却成了战刀前的惊慌。 平武境内的百姓被匪军逼迫着收粮,纵有万般不甘,可是更不愿看着成熟的粮食烂在地里,这几年,就没有见过这么好收成,对百姓来说,粮食就是生命的延续。 短短数日,平武的秋收就已经结束,大批的粮食送入粮仓,留给百姓的寥寥无几,这还是在游昆仑的劝说下,陈伟星才作出的决定,短短几年时间而已,陈伟星就忘记了当年方县令带他造反的初心。 此时荡平军粮草充足,兵多将广,万事具备,征伐安庆城,已是刻不容缓。 平武城城令府,众将云集,陈伟星为了犒赏众将,提升士气,大摆宴席。既是庆功酒宴,又是战前动员。 酒宴上众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极为热烈。酒过三巡,陈伟星站起身来,陈伟星面色红润,气色极好,这两年养尊处优,居其位养其气,隐隐约约也能看出几分尊贵之气。 :“众将士们!今日我等在此间尽情饮酒耍乐,明日起,我军将开始对安庆境的征伐,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与众兄弟可以在安庆城的城令府内饮酒奏乐。”陈伟星大声说道。 大堂中众将举起杯,大声应和。 一个甚为突兀的声音响起:“大王,有朝一日,我等将在金陵城皇宫中,与吾皇共饮!”说话者,是陈卫虹,他此刻满面通红,站立不稳,像是酒劲上头,口吐真言。 :“对,与吾皇在皇宫共饮!” :“与吾皇共饮!” :“与吾皇共饮!与吾皇共饮!” 众人借着酒劲,狂呼乱喊,放肆的在陈伟星面前大表忠心。 陈伟星喜不自胜,矜持的笑着。 游昆仑不胜酒力的瘫坐在地,高举杯,低声喃喃:“与他妈的蠢货共饮。与蠢货饮。” 灯火通明的热烈气氛中,谁也没有看见陈伟阳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羡慕和嫉妒,如燎原野火,隐入心口。 身边一人肆意骄狂醉意朦胧的样子,一把搂住陈伟阳的脖子:“大王大王,喝酒,喝酒,多喝酒,少说话。。。”烛光下,那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大狗脸,竟然是血骑军首领卢大狗。 陈伟阳借势坐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喝酒喝酒,与吾皇共饮。” 卢大狗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共饮,共饮。。。” 这一刻,陈伟星感觉自己高高在上,恍若天下之主。 第597章 全军备战 陈伟星还沉醉在皇帝的梦中不曾醒来,一份青云县传来急报惊醒了他,平武军突然从西北方向出现,直奔青云县。 不等陈伟星与游昆仑商议出对策,几个时辰后,青云县的第二份急报又到了,平武军挟一万大军强攻青云县。 又几个时辰后,青云县最后一份战报是来自逃回来的十几骑,青云县守将在防守时身中流矢而亡,剩余守军不敌,弃城而逃,青云县落入平武军之手。 陈伟星的的酒,彻底醒了。 得知消息的众将集结在城令府,看着陈伟星故作镇定却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 陈伟星怒道:“陈伟阳,青云县是你负责防守的,你是怎么防守的?从发现平武军到青云县陷落,才短短一日不到,你这兵是怎么带的?” 陈伟阳一脸不服气的想要争辩,旁边的卢大狗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嘀咕道:“别说话。” :”妈的,大王,既然平武军几万人马就敢来,那我们就成全他们。把他们弄死在这。”曹力气势汹汹的粗声粗气的。 田原这两年努力扩充势力,手下也有近四万多人马,气势更甚:“就是就是,大王,平武军不就几万人马吗,有什么可怕的,弄死他们就是了,正好以绝后患。” :“是啊是啊,区区几万人马,又是远道而来,兵马疲惫,我们以逸待劳,正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将吴猛士是在舞阳城才投靠陈伟星,人如其名,确实是一名凶猛的将领,只是资历略浅,更着急在陈伟星面前表现自己。 陈伟星见众将士慷慨激昂士气饱满,心里甚是欣慰,放松了神态,扭转视线:“游军师,你意下如何?” 游昆仑肃容道:“大王,大王,你看,众猛将一个个迫不及待急切请战的样子,士气可用,军心可用。” 陈伟星从容一笑:“游军师,我是问你,这仗,该怎么打?” 游昆仑转头看看众将一脸亢奋的表情:“不外乎是两个办法,一呢,是据城而守,以消耗平武军兵力为主,不用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游昆仑又迟疑一下:“另一个办法,就是召集兵马,徐徐图进,逼迫平武军与我军正面野战,用绝对的实力,打败他们。 不过这样的话,坏处是,我军伤亡可能会比较惨重。好处是,正面击溃他们,能大振军威。并且,经历过恶战洗礼后的士兵,才能成为我们荡平军真正的骁锐。这对我们的未来战场,有极大的好处。” 游昆仑的话没有说完,陈伟星眼中已经是热切起来。 :“陈将军,你的意思呢?” 陈卫虹出列抱拳道:“大人,我建议第一种方式,据城固守,以消耗平武军兵力为主,这样的话,虽然我们会推迟进攻安庆的计划,但是却能更好的保存实力。” 陈卫虹话音未落,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叫嚣起来:“我们十几万大军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吗?若是这样,我们何必还要出兵?我觉得陈将军这做法,太小家子气,而且,战场的主动权都落入平武军手中,对我军不利。”曹力出列一脸不屑地大声反驳。 田原不耐烦的出列道:“大王,我们十几万人不敢与几万人正面对敌,这会严重影响士气。陈将军这个战法,看起来能保存实力,实际上却像缩头乌龟。” 卢大狗轻轻撞了一下陈伟阳:“出去请战。” 陈伟阳早已经按耐不住:“大王,我愿带麾下五万将士,正面迎战平武军,不死不休,一雪前耻。” :“大王,我愿带兵前往!” :“大王,让我来,我愿率部迎击敌军。”几人一时争得热火朝天,像是谁不争战,谁就不够忠心一般。最重要的是,平武军毕竟也就几万军马,在这些人眼中,战争的输赢,基本就取决于谁的兵多将广。 陈卫虹悻悻的退回队列,低着头,像是胆小怯战的羞愧。 陈伟星看着众将群情激奋,心怀大畅,在他内心里,比谁都更想能在战场上正面击败平武军。他两次进攻平武城,都在平武军的攻击下铩羽而归,而平武军却数次在他湘水境内翻江倒海,这都是抽在脸上的耳光子,牢牢的铭记在心,成为心底深处的耻辱。 :“游军师,你看?” 游昆仑一躬到底:“恭喜大王,众将士同仇敌忾,必当所向披靡。” 陈伟星神色一肃:“众将听命。” 喧闹的大堂上顿时噤若寒蝉,众人分列两排,神情肃穆。 :“今日起,集结全军,备战平武军。” :“卢大狗,立刻派遣斥候,打探平武军主力何在,及时来报。” :“是!”卢大狗神色庄严,心里却乐开了花。 :“陈伟阳,在桑田县驻军一万,防御安庆方向,若有敌来犯,及时来报!其他兵力,向青云县方向逼近,不得与平武军小股部队纠缠,务必与我军大部集结,共同御敌。” :“明白!”陈伟阳大声应道。 :“曹力,你部在平武城集结后,留下一万人守城,其他人,随我一起出征青云县。” :“是,大王!属下遵令。” :“田原,你部从花源县,樟油县一起出发,在路上汇合队伍,往青云县方向进发,中途应当及时与陈伟阳部取得联系,互通消息,谨防平武军从你俩部之间的空隙穿过。” :“属下遵令!” :“吴猛士,你部三万人,跟在曹力部左侧,逼近青云县方向,务必随时与我中军保持联系,不得妄动。” :“遵命,大王!” 陈伟星信心满满。踌躇满志:“这一战,将决定我荡平军的未来,希望各部将士众志成城,奋勇向前。务必将荡武军彻底杀死在平武境内,永绝后患!” :“敢不从命!” 众将走出城令府,卢大狗扯住陈伟阳,若无其事的小声道:”陈将军,这一战十分凶险,你悠着点,别伤了自己。“ 陈伟阳心知肚明故作豪爽:“放心,大家都要小心些,咱兄弟的日子长久着呢。” 卢大狗的大狗脸露出几分笑意,挥挥手,上了马,策马扬鞭,目中无人地从城令府门口离去。 :“诶,你猜,谁来了?”卢大狗回到骑兵驻地,神秘兮兮地问一个身材稍微有些消瘦的亲兵。 那亲兵仰起脸,一张脸木木的没有丝毫人气:“谁?” 第598章 底气 小柱子两千听风旗撒胡椒面似地撒了出去,时刻带回各种各样的消息,小柱子和孙燚,李砚等人把带回来的消息一一甄别,判断,归类,再与青云县俘虏的匪军口供比对,忙了整整两天,才得出最后的结论。 小柱子熬黑了眼圈:“俘虏说的没有太多出入,这一次,荡平军这次出动的人马确实超过十万。” 孙燚闭着眼睛养神一般:“十万就十万,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家伙战斗力太弱,真正能打的,没有多少。” :“十万只猪也要追杀很久,何况十万军队。别大意。”李砚揉着红肿的眼睛,打着哈欠。 :“打赢不难,怎么能彻底消灭才是最要紧的,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在平武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太多,不能轻易饶过,这是刘大将军的原话。”孙燚忍不住也打了几个哈欠。 没人接话,孙燚想到什么,突然来了精神,捉狭道:“大肚哥,血骑军也来了,血骑军现在有一万骑兵,首领大人叫做,对,叫做卢大狗。嘿嘿,卢大狗来了,不知道那个卢什么什么的,来了没有。” :“商量打仗呢,你怎么这么无聊?”李砚回了一句,脸却红了一片。 小柱子哈哈大笑:“诶,是哦,哪个卢什么,对了卢俏俏,卢俏俏。” “小毛孩子,滚蛋。”孙燚和李砚异口同声道。 小柱子挺了挺胸,又挺了挺腰:“从来没有哪个姑娘说我小。” 孙燚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勾了过来,按在桌子上,用力扭着他的耳朵:“小崽子,你现在说话很嚣张啊,你信不信我替你哥收拾你。” 小柱子扭动着身子:“我又没说谎,卧槽,卧槽,痛痛痛痛痛。。” :“别闹了,商量大事呢。”李砚心跳的慌慌的。 :“我们说的也是大事啊,人生大事嘛。”孙燚丢开小柱子,嘿嘿直笑。 闹归闹,但是现在要取得与血骑军的联系,才是最重要的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话说回来,陈伟星有没有胆量和我们枪对枪,刀对刀的真实干一场?他不会据城死守?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一仗打起来就费力了。”李砚认真的提出疑问。 :“据城死守?不会的,守住一个平武,丢掉湘水和舞阳,这笔账算算就亏大了。陈伟星不会算不明白这笔账。”孙燚一点都不担心。 孙燚眼睛盯着舆图,手指在舆图上比划了一阵子,最后用力的戳了戳舆图上一个位置:“这里,匪军现在各部都分散在外,他们集结需要一点时间,十天左右,如果陈伟星够谨慎,那这个位置,一定是他们最后的集结点。只有这里有水源,能支持他们这十万大军安营扎寨。” 李砚和小柱子探头去看,孙燚的手指头指着青云县南面十里左右偏东一点的位置“小川河镇”。 :“他的大队可以在这里与我们对峙,从桑田县方向来军队可以尝试从东南方向横切过来,这样的话,能断掉我们和青田县之间的联系,而且,还阻挡了逃亡虎尾山的可能性。那咱们就是一支数万人的孤军。” :“走,现在没事,出去溜一圈,既然这里有可能成为主战场。我们亲自去看看环境。”李砚居然有些迫切。 青云城外,十里连营,旌旗招展。 七月份的平武,白日里还是有些热,野草野蛮生长,依旧是一片勃勃生机。 一行人纵马前行。奔驰在这天地间,心旷神怡。 :“差不多是这里了。”孙燚放慢速度,驶上一个小山包,眼前是一大片丘陵地带,低低的小山包林立,覆着青绿。远处能看见一条细细的小河流,银带般穿过。 小柱子在马鞍上站了起来,看的更远:“这片战场足够大,几乎都看不见边,视线很好,无遮无挡的,在这里作战,那就是真刀真枪的硬干了,没有什么取巧之道。” 李砚拍马向前:“走,瞧瞧那小川河去。” 小川河说是河,不如说是一条溪流,溪水清浅蜿蜒,深处不过几尺,水面宽度不过两三丈,轻松就能涉水而过。 过了河,又是一片高高低低的丘陵地势,几乎也不能藏兵。 :“确实是一处好战场。”李砚驻马,极目远眺。 孙燚轻松的笑笑:“这里最适合骑兵追杀了,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是不是啊,大肚哥,小柱子。” :“嗯,我们可以占据河流上游位置,虽然高低落差极小,但是对于骑兵来说,这一点优势就能扩展成巨大伤害力。”小柱子指着小川河的上游,实话说,用肉眼都看不出高低落差。 这一群年轻人,似乎都没有在意自己四万军队,要面对十万之众的敌人。 距离此地几里外,一行骑兵策马而来,为首的大狗脸在风中呼喊:“要相信我,他们肯定会来这个地方勘查一线战场的,以他们的经验,不可能看不出这里必定会是决战之地。” 身边一个消瘦的骑兵眯着眼,嘴鼻处蒙着一块黑色布巾,轻盈的身子随着战马奔跑而微微起伏。谁也看不见,蒙面巾下的嘴角,轻巧的翘着,如一眉弯月。 马队尚未靠近,远处就有几支箭射来,轻飘飘的,不像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警告。 卢大狗一拉马缰,战马一个急停,上半身高高扬起,后蹄在地上磨出两道痕迹。 几十丈外有几个身影骑着马来来回回的横移,既不追赶,也不逃走,如同巡视的警卫。 大狗拍了拍马颈,稳定战马情绪:“瞧,肯定是他们在前面。所以他们的斥候不想发生争斗,只想警示我们。你们等着,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卢小青也用布巾蒙了脸,说话有点闷:“小心点,别被人一箭射死了,那你死的就太冤枉了。” 卢大狗转身比出一个侮辱性的手势:“你一天到晚就指望老子出意外,你想要这个血骑军首领的位置是?你做梦你。” 卢大狗踢了踢马腹,战马踢踢踏踏的一路小跑上前,卢大狗展开双手,示意自己手中没有武器,就这样敞开胸怀,毫不畏惧的迎向前方的斥候。 :“什么人?什么事?”两骑迎上来,另外有几骑分散开来,张开手中马弓,瞄准卢大狗。 :“喊你们的老大来,我知道他们在前面,就说是故人狗爷相邀,我只等片刻,不来别后悔。”卢大狗气势颇为嚣张,这应该与战斗力无关,是娘家人的底气。 第599章 要加钱 听到狗爷两个字,别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枣红马已经窜了出去,几乎在同时,李砚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在自己灰扑扑的脸上用力擦拭起来。 孙燚和小柱子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驱马追了上去,身后的几十名亲兵都没有明白两位老大在笑什么。 卢大狗放下手,双手抱在胸前,百般无聊的问面前虎视眈眈的斥候:“诶,小兄弟,你把刀放下,举着不累啊?” 年轻的斥候瞪着眼,身子没有丝毫放松,前辈们一再告诉自己说,不能轻信敌人,随时要提高警惕,面前这个人,一张脸长的那么古怪,像一只狗一样,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卢大狗也不在乎自己说话没有得到回应,继续叨叨道:“小兄弟,看你这岁数也不大,你是自愿当兵,还是被你们将军强征的?有军饷吗?军饷能不能领到手?你们一个月几个铜板的军饷?有没有一两银子?其实啊,我看你弓马娴熟,不如来我这里干?我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保证到手的二两银子,怎么样?” 年轻斥候像是受到侮辱一般,咬牙切齿的:“你闭嘴!谁稀罕你那二两银子?你再胡说,别怪我刀不留情!” :“小兄弟,你拿稳刀,别动来动去的,伤到我,你们将军肯定抽你鞭子!”卢大狗呲牙咧嘴的,给年轻斥候带去不小的压力。 年轻斥候身后传来急切的马蹄声,一枣红大马聿聿忽至,:“大狗,你自己来的?” 卢大狗摸着自己的长鼻子:“过分了啊,这样说话过分了啊。” 李砚转头对身边斥候扬扬下巴:“你先回去,这里没事。” 年轻斥候盯了卢大狗一眼,才拨转马头,不紧不慢的离开,时时回头,一脸警惕的看着卢大狗。 又是两骑接踵而至,亲兵甩在身后,十几丈的位置停了马。 年轻斥候靠向亲兵:“大哥,那个家伙不像好人,要多留意。” 李砚的亲兵大驴笑眯眯的:“没事,那是老朋友了,不打紧。” :“狗哥,大狗哥。。。。”孙燚和小柱子停下马,笑嘻嘻的打着招呼,眼睛顺着他身后望去:“怎么,就你自己来?你家老大没来?” 卢大狗瞪起一双狗眼:“一个这样问也就算了,怎么都这样问,伤感情了啊,伤心了啊,我才是老大,一万血骑军老大。” :“呦呦呦,大狗哥牛气了呢,一万血骑军哦,啧啧啧,厉害着呢。。。”小柱子挤眉弄眼表情夸张的很:“大狗哥,这么说,你把你们家老大弄下去了呗。” 卢大狗嘿嘿笑:“那倒没有,我胆小,我不敢。” 孙燚遥望着远方,有一队人马似乎也在往这里张望:“大狗,那边是谁?” 卢大狗转头望了一眼,又转过头来:“是喊她过来,还是某人过去?” 孙燚收回眼光,看着卢大狗笑:“那些儿女情长的事与我们无关,走走走,我们去一边,聊一聊重要的事呗。” :“嗯嗯,你说的对,与我们何干呢。。。我来找你,确实有重要的事。”卢大狗驱马上前,眼睛有意无意瞟了李砚一眼:“胆量这种东西,有人有,有人确实差点意思哈。” 孙燚笑而不语。 李砚一挥马鞭,枣红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急切,奋蹄而去。 几人站在原地,看着李砚一骑绝尘,而对面也有一骑越众而出。两人在中间相遇,又合马一处,向着边上小山包缓缓走去。 :“你们家俏俏就这么一直等着?”孙燚望着远处两骑,问卢大狗。 卢大狗挠着头:“平日里偶尔问她,她又不搭理我们,凶巴巴的,俺也不敢多问啊。” 孙燚轻松的笑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哈。” 小柱子撇撇嘴:“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相互看对了眼呗,瞧你说的那么高尚。” 孙燚还没有说话,卢大狗瞥了小柱子一眼:“你这样说话还能活到今天,应该也挺不容易的。” :“哈哈哈哈~~~”孙燚大笑,心情舒畅。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大狗,你们这次实际来了多少人?”孙燚跳下马,招呼大狗在草地上坐下。 :“报十三万,不算民夫。”卢大狗盘膝坐下。掐了一根草棍叼在嘴里。:“你们呢?来了多少人。” :“我们人少,五万多些。”孙燚也不隐瞒。 卢大狗不以为然:“少是少点,不过打是能打的,也不影响大局。” 小柱子倒是有些好奇了:“咦,你对我们有这么大的信心?” :“与你们有何干?我自己这一万骑兵关键时候反戈一击,灭了中军大营,战斗不就结束了?要什么你们的信心不信心的。”卢大狗反问。 小柱子不服气:“你别吹牛了,十万大军摆开阵营,你的骑兵都靠不上中军的位置,你想反戈一击,也要有机会啊。” 卢大狗呵呵一笑:“那是你们军队,我们的军队以保护大王为主,我血骑军不是最好的保护吗?” :‘卧槽,你们这是来打仗的?还是来阅兵的?”小柱子感慨道。 孙燚也掐了一根草茎丢进嘴里:“你们现在还是这样打仗?就没有战术之说?” :“我们打仗靠人多,靠凶猛,靠不怕死。别的啥也不是,什么阵营不阵营的,最多就是中军前堆的人多一些,尽量保证中军不被击溃,大王不会受到攻击,这就足够了。”卢大狗眨巴着眼:“现在南方就我们兵力最盛,谁敢来和我们打野战?” :“陈伟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你们不是抓了一个陈卫虹,那可是近卫军的总指挥啊,难道,他也这样带兵?”孙燚也是想不明白的样子,这哪里是一支军队。 :“不,他不带兵,他负责出谋划策,不过我看,他负责溜须拍马。”卢大狗嘴巴一动一动的,嘴上的草根也一动一动,无趣的很。 孙燚嘴角上扬:“战场就定这里了?” :“嗯,东边和南边过来,封住你们向南的路,就在这里结硬寨,打硬仗,你们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你们要是打输了,只能往西北方向逃,用我们陈大王的话说,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卢大狗说:“我来看看战场的,这一次,陈大王要把你们之前给他的耻辱,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呵呵,陈大王一定没有想到,你们才是最致命的刀子。” 卢大狗嘴唇上翻,笑的很丑:“回去告诉刘大将军,要加钱。这些年我自己可是花了不少钱啊。” 第560章 美男计 几个人说完正事,坐在地上扯皮,卢大狗和小柱子三言两语间就惺惺相惜,臭味相投,聊的那个火热。还没有开战,两人已经开始商量大战之后相约去何处快活。 直到夕阳西下,绚烂的霞光中,才看见两匹马分开。 卢大狗叹着气,爬上马:“都说女大不中留,老人说的没错啊。” 孙燚笑着上马:“大狗,打完这一仗,喝喜酒啊。” :“嗯,战场上悠着点,打完仗喝酒。准备好彩礼啊,少了可不行,咱卢家养大这个姑娘可不容易。”卢大狗望着踩着落日余晖而来的李砚,扳起个脸,可不能堕了大舅哥的威严。吆喝一声,拍马就走。 李砚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红色的夕阳,还是羞红了脸庞。 :“大肚哥,怎么还脸红了嗯,男欢女爱,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来,说说看,你们小两口躲在那里卿卿我我说了些啥。“孙燚凑在李砚身边,嬉皮笑脸的说。 小柱子浪荡的笑着:“牵手了没?搂搂抱抱了没?香不香?美不美?” 李砚努力板着脸,狭长的眼睛眼角却高高挑起,春情荡漾,遮掩不住。 :“哈哈,行啦行啦,再说我大肚哥害羞了。走,回去讨论作战事项,打完仗,打胜仗,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刘惜军没有住在青云县内,他还是选择住在军营里,大战将至,主将必须和军队在一起。 营帐很大,也极其简陋,上层披毡和和下层帷帐并不重叠,中间留下一个空间,四面透风,营帐内并不十分气闷。两张小床架在营帐角落里。 有一大一小两个沙盘摆在营帐中间,几名将领围在一边,热烈讨论着,面红耳赤。 孙燚等人进了帐篷,刘惜军站在大沙盘边上:“来来来,就等你们了,快过来介绍一下匪军兵力分布和他们的作战意图。” 孙燚走近沙盘,这个沙盘很熟悉,这是之前刘惜军摆在都尉府书房里的珍宝平武境内的一山一水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他拿起一把小旗,从容的往沙盘上布置:“这里,三万,这三万到四万,这里三万,这里,骑兵一万。”把匪军的兵力部署布置清楚后,又深深叹气,很是有些忧愁:“不算驻守平武城的一万多兵马,桑田县的一万多兵马,正面战场上,十万军队。” 他又挑了一根大一点的小旗插在小川河镇外围:“战场在这里,视野宽广,丘陵地貌,山低坡缓,一览无疑。他们的目的就是在这里开始集结,徐徐压进,逼迫我们打硬仗,或者,逃回西北去。” 十万大军这个数字,让场面有些冷场,平武军连骑兵不过五万多点人马,其中一万刘惜君要带走,去做阻击,实际战场正面,只能有四万军队,面对十万大军,这一仗,不是那么好打。 大柱子闷声闷气:“很好,一战决生死,一定打的他们心服口服!。” 周飞一向是急先锋的性子,一拍大光脑袋:“柱子哥,我当前锋,你顶住我的后背,咱们一次就干穿他们!” 高胜宪这时候自然是不甘示弱:“让我打头,大柱子的重甲步卒要保留体力,关键时候出奇制胜。” :”不行,这一次必须让我来打第一场,我手下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林克敌激动起来,口沫横飞。 黄卫忠,赵标自然不落下风,大家伙争的面红耳赤。 张稳平看着李砚和小柱子并没有加入争执,呵呵一笑,站在李砚身边:“我们怎么玩?” 李砚不动声色:“我们才是主力,对面有一支万骑血骑军,那是我们的对手。” 小柱子嘻嘻嘻眉开眼笑的:“迟一点告诉你怎么打,保证你闻所未闻,大开眼界。” 孙燚默默退后两步,站到刘惜军身边:“狗爷说要加钱。为了收买人心,这两年他都掏空了口袋。” 刘惜军惊诧的小声问:“特么的,美男计都没有奏效吗?” 孙燚捂着脸,倒吸一口气,像是牙疼一般:“你说这话要脸吗?美男计不也是要花点银子制造浪漫情调的?你给钱了?我没听他说过。” 刘惜军急躁的抓胡子:“两千五的重甲骑兵,你知道花了我多少银子?你没数,他也没数吗?” 营帐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嗓门越来越粗,都是一群糙老爷们,除了没有人敢招惹熊罴将军大柱子,另外几个越吵越粗鲁起来。 孙燚看热闹似得:“你说你自己这个大将军斯文的像个书生,你这手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将领,三言两语不合,是不是就想打一场啊?” 刘惜军气的的又咳嗽起来,半天缓过气:“你别以为这两年你打了胜仗我就不打你板子,这些将领现在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他妈的这都是你的手下好不好。” 孙燚好像才明白过来:“呀哈,你说的也没错啊,这两年兵权可是掌握在我手里呢。。。我才是老大呀。” 孙燚不等刘惜军再说些什么,站前一步:“停!停!听我说!” 场面混乱的很,孙燚扯着嗓子说话,也没人听见一般。孙燚讪讪的退回到刘惜军身边:“瞧,没人听我的。” 刘惜军很是不屑的瞥了孙燚一眼,走上前,双手虚虚的向下压了压,很自然随意的说了一声:“安静,听孙燚说。” 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孙燚大为恼羞成怒,期期艾艾的走上前,小声的在刘惜军耳边叨唠一句:“果然是有奶就是娘啊,谁有钱,谁说话有用。” 刘惜军也不客气回了一句:“现在明白也不迟,打仗打的就是钱。否则,有多少人愿意为你卖命。” 孙燚伸出手指一个个点过去,众将忘了刚才的争执,嘿嘿憨笑。即使最丑的林克敌都笑的那么谄媚。 孙燚收敛笑容,眼神凶狠,神情严肃。 :“这一仗,没有什么先后之说。” :“左中右三军齐头并进,共同御敌,别忘了,对面十万人马,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两个以上的敌人,战况一旦形成焦灼,我们人少,必输无疑!“ 所以,必须一开始,就要强攻强打,粘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用他们自己的溃兵,去冲散他们的阵型。” :“这一战的前期,一定是血战恶战,每一名将领,每一名士兵,都要抱着死战到底的决心,只有一条路,向前,向前,向前!” :“都明白吗?” 众将轰然应道:“明白!死战到底!” 第561章 进则同进。 数日后,荡平军大军陆陆续续抵达小川河镇。 遮天蔽日的旌旗迎风招展,飘飘扬扬。军帐林立,延绵数里。铺天盖地,连成望不尽的一片。 刘惜军和孙燚等人站在一座小土包上,遥望荡平军的军营,小柱子亲自率领数百斥候警戒四周,一番小规模的追逐,荡平军的斥候见势不妙,早早脱离战场,在远处游弋,小柱子看着敌军落荒而逃,也不命人追赶。 :“看起来,还是有些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啊。十万大军是这个样子,这次也算是开了眼,长了见识了。”刘惜军手搭在眼上,极力远眺。 孙燚回头看了看自家军队的营寨,明显单薄许多,也更沉默肃静,远不是眼前这一座大军寨的喧哗热闹。:“人多,声势浩大是真的,是不是兵强马壮,呵呵,那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 刘惜军扭头看了看孙燚,这位青年将军侧脸更显得沉稳从容,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唏嘘的胡须,使得脸上轮廓线条更加硬朗英气,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呵呵,年轻真好啊,年轻人,这处战场交给你了,我连夜带人去驻守平武城南门码头,你早点结束战斗,过来支援我。”刘惜军拍了拍孙燚宽厚的肩膀,一副重担就压在这个年轻却厚实的肩膀上。 孙燚回身送别刘惜军:“没问题,明天,最迟后天开战,不出意外的话,一日之日,结束战斗。大战将起,他们营寨内还是这般喧哗嬉闹,莫非以前挨过的打,都不记得了。” 第二日,听风旗的斥候兄弟们带回来一支箭,箭上扎着一张纸条,揭开来看,几个很是清秀的字:“明日开战。” 孙燚看着几个字,眼睛分外明亮:“来人,传各位将军议事。” 不多时,周飞和大柱子率先赶到军帐:“孙将军,什么时候打啊?等这么多天,闲的发慌。” 孙燚披甲挂刀,威风凛凛:“等人齐了,一起安排。放心,有你过瘾的时候,你可别嘴上喊的凶,上阵就腿软啊。” 周飞大大咧咧的抹着滑溜溜的光头:“我周飞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你孙将军还不知道吗?最难啃的骨头给我,我连骨头都给他嚼碎了吞下去。” 大柱子嚯嚯笑了几声,周飞立刻变得谦逊:“大柱子,你可别和我们抢啊,你们重甲步卒是骁锐,来和我们抢骨头吃吗?” 大柱子站直了几乎有营帐一般高,伸手摸摸周飞的大光头,像是大人摸一个孩子一样,周飞这个凶悍的家伙却甘之若饴。 不多时,几名彪悍将军龙行虎步走了进来,自觉的分列两边。 :“你们的刀,都急不可耐饮血了?”孙燚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眼神锋利,从所有人面上扫过,一股铁血的气势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强大的战意浓厚,压抑感十足。 :“战!”大柱子低吼一声,声音低沉浑厚,像蛮熊怒吼般震撼。 :“战!战!战!”大柱子的低吼顿时引发了营帐里血气澎湃。众将皆吼:“战!战!” 孙燚嘴角翘了起来,一双剑眉张扬跋扈。 :“我们的对手,号称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哈哈,不是我孙燚狂妄自大,那十万大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众将哄笑。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前两天有人告诉我说,别说十万人马,就算是十万头猪散在战场上,我们都抓不完。我今天告诉你们,上了战场,等你们和他们对过阵,拼过刀,你们就会知道,这十万人马,绝对不如十万头猪难对付。猪受惊了会四处乱跑。他们受惊了,只会跪地求饶!” :”“这荡平军攻下平武城,屠城三日!攻下桑田县,他们更是将整个县城百姓杀的血流成河,十不存一。” :“下手何等凶残,哪有半点人性!” 孙燚怒极,用力一拍桌子:“大破匪军,就在明日!” :“破敌!破敌!” :“将军,安排作战!我周飞一定割了敌首回来,告慰百姓!”周飞握紧拳头,怒不可遏。当年的耻辱,这一次,必须用鲜血清洗。 :“骑兵李砚听命。” :“在!” :“你亲自率领重甲骑兵位于军寨里,不得轻易暴露,由你自己判断出击时机,一旦发动攻击,务必一举击溃敌军阵营!” :“是!” :“张稳平,张火柱听命。” :“末将在!” :“你俩连夜前往小川河上游十里处,跨过小川河,隐匿行踪,等大战开启,择机发起攻击,记住,你们不得过早行动,务必等敌军人马疲乏,阵型动荡之时方可行动,打这样的军队,多损失一个骑兵,都是他妈的浪费!” 张稳平和小柱子精神大振:“是!末将听命!” :“周飞,张铁柱听命。” 周飞神采飞扬,喜不自胜:“末将在。” 大柱子神色坚定:“在” :“周飞中军第一阵,张火柱中军二阵。周飞,你部务必挡住匪军的前三波攻势,不得后退半步,不得乱了阵型。在没有接到命令前,就算是死,都给老子死在自己的位置上!” 周飞神色一凛:“报告将军,我周飞部就算是死,都死在自己阵地上!” 孙燚微微颔首:“我相信你!” :“张铁柱!你部就是我中军的杀手锏,听到中军号令,务必全军压上,奋勇向前,直逼对方中军,扰乱他们的阵营,为骑兵制造出击的机会。” :“是,明白!”大柱子脸上的每一根毛发都亢奋的立直了。 :“高胜宪,你负责左军,赵标,你负责右军,保持与中军一样的防御。林克敌,你负责掩护左军侧翼,并抽调两千弓箭手支持左军。黄卫忠,你负责掩护右军侧,同样抽调两千弓箭手支持右军。” :“是,遵命!明白,遵命!”几名将领同时抱拳接令,应答如流。 高胜宪站出列:“大人,你把骑兵都派了出去,敌方骑兵若是从侧翼绕过来攻击中军,我等也追赶不上,中军如何抵挡?” 孙燚抽出“燚刀”啪地拍在桌上:“老子的将旗,就在张火柱身后百步,他进,我进。不会离开战场。” 第562章 号角声裂 血骑军的营寨外一棵小树边,几匹战马低着头,懒洋洋的啃着地上的草根,卢家三兄妹坐在树下。 卢大狗习惯性的叼着根草杆:“明天可是个好日子,轮到我们血骑军来唱主角。这可是在平武军面前第一次亮相,这场戏,可要唱的响亮才是。” :“那也要平武军制造出合适的机会,我们才好乘虚而入,一击致命。永绝后患。”卢俏俏脸上的假面呆板又僵硬,声音却是清亮。 卢小青永远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也没有那么多麻烦啊,我们和李砚的骑兵加起来两万多,在这无遮无挡的战场上,来回扫荡几次,陈大王就要哭爹喊娘了。” :“不行,老子的骑兵不打主力,我也要看看平武军现在实力到底如何,万一是个软脚虾,老子可不伺候。”卢大狗盘膝坐着,双手撑在身后,仰望星空,一张大狗脸居然露出几分忧郁之色,仿佛还有点多愁善感的书生意气。 卢小青在地上摸到一小块土疙瘩丢了过去:“大狗,你是不是想找媳妇了?你现在动不动就装出几分文人墨客模样给谁看的,能改变你杀人不眨眼的作风习性吗?” 卢大狗不以为意:“如此良辰美景,我等却在谈论明日杀人之事,实在是,实在是。。。。诶,小青,实在是什么?” :“实在是装模作样,故作风雅。”卢小青不屑道。 卢俏俏清亮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别闹,多大的人了。明天动手时机一定要掌握好,毕竟平武军正面战场才四万人,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到时候就算我们动手,最好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不会的,你放心,陈伟阳根本就不会卖力的,他恨不得借这个机会 ,让平武军尽量消耗陈伟星的兵力呢。那小子的野心,快要按耐不住了。” :“呵呵,大字没有一撇,就开始想着争权夺利。蠢死了。”卢小青感慨一声。 卢大狗没有反驳:“明天等待时机出击就好了,至少有我们在,平武军就算打不过,有我们在,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诶,俏俏,你说万一明天我救了你家那个小男人的狗命,我这个大舅哥以后是不是可以在你们两个面前横着走了?” 卢俏俏站起身来:“大狗哥,我看中的人,你觉得会是泛泛之辈?明天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卢大狗跳起来:“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向外拐,没良心的家伙。小青,我们走,以后就是我们相依为命了,那女人,哼哼。。。。” 高亢的号角声呜呜的滚过大地,没入天际。 荡平军的军寨里陆陆续续走出士兵,士兵在寨子门口结成阵列,缓慢的向前走,后续的士兵继续结成阵列,与前方的阵列合兵一处,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组成的队列汇集在一起,组成一个浑厚的大阵,才开始缓缓向前逼近。 大阵不断成型,黑压压的士兵,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行进中,十几个大阵又缓慢的分成左中右三军,旌旗猎猎,刀光闪闪,徐徐向前挤压。 反观平武军这边, 阵营早已成型,六个旅建制的大阵已经在战场中间落定,盾墙森严,长枪林立。士兵们面色肃穆,缄默不语,队伍里听不见任何杂乱之声。 陈伟星在众将的拥护下,立于巨大的王旗之下,王旗翻滚,一个大大的陈字,猎猎作响。 陈伟星脸上露出几分残忍之色,战场上的态势一目了然,己方势大,敌方势微,看起来不堪一击。 :“擂鼓,进攻,一鼓作气!”陈伟星眼神里露出必胜的信念。 :“咚!咚咚!咚咚咚!”,十几名赤膊壮汉挥动着鼓槌,奋力敲击着阵前十几架大鼓,隆隆的战鼓声响彻整个战场,呜咽的号角声又变得沉闷,低低的应和着金戈铁马般的战鼓声。 荡平军的脚步声踩着鼓点节奏,坚定不移的向平武军的防守阵型逼近,越来越近。 战鼓声激烈起来,号角声也更加激荡,荡平军的队伍开始逐渐的加快脚步,举着手盾,提着长枪,向固守的平武军阵前开始小跑,士气高昂,齐头并进。 负责中军进攻的,是大将曹力,曹力手下有两个万人旅,也算是荡平军力最精锐的军队之一,仅次于陈伟星自己帐下的两万亲卫军。 跑了数十步后,这齐头并进的势头就变成一个不规范的箭头,曹力的军队隐隐要比两侧的队伍跑的更快一些,形成那个钝形的箭簇。 曹力骑着马,跟在阵后,不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有些自得,同样的军队出击,自己的队伍居然比其他人更快一筹,这就是实力的体现。 跟在身后的弓箭手开始射击,弓箭呼啸着冲上云霄,又义无反顾的掉头冲下,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像是透明的雨点,绚丽又致命。 平武军迅速举起盾牌,,将头上的空间遮挡的严严实实,箭矢落下,钉在盾牌上,发出嘈杂的一阵乱响,平武军的头顶上仿佛落下厚厚的的一层白雪。 弓箭手继续射击,一团团乌云铺天盖地罩住天空,又急转直下,带着凌厉的风声,撞向平武军的军阵。一层层的雪,更厚更沉,举盾的手,微微有些下沉。 平武军中一声号令,封的严严实实的盾墙露出一条条空隙,谁也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又是一声嘶吼的号令,空隙中窜出一条条黑灰色的巨蟒,扭动着身体,粗大的床弩挟着巨大的风声,狂暴的蛮不讲理的撞入进攻的士兵队列中,顿时犁出几十上百条血染的小路,路上无数士兵翻滚在地,苦苦哀嚎。 匪军进攻的步伐稍微有些迟疑,对面天空中又有数道乌蛇腾空而起,又急速落下,刷刷刷的落雨声,落下来的不是雨点,而是足以贯穿木盾的精钢铁箭。更是死亡的讯息。 距离平武军数十步的战场上,奔跑攻击的匪军,空了一片。 曹力怒吼:“冲上去,全速冲上去。不要停,向前冲!” 身边的号手憋红了脸,鼻孔都流出浓浓的鲜血,号角声裂破长空,孤注一掷的决绝。 第563章 射一箭哦 守备军的盾阵如古老沧桑的黑色巨石堤岸,沉默坚硬,任由匪军进攻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来,巍然不动。 刀光雪亮,像是溅起的浪花,劈头盖脸的卷向前方盾阵,叫嚣着,咆哮着,妄图冲开眼前的障碍。 浪花中卷点血色,架在盾阵上的长枪阵,枪头的寒光点点,目无表情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疯子一般冲杀过来的士兵,仗着手里的手盾,仗着貌似硬实的盔甲,就这样用自己的胸膛,撞入死亡的怀抱。 惨叫声,哀嚎声一瞬间变得凄厉。 盾阵,枪阵中传来尖锐的指挥哨声,即使在撕裂的号角声中,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海啸般冲杀的呐喊声中,近在咫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中,那哨声依然清亮尖利,似乎要刺穿耳膜。 长枪手是这哨声下最忠诚的奴仆。 一声响,收枪! 两声响,突刺! 收枪,突刺。 就两个最简单的动作,就是拥挤不堪的匪军跨越不过的天堑,是生与死的距离。 收枪的动作一度变得不整齐,被枪刺刺穿身体的匪军挂在枪上,挣扎着用自己的身体拖拽着枪杆,如同鱼叉上的大鱼,剧烈扭动着身躯,手舞足蹈,垂死挣扎。 战刀胡乱的劈砍下来,将坚韧的枪杆砍断,砍断的长枪失去尖锐的枪头,却又多出一个不甚尖锐,却依旧致命的木茬头。造成更大的,更粗糙的伤口,更剧烈的痛苦。 曹力的中军进攻受阻,双方纠缠在一起,盾阵前的尸体堆积起来,倒是给后续冲上来的士兵搭起来一个斜坡,匪军们杀红了眼,踩着脚底下软绵绵的尸体冲上去,又挥舞着战刀,试图从盾阵枪阵上翻越过去,只要冲进枪阵,短兵相接,长枪就失去了恐怖的杀伤。 小旗张云,是这一次攻打平武有功,才提拔起来的小旗,手底下管着十几个兵,身边的伙伴对自己的态度也略微又了些恭敬,,官不大,也还是多了一些想不到的额外收入,,虽然不算多,却是之前从来不曾有的。 只有当官,当大官,这样的快活才能持续下去,越来越好。这就是张云的真切的感受。 一个小旗,上无依靠下无从众,如何才能当官当大官?玩命呗,这世道,自己烂命一条,只有玩命,没有别的出路。比其他人更拼,更玩命,杀更多敌人,割更多脑袋,才能继续向上爬。 张云踏过血水,踩上脚下尸体铺就的矮墙,手疾眼快的砍断刺向自己胸口的长枪,双手高举战刀,一跃而起,凌空虎跳,一声大吼:“跟我上!”从尸墙上奋身跳下。 只要落地,横刀一扫,自己就能立住脚,只要活下来,破阵第一人的功劳,足够让自己官升几级。张云身在还在空中,脑子里已经翻滚过无数的可能。 张云看见盾墙后站着的几名士兵抬头瞧了自己一眼,眼神冷漠又隐约有些诧异,仿佛看见了好玩的事,张云还没有想明白什么是好玩,那几个士兵抬起手来,五六点枪尖寒芒闪烁,冰冷,像是死神的眼睛。 下一刻,张云就用满腔的热血,温暖了冰冷的枪尖。 他没有死透的身体还没有从枪杆上滑落,枪兵们手臂一震,又将他抛了出去。软绵绵的身体,又有无数的大脚踩过。 战场上流矢乱飞,不知道哪里飞来一箭,软绵绵的从孙燚面前划过,孙燚伸手一捞,将箭矢捞在手中。 骑在紫狼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战场,凶猛的厮杀持续了近一刻钟,平武军的军阵还保持着完好无缺,匪军进攻的狂热也丝毫不减,死在阵前的匪军已不是少数,匪军依旧海潮般滚滚而来。 放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匪军,乱做一团,早已经分不清左中右军,也分不清楚进攻的层次,就是一窝蜂的冲上来。 孙燚盯着对着对面匪军的中军大旗,中军附近还有数个黑压压整齐的军阵压住阵脚,没有上前进攻的意思。 :“妈的,这样打不对劲啊,这么些匪军要杀光,得等到时候时候。”孙燚心里嘀咕着。 穿着一身黑色重甲的大柱子站在孙燚马边,几乎与孙燚一般高,雄壮的像一座巍峨的铁塔。手中一根与肩齐的粗大狼牙棒,狼牙闪着点点寒光。 :“打一波进攻,光挨打了。”大柱子的声音从面甲里传出来,嗡嗡作响。 :“再等等,等他们的体力消耗的更多一些,你瞧,他们的攻击杂乱无章,为了抢功,那么远开始跑过来,这么重的盔甲,跑过来还不得累的半死啊。”孙燚 不慌不忙,把弄着手里的箭矢。 :“林全栋。” :“到”林全栋在身后半步应道。 孙燚将手里的箭矢向声音传来处丢过去:“他妈的,你家将军差点被暗箭所伤,你去,给我射杀三个敌军指挥,给本将军压压惊。” 林全栋满是欢喜的回了一个字:“是!” 纵马向前奔去,一边奔跑,一边取下挂在身后的牛角大弓。 见林全栋向前,孙燚左右瞧了瞧:“来人,给我 把车弩推上来,看清楚那边那一簇人吗?那个“鲁”字旗下的那一簇人。” 身边亲兵窦骁子凑过来:“将军,太远了,一根弩箭未必射的准,多架几个车弩,瞄准了射,就算射不中,也能吓他们一跳。” 孙燚还没有说话,大柱子开口:“窦骁子,三百多步而已,怎么能射不中?你这个亲兵营副最近训练偷懒了?” 窦骁子脸都紫了:“老营正,你这样说话就丧了良心了,我窦骁子什么时候偷懒过?” 大柱子不说话,走过来,全身盔甲锵啷啷响。 走到车弩边上,抬起右手平直伸展,竖起一只大拇指,对准远处将旗下的那簇人。然后开始调整车弩的高低角度。 孙燚扭头看:“咦,柱子哥,汤爷的测距绝招也教给你了?” 大柱子闷声道:“嗯,我偷学的。学会了,汤爷又指点了几下。” 大柱子将车弩对准远处,顶了一下身边的窦骁子,顶的那个四四方方的窦骁子一个踉跄:“你不是要多架几个车弩吗?来,一起。” 几息后,“砰”的一声闷响,一架车弩剧烈颤动一下,手臂粗的弩箭瞬间不见,又是几声连响,众人抬眼望向天空。 瞬息后,隐约看见一道灰黑色的影子从天空间一闪而过,尾巴似乎还在轻微摆动,像是一只游弋的巨蟒,兴奋又冷静,悄无声息的扑向远处的猎物。 第564章 闻鼓而进 几百步外的“梁”字旗下,一身将军甲的梁方神色严肃的注视着战场,作为曹力手下最得意的战将之一,旅旗梁方虽然心狠手辣,却也是谨慎之人,战场上的形势并没有出现一边倒的局面,让他心里有些不太安稳。 他手搭在头盔边上,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战场, 第一攻击队伍的主力,他的手下伤亡已经变得很严重,就这样看来,至少有两三千的士兵倒在阵前,而平武军那个看起来不算浑厚的战阵,依然纹丝不动,屹立不倒。 :“去传令。。。”梁方扭头对传令兵说话,不远处天空间一道灰影掠过,在眼角余光中一闪不见。而视线里,正在听他说话的传令兵神色大变,仿佛见到极大的恐慌。张着嘴,又发不出声音。 梁方慌忙转头去看,才转过头,一个灰蒙蒙的影子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最后留在梁方视线中的,是一个巨大的尖锐的箭头一样的东西,撞向他的头颅。头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向后仰了一下,也没有感觉到痛,只是一瞬间,世间安静。 传令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旅旗大人转头瞬间,身子从马背上直飞出去,大好头颅怦然炸开,四分五裂。 巨大弩箭刮起的风让传令兵情不自禁闭上了眼,脸上一阵刺痛,有什么飞溅在自己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嘴里也是咸咸的古怪味道,一股血腥味撞进鼻腔,手里黏糊糊,滑腻腻的,夹杂着细小的碎片。 这一瞬间,传令兵全身的感官都格外的生动起来,但是耳朵却似乎失去了作用,战场上的巨大喧嚣声迅速远去,只剩下一丝细细的风啸在耳中萦绕回响。 传令兵没有从巨大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又是几道灰色影子突兀的撞入拥挤的人群中,强大的动能撞飞了无数人,鲜血迸溅,碎肉横飞。惨叫声充满惊恐。前些日子还在平武城内杀人放火的汉子,死前的惊叫,和死在他们刀下的百姓没有什么两样。 擎旗壮汉胸口穿出一个大洞,血糊糊的露出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之物,黑的红的紫的。。。他张着嘴,缓缓落下马,“梁”字大旗颓然倾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中!中!”孙燚用力一挥手,大喊一声:“中,大旗倒了。” 大柱子看了看远方,咔擦咔擦的又走回孙燚身边站着,沉默的又像一座坚不可摧的铁塔。 :“哇。。。。果然是老营正啊,太厉害了。” :“战神,战神。数百步外取敌首级。战神也不过如此。” 窦骁子自豪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护心镜砰砰作响:“我老大,牛不牛?帅不帅?” 孙燚把手搭在大柱子肩膀上,不动声色的小声说:“柱子哥,回头教我,这也太爽了,有机会,我也表现表现。” 大柱子的脖子扭动过来:“你又手痒了?” :“干嘛,我就不能上场杀敌了我?老子是杀将,不是儒将。” 大柱子又缓缓转过头去,声音嗡嗡响:“一会你和李砚说,他的重甲骑兵应该能护着你。” :“哈~~”孙燚心花怒放,转头又注意战场。 一处战场,匪军的攻势突然 变得有些混乱和止步不前。 林全栋风驰电掣的从前方战场跑了回来,一脸兴奋,:“报告大人,小人幸不辱命,阵前射杀三名营正。” :“好,你给本将找回了面子,战后给你封赏。” 林全栋激动的策马回到亲兵队列中,身边立刻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起来,并伸手指向远处。 林全栋并不惊讶,一脸羡慕和敬仰的看着铁塔一般的大柱子。 孙燚抬眼看看太阳,视线巡视过整个战场,表情恢复几分肃穆:“攻势稍显疲弱,可以适当向前挤压了,不然他们还有数万生力军,不调动起来,骑兵不好进场。” 大柱子点点头:“嗯,差不多了,向前压三十步就好,看看匪军的反应。 :“呜欧呜呜呜~~~”孙燚一声令下,号角声从低昂逐渐激亢,一声声催人奋起。 “嗡~~嗡~~~”箭羽腾空而起,像一片乌云在战场正面腾空而起,覆盖住匪军头上百十步长宽的天空,尖锐的鸣镝声中,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无情的扎向进攻中几乎没有太多防护的匪军中。 匪军的叫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哀嚎声,进攻的势头,顿时被遏制在漫天箭雨中。 孙燚跳下马,转身几步,走到将旗下一尊巨大的战鼓前,操起两根粗大鼓槌,回头又看了一眼战场,咧着嘴,怒声大吼:“起鼓!奋进!” 奋起双臂,盔甲一震,两只鼓槌怦然撞击在巨大的鼓面上,发出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 :“咚!咚咚!咚!咚!咚!。。。。。” 金鼓声轰然炸裂,杀气直冲云霄。 周飞在军阵中吼起来:”闻鼓而进, 进击,进击,进击!” 盾阵闻声而动,强壮的士兵用肩膀顶着残破不堪的盾牌,奋力向前撞了出去。拥堵在盾阵前的匪军尸体轰然倒塌,凌乱地滚落在泥泞的战场上。 :“咕唧,咕唧。。。”战靴踩在泡着血水的土地上,一踩一个深深的脚印,黑红色的血水迅速泅满脚印。 盾兵向前一步,枪兵向前一步,枪刺如林,沾满了血污,挂着零散的碎肉,晃晃荡荡。 平武军这一动作,倒是激起了匪军的血勇义气。强攻半天,死伤无数,却没有攻破敌军军阵,敌军的防御仿佛长刺的铁壳乌龟,一层层的坚实厚重,让兄弟们无从下手,徒留性命。 而现在,乌龟开始蠕动,动起来的乌龟,总是要露出软肋了。 只是一瞬间,无数的匪军士兵向前冲杀,舍生忘死一般凶悍,盾阵的盾牌早已经残破不堪,刀枪从破损处捅进去,盾兵们只能仗着自己身上的厚甲抵御,却无还手之力。 盾兵只是前进了数步,伤亡就增大了许多,甚至有几处都露出了缺口。匪军争先恐后的试图从缺口里涌入。 第565章 第二道号角 周飞眼看着前方一架盾牌被重锤击的粉碎,一个浑身是血的彪悍武夫闯入阵中,身后还有无数匪军拥挤着。 那彪悍武夫瞪着一双血红大眼,手里两支锤子乌蒙蒙,看起来很是沉重,他只是一个转身,扭过迎面突至的长枪,一锤下去,那枪兵不及躲闪,头盔顿时塌陷下去,身子颓然倒地。 彪悍武夫向前冲了两步,身后露出空隙,又有数名匪军从缺口处钻了进来,战刀一顿乱砍,几个枪兵顿时翻倒在地。倒是那几个盾兵猫着身子,,仗着盔甲坚硬,生生挨砍,不敢让盾牌倒下。 后排枪兵的摆直长枪,对着那个武夫一顿攒刺,那武夫看起来魁梧,身手倒是敏捷,见枪扎来,侧身向前迈了一大步,几杆枪刺了个空,那汉子伸手一捞,将几杆枪夹在腋下,高举右手对准枪干一锤狠狠砸下,“咔擦”一声,长枪断作两半。 枪兵枪杆折断,并不后退,握着手里半截断枪,又是向前一个猛刺,那汉子不躲不闪,再次向前一步,木枪杆刺在他的战甲上,不进分毫,粉碎的木渣四处飞散,那汉子脸上露出狞笑,双锤奋力一击,砸在两名枪兵身上,“咔嚓”几声脆响,那两枪兵身子顿时矮了半截,委顿在地。 周飞大步赶来,眼见救之不及,目眦欲裂。狂暴的怒吼一声,冲上前来,战刀闪动,连续几刀砍在那壮汉身上,战甲铿铿作响,那汉子只是退了一步,盔甲凹陷,没有伤到分毫。 壮汉咧嘴一笑,像是嘲笑,周飞更是咧了咧嘴,举起左手,一把连弩怼在那壮汉脸上。 壮汉的狞笑顿时凝固,还未作出反应,“咄咄”数声,连弩劲射,三四根弩箭射穿了那汉子的头颅,那汉子脑袋向后剧烈一荡,魁梧的身子仰面朝天倒了下去,重重的的摔进血地中。 周飞的亲兵从四周包抄过来,周飞大喊一声:“连弩准备,给我把闯进来的人全部射翻!堵上缺口。” :“李继业,滚过来,你回头看清楚,大将的将旗距离我们有多近,你别给老子丢脸!给老子听清楚了,战鼓不停,奋进不止,懂吗?” :“报告将军,懂!” :“你再坚持一刻,我把二营调上来换你。”周飞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先坚持住。” :“是!” 梁方的无头尸首被亲兵拖至曹力面前,问清楚缘由,曹力心中大怒,又有几分忌惮,他见过车弩的杀伤力,绝非身上这一层战甲所能防御。 :“你们主将死了,作为亲兵,该如何行事?” 亲兵队长死在后续的车弩劲射中,队副神色悲戚:“报告将军,主将死,亲兵亡,我等立即回去阵中冲杀,不死不休。” 说完话,带着十几名亲兵转身就向战场上冲去,若是死在阵中,还能领到一份抚恤,若是死于军法,那将一无所有。 眼见着久攻不下,进攻的势头反而被反推,曹力也是心生烦躁,三万大军,不能破平武军阵,这以后怎么再大王面前抬头做人。 传令兵流水一般的派出去,给前线将领的命令一道急过一道,而他自己的将旗始终不敢再向前移动一步。 鼓声乍停,周飞的军阵正好上前三十步左右,三十步的距离在这样广阔的战场上,没有什么意义,却极大的提升了平武军的士气,与之相反的是,战场上,匪军的进攻,开始表现的乏力。 :“操!来人,去把黄朝台给我叫过来。”曹力阴沉着脸,郁郁中又带着焦躁愤怒。 不多时,几骑从混乱的战场中返回。 旅旗黄朝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曹力一马鞭抽了过去:“你这旅旗是不是不想干了?打了半天,你瞧瞧你打成什么鬼样子?几万打几千,居然还被人反推?” 黄朝台一脸汗,嘴唇干燥,眼神闪躲不定:“大人,我们士兵很拼命了,你也看见了,死了不少,至少有四五千人了。官兵的枪盾阵,真是很难攻破啊。” 曹力怒不可遏接连几鞭子抽下去:“攻不破就一直攻打下去,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这么热的天气,体力能支持多久,等他们没了力气,不就是待宰的羔羊?你那里打打停停什么意思,让他们恢复体力吗?” :“滚回去,要不你就破阵,要不你就死在场上,他妈的,明明是送上门来的战功,被你打的这么难看。” 曹力挥鞭一指战场:“滚蛋。” 黄朝台抬手抱了抱拳,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曹力看着黄朝台的背影,又回头瞧了瞧中军纛旗。 陈伟星从容的坐在一处高台上,整个战场一览无遗,游昆仑和陈卫虹坐在他身前两侧,注视着战场。 战场的上的攻击不利,陈伟星并不在意,战场目前是僵持不下,拖的时间越长,对自己更是有利。 自己兵马更多,犯错的机会也多一些而对手却不能出错,一旦在某一处出现溃败,那溃口必是如洪水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瞧见了,我荡平军和平武军厮杀过多次,一直不曾占过便宜,不是我荡平军无能,实在是这平武军,真是极为难缠。”陈伟星抚须长叹:“若是平武军能归顺于我,那这天下啊,唾手可得。” 陈卫虹迫不及待道:“大人,万万不可有此念头,这平武军兵骄将傲,又与我军厮杀多次,双方颇为仇视。若是收为己用,和众兄弟们必然不合,如此这般,反而会大大影响军心。” :“哎,陈将军所言极是啊。”陈伟星感慨一声。 沉默片刻,陈伟星的声音凛冽:“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这样的军队就不该存在。” :“来人,吹角,加强攻势,不要给对手喘息余地。”陈伟星口气淡淡的,掩饰不住的杀气,数年来堆积的怨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雄壮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穿透了战场上的厮杀呐喊声,在荡平军每一个士兵耳边奏响。 陈伟阳,曹力,田原三路大军将领向纛旗处张望,神色变得冷峻,这是大营中传来第二次的号角声,这是督促全军奋战。 若是号角三响,全军死战。 第566章 三道号角,死战 号角在战场飘扬,荡平军的各级将领开始变得更加暴躁和疯狂。 匪军的攻势变得更加野蛮,战场更加血腥残忍,无论面前是锋利的刀刃,还是尖利的枪刺,都只能当作看不见的冲上去。 在这样的杀戮战场上,人命变得微不足道,仿佛一只蝼蚁,生死只是那么一瞬。 周飞的中军在疯狂扑上的匪军进攻中,都有一瞬间的摇摇欲坠,最关键时候,周飞带着数百亲兵提着连弩顶到第一线,几千只弩箭在极短的时间里倾斜而出,才遏制住匪军最为疯狂的一波冲击。 孙燚冷静的看着战场局势,周飞的军阵经过短暂的混乱,稳住了阵脚,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高胜宪的左军面对的敌人有些意思,喊杀声惊天动地,动起手来,始终不是太过于拼命,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看着那个将旗上的“陈”字,孙燚清楚那是陈伟阳的军队,依据卢大狗的说话,陈伟阳在湘水城做了一年多的土霸王,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日子让他大开眼界。 而作为湘水城里权势最大的人,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才是他真正迷恋的快感,在田原和卢大狗的蛊惑下,他的野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心里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孙燚冷笑了一下,陈伟阳保存实力的做法,在他眼里简直是愚蠢至极,即使这一仗荡平军取得最后的胜利,陈伟星眼皮子底下保存实力的行为,怎么不会引起陈伟星的警觉。 何况,这一仗,势必要将所有荡平军留在这里。 孙燚的目光又丢在赵标军阵里,赵标军阵的的表现,颇让孙燚另眼相看,他的盾兵,枪兵,弓箭手配合娴熟至极,而分配给他的连弩,几乎全部配置在第一线的位置上,哪里出现危险,几支连弩顶上去,一瞬间就能解除绝大部分的危机。 田原的将旗更靠近战场,手下三万军队,分成三个梯队,两千人的督战队横刀而立,杀气腾腾,逼迫着士兵们不敢有任何退缩的心思。 攻势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 赵标的队伍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只船,在尸山血海里飘摇。 赵标声音嘶哑,他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厮杀,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凶残和暴力,对手,远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对手更加凶蛮,更加不畏生死。 阵前横死的匪军士兵凌乱的堆叠在盾阵前,枪兵不断的捅刺,捅刺,每一次收枪回来,枪杆上的血更浓稠几分,若不是先前做了准备,在枪杆上缠了麻绳,士兵们早就抓不住滑腻的长枪。 :“顶住,寸步不退,顶住!”赵标扯着嘶哑的嗓子不断发号施令,身边的亲兵营全部散了出去,补充道前方战场,身后只剩下留下的五百生力军,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让生力军上阵的时候,按现在匪军攻击的节奏,自己的士兵们虽然饱经训练,也未必能坚持到最后。 赵标再一次回头,看着不远处的中军将旗,心里倒是安定许多。有这样的不怕死的主将像一根定海神针一般顶在众将士身后,每一个人,都还充满希望。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匪军这一波狂热终于渐渐消散,除了留下一地尸体,并无寸进。 宽阔的战场上,无遮无掩,十万大军攻击四万左右的人马,按理说,应该是一场摧枯拉朽的大胜,而现实却是守军固然有所损失,而匪军这里,伤亡更是惨重。 随着体力的剧烈透支,眼前死活撬不开的军阵,让很多士兵开始变得有些茫然,血红的眼睛缓缓退去红光,神志也在缓缓恢复,横七竖八堆积如山的尸首,满地打滚哀嚎痛哭的伤兵,沁满鲜血的泥泞草地,被鲜血染红的弓箭白羽,一切变得无比真实。 :“时机差不多了,擂鼓,再进一波,五十步。”孙燚扭过头,严厉的下令。 :“传令各第二梯队,准备战斗。”孙燚声音坚定。 大柱子左右晃了晃脖子,瓮声道:“那我下去了,若见我部开始挺进,请擂鼓助威,全军压上。” :“行,你去,你的弓箭手调集出来,去支援右军,安西的这些将领不曾见过这般血战,一定要让他们顶住最后的压力。”孙燚沉声道:“你部不能追的过快,左右两军未必追的上你的速度。” :“明白!”大柱子沉重的战甲哗啦啦的响动,他提着手里的粗大狼牙棒,迈着大步,走向自己的重甲战阵中去。 孙燚看了眼身后的军寨,军寨中人影憧憧,像是李砚的重甲骑兵开始有所动作。 鼓声雷动,三军振甲。 又是三波吊射,白茫茫的羽毛翩然落下,像是落了一场雪,雪下,是无数性命的哀嚎。 汗水和血水模糊了周飞的眼睛,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汗水沁入眼中一阵刺痛。 :“闻鼓进击,准备,准备!进!” 盾阵再起,雄壮的士兵们用肩膀顶着巨盾,轰然向前一步。 :“进!” 轰然又是一步。 拥在盾阵前的匪军不可遏制的后退数步,又怒不可遏的反扑上来,长枪倏忽一闪,血光再一次溅起,如海潮撞击堤岸,浪花点点。 又是一声沙哑的怒喝:”进!“” 沉重的脚步迈出一个节拍,轰然落在地上,盾牌落在鲜血浇灌后松软的土地上,只发出一声轻飘飘的闷响。 无数性命,无数流血,最后只剩下这一声轻飘飘的响,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进击的盾阵,进击的枪阵,成了精疲力尽匪军眼中的铜墙铁壁,不可逾越,不可损毁,不可战胜。 鼓声越发激烈亢奋,号角嘹亮,像是打开了一篇新的篇章,战场上双方态势隐约开始出现逆转,逆转刚刚开始,缓慢,却坚决。 陈伟星的身子前倾,像是不相信眼中看见的场面,他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手指泛白,额上脖上青筋怒绽,脸上肌肉扭曲变形,双眼赤红,形如恶魔。 :“操!一群废物!废物!”陈伟星按耐不住的低声怒吼:“来人,传令,吹角,死战!” 第三次号角响起,悲怆又荒凉。 :“全军压上,不死不休!”曹力抽出战刀:“全军冲击。不死不休。“ 身后剩下的万人旅奋力狂呼:“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第567章 扛住,别死! 陈伟星招招手,身后驻刀而立的威猛大将一步迈上前来。 高大魁梧,宽肩厚背,一身厚重战甲哗哗作响。 手里长柄大刀与人齐高,又宽又厚,通体黝黑,只有锋刃一线隐隐闪过一道亮光。 :“司徒,你上!带一个万人旅,给我破了他们中军,杀个干净!” :“谨遵大王令!”那威武大将司徒令双手奋力一碰,抱拳领命,大步走下高台。 木架高台颤巍巍抖动几下。 不一会,四周传来粗旷的号令,接着是厚重的脚步声,甲胄的摩擦声,徐徐远去。 三遍号角之后,即使是陈伟阳神色也略有不安,身边的亲信陈江河的神色更是大变:“将军,号角响了三次,说明中军的突破极其不顺利,这个时候,我们也要。。。。。” 陈伟阳稍微有些迟疑,回头望了眼远处的大纛飘扬之处,正好看见亲卫旅正在前往战场,陈江河扭头看见此景,神色更是慌张:“将军,亲卫旅都出动了,大王可是动了真火了。” :“去,你亲自去告诉李志远,让他全力攻击,亲卫旅动了,他们的中军必定支撑不住,胜利在望,这时候付出点代价不要紧。”陈伟阳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战场,下了决心。 下一刻,匪军的攻击突然变得强大,甚至有些狂暴。 高胜宪敏锐的发现匪军的变化,阵前的军士却有些措手不及,之前匪军的攻击一直是不痛不痒,根本就没有对军阵造成多少实质性的压力,时间一长,阵前的军士多少有些松懈。 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猛攻,顿时造成大量的伤害,短短几息时间,前两排盾阵顿时破了十几处口子,匪军一拥而入,刀砍枪刺,血肉横飞,对轻甲的长枪兵造成大量的伤害。 好在盾兵仗着厚重坚实的重甲,硬生生的用身体去封堵了缺口,没有让局势变得更糟糕,即便是这样,就这短短瞬息间,士兵的损伤已经超过了一个上午的伤亡。 :“弓箭手,给老子清理战场,我他妈的还不信了,他们还想翻天!”高胜宪从来都是一个比较沉稳的人,纵使此刻愤怒,说话还是很冷静:“告诉何图,盾阵再破,我要他的头。” 亲兵往队伍里挤了进去。 曹力把手里最后一个旅派上了战场,身边只剩下五百人的亲兵营,在这辽阔战场上,耳边是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曹力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悲哀伤痛,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这几万人马,这一仗之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呢。 中军阵中,周飞的军阵酣战许久,承受着正面战场最疯狂最凶猛的攻击,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完全没有间歇,士兵们伤亡惨重,更是早已经疲倦不堪,却依然坚持着支撑着阵型不乱。 但是这一口气,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就是周飞自己,都不能确定。 眼见着又是大量的生力军投入进攻队伍,周飞军阵的压力大增,前几排的盾阵和长枪兵几乎耗尽,剩下最后两排盾阵和长枪兵还在苦苦支撑,眼见着阵线摇摇欲坠,危在旦夕。 周飞深深吸了口气,从亲兵营正手上要来水袋,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眨巴眨巴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脸的唾弃,这水里都是一股浓稠的血腥味道。 亲兵营正赵立名也喘着粗气:“将军你看,匪军又增兵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可以和第一旅换防了?我看兄弟们几乎顶不住了,就这一波强攻,咱们就死了不少兄弟。” 周飞放眼看去,远处一个万人左右的军阵不疾不徐的突突而来,阵列森严,远远一看,就是精锐之师。 周飞又看向后方,大柱子的重甲步卒已经穿戴整齐,大柱子那高大的异乎常人的身体屹立在军阵最前方。 周飞抽出战刀,又检查了一下腰侧挂着的两支连弩,:“你去告诉张将军,我这里再顶一会儿,我一定能把现在这一波的攻势扛过去,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赵立名身上丁零当啷至少挂了六支上好弦的连弩,他从背后抽出两支:“换个人去通知,我不能离开你身边。诶,小徐,你过来,将军有事情要交代。” 不一会,一个士兵疾步向大柱子的军阵跑去。 盾兵指挥许飞鱼有一个听起来很灵动轻巧的名字,却长出一个五大三粗的身胚,膘肥体壮,毛发茂盛,更像是一只大野猪。一身巨力,盾兵中无人能敌,才成了盾兵的指挥。 许飞鱼顶着巨盾,盾那头的撞击一下强过一下,饶是许野猪引以自傲的一身蛮力,也得憋足了力气,才能保住盾阵不倒,有匪军从盾阵那一面跳起来,将重兵器隔着盾牌砸下来,砸的他身上的甲胄乒乓作响。 许飞鱼的头盔明显扁了一角,歪歪的,紧紧的卡在头上,头上有血流下遮住了半边眼睛,眼睛又痛又模糊,他也腾不出手来擦。 :“顶住!呼呼!顶住!别泄气!!呼呼。”许飞鱼肩膀扛着盾,还要注意周围的战况,这一仗,盾兵兄弟们伤亡最为惨重,无数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们就这样不能还手,生生被匪军剁翻在地。 他身边的枪兵,是一个年岁不小的中年人,脸色黑红,握着染血的长枪,沉默又机械的重复着两个动作。 突刺!收!突刺!收!。。。。。。 许飞鱼知道,枪兵的体力也已经达到极限,他的呼吸乱成一团,胸口剧烈起伏, 额上的汗水哗哗的流下,眼睛眯的只有细细的一条线,而偶尔从盾牌后漏过来的枪刺在他的身上,他也硬生生用身体扛着,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顶不住了,许飞鱼感觉到自己的力气迅速的流失,肩膀生痛,大腿也有了抽筋一般的疼痛,而耳边的厮杀声,似乎又开始远离。 许飞鱼知道这是身体脱力的表现,他用力咬了咬舌头,舌尖传来剧痛,让他神志清醒一些,但是很快,视线又开始模糊,脑子也变得混乱,仿佛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松手,松手,别扛了,闭上眼,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枪兵麻木的动作,似乎也感受到许飞鱼的状态,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喝一声,如晴空一个霹雳:“扛住,别死!” 许飞鱼猛地睁开了眼。 第568章 大好头颅 盾阵终于破了,双方的人马轰然撞在一起,厮杀声顿时震天动地,盔甲的碰撞发出金属摩擦声,兵器相交清脆的撞击声。。。 锐器刺入身体,钝器敲碎骨头,吃痛不过发出的惨叫,甚至还有杀红了眼,抱在一起在血地里翻滚,像野兽一般的撕咬,嗓子里发出低吼,不似人声。 周飞手里的特制长刀染满了血,腰间的连弩早就用完,不知道甩落在哪里,左手握着一根断枪,断枪的枪头也磨损的不成样子。 整个人像个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盔在混战中不翼而飞,脸上一道刀口,深可见骨,一头脸的血,瞪着猩红的眼,凶煞一般凶狠。红红白白的粘稠之物顺着他的战甲缓缓流淌。 他身边的一个亲兵营全部填进战场里,混乱的都找不到人,营正赵立名左手握着弩,右手握着一根短锤,也是一身血淋淋的,带着五六个亲兵护卫着周飞。 许飞鱼搀扶着那个精疲力尽的枪兵,挽不动巨大的步兵盾,地上捡到的一根铁棒,胡乱的挥舞着,眼前三个匪军似乎就盯上了他的大好头颅,准备割了去讨功领赏。 两柄刀自上而下的怒劈下来,许飞鱼单手抡起铁棍抵挡,另一个匪军一矮身,长枪对着他的小腹刺了过去,厚甲能够阻挡刀劈斧砍,却很难抵挡尖利的枪尖,匪军也很明白这个常识,一枪不会致命,但是却能让他完全失去抵抗力。 锋利的枪头毒蛇般蹿至许飞鱼小腹,许飞鱼若是丢下搀扶的枪兵,或许还能躲过这一枪,可是,许飞鱼又怎么能放手。 :“死!”耳边突然一声炸响,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抓住枪头,往边上一带,刀光在眼前炸开,许飞鱼眨了一下眼,眼前出现一个光头血人,左手握着枪刺,右手长刀,在对面匪军胸腹处撩开了一条大大的血口,那匪军奸滑得意的表情,僵死在脸上。 身边又冲出两人,抬手连弩劲射,将另外两个匪军射翻在地。 许飞鱼从死亡前逃出一线生机,眼前平时脾气粗暴喊打喊骂的周飞,手里还抓着那枪头,鲜血一滴滴的落下,脸上的伤口狰狞,却挂着蛮不在乎的轻松表情。 粗壮汉子许飞鱼忍不住有些哽咽,:“将军,周将军。” :“滚蛋,把伤员给我拖到后面去,你也休息休息,有力气了就上来杀敌,大老爷们,装什么多情。”周飞把左手的长枪往地上一甩,几个大步冲向另一个战团。 曹力情不自禁的握紧了马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把手里最后的生力军也丢进战场,居然还是一团混战,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自己可是丢进去整整三万人马,居然还没有彻底击溃那区区七八千的士兵。 阳光热烈,曹力心头却生出寒冷。 沉重的脚步声穿透战场的厮杀声,在他耳边响起。 曹力转身向后看去,一支黑色军队跨过战场。 整个队伍肃穆沉默,脚步沉稳,只有一面战旗迎风招展,战旗鲜红如血,挟着漫天杀气。 旗下一队长刀战兵,长刀兵个个都是人高马大,雄壮异常,凶神恶煞一般,长刀在肩,威风八面。 当中一员更为高大威武之人,正是亲兵旅的旅旗,司徒雄。 紫狼不适地打了几个响鼻,日上当头,战场上血气蒸腾,空气变得闷热,血腥味和一些其他的味道混在在一起,腥臊难闻。 战场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孙燚微微皱着眉头,眯着眼,荡平军几乎是全军压上,漫天遍野的都是荡平军的旗帜飘扬。 而从陈伟星大纛旗下走出那一支万人旅,看起来更是精锐。鏖战了一个上午,陈伟星终于按耐不住求胜的欲望,把生力军都派上战场。 平武军的军阵虽然风雨飘摇,却始终保持着最基本的阵型不变。 :“吹角,擂鼓,第二梯队上去,转守为攻!全军反攻。”孙燚声音沉稳。 周飞双手撑刀,竭力挡住当头一棒,疲倦的身子摇晃一下,支持不住,单膝跪到在地,索性借势向前一滚,横刀掠地一扫而过,:“啊~~”一声惨叫,那个持棍的匪军自脚踝处断开,身子倾倒在地,棍子也丢在一边,抱着短腿大声哀嚎,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周飞还未起身,一道劲风直袭他的头顶,周飞只能勉强歪了歪身子,锵啷一声响,那刀重重的剁在他的护肩上,刀弹了回去,而他的护肩裂开一道口子,肩上一震,又是一麻,然后剧痛传来。 赵立名一瘸一拐的冲过来,不要命的短锤左右横打,逼开周围匪军,费力的拉起周飞。:“将军,撤回去,撤回去。” 周飞拄着刀,急促的呼吸,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鼻子和咽喉都涌上一股淡淡的清新的血腥气。 黄朝台在数十个亲兵的护卫下,向周飞这个方向涌了过来,很明显,周飞身上与众不同的将军甲和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像是黑暗中的明灯,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大好头颅。 一簇人直奔周飞而来,眼神凶残且有几分贪婪,目标很是明确,不外乎他的脑袋。 黄朝台等一众人逼近上来,脸上的得意之色更为明显,这可是平武军的将军人物,这颗脑袋,可值钱了。 :“上去,砍了他头!老子升官,你们发财!”黄朝台挥刀向周飞一指,气势汹汹又是得意洋洋。 骤然敲响的战鼓声沉闷有力,惊雷般响彻云霄,号角清脆激昂,鹰唳般刺破长空。给几乎力竭的周飞又注入一点力气。 周飞咧嘴狞笑,一张嘴,牙齿都已染红。他挣扎的抬起刀,岔开腿,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发出很嘶哑的怒骂声:“草,想要老子的脑袋,还不要拿几条狗命来换?” 十几个匪军士兵争先恐后地冲上来,赵立名和最后两个亲兵毫不畏惧的挡在周飞身前,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必死之局,他们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不屑。 :“哐,哐,哐。。。”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脚步声甚至笨重的感觉,但几乎只是瞬息之间,一个庞然大物就从周飞身边飞掠而过,一步超过三个护卫,再一步,恶狠狠地撞入那十几个张牙舞爪的匪军之中。几个冲在前面的匪军身子顿时腾空而起,飞了出去。 周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笑的像个傻子。 第569章 狂暴巨兽 大柱子身着黑色重甲,如战神降世,舞动着粗大的狼牙棒,猛兽一般狂野,狼牙棒发出呼啸的破空声,龙卷风般卷过战场,风声狂暴凌厉,凶猛无比,沉甸甸的狼牙棒在他手中风卷残云一般在匪军中肆虐开来。 只是那么短短瞬间,场上血肉横飞,刮起了一场血雨。 大柱子将眼前一众匪军一扫而空,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黄如台,黄如台呆若木鸡的站在场地中间,惊恐万状,想要拔腿而逃,腿肚子却颤抖的无法动弹。 几名亲兵悍不畏死的向大柱子扑了上去,亲兵队长则拖着黄朝台就往后跑,黄朝台还未来得及转身,透过亲兵的背影,眼见着那一只熊罴般的战将单手举着狼牙棒,大步冲了过来。 那几个亲兵硬着头皮向大柱子身上扑去,他们只是寄希望拖住片刻,让自己的将军能跑远一些。 大柱子左臂横扫,右手的狼牙棒由内向外一拨,向前猛冲。 铁臂横扫,劲风扑面,迎面的士兵吓得双腿一软,扑倒在地,头顶和那铁壁稍微蹭了一下,头盔不翼而飞,头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士兵跪伏在地,颤巍巍的伸手去摸,一把血,光秃秃的头顶,活生生的被掀去一层头皮。 挡在他正面的两个士兵眼前一黑,胸口剧痛,像是被狂奔的战马迎头撞上,瞬间飞了起来,躯体还未落地,大柱子狂风般从他们的身边掠过。 黄朝台抬起头,看着追上来的巨汉,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粗大的狼牙棒齿间夹着血迹碎肉,呼啸的朝着他的肩膀处落下。 大柱子一身血呼啦啦的返身走回军阵之中,周飞靠在一个强壮士兵身上,吐着舌头,狗一样的喘息,远远的高抱双拳于头顶,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 大柱子覆着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将手里一颗脑袋丢在周飞面前:“给你,拿去领赏。” 那脑袋的脖颈断处参差不齐,半截气管和骨头晃晃荡荡,像是硬生生从身上拔出来的。 周飞面露不忍:“你这也太凶残了,好恶心。” :“一棒子下去,身体碎了,不是我故意搞成这个样子。”大柱子的声音还有些惭愧。 黄朝台的死,只引起小规模的恐慌,没有蔓延开来,战场依旧陷入疯狂的杀戮。不过这杀戮,很快又溃散。 曹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队伍像是惹怒了一支狂野巨兽,那巨兽只是露出几根獠牙,一路践踏而来,自己的士兵就死伤无数,四散逃窜。 大柱子的第一旅,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巨兽,从混乱的杀戮战场中冒出头来。阳光在他们黑色的盔甲上游走,提在手里的狼牙棒黑黝黝,死沉沉的,更是让人心惊胆寒。 大柱子转过身,盯着两百步外不疾不徐压迫上来的亲卫旅,眼里露出凶光,铁甲震震,悍然而动。 身后的第一旅六千雄壮军士,从容的跟上他的脚步。 孙燚放眼战场,心潮澎湃,陈伟星的军阵几乎全乱,战场被分割成几个散乱的大圈子,圈子中间,是保持着完整阵型的平武军。 仗打到这个份上,胜利就在眼前。 他转头看着赵标和黄卫忠的右翼,形势有些窘迫和危险,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匪军,仗着血勇之气支持到现在,已是极为不易。但是坚持到现在,匪军全员压上,攻势如潮,这被层层包围的队伍,已然岌岌可危。 孙燚回头看看身边的五百人的亲兵营,有一大半还是当年那些老伙计,张巨树,窦骁子等一众壮汉看着孙燚脸上那暧昧的笑容,心中也是咯噔一声响。 :“将军大人,老营正说过了,我们在蛊惑着你去闯阵,他对我们可就不客气了。”窦骁子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吞吞吐吐的说。 :“这么放肆?他一个营正能管我了?”孙燚咧着嘴,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可是在窦骁子和张巨树这些人眼里,这笑容阴森森的,说不出的恐怖。 孙燚又招呼一声:“铜锤,你敢不敢跟我走?” 一条顶天立地的大汉,手臂粗壮有力,肌肉虬结,怀里抱着粗壮的旗杆,“燚”字大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将在旗在!”那汉子大声应道,声若惊雷。 :“那就行了。”孙燚沉下脸:“全员上马,方向右翼,随老子闯阵,不得有误!” 众亲兵神色一肃:“遵令!” 铜锤翻身上马,那配备给他的战马有三匹,都是极为雄峻的高头大马。巨大的将旗加上他的体重,一匹马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孙燚放下面甲,抽出“燚”刀,指向右翼,凶猛大吼:“跟在老子身后,冲锋!” :“咴~~咴咴!紫狼腾空而起,一声长嘶,猛地冲了出去,阳光在他黑油油的毛发上滚动,隐隐有些紫色的华丽光泽。 战马有力的四蹄翻飞,长长的鬃毛迎风飞扬,孙燚微微俯身,身体与紫狼奔跑的律动而微微起伏,身后大旗猎猎,奋勇向前。 赵标一头汗,一头血,手里战刀已经成了锯齿一般,这已经是他换过的第三把刀,握刀的手酸软无力,不停的颤抖。 他的亲兵营剩下不到四五十人,也是人人带伤,组成小小的一个防卫阵型,护卫着赵标和将旗。 护旗兵也不过剩下五六个人,旗手几乎死绝了,现在扛旗的,还是赵标临时从亲兵里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去顶替。 匪军一波波的向大旗冲杀过来,亲兵们竭力抵挡,肉眼可见的一个个倒下。 赵标一抬腿,一只脚深深陷入泥泞的血地里,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他用断刀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喘着粗气,亲兵在边上用力搀扶了他一把,才让他站直了身体,赵标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万事皆休,一败涂地。 :“将军,我们退回阵中,一直顶在阵前,太危险了。兄弟们剩下的也不多,不能保证护卫大人周全啊。”亲兵小旗马彪搀扶着赵标,苦苦相劝。营正营副皆死战,现在亲兵营里最大的官职就是他这个小旗。 赵标摇摇头,脸上的血汗甩了出来,溅在马彪的脸上,神情疲倦,眼神坚毅:“退不得,将旗不能退,将旗一退,弟兄们这口气就泄了,我必须钉死在这里,将旗在,弟兄们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大人,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弟兄们不是更没了主心骨?” :“这是我们在平武军中打的第一场仗,可以死,不能输,否则,兄弟们在队伍里还能抬头见人吗?”赵标嘶哑着声音,语气极为坚定。:“匪军也就是这一波了,几万人打我们,咱们还站在这里,这足以说明,匪军也不过如此,再坚持坚持,他们疯狂不了多久。” 黄卫忠率先带着整个亲兵营的人穿过战场,奔向赵标的将旗处,赵标的将旗始终处在军阵的最前方,数次将将倾倒,又挺立起来,这赵标的处境,一定是极其凶险。 第570章 乱战,血战 陈伟星看着对面大旗突然动了,几百骑兵冲出,看势头是要冲击右军,解其右翼困境,他忍不住笑了笑:“对面这是无计可施了,领军大将都被迫亲自上阵,几百骑兵就想翻盘,做梦呢。” :“杨犟。” 高台下有人大声回应:“属下在。” 陈伟星站起身走到高台边:“你安排一千骑,去灭了那股骑兵。” 一名精瘦干练的战将瞧了一眼战场:“将军,我们这两千骑可是要护卫你周全的,不可擅离职守。” 陈伟星神情轻松:“没事,你安排人引一千骑去,那是敌军主将,搞定他,敌军必然军心动荡,一败涂地。你们打赢了,我这里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那战将眼里爆出一团光芒,争胜之心顿起,那可是敌军主将,不过区区几百骑,若是能将他斩于马下,那可是足以吹嘘一辈子的赫赫战功。 :“禀大人,那我亲自引兵前去,一定将其擒来交给大王处置。” :“去。”陈伟星大悦,态度和蔼。 战将杨犟披上戴上头盔,轻盈的一窜,返身上马,捞起竖在马边的一杆长枪,向前方一指:“第二队,固守此处,护卫大王,不得有误!第一队,跟我上,冲阵杀敌,就在当下。” 双腿一夹,胯下白马一跃而出,身后千骑簇拥其后,马蹄声骤起。 有几骑从北面疾驰而来,骑兵在高台附近翻身下马,踉跄的跑了几步,跪到在高台二三十步外,高声大喊:”大王,小的奉血狼军卢将军之命,有军情禀告。” :“过来说。” 那士兵起身,急忙忙跑到高台下跪到在地:“大王,我军在上游十里处发现敌骑兵五千余人,正准备由上而下奔袭此间战场,我骑兵识破其意图,主动发起攻击,恶战一场,敌军不敌,剩余两千多骑溃逃,我部一面打扫战场,一路追杀出去。卢将军特命小人前来通报大人。” :“哈哈,好,好,好!”陈伟星拂须哈哈大笑,踌躇满志:“干得好,干得好!来人,赏他白银百两。去。” 那士兵跪伏在地:“谢大王赏,谢大王赏。” 陈伟星志得意满的坐回去,瞧着杨犟率领骑兵气势汹汹的杀向战场,微笑道:“看来这一次,应该是一战而定。” 陈卫虹和游昆仑连连点头称是,两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这形势,却是有些出人意料。 黄卫忠终于和赵标汇合在一起,赵标刚刺穿一名匪军的胸口,锯齿般的战刀卡在骨头上,拔了几次拔不出来,只能悻悻作罢。低着头,在地上寻找合适的武器。 黄卫忠一把拉住他,赵标的身子虚弱的一下没有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血水里,吓了黄卫忠一跳,急忙蹲下身子:“受伤了?伤哪了?” 赵标翻了翻眼皮,才看清楚是黄卫忠的脸,一口气陡然泄了个干干净净:“你来了,扶我一把,快,扶我一把。” 黄卫忠的扯了两下,也没有把身着重甲的赵标拉扯起来,赵标身子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没有。 :“来人,给我把赵将军送下去,来人!”黄卫忠大喊,以为赵标伤了内里,此时才挣扎不起。 赵标拉着黄卫忠的手,头无力的靠着黄卫忠的大腿:“别,别送我下去,老子死不了,将在旗在,弟兄们还在拼命呢。” 黄卫忠挣了一下手,没有抽出来,汗水冲刷着赵标脸上的血水,脸上沟壑一般,露出煞白的脸色,他有气无力地看着黄卫忠:“我,我不能下去。” :“行行行,你不下去,那你就在这里待着,看老子怎么杀敌。”黄卫忠转身喊了几声,几十名亲兵挤过来。 :“你们给我看好他,不能让他死,若我战事不利,你们负责把他给我拖回去。听明白吗?” :“明白!” 黄卫忠随手拨落天空掉下来的一支轻飘飘的流矢。转过头,又是一脸凶狠,大吼一声:“跟老子冲!砍死他们!”举着战刀,向前方冲去。 周围的亲兵紧跟着他的脚步,身后,又是无数士兵跟着向前冲锋。 匪军与赵标的队伍厮杀多时,眼见着对手不支,正是士气如虹,准备一击而破,黄卫忠的一波强势反攻,打的匪军措手不及,死伤无数,进攻的势头为之一滞。 三道号角响过,田原率领着最后三千生力军压着阵脚,徐徐向前压迫,平武军的士兵更加凶悍,更不怕死,但毕竟人少,军阵隐隐已有溃败之势,只要再加把劲,定能将对手彻底击溃。 田原也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领,性情极为暴戾,这一仗,自己的部下损失惨重,大大超过了他的心里准备,死了这么多人,胜败就在这一瞬间,更是激发了他的凶蛮性子,大声喝令手下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黄卫忠的这一波反打,让田原心里最后的野性都完全激发出来,他奋力向前,:“冲上去,都给老子冲上去,督战队,督战队,给老子前进二十步。” 匪军再一次蜂拥而至,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怒喊着,群狼一般扑咬撕扯着平武军的的军阵,完全不顾生死,不顾一切的尽力的要撕扯下一块肉来。 刚刚支援上来的黄卫忠旅,顿时像惊涛骇浪中的一艘船,飘摇不定。 黄卫忠侧身稍微闪躲,对面匪军的战刀斜斜的砍在他的甲胄上,发出一串刺耳的摩擦声。 黄卫忠侧身之际,轻易敌将手里的战刀捅入对方的胸口,又奋起一脚,将那匪军踢翻在地,战刀抽出来那一刻,一股血箭飙射。 黄卫忠还未来得及喘息,身边的亲兵猛地扑上来,将他的身子撞出几步,他再回头,那亲兵肩膀上插着一根长枪,进退不得,亲兵奋力挥动着战刀,却砍不到持枪的匪军身上,那匪军神色木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茫然的顶着长枪,似乎也不明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又是一名亲兵窜了过去,手起刀乱,砍断枪杆。 那个匪军似乎还在用力向前顶,这一下顿时控制不住身子,向前踉跄几步,一头撞入那个肩上还插着半根断枪士兵面前,轻轻的扑哧一声响,那战刀没入他的小腹,从后腰处穿了出来。 枪兵凄惨的叫了一声,抱着受伤的亲兵一起摔倒在地,两个人相拥着摔倒在地,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直到一会儿,那匪军彻底不再动弹,那亲兵费力的一只手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木木的盯着死去匪军的眼睛,匪军的眼睛半睁半闭,茫然的望着天空。 亲兵坐在松软的地上,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大地在颤抖,耳边传来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第571章 碾压 司徒雄深呼吸,又深呼吸,面甲下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几步前的大柱子,司徒雄自认活了三十一年,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般巨熊似得大汉。 一身厚重的甲胄,从头覆盖到脚,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的眼神,一路走来,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拖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狼牙棒,在草地上碾出深深的一道痕迹,棒子不知道染过多少鲜血,那色泽都近乎裹了厚厚一层包浆。 司徒雄自信满满的踏入血腥战场,本以为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杀,却一头撞上了大柱子的重甲步卒第一旅,五千名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重甲战士,在战场上缓慢的笔直的碾出一条染血的道路 重甲步卒沉重的脚步落下,溅起无数腥臭难闻的血泥,一座钢铁矩巨阵,缓慢却坚决的撕开了司徒雄手下引以为傲的亲卫旅。 司徒雄接连怒喊,才将有些混乱的队伍集结起来,再一次挡在重甲旅前进的道路上。 刚才只是一个照面,亲兵旅就伤亡了数百人,剩下的士兵收敛了骄狂的心思,严阵以待。原本的进攻,转眼变成了防御。 大柱子完全不在乎眼前的军阵,他也没有发号施令,只是迈着沉稳的脚步,拖着那一根凶横的狼牙棒,不缓不急,不骄不躁,而身后的钢铁大阵,亦步亦趋。 司徒雄眼睛眨了眨,他第一次明白,有心无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眼前一步步逼近的军阵,不张扬不喧嚣,沉寂缄默,却是煞气冲天,势不可挡。 十步,九步,八步。。。。。 整个军阵就这样目中无人逼近,脚步的节奏丝毫不乱,每一步的距离丝毫不乱,只是手上有了动作,一色的狼牙棒缓缓举过头顶,黑压压的一片,那密集的狼齿,令人胆颤心寒。 司徒雄心里有了几分惊恐,这惊恐又激发了他的血性,他的身子在盔甲里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紧张和激动,还有被忽视的愤怒,他身体的热血沸腾起来,谁都看不出,面甲下的脸色,已经涨的通红,眼中一瞬间布满了血丝。 :“起刀!”司徒雄暴吼一声,因为过于用力,声音有些嘶哑。他手里的战刀骤然高高扬起,一脚不动,一脚向后半步,身子微微躬起,蓄力一击的模样。 :“唰”的一声,士兵们举起长刀,亮晃晃的刀光竟然有些耀眼。 重甲步卒仿佛看不见眼前锋利的长刀,又是轰然一步踏近。 大柱子和司徒雄同时向前迈近一步,两条巨汉同时挥动着手里兵器,不闪不避,对准对方脑袋砍砸下去。 寒光一闪,长刀疾如闪电,大柱子神色丝毫不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淡然冷漠。 司徒雄的瞳孔猛地缩成一个点,他的长刀还在半空,却没有看见应该与之交错的狼牙棒,头顶处却传来强大的压迫感,司徒雄的肌肉反应大大超过了头脑的反应,他的身子及时向侧面扭了一下,接着扭动的这一下力量,顺势跨出一步,同时扭动双手将枪杆斜斜的向上架了一架。 :“铛”的一声巨响,司徒雄的虎口一麻,两边肩膀一疼,双臂猛地一挫,剧烈地颤抖,长刀差点脱手而出。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斜斜的窜出两步。 司徒雄站稳脚步,手中刀柄剧烈的颤动着,一眼看去,整根精钢打造的刀柄弯出一个大大的凹陷,几乎从中折断。 司徒雄心中大为惊恐,好胜之心,荡然无存。 大柱子像是很平常的一击,根本没有再多看司徒雄一眼,脚步又是向前一步,狼牙棒刮起一道厉风,怦然砸下。 他面前的那个军汉绝望的看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对着脑袋砸了下来,手里高举的长刀,不知道是该砍下去,还是招架保命,念头还未转过,头盔一响,成为他在这个世界最后听见的声音。 司徒雄没有在震惊中缓过神来,两根狼牙棒对着他的身体悍然砸下,六神无主的司徒雄竟然没有作出任何一个反应,狼牙棒砸在他的头上,肩上,一条雄壮大汉寸功未立,怦然倒下,浓稠的血液混杂着一些白色之物从变形的头盔里淌了出来。 两边士兵轰然撞在一起,黝黑的狼牙棒和雪亮的长刀挥舞而下,狼牙棒去势更疾,只是一个照面,亲兵旅的第一道防御就四分五裂,无数长刀兵瘫软在地上。 大柱子又是一狼牙棒砸下,面前那个士兵吸取前面士兵的教训,早早将长刀收回,半举在胸口,眼见狼牙棒当头砸落,双臂奋力向上一举,试图架住这力大势沉的一击,“当啷”一声响,长刀不翼而飞,听到双臂骨头咔嚓一声轻响,那士兵惨叫一声,声音又戛然而止。 以大柱子前进的脚步作为进攻的节奏,重甲兵的狼牙棒又一次高高举起,向前一步,轰然落下。对面锋芒毕露的长刀对着头顶砍落,士兵们只是略微侧头,并不躲闪,全心全意的将狼牙棒奋力砸落。 长刀这一次,长刀砍翻了几十名盔甲有了破损的重甲兵,但是没有任何一个长刀兵能用血肉之躯扛住沉重的狼牙棒的砸击,剧烈的金属撞击之声,盔甲变形,躲在盔甲里的肉身也不能幸免,军阵前的三排长刀兵都颓然倒下。 重甲士兵不再多看一眼瘫倒在地的匪军,迈着六亲不认的脚步,重重的从盔甲上踩踏过去,地上的盔甲不断变形,越来越扁,浓浓的血浆从甲胄的缝隙里渗了出来,无声的沁入大地。 整个阵列保持着完整的队形,一路向前碾压,亲兵旅的士兵还在咬牙坚持着,将旗飘扬,处于后方的士兵并不知道,自己的旅旗大人早早丧命当场。还保持着旺盛的战意,即使前方的队形有些混乱,也没有人想到,前方的军阵像是一个面对流氓,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女人,惊慌失措,又不知所措。 打,打不过。 逃,逃不了。 沉重的狼牙棒机械似地砸下,砸下,砸下。一人倒地,后面立刻补上一人,保持着队列的完整性,一步一步的碾压。 第572章 分崩离析 擎旗的旗手也是一个彪形大汉,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大柱子,露出无力抵挡的绝望。他的个子很高,这样才能亲眼看见,那个高大的将军像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一棒一个人头,毫不手软。 而现在,那个杀戮魔鬼,恶魔般的眼神,盯上了自己。 旗手眼前一黑,头盔炸裂,红的白的四处飞溅,下一秒,又是一棒斜斜砸落,手臂粗的旗杆应声断裂,木头渣子飞的到处都是,大旗摇摆着,不甘的落入尘埃,被无情的脚步践踏,碾成碎片。 大旗倾倒,长刀军阵有一阵慌乱,作为陈伟星给予厚望的亲兵旅,平日里兵骄将傲,眼高于顶,有傲气,却缺少精锐队伍里最需要的训练,战场上血的考验。这就让亲兵旅在遇到挫折的时候,突然不能适从,自信心受到严重的打击。 此时失去了主将的指挥,三个营正已经战死一个,剩下两人七嘴八舌的指挥,前面的营正眼见着平武军坚决的一路平推,身后血流成河,心中慌乱,自知不敌,只想撤退。 而队伍后面的营正又看见前方的实际战况,一心想上前厮杀,所以,队伍里的混乱,不可遏制的变成骚乱。 大柱子带着重甲兵,完全没有丝毫顾虑,他们的队伍就只有一个命令,上了战场,只有向前,没有后退,不是敌人死光,就是自己死绝。 大柱子面不改色,重复的挥棒,砸落。面对敌人的长刀劈砍,不遮不挡,只护住脑袋。他身上已经挨了好几刀,盔甲上出现数道裂痕,裂痕内,赫然又是一套重甲,丝毫未损。一套重甲几十斤重,谁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劈挂两套甲,这让所有对他发起攻击又无功而返的匪军,都陷入深深绝望。 亲卫旅的队伍一退再退。也算是对得起陈伟星对他们的厚望,一直到现在,队伍伤亡近三成,还没有出现溃逃的现象。 陈伟星猛地跳起来,眼睛赤红一片,站在他的角度,战场的所有态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亲卫旅的大旗倾倒,士兵们虽然还在奋勇向前,但是那个嵌入亲兵旅的队伍,手起棒落,长刀兵根本无法匹敌,只能任人收割性命。 陈伟星的心里都在滴血,费劲了那么多心思,消耗了无数财力物力才训练出来的两万亲兵旅,第一次上战场,就被敌军无情宰杀。 :“来人,火速去上游通知血骑军卢大狗,叫他放弃收拾战场,迅速来援。迅速!”陈伟星一直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会战败。 :“陈鹞子,你去,带上八千亲卫旅,支援司徒雄。” :“是,大王。”一个黄脸灰须的汉子应了一声,大步走到队伍前,高高举起长枪,大吼一声:“亲卫旅,跟上我,全军出击。”转过身,小跑着向战场而去。 陈瑶子眼见亲兵旅出现即将崩溃的样子,反而冷静下来,压住行进的速度,为了保持足够的体力,迎接一场恶战。 随着重甲兵的深入,一万人的阵营中间慢慢的塌陷,却将两翼突了出来,形成一个三面包围的阵势,正面被不断挤压,而两侧不断的对重甲兵的侧翼展开攻击。 败而不乱,抵死缠绵,像蚂蚁尝试着撼动大象。 重甲步卒脚步坚定,步步为营,一路横推,一路碾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亲兵旅小旗宋大志原本就是街面上的混子,仗着身高马大,也混出一点名气,被选为亲兵旅的士兵,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样子,平日在与人争斗,下手凶狠,自认为自己属于又横又不要命的。 眼看着前方的重甲士兵狼牙棒无情的收割生命,心里还给自己打气,怕什么,不就是换命嘛,有什么可怕的,他不怕死,老子也是不要命的,有什么可怕。 可是当他看见直线过来的那个看不清长相表情的军士肩膀上还嵌着半柄短刀,手里的狼牙棒还是毫不留情的砸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士兵头上,头盔扁扁的压在肩膀上,黑红的血惨白的脑浆从变形的头盔里瞬间挤压爆开,漫天飞舞,这时候,宋大志的腿软了。 那个重甲士兵无动于衷的踏过尸体,又高高举起狼牙棒,看向宋大志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物件,无关生死,无关紧要。一声低低的吐气声::“嘿!”狼牙棒猛地砸下来,一道黑影像死神的影子,狞笑的扑了上来。 这一瞬间,宋大志全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惊恐的一声大喊,手里的长刀一丢,转身就撞进后面的队伍里,狼牙棒重重的的砸在地上,宋大志感觉脚后跟的地面都跟着颤动一下,更是吓得连撞带挤,冲入后方的军队里。 宋大志的这一逃窜,如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很快就有第二人,第三人开始逃散,艰难维持的军阵,转眼间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曹力还在努力的收拢身边的残兵,他的主战场上,尸骸横七竖八的躺在泥泞的沁血的大地上,剩余的队伍也是四分五裂,散乱在各处,集结的号角吹了几遍,大旗下才聚集了两三千人。 曹力看着旗下的士兵,神色惶恐,眼神颤栗,甚至许多人手里的武器都拿捏不稳,再看看周围,还有很多小股的队伍远远的观望,不敢逃,也不敢聚集。像惊慌的小兽,心存侥幸地看着渐行渐远的狂野巨兽,巨兽身后,一条铺满尸骸路,黑色的血,聚成无数血泊。 周飞被亲兵拖向后方,灌了几大口水,缓过点气力,活着的士兵重新结阵,阵型不是那么整齐,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更谈不上有什么军容威严,偏偏这么一群死里逃生的士兵,却有一种风萧萧,易水寒的决绝。 :“弟兄们!!咳咳!!弟兄们,你们特么的还行不行?还能不能战?” 回答也是杂乱的。 :“男人不能说不行!” :“能,别说流血打仗,就是放几个娘们,老子都还行。” :“卧槽,老子才杀了三个匪军,还换不到军功!” :“将军,说话,干谁?咱今天给他捅破天去。” :“什么十万大军的,老子一样手起刀落。!” 。。。。。。 一群汉子们一脸疲惫,眼神亮的像太阳。 周飞看了看战场,挥起手里破损的战刀,指向左军高胜宪方向:“还能战的,跟我走,咱们去支援高旅旗去,平时他们不也是在我们面前牛逼哄哄的嘛?这一次,咱给他们当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以后他们在见到咱们,不得是一口一个亲爹吗?” :“哈哈哈,哈哈。。好啊,走啊走啊。”士兵们士气大振,胡乱吆喝着:“走走走,给他们当亲爹去。” 第573章 无可匹敌 黄卫忠面前的压力突然大减,孙燚带着几百骑兵,风驰电掣的从侧翼杀了出来。 战马狂奔,烟尘滚滚,呼啸而来,一杆将旗直指青天,杀气腾腾。 五百战骑,仿佛万人冲阵的气势。 五百骑在驰骋冲锋中改变了阵型,五十骑一排,分成十排,正面形成一个刀刃,冲入散乱的战场。 田原瞪大了眼睛,大声嘶喊:“骑兵来袭,骑兵来袭。列阵!列阵!” 这时候他手下除了几百个亲兵,全部军队都加入了对黄卫忠和赵标军阵的围攻,疯狂混乱的战场,所有人杀红了眼,战场散乱,一时之间,又哪有什么人能听见他的嘶吼。 手下的几百亲兵在田原身边临时组成一个小方阵,可是亲兵里只有百来人的枪兵,盾牌也只是普通的手盾,指望这样的方阵抵挡骑兵的侵袭,无疑是痴人说梦,等死而已。 田原的战马在军阵里不安的踱步,呼吸急促,仿佛是此刻田原心情的写照。 孙燚伏身贴在紫狼背上,胳膊伸展,“燚”刀斜斜的半拖半拉,并不用与劈砍,紫狼飞一般的速度加持下,任何盔甲在他的刀下都如纸张一样轻薄,轻轻滑过身体,那盔甲和肉体同时被割裂,初时感觉不到疼,只是会在错愣之后,才会发现身上被豁出一个巨大的伤口,伤口处平整光滑,却是致命。 战场向被一个巨大的犁耙犁过,被马蹄声惊醒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战马狂飙,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四处逃窜,希望下一个被砍翻的,不是自己。 黄卫忠看着孙燚的紫狼从自己面前不远处一掠而过,之后又是数百骑兵绕着包围圈清洗一番,自己面前的匪军哗然而散。 田原的将旗成为战场上最招摇的目标,孙燚眯着眼,看着将旗下那个轻薄的阵型,翘起嘴角。 不远处烟尘四起,一支骑兵对着孙燚方向疾驰而来,孙燚稍微支起一点身子,“燚”刀向前一指,身后的五百骑兵阵型迅速收缩,只是片刻,又形成一支箭簇形的三角阵型,孙燚为箭头,疾射而出。 :“嘟嘟嘟~~嘟~~~”身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孙燚扭过身子,身后又是尘土飞扬,尘烟滚滚,为首一名白袍战将,一马当先。 孙燚扭过头,面甲里笑容绽放,眼神变得更加犀利,李砚的重甲骑兵出动,这一仗,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刻。 :”放箭,放箭!!”田原在阵中大喊大叫。:“坚持住,坚持住,大王已经派出骑兵支援,坚持住,顶住顶住!”田原在马背上惊慌失措,目视着双方骑兵的距离,他的眼神更加惊恐,很明显,敌军的骑兵将比援军更早赶到。 一转眼时间,田原几乎已经能看清楚孙燚战意燃烧的眼神。 :“放箭,放箭!!”亲兵阵里,百十来支箭疾射而出,撞在战马和马上将军的盔甲上,叮叮当当的落下,人马皆重甲,区区箭矢无能为力。 射箭的士兵无奈的丢下长弓,举起手盾,竖起刀枪,尽量将身子放低,做最无谓的抵抗。 逼近的马蹄轰鸣声将整个战场的厮杀声都遮掩过去,狂风乍起,那巨大的战马从风中冲出,带着死亡的讯息,轰然撞入阵里。 毫无疑问,强壮的战马狠狠的撞在士兵的身体上,这小小的军阵顿时炸裂开来,盔甲尽裂,骨头尽碎。 田原瞪大了眼睛,黑色战马从他身边掠过,甚至都没有对他多看一眼,风一般掠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的触碰了他的身体。 对,身体怎么了,身体怎么变矮了,一股血冲天而起,有血点溅在他的眼睛上,田原下意识的伸手去擦,意识到了,手呢?手和身体越来越远了。一面残旗飘然落下,覆在那自己的身体上,那旗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 孙燚破阵而出,紫狼的眼珠子通红,像是被鲜血浸染,饱满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阳光在他若隐若现富有光泽的紫色皮毛上滚动,有一种诡异的华丽的美。 紫狼四蹄翻飞,泥土飞溅,如一道紫色闪电,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直直的撞向匪军骑兵阵。 杨犟在颠簸的马背上,身子平稳的起伏,单手持枪,稳稳的指向一马当先的孙燚,他的目光完全被紫狼的矫健身姿所吸引,这匹战马是在太威猛了,杀人夺马的念头在脑子里疯狂生长,杀了他,杀了他! 杨犟眼神灼热,视线的尽头,锁定孙燚头盔和战甲之间的缝隙处,他对自己的枪法无比自信,只需要轻轻一枪,就能解决这个不怕死的家伙,看起来,这家伙还是一个将领呢。 近了,近了。。。。。。杨犟眼睛眯的更紧,枪头微微有点上翘,仿佛准备出击的毒蛇,露出锋利的毒牙。 就是现在!杨犟振臂猛地一刺。 就在杨犟一枪刺出的瞬间,他似乎看见对方战马露出一点诡魅的笑容,马会笑?杨犟愣了一下,然后就发现那战马突然一个小跳,自己十拿九稳的一枪居然刺了个空,然后双马交错而过的瞬间,一道黑红色的影子闪了一闪。 杨犟的战马突然一头向下栽倒,他猛地提缰,缰绳空荡荡的,接着一个马头随着缰绳荡了回来,杨犟瞬间瞪大了眼睛,直直地飞了出去,身子还在半空中,身侧一热,鲜血怦然喷出,凌空挥洒。 紫狼一头撞进了骑兵阵中。 匪军的冲锋之势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扎了进去,从箭簇的锋矢处撞裂,一分为二。 撞翻了几匹战马,紫狼的冲势不减,他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场而生,血腥味刺激了他心底深处的血性和野性,这一刻,他不是一匹马,他是一往无前,无惧生死的战将。 黑红色的刀光在紫狼身侧闪电般炸开,刀光看起来平平无奇,并不炫目,刀光闪过,枪折刀断,人仰马翻,马嘶人叫,他所过之处的阵中,突兀出现一条甬道。 甬道两边,是翻倒在地的战马和骑兵的尸体。 短短几息时间,孙燚就杀穿了敌阵。 回过头去,五百骑兵顺着他的方向,凿阵而出,敌军骑兵纷纷落马,一个穿刺,匪军千骑,至少死伤三四百。 这还不是结束,一支更是雄厚的重甲骑兵砰然撞入,一瞬间将这剩余的几百骑彻底淹没。 第574章 活捉陈大王 一袭白袍的李砚策马赶到孙燚身边,白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如梅花般绽放,神色从容,完全不像从战场里厮杀出来。 身边铁骑轰隆隆的从身边涌过,海啸一般扑向中军战场, 孙燚低头瞧了瞧自己战甲上流淌的血,再看看李砚一身素雅,眼睛转了几圈,不情不愿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骚包了?” 李砚不理他:“我去清扫战场,你去收拾那位大王?” 孙燚侧耳听了听:“我们一起清扫战场,抓人的事,交给卢大狗,算是他加入平武军的投名状。” 陈伟星站在高台上,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目眦欲裂,气息紊乱,一口气憋在胸口,又憋的脸色通红。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多人,居然,居然给老子打成这样,老子花了这么多钱,居然养出这么一群废物!” 眼见着战场已经有些无法控制,那一支重甲骑兵狂风扫落叶般的刮过中军战场,又呼啸着冲向右军陈伟阳部,士兵们早已经失去斗志,四朵逃亡,被骑兵追上,在草地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而唯一一支还保持建制的亲卫旅那几千人还在与平武军那支重甲步卒纠缠,眼看着也隐隐有些不敌。 从远处,几杆大旗冲入陈伟星的视线中,接着是一大股骑兵呼啸着从小川河上游直冲下来,陈伟星又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骑兵来的及时,数千骑兵,应该能扭转战局。 骑兵水银泻地般的倾斜而下,淌过战场,为首的大旗清晰可见,一个“卢”字在风中飘舞,像是陈伟星的救星。 三十多快四十岁的大王陈伟星居然有些雀跃,平日里不苟言笑,庄重威严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欢欣之色,不知道是和身边人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来的真及时,太好了。这可是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 :“卢”字旗并没有趁势杀入战场,反而顺着战场边缘一路冲向中军方向,看起来还有些亢奋。 陈伟星又有几分恼怒,站在高台上,大喊道:“吹角,吹角,让骑兵攻击敌人,立刻攻击敌人。” 号角又一次吹响,却没了开始时候的高亢,呜呜咽咽中,血骑军直扑中军,声势不减。巨大的马蹄声压迫着陈伟星的心里,到了这个时候,陈伟星也感觉到血骑军的不对劲。 :“大王,血骑军来势汹汹,看起来不怀好意,大王,形势紧急,请马上离开。。”陈伟星身边那个从头到尾都不发一眼的一个中年人靠近陈伟星,小声警告道。 陈伟星眼睛血红,死死的盯着”卢“字大旗,距离有些近了,血骑军的士兵盔甲鲜明,完全不像是经历过战斗的模样。 :“走”陈伟星一声压着嗓子的低吼,咽喉里涌上一股血气,他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把那股血腥气吞了下去。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有机灵的亲兵已经将战马牵到高台下,陈伟星翻身上马,游昆仑和陈卫虹也招呼着其他人牵来自己的战马。 陈伟星看着越来越近的血骑军,心中的不安几乎变成现实:“张浩,你带队给我拦住他们,其他人,跟我回营。” 张浩是亲卫旅的一个营,亲卫旅大部都被陈瑶子带去战场,剩下两千人马,要阻挡数千骑兵,和送死没有两样。 最后的两千亲卫临时组成防守阵型,长枪指向血骑军来处。 万马奔腾,声势浩大。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两千亲卫惶恐不安,面对这样的骑兵冲锋,如何能挡? 陈卫虹上前一步:“大王,形势及其不妙,现在不能再回大营,否则他们将大营一围,插翅难逃。不如,我们直接回平武城,平武城还有一万士兵,应该还能守住。” 游昆仑点头应和:“大王,陈大人所言极是,回平武。” 陈伟星表情虽然还保持镇定,其实心里早就乱了阵脚:“行,回平武,回平武。” 陈伟星拍马欲走,陈卫虹又一把拉住他的缰绳:“大王,走不脱了。”小川河边的南面和东面尘土飞扬,又各有一支骑兵突然出现,旌旗招展,耀武扬威。 :“大王,如何是好。” 一代枭雄陈伟星在南方纵横数年,何曾遇到如此走投无路的困境,这些年的养尊处优,早就让他失去了当年浴血拼命的勇气,他左右四望,面如人色。 血骑军绕过亲卫组成的军阵,绕了半个圈子,挡住了陈伟星的去路。 卢大狗,卢小青笑眯眯的,看着骑在马上,彷徨不安的陈伟星:“陈大王,是下马投降,还是要我亲手擒了你?” :“卢大狗,我待你不薄,你如何这般忘恩负义?”陈伟星目眦欲裂,怒不可遏。 卢大狗挠着头:“陈大王,我一直都是刘大人的兵。念你待我不薄,你束手就擒,我不为难你。” 陈伟星四周看了一眼,身边的将士们都已经放下兵器,眼神闪躲,惴惴不安。 :“哎~~,天要亡我陈伟星啊~~”陈伟星一声长叹。 陈伟星束手就擒,大纛倾倒,战局已定。 残阳如血,鏖战了一天的战场终于归于寂静。 放眼望去,战场一片狼藉,流矢歪歪扭扭的杂乱的铺满了整个战场,折断的枪杆插在尸首上,碎裂的战刀卡着骨头,几处厮杀惨烈的战场,尸骸堆叠,残肢断臂洒落的四处都是,原本的草地践踏的不成模样,难以看见一点绿色,一脚下去一个深深的脚印,又迅速被血液填满,污血形成大大小小的血泊,甚至是水洼。 被践踏过的尸首,与泥土混在在一起,分不出血肉之躯还是烂泥。 湿热的空气笼罩着战场,腥臭和腐朽的味道浓烈又浓稠,消散不去,沉甸甸的覆在战场之上,也覆在每一个活着的人身上。 平武军的士兵们拖着疲倦的身体清扫战场,这是一个极为耗费体力的事情, 几十辆牛车马车缓慢的在战场上移动,马车上装满了伤员。一趟趟来回运输,牛马车所过之地,鲜血淌了一地。格外刺眼。 荡平军的十万大军荡然无存,近万士兵逃亡四野,投降的士兵无神地坐在战场边上,倒也看不出多少惊慌,甚至还有一些彻底解脱的的轻松或是自暴自弃。 血骑军和张稳平,小柱子的游骑四出,清剿逃兵。 孙燚,李砚,大柱子等一众伤的不重的将领站在陈伟星搭起的高台上,沉默地看着惨烈的战场,面色庄重肃穆,没有战胜的喜悦。 :“盛世牛马,乱世炮灰。说的就是这种场景。“孙燚声音有些压抑,郁郁之气,不得宣泄。 李砚艳红薄唇紧闭,狭长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是啊,这是必须付出的惨重代价。” 大柱子坐在地上,这个战场上凶悍的野兽,眼神闪烁,似乎不敢多看一眼这悲壮的场面。 第575章 谁领兵收复失地 数日后,大军会合刘惜军,逼近平武城,平武城的匪军大开城门,全体投降。 平武城破,城令邓辉死于非命,都尉高佑究在荡平军攻城的第一天就死在流矢之下。 无数人家破人亡,当年那几个在刘惜军手下逃过一劫的人,这一次却没有逃出荡平军的屠戮。短短两年不到,平武城内,几乎找不到什么相识之人。 刘惜军踏过残破的街道,再一次站在校尉府前,看着府门上熟悉的匾额,一时有些物是人非的唏嘘。 金陵城朝会,岳山川从众臣中站出来:“禀告太傅大人,平武军在平武青云县外与荡平匪军鏖战一日,匪军打败,死伤惨重,匪首陈伟星被活捉,其弟陈伟阳被追杀,斩于马下,平武军占据平武城。。” 张理成不动声色:“赢了?好,好。” :“各位大人,平武军刘大将军击败匪军,可算是解了金陵之危,这刘惜军劳苦功高,各位大人议一议,该给他什么样的封赏?”张理成阴鸷的目光在众大臣面上轻轻的扫过。 :“大人,这。。。。。。现在不该是讨论封赏一事,是不是应该马上派人去收回湘水和舞阳两地?否则,否则这平武军擅作主张,去收复两地,那。。。。。。”林幼平小心的说道。 张理成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黄大人,你怎么看?” 黄如辉皱紧眉头,很为难的样子:“太傅大人,现在距离湘水城最近的就是刘惜军的平武军,我们的军队都驻扎金陵附近,距离湘水城鞭长莫及。。” :“那你的意思是?” 黄如辉神情肃穆:“太傅大人,我觉得,平武这些年烽火纷飞连遭大乱,民不聊生,流离失所。为了尽快恢复平武秩序,保障百姓的稳定生活,我建议朝廷应当尽快安排官员前去接收平武城,尽快恢复平武境内的秩序。” :“嗯,黄大人此言有理。吏部,尽快拟个名单上来。” 吏部尚书秦浩托病,多日不曾上朝,吏部左侍郎寇其年站出来:“下官遵命。” 林幼平又站出来,毕恭毕敬道:“台服大人,匪首虽然已落网,舞阳城和湘水城现在还落在匪军手里,不如安排一支军队前去征伐此两地,救苍生于水火?” 黄如辉心里跳了一跳,不及多想:“太傅大人,林大人所言极是,只是现在金陵周围这些军队必须拱卫京城,不得擅动,不如,不如让刘惜军继续领军征伐?” :“嗯,你二人所言,皆有道理。”张理成稍一思索,:“黄大人,刘惜一部和匪军鏖战,兵马定然损失不小,应该给他们一些时间休养生息,若是继续让他连番作战,将士们难免会心生怨气,如此,甚为不妥。” 黄如辉心头一动,今日张理成和林幼平的说话,像是早有安排,此刻形势不明,自己说话更要小心慎重。 :“太傅大人明见,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荡平匪军可是十几万人马出动,这种情况下,平武军还能取胜,一定也是一番恶战,这般情况,平武军也未必还有一战之力。” :“嗯。事不宜迟,速为之。现在匪军溃败,金陵城危机已解。为了保社稷安宁,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朝廷应当派兵勇往直前,奋勇杀敌,收复失地。黄大人,一会朝会结束,你留下,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张理成心中早有定论 黄如辉躬身应道:“下官遵命。” 朝会后,张理成待众人走尽,方才上前亲自约了黄如辉一同出宫,一同上了张理成的马车。 张理成的马车极尽奢华,四匹纯白的高头大马拉车,车身雕刻精美,极为华丽,车厢宽敞,柔软的绒毯铺着几张厚厚的白色熊皮,座位软垫柔软细腻,坐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马车的震动。 张理成软软的半靠在座位上,神情舒缓:“黄大人,你觉得,如果要快速的拿下湘水城和舞阳城,朝廷需要派遣多少人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黄如辉稍加思索:“三到五万,其实三万训练有素的兵马我觉得足够了。现在这两处的匪军应该也得知陈伟星大王兵败的消息,一定也是人心惶惶,军心大乱。何况,陈伟星是带了十三万大军出发,按照我们之前的情报,留守的军队,数量并不多,顶多也就万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一些老弱病残的无能之辈。” :“嗯,你说的还算合理,稽密司的情报也是这样汇报的。”张理成轻松的拂着长髯,似乎很诚恳的问道:“你觉得,谁能带兵出征呢?” 黄如辉思索片刻,犹豫不决道:“啊,目前来看,领军之将,不但作战要勇猛,性格还要沉稳一些才好,毕竟拿下两地,还需要等一段时间,等朝廷安排的官员到位,在次期间,不能节外生枝。近卫军的副指挥使李世途,黑甲骑的张万全,都是拥有这种品格的人。具体选择,还是需要太傅大人决断才好。” 马车停下来,黄如辉小心扶着张理成下车。 张理成进了门,管家迎上来:“老爷,李世途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嗯,你先引黄大人去书房等我。等我换件便衣来。”张理成目不斜视的向院子里走,叮嘱管家。 那管家笑着客客气气引着黄如辉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名精壮汉子汉子迎上来,规规矩矩的向黄如虎敬了一个军礼:”黄大人好。” :“是李世途李指挥使啊,坐,坐啊。”黄如辉稍微有些惊讶, :“嗯,才来没多久,刚才是张太傅派人寻了我来。”李世途态度很是卑谦:“黄大人,不知,唤我来,可有什么急事?” 黄如辉淡然一笑:“一会儿等太傅大人和你详细说说。我也才知道你在这里。当然,不出意外的话,你是要亲自领军外出作战了。” 李世途有些诧异,冷静的问道“黄大人,莫非朝廷要出兵了?是讨伐荡平军?” :“今天朝堂上议了这事,暂时还没有下结论,不过既然太傅大人邀你进府,应该是与此事有关。” 第576章 搭台唱戏 不多时,张理车换了一套宽松清凉的衣裳走进书房,:“你们两个见过面了,怎么样,黄大人,你觉得李世途副指挥使可以胜任吗?” 李世途抱拳施礼,跪拜下去:“近卫军副指挥李世途,拜见太傅大人。” 张理成轻轻扶上李世途的胳膊“免礼,免礼。” 黄如辉心服口服一拜到底:“太傅大人,李世途将军熟知军事,行事稳重,正是不二人选,太傅大人果然知人善用,有先见之明。” :“呵呵,黄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张理成抚须微笑。 :“坐,坐,两位大人请坐。”张理成招呼两人坐下,须臾,管家送上茶来。 :“今日,我请两位来家里商议,嗯,实因有些话,不可入他人之耳,若是传了出去,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张理成神态很是真诚的样子。 李世途起身抱拳,一脸凛然:“太傅大人,今日之议,只藏我心,必不外传。” :“嗯嗯嗯,好好好,李将军不必多礼,坐下说,坐下说。”张理成挥挥手,招呼他坐下。 又转头看着黄如辉:“黄大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嗯,:“李将军,朝廷准备立即出兵,前往收复湘水和舞阳俩两境。近期兵部也曾发文提醒过你们近卫军加强军备,提升作战意识,也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李世途应道:“属下明白。” 黄如辉抬眼看着张理成:”太傅大人,是这个意思?” :“对,李将军,若是让你奉旨出兵,讨伐匪乱,不知你有何想法。?” 李世途又起身肃然道:“太傅大人,若是朝廷让我领兵前往,我一定率部下奋勇杀敌,剿灭匪患,早日收复失地。” :“嗯,李将军果然赤胆忠心。”张理成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慢的将茶杯放下:“李将军明白谁是对手嘛?” :“自然是占据湘水的舞阳的荡平军匪众。。。。。”李世途话说了一半,语气慢了下来,看着张理成逐渐冷淡的眼神,神情变得有些迟疑和犹豫:“还有,还有不奉朝廷军令的队伍?属下愚笨,请大人明示。” 张理成的犀利的眼神落在黄如辉面上:“黄大人,你可明白??” 黄如辉轻微的拧着眉头,吞吞吐吐:“太傅大人的意思我可能摸到一点头绪,只是一时还不算太明白,还是请大人解惑。” 张理成呵呵一笑,表情微妙:“:“黄大人你呀,还是太小心了。也罢,我知道有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为难,那就我来说。” 张理成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其实,有些事情呢,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不过大家多少都略有耳闻,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这个平武军的刘惜军啊,这些年来,仗着剿匪有几分功劳,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对朝廷的旨意,他是各种阴奉阳违,口是心非。不过,朝廷念他这几年也算是连番征战,劳苦功劳,也就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所宽容。”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朝廷的宽容和恩宠被他当作是软弱无能,以至于他欲壑难填,野心勃勃。” 张理成缓缓吐出口气,眉头深锁:“稽密司查明,这两年间,刘惜军搜刮民财,收买人心,豢养私兵,私造兵器,早有不轨之心。” :“他的势力发展极快,就这三两年,居然就兵强马壮。就说最近这一仗,荡平军十三万兵马,居然一战之下溃不成军,匪首都被活捉,听稽密司探子回报,荡平军的主力骑兵,那个叫什么血骑军的,居然是刘惜军早早就安排在陈伟星身边的军队,正是因为血骑军的临阵反水,才导致匪军大败。” “这个刘惜军啊,果然是居心叵测,早有犯意。” 张理成说完话,眼睛耷拉下来,神情沉郁,像是陷入深深的反思。书房里一阵沉寂。 良久,张理成方抬起眼来,露出一丝狠戾凶光:“李指挥使,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何邀你来此议事?” 李世途猛地站起身来:“太傅大人,末将明白。” :“嗯,你明白就好,你的对手,并不是那群龙无首的匪军,而是这狼子野心的平武军。” :“大人,末将请命,愿领大军征伐平武,将那不臣之人带回来接受国法处置。”李世途脸色通红,信誓旦旦义愤填膺道。 :“不,你暂时不要主动讨伐他,你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在平武军之前,尽量抢下湘水,舞阳境内的各城县,这才是最主要的。” 张理成胸有成竹道:“我们必须占住天下大义,我相信,以刘惜军的野心,他付出这么大代价打败荡平军,就是为了占据荡平军的地盘,湘水,舞阳可是南方的富饶之地,他占据这两地,整个南方尽归他手,那时候的他,可就是占据了大夏的半壁江山,有足够的实力,与朝廷讨价还价。” :“他一定不会心甘情愿的看着你们这样占据这两地,若是他这次损失不是那么惨重,他应该早早出兵去占取了。” 李世途仿佛明白了张理成的意思:“太傅大人,若是我军在奉命收复失地的过程中,遇见任何军队妨碍我军行动,我军一律将其当作匪军处置。” :“哈哈,看来,李指挥使是明白了。” 李世途稍微露出一点惭色:“末将愚笨,多谢大人指点。” 张理成又喝了口茶:“所以,这一次,你出兵一定要快,行动也要快,你手中会有圣旨,任何城池的匪军只要主动开城投降,都可以饶他一命。用最快的速度将地盘收在手里。” :“嗯,你就是要和平武军抢速度,抢地盘。不过你要记住,不动手则已,动手就没有余地了,务必斩草除根。一劳永逸。黄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张理成又侧目看向黄如辉。 黄如辉心里明镜似得,张理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能提出反对意见吗?:“大人明察,平武军这些年确实居功自傲,狂妄自大,就是我兵部的命令,也是置若罔闻,确实应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好,黄大人,你兵部立即出调兵令,抽调三万近卫军,一万五的黑甲骑全军出动,后勤辎重务必保证,我们这些老人,就为李指挥使搭台唱戏。” 第577章 慈不掌兵 之后一段日子,平武军忙着收复平武城各县地,安排吏治,维护治安。所有人又忙得不可开交。 陈伟星被囚禁在校尉府附近的一处宅院里十几日,这可是活生生的匪首,身份特殊又敏感。防备自然森严。明面上有一个营的士兵看管,私底下,又有一组稽密司的成员暗中监视,警戒森严,插翅难飞。 张稳平的骑兵追杀陈伟阳六百余里,终于将其斩落马下,当陈伟阳的头颅摆在陈伟星面前时候,陈伟星终于彻底崩溃,那曾经问主天下的勃勃野心,在他弟弟的头颅面前,烟消云散,宛若一场春梦,醒来后一地狼藉。 陈伟星知道自己现在还依旧能活着的原因,不外乎是为将来收复湘水,舞阳城需要配合,才留下自己的性命,那就是得过且过。苟活一日,也是一日。 被关在平武城大牢里的陈卫虹日子极不好过,这个曾经的近卫军指挥使,葬送了太多近卫军的士兵,而现在平武军中,依旧还有许多近卫军的老人,周飞,高胜宪,曹云边都没有忘记陈卫虹干过的那些肮脏龌龊事,时不时的去牢里看望一下他,阶下囚的陈卫虹不堪其扰,每日哭着喊着求见刘惜军。 刘四喜端着一碗药汤送到刘惜军面前:“大人,那个陈卫虹又在牢里要求见你,你见不见?” 刘惜军的脸色很差,苍白里带着一点铁青,汤药一直没有停下,咳嗽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而按照李平平开的药方,这已经是最大剂量。 :“不见,找时间,先见一眼游昆仑。你给我安排一下。”刘惜军端着药汤,一口喝了个干净,口腔里一股苦涩,心情也有些苦涩。 :“明白,那我今天就安排。” 刘惜军端起茶碗,漱漱口:“把孙燚喊来一起听。” 话音刚落,孙燚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刚进来就听见你说我名字,有什么好事。”纸包往刘惜军案桌上一放:“你喜欢的李大嫂烧鸡,今天偶然看见的,没想到她居然活下来了。不过铺子搬到太易街去了,有点远。” 刘惜军怜惜的看着孙燚,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么好,还带了烧鸡。” 孙燚大大咧咧的往边上的椅子一坐,肆意的摊开手脚:“这几天累死我了,稳定军心,论功行赏,解决伤员问题,处理抚恤,甄别降兵,收编或者回原籍。。。。。。太多太多事。” :“哦,对了,还要时刻关心大肚哥的感情事,给他建议,供他参考。”孙燚咧着嘴笑笑:“大肚哥在这方面,可是个雏。” :“我也是佩服你们,一边打着仗,一边还不忘记谈情说爱娶媳妇,娶媳妇不影响你拔刀的速度吗?”刘惜军每每看见孙燚明朗的笑容,心情就变的好许多。 孙燚翻翻白眼:“大哥,以你的生活经验来看,你应该没有和我聊这个感情话题的资本,所以。。。请保持安静。” 刘四喜噗嗤笑了一声,见刘惜军面色不悦的看向自己,调头往外跑:“阿蛮,我给你沏茶去。” :“谢谢四喜哥,给我泡一大壶啊,小杯子小碗喝着不解渴。”孙燚追着四喜的背影喊。 回过头,孙燚端正了态度:“我听周飞说,陈卫虹一直哭着喊着要见你,有啥重要事?” 刘惜军无所谓的:“能有多重要,不就是想摆出他背后的势力嘛,我猜啊,肯定是他投降后,朝廷里有人联系上他,许他戴罪立功呗,他这个层次的人,和陈伟星待久了,一定看得出陈伟星不是真命天子的命,所以早早就会安排退路了。” :“哦,那就无所谓了,周飞说要用他的脑袋祭奠当年被他出卖死去的弟兄们,行不行?” 刘惜军不耐烦地挥挥手:“这种墙头草,对我有何用,等我见过他,知道他背后是谁之后,就交给周飞处置,要杀要剐,要剥皮抽筋,都由着周飞来。” :“不过,迟一点你跟我见一个人,陈伟星的军师游昆仑,我觉得,他可能是王大人的人。”刘惜军打开纸包,食欲大开,扯下一根大鸡腿:“香,真香。” 孙燚不说话,看着刘惜军吃啃完这根鸡腿,才开口道:“啥时候见呢?” :“吃饱喝足,一会让四喜安排。” :“嗯,该做的事情抓紧时间做啊,我媳妇可是不到两个月就要生儿子了,到时候我可是要在她面跟前的,否则笑笑将来算账,大哥,你知道我会有多悲惨的。” 刘惜军又扯下一根鸡翅膀,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几下:“我没有资格探讨感情的事,所以嘛。。。。与我何干?” 孙燚撇了撇嘴,报应来的如此之快,这就是现时报,一报还一报,无缝衔接。 四喜提着一个大茶壶放在孙燚面前的桌子上,又去刘惜军面前扯了一根鸡翅膀,站在边上吃。 :“这次损失了多少人?”刘惜军问? 孙燚调整身体,坐的端正:“周飞和赵标两个旅伤亡挺惨的,几乎过半,高胜宪,黄卫忠,林克敌伤亡三成,柱子哥的重甲伤亡也近三成。 骑兵损失很小,李砚的重甲骑兵伤亡六十多人,小柱子和张稳平伤亡两百来人,我的亲兵营伤了三十多。” 刘惜军在心里默默算了下,将手里的烤鸡丢回纸包里,叹了口气:“早知道最后能打出这样的战绩,我就不应该带走李志勇这八千人。或许这样,伤亡就不会这般惨烈。” 孙燚站起身,神情严肃:“这次作战,我有指挥不当的责任,太计较战场上的一时得失,总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在战场上一口气解决,这导致骑兵出动的太慢,其实骑兵能早点进场,损失就会降低许多。” :“而且,我也低估了荡平军的真实实力,这是我的错。我要检讨。” 刘惜军认真的盯着孙燚的面容,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缓缓的从桌后走出来,走到孙燚面前,:“这一仗,你打的很不错了,几万人正面扛住近十万人的攻击,很不简单。你不用自责,战斗都是你一刀,我一枪,哪有不死人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任何一支真正强大的军队,都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刘惜军亲切的拍了拍孙燚的肩膀:“小子,你很不错,但是还要更狠一些才行。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记住,慈不掌兵!” 第578章 游昆仑 孙燚好奇的打量着被带上来的游昆仑,一个貌不惊人的半小老头,神色从容,举止自然,一头斑驳长发打理的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被俘虏的窘迫不安。 :“见过刘大将军,见过孙将军。”游昆仑随意的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四喜,给游军师搬个座。”刘惜军面无表情。 孙燚双手架在椅子扶手上,大大咧咧的:“你,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谁?” 游昆仑稀疏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这几年平武军中声名鹊起的孙燚孙阿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将军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眉宇间自信坚定意气风发,纵然不曾相识,想必老夫我不会认错人。”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刘大将军,你瞧人家多会说话,这一席话下来,我都不好意思杀他了。”孙燚展眉对着刘惜军说。 刘惜军淡然处之:“这一仗我平武战军死伤过万,是几句好听的话就能交代过去?你别幼稚了成吗?” 孙燚转过头看着游昆仑,双手一摊无可奈何:“你瞧,你的生死不是我能做主的,所以。。。。”孙燚的脸色顿时变的冷峻:“所以这些话从你嘴中说出来,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动听。” 游昆仑丝毫不惧,呵呵一笑:“孙将军,刘将军,你们也不用在我面前唱双簧,无论如何,打着一场仗,对你们百利无一害,死人,死人算什么?就死这么些人,又算什么?你们啊,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游昆仑回身坐在刘四喜搬来的椅子上,四平八稳。 孙燚冷峻的神色一点点融化,:“我听说你很早就投靠在陈伟星手下,声东击西拿下湘水城就是你出的主意?” 游昆仑简单的回了一句:“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呵呵。“孙燚轻轻笑了下,扭头看向刘惜军。 :“既然这么说,那我们还应该要谢谢你了。”刘惜军好整以暇的说道。 游昆仑松弛的眼皮子耷拉着,露出一点浑浊的目光:“谢不谢的就不用说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刘大将军能明白这其间的用意,那就说明我这事做的没有问题。” 陈伟星静静地看着游昆仑,沉默了一会儿:“嗯,荡平军异军突起,确实减轻了我的压力,在这里,我确实应该谢谢你们。”刘惜军把最后你们两个字说的格外重一些。 :“殊途同归。”游昆仑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游昆仑抬眼看着刘惜军:“刘大将军,你现在应该很忙才对,怎么还有时间和我这个糟老头子浪费时间?莫非事到临头,你反而有些畏惧不安?没有回头路了,刘将军。” 孙燚不解的看着刘惜军。 刘惜军无动于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有什么畏惧不安,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按照你们安排的路走下去而已。” 游昆仑的眼皮子轻微抖了两下,眼中露出惊讶,身子不由自主的轻微地动了一下,坐的更端庄一点,语调也慢了一些,也更庄重:“刘大将军此言,有失偏颇。路走到今天,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我们安排出来逼迫你走的。” :“这么说,你们是觉得我现在应该拿下湘水城和舞阳城,再去占据安庆,然后兵临城下,与朝廷谈判?” :“不然呢?怎么,你还想打道回府,回去安西城做土霸王吗?你要是说你想归顺朝廷,那我可说万万不会相信的。”游昆仑尽量用去轻松的口吻说话,脑子里却急切的思考起来,依稀是觉得事情发展和预计的有了一定的偏差。” 刘惜军收起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呵呵,好,那你现在告诉我,如何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湘水城和舞阳城。” 游昆仑的思考都跟不上刘惜军话题跳动的速度,又是愣了一愣,他非常认真的看着刘惜军,一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从心里开始正视刘惜军。 这个人,比那个陈伟星陈大王可厉害多了。完全不是自己印象中运气好的一个能打仗的武将那么简单。 之后的话题就简单很多,刘惜军只是很细致的问询了湘水城和舞阳城的军队布防和游昆仑刻意留下的内应,按照他的说法和计划,确实是能做到兵不血刃拿下这两境。 聊完天,四喜又将游昆仑送回软禁的院子,游昆仑一路上一言不发,思绪重重的样子,似乎这一次的见面面,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友好。 刘惜军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小阿蛮,听出点什么意思吗?” 孙燚全程都没有说话,一直仔细听两人的交谈,他们两人话里话外总是带着点试探的意思,自己也是似懂非懂的懵懂。 :“好像,好像你并不是很相信王大人?”孙燚期盼的看着刘惜军。 刘惜军双手在脸上摩挲了两下,青灰的脸上露出一点血色:“你信不信得过他?” :“呃~~”孙燚迟疑一下:“以前都听人说王大人最是忠诚,可靠。号称大夏第一忠心耿耿的武将。不过从我真正接触到他的行为,和我听说的,判若两人。” :“信不信的过?” :“信不过。但是王晋勇大哥,应该是信得过?”孙燚问的小心翼翼,又是满眼期盼的等着刘惜军的回答。 :“人啊,越老越妖,越老越怪。王晋勇那个家伙,还是太年轻,目前来看,这是个很傻很义气的家伙,信得过。”刘惜军像是回忆起王晋勇的模样,脸上露出会心的和善的笑容,很真诚。 :“呃,那你为何觉得王大人信不过?就现在来看,他确实做的很多事,都对我们有利。” :“你家曲大爷告诉我,对王铁头,一定要足够提防。不可全信,在曲爷眼里,从杀死周三爷开始,王铁头就不是以前那个值得信任的人了。”刘惜军神情严肃起来。 孙燚又迟疑的问道:“刘将军,事实上我们拿下平武,再收了湘水和舞阳,南边已经是一家独大了,我们和朝廷到底要如何相处,你想清楚没有?” 刘惜军神色黯淡下来:“现在先不考虑这些,把送到嘴边的湘水和舞阳拿下再说。” :“我就在平武坐镇了,我累了,跑不动了” 第579章 善恶有报? 这个院子还是当年笑笑住过的院子,孙燚就是在这里提的亲,对他来说,极有意义,要来当作自己的住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么熟悉和亲切。 大柱子小柱子李砚等人都跟着孙燚住在这里。兄弟们一起,不孤单。 月上中天,李砚轻快的脚步才在院子门口响起。 走进院子,院子里有人鼓掌有人吹着口哨, 小柱子贱兮兮的:“呦,这是佳人相约才回来啊,回来做什么呢,花好月圆之夜,正该是行云布雨的大好时机。” 孙燚口哨吹的响亮,抽空说到:“别这么说我们大肚哥,大肚哥可是正人君子,那是要明媒正娶呢。” 大柱子咧着嘴,憨厚的笑,开心的很。 院子中间小桌子上摆了些酒菜,几个空罐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几个人喝了不少酒,一个个酒意正酣。 李砚从边上拖了一张小板凳过来坐在酒桌边,捡起一个酒罐子晃了晃,找了个空碗,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什么日子,喝成这样?” 孙燚伸出胳膊搭在李砚肩膀上:“大肚哥,你这每天早出晚归,白日里去军营处理军务,晚上呢又要陪伴佳人,累不累啊?” 李砚还没有回答,小柱子又凑过来,一身酒气,压低着声音好像说话很神秘的样子:“大肚哥,啥时候把人家俏俏姑娘带来给咱弟兄们瞧一瞧啊,认识这么些年了,长啥样,咱弟兄们也好奇的紧呢。卢俏俏,卢俏俏,听名字,应该挺俏的?” 大柱子捞起酒坛子,给大家倒满,自己抓起面前的碗,在李砚的碗边碰了一下:“加油!”端起酒也一饮而尽。 李砚端起碗,又是一口下肚,伸手抓了一块卤肉,丢进嘴里:“明天我问问她,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大家见一面。还有卢大狗,卢小青,大家也该正式认识认识了。” :“且,别提卢大狗那个流氓,他妈的说请我去春风楼喝酒,他自己喊了好些个姑娘,第二天起来说没钱付账,害我白白掏了好几十两银子。那家伙,太贱了。”小柱子忿忿不平。 大柱子一把揪住小柱子的脖颈,小柱子“哎呦哎呦”的叫起来,身子却丝毫不能动弹。:“你就不能老实点?”大柱子闷声闷气的训斥道。 :“哈哈,该。。。。”孙燚和李砚异口同声。 :“柱子哥,我准备给小柱子找个媳妇,你说怎么样,他也二十二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孙燚打蛇随棍上,添油加醋。 打闹过后,孙燚才认真的商量道:“大肚哥,平武境内基本平定,下一步就是收复湘水和舞阳,我准备让你们陷阵军和血骑军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 :“就骑兵出动,步兵不动?那就是不用打仗,去接收城池?”李砚反应很快。 孙燚哈哈笑:“对啊,不过多少会有些微弱的抵抗或者流寇,这些人还是要顺手处理一下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之后你和你家俏俏可就是能打着军务的旗号谈情说爱。” 李砚眉毛高高挑起,意气风发的样子:“收复没问题,但是让谁来守城?总不能把骑兵守城?” :“哎呀,别说这个话题,我都愁死了,兵到用时方恨少,这一仗,伤亡过万,谁都在找我要兵员补充,周飞那家伙天天拖着受伤的身体找我哭诉,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那么多降兵里挑不出人?” 孙燚神色一凛:“说起降兵我就有气,过两天,平武城四方街中心,我要杀好多人,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不等几人询问,孙燚又恶狠狠的说道:“曹力手下的降兵里有大几百人在平武城屠城的时烧杀掳掠,胡作非为,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是少数,刘大将军说了,这些人,要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还有陈伟阳的手下,也有许多人手里沾了桑田县百姓的血,过些日子,全部拖去桑田处决。” 小柱子在大柱子手里挣扎着说:“我就是不太明白,这些人本来也都是平民百姓,是被官府压榨的活不下去才造反的百姓而已,怎么一朝得势,对同样的百姓下手这么狠毒?” 几个人都说不出话来,毕竟都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本质上还是年轻,对人性的理解,远远不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记得曲先生和我说过,人啊,本来就是很矛盾的,绝大多数的人本质上没有什么好坏之分,主要是看他处在什么样的群体里。” :“曲先生还说,做恶事永远比做善事来的简单,而且,做恶事,做坏事,获取财富更为容易,所以,也更容易变本加厉。” 小柱子有些沮丧:“那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打生打死,最后都不知道救的人,到底是好人恶人。” :“所以才需要严谨的律法来约束天下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应该是体现在天意,更应该是有严格的律法来衡定。包括我们的军队。“孙燚义正言辞的说道。 李砚端起酒碗:“学院里,刘老院长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他也说过,真正不把律法放在眼里的,就是朝廷里那些所谓的大人们。官官相护,瞒上欺下,把百姓当作牲口,任意压榨,迫害。压迫的紧了,百姓活不下去了,这才是 每每有百姓揭竿而起的壮举。” :“是啊,然后改朝换代,换另一批人再继续重复同样的故事。”孙燚也无可奈何的说道:“别的不说,就我们平武军里,难道就没有这样欺辱百姓的事情发生吗?大肚哥,我听说你们骑兵就出了点事?” 李砚抿了抿嘴:“我手下有个平武籍的骑兵小旗,以前和邻居之间有比较深的矛盾,这次拿下平武城,他带着十几个手下闯进邻居家里,又打又砸,又抢又拿,邻居家的两个儿子反抗,被打的头破血流,若不是巡逻队及时发现,即有可能出人命。” 李砚忿忿道:“人被抓了,送到我这里,我还没有来得及处置他,他们的营正就找到我来说情了。说了一堆的好话,又是劳苦功高,又是忠诚可靠。。。。反正把那个小旗夸的花一样,也不知道那家伙受了人家多少好处。” 小柱子着急问:“然后呢?” 第580章 夫人路线 李砚端起酒恨恨的一口喝干:“然后营正被我抽了十鞭,那个犯事的小旗和一起闹事的人,全部四十军棍处置,扣除三个月的军饷补偿受害的邻居。” :“受伤害的人家对我是感恩戴德,可是我听说,陷阵营里背后说我六亲不认,处置不当的,也是大有人在。”李砚情绪明显变的烦躁。 小柱子扭扭捏捏的:”以前我听风旗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处置方式和你一样,打完之后,老子又请他们喝了一顿花酒,算是笼络了人心,但是我当时想过,那时候我手里只有两千人,我还能照顾到他的心情,要是我手下两万人呢?我特么的天天陪他们喝酒吗?” 大家听了,又笑了起来:“那你想明白没有?” :“没想明白,后来我哥告诉我,把他们往死里练,练的越狠,他们就越乖巧。你没看后来我对他们要求多严苛吗?老子 练死他们,看他们还有时间给我惹事。”小柱子咧着嘴,哭笑不得。 几个人又笑起来:“大柱子,你这闷憨憨的看起来老实,实际上下手也挺黑的啊。” 大柱子挠挠头,喝了口酒:“那时候到处挑人组建亲兵营,全是那些个不服管教的军痞,这也是没办法逼出来的办法。” 孙燚一边搭着李砚的肩膀,一边搭着小柱子的肩膀:“柱子哥的经验,可以全军推广,你们放心,我阿蛮负责给你们负责军饷,甜枣和巴掌,轮着上,保证你们手下心服口服。哈哈哈~” 小柱子暧昧的笑:“怎么,这就是皇帝不饿差兵?” :“大将,老子是大将。”孙燚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又露出几分古怪的笑:“这次你们负责收复两地,要去多提审陈伟星和那几个被抓的将领,特别是舞阳,那里可是商业发达之地,谁知道这些家伙藏了多少宝贝。兵贵神速,别让被人卷跑了。你们不是还想扩张骑兵吗?这机会千载难逢哦。” 李砚和小柱子眼睛顿时亮了,熠熠生辉,宛若星空。 :“你说的,到时候你和刘惜军刘大将军可不要眼红哦。”小柱子眼中满是憧憬:“要是我有钱了,我要买大量的良种战马,我的听风旗,必须是一人三马,到时候,这片土地上,老子的游骑兵,最强。” 孙燚扭头看着李砚:“大肚哥,你的重甲骑兵最多再增加一千骑就够了,这重甲骑兵养起来确实太费力了,刘大将军给我看了你们的开支账,你那两千重甲,足够养八千骑兵了。” 李砚摇头:“不用,我两千足够了。” :“不过卢大狗的血骑军我看过了,号称八千,实际上真正合格的不过四五千人,我想好好和他谈一下,缩减兵力,保持能战之士就好,否则鱼龙混杂,更影响战力。不过,我不能只用嘴巴说啊。” :“你是骑兵统领,血骑军也是你的属下,你自己决断,要钱的话你开口,我去找刘大将军要去。我还是一个观点,兵在精,不在多。” :“那我明天请他们吃饭,你帮我敲敲边鼓,卢大狗那个家伙真是属野狗的,自由惯了,人爽快,却不好说话。” 小柱子扭头瞧着李砚:“哈哈,大肚哥是不是撞钉子了?没事,那是个顺毛驴,顺着捋就好。” 小柱子又故作神秘的小声说:“而且你别看他和卢小青两个人一天到晚牛哄哄的,其实他们两都挺怕卢俏俏的。你呀,搞定俏俏,让俏俏去收拾他们两个。” :”哈哈,小柱子说的有道理啊,走夫人路线,也是很好的选择嘛。”孙燚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李砚捏紧了双拳,恨不得想要揍他一顿,再看看经过这几年军武生涯的打磨,这家伙的身体更加健硕,若是没有长枪在手,赤手空拳还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这才罢了。 :“好了,今晚早点睡,明天明景酒楼,我请卢家姐弟喝酒,大家正式认识一下。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嘛。”孙燚端起酒碗:”来,咱兄弟干了这一碗,祝福我们家大肚哥早日抱得美人归。” :“干!”。 校尉府的院子里,刘惜军咳得声嘶力竭,像是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刘四喜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轻轻的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院子里没有点灯,撒着一层轻薄的月光,月光落在刘惜军的脸上,脸色有些枯黄。 :“将军,你这个情况拖不得啊,李平平虽然号称神医,但是也不是能包治百病的,要不要我找人去金陵给你请几个郎中瞧一瞧?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方子。”刘四喜看着刘惜军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气息急促的模样,忍不住又问道。 刘惜军摇着手“咳,咳咳,不用。。。咳咳。没用。。。咳。” 刘惜军好不容易从咽喉里吐出一口痰,这气息才稍微平稳一些:“这个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去把李平平给我准备的咳喘丸拿一颗出来,今晚咳得厉害些,压一压。。。” 四喜很犹豫:“将军,李平平说那个咳喘丸一定不易多吃,你这段时间吃的有些多了,一共也就只有九十粒。现在不到一半了。你别忘了当时他可是说过,这九十粒吃完了,他也就无能为力。” :“没事,没事,我叫他再给我做一些。一颗不行就吃两颗呗,反正只是咳嗽,又不会死人,快去拿。快去拿。。。咳咳,咳咳咳咳。”刘惜军又剧烈的咳起来,咳得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 刘四喜转身跑进书房,一会儿拿了一颗丸子送出来,刘惜军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抢过来,一口吞进口里,咀嚼几口,端起汤药,顺了下去。 一会儿,他的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咳嗽也完全停止。:“还是这药管用啊。”稍停片刻,他又小声的自言自语一般:“哎~~这鬼老天,多给我留点时间就好咯。。。” 刘四喜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收了他手里的药碗,转过头,潸然泪下,悄无声息。 刘惜军躺在摇椅上,望着点点星空,陷入沉思。 :“收复平武的事应该已经传到金陵了,朝廷的大人们应该也坐不住了,这一次,会派出多少人出来抢地盘呢?” 第581章 抢占先机 李世途接到正式军令伊始,立刻就展示他为人沉稳谨慎的做事风格,直接安排了两千黑甲骑,游骑四出,在稽密司的配合下,封锁了金陵城和平武城之间的各种联络通道。 金陵城通往平武城的几处必经之路增加了许多处关卡,关卡处官兵的检查非常严格,每一个从金陵方向前往平武城的人,都要受到严格的询问和搜查,事无巨细,务必是寻根问底。 而李世途自己也明白,大军出发的消息并隐瞒不了多久,只是,现在李世途知道,他要和平武军比快,需要占取先机。 他真正要面对的,不是匪军,而是那支名声显赫的平武军,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无论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只是大军出动,要考虑和准备的事项特别多,即便有张理成背后的支持,朝廷这个庞大臃肿的机制运作起来依旧是复杂繁冗,数日过去,需要的各种准备还是慢吞吞的不到位。 李世途急切至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又等了数日,才勉强做好出兵准备。这时候,距离他接到出兵任务的日期已经过了近十日。 这一耽误,李世途之前派出的关卡,游骑几乎就是形同虚设,所付出的那么多代价,也不过是延缓了信息传递四五天时间。 :“王大人,李世途今晨带兵出发了,户部给他筹集了几十艘大船,他对外说是去湘水,漕帮的曹义辉说,他的目的地是舞阳。此举大大出乎意料。”刑兵一早出现在王铁头的书房外。 王铁头吃着简单的早餐,一碗白粥一颗白水煮蛋,一碟子小咸菜。吃的津津有味。对刑兵的介绍并不在意::“你要不要吃一点?” :“外面吃了几个肉包子。” 王铁头慢条斯理甚至有些虔诚的吃完早餐,抹了把嘴:“他这样做是正确的,有水路直接到舞阳,这一路上士兵不甚劳累,到了地方就可以作战,想来那些驻守舞阳的匪军也意想不到。“ :“之前我也以为他会先收湘水,没想到他会先去收舞阳,这个家伙,眼界还是有的。” 刑兵靠在墙边:“这样的话,平武军也只能拿下一个湘水城啊,那就有些亏了。无论如何,舞阳城可是商业极为发展之地,占取此地,管理的好,那银子可是大把大把的入账。” :“不用担心,刘惜军不会吃这哑巴亏的,李世途看起来谨慎,对平武军也很重视,但是他太守规矩了,很难是刘惜军那个野蛮生长的家伙的对手。” :“此话怎讲?”刑兵不解的问道。 :“李世途这人太讲规矩了,什么事都按照规矩一五一十,一步一步的老老实实的去做,这就是他为什么都是十几天时间了,才兵马整齐的出发,这么长时间,动作快一点,一个城的地界都可以全部拿下了。他却硬生生的等了这么多天。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可是他这么守规矩,刘惜军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对付他,毕竟李世途是奉了军令行事的,刘惜军除非直接扯旗造反,否则他怎么敢对抗,毕竟这一战,他也损伤不小。” :“放心,我猜啊,刘惜军这个货,对现在出现的状况,应该早就预料到了,他不会失了先手的,等着瞧好了。”王铁头走出书房,站在院子里的阳光里,清晨的阳光有点点热,却不是那么燥热。 :“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他,李世途的目标是舞阳城?” :“不用,他走到今天,这些事,是他自己该考虑到的。” 一个庞大的船队从武江逆流而上,过了锁石矶,调转方向,驶入济水,一路南下。 今年风调雨顺,水量充沛,济水的江面宽阔,水流平缓,江上行船,看似缓慢,却是顺风顺水,毫不停歇,远比陆上速度快了许多。 船队中间是五艘船体雄厚宽阔的“昊威”级战船,中间一艘正是李世途的旗舰”威扬“号。 李世途坐在船舱窗边,看着浩荡江水,一身戎装整整齐齐,汗水沁头胸前背后,他依旧坐的腰杆笔直,只说眼神迷茫,似乎有些许烦躁。 江风带着水气徐徐吹进二楼船舱,船舱中稍微有些清凉。 :“大人,船行的颇为顺利,我们失去的时间,应该可以弥补回来。大人不必多虑。”船舱里还坐着一个汉子,年约五十来岁,衣襟半开,露出宽厚的胸膛,黑乎乎浓密的胸毛从胸口一直延伸下去,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看上去很多年了,疤痕都变得有几分黑灰色。一脸什么都不在乎混不吝的样子。 这是近卫军锐胜旅旅旗鲁大夯,一个以凶残到近乎变态的战斗风格闻名整个近卫军的疯牛鲁大夯。 鲁大夯是一个好酒好色好斗老兵痞,曾经一次酒后挑逗一富商家眷,与护院家丁引发一场恶斗,半醉半醒之下,下手狠辣,以一敌十,仅凭一双拳头,生生将十几名护院家丁打的奄奄一息,惨不忍睹。其中两个护院救治不及,死于当街。 这事在金陵城内闹的很大,最后说要把他砍头,以正军法。李世途费了很大的力气,花了不少银子说通了当时的近卫军指挥使陈卫虹,才留下了鲁大夯的性命,从此之后,鲁大夯对李世途言听计从。 :“老鲁啊,那些家伙,可是连着打了好多年的仗,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鲁大夯毫不在乎:“大人,我们手里实打实的五万精锐也不是好对付的,打仗嘛,枪对枪,刀对刀,谁不怕死谁就赢。咱这些兄弟,别的不说,要说不怕死,我锐胜旅说第一,谁敢和我争?” 李世途在鲁大夯面前说话很很坦荡:“不是我小看你,但是以我收集到的情报来看,你的锐胜旅虽然强悍,但还是差点意思。” 鲁大夯不服气的咧着嘴哈哈笑了几声:”大人,你也不用激将法,上了战场,你就看看我们狠不狠,敢不敢干就得了,有危险的活,你交给我,我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李世途望向滔滔大江,并没有露出什么轻松之色:“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说的都是事实。这一仗,我一点都没有底。即使手里有这五万精锐。” 李世途是一个谨慎多虑之人,这样的人,考虑的事情,往往不在事件本身,而是不同结局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平武军这些年征战沙场,剿匪除寇,几乎靠一己之力平叛了整个南方,名声显赫,如今却成了朝廷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文臣还在努力的打压武将,不让其得势。才是他更为顾虑重重的。 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平武军呢 ? 第582章 招婿?别扯。 平武城的南门码头上,几十艘大型民船挂起风帆,血骑军的卢家三姐弟正在和孙燚,李砚等人告别。 卢俏俏一身戎装,腰间斜斜挂着一把战刀。取下了假面具,五官清秀,却又有些棱角分明的英朗,眉宇间隐隐有几分不可忽视的威严和。 卢大狗和卢小青两人在她面前,难得的一本正经,整装肃容,说不出的规矩。 孙燚笑眯眯的看着卢俏俏,又笑眯眯的看看李砚,身边的李砚也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正经模样。倒是他的枣红大马看见卢俏俏的褐色战马,似乎很是熟悉的凑上前去,大马头在那战马脖颈处蹭了几下,像是在打招呼一样。 孙燚又装作很好奇的看着枣红马的举动:“咦,,看起来,两马的感情还不错啊。” 小柱子躲在孙燚背后,忍不住“吃吃”地笑的暧昧。 孙燚这一句话,小柱子这一笑,有些呆板和生硬的场面顿时变了,一旁正容肃穆的卢大狗和卢小青努力的板着的脸抽动几下,越发克制不住,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妈的,老子憋的好辛苦。” 卢俏俏脸色微红,嗔怒的故作凶恶的看着卢大狗和卢小青,只是两人现在笑的颇有几分肆意,哪里还看得见卢俏俏的凶狠。 卢俏俏一双杏眼丢在李砚脸上,李砚的鲜艳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嘴唇都微微有些颤动,像是也在努力掩饰自己心花怒放的心情。 孙燚推了李砚一把:”行啦,不要再端着了,欢喜就欢喜,装什么正人君子。咱哥们啥时候是这种人啊。” 李砚顺势向前几步,站在卢俏俏面前,卢俏俏的脸红,李砚的脸更红,看起来,他甚至更害羞一些。 一群年轻人更是哄笑起来,挤眉弄眼的,说不出的开心。 :“俏俏,我这兄弟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带走,好好给我送回来啊,这可是我们家的大宝贝。”孙燚强迫自己收敛笑容,煞有其事的郑重的交代着。 卢俏俏脸上浮起两朵艳红桃花,眼神又出乎寻常的坚决,一把握住李砚的手:“如孙将军所言,我卢俏俏一定会好好照顾他,风里雨里,必然不让他吃亏。” 李砚被卢俏俏伸手一握,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一般,手中的小手温暖炙热,手心里似乎还有点老茧,握在手中虽然不是那么柔暖,却是出奇的安心。 几个人顿时都呆滞片刻,一瞬间,卢大狗先跳了起来:“孙阿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轮到女人照顾男人了?” :”大狗,你急什么,孙将军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把李砚嫁给我们卢家了,以后他们的孩子都跟咱们一样姓卢呢,这还不好吗?大喜事,大喜事啊。”卢小青一把搂住卢大狗的肩膀,笑的又贱又坏。 孙燚哪里会吃这种亏,随口应道:”没问题,多生十个八个的,随便姓什么都行。” :“诶诶诶,别胡说八道啊,我师傅,李砚亲爹还没有答应呢,阿蛮哥,胡说八道会被打的。”小柱子顿时不干了,李光奇可是自己的师傅,阿蛮这般胡乱做主,在师傅那里怎么能交代过去? 李砚是颗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白菜,美色当前,难免乱了分寸。自己要为师父看好这个宝贝儿子才行,可不能随便就被人骗走的。 李砚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卢俏俏也是如此,见几人口无遮掩的,谈婚论嫁,娶亲生子都说的热闹。事关自己,饶是在男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荤素不忌,百毒不侵的她,脸上也是烧的厉害。扭头微微看了眼身边的李砚,那硬朗中又带着点阴柔的侧脸,手里不禁握紧几分。 李砚两道眉毛斜刺的挑高起来,几欲腾飞,:“大战当前,你们闲得慌?哥的亲事,轮到你们几个做主?想做主也行,拿下舞阳城,给哥做贺礼。” 孙燚拍掌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卢大狗,你赶紧赶在朝廷之前拿下舞阳城,大家皆大欢喜。” 卢大狗咧咧嘴:“放心,我卢大狗说话算数,我一定拿下舞阳城给你们做贺礼。不过孙将军,拿下舞阳城,朝廷军要是敢向我动手,我可不惯着他们啊。到时候你们别来说情。我卢大狗做事,重来不会瞻前顾后的,我希望你们也不会。” :”什么你们我们,咱马上都是一家人了。”孙燚大咧咧的回了一句。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你们必须和朝廷官兵比速度,谁先拿下舞阳,谁就有话语权。你们血骑兵对舞阳更为熟悉,我希望你能先得手,不顾如果实在赶不上,你不要主动惹事,尽量避开他们。” 卢俏俏没有松开李砚的手,迎着孙燚应道:“我肯定比朝廷军队先到达舞阳城,不过你们后续的支援要马上到位,否则,八千血旗兵没有守城的经验,我很难保证舞阳的归属。” :“不用,如果朝廷真的敢撕破脸攻城,你们就弃城而走,以保存实力为主,我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孙燚挺起胸膛,很严肃的回答。 :”放弃?”卢俏俏诧异的很。 孙燚挑眉,神色从容:“对。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舞阳固然重要,却不值得我们会拼命,至少 目前还不是拼命的时机。” 卢俏俏眉心拧了起来:“舞阳落在朝廷手里,对平武军来说,就是插在背后的一根毒刺,平武军但凡有些举动,都会有所顾忌。” :“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如果真的撕破脸了,朝廷军队孤军深入一个舞阳城,还不是任由我们收拾?何况,我们退一步,朝廷一定会想进一步,让谁进?怎么进?呵呵,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他们。” 孙燚盯着血旗军的骑士有条不紊的牵着战马上船,自信满满的又说道:“还有一点,我的判断,在援军到达舞阳城之前,朝廷官兵没有胆子主动进攻你们,他们一定还会禀告朝廷,然后再依据朝廷的命令决定动手与否。” :“这一来一去,需要多少时间?所以实际上,你们应该是可以高枕无忧的。” ————————祝各位兄弟姐妹们新年吉祥!2024年吉祥如意,顺风顺水。龙精虎猛,龙凤呈祥。 第583章 封护国公 卢家三姐弟上了船,在李砚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乘风破浪,顺水而下。 船队消失在视线里,李砚才转过身子。迎面是孙燚和小柱子两人玩味的眼神:“心收回来没有?收回来就干活了,要是实在心心念念放不下,不如你也去血旗军。”孙燚戏谑的说道。 李砚不以为然:“男子汉大丈夫,公私分明。” :“算了,你这眼珠子都快嵌在别人背后了,你还装什么?”孙燚又笑怒着哼了一声。 李砚一本正经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接孙燚的话茬,转头看向小柱子:“你听风旗可以出发了?” :“嗯,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李砚这才转头看向孙燚:“刘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血旗军的人去占据舞阳,而不是安排我们去?血旗军的任务和陷阵军换一下,会更好一些不是?” 孙燚四处看了看,:“走走走,喝口茶去,这天太热了。” 三人在码头上寻了一处阴凉地,刚刚遭受过战乱的平武码头百废待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在修缮和重建的工匠和民夫在忙碌。 林全栋从马背上取下水囊递给孙燚,就自觉走到边上警戒。 孙燚喝了几口水,将水囊递给李砚,自顾寻了一块平整的地面坐下,刚要说话,几骑士兵从城内方向跑来,四处寻找的模样。小柱子眼尖:“诶,是四喜哥手下的亲兵营的的士兵,有个人我认识。” :“林全栋,去问问,有什么事?” 林全栋应了一声,驱马赶去,两人间门面聊了几句,又一同驱马回来,那亲兵急切道:“孙将军,刘大将军有要事召你回校尉府,说是让你立刻去见,若是见到李将军,也一同去。” 孙燚略微皱了皱眉头:“你知道发生什么事?” :“朝廷来了圣旨,刘大将军领了旨意后,四喜哥就安排我们出来寻你回去。具体什么事情四喜哥没有交代,就是说要你立刻回去。” 孙燚三人面面相觑,这时候朝廷来了圣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走,回。” 。。。。。。 进了校尉府,江白早已经等在里面,脸色阴沉的像是暴雨即将到来的天气,见到孙燚等人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 刘惜军的精神还挺好,有些神采奕奕兴奋的感觉。 两人的神色反差如此之大,孙燚几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刘大将军,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高兴?”孙燚打着哈哈问道。 :“阿蛮来了,李砚来了,小柱子也来了,坐,坐。”刘惜军指了指椅子:“坐下说。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喜事呢。” :“我听说有圣旨来,怎么,朝廷给你加官晋爵了?还是施以重赏?让你情绪如此高昂?”孙燚一边放松的说着话,一边偷偷打量着江白,江白的表情可不对劲。 :“你说话可要客气一些啊,我现在可不仅仅是二品平武大将军了,老子现在可是,可是。。。。哈哈,哈哈哈。。。江白,告诉他,我现在是什么?”刘惜军神情很是亢奋。 孙燚好奇的看着江白。 江白黑着脸,冷笑几声:“对啊,刘大将军又升官了,现在不得了,人家可是要被加封护国公呢。接到圣旨后即日启程,回京受封。” :“真的?”孙燚笑呵呵的问刘惜军。 刘惜军张扬大笑,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猩红:“哈哈,如何不当真,圣旨还能有假?我刘家也有今天,护国公,哈哈,当年听说先皇想要加封王铁头为护国公,结果最终在文臣的集体反对下都没有如愿,今天居然舍得给了我刘惜军,这还是不是大喜之事?” 孙燚看看刘惜军,又看看江白:“小白哥,这等喜事,你不同喜同贺?怎么还是一副这苦大仇深的模样?” 江白瞪直了眼:“他决定启程回京。” :“什么?”这一下不仅孙燚诧异,李砚和小柱子都露出极其惊讶的表情,孙燚不解的问:“不是,你还真的要回京?回去做什么?送死吗?你看,连小柱子都看出这是一个陷阱,你怎么还会往里面跳?” 刘惜军像是昏了头一般:“什么陷阱不陷阱,朝廷封我护国公,难道我拒之不受?这说破大天都说不过去,别人听了这样的消息,会怎么看我,不是看我刘惜军拥兵自重,骄横跋扈吗?” 孙燚立刻反应过来:“宣旨的人呢?从哪里来的?怎么都没有听说这一路有朝廷派遣钦差来,莫不是假冒的?” :“大胆,放肆!钦差大人真的不能更真了,你再妖言惑众,我可饶不了你。”刘惜军一反常态的呵斥孙燚。 :”你真的要回金陵?”孙燚开始还只是以为刘惜军是在故意讽刺朝廷的旨意,却没想道事实似乎不完全是这样,“护国公”这个一个对于武将来说是最高等级的荣誉,让刘惜军失去了理智。 刘惜军深深呼吸,站起身,强行抑制自己的狂喜之情:“我宣布,明日起,我将随钦差大使回金陵朝觐考察,并接受封赏。我不在军营之时,平武军一切事物,全权交由孙燚负责,所有人,必须无条件听从他的指令,在我没有回来之前,此命令一直有效。众将务必全心全意支持和配合。违者,军法处置。” 刘惜军的命令宣布完毕,场面很是寂静,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反对,孙燚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很认真的看着江白,等待江白说话,但是江白除了板着一张脸不甘不愿的样子,却没多说什么。 :“李砚!”刘惜军慎重的点名道。 :“在。” :“血旗军出发了?” :“是!” :“陷阵军立刻出发,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湘水城全境,之后,全力赶赴舞阳境内支援血旗军,不得有误。” :“是!陷阵军枕戈待旦,只等军令。”李砚神色肃穆,言辞郑正。 :“立即出发,给你四天时间,,下湘水城。” 李砚目不转睛盯着刘惜军那张亢奋的异常的脸,:“是,大人,四天内,拿下湘水城,不过,我需要游昆仑的帮助。” :“给你。你,立刻去。小柱子,你也去,你的轻游骑,在南方阡陌纵横的水乡应该如鱼得水,这次,到你一展身手的机会了。” 第584章 祖坟炸裂 李砚和小柱子大声接令,却没有立刻离开,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李砚又抬眼看着刘惜军:“大将军,金陵城去不得,这明显是不怀好意。你自己也知道,在朝廷眼里,你可是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你在外,手握大军,朝廷尚且顾忌几分,若是回到金陵,那就是自投罗网。” :“就是就是,大将军,你聪明一世,可不能糊涂一时,什么护国公不护国公的,虚名而已,哪有咱们兄弟山高皇帝远的自由自在。”小柱子一副嬉笑模样。 :“放肆!国家大事,岂容你二人妄言。速速退下,否则军法。。。。。。”不等刘惜军说完,李砚执拗起来“我说完就去领军法,不劳大将军费心。不过还是请大将军思虑再三。万万不可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举动。” 刘惜军勃然大怒:“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吗?来人,给我把堂下二人赶出去。” 一直站在刘惜军背后的墙壁边上的阴影里的刘四喜缓步走了出来,在众人的眼光中走到李砚和小柱子面前,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两位,走,军令不可违,否则,兄弟也难做。” 小柱子痞笑,似乎有点气忿:“行,四喜哥,该说的话我们也说过了,咱们做手下的,只管听令,其他的,轮不到咱们说话。” :“走,大肚哥,我们走。立即启程。” 小柱子拉拉扯扯的拖着李砚出去,李砚接过孙燚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也不再说话,刘四喜默默无语的跟着将他们两人送出大堂。 出了门,转身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小柱子一转身抓住刘四喜的肩膀:“你们老大是发什么神经了?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去了金陵小命都难保,为什么还执意要去?” 刘四喜脱开小柱子的搂抱“他是大将军,他做事,肯定有他的目的,我只是他的亲兵而已,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小柱子和李砚死死盯着刘四喜,刘四喜眼神有些躲闪,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狠狠一转身离去,最后丢下一句话:“我们手里的本钱越是雄厚,大将军就越安全。” 李砚长眉细眼一下撩了起来,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走,我去提游昆仑,你听风旗在南门口等我,游昆仑一到,你立即出发,先去拿下秀山,在秀山等我半天,我率大队随后就来。” 小柱子没有丝毫迟疑翻身上马:“好,我先去开道。”一扬鞭,黄骠马长嘶一声,狂奔而去,完全忘了城中不可纵马狂奔的禁令。 校尉府大堂之上,孙燚坐到江白身边:“现在就只有我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话,可以说了。他发什么病?” 江白一摊手:“我特马的也不知道啊,我知道有圣旨来,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内容啊,我更不知道这位大爷听说进封护国公,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激动亢奋。” 刘惜军一反常态的极度亢奋和激动:“这是护国公啊,是我刘家祖坟冒青烟呢,到我刘惜军这里才有机会封护国公,这是多大的荣耀你知道吗?这是可以记入史册,留名青史的!” 孙燚淡淡的看着刘惜军颧骨上的一抹猩红:“护国公啊,就你这样的,目无国法,无视尊卑的家伙加封护国公,别说你家祖坟冒烟,你家祖坟就是炸了,也没有这么大的帽子掉你的头上?你还想名留青史,你是准备头留青史?以后史书上记载,刘惜军,意叛乱,为朝廷计夺,斩其首,以儆效尤?” 江白本来臭着一张脸,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张嘴,真毒,说的好,我喜欢。” :“放肆,孙阿蛮,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如此编排我?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刘大将军。” :“歇歇你,在我们面前演戏,你演什么啊?有话实实在在清清楚楚的说明白,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看你表演。”孙燚心里很清楚,刘惜军这样野心的家伙,根本不可能被这样一纸封赏迷了心窍,他现在的行为实在可疑,可疑之下,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图谋。 刘惜军突然咳嗽两声,端起桌边的汤水喝了几口:“我没有演戏,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有,我肯定不会放弃。” 孙燚愣住了,他仿佛不相信似得看着刘惜军:“你会看中这样一个虚名?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虚名与否,现在下论断为时过早,朝廷宣我去,我如何不敢去?不去,就落下了不受命的名声,对我们平武军的口碑可是大受影响。要知道,如今南方匪乱尽除,我们就是所有人眼里最不稳定的存在。” :“你想自己去冒险,为平武军换取时间?”孙燚问。 :“对,我平武军现在兵强马壮,手里握着南方数地,对朝廷的威胁与日俱增,朝廷肯定也不能再这样看着我们发展下去,我们不是匪,大义站在朝廷那边,我们若是主动挑起事端,反而不妥。” 刘惜军眼里浮出一丝憧憬:“但是,如果朝廷看不清楚形势,依旧像以前那样打压肢解平武军,那兄弟们师出有名,万众一心,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白哥,你支持他这么做?这里面的风险极大,他有可能一去不回,没有他,这支平武军也就没了主心骨啊。”孙燚转眼看着江白。 江白表情纠结,一张脸扭曲的都有些变形:“他说的也没有错,去了,有可能死,也有可能活。毕竟现在,平武军的力量足够强大,朝廷真要对他下手,多少也有些顾虑。” :“不过说实话的,就那些文臣,别看一个个好像斯斯文文的人畜无害的读书人模样,实际上心里可是黑透了,眼光又短浅,谁知道有没有其他的陷阱等着他。那些人啊,对自己人下手,那都是心狠手辣的行家里手。”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敢对我下手,当官当到他们这个位置了,任何人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动手的,毕竟,虽然我只是一个武将,但是毕竟也是手握大军的武将。” 孙燚想了一想:“你现在不能去,你多等几天,等我拿下湘水和舞阳城,这样的话,你会更安全。小白哥现在可以安排人去金陵城做准备,我这里,也需要时间做些准备。” :“同时进行,既然收到圣旨,朝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最多,我在路上走的慢一些,一千几百里路,走上半个月二十天,还是说得过去的。阿蛮,你动作要快哦。”刘惜军见说服了孙燚,轻轻的吐了一口长气。 第585章 谋求一线和平 孙燚起身,二十几岁年轻的脸庞有些不安,又露出几分倔强:“我知道我让你不要去金陵,你不会听,我就不浪费口水了。” :“不过你放心,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刘惜军刘大将军手里可是握有数万大军,朝廷里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得罪你,你告诉他,我孙燚说了,我会亲自提兵数万,灭他家门。” 刘惜军装作无所谓的一脸嫌弃:”“你还是老实点,我把大军交给你,不是让你动不动去杀人放火的,还灭人家门,你好好的照顾好手下这一众兄弟,我刘惜军就放心了。” 孙燚懒得啰嗦,转身,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刘惜军望着孙燚离去的背影,捂着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眼神变得温和平静:“若我回不来,平武军就交给他了,这个年轻人,像我年轻时候,比我年轻时候更勇敢。江白,照顾好他。” 江白眼神暗淡,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愣愣的看着刘惜军,许久之后才说话:“怎么,你是在托孤?你明明知道此去是九死一生,你到底为什么必须要去?” 刘惜军低声说道:“之前和朝廷之间是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格,唯一的办法就是反了。最多是一死了之。现在不一样,现在有谈判的资格,当然还是要好好把握一下。” 刘惜军的语气变得更加悲怆:“打仗啊,不得已而为之的。战端一起,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有这一腔热血自相残杀,何不留在抵御外敌的疆场上?” :“你是这样想,朝廷那些狗官可未必这样想,你占据了整个南方,伤害了多少大人的利益,杀了你,肢解平武军,一切恢复常态,马照跑,舞照跳,这才是那些大人们眼里的正常生活,你这样的另类存在,对他们就是最大的威胁。”江白阴沉沉地毫不客气的反驳。 :“所以啊,我就是用我的命搏这个机会,如果朝廷的大人们还是执迷不悟,若我死了,呵呵,有阿蛮这个家伙在,战火再起,甚至兵发金陵,推翻这个腐烂的朝廷,我刘惜军自然也就管不着了。”刘惜军忽然露出笑容,从容大度,无所畏惧。 江白气呼呼的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老子安排人进金陵,无论怎么说,老子还是希望能救你一命,刘惜军,若是想要报仇,还是亲力亲为来的比较快活,你呢,不要轻易言死。” :“诶~~小白,你说,朝廷那些大人们真的会这么大胆吗?”刘惜军的话语追了江白的背影问道。 江白的回话很干脆:“刘惜军,大人们但凡有点良心,这世道就不会乱成如今这副模样了。你别抱幻想了。” 刘惜军颓然的又坐下,闷闷不乐的望着大堂外面明亮的光影:“是啊,我啊,还要幻想什么呢,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是看不开,想不明白呢。” :“四喜,晚上带我出去浪一浪呗,老子这一去,还有没有机会摸摸姑娘的温柔小手,也未可知啊。”刘惜军似乎自暴自弃的说道。 :“我给你找个身世清白的女子,陪你一路上京,运气好的话,珠胎暗结,这也给刘家留下一丝血脉。”刘四喜悠悠的说道,语气确实诚恳,不像是说笑。 刘惜军转过身子看着靠站在墙边的刘四喜,刘四喜的脸笼罩在阳光和阴影交错之处,晦明不定,眼神真挚,意有所动。 :“呵呵,你啊,怎么也变得如此俗气,留种,留什么种,一个有可能没爹的孩子,会过的多么辛苦,你不知道吗?”刘惜军像是想起了往年旧事,语气也变得伤感酸楚。 刘惜军又说道:“对了,这次进京,你不要去了,你呢,愿意当兵,就留在军队里,我叫阿蛮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活计。不想当兵了,我给你些钱,你找个好女子,过个安稳的日子就好。打打杀杀的日子,并不长远。” 刘四喜从光影中走了出来向门口走出去,有些倨傲道:“你不让我去,我就把你得病的事情告知所有人,你看看是现在杀了我,还是让我陪你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 刘惜军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眼里似乎有晶莹闪动。 孙燚出了校尉府,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焦躁和急切,门口的亲兵喊了一声:“孙将军,李砚李将军说在南门口等你。” 一声叱响:“驾!”。紫狼飞驰而去。 门口亲兵惊讶的看着离去的身影:“今天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将军离去的如此急迫。” 城南门,李砚和游昆仑骑在马上,翘首以待。 :“李将军,如此急切的把我喊来,是不是准备发兵湘水城?我以为你们早在几天前就应该有所动作了,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天,怎么,血旗军另有他用?” 李砚安静的坐在枣红马背上:“别问这么多,你听安排就好。” 游昆仑从怀里掏出一片布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稍微用手指整理了一下头发,不动声色的问道:“朝廷这次出兵挺快啊,现在你们要开始抢地盘了?” 李砚瞟了一眼游昆仑,似乎有了点兴趣:“我们打赢了,地盘自然是是我们的,谁敢来抢?” :“陈大王败了,地盘就是无主的,谁都能抢,区别是抢到之后能不能站住脚而已。”游昆仑不在意李砚有点敌对的态度。 :“我们不抢,我们去拿回自己的地盘,平武军摘下的桃树,果子熟了,谁敢来摘,打断他的手脚。”李砚不为所动。 游昆仑像个老狐狸一样微笑着:“留守湘水城的人倒是好说,我去了,到手易如反掌,倒是你们去舞阳的人,要和朝廷军队抢时间,占了地盘还要防范,我想,这一次,朝廷肯定出动大军了?也是的,这时候再不下手,半壁江山就易主咯。我还以为刘惜军真的愿意放弃这些地方,谋求与朝廷的和平。” :“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们还是朝廷的军队。”李砚心里微惊。 游昆仑笑眯了眼:“我听说刘惜军手下有一名了不得的骑兵统领,长眉如刀,眼细狭长。应当就是你?若眼界只是如此,看来也只是一名蛮夫而已啊。你是在我面前装作如此吗?” 李砚抿唇,嘴角翘了起来,似笑非笑。 第586章 断其爪牙 紫狼狂飙的身影出现在李砚的视线里,看上去年岁已大的游昆仑没有想象中那么老眼昏花,迅速就认出远处孙燚的身影。 :“这么看,我是说中了一些事实,这不是你们孙将军吗?传言说是刘惜军的私生子?在平武军中权势甚大。” 李砚努努嘴:“你亲自问他,我不知道。” 紫狼一声长嘶,从狂奔中迅速静止下来,在地面上拖出两道马蹄痕迹。:“听风旗还没到?” :“应该快了,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上马就能走。”李砚应答,下巴对着游昆仑点了点:“游军师有话问你。” 游昆仑一点不尴尬,似乎忘记了刚才问李砚的问题:“孙将军,别来无恙,这是要亲自带队?” :“区区小事,用不着我。”孙燚瞟了眼游昆仑:“何况还有你游军师在,一切应该都不是问题。” :“没问题,只要你家刘将军不会傻乎乎的和朝廷议和,一切都不是问题,目前来看,你们还是能和朝廷较较劲的。”游昆仑也没有什么被俘虏的感觉,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有点骄傲。 :“不过,听说我们两家是合作,你们什么事情都不和我说,我怎么合作?就单纯听话就好?那我存在的意义在哪?” 孙燚撇了撇嘴:“合作啥?朝廷要封我家刘大将军为护国公,圣旨都到了,不日我家将军就要回京受封。这消息,你们家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游昆仑一双老眼瞪的老大,额上皱纹乱做一团,鼻翼翕张,声音都有些尖利:“护国公?” :“对,护国公,意外?你瞧你家主子的消息来源,越来越不顺畅了。” 游昆仑看傻子一样打量着孙燚:“你家将军准备回京受封?” :“对!” 游昆仑的身子挺得笔直,须臾,又软了下来:“我他妈的还以为刘惜军是个什么人物呢,值得我家大人如此看重,要我们全力配合他,结果就是这么一个蠢货?一个高大的虚名,就能换他一条命,朝廷这个账算的实在太精明了。” :“不对!”游昆仑突然反应过来,眉毛抖了几下:“我明白了,你们现在这么着急去拿湘水舞阳两城,是为了给他增加活命的底牌。” :“哈哈,真他妈好笑,原来刘惜军真的在求和啊。他孤身进京,莫非还真的以为能和平相处?怎么会这么愚蠢,幼稚。”游昆仑笑了起来,胡须乱颤,笑的似乎是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不是求和,只是不想打仗而已。再说了,有我平武大军在手,朝廷不敢动他的。” 游昆仑神色变了几变:“他走了,有没有交代平武军是谁来领军?” :“我,全权负责。” :“刘惜军亲口说的?” :“是啊,我领军最正常不过了。” 游昆仑心里一声暗暗叹息,电石火光之间,他似乎明白了所有道理。 :“这么说,你们还真是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远处尘土飞扬,一支:“风”字大旗在空中绽放着鲜艳的红色色彩。 听风旗几千兵马在几十岁步外停下,尘土滚滚而来,漫过了孙燚几人的身边。 尘烟散去,几个人都是蓬头垢面,脏兮兮的。 孙燚招招手,把李砚和小柱子叫到一方:“刘惜军大将军回金陵的决心已定,不会改变。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赶在朝廷官兵之前抢下两地,兵贵神速,一切交给你们了。” :“去,游军师交给你了,好好利用,悠着点,别用坏了。”孙燚指着游昆仑:“这位年岁已大,好生照顾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放心,交给我们了。”小柱子挺了挺胸口信誓旦旦的:“我听风旗可不仅仅是斥候,更是强大的游骑兵。”:“走,游军师。” 听风旗的骑兵,似乎故意的,从孙燚等人身边又是呼啸而过,扬起一片尘烟。 :“呸呸呸。。。”孙燚吐出几口唾沫,拍打着身上的灰:“这听风旗越来越张扬了啊,连本将军都敢戏弄。” 李砚拍打了几下身子:“游昆仑什么都猜到了,那老东西有点本事。” :“肯定的,否则他一介老弱书生,有什么本事能在陈大王那种土匪身边身居高位?肯定是能哄会骗的老妖怪。”孙燚不以为然:“这种人,最会揣摩人心,算计人心。” 李砚嗯了一声:“好了,我也回去准备出发了。” 孙燚一把抓住李砚的手:“等一下。”孙燚看着李砚:“刘惜军到底为了什么回京,我现在还不清楚,他的解释固然有些道理,但还不足以让他去冒这险,这里面还是有些蹊跷。” :“你是担心他自己,还是担心平武军?”李砚这话问的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孙燚好奇的瞧了眼李砚:“我肯定是担心他,有你我这帮子兄弟在,我还需要担心平武军?” 李砚静静地看着孙燚,脸上慢慢地溢出自豪的笑容:“阿蛮,不管谁和你做兄弟,都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孙燚愣了一下,一把搂住李砚的脖子,恶狠狠的:“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玩意儿,你认识老子多少年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知道,孙阿蛮是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爷们。轻点,轻点。。。卡我脖子了。” 孙燚放松了力气:“我想来想去,刘惜军这一走,朝廷里一定会安排人私下和我们这些人接触,加官晋爵的诱惑肯定也会让一部分人心里有所动摇,所以,平武这里我不能走开,我要紧紧看牢这里,不能给人可乘之机。收复失地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负责了。” :“嗯,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做。” :“知道?” :“嗯,官兵若是胆敢挑衅,我不会给他们后悔的机会,只有将他们打痛打残,朝廷才会对我们有所畏惧。这样,刘惜军的脑袋,才能在保存的久一些。” :“聪明!大肚哥果然聪慧!就是这样,打痛他们,他们才会更加重视我们的战斗力,有畏惧之心,才能保证刘惜军的大好头颅。而且,这样一来,平武军中意志有所动摇之人,可以选择的机会就几乎没有了,但凡还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去投靠朝廷,或许是最错误的选择。” :“明白。放心,安心待在这里。” :“不过如此一来,我应该将主力全部投入舞阳境内,在舞阳,就斩断他们伸进来的爪牙。”李砚看着孙燚,眼中战意沸腾。 孙燚不假思索:“仗你去打,一切按你的意思来。我不插手。” 第587章 追逐时间 一份圣旨,让整个平武城都成为了天下人的目光所及,在一些有心人的刻意的宣扬之下,,封刘惜军为“护国公”的消息不胫而走,可以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大夏的每一片土地。 而深陷在舆论中心的平武城,却依旧很平静。 在一个平淡的清晨,一支骑兵队伍护送着几架马车,出了城门,骑兵不过一百人,人人三马配置,一路上走的不急不缓。 孙燚再一次劝阻刘惜军无果的情况下,甚至都没有亲自出城相送,他一个人默默爬上了平武城的东城门,坐在城墙垛口处。 清晨的微风,吹动他鬓角的发丝,晨曦照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城外芳草萋萋,一条黄白色的官道蜿蜒曲折,百来人的车队缓缓离去,看起来却有些孤独和凄凉。 :“他妈的刘惜军,你要给老子活着回来!”孙燚突然放声大喊,撕裂般高亢的声音穿过寥寥的蝉鸣,随风飘散,不知所踪。 车队就这样缓慢的消失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不知所终。 太阳高高升起,孙燚抹了把脸,深呼吸几次,转过身,神情坚毅,义无反顾的走下城去,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平武城内军职最高的主事人。 李砚的陷阵军一夜行军,赶出了一百二十里地,在河边找了一处林子休憩。 李砚饮了马,又洗刷了马鼻,枣红马打了几个响鼻,大头凑到李砚的腰间闻了又闻,一副讨吃的模样,李砚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一把黑豆,洒了一点点盐,捧在手心里,枣红马大舌头卷动,快活的吃起来,尾巴摇的欢快。 张稳平骑着马,一路打听一路找到李砚的地方。 枣红马三几口舔完李砚手里的黑豆,意犹未尽的还凑在边上,大鼻子嗅来嗅去。李砚在头上一阵乱摸。 张稳平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苹果,一个递给枣红马,一个递给自己的坐骑,两匹马顿时开心起来。露出几颗雪白大牙,一个比一个亮眼。 :“李将军,我们要不要分兵?重甲骑动作稍微慢了一些,若是等他们,会耽误行军速度。” 李砚摸着枣红马的脑袋:“不用分兵,重甲骑兵走慢些不要紧,我们可以先走,之后重甲骑兵可以慢慢追上来。” :“一天可以走两百里,争取七到八天到达舞阳城就足够了。” 张稳平应了一声,神色有些纠结,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就是了。”李砚直接说话。 张稳平又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李将军,听说这次有可能和朝廷官兵动手?是不是真的?咱们现在不也是朝廷官兵吗?” 李砚挑眉,没有意外的问道:“你才知道吗?还是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才忍不住问?” :“呵呵,憋了一阵子了。”张稳平尴尬的笑笑。 李砚瞧着他的眼睛:“你害怕?” 张稳平神色一凛,:“有什么可怕的,打仗,我张稳平怕过谁?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平武军一边和匪军开战,一边又和朝廷争执,那我们到底算是什么性质的军队?” 李砚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谨慎的回答张稳平:“实话说,从大道义来说,我和孙燚将军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们不是谁的军队,应是要给军队安排上一个属性的话,我们应该是百姓的军队。” 张稳平一脸不解,又像是有点明白,凑近一点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也是一支随时可以改朝换代的军队?” 李砚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狭长的眼睛爆出一团精光:“你要是这么理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平武军,对了,刘惜军的话来说是平武战军,平武战军,不愚昧的服从任何人,只是为了求得一个公平公正,能让人安居乐业的世界。” 张稳平似懂非懂:“那我们遇到朝廷军队,是战,还是让?” :“他不惹我们,我们不惹他们,至少目前是这样。但若是他们仗着自己是朝廷的正统,想要抢占我们的功劳,那咱兄弟们更不能任由他人欺负,他伸手,就断他的手,伸脚,就断他的脚。明白吗?” 张稳平脸上的犹豫纠结顿时烟消云散:“哈,你这么一说,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听话,就干他们呗。” 李砚爽朗一笑,眉眼飞扬:“对!” :“那我就懂了,带兵打仗啊,最怕领头的老大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这他妈的都是自己兄弟的性命,死了也不会复生,若是死的不值当,那这一腔热情热血就付诸流水了。”张稳平心有戚戚道。 :“咱们平武军没有这种说法,咱孙将军年轻时候的口号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李砚一巴掌拍在张稳平的肩上:“这口号,我也替孙将军送给你了。” 张稳平哈哈大笑,平淡无奇的脸上泛起自信的色彩,骄傲满足。翻身上马:“我回去了,这句话,我会告诉我手下六千将士。这也将是我六千骑兵的口号。” 李砚瞧着张稳平策马离去,会心一笑。吆喝一声:“抓紧时间休息,一刻钟后出发。” 两日后,小柱子率领听风旗将士席卷秀山县,防守秀山县的荡平匪军早早得知军队大败的消息,胆子大的在秀山县里搜刮一空,逃的不见踪影,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秀山县,小柱子留下两百骑兵驻守秀山,给后方军队指路,剩下人马在游昆仑的建议下,直奔湘水城而去。 又两日后,在游昆仑的劝说和保证下,湘水城三千匪军不战而降,听风旗占据湘水城。 接连几日的奔波,听风旗的士兵们也已经精疲力尽,成功拿下湘水城,也算是大功一件,众人心里的那股气顿时一泻千里,人马都疲乏的无力动弹。 游昆仑这个岁数,跟着小柱子连续四天的奔波,早已经疲惫不堪,拿下湘水城后,再也支持不住,几乎累的晕厥过去。 :“游大爷,还能支持住吗?这距离舞阳还有近千里地,还是要加油向前赶一赶路。” 小柱子亲自端来一杯水,送到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游昆仑面前。 游昆仑形销骨立般的憔悴不堪,身子半靠半坐的瘫在椅子上,在小柱子的帮助下,努力撑起了身子,颤颤巍巍的喝了几口水,乱糟糟的花白胡子打湿一片。 :“歇一歇,歇一歇,再走下去,老夫要死在路上了。” 第588章 请正视吧。 :“老大,歇一歇,弟兄们也累坏了。这一路轻装出击,补给本来就带的不足,所剩不多,也需要时间补充补给啊。”负责守卫游昆仑的小旗脸色枯黄,尘灰满面,身上臭不可闻。 :“我们是游骑兵,游骑兵赶了四天路就说扛不住了?你有没有想清楚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是在和对手抢时间,抢赢了也许就不需要大战,抢输了,那就是要兄弟们去换命了。”小柱子自己也已经累的不行,几天时间几乎没有下马,早就磨的皮粗肉糙的大腿内侧也被磨的剧疼,两股颤颤,但是打造天下第一游骑兵听风旗的信念,死死支撑着他。 :“歇一下,这么热的天,你这样赶路,人力马力皆失,稍微有点变故,也许就需要牺牲很多性命。赶路不在这一时,休息好了,一样能在路上补回失去的速度。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这样赶路要付出的代价太高了。”游昆仑喝了水,休息了一些时间,勉强有了说话的力气,一串话说下来,气息又微弱下来。 小柱子看着气若游丝的游昆仑,又看了看小旗那可怜的目光,:“行,我安排人去补充补给,你们休息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准时出发。” 卢大狗等人的船队穿过白芨滩,融入济水河,若是顺风顺水,距离舞阳城不过三天的距离。 卢俏俏站在船头,头上戴着一个斗笠,一张脸晒的红扑扑的艳若桃花,船头的风拂过,腮边几缕碎发调皮的舞动着。 济水河的水流明显要缓慢一些,船行的也慢,似乎走了许久,远处的山峦依旧还是那么遥远。 卢大狗和卢小青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来:“俏俏,这么热的天,你不怕晒黑了去?女孩子家家的,晒黑了,人家不喜欢。”卢大狗贱兮兮的。 :“大战在即,你们还这么闲?”卢俏俏指着前方:“这速度,也实在太慢了些,还不知道朝廷的军队在我们之前,还是在我们之后。” :“按速度算,应该在我们身后两天左右的行程。”卢小青向船后看了一眼。阳光下,江水一条白练,有些刺眼。 卢俏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安心,我想下一个码头,还是下船骑行,下一个码头是芦花码头,也是最后一个能停泊大船的码头。错过了,就要直接到舞阳才能靠岸了。” 卢大狗一只脚踩在船头上:“芦花码头距离舞阳城还有六百里地,赶路也要赶三天,坐船也是三天,劳师动众的花一样时间,有什么意义,还累的要死。” :“机动性更好,我们是骑兵,机动性才是我们最依赖的战斗力。在船上,咱们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前方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贸然的直接去舞阳码头下船,太危险。”卢俏俏眯了眯眼,眼神坚定起来。 卢大狗扭头看了看卢俏俏的眼神,知道这女子决心已下,他收回腿:“那我安排人打旗号,通知下去。” 芦花渡口并不是很大的渡口,船依次停靠,等待人马下船,前后也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将八千骑兵全部卸下。 大量骑兵在此聚集,惊动了芦花渡口上的所有人,几名行商打扮的人坐在渡口附近的茶铺喝茶,像是在等那船,看着骑兵竖起的血旗,眉眼里满是惊诧,一人咳嗽一声,起身丢了几个铜板在桌子上,一行三人转身走了出去。 码头一人少处,三人窃窃私语:“血旗军不是在平武城吗?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我们不用去管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情报必须立刻送达给大人知道,否则误了大事,大人们不会放过我们。” :“我和老许沿着河道往上游去,尽量早一点把情报送到大人手里。老李,你在这里等着大人,船队经过这里的时候,你要把情报送到大人手上。确保万无一失。” 被称作老李的一个四十岁的汉子头发稀稀疏疏,应了一声:“好,我在这里等,无论什么情况,我这里一定会把消息递上去。” 另外两人匆匆向渡口外跑去,不多时候,渡口外的客栈跑出两名骑士,行色匆匆,顺着河道方向逆流而上。 一日后清晨,威扬号上的李世途还没没有睡醒,就接到手下递上来的情报:“大人,这是从河道上射上来的密报。” 李世途随手拿过密报,望了眼船外,问了一声:“船现在到哪里了?” :“刚过了白芨滩,距离舞阳城还有三天多不到四天的的路程。” :“嗯,知道了。”李世途信手打开密报,只一眼,眼睛顿时鼓了出来:“血旗军一日前在芦花渡上岸?血旗军?血旗军这时候在芦花渡口出现,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途顿时彻底清醒,一脑门子汗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他们这是要和我们抢地盘了。居然来的这么快。” :”去,把鲁将军给我喊上来,立刻!” 鲁大夯衣衫不整的跑进李世途的船舱:“大人,什么事?” 李世途把密报往鲁大夯的面前一丢:“血旗军赶在我们前面了。至少提前两天的路程。”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们这么多人马出动,哪能掩饰太久,血旗军不过也就赶在我们前面一点点时间而已,有什么要紧?”鲁大夯看了一眼密报,并没有多少担心,无所谓的说。 :“这说明什么事,这说明平武军并不会轻易放弃手里的地盘,每一块他们都想要,我本来想把湘水让给他们,我们拿舞阳,这样双方都能交代过去,可是现在这么一来,我就无法交代了!” 鲁大夯咧着嘴,一股隔夜的酒臭味喷了出来:“大人,你别想的那么美好了,朝廷派出这么多人马给你,怎么会让你就这样轻轻拿起,轻轻放下呢,不打一仗,不死一些人,朝廷那些大人们,怎么会知道平武军的真实水准呢。” 李世途沉默了,鲁大夯敞胸露怀:“大人,你是智者多虑,我是一个粗人,我知道,朝廷派出这么多人来,绝对不是仅仅为了震慑或者吓唬平武军的,平武军几万人马,都是真正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而且还是正规制式军械,正规军队训练的士兵,这股力量不拔除,朝廷的大人们,睡得着觉?” :“大人,请正视这一场大战。避不开的!” 第589章 打仗的道道 李世途透过窗户看向两岸,眼神充满矛盾,举棋不定:“这一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啊,打赢了不行,打输了更不行。” 鲁大夯岔开两腿,身子坐的更为慵懒:“打赢了还有点余地,打输了,只有死路一条。” 船缓缓而行,偶尔有一点微微的摇晃。这点摇晃却让李世途有些头晕目眩。 :“同室操戈,胜之不武,再说了,这几年南方匪盗横行,朝廷却无力清剿,也就是靠着这一支平武守备军军一路征杀,方有今日。如今鸟兽尽,走狗烹,未免有些。。。你我同为武人,更应该是感同身受啊。” 鲁大夯满脸横肉也变得严肃,收起腿,尽量坐的端正:“大人,我这粗鲁汉子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此话不可乱说,更是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传到有心人耳中,什么后果你也是知道啊。” 李世途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一时感悟,一时感悟。” :“别的先不要考虑,先想着怎么拿下舞阳城,打赢了还有些余地,若是打输了,我们的下场更是悲惨,大人,我鲁大夯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怎么着也给大人你争取一条活路。” 李世途的眼神坚定起来,走到书桌前,看着舆图:“罗书武的黑甲骑最后通报的位置在哪里? 鲁大夯腾的站起身来:“最后的通报位置是昨天上午,刚刚进入舞阳境内,几乎保持与我们船队差不多的速度。罗书武很谨慎,不知道是不想孤军深入,还是另有所图。” :“芦花渡口下几队人马,想办法通知他,黑甲骑务必在我们之前赶到舞阳码头,保证大军安全下船。” 鲁大夯应了一声:“知道。” 随即他又埋怨起来:“也不知道那些朝廷大人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说是黑甲骑归大人指挥,临了临了,还是让罗书武自己领军,酌情配合我们,步骑的指挥都不能统一,这打的什么狗屁仗。” :“还不是怕咱们拥兵自重嘛。”李世途轻声的跟了一句。眉宇间愁云密布。 舞阳城固始县,驻守县城的只有区区一千多荡平匪军,此刻一千多匪军稀稀疏疏的站在城墙上,望着突然出现在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旌旗招展的黑色盔甲骑兵,两股战战,目瞪口僵。 匪军头目林猿更是眼神慌乱,左顾右盼,不知道何去何从,自己手下就这点三流人马,依仗着这区区城墙,是战是降,甚至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城下骑兵盔甲明亮,战马雄壮,即便是骑兵,不善攻城,也不是自己这点人能防守的住。 骑兵阵中,一杆黑色大旗迎风猎猎,黑甲骑指挥使罗书武随意挥挥手:“去个人,告诉他们,我们不进城,让他们送出粮草,我们补充完毕就走。” 一名骑士拨马出阵。 罗书武身边一个黑脸汉子问到:“将军,何不取了此城?” :“这区区小城取了作甚?还要留下人马驻守,除了分散我兵力,还有何意义?一会丢面旗给他们,让他们更换旗帜就好,也算我们收复此城了。” 林猿听了城下骑士喊话,只是稍加犹豫,立刻就应承下来,难不成还真的要以卵击石,死在当下? 不多时,城门洞开,百姓推车挑担,络绎不绝的送了粮草吃食出来,只是在大军面前,百姓也是惊恐不安,心神不定,东西送出来,丢下就转头往城里跑,连一个出来说话的主事人也没有。? :“如此乌合之众,如何能夺了大夏半壁江山,让众大人束手无策?”罗书武深受两年前黑甲骑几乎全军覆灭的教训,一路走来小心翼翼,不敢将本该纵横驰骋的骑兵放手行动,却没有想到遇见的第一座县城,就是这般毫无危险。 :“大人,荡平匪军在平武境内大败,舞阳境内早就没有什么抵抗之力,不如我们快马加鞭,先行拿了舞阳城,这才是大功一件啊。”那黑脸汉子蠢蠢欲动。 罗书武颇为意动,这一次,是近卫军和黑甲骑一同行动,近卫军,是天子近军,近卫军的指挥使却基本是文臣担当,看不起任何其他队伍。而黑甲骑,又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骑兵,骑兵历来都看不起步兵,两者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 :“这时候,近卫军还在济水上晃荡?此地距离舞阳城还有七百余里,若是急行,四日内必当到达舞阳城,要比近卫军快上一日左右时间。”罗书武摸着光滑的下巴沉吟着:“这么看来,我们还是可以抢个风头。” 罗书武身边另外一个精壮汉子,三十来岁,眼神犀利:“大人,谁先占了舞阳城,谁会成了平武军的眼中钉。我们是骑兵,守城,不是我们的强项,不如还是徐徐而进,留待有生力量,且看后事如何发展为妙。” 那黑脸汉子眉目皆怒:“将军,陈煌陈旅旗行事过于保守,我们是大名鼎鼎的黑甲骑,怎么能跟在近卫军那帮步兵身后亦步亦趋? 我愿率我部先行一步,替将军拿下舞阳城,将军,我们拿下城,等近卫军到了,再让他们防守,守住守不住,就不是我们黑甲骑的事了,反正夺城的功劳,是少不了我黑甲骑的。” 被称作陈煌的精瘦汉子反驳道:“舞阳城可不是眼前这种小城,那是一座主城,三丈高,你范飞带五千骑兵就能拿下来?万一动起手来,那就是损兵折将,我们黑甲骑可不是去做这种无意义的消耗的。” :“罗大哥,我们骑兵可不是给步兵做掩护的,真是让他们抢先一步拿下舞阳,指不定他们会怎么笑话我们呢。再说了,到时候万一和那边起了争执,近卫军据城坚守,外面拼杀的事情,还不得都由我们骑兵去做?赢了是为他们锦上添花,输了咱们还要背锅。要知道,那时候死的是咱家弟兄。”黑脸汉子范飞情急之下,开口把私下里的称呼都用上了。 罗书武眯起眼睛,这打仗,可不是单纯的战场厮杀而已,里面的道道可是多了去,范飞说的话,极有道理。 :“你带你的旅先行一步也可以,不过,万万不要着急,看清楚形势再决定是否动手,若是舞阳匪军不投降,可以施以重利,反正后果是李世途担着,能进城最好,进不了城,也不要强求,保存实力,我估摸着,这次肯定会有一场恶战,不要轻敌。” :“属下明白!” 、 、 ” ? 第590章 不意外的意外 黑脸范飞得了罗书武的允许,迫不及待的领着手下一旅人马取了一些粮草,一行人马向南边去了。 陈煌安排手下人去领取粮草,自己却没有离开罗书武身边。罗书武看着范飞离去的滚滚烟尘,不放心的交代到:“一会你也早点跟上去,那家伙行事鲁莽了些,你跟上去照应一二,不用跟的太近,免得他又觉得老子不放心他做事。” :“知道了,大哥。” 罗书武靠近陈煌,小声说到:“平武军没有那么好对付的,稍不留意,咱们也万劫不复。所以真开战端,不要是我们黑甲骑引发的,否则将来回去后也不好交代,军令是收复失地,并没有明令我们和平武军动手,朝廷的大人们不想做这个恶人,我们也不能做这个恶人,还好,这次说的是让近卫军李世途总指挥,我们只是协调配合而已。” 陈煌抬眼看着罗书武慎重甚至是有些紧张的表情,默默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陈煌带着自己的五千人马,不急不躁的跟上范飞离去的方向。 罗书武又望着陈煌的离去,想了很久:“去个人,把固始县管事的人找来,我要问话。 李砚赶到湘水城的时候,湘水城上挂起了平武军的旗帜,大门洞开,几列听风旗的骑兵从门里冲了出来,为首的赶到李砚面前:“将军大人,听风旗陆大有奉命前来禀告。” 李砚越众而出:“陆大有,你们张将军呢?” :“禀告李将军,我们张将军昨日傍晚率听风旗兄弟们出发了,留我等一千人驻守湘水城,等待大人,转移城防。” :“他去哪了?” :“禀告将军大人,张将军率两千兄弟已往舞阳城去了。昨日亥时出发。” :“连夜赶路?他还真是不怕辛苦。”李砚小声的念叨了一句。张稳平驱马赶到李砚身边:“将军,我部不入城了,直接赶路,尽量追上张将军,他现在手里人马不多。” 李砚回首瞧了瞧身边士兵们一脸憔悴的样子:“张将军,你带你部入城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出发,我带着陷阵营的兄弟先赶上去。对了,明日你走的时候,留下一千士兵驻守城防,等待后面孙燚将军的步兵前来接防。” 张稳平劝道:“大人,还是我带兄弟们先赶上去。” :“这里 的地形你不够熟悉,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再说,我对这里熟悉,我能更快找到张将军他们。你军明日出发,养足精神,后续另有大用。” 不等张稳平质疑,李砚挥挥手:“吹角,让陷阵军的弟兄们跟上,我们去寻张将军 。” 号角声不知疲倦的响起,李砚拨转马头,身后四千陷阵军的士兵们跟着他的大旗,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事后,各方分析这一场骑兵之间的仗,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众说纷纭,最后得出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巧合。 在小柱子的一路急追猛赶之下,他的速度超过了坐船而下的血旗军,在过了羊古县之后,选择了距离舞阳城不过一百五十里的水阳镇休整。一个时辰后,从固始县赶路两天两夜的黑甲骑范飞部,也选择在此处休整。 两方骑兵都是疲倦之极,也不曾想到会在此地遇见,等双方的斥候互相发现的时候,两边人马顿时都紧张起来,谁都以为,对方出现在这里,是不怀好意,刻意为之。 小柱子身边的听风旗只有两千人不到,长途奔袭,对战马和战士的体力要求极高,从平武城到现在所处的小镇,八天八夜时间,奔跑了一千四五百里,纵使是号称第一精锐的听风旗,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的。 过了湘水城之后,跟不上队伍的士兵和跑脱了力的战马渐渐多了起来,小柱子只丢下一个命令,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跟上队伍,至于是怎么跟上,小柱子也没有别的办法,战马都跑废了,你还能指望士兵用两条腿去跟上队伍吗? 到了水阳镇,队伍实在跑不动了,小柱子才下令大家可以休整队伍,恢复体力,马上进入舞阳城的范围内,按听风旗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无力作战。 小柱子和亲兵将绑在马背上的游昆仑解了绳子,七手八脚的从马上架了下来,游昆仑连一点正常的反应都没有了,他只瞪着浑浊的眼珠子,哀怨的看着小柱子,眼角处两颗大大的眼屎又黑又黄。说话的力气,思维的力气,甚至于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给他灌点水,别累死了。等他恢复一些,再给他吃点东西”小柱子蹒跚的走到一边,腿一软,跪坐下去。费力的扭动僵硬的身子,取下腰间的水袋,手臂僵直的送到嘴边,一边喝水,一边 漏的一身都是。长途跋涉,就连他这样的年轻人都扛不住,更别提年迈的游昆仑。 亲兵岔开了腿走路,姿势说多难看就多难看,即便如此,他还是端着一个小银碗给游昆仑喂水,游昆仑神色僵硬,几乎和死人一样。几口水灌下去,他身子瘫在地上,胸口有了一点起伏。 :“安排游哨,十里。照顾好战马,咱们累一点没事,别把马累坏了。”小柱子嘶哑的不成人声。 三三两两的骑兵饮了马,自己在河边洗了把脸,费劲巴拉的从干瘪的背囊里掏出一把豆子喂到战马嘴边,战马卷着舌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战马的消耗也太大了,连最喜欢吃的炒豆子兴致都不算高。 黄骠马踢踢踏踏的从小溪边跑了过来,口鼻处潮湿一片,他把头往小柱子的腰间探过来,明显是要吃东西,小柱子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干瘪的苹果,双手捧着半举到空中,手臂颤巍巍的,黄骠马嗅了嗅他手里的苹果,不屑的打了两个大大的响鼻,点点滴滴的水喷在小柱子脸上。 :“将就吃点,虽然有点干,毕竟是苹果。”小柱子爱怜的看着黄骠马的眼睛,劝说道。身子软的恨不得翻身躺下。 黄骠马勉为其难的叼起那个干瘪的苹果。才要吃,似乎又听见什么动静,戏谑般的大眼珠子突然警惕起来,他高高的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 不一会儿,远处一斥候奋力鞭马,急速向这里跑来:“东南方七里外发现敌人骑兵,发现敌人骑兵。” 第591章 黑甲骑的长蛇阵 在听风旗的斥候发现范飞的黑甲骑时候,黑甲骑的斥候才离开本部三里不到。 范飞的马是好马,至少看起来是,范飞是个猛将,至少看起来也是,只是这炎炎夏日里这样强度的赶路,人马也早已经坚持不住,只是他确实也是一个好胜的倔性子,一直坚持着不肯停下,如今却不得不停下。 营正范武从后面驱马赶来,人马皆是气喘如牛:“大人,歇一下,弟兄们真的扛不住了,这样跑到战场,不用打,大家全废了。” 范飞带着五千骑兵不过赶路三天,六百里地,人疲马乏,已经散乱的不成样子,五千人的队形拉成了一字长蛇阵,前后数里。 范飞这时候才发现,在家里的操练再怎么严格,都不如战场上走上一遭来的更有用,平日看自己的队伍人强马壮,训练有素,进退有据,结果一个六百里的奔袭,就拉胯的不成样子。 范飞扭头看着身后的一字长蛇阵,原本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他妈的平日里叫你们训练训练要刻苦,现在才跑了多少路就烂成这样,这样的队伍,还敢叫黑甲骑?” 范武哭丧着脸:“大人,怨不得我们兄弟啊,原本按条例我们就是一人三马的,现在是一人两马,备用马还都是劣马,平时在操练场还看不出来,这一跑长路,战马就扛不住了。” :“娘的,黑甲骑,黑甲骑,再这么下去,叫做黑甲驴骑得了。”范飞也知道范武说的是事实,战马不给力,士兵也没有办法,人可以用意志坚持,马是牲口,走的动就走,走不动就木楞站着,你能把他怎么办? :“再坚持一下,到前面水阳镇休息,那里有水源,现在这里荒郊野岭的,休息个鬼。”范飞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怒道。 就这样,精疲力尽的范飞,遇见精疲力尽的小柱子。。。双方距离不过十里。而这方圆数十里地内唯一的水源地,就是水阳镇。谁也避不开去。 听风旗的兄弟才歇息了不到一个时辰,惊闻敌袭,长期征战的素质在这一刻瞬间就表现出来,几乎敌袭的信报刚刚传到小柱子耳中,不等小柱子下令,周围乱糟糟躺着休息的士兵们就一下窜了起来,往身上挂甲佩刀,不一会儿,披挂整齐,整装待战。全员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小柱子迎前几步:“看清楚是何方敌人吗?” :“禀告将军,我们小旗带着兄弟上前查看去了,我是回来报信的,小队里有黑甲骑的老骑士,他说了一声,斥候的打扮像是黑甲骑。” 骑兵老王今年不过四十岁,做了十年骑兵,骑术精湛。 老王的坐骑很一般,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看起来像是只大驴子,偏偏这个大驴子长途跋涉许久,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体力,跑起来不快不慢,不急不喘。就这样一点点的追近了前面鞭马狂奔的敌人斥候。 前方的黑甲骑年轻斥候奋力挥鞭,战马的速度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战马口吐白沫,喘息声如风箱一样急促,眼见着再跑下去,就要一命呜呼。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不紧不慢的追了上来,几乎和自己的马蹄声重叠,黑甲骑的年轻斥候惊恐的向边上瞟了一眼,一只看起来矮小的战马扛着一个花白胡须的黑瘦老头悠悠晃晃的与自己并驾齐驱。 :“小子,别跑了,再跑,你的马就要废了,你慢下来,我就问你几句话,我不杀你。”那黑廋老头喊着。 年轻斥候吓的眼泪禁不住的流下来:“我不信你,我亲眼看你射杀了我兄弟,你一定是想杀我!” :“你再不停下来,我真的要杀你了!”那老头一边说话,一边从腰间抽出战刀,比划了几下。:“我是不想杀你的马,否则你还能跑到现在?你再不停下,我就不客气了。” 年轻斥候听着软绵绵又充满杀气的威胁,不知道怎么滴,突然勒住了马缰:“别杀我的马,别杀我!别杀我!” 老王也愣了一下,急忙一扣缰绳,将马停了下来。:“你这小毛孩子,当几年兵了,怎么选你这么个小家伙当斥候,我草,还流眼泪。” 年轻斥候一落下马,他的战马长撕一声,一头栽到在地。 年轻斥候跪倒在战马边上,抚着马头,嚎啕大哭。 老王有些尴尬的站在不远处:“你这娃娃,早叫你停下你不停下,现在好了,这马彻底废了。妈的,你是斥候,怎么给你这么匹破马?黑甲骑现在都沦落成这个样子吗?” 说话间,又有三骑赶至:“老王,这这大驴子还真能跑啊,老子怎么追都追不上你。问清楚了吗,哪里的骑兵?” 几个骑士耀武扬威的挥舞着 战刀停在哭泣的年轻斥候身边,小斥候吓得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身子颤动,像个小鸡仔。 :“小娃娃,问你呢,你们是那个队伍的?” :“黑甲骑,我是黑甲骑!” 马上的几个人交换了下眼色,老王又问:“你们来了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不用问了,前面有飞尘,看起来,人数不少呢。这飞尘怎么感觉怪怪的,范围那么长,又有些单薄呢。”马上一个眼珠子很亮的汉子眺望着远方,自言自语道。 老王扭头向后望了一眼:“距离不远,两三里路,我去瞧一眼去,你们把这孩子带回去,一会儿我回来复命。” :“行,你去瞧一眼就回来,注意安全,我带他回去问话,那眼珠子很亮的汉子一弯腰,将那个年轻斥候后腰一提,拎道马背上,一柄短匕首顶着他的后心:“别乱动,动一动就死球了。你死了,你娘会想你的?” 那年轻斥候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几匹马向背而行,老王轻轻的拍了一下马屁股,大驴子一样的战马又晃晃悠悠的跑了起来,脚步也不急,步伐也不大,偏偏速度一点也不慢。 老王站在一个小山坡高处,看着两三里地外,黑甲骑长蛇一般拖着笨重的躯体,一点点的向前蠕动。毫无生气。 :“这他娘的三年过去了,黑甲骑比之前还不如了,行军能行成这样,真不知道是哪位将军练出来的。啥玩意儿。。。” 第592章 轻骑对甲骑 骑士老王一边叹气,一边默默地数了数大概人数,没办法,若是一个军阵,稍微一打眼就能沽出个大概数量,可是这么一条长蛇阵,前有头,后无尾,老王也着实没有什么经验。 孤零零的老王站在山包上,黑甲骑里有眼力好的看了个正着,不多时,长蛇阵中稀稀拉拉的跑出一小队人马,跑着跑着又变成一条小蛇,直奔老王而去,老王缓缓的拨转马头,踢踢踏踏的往回慢慢跑了。 :“大人,前方发现敌人,咱家斥候被射杀了几人。”追出来的斥候追了一阵子没有追到人,却发现死在地里的斥候,战马早不见踪影。地上有马蹄痕迹。斥候也不敢追的太远,一旗斥候就这样死在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对手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急急回大队报信。 范飞本来就因为队伍的散乱烦躁不已,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火不打一处来:“对手什么来路?多少人?” :“禀告将军,暂时没有发现敌人主力,我部战马疲倦,不敢追的过于深入。”斥候小旗支支吾吾的。 :“妈的,一群废物,老子要你们有什么用,继续去探,多安排几队人去,务必找到敌军踪迹。”范飞破口大骂,口干舌燥的,咽了下口水,咽喉隐隐生痛。 又是几队斥候从队伍里离开。 :“停下,整军,稀稀拉拉的成何体统。”范飞嘴里骂着,心里却紧张起来,这时候人困马乏的,若是真的开打,自己此时不堪一击。 :“是,大人。” 小柱子等听风旗的将士已经做好战斗或者逃亡准备,他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此刻不足三成,若真是如俘虏所说,对面是五千黑甲骑,那自己只有逃亡的份。 远处一骑不急不缓的跑了过来,近了近了,那匹马像大驴子一样,马上那个黑廋老头顶着把斑驳的花胡子,散着步的溜达回来。 :“老王,瞧清楚了?”小柱子一眼就认出骑士老王。 老王点点头:“黑甲骑,如假包换,大概五千来人,看的不甚清楚,八九不离十。远道而来,情况比我们还差。” 小柱子暗自吐了口气:“这么说,没什么可怕的,还有多久能到?” 老王的大驴子靠近小柱子身前:“早着呢,刚才又惊了他们,他们现在估计比我们还紧张,一时半会不敢过来。我们还能休息一会儿。” 小柱子眼珠子转了转:“老王,有没有机会搞一下?吓唬吓唬他们也行。” 老王张了张嘴:“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我们休息了一个时辰,他们还在赶路,硬要搞,勉强也能搞一下。如果是吓唬吓唬,那就简单多了。诶,抓回来的俘虏呢?后面还有没有敌人?” :“有,但是应该还离得远,俘虏说了,这一支黑甲骑一共一万五千人马,现在这一支算是前锋,大概五千。后面还有一万,两日前从固始县前来。” 身边一个听风旗的营正大大咧咧的:“老大,犹豫啥啊,要搞就出发了,别等着他们跑了再追就追不上了。” :“出发出发。。。慢点走,别伤了马力。我们就去拦一拦他们,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长驱直入。”小柱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风格又暴露无疑。 两千听风旗的兄弟听到有仗要打,对手还是赫赫大名的黑甲骑,瞬间来了干劲,黑甲骑远在金陵,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不是赤裸裸来抢地盘来着?这还能惯着他们? 再范飞的怒斥和无奈的等待下,黑甲骑终于是重新排好了阵列,几十面战旗也歪歪扭扭的竖了起来,匆忙穿戴起来的黑色盔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亮光,看起来是威风之极,只是不多一会儿,盔甲下的身体就像在火炉里炙烤一般煎熬。 斥候纷纷策马从远处狂奔回来:“敌人,敌人,南边,西南边。” :“备战!备战!”战斗将要开始,范飞身上的热血在沸腾,全身的感官特别的敏锐,他似乎能闻到自己身上体毛被烤焦的味道,在这一刻,特别的清晰。 斥候风一般的掠了回来,神情倒是不见多少恐慌:“禀告大人,轻骑兵,两千余。五里外,缓慢逼近。” :“来得好,归队!”范飞板着脸,故作镇定,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响彻他的耳边:“送上门的大好军功,吾必取之。” 远处尘土飞扬,尘土飞的不高,也听不见马蹄声,说明对方骑兵并没有选择冲锋,而是在缓缓迫近,范飞觉得遇见了门外汉,两千轻骑,就这样直不楞登的迎面走来,自己可是甲骑,从来不曾听说轻骑敢正面撼动甲骑的。 尘土缓缓落下,远远望去,一支骑兵就这样施施然的挡在前方不足两里的地方,停下脚步,纹丝不动。 范飞愣了愣,见敌方骑兵不动,跑又不跑,战又不战,不知何意。 两边骑兵就这样僵持了一刻钟,范武从队伍里跑了出来,:“将军大人,打不打?就这样站着什么意思,咱都没有休息,太阳晒的不行,这一身盔甲,热死人了。再站下去,不用打,咱们就倒下去了。” 范飞哼了一声:“两里距离,我一追,他就跑,我们追得上?我还是小瞧对面这家伙,他就不是来对仗的,他就是故意来骚扰我们,阻碍我们速度的。” 范武是纯纯的武夫,就是那种完全不动脑子,全靠武力拼杀的那种:“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就这样陪着他们罚站啊。” :“你去,带你的营,给我慢慢绕半个大圈,从右边兜过去,看他们什么反应,他再不动,你靠近后直接冲他阵营。” :“明白!瞧好!” 范武吆喝一声:“我的人,跟我走,”范武带着他的一个营一千五百人马,缓缓从右边绕了一个大圈,向听风旗方向逼近。 很快,听风旗也做出回应,队列里也走出一支骑兵,缓缓拦在范武的队伍前方。 范武这个彪子,瞬间就暴躁起来,一声令下,全营就扑了上去,而听风旗的出列的五百骑士突然也变得暴躁,见黑甲骑开始冲锋,居然丝毫不躲避,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范飞看的目瞪口呆,五百轻骑正面冲撞甲骑,再蠢的人,也应该明白这里面肯定不对劲,可偏偏范武疯了一样,不惜马力的冲刺起来。 :“二营跟我上,直接冲阵!三营向前逼近一里,视情况出击。”范飞的头脑瞬间被燃起的战火烧的失去理智。 按理说,两边的骑兵此刻各有胜负手,黑甲骑人多势众,听风旗毕竟只有区区两千人,但是听风旗的将士作战经验老道,不是黑甲骑这些才鸟所能比拟的,这真是要缠斗起来,最终鹿死谁手,也还是未定。 换做一般人,估计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两厢收兵,再找时机,可是骄傲的小柱子遇上傲气的范飞,两人都不是相让的主,一下就撞在一起了。 第593章 草率的交锋 黑甲骑的突然主动冲锋,在小柱子的眼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不过这种反应,倒是正中他的下怀,游骑兵对甲骑,玩的就是一个战术技巧,遛狗战术,最适合此刻,只是在遛狗之前,还是需要好好挑衅一番。 马蹄声乱做一片,卷起两道滚滚尘土,像是互不相容的两只黄龙,张牙舞爪的扑向对方。 战马一定能开始冲锋,范飞就忘记了一切,的脑子里全是进攻的欲望,奋力鞭马,战马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范飞却完全忽略了这不正常的呼吸声,这个粗鲁的汉子只有前方的敌人,那穿着皮甲,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敌人。 黄骠马异常兴奋,四蹄翻飞,瞬间超越了所有战马,当仁不让的冲在阵前。小柱子松开缰绳,伸手暗暗的掏出挂在马鞍边的连弩,右手挥舞着战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吸引了对面骑兵的注意。 双方越来越近,小柱子瞟了一眼左边包抄的黑甲骑,负责阻拦的五百听风旗拉出一条弧线,突然从侧面冲向了正面的黑甲骑,双方的速度来看,听风旗的锋矢正好可以插入黑甲骑的侧后方,而包抄的黑甲骑见势不妙,也在调整方向,试图拦截住听风旗的冲击。但是,他们的战马实在太疲倦了,远远落后于听风旗的速度。 范飞冲的太快,头盔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没有发现自己队伍侧面已经暴露在对手的攻击之下,即使发现了,战马的速度已经完全提了起来,也来不及更改方向。 黑甲骑后方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那五百骑兵对着自己腰侧恶狠狠的刺了过来,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冲锋方向,不过自己好歹是甲骑,应该是挡得住轻骑兵的冲击。 范飞的眼珠子赤红一片,手里战刀歇歇指向前方,大吼道:“黑甲骑,冲锋!”无论前方是什么阻碍,都必将一冲而破。 炎炎烈日之下,小柱子的眼神清明冷静,对面的那个黑脸将军头盔下的眼神凶狠,没有拉上面甲,表情扭曲狰狞,杀气腾腾,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 :“奇怪,老子又没有杀他全家,这家伙这么凶恶做什么?”在这时候,小柱子居然还有空胡思乱想。 黄骠马狂奔而来,大眼珠子鼓出来,也像是发了疯一般,像是要迎面和范飞做一个正面对撞,范飞的野蛮性子发作,一头冲了上去撞就撞,老子还能怕了你这个畜生? 眼见着双方距离不过几十步,那黄骠马的眼神突然变得狡黠,似乎还露出几分讥笑,狂奔之下突然斜刺里冲了出去,那个马上的骑士脸上居然微笑了一下,左手抬起来,一把连弩架在右手胳膊上。 :“连弩!”范飞根本来不及多想,身子猛地向下一伏,右手战刀一阵乱舞,“叮叮”两声,接着是胯下战马一声长嘶,痛苦之极。不等范飞调整马头,战马突然腾空一个跳跃,改变了冲锋的方向,向无人处冲了出去。 也算是范飞运气好,战马这一突然的变化方向,让小柱子后面的骑士弩箭射了个空,他背后的黑甲骑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咔咔”一阵机括声响,冲锋的黑甲骑士瞬间倒下一大片。 听风旗从黑甲骑身侧窜了出去,最近的距离不过十几二十步,就这短短的距离里,无数的黑甲骑士翻滚落马,拌的人仰马翻,哀嚎不断。 范飞的战马一阵乱跳,范飞急急甩鞍下马,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爬起来,战马轰然倒地,口鼻处喷出红色的泡沫。 只是一个回合,黑甲骑至少倒地一两百骑,而听风旗只是队伍尾部几十名骑士没有逃过黑甲骑的冲撞,翻倒在地。剩下的两拨人马汇合在一起,轻巧地划过一道弧线,避开了黑甲骑的追击。 范武驱马赶到范飞面前,范飞眼中更是血红一片,一把揪住范武,将他拖下马,抓着马鞍翻身而上,一挥手,又准备发起追击。 范武死死拖住马缰绳:“将军,别追,别追,我们追不上他们,追不上。别浪费马力,战马没力了,我们就得等死。” :“滚开,老子弄死他们!”范飞一脚踢在范武身上:“滚蛋,胆小鬼。” :“将军,别追了,真的追不上。”几个亲兵追上来,围住范飞:“将军,他们故意等着我们呢,他们是轻骑兵,追逐战,我们要吃大亏的。” 怒不可遏的范飞在众人的劝说下,终于放弃了追逐听风旗的念头,毒辣的太阳晒的他头晕眼花的,一身铁甲滚烫,他觉得自己在这样晒下去,不用打仗,自己就得死在当场。 :“传令,出发水阳镇,三个营轮流警戒,不得有失。”范飞终于下达了正确的决定,黑甲骑开始重新列队。徐徐向水阳镇出发,一营的骑兵始终距离主力一里外,警惕着听风旗。 小柱子站在远处,看着混乱又逐渐恢复正常的黑甲骑,神情松弛:“黑甲骑也不过如此,死了几个人就混乱成这样,还不如安西遇见的西北狼骑呢。我们损失多少人?” :“三十七。”一个军官从队伍后面传出来:“我们损失了三十七个弟兄,不过他们至少倒下两百骑。” 小柱子咧了咧嘴,心疼的很:“损失这么多?我草,亏大了。” :“还打一波?”那个军官跃跃欲试。 :“不打了,歇一下,拖着他们不能去舞阳就好,他们的大部队还在后头呢。万一被包围了,咱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了呢。”小柱子并没有太狂妄,若不是自己多歇息了一会,占了马力的便宜,刚才那一仗,还指不定损失多少呢。 :“来一队斥候,往回去寻找李将军,告诉李将军这里发生的事情。” :“是!” 第一次的交锋,就这样草率的开始,草率的结束。 而这时候,黑甲骑的陈煌部,陷阵军李砚部,还有从芦花渡上岸的血旗军,距离此地皆不到三十里地,而水阳镇,又是此地唯一的一处水源地。 第594章 逼迫 被劝阻的范飞终于从暴躁中清醒过来,一百六十多个骑士的性命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严格的按照骑兵的操作,三个营轮流警戒轮流休息,一路小心翼翼的防范不远不近坠在他们身边的游骑兵。 到了水阳镇,清澈的溪流让黑甲骑的队伍一阵躁动,范飞松了一口气,下令道:“原地休息,三营戒备,一个时辰后轮换。” 范飞卸去盔甲,清凉的溪水从头上浇下,畅快淋漓,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营正范武挤到他 身边:“将军,不如我们就在这扎营等待大军?” 范飞看了看周围:“不用,现在让大家好好歇一歇,等太阳不那么毒了,我们连夜赶一程路,晚上他们游骑兵不敢惹事。不能被区区两千人拖住我们的速度。” 范武点点头,:“也行。休息半天,弟兄们和战马也缓过一口气了。大伯,回头啊,还是要把我们的战马问题向上面提一提,短途看不出来好坏,这稍微跑一下长距离,这战马要误大事的。” :“哎~~~~这等事,我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上面的那些家伙,喝兵血的。”范飞是范武的亲大伯,他们两人之间说话,没有什么顾忌。 饮过马,亲兵带着范飞来到一处树荫下,树很低矮,不过好歹也能遮住点阳光,范飞靠在树干上,不一会儿,有细微的风吹过,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禀告将军,远处发现不明骑兵。”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上骑士大声呼喊:“东南方发现大量扬尘,似有大股骑兵到来,距离不过六七里地。” 昏昏欲睡的范飞瞬间跳起来:“东南方向?有没有看清楚打什么旗帜?” :“禀告将军,没有看见” :“全军上马,准备作战。”范飞急令:“命令斥候再去查探,有消息立刻回报。范武,范武过来。” 范武一边往身上披甲,一边跑来:“将军,属下在。” :“你立刻安排一队人马,往回赶,去通知后方大军,我部在此遭遇敌方骑兵,让大军注意防患。” :“明白!”范武转头就跑,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吆喝。 骑兵们手忙脚乱的往身上披甲,往战马身上套鞍,不管怎么说,黑甲骑的训练还算是娴熟,不多一会儿,散乱的骑士就已经披挂整齐,肃装待发。 范武上了战马,翘首眺望东南方向,心里暗自盘算,按理说,从平武方向来的骑兵应该是从西北方向出现,没有道理出现在东南方向,莫非来的是自己人?朝廷又派了其他的军队过来支援? 须臾,几骑从东南方向狂奔而来,远远的看去,像是被人追赶一般,在他们背后,隐隐也能看见几个渺小的的骑兵追逐,追了一会,停下脚步,似乎是在原地驻足观察。 范武骑着马赶到范飞身边:“旅旗,队伍集合完毕,求援的斥候也派出去了。” :“嗯,看来不是友军。”范飞像是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声。 斥候还没有跑到面前,东南方向尘烟大作,一大队骑兵从烟尘中冒了出来,几杆鲜红的大旗在天地之间格外醒目。 :“血旗军?”范武的眼神更好一些,低低的惊呼一声。 :“血旗军怎么会从那个方向来,他们干什么去了?”范飞不解,但是无论如何,来者不善。 :“传令下去,准备作战,叫兄弟们精神一些,敌方骑兵势众,我们往回走,准备和大军集合。”范飞这时候完全看不出那个暴躁性子。 处在西北方向的小柱子瞧见远远的鲜艳血旗,心中大定:“瞧见了没有,咱听风旗还是最牛逼的,一路上拔寨夺城,居然还比血旗军早一步到达这里,瞧一会卢大狗在我面前怎么抬头。” :“老大牛逼,老大威武。”身边几个调皮的亲兵七嘴八舌的恭维起小柱子,就是听起来也没有多少诚意。听风旗里这些家伙,和小柱子混的都像兄弟一样,看不出有多少敬畏,偏偏作战的时候,又是一个个不怕死的汉子。 :“前面是黑甲骑,黑甲骑西边好像是。。。好像是听风旗?看不太清楚,我靠,听风旗跑这么快?居然还赶在我们前面?”卢大狗手搭在额上,奋力眺望,却是看不分明。 :“弟兄们还支持的住吗?能不能打?”卢俏俏扭过头,看了眼后面跟上来的队伍,队伍也不够齐整,还有不少骑兵陆陆续续的从后方追赶上来,加入队伍。 卢大狗摇晃着头:“有点难度,两天跑了四百多里地,人马皆疲,真的要打,估计要付出不少代价,不过我们人多,对面看起来不过一个旅,四五千人而已。” :“走,跟我上前去瞧一瞧,若是能把他们吓唬走就好,毕竟现在大家的关系有些微妙,他们不动手抢地盘,咱们也不好先动手不是。”卢俏俏拍马,队伍压着速度,缓慢向前。 远处的黑甲骑也开始缓慢的移动,不急不缓的,看起来像是要往东边走,这是要撤退的意思? 黑甲骑一动,西侧的听风旗也跟着动了起来,几个百人队从队伍中突前出来,向着黑甲骑侧翼压迫过来。 黑甲骑左翼的第二营做出了防范,士兵们提起马弓,泼出一阵箭雨,稀稀疏疏的箭矢贴着边拉出一条警戒线,示意不可逾越。 面对黑甲骑的弓箭警示,听风旗的骑士们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配备的基本都是连弩,连弩小巧,适合近战,并不适合远距离的射击。 三支骑兵都是奔波数日,人疲马乏的,双方代表的势力暂时又没有正式的撕破脸,小规模的挑衅在所难免,大规模的冲突,时机似乎不到。 范飞率领的黑甲骑,面对两边的威胁和紧逼,炎炎烈日下,竟然感受到冰冷的杀气。 士兵们的气息紊乱,神色紧张,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兵器,队伍中的气氛压抑,紧迫,还有鱼死网破的绝望。 :“不要慌,如果打起来,我们全力向东边冲,他们都是轻骑兵,围不住我们的冲锋,大队就在前面不过几十里的地方,若是他们敢追上来,那就是自投罗网。”范飞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和的向身边的士兵们解释。 场面上的气氛有些焦灼,三支骑兵相距皆不过两里地,眼神好的,都能看清楚对手的各种表情。亢奋,激动,不屑,紧张,慌乱。。。。。 第595章 肥美的猎物 卢大狗带着几个人绕了大半个圈子,窜到听风旗里找小柱子,:“诶,你们交手了?你听风旗的人怎么少了这么多,吃亏了?” 小柱子丢过一袋水:“你们怎么从那个方向来了?不是安排你们坐船?船沉了?”’ 好,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开口都能呛死人。 卢大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喝了几口水:“俏俏说要赶时间,我们在芦花渡上了岸,赶了两天两夜到这里。看来还真是慢了一步啊。你们和黑甲骑什么情况?打了几场? :“早三个时辰不到在这里遇见的,稍微交了一下手,我这里死了三十几个,他们死了一百几十个。老子能在他们手里吃亏?” :“哦,没吃亏就好,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没去湘水城?李砚他们呢?” 小柱子得意的瞟了卢大狗一眼:“湘水城拿下了,留了一千人在那里,我带兄弟们先赶了过来,李老大怕你们这点人马不够用。咱做兄弟的,不应该舍命来支援嘛。不过我猜,他呀,现在肯定也在路上了,毕竟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里,对,哈哈~” :“那自然是应该的,否则咱老卢家不让他进门。”卢大狗也笑起来。 他笑着看向徐徐而行的黑甲骑,扬扬下巴:“就这样看他们走?没有点想法吗?正所谓贼不走空,这送到嘴边的猎物,不想尝试一下?” :“你们还行?跑了这么远,还有力气作战?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他们后面还有一万人马哦。” 卢大狗眼前一亮:“哇哦,那就不仅仅是猎物了,简直是送到嘴边的美餐啊,这要是能把他们吃下,这么多战马盔甲,不是赚翻了?” :“黑甲骑呢,不是那么浪得虚名的好?哪有那么容易吃下去的。”小柱子似乎在劝说,眼睛却盯着黑甲骑的战马,满是贪婪的欲望。瞧这些膘肥体壮的战马,真让人眼馋。 :“要动手就要快一些,万一等他们大军凑在一起,就没有机会了。”小柱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 :“你等着,我回去安排,我们就追杀十里,能吃多少先吃多少,吃完就撤,等下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不会白白吃个哑巴亏的,下一次再找机会吃的饱一些。怎么样?”卢大狗越发按捺不住。 小柱子似乎还有些顾虑的样子,为难道:“来的时候,孙将军是交代过的,不要主动挑衅,毕竟暂时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呢。” 卢大狗一张狗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不是被弄死了几十个人,这不是撕破脸了吗?平武军还有挨打不还手的?你给老子装什么纯洁?怕背锅?我卢大狗要瞧不起你了。” 不等小柱子说话,身边的两个营正就连连点头赞成:“就是就是,老大,咱们是挨打的,亏了好些个弟兄呢。咱听风旗啥时候吃过这个亏啊。” 小柱子看着周围围过来的弟兄们:“报仇?” :“当然要报仇!刚才是人少,现在有人了,咱有仇立刻就报,不过夜。”兄弟们蠢蠢欲动。 卢大狗恍然大悟,掉头就走:“哈哈,你们几个家伙,真是演的好。我回去安排动手,我卢大狗打头阵,你们想来捞口吃的,就跟上来,胆子小,胃口差的,就离远点,免得血溅了你们一身,不好看。” :“你们多安排几队斥候去前面探查敌情,距离放远点,至少二十里。有情况及时回报,发信号也行。”小柱子看着卢大狗远去,坏笑着发出命令。 等卢大狗回到阵里,和卢俏俏,卢小青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三人分散开来,不一会,队伍分成两块,一块还是不紧不慢的跟在黑甲骑边上,另一块骑兵队伍,加快了速度,超过了黑甲骑的前军,消失在远处。 :“情况不对,加快行军速度。”范飞的神色严峻起来,:“他们分兵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去前面阻挡我们的去路。速度提起来,尽快去和大军汇合。” 黑甲骑开始小跑起来,他们并不敢放肆狂奔。必须要留有一战之力。 黑甲骑一动,两侧的听风旗和血旗军也开始动了,速度不紧不慢的跟着黑甲骑,像是追逐的猎犬,要把猎物赶入包围圈。 :“传令全军,听我号令,一旦开始动手,就要全力冲击,不要在乎马力体力,一定要冲出去,不要被他们黏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范飞传令下去,这时候,他开始有些后悔,当时一见到那两千游骑兵的时候,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就算是付出一些损失,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么危险的境地。 :“将军,前方果然有敌骑拦路。”范武在前面大喊。 范飞向前张望,前面烟尘大起的地方,那一杆鲜红的旗帜刀子一般刺入他的眼中,染得范飞眼前一片血红。 :“草,一群流寇,居然赶来挡老子的路,不知死活。”范飞变得愤怒,之前两千多轻骑兵来挑衅,现在又是一群杂骑妄图对自己下手,真把黑甲骑当做人见人踩好欺负的? :“传令,压住速度,警惕两边,弓箭压住阵脚,不要分兵,不要追击,一会正面冲撞过去,我他妈的倒是要瞧瞧,他们怎么就敢拦老子。” 卢大狗用力搓了搓长长的鼻梁,张张嘴,做了几个搞笑的表情,拉下面甲,抽出战刀:“弟兄们,跟老子上,老子带你们见识见识天下闻名的黑甲骑,让大夏人都看一看,到底是黑甲骑厉害,还是咱们血旗军牛逼。” :“抽刀!” :“刷!”的一声齐响,战刀出鞘,一片明晃晃的杀机。 :“出击!杀透他们!”卢大狗浑厚的声音炸开,这一刻,他就是冷酷无情的铁血将军,完全看不见他平日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战马开始小跑起来,慢慢的提速,提速,越跑越快,越跑越急。几十步后,就如惊雷一般滚过大地。 小柱子皱起眉头:“这个蠢货,怎么就这样直撞过来,打仗这么鲁莽。” :“跟我上,跑起来,拖住黑甲骑的速度。”小柱子一声吼,黄骠马悍然冲了出去。身后听风旗紧紧簇拥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第596章 没见过血的雏 黑甲骑开始冲锋,仿佛黑色汹涌的狂浪,席卷山岗。 范飞一如既往的冲在队伍最前面,面甲一如既往的没有拉下来,表情像铸铁一般坚硬,这也是一条血性汉子,无惧无畏,勇往直前。 侧翼的黑甲骑看见听风旗逼近过来,弓箭一波波的射出,却没能遏制住听风旗鬼魅般的冲锋,转眼间,听风旗的士兵闯过箭雨,迅速的贴上了侧翼的黑甲骑,与黑甲骑并驾齐驱。 三十步的距离,正是连弩最佳射程,“咔咔”连射声中,黑甲骑的侧翼像是被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切了一刀,队伍瞬间消失了厚厚一层。 听风旗略微缓了缓脚步,黑甲骑里有人再大声喊:“射箭,射箭,他们的弩箭用完了。”夹在中间的黑甲骑士们才从背上取下马弓,又惊恐地看见听风旗的士兵们将射空的弩箭挂回马鞍,从边上又掏出一把连弩,对准了自己。 :“小心,趴下!趴下!”歇斯底里的命令声尖锐高亢,像是女子发出的尖叫,声音尽头破的不像人声。 “咔咔咔,咔咔”,密集的机括声响做一片,如死神拖动着勾魂的镰刀。“嗡,嗡~~”几声闷响,破甲箭锋利的箭簇呼啸而至,死神的镰刀挥动,轻而易举的又勾走了无数人的性命。 几波弩箭过后,黑甲骑侧翼的一个营彻底大乱,幸存的几百士兵疯狂鞭马,马匹奔跑的方向不由自主的向右侧偏转,离听风旗这些恶魔远一点,远一点也许就能活下来。 黄骠马不等小柱子下指令,自觉地在奔跑中调整方向,继续向黑甲骑的侧翼逼迫过去,听风旗的队伍,紧紧的跟了上去,骑士们手里的弩箭其实已经射空了,他们依旧举着空弩,作势欲射。 逃向右侧的黑甲骑慌不择路的挤入中间的队伍里去,这给黑甲骑造成了最致命的伤害,挤入的黑甲骑,不可控制的侵入了中路骑兵奔跑的空间,甚至在慌乱中,没有调整好战马奔跑的方向,一头撞了上去。冲锋中的力量,是巨大的,稍微的碰撞,就是人仰马翻的结局。 冲锋的节奏彻底被破坏,为了避开翻滚在地上的战马和骑士,后方的骑兵竭尽全力的去修正方向,拥挤的冲锋空间里,又能往哪里去调整方向,又会撞上正常奔驰的战马,滚雪球一样,混乱迅速扩大。 卢俏俏的几千人没有听风旗这么大胆,贴的黑甲骑那么近,也没有听风旗那么多伤害力极高的连弩,他们中规中矩的按照轻骑兵作战的方式,不远不近的陪着黑甲骑一同奔跑,但是那不间断的射击,还是严重的骚扰了冲锋中的黑甲骑,不断有骑士,战马哀嘶的倒下,每一个骑士的翻倒,都对冒着箭雨冲锋的骑士造成极大的困恼。 这时候,疏于战斗的黑甲骑终于暴露出最严重的问题,这些号称精锐的骑士们,都是没有见过血的新人,那一腔的热血澎湃,很快就被伙伴们身上飚射出来的鲜血而浇灭。当你看见前方的骑士被射翻在地,又被收不住脚的战马撞飞起来,或者是狠狠地践踏 ,践踏成看不清楚的地面时候,他们的勇气,烟消云散,鞭马的手,颤抖着抽不下去。 相距两三里冲锋,转瞬即到,范飞听得见身后传来的惨叫和惊慌的乱喊,他紧紧咬着牙齿,不敢回头看,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只有奋勇向前极力拼杀一条路。 他若是回头看,就能发现,跟在他身后的五千人马,如今剩下不到七成,听风旗的连弩带上破甲箭,几乎是近战无敌的存在。 卢大狗的长刀无情的向范飞的胸肋处抹了过来,范飞眼睛赤红,浑然没有看见那一抹水汪汪的刀口,他挥舞着强壮的手臂,战刀狠狠地剁了下去,战刀的落点,是卢大狗的头颅,“杀了他!杀了他!”心头一阵躁响。 两马交错,卢大狗冷漠的眼神和范飞赤红的双眼形成鲜明的 对比,一刹那间,两人同时低头错身,两柄战刀微微变化了方向,范飞砍向卢大狗头颅的那一刀落点更低,像是预料到对手的反应,这一刀尽然是向着卢大狗的右肩膀落下,而卢大狗则是扭动手腕,平抹的刀口突然竖了起来,切向范飞落下来的手臂。 :“嗯!”一声极致压抑的闷哼声在周遭人马相撞的杂乱声中并不明显,半截手臂跳了起来,又落入纷乱的战场,最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战马又向前冲出了几步,范飞脸色开始变得扭曲痛苦,被切断的手臂鲜血飚射,他却只来得及用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小锤子,躲开剁向他面部的一刀,反手一锤,敲在另一个血旗军骑士的胸口,“碰“的一声响,那覆着盔甲的骑士胸口顿时深深的塌陷下去,身子向后一仰,又向前一趴,身子软软的挂在战马一边。 :“大人,跟在我身后,我护卫你冲出去。”三四个亲兵出现在范飞身子一侧,才说了一句话,迎面一骑冲过,一杆长枪刺了过来,亲兵只来得及侧了侧身,枪头刺入他的肩膀,那持枪的骑士没来得及放手,枪杆顿时扭成一张弓,“啪”的一声断成两节,那持枪骑士的身子从马上被弹了出去,落入冲锋的骑兵里,一声惨叫,战马践踏而过,再无声息。 :“冲出去,冲出去!”范飞低吼着,身子猛然往马背上一趴,左手的小锤子横向一敲,“啊~~”一声惨叫,一个骑兵心口处被狠狠敲了一锤,一口黑血喷吐出来,身子翻到,脚还卡在马镫里,战马拖拽着他的身体,继续向前冲了出去。 几名亲兵护着范飞奋力从骑兵中冲杀出来,不敢停留,又继续向前方狂奔了几百米,才放缓了脚步,亲兵们靠上前来,掏出几条布巾,把范飞的断臂紧紧的包扎起来。 范飞扭头看去,跟着自己冲出来的士兵不过几百人,还有无数人失去马的冲刺速度,陷入混战中,,明显有更多的敌人涌入那混乱之中,将自己的手下团团围住胡乱一顿又砍又刺。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混乱的战团里,响起这般侮辱的口号! :“草!跟老子杀回去,把弟兄们救出来!”范飞的黑脸开始有些灰白,失血过多,身体也有些软了。 小柱子抽出战刀,带着听风旗离开战场,划过一个小小的弧线,停了下来,:“补充弩箭,一会儿趁乱收割。” 第597章 狡猾的陈煌 :“敌军大军来袭,敌军大军来袭!”一骑从远处狂奔而来,斥候伏在马上,声嘶力竭大喊:“敌袭,敌袭,三里,三里!” 小柱子神色一凛,那一骑倏然而至,马未停稳,那斥候翻身滚落马下,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小柱子马前:“老大,敌袭。。。。正东方发现大量黑甲骑兵,正向此处杀来。距离不过四五里地。” :“妈的,来的这么快!来人,吹角收兵。弟兄们,跟我走。”小柱子来不及多想。 :“老大,他们还在混战,怎么办?” :“吹角收兵就是提醒他们的,再安排几个人去通知他们一下。你们跟我去阻挡来敌,给他们争取一些撤离的时间!跟上跟上!”小柱子顾不上多解释,拨转马头。 黄骠马喘着粗气,四蹄乱踏,不是疲倦,是血腥味让他变得亢奋。 收兵的号角声沉闷的穿过混乱的战场,血旗军的兄弟们的攻击变得迟疑,被包围的黑甲骑趁机奋力搏杀,居然被他们冲出了一条血路,回到范飞身边,范飞望着身边这一千多残余的兵马,惊慌失措,人人带伤。一口气堵在胸口,压抑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撤退,撤退!”范飞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和昏沉沉的感觉,下达了最后一个任务。 :“他妈的,谁这时候吹收兵号?再给老子一点时间,老子就能把这些家伙全收拾了。”卢大狗狗脸上满是黑红的血污,滴滴答答的顺着高长的鼻梁滴落,似乎有些痒痒,卢大狗胡乱抹了一把脸,气喘吁吁劈头盖脸的乱骂。 一名亲兵带着听风旗的一名军士费力的挤进战场:“老大,听风旗那里派人来通报,前方发现大量黑甲骑援兵。” 听风旗的军士不卑不亢地:“我们张将军说了,他带人去阻拦黑甲骑,不过最多只能骚扰片刻,让血旗军的兄弟们赶紧整队,脱离战场。” 卢大狗脸色一变:“整队整队,立刻整队准备出发。动作快一点,快一点。” 听风旗的队伍已经追着黑甲骑的残兵,远远消失在尘土飞扬中。 血旗军鲜红的大旗下,卢俏俏眺望着听风旗消失的方向,眼神明亮,充满坚毅,一脸灰土,遮住了清秀脸庞,几滴血点子溅在脸上。 卢大狗策马来到面前:“黑甲骑大军杀来,听风旗的兄弟们前去阻挡,我血旗军没有让人帮我们挡灾的习惯,我要带人前去。你带着伤兵先撤退?” :“卢小青,你带伤兵撤退,撤退三十里外的刘家村后山。大狗,召集三千能战之士,跟我上去。别反对,去干活!”卢俏俏语气斩钉截铁,容不得丝毫反对。 卢大狗习以为常地:“人齐了,三千三百人。” :“走了。卢小青,你动作快点。别磨磨唧唧像个女人。”卢俏俏轻轻拍了拍战马的脖子:“大旗跟上,驾~~” 范飞憋着一口气,带着残余的一千多黑甲骑奋力狂奔,追杀声始终坠在身后,忽远忽近的,一直在耳边回响,仿佛催命的讯号。 他的身体在马上摇晃着,抓着马缰的左手也慢慢的松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有些模糊,明亮的世界似乎也越来越暗淡,一个救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将军,援军到了援军到了。”视线里,看见星星点点的黑色影子,越来越近。 陈煌远远看见两队骑兵狂奔而来,奔跑在前面队形散乱的是黑色的甲骑,乍一看去,不过一千来人,而后面追赶的骑兵,也不过一千来人,队伍却齐整,像一根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 :“打起旗帜,所有人收拢队形,跟上旗帜,跟我冲!”陈煌只来得及下达一个简单的军令。 拉下面甲,取下马鞍边的长枪,陈煌的的心脏砰砰砰,跳的急促有力。全身充满力量。 五千黑甲骑迅速在奔跑中调整阵型,变成一个尖锐的三角型,以陈煌和他的亲兵队组成尖锐的锋矢,从溃散的黑甲骑中冲了出去,直指单薄的听风旗。 沉重的马蹄声踏出一个节奏,大地震动,如春雷滚过大地,如狂潮挟着巨浪,亦如黑色巨龙,张牙舞爪,雷霆一击。 溃散的黑甲骑纷纷避让,那支狂追不舍的骑兵队伍完整的暴露在黑甲骑的锋矢之下。 小柱子看向右侧,右侧是一片平缓的山坡,他伸展手臂,在头上做了几个动作,突然斜刺的向山坡方向奔去,身后跟着的听风旗大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游骑兵的轻巧灵动在这时候就清晰的展现了出来,在距离黑甲骑不过两百步的地方,划出一个流畅的弧线,直奔山坡而去。 陈煌压着身子,身体放松的随着战马疾驰的脚步轻微的上下韵动,伸出手中的长枪,做好了冲阵的准备,却在冲撞的前几息,对手突然改变了方向,整个队伍瞬间向北而去。 :“强敌””陈煌心里一惊,在战马这种急速狂奔的状态下,想要瞬间改变整个队伍的方向,那时需要有足够的距离和时间才能改变,而面前这区区千人的队伍完成这个动作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陈煌心里略惊,却没有跟着听风旗去改变前进的方向,他知道,甲骑去追逐一支轻骑,是很不明智的做法,而根据情报显示,前方,还有更多的敌人。那才是敌军的主力,敌军主力已经鏖战一场,又岂是自己的对手。 再不济,就算不分胜负,只要拖住他们,等罗书武大人的第一旅掩杀过来,那必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小柱子见黑甲骑根本没有理睬自己,潮水般从山坡下奔涌而过,心里大急:“糟糕,这家伙没上当,血旗军危险了。” 小柱子脸色严峻,迅速调转方向,带着听风旗一千多兄弟又从山坡上呼啸而下,借着山坡的加速,战马的速度更加迅捷,一头冲进了滚滚尘烟之中。 黄骠马的头,背,尾巴几乎拉出一条直线,身上浑厚的肌肉滚动,风一般穿过黑甲骑大军过后扬起的黄尘,而身后,离小柱子最近的亲兵,在浓浓尘土中若隐若现,距离他十几个马身。 第598章 不死不休 一场混乱的骑兵大战,在经过之前数次的小规模挑衅和厮杀后,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水阳镇以东五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黑甲骑与血旗军排山倒海般悍然撞在了一起。没有战术,没有取巧,就是纯粹的骑兵对冲。 疾驰的战马,凶悍的骑士,速度与速度的对撞,力量与力量的碰撞,刀锋与盔甲,生与死,铁与血,在这一刻,彻底陷入疯狂。 一双透着绝望和倔强的眼神刺入陈煌眼中,迎面一个身材魁梧的骑士挥舞着战刀,气势汹汹的向着陈煌砍下,陈煌手腕抖动,长枪急刺,那骑士不躲不闪,凌厉刀光一闪,一道寒光突破刀光,点在魁梧骑士咽喉处,枪尖一刺一抽,疾如闪电,一股血箭从那魁梧骑士咽喉处飚射出来,两马交错,那汉子滚落在地。 陈煌收枪,双臂又是奋力一展,枪杆猛地弹了起来,弹开了对着他胸口劈砍过来的一刀,顺便枪杆横抽,枪头撞在那骑士腰杆上,巨大的力量将那骑士从战马上扫翻出去。 一匹硕大的马蹄又狠狠地践踏在他落马的位置,骨裂的声音,清脆又残忍。 陈煌正在收枪,迎面又是一骑,趁着陈煌收枪之时,拖曳着战刀,从陈煌身侧掠过,战刀在陈煌的盔甲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火星,所幸是陈煌的盔甲坚实,只留下一道痕迹,并没有伤他分毫。 卢大狗的战马在军阵中指突进了十来步之后,就被黑甲骑堵住去路,身后的亲兵用一拥而上,刀光枪影,杀成一团,不断有人哀嚎着滚落马下,残肢断臂四处横飞,血液到处飘洒,金属相撞,盔甲摩擦,凄凉的哀嚎声,红了眼的喊杀声,组成混乱的战场。 卢大狗奋力向下劈砍,一个黑甲骑士头盔裂开,脑子像是被切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士兵的身子还没有倒下,冲天的血液四处喷洒,染红了周围一众骑兵的眼睛。 没有人性,没有怜悯,没有顾虑,所有的人都憋着气,红着眼,砍翻他们,砍死他们。 卢俏俏刚刚连削带砍的割开一名黑甲骑士的咽喉,鲜血从咽喉处喷涌而出。漫天散花一般喷的到处都是,卢俏俏也没有幸免,鲜血几乎染红了半边脸面。 卢俏俏小巧的鼻翼急促翕张,散乱的头发自头盔缝隙里飘落出来,贴在满是汗水和血水的脸边,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神却是凶狠,似一只暴怒的母豹子,面对强敌不甘屈服。 护卫在卢俏俏身边几十个体型格外健壮的亲兵汉子也是气喘如牛,一队百人亲兵,到现在也只有身边这四十几个人。 场面上,血旗军隐约落入下风,连番作战,人马都已经疲倦到了极点,这一群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们,靠着狂暴的血性和不屈的勇气,竭力厮杀,无一人退却,无一人怕死。 黑甲骑第二营营正魏桦手持长刀,左右劈砍,酣然大战,凭着重刀厚甲,所向披靡,刀下砍翻数人,刀头处都断了一小节,还好,并不影响长刀的锋利。 鲜血染红了魏桦的脸,他也没有时间去擦拭一下,他的凶悍,引起了血旗军的注意,血旗军的士兵疯了一样的向他冲杀过来。 魏桦的亲兵也在竭尽全力的血战,奈何依旧挡不住血旗军前仆后继的蜂拥而上,魏桦亲眼看见亲兵队长张平凡长枪刺入对方骑士的胸口,那骑士却依旧向前猛冲,长枪穿透他的身体,枪杆被身体锁住,不等张平凡弃枪,那骑士奋起一刀,斩断了张平凡的手臂,又狠狠撞在张平凡身上,将他撞落马下,生死不知。 那一双双凶戾的拼命的眼神,让魏桦心里微微发颤,身边的亲兵很快就被换了个干净,魏桦喘着粗气,提马欲走。 地上一个少了一只手臂的伤兵捡起一根断枪,单手持枪,胸口顶住断口,奋力刺入魏桦胯下的战马,断枪同时刺穿人身和马腹,战马哀嘶狂跳,将魏桦掀下马来。 几个骑士合身从马上一跃而下,扑在魏桦身上,尖锐又炙热的锐器在魏桦的身体里进进出出数次,魏桦躺在血地里,不甘闭上的眼睛中,竟然是那个断臂伤兵脸上得意又知足的笑容。 这样的厮杀,在整片战场上到处发生着。 三千三百名血旗军在这样换命的厮杀里,消耗的很快。同样,黑甲骑的消耗也是一样大,血旗军的士兵悍不畏死风格让初次见到血腥的黑甲骑士兵极其恐慌,若不是旅旗陈煌平日里军令极其严格,或者早有人想要逃亡。 但是随着纠缠的时间越长,形势越不利于血旗军,人马的体力严重下降,而黑甲骑的士兵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也逐渐适应战场的血腥,身边朝夕相处的弟兄们的死亡,也激发了很多人的血性。 卢大狗费力地和卢俏俏会合的时候,两人身边只剩两三百人,追逐厮杀的战场上,血旗军的影子越来越少。 卢大狗抹着脸上的血汗,一张脸花里胡哨的,他一把扯下插在肩膀上的一根箭矢,倒吸一口冷气,毫不掩饰疼痛:“俏俏,你先走,我去收拢士兵,我们在刘家村会合,你等我两个时辰,若我没有回来,你就和小青去寻找李砚。” :“废话真多,兄弟们还在拼命,听风旗的弟兄们还在厮杀,你好意思让我走?我卢俏俏以后还要不要见人?”卢俏俏盯着战场右侧黑甲骑的将旗:“卢大狗,敢不敢和老娘去做了敌方将军?” 卢大狗摇摇头:“那家伙护卫的很是严实,我刚才冲杀过两回,折了不少兄弟,都没有闯过去。” :“那又怎么样?我就不信他的护卫砍不死!”卢俏俏发起狠,眼角微微勾了起来,煞气十足。 :“草,那就干呗。最多就死在这里,咱卢大狗有什么场面没见过。” :“兄弟们,咱活着是兄弟,死了,也是他妈的兄弟,老子一样带你们在地府横行霸道。!不怕死的,跟老子上,弄死他个球的!咱血旗军,怕过谁!”卢大狗挥动长刀,指向陈煌将旗处:“弄他!不死不休!” 卢俏俏莞尔一笑,美颜不可方物,撩了撩腮边的乱发,眼神锋利,一声娇咤:“血旗军!冲锋!” :“冲锋!” 第599章 力竭不屈 小柱子领着人杀穿整个战场,头盔不翼而飞,头发凌乱的披散着,他喘着粗气,随手丢了手中断了一半的战刀:“拿水来。” 亲兵的水袋递给小柱子,小柱子咕嘟嘟的灌了几口水下去,举起水袋浇在头上,胡乱的在头上脸上抹了几把,血水从头上脸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损失如何?” :“伤亡很惨重,至少有四五百个兄弟留在战场上了。”亲兵队长l老胡是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这是李砚亲自为小柱子挑选的亲兵队长,稳重厚道。:“老大,我们先撤,这硬桥硬马的厮杀,不适合我们听风旗的作战方式。” :“妈的,亏大了。”小柱子骂骂咧咧的看着战场,从后腰抽出一根一尺半长长的小锤子:“敌军来的太快,血旗军也有点扛不住了。” :“弩箭还有多少?” :“我还一匣子。”:“我还有十七支。”:“十五支”。。。 小柱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流过的血水汗水,观察着战场,眼中露出几分狡诈:“连弩上满,按小旗分组,各自为战。外围游猎,连弩杀敌,不要突进战场。我们给他们来个扒皮战术。” :“老大就是聪明,黑甲骑要是追我们,我们就跑。不追,我们就继续骚扰他们。”亲兵里一个年轻的小骑士兴奋的比划着。 :“小子,有点眼力哈,干活干活。”小柱子轻轻踢了一脚黄骠马:“看你的啦,跑快点,老子性命交给你了。”黄骠马一声长嘶,奋蹄而去。 卢俏俏一低头,闪过对面横扫一刀,锋利的刀锋从她头上掠过,头盔飞了出去,几根断了的发丝飘飘落下,头发披散开来。卢俏俏咬着银牙,手中分水刺向那个骑士腰间捅了进去,又迅速抽出,一股血箭射了出来,那骑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伏马便走。 卢俏俏身前几步,卢大狗已经杀的一身浴血,他自己的战马早已经倒下,现在骑的从战场上顺手逮来的一匹战马,也是喘着粗气,口吐白沫,四肢颤颤,眼见也坚持不了多久。 距离黑甲骑的将骑还有十来步,卢大狗已经有些绝望了,这么短短的十来步,堆满了人,每进一步,都要用身边将士的性命去填补,身边的士兵,只有单薄的一层,而自己每一次挥动战刀,肩膀都僵硬无比,握刀的手,有些软的不听使唤。 有一名骑士帮卢大狗挡住致命的一枪,枪头撞入他的胸口,将他的身子从战马上挑飞了起来,鲜血喷溅,骑士双手死死抱着枪杆,发出无力的呻吟。 战刀带着凛冽的风声,斜斜地落在持枪骑士的腰间,盔甲裂开,战刀深深的切进骑士的身体,几乎将半边腰杆切成两段,那持枪骑士奋力向边上一闪,卢大狗的战刀卡在肌肉和战甲之间,拿捏不住,脱手而出。 黑甲骑两名骑士见着卢大狗手无寸铁,两杆大枪齐动,一前一后迅如闪电。 一枪冲着胸口,大开大合,另一支枪则诡异多变,先是冲着胸口,枪至半途,忽转急下,冲着他的小腹处扎了下去,阴险毒辣。这个角度若是真的刺中,能将卢大狗的身子与战马的身子串在一起。 枪至眼前,卢大狗狼狈地翻身一滚,从战马上滚落下来,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长枪,对准其中一名骑士的战马胸口狠狠地刺了进去,战马疯狂的跳动起来,将身上的骑士甩翻,卢大狗杀红了眼,俯身冲了上去,抱住地上的骑士,抽出腿脚边的匕首,一顿乱捅。 一根长枪自上而下的刺向卢大狗的背后,空中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飞过,撞在持枪骑士身上,一柄刀口从那骑士后背穿了出来,两人从马背上狠狠地滚落,长枪将将刺入卢大狗的后背,枪杆一横,枪头改变方向,从他背上翘了起来,挑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电光火石之间,卢大狗数次身临险境,死里逃生。即便是如此,他掉落在兵荒马乱的骑兵战场上,依旧是危机重重。 :\"救他!救他!”卢俏俏大声嘶吼,声音嘶哑干裂。 十几个骑士疯了一样的掩杀过去,将卢大狗救出,只短短的一瞬间,又有七八个士兵落马。 卢大狗脸色苍白,亲兵们牵了一匹无主的战马而来,卢大狗踩蹬两次都没有翻上马背,一个士兵跳下马,托着卢大狗,才把他送上马去。 :“大人,挡不住了,撤,再不撤,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一个亲兵脸上开了一个豁口,血糊糊,口齿不清的说道 :“走不了了,往哪走?兄弟们都死在这里,我们往哪走?”卢俏俏一张脸白的吓人,眼中淡淡的绝望和疲惫。 黑甲骑明显看出这一群人是重要人物,开始向这里合围,周边的血旗军的兄弟竭力厮杀,依然抵挡不住,数日奔波半天的鏖战,人的体力都到了极限。 卢大狗在战马上摇摇晃晃的,手里提着一把缺口的战刀,身上的伤痛的他龇牙咧嘴的,嘴角还是挂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我卢大狗能在战场上和兄弟们死在一起,也不枉你们喊我这么久的大哥。大哥我今日对不住你们,那就一起赴死。” :“老大,你说要带我去找姑娘,说了很久了,还没有兑现。”一个年轻的眼神明亮的骑士一脸警惕的看着围过来的黑甲骑,神情很是严肃的说到:“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能食言。” :“我草,到了地下,老子请你去。放心,老子卢大狗说话就没有食言过。”卢大狗脸上涌起一片红晕,神采奕奕,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还有我,还有我。” :“同去,同去!” 卢俏俏听着身边这些莽汉胡言乱语,灿然一笑:“卢大狗钱不够,我来补。” :“哈哈,哈哈哈~~” :“兄弟们,拼啦!” :“拼啦!拼啦!” 拥在身边的百来条汉子大声狂呼着,打了鸡血一样奋力向黑甲骑的将旗下猛冲猛打,卢大狗和卢俏俏被骑士们默契的围在中间,一时间居然都接触不到敌人。被簇拥着向前突进。 陈煌站在将旗下,缓缓后退,不疾不徐,直至退到一处小山包高处,看着前方被围杀却没有一人投降的血旗军将士的浴血拼杀,面如铁色,心里并无丝毫得意。 第600章 骚包的人 小柱子带着听风旗像狗皮膏药一般在战场外围一点点的侵袭着黑甲骑,上百支小股骑兵在纷乱的战场上跳蚤一样进进出出,让黑甲骑防不胜防。 这边三几个,那边五六个,听风旗的作战方式迅速给黑甲骑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同时也解救出百来个被黑甲骑分割的血旗军骑士,此消彼长,外围战场的黑甲骑士兵很快陷入尴尬的局面,追,追不上,不追,他们又东一点西一点的收割战场,也不用作战,靠近一点,连弩劲射,黑甲骑的盔甲哪里抵挡的住。 黑甲骑开始放弃外围,收缩阵型,几十个人聚集成百来人,百来人又聚集成数百人,这样的情况下,听风旗的行动就变得可有可无,十几人的小股骑兵去挑衅,不够人家一阵箭雨。 小柱子看着被黑甲骑团团围住的血旗军大旗,略显无奈。这一波袭扰,虽然对黑甲骑造成伤害,但是对几乎没有防护的听风旗来说,也损失不小,队伍重新聚拢起来,小柱子略微瞧了几眼,又失去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战斗前后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战场上血旗军也只剩下三股人马,合计不过千人,而黑甲骑至少还有三千人马,经过初期的慌乱后,黑甲骑压住了阵脚,双方人马纠缠在一起,失去了战马的冲锋力,这时候,黑甲骑兵的防护力,开始彰显出来,而血旗军半甲或者皮甲的劣势,也在这种乱军缠斗中,暴露无疑。 :“草,现在要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多少时间,血旗军就要全军覆灭了。”小柱子心急如焚,脸上也露出焦躁之色。 不能不救,不能不救! :“草,全员整理装备,咱们闯阵救人!”小柱子咬着牙关,艰难的下了这个命令,心如绞痛,他自己很清楚知道,这一去,听风旗的兄弟们,能活下来的,必然不多。 所有人都沉默的整理装备,将所剩无几的弩箭装入连弩,调整身上皮甲松紧,马鞍的稳定,抽出战刀,抹去刀上的血迹。 没有一个人反对或者提出异议,听风旗,要做天下第一游骑兵,没有战场退缩的道理。 :“旗手,跟在老子身后,亲兵队,护旗队,给老子护住咱的听风旗。” :“”旗手,看清楚了,从这里冲进去,杀透敌阵,掩护血旗军,从西侧穿出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旗手的方向不能改变,所有人,跟着旗走,明白吗?”小柱子恶狠狠的问道。 :“明白!” 小柱子回头,眼神凶狠中含着一丝不舍:“听风旗!” :“在!”身后雷鸣般应答。 小柱子转过头,脸色冷峻,战刀向前奋力一挥:“冲阵!” 黄骠马劲射而出。 小柱子俯身,黄骠马的鬃毛飘飘扬扬,撩到小柱子的脸上,小柱子目视前方:“兄弟啊,我要是掉下去了,你可千万别回头,给老子往前一直一直冲,冲出去,你就自由了。” 黄骠马的马蹄坚定有力,像是不甘的回应。 :“去人,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进来捣乱!”陈煌见着那一支轻骑兵飞蛾扑火一般撞向战场,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冷冷的下令。 身边一名将领拨马离开,大声的吆喝了几声,一众人马跟着他出阵。 小柱子专注的盯着前方,前方黑色甲骑又慌而不乱的调整阵型,驱动战马,向他发起了反冲锋,速度却不是很快,他们吃过听风旗的亏,怕跟不上听风旗急速的变向。 :“好蠢,战场乱糟糟的,哪有轻易变向的可能。”小柱子瞬间明白黑甲骑的意图,忍不住吐出两个字:“蠢货。” 耳边有风,风里有死亡的气息。 黄骠马鼻翼急促的翕动,马背上隐约有了细密的汗珠,风吹过,又消失无踪。 黑色甲骑的轮廓更加清晰,那骑士手中的长枪闪着寒光,像是死神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妈的,自己真蠢,居然要为卢大狗而死吗?”这一刻,小柱子脑海一片清明,夏日炎炎,阳光下白晃晃的地面,像极了老家的冬天的雪地,妈妈的唠叨,突然在耳边细细密密的响了起来。 :“咔哒,咔哒。。。。”不是老妈的唠叨,是密集的马蹄声,马蹄声就响在耳边,又急又快,这速度,这节奏,比黄骠马不分伯仲。 小柱子猛地扭头,一个枣红马头正奋力突进,迅速超越了自己,枣红马上,那熟悉狭长的眼睛,露出宽慰的笑容,:“我给你开路。”枣红马从身边一闪而过,白色的披风迎风舞动,猎猎作响。 “妈的,还是这么骚包。”小柱子默默的念了一句,眼泪却夺眶而出。 马蹄声雷动,一支骑兵从小柱子身边呼啸而过,气势汹汹的直扑黑甲骑兵,虽然不过数百人马,却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猛虎下山一般,锐不可当。 :“弟兄们,跟上,跟上李将军!跟上陷阵军!” 小柱子情绪高涨,仰头狂呼。这一刻,如获新生。 李砚携五百骑士闯入敌阵 战马的碰撞,刀枪相交,骨头断裂,枪头入体,战刀割裂,惨痛哀嚎,各种声音组成了一个血花飞溅,断肢乱飞的杀戮战场,人人如野兽一般,红着眼,恶着脸,狰狞凶残。 这是李砚陷阵营中最精锐,最悍勇,最无畏的战士,借着战马狂奔突进的势头,瞬间将准备防御的黑甲骑兵阵型撞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卢大狗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条腿被死去的战马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头皮被撕裂,鲜血覆盖着他一头一脸,他的大腿被刺了一枪,背上被砍了两刀,右臂也被拉出长长一道刀口,血糊糊的像个死人一样,眼睛却没有闭上,无神的望着耀眼的太阳,好冷,阳光怎么晒不暖自己的身子。 卢俏俏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她脸色苍白,脸颊上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缓缓的溢出来,散乱的头发黏在血上,像被围困的小兽,露着獠牙,却没有多少反击的力量,绝望又不甘。 :“降不降?”一个戏谑的声音问起,似乎是因为看她是个女子,想抓活的。 卢俏俏紧紧握着手里只剩下一根的分水刺,恶狠狠的盯着那个骑士,身子微微弓了起来,仿佛还想发出最后一击。 卢俏俏胯下的战马长长的哀鸣一声,轰然倒下,卢俏俏措不及防,滚落在地,立刻翻身站起。 一个黑甲骑士缓缓地从马脖里抽出长枪,枪头滴着血,在卢俏俏面前晃动着,头盔里 露出的眼神残暴又淫邪:“废什么话,抓回去,老子大枪伺候她,还有什么降不降的?” 一个巨大的影子“”砰“”地一声撞了进来,一点寒芒炸开,点在那个黑甲骑士咽喉,尖利细长的枪头从骑士的咽喉处抽出,吞缩间,又狠狠地刺入他的小腹。 一声大喝如雷般炸响:“去死!”长枪一挑,竟然将那名黑甲骑士的身体挑至半空,甩了出去。 第601章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不等黑甲骑众人反应过来,一队骑兵从这名白袍骑士身边呼啸而至,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的横扫而过。 黑甲骑瞬间被洪流席卷一空。 卢俏俏抬眼望着马上的骑士,眼中渐渐浮起泪光,刚才还像个歇斯底里的母兽,,现在就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子,李砚弯着腰伸出手:“来,上来。” 枣红马低着头,在死去的红马身边嗅了嗅,发出几声浅浅哀鸣。 小柱子策马奔来,见两人在此,用力一勒缰绳,黄骠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后蹄在地上磨出两道痕迹。 :“哈哈,大肚哥,你来的及时啊。俏俏,大狗呢?” 卢俏俏软软的坐在地上,眼神望着卢大狗的身体,声音嘶哑:“大狗死了。” 小柱子大惊失色:“死了?哪里、?” 说话间,顺着卢俏俏的眼光,看见半个身子压在战马下面卢大狗的身子,一个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跑到卢大狗身边。 气息奄奄的卢大狗无神的望着天空,一个模糊的影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珠子稍微的动了动,耳边依稀听见有人在喊:“眼珠子还动,没死,还没死,来人,帮我把他弄出来。这家伙要遗臭万年的,哪有那么容易死。” 声音很熟悉,是谁,听起来这么贱。。。 咦,老子还活着吗? 李砚的这五百骁勇骑士,成为彻底打垮陈煌的最后一根稻草,血战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占据的优势,瞬间溃不成军,虽然人数上,黑甲骑还有两千多人,但是已成颓势,无法挽回。 陈煌带着溃军一路奔逃,陷阵营和听风旗的弟兄们追了数里,才停下追击。 战斗从正午时分开始,陆陆续续一直延续了几个时辰,此时日头西落,残阳如血。战场上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微弱的呻吟,诉说着这一场惨烈的杀戮。 卢大狗躺在一个简陋的担架上,打着小呼噜,睡的香甜,脸上时不时抽动一下,像是伤口痛的厉害,这个家伙断了大腿,身上刀伤,枪伤好几处,却并不致命,特别是撕裂的头皮,看起来像是被开了头颅,实际上也只是外伤而已,郎中笑呵呵的说到:“没事,头皮能长好,最多以后是个秃头。” 小柱子卸去皮甲,半躺在地上,几个亲兵也无力的围坐他的身边,众人脱去皮甲,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随军郎中手忙脚乱的给他们包扎伤口。 一个郎中小心翼翼的给卢俏俏处理脸上的伤口,李砚坐在一边,毫不忌讳的握着卢俏俏的手,一脸关切溺爱。 :“诶,大肚哥,我黄骠马的行囊里有好东西,你自己去拿,那个鹿皮袋子里,有两包药,一包粉,一包胶,两个合在一起搅拌均匀,涂在脸上的伤上,保证俏俏那脸蛋完好如初。”小柱子费力的喊了起来,咽喉动了几下,火烧火燎的:“给我口水喝啊,我渴死了。” :“那是李平平给我的药,很珍贵的,别特么的浪费了。以后你们成亲,老子要做首桌哈。” 李砚目露喜色:“等我一下,我去拿,李平平的药,效果真的很好。” 卢大狗没死,卢俏俏的心情好了一些,瞥了李砚一眼,似笑非笑:“我脸上有疤,变丑了,你在意吗?” 李砚摸着头,狡黠的笑笑,眉眼齐飞:“我不在意,你自己在意吗?” 俏俏似乎很有感悟的说到:“原本很在意,现在,能活着,和你在一起,我好像没有那么在意了。” :“嗯,漂漂亮亮的和我在一起,不是更好?”李砚温柔地拍了拍笑笑的手:“等着,我去拿。” 李砚拿到小柱子说的药物,递给郎中,扭头问小柱子:“怎么在这里打起来了?伤亡这么重。” :“遇上了呗,你来这是第二场了,哎呦,累死老子了。老子听风旗这次亏大了,伤亡一半多,草,好多老伙计都死这里了。妈的,黑甲骑,老子总要灭他们个干干净净。”说起战况,小柱子脸色阴郁,耿耿于怀。 :“第二场?”李砚问 小柱子闭上眼,喃喃自语般:“是啊,第一场五千人被我们弄的七七八八了,刚才打的是他们的援军,来的太快,咱们这一路奔波,体力不支,才打成这个鸟样。” :“俏俏,你们不是应该坐船直下舞阳码头?怎么出现在这里。”李砚又不解的问道。 一番谈话下来,整个战斗的过程才呈现在李砚面前。 :“俏俏,稍微修整一下,你去和卢小青会合,你们把伤员留在刘家村,完好人员要抓紧时间去舞阳城,这一耽误,谨防舞阳城有变故。小柱子,你们听风旗还有多少能战之士?组织起来,你陪他们一同回去。”李砚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这一仗打起来,舞阳城无论如何不能再落到别人手中。” 小柱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就这点人,能挡住黑甲骑?我估计他们至少还有七八千人的规模。” :“没事,我这几百人先来的,最多三个时辰,后续骑兵会赶到,还有三千多人,明日中午前,张稳平的队伍也会到。包括我的两千重甲,黑甲骑遭此伤亡,我猜他们也不敢冒进了。” :“这倒是,这一仗,应该让他们开了眼了,后面这一百五十里地,他们肯定是束手束脚小心翼翼了。若是他们指挥使大人胆子小一点,说不定啊,都要往回逃了。”小柱子哈哈一笑,扯动伤口,痛的哎哎叫了起来,哪里还有一点战场上的无畏风采。 郎中给卢俏俏包扎好伤口,交代了几句,又去照顾其他伤员。 李砚掏出一块布巾,从水囊里倒出水来,坐在她的面前,轻轻的擦拭着她头上,脸上的血迹,细腻温存。 卢俏俏红了眼眶,强忍着眼泪,细声说道:“死了好多兄弟,好多人都是很早就跟着我们的,这一仗,全死了。” 李砚温柔的动作,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个平日里骄傲好胜的女子,现在脆弱的像个孩子。 :“打完这一仗,我们成亲,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卢俏俏突然说道。 李砚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变得僵硬:“嗯。。。额,好!” 小柱子噗嗤笑出声来,又紧紧闭上嘴巴,左看右顾,像是啥也没有听见。 第602章 进退两难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星朗月舒的夜晚,夜风微拂,拂去白日的燥热。 四野笼着淡淡月色,皎洁柔和。 夜虫浅吟低唱,清脆悦耳。 刘家村,战场上陆陆续续送下来近千伤兵,浓烈的血腥味中,淡淡的药草的香味若隐若现,让人在痛苦中寻得一丝安慰。 游昆仑坐在院墙边上的土砖上,小柱子披着一件轻薄的褂子,敞开胸口,精瘦健壮的身子上好几处包扎,这一路骑马颠簸,又渗出血来。 :“就凭你们这些人,就把黑甲骑干跑了?”游昆仑头发在月光下银白一片,更显苍老。 小柱子傲娇地:“我们这些人怎么了?血旗军,你自己看着壮大的,我听风旗,什么本事,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千里奔袭,你自己说说看,你加过谁家骑兵能有我听风旗的本事。” :“厉害,佩服。”游昆仑不信,又不得不信。 卢小青走过来,:“呦,小柱子,你也搞成这样?” :“那个大狗怎么样了?” 卢小青不以为然的:“没事,他皮实,很快又是一条好汉了。累坏了,在睡着呢。” :“那就好,也不枉老子拼死救他。”小柱子放下心:“你队伍安排好了没有,连夜赶路。争取明天天黑之前赶到。” :“好了,过来看看你,你这一身伤,还行不行?要不你就先养几天呗,你那听风旗也就。。。。”远处有骑兵疾驰而来:“报告大人,来了一支听风旗的骑兵。” 小柱子扶着围墙站起来:“怎么,嫌我听风旗人少?这不是来了吗?游军师,辛苦走一趟。” 距离水阳镇以东五十里地,凤鸣村一间大屋子里,罗书武一脸惆怅的坐在昏黄的油灯下,墙上挂着一张舆图,陈煌和范飞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范飞的手臂包扎的严严实实,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清洗干净,昏暗的灯光下,脸色焦黄憔悴,双眼无神。 :“不是说了叫你们没有十足把握不要动手吗?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你们说说看,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去配合近卫军?,我回去怎么向太傅大人交代?你们啊,真是害苦我了。”罗书武拍着大腿,气恼不已。 罗书武在距离水阳镇二十来里的地方遇见溃败的陈煌以及范飞,两人出发前一万精兵强将,再见到,只剩下三千残兵败将,吓的罗书武带着队伍一退又是好几十里地,唯恐被对手追击。 性格急躁火爆的范飞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向温和的陈煌倒是有些不服:“大人,原本我是占了上风的,只是敌军援军来的太急太快,我军鏖战多时,力有不逮,方才撤军。再者说,就战场局势来看,我黑甲骑并不输于对手的。” 陈煌确实也感到有些委屈,这一仗,他的部下还算是打出了黑甲骑的威风。 :“那有什么用呢,谁在乎打仗的过程,要的是结果。输就是输。哪有什么理由的。” :“那些文臣们不谙军事,他们只看战报上的文字,文字!他们哪里知道那文字里有多少鲜血和性命!”罗书武听了陈煌的说话,又怒又无奈。 :“大人,其实我们可以整顿人马,继续杀回去!”范飞突然抬起头,眼神凶狠,语气硬邦邦的说。 罗书武又用力的一拍大腿,指着范飞吼道:“杀回去?你他妈的瞧瞧你那一只手你,你大伯把你交给我,结果老子还他一个废人,你猜,他会不会弄死我?” :“瓦罐井上破,将军阵上亡,别说是断了只手,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是我范飞的命,与你大人何干?”范飞的狗脾气又发作起来,瞪着眼珠子,焦黄的脸上居然泛起红晕。 :“你少说两句,大人这不是心疼你嘛。”陈煌急忙劝道,又对罗书武说到:“大人,其实,我觉得范飞说的也没错,昨日一战,敌人伤亡很是惨重,即使有援军,我们这八千人马,不是不能一战的。” 见罗书武犹豫:“大人,这一仗,我们要是没有一点战绩,这灰溜溜的回去,您确实也不好交代不是,再说了,两天后,近卫军到了舞阳码头,若是我们没有出现,近卫军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李世途会不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在我们身上?那我们更是百口难辩了。” :“嘶~~~”罗书武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么一说,还有点道理,李世途那个家伙可是阴的很。” :“陈煌,你实话告诉我,你有信心能打赢吗?” :“大人,实话说呢,对手确实很强,他们历经战场,见惯生死,敢打敢杀,不过他们毕竟人少,装备差,只要我们能稳住阵脚,稳打稳扎,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范飞跳起身来::“我还有一千三百多人,我亲自带队上。”话没有说完,腿一软,又跌坐在凳子上。 罗书武起身,转过去看着墙上的舆图,光线黯淡,他恼怒的喊了一声:“他妈的,营里多点几盏灯都拿不出来吗?” 不一会,一个亲兵拿着几盏灯匆匆跑了进来,将灯全部点着。罗书武抓起一盏灯,靠近舆图:“陈煌,过来看看,明日的行军路线。” 陈煌凑近前去,瞧了一眼:“大人,我们还是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不要着急,保持体力,这里距离舞阳城也就不到两百里,我们一天走一百里就行。斥候放远一些,可以随时获取敌军的信息。” :“行,就依你说的,稳打稳扎,万万不可再出错。” :“是。大人!我现在就去准备。” 陈煌匆忙离去,范飞也起身要走,罗书武恶狠狠的喊了一声:“给老子坐下,让你走了吗?” 范飞老老实实的坐着,罗书武盯着舆图又看了许久,舆图上,代表舞阳城的标识极为显眼,特别是那个舞阳城码头,几乎有半个舞阳城那么大。 罗书武暗自叹气,原本带着这一万五千人马无惊无险的前去舞阳,想着就是来捞一个战功,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又陷入当今这种困境,退又不成,进又危险。 他没有陈煌想的那么轻松,未来的这两百里地,未必那么好走。 第603章 阵前求见 休整一夜,大军再次出发,罗书武从起床起,眼皮子就跳的慌乱,心里也像是堵了东西,憋的难受,他心里的预感越发不好。 :“去,告诉陈旅旗,让他多派些斥候出去,务必保证路上的安全。” 不用罗书武交代,有了昨日的惨痛经验,陈煌今日严格按照骑兵操典的行军方式行进,斥候放出去至少二十里地,每一路都有三组斥候衔接,形成天罗地网般的侦查。 期待,忐忑,两种心情让陈煌的情绪左右摇摆。 期待能再次遇见敌军,方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忐忑若是又被击溃,那就永无出头之日。 行不出三十里,斥候就带回了讯息,昨日战场西南方向,有发现敌军斥候,另在水阳镇附近,有烟尘四起,似有骑兵痕迹,不少于五千人。 果然,果然还是遇上了,水阳镇是必经之地,这么看来,那骑兵就是在这里故意等着了。 :“去,速速查明有多少敌军。”陈煌当即下令,兴致冲冲回身驱马赶到罗书武面前:“大人,前方水阳镇发现敌军,约五千人马。我已经安排斥候前去查个分明。” 罗书武没有陈煌那么兴奋,反而更为慎重,昨日一夜清点,今日大军出发之时,留下了数百近千名的伤兵养伤,目前军队里,也就堪堪七千兵力而已,昨日一战,折损过半,越想越没有底气。 :“陈煌,一定要谨慎些,万万不可大意。” :“属下明白!”不用罗书武提醒,陈煌今日也不敢小觑敌人。 陷阵营的骑兵只比李砚迟了一个多时辰就赶到水阳镇,到了午夜,张稳平带着手下六千骑士,以及李砚那两千重甲骑兵也堪堪赶到。 天亮之后,李砚安排张稳平带人前去驰援舞阳城,刘家村还有上千的伤兵,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他决定在水阳镇多留两天,防患黑甲骑。 黑甲骑的行军,早早落在陷阵营的斥候眼里,回报回水阳镇,李砚和重甲骑的营正江伟勇坐在一起吃着早饭,问了斥候几句,斥候一一回答,李砚淡淡一笑:“黑甲骑这是谨慎起来了啊,按这行军速度,等他们到了水阳镇,要好几个时辰了,呵呵。。。严密监视他们的行踪,不要去打扰,盯着就好。” 不慌不忙的吃了早饭,看看日头还早,李砚想了想,问江伟勇:“你们恢复多少体力了?” 江伟勇身材壮硕,满面胡须眉毛粗重,眼睛瞪的雪亮:“歇了三个时辰了,足够了,大人,送上门来的,你别说不让我重甲出动啊。兄弟们跟着你这一路一千好几百里路,总不是来游玩的,你这样,我回去可不好和兄弟们交代哦。” :“行,一会有机会,让你们上去动一动,我这不是也怕吓到他们吗?” 陷阵营里,敢这么和李砚说话的爷们,也不过三两个,就算是张稳平,在李砚面前也是循规蹈矩服服帖帖的。 果然,一直到了正午时分,黑甲骑才缓缓的逼近水阳镇五里处。 今日云层很厚,遮挡了阳光,没有阳光直晒,再加上还有点风,还算是个赶路的好天气。 四千骑兵整整齐齐的挡在黑甲骑面前,无遮无掩,坦坦荡荡的,李砚依旧一身白袍立于阵前,身后一杆红色大旗,黑色“李”字招展飞扬。 两里外,黑甲骑也摆开阵型,旌旗猎猎,一色儿的黑色盔甲,持锐披坚,静立无声,气氛紧张沉重。 :“这是不是传言的平武军骑兵大将李砚?”罗书武微微拧着眉心,问身边的陈煌,两人立于中军,神情都有些凝重。 :“可能是,昨日就是他突然杀出,结果弟兄们抵挡不住,方才撤退的。”陈煌还在为昨日的溃败找理由。或许,他自己心里始终也觉得昨日的溃败并不是自己无能造成的。 罗书武眼角轻颤了一下,像是无意识的瞟了陈煌一眼:“看对面不过四千人马,就敢这样挡在我们面前?是真的万人敌,还是装腔作势吓唬人?” :“斥候查探过周围,二十里内,目前没有发现其他敌踪。”陈煌也觉的对面四千人马挡住自己去路,未必太托大了。 两人迟疑间,对面将旗下那名白袍将军突然从阵中拔马而出,身后跟着一骑,两人驱马,不慌不忙的向本阵跑来。 距离黑甲骑不过两百步,李砚停下马,身后那一个骑士从他身后继续向前,一直到到黑甲骑面前二十来步的位置,才轻轻勒住战马。 马上骑士神情淡定:“我家将军有话要说,请贵军领将挪步聊几句。” 战马轻轻的踏着四蹄,像是有些无聊。 一人,一马,云淡风轻,竟然不将眼前森严凛然的军阵放在眼中。 黑甲骑阵前一名营正左右向中军瞧了瞧,不见有人发令,硬着头皮走出来,手按在刀柄上:“我家将军是你们想见就就见的?战场争锋,凭本事说话,不呈口舌之争。等我黑甲骑大败尔等,捉了你家将军,自然有人与他问话。” 这个叫做焦野的营正,小时候还是读过几年书,说话还有些文绉绉的。 马上骑士也不以为意,明目张胆的瞧了瞧黑甲骑中军位置,大声说到:“你说话可算数?要不要问一声你家大人的意思?我建议你们,千万不要辜负我家将军一番好意。” 那营正沉下脸来,正要说话,军阵中传来一声疾呼:“等一下!”营正急忙回头,却见中军处人马分开一个通道,指挥使大人缓缓走出,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陈煌将军,陈煌似乎一直在说些什么,指挥使大人却不发一言。 对面将军阵前相邀,指挥使罗书武心里忽然一阵轻松,不知道哪来的感觉,大脑一片清晰,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不断地提示自己,去,去和他聊一聊,不要错过这个最后的机会。 陈煌急促的在耳边一直劝说,罗书武却感觉到烦躁,他不悦的扭头:“怕什么,我去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难道他还能杀了我?” 陈煌被罗书武这么冷漠的瞧了一眼,一时哑口无言,回过神来,招了招手,几个孔武有力的骑士靠近身边:“去,你们去保护好指挥使大人,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大人安全!” 罗书武跟着骑兵来到李砚面前十来步,身边几个护卫的骑士手持长枪,紧张异常。 罗书武对身边几个护卫寸步不离,倒是没有再反对,他在马上拱拱手,:“我是黑甲骑指挥使罗书武,不知道对面可是平武军李砚将军?” 第604章 武力劝退 李砚浅笑回礼道:“平武军李砚,拜见黑甲骑指挥使罗书武大人。” :“都说平武军骑兵大将李砚将军出身军人之家,年纪轻轻,纵横战场数年,未曾一败,更是在安西境内斩异族狼骑八千,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年少,风华正茂。” 罗书武能当上这个黑甲骑指挥使,不敢说带兵本事如何,但是动起嘴皮子,这场面上的话,可是一套套娴熟的很。 李砚拱手道:“罗指挥使过奖了。今日约罗大人阵前相见,只是想问大人一句话,黑甲骑,能否自觉退去,免的同室操戈?” 罗书武一愣,李砚态度倒是诚恳,说出来的话,却噎的人难受,自己这大军在场,如何能这般毫无建树的退却?年轻人,这是害怕了?沉不住气了? :“李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我黑甲骑身奉皇命,前来收复舞阳城,谁若阻挡,形同反叛,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李将军身为朝廷官兵,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罗书武的态度不由自主的强硬起来,似乎忘记了昨日两边人马打的头破血流的事。 见罗书武先恭后倨,李砚没有觉得多少奇怪,他似乎想了想,又说道:“我平武军一番血战,付出惨重代价才将荡平军一举歼灭,你们就这样来抢地盘,这吃相未免有些难看。” 这话说在罗书武的耳朵里,居然听出了一丝示弱的意思,罗书武哈哈一笑:“李将军此话谬也,我等身为臣子,身负皇命,如何敢懈怠?” :“罗大人,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呈口舌之争,昨日一战,黑甲骑伤亡过半,黑甲骑可是大夏骑兵的标榜,也是大夏军中最为重要的武力,若你不听劝阻,执意孤行,这战场上刀枪无眼,我可不敢保证黑甲骑的结局。” 李砚淡淡一笑,视线越过罗书武,望向黑甲骑的阵列,眼神流露出一丝狠厉,一会儿,又收回视线,眼中的狠厉之色消失无踪,他的表情很奇怪,仿佛是放下了心事。 :“我来之前,我家刘惜军大将军和我说过,本朝重文轻武,除了张陆离大人的边军可堪一战,剩余的也就是黑甲骑勉强还有点血性,若是真的遇见,让我手下留点情谊,都是武人,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只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罗书武正待反驳,李砚一挥手,不容置疑:“你听我说。” :“昨日一场混战,是你黑甲骑先动的手,你黑甲骑损失惨重,本是咎由自取。今日我本想好好给你黑甲骑一个教训,报昨日之仇。不过今日我见你黑甲骑士兵,军纪严明,战意颇足,倒不失为一支精兵,心生怜悯,不忍痛下杀手,你们,回去。” 罗书武被年轻人一顿抢白,脸上挂不住,愠怒道:“李将军,年轻人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我黑甲骑八千之众,还怕你区区四五千人马?” 李砚神色淡然,波澜不惊,:“我今日看在刘惜军大将军的面子上,给你黑甲骑一条生路,若你依然执迷不悟,勿谓言之不预。” 李砚身边那个骑兵从马鞍上掏出一个小旗子在头上挥舞几下,罗书武眼神闪烁:“怎么,要动手了? 远处平武骑兵突然动了起来,罗书武诧异的放眼望去,平武骑兵之间纷纷让向两边,露出中间一块位置,下一刻,罗书武的眼神突兀的收缩,像是见到鬼一样的恐惧。 那军阵之中,赫然出现一个骑兵队列,人马皆甲,长枪耸立,林立阵前。 :“重甲骑兵!?”罗书武几乎惊叫起来,又强制自己压住声音,如哽咽般“重甲骑兵?!” 罗书武身边几个护卫的面甲下的 眼神,都变得惊恐。 虽然还有些距离,森然耸立的的重甲骑兵的所展示出来铁血无情的杀戮气息,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 黑甲骑中隐隐有些骚乱,战马不安地扭动身子,四肢胡乱踏着地面。军阵中的陈煌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那死去活来的痛苦,真实无比 罗书武近乎呻吟道:“你,你,你手里居然还有重甲骑兵?”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若这仗打起来,自己黑甲骑必是死无葬身之地。喜的是,对手这样堂而皇之的把杀手锏亮出来,就没有抱着斩尽杀绝的心思。 李砚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罗书武,没有回答。 须臾,罗书武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李将军,今日我黑甲骑不识好歹,承您手下留情,让兄弟们全须全尾的活着回去,这个人情,我罗书武认了,日后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我罗书武自己,绝对不再与李将军为敌。” :“都是大夏百姓,爹生娘养,自己人之间大动干戈,流血千里,颇为不值。你我还是留待有用之身,日后做有用之事。”李砚还是忍不住,顺口说了一嘴,他对罗书武说的话也并不放在心上,这些大人们,说话能有几分诚意,诚意维持多久,皆是未知。 :“李将军大义。”罗书武知道,对方所言是发自内心。 罗书武迟疑一下,挥挥手,示意跟在身边的护卫退后,自己拍马走到李砚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李砚并没有多少惊讶,微笑着回应了几句,之后罗书武抱拳道别。 罗书武回阵,不一会,黑甲骑大军原地调转方向,风尘大起,不一刻,走的干干净净。 李砚拨转马头,施施然的回到阵中。 重甲骑兵中闯出一骑,跑起来盔甲马甲喀嚓作响:“李将军,就这样放他们走了?”说话的正是重甲骑兵的江营正。 :“走啦” 江营正的脸色藏在面甲里看不出表情,露在外面的眼珠子满是不服:“你一声令下,我重甲骑兵能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为何要放他们走?” 李砚一马鞭抽在他的铁甲上,不轻不重:“杀自己人,算什么好汉。就算是把他们杀个干净,我们除了和朝廷军队结了死仇,还有什么好处。” :“滚回去卸甲,舞阳城还有三万多的近卫军,需要我们去和他们说说道理才好。” :“说什么道理?” 李砚回望黑甲骑离去的尘烟:“硬道理之下,再说说软道理,无论如何,总是要他们能听得进去。” 第605章 舞阳城码头 十数名骑兵,顺着济水河边疾驰,满面尘土。河面反射着阳光,明晃晃的闪的人眼睛发花。 过了芦花渡,过了羊角口,距离舞阳城六十多里的地方,追上一支庞大的船队,骑士眯着眼,一路追寻,方才看见船队中间的那几支“昊威”级战船。 为首的骑兵抹了把汗,:“分头行动,我去寻第一艘船。每个船上都射上几箭,保证他们一定能收到信报。” 鲁大夯汗淋淋的走进船舱,将手里的两张汗湿的纸丢在李世途面前的桌子上,身子往椅子上松垮的一坐:“黑甲骑遭袭,伤亡过半,已经退往安庆。指望不上了。” :“就这?敌军的兵力呢?”李世途捡起纸,看了两遍,不悦的问。 鲁大夯搓着晒红的小臂:“没有,交战时间没有,交战地点没有。敌军兵力没有。” 李世途哼了哼:“一万五的黑甲骑伤亡一半,这平武军是出动了多少兵马才能有此大胜。” :“别管那些,我们近卫军的弟兄到底要怎么办?船工说,距离舞阳城没多远了。”鲁大夯一脸烦躁,在船上枯燥的坐了快半个月了,闲的鸟疼。 河面的风徐徐吹进船舱,李世途仍然觉得舱内空气浑浊压抑。他起身走出船舱,向后方浩荡的船队望去,三万多近卫军的汉子,依然没有给他心里带来更多的信心。 黑甲骑的信报,含糊不清,这不是罗书武的风格,反而显得另有玄机。李世途越发觉得这一次出征,前途未卜。 舞阳城有两个码头,一个是水运码头,一个是海运码头,水运码头在舞阳城东门外五六里地,海运码头则是在舞阳城西南方向六七里,两个码头之间有宽阔的石板路连接。 石板路很宽,并排可以跑上五六驾的马车,人流,车流,熙熙攘攘,神色匆匆。宽阔的石板路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而他的百足,就是从他身体向两边延伸出去无数的大大小小的道路,探入周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建筑群里。 路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店铺,无数的茶楼酒肆,喧嚣热闹。店铺后面,是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房子,一边的是高墙大院,一边是临时搭建,被石板路分割开来,倒是泾渭分明,贫富分明。 顺着石板路,一队骑兵从舞阳城方向驰来,石板路上的牛车马车并不慌乱,很自觉的靠边而行,将路中间丈余宽的路面让了出来。供给骑兵通过。 小柱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路边车夫淡定,甚至是漠然的表情,有些许意外。身边的卢小青自觉的解释道:“这里不少人都是这几年破家失地之人,身无长物,无处可去。在这里呢只要肯卖力,好歹勉强还能有口饭吃。也就是过一天是一天,看不见希望的人。也仅仅只是活着喘气而已。” :“都市舞阳城是南方第一富饶之城,靠的就是这水陆码头,原来日子也就是过的如此不堪啊。”小柱子心有戚戚道。 卢小青眼神有些黯淡:“要知道,这里两处码头,力工过万,经常是要打打杀杀抢地盘抢生意的,只有能够狠够拼,够运气的人,才能从里面爬出来,过上好日子。我听说,几乎每天河里海里都能浮上几具尸体。所以即使是陈伟星在这里,对此地都没有太多的干涉,只要这里能交上足够的银子,这里几乎就是谁也不管的地界。” :“呵呵,这么可怕的吗?”小柱子不置可否。 卢小青揉揉鼻子:“我来的少,听说的,有人说,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只是这些年朝廷收钱收的太黑,纵容一些人家做大,最后反而尾大不掉,才形成这样的局势。” 两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走到河运码头附近。 济水到了此处,再往下游数里就是入海口,河面极为辽阔,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河上穿梭。 河运码头有两个渡口,一个是客运渡口,一个是货运渡口,占地很大,渡口边上有极大的一片平坦空地,地势稍微有些高,空地附近建满了房子,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骑兵队伍被丢在路上,小柱子,卢小青带着十来个亲兵前去渡口方向查看,渡口边上有一处地势最高的位置,这里是日常征收船税的屋子,目前,暂时没人,荡平军大败的消息传来,当日就不见这里收税的主事人,连负责守卫的二十人也不见踪迹。不知道是自己私逃了,还是被人灭了口。 小柱子等人进了屋子,这屋子位置很好,四面开窗,窗口开的很大,坐在屋子里,拥有良好的视界,河道上船来船往,看的很是清楚。地势高,风大,一点都不觉得炎热。 :“这里很难挡住近卫军的船,此处河面宽广,水流极慢,若是逼迫急了,他可以直接贴着河岸下兵,不需要到渡口来。”小柱子迅速看清楚地形,神情严肃起来:“你瞧哪里,河岸上都是树木,他从那里上岸,在集合人马。我们完全挡不住。” :“为什么要阻止他们上岸?”卢小青不解:“不就是几万步兵,难道还能让他们攻下舞阳城?” :“他们上岸了,性质就不一样咯,几万人上了岸,一箭不发,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朝廷还有脸面吗?无论怎么说,咱现在不还是朝廷的平武军吗,真要逼反了我们?嘿嘿。。。” 卢小青不耐烦:“怎么你们现在做事情也开始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的,反就反了呗,反正你们平武军从上到下都长满反骨。装什么正人君子。” :“不一样不一样。咱还没反,还是朝廷正统,出去做事,代表朝廷不是,黑锅朝廷背,好处我们拿不是。你以为刘惜军那个家伙是好人啊,嘿,他才阴着呢。没好处的事情,他可不会做。”小柱子坦荡荡的,一点不觉得阴险。 码头的一间陈旧的产铺里,一个力工打扮的汉子端着面前的大碗喝着茶,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船税屋子。 另一处面摊上,也有两个力工打扮的人在呼啦呼啦的吃着面条,敞着胸口,满头大汗,眼神鬼祟。 小柱子浑然没有注意自己被人监视,他继续望向河面:“这尼玛要我来拿主意挡住三万近卫军,我能有啥办法。\" 小柱子一筹莫展,卢小青嘿嘿笑了:“我以为你啥都行,原来你也有不行的时候,走,哥哥我带你去见个人,算是回报你救大狗那条狗命。” 第606章 大狗的干爹? 小柱子来了精神:“你有办法?” :“走,我请你吃鱼去,这济水的刀鱼,可是天下美味。”卢小青搂着小柱子的肩膀,痞里痞气的:“我喊个人来陪你喝酒,咱们边喝边说。” 小柱子扭了一下身子:“大哥,别闹,老子现在军务在身,喝什么花酒,这要是被我那几位哥哥知道了,老子屁股要开花的。” :“走走走,喝什么花酒,给你介绍个人,能解你燃眉之急。”卢小青拍着胸口:“信不过我卢小青?我卢小青能坑你吗?” :“扯淡,这可是几万大军,可是你随便找个人能解决的?”小柱子狐疑的看着卢小青:“你别误了我的大事,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否则军法处置我的时候,别怪老子拖你下水啊。” :“那你现在有办法?” 小柱子咳嗽两声:“我这不是在想吗?”嘴上顽强,脚下却很诚实,跟着卢小青脚步。 吃面的两个人打着饱嗝从面摊子上起身,走入人群中,一会儿,茶铺的那个汉子也站起身来,混入人群,码头上到处可见这种打扮的力工,很快就没有踪影。 “一口鲜”的幌子在门口轻微的晃动,这是一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酒楼,上下两层,穿过喧嚣的大堂,卢小青带着小柱子居然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烟熏火燎热气腾腾,十几个人在干活,有人进来,没有多看一眼。卢小青像是回到自己家,穿过厨房,掀起厨房边上挂着的陈旧油腻门帘,自然的走进去。 门帘后的屋子很小,却有个极大的窗户,光线从窗户里透进来,一片明亮。 :“老余,搞条鱼来吃,让我兄弟尝尝。”卢小青拉着小柱子自顾坐下,朱桌子一角放着一套年月很久的茶具,卢小青自顾自的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小柱子,一杯自己喝。 桌子一边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太师椅,椅子里坐着一个精瘦的老头子,光头,满面红光,血气极旺,虽然是个老头子,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老人的衰老气息。 :“小崽子,平时都是大狗来骚扰我,今日怎么是你个小崽子来了,怎么,那个狗东西死了?”姓余的老人跟卢小青很熟悉,开口说话就噎死个人。 :“差不多。要不是这位小哥,你就真的不用看见大狗了。”卢小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小柱子说:“别客气,这可是贡茶,以前朝中三品以上的大人们才有的喝。当然,现在有钱有权的三品大员也能喝的到,清水衙门的那些就喝不起咯。” 余老人端起茶杯,喝酒一样,“吱儿”一声,将茶水吸入口中。 站起身:“为了庆祝大狗那个祸害还活着,我亲自去给你们弄个鱼吃。你们先坐着啊。很快就好。” 说完话,身子一跃,从窗户处跳了出去,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绕过屋子,走进厨房去。 :“什么人物?挺骄傲的。”小柱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味苦涩,和曲先生刘院长他们喝的那种岩茶几乎一个味道。 :“这码头地下的老大之一。两年前这里另一个老大勾结了曹力手下一个旅旗,趁他出门时暗杀他,他二十几个手下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正好被大狗带人救了。这人挺爷们,和大狗投了脾气,大狗没事总来找他喝酒吃鱼,两人关系很好,我和俏俏说,这是卢大狗的干爹,卢大狗并不反驳。” 小柱子痞笑:“就这老头?大狗干爹?” :“哈哈,没有正式礼节,默认,默认。”卢小青也坏笑着:“等大狗好了,让他带你来这里玩,大狗在这里享受太子般的待遇。我只是沾了大狗的光。” :“他能帮忙?”小柱子忍不住还是追问一声。 卢小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他不能帮你,这里就没有人能帮你了。那就只能尽量调集人马来防守了。” 不一会儿,余老人端着一个很大的盆子进来,一股浓烈的香味顿时充斥小小的屋子,余老人将盆子放在桌上,满满一盆乳白色的鱼汤,汤面上飘着红红辣椒丝和葱花,鲜香扑鼻。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老人又拿进来几副碗筷,放在桌子上。 :“酒呢?”卢小青问。 余老人眼中精光一闪:“你们身负军务,能喝酒?” :“不能,军务在身,喝酒二十军棍。”小柱子抢先说。 :“平武军啊?这么说,舞阳城又变天咯。”老人往太师椅上坐下,语气有点变化,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大狗还好?我知道一个跌打创伤很在行的郎中,我可以喊他去给大狗瞧一眼去。” 卢小青殷勤地给小柱子舀汤,随口道:“不用,死不了。那家伙皮粗肉糙的,一两个月就能下地跑了。” 小柱子心细,见余老头似乎轻轻地吐了一口长气。心里不禁发笑,难怪他和卢大狗能对上脾气,两个人都是那种看起来混不吝,实际上把情义两个字看的很重的家伙。 鱼汤浓稠,入口香浓爽滑,很是鲜美,鱼肉白嫩细腻,无一细刺,辣椒解腻又开胃,小柱子连续吃了几碗,大呼过瘾。 老人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个年轻人大快朵颐,脸上也没有啥表情,司空见惯理所当然。 :“老余,近来可还太平?” 余老头没有回答卢小青的话,眼睛注视着小柱子,倒是先问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平武军也要反了?” 小柱子摸着肚子,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却早就提起戒心:“哪里来的流言风语?谁说我平武军要反。” :“济水上上百艘大船,满是官兵,距离此地不过几十里地,莫非不是针对你们而来的?”余老头眼皮翻了一翻,眼神突然刀子般锋利,直刺小柱子的眼睛。 小柱子年轻,让余老头这个老江湖看走了眼,以为这等年轻人经不住自己的威慑,却从来没有想过,小柱子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什么样壮烈凄惨的血腥场面没有见过,哪里会在意老余头的眼神。 卢小青咽下嘴里的鱼汤:“老余,这小子年轻,他手下的人命比卢大狗不知道多了多少,你这一套,对他无用。今天找你,确实是有事求助,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别作妖,真的,都不是外人,我这样说话是对你好。” 小柱子微微一笑,不赞成,也不反对。 门外传来沉稳的声音:“余爷,事办妥了,在老仓库。” :“好。” 余老头也没有对卢小青有些冒犯的说话作出反应,他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吃饱了?吃饱了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会有兴趣的。” 第607章 劳有所得! 穿过迷宫般的巷子,老余头带着几人走入一间仓库,仓库外有些力工打扮的强壮汉子,见到老余头,起身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余爷。”老余头目不斜视的点点头,走入仓库,矮小瘦弱的身子气势却陡然变得高大巍峨,令人不敢直视。 仓库高处有几个小小的通风口,阳光都沁不进来,厚厚的土墙上点了几根火把,将黑暗的屋子照的明亮。 十几个汉子呈大字型,赤身裸体被锁在墙上,那锁链锈迹斑斑,锁扣处光滑铮亮,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当中一个皮肤白皙的秀气汉子见到老余头,身子扭动了几下,色厉内荏的吼道:“姓余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余头斜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理睬,站到一边说道:“这些人,朝廷派来的,特别找了我,要我给官兵提供便利帮助。” 卢小青一把搂住老余头:“呀哈,余爷,朝廷的探子你就敢动,你这是想造反啊。” 老余头瘦弱的身子被卢小青搂住,一点不反抗:“本来不想动他们的,井水不犯河水,听说他们私下谋划要行刺你们,这就不能忍,在我地头上做这种事,这不是要我老余头背黑锅吗?人交给你们了,是杀是剐,都是你们的事了。” 小柱子瞧着老余头,这个看起来的倔老头子都有些可爱起来,:“余爷,不管怎么说,我张火柱,我平武军都还承你这份人情,日后必有重报。” 余爷哼哼:“若是你平武军日后不来找码头的麻烦,给咱家这些苦兄弟一口安稳饭吃,我就感恩戴德了。” :“哈哈,好说,好说。”小柱子扫了一眼锁在墙上的人,也不当回事:“余爷,这些人我走的时候带回舞阳城去,有专业的人问口供,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求教余爷你。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余老头似乎不太想配合,卢小青搂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大狗的兄弟有事找你,这个面子你还是要给的嘛。” 一提起大狗,余老头就顺毛驴一样的被卢小青搂着走出屋子,坐在墙上那个白面书生焦急的喊了几声,“砰砰”两声闷响,喊叫声就变成压抑的痛苦声。 :“挡不住,若是早一点的话,船队没过青龙滩,那还有机会,现在这剩下一点水路顺风顺水,河宽船多,没有机会动手阻拦了。”余老头听了小柱子求助的话,没有半点迟疑,立刻表示无能为力。 小柱子不太死心:“余爷,拖延一天时间都不行吗?” 余老头额头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思索良久,突然抬头:“我可以在码头搞出点事情来,延迟几个时辰倒是可以,不过时间肯定不能长久,你要知道,毕竟靠这码头吃饭的兄弟们太多,万一连累到他们,那会死很多人的。” 小柱子目视着余老头的眼神,那眼神很奇怪,仿佛在苦苦挣扎。 :“嗯,余爷,你有什么条件,一起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办到。”小柱子瞬间明白过来。 :“平武军不要干涉我码头的事,该交的钱,我们一定准时奉上,但是不要对我们的行为指手画脚,别像以前官府管着这里那个时候,来一堆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正是一点不会,捞钱一分不少,动不动就他娘滴给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抓人问斩。”老余头神情严肃地说道,眼神里却有点试图隐藏的不安。 小柱子拍了拍卢小青的肩膀:“以前你们是怎么做的?” 卢小青笑眯眯的:“大狗和曹力干了一仗,之后陈伟星就把这里划给我们血旗军了,说是骑兵吃钱,要我们自己在这里寻摸。然后咱们就没有什么管这里了,余爷负责,我们负责收钱。” :“哦。你们懒得可以。“小柱子感慨一句。又肃色对老余头说:“平武军不会这样放任,就我看这码头,需要改变的地方就很多,我听说这里力工不给工钱,只给饭吃,在平武军这里,这种行为肯定行不通。” :“什么意思!?”老余头突然低声喝问道,眼神凌厉,气势暴涨,几欲噬人。 :“平武军的治下,耕有其田,劳有其得。”小柱子毫不畏惧的看着老余,:“干活只给饭吃,这种事,你们怎么能做的出来?” :“劳有所得?劳有所得。。。。”老余头喃喃念叨着,眼中的凶光逐渐退去,泛起层层波澜:“劳有所得?平武军做得到?” 小柱子倨傲的微笑起来:“做不做得到,你自己等着看就好了,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我们平武军还闹腾什么?” 卢小青点头应和道:“老余头,人家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余老头身上突然又泛起强大的自信,:“若是你们平武军能做到这一步,让咱这些苦力汉子们看见希望,这码头,所有人都必将以平武军马首是瞻,即使是造反,咱手下这些儿郎们,都愿意鞍前马后,为其效力。” 。。。。。。 第二日上午,近卫军的船队在距离舞阳城水运码头三四里的江面上抛锚,一等就是半天,将近到了太阳将落山,寸步未动。 李世途站在船头眺目远望,远远看去,前方水路堵的严严实实,李世途似乎也不着急,在船头一直等到天色暗淡下来啊,才返身回到舱里。 舱里鲁大夯就着花生,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满面通红,见李世途进来,随口问道:“晚上还要在船上过夜吗?” 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太关心停船的原因。:“不知道前方发生什么,天色黑了,行船危险,也许还要多住一晚上。” 到了子时,前方才传来消息,说是舞阳码头上有一支大船起火沉没,挡住了了进港通道,码头方向连夜赶工,清除障碍,争取明日恢复航行。 :“天灾?人祸?”李世途也不着急,坐在船舱的椅子里,仰望明月初升,似乎心情不错。 鲁大夯喝的醉眼迷离,口齿不清:“管他什么玩意儿,咱又平安混过一日。” 一万五千黑甲骑的败退,让他们心里忐忑不安。 第608章 娘家人 当夜,李砚带麾下赶至舞阳城。 他在舞阳城内见了卢俏俏,又见了游昆仑,得知小柱子和卢小青去了码头,也没在城内逗留,直接又带着人马赶往水运码头。 水运码头今夜灯火通明,无数的人在码头上忙碌,一艘大船沉没在水道,自济水上游沿江而下的船队堵了延绵数里,无数靠这条水路吃饭的商家都急的上头,这炎热天气,货物在船上每过一天,损耗的几率就大了几成。 小柱子和卢小青坐在税官的屋子里,看着渡口处人影憧憧,心情很是愉悦,老余头不在他们身边,码头上出了这样的事,他得坐镇指挥,几万人靠这码头吃饭,堵住水道的事情,万不得已才能做上一回,还需要及时解决,否则这么多商贾闹起来,老余也担当不起。 夏日的水边,蚊虫叮咬的厉害,小柱子和卢小青劈劈啪啪的驱赶蚊虫,似乎并没有多少作用,屋子周围的几个士兵也是手忙脚乱的挥舞不停,恼人的“嗡嗡”声还是在耳边转来转去。 一大队骑兵忽至,小柱子看的分明,灯火映照下,李砚的那一袭白袍格外耀眼。 :“卧槽,大肚哥来的这么快,走走走。。。”小柱子从屋子里跑出来,迅速跑到李砚面前:“李将军,听风旗张火柱前来报道。”:“血旗军卢小青拜见李将军。”、 李砚点点头,火光摇曳,脸庞忽明忽暗。马鞭指着前方码头人潮拥挤之处:“发生什么事,这大晚上的还这么忙碌?” 小柱子上前一步,摸了摸枣红马的马头,扬起脸:“禀告将军大人,今日上午有一大船不慎失火,救火救着,船沉在水道里了,造成济水河上船只拥堵,现在正在解决沉船问题。” :“沉船?”李砚低下头,狭长的眼中有火光跳跃。 :“嗯。沉船。”小柱子仰着脸,露出意味深长的轻松笑容。 :“真巧啊,官兵到哪里了?”李砚呵呵一笑,心里明镜似的。 小柱子视线穿过杂乱的码头,望向上游:“半个时辰前的消息,堵在上游三,四里的地方,没有动作。” 老余头在码头边上一张破桌子边坐定,身边好几个身着华丽衣裳的人愁容不展的说话:“余爷,这沉船完全打捞出来需要多少时间啊,我那船上可是要出海的茶叶啊,误了出海的船期,我家大爷还不得弄死我啊。” :“是啊,余爷,喊弟兄们动作快一点。这是要误大事啊。” 。。。。。。 老余头神色冷淡,不卑不亢地:“各位当家的,你们也看见了,我这些兄弟们一直没有停手啊,累了一整天了,不就是怕误了各位的事嘛,放心放心,兄弟们会尽力的。要不,哪位大爷手下有能人,亲自下去处理?” 一个光着上身的汉子走到老余头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老余头眼睛亮了一下,起身便走,留下那几个人抓耳挠腮的,急不可耐。 卢小青的一名手下在不远处等着,老余头走到他身边:“小哥,辛苦了,请带路。” 李砚看了一会,火光中两人走了过来,卢小青上前说了声:“李将军,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这个码头上真正管事的,老余。” 小柱子急忙跟了一句:“这人是大狗的干爹,昨日也是找了他帮忙,嗯,是他帮忙的。” :“干爹?”李砚的眼神顿时有些迷惘,心里想的是:“卢大狗的干爹,这真要算起来,不也是俏俏的娘家人?那要怎么和他相处呢?” 老余头已经被眼中看见的的几千骑士的森严肃穆所惊,这几千隐在半明半亮之中的骑士,眼神冷寂淡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 枣红马前,老余头看着李砚,俯身拜了下去:“余淮安拜见将军大人。” 李砚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眼神依旧迷惘,小柱子用力掐了他的腿一把,他才幡然醒悟,:“免礼。余掌柜。” :“听闻余掌柜急公好义,义薄云天,我李砚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李砚忙不迭的表现出对娘家人的尊重。 小柱子先是愣了愣,他很少听见李砚这样说话,居然有点紧张,甚至是谄媚的样子,继而又明白过来,暗自一笑,又不好当面提醒,急忙出面说道:“今日沉船堵了码头,余爷可是带着兄弟帮了不少忙。你瞧,现在还是余爷的兄弟们在想办法打捞沉船,疏通水道呢。” 老余头余淮安眼睛在李砚的脸上一瞟而过,心里咯噔一声,这将军一上来就给自己戴了高帽,看他的眼神却浑然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这人,不好打交道,怕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虚伪之辈。 :“不知这水道拥堵,几日才可疏通?”李砚又问了一声。 老余头心里的更为不悦,几日疏通,这意思不是明摆着说要多堵上几天吗?可是,这水道拥堵太久,确实会有极大的影响,整个舞阳城无数人都靠着这两处码头讨生活的。 他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腰杆站的笔直:“将军大人,水道拥堵,影响甚大,我等水上讨生活的兄弟正在加紧时间解决,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就可以通航。” :“嗯,很好,我听说很多人靠这码头生活呢,尽快解决最好,免得误了大家的买卖。”李砚神色松弛,像是发自内心而言。 老余头的脑子彻底乱了,这人说话前后矛盾,哪句真,哪句假?难道,他真的不怕数万官兵上岸? 李砚完全没有想到老余头的顾虑,现在舞阳城有骑兵近乎两万,根本就不在意那三万的近卫军。 :“余掌柜,你这里人头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将军大人请吩咐?” 李砚翻身下马,走到老余头面前:“余掌柜,我想请你找人帮我向上游的官兵大船带个信,可否?” 老余头的脸色变了几变:“将军,带信是小事,随时都可以。不过,将军大人,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我们码头上的兄弟们有时间躲出去?免得大战一起,伤及无辜,这些都是苦命的汉子,只想活着而已。” :“哎呀,老余头,这话你要对官兵说,不是对我们说。”小柱子急着说:“这码头看起来大,对我们骑兵来说,小的都转不开身,谁会在这里作战?” 卢小青帮腔道:“老余头,你担心什么呢,李将军比你考虑的更多,要知道,现在,李将军才是舞阳城做主的人,他不会不管不顾毁了码头的。” :“是啊,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带个劝退的文书,不是挑战书。”李砚更是着急的解释。 这误会,越来越解释不清楚了。。。。 第609章 病了总比送命强 日上三竿,近卫军庞大的船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鲁大夯打着哈欠上了二楼船舱,李世途搬了张椅子坐在二楼甲板上,眯着眼睛,望着初生的太阳,晨风吹拂着他散乱的头发,他低声哼唱着小曲儿,神情轻松惬意。 鲁大夯提着一张靠背椅坐在李世途的身边,坐姿肆意,两条腿高高的翘在栏杆上。 :“还没有动静,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眼?”鲁大夯无所事事的懒散模样。 鲁大夯没有听见回应,扭头看了一眼,李世途继续小声哼唱,手指在大腿上打着节拍,摇头晃脑,像是乐在其中。 一小段曲子唱完,李世途才轻声说道:“船上不好吗?又不用打打杀杀,又不用承担责任。” :“几万人在船上吃喝,船上条件很差,士兵们几百人挤在一条船上,时间久了,身体可扛不住咯。” :“生病总比送命强。” :“你说的也对,哈哈。”鲁大夯心领神会的哈哈一笑:“听说这济水的刀鱼味道极好,我们钓鱼去?实在有些无聊。” 李世途摇头:“你去,一会儿我还要写军报送回去,把这里情况汇报回去。不管怎么着,先把自己择出去。免得事后有人找麻烦。”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鲁大夯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河流边上的树丛里,有几个人躲在草丛里偷偷观察着运兵船上的动静,窃窃私语:“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很沉得住气。” :“是啊,一天一夜了,都没有丝毫动静,连派人出去了解情况的动作都没有。几万人在船上,这么沉得住气?” :“不管了,谁回去,把情况汇报给老大?” 一个瘦小精悍的汉子应道:“我去,你们继续盯着,有情况及时汇报。” :“行,你回来的时候带点吃的来。” 瘦小汉子从草丛里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向外面的路上奔去,一棵树下拴着几匹马,那汉子解下一匹战马,打马而去。 消息送回码头,昨夜一行人就住在码头一处简易的屋子里,蚊虫多,睡的都不是太好,早上起来,几个人脸上都被叮了一脸包。 小柱子挠着脸,发着牢骚:“这鬼地方的蚊子实在太毒了,卢小青,你们平时来这里都这样喂蚊子吗?”一抬头却看小李砚的脸上七八个大红包又肿又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没有打起仗,自己就伤亡惨重啊。” 李砚忍着瘙痒:“水道清出来没有?去前面瞧一眼。” 亲兵从屋子外面走进来:“禀告大人,负责监视船队的兄弟回来了。” 小柱子急忙招呼:“喊进来喊进来。” 几人听说近卫军的船队堵在济水上,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相视而笑,小柱子紧绷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瞧嘛,他们就不像是来拼命的。这些朝廷官兵,养出来的精锐而已。” :“看来黑甲骑的处境他们知晓了,大军还没有到位,骑兵就残了,他们心里多少会有些慎重。”李砚也轻松许多。 卢小青身体松散:“其实他们没有争先进入舞阳城,一切也成定局了。现在一座舞阳城,加上一万多骑兵,区区三万近卫军步兵又能奈何,估计他们也看出自己的困境了。” 李砚想了想:“卢小青,你安排一队靠得住的人马在这里监视码头,有情况及时汇报。其他人,跟我一起回城,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不能都留在这里傻等,这码头位置也不适合骑兵战斗,我们回去守城。” 两人应道:“明白。” :“小青,你去和老余说一声,要他自己保护好自己,日后这码头的事情,还需要他多操心。” :“得嘞,这老爷子半辈子在这里厮混,这里几乎就是他的家一样。你叫他走,他也未必舍得。”卢小青小跑着走了。 小柱子在身上一阵乱挠:“大肚哥,你觉得近卫军到底会不会下船?” :“肯定要下船,要不他们回去怎么交代,不过不会攻城,朝廷那些人再傻,也不会让这么点人手去攻打这舞阳城。我们先到了,他们的处境就尴尬了,等黑甲骑败退的消息传回去,朝廷会立刻把近卫军调派回去,拱卫京城。”李砚摸着脸上的红肿:“这样一来,刘大将军的处境,应该会好一些,应该没有人敢动他了。” 老余头跟着卢小青过来,与众人拜别,光天化日之下,无数眼睛看见李砚几人对老余头执手谈心,客客气气。 老余头精明一辈子,也明白这是明目张胆的为他站台,心里更是感激,昨夜与李砚聊了两个多时辰,之前的误会也完全消除,又听闻这年轻威风的将军即将是卢俏俏的男人,心花怒放,越看越是欢喜。 几人背后,几千骑兵森然耸立,缄默无声,眼神冰冷,无形的煞气直冲天际,让无数和朝廷有些勾结的人,心里为之胆寒。 码头上突然起了一阵风,队伍中的几十面鲜艳旗帜乍然张开,“平武”“李”“陷阵”几个大字毫无防备的闯入众人眼中。 阴暗处有人窃语:“平武军真的杀过来了,这又换天了。” :“听说这平武军弄死了荡平军十几万的大军呢,瞧这军队,凶神恶煞般的,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呢。” :“老余头还是厉害啊,又和平武军拉上关系了,这家伙,这几年真是顺风顺水,得贵人相助啊。以后这水运码头,真要成了他的天下了。” 。。。。。。 告别老余头,一众人返回舞阳,行至半路,李砚突然提议去海运码头看看,卢小青却迟疑一下:“李将军,海运码头的情况比这里复杂的多,那些靠海吃饭的家伙可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就算是陈伟星在这里将近三年时间,都没有办法彻底掌控海运码头。” :“还有这等事?莫非海运码头不归舞阳城管,不归大夏管?”李砚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妖冶的薄唇显出几分不屑。 :“这海运码头确实不太一样,背后有两股势力掌控,关键是这两股势力背后,都有不小的海上力量,若是惹着他们,在岸上他们不动手,船出了海,经常被他们嚯嚯,大海上,杀人越货毁尸灭迹,啥线索都找不到。” 初升艳阳照在李砚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他爽朗的笑了一声“我李砚眼里,容不下这种货色。该死的人,一定要死。” 小柱子在边上理所当然道:“要啥线索,和好人才讲道理,和恶人,只讲刀子利不利。” 第610章 铁律 话虽然说的坚决,但是这两人都算是冷静之人,并没有一意孤行前去海运码头,目前真实要解决的问题还是整个舞阳境内的安定,这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 舞阳城的街上有些萧条,甚至不如水运码头那般繁华热闹,街上行人稀少,见到大军,更是慌张,或是贴着街边,或是行色匆匆。 :“这里不是号称南方第一繁城?怎么是如此冷清?”李砚昨夜来的迟,没有看清楚,今日一见,哪有一点繁华之说? 马蹄声在石板地上敲响,顺着宽阔的街道穿出老远,竟然有回音传回,显得这城市格外的清冷孤寂。 :“荡平军那些土匪在这里呆了两年多,刚开始时候,陈大王还能管束手下不,到了后来,他自己夜夜笙歌花天酒地,手下那些家伙手里有了点权利,一个个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短短时间,这舞阳城内家破人亡着不知几几。。。现在百姓看见当兵的,怕的很。” 小柱子眼睛东张西望,恨恨道:“妈的,陈伟星这种货色,死不足惜。” :“谁说不是呢?”卢小青叹了口气:“我也想不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为什么手里有了点权势,祸害起来,他妈的比那些官府的家伙还更狠。” 李砚淡淡的回答:“没有约束的人,比野兽还凶残。” 远在平武城的孙燚,也在感悟这一句话,这短短数日,下面报上来违反军纪的事情发生了好几起。 一场大战,许多人死里逃生捡了一条生命,庆幸之余,又觉得自己劳苦功劳,入驻平武城后,一些人的丑恶就暴露出来。 校尉府议事堂,孙燚端坐上位,平武军所有旅旗级别的将领分坐下首两排。 刘惜军走了十一天,孙燚军务民生一把抓,短短几天时间,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就有了几分沉稳,更是有几分憔悴。 :“情况我都通报你们各位将领了,今天我手里又有两份这样的状纸,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管不了你们的手下了?要不要我换人来管?” :“我们,是土匪吗?我们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杀的头破血流,是为了活下来欺压无辜吗?” :“怎么,是不是刘大将军不在平武城,我孙燚不会杀人了?” 孙燚愤怒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好几个将领低着头,面红耳赤的不发一言。大柱子并没有坐在椅子上,他昂首挺胸地站在孙燚前侧,手按在刀柄上,眼睛半开半阖,脸色阴沉的可怕。 :“赵标,四天前我交给你的那个案子,你三营副带着几个人喝醉酒不给钱,凌辱老板女儿,重伤老板,逃回军营,这个案子,你怎么处理的” 被点名的赵标手臂挂着绷带,猛地站起身:“禀告将军,三营副军棍三十,罚饷三个月,补偿老板。其他人军棍二十,罚饷两个月。半年内不许出营。” :“哈,我平武军军规是怎么说的?”孙燚眼中露出讥诮。 赵标吭吭哧哧的,小声说:“将军,我已经严格按照军规处置了。” :“张铁柱,军规如何规定?” :“淫人妻女者,斩。无故伤人者,视轻重情节,军棍三十到五十。”大柱子雄厚的声音像沉重的石头,压的众人心里沉甸甸的。 :“听到了吗?听明白了吗?” 赵标抬起头,露出哀求之意:“大人,三营副也只是一时醉酒才惹出这般祸事,他作战勇敢,悍不畏死,此一战账下记有九颗敌头,请将军手下留情,宽恕一二。” :“哈哈,这么说,只要战场杀敌勇敢,就可以为非作歹祸害乡里?那我们打生打死,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吗?”孙燚不怒而笑,笑声中充满愤慨。 有几名将领低着头,眼神挑起来,望向赵标,心里更是忐忑,赵标手下这个营副所犯的错,在一些人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事,谁愿意为了一个酒馆老板,去杀了自己手下骁勇的将士。特别是这乱世之中。 不等赵标说话,孙燚又冷冷的问到:“张铁柱,你手下,重甲小旗张虎彪,与人争执,将人打至重伤而死,你怎么处理的?” 大柱子转身,双手抱拳:“将军,张虎彪已经严加看管起来,属下文书正在整理案情和口供,拟斩头示众。” :“嗯。” 孙燚站起身来,双手支撑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如老虎般审视着众人:“各位将军,我知道你们爱兵如子,但是别忘了,民是兵之本,没有民,哪来的兵?奖罚分明,不是嘴上说说的,是要清清楚楚做出来让所有人看到的!军纪,军纪,军纪是什么,你们这些带兵的将军,真的不知道吗?” 几名将军面色羞愧,同时振衣而起:“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去,把事情处理清楚!林克敌,周飞,这两份诉状是你们手下的,拿回去,好好处理!”孙燚拍了拍桌子:“周飞,你是平武军的老人了,你属下再出问题,我要找你的。” 光头周飞身上多处还绑着绷带,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军队是旅副在管理,出了事,实际上与他并没有多少关系,但是旅副又是他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自己也无法逃避责任。:“是,将军,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 一众将军几乎人人身上带伤,被训斥一顿,灰溜溜的向外走去,孙燚又喊了一声:“我问过李平平了,他说,你们的伤十天内都无大碍了,回去好好养,养好了伤,我亲自给你们摆酒庆功,这一个个披红挂彩的,一顿庆功酒,我等了很多天啦。” 一群人顿时又挺起了腰杆子,神采飞扬地:“好嘞好嘞,多准备点好酒,这么长时间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孙燚笑盈盈的看着一群汉子走出门外,坐回椅子上,一脑门子的愁:“这些家伙,太不让人省心了。” 大柱子返身,身板熊一样:“这些犯了军规的,真的都要从重处理?好些个要砍头的。会不会太严格了?大家伙死人堆里滚了一回,放肆了些,这样就砍头,是不是有些过了?” :“刘惜军在的话,会不会留他们的命?” 大柱子黯然:“不会。” :“军纪就是军纪,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即使是你我。”孙燚怅然道:“这是一支强大军队必须遵守的铁律。” 第611章 明悟 大柱子听孙燚这样说,赞同的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这一群年轻兄弟一路走来,大柱子的变化最小,无论何时,他都还是那个憨厚可靠的大哥,无私的陪伴在这些孩子身边,不争不抢,不惹事,不怕事。 林全栋端着两杯茶进来,一杯给了孙燚,一杯给了大柱子。 孙燚端着茶杯,身子靠在椅子背上,身体放松,很疲惫的样子。:“柱子哥,舞阳城的战报到了,舞阳城拿下来了。听风旗,血旗军在水阳镇和黑甲骑打了一场,双方都伤亡惨重,黑甲骑退兵了。” :“听风旗伤亡如何?” :“伤亡上千人,小柱子没事。血旗军伤亡比较厉害,死伤三四千,据说是李砚带着人赶到,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李砚靠得住,有他在,你也不用太担心。”大柱子听闻小柱子没事,放下心来。他这个弟弟,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主。 孙燚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李砚写信来,倒不是战场上的事,他现在找我要人去接管湘水和舞阳,我去哪里给他找人啊。刘惜军屁股拍一拍就走了,一大摊子事丢下来不管了,打仗我还行,这治理当地,我这水平,算个啥。。。” :“江白求见孙将军。”话音未落,江白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鼻子动了动:“茶不错,小林子,给我沏一杯来。” :“小白哥,你最近忙什么去了,好些日子没见到你?”孙燚随口问。 江白坐下:“我安排人去金陵,协助咱们的护国公刘惜军大人,免得那家伙死在金陵我还不知道。啊哈,几天不见你,你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孙燚一脸哀怨地看着江白,撇撇嘴,不想回答的样子。 :“啊,明白了,心有余力不足是?呵呵,我那里还有李平平给我的老参,要不要给你点。”江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的眼圈乌黑,精神比孙燚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燚无语的望着脸色焦黄的江白,心里明白刘惜军这一走,江白心里有多大的压力,背地里又做了多少工作,偏偏还当做没事人一样。 :“咱刘国公走到哪里了?该到安庆了?路上还顺利?”孙燚打起精神问。 江白摇头:“他一天行五十里地,还有三天才能到安庆。我感觉他是在为咱们争取时间呢。” :“舞阳那里与黑甲骑动手了,军报里说黑甲骑死伤过半,李砚没有把事情做绝,剩下一半黑甲骑放回去了,这算是好好秀了一把实力,这样的话,朝廷对他应该更是有所顾虑了?”孙燚期待着等着江白的回答。 江白耸耸肩:“不知道,他这次主动去金陵,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他这个家伙,不会无的放矢。咱也不要乱猜了。” :“也是。”孙燚转过话题:“你手里还有人吗?舞阳城,湘水城都要安排人手过去监察。” :“老人没几个了,新人还有些,不过。。。。。没啥经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江白顿时没了嚣张,艰难的回答。 孙燚抓了抓脑门子:“安排一下,能用的尽量用起来。就从实战中锻炼新人。谁让咱们的动作这么快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一时愁的不行,做什么事,没人可不行。 :“不行你也效仿古人,千金买马骨,大量招募有识之士呗。现在占有这么大一片地盘,我就不信,没有人看见我们平武军的潜力。” 孙燚一腔愁绪:“嘿嘿,重点是谁来帮我把关呢,招募来的人,到底是人才还是祸害,怎么分辨的清楚。” :“你没有找曲先生和刘院长吗?”江白无可奈何的问了一声。 孙燚摊手:“找了,还没有回信。” :“那就自己先做起来,发公告,招募人才,管他是好是坏,终究能分辨出来的,错了就改正呗,总比这样坐着不动来的强。”大柱子说话,直白干脆。 :“就像我们募兵一样,不也是先招募,然后在战场上选拔优秀的战士吗?” 孙燚和江白眼前一亮。 :“哈哈,大柱子,你啊,才是大智若愚的家伙。阿蛮,大柱子说的没错,先干起来再说。”江白赞不绝口。 孙燚如梦初醒,绷紧的心弦“咯噔“一声断开。 刘惜军把这一大摊子事都丢给他,这个年轻人身上突然压上这么重的担子,总是想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无形中给他增添了太多的压力,做起事来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这一段时间里他确实陷入一种误区,以为每一件事都应该做到最完美,其实,这是他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柱子哥说的对,是我阿蛮糊涂了,早就该动起来了,犯错怕什么,咱又不是没有犯过错!犯了错,我来担!”孙燚从椅子上跳起来,眉眼间的愁云烟消云散,一片明朗。 :“他妈的,当个鸟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呢。”阿蛮从桌上翻过来,恢复几分顽皮:“走走走,我去书房写告示,你们别走,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 这就是成长,成长往往就是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下,赫然明悟。 距离安庆城百余里的三口井镇,一支打着钦差旗号的队伍走进了主街。 日头才偏西,街上几乎没有人,很多店子都关着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店子还开着门,看起来,整个街上灰蒙蒙地,荡漾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气息。 :“不对啊,我记得这三口井镇是很繁华的,怎么现在这个鬼样子,死气沉沉的?”刘惜军左右瞧了瞧,一脸纳闷:“这里的蔬菜很是甜美,整个安庆境内都很有名气,这季节应该有很多人在这里才对啊。” :“这里像是死了很多人。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刘四喜鼻子动了动。 刘惜军咳嗽几声:“找个地方住下,问一问。” 一家只开了一扇门的客栈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脸色灰暗的半大娃子,见有人马走近,眼睛亮了一亮,起身向上前招呼,定睛一看,“嚯”,一大堆人马,怕不是有几百号人,人人腰间挂刀,眼神凌冽。 那个娃子悄悄收回迈出去的腿,畏畏缩缩的退后两步,贴在墙角,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门上挂着“来福客栈”的匾额,灰扑扑的,没有一点生气。 第612章 死人的三口井镇 :“这客栈挺大,怎么就开这么一扇门,四喜,去问一下,不走了,晚上就住在这里。爷累了。”刘惜军安坐马上,打量着客栈,客栈的屋檐连成一片,规模应该不小才对。 :“刘将军,刘将军,此地不可久留,我们来的时候就听说,这里死过很多人,不太干净。”身后的马车车厢里露出一张白净满是皱纹的脸,是这次的宣旨的何太监,眼神惊慌,小声喊道。 刘惜军回头望了何太监一眼,见他神情局促不安,眼睛四处乱飘,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怕什么啊,我们都是什么人,我们那个人手里没有十条八条人命,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可怕的是活人。走了一天了,累了,今晚就在这里歇了,有啥不干净的,我正好见识见识。”刘惜军来了兴致。 何太监见刘惜军一意孤行,原本就白净的脸。更是苍白几分。 跟着车队最后的一辆马车,车厢的帘子微微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秀丽淡雅的脸,朱唇轻启:“杜哥,晚上,住在这里吗?” 被叫做杜哥的马车夫神情木讷,不苟言笑:“嗯,应该是住在这里了。” 车上的女子,叫做叶冰婷,正是刘四喜给刘惜军物色的,用来传宗接代的女子。只是这一路上,刘惜军并没有碰她一下。 赶车的,是刘惜军亲兵队里最憨实,口最紧的老兵杜川。 门口的半大娃儿见一个兵爷往店里走,心里固然害怕,还是小心迎了上去:“兵爷,兵爷,我家店子小,住不下这么多爷。” 刘四喜不管不顾的把他脖子一搂,半拖半拽的走入客栈:“不用担心,咱们有个地方躺这七尺之身就足矣,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客栈的柜台里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听见声音,正向外看来,见刘四喜挟着娃儿的脖子走进来,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不由的哀叫一声,从柜台里窜出来,折弯着腰杆子,低着头,抬着脸:“军爷,军爷,这小子怎么得罪了军爷,军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刘四喜哈哈一笑,松开手,把那小子往掌柜的身边推了一把:“我家大人说要住店,又不是不给钱,你家这小子说什么住不下这么多人,你开店的,还能往外赶客不成?”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往那掌柜面前一丢:“安排一下,给我一间独立的客房,要干净卫生的,不要和其他房间混在一起。另外还有两百人,你看着给安排。” 掌柜的着急一伸手,没有接住银锭,掉在地上,掌柜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烫手山芋一样左右为难:“军爷,军爷,进来店里生意不好,只有我和我这小子一起照应,您这几百号人,我确实,确实照顾不开啊。” 刘四喜望了眼周围,这客栈确实很大,但是许多地方看起来都是灰灰的像是许久没有住人的样子。 :“没事,我们带有干粮,吃饭之类的我们自己解决,房间总是有的?给我安排些空房间就好。” 不等掌柜的回答,刘四喜转身向外走:“你先给我整理一间独立的干净房间,我家大人累了,要休息。” 刘四喜引着刘惜军进了客栈,窃窃私语道:“这里不久前应该发生过什么事,这么大的店子,没有道理才两个人在经营。” 掌柜的很乖巧的束手立在一边:“大人,军爷,你先坐着歇歇,我家小子去帮您整理屋子去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掌柜的?” :“是是是,乡下人家,做点小买卖,讨口饭吃。”掌柜的弯腰曲背,恭敬中带着几分卑微和惧怕。小心翼翼的回话。 刘惜军漫不经心的四处走动,整间客栈都呈现出一种年久失修的破落样子,:“这里发生过什么?安庆治下,你这三口井镇不是颇有点名气吗?来福客栈也是这里最大的客栈,怎么现在是这等模样?这是晚饭时间,炊烟都看不见几条,街上也看不见几个人,人都哪里去了?” 掌柜的脸色很难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何太监在手下小太监的搀扶下走进屋子,眼睛东瞧西瞟的,像是真是怕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诶,老何,过来坐,过来坐。你前段时间经过这里,这里就是这样的吗?你听谁说这里死了人,不干净?”刘惜军开门见山的问。 何太监听刘惜军这么一问,更是害怕的模样,缩着脖子:“上次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经过这里的时候,车夫走的很快,听带路的车夫说,说这里一夜间死了好多人,半夜里还有很多冤魂不散。” 掌柜的悄悄退后一步,转过头去,用袖子摸了一把脸,像是哭了一样。 :“死了很多人?这里是安庆境内,安庆这些年还算太平,没听说境内有什么闹了匪患啊。”刘惜军狐疑不决的看了眼何太监,又转头看向掌柜的:“掌柜的,过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的灰暗着一张脸,屋子里的光线暗淡下来,那半大小子点了两盏油灯挂在墙上,屋子里亮起朦朦胧胧的昏黄的灯光。反而更显的阴森。 :“小子,多点几盏灯,别小气,算我们账上。”刘四喜招呼了一声,掌柜的赶紧帮腔道:“快去,快去多点几盏灯,周围都照亮些。再去打点热水,伺候大爷们净面洗手,再去沏壶茶来。” 见进来的军爷态度还算和善,半大小子胆子也大了一些,手脚很是麻利,很快就点了数盏灯,又去后厨忙活了一下,端来一个盆子,送到刘惜军面前:“大人,请净面。”刘四喜接过盆子,那小子又匆匆跑了一个来回,又端了一个水盆放在何太监面前:“大人,请用。” :“小家伙干活还挺麻利的。”刘惜军说了一声,刘四喜递给他面巾,洗手净面。 一会儿,那个小子又殷切的提着一个茶壶过来,另一手捧着几个碗:“大人,请喝茶。” 小伙子做完事,躲在掌柜身后的阴影里,老老实实。 :“你儿子?”刘惜军没有喝茶,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声掌柜。 掌柜的哆嗦一下,忙不迭的回答“正是犬子,正是犬子。” :“好啦,你也别站在这里了,你去给我们弄点吃的,不用多,就这几个人的就好,外面还有两百号人,你不用准备吃的,给他们找个睡觉的地方就好。 掌柜的像是挣扎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小声说道:“大人,小的不敢骗你,我这里空房子虽然多,但是除了前面这几间,其余的,都死过人,我,我还没有找到做法事的人处理。” :“嗯?”刘惜军的眼睛顿时锋利起来。 第613章 天子脚下的杀良冒功 刘惜军一声冷哼,在掌柜耳边如晴天霹雳,他“啪嗒”一下跪倒在地,一头磕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个半大小子反手放在腰后,身子微微弓了起来。 刘四喜警觉的瞟了那个小子一眼,嘴角翘起来,饶有兴趣的摸样,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起来说话,起来!” 那掌柜的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腰杆弯的几乎要折断,低着头,汗水一滴滴的落在刘惜军面前,打湿了地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说明白。”刘惜军不动声色,言语冰冷。 掌柜的艰难开了口。 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复杂,两个月前,荡平军陈伟阳带兵攻打桑田县,桑田县连续发了数封急报向朝廷和安庆城求援,听说是朝廷派来了一群官兵,大约五千人,骑兵一千,步兵五千,驻扎云落县外围,负责戒备荡平军。 有一晚。官兵丢盔弃甲的逃至三口井镇,狼狈不堪。说是与匪军大战一场,匪军势大,官兵人手不足,抵挡不住。 结果那一晚,异变突生,战火瞬间点燃整个小镇,厮杀声响彻了一整个夜晚,整个三井口镇无一处安全之地。 战乱起时,掌柜的和儿子两人正好去村外磨坊磨豆子,准备早上做些豆浆豆腐的做早餐,侥幸逃过这一劫。 天亮之后,几十个逃过一劫的村民才敢回到镇子,镇里到处是血,好些处房屋被烧毁,烧毁的屋子里,有大量烧焦的尸体,身首异处,头颅不翼而飞。 说着话,掌柜似乎回忆起那一晚的血腥场景,身子哆嗦着,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那个半大小子从阴暗中冲了出来,一把抱住掌柜的身子。 :“继续说。四喜,给他搬个椅子来。”刘惜军的声音已经冷的令人毛骨悚然。 刘四喜随后搬了一张凳子来,把掌柜的拉起来,坐在凳子上,掌柜的身子抖的不成样子。几乎坐不稳。 掌柜的声音剧烈颤抖:“我,我婆娘,我小儿子,我家的三个伙计,我客栈里住的六十多个客商,全部死在屋子里,屋子里到处都是血,都是血,床上,地上,墙上。。。到处都是。他们,他们带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然后呢?” :“然后,然后有人去云落县报官,结果在云落县见到那晚住在这里的那些官兵,那领头的将军受了奖赏,说是在我们这里杀了几百匪军。并且,并且割了人头以为凭据。” 刘惜军弯下身子,脸凑到掌柜面前,眼睛红的可怕:“你说的,可有实据?” 掌柜的连连摇头:“没有,时间过去这么久,这么热的天气,尸体入土,哪里还有什么实据。但是,但是我的客房还没有收拾出来,里面。。。。” :“走,去看一眼。”刘惜军猛地站起身来,:“带路。” 从客房里出来,刘惜军的脸色已然变得无比冷静,:“你们怎么还待在这里,不怕灭口?” 掌柜的一脸死灰:“我们几辈子都在这里活着着,能去哪里?在自己家都活不安稳,去了别处,又能活的下去?” 半大小子始终扶着掌柜,脸色阴沉的可怕。 :“知道那支官兵现在在哪里吗?领兵的叫什么名字?”刘惜军问道。 掌柜的摇头,无力的回答:“不知道,听说一直驻扎在云落县没有走。” 何太监似乎明白些什么,凑过来,吭哧了几声,劝道:“刘大将军,这等事务发生在安庆城,我们路过安庆的时候和杜城令说一声就是了,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不适合插手。朝廷还等着大人,不要节外生枝了。” 何太监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刘惜军瞬间炸了:“闭上你的鸟嘴!杀良冒功,老子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那都是在边境,人烟稀少的地方发生的事,现在,现在朝廷官兵,朝廷官兵,居然在天子脚下杀良冒功,他把皇上看做什么?把朝廷看做什么?把军法看做什么?” :“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居然能干出这等丑恶事,这些家伙,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都难掩其罪!” :“刘四喜!” :“属下在!” :“你,怕不怕死?” 刘四喜一个立正,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不怕!” 刘惜军脸上一片激愤的潮红:“好!好!老子今天就带你们去大闹一场!点齐兵马,跟我去云落县!” :“是!将军!” 刘四喜转身跑出门外,听见门外传来几声命令,刘惜军的两百亲兵大声应道。惊天动地。 何太监见势不妙,顾不得自己老迈,一把抓住刘惜军的小臂:“刘将军,不要妄动,你这样杀过去,未必能抓住人,反而容易将自己手下置于危险之中。我们从长计议,回到金陵,我们启禀圣上,启禀太傅大人,这件事,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刘惜军一把甩开何太监的手:“大夏朝就是有你们这样胆小如鼠,瞻前顾后的家伙,才沦落到今天这种摸样。!” 何太监被甩了一个踉跄,所幸身边两个小太监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已然不依不饶的凑上来:“刘将军,刘将军,这等事,不值得你亲身赴险。” 刘惜军剧烈的咳嗽几声,脸色憋得铁青,眼眸红的几欲滴血:“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我刘惜军就不会善罢甘休。” :“你何太监可以先走了,我不拦你。若你还有些良心,你去了安庆城,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禀告上去就好!” 刘四喜再次进来时候,盔甲哗哗作响:“禀告将军,亲兵队全员两百人,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刘惜军回首望了眼掌柜:“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掌柜的还没有说话,那半大小子跳了出来:“我敢,我去!” 刘惜军咧着嘴笑的有些阴森:“你腰后藏着刀子,不是要和我拼命?” 那掌柜脸色大变,一巴掌抽在那个小子脸上:“你个娃儿,想死咯,你死咯,我还怎么活的下去咯!”一巴掌抽出去,合身抱住那小子,在他背后一顿摸,“呛啷”一声,一把破烂的菜刀掉在地上。 那半大小子梗着脖子,眼泪哗哗而下,:“我,我没恶意,我跟你走,我要给我娘和我弟弟报仇。” 刘惜军眯了眯眼:“叫什么名字?” :“刘渡江” :“哈,本家啊。有点胆子哈。”刘惜军“哗啦“一声”从刘四喜腰间抽出雪亮的战刀,往刘渡江面前一丢:“这刀比你那把破菜刀强,安顿好你爹,我在外面等你。” 第614章 心虚的周县令 何太监追出门外,夜色中,只看见骑兵隐约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下,护送何太监一行人的官兵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武军亲兵杀气腾腾的呼啸而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统领,你快派人去安庆城,找张清或者杜高,告诉他们,云落县官兵杀良冒功,被这个刘惜军察觉,现在他亲自赶去云落县,事态紧急,要求他们立刻派遣援兵。” 何太监喘着粗气,着急的喊了起来。 一名衣衫不整的军官叫苦不迭起来:“何公公,这里距离云落县十三里地,距离安庆城还有一百多两百里地,我现在派人去,哪里来得及。” :“你别管来不来得及,这种事情,我们必须第一时间禀告上去,出了事,才不会连累到我们。你想想,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我还有好下场吗?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你准备回去等着砍头吗?蠢货!”何太监急的指手画脚的大声骂道。 那个叫做张统领瞪大了眼睛:“明白明白,我立刻安排人去。何公公,这口说无凭,您是不是写个文书,我让你送去?” 官兵中分出几骑,匆匆忙忙冲进夜色之中。 何太监又想了想:“妈的,来,扶我上车,送我去云落城,这事我不能不出面,你们跟我一起去,我们好歹代表朝廷,能去帮他助个威。” 张统领刚想反对,何太监阴恻恻的说到:“我不强求你去,不过之后发生任何事,你也不要指望我帮你说话。” 张统领撩起身上的衣服在脸上抹了一把,恨恨的吆喝起来:“走了,护送何公公。打起精神来,眼珠子都瞪亮点,别他妈的平武城都走过了,在云落县这个小地方翻了船。” 挂在马队最后的那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街道一边,车夫杜川紧紧抿着嘴唇,看着众人呼啸而去,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车内传来女子的细细的询问声,他想了想:“你先住下,等他们回来。” 十三里的距离,转瞬即到,云落县的城门官今日偷了一下懒,管城门的时间稍微迟了一些,正在关门之时,几百骑兵呼啦啦的闯门而入,吓的他差点瘫软在路旁,还好在城门火把光中,那几支钦差的旗帜一晃而过。 云落县城内目前驻扎着三千守备军,隶属于安庆城守备军,是张清的手下,朝廷派来的那几千人马驻扎城外的军营,荡平军被清剿,这些原本就该回去复命的官兵依然没有挪动位置,小小云落县放了近万兵马,用意显而易见。 县令周光华在院子里吃晚饭,突然闯入几名凶神恶煞似的军人,吓的他面无人色,手里握不住筷子。 :“我是刘惜军,我要见驻军的首领,麻烦周县令派人去喊一声?”为首那个将军脸颊消瘦,坐在周光华面前,开门见山道。他的语气虽然平稳,在周光华耳朵里,却是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刘惜军?”周光华第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迅速的明白过来,脸上的惊慌消散一空,反而还有些倨傲:“属下拜见刘惜军刘大将军。”他起身,向刘惜军微微一拱手,算是行了一礼,大夏朝,文尊武卑,文官见到武将,一向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刘惜军看着他脸色变化,呵呵一笑:“免礼,周县令,我要立刻见到人。” 周光华一甩袍子,坐了下去:“刘将军,你这要求,与。。。。” 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刀砍在桌子上,刀头深入木桌,明晃晃的后半截和刀柄在轻轻的晃动着。 周光华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哪有刚才一分矜持。 :“上一个在我面前摆架子的安西城令,脑袋都已成了白骨。”刘惜军伸手在碟碗碎成一片的桌面上,捡起一块不知道什么肉丢进嘴里咀嚼,脸上的肌肉扭曲狰狞。 :“我马上安排人去喊他,马上。”周光华这时候才明白,朝廷上下喊着的比匪军更匪的平武军刘大将军,到底是个什么人。 :“周光华,这时候你急匆匆叫我来做什么,莫非要请我喝酒?老子今夜值班,可不能喝酒。咦,你们是什么人?” “哐啷”一声战刀出鞘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摁回刀鞘。:“草!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周光华,我草你大爷,你他妈。。。。。” 两名身强力壮的汉子将一个身材还算魁梧,嘴里骂骂咧咧的汉子往院子里一丢,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过来,你这爆脾气,怎么能混在张清账下?”刘惜军一声厉喝。心里倒是不生气,这种暴烈脾气的军人,并不惹人生厌。 :“你是谁?”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身边数名大汉并没有拔刀的意思,知道对方并不在乎自己,揉了揉腿,走到刘惜军面前,桀骜不驯的问。 :“刘惜军,奉命回京授封。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眨巴眨巴眼睛,:“你就是平武刘惜军刘大将军?” :“嗯,是我。” 那汉子倒头便拜:“下官安庆守备军三营营正黄山拜见刘大将军。” :“起来起来,无需多礼,我有事要问你。”刘惜军淡淡道。 黄山起身,毕恭毕敬:“刘将军有事请说,我黄山一定配合。” :“坐,周县令,你也坐,我有事要问你们两个。嗯,三口井镇发生的事情,你们可有所耳闻?其中可有内情?” 皓月当空,周县令的脸色哗然变色,黄山倒是爽快点头:“听说了,说是荡平匪军趁夜色偷袭,几乎将整个三井口镇屠戮一空,幸得朝廷的援军及时赶到,才驱逐匪军,一番乱战之下,还侥幸砍敌首百枚。这事件,云落县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啊。” 刘惜军很认真的瞧着黄山说话,听完,笑笑的点点头,转眼看着周光华,眼神犀利,表情似笑非笑:“周县令,可是如此?” 周光华一脸窘迫,眼神躲闪:“嗯,嗯,是这样。” :“好,既然这样,能带兵逼退荡平军,还能砍下百颗人头,这也是我大夏军人的标榜人物,不如,周县令帮忙喊来让我见上一见?” 周光华屁股下的椅子咯咯咯的响了起来,黄山扭头看了一眼:“周县令,你这身子可虚啊,这天气不算多热,怎么出这么多汗。” :“算了,这等勇将,还是我等亲自去拜见才对。”刘惜军不屑的瞥了周光华一眼。站起身来冷冷道:“不过,还得麻烦周县令带路才是。” 周光华的身子一歪,竟然跌坐地上。 第615章 闯营拿人 两名亲兵夹着周光华上了马,众亲兵又拥着刘惜军准备出发,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的黄山被冷落一旁,他是莽撞,并不是傻,觉得情况不对,期期艾艾的:“刘大将军,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你想去?”刘惜军好奇的问。 黄山拼命点头:“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或许我能帮上忙?” 刘惜军略为思索:“你不要去了,我们出城之后,你关闭城门,今夜加强防守,我没有回来,任何人叩门,不要开。” 黄山的神情一凛,严肃起来:“莫非三井口镇之事另有蹊跷?” :“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你也不用多问,若是事情顺利,你自然也就知晓。”刘惜军有些翻身上马:“回去,按我说的做。” 黄山退至一旁,看着骑兵从他身边缓缓走过,神情格外严峻。 刘惜军等人走至城门口,正好遇见打着钦差旗帜招摇入城的何太监等人,何太监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来:“刘将军哪里去,我陪你一同前往。” 刘惜军确实没有想到何太监会跟随而来,颇有些吃惊:“城外军营。” :“一起一起,等等我,好歹我是钦差,还是有些威慑的。”何太监忙不迭的招呼马车掉头,跟上刘惜军的队伍。 刘惜军频频回头,何太监的举动,委实让他大感意外。 城外军营,几个小兵百般无聊的坐靠在军营大门口,营门口无遮无挡,本该有的拒马也没有摆放,等骑兵马蹄声在黑夜里轰鸣而来时,几个小兵才惊起,黑压压的骑兵转眼已在面前。 代表钦差的龙旗在营门口的火把照耀下,金光闪闪。小兵哪里敢阻拦,骑兵们哄然闯入营中。 马蹄声停在中军帐门口,门口卫兵不及通报,几把刀就架在脖子上。刘惜军走在前,,一个小太监搀着何太监走在他的边上,两边亲兵夹着周光华走在其后,十来名亲兵手握刀柄悍然闯入。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老齐,你他妈的下不下注,不下就滚一边,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开啦,开啦。” 。。。。 乌烟瘴气的中军帐里,五六个汉子穿着短衣小褂,围在一张桌子前面,赌意酣然,桌上摆了不少散碎银子,还有几锭白花花的银锭,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 :“开啦,二四六,大!哈哈,老子又赢啦。给钱给钱,快给钱!” :“妈的,又输了,老子今天这么背时,输了一百多两了。”一个汉子用力一拍桌子,破口大骂。 桌子正中那个赢钱的汉子哈哈大笑,得意之极,一抬头,看见营帐里多了这许多人,笑容一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中军帐容得闲人乱闯?” :“钦差到~~~~~”何太监扯着嗓子,高声叫唤起来,声音尖锐高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不光是吓了军帐里赌博的众人,就连身边的刘惜军都吓的一弹,转身惊诧的看着何太监,这一声先声夺人,委实有点震慑。 军帐里的人不及多想,慌乱的跪下,叩首道:“末将拜见钦差大人。” 何太监眼睛斜看刘惜军,下巴微微向前扬了扬,刘惜军暗自发笑,这老家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心眼一点都不少。 转头再看向营帐里,一个个军人衣衫不整,跪伏在地,更是令人看着厌恶。 刘惜军从跪伏的人身边走过,走到赌桌前,:“呦,这近卫军还是有钱啊,这一桌子,怕不是有好几百两银子。” 跪拜的人中有一人跪着转过身,不敢抬头,向声音处说道:“启禀上官,这银子是兄弟们多年积蓄,今日玩的放肆了些,才取出来上了桌子。” :“你是谁?抬头见我。” 那汉子抬起头来,额角狭窄,额上满是皱纹,眉毛稀疏凌乱,颧骨极高,三角眼,眼神闪烁,甚是阴狠,:“下官近卫军第四军三旅旅旗,李忠一。” :‘哦,这名字倒是不错。李忠一,我有事想要问你。” :“大人请说,我李忠一定当如实回答。” 刘惜军坐了下来:“李忠一,听说你前些日子在三口井镇杀了不少荡平匪军?还割了不少脑袋回来领赏?” 那李忠一本来就是汗流满面的,听这么一问,额上的汗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哗啦啦的淌了下来。:“此战乃我近卫军弟兄们一起奋勇杀敌,非末将一人之功,末将不敢独占军功。” :“好,好,好,果然是大夏朝忠勇之士,有功不独占,有福大家享。”刘惜军拍了拍手掌:“好汉!好爷们!” 李忠一狂跳的心稍微平静一些。抬头正待说话,眼光猛然和刘惜军猩红如血的眼神撞在一起,刘惜军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残戾眼神瞬间瓦解了李忠一的心防。 :“天子脚下,杀良冒功,三口井镇数百无辜百姓,百十号客商,就这样被你当做这赌桌上的银子,你拿着这银子,晚上,听不见恶鬼咆哮索命吗?”刘惜军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几乎是吼了出来。 这些话听在跪倒的众人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山呼海啸。 李忠一身子晃了一晃,又叩首大声嚎叫到:“钦差大人,我等冤枉,不知大人从何处听此谣言,此乃刁民蒙蔽皇上之言,如何当真,不信,请大人问问在场各位兄弟。” 跪倒在地的数人听得李忠一如此哭嚎,心中明白,顿时扯着嗓子大声嚎叫起来:“末将冤枉,我近卫军数千兄弟们浴血杀敌,如何受此冤枉!” 哭嚎声响做一片,远远的传了出去,营帐外,有人被惊动,外面传来骚动之声,越来越烈。 刘惜军丝毫不为所动,怒言道:“你李忠一以为你能一手遮天?数千官兵,都能被你迷惑?我大夏官兵,若是都如你等这般恶行,百死何赎!”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有凌乱的脚步声围靠过来,有人在外面喝问:“你等什么人,我家将军呢?”越来越多的质问声,隐约还有兵器的摩擦声。 听到动静的李忠一声音更大:“冤枉啊,大人,大人没有实据,一句话就定我等罪行,我等不服,不服啊!我是近卫军,近卫军是天子卫军,不是任人凌辱的杂牌守备军。” 刘四喜和一名亲兵走到李忠一面前,“哗啦“一声,锋利的刀刃贴在李忠一的脖子上,李忠一顿时哑了声音,刘四喜撩起刀鞘,“啪“的一声,狠狠地抽在李忠一的嘴上,牙齿四散飞出,血花喷溅。 :“老子是钦差,就是代表皇上,收拾你这个兵痞!”四喜压着声音,满是杀气的说道:“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狗头回去交差。” 第616章 擒贼先擒王 刘四喜这一刀鞘,彻底打碎了李忠一的侥幸,也惊醒了帐下跪倒的这几个人,刀都按在脖子上了,再不反抗,只有引首待戮的结果。 两个跪倒在地的人突然从地上弹跳起来,一人冲向何太监,一人猛地向营帐外冲去,嘴里大声喊叫着:“匪人假扮钦差,匪人假扮钦差。” 一道暴烈刀光乍起,血光冲天,呼喊声戛然而止,一颗头颅凌空飞起,无头身子踉跄的冲出营帐,一头栽倒在地,污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身子在地上剧烈抽搐着。 亲兵中一人缓缓归刀入鞘,脸色不惊。 帐外一阵惊呼,继而是一阵喧哗。 冲向何太监的那个人一脚踢开何太监身边的小太监,胳膊勒住何太监的脖子,何太监的脸涨的通红,眼珠子暴突。 :“滚开!滚开,让我出去!滚!不然我扭断他的脖子。”那个人歇斯底里的喊着:“来人,来人!有匪人要杀李将军!来人!快来人!\" :“近卫军的军官都有家属在金陵?怎么,你是准备让你全家为你陪葬吗?你这岁数,孩子应该还小?你想在我眼前,看见你儿子的脑袋掉在你的面前吗?”刘惜军像是看不见何太监已经喘不上气的模样,坐下,心平气和的问了一声。 那个汉子狂躁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勒住何太监的手臂也松弛一些,他的眼神慌乱的一比,左看右看,犹犹豫豫。刘惜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他心里的防线。 何太监用力扒拉着他的手臂,那手臂软软的垂落。何太监一缩头逃了出来,躲到几个亲兵身后,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 :“禀告将军大人,外面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暗处持兵器,意图不轨。”一名亲兵探头进来,小声的说道。 刘惜军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把他们押出来,我就看看,他们还有多少爪牙!” 中军帐周围,点亮了一圈火把,如同白昼。 刘惜军昂首站在光亮处,身后几个军官衣冠不整的被按倒在地,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把明晃晃的战刀。 中军帐外三十步外,围满了了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在心惊胆寒。 刘惜军眼神犀利,缓缓环顾四周:“我!平武刘惜军!奉旨查办三井口镇的屠杀案,现在,抓获以李忠一为首的嫌疑人数名,押回衙门审问,你等身为近卫军士兵,聚众纠团,想干什么? 刘惜军的大名亮出来,周围的士兵顿时惊呼一片,拥挤的人群骚动起来。 :“你们,都是从良家子弟里挑选出来的天子近军,家世清白,忠于国家,今日却意图围攻钦差吗?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弓箭都拿出来了,呵呵,你们敢射箭吗?你敢让这几千兄弟们都为你的举动而送命吗?” 围在周围的军队顿时闹腾起来,不少人转过头去,大声吆喝:“许东升,你想干什么?”:“孙青,你偷摸的拿着弓箭想作甚?”:“林生威,放下你手里的家伙事,放下!”。。。。。。 :“你们是军人,有些事情长官下令,你们不得不从,我也是军人,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你们放心,此事,我必定会禀告兵部,只诛首恶,其他士兵,酌情发落。” 队伍里,骚乱更为严重,像是发生了内讧,有人顽抗,有人阻止。 何太监捂着脖子走到刘惜军身边:“你胆子真大,你就不怕他们一起反了?” :“蛇无头不行。他们的首领都在刀口下,这些小兵能干出什么事?一盘散沙而已。” 何太监深呼吸几下:“三口井镇的事情若真是他们做的,那牵扯到的人可不少,几百条命,人少可干不出来,你真的要酌情发落?” 刘惜军声音刀一般冰冷:“军法里,杀良冒功,死罪!” :“呵呵,难怪你是刘惜军。”何太监阴阴笑着,转头看着刘惜军,火光闪烁中,刘惜军消瘦的脸颊上的线条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感情。 :“你也不错。何公公,你比我想象中更爷们。” 何太监恶狠狠的“呸“了一声:“你这个杀胚,胆敢戏耍你何爷爷?” :“能喝酒不?路上找机会,和你喝顿酒。” 白面老太监何值瞪起眼睛:“当然能喝。” :“李忠一,还有哪些人是你的同党,你说出来,到时候我帮你求情,给你一个痛快,还能保证祸不及家人。你好好想想,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还有你们几个,想说的话,赶紧说!我的承诺,只对第一个说出真相的人有效。”刘惜军看着还有些骚动的队伍,淡淡的说了一声。 :“我说我说”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胡须的汉子猛地抬起头:“我说,我全说。”神情迫切,甚至都没有察觉架在脖子上的刀口收之不及,割开了一道口子。 :“呜呜呜。。我。。。呜呜。。。”李忠一挣扎着,面目扭曲,一脸的血,:“我说,呜呜,我说。” 另外三个人也扛不住了,连连大喊:‘我说,我愿意说,我愿意说。” 刘四喜瞧了刘惜军一眼,刘惜军点点头,刘四喜一把抓着李忠一的脖子,扭进了军帐,何太监对身边的小太监喊道:“去,纸笔送进去。” 时间很短,只是短短一息时间,刘四喜就拿着一张写了几个名字的纸送了出来,刘惜军又朝那个喊叫的汉子点点下巴:“把他也抓紧去问问。” 周围的人群里走出两个全身挂甲的汉子,远远抱拳道:“三营营正冯国安,携三营副王远求见刘大将军。” 刘惜军望了一眼,:“来!” 那两个汉子快步走过来,铠甲哗哗作响,走近五六步外,两人自觉的解下腰刀,交到亲兵手上,才走上前来。 刘惜军冷眼看着两人举动,暗自点头,这时候还有这份心思,说明这两人心思缜密。 :“末将冯国安,王远,拜见刘大将军。” :“何事?” :“将军,三口井一事,与我三营兄弟没有任何关系。当日我等在杏子园处驻防,距离三口井镇六十余里。三口井镇之事,我等事后也有耳闻,虽有疑虑,却无实据。现特来与将军大人澄清。” 刘惜军呵呵一笑:“哦,这么说,你们是来与其他人划清界限吗?” :“身为近卫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三营已经披挂整齐,随时可以听候大人命令。”冯国安也不多解释,抱拳道。 第617章 人头滚滚 刘四喜又送来两张名单,刘惜军扫了几眼,把名单递给冯国安:“这些人,能抓吗?敢抓吗?” 冯国安不亢不卑的接过名单,认真的看了一遍,又递给身边的王远,抬眼看着刘惜军:“能!” :“动手。” :“遵命!”冯国安和王远两人将名单还给刘惜军,转身离去。 :“信得过?”何太监默默地问了一句。 刘惜军转过头,表情有些古怪:“投机取巧之辈,但凡看见机会,会不遗余力的,现在肯定信得过。以后信不信的过,与我等何干呢?” 这个晚上,云落县的近卫军大营,时间过得很漫长,又很短暂。 抓人,讯问,相互印证,口供,签字画押。。。一系列手续迅速办好。事情的真相也昭然大白。 近卫军和匪军一战,大败而逃,一直逃到三井口镇才逃得生天,清点人数,伤亡惨重,李忠一愁的不知道如何交代,这时候,有人提出杀良冒功的建议,李忠一鬼迷心窍,恶从胆边起,一晚上时间,杀了三口井镇数百百姓,并将财产洗劫一空。 之后,三口井镇幸存者中有人质疑,前往云落县申冤,李忠一花了大量银钱收买了县令周光华,周光华自然是与李忠一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天色大亮,忙碌了一个晚上,果然不出意料之外,参与屠杀的军官有五个,士兵不少于三百,这近卫军的军纪腐烂,简直令人发指。 校场上,众将士在校场上站的笔直,点将台上,以李忠一,周光华为首等十余人五花大绑,跪倒在地,身边各有两名五大三粗的亲兵,目露凶光,杀意沸腾。 刘惜军站在点讲台上,消瘦的身躯,脸色灰暗,眼神阴沉,谁都能看出他杀心无法遮掩,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他冷冷的看着场下数千将士,良久。 士兵们都不敢去接触刘惜军的目光,他们眼神躲闪,无论是之前就知道内情的人,还是才知道内情的人,这时候都羞愧的无地自容。在任何时候,杀良冒功,都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我刘惜军,为你们感到耻辱!”刘惜军冷漠的声音里,满怀悲愤。 :“战场上,打败仗,死了人,很正常,胜败兵家常事。” :“但是打了败仗,知耻后勇,方为大丈夫!一样顶天立地!” :“你们呢?!” :“你们干了什么事,你们自己知道,甚至都参与其中!” :“你们是什么人,是大夏军人!是为了保国安民的存在!你们吃的每一口饭,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手上拿的每一件武器,都是来自百姓的供养!” :“然后,你们用这些东西,来对付你们的衣食父母吗?” 因为悲愤,刘惜军的嗓子有些沙哑。 几千将士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刘惜军歇了口气,指着跪倒在地上的李忠一等人十,:“这些人,杀良冒功,罪无可赦,我让你们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 :“来人!斩了!”刘惜军一声厉喝。 跪在地上的李忠一疯狂的挣扎起来:“我是近卫军的军官,你无权斩我,你无权斩我!” 他身边另外两人也疯狂的扭动着身子:“我要见我家大人,我要见我家将军!你平武军有什么权利动我?老子不服,老子不服!” 周光华身子软软的瘫倒在地,双眼无神,身下湿了一大片,嘴里喃喃的喊道:“别杀我,不是我,不是我,别杀我!” 刘惜军冷冷的看着他们的丑态,挥挥手,:“斩!” 几道暴烈刀光闪过,血柱冲天而起,几颗人头在地上滴溜溜的滚过,沾满了尘土,丑陋不堪。 底下的士兵哗然一片,他们也没有想到,从昨晚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时间,自己的旅旗等一众将领,就这样被砍了脑袋。 刘惜军和他身边的亲兵们面不改色,神情自若,不像是砍了几个人的头,像是斩了几只鸡一样轻松随意。 站在校场周围负责维护秩序的冯国安和王远两人心里一惊,原本以为刘惜军会将李忠一等人押回金陵,经过兵部勘验后才会施以极刑,却不料直截了当就当众斩了,这刘惜军将军的性子,也太暴烈了。 李忠一的无头尸体还在喷着血,刘四喜出现在冯国安身边,抱拳道:“冯营正,刘将军让你把抓起来的那三百多人押上去。” 冯国安大惊失色:“不是说那些人是听命行事,留他们一条命吗?” 刘四喜眉眼挑了起来:“伤天害理,军法难容。” :“三百多条性命啊,我,我可做不出来这等事。”冯国安真是吓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刘惜军杀心这么重,才杀了几个当官的,现在又要杀死这些士兵。:“你等我片刻,我去问问刘将军大人。” 冯国安慌乱的跑到刘惜军面前,刘惜军冰冷的眼神看过来:“冯营正,可是来说情的?” :“不敢不敢,大人,我只是来确定一下,真的要全部都吗?好歹是三百多人呢,这要是砍下去,军心大乱,得不偿失啊。” :“他们不该死吗? :“该,该,当然该死。” :“去,当兵的,就不能优柔寡断。你,不想接这个旅旗的位置?” 冯国安的神情有些扭捏起来,刘惜军温和地说道:“这件丑事,肯定无法隐瞒的,你身为营正,配合钦差查明真相,稳定军心,又配合钦差,实施军法,杀伐果断,严惩罪犯,为朝廷挽回颜面。你想,这个位置,离你还远吗?” 刘惜军的神态慈祥,语气平和,很贴心的样子。 冯国安大为意动,又听刘惜军说道:“我们这样做,可是为近卫军,为兵部,为朝廷遮丑了,否则,朝廷知道那些深知内情的人还活着,他们会干出什么事?你们能幸免吗?” 这下,冯国安不再有一丝顾虑,:“大人,我明白了,斩草要除根,我懂。” 刘惜军看着冯国安脚步坚定的下了验兵台,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你懂个毛你懂。老子就是想杀人而已!” 这一日,近卫军第二军第四旅所有活着的将士们,都见证了一场野蛮的杀戮,数百名士兵的头颅在校场上到处乱滚,僵硬的表情,不知道临死前,心里是否有些内疚和懊悔。 第618章 我去追他回来 刘渡江这个半大小子,从头到尾看着刘惜军的所有举动,一直到最后杀那三百多士兵的时候,真实的血淋淋的场面,才让他发自内心的恐惧,他躲在亲兵队里,偷眼看着刘惜军,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杀这么多人,神色如此自然,眼睛都没有多眨巴一下。 队伍又一次上路,留下血流成河的云落县军营,没有县令的云落县。 行军速度依旧还是慢吞吞的,不急不缓。而从云落县发出去的急报早早超过他们队伍,快马加鞭向安庆城,向金陵城赶去。 经过三口井镇的时候,刘惜军放下了刘渡江,刘渡江在刘惜军面前,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刘惜军不以为意,挥挥手,队伍继续向前去,刘渡江望着从身边走过的队伍,突然一头叩在地上,连续叩了好几个响头。 停在三口井过夜的马车又静静地跟上队伍,于姑娘从车窗里看见这个跪倒在路边的男孩子感恩戴德泪流满面的模样,莫名有些心酸。 安庆城令杜高收到何太监派人送到的口信,着急忙慌的喊来守备军都尉张清,事情一说,张清都惊出一身冷汗:“妈的,当时就说此事有问题,这下可好,刘惜军那个家伙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清来不及和杜哥发牢骚,早早赶回都尉府,一声令下,一支千人骑兵队伍冲出城门,直奔云落县而去。殊不知这时候刘惜军已经办完了事,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奔安庆城而来。 车队里,刘惜军没有骑马,坐进何太监的马车里,笑意盈盈的听着何太监的说话。 :“你这心是怎么长的,一点都不担心吗?别忘了,你可不是真的钦差啊,一口气杀了一个县令,一个旅旗,加上一堆军官和士兵,这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你就不想想怎么解释吗?” :“解释个啥,我既然来了,朝廷想动我,什么理由找不到?要是不想动我,我就是杀的再多,又有何妨?”刘惜军无动于衷。 :“倒是你,何公公,你这次可是打着钦差的名号做了我的帮凶,你就不怕回去被人收拾?” 何太监的白色眉毛抖动几下:“本来就不被待见,收拾就收拾呗。活到这岁数了,生和死还有啥看不开的额。” 刘惜军像是笑了下,:“你,算个爷们。” :“哈哈,我一个老太监,让威名赫赫的刘惜军刘大将军称作爷们,我都不知道是骄傲还是更骄傲了。”何太监笑的很放肆,声音尖锐,又带着一点点哭腔。 何太监笑了一阵,笑声突然停了:“刘将军,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这次会选择奉旨回金陵?你应该看的出来,这个所谓的护国公,不外乎是个幌子而已。” 刘惜军透过车窗,看着田野的绿色,怅然若失,许久之后,才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容:“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有些事,是需要一个契机。” 何太监傻傻的看着刘惜军消瘦后棱角分明的脸庞,意有所指道:“你这是唯恐天不翻吗?” 刘惜军没有回话,侧耳听了一下:“有大队骑兵逼近。” :“没事的,应该是安庆城派来接应你的队伍,你去云落县的事,我安排人去安庆传话了,应该是他们做出的反应。” 果然,骑兵的奔驰的马蹄声在前方停下,听到有人在说话,过了一会儿 ,刘四喜引着一人到马车边:“禀告将军,安庆城守备军有人来接应我们。” 另一个粗旷的声音响起:“安庆守备军骑兵营营正万峰奉都尉张清之名,前来迎接刘惜军大将军。” 刘惜军掀开车帘,刘四喜身边站着一个彪悍的军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见到刘惜军,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行,那就一起走,我不着急,走的慢一些,希望万营正不要在意。” 走的再慢,安庆城还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出乎意料的,刘惜军居然没有选择进城,他直接命令队伍绕过安庆城,踏上金陵方向。 这一举动,让万峰有些措不及防,他一边派人回城报信,一边驱马赶到刘惜军的马车旁:“刘将军,我家城令和都尉都在城里恭候大人光临,您这是不准备进城吗?” :“不进城了,见了不如不见,我直接去金陵了。”伴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刘惜军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将军大人,,我家将军一直期待与您见上一面,我来的时候他还特别交代我,务必请将军大人在安庆城逗留一晚,歇歇脚,休息休息。将军,兄弟们也走了这么多天,也累了,歇息歇息。”万峰纠结万分,苦苦相劝。 这时候,杜高和张清都已经知道了云落县人头滚滚的事,两人都陷入难以言状的困境里。 :“这刘惜军果然胆大妄为啊,下手还这么狠,这近卫军一下死了这么多人,不出三天,消息传到金陵,朝野肯定大为震动。”张清拍着大腿,神采飞扬:“我不如他,远不如他,这等人,才是将来有机会成为大夏军人的标榜。” 杜高的表情很是复杂,一会儿是一脸快意,一会儿又是愁眉不展:“这事做的真是大快人心,那些兵痞,该死!可恨的是云落县的那个周光华,这种事情也敢伸手,死则死也,还要连累老夫上折子请罪。” :“没有周光华也有张光华,李光华的,大夏的文官,有几个家伙能独善其身的?见了银子,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些年,见的还少吗?”张清一点也不意外。 杜高叹道:“我现在愁啊,等刘惜军到了安庆,我等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这等丑事发生在我安庆境内,我们没有解决,偏偏他来痛下杀手做了恶人,你我皆是无颜以对啊。” 张清也蔫了:“当时有这传言,就该去好好查探究竟,可惜忌讳是近卫军的队伍,不敢伸手,这是我张清的错,等刘惜军追问起来,我来承担。”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的守备匆匆忙忙赶来通报:“禀告城令大人,钦差队伍没有进安庆城,他们直接拐弯去了金陵。万峰大人派人前来禀告。” :“走了?”两人顿时傻了眼,不是,我还等着和他好好谈一谈话,他怎么就走了呢。 张清跳起来:“我去追他,务必让他在这里歇上一晚。” :“快去快去!别墨迹了。”杜高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第619章 左右为难 张清呆了几个人急冲冲的追出去,距离安庆城十几里地追上钦差队伍,求见刘惜军,却不料吃了一个闭门羹,刘惜军根本不愿意见他,丢下一句话让他备感难堪:“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刘四喜转达这话的时候,就站在队伍中间,无遮无掩的,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张清留,张清的表情更是羞怒,悻悻的拍马离开。 回到安庆城,张清把刘惜军的羞辱说给杜高听,城令杜高拂着长须,思索一番:“这莫非是怪罪我们没有及时处理云落县的事情?不对,不仅仅是这样,应该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表示,我们之间关系淡薄。” :“什么意思,划清关系吗?” 杜高深深叹息道:“对,是我错了,我就不该让你去追他的,毕竟目前我们两家应该是没有任何往来的。” 张清沉吟着:“我们追他也是正常的,他在云落县杀的血流成河,我们追问一声难道也不可以?” :“日后有人问起,就只能这样解释了。” 刘惜军还在路上,黑甲骑在舞阳城溃败,云落县发生的砍头事件,已经喧嚣尘世,朝野震动。 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情,于情于理都没办法置之不理。刘惜军无名无分,假冒钦差,砍了几百人头,这等事,也不能视若罔闻,必须要承担后果。‘ 近卫军指挥使曹然接连几日都是焦头烂额,李忠一做的事情,终于在他这个指挥使身上爆炸开来,朝中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接连上书,要求罢免他的官职,追究其御下不严的责任。 曹然手握近卫军七万人马,是金陵城周边最为重要的武装,位置敏感且重要,自然是太傅张理成特别拉拢的对象,这些年里,张理成对他也是百般收买拉拢。 曹然也算知趣,对张理成的拉拢,不遗余力的表现出自己的忠诚,有求必应,配合的无可挑剔。 曹然走进太傅府,这一次登门拜访,他希望太傅大人能帮他从漩涡里捞出来,毕竟他自认为自己对太傅大人忠心耿耿,无论如何,这时候太傅大人也会伸把手,救自己于危难。 在太傅府逗留的时间不长,曹然走出来的时候,神色萎靡,高大的身躯也不由的让人看出委顿的感觉,这一次,张理成没有再给他什么承诺,毕竟在天子脚下干出这般丑陋的事,作为主将,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张理成还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会给他一个虚职,让他一家子衣食无忧。 曹然知道,自己注定将成为被遗弃的棋子,弃之不用。 他更知道,太傅大人早就看中自己的副手李世途,借此机会,能把李世途安排到位,毕竟李世途这些年所有的成长,都离不开太傅大人的支持,这才是从小养大的狗,自然比自己这个半路卖身的狗,更忠诚。 对于张理成一帮朝臣来说,三口井镇的惨案根本算不了什么,不就是死了几百个老百姓而已,这些年天灾人祸,老百姓的性命还不如地里的一根野草,死就死了,不值得当回事。 但此事牵连到刘惜军自作主张,痛下杀手,斩杀近卫军三百多人,就成了谁人都不能忽略的大事件。朝堂中文武百官,对刘惜军此举多有诟病,争议不休。 此事尚未解决,黑甲骑的军报姗姗来迟,兵部尚书黄如辉拿着罗书武的军报送到张理成手上时,张理成出乎意料的没有发作,他略略看过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将军报放在桌上,意兴阑珊道:“刘惜军是一条道走到底了,他现在是真正的拥兵自重,嚣张跋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黄如辉束手站在一旁,像是束手无策的样子,不发表意见。 :“刘惜军走到哪里了?” :“距离金陵还有两日路程,他走的很慢,日行不过五十里。” :“这个人,留不得了,再留下去,必成祸害。你觉得呢?”张理成眼袋很重,眼神很毒。 黄如辉犹犹豫豫的:“现在他手里握有精兵良将,又占据南边半壁江山,这时候动了他,会不会引发更大的骚乱,万一,万一。。。。。金陵城的安危?”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敢这样招摇的奉旨来金陵呢?他就是故意做出这等姿态,以为会朝廷顾忌他的兵威之盛。对他投鼠忌器罢了。”张理成皱紧眉头:“我们不能按照他的意图来,必须打断他的谋划。” :“他的手下有些杂,黑甲骑,近卫军,还有安西军投诚的军队,这么混杂的队伍,你们兵部就没有办法可想?” :“之前我们也有暗暗接触过一些将领,但是没有什么成效。刘惜军带着他们打了好几场大胜仗,那些将领骄狂的很,不好说话。” 张理成阴阴的笑了几声,听不出一点笑意:“看来传言是真的咯,他们还指望自己倚着从龙之功?光宗耀祖?” 黄如辉苦笑着,这话题太敏感,怎么说都不合适。 :“太傅大人,不如我们见了刘惜军之后再做决断?”黄如辉劝道。 张理成现在还真是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困境了,即使情理上他对刘惜军的这些做法反感至极,但是就这些年对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来看,还真的不能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他。 他孤身前来金陵,想必也已经安排好之后的事,他若是死,指不定会引发多大的动乱,他的平武军兵势之强,现在早已经成为大夏朝最大的危机。 张理成毕竟是深谋远虑之人,很快调整心态:“嗯,就依你说的办,先见到人再说。不过,这两日里,你兵部和吏部可以先通通气,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还是要分化他的军队,我就不相信,他的队伍就是铁板一块,无从下口。朝廷毕竟占着大义,加以高官厚禄,我不信没人动心。” :“太傅大人所言极是,我会和吏部好好商议一番。”黄如辉辞别张理成而去,张理成一个人坐了很久,心里隐隐有些悔意,这一次招刘惜军进京,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顺利。 这刘惜军,比自己想象的更难对付。 第620章 春风一度 搅得朝堂一度混乱不堪的刘惜军,也遇见了自己的困扰。 这一晚,栖身李河口,这里已经算是进入了金陵境内,距离金陵也只有不足百里的距离。 距离金陵越近,何太监的神态越发不安,从云落县出来,他和刘惜军两人颇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不过他和刘惜军都知道,到了金陵,何太监交了差事,日后又回到皇宫深院里,两人这辈子估计也没有什么交集的机会。 李河口算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何太监打着钦差的旗帜,包下了一家独门独院的客栈,镇上的乡绅听说有钦差到来,忙不迭的摆下酒席,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宴请钦差大人,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几位老人还想着客套一番,后来听人说,钦差里有最近凶名远扬的刘惜军刘大将军,顿时丢下礼物远遁。 何太监喊来一桌酒菜,非要拉着刘惜军好好喝上一场,这再一天时间,两人就要分道扬镳,再不喝,这一顿酒就遥遥无期。 昨日里送来的密报,骑兵在水阳镇附近大败黑甲骑,抢先一步控制了舞阳城,至此,平武湘水舞阳三座城池都落入平武军手中,意味着整个南方,除了安庆城,全部都归于平武军的掌控之下,天下两分,已经成了事实。 这一晚,刘惜军和何太监酒桌上恣意放肆,一顿酒喝的昏天黑地,两人时而抱头痛哭,时而高亢大笑,神采奕奕,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这晚,在何太监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面前,刘惜军似乎敞开了心扉,这些年,他一个人承担了多少压力,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亦正亦邪,很难说的清楚,让外人来评判,毁誉参半。有人敬他,有人畏他,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到底知道,他到底是想要什么。 这一路来,带着几千人马拼杀,在战火中壮大,身边有了几个干净单纯可以信任的年轻孩子,让他看见了希望,也许他能彻底的改变大厦朝现在这种腐朽的现状,让天下苍生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野心勃勃,他自己也只能嗤之以鼻,对他来说,什么高官厚禄,什么君临天下,都是扯淡的事。有时候暗室独思,他甚至自认自己才是一名君子,淡泊名利,无欲无求。 杀人的,未必不是慈悲的 。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皆是慈悲。 不过现在,这一切皆是妄想,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雄心壮志。 刘惜军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一腔愁绪无处宣泄,酒入愁肠化作英雄泪。 刘四喜默默地伺候着这两人,神色悲恸,刘惜军今晚几乎没有什么咳嗽,刘四喜知道,他又服用了李平平给的药,压制住了自己的病情,这段日子,刘惜军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那副骨架,他身子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 刘四喜知道,刘惜军决计不会活着离开金陵,他这次来,就是赴死而来。 趁两人酒意正酣,刘四喜悄悄的走出屋子,来到一处独立的房间,房间里还亮着灯,刘四喜轻轻敲开了门,一张素面朝天清秀的脸庞出现在门边。 刘惜军翻了一个身,口干舌燥,挣扎着起身要找水喝,微弱的烛光下,一双小手递过一杯温茶,刘惜军一饮而尽,醉眼惺忪,犹不满足:“还要,还要。。。”温温的茶水喝了几杯,才缓了过来。 刘惜军欲转身睡去,脑中唯一残存的一点清明让他挣扎的问到:“谁,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床上。” 一双温柔的小手搭上了刘惜军的胸口,耳边吐气如兰:“将军大人,这可是奴家的床,奴家陪着你一路风尘,大人,您就不能怜惜怜惜奴家嘛。。。” 刘惜军胸膛里像是有一把火猛地燃烧起来,脑海中残存的那点清明瞬间被心火烧的干干净净,这把火烧的他全身都躁动起来。 好热,好热。 这贴在身上的柔软细腻,格外清凉。 还是热,还是热,身体的火烧神魂颠倒。 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缓缓的滑落,恍惚间,仿佛陷入爽滑细腻的泥泞之中,温暖,柔和,爽滑。。。。 刘惜军醉了,醉的很彻底,完全敞开心扉,敞开怀抱,敞开自己的身体。 疾风骤雨,娇莺轻啼,春光无限好。 躲在屋子外面围墙角落阴影里的刘四喜听着动静,缓缓的坐在地上,一颗心和身子一样松软下去,他捏着手里空荡荡的小布囊,抬眼望着星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希望老天开眼,能给刘家留下条血脉。 日出三竿,刘惜军从沉睡中醒来,昨日一夜春梦,如真如幻,如梦如醒。 睁开眼,却见一娇弱女子侧坐床头,娇怯怯的眼神,说不出的令人怜惜,刘惜军猛地坐起,,昨日的酒,昨夜的癫狂,让他有些头昏目眩:“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奴家的房间。昨夜,大人酒醉,是四喜哥让奴家伺候大人的。” 刘惜军晃了晃头,:“先给我倒杯水。不用杯子,拿壶来。” 刘惜军对着壶嘴喝水,脑子里疯狂转动,可惜头脑一片空白,啥也想不出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姓于,闺名冰婷,平武城人氏。” 刘惜军叹口气:“你为什么愿意来陪我?你知道,我不会娶你。” :“大人,四喜哥找我来的时候,把话都说的很明白,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于冰婷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是来报答大人的恩情。”那女子泪眼迷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伤心 :“报答恩情?” :“荡平匪军入平武城,杀了奴家五口人,奴家和弟弟是被父母藏在地下,才侥幸逃过一劫,苟延残喘,侥幸得将军大人灭了匪军,我和弟弟才得以幸存。父母之仇,我不得以报,闻将军大人斩杀匪军数万,那就算是我于家的恩人,故奴家愿以身相报。” 刘惜军瞠目结舌,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羸弱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报答恩情。 :“刘四喜,刘四喜!你给老子滚进来!”刘惜军大声喊道! 第621章 打脸 两日后,钦差队伍走进金陵城,按理说应该有官员在城门口迎接刘惜军这个所谓的护国公,结果并没有,反而有一两百个披麻戴孝的人哭喊着,叫嚣着挡在队伍前面。 :“这是啥意思?”刘惜军问何太监,何太监也一脸茫然,这种事情,他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刽子手,凶手,还我相公命来!” :“草菅人命的家伙,你要偿命,你要偿命!” 。。。。。。 听了一会儿,才从烦乱的辱骂声中听出一点端倪,:“何公公,你瞧瞧,这大夏的规矩都哪里去了,这些军犯的家属竟然敢在城门拦截钦差队伍,是谁给了他们胆量?又是谁给了他们消息?”刘惜军笑骂道。 何太监也听明白了,来的人居然是李忠一等人的家眷,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故意拦在门口,闹这么一出,很明显,这两百来号人,老的老,小的小,对刘惜军不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纯粹就是来恶心人来的。 护送钦差队伍的百十号人来自朝廷金吾卫,或许也得到他人的交代,面对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混乱,居然装出不知所措的样子,纷纷让开了自己的警戒位置,这一下,那些人更加放肆的向刘惜军队伍围了过来。 不等刘惜军说话,刘四喜拍马上前,一脸愤怒,“唰“的抽出战刀,大声叫嚷:“出刀,戒备!” 两百亲兵“哗啦”一声抽出刀来,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这简直是对刘将军赤裸裸的羞辱,奉旨回京,跋涉千里,在金陵城门口却遭受这等羞辱,让这些腥风血雨里闯荡出来的汉子们血气上涌,怒不可遏。 凛冽的刀光将人群震慑了一瞬间,又有人躲在人群里叫嚣着 :“不要怕,这是在京城,他们不敢动手!” :“就是就是,他们不敢!” :“叫凶手出来,叫凶手出来偿命!” :“天杀的凶手,滚出来!滚出来!为我儿偿命。” 。。。。。。 一些胆大的人围上来,伸手去拖拽马上的亲兵,亲兵们没有接到命令,身子被拽的摇晃,却没人真的敢挥刀砍下! :“立刻离开,立刻离开!否则视你们攻击钦差,定斩不饶!”刘四喜眼睛赤红,怒吼道。 刘四喜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赖,或者是得到有心人的支持,故意在城门口搞这么一出,就是知道亲兵们不敢真刀实枪的痛下杀手。 周围旁观的百姓越围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在人群中窃窃私语:“听说这就是平武军的刘将军,心狠手辣的很,前几日在云落县,为泄私愤,一次就杀了三百多近卫军,这是人家近卫军家眷来找他讨公道的。” :“对啊,就是他,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手里好几万的人命。” :“我告诉你们啊,我听我三姨家大女婿的连襟说啊,他是要吃人心的,不骗你,他是火头军。他说的不会骗人的。” 。。。。。。 群情激愤,似乎眼前看见的,真是伤天害理无恶不作草菅人命的恶人,所以说,百姓的耳朵子根太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闹事的人哭天喊地里,也听见周围百姓越来越大的指责声,他们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拉扯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去路边捡来石头,向马上的骑士们砸去。 刘四喜眼中快要滴出血来,忍无可忍,高高举起战刀,就准备一刀砍下。 :“住手!”队伍中间马车里传出一声厉喝。 马车的帘子掀开,刘惜军弯着腰走出来,站在马车上,冷冷的看着乱糟糟的周围,脸上无悲无喜,淡然如水。 他先是看向亲兵们,摇摇头:“老子在这里,轮不到你们动手,都给老子好生待着。” 不等亲兵们反应,他又转头看着闹事的人群,嘴角勾起一丝弧线,清瘦的脸斧削刀砍一般冷酷:“我是刘惜军,平武军大将军刘惜军,你们谁要找我算账?算什么仗?” :“就是他,就是他乱杀无辜,杀了我儿,想我儿可是近卫军的旅旗,对朝廷忠心耿耿,一心报效大夏,却被他杀了,你还我儿,你还我儿。。。”一个三角眼,脸上皱的像晒干的橘子皮,满头白发的老妪凄厉的哭诉道。 :“打死他,打死他。。。。”一群人在喊,这情绪又感染了围观的人,围观百姓情绪亢奋起来,仿佛自己也成了正义的代表,大声跟着喊:“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刘惜军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弯,这时候他却突然在想,原来舆论是这么重要的事,绝大多数人是看不清楚真相,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以为的真相。听起来可悲,事实更可悲。 亲兵们驱马围在马车边上,挡住蠢蠢欲动试图冲上来的人群。高举在手的战刀,闪着寒光,却已经不能遏制闹事人群的躁动。 :“把他们拖下来,他们不敢动手,他们不敢动手!”又有人喊。 一群老老少少中夹杂的那些青壮汉子开始动起手来,七手八脚的抓住马上的亲兵,奋力拖下马来,围观群众中也冲出一群人,手拿锄头铁叉,围攻过来。 转眼间,不能还手的亲兵就有十几人被拖下马,打的满地打滚。 :“老子刘惜军,奉旨归京,金陵门口,京畿重地遭袭,却无一人出来过问,好,想给我刘惜军玩这一手,老子就让你们看看,我刘惜军为什么从战场里厮杀出来!”刘惜军一声怒吼,从身边最近的亲兵手里夺下一把战刀,喊了一声:“你们给老子待着别动!”纵身一跃,冲入人群中。 当战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砍断一个正在奋力拉扯亲的汉子手臂,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汉子眼神惊恐的盯着自己残臂喷涌着鲜血,又看着地上的残肢,退后两步,剧烈的疼痛感这时候才传来,那汉子不由发出凄惨的叫声,像是见了鬼的娘们一样尖利的惨叫。 :“杀人啦!杀人啦!”几个汉子大喊着,冲上来,伸出手去抓刘惜军,刘惜军冷笑着,手里的战刀大开大合,刀光闪烁,地上又多了一只断手,一只断掌,另一个人半边脸被削去一层,露出红嫩的血肉。 周围的人”哄”的一声,向四处散开。 刘惜军甩了甩刀上的血,笑眯眯的,眼神凶恶:“还有谁?” 第622章 天子脚下,敢不敢杀人 刘惜军身边的人退散,那些还不明白情况的人还在拉扯殴打着没有还手的亲兵,刘惜军瞧了一眼,拖着战刀,向前走去。 这时候的他不再说话,见到人,迎面就是一刀,每一刀都势大力沉,毫不收敛,一刀下去,必然是断手断脚,皮开肉绽。 这些闹事的人哪里见过这般暴戾凶残的手段,几刀下去,闹事的人放声惊叫,四散逃开。 有人从外面向亲兵和刘惜军方向丢石头,乱石横飞,还好亲兵们盔甲在身,注意护住脸,并没有造成严重伤害。 围观的百姓里冲出许多貌似打抱不平的人,挥舞着刀叉和锄头,蜂拥而上,居然有几百人的规模,他们向前拥挤,把那些试图逃出去的死难家属眷又推了回去,场面一时间更为混乱。 刘惜军走到战马边上,翻身上马,眼睛向四边远处看去,城门洞里明显有些人在远远观看着此间的场面,他心里很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在此闹这一出,就是希望他失去理智,闹出血案,为之后不可告人的目的做出的陷阱。 可是谁又知道,刘惜军这一次入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亲兵队!” :“在!” :“任何人,靠近身边一米,杀无赦!” :“是!将军!”两百人,发出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亲兵们交替掩护着,从马鞍边摘下连弩,填充弩箭上弦备战。身经百战的亲兵们迅速锁定了人群中最具有威胁的那些人,连弩闪着点点寒光,对准了他们。手指轻轻一勾,就能夺取他们的性命。 :“来啊,上来啊,让我平武军瞧瞧,金陵有没有不怕死的爷们啊,来啊。”刘惜军坐在马上,狂傲不羁的笑道:“想给老子下马威,你们有着本事吗?当主子的躲在暗处,把你们这些个装模作样的货色露出来了?” 刘惜军一偏头,躲开一块飞来的石头,他瞪着血红眼珠子,大声喊道:“刀枪无眼,看热闹的,无关紧要的人赶紧滚蛋,一会老子冲杀起来,刀不认人!给你们十个数时间,赶紧滚!一!二!三!四!。。。。” 围观的平民百姓眼见着场面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那几个抱着残肢断臂哀嚎的人就是最好的榜样,好奇心再重,也不如生命来的重要,纷纷退去,十个数还没有数完,乌泱泱的人群就散去很远。 剩下没有跑的,都是一群看起来年轻力壮的汉子,虽然一身百姓打扮,明显的就不是普通百姓。他们面对着两百骑兵,神色也是慌乱无比,左看右看,等不到命令。 刘惜军笑了,笑的狰狞。 :“儿郎们,天子脚下,敢不敢杀人!?” :“敢!” :“好!,对得起平武军这个名号,跟老子上,杀他个干干净净!”刘惜军一扯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刘惜军战刀一指:“杀!” :“杀!杀!杀!!!” 战马突然启动,从闹事者人群中冲了出来,不及躲避的人群被撞的七零八落,这时候,没有人还在乎喊冤,连滚带爬的向边上跑开。 两百骑兵没有立刻开始攻击,他们冲开人群,纵马跑向远方,那些留在原地的伪装的汉子们心里长舒一口气:“妈的,差点把老子吓尿了,他们毕竟不敢在京城脚下杀人啊。” 门洞里的某个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算了,收了,闹不起来了,把受伤的统一救治,安排好,日后用的着。” :“明白,大人。” 话音刚落,马蹄声雷动,车下那人看着不远处尘烟大作,脸上一片惊色:“大。。。大人,骑兵好像,好像杀过来了。” 车厢的帘子倏然被掀开,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正是近卫军指挥使曹然,他奉命来此做这一出戏,本想给刘惜军一个下马威,却不料事态的发展,竟然变得如此无法收拾。 只是一个迟疑间,骑兵轰然撞入城外那些舞动铁叉,锄头的人群里,不断炸开的雪亮刀光中,鲜血四处飞溅,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不绝于耳,又被轰鸣的马蹄声遮掩,骑兵队在人群里反复冲撞,来回碾压,不过几个回合,场上的人已经倒下过半。 那些老弱病残家眷们组成的人群,已经被吓的瘫软在地上,惊恐着看着眼前刀光乱闪,血光四起,紧紧的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引得这些目中无人无情杀戮的骑士们注意。 :“快!快!快去劝住他们!快去!”曹然大惊失色,口齿不清的吩咐道:“快去劝住他们,快去!” 车下人浑身颤抖,他又几时见过这般惨烈场面,双腿软的棉花一样,哪里还能迈出一步。 :“我草!搞砸了!!马车,上前上前,把我带上去,一定要阻止他们!”曹然怎么都想不到,刘惜军这性子这般刚烈,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敢在京畿之地如此胆大妄为。 :“城防,城防,关城门,不能让他们进城!!!”曹然又大声对着一边看热闹的城防军发号命令,城防官原本就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却也没有想到看热闹看到这样肆无忌惮的杀戮,他一时都没有从血腥场面中清醒过来。 :“我草,关门,关门!立刻关门,全员戒备,守住城门!”城防官被曹然一吼,顿时醒悟过来,连奔带跑的一边往城楼上冲,一边大声呼叫。 曹然的马车动了,动的很慢,曹然顾不上那么多,从车厢里探出身子,抢过车夫的马鞭,用力抽打在马背上,马儿受惊,乍然狂奔出去。曹然紧紧抓住车厢,大声喊道:“住手,住手,我是近卫军指挥使曹然,命令你们住手!” 城门外不足百步的地方,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被碾碎的尸体,侥幸没死的士兵缩着身子,蜷伏在地上,发出野兽般惊吓的叫声,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面对两百悍骑,哪有一点反抗余地。 :住手!住手!“曹然此刻什么都不管不顾,马车直往骑兵锋线上撞:“住手,住手!我有旨意!有旨意!!!” 骑兵队伍狂奔而来,眼见着势不可挡的冲向曹然的马车,曹然紧紧闭上眼,嘴里发出绝望的叫声:“我有旨意,我有旨意!” 一阵狂风从曹然面前掠过,预想的践踏没有如约而来,有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曹然耳边响起:“你是谁,什么旨意?” 第623章 该不该死 曹然缓慢的睁开眼,一人似笑非笑,淡漠的看着他,那一双眼,死气沉沉,像是冬日里的冰霜。 周围有无数血红眼睛投在他身上,鲜血一滴滴的从战刀上缓缓滑落。 :“我。。。。呃。呃。。我是近卫军指挥使曹然。” 刘惜军不说话,继续冷冷的看着他。 曹然见他没有反应,一时紧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些温室里养出来的军队和将领,在鲜血和杀戮面前,才看的出是什么货色。 :“你,你叫你手下停手,先停手,停手。”曹然听见马蹄声在周围急促的响成一片,忽然醒过神来:“快住手,金陵城下,岂可妄动兵戈。” 刘惜军回头望了一眼,淡淡道:“没事,都杀完了,马上就会停手了。” 汗水从曹然额头上倾泻而下,脸上像是死了亲人一样难看,三百人,只是为了刁难而已,却不料顷刻间变成铁蹄下血肉模糊的尸首,这等血腥残忍,又哪里是他能承受得起。 :“住手,住手!”七万人的指挥使,此刻如一个面对凶徒手无寸铁的良家女子一样尖叫起来,悲愤又无奈。 刘惜军抹去脸上一滴血痕,咧着嘴笑起来:“这样看来,你曹指挥使是朝廷安排来迎接我刘惜军的?那你这次麻烦可不小啊。” :“天子脚下,金陵城门,居然埋伏着几百不轨之徒试图袭击钦差队伍,试图谋杀平武军大将军,未来的大夏朝护国公。若不是我刘惜军手下将士用命,岂不要闹出天大笑话?你让陛下及满朝文武的脸面放在何处?” :“曹指挥使,你也是带兵之人,你应该看得出,这些意图袭击我之人,都不是一般人,应当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或是谁家豢养的私兵,这等谋逆之事,你可是要好好调查啊。否则,你如何交代。” 刘惜军一番话,言之凿凿,义正言辞,浑然是一副忧国忧民,忠君爱国的忠臣。 曹然不是没有见过奸猾之人,只是没有见过刘惜军这样,一边装着明白做糊涂,放任手下杀了数百人血流遍野,一边又是装出一副正气凛然不容侵犯忠诚模样。 看着曹然表情隐晦不明,刘惜军又叹道:“怎么,曹大人对我的说法意见不同?那就奇怪了,大夏朝建国这么多年,应该是没有听说过钦差在金陵城下被袭击过的实例?曹大人不但不惊诧,反而,反而怎么有点同情死去的暴徒呢?” :“哦,对了,这些人,说是你近卫军李忠一的亲眷,他们拦路,才发生袭击之事,莫非此事和你近卫军有关系?是了是了,因为我未经允许,杀了你近卫军杀良冒功的一群败类,你近卫军不满意,所以。。。来人,给我拿下他!” 刘惜军一声暴喝,几把沾染着血迹的战刀架在曹然脖子上,冰冷的刀锋,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曹然跌坐在马车上,如丧考妣。 厚重的城门缓缓关上,城墙上许多士兵剑拔弩张的注视着城门口的事态变化,见曹然也被刀架在脖子上,城墙上的士兵慌忙通报给城防官。 今日值守东门的城防官高飞扬一肚子牢骚,近卫军今日要在城门口搞事,事先上官也通知到他,只当时接到的通知是睁一眼闭一眼,不用去多管闲事,可是现在局面弄成这样,不是管不管的问题,是不得不管,几百人死在城下,自己再怎么也逃不开责任啊。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兵又跑来,告诉他,近卫军指挥使曹然被人拿下,几把刀架在脖子上,生死未卜,高飞扬差点破口大骂。 骂归骂,总不能真的看着曹然死在城下啊,即使高飞扬和曹然没有交情,但是他终归知道,这样级别的武将死在自己眼皮子下,若自己不管不问,那追究起来,就不仅仅是担责的问题了。 城门关闭,刘惜军也不着急,他拍马走到那一群家眷身边,此刻家眷里也只剩下几十个真正的老弱病残,紧紧的围坐在一起,瑟瑟发抖,刘惜军的面孔,在他们眼中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杀神。 :“来,你们谁是主事的,出来一个和我谈谈,是谁让你们今天来城门口挡路的,说清楚,我不为难你们。”刘惜军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话。 一群人恨不得将头埋在怀里,没人敢出声。 一个六七岁披麻戴孝的小男孩突然从一个女子手中挣脱,年纪小,手脚很是利落,从人群中七转八绕的冒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小木刀,气势汹汹的向刘惜军跑来。 :“你杀了我爹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孩子抬着头,一脸稚气,眼睛红肿,泪汪汪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你还我爹爹,你还我爹爹,你还了我爹爹,我就不杀你。” 站在战马边上,方才马磴子高,倔强的偏着头,不敢去看战马的大脑袋,手里的小木刀晃来晃去,指向刘惜军。 :“允儿!!允儿!你回来,回来!”一个三十来岁一身深色青袍,不修边幅的女子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一把抱住小男孩痛哭流涕:“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孩子不懂事,饶命,饶命。” 女子抱住小孩子就往回跑,小男孩在她怀里拼命挣扎着:“你还我爹爹,你还我爹爹。”女子抱不住,两人一同摔在地上,小男孩从女子怀里挣脱出来,急促着喘着气,拖着长长的哭腔:“你还我爹爹。” 刘惜军看着小男孩单纯又生气的眼神,莫名其妙的突然想起被送回去的于冰婷,心头突然软了:“你爹爹是谁?” :“我爹爹是李忠一,是大英雄,是指挥好几千好汉的英雄。”小男孩跳着脚,又骄傲又悲伤:“你把他还给我。” 刘惜军错愕了一下,仔细瞧这孩子,确实有点李忠一的模样。 :“你们都听着,李忠一,以及他手下几个将领,确实是我杀的。我告诉你们,他该死!” :“云落县,三口井镇,六百多百姓在那里生活了几辈子,靠种蔬菜过活,活得不算好,肯定没有你等人家过得好。” :“但是人家只想好好活着,一家人聚在一起,平平安安。” :“但是你们家的男人们,你们家这些个披着将军甲的大夏军人们,他们居然,他妈的他们居然战败之后,不思进取,反而趁乱,把三口井镇六七百口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割了他们的脑袋,去冒功领赏!听见了吗?他们带着手下,割了六七百无辜百姓的脑袋,去领赏!” :“你们的孩子无辜,对,孩子无辜!他妈的他们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就这么大的孩子,他们也下得去手,十几个这么大的孩子,尸体烧成一团!”刘惜军指着那个小男孩,气的手发抖。 刘惜军越说越是气急,怒吼道:“不该死吗?不该杀吗?今天有人要是杀了你们的孩子,你们不动杀心吗?” :“咳咳咳,咳咳。”刘惜军一阵剧咳,口中吐出一口血来,他抹了一把嘴,牙齿嘴唇一片暗红:“你们哪个人站出来,告诉我,他们不该死!?” 第624章 追责,罪责 城门处的杀戮,早有快马通报回去,朝会正在进行,一个金吾卫匆匆跑到大殿门口,对着殿内值班的卫兵说了几句话,那卫兵瞪大了眼睛,想要开口问,跑来的金吾卫急切的说到:“不要问,真事,好几处来报了。你快去禀告里面。” 须臾,一名小太监快速的小碎步走到掌印太监陈升身边,对着耳朵低声细语。陈升这些年都不怎么过问政事,在朝堂上像个木鱼一样,做个摆设而已,此刻却也瞪直了眼睛。 小太监的举动引起了许多大臣的注意,站在朝堂中间,皇帝边上的张理成也投去质询的目光。 只有十二岁的小皇帝目不斜视,恍若一切与自己无关。 陈升走近张理成:“兵部,稽密司,城防守备,兵马司来人通报,迎接刘惜军的钦差队伍在东城门口遇到近卫军李忠一等人的家眷围堵,刘惜军在城外,杀了很多人。近卫军指挥使曹然也在现场,现在落入刘惜军手里,此刻东门已经关闭。” 陈升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在偌大的大殿内回荡,所有人闻之色变。 殿内霎那间炸开了锅,官员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这刘惜军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居然胆敢在金陵城动手杀人。” :“听说他一路带了几百精锐士兵而来,一路上就是狂妄的很。” :“早就听说此人骄奢跋扈,胡作非为,果然贼性不改。” :“这次不能放过他,天子脚下杀人,死罪难逃。” 。。。。。。 张理成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问:“谁给李忠一家里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去。。。”他瞬间又明白过来。 张理成向前几步,冷厉的眼神在殿前文武百官面前缓缓掠过,:“是谁干的?是谁出的这个恶心的主意?” 没人说话,站在最前方的几位尚书不动声色,扭过头,看向自己的部里的官员,有人在强装镇定,有人眼神在闪躲。这些老谋深算的大人虽然看起来老眼昏花,关键时候,眼神可锐利 的很。” 张理成眼神灼灼,不怒自威,:“怎么,敢做不敢当?这事闹成这样,瞒得住?” 三名官员从队列中闪身出来,一头跪倒在地:“是臣等所为,臣等气愤刘惜军不请皇命,擅自动用私刑,斩杀将士三百余名,影响军中士气。” 三个人分别是兵部员外郎林珍武,吏部员外郎张华斌,以及风马牛不相及的礼部左侍郎司徒盛。 张理成冷眼看着跪倒在地的三人,轻轻的嗤笑一声:\"还有谁?” :“没有别人,就臣等三人一力所为。” :“好,黄如辉!” :“下官在。” :“此乃你兵部的事,你自己去解决,这三个人交给你,你一同带去交给刘惜军,该杀该剐,听他做主。” :“太傅大人,万万不可啊。刘惜军那人目无君上,目无朝纲,一言不合就当众杀人,此等人,如何当得我大夏朝护国公啊。”吏部寇其年一头跪倒在地,出言相劝。 监察御史赵佳文也一步向前,跪倒在地:“下官亦有疑惑,刘惜军居功自傲,狂妄自大,如今天子脚下不问缘由,擅自杀人,此等行为,我大夏开国数十年,何来此等猖狷之人,如今太傅大人不但不将其擒来问罪,反有脱罪之意,下官委实不解。” 有人开头,跟随者众众,大臣们拜倒一地,纷纷要追究刘惜军之罪。 张理成叹一口气,这些年操劳,他的眼袋也浮肿起来,有了几分老相:“你等谏言,也算是为国为君之言。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加封刘惜军为护国公,他这些年在南边,凭一己之力,剿灭多处匪乱,劳苦功高,众人都看在眼里。” :“可是他也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此乃意图反叛之罪。”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高喊一声,引来众人应和。 张理成表情略有颓废之意:“是,你们说的对,这也是为什么要加封他的原因之一,莫非,大家忍心看着南方战乱又起,民不聊生?” :“太傅大人此言差也,人道是兵是将之胆,将是兵之魂,没了将的兵,不过是一团散沙,只要我们将刘惜军拿捏在手里,他的手下,兵失将魂,焉有闹事之胆?”户部尚书林幼平坦言道。 张理成心里暗喜,朝中众人都是这等态度,这件事操作起来就顺利多了,刘惜军不论是留是放,都是他心里最大的一个钉子。 他既垂涎刘惜军手中的那数万百战雄兵,又想兵不血刃的收回富饶的南方,如今刘惜军真的送到门口,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为难的踱了几步,为难道:“可是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召他回来,是为了给他加封国公,若是此时动了他,岂不成了天下笑柄,日后那些边军武将对我们不多添几分戒备。” 林幼平慷慨激昂:“我等将其擒下,将他的所作所为公告天下,但凡天下有识者,自然能明白太傅大人为了江山社稷稳定,而不得已而为之。” :“是啊是啊,林大人说的有理,我堂堂大夏朝,岂能让一个肆意妄为的兵痞左右。” :“林大人所言极是。” 黄如辉跪倒在地,大殿里难得见到太阳,时日已久,总是有些阴森森的冰冷感觉,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也没有明白,刘惜军真的就依仗手里的兵马就敢独自闯入京城?要知道,这里想让他死的人,可是如过江之鲫。何况他现在的所为,领兵大将所有最为忌讳的行为,他都做了。要是深究,皆是死罪。 :“黄如辉大人,众臣所言,你可听得明白?你有什么要说?”张理成突然又问黄如辉。 :“啊,太傅大人,众位大人所言,臣听再耳中,仔细想想,刘惜军这些行为,确实不妥,不过就这样捉拿他,是否有些着急?不如传他入京,明日上朝,再听他解释。” :“黄大人,你这是在为他辩解吗?监察御史赵佳文抬起头,大声质问道。 黄如辉苦笑一下,像是无可奈何:“各位大人所言,皆是直接定了他的罪,他不是一般人啊,他占据了大夏半壁江山,麾下雄兵十万,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骁锐,事情要办,也要办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让所有人都不能从过程里找挑出毛病才是!” 第625章 安抚为上 但凡能站在这大殿之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黄如辉的话,虽然说的隐晦,但是所有人都听的明白。大家都知道现在黄如辉和张太傅关系好,很多时候,张太傅的难言之隐,往往是需要别人来发声。 一些之前的应和声变得稀疏,大家谨的小心地观察着张理成的脸色,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些答案。 倒是户部尚书林幼平今日的态度有些强硬,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内心的苦恼,富饶的南方三年没有交过粮税,可是朝廷的开支并不见多少减少,靠一个北地,已经很难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户部这两年拆东墙补西墙,已经无墙可拆。 他比谁都迫切的想把南方收回来,刘惜军在南边的一些施政方针,又让他看不见什么希望,若是刘惜军还把控南方,那就更没有指望了。 打仗怕什么,死的也不是自己人,打起仗来,没钱也就不是他户部尚书一人的责任了。何况,他绝对不相信平武军真的有胆量为了有一个刘惜军而造反闹事。 :“太傅大人,黄大人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此事影响甚大,若不严惩,将来边军的将领回京,也如此效仿,我等将如何自处?他们常年戎守边关,经年连战,更是劳苦功高。”林幼平激动的口沫横飞。 朝堂上的人不由的分成三个阵营,支持黄如辉先稳住形势的,支持林幼平严惩的,还有一些中立的墙头草,他们等着张理成最后的决断。 有些人,却在悄悄的注意着小皇帝的表情,十二岁,其实早就应该懂些道理了,特别是这种在皇宫大院生活的孩子,偏偏令许多人失望,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打着哈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张理成看着黄如辉,之前他们几人是交换过意见,对待刘惜军暂时还是要以安抚为好,慢慢的去除他身上的光环,不要引起波澜。 这几年,南方赋税颗粒无收,北方承受了更沉重的税赋,叫苦不迭,有些小地方也发生了小规模的叛乱,所幸现在朝廷有了经验,事态一冒头,就用残酷的手段镇压,这样才免于星火燎原。 但是毕竟这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终究会酿成大祸,到那时候,就真是大夏将倾,无力挽回。 可是这刘惜军,实在不是盏省油的灯,手下的平武军抢了舞阳,重创黑甲骑,近卫军堵在船上上下不得,他自己一路上又干出这般恶事,真要是轻易放过他,以后他不得翻天啊。 太傅张理成想的太多,顾忌的太多,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刑部右侍郎纪志忠看出太傅大人的为难,他犹豫着:“大人,不管怎么说,现在先把人接进城来才是,万一他觉得受了欺负,掉头回去,那将来就不好处理了,无论定不定罪,人要控制起来。” :“嗯,纪大人说的是,留下人再说。”张理成抬眼看向黄如辉:“黄大人,麻烦你走一趟,先把人迎进城来。嗯。。。。礼部,找一处好宅子安顿他。” 黄如辉和礼部的邓明阳应了一声,两人匆匆离去。 东门外,高飞扬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惨烈的场面,夏日的热气蒸腾,风一吹,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高飞扬胸口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十几名士兵面露惧色,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又被战马践踏的不成人形,一块块一坨坨一滩滩的摆在眼前,红的血,绿的草,黑色地面,几种颜色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令人心悸。 一名二十来岁年轻的小旗捂着嘴:“老大,这就是平武军?他妈的他们下手真狠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死人,呃。。。。那都不能 叫人了。” :“别说你没见过,你老大我也没见过,以前听边军兄弟说战场上最难的就是收拾同袍的尸首,现在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高飞扬抑制着自己的恶心。看着被几把战刀架在脖子上的曹然,心里不知道怎么开口。 高飞扬不开口,刘惜军却没闲着,他驱马缓缓走近战场边上那架孤零零的马车,马车夫闭着眼,低着头,不敢张望。 何太监站在马车上,一头白发格外引人注目:“你这下手太毒辣了,有伤天和,易折寿。” 刘惜军笑了笑,牙齿一片血红:“我平武军就是这样从尸山血海里闯荡出来的,不是人杀我,就是我杀人,哪里能说仁慈。” :“你车上的酒给我喝一口,血气味道太重,压一压。” 何太监返身转进车厢,出来时候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递给刘惜军:“你这是得罪了多少朝中大官,他们用这般下作手段来为难你。” 刘惜军从怀里 掏出一小瓶子,摇晃了几下,倒出一颗丸子丢进嘴里,对着酒壶嘴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又将小瓶子放在怀里。:“不是我得罪他们,是他们觉得要给我这个军汉一个下马威。” :“那想给你下马威的人官阶可不低啊,能动到曹指挥使亲自出面,也不简单哈。”何太监老眼昏花,心明亮的很。 刘惜军精神肉眼可见的变好:“老何,咱们就此一别了,你去城门下待着,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收尾巴了。你也别站在这里了,免得惹了事端。” 何太监笑了笑,拿回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壶遥对刘惜军:“敬你!”转身钻进车厢,喊了一声:“走了走了,去城门下待着。” 车夫如奉圣旨,手里长鞭一舞,车轮滚滚向前。 :“来人,把曹指挥使押过来,我们去问问,为何关闭城门,挡我去路。”刘惜军露出一丝微笑。 骑兵们整肃成队,押着曹然,跟随刘惜军到了城下。 不等刘惜军说话,城墙上有人喊:“城防官高飞扬再次拜见平武军刘惜军大将军。” 刘惜军畅然一笑,这倒是个机灵人,知道先行示好。 他抬头:“高将军,我等奉旨回京,不知何故关闭城门,不让我等入内?” 高飞扬一时无语,大哥你是真的有点装啊,你在城下杀人放火的,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居然问我为何不开城门?我若是开了城门,您老杀的不尽兴,杀入城内该是如何? 第626章 生离,死别 高飞扬一筹莫展,趴在城墙上,干脆明明白白的说话:“将军大人城门前厮杀,场面惨烈,我等有护卫京师之责,自然不敢轻易放大人进门。大人应当体恤一二,我已经快马将此件事报于上官,想必很快就见分晓,请刘将军稍安勿躁。” :“你小子说话挺爽快,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你上报的时候,有没有说明曹指挥使大人落在我的手里?” 高飞扬高声回应:“说了。” 曹然颓然坐在地上,神情萎靡,这几天接连的打击,让他也直不起腰杆做人。 :“老曹,你说你也是这个手握数万兵马的实权将军,怎么被人挑唆一下,就出头干这种无意义的事,就算你真的刁难了我,有什么意思呢?武人自相残杀,文人边上看着笑哈哈,被看看不起的,还不是咱们这些武人?”刘惜军似乎颇有感触,苦口婆心的说话。 曹然抬头,眼神空洞,目光涣散:“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此言一出,刘惜军哑口无言,想了一会儿,挥挥手:“让他走。”曹然获释,并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弓腰驼背的离开刘惜军,返身走向城门血淋淋的战场里,他的身子越发矮小佝偻。 :“大人,这人不能留,我们杀了他这么多手下,留着也是祸害。”刘四喜望着曹然的背影,突然说道。 刘惜军半天无语,摇摇头:“算了,他说的没错,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四喜。” :“在” :“你带兄弟们回去,我不需要你了。” 刘四喜并不意外刘惜军的说话,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说话弟兄们不会听,你自己去说去。” 刘惜军也不看他,驱马走到亲兵队面前:“弟兄们,金陵到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金陵城太小,容纳不下兄弟们的骄傲。你们回去,找孙燚将军,他会好好的安置你们。” 亲兵们慌张起来,你瞧我,我看你,不知道刘惜军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你们别东张西望了,刚才的杀戮过盛,朝廷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动不了我,但是我却未必能保住你们。你们现在就走,越快越好,回去平武境内,就安全了。”刘惜军沉下脸,神情严肃。 一名三十多岁的亲兵正色道:“将军,我们是你的亲兵,亲兵哪里能随意离开主将呢?我没听过这种命令。” :“是啊,是啊,将军,我们不走。” :“将军在哪,我们在哪,我们不会离开的。” :“四喜哥,你快来,将军赶我们走,你快来。” 。。。。。几个比较机灵的亲兵开始反对,绝大多数的亲兵们沉默着,一动不动,面上的表情坚定的山崩地裂也不动色。 刘四喜驱马赶来,板着脸:“嚷嚷什么?将军的命令,你们不听了吗?” :“四喜哥,将军这命令明显不对啊,咱们亲兵队的职责是就是贴身护卫将军,将军在,我们在。” 刘四喜扭头默默瞧了刘惜军一眼,刘惜军脸色黑沉沉的。 :“别吵了,这是命令!”刘四喜又转过头去,凶狠的盯着亲兵们:“将军说的没错,我们今天在这杀人,性质 不一样,大家回去消停一阵子,等风声没有了,再回来也不迟。怎么,你们还需要将军卖脸来维护你们吗?” 话说到这份上,亲兵们没有人再说话了。 :“庄丰收,你带队,立即回程。精灵点,路上避着点人。回去暂时先听孙燚将军的安排。”刘四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其中一人。 :“是!”那个汉子肃色应道。 :“刘四喜,你。。。。。。”刘惜军才开口,刘四喜立刻扭头看着他,生硬的接上话语:“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无论如何,你身边需要一个自己人。将军,我自己留下够不够?” :“够,够了。”刘惜军一句话憋在肚子里。刘四喜那决绝的眼神,让他说不出话来。 亲兵列队在刘惜军面前缓缓经过,士兵行礼,战马低嘶。刘惜军身姿挺拔,仿佛阅兵一般,眼神充满骄傲和不舍。直至队伍消失在视线中,他依然眺望了许久。这是生离,也是死别。 刘四喜落后他半个身位,看着阳光下刘惜军孤独又不屈的身影,泪流满面。 许久后,刘惜军回过身来,眼眶微红,刘四喜伸手抹了一把脸,挤出一抹笑:“大人。” 刘惜军呵呵一笑,拨转马头,经过四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老爷们,哭就哭了,掩饰什么。” :“其实我应该劝你走的,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走,这些年,辛苦你了。” 刘四喜抬起头:“下次吃鸡的时候你分我一条大腿呗,我特么的老吃翅膀,吃腻了。” :“哈哈,哈哈哈。。。”刘惜军仰头大笑,笑中带泪。 高飞扬在城墙上看着那几百煞神离去,剩下刘惜军和身边那个护卫,疑惑不解,倒是身边一个老卒叹了一声:“这是把亲兵护卫都赶走了,要找杀人的责任,只有他自己来扛了。平武军的老大,真他妈的硬气啊。” 高飞扬才明白过来,看向刘惜军的眼神,不由有些钦佩,够爷们。 黄如辉带着几个人驱马匆匆赶来,以他的官阶,根本就不需要他亲自来,他担心刘惜军杀戮过盛,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自己亲自来了。 城门大开,一伙人蜂拥着进入城中,惊慌失色,魂飞魄散的惊恐表情,乱糟糟的逃荒一样。 黄如辉出城,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映入眼里的是一片尸骸中,两骑伫立,不怒自威。身上犹见血痕点点。 :“刘将军,这是。。。”黄如辉没想到场面这般凄惨,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上官是?” :“兵部尚书黄大人,你二人还不下马拜见?”黄如辉身边的几名护卫怒喝一声。 :“盔甲在身,不便行礼,黄大人,请莫见怪。”刘惜军在马上抱拳拜了拜,毫不在意的样子。 :“听说你和曹然指挥使发生了一点冲突,曹大人。。。。。。”黄如辉话没有说完,刘惜军指了指,黄如辉才注意一片血地里坐在地上的那个熟悉的背影,大惊失色:“你杀了他?” 第627章 善意 :“不敢,怎么敢杀近卫军指挥使呢。我还希望大人能问清楚,到底是谁让指挥使大人亲自带人来迎接我呢。”刘惜军夹枪带棒的一点都不客气。 黄如辉挥了挥手,身后两名护卫下马,小心翼翼的躲过地上泥泞的尸体,走到曹然身边。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是下面人自作主张,不是高层的主意。” 刘惜军将信将疑的望了眼黄如辉,黄如辉很坚决的点点头。 :“呵呵,也是,如果这是朝中某位大人的手笔,如此低级,我刘惜军都要看不起他了。” 黄如辉又扫了一眼杀戮场,像是没有看见刘惜军的亲兵队都消失不见,拨转马头,扭身:“刘将军,太傅大人让礼部给你安排了住所,你舟车劳顿,先进城好好休息,今日的事,会给你一个交代。” 刘惜军拨马缓缓向前,与黄如辉并排:“算了,不需要什么交代了,反正我也没有吃亏,倒是不小心把金陵城这般风水宝地弄脏了,希望上面大人们不要在意才好。” 黄如辉转头对身后两名护卫说道:“你们两去帮忙,把曹大人送回去。” 护卫机警的看了刘惜军一眼,黄如辉摆摆手:“去去,刘将军是咱兵部的人,不会有事。” 黄如辉见护卫走远,开口就问:“你怎么真的来了?你来做什么?王大人不是专门送信去平武,让你不要来吗?” :“你是王大人的人?”刘惜军猝不及防,反问道。 :“是。” :“那你有机会安排我见王大人一面吗?” :“现在很难,你的目标太大,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关注,何况,你还没到京城,就惹出这么多事,包括今日,你下手这么狠辣做什么,我出来的时候,朝会上还在争吵。” :“哦,还需要争吵吗?这么说,还有人不想我死?”刘惜军居然得意起来。 黄如辉看刘惜军这副混不吝的模样,说话也直接:“怕你死,不是不想你死。” 刘惜军摸着战马鬃毛:“那我就要让他们失望了,我这遭啊,就是要死在金陵城的,能葬在这毓秀钟灵的风水宝地,也算我刘惜军最好的归宿了。” :“王大人说,你就是来赴死的,你为何要这样做?”黄如辉警觉的看看四周,忘了此时此地,已是禁地一般的存在。 刘惜军轻描淡写的:“你们动作太慢了,我听说,北方也有了些不好的苗条,星火燎原,一旦开始了,就不是杀些人就能结束的。” 黄如辉低声紧张的说:“你真的要造反?准备好了?你平武军和荡平军一战,伤亡也不小,贸然起事,稳妥吗?” :“我用我的死,先换取平武军和朝廷的割裂,之后的事,自然会水到渠成。你向王大人转达一下我的意思。”刘惜军很无所谓的表情,说到生死,也是一副淡然。似乎说的事与自己无关。 黄如辉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刘将军,其实这件事还有别的选择,你何必需要这么极端,平武军少了你,未必是好事。” :“放心,现在平武军那几个小家伙,可比我厉害多了,想必你们也应该有所了解,安西两场大战,平武平定陈伟星,全是孙燚自己指挥的。他那几个兄弟,可是战场上难得一见的好手。” 刘惜军想起孙燚,李砚,大柱子,小柱子那几个年轻孩子张扬自信的笑容,嘴角不由的展开一缕笑意。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即使你要起事,也不需要牺牲自己性命啊。你们这些战场上的厮杀汉,怎么一点都不把性命当回事?”黄如辉急切的说道。那关切之意形于色言于表。 刘惜军有些意外,他认真的看了黄如辉一眼,黄如辉额上的几道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有些苍老,眼神真诚的像个孩子。 :“你别这样看我,我们大夏,像你这样的武将不多了,每一个都应该珍惜,张陆离这几年身体差多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黄如辉见刘惜军错愕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身体不行了,肺病,活不了太久了。反正一具残躯,临死前,也为这天下百姓做点贡献。”刘惜军抿着嘴,沉默很久,才缓缓说道。 黄如辉没有想到听见这样的消息,:“这,这。。。。你在哪里看的病,当不得真,天下名医,十有八九都在金陵,我帮你找郎中,我帮你找最厉害的郎中。我瞧你这精神,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你一定没事。” 刘惜军咧着嘴笑起来,阳光灿烂,笑容明媚,他听出黄如辉发自内心的关切,这也是金陵城,给他的第一份善意。来自一个老军人的善意。 从上路开始,刘惜军的心情都是压抑的,死亡固然不可怕,等待死亡的过程却远没有那么轻松。 三井口镇的惨案,激发了他心底深处的暴戾,这口气,在那个春风一度的夜晚,算是得到缓和。 今日城门口的挑衅,再次激发了他的怒火,又是一场杀戮,鲜血并没有浇灭他心头火,何太监那一口酒,勉强让他恢复神志。 直到这一刻,这来自老军人的关爱,才彻底让他松弛下来。 刘惜军心情大好,态度也变得柔和:“谢谢大人的好意,不过没用了,我这病,是金陵神医李家的天才公子诊断的,他说没治就没治了。哎呀,这么久了,我也认命了。” :“胡说,李家那个小子疯疯癫癫的,虽然有点本事,毕竟还是黄口小儿,说话做不得数,你安顿下来,我找他爹来给你瞧一眼,你自己别先泄了气。”黄如辉居然呵斥起来,老脸皮抖动着。脸上的老年斑都生气的跳了起来。 :“王大人说,你和小勇是好兄弟,小勇见我要喊伯父的,这么说,除去公务,其实我也不算是外人。” :“伯父。”刘惜军在马上深深欠下身子,向黄如辉鞠了一躬。 :“哈哈,好,好,好。”黄如辉老怀甚慰。 :“我和你说啊,现在礼部给你安排了。。。。。。”黄如辉靠近刘惜军一些,嘀嘀咕咕的交代起来。 放下戒备的刘惜军不断点头。 第628章 清君侧?改朝换代? 黄如辉亲自送刘惜军到礼部安排的宅院,又匆匆告辞。 礼部这次算是给足了面子,给刘惜军安排了一处幽静的宅院,外观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走进去却别有洞天,一个四合院优雅别致,花团锦簇,雕龙画凤,家具摆设一看都不是凡品。 另外还安排了两个厨子,一个厨子擅长南方清淡口味,一个厨子擅长爆辣鲜香,两个干粗活的大婶,两个照顾起居的丫鬟,还有两个看门的大叔。 刘惜军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倒是刘四喜盯着看着两个俏丽的丫鬟挪不开眼,刘惜军轻轻踢了四喜一脚:“别起花花肠子,这些人都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刘四喜似乎也放开自我了:“我知道,不就是派来监视我们的吗,你说,我就是动动坏心思又能怎么样,不到最后,他们也不敢动我一根毛。” :废话,人家动你一根毛干什么,要动就动了你的脑袋。你以为你是我?我暂时不会死,你的命在别人眼里值钱吗?” 刘四喜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有点灰心:“妈的,果然要自己有实力才行。走,看看你的屋子去。” :“我要洗澡,叫他们烧水,既然来了,就让他们贴心伺候着。”刘惜军往院子里的躺椅一躺,眯上眼:“老子累死了,洗澡吃饭好好睡一觉,明天有可能就不得安宁了。” 黄如辉看了下日头,这时候早就下了朝,他转身向张理成府上而去。 张理成不在家,门房说还没有回来,黄如辉站在门口想了想,干脆骑着马,一溜小跑的明目张胆的去了王铁头宅子。 刑兵刚得到城门口的详细消息,正说给王铁头听,王铁头听到通报黄如辉登门拜访,愣了愣神,自语道:“这家伙,今儿这么规矩登门。” :“请黄大人进来。” 黄如辉进了宅子,动作才快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王铁头的书房。 :“今天城门口的事情知道了吗?朝堂上吵翻天了。我刚接到刘惜军,礼部给他安排在燕子巷之前赵大人的老宅子。”黄如辉进了书房,一边说着话,一边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 书房里有些闷热,王铁头敞开身上的小褂,露出满是旧伤痕的胸口,摇着蒲扇。:“谁干的蠢事,把曹然都连累了。” :“几个五品官,嘴上说是忠君为国,想借着三口井惨案,杀杀刘惜军的威风,结果好嘛,那个家伙才不跟你讲道理,一顿乱杀,三百多个近卫军死在当场。我看了现场,刘惜军真狠,尸体都践踏的看不出模样,现在你想弄清楚死人的身份都难了。” :“这曹然也是倒霉,三百近卫军死的也冤屈,赤手空拳拿着几把锄头粪叉,哪里是刘惜军亲兵队那些虎狼家伙的对手。” :“对了,真是如你说的,刘惜军真是来赴死的,他说自己得了肺疾,不久人世。我准备喊李神医去看一眼。”黄如辉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一个上午奔忙,苦口婆心的话说了不少,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王铁头不自觉地停下蒲扇,陷入沉思,黄如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信息,他需要时间来消化。 :“肺疾?他才四十岁多一些,不应该这么严重,早点找李神医好好瞧瞧病,他不该死,至少不该死这么早。”王铁头缓慢的说。 :“嗯,我知道,我一会就去请李神医。” 王铁头又摇动蒲扇:“这亲兵队杀了这么多人,刘惜军很难保住他们,朝中的大人们暂时不敢动他,但是却不怕动他的手下。” 黄如辉呵呵笑了:“看来你也小看了刘惜军这家伙,我去城外接他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护卫,亲兵队早就不见了。” 一边的刑兵轻咳一声:“大人,刚才我还没有说到,高飞扬说,在黄大人到达之前,刘惜军让 他的亲兵队走了,应该是让他们回去了。” :“走了?”王铁头惊诧的问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做事,真是老练。这样朝廷又不好明目张胆的去追,追也未必追的上,好,好。” 黄如辉又说道:“朝堂上吵得很凶,我看张太傅好像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不杀,威胁太大,杀了,怕起内乱。平武军内乱就和匪乱性质完全不同了,那是真有可能,翻天覆地。颠倒乾坤。”王铁头沉思着。 王铁头的蒲扇摇的更快:“现在看刘惜军的做法,他是想以身入局,用自己的性命,来博取一个师出有名。这样说来,无论他是不是身有恶疾,他这次都不会活着离开。” 黄如辉的脸色阴暗下来:“这家伙。。。做事怎么这么极端。” :“王大人,有没有办法给他找一条活路。” 王铁头缓慢的摇头道:“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也是深思熟虑,可不是我们三言两语能劝说的住,一个人想死,谁能拦得住。” :“他怎么就相信他死后,平武军不会发生动荡,还能像他谋划的一样,高举反旗?还有一点,他是想清君侧?还是。。。掀桌子?” 黄如辉顿时被问住了,最后这两个问题,过程和答案可是截然不同。 :“对了,刘惜军说想找机会和大人你见一面,你看,要怎么安排?他现在周围肯定有很多双眼睛,不太容易脱身。” 王铁头想了想:“嗯,你不是要找李神医给他瞧病吗?先去安排,见面的事,我来想想办法。你最近少来我这里,也尽量少去刘惜军那里,除非是公事公办。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提高戒备心。” 黄如辉放下手里摩挲的茶杯,:“好,那我先走了,对了,今日来你这里,有人问起,就说是刘惜军想拜见老将军,毕竟之前他也是你手下的兵,我是来问问你的意思的。” :“好,我知道。” 黄如辉匆匆离去,王铁头缓缓的摇动蒲扇,满腹心思。 刑兵小心问到:“大人,如果他是清君侧,事情还能控制,如果他是想改朝换代,那。。。。宫里那位小爷?” 王铁头的脸色更差,想了很久,阴阴的说到:“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见他一面,我想听听他的真实想法。” 第629章 最多活一个月 闹了一个上午,刘惜军和刘四喜着实有些疲倦,洗了一个温水澡,洗去一身血腥和尘土,吃了顿丰盛的午饭,两人倒头就睡,鼾声大作。 既来之,则安之。 天色微暗之时,黄如辉登门,两人才睡眼惺忪的起床。 黄如辉身边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面色红润,身着华服,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小厮,小厮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拜见黄大人,大人久候了。”刘惜军拜了一拜,:“屋里请,屋里请。。。” 黄如辉板着脸:“不用客气,就这院子里坐,屋子里太闷。” 有外人在场,两人保持着距离。 几人在院子里坐下,小凳子,小茶几,刘四喜吆喝着丫鬟泡了茶上来。 :“我有事,不能久留,这位是金陵第一神医之称的李神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李如儒,我请他来,给你瞧一瞧身子。” 李如儒留着短须,眼睛明亮,微笑着点点头。 :“啊,谢谢黄大人,我身体尚好,不劳李神医操心。”刘惜军急道。 黄如辉一本正经:“这是惯例,将军征战多年,回到京城,自然得好好调养身子,调养身子,自然得让郎中看过之后,才知道如何调养。将军不必多疑。” :“过些日子,可能是要上朝面君,若是将军身子不适,朝堂上失态,那就不好了。还是让李神医好好瞧瞧。” :“我还有事要先走,李神医,这里就麻烦你了。” 李如儒斯文的点点头:“黄大人好走,这里交给我就好。勿用担心。” 黄如辉不给刘惜军拒绝的机会,转身走了。 院子里剩下四人,李如儒温和的笑着:“院子不够安静,大人,不如我们到内室安静之处,我好好给大人把把脉?医者仁心,大人也不用讳疾忌医。” :“好好好,李神医,随我来。” 进了书房,刘惜军和李如儒坐下,刘四喜站在墙角,小厮放下药箱,主动站到门口去了,不一会,听见小厮说:“姐姐,我家掌柜的正在诊病,需要安静,不能打扰,姐姐迟一些再来可好。” 李如儒的名气在金陵城无人不知,那丫鬟果然没有进来。 :“大人,手腕给我。” 刘惜军把手腕伸出去,李如儒探出手指,搭在脉上,凝气屏息。李如儒的手指干燥,温和。 不多时,李如儒的脸色有些阴沉,松开手,又瞧了瞧刘惜军的舌苔,最后很仔细的看了看刘惜军的眼底,神色有些愠怒。 :“大人是见过我家那个顽劣小儿了?你的药,也是他开给你的?能否拿出来给我瞧上一瞧。”李如儒沉声问道。 刘四喜去翻动行囊,刘惜军好奇的问:“先生就是李平平的父亲?我这病,平平和我说的很明白了。我自己知道。” 李如儒没有正面回答:“小儿现在在平武?” :“平平还在安西,安西现在很安定,过些日子他会回来。” 四喜将方子和抓好的中药送到李如儒面前,又退后到刘惜军身后,满怀希望的看着李如儒。 李如儒看了看方子,又打开药包,查看了里面的药草,闻了闻,脸色郁郁:“大人,实话来说,我家小儿这方子已经是最对症的方子,我不夸张的说,我最多也就能开出这方子。可是看起来,这方子对大人并无太大作用。” 刘惜军心里深深的叹息:“我按这方子抓药,半年有余,前期还能控制,后来作用就不太明显。” 李如儒沉思着,手指下意识的拈起一小片药草在手里捻着,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李神医,我家将军这个病,还。。。?”刘四喜忍不住,焦急又紧张的问道。 李如儒张张嘴,又有些难以启齿的为难。 :“李神医,有话就直说,其实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也很清楚。”刘惜军一副轻松模样。 李如儒目光盯着刘惜军的眼睛,刘惜军神色坦然。 :“刘将军,我不怕实话实说,你这病,能熬到今天,已经很令我惊讶了。按理说这时候,你应该卧床不起才对。是不是,是不是我那小儿给你,给你用了一些透支性命的虎狼之药?” 刘惜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李如儒:“李神医,你说的是不是这种?平平告诉过我这药的危害性。” 李如儒一把夺过刘惜军手里的药瓶,打开来,倒在手心里,药瓶里只有五个小小的黑褐色的药丸,散发出一种阴诡的光芒。 李如儒很小心的闻了闻药,神色大变:“逆子,又敢配这种害人的虎狼之药,早就告诉他,这种药是以透支性命为代价的,他居然还不收敛!” :“李神医,如果不用这种药,我是不是早就该躺在床上不起了?除了苟延残喘之外,还有别的希望吗?”刘惜军很淡然的笑着。身后的刘四喜眼中的希翼的火苗缓缓熄灭。 :“没有,但是你能多活几个月。”李如儒斩钉截铁的回答。 刘惜军点点头:“是啊,我这种人,是那种躺在床上等死的人吗?不是的!我刘惜军可以死在战场上,却不该默默地死在床上。” :“这不是平平要给我的,是我找平平求来的。若不是他,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死,都死的不甘心。所以,请不要指责他,每一种药,都是因人而异的,这种药,就是我的救命药。” 刘惜军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决。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可是,这是用你的性命来换取精力,你觉得值得吗?”李如儒迟疑的反问。 :“值得!” 李如儒也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波动,缓慢道:“也许,也许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 :“这样,我回去再给你配一次这种药,药性会比这种药温和一些,效果一样,至少不会每次吃完,心里火烧火燎的痛。不过我有言在先,这药无论你现在吃不吃,药毒都入骨了,你的性命,不会超过一个月。” :“足够了,一个月,足够我做很多事了!谢谢李神医,谢谢李神医。”刘惜军起身,向李如儒深深拜了一拜。 李如儒也急忙闪过身去:“不敢不敢。当不起,当不起。” 刘惜军又拉着李如儒坐下:“李神医,等你离开我这里,一定会有人去打听我得了什么病,我拜托你,请你要一直保密,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泄露。我就是操心过度,战场上又受过伤,身体虚弱一些而已。” :“好,我一定保密。” 两人达成共识,相处反而融洽,李如儒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到:“我那小儿在安西,还好吗?”说是漫不经心,那语气里的牵挂和关心,浓的化不开。 第630章 动老子试试 刘惜军在院子里住了几天,格外安静,居然再也没有人来找他,每日饭来张口,衣食无忧,闲来还可以调戏一下两个小丫鬟,逗得小丫鬟面红耳热,低眉垂眼,说到放肆时,小丫鬟含羞带臊羞答答的跑开。 谁都知道是装出来的羞涩,谁也不会揭开这层盖子。 两人闲来在院子里饮茶聊天,院子里视线好,声音小一点,谁也听不见。 :“大人。”刘四喜才开口,就被刘惜军打断:“以后没人时候不要叫大人,叫哥。” 刘四喜愣了愣,扭扭捏捏的喊了声“哥。” :“诶~~~~”刘惜军拖长了声音。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四喜翻了翻眼:“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这么沉得住气。” :“那不是正好,难得清闲,享受大好时光。” :“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出去浪一浪呗,金陵城我都没有来过,你以前在这里生活,就没有什么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之类的带我们去快活快活。”刘四喜蠢蠢欲动。 刘惜军在摇椅里晃晃悠悠的:“我一个将死之人,去嚯嚯他们做什么?” :“这样啊。。。。那你以前有没有仇人?就是那种和你争风吃醋,让你吃亏的那种人,我们可以去嚯嚯他们啊。”刘四喜眼珠子转了转,幸灾乐祸的。 :“你怎么这么无聊?” :“这不无聊吗,吃了睡,睡了吃,好几天了。吃的真好,你瞧,我下巴都冒痘痘,火气太旺。再说了,这是金陵啊,来了金陵都不好好逛一逛,以后到了下面见了人,说话都不硬气。”刘四喜眨巴着眼睛,挺委屈的模样。 刘惜军扭过头,看了眼刘四喜,骤然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四喜以为他生气,屁颠屁颠的追上去:“哥,我就说着玩玩的,过过嘴瘾,你可别当真啊,诶,大老爷们,怎么还能生气呢。” 刘惜军换了军服走出来,:“走,哥带你去浪。” :“穿这衣服去浪?”刘四喜先是恍惚一下,立刻明白过来:“等我等我,我也去换军服,咱去给大人们找点发火的机会。” :“哥,挂刀吗?” :“你这问的多废话,你是老子的护卫,出门不带刀吗?” 两人施施然走向大门,看门的人眼神,表情,甚至身体都充满戒备,小心的问到:“大人,你们这是?” :“没事干,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找地方喝花酒,听小曲。”刘惜军一边说着话,脚步不停。 那看门焦急的说到:“大人大人,小人奉命看守大门,大人出门,我要向上禀告才行,大人。。。。”着急之下,慌了神,竟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刘惜军的手臂。 :“呛啷”一声刀出鞘的急响,一道冷厉刀光骤然劈下,那看门的身手不错,身子猛然向后闪出两步,刀光从刘惜军手臂边掠过,若他没有及时收手,那手臂早就断成两节。 :“你!”看门的眼中爆出一抹冷色,看着抽刀在手的刘四喜,强忍着没有骂出口,妈的,什么货色,一言不合就动刀。 :“你一个看门听命的,身不由己,我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你看我砍不砍死你。怎么,你还瞪眼?不服是?”刘四喜可不惯着他,破口大骂。 刘惜军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顾向前走,嘴角一丝冷笑若隐若现。 宅子外面是一条比较安静的街,街道很短,南北不过百十来步,街上行人很少,倒是街道两头都有个小摊子,也不怎么掩饰,就是明目张胆的监视。 刘四喜归刀入鞘,跟上刘惜军的脚步,只落后小半步,两人说话也不费劲。 刘惜军顺着街道右边向外走,快到街口,有两人迎面走来,直接挡在刘惜军面前,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沉声道:“刘将军,我等奉命保护你,未经上面允许,不得让二位离开。” :“滚!”刘惜军径直用身体撞过去,丝毫不理会。 那书生旁边的汉子很是强壮,刘惜军一撞之下,纹丝未动,反而撞的身子生痛,这一年疾病缠身,把这个曾经的好汉子折磨的很是虚弱。 :“大人,请回。”那个汉子眼神露出不屑。 刘惜军笑眯眯的看着他:“这身胚,挺壮实,要是死了,你爹妈不是白养你了?”话音刚落,顺手抽出刘四喜腰间的战刀,不管不顾的一刀劈下。 那汉子神色一凛,向后急退了两步,他确实也没有想到这位大人说砍就砍,毫无顾忌。 :“来,身手不错,还手啊,不是不让路吗?我倒是要瞧瞧,你敢不敢碰我一下,呵呵,我刘惜军也是你这等货色可以阻拦的?”刘惜军不急不缓的向前两步,又是一刀劈下。 :“大人,请住手!”书生焦急的喊了一声,那汉子又退两步,脸色变得窘迫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哪里敢还手,别说他不敢还手,他的顶头上司遇见这种情况,也只有生挨硬受的扛着。 刘惜军转眼看着那书生,放浪嚣张:“你喊我住手?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砍死你,看看你家大人会不会为你报仇呗,过来,借你头颅试一试。” 书生神色大变,前一刻的沉着冷静像一张遮羞的纸,瞬间被撕的粉碎,刘惜军挑衅的眼神,让他避之不及。 :“我告诉你们,看见老子身上的军服吗?老子是平武军刘惜军刘大将军,老子手里的人是什么德性,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 :“不曾听过的,去东门口瞧一瞧,我相信那么多的碎肉一定收拾不干净,去看看,去想想。得罪我,你们会是什么下场!老子保证,谁动我一下,你全家死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你的亲朋好友,一定会在泉下问候你祖宗八代。” 刘惜军体型消瘦,之前的军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有些大了,不那么合身,显得有些随意。 他眼神冷漠,面容平静,语气平淡。 那浑然天成睥睨天下的气势,冲天而起。 掩饰不住那沸腾的杀意。 书生和身边的汉子僵硬的站在路中,他们不是没有见过脾气上来当街大喊大叫杀人全家的货色,可是,面前这个清瘦的男子,他说话,可不仅仅是威胁,他说的话,是完全能做的出来的。 东门口那血褐色的草地,验证了他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第631章 权衡利弊 刘惜军将刀向后一丢,刘四喜顺手接住,归刀入鞘,两人继续前行,挡在路上的书生和壮汉进退两难,刘惜军伸手轻轻一拨,两人顿时退至边上。 街口一边有几个人看热闹,见刘惜军走出来,顿时一哄而散。 不一会儿,刘惜军的举动就四散传开。 :“妈的,这家伙实在太嚣张了,太傅大人,您要早点拿主意,这家伙如此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真是一个祸害。” 张理成府上大堂,五六个人分坐两边,都是张理成最信任的几个大臣,监察御史赵佳文听闻刘惜军街上的嚣张做派和毫无顾忌的口出狂言,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什么时候,一个武人也敢在金陵城内这么嚣张跋扈。 :“他这是有恃无恐,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林幼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不动声色的火上浇油。他故意说的是不给朝廷面子,却没说是不给太傅大人面子,这心思也极为细腻。 张理成眼观鼻,鼻观心,不置可否。 林幼平向对面刑部尚书宋亲民递了个眼色,宋亲民沉吟一下:“这刘惜军确实有些不知好歹了,大夏朝还没有发生这样的事,这样一来,民间里的风言风语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了。” :“是啊,这风言风语一传开,人心就不安定了。”林幼平接过话头,似乎很有感触。:“黄大人,你说呢?” 黄如辉摆摆手:“不要问我,他是我兵部的人,我怎么说都不合适。” :“正是你兵部的人,才要听取你的意见,否则我们不是越俎代庖了吗?”监察御史赵佳文颇为不悦追问道:“你们兵部出了这种事,你们自己就没有一个说头?” 黄如辉横着眼:“他是我们兵部的人,但我兵部现在能管的了他吗?再说了,若不是有人背地里挑事,他也不会这么激动。” 黄如辉情绪激动起来:“”挑事的时候也没有人和我兵部说一声啊。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兵部有多狼狈,自己手下队伍火拼,死一堆人,还死的那么凄惨,瞒都瞒不过去,我们要花多少精力去收尾?” :“也就是太傅大人在朝中威望足,才没有人弹劾我黄如辉,否则,我还能坐在这里和各位大人议事?别的不说,你赵大人不找我兵部麻烦吗?老子不被砍头都算是好下场了。” 黄如辉一通火,赵佳文哑口无言,说起来也是的,光天化日在城门口自己厮杀一场,死了一片,也够兵部喝一壶了。 眼见气氛火药味起来,林幼平轻咳一声:“哎呀,都是自己人,不用动火,咱们现在不是在想解决问题吗,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刘惜军,我觉得啊不彻底解决他,这以后啊,事情还多着呢。” :“也是,现在想想给他封护国公是不是有点草率了,谁也想不到这人是这脾气,这真是封了护国公,他还不把金陵城掀了?武人啊,就是这般野蛮无理,什么事都用武力解决。”一直没有说话的寇其年心有戚戚。 张理成听着几人说话,暗自思忖,他现在需要权衡利弊,在金陵城内,要刘惜军的性命易如反掌,只是刘惜军死了,平武军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咳咳。”张理成轻咳几声,堂下几人顿时收了声音。 :“我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平武军,除了刘惜军,还有谁能真正完全把控?有多少可能分而裂之?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座尾始终没有说话的稽密司司管岳山川。 自从亲侄子岳霖死了之后,岳山川的行事风格更为阴毒狠厉起来,他的身子始终散发着一种阴阴的死气。 :“他的队伍组成有好几种成分,平武守备军八千到一万,主将李志勇,是刘惜军的死忠。” :“近卫军残部,人数约六千,主将周飞,之前是近卫军的先锋官。” :“重甲步卒,成分复杂,是从各队伍挑选出来的,人数五到六千,主将张铁柱,是近些年归附的。” 。。。。。。 :“这就是平武军的所有军队,这一次和荡平军决战,伤亡不小,目前是从俘虏和民间招募新的兵丁补充。暂时还没有形成足够的战力。” :“现在平武军的主将,叫做孙燚,现年二十三岁,属于异军突起的新锐,平定安西军,剿灭平西军,大败荡平军的三场大战,都是他指挥的。为人豪爽义气,作战极其勇敢,几次以少打多都大获全胜,属于兵行险着的风格。” :“有人说,孙燚在平武军的威望,几乎与刘惜军一样高,而且平武骑兵的主将李砚和他情比兄弟,不过这两人和刘惜军关系极好,彼此高度信任。听说是救过刘惜军的命,不止一次。” 林幼平揉了揉脸,脸色红润起来,有些小小的兴奋:“二十三岁,很年轻啊,年轻人应该很有野心才对。” :“岳司管,以你的情报来看,这些人里,有哪些是可以拉拢收买的?”赵佳文开口问,他也问出了张理成想知道的问题。 :“安西军改编过来的赵标,林克敌,赵标部这次和荡平军的大战,部下伤亡过半,队伍里很有怨言。” :“我觉得把注意力放在林克敌身上更有机会,他是安西老军门子弟,林家在安西还有点名声,其父健在,林克敌很孝顺。” 这些时间里,岳山川一点都没有闲着,他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刺探平武军的消息,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张理成抬起眼望向大家:“怎么样,大家议一议,是先对付了刘惜军呢,还是先去探探这些人的态度?总之一句话,万事以稳妥为主。” 而这时候,刘惜军带着刘四喜,在街上晃荡了好久,身后跟着一群人,不远不近的缀着,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这么好的雅致,天气这般炎热,两人依然兴致勃勃,不愿回去。 通明街,是金陵城最为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一不留神就会找不到人,还好刘惜军两人身着军服,倒是格外显眼。 或许是走累了,刘惜军两人晃晃悠悠的走进了一家茶馆,径直上了二楼雅间,跟梢的人不敢进房间,只能在雅间门外守着,反正也不掩饰行踪,堂而皇之的盯梢。 第632章 哥请你去楼子 小二殷勤的跟了进来,刘惜军也大方,点了店里最好的茶,不等小二推荐,出名的招牌点心要了好几份, 不多时,东西上齐,刘惜军一块五两左右的银子丢出去,:“不用找了,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小二欣喜若狂,头点的拨浪鼓一样:“军爷放心,军爷慢用。“” 雅间的门关上,刘四喜倒了茶,淡淡的清雅茶香,刘四喜喝了一口:“太淡了,不如曲先生的岩茶来的过瘾。” 刘惜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条,展开来看。 :“哪来的?”刘四喜好奇的小声问。 :“路上一个油腻腻的家伙撞了我一下,塞进我手里的。”刘惜军看着纸条上的字:“明阁,惜花姑娘。” 四喜探头瞧了一眼,眉开眼笑:“哈哈,正合我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去,今晚就去。” :“四喜啊,你是不是憋得慌?” :“昂。。。我这么年轻,不行吗?”刘四喜理直气壮。 华灯初上,明阁楼前一片绚丽的灯笼,朦朦胧胧的充满着不言而喻的诱惑,不愧是大夏第一的风流场所。 大夏不反对文官逛楼子,甚至美其名曰为风流,说是美人怀,温柔乡,思如泉涌,下笔有神,无数诗词佳句都诞生在襦裙之内,春光乍泄之中。 武人呢?武人不行!要知道,美人腰,夺命刀,美人腿,催命鬼,这般危害极大,武人身负保家卫国,开疆拓土之责,自当强身健体,壮其体魄,怎么能把有限的精力消耗在这夜夜笙歌的花街柳巷之中。 两个身着军服的人痞子一样晃荡过来,其中一人的衣服松松垮垮,像是偷来的一样,一点都不合身。 许多人都抱着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们。甚至有人露出讥讽之色。眼睛长在人脸上,往往都是有眼无珠,若是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怕不是尿一地。 刘惜军自然不能把城门杀人狂刘惜军几个字刻在脑门子上,所以一路走来,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不在少数。 这就是大夏朝的悲哀,文人,或者自认为自己是文人的家伙,极其看不起武人,完全不记得张陆离那个老武人还带着十几二十万的小武人在冰天雪地的边境为他们流血流泪。 两人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见有人面露嘲笑之意,自然把眼神递过去,死人见多了,眼神里看什么都和死物没有什么区别,阴恻恻,恶狠狠,两双眼刀子一样尖锐锋利,杀气腾腾,四喜的手在刀柄上,大有一眼不合就敢抽刀的架势。 那些自认高人一等的,哪敢和这两位杀神对视。 奈何不懂事的人,太多了。 :“妈的,这些家伙,一副没事找事的模样,要不要给他们见见血?”刘四喜觉得自己都要控制不住了。 刘惜军有点意外,四喜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挺随和的人,今天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想想有又不觉得奇怪,无论是谁,面对即将的死亡,多少都会有些自己都觉察不出来的异样。 :“四喜,咱今晚来开心的,搞一身血呼啦几的干啥子?真弄出几条人命,咱们不是又要回去睡空房了?你哥我今天杠杠的,你可别扫老子的兴致。” 四喜这时候可能也察觉自己情绪有些不对,讪讪的笑笑:“哥,我今天有些压抑不住性子。” 刘惜军一副理解模样:“我懂,我懂,你不就是变着法子提醒我,你要好几个姑娘嘛,老子满足你。” 两人站在明阁大门前探头探脑,明阁门口两个半老徐娘看着两人不好惹的样子,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招呼,刘惜军迈步向前:“这里就是号称金陵最好的楼子?瞧来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嘛?” 人到面前,两徐娘就不能装作看不见了,一个稍微丰腴点的女子调整了一下笑容,凑上来:“两位军爷,外面看是没有什么出奇,里面可是别有洞天,否则,怎么当得起金陵第一消金窟。” :“真的?没骗我?那我可要好好的瞧上一瞧。”刘惜军带着刘四喜不管不问的径直闯了进去。 那徐娘扭动着不算苗条的腰肢追在身边:“军爷是第一次来?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楼子里的姑娘?” 。。。。。 跟着刘惜军的人走到这里,也稍微犹豫了一下,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几个人翻出口袋,似乎在凑钱。明阁的花销,可不是他们这些人担当的起的。 四个人跟了进去,其他的人分成两路,一路守在前门,一路往后门而去。 刘惜军从军服里掏出一叠银票,随手抽出一张,在徐娘面前晃了晃,一百两的面额,又随手塞进徐娘胸襟里:“有啥好姑娘,介绍介绍。” 徐娘笑颜如花,充满讨好之意:“军爷,要是找姑娘,我建议你找紫薇,绿柳,惜花,如霞,熙雯几位姑娘,这些姑娘虽然不是楼子里数一数二的,但是这些姑娘最适合,我想军爷也不会一晚上只想听着小曲儿,花上无数个夜晚,才能成为入幕之宾?” :“啥叫合适?”刘惜军痞笑着问? 徐娘身子贴上去,肥硕的胸脯子紧紧靠着刘惜军:“军爷别说笑了,合适自然是好用啊。” :“哈哈,好用,好用就好,俺们当兵的,才受不得那唱曲唱的昏昏欲睡的主,给我安排个好地,不要有人打扰,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姑娘,,什么紫薇啊,绿柳,惜花,这三个,先给爷唤来,不够再说。”刘惜军放高了声音,很是张扬。 旁边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正从边上经过,轻车熟路一看就是此间常客,听见刘惜军这样说,有一人不由嗤笑一声,高声道:“明阁这些年档次降低了不少,什么猫猫狗狗有点钱就能来玩,好用就好?真是粗俗不堪。” 刘惜军的眼神瞟了过去,说话那人三十来岁,倒是长得有几分好皮囊,只是走路微扬着下巴,有点高高在上的意思。 旁边有人小声说话,似乎是相劝,可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难道不是吗?这等风雅之地,俗人委实太多了。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去,抽他嘴。”刘惜军嘿嘿冷笑着:“打掉他的门牙。” 第633章 床响了 刘四喜摘下刀鞘,三两步冲到那群书生面前,话都不说,一脚飞踹,将那书生踢翻在地,刀鞘啪啪的抽在那书生脸上,只两下,几颗牙齿飞崩出去。书生捧着脸,嗷嗷大叫,可惜一嘴血,少牙漏风,谁都听不懂他在喊什么。 事情一下闹大了,几个书生顿时围住刘四喜,一人去搀扶躺在地上的书生,一张嘴皮开肉绽的,肿的不成人形,鲜血和口水混杂在一起,滴滴答答的一条线的流淌。 那伙人中有人朝刘惜军二人多看了两眼,神色有些紧张,又仔细看了一眼,一把扭住那个受伤的书生手臂,小声的说了两句话,几个书生扭头看了刘惜军一眼,拖着伤者便走,那书生兀自挣扎了几下,想装出点气概,偏偏脚下走的飞快,几个人顿时在刘惜军面前消失不见。 :“军爷,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一群穷酸,又穷又爱装,若不是那吏部的顾大人看在同窗的份上偶尔请客,他们口袋那点银子,去巴卫巷子都要存好几个月。”收了足够好处的徐娘顿时站在刘惜军一条战线上,撇着嘴,斜着眼,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哥,他们有人认出我们了。”刘四喜一边系着腰刀,一边大声喊道。 妈的,刘惜军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本来想把事情弄大点,结果遇见聪明人,逃得太快,结果只荡起起一点涟漪,风平浪静。 :“算了,狗跑了就跑了,别影响咱哥俩的兴致。” 动静虽小,倒是吓到身后跟着的盯梢那几人,几人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步,不敢跟的太近,这人恶名在外,自己这小小身份,也是混口饭吃,唬唬一般人可以,哪里敢过于放肆。 须臾,两人被引入四楼,穿过莺莺燕燕的长廊,推开长廊尽头的一扇门,一个弥漫着红粉之色的厅堂,厅堂尽头还有两扇半掩半闭的门,依稀能看见里面宽大的床。 :“两位爷稍等,姑娘马上就来,我先让人给爷安排酒菜,不知爷爱喝什么酒呢?” :“胡伶醉,来一坛。”刘惜军四处走走看看。 徐娘双手一拍:“爷真好汉,胡伶醉,爷们喝的酒。不过爷,那娇滴滴的姑娘们可喝不得,三两杯倒了,怎么好尽心伺候爷呢。” l刘惜军又抽出一张银票丢在桌上:“姑娘们喝什么你安排就好,姑娘快点来,不要让我久等。” 徐娘笑嘻嘻的捡起桌上的银票,偷眼一瞟,又是一百两,顿时乐的身子骨乱颤:“爷真大气,我立刻去喊姑娘们来,爷稍候。” 刘惜军挥挥手,没有回头,径直推开门,走进里面的房间,屋子里一股幽淡的脂粉气息,梁上挂着一根宽大的红绸,落在床边,床又大又宽,床内墙壁还镶着一面与床一样大的镜子,无意抬头,床顶居然还镶着一面镜子,刘惜军一抬头,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脸庞。 刘惜军嘿嘿的笑,四喜跟在他身后,也暧昧地笑的放荡。:“果然是与众不同,这几面这么大的镜子,花费可不小。”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军爷。。。”门外响起娇滴滴的声音,推开门,三个女子一起进来,对两人招呼着。 :“奴家是紫薇。” :“奴家惜花。” :“奴是绿柳。” 三个女子环肥燕瘦,各有风格。 刘惜军装作色眯眯的样子,视线从三人面前扫过,到了惜花面前,眼神稍微停顿了瞬间,惜花的眼神明显领会到了刘惜军的这一眼,轻轻眯起眼睛,眼角翘了起来,在刘惜军眼里,突然感觉似乎见到了一只狐狸精。 酒菜很快送上来,满满一桌,有两个小丫鬟负责倒酒布菜,二刘坐在三个女子中间,喝酒吃菜,手里却不老实,上下其手,就像两个色鬼很久不见女人,急不可待的样子。 三名女子自然是此中好手,嬉笑打闹之间,一坛烈酒近半入了刘惜军,刘四喜的腹中,酒意上涌,两人更是放肆起来,手更加不安分的四处探索,三名女子半推半就,场上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情欲高涨,欲罢不能。 刘惜军醉醺醺的把酒杯一丢,搂住惜花姑娘的腰肢:“不喝了,让爷先过过瘾再说。兄弟,另外两个妖精就交给你了,千万别给咱平武爷们丢人啊。”刘惜军嘴里胡乱说着,搂着惜花姑娘就往内屋里去。 四喜早就按耐不住,双手搭着紫薇,绿柳的肩膀,放浪的说:“听闻两位姑娘善骑,不如。。。。不如咱也去见识见识姑娘的骑术?诶,那两个小娘子,你们去门口守着,别让不长眼的家伙进来打扰爷快活。。。” 内屋里的床“吱嘎吱嘎”的响了起来,夹杂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多时,另一间屋子里,刘四喜大呼小叫:“好。。好,果然好用。。。果然快活。” 刘惜军屋子里,刘惜军站在床头,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推动着床,惜花姑娘笑眯眯的站在他的身边,掏出手巾,帮他擦汗。嘴里不时的发出一两声荡人心魂的呻吟声。 :“你们是谁的人?”刘惜军瞧着惜花姑娘的狐狸媚眼,听着隔壁发出来真实的动静,极力压抑着自己。 惜花姑娘高高的喊了一声,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为明阁做事,有人要我告诉你一声,在金陵遇到任何难处,我们都能提供帮助,任何帮助。” :“明阁?你们有这么大的实力?为什么要帮我?”刘惜军又推了一下床,床“吱嘎”一响,惜花姑娘红着脸,又高高低低喊了两声。 :“你不用质疑我们的好意,是上面有人要求我们无条件支持你。” 刘惜军用力摇了两下床:“你不说是谁,我怎么信你?” 惜花姑娘:“依依哦哦”的叫了两个高音,从衣裳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知道你不会信,这里是给你的。” 纸条打开,纸上两个小字:“听话”。字体张牙舞爪,似乎要从小小的纸上跃出来。 刘惜军有些意外,又意料之中,低声感叹一句:“妈的,这小子有这么强的实力,一天到晚在老子面前装小孩,占老子便宜。” 第634章 盯死他 摇床居然比在床上轻松不了多少,实在是这床又大又沉,要摇晃出点不亚于刘四喜屋子里的动静,着实需要用些气力。 惜花姑娘吊着眼角,单眼皮,细长的眼狭露出狡黠又好玩的神采:“你弄那么大劲作什么?莫非还要和隔壁比个高低,你这不是明显玩赖吗?” :“擦汗,擦汗。”刘惜军没有接惜花姑娘的话。 惜花一边擦拭着刘惜军额上的汗水,一边窃窃笑着。 :“我这里其实不需要帮助,我要你们能帮我把隔壁那个家伙安稳的送回去。他在这里,别人要是想动他,我很难保住他。”刘惜军喘了几口粗气。 :“那你呢?你就没有什么要求?你真觉得他们投鼠忌器不会动你?”惜花兴致缺缺的喊了两声,一点激情都没有。 刘惜军露出一点点不易觉察苦涩笑容:“我既然来了,什么事都没有办好,回去做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金陵城内鱼龙混杂,若是有人有心要对付你,你连皮毛都找不着。管你是什么大将军不是大将军的,朝堂之争,从来没人手软,这些年,见多了。”惜花微微拧起眉头,倒是有些真实的好看。 :“我要做的事,只有我能做,谁也帮不了我。所以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安心。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们把人给我平平安安的送回去就算帮忙了。”刘惜军发泄似得用力摇晃了几下床。 惜花不及说话尖着嗓子高高的吊起高音,缓缓沉下,余音悠长慵懒,像是彻底释放后的满足,令人回味无穷。 鼻尖的脂粉气息,脸上不经意拂过的发丝,成熟的女人肉体温热,隔壁纵马驰骋的动静越发闹腾的慌,这一切都让刘惜军陷入折磨。 :“你知道这几天为什么没人找你吗?听说,朝廷里为你的事争辩不休,杀你还是不杀,争论的厉害,当然,想保你不死的,也不是在意你,只是在意你手里的军队。”惜花压着声音,:“听说已经安排人去平武接触你手下的将领了,试图分化他们。” 刘惜军无所谓的摇头:“他们来不及的。呵呵,这朝堂上的事,都是给人看的,我也不在乎,他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不用在意。” 惜花很是诧异,不知道眼前这个消瘦的男子到底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就算手握重兵,毕竟也是鞭长莫及。她看着刘惜军的眼睛,因为清瘦,刘惜军的眼睛显得挺大,亮晶晶的,充满自信和坚定。 这个男人,挺有味的。惜花这般想。 :“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怎么联系你们?”刘惜军恢复了平静,眼神一片清明。 :“你告诉厨子,你要吃八宝鸭,我们就会想办法解触你。” 刘惜军这次真是有些意外了:“厨子是你们的人?不是稽密司的探子?那你们还要安排人冒险给我传递信息。” :“各有分工嘛,这是专业。”惜花笑眯眯的。:“不该问的,别问。” :“明白明白。不问,不问。”刘惜军自己抹了一把脸:“叫人打水来,一身汗,不好睡觉。” 刘惜军今日的行踪,事无巨细都摆在岳山川的书案前,岳山川已经看了几遍,所有停留过的地点,接触过的人,都已经安排人再三甄别,却没有一点异常的地方。 岳山川的脸色铸铁一样黑硬,他不相信刘惜军就敢这样大大方方的踏入金陵城,他也不相信刘惜军真的会在乎那个所谓的护国公的虚名,这样张扬高调肆无忌惮的举动,不像是来臣服,更像是来挑衅,甚至说是来送死。 刘惜军会做出这种送死的事吗?不会! 那他一定会有企图,岳山川想来想去,除了干掉张太傅,辅佐小皇帝真正登位继承大统,实在没有什么事值得刘惜军冒死前来。 他在金陵,一定有人在为他打掩护,是谁? 岳山川再次看了一遍刘惜军的行踪轨迹,冷声问答:“他现在还在明阁?他是怎么去的?专门找过去的,还是无意中经过进去的?在里面,和谁有接触?” 稽密司二处监察长钱均,手下负责追踪监视的监察官卢志力,肃手站在岳山川面前。 钱均看了眼卢志力,卢志力赶紧接话道:“启禀大人,他们是一路闲逛过去的,在明阁门口还与门口接待的说了话,才进去的。” :“谁接待的他们?” :“小的问过了,是门口迎客的两个女子,主要接待他们并把人带进去的叫做何大娘子。” :“还有呢?” :“何大娘子说,姓刘的两人出手阔绰,喊了三个姑娘,分别是楼子里的紫薇,绿柳,惜花姑娘,安排在四楼东侧落花轩。” :“出手阔绰,怎么找的都是二流姑娘?”岳山川凝重的问道。 卢志力似乎露出一点不屑:“小人也问过了,何大娘子说,是她推荐的,当兵的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那种自以为是的姑娘,说是,说是来楼子玩,要畅快,要尽兴,所以才推荐了这几位活络放得开的姑娘。” :”然后呢?文书上写,他们就没有出来?这是啥。。。什么天崩地裂,鬼哭狼嚎。。。这写的是什么东西。”岳山川拍了一下书案上的文书。 钱均和卢志力极力克制自己的笑:“大人,就是动静很大。几个人喝了些酒,就闹腾的很厉害,我们的人在门口听的分明。确实是在里面快活。” :“没道理啊,他这出来,就单纯的是为了玩乐?”岳山川沉吟着,再一次想从文书上看出蛛丝马迹。 钱均小心翼翼的:“大人,或许他今日出来,另有目的,就是想告诉他背后的人,他可以自由活动,可以找机会接触他呢?”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岳山川心里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打消,不过暂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压住自己的情绪:“明日开始,多安排人,跟着他,不要怕他发现,发现了就说是为了护卫他的的安全,他不是杀了很多近卫军的人吗,就说有传言,这些人的弟兄们意图对他不轨。”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们拦不住他出门,但是我们一定要拦住任何可疑的人和他接触。给我盯死他!” :“还有,下次他动手你们管不了,他的手下再动手,抓!我们动不了他,还动不了他一个护卫吗? 第635章 再见王铁头 几乎在同时,刑兵也把刘惜军一人的行踪告诉了王铁头,听闻了刘惜军一日的高调举动,王铁头忍不住笑了,一张老脸像是盛开的菊花,露出几颗稀稀落落的糟牙。 七十多岁的王铁头,真心老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王老大,你。。。笑什么?”刑兵纳闷道。 王铁头说话都有些漏风:“我笑朝廷那些大爷们现在有多头疼,好不容易让刘惜军那个赖皮货回来了,管又管不住,杀也不敢杀,放更不敢放,握在手里,烫手的很啊。” 刑兵想起今日打探来的消息,想想当时那个场景,不由的也笑了:“也是啊,负责监视看管的稽密司的人,头大的很。惹不起,又躲不开。” :“不过也高兴不了多久,李如儒给他诊过,他,确实活不了多久,不会超过一个月,现在每一刻,都很重要,我们,能不能接触到他?” :“很难,稽密司今天十几个始终都跟在他身边,都不掩饰的跟着了,而且以岳山川的为人,我猜明天稽密司会安排更多人盯住他,我们很难靠上去。” 王铁头深有感触的点点头:“现在就是老黄去见他,也需要足够合理的理由才行,他现在就是黑夜里的一盏灯,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大人,今天得到消息,去舞阳城的三万近卫军又撤回来了,现在分成两部,驻扎在安庆城左右,听说没有时限。” :“垂死挣扎而已,有什么用,谁也想不到安庆城本来就是一个深埋的钉子,随时都会成为最重要的陷阱。”王铁头盯着蜡烛炸开了几点火星,又说道:“我不能搞清楚他的最后目的,始终不能放心。” :“要不然,我安排一下,让他来见见你,他不是也想见见大人你吗?”刑兵眼神亮了一亮,有种挑战的兴致。 :“嗯,你安排一下。” 日上三竿,刘惜君和四喜两人才从明阁出来,两人气色都有些颓废,哈欠连天。刘四喜是真累成这样,刘惜军则是被隔壁房间吵闹的睡不着。 :“哥,我们回去吗?”四喜强提着精神,萎靡不振。 刘惜军理解的笑笑,:“还走的动吗?喊个马车回去?” :“哥啊,你真体贴。。。”刘四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伸手就拦住一辆马车。 两人上车,早上,路边摆满商贩,街上的人很多,很是拥挤,车夫大声吆喝着,马车停停走走,车厢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打着瞌睡。 车边车后,不知道有多少稽密司的探子跟了上来。 经过上岗街,过了露水街口,对面有一辆马车迎面而来,两架马车交汇之际,街边上一个卖烟花爆竹铺子突然发生一声巨响,又如平地惊雷,惊天动地。 两架马车的马同时受到惊吓,一声长嘶,两马撒开蹄子,疯狂的向前狂奔起来,车夫像是大惊失色,手里紧紧勒住马缰,奋力控马,那马不听使唤,伸长了脖子,马眼瞪的老大,直勾勾的只盯着前方疯跑。 :“让开,让开!躲开!马惊了,让开!!”车夫绷紧了身子,连声大喊。 另一只与他们交汇的马疯的更是离谱,在露水街口横冲直撞,路人一片惊呼,四处逃窜,人挤人,人撞人,街上瞬间堵的死死的。 跟在后面稽密司的探子挣扎着想逆流而上,却被挤的踉踉跄跄,不得寸进,反而被人流裹着不断后退。 刘惜君和四喜两人本来见势不妙,想跳下马车,车夫却回头喊了一声:“别走。王大人要见你们。” 刘惜军和四喜相视一眼,又返身坐下,这时候两人才注意到,车夫的手臂极其粗壮,马虽然狂奔,撞翻了好几个摊子,到现在却还没有撞到一个人,它的行进方向,还是牢牢的被车夫肌肉虬结的手臂控制在手里。 马车狂奔,转过两个街口,一个人从背后追了上来,身材矮小,身形灵巧,经过马车的时候,伸手做了几个手势。又一溜烟的超过马车,一转眼就见不到人影。 :“吁`~~~~~~吁!吁吁!!”车夫奋力一拉缰绳,竟然将马头紧紧勒的向后扭曲,马踉跄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两位,前面去,有人接应你们。”车夫轻轻抖动着马缰绳,像是在平稳马的情绪。 刘惜军和四喜下车,四喜探出大拇指:“爷们,好大力气。” 车夫点点头,报以善意的微笑。 两人顺着街道向前走了十几步,那个瘦小男人靠在一个茶铺上的柱子上喝茶,见两人走来,放下茶碗,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数出两个铜板轻轻的放在茶桌上,转身就走。 三人拐过一道街角,又有一辆很奢华的马车停在路边,瘦小男子指了指马车,示意上车,自己依旧向前走去。 马车动了起来,车很稳,马蹄声清脆悦耳。 行了半个时辰,马车走进一条长街,街上挺安静,经过几户人家院门都很宽阔,门口有家丁守卫,门上牌匾依次写着:“何府,张府,刘府。。。。” 见马车走来,一家院子门大开,马车施施然的行了进去。院子里比外面看见的还更要恢弘大气,像是一个庄园一样。楼台亭阁,连廊曲折蜿蜒,庭院深深,不知几许。 马车又行了一程,在一处院子前停下来,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啧啧赞叹,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城内能有这么大一片园子,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院子门口有人迎了出来,刘惜军一眼瞧见,连忙快走几步,行至人前,抱拳深深弓腰:“小侄刘惜军拜见王大将军。” :“哈哈,你小子,多少年没见你,怎么头发都白了,起身起身,随我进去坐下说话。”王铁头上前一步,拉住刘惜军的手臂,扯着就走。 刘惜军微微拱着腰,跟着王铁头:“将军大人,怎么敢劳您亲自来接我。” :“行啦行啦,你这个皮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以前你和晋勇两个家伙,可没少给老夫惹事啊。” 进了院子,转身走进一间很大的书房,书房里墙上挂着各种书画,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文玩古物,一眼看去,件件都不是凡品。 书房里早有一人,正在娴熟的泡着茶一袭白色长袍,一头银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面色白皙,精神矍铄。 第636章 各怀心思 两个时辰后,马车再次驶出院子,行出几条街,马车停下,刘惜军和四喜两人下车,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混入人群中。 再回到院子,已经是正午时分,院子外面负责监视的只有寥寥数人,见两人旁若无人的走进院子,一人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有人伺候就是舒服,两人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精神起来。 两人又到院子里的阴凉处,躺在躺椅上,丫鬟沏了壶茶来,装作有些关心又有点小小吃味的口吻问:“两位爷昨夜去哪里快活去了,一宿不归,我和姐姐都等了一个晚上呢。” 刘惜军很反常的没有打情骂俏,眯着眼睛,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四喜则闭着眼睛说:“小娘子,演戏都演上瘾了,不累吗?” 丫鬟脸色微变,不敢多言,放下茶壶,轻手轻脚的离开。 刘惜军闭口不提见了什么人,刘四喜自然也不会过问。很明显,刘惜军现在的情绪有些低沉。 王铁头此刻还在大院子书房,表情不算轻松,和刘惜军的见面,他得到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平武军并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他们并不想天下大乱,给异族以可乘之机。 :“我不太相信他的话,像他这种做事极端的人,用自己的性命制造危机,一定不会是只杀几个官员,推行一个土地新法那么简单。”书房里的老人盘着手里的茶杯,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没有子嗣,又都活不了多久了,争不争天下,意义何在?我还是相信他的说法。他在南方的一系列施政手段,都是围绕着均田的目的去实施的。”王铁头并不支持老人的说法。 王铁头:“这三四年,借着匪乱,南方的土地结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那些占据大量良田的官员,大地主,死的死逃的逃,手里的地契也是名存实亡,若是能坚持下去,对于百姓,对朝廷来说,不亚于一次土地变法。而且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利远远大于弊。” :“所以我觉得,他的做法虽然偏激,效果倒是很好。”王铁头很中肯。 老人缓缓说:“北方呢?北方的土地怎么办?这政策实施下去,北方不就大乱?对于那些人来说,你要了他的土地,不亚于掘了他们的根基,他们哪有不拼命的?届时,不一样天下大乱?不一样给异族机会?那可是北方,民风强悍,豪强更甚。这一旦乱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几乎是另一场定国之战!” :“没有朝廷这些官员的庇佑,什么豪强,什么富绅,而且,别忘了,现在有了平武军,就算是有了乱子,朝廷也是游刃有余。不会像前几年那样一筹莫展。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北邙,我得写封信给张陆离,要他做好防范。”王铁头表情渐渐变得坚定,似乎已经想得通透。 :“你决定了?”老人问 王铁头点点头:“就这样,我也老了,等不了很久,按他说的做,他愿意以身入局,我等也不能袖手旁观。你怎么说?” 老人拿起茶壶:“到时候兵临城下,张理成那一系的人自然就土崩瓦解。皇帝重振朝堂,咱上对的起先皇,下对的起百姓,至于以后,呵呵,以后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咱这岁数,到了下面见到先皇,也能交代了。” 老人给王铁头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上,举起杯子:“以茶代酒,干了。”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 刘惜军的到来,突然让张理成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刘惜军异乎常态的张扬跋扈,与传言中的他格格不入,事出反常必有妖。 ,昨夜刘惜军在明阁伤人的事情说起来挺严重,可是发生在他身上,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朝堂上那些言官依旧群情激愤,似乎非要证明自己不畏强权的正义感。 张理成不再理会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大手一挥,解散朝会,自己则板着脸,出了宫,径直往稽密司而去。 不等人通报,张理成自己走进岳山川的屋子。 :“怎么回事,一个人都看不住?还能让他消失不见了?”见到岳山川,张理成愠怒道。:“稽密司到你手里,怎么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 岳山川大惊失色,正待跪下请罪,张理成不耐烦的摆摆手:“起来,不要来这一套,把活干好比什么都强。” 两人的关系颇为亲密,在岳山川面前,张理成说话都不怎么掩饰。 :“大人,我派了很多人去查,一定会有消息的。”岳山川恭敬的说道。 张理成不在乎找不找到人,刘惜军既然来了,肯定不会就这样悄悄的溜走,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更关心的是,刘惜军到底是去见了谁。 在金陵城内,在稽密司的眼皮子底下能把人带走,这背后的势力才是真正的未知危险。 :“这么久了,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吗?”张理成气势迫人。 岳山川低着头,:“大人,刘惜军这次很明显的来者不善,不如把他抓起来,好好讯问一番?我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胡闹,无凭无据抓他,事情闹大了你处理的了?时机还不到。”张理成知道岳山川提出的建议是最直接有效的做法,进了稽密司的询问室,什么样的口供都拿的出来,但是现在,平武军虎视眈眈的,却不能不考虑。” :“你安排人去接触他的手下了吗?安西城,去了人吗?”张理成追问:“那里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安排稽密司四处的好手去了,不过需要时间。” :“你这样,先造出点风声出来,在各地散布流言,就说朝廷内地里在接触平武军的将士,别的不用多说,让流言自己去扩散。”张理成皱着眉头,这种事情其实都不应该是自己出面出谋划策的,实在太掉价。 岳山川眼前一亮:“明白了,大人,大人这一招打草惊蛇妙啊,无风不起浪,先让他们自己内部互相怀疑,互相顾忌。对于我们之后行事,事半而功倍。绝妙。绝妙!” :“这个办法只有一时的作用,主要还是你的人能借机生事,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也能拖住平武军一段时间内不敢有太大动作。” :“你自己这里动作要快,任何蛛丝马迹都有不要放过,我给权利,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都可以查!不要有顾虑,就是要快。” :“明白,大人,小人立刻按大人的指示调查。” 第637章 我要他亲口对我说 朝中的氛围突然就变得惶惶不安起来,岳山川的稽密司像疯狗一样的开始四处抓人咬人,偌大的官场,似乎变成了狩猎场,官员们是猎物,稽密司是猎人,几日内,就有几十名官员被稽密司请了去。 在朝堂上,弹劾稽密司岳山川的折子雪花一样飘上张理成的案牍,却就无声无息,了无音讯,张理成的态度,可见一斑。 官员们人人自危,又不得已更多的合纵连横,以为自保,又为此成了结党营私的新罪名,张理成这次下了狠手,但凡与其政见略有不合的人物,都心有戚戚,不胜惶恐。 刘惜军的亲兵队安然回到平武,还带来了一个叫做于冰婷的女子,杜川找了机会,把她和刘惜军的关系说了清楚,这让孙燚更加怀疑刘惜军去金陵的目的,刘惜军做人虽然又阴险又极端,却从来都是敢作敢当的爽快性格,而这个于冰婷,就像是一个无言的答案。 金陵发生的事情,远在平武的孙燚每日都能接到各种情报,独自当家作主,孙燚潜移默化的开始思考更深更长远的问题。比如现在,若是刘惜军回不来了,平武军将何去何从。 :“启禀大人,江白求见。”林全栋从门外走进来。 孙燚点头:“进来。他进来通报什么,啥时候他这么规矩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现在可是平武军的主心骨,撑天梁,该有的规矩,必须要有了。”江白大步走进来,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这一段日子,江白全心全意的致力于发展属于平武军自己的谍报系统,类似于稽密司的机构,以稽密司的老人做为骨架,在秀山县招募的新人为基础,再加上明阁的情报支持,成立了一个新的谍报机构,起名叫做“春风厅” 名字是孙燚起的,众人一致反对,这名字一点杀气腾腾的感觉都没有,哪里会有震慑力,偏偏孙燚一意孤行,不叫这个名字就不给批银子,最后在他的金钱攻势下,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之后孙燚说的话,倒是让人耳目一新:“这种谍报机构行的都是阴暗之事,再起一个凶气太足的名字,有违天合,不如用一个温暖点的名字,给他赋予生生不息的希望。” 沈墨和张山虎成了手里的左膀右臂。 自从晓旭的事情发生后,张山虎一夜之间就变得更为成熟稳重,甚至隐约有了稽密司老人才有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这是一种感觉,是对身边人的无形戒备。 江白的跳脱性格,也开始有了一些改变,人生际遇多变,安西城又有了心爱姑娘的牵挂,江白开始进入稳重的三十七岁。 :“哪里的事?有话快说,看不见我忙的屁滚尿流吗?”孙燚都不接江白的话,他的眼里,这都是自己的手足兄弟,规矩太多,碍手碍脚的烦人。 :“粗俗。”江白能守的规矩看起来并不多。 :“舞阳城,近卫军撤了。说是要撤回安庆城驻防,嗯,防着我们呢。” 孙燚不以为然:“这不是正常的吗?还有呢?海运码头搞定了没有?” :“海运码头到尾声了,收拢了两家手里还算比较干净的大户,还有两家手里沾染的血腥太重,准备下狠手收拾他们,不过现在他们太警惕,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海运码头是我们拿下舞阳城最主要的收获,一是可观船舶税,第二呢,那里要成为我们的水师基地,壮大水军,别忘了曲先生说的,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海上力量。” 江白点点头:“据反馈回来的消息,那里的船舶税收到的不过三四成,还有很大的潜力,不过嘛。。。必须有足够的水军力量,能保护来往商船,这钱才能收的上来。这些需要很长时间,要内行去做才行,咱们这水平,差了一大截。你要发动一切力量找行家。” :“这些我考虑过了,不过咱大夏要找这种人物,不那么容易。暂时放在一边,边看边找。”孙燚无奈的很。 江白从怀里掏出一叠纸:“说说我们刘大将军,我想你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些事情了。” :“从哪里开始说起?从他们两个夜宿青楼说起?”江白忍俊不禁。 孙燚狠狠的白了江白一眼:“规矩呢,这时候你的规矩呢?说正经的。” 江白见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从一叠纸中翻出一张:“这个你先看一眼。” 孙燚笑着拿过纸条,只瞄了一眼,赫然站起,神色焦急:“真的假的?谁送回来的情报,可靠吗?” :“我的判断是真的,这样可以完美解释他为什么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护国公的封号去了金陵。他这是有意为之。” :“再说了,这是李如儒的诊断,李如儒是李平平的爹,他的手艺,我们无须质疑的。” 孙燚这时候想起在安西时候,刘惜军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妈的,李平平这个家伙肯定是知道这件事,他居然都不告诉我,老子弄死他。” 江白耐人寻味的横了孙燚一眼:“你说这话,昧了良心?人李平平现在还在大西北吃风咽沙,尽心尽力的呵护你孙家的子孙后代,你居然好意思怪他?你自己没错?” 孙燚懊恼的抓着头发:“是是,是我大意了,当时没有往深里过问一下,我是知道他那段时间咳嗽的厉害。” :“行了,现在的问题不是自责,关键是,刘惜军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目的,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暗示或者提示?他不会就这样走的如此洒脱?” 孙燚回忆刘惜军临走时候的画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事,就事叫我好好的照看好我们的地盘,照看好平武军的弟兄们。我当时想过,他之所以去了金陵,就是为了和朝廷达成和解,不至于再起兵戈。” :“所以我才让李砚他们尽快拿下舞阳,这样才更有底气,保证朝廷不敢为难他。我想过他的危险性,但是他一定会比我想的更多,所以我一直不认为他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孙燚颓然坐下,情绪低沉。 江白看着孙燚的表情,犹犹豫豫地:“那。。。。我们要不要配合他?” :“不行!他不能死在外面!平武才是他的家。”孙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 :“你想过没有,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关系一国的大事,可不能意气用事。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你去违背了他的意愿,理智吗?” :“什么理智不理智,这平武军是他刘惜军的,不是我孙燚的。他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一句话不说,就丢到我手里,他就不问问我答应不答应,愿意不愿意?做大将军的,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能。” 孙燚顽固地瞪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在脸上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眶通红一片:“我他妈的要他亲口对我说!” 第638章 与皇帝齐肩 :“阿蛮,你想把他弄回来?”江白苦笑着摇头:“你再看看这个。”说着,他又翻出一张纸来。 :“这是明阁给你的消息。说是明阁的人已经见过他了,表示可以提供任何帮助,咱们刘大将军只提了一个要求,到时候让明阁帮忙把四喜弄回来。” 孙燚捏着那纸张,沉默了一会,一把揉在手心里:“妈的,老子管不了那么多,我要把他弄回来。” :“你要弄什么回来?”门口走进两个人来,林全栋跟在后面,神色尴尬,拦与不拦,很是为难。、 :“曲爹,曲爹,你怎么来了?”孙燚从案牍后跳了出来,几步跑到曲先生面前:“曲爹,你怎么突然来了。林大人,你好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坐坐坐。” 曲先生到来,江白上前见礼,并不意外。 :“咦,江小白哥,你是知道曲爹要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知道啊的时候曲先生都已经在半路上了,我通知你有啥用。说不定你听说有帮手要来,又偷懒不干活了呢。”江白这时候又不惯着他了,之前的什么规矩啊,早就无影无踪。 曲爹坐在椅子上,舒展着筋骨:“来的不算迟,刘惜军走之前给我来了一封信,所以,我这把老骨头还要过来看着你,免得你又犯糊涂。” :“这么说,什么事你都知道了?他告诉你他这么做的原因了吗?我想去把他弄回来,目前看他不太愿意,曲爹,你给我出个主意呗。让他自己一个人死在外面,未必有些孤单了,还是抓回来,要死也死咱我们面前才好。”孙燚急匆匆的说道。 :“你啊你啊,怎么还是这毛糙性子,我和林大人奔波了半个月,你就不给先给我们倒杯水喝?” :“林全栋,林全栋,沏茶,沏茶。“孙燚东张西望的叫了两声。 林全栋端着茶碗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亲兵,一人端着一个大盆,手上搭着布巾:“茶来了,曲先生,林大人,先稍微洗漱一下。” :“人小林就比你强,会照顾人。谢谢啊,小林。”曲先生打趣道。 洗漱完毕,曲先生和林城友坐回位置,洗去脸上灰尘,看的出两人很是疲倦,曲先生的眼窝子都陷了进去,他这把年龄,不服老都不太行了。 喝了几口茶,曲先生振振精神:“你刚才说要把他弄回来,你是说要把刘惜军弄回来吗?” :“是啊,我要把他弄回来。” :“这么说,你是知道刘惜军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你要把他弄回来,老老实实死在床上才对?”曲先生松弛有度的问道。 孙燚梗着脖子:“我才知道,他总该死的正常才对,岂不是要看着他的脑袋被人砍了,这样才好?” 曲先生耐心的问:“他本来就要死了,死在哪里有什么重要的?重点是他现在做的事,有可能留名青史,然后你想尽一切办法毁灭他最后的追求?” 孙燚噎住了,又反驳道:“什么留名青史,人都活不了了,留什么名,青什么史,有什么意义?” :“阿蛮,你这是无理取闹不是?”江白瞪起眼。 :“刘惜军就是担心你现在这样,才让我七十岁的老人家跑这一趟,怎么。你是不愿意好好思考呢,还是要我拿出戒尺你才会思考?” :“他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这一方土地,这一方百姓,这一大堆兵马,是不是都要你好好照看的?你想甩手不干了?”曲先生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你能不能好好的先想想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你该做什么事?” 曲先生一番严厉的问话,让孙燚悻悻的老实一些,犹自不太服气:“他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然后一甩手,整个摊子丢给我。我又不想扛这挑子。” :“他告诉你,你会让他走?”曲先生看着孙燚委屈的样子,心里又是感慨,又有些好笑。不知道刘惜军怎么就和孙燚两人这么看对了眼,明明岁数也差了这么多,性格也完全不一样,偏偏又彼此信任。 :“你坐下来,好好想想,你要搞清楚,你现在不仅仅是平武军的领兵将领,你现在,是拥有大夏半壁江山的人!说的严谨点,无论你自己承认与否,你现在都是封疆裂土的半个皇帝了。” 一语既出,很多被孙燚有意无意忽略的事实真相,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甚至连孙燚,江白这时候才真正直面了这个事实。 “皇帝”两个字,如黄钟大吕,令人心神激荡。 孙燚只是迟疑片刻,立刻又回应道:“皇帝不皇帝的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刘惜军的地盘,刘惜军的人。要做皇帝也是他做,与我无关。” :“嘿,这兔崽子,今日就是要和老夫我犯浑是。”曲先生勃然大怒,起身,四处寻摸着,像是要找什么家伙什打人了。 林城友进来之后一直是谦逊着笑着,直到此刻,他才开始真正对孙燚另眼相看。 说实话,江白也没有从曲先生说的皇帝两字中醒悟过来,甚至平武军的将士们绝大多数都还在夸赞着自己兵强马壮,没有多少人真正明白半壁江山的意义。 站在边上的林全栋也才猛地惊醒过来,原来每日没事时候和我胡说八道的这个将军大人,已经是和皇帝平起平坐的人物了。这么说,自己可是相当于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啊,不对,听说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要是割了蛋蛋的,想到这里,一股寒气自裆下冒起,他紧紧夹住腿,冷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群没有觉悟的土包子不是。 孙燚见曲先生像是真的有些生气,急忙凑上前,:“哎呀哎呀,曲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您老这岁数了,别亲自动手了,你招呼一生,我喊个人进来帮你打就是了。” 曲先生又笑又气,看着面前这几个混不吝的年轻人一脸懵的样子,才真的明白,这些人里就没有一个有点野心的家伙,他们只想着自己多么能打,多么善战,哪里想过这打下来的地盘,到底是什么。 :“当年在书院,但凡你多读点史书,你也不会像今天这么无知和混沌。教不严师之惰啊,是我失职,是我的错。” 曲先生真是有点愧为人师的惭愧。 第639章 自己去想清楚 事实上,让这几个人从心底接受这个事实,其实是挺难的事,无论行事和做派,这几个人都还是一副武将的风格。 城令府中堂沉寂下来,事实给几人带来的冲击过去之后,返上来的则是心潮澎湃,然后是不敢正视。 几人大眼瞪小眼,好像互相在求证自己想到的,到底是否真实。 :“现在都明白了?你们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吗?”曲先生也是一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平武军人的脑子,确实有点迟钝。 孙燚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曲爹,我没想过做皇帝。我就想让百姓好好过日子,然后我去北邙,找到我的何爹,咱们一起过日子,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就好。” :“嗯,你不想做皇帝,那你就只有两条路,一条去和朝廷谈条件,归顺朝廷,一条是丢下大家伙,自己滚蛋,你选哪条?”曲先生奔波劳碌,怎么都没有想到要面对这种局面,这个刘惜军脑子里面也都是肌肉吗,什么事都不做预案和透透口风? 孙燚一心想着怎么把刘惜军弄回来,只想着手里的兵力足够强盛,能够给朝廷足够压力不敢对刘惜军下黑手,可是现在看来,其实是朝廷怕平武军下黑手才对。 那么刘惜军本身是没有任何危险的,所以他这一路上杀的人头滚滚,依旧没有人敢动他分毫。 :“和朝廷谈判,刘惜军为什么要死在金陵?”孙燚小声嘀咕着,像是喃喃自问,又像是希望曲先生给个答案。 曲先生怒斥:“自己坐在那里想去。想不出来,你还是赶紧辞官滚蛋,免得祸害这好几万出生入死的兄弟。” 孙燚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膝,下巴托在膝盖上,像个委屈的孩子。 曲先生看了暗自发笑,自小就是这个习惯,长大了也改不过来。又看了一眼旁别发呆的江白,:“江白,刘惜军近来在金陵有什么动作?” :“杀人,你知道不?逛楼子和明阁的人见面?见了王铁头?曲先生你想听哪个?” :“哦,他居然见到王铁头了?” :“嗯,从稽密司的监视下逃了几个时辰,见了王铁头。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没有消息回来。” :“然后稽密司就疯了,到处抓人,严刑逼供,反正现在朝野上下有点身份的人都是人人自危,听说有些人开始抱团对抗稽密司,乱得很。” 曲先生的神色凝重:“这么看,刘惜军和王铁头应该达成共识了,那就是清君侧,均田地,灭世家。处置不好,又是一场大乱了。” :“王铁头在北方军队里应该还有一定的实力,否则他拿什么来对抗张理成,怎么对抗那些名门望族?”江白不解。 :“没那么容易,武人虽然不受重视,但那是在朝堂之上,在地方上,他们家族占有的的土地也不会少,就像安西城的林克敌家里,不也是土地千顷吗?否则,他们怎么养活那么一大家子。”曲先生并不乐观,自他与王铁头见了一面后,对王铁头的谋划就失去信心,那个王铁头,只会砍人如切菜,真要他玩政治,他能被人玩死。 王铁头自认为信得过的自己人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为了扳倒张理成,才会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孙燚迷茫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又听见曲先生和江白的说话,脑子里慢慢有了刘惜军的谋划判断。 :“曲爹,是不是刘惜军死了,我平武军占据大义,尽起大军,围攻金陵,围而不打,以此作为震慑,扶持皇帝,赶张理成下台,并且就此契机,逼迫皇帝彻底改变对百姓的压迫?这也是刘惜军一直以来想要完成的事。” :”这就是说,刘将军之所以要死在金陵,他是去用自己的性命,栽赃?” 曲先生愁闷的表情放松下来:“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细节自己在去琢磨琢磨,越长大,怎么越不会动脑子了呢?” :“那我们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刘大将军去死?”孙燚虽然想明白了一些,心里依然很不舒服。 曲先生叹了口气:“阿蛮,这些年死在你面前的兄弟就少了吗?哪个不是活生生的生命,人各有志,刘惜军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你就该尊重他的意愿。怎么,你想他死不瞑目?” 孙燚叹了口气,郁郁寡欢的样子,曲先生说的有道理,可心里这个坎,怎么都过不去。 江白见孙燚一时拗不过这个劲来,出面劝道:“曲先生,你这一路辛苦,先歇一歇,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城友也接过江白的话头:“是啊,这一路日夜赶路,马车上颠簸,我这一身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脑子都是嗡嗡的,快给我找一个舒服的床,好好睡一觉再说。” 孙燚这时候才想起来,曲爹这个岁数,一路奔波,早就应该是疲惫不堪了。:“林全栋,快给林大人安排住处,让他好好歇一歇。曲爹,你就睡我床,我床舒服,我带你去,好好睡一觉。。。” 孙燚搀着曲先生,曲先生更瘦了,手臂都瘦的像干枯的树枝。 :“曲爹,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在外面候着你,有事你喊我。”孙燚小心的搀扶着曲先生进了屋子。 :“曲爹,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孙燚觉得曲先生的身子都有些轻飘,这一两年时间,曲先生真是老了。再也不是当年拿着戒尺可以任何角度抽打自己手心的那个精力旺盛的老爷子了。 曲先生坐在床上,:“等一下,你都不关心关心笑笑吗?” 孙燚脸红了:“这不是看你累着了嘛,我又惹你生气了,不好意思问。” 曲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丢给孙燚:“你还会不好意思?你别以为我看不懂你的心思,不就是因为义气嘛,怎么,坐了刘惜军的位置就是不讲义气了?你要看着平武军四分五裂才算对得起刘惜军?” 孙燚一把捞过信封,讪讪的:“曲爹,早在安西城的时候,有人就说我比刘惜军强,其实我知道,我就是能打打仗,所有后面的事都是刘大人自己一手操办维持的,之前呢,我还没有太多感触,可是自己单独带了兄弟们有一个月,我才知道,这看不见的用功,比战场厮杀还能费劲。” :“可是你还年轻,你还在成长。”曲先生仰头才能看清楚孙燚弯着腰的脸,甚是欣慰,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把情谊看的最重。 第640章 我喜欢吃鸡翅 曲先生和林城友的到来,让平武城的一切都快速走上正轨,这也让孙燚有更多的时间关注金陵城发生的事。并且开始为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开始做准备。 真要大军逼向金陵城,并不是嘴上说说平武军最能打,最善战就可以的,这是需要一个全盘的打算,毕竟只是为了威慑,而不是真的要掀起战争。 掌握这种分寸和尺度就很重要。 金陵城内,刘惜军停下自己的挑衅动作,和刘四喜过了几天安稳生活,李如儒给他的药丸,也开始压制不住刘惜军的严重病情,刘惜军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费力,身体的气力,在逐渐消散。 这一日清晨起来,弯腰穿鞋的那一瞬间,刘惜军眼前一黑,差点扑倒在地,最后关头,还是身边的刘四喜扶住了他。 起身后的刘惜军面色黑的发紫,气息紊乱,胸口一股气冲了出来,一低头,一大口黑色的血污吐了出来,腥臭味十足。 刘惜军和刘四喜盯着地上的黑血,久久没有发声,许久后,刘惜军才压制住嘴里的血腥气:“快,收拾一下,别让人看见,给我倒杯水来漱漱口。” 四喜先给刘惜军倒了一杯温水,又翻出自己一件旧衣服,蹲在地上擦拭地上的血污,他擦拭的很用力,血污很快就擦的干净,地上却留下一摊泪水。 :“四喜啊,行了,擦干净就好,你要把地板打个洞吗?”刘惜军试图开玩笑的开导着刘四喜,声音却很虚弱。 :“马上就好了。”刘四喜哽咽着。 刘惜军喘着气:“四喜,别擦了,过来坐在我身边,我有话和你说。” 刘四喜起身,深深的低着头,默默地坐在床边,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件满是血污的衣裳,手指头都失去血色。 :“四喜啊,我这日子到时候了,我很累了,扛不住了。”刘惜军低着声音,缓缓说道。感觉不出多少悲伤,似乎是有些解脱的轻松。 :“哥,你还行,我去找李神医,再给你开点药,再开点药。”刘四喜声音越来越小,不情愿,不甘心,更没有一点信心。 刘惜军低着头,失神地看着地上湿的那一小块血斑和泪痕:“其实这样也好,我也要解脱了,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也是报应。” 刘惜军喃喃道:“那年,我们在平武城下,杀了太多太多人了,一直到今天,我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城下的血色大地。” :“其实后来我一直很后悔,我当年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情,其实真的放他们一条路,也许,他们多少还能活下一些人来。” :“好几万人啊。。。。。。好几万人死在我刘惜军手里,那都是平民百姓,都是苦命人,怎么又让他们遇见我这个刽子手呢。你瞧,你瞧我这双手,白白净净的,谁知道他是沾满了多少人血呢。”刘惜军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一点也不白净,是枯萎的黄色。 :“也好,我终于能下去见他们了,他们一定很恨我,一定的。” 刘四喜的手指拧着手中的衣裳,手背上的青筋绽开,根根分明。 :“四喜啊,咱们兄弟在一起有二十多年了,你跟着我,也没有享受过什么福气,吃鸡都抢不到鸡腿。是我连累你了。” :“大人,我愿意吃鸡翅膀。我喜欢。”刘四喜泣不成声。 :“你啊。。。。这辈子,认识你做兄弟,我刘惜军不亏!”刘惜军伸出手,无力的在刘四喜头上胡乱挠了几下,积蓄了力气,站起来:“走,今天中午哥让你吃鸡腿,晚上,咱们再去鬼混!” :“妈的,老爷们死也死在战场上。”刘惜军咋咋呼呼的说了一声。背对着刘四喜露出一抹苦笑。 他自顾自的掏出小药瓶子,倒出两个药丸,配着水一口咽了下去。 走出门,刘惜军又挺起胸膛,容光泛发:“老丁,中午搞个烧鸡,再来一个八宝鸭吃吃。老子今天馋嘴。” :“好嘞,爷,胡子烧鸡,荣记八宝鸭成吗?这两家可是金陵响当当的。” :“行嘞,吃饱喝足,晚上去找姑娘去啊,老丁,带你去开开眼?顺道叫上老王。”刘惜军大大咧咧的。 老丁连连摆手:“别别别,爷,咱们一家人,可去不得那种地方,心思要是活络了,手里这点工钱可活不下去。” :“哈哈,那有什么的,爷有钱,爷请你。”刘惜军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拍在身边小丫鬟的翘臀上:“去,给爷沏壶好茶,要岩茶,这金陵什么都好,就是这茶水太清淡。” 阳光从院子里的树荫中穿透过来,光影斑斓,刘惜军半躺在躺椅上,伸着手,无聊的捕捉着缓缓移动的光斑,阳光照在手上,已经没有暴躁的热度,今年的夏天感觉格外长,八月份了,才有了秋天的感觉。 :“秋后问斩,秋后问斩,到底为什么要选择秋天呢?”刘惜军恍恍惚惚的想,又想不明白。 :“安西成的麦子,该熟了,也不知道贵平的日子,过的怎么样了。” 大夏五十五年夏末的一个中午。 大夏太傅张理成张府门口,一群人的目瞪口呆中,身着陈旧军服的刘惜军站在门前,气定神闲,悠然自然:“麻烦通报太傅大人,平武军大将军刘惜军求见太傅大人。” :“拜帖!”张府门口站着四名护卫,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似的。 刘惜军摸摸口袋:“没有。” 一个络腮胡子的守卫不耐烦的挥挥手,驱赶苍蝇一般:“滚滚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太傅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刘惜军也不恼,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递出去:“行个方便” 那守卫上前两步,鄙夷的看着刘惜军手指间的碎银子,一挥手,啪的一声打在刘惜军手上,:“叫你滚你听不见吗?几两碎银子就想打发老。。。” “呛啷~~”一声清亮的刀鸣声,那汉子身手也算了得,脚步在地上一点,瞬退两步,面前亮光一闪,下巴一凉,细细碎碎的络腮胡子四散飞扬。 :“哟,身手不错啊。”刘惜军一声赞叹,合身扑了上去,刀如闪电,连砍几刀,最后一刀堪堪要落在大胡子身上,旁边人影晃动,一脚踢在他的腰间,将他踢了一个踉跄。 :“我草,怎么打起来了?现在要怎么办?队长,现在怎么办?”跟在刘惜军背后的一众稽密司的人顿时慌乱起来。 :“要不要上去拉开他们?这出了事,咱们就完蛋了。” :“你去,你去,一边碰不得,另一边更碰不得,你敢去劝谁?”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汉子靠在墙边,抱着双臂,与我无关的表情。 第641章 沉稳的张太傅 刘惜军一个踉跄,稳住身形,扭过身子,畅意的笑了起来,笑容扭曲的格外凶残:“胆子不小啊,敢和我动手。” 护卫中一人长相老成,提着长棍,面露警惕:“这是当朝张太傅府邸,你居然敢在这里拔刀杀人?你到底是谁?” 刘惜军手腕动了动:“老子刘惜军,平武大将军,刘惜军!” 那老成之人皱了皱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身边一人凑上前,贴着他的耳根轻轻的说了两句话,转身就往府内跑去。 :“啊,不知道是刘惜军将军大驾光临,误会误会,将军大人请稍候,有人进去通报大人了。”老成之人把手里的棍子藏在身后,退后两步,表情古怪,警惕中带着一丝害怕。 刘惜军的恶名,短短几日,已经在金陵城内家喻户晓,杀人多不算多可怕,是他背后的背景令人咋舌,毕竟大夏建国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城门口杀了几百近卫军,到现在还悠然自得的。 张理成刚吃了午饭,回到书房坐着歇息,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岁数也不小了,精力也不如当年。 迷迷糊糊间,眼角又瞥到书桌上厚厚的一叠折子,又猛然惊醒,还有很多事务没有处理。管家小心的端着一杯茶进来,轻手轻脚的放在张理成面前桌子上。 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下,恭恭敬敬的声音传进书房:“太傅大人,府门外有一个叫刘惜军的求见,之前和门口护卫还打了起来,他拿刀追砍张大彪来着。” :“谁?”张理成瞬间清醒过来“刘惜军?” :“是,他自称平武刘惜军。” :“快去,叫他们别动手!谁都不能动手,否则老子撕了他!快去!” :“你也去,把人请进中堂。”张理成又对管家喊了一声。 管家匆匆离去,张理成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天天想着怎么才能对付刘惜军,他的突然到访,反而让张理成有些措手不及。刘惜军的举动,更是让张理成摸不清方向,哪有人在太傅府前动手伤人的?再是鲁莽的军汉,也干不出这种事。 以刘惜军这几年在南方的所作所为,这肯定是一个心思缜密,行事慎重的枭雄人物,怎么到了金陵,反而如此一反常态。说难听点,像个跳梁小丑。 :“罗旺。” :“在。” :“我去中堂见客,你跟着来,别露面。” :“明白。” 一个手握重兵,掌握大夏半壁江山的大将军,穿的像个军痞子,衣服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身上,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哪有一点军人的气质和身居高位的庄重。 他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坐在张理成面前,没有一点恭敬之色。 见刘惜军如此无礼,张理成反而压住心头怒气,四平八稳的坐下来,没事人似的,皮笑肉不笑:“刘将军,初次见面,听说在门口我家护卫不长眼,起了点误会,刘将军大人大量,别和那些狗奴才一般见识,更不用动手,别毁了咱刘将军的一世英名。呵呵。。” :“没事没事,倒是我没想到太傅大人家的狗奴才这么凶,我通报了名字,他们还会咬人,野性太足,有失管教。”刘惜军胡乱摆了摆手,一副我很体谅你的模样。 张理成听着刘惜军指桑骂槐的话,这些话怎么这么刺耳,多少年了,都没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偏偏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军痞就这样自自然然的说出来,一点顾忌都没有。 刘惜军也打量着眼前大夏第一奸臣,这人相貌堂堂,国字脸,略显严肃,悬胆鼻,丹凤眼,嘴阔且方,一缕黑髯飘飘洒洒垂与胸前,说不出的稳重和自信,那种上位者的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不请自来。 两人视线交织,又假惺惺的笑了起来。 管家送上茶,退了下去。 张理成端起茶杯:“刘将军,喝茶。” 刘惜军端起茶杯,茶有些烫,他举在嘴边吸溜着,发出呲溜哧溜的声音,一点形象都没有。 张理成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他现在明白了,刘惜军这是故意挑事呢。 :“刘将军,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刘惜军吸溜着茶水,砸砸嘴:“没什么,我在想,太傅大人门口的狗实在太凶了,恶狗不能留,杀了才解决后患。” 张理成倒是笑了,两只眼睛一眯起,看上去像是笑,却有一股寒意侵袭而来:“得罪了刘将军,是该死。” :“去,门口谁和刘将军动手了,送到刑部治罪。是杀是剐,按大夏律来,对了,顺便告诉刑部,他是犯了什么事。张理成很平静的说了句话,外面有人应了一声。 张理成又眯着眼看着刘惜军,不动声色:“刘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没有,就是来认识认识张太傅大人,看看权倾朝野的张理成张大人到底啥样,也不枉金陵走了一趟。” 张理成并没有计较刘惜军说话放肆,反而像是很体贴的说到:“刘将军,封国公之事呢,是朝堂上下一致认定刘将军战功彪炳,功不可没,利在千秋。只是将军来的路上杀戮太盛,引起百官忌讳,暂时有些争论而已,不过你放心,我必然会把这件事推行下去。刘将军稍安勿躁。” 刘惜军嘿嘿乱笑:“张太傅,我想问你句话,你愿意回答吗?” :“请问,知无不答。”张理成态度很谦和。 :“你真的想把大夏送给北邙吗?北邙能给你现在这般地位和荣华富贵吗?”刘惜军眼神犀利 的盯着张理成,头微微向前探着。 张理成眼睛瞬间睁大,迅速又眯了起来,他的脚稍微向内收了一点,语气平淡冷漠:“刘将军,此话诛心。” 刘惜军看清楚张理成的反应,头缓慢的收回去,眼睛却死死盯着张理成的眼睛:“张太傅,此间不过你我,怎么,不敢说吗?” :“无稽之谈,无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理成面如平湖,心若激雷。他感觉自己的背上都冒出毛毛汗水。 刘惜军屁股在太师椅上动了几下,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我有一个小朋友, 他的义父就毁在张和与北邙人勾结之下,至今下落不明,张大人,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叫张和的人。” :“那个小朋友会亲自来问你的。哈哈,张大人,你到时候可要想明白才能作答哦,否则,我那个小朋友,刀很利。” 张理成一如既往的沉稳,看不出有情绪波动:“刘将军,胡言乱语听起来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若将军今日来张府,只是为了羞辱老夫,我觉得更没有意思,老夫公务繁忙,刘将军,请回。” 第642章 兄弟,回家 见张理成下了逐客令,刘惜军咧咧嘴,:“都说张太傅霸道,果然如此啊,客人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就赶人走,这待客之道,实在不敢恭维啊。” 说着挑衅的话,他慢悠悠的起身,一本正经的整理身上的军服,然后站在张理成面前说到:“再怎么着,张太傅还是要送我到门口,毕竟,我这也是即将成为护国公的人嘛。” 张理成毫不动怒,站起身,比刘惜军还高半个头:“刘将军,请。。。我送你。” :“哈哈,好,太傅大人,请。” 刘惜军手扶刀柄,一步三摇的从中堂走出去,张理成跟在两步之后,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一个人,面目呆板,带了面具的缘故。 距离大门尚有十步左右,张理成停下脚步,刘惜军像是不知道一样,走到大门口,大门虚掩。 刘惜军突然停步,转身看向张理成,笑容可掬:“太傅大人,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来金陵做什么呢?” 一再挑衅,张理成的白皙脸色有些微微泛起红光,有些动怒,又克制着:“刘将军来金陵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不过,以后终究会知道的。” 刘惜军仰头看了看初秋的天空,天高云淡,空旷辽远。他闭上眼,感受阳光晒在脸上的,鼻子有点痒,他皱了皱鼻子,又揉了揉,再睁开眼来,眼神正大光明,熠熠发光。 :“我来金陵,就是来拜见太傅大人的。” :“太傅,我只想。。。” :“只想。。。死在你的手里。” 刘惜军哗啦一声抽出刀,张太傅背后戴着假面的罗旺向前一步。 却见刘惜军灿烂一笑,一刀刺入自己心口,身子顺势向后撞去,砰的一声撞开大门,跌跌撞撞的翻倒在大门口,仰面朝天,大叫:“张理成,你敢杀我!?” 转眼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黑色的血从他的身下泅出,缓缓的在阳光的地面上蜿蜒,刘惜军盯着大门口上的匾:“张府”两个字,嘴角展出一抹诡笑。 血流过他的手掌,:“哦,这么瘦的身体,怎么还能流出这么多滚烫的血呢”。 他空洞的眼睛,盯着蓝天白云,孤雁哀鸣。 张理成向前赶了几步,赶至门口,看着一动不动的刘惜军,心底冒起一股寒气,妈的,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张理成毕竟是老谋深算之人,就在刘惜军死亡的这一刻,他立刻意识到,刘惜军这一次来金陵的目的,这疯子,真的就是来挑衅的。 他用自己的性命,挑衅朝廷,挑衅自己。 平武军,要反了? 不,不是反,是来讨说法的,几万,十几万精锐,踏入金陵,用手里的兵戈,讨说法。 张理成迅速做出反应:“收拾。召黄如辉,邓明阳,林幼平,赵佳文来见我,来见我。立刻,马上!” 站在张府附近几十步的稽密司的探子们听见刘惜军最后那声大吼,也见到刘惜军惨死当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对待。 :“快跑,先离开这里。”那个青衣队长最先反应过来,拔脚就跑,拐过一个胡同,又绕来绕去,直到确认自己是安全的,才停下来。 :“队,队长。。我们,我们跑什么啊?”一个跑的气喘如牛的汉子弯着腰,扶着墙,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 :“妈的,倒霉死了。见到这种场面,还不跑?太傅在家里刺杀刘大将军,这金陵肯定要大乱一场了,这可是要死一大堆人的节奏。”队长也跑的喘不上气来。 队长这话说出来,身边二十多个探子顿时面无人色,人死在街上,这是怎么都无法隐瞒的事。一个太傅,一个代封护国公,这要是追问起来,自己要怎么说。自己可是现场见证人啊。。。 我草,灭口。 大家相对无言,有人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虽然他们是负责跟踪监视,稽密司里的黑活可是见过不少,今日之事,自己显然已经成了灭口的对象。 :“队长,队长,我们怎么,该怎么办?”一个面相忠厚的汉子牙齿舌头都在打架。 青衣队长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问我,我问谁去,妈的,倒霉死了,接了这么一个狗屁活,这他妈的就算死了,还不知道会被按一个什么罪名,还要连累我家老娘。” 场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喘息声慢慢平息,一片冷寂。 :“要不,要不我们躲起来?还是跑出去呢?” :“家眷呢?不要了?让他们去死吗?”有人怒骂道。 队长小声迟疑着:“我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你们听听看怎么样。。。。”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金陵城传言四起,太傅张理成在家里围杀平武刘惜军将军,刘惜军就死在太傅府门口,不信,你去看,肯定血腥味都还没散呢。 一个小商队走出金陵城门,押车的似乎和城门官很熟悉,丢了一颗银子过去,不过五六两:“拿去喝茶,等我回来,请你们吃羊肉。” :“好嘞。。。。。。早去早回啊。”城门官捏着银子,满意的打着招呼。 马车是空车,速度不慢,天色黯淡之时,已经走出了三十里地。 押车的招呼一声:“让马歇一歇,饮水喂食,晚上不停,继续走。” 商队找了一片水源地,停了下来,卸下马,带去洗鼻饮水喂食。 押车的男子掀开自己的马车厢,钻了进去。 车厢里垫了厚厚的被褥,很软。被褥上躺着一个五花大绑,嘴角缠布巾的男子,一身军装皱皱巴巴,正在地上翻滚着。 :“你别费劲了,我绑的绳结,人称捆仙索,神仙都脱不开,就你还想挣脱出来?”那男子瘦骨嶙峋的,骨架很宽,手劲极大,一只手就将躺着的人提溜起来,扯下嘴上的布条:“别动了,喝点水。” :“放开老子,老子的将军呢?” :“尼玛的,下药算什么本事,你妈的,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你妈的,你是谁,你抓老子干什么?你信不信老子的兄弟天南地北都能挖到你,灭你满门?” :“老子将军呢,老子将军呢!!” 刘四喜刚松开嘴,破口大骂,面红耳赤,状若疯虎,扭动着身子,拿头用力去撞面前的人。 那个汉子丢下手里的水袋,一手提溜着四喜,一手在怀里摸出一张纸,“啪”的一抖,展开,放在刘四喜面前,刘四喜疯狂的肢体顿时僵硬住了,他猩红的眼睛看着纸上熟悉的字:“兄弟,回家。” 第643章 备战吧,没办法了。 王铁头在给谁写信,刑兵进来,表情有些亢奋:“大人,刘将军死了。” 王铁头抬起头,木然的看着刑兵:“死了?” 一点浓墨滴在纸上,泅开,像是血从身体蔓延。 :“是,全城都传开了,说刘惜军从太傅府撞出来,胸口中刀,死在当街。” :“我调查过,是稽密司负责跟踪监视刘惜军的探子看见的,也是他们为了自保,把消息传开的。” 王铁头低下头,像是漠不关心:“知道了,去通知各家,都安静点,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惹祸上身,金陵城这一段日子,不会太平。” 刑兵走出门去。 王铁头持笔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被晕染的纸,像是看见了刘惜军那消瘦的脸庞,那个男子,真是刚烈啊。 明阁云裳楼二楼,卫国也刚刚接到消息,不由感叹道:“难怪少阁主这么在意他,这人真是血性汉子。” :“传下去,尽量打探所有消息,我要知道朝廷大人们家里的所有消息。就是家里的狗一天叫几声我都要知道。” :“都打起精神来,小心点,稽密司现在肯定也像疯狗一样到处寻味。” 交代完事情,卫国露出期待的神情:“估计没有多少天,咱家少阁主就该兵临城下了。” 太傅府中的气氛极为压抑,府里的人走路都是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声响,中午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下人们并不知道有多严重,但是太傅大人那张阴鸷的要杀人的眼神,却让大家感觉到危险。 书房里的气氛更是凝固。 张理成阴沉着脸,眼里充满凶光和杀气,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大家都不敢先说话,心里打着各自的小九九。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刘惜军这一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啪啪啪”张理成拍打着桌子:“这件事,大家有什么看法?都是聪明人,有什么都说出来,不要再藏着掖着,消息传的这么快,平武方面很快就会知道了。” 众人低着头,不发一言。 :“怎么,你们都哑巴了?事到临头,都没主意了?”张理成的声音阴森森的,谁也不怀疑他现在想杀人的心。 :“大人,不就是死了一个刘惜军吗?他带刀闯入太傅府,对太傅心怀不轨,太傅的护卫护主心切,误杀了他,这说出去,也是说的通啊。”赵佳文想了很久,终于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都和你们说了,他不是我杀的,是他妈的自杀的!自杀!”张理成简直要气疯了,他自己说出这话,心里都泛着嘀咕,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刘惜军会自杀。 :“自杀。。。。自杀嘛,就是他见刺杀大人不成,畏罪自杀!对,畏罪自杀!”赵佳文顺嘴说来。 张理成大怒,暴喝一声:“赵佳文,你是蠢货吗?这样说,别人会相信吗?有一个即将成为护国公的二品领军大将,单身匹马刺杀太傅?事不成,畏罪自杀?我告诉你,你会信?” 赵佳文闭上嘴,脸色潮红。 众人见赵佳文被一顿臭骂,更是不敢吭声,大家头一个比一个低,恨不得缩进脖子里去。 :“现在也不需要做什么解释了,刘惜军死在我家,死在金陵,都是事实,无可辩别,人家也不需要我们解释,他们就只想承认对自己有利的事实。”张理成缓和了口气。 :“我现在问你们,该怎么办?林幼平,你说说,该怎么办?” 林幼平心里剧烈的跳了几下,:“大人,下官以为赵御史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朝廷还是要对这件事有个定论,至少这样,我们能堵住悠悠大众的口。传言是传言,官方的定论,还是更有说服力。” :“林大人,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的小事,都不用我们操心。我召集你们来,难道是为了这点小事?”张理成感觉自己又压制不住火气了,这些家伙平日里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到了这关键时刻,反而一个个顾左而言右。 :“平武,平武!”张理成连续说了两声。 平武两个字现在像是一种忌讳,没人敢提,只有张理成自己说出来。 张理成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来回徘徊,邓阳明抬起头来:“不如,朝廷下个旨意,给平武军的将领们封赏?这样,也能拉拢他们?刘惜军毕竟死了,现在平武军里的将领不是个年轻人吗?年轻人总是要好对付?” :“对对对,邓大人说的极是,二桃杀三士,不信平武军那些粗坯不上当。大人,这么看,刘惜军死了,我们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收编平武军不是?这是个好事啊。”林幼平很兴奋的说道。 刘惜军冷冷的眼神丢过去:“刘惜军敢这样死在我面前,他不会没有后手准备。你别想的那么简单。真以为武人都是蠢货吗?这任朝任代,打下江山的不都是武夫吗?” :“黄大人,你怎么说。”张立成不等林幼平说话,直接问道。 黄如辉站起身,拱了拱手,神色格外肃穆:“太傅,各位大人,要问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备战。” :“备战!?”赵佳文,林幼平猛抬头:“有这么严重吗?” 黄如辉没有看他们两人,眼睛就盯着张理成,:“太傅大人知道,对于刘惜军的平武军,我一直的态度都是拉拢未上,分化次之,徐徐图来。” 张理成点了点头。 :“各位大人,你们可能是知道平武军打了多少场胜仗,杀了多少匪军,占了多少地盘,但是你们肯定不知道,就以平武军的对手和战果来判断,我们兵部做过很多次兵推演练,没有任何人,能够达到这种战绩。” 黄如辉长长吐出口气,下面要说的话,可就是刘惜军用性命换来的机会,也是给张理成派系死忠的威慑:“你们一定不能相信,我和张陆离大将军交流过这些战果,得出的结论是,平武军的强大,足以和边军精锐抗衡。” :“边军精锐不过六万,就能抵御兵强马壮的北邙大军,而平武军在多次裁军精编后,还有骑兵两万,步卒六万。这些,只是他们的主力,现在他们占据整个南方,若是要扩军,你们能想到什么后果吗?” 黄如辉口吻平和淡定,徐徐道来。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太傅大人和我,一直在为这件事操心,因为在你们眼里,平武军再能打,也是一群武人,粗鄙,鲁莽,愚蠢。。。你们不在意,太傅大人和我在意,这也是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容忍。” :“可惜啊,这一切努力,都随着刘惜军的死,而彻底失控。” 黄如辉抬眼轻轻看了眼张理成,隐约中,似乎还有点小小的不满和埋怨,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刘惜军的死,肯定和张理成有脱不开的关系。 黄如辉,必须也这样想。 第644章 除奸佞,清君侧 黄如辉的一番话,在这个时机说出来,对在场几个人的震慑是极其强大的。 奢华生活享受惯了,总感觉战争一直很遥远。到了这一天,兵部尚书都说话要全军备战,才猛然发现,这些年来,战争一直在身边,只是,战争培养出来一支更危险,更致命的军队出来。 张理成阴沉的脸色几乎要滴出血来:“黄大人,金陵若是遇袭,兵部的防守方案是怎么预想的。” 黄如辉信口道来:“”金吾卫一万人,护卫皇宫,兵马司巡检巡铺两万,关键时候可以抽调一万补充城防。城防守备军一万,人数远远不够。近卫军七万,刀斧军两万,黑甲骑不足一万。” :“以上合计金陵方圆百里内可以动用的兵马,合计十四万不到,不过,不过战斗力就不容评价。” :“战斗力不予评价”这句话,极其耐人寻味。这些朝廷大员们心知肚明。 前些日子里,黑甲骑折毁过半的消息还记在众人心里。黑甲骑有多么雄壮彪悍,在坐的都知道,即便是这样,依旧铩羽而归,那城内这些什么守备军,金吾卫,什么巡检巡捕是什么货色,大家更是心里有数。 :“怕什么,可以发旨给北方各地,要求他们出兵勤王。”赵佳文不假思索的说道。 话音刚落,几双眼睛立刻看在他身上,张理成那双眼更是杀机四起。 赵佳文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一阵心慌,他急忙解释道:“太傅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闭嘴。”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张理成的杀意更甚。 黄如辉的眼角露出一丝隐藏的笑意,这就是刘惜军和王铁头要达到的效果。压力之下,必定会有人犯错,必定会引发更深的猜忌。 林幼平想当然的说道:“安庆城,安庆城还有一万多守备军,再加上现在三万近卫军驻扎,四万人马,据城而守,应当可以阻挡平武军足够长的时间。我们可以调边军回来戍卫京城。” 黄如辉立即反驳道:“边军回京不太现实,现在马上是秋季,正是北邙军队活跃的季节,这时候抽调边军,张陆离大将军未必会同意,毕竟他手里也才六万精锐,要守卫那么一大片土地。本就捉襟见肘。再抽调人回来,边疆不要了?”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什么都不做,束手等死吗?”林幼平急躁的很。 :“平武距离此地,不过千里,若是急行军,最多半个月就能抵达安庆,安庆他都不需要作战,放一万骑兵就能看住安庆的军队,剩下人马十天内必到金陵。现在我们就一个月的时间,所有的计划都得围绕这一个月时间去谋划。”黄如辉依然从容的阐述他的意见。 几人又盯着张理成,看他怎么说。 张理成眼角跳了两下:“黄大人,你觉得平武有几成可能性动兵?” 黄如辉犹豫了一会儿:“太傅,我觉得,八成以上。那个叫做孙燚的将军,做事果断,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金陵城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雄城,你觉得,有足够的兵员防守,能被攻破吗?” :“太傅大人,我不知道,战争只有到了那一刻,才知道结果。只是平武军这些年威势太盛,不得不提前准备。我们备战的时间并不多。”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张理成自己在心里盘算过,这一仗真的打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备战。。。黄大人,你们兵部要多费心了。”张理成下了决心,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战斗才能最终见真章。 黄如辉看着林幼平,:“大人,军费如何拨付?” 。。。。。。 数日后,刘惜军死亡的消息传回了平武城。 孙燚沉默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当日,平武城所有领军将领汇聚平武城校尉府。 后来据周围的百姓说,这一夜,校尉府里哀嚎声一片,像是一群野狼,失去了他们的狼王。哀嚎声歇斯底里,无尽哀怨悲愤。 仅仅过了一日,平武城大军齐出,全军戴孝,杀气腾腾,气焰滔天。打出的旗号就是“除奸佞,清君侧。” 五日后,舞阳城驻守骑兵大举进发金陵方向。 朝廷接连派出三路使者说客,却连孙燚一面都没有见到。 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占据安庆城云落县,周口县,骑兵占据了河西,东立两县,四座县城都没有发生任何战斗,大军围城,各县守军开门投降,然后改旗易帜,归附平武军。 不过十三天,两路人马就在距离安庆城不过一百二十里地的并田县汇合。眼见着就要直面安庆城。 朝堂上的风向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朝堂上派系之间的争斗,多少都还会顾忌一点脸面,至少场面上还是要说出一二三的道理来,可是大军压境,那些刀枪可是不讲道理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平武军的速度势如破竹,兵临安庆,距离金陵又有多远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平武军这些年的战绩在朝野间流传开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及他们提出来的口号,“除奸佞。清君侧!” 金陵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几乎所有的人,包括那些一直以来依附张党的附庸们,都开始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寻找退路。 平武军的口号喊出来,让张理成迅速陷入一种焦头烂额的窘迫之中,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从何而起,刘惜军死亡的影响,这时候才彻底发酵,即使是一些后知后觉的人,此时此刻,也明白这件事的意义。 每日的朝会,出奇的安静,张理成说话,不再有任何人质疑,越是这样,张理成越是感觉,百官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异乎寻常的耐人寻味。 他终于感受到了足够大的压力,他知道,刘惜军用自己的生命,给他构建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无论他愿意不愿意,现在都已经深深的陷落进去。 而这几年他拼命巩固的势力,隐约有了点摇摇欲坠的危险。 第645章 人才就要招揽 并田县外,平武军大营,统帅大帐内。 :“孙将军,杜城令和张清将军让我来说一声,大军到时,安庆城必将城门大开,改旗易帜。只是希望你能约束部下,不得侵扰百姓。” :“哎呀,小师伯,这点小事喊个人来说声就好了,怎么劳驾你亲自跑一趟呢,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路上出点事,我可怎么和我师傅交代啊。”孙燚接过林全栋送进来的茶,亲手奉到李牛牛手里。 李牛牛喝了口茶,很嫌弃的:“你这将军喝这茶,糊弄我。” 孙燚毫不在乎的端起自己的茶喝了两口:“行军打仗,命都未必是自己的,喝什么有什么关系,想喝好的?等打完仗,洗干净身上的血,坐下来,才值得慢慢品味好茶。” :“小师伯,你们家杜城令这么干脆?怎么着也假模假样的抵抗一下啊,这样万一之后我兵败,你们也有个交代不是。” 李牛牛又喝了两口茶,笑呵呵的:“你装什么呢,心里不定多欢喜呢。” :“我有啥好欢喜的,本来我也没有把安庆城当做拦路虎啊,安庆城在我计划里,就是属于平武军的。” :“嗯嗯,我想你也猜到了。那你有没有猜到怎么解决那三万的近卫军呢?”李牛牛很是神秘的问。 孙燚嘿嘿一笑:“这还叫事吗,安庆城都是我的了,那三万近卫军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招降还是消灭?”李牛牛神情稍微有些严肃。 孙燚想了一会儿:“情理上,我应该把他们杀干净,这样才能对金陵守军构成威慑,但是这心里,始终有些过不去,听说近卫军的军纪,在军队里,还算是保持的比较好的?” 孙燚看了一眼坐在墙角里的光头周飞,周飞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笑的又贱又真诚。 李牛牛点头:“算是,至少现在安庆城下的近卫军,在军纪这一块,还算维持的不错。” :“能劝降吗?还是逼降?你家杜大人和张将军应该有所准备?” 李牛牛摸着头:“这个不太有把握,主要是统领这支近卫军的人有点拿不准。” :“李世途是?走的是张太傅的门子,这不到十年时间,就从一个营副爬到这个位置,是工部李文君的侄子?也是张太傅准备提拔的下一任近卫军指挥使?不过听说他做人做事,还是有点分寸,目前没有什么恶行。”孙燚信口道来,很是熟悉。 :“你小子,摸的这么清楚,你还问我干嘛。” 孙燚不以为然的:“这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李牛牛摊开手,无可奉告的模样:“我也不认识他,杜高见过他两回,说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有礼貌,不像带兵的,反而像个书生,不过手里能管束这么多军人,手段应当不简单。” 孙燚摸着满是胡茬子的下巴,眼神闪烁,像是下定决心:“要不,干脆让你们老大摆个鸿门宴,把他抓了。” :“嗯,这主意不错,我的军队可以先去逼迫他一下,把他包围了,让他走投无路才好。”孙燚很满意自己的主意。 李牛牛看着孙燚,有些摸不清状况:“你不会觉得这么简单的计划就能搞定三万军队?” :“不行吗?最坏的结果就是打一战呗,又不是打不过,我这是在给他机会,不是和他商量。越简单越好,搞那么复杂做什么。” :“我平武军的目标不是任何大夏军人,也不是大夏百姓,更不是大夏皇帝,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只是针对害死我家大将军的某些佞臣而已。” ‘’不挡我的路,大家还是朋友,胆敢挡我的路,平武军十万将士满腔仇恨,正愁找不到发泄的方向。”孙燚说话,自信又带点张狂,和刘惜军很像。 :“好,给我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我就回去告诉杜城令,让他拿主意。” 孙燚抬眼:“小师伯,你也太懒散了,我这十万大军可不能等你,明日一早我大军就出发了,大仇不报,睡不着觉。” 李牛牛端起茶杯,一饮而进,:“你说我奔波百里给你送信息,你不请我吃点喝点就算了,还要赶我走,你真是曲老七的好徒弟,这抠门样子一模一样。老夫走了,下次别想吃老夫的臭鳜鱼。” 李牛牛气呼呼的走出门,孙燚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见李牛牛上马,并不挽留:“小师伯,辛苦啦,路上走慢点,到了金陵,我请你喝酒啊。” 李牛牛哼了一声,拍马而去。 孙燚笑眯眯的看着李牛牛消失的背影,转身走进帐内:“飞哥,面子我是给你了,能不能搞定李世途,你自己想清楚啊,别自己陷在里面了。” 周飞走出来,怀里掏出两个饼子啃着:“小林,给我倒杯水来。” 林全栋出去倒水。周飞坐在椅子上:“别人我不敢说,李世途那个家伙真的值得你招揽一下,那家伙真是个人才,虽然他是我朋友,但是我可没有替他吹牛。” 孙燚倒是来了兴趣:“我在你嘴里都算不上人才?你怎么这么推崇他?” 周飞抬眼看着孙燚,贱兮兮的笑:“将军,你就是一个杀人放火的粗汉子,算什么人才,人才是丢在哪里都能发光发亮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那个家伙,是难得的文武全才。” :“就是性子有点优柔寡断,这是他最致命的缺点了。这点,他不如你。”周飞光头上的那道疤,在油灯下闪着光亮。 周飞这么一说,孙燚倒是来了兴致:“我相信你不会骗我,那我就尽量活捉他,然后招揽他,他要是不从,我就打你板子。” :“我信你个鬼,我就不信了,我不告诉你他的消息,你就真的能下狠手杀了那三万近卫军。”周飞瞪着眼睛,不服气的样子,一激动,嘴里的饼子噎的他差点翻了白眼。 孙燚及时将手里 的半杯茶递过去,周飞灌下茶水,才算舒缓过来,孙燚转过身:“周飞,我又救了你一命。” 周飞一脸懵:“阿蛮,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第646威逼之下再利诱 帐外又响起马蹄声,然后就听见紫狼高兴的恢儿恢儿的叫了几声,扭头一瞧,是李砚和小柱子并肩走了进来。 表情都有些悲痛。 孙燚上前,和李砚紧紧拥抱了一下,又一把搂住小柱子的脖子,紧紧搂在怀里。 三人落座,李砚并没有在孙燚脸上看出多少悲伤,倒是腰间那条白色布带洁净如新。 :“阿蛮,节哀。”李砚轻轻说了一句。 孙燚随意的摆摆手:“不用这么沉重,咱当兵的,生死看的很淡才对。反正很快我就能为他报仇了。” :“刘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小柱子小声问,:“我听说了他去金陵的各种动作,非常招摇,一直很奇怪,他那么谨慎的人,没道理会死的这么莫名其妙。” 李砚也看着孙燚,想知道真相。 孙燚看了眼帐外:“全栋,去外面看着,有人来找我,招呼一声。” :“明白。” 孙燚见林全栋守到门口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病了,活不长久,所以借着机会,去金陵城,陷害张理成。他应该是自杀的。” 小柱子吁出一口长气:“这家伙也真是狠人一个,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对了,我刚才在外面看见四喜了,他现在是你亲兵队的人?我和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的,像是换了个人。”小柱子问道。 孙燚眨了眨眼:“他还没有走出来,我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他胡思乱想出点什么问题。” 小柱子在下巴抓了几下:“让他去带兵啊,放到下面队伍里去,以他的亲兵队为基础,给他组织一个营,让他报仇去。有了目标,就不会想死想活了。” :“我怕他会带着人去送死,暂时还不行,等报了仇之后再做打算。刘将军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李砚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下一步真的要攻打金陵?金陵城还有不少守军呢,城墙又高大,强打的话有些难度,毕竟我们才打完一场大战,地盘还不稳定,军队的补充训练也不够时间。你是怎么想的?” :“围而不打,震慑为主,逼迫朝野百官重新站队,辅助小皇帝掌权,主要对付张理成及其爪牙。小皇帝现在也不小了,朝野上下本来就有不少人想辅佐他上位掌权,清算张理成。我们大军压境,是一大助力。” 李砚想了想,点点头:“这就说的过去了,我还以为你真是要为了报仇,不管不顾了呢,几万兄弟出生入死,可不能一时冲动。” 孙燚很认真的看着李砚:“不,这一切都是刘惜军设计好的,我只是按照他的步骤在行动而已,曲爹来了,他知道刘惜军的所有计划,这是在安西城,刘惜军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就开始策划的计划。 刘惜军把所有该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这家伙,远比我们想的更为阴险。” 李砚很古怪的看着孙燚:“现在刘将军走了,平武军就在你的手里,你就没有想法?” :“对啊,你就不想抢个皇帝来当当?”小柱子瞟了一眼帐外,鬼鬼祟祟的小声说道。 孙燚撇了撇嘴:“你们谁想当?我可以让给你。” :“瞧,这傻瓜什么都不懂。”小柱子对着李砚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李砚无语的轻笑一声:“我们骑兵来了一万五千人,舞阳城留了卢小青和伤病的卢大狗看家,我们骑兵,什么任务?” :“我本想吃了安庆城三万近卫军,一呢,他们本来就挡在我们路上,我们不能不管不问,无论进攻还是撤退,他们都是危险,必须先解决他们。” :“第二呢,我也想给朝廷的军队来一个下马威,杀他一些人,让他们害怕,为之后的谈判拉拢奠定一个基础。” :“不过刚才安庆城派来的代表说,安庆城可以无条件投降,并且配合我们,帮忙拿下近卫军的指挥使,周飞也来找我求情,他说安庆那三万近卫军指挥使李世途是他的好友,他可以去说服他,让他投降,他说那是个文武全才,值得招揽,我答应了。” :“我们明天出发,争取后天晚上到达安庆,这两天的时间,让安庆城和周飞去解决问题,解决不好,估计还是要打一仗狠的。” :“安庆城不会让近卫军进城,那么,野战的话,你们骑兵是主力,步兵给你们打下手。具体怎么打,到了安庆咱们再谋划。” :“行,按你说的办,我们一万五骑兵队三万步兵,损耗不会太大。主力就我们来。”李砚琢磨了一下,一口应承下来。 天色蒙蒙亮,李牛牛堪堪赶在城门初开的时候,进了安庆城。 没有多久,匆匆而来的张清就赶到城令府后门的小院里,李平平和城令杜高正在吃早餐,稀饭油条小咸菜,简单清爽。 张清端起一碗温温的稀饭,三两口就喝了半碗:“怎么说?” 李牛牛咽下嘴里的油条:“老子六十岁了,一昼夜赶了两百多里地,你就不能让我吃饱了再说?” 话虽然是这样说,李牛牛还是边吃边说,把孙燚的意思说清楚了。 :“妈的,这家伙说了等于没说,什么事都让我们自己做了不是?他好歹也来边上旁观一下老子怎么斗智斗勇嘛。”张清听完,满腹牢骚的说道,似乎就是因为没有人来为他的表演喝彩,所以不高兴。 :“你斗智斗勇?这主意是城令大人出的。你就是个打手而已。”李牛牛可没有惯着他,直接怼在脸上。 杜高没有两人斗嘴的兴趣:“不扰民的事,你和他说了嘛?” 李牛牛横着眼睛:“大人,你操心过度了,你什么时候听说平武军做过伤害百姓的事情了,你应该也听说了平武境内,他们是怎么帮助百姓的。刚进武平城的时候,有将士欺负百姓,那可是砍了好几颗人头的!” 杜高慢慢的喝着白粥:“我这岁数,在安庆城十七年,安庆算是我的半个家乡,无论我做什么选择,百姓才是老夫的第一考虑的,若是不慎引狼入室,害了百姓家,我这辈子,就 白活了。” 张清倒是一点不担心:“这点我站李牛牛,平武军的口碑,还是极好的,我信。” :“大军明天下午左右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手?是先下手呢,还是等平武军到了再出手?孙燚说,最好等他们到了,有武力威胁的情况下,你们的说话,才更有说服力。”李牛牛咽下嘴里的粥,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威逼利诱,先威逼,再利诱嘛。” 第647章 跟老子干 :“大人,我们三万人,怎么能挡得住平武军十万人马?这不是要弟兄们送死吗?”距离安庆城十里左右,黄石镇边上的近卫军大营军帐内,鲁大夯满腹牢骚的发着脾气。 指挥使李世途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听着手下几名将领满腹怨言,牢骚不断,神态平静,波澜不惊。 鲁大夯见李世途久久不说话,又把目标对准他:“大人,你给句话,咱真的在这里阻挡平武军吗?” :“这里是去金陵的必经之地,朝廷大人们给的命令,要我们驻守这里。”李世途淡淡的回答。:“平武军哪里有十万大军?有个五六万就算不少了。” 旅旗徐希伟耐着性子问:“大人,五六万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要不,我们进安庆城,据城防守,不比这地方野战强?加上安庆近卫军一万多人,守城肯定没问题。何必要在这里硬碰硬。” :“上面不准。”李世途依旧淡淡的回答。 :“草。。。上面的都是一群蠢货。”鲁大夯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徐希伟挠着下巴:“上面不就是想我们去和平武军拼个你死我活,用咱兄弟的命,换取平武军的伤。他娘的,他们的命是命,咱的命就不是命了?” 近卫军一干将领们没有谁敢保证,区区三万人去面对十万平武军,会有一点好下场。 :“我可是听说,平武军打仗可凶的狠,他们下手贼狠,基本不留活口,荡平军十三万人马,一日之内,杀了七万多,到现在那战场的土还是血红色的。”旅长黄松柏打了个哆嗦,七万多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啊。 “禀告指挥使,营外抓到一个平武军的探子,说是指挥使大人的朋友,叫做周飞。求见大人。”营帐外走进一个亲兵。 :“周飞?”李世途稍有迟疑,:“带进来。” 周飞被反绑双臂,推推搡搡的退入营帐,腰间一条白色布带。 :“呦,都是熟人嘛,鲁憨子,小伟,黄哥。”周飞进来环视一眼,顿时笑了:“真好,都在呢,也好,老子一次性说完,就不要啰嗦重复了。” :“妈的,过来给老子解绑啊,鲁憨子,你眼瞎了?”周飞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轻松随意。 在座的几个人看着五花大绑骂骂咧咧的周飞,又看看李世途的脸色,纹丝不动,鲁大夯撇着嘴:“大人没下令,老子不敢给你这个叛军解开,免得一会儿挨军法,为你这个家伙挨军法够多了,老子现在岁数大了,扛不住军棍了。” 周飞大怒:“小李子,是不是升官了,就忘记你飞哥了?” 这句小李子喊出来,李世途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他站起身,亲自走到周飞面前,解开他的绳子:“飞哥,这可是近卫军大营,你来看咱们,可以,别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我们扛不起。” :“扛不起个屁,和你们的狗命比起来,面子更重要些是?”周飞活动几下手臂,一把抱住面前的李世途,用力的拍打着他的后背,“砰砰”作响,:“老子想死你们了。草,老子不在,你居然爬到老子头上去了哈。” 李世途一脸无可奈何,生无可恋,几年不见,这个莽子依旧是这么莽,下手没轻没重的。 几个人见此情景,嬉笑着不怀好意的冲上来,抱着周飞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的周飞一顿嗷嗷乱叫:“你妈的,你们几个人一起欺负老子是,有本事放开老子,单挑,单挑。” :“我靠,这狗东西身子更硬实了,打的老子手痛。” :“就是啊,吃了什么玩意儿,怎么力气还变大了。” :“这个光头,这个光头滑溜溜的,好耍,好耍。” 这几个家伙几乎都是同一批进入近卫军的,一起接受训练,一起吃喝嫖赌,正是一起扛过枪,一起玩过姑娘的铁交情。 闹腾了一顿,大家重新坐下,周飞没事人似的拍打着身上的脚印,尘土飞扬。 :“说,你来干什么的?准备弃暗投明?”鲁大夯坐在周飞身边,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问。 :“对对对,老子来劝你们弃暗投明的。”周飞点头:“看你们这个样子,是不是想投降找不到路子,没事,老子这不是来了嘛,老子给你们引路。” 鲁大夯几人不动声色的悄悄瞟了李世途一眼,李世途面如静水,不喜不忧。鲁大夯又转过头,对着周飞挤眉弄眼的,暗暗使着眼色。 :“小李子,啊,不,指挥使李大人,你觉得我够意思不?”周飞莽归莽,脑子可不笨。 :“周飞,你是不是太狂了一点,以为自己投了平武军,就天下无敌了是,两个肩膀扛个狗头就来劝降?你面子有这么大吗?” 周飞从怀里掏啊掏啊,掏出一张汗湿了边角的纸,递给鲁大夯:“去,给你家大哥看看去。” 鲁大夯接过纸,送到李世途面前。 李世途很嫌弃的捻着满是汗臭味的纸,抖开。 纸上只写了简单的几行字:“大夏军武受张党欺压久矣,跟老子干,重振荣光。” 字体张扬并不好看,那股子强大的自信跃然纸上,气势磅礴,令人向往。李世途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跳动几下。 :“瞧瞧,劝降书。”李世途翻转纸面,展示给大家看。表情平静的很。 几名旅旗一眼就看清楚了纸上的文字,那几个字,像鼓槌一样,重重的敲在他们的心上。 周飞扫视着众人的表情,看出他们眼中的震撼和激情澎湃。 徐希伟咽了一下口水,压抑着自己:“就这么几个字来劝降,是不是不太有诚意啊,是,指挥使?” :“我草,我喜欢这个家伙。”鲁大夯拍着大腿:“这家伙,爽快。过瘾!” 李世途嘴角翘起一道弧线:“你们,怎么选?” :“你不说话,他们怎么好说话。小李子,听说你和太傅大人走的可近,关系不错,算不算张党?小心被清算哦。”周飞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种说话,哪里像是来当说客的,简直就是来挑衅的。 李世途微笑着,眯起个眼,:“若是不降呢?杀了我们?我们可硬,别被崩了牙。” 周飞正经起来:“我一个人来,够不够说明诚意?我用自己的小命来换取你们一个机会,做兄弟,还是做敌人,孙将军都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你的小命值钱吗?”鲁大夯嘿嘿笑着:“也就是老子还有点稀罕。” 周飞咧嘴,露出一口大牙,伸出三个指头:“我家将军说了,我的小命不值钱,只可换三万颗人头。我觉得他在吹牛,在他眼里,我应该不止这么点。” 第648章 归附,不是投降 看着周飞趾高气昂洋洋自得的表情,看得出他是一点不怀疑,自己的脑袋就是值三万条人命。 :“你们还犹豫个啥?朝廷怎么对咱们这些当兵的,你们自己不知道?一个个手里握着数万人马,结果见个县令还要低头哈腰的施礼拜见?是个文官就能对咱指手画脚,任意指责,这种日子,你们还没有过腻吗?” :“我们平武军,不受那份鸟气。胸膛挺的高高的,见谁都不怵,见谁都不抵人一等。”周飞眉飞色舞,大光头熠熠生辉。 不得不说,周飞的口才还是不错的,至少这一番说下来,除了李世途面无表情,几人颇为意动。 :“行了行了,你周飞现在一张嘴怎么这么能叨叨呢,我就问你,如果我们真的降了,你们会怎么处置我们。?”鲁大夯瞟了李世途一眼,李世途也在看着他,他心领神会,转头问周飞。 :“处置?什么处置?不是投降,是归附,咱们现在又没有开战,哪有什么投降一说。”周飞耐心的解释道。 他又想什么似的:“还有一点,咱家也是朝廷军队啊,咱又没有造反,只不过是朝中奸佞当道,无缘无故私杀我家将军,咱平武军弟兄们不服气,去金陵讨个公道而已,又不是扯旗造反。” 鲁大夯又把目光投向了李世途。他的目光里充满期盼。 李世途沉吟了一会,:“飞哥,你一晚上没睡,要不,我安排你先去休息休息,我们自己商议商议?这是关乎几万人身家性命的事,再说了,我们一家老小都在金陵城,总不能说反就反” :“哦,你说的事,我们能解决,不瞒各位说,金陵城内,反对张太傅,支持我们的人,也不在少数,在座的家人,我平武军都能护得住。”周飞大言不惭的应道。 :“行了,我确实也累了,给我搞点吃的,我去睡一觉。”周飞言尽于此,都是成年人,之后的路,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明天下午大军开到之时,希望你们给我个答案,不管怎么说,作为老兄弟,,我周飞也尽力了。” 鲁大夯亲自带着周飞安排住处去了,李世途托着下巴,失神的望着营帐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为军人,周飞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他心里了。这个读书人胚子,自小就喜爱军武之事,满脑子都是开疆拓土,驱逐外寇的雄心壮志。 当年他要从军,可是和家里闹得极不愉快。 不多时,鲁大夯兴高采烈的回来,刚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大人,做决定,这可是个机会,兄弟们不用去卖命了。” 李世途犹豫着:“你们都这么想的?” 徐希伟和黄松柏互相看了一眼:“如果真的能保证家眷不受到影响,倒是一条不错的退路。” :“平武军完全可以将我们这点人马吃的干干净净,人家还给个活命的机会。朝廷明明可以让我们进安庆城据城而守,他们偏偏要我们挡在这里以寡敌众,谁把咱兄弟当人,这不是一目了然吗?”鲁大夯有些急躁的说。 李世途又陷入沉思,他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的父亲可是当朝大员,他的举动,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更是一整个家族的事。 李世途这一思考,硬是等到了平武军大军杀到。 周飞一去不回,孙燚心里还有些着急,这个莽汉,不会乱说话得罪了人,被人砍了脑袋。早知道,就不该让他自己去干这么精细的说客活计。 黄石镇边上,近卫军巨大的营寨横在去路上,地方选的还算不错,选在两座小山坡之间,中军大营在山坡之间,左右两军依据山坡构建营寨,占据一定的高度优势,有点比翼双飞的意思。 李砚的骑兵早早开始渗透到近卫军营寨后方,一万五千骑兵为了彰显威慑,没有分兵,骑兵大阵一眼看不到边,人喊马嘶,旌旗招展,站在近卫军两翼山坡上看的分明。 :“大人,做决定,不要再考虑了,别的不说,就这上万骑兵,就能把咱们吃干抹净,不留痕迹。”鲁大夯看见了平武军的战阵,果然军阵严明,兵甲森严。 平武军阵前冲出一骑,骑马赶到近卫军营寨两百步外面,“倏“的一声,射入一声响箭,箭上的箭头磨得很钝,没有伤人的意思,箭上附着一封信。 手下人把信送到李世途手上,打开信,又是那熟悉的张扬的字体:“周飞是活是死,活着滚回来,死了把尸首还回来,尔等脖子洗干净。” 李世途有点被轻视的窘迫,又为这种霸道折服。 :“去,把周飞喊来,你送他出阵,就说我要见他们大人。”李世途瞧着远处不动如山的阵列,赶路这么久,队伍依旧威武凛然,令人望而生畏。不由有些钦佩。 看着周飞离开营寨,骑着马回到对面阵列中,不多时,几骑从对面阵中跑了过来,一黑马黑袍的人跑在前方,周飞跟在后面,还有一条汉子跟着战马跑来,始终只落后战马半步。 :“平武军孙燚,阵前求见李世途指挥使。”一道中气十足的霸道声音在营寨前响起,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近卫军的营寨放在眼里。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霞光照着他通体生辉,状若天神下凡。 :“果然是个爽快人,走,去见识见识。”李世途拍马而去。 数日后,一则军情引发金陵城朝野震动,三万近卫军在安庆城大败而亡,平武军乘胜攻打安庆城,仅仅半日,安庆失守。 平武军不加休整,兵锋直指金陵。 稽密司的岳山川坐在张理成的面前,太傅张理成仍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体面,只是厚重青黑的眼袋,无光的眼神,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无力感。 岳山川的眼中蒙着厚厚的血丝,这段日子,稽密司的动作更加激烈,在张太傅有意无意的暗示和指示下,稽密司的牢狱里人满为患,绝大部分都是朝中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官阶越来越高,职权越来越大,连岳山川都开始感到害怕。 岳山川感觉到一个巨大的海浪正向自己扑来,而自己找不到任何生还的机会。 无论这一次张太傅能不能闯过这场危机,自己都成了众矢之的,历朝历代,身处自己这个位置的人,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张理成嘴巴开合,像是说了几句话,岳山川仿佛没有听见,他。。。失神了。 第649章 南方的好茶 岳山川的失神,对张理成来说,就像是一个嘲讽,这等货色,在自己面前都敢心不在焉,指不定转过身去,我说的话你能记在心里? 张理成缓慢无声的吐出一口闷气,压制住心里的火气,这条狗,现在还不能杀,还有利用价值。 岳山川猛然惊醒,抬眼看见张理成那双阴毒的眼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背后的冷汗“唰”的冒出一片。:“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下官昨夜未眠,精神有些不济,请大人恕罪。” :“岳大人最近公务繁忙,辛苦劳累,我是知道的,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张理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隐约还带着点体贴和宽慰。 张理成装作看不见岳山川诚惶诚恐的表情:“你这段日子如此忙碌,有多少收获?朝中是不是有很多不开眼的人,准备釜底抽薪,将老夫的军啊?” :“大人,如大人所言,朝中确实有不少低层官员,在私下聚会之时,对大人颇有怨言,大为不敬,这些人,我都抓起来了。正在严刑讯问,以待查清背后唆使之人。。” :“嗯,做的好。” 岳山川犹豫着:“大人,最近抓的人有些多,我稽密司牢狱里人满为患,现在二三十人一间牢房,实在有些安排不过来。能不能借用刑部的牢狱?” :“这等小事,你还要请示我?怎么,刑部不给你用?”张理成立刻明白岳山川这话意有所指。 岳山川为难道:“我手下去和刑部商量,不过刑部的大人们没有答应。他们说,他们说我们稽密司抓了他们刑部太多官员走,现在牢狱里的人都没有人手审问,也只能关着,既不能杀,也不能放。” 张理成展颜阴阴一笑:“人太多,就杀一些嘛,杀一些,地方不就空出来了嘛,这些墙头草,随风倒,多杀几个人,让他们长长记性。 谁说文官,就不懂杀人了?” 岳山川脸色一紧,不敢有丝毫犹豫:“明白,大人,回去我就处理。” :“山川啊,上次交代你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张理成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他关心的是更重要的事。 岳山川恭敬的回答:“大人,属下正在抓紧时间办理,我在槐花巷子那里找了屋子,正在把那些军队营正以上级别的军官家眷迁居过去,派了两百多人看守。目前,大基本上已经搬迁了六成人家。” :“只是大人,那些高级官员的家眷,有些不好处理,我也不敢逼的太甚,唯恐闹出事端。” 张理成微微弯下腰,身子前探,眼神如毒蛇一般阴森险毒:“你不敢逼人太甚?你稽密司办事,需要那么规矩吗?” 岳山川不敢直视张理成的眼睛:“下官明白,下官回去立刻就办。” 张理成呵呵呵的笑了,眼神有些疯狂。 岳山川走出太傅府,初秋的温暖阳光照在他的身子,他竟然感觉热量,今日的张理成,比之前任何时候见过的张理成更加阴森恐怖,更加的不择手段。 他在太傅府门口站了片刻,看着太傅府门口那块青石砖地,十几天前,那个人就是死在这里了,人死了,他的鬼魂似乎没有远离,也许,这就是太傅府如此冰冷的原因。 岳山川上了马,几名护卫跟上他,神情恍惚间,他似乎看见路边茶楼上,有个人在对他招手。 他甩了甩头,脑子里胡思乱想甩了出去,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近卫军指挥使曹然,曹然用力的招手,示意他上去。 曹然也算是运气好,还不等张理成腾出手来收拾他,刘惜军用一死,搅得整个朝野乱成麻,之后又开始备战,临阵换将,肯定是不利于战事,所以他侥幸保住了近卫军指挥使的位置。 见曹然在路上拦下自己,岳山川知道肯定不是小事,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和曹然这些人越远远好,只是岳山川今日的情绪极其低落,忽然有一种被主子出卖的感悟,索性有些随性,下了马,上了楼。 张理成今日表现的越是无情,越是证明他心里已经自乱阵脚,面对糟乱的局势,有心无力失去把控。而自己,将来一定是会被推出去,做那被砍头的替罪羊。 曹然已然走到楼梯口迎接他,岳山川强作精神:“曹将军,你这是,有事?” :“没事没事,这不是和朋友喝茶,正好看见你打马路过,喊你上来喝口茶,歇歇脚,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稽密司可是忙坏了。来来来,里面坐下说。” 很明显的假话,说的人也知道假,听的人也知道假,哈哈一笑,全然当做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真作假来假作真。 雅间里坐着一个人,一身华服,气度不凡,见两人进来,也不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请坐。” 岳山川知道这个人才是今日的正主,在记忆力搜索,却没有一点印象,曹然拉着他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来,尝尝这南方最有名的岩茶,据说长在百丈高崖之上,只有三株古老茶树,每年所采茶叶,不过一两多些,有钱都买不到的。” :“看来曹将军还是品茗行家啊,行,我今日沾曹大人的光,也试试这南方好茶。”岳山川把南方两个字发音格外清晰厚重一些。他知道,这杯茶的重点,就在于南方二字。 :“南方”两个字,这时候可是极为敏感的词语,有人求之不得和这两字扯上交情,有人闻听这两字,又是惊恐万分。 :“好茶,好茶,茶是好,可惜太少了,我岳山川,可能是没有什么福分享受,是,曹大人。。。哈哈哈。。”岳山川语带双关的赞叹一句。 曹然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对面那个华服男子。 :“茶好不好是一回事,少,不代表没有。若是岳大人喜欢,又付的起代价,或者是,有心交好,一起品尝,终究还是有机会嘛。” :“金陵,毕竟也还是南方嘛。南方,毕竟也是金陵的南方嘛。”华服男子说话,也是意有所指。 :“那就不知道,需要多少诚意,才算是有心交好呢?”岳山川摩挲着茶杯,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 :“哈哈,岳大人,那就看你有多少诚意咯。南方的茶好,山好,人也好。不信,你问问曹大人就知道了。” 曹然脸上的洋溢着轻松的笑容:“有机会上茶桌,将来就有机会上酒桌,那才是好朋友嘛。” 第650章 识时务者众众 岳山川看了眼门口,那华服男子开口道:“这里安全的很,没有外人。” 曹然又给两人倒上茶水,今日他的气色很好,全然看不见前些日子那种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 岳山川心里大为震动,能让曹然的精神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表现,一定是他找到了新的靠山,而且这靠山极为强大,足以翻天覆地,重振新的秩序,才会让曹然现在这般自信。 他还在犹豫着,他明白此刻自己就处在道路岔口,一条路的尽头毫无疑问是深渊,而另一条路的尽头,是未知。 华服男子一双眼似乎能穿透人心:“岳大人,你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太多,你也不考虑枝子胡同十一号的那对母子?孩子不过两岁?粉嘟嘟,胖乎乎的,多可爱。” 岳山川惊抬头,怒目而视,那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浑然不觉岳山川杀意大作,:“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孩子,我肯定也为他多几点阴德才好。” 男人的淡定温和,让岳山川更加摸不清楚他的深浅。可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能清楚枝子胡同十一号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不简单。不过这也能证明,他们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解决,否则,更不需要又是拉拢,又是威胁,软硬兼施的用手段。 :“老岳,你就别多想了,现在这局势你看不出来吗?平武军势不可挡。别忘了,谁手里握着刀把子,谁才是老大。现在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而且,毕竟咱大夏朝还是有皇帝的,年龄小,他也是皇帝啊。张太傅和他身边那些人,这次翻不过去了。”曹然在边上蛊惑着说,言辞诚恳。 曹然有点心急,这次来说服岳山川,也是他自己毛遂自荐来的,风云际变之时,自己不多出点力气,仅凭他现在这点实力,以后喝粥都喝不上热乎的。 :“需要我做什么?”岳山川没有纠结太久,其实当对面拿出他的儿子说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这个名单上的人,你多关照一二。”曹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岳山川,岳山川稍微瞟了一眼,就知道都是稽密司大牢里关着的人。 :“就这么简单?”岳山川将纸叠好放入怀中。 曹然笑呵呵的:“要不然你以为要你做多大的事?这种时候,咱们这种小人物力所能及就好了。其实老岳,这也是救你啊,你真的杀人太多,事情过后,你自己想想,会有好下场嘛?” 岳山川这下心情真的松弛下来,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有人推门而入,岳山川一个激灵,差点跳了起来。 :“黄大人,请坐,请坐”曹然起身,迎接黄如辉坐下,殷勤的倒了茶水奉上。 那华服男子笑呵呵的起身和黄如辉打了个招呼。 黄如辉坐下,看向岳山川:“岳大人,我听说你们稽密司强制我兵部下属的军官家属都住到槐花巷去?这是想干什么?” 岳山川此刻除了苦笑,还有什么好说的,朝中谁不知道兵部黄大人可是张理成的死党,这时候居然出现在这里,其真实立场不言而喻。 :“黄大人,我这也是身不由己。上官下令,不得不从。” 黄如辉一反在张理成面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举手投足干净利落,眼神炯炯,不怒自威:“人在你岳山川手里,你就要护卫他们的安全,若是有点损伤,你稽密司可是要承担所有责任。”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大人放心,我稽密司一定会全力护卫他们的周全,让兵部的兄弟们无后顾之忧。”岳山川连忙信誓旦旦的保证。就差指天发誓,歃血为盟了。 :“嗯,稽密司是大夏重器,岳大人也是国之栋梁,希望岳大人认清局势,择良木而栖。万万不可干出那等祸国殃民之事。”黄如辉盯着岳山川的眼睛,半是拉拢,半是警告。 岳山川能当上稽密司的司管,本身也不是一般人物。 身处他这个位置,不会文武百官中绝大多数人放在眼里,甚至有些看不起,不管是谁,在外面披着官衣的时候再狂再傲,在稽密司的刑具之下,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爹喊娘,毫无尊严可言,敢放声求死的,都算是好汉一条。可是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要论心机,要论阴险,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些家伙的对手。 到了此刻,心里一点侥幸的念头不复存在。 :“黄大人,我岳山川,是大夏朝的岳山川,必当效忠大夏朝。”岳山川站起身来,肃穆而立,言辞振振。 这话很明白了,他是向小皇帝效忠。 :“好!岳大人慧眼如炬,果然是大夏朝的肱股之臣。”黄如辉畅然一笑,举起茶杯:“黄某以茶代酒,欢迎岳大人。” 几人一起举起茶杯。 同样的故事,在金陵城内的许多地方发生。平武军距离金陵城不过三日行程,如何选择,都是众人最后的机会。 :“王大人,现在军队基本都掌握在我们手里,唯一的变故就是,金吾卫的指挥使杨范,这家伙对张理成死心塌地,这个人不好解决。”黄如辉站在王铁头身边问。 王铁头摇摇头:“这个人你不用管,自然有人能解决,你放心好了。” :“可是这个人可是张理成的死忠,处理不好的话,我们就会投鼠忌器。”黄如辉见王铁头说的这么轻松,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不用担心,得势之下的死忠,往往都不是那么忠,失势时候的死忠,才是真的忠,不要被假象蒙蔽,绝大多数聪明人,都是会审时度势,识时务的。”王铁头感慨道。 :“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我黄如辉可就算是真的忠臣了。”黄如辉见王铁头把握十足,也就放下心事,这段时间事情办的都挺顺利,心情大好,甚至借机开了一个玩笑。 王铁头起身,站在黄如辉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黄大人这些年在张党虚与委蛇,忍辱负重,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我王打铁,替先皇谢你一谢!” 说罢,深深一躬到底。 黄如辉慌忙扶起王铁头,:“大人何出此言,我黄如辉身为大夏臣子,自当如此。” 两人相视,眼眶都有些湿润。 第652章 落寞的朝会 金陵城内,一切喧嚣都沉寂下来。 这几日参与朝会的人,越来越少,待到平武军的大旗出现在金陵城外的这天,参与朝会的只剩下区区十几号人。 张理成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里,孤零零的十几个人,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似笑非笑,怪异的很。 黄如辉,李文君,林幼平,邓阳明,宋亲民,赵佳文,寇其年,这几个朝中二品大员,六部之首倒是一个不落的全部到齐,大家的表情各异,心里应该也是百味俱陈。 张理成摊手道:“各位大人,看来大家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不如退朝,各自回家等候。就咱这几个人,也撑不起大夏的天。” 没有人接话,林幼平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又看看大家的表情,又咽了回去,脸色难看的很。 作为张理成的大管家,林幼平只能跟着张理成一条道走到黑,否则,就他这些年私自搂紧口袋里的银子,诛他九族就绰绰有余。 还有寇其年,这是张理成的狗腿子,几次朝堂之争,他都是站在张理成身后摇旗呐喊,或者是身先士卒,张理成下台,新皇帝又怎么会饶了他。 其他几个人,各有心思,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办法改变和张理成这些年的默契配合,张理成倒,他们也必然受到波及,这也是他们至今,不能轻易改弦易辙。 掌印太监陈升,依旧躲在小皇帝背后,低眉顺眼的,不过小皇帝夏炽明显听出他今日的呼吸,顺畅通透,仿佛这些年憋在心里的郁郁之气烟消云散。 夏炽双眼茫然的看着殿里站着的这几位臣子,屁股下似乎有把火在烧,仿佛座下龙椅都拥有勃勃生机,变得炙热起来。一切的憋屈,终该消散了,自己这些年忍辱负重,装聋作哑,韬光养晦,终于拨开云雾,再见青天。 张理成回过头:“皇上,可有事要问?” 夏炽仿佛在打盹一样,猛地惊醒:“啊?嗯?哦,没事没事,太傅大人做主就好。” 张理成心里嗤笑一声,转念又有些可悲,大夏朝已经如此羸弱,再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大厦将倾,须臾在即。 “除奸佞,清君侧”,这个口号听起来就让人笑掉大牙,伴君如伴虎,没有本事,谁敢伴君侧,有几个脑袋不够砍的。 也不知道,到了那天,这些墙头草一般的官员们,到底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莫非他们真的以为,换一个皇帝上来,他们之前干的那些狗屁事,就会被人忘记?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蠢货。 转念间,张理成想了很多,回过神来,他又冷冷的盯了皇帝一眼,心里更是不服,等着,等我解决眼下的事情,我再来解决你,我就不信,我耕耘了这么多年,还能轻易的被夺走? :“散了,这些日子不太平,各位大人,好自为之。”张理成挥挥手,示意散朝。 众人缓慢的退出大殿,小皇帝夏炽眼见着众人离去,并没有着急的离开龙椅,他坐着不动,手指头却在轻轻的抚摸着龙椅上的雕花,眼睛平视前方,在这张冰冷的椅子上坐了好几年,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敢这么放松的感受到龙椅的温度,:“这是天子龙座,也是我的龙座。” 陈升轻手轻脚的走上前:“陛下,退朝了。今日,不宜久坐。” 夏炽看了眼陈升,陈升依旧低眉顺目,像是往常一样,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但是夏炽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同。 张理成出了殿门,寇其年和林幼平想上前说话,张理成挥挥手,示意自己此刻没空,两人悻悻离去。 眼见着众人离开,张理成招招手,大殿前一名金吾卫的军官大步走到他的身边。 :“最近宫内可有异常?” :“禀告大人,并无异常,不过杨大人前两日换了一些值守人员名单。现在负责内宫的值守人员几乎全是杨大人的亲信。” 张理成蹙眉道:“全部换了?” :“嗯,基本全换了,我安插在里面的人也被换掉了。所以内宫里的事情,我这里探查不到。”那个军官说道。 张理成思忖片刻:“嗯,既然这样,外面是你的人多一些?这两天,你守在这里,若是有人拿我的牌子进宫,你要无条件配合他们。” :“明白,大人。大人,现在风声这么紧,要不,我们是不是。。。”说话这人伸出手,做出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张理成狠狠盯了他一眼,那军官毫不畏惧的迎着张理成的目光:“大人,这时候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我可是听说,平武军的探子在城内的活动是很猖獗,很多官员现在都在观望,若是这小皇帝死了,太傅大人就占了上风,毕竟,金陵城内,有太多人靠着太傅才能享受荣华富贵。” :“闭嘴,老子让你看着他,没有要你杀他,要杀他,我早就动手了,还要等到现在?”张理成眼角乱跳,怒不可遏。 :“杀了他,我们全的死,一个都走不脱。你信不信?他是我们最后的护身符。” 那军官看张理成这么坚决,神情有些不自然:“大人,成败在此一举,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放肆!”张理成转身就走,其实这一刻,他的心是动摇的,但是,他还是存有几分侥幸,只要能将平武军挡在金陵城外,多坚持一段时间,那些墙头草,自然又会偏离过来。那时候,一切都将成定局。 张理成上了轿子,这段日子,他身边的护卫多了不少,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豢养的江湖死士,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轿子起,晃晃悠悠的向前走,平武城内变得很是安静,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兵马司的巡捕四处巡逻,见到张理成的轿子,远远的就避开了去。 :“老吴。” :“属下在。”一个骑士停在轿子边,探头应道。 :“你拿着府里的牌子,去城墙上看看情况,有什么异常,及时来报。”张理成在轿子里递出一个牌子。 :“属下明白,立刻就去。”马蹄声远去。 张理成面色沉重,在轿子里坐正了身子。 透过窗,路边的树有些发黄,秋风起,金黄的落叶悠然飘下,秋天到了。 第653章 城门大开 只是一夜之间,皇宫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极其紧张。 巡逻的金吾卫开始更换了装备,身上一些装饰用的武器,全部换成真刀实枪,众将士的神情肃穆,眉宇间无可掩饰的紧张,兴奋,甚至恐慌。 泛华阁边上,有一栋巨大的藏书阁,藏书阁上下三层,各种文献古书摆满了书架,落了厚厚一层灰,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进来打扫过了。 安静的夜里,藏书阁内发出细微的声响,一楼中间的一个厚重的书架缓缓的移动,不多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刑兵从洞口内窜了出来,伏在地上,静心观察周围动静,整个皇宫内静悄悄的,只有夜虫的低鸣声,偶尔能听见巡逻太监的脚步声。 :“出来,动作轻点。”刑兵对着洞口小声的说了一声,自己小心的摸到藏书阁的大门后,静静倾听。 洞内不断有人影闪出,不多时,竟然站满了整个一楼空间,刑兵指了指楼上,做了一个手势。有人影闪身上了楼。 不多时,一个手脚轻盈的影子凑到刑兵面前:“老大,两百人都到齐了。” :“好,大家休息待命。” 那影子应声而去。 刑兵靠着门边上坐下,藏书阁的地板居然是极其厚实的木板铺成,隐约还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他缓缓的解下背后绑着的战刀搂在怀里,刀鞘温温的带着身体的温度,靠着胸膛,慢慢的更热起来。明天,应该是个饮血的好日子。 天空缓缓的亮了起来,似乎没用多久,太阳就高高的挂在天空。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浅浅的蓝色,高远空旷。 守城的士兵们振作精神,极目远眺,一片鲜红的旗帜,像血色波涛,从远方涌来,只是看一眼,那种浓烈的血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神激荡。 城墙上的号角呜呜呜的响起,感受不到紧张,反而有一点热情。 平武军的旗帜越发清晰,一杆大纛飘荡在辽阔的天地之间。 孙燚走在全军之前,仰头望着雄壮厚重的金陵城墙,上一次从这里离开,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春天,自己和曲爹一众人几乎是逃出金陵城,他也不曾想过,数年后,自己会用这种方式回到这座京城。 自己这算是大逆不道了?他心里暗自想,做皇帝到底有什么好,这座城,不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困住人的一生?哪有自己这般自由自在的畅快。 城墙上的号角声惊扰了他的回忆,他挥挥手,身后亲兵营里冲出一骑,驱马赶到城墙下,城墙上的守军就这样木然的看着跑来,没有一丝动作。 :“平武大军到,除奸佞,清君侧。请城上兄弟们开门。” 同样的话喊了三遍,那骑士嗓门超大,城上城下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守备军校尉宋正国一身戎装,神情严肃站在城墙上,放眼看着城下平武大军,平武军列里缄默无声,沉默,带来更大的压力。 城墙上的士兵们把目光在自己将军身上和平武军的大纛间来回移动,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战争还是和平。 :“开门!迎大军入城。”宋正国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声,身边将士们先是一愣,突然又发出兴奋激动的欢呼声,有士兵急冲冲的跑到城门闸口处:“大人有令,开门迎大军入城。” :“开门,迎大军入城。”声音轰然传开,对于小兵来说,不打仗就是最好的选择,自己人,打什么仗。 城门轰然打开。 金陵城,大夏京城,就这样,坦荡荡展现在孙燚面前。 孙燚畅然一笑,招招手:“传令,李志勇部进城,接管城防。不得侵扰百姓,不得对守备军兄弟无礼。” 传令兵驱马冲向军阵一侧。 军阵一侧,一个巨大的方阵开始徐徐向前移动,队伍最前面的将旗下,身姿挺拔的独臂将军,李志勇。 半个时辰后,城墙上平武军的旗帜和守备军的旗帜交相辉映。 :“重甲步卒,第二旅周飞部,随我进城,其他军队,原地安营,加强警戒。”孙燚又发布了第二道命令。 几骑传令兵疯狂驱马离开。 :“走,该我们进城了。”孙燚回首,对着身后的刘四喜轻声说道,不喜不悲,平和自然。 金陵城内,空荡荡的街道上,一骑士疯狂鞭马,马蹄声响成急促的一串,老丁一脸汗水,神色慌张,马至太傅府,不及停稳,老丁连滚带爬的翻滚下马,踉踉跄跄的往府里跑:“大人,大人!叛军入城了,叛军入城了。” 张理成黑色的脸突然出现在中堂门口:“你说什么?进城了?我都没有听见厮杀声,怎么就进城了。” 老丁扑通跪在他面前:“大人,守备军宋正国根本就没有打算抵抗,平武军刚到门口,那宋正国就放下武器,开了城门,让叛军大摇大摆的入城。小人见情势不妙,立刻驱马回报。” 张理成用力一巴掌拍在中堂门口的门框上,面红目赤:“宋正国,你敢!!” :“大人,现在叛军入城,大人早做准备,此地不可久留。”管家张田野无声出现在张理成面前,居然也是一身劲装,身上皮甲,腰间挂着长刀。 张理成像是瞬间老了几岁,:“守备军都靠不住,还能靠谁?金陵城哪有安全之地。” :“大人,皇宫,皇宫那人,还能保我们平安离开,必须抓住他!这是唯一脱身机会。”张田野鼓着眼珠子,恶狠狠的说道。 张理成一愣,迅速恢复镇定:“对!老子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小皇帝在我手里,我看他们还敢放肆!管家,召集所有人马,去皇宫!”平日里的堂堂大员,一朝之辅,这一刻,就像是狗急跳墙的的亡命之徒。 :“人手备齐了,走,不能坐轿子,骑马去,我们也要抢时间。”张田野拉着张理成就走。:“走后门,后门安全些。” 太傅府后门突然打开,几十骑一涌而出,顺着后门外的巷子狂奔而去,绕了半个圈子,不断有人加入队伍,等上了主街道,赫然已经有了几百骑士,气势汹汹的直奔皇宫而去。 通往皇宫方向的百安街口,有一栋二层茶楼,茶楼今日没有营业,一楼里坐着二十几个一身劲装的年轻汉子沉闷的喝着茶,茶桌上,摆满了武器。 :“我草,这么多人,去通知大人,张府人太多,我们挡不住,只能尽量拖延,让大人再想办法。”茶楼二层,一个很普通模样的中年人看着街道那头突然出现的大队人马,不由的骂了一声。 :“明白。” 第654章 攻打皇宫 :“刘哥,我们这几个人,怎么挡?那是骑兵啊。”窗边另一个中年人紧紧皱起眉头,望着疾驰而来的马队,焦急的问道。 :“绊马索,店里的桌椅板凳丢出去,能挡一时是一时。”刘哥匆忙跑下楼:“来了,动手,小何,耗子,去,拉起绊马索。快点。” :“其他人,跟我一起,把桌椅板凳都丢出去,快快快!” 狂奔在马队前面的几个骑士突然看见不断有杂乱之物丢在前方必经之路上,几息时间,就堆了一堆,挡住了去路。正想慢下来,后面传来一声厉喝:“不管他,冲过去,几根破木头就想挡路。” 骑士们奋力鞭马,速度越来越快。 桌子板凳这些木头玩意儿确实挡不住战马的冲击,一撞即碎,不等马上骑士高兴,马匹前腿一软,竟然一头向前栽去,霎那间天旋地转,轰然翻倒在地,沉重的马匹翻滚着压在骑士身上,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不过就这么一撞,临时捆绑的两根绊马索也“啪嗒”断为数截。 后面的骑兵急急提缰勒马,马蹄在石板上擦出一道道火光。 茶馆里冲出二二十来个汉子,舞刀弄枪,奋力杀来。 短暂厮杀过后,马队又重新开始驰骋而去,街面上,留下十几只无法动弹的马匹,躺在地上嘶鸣,几十具尸体纠缠在一起,躺在血泊中。 不远处的另一座楼上,一个满面泪水的年轻小伙子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筒点燃,一朵血红烟花绽放在空中,久久不散。 巨响又从远处传来,又是一朵血色烟花赫然在空中炸开。一连四响,继而恢复平静。 烟花的巨响如晴天霹雳,惊动了金陵城内许多人,他们透过自己的院子,窗户,顺着烟花绽放的顺序,视线最后停留在皇城方向。 王铁头神情焦虑起来:“怎么回事,这样都拦不住张理成?” :“刑兵带着两百人进了宫里,外面这些人怎么能拦得住,张理成为官多年,以他的城府,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黄如辉坐在边上解释道。 :“其实,我们就应该把皇帝先救出来,这样,张理成就彻底无计可施了。你为什么反对?”黄如辉又问道。 王铁头没有回答黄如辉的问题,他扭头喊了一声:“小黑子,你立刻去告诉你家阿蛮,就说张理成去皇宫了,皇宫需要支援。” :“知道了。”屋子书柜边的墙角阴暗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倏然窜了出去,把黄如辉吓了一跳。 :“带兵入京勤王,此刻看来就是好事。不过之后,拥兵自重这顶帽子,平武军一定摘不掉。朝臣嫉妒,皇帝防患,这是一定的。” :“在小皇帝面临生死之际,及时出现的救他,那就是救命之恩。也算和皇帝有了过命交情,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你要知道,历朝历代的皇帝啊,从他自己的位置角度来看,对武将天生就有防患的心理,这是不可避免的。小皇帝也不会例外的,只是希望这日子来的越迟越好。所以皇帝和武将有了私交,是有利于两人维系尽量的长久关系。” :“还有一点,张理成可是文臣之首,他居然敢明火执仗的对皇帝下手,这能让皇帝很长时间里不待见文臣。 平武军私下提出的均田地的纲领,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压力会减少很多。毕竟那时候皇帝收拾这些文臣的时候,下手也能狠一些。” :“所以啊,我们的小皇帝,终究要受些惊吓的。”王铁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喘息都激烈了一些,他,终究也是老了,再铁的头,也扛不住岁月的摧残。 :“咦,你这个老东西,居然还有点见解啊。”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曲先生缓步走了进来。 门卫老姜一脸无奈的跟在身后:“我腿脚不利索,打不过他。” :“你来了?比我想的快。你要和我一起去见见小皇帝吗?”王铁头一点也不惊讶曲先生的出现。 :“可以,一会一起去,让我看看这个你寄予厚望的孩子到底怎么样。”曲先生点头应道,又和黄如辉打了个招呼:“黄大人,好久不见,你和这个家伙一起共事,累的慌。” 黄如辉呵呵笑了起来:“曲先生懂他,懂我。” :“你干儿子呢?”王铁头问:“我刚才叫黑子去通知他,皇宫有变,急切需要支援。” :“他看到烟花一起,就率领亲兵营先去了。这个张理成,这次不知道连累了多少人。老王,老黄,这回你们京城里的活做的不错,我原本还以为需要厮杀一两场呢。没想到这么顺利。”兵不血刃的进了城,这件事基本就尘埃落定了。 黄如辉笑呵呵摆摆手:“这次还是多亏了 你们平武军的凶名远扬,我们才做的顺利,听说三万近卫军一战即败,李文君李大人当场差点坐在地上。他可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呢。” :“哈哈,什么一战即败,根本就没有打,你们把近卫军安排在那个地方等死,他们本来就不服气,再加上那个清君侧的口号喊出来,李家那小子直接都投降了,哦,不是投降,是归附。他们年轻孩子们说的词语,归附。”曲先生神清气爽,一张脸笑的像朵老菊花。 :“唉,未来这大夏啊,都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几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人们又是欣慰,又是感伤。 杨范肩膀上中了一箭,来不及处理,他咬牙将箭杆折断,大声嘶吼着:“守住,守住墙,不要让他们进来!援军马上就到。” 突然遭受攻击,杨范的压力剧增,进攻的士兵这么多,让杨范都措手不及。防守泛华宫的只有不到三百名金吾卫,其中有四五十个是杨范的亲信手下,另外两百多人突然受到同僚的攻击,死伤无数,活着的人还惶惶不安的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理城造反,意图对陛下不利!金吾卫的兄弟们,坚持住,坚持住!保住陛下,老子保证让你们升官发财!” 在杨范几十个亲信的指挥下,他们才堪堪的坚持挡住了叛军的几番攻击。他们搭着梯子,桌子,站在院墙上,奋力挥刀挺枪,极力抵抗。 厮杀声不断传入泛华宫大殿内。 小皇帝夏炽焦急的踱了几步,去床下翻了几翻,翻出一柄小匕首:“走,随我杀敌去!” 第655章 朕没说话,你话太多了 小宝子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夏炽的小腿:“主子,主子,你乃天子之尊,怎可身临险境,不可,万万不可。” 小皇帝夏炽用力踢出一脚,竟然把小宝子踢翻了出去:“朕乃天子,更不能躲在阴暗处等死,若是赢了,朕与众将一同杀敌,若是输了,朕也死的堂堂正正。你休得多话!” 夏炽第一次在小宝子面前喊出:“朕“这个字,”那种至高无上的皇家霸道跃然而出,浑然天成。 小宝子愣了一下,见夏炽提着小匕首,向殿外走去,急急慌慌的追了上去,眼睛左看右看,捡起一根烛台,一脸坚决的跟上夏炽的脚步。 院墙上的厮杀越发激烈,不时有人从梯子上或者桌子上滚翻下来,滚落下来的士兵几乎都是伤了头颈,鲜血喷涌而出,浸染一身。 深宫大院里长大的夏炽见识过人心的险恶,都是无形的刀枪,却从不曾见过这般激烈的杀戮,更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死伤,死伤者也来不及救治,随手拖到庭院中间,集中在一起,几十具身体下,涌出浓浓的黑红色的血浆,像黑色的小蛇,向周围蜿蜒。 :“众将士,朕是你们的皇帝,朕站在这里,与你们生死与共,绝不屈服!”杀戮声中,传来一声充满稚气的声响,清脆透亮,隐约间带着一言九鼎的坚决和威严。 夏炽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匕首,抬着头,视线躲过流血的庭院,年轻稚嫩的小脸上有着远远超乎同龄人的决断和锐气:“在场的所有将士,只要我夏炽活着不死,所有人官升三级,赏金百两。若是不幸战死,家中老小家眷,大夏朝养活一辈子!” 小小的皇帝,身穿龙袍,龙袍上的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蜿蜒游走,仿佛一条真龙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一般,龙颜天表,唯我独尊,令人不敢直视。 杨范没有想到小皇帝居然有胆量站出来,说着这么一番话,忍不住心情激荡,大声吼叫起来:“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院子里的士气高涨,直冲云霄:“护卫皇上!是金吾卫之天职!” :“护卫皇上,是金吾卫之天职!” 墙上的士兵更加疯狂,众人一起高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杨范冲过来,一把将夏炽拉到柱子边上:“陛下万金之躯,请千万保重。我等一定会奋力杀敌,护卫陛下周全。” 小宝子抓着烛台,站在夏炽侧前方,虽然两腿颤颤,倒是一步不退。颇有点忠勇之色。 杨范笑了一下,不是笑话,而是赞赏,他把手里战刀递给小宝子:“宝公公,刀给你,有人意图不轨,杀之!” 小宝子丢开手里的烛台,双手抓住刀柄,不伦不类的操刀模样,滑稽中又带着悲壮。 墙外的厮杀声被喊声惊动,似乎进攻稍微迟钝了片刻,随即变的更加疯狂。 所幸皇宫内的金吾卫基本不配备弩箭和长弓,否则一顿乱箭,这两百不到的人,哪里守的住。 皇宫内各处的金吾卫都陷入迷茫,这是皇宫,不是别的地方,每个值守的士兵都有固定的路线,固定的位置,随意改变的话,都是砍头的死罪,这样,即使是听到喊杀声,没有上官下令,也没有哪一个人敢擅离职守。 张理成终于带着死士赶到,见泛华殿还没有拿下来,一张老脸早就臭的像死了亲人一样,平日里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早就变成输光了钱的赌徒一样歇斯底里。 不等他说话,一个穿着光明铠甲的军官跑到他的面前,气急败坏的:“太傅,杨范,里面率部抵抗的是杨范。如果不是他,我早他妈的拿住那个小皇帝了。” :“杨范?怎么会是杨范?” :“我还想问大人你呢,为什么杨范会这么死命保这个小皇帝,他带着好几百人守在里面,两道门都被堵死了,只能翻墙进去,他带着人守着围墙呢。你瞧,我手下兄弟伤亡好几百了。”那军官急吼吼的。 :“你还有多少人?”张理成沉住气问。 那军官伸手划拉一下子:“一千两百人,都在这里了。” :“你一千多人拿这么几堵破墙都拿不下来?快去快去,加强攻势,成败再此一举。” 那军官懊恼的拍打着头盔,转身跑向攻击的队伍里:“兄弟们,拼命杀啊,太傅大人说了,攻进去,一人赏金一百两。以后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冲啊!杀啊!” 管家张田野看着周围的环境:“大人,时间不多了,要不,我带弟兄们冲一波,咱兄弟们比那些废物强太多了。” :“是啊,大人,让兄弟们上,你把这些废物喊出去,守住皇宫门口,防御追兵,这里动静弄的这么大,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的。只要我们抓住小皇帝,大家伙就有出路了。”另一个个子不高,身子极其宽厚的男子说道。 张理成抬头看了眼天色,咬咬牙:“行,你们准备,我来安排。老张,你去把王波先喊过来。” 王波先召集了手里还剩下的八九百士兵,涌出泛华殿外,一路上,听见他在大声召集人马,许多不明就里的金吾卫的士兵就跟着他而去。 张理成手里的三百多死士一上场,防守的金吾卫死伤骤然激增,转眼间至少四五十的士兵死于非命,杨范带着几名身手较好的亲兵四处奔跑补漏,局势还是在短时间内发生逆转,围墙上的人越来越少,不断有披着皮甲的人翻墙而入。 这些人状如疯狗,身手矫健,全是江湖厮杀的手段,金吾卫的士兵哪里抵挡的住,节节败退,很快就死伤一地,剩下的七八十人围成一团,把小皇帝挡在身后。只是不知道还能挡上多久。 张理成也翻墙而入,管家张田野手里提着一柄薄刀,护在张理成身边,刀上血珠缓缓滴落,身上不见一滴血。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叛军入城,我安排人来保护你,你怎么如此作为,你瞧瞧,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这都是大夏子民啊!”张理成痛心疾首的呐喊道,仿佛不被信任,内心受到伤害。 :“你们,身为金吾卫,居然敢挟持陛下?要知道,这是诛九族的罪名,念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死罪可饶!” 张理成转眼又义正言辞的对着剩余的金吾卫大声喊道。 :“太傅大人,朕还没有说话,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夏炽挺直了身体,双眼紧紧盯着张理成:“朕乃天子,见了朕,为何不跪?如此臣子,与乱贼何异?” :“陛下说的好!臣刑兵,受王铁头大人,黄如辉大人等之命,听陛下指示!捉拿乱臣贼子,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墙头又露出许多人头,纷纷跳入院中,为首一条大汉手持一把长刀,双手抱拳,大声喊道! :“赴汤蹈火,义不容辞!”他身后众汉子大声应和。 :“爱卿来的正好,替朕活捉了他!”夏炽伸手用力指向张理成,心中大喜,王师果然安排了人来保护我。 第656章 护驾来迟 不等张理成下令,管家田野就暴喝一声:“杀了他们!” 死士们一拥而上。 战场再次陷入疯狂的厮杀,所有人下手都奔着你死我活而去,这时候谁都知道,就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不拼命,就一定没命。 战斗一开始就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刑兵手下的人是多年训练出来的士兵,要论个人武力,肯定不如张理成的死士,但是这些士兵比死士更不怕死,动起手来,就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你砍我一刀,我一定扛着刀也要还你一刀,你刺我一剑,我用肉体穿过剑身,也要还你一剑。 一腔血勇加上悍不畏死,一时间两百人打三百人,居然不落下风。 场上受伤的闷哼声和大力劈砍的怒喝声杂乱的交缠在一起,一个倒下,自然有另一个补上,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场上一时间形成短暂的僵局。 张理成见势不妙,一把抓住张田野的手臂:“你们不要管我,去,全力抓住小皇帝,抓住他,才有活路。” 说起来可悲的很,堂堂一品大臣,当朝首辅,此刻已经疯狂的像个山上的土匪头子。哪里还有一点点文人的斯文儒雅。 二十多个死士在张田野的带领下,扑向了鏖战许久精疲力尽的金吾卫,七八十人的护卫圈子,顷刻间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杨范喘着粗气,手里的战刀断成两节,他的盔甲上已经被刺穿了两个洞,腹部疼痛难忍,整条裤子都是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浸透。脸上被砍了一刀,割开的肉耷拉着挂在半边脸上,血从伤口处涌出,一张脸都看不出模样。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却死死的顶着死士的攻击,张田野手里的薄刀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条性命,眼前的金吾卫依旧不肯放弃,争先恐后的挡在他的面前。一双双血腥的眼睛,像受伤的野兽。 刑兵手里长刀闪电般的撩起,眼前瞬间爆开一片血花,他根本来不及看战果,大声吆喝两声:“一小队,跟我冲出去,保护陛下!” 几个手下挥舞着战刀,玩命的一通砍杀,劈开一条血路,凑到刑兵身后:“老大,我们来了。上啊!” 蒋追,三十三岁,投靠在张理成手下六年多,江湖上有名的刀客,手里的人命不知几何,他的搭档贾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刀手,两人臭味相投,关系莫逆,从来都是出入成双,为张理成办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蒋追见刑兵几乎要冲出战团,大声吆喝一声:“老方,来帮我,弄死这个家伙,这是带头的,杀了他,赏金加倍。” :“来了!”一个精瘦的汉子一脚踢开面前的士兵,血淋淋的短刀从士兵小腹处抽了出来:“弄他!” 身子一曲,向前一冲,短刀极为阴险的刺向刑兵的小腹,刀尖转瞬即逝出现在刑兵小腹前,刑兵才挡住蒋追的当头一记剁砍,刀子还没有收回,这突如其来的一刀,根本没来得及抵挡,他只能猛地吸一口长气,将小腹紧紧缩后两寸。 贾方阴阴一笑,手臂伸展,刀尖还有余力的向前一捅,刑兵哪里还挡得住,刀尖刺入小腹,突如其来的一只手从一侧探了过来,一把抓住刀刃,死死的不放手,同时右手一刀斜斜的劈了下去。 贾方蓦然收刀,几个手指掉落在地,身子一个后滚,躲过对手势在必得的一刀,还没有来得及起身,那个救了刑兵,断了三根手指的士兵合身向前一扑,劈砍的刀依旧没有改变刀势,结结实实的劈在贾方肩膀上,贾方一声惨叫,右手短刀闪电般刺出,刺入那个士兵胸口,士兵的身体撞在他的身上,两人一同翻到在地。 战刀卡在肩膀骨头上拔不出来,贾方右手短刀连通数下,刀刀见血,那个士兵一口咬在贾方脸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贾方惨叫连连,连滚带爬的从那士兵身子下滚了出来,那士兵趴在地上,脸侧在一边,嘴里叼着一团肉,早已经没了声息。 :“小周子!”刑兵横眉怒目,双眼赤红,几欲滴出血来,向前猛冲两步,浑然不顾蒋追一刀劈下,背后生生挨了一刀,赶至贾方身边,刀锋过处,贾方还没有从伤痛中清醒过来,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张理成的死士毕竟是江湖上厮混多年的老手,经验,技巧都远远超过刑兵带来的人,人数上又占有优势,战局逐渐被死士们掌控。 刑兵身上也挨了三四刀,兀自浴血奋战,努力向夏炽方向靠拢,夏炽身边的金吾卫,不足二十人。 :“陛下,不再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死的人已经太多了,你是要亲眼看着这些士兵们全部死在你面前吗?”张理成似乎良心不忍,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夏炽抓紧了手里的匕首,他看出形势越发不利,依然坚持的站在原地,一步不退,目视着近在咫尺的张理成那张虚伪的令人恶心的脸。 :“哐啷”一声响,结实的院墙竟然轰然倒塌,露出一个宽大的豁口,从砖砾堆里爬出三条异乎常人的壮汉,几乎都是一样的宽肩厚背,壮硕无比。 几个人拍打着身上的尘灰,互相埋怨:“谁说这墙特别结实的,浪费老子这么大的劲。” :“就是啊,张巨树,不懂就不懂,瞎几把乱说什么,这么个厚度,老子一个人都能撞开,哪里需要几个人。” 当中一个身子几乎宽的像个正方块的汉子臊眉耷眼的:“这是皇宫嘛,谁知道院墙这么不结实。” :“三位大哥,真是好汉,全天下第一个用身体撞烂皇宫的人,应该只有你们三条好汉了,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壮举啊。”一个温和的年轻的声音传了过来。 灰尘散去,两个人从豁口处信步走了进来,一个身材高挑协调的年轻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另一个则是需要仰望的高头大马的壮汉,一身黑乎乎的重甲,神魔一般雄伟。 他们身后,涌进来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手里无一例外的提着粗重的狼牙棒,淌着血,狼齿上挂着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是碎肉。 所有人都像是从血池里打了个滚,盔甲残破,浑身浴血,腰间缠着一条红白相间的布带,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条被血染红的白色布带。 壮汉一甩手,丢过来一件东西,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过来,停止滚动后,竟然是金吾卫王波先的头颅。 庭院里分成两个战团,血淋淋的战场,血淋淋的人,孙燚一眼就看见台阶处那个一身龙袍的年轻孩子,面对这种血腥场面,那孩子稚嫩的脸上,居然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冷静。 :“末将平武军孙燚,张铁柱率兵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请陛下恕罪。孙燚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第657章 摸了皇帝的头 :“爱卿无罪,爱卿免礼。”夏炽努力的克制着绝处逢生的喜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老气横秋,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掩饰的并不好。 孙燚淡淡的微笑,就阳光一样温暖,他身后这一群看起来彪悍粗鲁的汉子,更是让人安心。 夏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放松。 :“哪位是张太傅?”孙燚收回视线,看着停止厮杀的人群,他的眼睛早已经盯紧了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张理成,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问了一声。 张理成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表现的斯文有礼,光明坦荡,可是那一双映在自己身上的眸子,冰冷的像是在看着死人。 :“本官就是张太傅。”张理成多少还是有点骄傲的,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丢弃自己尊严,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他能退缩? 孙燚脸上挂着笑,眼神不屑:“兄弟们,都看清楚了,这个糟老头子就是杀死刘惜军将军的人,一会动手,别让他轻易死了。”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若惊雷。 张田野反应极快,眼神一转,尖声大叫起来,:“抓住小皇帝!抓住小皇帝。兄弟们,不想死就拼命啦!” 场上顿时大乱,死士们都舍弃了对手,拼死向夏炽方向杀去,谁都知道,只有抓住这个小皇帝,大家才有机会捡回一条性命。 夏炽身边顿时险象环生,那二十多个金吾卫哪里抵挡的住一群发了疯的死士。 :“咣,咣,咣咣咣。”沉重又迅疾的脚步声响起,大柱子弯着腰,拖着狼牙棒,像只莽牛一样冲向人群,一时人仰马翻,巨大的撞击力瞬间将包围着皇帝的队伍冲出一个缺口。 无数死士试图拦住他,大柱子也不抵抗,身上两层重甲足以护卫他的安全。去势之急,无人可挡。一瞬间就出现在夏炽面前,高大雄伟的身躯,将小皇帝的身子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个急转身,狼牙棒横扫,两个几乎逼近过来的死士只发出两声闷响,身子就飞了起来,鲜血狂喷,仿佛空中大泼墨、。 孙燚紧跟着大柱子撞出来的通道,半步只差赶到夏炽身边,他微微弯着腰,低头对着夏炽说道;“陛下,你要是累了,可以闭眼休息一番,剩下的事,交给末将。” 夏炽的眼神炯炯明亮,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我不累,我且亲眼睹将军雄姿。看将军杀敌!” 孙燚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了摸夏炽的头:“那你可别眨眼哦。” :“大胆!放肆!”一边的小宝子双手握刀,抖的厉害,脸色白的吓人,眼神却有点倔强和屈辱。 孙燚和夏炽几乎同时愣住了,孙燚讪讪的收回手,咧着嘴,尴尬的笑笑,看着全身颤抖还硬生生站在夏炽身边的小宝子,呵呵道:“不错,这么弱, 还敢提刀护主,这位公公,也算条好汉。” 说完话,急忙转过身去,:“我草,我居然摸了皇帝的头?这尼玛的,不会被砍了手?” 夏炽也是愣了片刻,眼泪却禁不住涌了出来,刚才那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他感受到真正被人关心的温暖,即使是先皇,即使是王师,都不曾对他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 他抹了一把脸,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如山一样巍峨,如山一样沉稳。 小宝子从孙燚身边绕了过来:“陛下,你没事。” 夏炽神采飞扬,锐气绽放:“咱大夏有此忠臣良将,朕能有何事?” 孙燚和大柱子两人挡在夏炽身前,仿若两座顶天立地的门神,刀光剑影,皆不可近身。腥风血雨,皆不得入内。 有了亲兵营的几百条彪悍的汉子加入战局,庭院里几乎满满当当,泛华殿的庭院不算太小,可是七八百号人在里面厮杀,地上还躺了几百句尸首,几乎就是人挤人,人压人,死士们腾挪跳跃的江湖手段越发施展不开。 这种局势,让亲兵营这些蛮子们如鱼得水,仗着身上的重甲防护,仗着自己体壮力足,狼牙棒下,一棒敲烂一个脑袋。 张田野挺着薄刀,带着人连续三次对孙燚和大柱子发起冲击,前两次无功而返,还死伤了七八个人,眼见死士们死伤惨重,没了退路,最后一次,张田野也没了退路,他咬着牙,薄刀舞的水泼不进,意图寻找破绽,孤注一掷的想与孙燚换刀互搏。 孙燚一脸笑意的看着张田野闪闪发光的刀花,:“柱子哥,瞧我这刀帅不帅。”大柱子更是鄙夷的看着张田野猴子一样的身法:“让我来。” 孙燚掂量着手里的“燚”刀,突然觉得太轻巧,将刀递给大柱子,顺手抢过他手里的狼牙棒:“不,我来!” 双手紧握狼牙棒,高高举过头顶,双腿微蹲,猛然一跃,嘴里一声大喝:“吃老子一棒!” :“呼~~”一声急响,仿佛平地刮起一道飓风,飓风中一道黑色影子挟着毁天灭地之势,骤然落下。 “呛啷”一声轻响,薄刀碎成无数刀片,分崩离散,在张田野绝望惊恐的眼神中,“啵”的一声闷响,狼牙棒下,炸开一朵大大的血花,血花飞舞,骨肉碎渣喷溅的到处都是。 张理成脸上一片生痛,用手一摸,居然摸了一手鲜血和碎肉,还有几颗骨头碎片插在脸上,惊吓和疼痛,再加上绝望,张理成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瘫坐在一地血泊中。 大柱子放下遮掩在脸上的手,不悦的嗡声说道:“不会玩就不要玩,搞的这么血腥。” 孙燚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后果,回头看了一眼小皇帝夏炽,夏炽的眼神激荡,大放光芒,感觉他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都要跳起来欢呼鼓掌了,他完全没有在意孙燚一身血糊糊,:“孙将军威武!壮哉!” 孙燚得意的笑笑,一点也不谦虚:“陛下,收拾这么些个小贼子,小意思而已。战场上千军万马中闯阵斩将,那才是畅意快活!” :“若日后有机会与孙将军一同上阵杀敌,岂不快哉?” 一大一小两人相视而笑,竟有几分相互欣赏。 厮杀声逐渐消散,庭院里一片凄惨,张理成头发散乱的坐在死人堆里,胡子上沾了血,凌乱的结成团,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陛下,叛乱贼子皆已伏法,此间血腥太甚,请陛下移步清净处休息。”小宝子像是做梦一样死里逃生,手里的战刀都忘记放下,提着刀,小声的对夏炽说道。 夏炽捉狭的看着小宝子手里的刀,小宝子顺着夏炽的视线,似乎才发现自己居然提着刀和陛下说话,急忙一甩手,将刀丢开,一头跪倒:“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小宝子护驾有功,日后允你携刀宫内行走,护卫本皇。”夏炽发布了完全属于自己的第一条口谕。 心神激荡,扬眉吐气! 第658章 大夏血脉 事态平息,王铁头,黄如辉等人入了皇宫,商议后续的事宜,张理成入狱,与他牵连过深的一些官员也被关了起来,等待最后的发落。 新皇帝重新执掌大权,大家以为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变革,结果并没有发生,在王铁头和黄如辉等人的规劝下,小皇帝夏炽明白此刻的大夏江山早已经是岌岌可危,若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清洗,必然会引发新的动荡。 夏炽展现出远超这个年龄的政治智慧,他并不发表自己的什么意见,对于手下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的建议,从善如流,逐一纳谏,除了一些罪大恶极的主犯,对其他人的板子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这样的形势下,王铁头和黄如辉提出的重新丈量土地,划分土地的方案,迅速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 平武大军驻扎在城外,城防控制在平武军手里,皇宫周围的守卫由大柱子的重甲步卒担任,骑兵组成的巡逻队伍不间断的在金陵城内巡视,这种局势下,谁又敢提出反对意见,莫非真的敢去和小皇帝较劲,试试自己的脖子硬不硬? 应该有的封赏,一直没有开始,孙燚等人乐的轻松,好好的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对平武军来说,这一次行动,是历年来最轻松的一次征伐,一路上除了行军,基本就没有做什么事,唯一发生的一场战斗,不过是亲兵队在皇城门口乱棒打翻两千多金吾卫,真正杀死的人不过也就四五百个,其他金吾卫,都选择了弃暗投明。 好,那是金吾卫打不过,选择了投降。不过为了给大夏面子,话术还是委婉些好。 清闲日子总是很短暂的,这日一早,宫里派人来传旨,吩咐孙燚上朝觐见。 第一次这么正式的面圣,也没有人来教孙燚各种宫里的规矩,孙燚自己也还没有意识到皇权至上的危险,穿着一套勉强还算干净的军服,骑上紫狼,跟着传旨太监,大摇大摆的就去了皇宫。 守卫皇宫的是大柱子的手下,这些土包子打仗杀人可以,要学习宫里的这样那样的规矩,就很难开窍,好在他们也不需要做太多事,只是按着线路巡视,按着位置站岗,有人觐见通报一声,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见到孙燚进宫,重甲步卒自然没有一点阻挡,孙燚第一次面圣,就是这样骑马挂刀,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 太监小宝子早就等在太极殿门口,见孙燚如此这般招摇而来,也不禁捂着额头长叹一声,快跑两步,拦住孙燚:“孙将军,大夏规矩,面圣不得携刀,宫内不得纵马,你这,你这怎么都没有人告诉你一声啊。礼部的那些家伙,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孙燚悻悻的跳下马来,解下“燚”刀,左右看看,招招手,一个重甲卫兵的队长颠颠的跑过来,笑的一脸讨好:“将军。” :“是你啊,小五,今天你轮值?来,帮我把刀保管一下。等我出来给我。” 小五子急忙接在手里,沉甸甸的“燚”压的手臂一沉,差点掉在地上:“卧槽,这么沉。” :“跟你们旅旗的棒子没得比。保管好。”孙燚大咧咧的交代一声,跟着急切的小宝子走了。 :“小宝子,我不能带刀,你怎么可以带刀?”孙燚这时候才注意到小宝子腰间挂着一把短刀,刀鞘古朴,很有年代感。 小宝子转头得意的笑了一笑,伸手扶住腰间短刀:“嘿嘿,上次不是持刀护卫皇上吗,皇上开恩,赏奴才可以宫中佩刀。以表器重。孙将军,还要谢谢上次你在陛下面前美言。” :“哈哈,谢什么谢,那天你确实表现的很忠心,陛下是看的见的。”孙燚摆摆手,一点不居功自傲。 小宝子嘿嘿一笑,似乎能得到孙将军的表扬,自己脸上颇有光彩。 小宝子带着孙燚绕过太极殿,一边简单的介绍了太极殿是早朝的地方,一边迎着孙燚往宫里走:“陛下在御书房等你。” :“小宝公公,陛下宣我,何事?”孙燚小声问道。 小宝子挺高兴,左右小心瞟了两眼,压低声音说:“好事。” 孙燚也不再多问。 沿途遇见重甲步卒的士兵们在巡逻,见到孙燚,无不立足施礼。 小宝子笑眯眯的:“孙将军,你这些部下,很强啊,要是能留在宫中护卫陛下,陛下一定很放心。” 孙燚大笑,毫无顾忌:“不,不行。这些弟兄的使命在战场,不在这里。” 御书房里,小皇帝夏炽换了一身黄色常服,一条五爪金龙盘踞其上,腾云驾雾,并无张牙舞爪之势。 王铁头坐在下首,看着小皇帝年轻却极为稳重的举止自然,心里甚是欢喜。 小宝子在门外通报:“禀陛下,平武军将军孙燚到。” :“请孙将军进来。”夏炽稳稳的说话。 孙燚进入御书房,单膝跪下:“末将孙燚拜见陛下。” :“孙爱卿不必多礼,请起,小宝子,给孙将军看座。” 夏炽见孙燚起身,这才有机会好好的看清楚他的模样。眼若朗星,面相俊朗,一身军服更是忖的身子修长,宽肩细腰,往那里一站,眉眼间英姿勃勃,说不出的帅气。 两人眼色相交,同时想起孙燚摸头的那一幕,两人先是红了一下脸,又心领神会的笑了。 夏炽老气横秋的赞叹一句:“孙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一身正气,坐。来人,赐茶。” 孙燚并没有着急坐下,对着王铁头行了一礼:“王大人。” 王铁头呵呵笑着:“孙将军,辛苦了。果然是少年英雄啊,刘惜军将平武军交到你手里,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王大人,过奖了。这次清君侧能如此顺利,王大人才是运筹帷幄,劳苦功高。”孙燚真心实意的表示感谢,如果不是王铁头一群人在背后连横合纵,肯定不会这么顺利,真是一路打杀过来,平武军就算是成功,一定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那都是一条条兄弟的性命啊。 :“哈哈,两位大人都是有功之臣,朕记在心上,必然不忘。”或许是孙燚在厮杀场上的表现太过于豪迈, 实在让十二岁的小皇帝记忆深刻,小皇帝的稚嫩的笑声颇有些故作豪迈的意思。 说完话,小皇帝似乎也觉得自己模仿的过于刻意,又爽快的解释道:“那日见到孙将军雄姿,心之向往。今日再见孙将军这般威武,一时有些情不自禁。,就应该是这样爽快。” 小皇帝夏炽十二年间委曲求全,惶惶不可终日,跟着张理成,更是极度压抑自己年少心性,直到见到孙燚威风八面出现在泛华殿的那一刻,才恍然发现,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雄伟气势。这个年轻的,压抑多年的少年血性,蓬勃激发。 王铁头更是在意夏炽此刻表现出来的少年英气,苍老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这才是夏老大的种,这才是夏老大的血脉!这次是大夏朝延续下去的希望! 爱屋及乌,王铁头看向孙燚的目光,越发欣赏。 第659章 抄家的肥差 :“孙将军,今日叫你来,是有些事情交给你做。”夏炽从书桌上取出一张纸,递给小宝子,小宝子小跑的送到孙燚面前。 孙燚展开纸,纸上写了几个名字,又听见夏炽说道:“这些人,想必你也不陌生,现在都打入诏狱,等待三司会审。这些人犯的家里,一定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明日朕会下旨,由你自己安排人手亲自带队,去抄家,清查罪证,收没财产。” :“抄家?”孙燚从纸上抬起头,有些惊讶:“陛下,抄家?” :“对,由你亲自负责。”夏炽点头,表情似乎还有点小小的兴奋:“都说这些家伙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家里金山银海,富可敌国,想我大夏这些年国库空虚,这两日盘库,户部居然只有白银一万多两,简直是无法无天。天怒人怨。” :“朕的大夏国库里,没有两百万两银子充盈,如何安心。”夏炽最后一句话,让孙燚眼睛都亮了起来,这言外之意,未免太明显了。 这小皇帝倒是大方啊。 抄家可是一个油水极大的好活,孙燚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纸,眼睛瞟了王铁头一眼,王铁头捋着胡须,眼睛看着对面墙上一幅古画,恍若无意的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很是欣赏的意思。 这举动连小皇帝夏炽都有点憋不住笑意,谁都知道这老爷子一辈子除了舞刀弄枪,骑马拼杀,就是连字都认识不了几个,何况是画。 小皇帝毕竟年岁还小,这些年真正帮助过他的几个人全在眼前,他也端不住皇帝的架子,煞有其事的再三强调:“对,这些家伙这么贪,两百万两应该没问题。”眼角的笑意,孩子一样的顽皮。 :“末将领旨。末将谨遵圣意,务必抄出两百万两。”孙燚一本正经的回答。 两人再次对看了一眼,嘴角都扬了起来。 一个知道是送钱给你花,一个知道你是送钱给我花,哎呀,太自己人了。 :“孙将军,你平武军这次勤王护驾,功不可没,封赏还在讨论中,不日自会颁旨,你自己,有没有什么。。。?” 孙燚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长身而起:“陛下,末将只有一个要求。请陛下及各位大人们商议。” 夏炽见孙燚如此郑重其事,也肃色道:“说。” 孙燚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陛下,这次勤王的前因后果,我相信王大人肯定已经告知陛下,此乃我平武大将军刘惜军一力促成,他身犯重疾,依然为大夏朝禅心竭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此举义薄云天,功在千秋,我平武军各位将士一致请求,朝廷能给刘将军正名。” 说着话,孙燚双膝跪地,一叩不起。 夏炽灵活的从书桌后绕了出来,一把搀起孙燚:“孙将军请起,此事朕应了你,刘将军此举,配享太庙。” 这句话说出来,连王铁头都忽然站了起来,正想反对,又收了口。陛下给了刘惜军一个至高的荣誉,却能完全收拢平武将士的心,也给全天下的武将,看见不一样的希望。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 反正这时候,朝中的文臣,不会有人像以前那样,跳出来反对。 借这个机会,扶持武人,抑制文官,一扬一抑,相互平衡,陛下把持朝政,更为顺手。 好,好手段。 王铁头又默默坐下,再给陛下几年时间成长,大夏朝一定会宛若新生,朝气蓬勃。 孙燚的眼眶瞬间红了,大夏朝立国以来,不管文官武将,没有一个人享受过这般荣誉,刘惜军泉下有知,又该得意洋洋了。 :“谢陛下!” 这一刻,孙燚真是有了知恩图报的感悟。 小小的皇帝,给了大大的惊喜。 孙燚跟着曲先生,刘惜军,一路就是战场上的拼杀,要论政治头脑,哪里比的上跟在张理成身边的夏炽这般娴熟。 成长,需要时间,需要土壤,更需要有人施肥浇水,修枝剪叶。 辞别皇帝,孙燚和王铁头一起出了御书房,小宝子相送,走不出去多远,王铁头就让小宝子先回去伺候陛下,小宝子机灵,知道王铁头有话要说,客气两句就离开了。 :“阿蛮,明日抄家,你知道怎么做吗?” 孙燚眨了眨眼:“不就是两百万两吗?我在安西抄马城令的家,也不止两百万两啊,放心,我不会拿太多的。陛下对我真心,我也不会不懂事啊。” :“呵呵,我就怕你这么想。陛下那里,你就给两百万两就行了,你放心,朝中各位大人现在如惊弓之鸟,即使知道有猫腻,也不敢做声,万一真的有不开眼的提出质疑,也会被群而攻之,哦,抄一个家就搞出几百万两,那你们这些为官多年的,家里又有多少万两呢?” 孙燚一听,很有道理啊,原本来有点义气,不占小皇帝的便宜,现在发现,不占还不行呢。 :“好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王铁头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换了话题:“过阵子,晋勇会回京,我那儿子啊,勇猛有余,头脑就简单了些,将来,还请你多多关照一二。” 孙燚大喜:“勇哥要回来?那太好了,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这次一定灌翻他。以前我岁数小,你都不知道他怎么欺负我们这些人的。” :“嗯,那你就灌翻他,最好能找个好姑娘给他。老夫七十好几了,还不曾抱上孙子,丢人啊,惭愧啊。子孙不孝啊。”王铁头一脸苦相,好不委屈的模样。 :“嘶~~~~这倒是个难题啊,王大人,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孙燚弯着腰,贴在王铁头耳边窃窃私语,王铁头表情丰富起来:“这样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告诉你,勇哥又不是不近女色,那家伙,闷骚的很呢,咱们这样做,哈哈,保证水到渠成,来年,你王大人就能抱上孙子。”孙燚挤眉弄眼的,居然有点做坏事的兴奋。 王铁头小眼睛眨巴眨巴的,比孙燚还要兴奋。 第660章 钱多的吓人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张理成,之后是林幼平,宋亲民,寇其年,赵佳文,这几个都是朝中一品大员,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累积了多少民脂民膏,最后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便宜了别人。 第二日,孙燚和大柱子带着亲兵营赶至张府。小柱子屁颠屁颠的跟在两人身边,抄家这种事这么热闹,怎么能少了这个家伙。 亲兵营的士兵封锁了张府前后门,甚至连院墙周围都巡查了一道,免得有所遗漏。 江白早带着几个春风厅的人等在张府门口,官府人家藏钱的法子五花八门,抄家这种事,也是需要很专业的人才行。 :“阿蛮,这是老高,行家,但凡他翻过的房子,你连一颗铜板都找不出来。今天借给你用,事后别亏待了我春风厅就好。”江白上来就先声夺人,为自己的春风厅谋取活动资金。 :“一成”孙燚也不讨价还价,搂着江白的脖子,小声的应道。 江白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抄家这种事,他自己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这个一成到底是多少。 那个老高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身半旧的灰色长衫,走在街上,普普通通,貌不惊人。耳朵动了一动,似乎听见孙燚说话,对着江白连连点头,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惊喜。 江白见老高这种表情,立刻明白过来,很干脆的:“成交!” 这一下,孙燚心里也没底了。仿佛感觉自己吃了亏,却也不好改口,江白现在为了春风厅的发展,对钱的需求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孙燚早就被他吓到了,这时候反悔,都不知道江白会不会干出就地打滚的事来。 张府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低调,既看不到亭台楼阁,也见不到雕花廊桥,一眼看去,除了足够大,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孙燚等人有些失望,唯有老高两眼放光,频频点头,喜不自胜。 家里的下人早跑的不见踪影,家眷不多,五六个人跪倒在前院,张崇名并不在其中,据说是张理成早早安排他逃之夭夭。这让孙燚计划好的打脸都没有机会实施。 -亲兵分成三队,前院,后院,周边,一声令下,火急火燎的忙碌起来。小柱子兴致勃勃的带着一队人马直冲后院而去。 看得出老高有点激动,又到了他英雄用武之地,抄文臣之首,太傅之家,这可是难得一展拳脚的机会。 他在前院划分了好几个区域,银子区,古董文玩奇珍异宝区,杂物区。。。 几张桌子摆在院子中间,几个文书准备好纸墨,蓄势以待。 时间点点滴滴的就这样过去,一个上午,空旷的前院里几乎就被各类查抄的物件摆满,一眼看去,光是现银区里,都有白来口大箱子,最边上的箱子敞着盖子,黄白之物在阳光下几乎闪瞎了人眼。 在场的除了老高之外,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抄家是一个这么繁琐和浪费时间的事,一个上午过去了,明面上的查抄都还没有结束,亲兵们从开始看见那些金银珠宝的激动亢奋,到之后麻木不仁见怪不怪的疲惫。 孙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带着江白,大柱子东瞧西看,翻箱倒柜,不时的发出赞叹之声。时间久了,也觉得疲倦。哪里需要翻找,目视所及,皆是值钱之物。 用老高的话说,甚至连最不起眼的门板,窗棂,用料都是极为珍贵的檀木,随便一扇门的木料,丢到市场上,都能换几百两银子。 看看日上正午,活还干了不到一半,孙燚喊来林全栋,去街上找了几个酒馆,送了好几车好菜好饭,大吃一顿,这抄家可是体力活。 吃饱喝足,休息一刻,老高凑过来:“将军,该干活了,不抓紧时间,今晚就要挑灯夜战了。” 孙燚早就意兴阑珊,翻出一张躺椅,在温暖阳光下打盹,挥挥手:“干干,你负责就好。” 老高如得圣旨,激情绽放。 即使是挑灯夜战,一个张府,搜查了整整两天,一直到了第二日的夜晚,才算告一段落。 在老高的指挥下啊,整个张府翻了个底朝天,几处夹墙都被挖开,搜出金银无数。 孙燚早已经没有抄家初始的乐趣,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清单,只是入眼第一张,就写着:“白银现银一百三十万两,黄金六万两,各种票行的银票四百四十五万两。” 桌子上,摆着好几个个大大的木盒子,一个盒子里装着厚厚的一叠银票,一个盒子装着放着厚厚的各类文书,有商铺地契,有土地地契,还有各种入股契约,这些东西的价值需要细算,可是很明显,这价值一定不菲,孙燚只是随意翻了几张,就发现金陵城内的几十处繁华地段的商铺。 :“你们瞧瞧,这就是大夏首辅,咱们的太傅大人家里翻出来的东西,不算别的,光是银子就有六百多万两啊。 难怪刘惜军刘大人说,这个世道出了问题,不是天灾,全是人祸,他说的,真是没错啊,当年平武水灾,朝廷几十万两银子赈灾,那些贪官都要私占了去,这里,这里这些银子,能活多少人啊。” 孙燚声音越来越低沉,他放眼看去,火把照映下,堆积在院子里的珠宝闪着妖冶的光,像是无数死难者绝望的眼睛。 :“他真是该死啊。” 孙燚的低落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他们都见过那饿殍遍野,哀鸿四野的悲惨景象,如今想来,还是历历在目,惨不忍睹。 火把炸开星星点点的火花,啪啪作响,孙燚吸了一口长气,狠狠的吐出来:“妈的,这些贪官不死,这世道不的安宁。” 江白接过孙燚手里的清单,向老高招招手,只是两天时间,老高就黑了眼圈,眼里布满血丝,散发出病态的亢奋,毫无倦意。 :“你估算过这些价值有多少?”江白问。 老高用力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一开口还是嘶哑难听:“银子不算,这些奇珍异宝同时丢到市场去,市场一时也消化不了,按五到六成算,应该还能卖个七八百万两,其中有十几件特别的物件,有市无价,要另外估算。” :“另外田契,房契这些,要具体看位置才能知道,不过就这些个金陵的房契,位置极佳,卖个百八十万两,只多不少。那些入股凭证,更是需要细算,不过想想以这家的层次来说,我估计是富可敌国。” 即使江白在金陵城厮混多年,算是见过世面,之前也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泼天的富贵给镇住了。按一成的分子,就这一家,足足能分到至少两百万两银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孙燚更是发愁,这比预计的多了太多,按小皇帝的说法,肯定是说不过去了。 小皇帝对人性的贪婪,了解的还是远远不够。 第661章 别人家的好孩子 清单送至御书房,摆在夏炽面前,夏炽不知所以,以为是抄家出来的两百万两银票,看都没有看一眼:“孙将军动作挺快,这么快就抄完了?” 王铁头陪着孙燚一起前来,坐在凳子上曲了曲身子:“陛下,孙将军只是抄完了张理成的家,这些是张家抄出来的物件清单。” :“哦。。。清单啊。收获不小嘛,这么满满一盒。”夏炽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不过孙燚这么着急的把清单送给自己查阅,至少说明孙燚行事守规矩,并没有居功自傲。 :“陛下,这是末将在张理成家里搜查出来的财物清单,数额实在巨大,末将不敢私自做主,呈报陛下,请陛下处置。”孙燚屈身回道。 见孙燚和王铁头两人的神态,夏炽脸上的微微笑意渐渐退去,他打开清单,只简单扫了一眼,神情陡然变得严肃,又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好,好,好,我大夏首辅,果然厉害,厉害。。。” 夏炽抬眼,隐隐露出怒意:“折算现银一千三百万两?” :“这是末将请专人做了初步估算,另外还有一些入股的买卖,那些价值需要时间去调查和估算。”孙燚坦荡荡的回答:“陛下,这只是张理成一家搜出来的财物,已经大大超过我的预计,末将不敢独断。 搜查出来的物件暂时还扣在张理成家的院子里,由我的亲兵营看守,如何处置,请陛下决断。” 夏炽眼中有火光燃烧,大夏朝正常年间,一年所有能收上来的粮税不过三千万两,而近些年,岁入不过一千多万两,入不敷出,如今从张理成一个人家里都查出一千多万两两,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好大的狗胆。 :“张理成家里有没有搜出通敌的证据?”夏炽不再纠结财物之事,反而问起更敏感的话题。 王铁头点头:“有,臣等正在整理,不日将呈报陛下。” :“王大人,对张理成审问要抓紧时间,不用拘于方式,尽快让他招供,签字画押,公告天下,这个老东西,多吃我大夏一口粮食,都是耻辱。”夏炽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还有,发文下去,务必抓到他的儿子,让他父子一同升天,告慰天下。” :“臣遵命。”王铁头规规矩矩的点头应道。 :“那就辛苦王师了。” 视线转过来,夏炽又看着身姿挺拔的孙燚,更是满意:“孙将军,朕今日要食言了,那个两百万两的约定,朕。。。要改主意了。” 孙燚迎上夏炽的眼神,肃色道:“陛下,张理成家的财富,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应当还于天下百姓,末将不敢占为己有。” :“呵呵。。”夏炽微微一笑:“孙将军于朕有恩,于大夏有功,朕也不能亏待了你。天子一言,自然不能轻易改口,收来的现银,你交两百万两来,剩下的,你自己安排。不过其他的物件,就由宫中处置,你看,这样可好?” :“末将叩谢陛下。平武军将士叩谢陛下。”孙燚并未推辞。皇帝赏银子,自然不能推辞,军队哪有嫌钱多的时候。 夏炽满意的点头,瞧,这才是光明正大的做派。 :“陛下,末将还有一事。” :“说。” :“陛下,末将以为,抄家之事实在是过于精细繁琐,末将一介武夫,手里也都是些莽汉,这种细活,做起来笨手笨脚,末将想请陛下收回成命,剩下几家大人的抄家事宜,交给其他人做。” 孙燚这番话说出来,王铁头都为之侧目:“这小子这么年轻,传言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做事却颇有分寸,知进退,懂取舍,年轻一辈里,还极为少见。” 夏炽错愣片刻,立刻明白孙燚这般言语的意思,抄家是个油水活,可以作为示好的态度,收买人心。 :“这。。。。?”夏炽没有着急回答,反而去看了王铁头一眼。王铁头会意:“禀陛下,孙将军所言极是,这种精细活啊,还是应该让精细人去办。” :“既然孙将军觉得繁琐,那就依了你,剩下的事情,我再安排。”小皇帝夏炽借着王铁头的话,顺坡下驴。 孙燚搀着王铁头走出御书房,夏炽在书房里里翻看着查扣清单,表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愤怒,兴奋的是有这么一笔钱,自己这个皇帝日子可就好过多了,愤怒的是张理成这个奸贼,嘴里天天是忧国忧民,背地里却这般贪婪。 :“小宝子,你觉得,孙将军怎么样?”夏炽随口问道。 小宝子挎着刀,站在书房一侧,唯唯诺诺道:“陛下,奴才不敢评论朝廷大将。” :“那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说无妨。” 小宝子斟酌词句:“陛下,奴才没见过孙将军这般威武可信之人。不敢妄论。” :“哈哈。。。。你呀你呀。”夏炽忍不住大笑起来,眼神里明晦不定:“我大夏朝若是人人如此,天下安能不太平。” 夏炽抬起头:“小宝子,一会你安排宫里的人,去接收张理成家收缴的物件。另外,你找人清点这些铺子的房契,挑出五间位置好的,地方大的,给孙将军送去,救命之恩既是国事,也是私恩,算是我个人赏赐给他的。六间,多给一间,算是你的,让他帮你照看。” 小宝子一头跪下:“奴才谢过陛下。” :’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下,怎么说,朕与你,也算是生死之交。”夏炽想起那些凄惨的过去,不禁有些感慨。 :“你小子,我还小看了你。”出了宫门,王铁头拖着孙燚上了马车,紫狼不情不愿的跟在马车边上。 :“曲爹告诉我说,做人要有余地,我现在势头太盛,要稍微收敛一些,没办法,曲爹教的好。”孙燚笑嘻嘻的,得了五百万两银子,足够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操心军队的花销了。 王铁头像看自己儿子一样看着孙燚,只是几次接触,这年轻将军就让他发自内心的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喜欢。 妈的,自己的儿子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好。 :“你有没有想过,下一步,你该做些什么?”王铁头像是随口问了一声,眼睛却跟着投在孙燚的脸上。 第662章 归心 孙燚冷静下来,沉默片刻:“朝廷准备怎么安置我和平武军?” 王铁头笑了笑:“现在没有人敢去提你平武军,朝廷暂时顾不上你,再说了,正是因为你平武军在,陛下现在做事反而能放开手脚。” :“我说的以后,是等朝局稳定下来,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打算。” 孙燚故作夸张的:“王大人,你这样说话会出事的,我还以为转头朝廷就要卸磨杀驴了呢。” :“你小子,别打岔,老夫这年岁,当你爷爷都绰绰有余了,若不是我家那个死小子不成亲,老夫的孙子都有你这般大了。”王铁头吹胡子瞪眼的,话题倏然又转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我还没有想好,暂时回平武,曲先生说,大夏和北邙终究有一战,到时候,我会去瞧瞧,到底是北邙骑兵猖狂,还是我平武战军嚣张。”孙燚又露出幸福的笑容:“不过现在,我只想回家陪媳妇,我媳妇要生啦,估计就这一个月内。” 王铁头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晚上我请你和曲先生喝酒,黄如辉大人也在,咱们该好好商量一下你平武军的退路,趁现在,陛下还感恩于你,这件事要早做定夺。以免夜长梦多。你回去告诉曲七一声。” 王铁头说的有些慎重。 :“行,我去张府安排一下,守着一堆价值连城的物件,挺烦的。”孙燚应承道:“回去我就告诉曲爹。” :“嗯,告诉曲七,晚上我在家等。” 孙燚下了马车,驱马赶往张府,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平武军进城,恪守军纪,无扰民之举,金陵城的百姓也逐渐习惯街上的骑兵巡逻,老百姓,要求不高,有个太平日子过,吃好吃差都不是那么重要。 大柱子自己坐在张府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眼前的街道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孙燚赶到,大柱子也没有起身,庞大的身躯几乎占住了整个门口。 孙燚下马,一屁股坐到大柱子身边,用力挤了挤,纹丝不动。 :“想啥呢?” 大柱子搂着狼牙棒,抬抬下巴:“听说刘将军就是死在这里,我看了很久,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孙燚并拢双腿,把下巴贴在膝盖上:“谁知道呢,也许他觉得人间没意思,又去祸害别的地方去了。” 许久,大柱子闷闷的:“他是个好人。” :“你说的对,好人才不长命。。”孙燚脑袋动了动,表示赞同。 两人就这样坐在门口,身子紧紧挤在一起,像小时候一样。 :“我媳妇要生了,我想回去看看他。”大柱子又说了一句。 孙燚的脸都垮了下来:“这里交接完毕,我批准你回去。我就惨了,笑笑生孩子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赶回去。笑笑那脾气。。。。我要完蛋了。” :“呵呵,回去我帮你解释。”大柱子憨憨的笑。 孙燚生气的站起身:“解释个屁,你话都说不明白。你媳妇生孩子,你回去了,我媳妇生孩子,我不回去,还有啥可解释的。” :“不行,我也要请假。我也要回家看媳妇。”孙燚的牵挂猛然潮水般袭来,他的心摇晃不停,越来越激烈。 :“你给我抽调五匹好马。”大柱子又叮嘱道。 孙燚瞪起眼睛:“你找大肚哥要,我做不了主,再好的马给你骑过之后,做驽马都没人要。” 大柱子一把搂住孙燚,双臂使劲:“给我好马。” 孙燚的骨头咔咔作响,喘气不出。嗯嗯啊啊的憋出几个字:“行行行行行。” 大柱子才放开手,脸上堆砌起虚假的笑:“谢谢阿蛮。” 孙燚揉着自己的肩膀,长声感叹:“金陵不是好地方,这才来了几天,我家柱子哥都学坏了。” 两人闹腾了一番,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慨消失无踪,年轻人,总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去化解自己的哀愁。 :“诶,柱子哥,里面那些东西,有没有喜欢的,挑两件回去给花花姐啊,这样多少能让花花姐少唠叨你几句啊。”孙燚向门里扬了扬下巴。 大柱子看看周围没人,神神秘秘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绸布包着的物件,打开一看,是一件玉镯,天空蓝色,晶莹剔透,如秋水一般明澈。:“小柱子偷偷给我的,也是叫我送给花花。我和你报备过了啊。现在是我的了。” 大柱子又小心的包裹起来,放进贴身胸口,憨笑着,挺得意。 :“那我打小柱子军棍,不算不给面子?”孙燚恶狠狠的。 大柱子不在意的点点头:“有日子没打他了,可以适当收拾收拾。不然那小子又该出去花天酒地了。” :“你真是个好哥哥。”孙燚从怀里也掏出个小锦袋子塞进大柱子手里:“这里一对长命锁,给我两个小侄儿的。啊,不是偷的,我在院子里捡到的。”孙燚咧嘴无声的大笑起来。 大柱子粗大的手掌盖在孙燚头上,一顿揉搓。 一大堆人马从街口走过来,为首的正是小宝子,小宝子抬着头,扶着腰间的短刀,与身后一众太监比起来,颇为不同。 见到雄伟的大柱子和笑眯眯的孙燚,小宝子立刻弓着身子,一溜小跑的过来:“小宝子拜见两位将军。奉陛下之命,奴才来接收物品。” :“好极了,小宝公公,你来的可是太及时了,你说我这些兄弟们守着这一堆家伙,生怕出了纰漏,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来来来,我带你进去交接。”孙燚一把牵住小宝子的手,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拐进前院,小宝子眼睛都直了,这一院子明晃晃的,怎么能让人不眼花缭乱。 :“孙将军,陛下有口谕,将军手下抄没奸贼之家,颇为劳苦,允在场各位将士,随意挑选一件物件,以为奖励。”小宝子殷切的说道。 孙燚大喜,毫不客气:“啊,如此,孙燚替各位弟兄,谢过陛下,谢过小宝公公。” :“弟兄们,圣上有口谕,请小宝公公宣读。”孙燚拉着小宝子站在院子台阶上,大声喊道。 几息之后,院子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谢陛下赏,谢陛下赏!” 小宝子脸色潮红,孙燚不失时机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小宝公公有看上什么物件吗?我取来送与小宝公公。” 第663章 退路后路 交接完毕,大柱子归心似箭,缠着孙燚不放,追着要自己的好马,老高乐颠颠的从张府出来,怀里塞的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个什么好物件,反正孙燚相信,以他的专业眼光,肯定是捞了一个大便宜。 听见大柱子在孙燚身边的絮叨,老高抬头仰望着他:“查抄的家产里有一处马场,听说张理成的儿子喜欢玩马,应该有些好家伙,你不去看看?” 大柱子闻之大喜,张崇名当时还为了抢马,与孙燚等人发生过冲突,以他的强取豪夺的秉性,手里一定有好家伙。 说起好马,孙燚眼睛也亮了,他问了老高马场位置,老高记性好,稍微思索片刻就告诉了他,孙燚又跑到小宝子公公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小宝子自然不会有异议,孙燚又兴冲冲的跑出来:“走,走,柱子哥,我们走。” 张崇名的马场居然不在城外,就在距离皇城附近不远的雨花湖边围了一大块场地,马场很大,靠近湖边还有几栋小楼,雕梁画栋,精美绝伦。楼下就有一个渡口,渡口横着一艘两层画舫,几只小舟。 :“妈的,这小日子过的,真是逍遥快活。”孙燚感叹一句。 大柱子根本不在意其他,直奔场边的马厩而去。 也是他们运气好,张崇名逃离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目,没有挑选马场里的好马,所以,完全便宜了孙燚和大柱子两人。 大柱子更是满意,场子里的骏马每一匹都是独一无二的雄壮,有两只甚至超过紫狼的水准,膘肥体壮,肌肉发达,体型极为壮硕,更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大柱子一点没有客气,强行掳走了五匹最好的骏马,孙燚苦苦相劝,最后也只能含泪接受现实。 :“阿蛮,那我就先走了,俺的弟兄,你多关照啊。”大柱子上了马,转身和孙燚交代了一声,又从孙燚手里要走了几十两碎银子,翻身上马,说走就走。留下孙燚自己守着剩下的三十几匹马,风中凌乱。 :“诶,柱子哥,你经过骑兵的时候说一声啊,叫他们来把马弄走啊,”孙燚追在马屁股后面后知后觉的喊了起来,也不知道大柱子听见没有。 倒是紫狼很是有点激动,一间间的马厩闻过去,像是在给自己挑选小弟,还别说,上过战场的紫狼毕竟不是这些温室里养着的骏马,那大眼珠子一瞪,威风凛凛,场子里的马,不由自主的臣服。 :“小林子,你想办法,把这些马给我弄回去。一匹都不能少。”孙燚只能对着林全栋嘱咐道,林全栋口水滴滴答答。眼里闪着欲望:“将军,那匹胭脂红给我。 :“行行行,给你!” :“我走了。。。” 大柱子这一走,孙燚心里火烧火燎的,烧的难受。 暮色将近,一架马车徐徐靠近王铁头宅子前,孙燚翻身下马,搀扶曲先生下车,曲先生一甩手:“你以为我是王铁头那个老东西啊,走路都要人搀扶?” 孙燚张着嘴,曲先生每次和王铁头见面,都格外较劲。为什么呢? 门卫老姜站在门口,没有出门迎接,曲先生倒是热情:“老姜,你站这里做什么,腿脚不便,搬个凳子坐啊,你伺候王铁头这么些年,也该享享福了。” 老姜一拐一拐的引着两人向内走:“咱孤家寡人一个,有个地方落脚,就算有福了。” 桌上的菜很简单,酒是“青禾酒”,很冲很上头。 酒不过三旬,几人的话题就扯到了平武军身上。 对于平武军的何去何从,其实大家都没有一个确定的意见,不过谁都知道,这样的一支军队,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留在金陵。 毕竟,平武军的战绩过于辉煌,震慑力过于强大,对于日趋稳定的朝堂来说,这就是最不稳定的存在。主要是,这支军队的个人风格过于强烈,会让人有不可把控的质疑。 王铁头态度很真诚:“这事我们先商量出一个统一意见,我们再去禀告陛下,若是等到陛下来询问,或者是朝中哪位大臣主动提出来,那就被动了。” 孙燚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年轻人觉得委屈:“我平武军但凡有点其他想法,这朝局也不是这个样子了。” 三个老人家眼睛同时瞪起来:“闭嘴!”:“别胡说!”:“慎言!” 孙燚撇撇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入喉,果真说不出话。 :“你们两位大人有什么好主意?有一点要确定,平武军可以离开,但是不能分拆,这是底线。”曲先生先抑后扬。 黄如辉很和气:“谁说要拆分?我兵部第一个不同意,大夏好不容易出这么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我兵部脸上有光,拆分?那个人敢提?” :“是啊,老黄说得对,我们这不是防范于未然嘛,小孩子不懂,你曲七这个老狐狸,也不懂?皇帝现在虽然年岁不大,可他毕竟会长大,而且,现在的陛下,可不简单。”王铁头说话挺直接的。 :“还有,这次抓了不少人,陛下暂时还在考虑补缺之事,中枢补缺完成后,下一步肯定是南方各城的补缺,现在的城令,可都是你们自己安排的,既没有朝廷的委派,更没有朝廷的流程,甚至都没有功名。。。。你想不想保住他们的位置?那不就是要交换?”王铁头这话说的,有点一厢情愿。 其实黄如辉和曲先生都知道,想保住林城友,赵先生,和纪志刚,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这严重违背了朝廷入仕的规定。 :“朝中,有风声了?”曲先生敏感的问道。 王铁头和黄如辉摇头:“暂时没有,不过一定会有。” 黄如辉无奈的笑笑:“文臣这次被打脸打的不轻,可是现在朝中有些家伙自认为没有跟着张理成一条路走到黑,自己不但无罪,反而有功,隐约有了这个势头。再加上陛下强行推动的土地改革,可是要伤害许多人的利益,我担心届时这个反弹的力度会过于强大。” 孙燚听到这里,表情有些不悦:“均田地的设想来自刘将军,我们在安西实施,效果不错,百姓能安身,朝廷有税收,这不是皆大欢喜吗?难道还要出现张理成这种,抄家抄出上千万两的贪官?” :“陛下也不是万能的,他也要顾虑各位臣子的考虑啊,说一千道一万,皇帝要管理这个国家,没有臣子的配合和支持,这么一大片疆土,还能交给百姓管吗?”王铁头辩解道。 孙燚蹙起眉头,身子坐的笔直,眼睛利剑一般看向王铁头,声音冷下去:“王大人的意思是,这均田地的变革,推行不下去了?” 第664章 大人说话,小孩闭嘴 王铁头哑然失笑:“年轻人,这么激动不好,谁告诉你推行不下去?只是告诉你,不会那么顺利,世间事,哪有那么容易的。” 曲先生夹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淡淡的说了一句:“当年夏老大带我们造反的时候,你比谁都容易激动。” :“所以老子是军神,你不是。”王铁头激动起来。 :“行啦,都是为了平武军全身而退,你们两个土掩脖子的家伙能不能好好说话。大局初定,自己人要先斗一斗吗?要不,我们就散了?”黄如辉见两人又有些斗气,忍不住出言相劝,不过他这个说话,也是够火上添油了。 孙燚没有耐心听下去:“直说,我平武军要怎么配合你们。”这时候他心里却是有些恼火,不被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 曲先生侧过头:“你就好好听着,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问你的时候你再发表意见。这两老东西说话不好听,却是为你好。” 孙燚立刻变得老实。 :“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看成不成。”曲先生沉吟着::“平武军还是回到平武,平武的城令由朝廷调派可靠的人选担任,这样军政还是分开,成不成?” 王铁头摇头:“不好,我的意见是,平武军精简,精简成一支三至五万左右的军队,去北方戍边。张陆离熬不了几年了,北边需要一个强力的军队领袖。让阿蛮去。一是有机会和北邙交手,二是有机会接替张陆离的位置,三嘛,离京城足够远,谁也说不出闲话。” 黄如辉眼前一亮:“诶,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北方辛苦,阿蛮就要吃点苦头咯。”叫一声阿蛮,感觉关系都要亲近几分。 :“我准备让小勇也去,去你帐下做个小兵也好,远离朝堂,活的命长。”王铁头又跟上一句。 孙燚听了这话,心头也是一动,这倒是合了他的意思。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就是顶天立地,战场上见真章,何必在这里委曲求全,蝇营狗苟。 他偷眼看着曲先生。 曲先生笑了笑:“这一杆子支的实在够远了,不过,算是一条退路,可是真的要把平武军的一切都无条件的交出去,我心里不是太踏实。 平武军这一次的主动起兵,会成为他这一辈身上的标记,将来会不断被有心提及,对于皇权来说,军队的个人标识过重,绝非好事。可以预见,未来的平武军会受到各种刁难。这对平武军,不算公平。” :“那你怎么想?”王铁头明白曲先生的顾忌,好,这不是顾忌,这是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将来给平武军扯后腿的事情一定不少,大家都能预见。 :“我想,上次不是说过要在舞阳海运码头那里建立一支水师吗?可以分一部分平武军过去。这样,平武军一分为,朝廷是不是也更安心?目前,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海运码头的潜在优势。阻碍不会太大。” 王铁头连连摇头反对:“平武军真的一分为二,时间久了未必是好事。一南一北,阿蛮根本看不住,你那几个兄弟,除了你和李砚,其他人都没有独掌一军的本事。” 曲先生闷头想了想,觉得王铁头所言非虚。 :“我也不瞒你们说,他需要有一个长期的入项,能保证未来有人使坏,断他退路的时候,他有活路。要知道,朝廷想要对付戍边大将,最简单不过了,粮草一断,军饷一停,哪里山高水远,地处荒凉,神仙难救。” 王铁头刚要说话,曲先生摆摆手制止:“别说陛下年少有为,英明神武,若是这些事不会发生,我们今日在这里谈什么?人啊,都是会变的,特别是,英明神武的皇帝。你们懂,我也懂。” 场面有些僵持住了,曲先生说的话,其实大为不敬,流传出去,与谋逆同罪,他敢于在王,黄两位面前说起,其实也算没有把两人当做外人。 孙燚憋了又憋,实在忍不住:“曲先生,我愿意去北边。” :“去北边,天空海阔,任我闯荡。刘惜军之前说过,咱大夏军人就两个责任,保家,卫国。没有去北境流过血,斩过外寇脑袋,都不算真正的军人。” :“我,愿意去!”孙燚越说越激动起来,眼神坚定热烈,燃起一团火。 :“闭嘴!大人说话。”曲先生瞪着一双老眼,恨铁不成钢。 他当然知道去北方是最好的选择,现在装出来的为难,就是为了讨价还价,哦,我义子这立下的是挽天倾的功劳,你们这些老家伙三言两语就想给他发配去冰天雪地的北境,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有那么容易? 王铁头和黄如辉对视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行啦行啦,曲七,你那肚子里的小九九谁看不出来啊,咱们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好处,直接说出来。能满足你干儿子的,我保证满足他。 不管怎么说,我儿子以后也要靠阿蛮照顾,就算我这个当爹的,帮我儿子纳个投名状。”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就达成一致,剩下的细节都是小事,就慢慢扯皮就是了。话说,反正小皇帝抄家富的流油,都是为皇家的事,皇家不能小气。 气氛融洽起来,三个老人酒多喝了两杯,酒气上涌,情绪激昂,又开始怀古伤今,前一刻说到伤心处抱头痛哭,下一刻指手画脚剑拔弩张。 孙燚端着酒杯,稍微后坐一些,“青禾酒”入口烈,后劲更大,耳边的嘈杂越来越遥远,那个女子嗔怒俏笑的容颜越来越近。。。。。回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曲爹,我想回家!”酒桌上的人正闹得激烈,哪里听得见他说话。 孙燚酒劲上头,酒碗重重扣在桌上,扯着嗓子喊:“曲爹,我想回家!我要回去看笑笑。” 这一动静很大,三个老人愣了一下,迟钝的面面相觑:“回家?回什么家?看什么笑笑?”孙燚仔细一看,连曲先生的眼里都是惺忪迷离,恍恍惚惚的。自己现在说什么,他们哪里听的进去。 :“唉~~~~~”孙燚一声长叹,主动拿起酒坛子,给三个大爷们倒满酒,高高举起自己的酒碗:“爷们,干了!” :“干!干了!” :“干!!” 酒入愁肠,相思浓。 醉不解愁,愁更愁。 第665章 我想他了 第二日清早,在小柱子和李砚两人连拉带扯的弄醒,肉体是醒了,灵魂似乎还在外面游荡,没有归位,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卧槽,你这是和谁喝成这样?”小柱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李砚半拖半搂的把孙燚弄出门,瞧了一眼,直接拖到水井边上,小柱子一下来了精神:“来来来,我让他清醒清醒。” 一桶沁凉的井水劈头盖脸,孙燚打了几个寒颤,瞬间耳聪目明,精神抖擞:“你大爷,谋杀老子啊?” 几个人闹腾片刻,孙燚擦拭着身子:“你们两个是不是闻到什么味了?这么大早来折腾我。” :“你给我哥准了假?还弄走五匹上好的马?准假就算了,你能告诉我,你为啥要糟蹋好马呢?我们听风旗要搞匹好马多难你不知道吗?你居然给他?我不管,我也要,十匹,我自己去挑选。” :“我也要十匹,我自己挑。”孙燚看向李砚,李砚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孙燚擦拭头发,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他的居心叵测的坏笑:“行啊,你们两个打一架,赢的先挑。” :“不用,我们两个人一起挑二十匹。”两人一起回答。一副不给不行的赖皮样子。 孙燚计谋没有得逞,转过脸,:“十匹。” :“十八!” :“十二!” :“十六,一人八匹,奖励手下用。”小柱子笃定道。 :“成交,不过我们三个人轮着挑,” 李砚起身:“我是通知你,不是来求着你,你要这些马做什么用,紫狼跟着你都是浪费!我是骑兵主将。” 小柱子拍手大呼小叫:“大肚哥威武,大肚哥霸气!” 孙燚气急反笑:“那你们既然决定了,为什么还来扰人清梦?我告诉你们,大柱子走了,我现在脾气可是不好,千!万!别!惹!我!” 李砚和小柱子当做没听见,从他身边走向大门,经过身边的时候,李砚一巴掌呼在孙燚头上:“下次有好马,立刻给我送来,别要我跑一趟!”说着,跟着小柱子一溜烟跑了。 孙燚晃动着脑袋,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的没心没肺。浑然没当回事。:“小林子,赶紧去,让他们给我留下两匹善跑长途的,我之后要用。” 林全栋愁眉苦脸:“我打不过李砚将军。” :“没事,挨几下就好,挨过打,他就不会欺负你了。” 林全栋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将军,昨晚四喜哥来找你,见你不在,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看他心事重重的。好像是有什么事。” 孙燚把手里面巾丢在水桶里清洗,想了一下:“知道了,一会你叫他来,我在家等他。” :“好嘞。”林全栋匆匆离去。 江白从院子门口进来:“阿蛮,曲先生起了没有?” 孙燚努努嘴:“昨晚喝的不少,还没起呢。” :“几个小兔崽子一大早就吵,怎么睡得着。”曲先生屋子门“吱嘎”打开,打着哈欠,头发凌乱,睡眼迷蒙的走出来。 江白走近曲先生,一个踉跄:“嗬,这是喝了多少,这么大的味。曲先生,今日提审张理成,你要不要去听一耳?” :“去,当然要去。老王头去了吗?” 江白抬头看看天色:“没这么早,我是过来说一声的,今天是王大人和宫里陈升公公主持,要问的是北邙的事情。” 曲先生动作快了起来:“阿蛮,打水洗漱,一会你也和我去听一听。” :“啊,一会四喜哥要来, 他有事找我,我迟一点去找你们。”孙燚颇感为难。手脚麻利的给曲先生打水洗漱。 :“四喜找你啊,行,你先和四喜谈,来得及你就赶来,来不及的话,回来让江白告诉你也成。”曲先生迅速洗漱完毕,肃正衣冠,孙燚帮他梳理好头发,他和江白赶出门去:“时间早,去吃个鳝丝面,昨晚只喝酒,没吃东西。小白,你请客。” :“曲爷,谁家吃?刘一手还是黄。。。。”声音渐渐小去。 孙燚自己找了茶叶,烧了水,沏了一壶浓茶,坐在院子里的小茶桌边上自得其乐,滚烫的茶水在口中转了一圈,浓酽醇厚,驱散酒后口里的不适。 没等喝完一壶茶,四喜走了进来。 :“四喜哥,有事找我?坐,喝茶。”孙燚起身相迎。 自从刘惜军死后,刘四喜的精神状态始终就不太好,沉默寡言,无精打采,整个身体都散发出颓唐,疲惫的气息。 四喜坐下:“阿蛮,我找你辞行,我不想干了。金陵的事也做完了,刘将军的遗愿,也算得以实现,我想,离开军队。” :“四喜哥,喝茶。”孙燚倒了杯茶,送到刘四喜面前,四喜突然说要离开军队,让他有些震动,他和刘惜军在军队里过了十七年之久,军队就是他的家。 :“四喜哥,有件事,我本想忙完这一阵子,亲自找你说的。不过现在正好告诉你。”孙燚平稳呼吸,平定情绪:“陛下说,刘惜军将军有再造大夏之功,故此,刘将军。。。配享太庙。” 刘四喜没有什么感动,语气淡淡平静:“配享太庙?好嘛,这下他在地下可有了吹嘘的本钱了。也算对得起他这些年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苦楚。” 四喜近乎无动于衷的表情,让孙燚心里萌生不好的念头,他仔细打量着四喜的脸色,小心的低声问:“四喜哥,你这什么意思?你别吓我,我知道你和刘惜军情同手足,不过即便是这样,刘哥也不需要你。。。不需要你追随他而去?” 刘四喜摇着头,神叨叨的:“阿蛮,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干这种傻事。我就是累了,不想在军队里厮混了。军队里十七年亲兵,混了半天,啥也保护不了。想开了。” 孙燚还待相劝,四喜接着说:“阿蛮,我想了好多天了,你也不用劝我。 还有啊,你也知道刘惜军来的路上有个女人,是我找来的,我希望给他刘家留个血脉。 我想回去看着她,如果真的有了,我就帮忙抚养长大,要是没有,我就自己找个地方,混口饭吃就好了。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回平武,还记得四喜哥,就来找我喝酒。” 四喜说话不紧不慢,语气平顺温和,表达出来的意思非常强烈和坚决,孙燚明白,他是去意已定。 孙燚沉吟片刻,抬眼看着刘四喜:“四喜哥,这么多年你陪伴刘惜军,你要是就这样空空手走了,我也不能和他交代。这样,你等我一段时间,我给你安排退路。” :“不,不用”刘四喜开口就要反对。 :“四喜哥,你别急着推辞,你听我说。朝廷稳定下来,南方各城有许多职位空缺,以你的资历和功劳,就算离开军队,在地方上给你寻个一官半职肯定没问题。这样既能养家活口,还能帮忙百姓做点事,这样,我也能放心。 我相信刘将军泉下有知,也会支持我的做法。\" :“否则,你怎么帮刘将军抚养后代?天天给他喝粥?别说你有银子,你那点银子,早年基本都丢进楼子里了。”孙燚口气轻松下来,打趣道。 刘四喜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我哥给我留的,两万两银子,够我活一辈子了。我就没想活那么久,我想他了。。。” 刘四喜捧着脸,嚎啕大哭。 孙燚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眼泪无声。 第666章 通敌之罪 孙燚赶到诏狱门口,才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正想叫守卫进去通报一声,却见两顶四抬大轿悠悠而来,轿帘掀开,是王铁头和黄如辉两位老爷子,孙燚迎上去,还未近身,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孙燚抬头望天,这时候差不多是巳时末,午时初。 王铁头和黄如辉也顺着孙燚的目光仰望天空,看见孙燚那坏笑的表情,两人才醒悟过来,这么重要的审问,主审官和旁听姗姗来迟,委实有些不像话。 两张老脸露出一丝尴尬又不失体面的微笑。 诏狱关押的都是官职三品以上的官员,听起来好像有点档次,走进去,和其他所有的监狱一样,潮湿,阴冷,腐臭。。。 黄如辉掏出一张手巾捂住鼻子,王铁头和孙燚两个人倒是无动于衷。 曲先生和江白已经坐在一侧,他们两个也是旁听,小宝子公公也是捂着鼻子,一脸愁闷的难过,这种地方,但凡正常的人,都受不了这种沉重的压抑感,几乎让人不能呼吸。 稽密司来的是四处监察长黄黎明,黄黎明虽然也算是岳山川的心腹,不过他长期负责对外的情报收集和研判工作,对国内的事几乎从不过问和插手,在这次的朝廷变故中,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几个人打过招呼,黄如辉,黄黎明,王铁头三人坐在主审位置上,监狱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就是摆在正中间的几张太师椅,就算是主审。 张理成一身白色囚袍,也算干净,自己打理的清清楚楚,神色很平静。他只是扫了一眼大家,眼神在孙燚脸上略微多停留一瞬间,当日就是孙燚的及时出现,才导致自己功败垂成。 主审官对面几步处放了一张凳子,张理成一撩袍子坐了下去。 他从容淡定,沉稳冷静,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自傲和骄横。 王铁头默默的看着张理成的面容。 :“王铁头,你都离开朝廷十几年了,怎么还没死?”张理成开口就咄咄逼人。 王铁头没有什么生气表情:“唉~~~~苟延残喘罢了,一身毛病,估计也活不了太久了。” 张理成对王铁头的反应很是首肯:“活久了,也很艰难。” 两人居然就这样拉家常一样开始了谈话。 两人聊了几句,王铁头开始言归正传:‘““老张,事到如今,别的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也不多问,我只想问问你,关于你和北邙的事情。我想,你应当会配合?” 张理成似乎好好考虑了一下:“你要问,我就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似乎在笑,笑的压抑,又隐约有点肆意。古怪。 王铁头向黄黎明点了点头示意。 黄黎明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在你书房搜查出几封北邙元归青给你的信,你能解释解释,你和他什么关系吗?” :“关系嘛,互相利用的关系。我们认识很久了。我刚踏入官场的时候,他给我提供了大量的财物支持,我才有机会爬的足够高。”张理成回答的很认真,很详细。 :“那你,给他提供过什么消息?” 张理成仔细的想了想:“有,前些年,给你透露过一些在北邙潜伏的稽密司探子的情报,他有不少收获。前后有三十多人。”张理成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依然很平静,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江白的脸色变了,铁青铁青。、 :“你还提供给他什么情报?关于大夏内部的重要情报?”黄黎明表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张理成的表情变得很惬意:“情报很多,真真假假的,要说重要,都重要,要说不重要,也真是没有什么重要而言。我们大夏朝堂,能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不就是你踩我我一脚,我踩你一脚嘛。呵呵。” :“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情报吗?” :“你认为什么是特别重要的情报?岁入?支出明细?军队人数?军费开支?这些算不算?如果算,那这些我每年都会告诉他。事无巨细,数字嘛,大差不差的,基本没有隐瞒。”张理成的态度很好很配合,有问必答。 王铁头和曲先生都微微皱起眉头。 黄黎明抽出一张信纸:“大夏五十一年,元归青写信感谢你提供的情报,北邙边境张陆离粮草供应不上,结果那年北邙一万骑兵一举冲破镇北口,杀死驻守官兵两千余人,冲入境内两百里内烧杀掳掠,死人无数,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这点战绩他还专门写信来感谢我,我真是笑死了。都说元归青是北邙难得的智者,其实也没多少本事。”张理成窃窃的笑了起来,仿佛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不屑对手的智商。 王铁头插话进来:“老张,你提供给他们这么多情报,他们怎么一直保持观望不动呢?元昊可不是善男信女。” 张理成点头:“就是啊,我都里通外敌,助纣为虐了,他怎么就不动手呢。?哈哈,哈哈哈哈~~~~”张理成疯狂大笑:“我说了,情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嘛。” :“怎么说?” :“嗯,就拿五十一年那件事来说,情报我是透露给他了,不过时间上呢,稍微有点变化,事实上,在他们收到情报,再去核实真假,再动手,时间过去好些天了,那时候,张陆离已经取得粮草,追击出去,北邙的万人队,不是也被追尾杀了一千多?” :“是,我记得这件事。张陆离发回的军报里说了这件事,他说,幸好北邙人动手时间比较迟,否则,当时损失会更严重。”黄如辉证实道。 黄黎明又翻看信件说:“这一封,他感谢你开放边境贸易,并且走私大量铁器,茶叶,盐等战略必需品,北邙得到这些物品,如鱼得水,更加强大。这算是你里通外敌的事实。” 张理成自得的点头:“是,是我下令开放边境贸易。走私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绫罗绸缎,贵重瓷器,好酒好茶。。。” 曲先生咳嗽一声:“谁真的赚到钱了?” 这时候,黄如辉表情严肃,等待着答案。 :“大夏东西又好看又好用,他们有啥?皮草,牲畜,还有啥?金银呗。” 孙燚越听越不对劲,学院里,刘老院长是有教过关于边贸的重要性,物品是有价格无价值,而金银才是真正的硬货。 如果真是按照张理成这般说话,这开放边贸,反而有利于大夏,这哪里算得上里通外敌? 第667章 不是池中物,竟是恋家狗 到了这个时候,黄黎明也察觉出几分不对,他皱着眉头,手里的信纸翻来覆去的看,哗哗作响,成为牢狱里唯一的声音,王铁头几人审视着气定神闲的张理成,一时也不知道做何感想。 黄黎明翻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王铁头和黄如辉,有些拿不定主意:“两位大人,你们看?” 王铁头想了想,:“老张,你自己需要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横竖不过一死。”张理成淡然的笑了笑,看不出有多少后悔或者惭愧的意思。 :“路是你选的,事是你做的,后果自然你要承担。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我王铁头奉旨承办你里通外国,背叛大夏的案子,自然要事无巨细,清清楚楚。证据确凿才好。” :“实话说,我确实不太明白,以你老张这些年在大夏的地位,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就是大夏的皇帝,你和北邙暗通款曲,到底有何意义?” :“还有一件事,北邙的三皇子来金陵,你见过他没有?你们两人之间,又有什么纠葛?” 张理成呵呵呵的笑起来,眼神里有一丝戏谑:“王铁头,你既然都问到三皇子了,说明你和张陆离之间的关系不浅,那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王铁头眼中精光一闪,浑然没有在意张理成不客气的语气,有些迫切的追问道:“说详细点?” 张理成摸着胡须,环顾四周:“法不传六耳,人多眼杂,你敢保证我说的话不会传出去?这可不是小事。你确定在这里说?” 王铁头看了眼黄如辉,又看了眼曲先生,曲先生摇摇头。 :“清场,换地方!”王铁头立刻下令。 审问再一次开始,这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墙壁厚实,连窗户都没有一个,在场的也只有三位老人和小宝子公公,孙燚和江白两个都被驱赶出来守住门户,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幸,在门口,勉强还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张理成似乎也不再隐瞒,基本都是王铁头问一句,他就回答的很详尽,偶尔曲先生会问到关键点,张理成不加思索,回答的很是干脆。 隔着墙,张理成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沧桑浑朴,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句句惊心,极端的匪夷所思。 孙燚和江白神情严肃,谁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内幕。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问话才结束。 王铁头几人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神情疲惫,偏偏能感觉出来他们苍老的面容,带着不可掩饰的喜色。 :“听到的话憋在心里,不许和任何人说。后面的事,等我们商议完之后,再和你们细说。”王铁头出了门,很严肃的警告了孙燚和江白两人。 两人也知道事关重大,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连连点头。 王铁头和黄如辉,小宝子公公直接去了皇宫,曲先生带着孙燚和江白两人回了院子,一路上,沉默安静。 回到院子里,林全栋给三人沏了茶,孙燚吩咐一声,门外增加了几十名卫兵,将小院子外围守的水泄不通。 三个人默默喝着茶,良久之后,曲先生才是一声长叹:“这个张理成啊,但凡野心没有那么重,也不失大夏肱骨之臣啊。可惜了,可惜!” 孙燚放低了声音:“曲爹,如果真是如他所言,他这还是大夏的有功之臣了?这是不是有点扯?咱们费劲巴拉的才把他拉下马,现在还能翻转?” :“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等着看,他说的这些事,还需要时间求证。”曲先生有几分感慨。 孙燚愣了很久,又听见江白说:“有时候我觉得,人真是很矛盾的,想要琢磨人心,真是这世间最难得事情。” :“就说刘惜军,当初他不是也干了极其残忍的事?就算放在当下,我也觉得他罪该万死。可是后来他又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事,这又要怎么评判他的是非功过呢。” 曲先生长叹:“就是我们自己,手里就没有枉死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谁也不是圣人。可怜人有可恨之处,可恨人也有可怜之处。”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诛心,一将功成万骨枯,是非成败,谁人评断,谁又有资格评断。 孙燚越想越是糊涂,昨晚的酒,似乎就没有彻底清醒。 他起身,跑到井边,又是几桶凉水劈头浇下,打了几个喷嚏,头脑一片清明。:“我觉得不管张理城怎么做,怎么说,他都不是为了百姓,他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只手遮天,为了保住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 :“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是有功与大夏,但是,身处他的位置,以他的眼界,能力,但凡他有一点把百姓放在眼里,这些年我们看见的悲惨,都不应该发生。 为了结党营私,维持自己的地位,他宁可看着天下百姓生不如死,活成丧家之犬。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大夏的肱股之臣。” :“他,就是该死!”孙燚斩钉截铁,眼神坚定无比。 孙燚的话,如黄钟大吕,恢弘遒劲,在曲先生和江白耳边轰然炸响,撼天动地,震慑心神。 曲先生猛然站起,浑浊苍老的眼睛炸开一道精光:“说的好!说得好!阿蛮!你比我看的清楚,是我等老眼昏花,迷了神志!好,好,好!!” 江白坐在凳子上没有动,看向孙燚的眼神也变了模样,这个年轻的孩子,像是一把锋利的出鞘剑,能刺破迷雾,直抵本心。 他伸出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阿蛮,老子当真不能小看你了,你这家伙,有慧根。” 孙燚原本心绪激昂,被两位这么称赞一番,不由的有些害羞起来:“曲先生,我,我只是心里这般想的,所以这样说的。” 曲先生捋着胡须,畅然大笑:“我儿如此,夫复何求。” :“江小白,你,服不服?” 江白双手合十,高举过顶:“服,服,我江白今天真是服了。” :“哈哈哈,我曲七的儿子,岂是池中物。” 不知何故,曲先生显得极为兴奋。 孙燚眼珠子转了一转:“曲先生,若是此间无事,我想回去看我媳妇。” 曲先生的笑容瞬间僵硬。 :“说你不是池中物,原来竟是恋家狗。”江白抚掌大笑,乐不可支。 第668章 送你们几只羊 或许对于王铁头和黄如辉这样岁数的军人来说,北邙的存在,就是大夏的噩梦,当年那杀戮的惨烈,至今都历历在目。他们的关注力太集中在北邙的身上,反而没有孙燚这样,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判断张理成的行为。 令人惊奇的是,小皇帝夏炽,却给出了同孙燚一样的评价,对于夏炽来说,他太清楚张理成对权利的迷恋,他的所有一切目的,都是围绕巩固自己权势而展开的,即使他现在的作为,在具体意义上,确实是在削弱北邙的威胁。 王铁头和黄如辉看着小皇帝义正填膺的侃侃而谈,只是几天时间,他就和之前那个张理成身边木讷,迟钝的形象判若两人。稚嫩的小脸英气勃发,自信,从容,又有几分威严。颇有先帝当年的影子。 :“陛下,老臣惶恐,几乎被张张理成那个奸贼误导,是老臣糊涂。”王铁头屈身,心服口服。 :“王师不必妄自菲薄,张贼无心之举,倒也是为我大夏造就了机会,不知王大人对北邙,有何对策?” :“臣与黄大人着急来见陛下,暂时还没有具体商议此事,而且,我需要时间与张陆离张大帅验明此事的真假,再做出判断,毕竟此等国事,需要循序渐进,广思集意,不敢妄专。”王铁头回答道。 小皇帝夏炽露出慎重的表情:“王师所言极是,北邙势大,始终都是我大夏的心头之患,不可轻敌,此事,就交由王师和黄大人求证。” 王铁头和黄如辉躬身行礼:“臣领旨。” 黄如辉起身,又说到:“陛下,我与王大人商议过,拟将平武军调往到北境,归张陆离麾下调遣,平武军战力强悍,应当到大夏最需要的地方去发挥作用,陛下意下如何?” 夏炽轻微蹙眉:“京师初定,尚有许多事务没有得到妥善处置,现在把平武军调往北境,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黄大人认为京城已然安稳?” 王铁头急忙解释道:“陛下,不是现在就去,自然是要等京师彻底恢复正常后才会让平武军离开。只是平武军都是南军,去北境,一定还是有所不适,若陛下同意臣请,我等现在就要开始对平武军士兵进行筛选精简,这一切也需要一段时间。” :“是的,陛下,平武军毕竟是各地军队联合而成,人员混杂,不适长期守卫皇城,守卫京师,皇城重地,还是需要知根知底的士兵守卫,才可安心。”黄如辉这话说的有点直白了。 夏炽犹豫片刻:“黄大人此言也有道理,不过此事不能急于求成,王波先不也是知根知底吗,朕差点就死在他的手里。这次挑人,一定要慎重。” :“臣该死,臣明白。”黄如辉听出小皇帝口气不悦,慌忙叩首在地。 夏炽急忙道:“黄大人请起,朕不是怪罪于你,请起,请起。” 王铁头屈身道:“陛下,臣等一定会吸取教训,保证全新的金吾卫忠君忠国,誓死效忠陛下。” :“朕相信王师,黄大人。平武军的安排,希望两位大人慎重,多多听取孙将军的意见,万万不可伤了平武将士的心。”夏炽眼前闪过孙燚那英姿勃勃的影子和那明亮的笑容,他对朕有恩,朕定然不能辜负了他。 :“陛下放心,我们和孙将军商议过一二,孙将军听闻可以去北疆为国戍边,抵御北邙,甚是激动,他的原话是:军人就该是开疆拓土,砍敌头,饮敌血,驰骋沙场,横刀立马,快意恩仇,而不是蝇营狗苟!”王铁头回道。 夏炽年轻的心热血沸腾,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用力一拍案牍:“砍敌头,饮敌血,驰骋沙场,快意恩仇!好!好!,我大夏有此勇将,幸哉!快哉!若来日有远征北邙之日,朕当横刀立马,与孙将军上阵杀敌!” 此时的年少皇帝,像初升太阳,热烈狂放,活力四射。 :“王师,黄大人,京城大事已定,平武军将士的封赏,也该拿出个章程来了!还有其他有功之人,你等拟个名单,呈报上来。”夏炽情绪高涨。 :“臣等领旨。” 曲先生没有自作主张允许孙燚回家,可是孙燚这时候已经乱了分寸,大柱子一走,把他的心思都勾走了。 下午时分,孙燚带着林全栋两人跑遍了平武军的军营。 金陵本就是繁华之都,吃喝用度,只要舍得花钱,什么没有,再加上有刻意示好之意,朝廷给平武军提供了极好的生活资料。 孙燚一路上见到的每一个官兵,都是满面红光,血气旺盛。 :“有什么困难吗,说出来,我孙燚给你们解决。”孙燚见到每一个人都如是问。 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诉苦:“禀告将军,吃得好喝的好,没有任何困难,就是憋得慌。” 孙燚的马鞭子挥舞的像雨点,抽的将士们到处乱窜:“憋得慌,憋得慌,老子也憋得慌,实在憋得慌,自己去跑圈,要不老子给你们送几只羊?” 胆子大的将士一边逃,一边吱哇乱叫:“将军,好几千弟兄呢,几只羊不够用。” 孙燚也不追赶,坐在马上笑的像个傻子。 这一次进京,路上没有发生过战事,没有死人,孙燚觉得比什么事都开心。 林克敌,赵标,黄卫忠等一众安西城归附的将领听到风声,一起聚集到中军大帐,闹哄哄的。 :“大人,你说过到了金陵请我们出去喝花酒,见识见识金陵城的环肥燕瘦,吹拉弹唱,你自己就一头扎进城里花花世界,把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往军营一丢,不管不问好多天,这样够意思吗?”林克敌瞪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大声质问。 赵标笑眯眯的:“将军,我刚才听说你要给每个大营送几只羊?”大家哄笑起来。 孙燚哈哈大笑:“黄将军,你怎么不说话啊?放心,我不会让人告诉你媳妇的。瞧你这一脸痘痘,憋坏了?” 黄卫忠眼珠子转的飞快:“大人,你不怕我有机会去和笑笑姑娘胡说八道,你就随意。咱不在乎。” :“呦~~你小子胆子壮咯,居然敢威胁老子?行!今晚各将跟我进城,黄将军洁身自好,咱也不能坏了他的名声,负责看家!” :“哈哈,好啊!好!”众人一阵喧嚣。黄卫忠舔狗一样凑到孙燚身边。 这一夜,金陵城明阁文秀楼里,春光无限好。 第669章 麻烦照看一二 不得不说,怎么来判断一支军队的军纪严明,从文秀阁的这个清晨,平武军军官的表现就能看出端倪。 晨钟刚刚敲响,余音未了之时,文秀阁内一阵乒乓乱响,下一刻,五六个睡眼惺忪的汉子就从楼子里跑了出来,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长袍,许是戎装太久,,一时间长袍穿的歪歪斜斜,扣子都扣不整齐。 楼子门口,孙燚笑呵呵的站在一片竹林下,一脸欣慰:“不错不错,各位将军果然闻钟而起,毫不迷恋春闺情浓,本将甚是欣慰,如此这般,我相信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各位将军一定能约束好队伍。那我可就走的放心了。” 林克敌几个人打着哈欠,:“走走,别忘了去我爹那里报声平安。” :“对啊,我给我媳妇买的珠宝,你别忘了给。”黄卫忠用力揉脸,让自己看起来更清醒一些:“帮忙多说说好话,我媳妇脾气不太好。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是辛苦,拜托拜托。” 孙燚笑盈盈的:“好说好说,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嫂夫人的。” 又问道:“标哥,你有什么要交代的?钱呢这么久不回家,钱都不要带一些回去吗?”赵标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几点唇印似乎在嘲笑:“输完了。” 孙燚翘起大拇指:“你厉害。”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林全栋和两个亲兵一人牵了两匹马过来,几名将领眼睛瞬间被吸引过去,几匹马浑圆雄壮,毛皮油亮,行走间毛皮下发达的肌肉若隐若现,脖颈高昂,打着响鼻,不可一世的桀骜。 :“都知道我收缴了几十匹好马,李砚和小柱子抢走一半,不过这几匹是老子先行藏起来的,咱步卒将领也不能输了骑兵。免得他们在咱家面前趾高气昂的。这几个家伙脾气不小,但是养的过于精细,你们还得操心好好训一训。” 话没说完,林克敌已经窜了过去,一眼就看中了当中一匹通体雪白,四蹄乌黑的骏马,:“这个是我的了,谁也不要和我抢。” 孙燚哈哈一笑:“行了,老子请你们喝了酒,上了楼,现在又送了马,人情世故我做的很到位了,我走后,都别给老子惹事,否则李砚打你们板子,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 :“走走,知道了,别啰嗦了。”几个人眼睛都被骏马吸引,谁还在意孙燚说些什么。 孙燚一溜烟的从明阁溜了出去,下一刻,就出现在皇宫面前,求见陛下。 夏炽下了朝,踌躇满志的回到御书房,坐在书桌前,他的心情很好,今日的朝会很是顺利,他开始逐渐感受到一言九鼎大权在握的那种满足感。 小宝子沏了茶,轻手轻脚放在他的面前:“陛下,孙将军求见。” :“哦~?见!” 。。。。。。。 夏炽看见孙燚那淡淡的笑容,就像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这种自信的笑容,让年轻的夏炽总是很轻易的回忆起那日他像天神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这样微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告诉自己,不用害怕。 夏炽也知道短时间内平武军不会离开金陵,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听说孙燚要请假回家看望待产的妻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一给就给了三个月的假期。 又急冲冲的让小宝子去库房挑了几件适合女子的珠宝首饰,一股脑的塞给孙燚,没有外人的御书房,两人的相处,反而简单自然。 一个年龄小,一个胆子大。 小皇帝没有皇帝的架子,大将军没有大将军的觉悟,稀里糊涂的,挺好。 小宝子送孙燚出宫,孙燚识趣的掏出一张银票塞过去:“小宝公公,上次马场找到不少好马,我分给弟兄们了,弟兄们很感激公公大度,这点银子,是各位兄弟的一点小小心意。” 小宝子想要拒绝,却没有孙燚力大,一下塞进他的怀里,拦都拦不住。 孙燚和善又不容抗拒的微笑,小宝子心安理得起来。无论怎么做,孙将军都不会害了咱家,若不是当日场上孙将军在陛下面前说了一声咱家忠勇,咱家又怎么有携刀宫中行走的荣耀呢。 :“孙将军,早去早回,陛下挺在意孙将军的。”小宝子由衷的说了一句。 孙燚一愣,笑容绽放,如沐春风。 这一天,孙燚都在四处奔走,去金陵买了笑笑和许先生最喜欢的胭脂水粉,想了想,又给花花买了一份,还好记性好,当时几个女子窃窃私语时候听了一耳,勉强还记得个人所好。 回到院子,孙燚先是和曲先生说了回家的事,曲先生看得出孙燚这几日思绪不宁的样子,再听他说已经得了陛下恩准,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挽留他,只是多交代了几句,就让他自己去准备。 李砚和小柱子兴致勃勃的回来,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两人一路上还争论着什么。 院子的桌子上摆好了饭菜,极为丰盛,这是孙燚特意让林全栋从明景酒楼打包来的饭菜,不光是色香味齐全,更主要是不用花钱。理所当然能白吃的东西,味道就要比花钱的好。 小柱子眼睛发亮,伸手就抓向葱烧海参:“呦吼,今日阿蛮挺大方啊,这一桌子怕不是要十两银子?” 孙燚一筷子抽过去:“滚去洗干净再来,一身汗臭,玷污了老子的菜。” 喊得凶,下手却慢,眼看着小柱子手如游龙,叼起一根海参就丢进嘴里,转身就跑,口齿不清的:“打不着,打不着。。。就是打不着。” 孙燚喊曲先生吃饭,曲先生出了房门,坐下,李砚洗漱干净,走到桌子前坐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是有什么事要求着我了?” 曲先生胡须无风自动。 孙燚悻悻地:“什么求不求的,咱兄弟说话需要这么虚伪吗?” 李砚等曲先生动了筷子,迅速开动起来,看起来他也饿的不轻,下箸如枪,转眼间面前几份菜就少了一半。 小柱子大呼小叫的跑过来:“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你们挑走的马怎么样?”孙燚抱着馒头大啃。 小柱子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含含糊糊:“马是好马,太娇气了,需要好好训一段时间才行。” 李砚点着头:“你是不是要回安西?什么时候走?” :“明早,平武军交给你了,有事你做不了主,来找曲爹。”孙燚咽下口里的馒头,彬彬有礼:“我要回去三个月左右,大肚哥辛苦了。” 李砚没有多说话:“好,你早点回来。” 又吃了几口菜,李砚又说到:“你要不要把陈阳带过来?队伍里需要一个可靠的粮草官。我看汤爷最近精神也不太好。他这岁数,再跟着我们乱跑,太辛苦了。” :“嗯,我知道。我本来就打算把陈阳喊来。” :“明年,我们可能要换个地方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孙燚抬起头,筷子指了指北边。 第670章 我是你爹,她是你娘,你是谁 金陵城往安西城,山水迢迢,距离近四千里地。 第十三天,一行人进入休山县,孙燚风尘仆仆的去见了安娘子,把黄卫忠带的东西送到,又掏出一个可爱的布老虎送给黄卫忠的大胖小子,不到一岁的小子像珠圆玉润的安娘子多一些,白白胖胖,可比黄卫忠那精瘦精瘦的样子好看多了。 安娘子挽留吃饭,孙燚急切切的:“安嫂子,你给我煮一大锅面就好,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我吃了就要赶路,我家娘子要生产了,我赶不回去,以后的日子就过不活了。” :“嘻嘻,好一个顾家的小郎君。”安娘子捂着嘴窃笑,出门吩咐下人煮面,煮一锅,多放肉菜。 胖小子在院子里踉踉跄跄的学走路,爬爬走走,摔了也不哭,有时候一时间爬不起来,也不恼,在地上咯咯笑。 孙燚看的认真,眼馋的很。 一大盆子面送上来,热腾腾的,孙燚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大口吃起来,这一路上餐风露宿的,为了赶时间,经常误了住宿,有阵子没有吃一口热饭菜了。 金陵这个时候秋意微凉,赶到休山这里,已经凛冬将至。, 一大盆子面,连汤带水吃的精光,孙燚起身抹了嘴:“吃饱了,走了,安嫂子。” 安娘子没有相劝,也没有追问黄卫忠的消息,孙燚一句一切安好,足矣。男人嘛,总是该闯荡一番,见见世面。 紫狼埋怨的看了孙燚一眼,自己盆子里的豆子还没有吃完,你这么急冲冲的,想要干嘛?驮着你这么个大家伙跑了好几千里了,临了临了到家门口了,你不让我吃饱。 孙燚用力拍了拍紫狼的脖颈:“到家了,你要吃啥我买啥,喝酒吃肉老子管饱,要是来不及赶回去,笑笑会不会吃了你,我不敢保证。” 紫狼的鬃毛都吓的要直立起来,以他的不俗的智商来看,眼前这个男人就在外面威风威风,回到家,在女主人面前,就是怂狗一个。 三天后,熟悉的湖面,熟悉的柳树,熟悉的家门。 孙燚一头撞了进去:“我回来啦!” 院子里好些人,赵先生,许先生抱着一个厚厚的襁褓,魏书生,大钟先生,陈阳,都聚在院子里,还不等孙燚说话,屋子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清脆响亮,节奏分明,气势极足。 孙燚腿一软,坐在地上,一张脏兮兮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我,我,我没来迟。”孙燚简直要疯了。就这么巧嘛?老子前脚进家门,你就钻出来了?好歹多给我几息时间,让我和你妈说两句好听的话嘛。 逆子!一定是逆子,生来就和老子对着干!这是孙燚此刻唯一的念头。 魏书生笑眯眯的走过来,提溜起孙燚,往产房门口拖:“嘿嘿,你说你这是啥运气,才进来,笑笑就生了,诶,是孩子哭了你才迈脚进来,还是你迈脚进来孩子才哭的?你们看清楚了吗?” 魏书生看着孙燚仓皇的脸色,好像很开心。 :“笑笑,我,我回来了。”孙燚战战兢兢的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赵先生温和的笑着,许先生轻轻拍打着襁褓,小声说:“大声点,能赶回来就是心诚。” 大钟先生一本正经,声若洪钟:“你先进来,孩子才哭的,我看的很清楚。” :“阿蛮,你儿子想看你,你进来啊。”屋子里传来笑笑疲倦的声音。 门倏然打开一条缝,露出李平平贱兮兮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呢,昨天给花花接生,今天给笑笑接生,快点谢谢老子。” :“李神医,你就是我的恩人啊,是我的菩萨,是我的神灵。。。。”孙燚一把拨开他,叨叨着就往里面闯。 李平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怒道:“你给老子滚出去,洗干净手脸,换一身干净衣服进来,你想嚯嚯你儿子啊?老子毒死你信不信?” 孙燚讪讪的往外走:“笑笑,你等我,我马上来,马上。。。。” 婴儿的啼哭声热烈高亢,门外柳树一群鸟儿飞起,在屋顶盘旋,叽叽喳喳喧闹不停,久久不去。 :“喜鹊报喜,吉祥之兆,大喜之兆。”赵先生搭着许先生的腰,语气有淡淡的惊喜。 孙燚洗的很彻底,很小心,又换了一身衣裳,找了块干净的布扎住头发,再三确定后,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 屋子里很温暖,有点淡淡的血腥味和奶腥味。 转过床头,笑笑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汗湿的头发胡乱黏在白净的额头上,侧着脸,脸上有些倦怠,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 :“阿蛮,你廋了。”笑笑声音不大,:“哄哄你儿子,他太爱哭了。” 孙燚伸手,轻柔的拨开笑笑额头上的乱发,轻柔的抚着笑笑的脸,:“笑笑,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笑笑莞尔一笑,:“我这不算累,花花姐姐才累呢,她生了两个,昨天闹腾了一天,结果你儿子就按耐不住了,提前三天出来了。看来你儿子,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啊。你快哄哄他,大男孩子,怎么哭成这样。”笑笑微嗔,却侧头看向襁褓里那个呼天唤地的小男人。 孙燚俯身,低下头,凑近襁褓,襁褓一直在动,像是在拳打脚踢,孙燚靠近,啼哭声瞬间停止,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孙燚看,懵懂又好奇,小脸胖嘟嘟的,鼻子挺大,塌塌的很可爱,嘴巴一动一动,吐着泡泡,发出无意识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诶, 他不哭了?嘴巴一动一动的,这是在和我说话吗?”孙燚又惊又喜,伸手想去摸,又不敢靠近,那肌肤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豆腐一样,他都不敢碰一下。 :“小子,我是你爹,她是你娘,你是谁?”孙燚幸福的昏了头,语无伦次。 笑笑噗嗤一声笑,又微微蹙起眉头,拧出一个浅浅的川字纹:“哎呦,李平平说,女人怀孩子的时候会变笨,你又不怀孩子,你怎么也这么笨?” 孙燚咧着嘴,说话不过心:“啊,是吗,笨就笨点,我喜欢就行。儿子,叫声爹爹来听,你刚才不是哭的很大声吗?快,叫声爹爹来听。” 靠在门口的李平平叹气:“笑笑,我可能搞错了,女人生孩子,男人笨的比较明显,柱子哥这样,阿蛮也这样,哎呀,我出去问问赵先生,他当时好像也是这样。” 外面听热闹的魏先生笑:“他比他俩更不堪。。。” 第671章 有本事打死我 没有等孙燚等到小娃娃开口喊爹爹,李平平就不耐烦的要赶他出去:“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笑笑累了,该休息了。我叫何婶子给你烧水洗澡,你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再来。” 孙燚磨磨唧唧的不舍得离开,笑笑看着他黑瘦的脸庞,胡子拉碴,知道他这一路几千里赶路着急,也有有些心疼:“我累了,儿子也累了,我们娘俩要休息休息,你去洗澡吃饭,睡一觉,睡醒来来看儿子。乖,听话。” 初为人母的笑笑,已经开始绽放母性的光辉。 走出门,孙燚笑的憨憨傻傻的,见到拥在门外的几个人,情不自禁咧着嘴:“我当爹了,我当爹了,我有儿子了,我阿蛮有儿子了。” 魏书生眯眯着眼撇着嘴:“瞧,又傻了一个,昨天那个傻的还没有恢复,这里又来一个。” :“魏先生,我有儿子了,魏先生,你知道吗,我阿蛮当爹了。”孙燚一把抓住最近的魏书生,兴奋的叨叨念:“魏先生,我当爹了。”似乎都没有在意魏书生的取笑。 魏书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安慰道:“对对对,你当爹了,你当爹了,你好厉害,你好厉害。。。。阿蛮最厉害了。”:“” :“阳哥,我当爹了,兄弟我当爹了!哈哈,怎么样,厉害!”孙燚眼珠子转动,身子一跃,跳过去搂住陈阳,用力摇晃。陈阳脑袋晃来晃去,被搂的喘不上气来,兀自挣扎的大叫:“阿蛮厉害!阿蛮牛逼。。。。” 围墙那边露出一颗大脑袋:“阿蛮,男孩女子?” 孙燚定睛一看,是大柱子隔墙相问,丢下陈阳,几个健步冲过去,一个翻身坐在围墙头上:“男的男的,刚才哭的那么大声,你没听见吗?我告诉你,一见到我就不哭了,等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他认识我哦,知道我是他爹呢,哇,你都不知道有多可爱多漂亮多聪明多帅气。。。。我阿蛮的儿子,我孙阿蛮的儿子。太神奇了,那么小小的小人儿,太小了,软软的,白白的。我都不敢动他,实在是太小巧了。。。。” 大柱子伸出大手掌在孙燚的头上脸上一顿乱摸:“哈哈,大老爷们,哭什么哭,都是当爹的人了,太丢脸了。” 孙燚自己在脸上摸了一把,声音沙哑又有点哭腔:“我没有哭,我是高兴啊,当爹就不能高兴吗?” :“哭个屁,你柱子哥也当爹了,两个娃娃,你看我哭了吗?我那两个娃娃也漂亮的很。李平平都说很像我。”一向比较木讷的大柱子今天说话出奇的正常,甚至有些多话。 :“哈哈,柱子哥,瞧你长的这模样,像你?那你家女娃娃怎么嫁人啊?哈哈,你还得意,我要是你,才真的要大哭一场。”孙燚肆无忌惮的狂笑。 大柱子院子里的屋子传出一个慵懒磁性的女人声音:“像我家相公又怎么样?又不是嫁不出去。笑笑可是和我定了娃娃亲了。” 孙燚的笑声戛然而止,木楞的盯着大柱子看,大柱子也是才到家两天,一张脸风吹日晒的黝黑枯燥,络腮胡子,隆鼻阔口,长成男人样子,很是有些威风,若是长成女子。。。。。 孙燚眼睛红了:“退亲退亲退亲,我不答应,我儿子也不答应,不行不行!”一偏腿从墙头翻下来:“大柱子,你别想做我亲家,这件婚事我没有答应,不算数,不算数。” 大柱子摸着头,瞪起眼珠子:“你孙阿蛮说不算就不算?你家你说了算数?你以为我闺女就看得上你儿子?呸~~~~” :“你吐我家里?”孙燚怒不可遏,眼睛在地上乱看,地上很干净,啥脏东西都没有,他恼怒的摸着头,摸到包头发的布巾,扯下来,狠狠地一把朝大柱子丢过去:“我儿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你闺女有什么理由看不上!” 大柱子手上一用劲,扳下墙头一块碎砖,一砖头丢在孙燚身上:“瞧你了不起的样子,有儿子了不起啊,我也有,要儿子有儿子,要女儿有女儿,说看不上就看不上,怎么地?”大柱子如天神附体,文君转世,思维敏捷,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字字咬人。 :“老子还能生,今年一个,明年一个,每年一个,老子生一堆,男孩女孩生一堆,气死你。”孙燚暴跳,目前来看,他明显是处于劣势,毕竟大柱子确实一枪双响,儿女双全。 :“你生一个,老子生一对!”大柱子完全判若两人,反击精准。 孙燚眼珠子转的极快,:“你丑,你儿子丑,你女儿丑。” 边上的李平平本来听着热闹,眉开眼笑的,一听到这句话,啪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完了,阿蛮惹祸了。” 陈阳双手抱在胸口,懒懒的靠在墙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听见李平平说话,呵呵笑:“小时候他总是带小柱子干坏事,又不是没被柱子哥打过。” 果然,孙燚这句话一喊出来,自己也觉得不妙,对面的大柱子瞪起眼珠子,凶神恶煞:“你说我丑,可以!你说我女儿丑?老子打死你!” “哗啦“一声,院墙垮了小半边,大柱子一步迈过散落的砖块,恶狠狠的像孙燚冲撞过来。 两人瞬间撞在一起,孙燚不甘示弱,也不游斗,两人你一拳,我一腿,乒乒乓乓打的热闹,大柱子的体型力量实在优势太大,孙燚路上十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现在还饿着肚子,抵抗了没几息时间,就被大柱子摁在地上爆锤。很明显,大柱子虽然暴怒,手下还是留了分寸。 一转眼,孙燚鼻青眼肿,嘴里兀自叫个不停:“就是丑,就是丑,打死我,也是丑!” 林全栋和窦骁子几个亲兵在厨房里吃饭,端着大盆子,鼓着腮帮子,长长的面条挂在嘴边,眼神交流:“要帮忙不?” :“帮谁?” :“帮。。。” :“帮谁都不对。” :“没事。。。。让他们打。” :“当看不见?” :“好。” :“进去吃饭,进去吃饭。” 几个人又钻进厨房,挤在窗口看,手和嘴都没有慢下半拍。 李平平嘿嘿嘿一脸坏笑的走到扭打的两人身边,好,不算是扭打,孙燚被按在地上都只有挨打的份。 :“孩子是我接生的,柱子哥的女儿很漂亮,像花花姐一样漂亮,你儿子运气不错。”李平平蹲下身子,拿手指轻轻戳着孙燚青肿的脸:“你也不瞧瞧你自己这个猪头脸,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丑。退亲?你问过花花姐和笑笑姐没有啊。” 孙燚两手一摊,闭上眼,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气:“来嘛,有本事打死我嘛。让你女儿出生就没了公爹。” 第672章 血脉 一觉睡的昏天暗地,再醒来,窗外一片如火云霞。 孙燚活动着僵硬的关节,身上到处痛的厉害,洗漱之后,镜子里照出鼻青脸肿的自己。 :“妈的,这柱子哥下手太黑了,不就说他女儿长得丑,就把老子打成这样,这家伙将来一定是个女儿奴。 哼,等老子的儿子长大了,娶了他女儿,我才让他知道,得罪了公爹,会是什么下场。” 孙燚心里这么一想,又得意起来。刚刚露出笑容,又疼的呲牙咧嘴。 :“儿砸,爹爹来了。。。”孙燚蹑手蹑脚的走进笑笑的屋子,门窗关的很紧,屋子里点着一个炉子,温暖干燥。 :“听说你打输了?嘻嘻,儿子,你瞧瞧,你爹爹多没用,瞧这张脸,啧啧啧,姹紫嫣红。”笑笑体质好,已经能靠着床头坐起,怀里抱着孩子,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意。 孙燚讪讪的在床边坐下,伸手帮着笑颜理了理鬓角青丝。笑颜的脸白白胖胖的,有几颗淡淡的小斑点,多了几分成熟,也多了几点俏皮。 :“媳妇,累不累,昨晚睡的好不好?我儿子乖不乖,有没有吵你休息?”孙燚柔声问道,手指头在笑笑的脸上轻轻抚过,很心疼的样子。 笑笑眼神暖暖的:“吃饱了就乖,饿了就不乖,拳打脚踢的,像爸爸一样,很有蛮力呢。” :“嘿嘿。。。像爸爸就对了嘛”孙燚小心的靠近一点,收敛着呼吸,生怕惊着笑笑怀里的小娃娃:“赵先生说,他出生的时候,喜鹊绕飞,大吉之兆呢。” 笑笑低着头,一脸慈爱的看着怀里吃饱了才睡着的胖小子,声音温柔的像春风拂面:“我的儿子,平平安安就好,不需要什么大吉之兆。” 孙燚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靠近儿子的白胖脸蛋,眼睛却看着笑笑,无声的询问:“我可以摸摸他吗?” :“可以,没事的,小猪仔一样,吃饱了就睡,睡的很沉。”笑笑温和的笑着,她脸上的英气淡的几乎看不见,整个人都沐浴在初为人母的神圣光辉之下,光洁柔和。 孙燚屏着呼吸,手指肚轻轻的贴上白胖胖,嫩生生的小脸蛋上。 软软的,弹弹的,细腻的触感,像一道闪电,顺着手指,手掌,手臂。。。窜入孙燚的心脏。孙燚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跳,呼吸全都停止。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恍惚间,时间,空间凝固在这一刻。 整个世界光芒大作,一股强烈的血脉相连的触感顺着孙燚的手臂深深侵入他的身体,生命的延续不再是言语文字,而是一种真实的血液交融,在肉体与灵魂之间的回荡。 孙燚的手指手臂克制不住的颤栗颤抖,带动他的身体都微微颤动起来。 笑笑轻轻握住孙燚的手,将整个手掌都柔柔的贴在酣睡的儿子脸蛋上:“这是你儿子,你是他爹,你这么小心做什么呢。” 孙燚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又伸出左手,覆在笑笑的手上,笑的傻乎乎的,有点慌张,有点得意,语无伦次:“嗯,我儿子,我孙燚的儿子。” 墙壁垮了一块,散乱的砖头亲兵们收拾到一边,没有人考虑过堵上缺口,孙燚和大柱子两个人来往的更加勤快。自从孙燚认命后,自然也不会说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不好看了,亲家往来勤快点,再正常不过了。 打架?什么打架?男人之间较量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鼻青脸肿?哦。。。大老爷们有了媳妇,不用靠脸吃饭,何况大柱子那么丑,人家不也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花花姑娘? 秋风急,一个月日子倏然间过去。 三个孩子都有了名字。 大柱子家的两个,男孩子叫做张之峰,小名叫做蛋蛋,女孩子名字叫做张芝淼,小名叫做喵喵。这个蛋蛋的小名,花花并不满意,不过大柱子叫了两声,甚是顺口。 阿蛮家的这个就简单了,大名叫做孙乐,小名叫做乐乐。 这两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两个女人加上三个孩子,再加上无所事事的许萧萧,三个女人,四个孩子,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不是这个尿了,就是那个饿了,孙燚和大柱子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谁招呼一声,都不敢不从。 累,并快乐着。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两个看起来资本浑厚的妈妈,居然没有办法喂饱三个孩子。 花花奶不足,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一次喂养两个孩子,可是笑笑就笑不出来了,怀里一个月的小东西能吃能睡,吃起东西来如狼似虎,即使李平平想着办法各种食补,都不能满足小东西的索取。 吃不饱,吃不饱就哭呗,哭起来就惊天动地,然后呢,然后比他大一天的大舅哥和大一天的小媳妇跟着哭,声音一个比一个嘹亮,一个比一个凄凉。 孙燚抱着嚎啕大哭的儿子,手忙脚乱。 :“找奶妈?”几个人焦头烂额,凑在一起商量。 李平平逗弄着孙燚怀里的胖小子乐乐,:“不行,就你儿子这个食量,奶妈喂了他,自己家的孩子还能有口吃吗?我看,不如去找几只奶羊。羊奶养出来的孩子,身子骨扎实。” 陈阳高高举手:“这事情可以交给我,我保证给你找到整个安西城最好的奶羊,要几只?十只够不够?” :“够吗?”孙燚心里没有一点数,:“柱子哥两个家伙也很能吃啊,你瞧瞧花花姐,不到一个月,瘦的脸都尖了。” :“先搞十只,不够在找。这么小的娃娃,应该够了。”李平平终究没有哺乳经验,给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院子里的哭声,没有了,十只羊奶水涨的滴滴答答,每天咩咩叫的凄凉。 之后,谁来了都没有茶水喝,一碗热呼呼的羊奶,就是待客之道。 孙燚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过的这么充实和轻松,每日醒来,逗逗儿子,逗他哇哇哭,逗他咯咯笑,眼珠子都要钉在儿子身上拔不出来。 惹得笑笑都有些嫉妒了。 第673章 你们跟我走 北风乍起,寒意渐浓。 人在千里之外,金陵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传来,年轻的小皇帝短短几个月,就表现出一代明君的气质,开言纳谏,心系黎粟。最重要的,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皇帝,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用很温和的手段徐徐图之,这才是最难得。 连赵先生也赞誉有加。 雪来的很突然,一夜醒来,天地茫茫。 孙燚赖在床上,和乐乐逗弄了一整天,父子两个都开心的像个傻瓜。大黑狗已经老了,再也不能冰天雪地的出去浪荡,老老实实的趴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着床上两个人在闹腾,像个慈祥的老爷爷。 傍晚,李平平陈阳一起赶来,身后几个小兵推着一个小板车,车上有酒有肉有菜,进了院子,两人一副此间主人的摸样,安排人手把东西卸下,两条羊腿交给厨房:“何婶子,晚上搞个羊肉锅吃,这大冷天冻死个人,口味重一点。” 何婶子乐呵呵的开始处理食材。 不多时,赵先生夫妇两也联袂而来,赵先生提着一坛酒,笑呵呵的:“今日大雪,闲来无事,喝两盅。暖暖身子。” 笑笑急忙引着抱着娃娃的许先生进了屋子,人一多,就热闹起来。 男人喝酒,女人们干脆去了花花家里,屋门一关,温暖祥和,隔绝男人们的豪爽的喧闹声。 红油白汤在锅子里沸腾,甘醇的酒香和沸腾的锅气弥漫,屋外大雪无声,屋内温暖如春。 酒过三巡,一条羊腿吃的干净,男人们的话题又延伸到军政时事。 大家都知道,留在安西城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久了 ,特别是赵先生,这个城令的位置,毕竟只是平武军临时安排的,终究是要交还给朝廷。 赵先生很是淡然,几杯酒下肚,热气一熏,脸色也只是稍微有点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政令合一,方为长久。再说了,我本就不善政事,临危受命勉为其难,实在惶恐。瞧,一年时间,头发白了不少。” 李平平点头应和:‘这倒是真的,许婶子在我面前抱怨过很多次,说赵先生经常忙到半夜,睡不安稳,让我开些安神的茶汤给他喝。” :“对了,还抱怨女儿都不认识这个爹。”李平平嘿嘿偷笑。 透过氤氲热气,不过一年时间,这个平和从容的男子,果然有了几分老态,眼里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并不阴晦。 :“赵先生,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觉得有意思吗?”孙燚好像感觉出赵先生的矛盾,他明白,这一年里,赵先生为了稳定安西境内,付出了多少努力。 赵先生饮尽杯中酒,露出浅浅的笑意:“实话说,累也是真累,开心也是真开心,有时候走在街上,或者下到乡里,看见百姓的日子过得安稳,眼里没有那种朝不保夕的惶恐,这心里啊,也是颇有点小小的得意。” 几个人都有些沉默了,赵先生浅笑里,多少还是有一丝不甘。赵先生与一般的江湖人还是有些不同,或者,他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个读书人。 赵先生往锅子里丢了一盘子羊肉片,没事人似的:“吃啊,怎么今天都这么斯文,是不是我这个老家伙在场,你们放不开?” 孙燚哈哈畅笑,提着酒坛给众人倒酒:“赵先生,我也是当爹的人了,咱们辈分现在差别不大。” 李平平惊叹一声:“我一直认为你和赵嫣然是一个辈分的。” 赵嫣然是赵先生女儿的名字,现在八个月大。 大家哄笑。 :“阿蛮,一直都没有听你说起平武军下一步怎么做啊,你这个平武将军何去何从?”赵先生借着酒意,问了一声。 几个人的目光注视着孙燚,孙燚大咧咧的从锅子里挑出满满当当的一筷子羊肉,蘸了料碟,放在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我能去哪里,北边,去北边干翻北邙去。” :“嗯,倒也是条路,远离京畿,远离是非,军队就做军队的事,别去和那肮脏的朝堂扯上太多关系。反正看你阿蛮实在也没有什么野心,那就独善其身。”赵先生抿了一口酒,很是赞同。 孙燚斜眼看着身边几个人:“你们跟不跟我去?” 李平平左右看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就是在问我呗?” :“没问你,你滚回金陵去,你爹说你再不回去,他就要重新生一个,你别说,我见过你爹李如儒神医,那气色,那精神头,比你可强太多了。我觉得他说再生一个,一点问题都没有。”孙燚坏笑的看着李平平。 :“不回去,我和你去北邙,听说塞外风沙霜雪最能锻炼男人的体魄,气魄,我李平平当然要去瞧瞧。” :“爱回不回,反正话我带到了。 “陈阳,你呢?我来的时候,大肚哥还说要让你回去接替汤爷的班,汤爷岁数大了,我想让他在金陵享几年福”,不要再跟着我们东北西跑了。再说,打铁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这几兄弟,也不能总是分开啊。” 陈阳脸色红的发紫:“你妈的,我还以为你们不要老子了。” 大柱子坐在陈阳边上,粗壮的手臂一把搂住陈阳:“谁说不要你了?阿蛮说你心细,留在这里可以帮助赵先生。哪里就不要你了?” 有了孩子后的大柱子,性格都有了不小的变化,至少现在说话多了。 :“嗯,那就说定了,咱兄弟们一起回去。”孙燚端起酒碗,意气风发:“来,我和柱子哥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感谢大家对笑笑和花花的照顾,干了这一碗,算是我和柱子哥的谢意。” 一碗酒灌下去,孙燚又给各人倒上:“祝我们兄弟团聚,重新开始。” 酒劲上涌,气氛热烈起来。大家开始探讨什么时候离开,需要带上什么平平喝大了,醉眼迷蒙,口齿不清的抓住陈阳:“羊不能丢下,要带走,一定要带着羊走,那是三个孩子的奶妈,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它们。” :“好好好,我还安排两个大车,装好草料豆柏,车带着你,你带着羊,羊带着草。。。一个都不能少。”陈阳也胡言乱语起来。 赵先生保持着足够的清醒:“阿蛮,金陵有什么问题?” :“没有,暂时没有。王铁头大人和曲爹说,这次清君侧虽然有功,但是肯定也留下猜忌的种子,等过些年朝堂彻底稳定下来,这些猜忌就会成为不可预料的危险。我们得有所防范。” 赵无极眼睛如星光流彩:“他们看的足够清楚,而且,他们老了,毕竟不能看护你太久。你自己,也要为你的兄弟手下多想想。” 第674章 神仙日子 风雪愈急,脂霞湖边堆起皑皑白雪,湖水清澈明净,岁月静好。 孙燚赤裸着上身,在院子里挥刀,打磨身体,这些年事物繁杂,练刀不如年少时候勤快,只是但凡闲暇,他还是会拿起“燚”刀,保证自己的状态,何爹的叮嘱,他不曾忘记过。身为武将,这一身子的本事,就是在战场上赖以生存的资本。 孙燚不急不躁,专心致志,一刀一刀的劈砍,雪花漫天飞舞,他所处之地,干干净净。 屋里的窗口开了一道缝隙,笑笑抱着襁褓里的乐乐,倚着墙边,笑盈盈的看着那个认真专注的男人,仿佛看见当年在书院的夜里,第一次看见少年练刀,也是这样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儿子,你瞧瞧,那个傻乎乎的就是你爹,这么冷的天,他还光着身子,一点都不害羞呢,儿子,你长大了可不要像你爹这样哟。。。”笑笑逗弄着怀里的乐乐,乐乐睁大了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那个人影,“燚”刀发出急促短暂的破空声,咻咻作响。 乐乐手舞足蹈,嘟起嘴,嘘嘘的吹气,没有声音,倒是吹出一串泡泡。 :“哎呦,我乐乐为什么这么高兴啊,看见那个爹爹傻乎乎的,是不是呀? 孙燚赤裸的上身因为发热,腾起泛起淡淡的红色,肌肉隆起,虬结,绽放,充满力量和生机。 笑笑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突然红了:“儿子啊,自从有了你,你那个傻爹爹好像眼里都看不见娘亲了呢,是娘亲不漂亮了吗?” 乐乐张开嘴,吐出几个泡泡,纯净的大眼睛,无辜又懵懂。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张红艳娇羞的脸。 院外那个汗如雨下的男人,突然感受到身体的血脉沸腾,不受控制。 夜里,喝了一大碗羊奶的乐乐打着饱嗝,进入梦乡。 孙燚侧躺在床边,看着婴儿床里白白胖胖的儿子,目不转睛。 :“阿蛮~~~~”一声娇弱羞涩的呼叫,孙燚抬眼看去,花花倚着屏风,头发蓬松,一个红色丝带轻轻束着长发下端,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罗衫半解,一道沉甸甸的弧线惊心动魄, 略显丰盈的身子,散发着醉人的香味。 轻咬红唇,眼含春水。 :“轰”然一声,熊熊烈火将孙燚吞没。 芙蓉帐暖春光好,被翻红浪几纵横。 这一觉醒来,天色大亮,不知时辰,枕边无人,枕头上残留着昨夜癫狂的气息,令人蠢蠢欲动。 侧过身子,乐乐睁大了眼睛,看着婴儿床上挂着的小玩偶,小胖胳膊挥舞着,嘴里叽叽呀呀,自己玩的很高兴。 孙燚伸手把乐乐抱出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一吸一收,波浪起伏,小船儿一样,小乐乐还不能翻身,趴在肚子上,笑的咯咯乱响,乐不可支。 :“儿子,昨晚有没有吵你啊?都是你娘不好,叫她声音小点,她都不听话,晚上爸爸继续收拾她。”孙燚自己笑的乐不可支。 这种闲暇日子,神仙不换啊。 吃了午饭,笑笑又带着乐乐去隔壁找大舅哥和小媳妇玩,两个女人在家里说些私己话,大柱子在家里碍手碍脚,被驱赶出门。 :“走,大柱子,下午没事,我带你出去玩。”孙燚也闲的无聊,回到安西快两个月了,受人嘱托的事情还没有去办。 孙燚在林府逗留了一段时间,在林立武的书房里聊了很久,林立武也明白平武军将要面临的处境,旁敲侧击的询问,孙燚并不隐瞒,开诚布公的告诉林立武,平武军最终是北疆戍边。 看得出林立武多少有些许失望,可能在他心里,始终相信孙燚这一支平武军将会横扫大夏,最后登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这样,自己的儿子林克敌就有从龙之功,进爵封侯,名垂大夏,指日可待。 孙燚看出林立武淡淡的失望,也不揭穿,只是询问了林立武的意见,将来林克敌的去处,若是选择回来,就让他回来,并且会尽量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比如安西城的守备军都尉,若是选择北疆,则去北疆。也算给这位老军门足够的面子。 林立武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替林克敌做主:“孙将军,孩子大了,我也老了,以后他的路,让他自己选择。” 孙燚辞别林立武,走出林家大宅,两人走出挺远,孙燚回头看着那座占地宽广的宅院,忍不住叹了口气:“柱子哥,你说,以后我们的将军回到地方,是不是也要占据这么一大块地盘建宅子,养这么多人?那我们到底是在为自己作战,还是为百姓作战?” 大柱子说了一句孙燚一辈子没有忘记的话:“你吃的多,别人吃的少,没问题。你吃的多,不让别人吃,才是大问题!富有不是罪,为富不仁才是。仗势欺人才是。” :“咦~~~~柱子哥,你这话说的好有学问啊。” :“我小时候能吃,老是和我弟弟抢饭吃,我爹揍了我一顿狠的,他说给我听的。我没敢忘。”大柱子憨厚的回答。 风雪中,大柱子眼望远方:“阿蛮,我想要带媳妇和小柱子回家看看。我好些年没看见我爹娘了。” 孙燚眨巴着眼睛:“柱子哥,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为了安全,三年前,曲先生已经把你们的爹娘接出来,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一次去北边,肯定能见到。” :“昂?”大柱子诧异的问道。:“那我们来往的书信?” 孙燚又看憨子一样:“你这问题小柱子就不会问,信使都是安排的自己人,难道还送不到你家去?你放心,和信上说的一样,你爹娘身体很好,你娘依旧很能骂人!你爹,咳~~~你爹还是每天挨骂。” 大柱子表情生动起来,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殷切的帮帮孙燚头上的雪花拂去:“还是曲先生想的周到。” :“柱子哥,是我和曲先生一起想的。”孙燚哀怨的抬头看着大柱子,这个家伙,真他妈的高,老子站在他身边,一点威风都没有。还好,还好没有让他继续做我的亲兵营正。 :“走,随我去找陈阳,我让他帮我买些东西。” :“”赵标那个蠢货把钱都输了,老子去看看他的家眷,总不能空着手去。下次你回去警告他们,赌钱要留余地,否则家里老人孩子谁养?没钱就会起贪念,当兵的起了贪念,就敢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孙燚语气很沉重。 这天,亲兵营三百多条汉子走入安西城,风尘仆仆的张巨树见到孙燚,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将军,你回家都不带我们,是不是不准备要我们了?” 孙燚看着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故意搞的一身像是泥土里滚出来的脏兮兮的可怜摸样,叹一口气:“你说你这样一条汉子,在我面前装可怜,有什么用,老子就没见你瘦了二两。” 张巨树神情一滞,一张银票甩在他面前:“滚去洗干净,带兄弟们吃顿好的,好好休息几天,给你们放个长假,爱干什么干什么,别来吵我就好。” 。。。。。 第675章 大着肚子的苏青枣 从赵标家里出来,天色依然明亮,这种明亮的天气,纵然雪花飞舞,倒是没有压抑的感觉。 街面上有许多顽皮的孩子在雪地里打滚嬉闹,小脸通红,鼻涕挂的老长,看着令人担心,偏偏孩子们总能吸溜回去。 三个人看着孩子们的玩闹,心情愉悦,他们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无拘无束的度过新安镇的每一个冬天。 孙燚稍微慢了脚步,弯腰团起一坨雪,跳着高,砸进大柱子的脖子,掉头就跑,还没有跑上几步,一个大雪团扎扎实实的砸在他头上,力量之大,几乎砸他摔一跟头。 孙燚踉跄几步,扭头一看,大柱子两个蒲扇大手在雪地里一抄,一捏,又是一个超大的雪球成型,回到家里,大柱子脸上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露出青色的胡茬,脸上露出雀跃的喜色,跃跃欲试。 陈阳早就躲在一边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笑的前俯后仰:“你说你傻不傻,从小打雪仗。他一个人打我们大家,现在长得更像个熊罴,你还去挑衅他,不是自找苦吃?” :“投降,认输。。。”孙燚高举双手。:“队友不给力,非我之过。” 大柱子悻悻的丢下手里的大雪团,隐隐有些失落,意犹未尽。 :“这是去哪里?”几人上路,陈阳问道。 :“燕子巷七号。” 雪下的这么大,燕子巷许多店子关了门,苏青枣的店子依然敞着门,门口挂了一个厚实的布帘子,遮挡风雪。 掀开布帘子,苏青枣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发愣,屋子里很冷,她双手笼在袖子里,身子缩在一件很大的棉袍里,小脸冻的发白,楚楚可怜的样子。 见有人进来,她的反应有点迟钝,先是侧头,然后是眼珠子转过来,再之后眼神才开始聚焦,然后看见她眼里有了亮光,有了温度,又迅速的向孙燚等人身后的门口看去。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来啦?”苏青枣缓慢的起身,动作有点不爽利,宽大的棉袍隆起。 孙燚眼睛瞬间凶狠起来:“谁的?” 苏青枣没有回答孙燚的问话,从柜台后出来:“坐,我去沏茶。” :“不用,孩子是谁的?小白的,还是别人的?”孙燚拦住苏青枣的动作,不客气的质问道。 苏青枣抬眼看着孙燚,眼神里有几分绝望:“江白。。。江白他。。。回不来了吗?” :“谁说的?谁说江白回不来了?”孙燚眉头挤成一团,语气缓和一些。 苏青枣的眼睛红了,一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很久,终于淌了出来,这一滴眼泪,瞬间成了缺堤的洪水,倾泻而下:“他,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说,他说很快就会回来,要我等 。。。等他。我。。我。。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他不要我了?” :“我大着肚子,别人笑话我,背后,背后指指点点。。。他怎么。。不回来呢。他说会。。。娶我。” 苏青枣哭的伤心欲绝,几个大男人扶也不是,碰也不是,手足无措。 陈阳扯了把孙燚,开口说道:“江白在金陵城,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根本就走不开,这不是让我们来,把你带去嘛,要不这么大的风雪,你以为我们来做什么呢?” 这句话说出来,苏青枣哽咽着:“真,真的?是他让你们接我走?” 陈阳指着孙燚:“这张脸你是认识的?平武军孙将军,他都亲自来了,你觉得会是假的吗?”说话间,瞪了孙燚一眼。 孙燚会意:“是啊是啊,你知道,江白那个公务与我们不同,有事的时候寸步不能离开,所以他才托我们来带你走。他那个家伙,忙傻了,这么长时间,就不会写封信给你报个平安嘛。你放心,等我们去了金陵,我帮你收拾他。” 谎话一旦开了口,自然而然的延续下去。 :“他说,让你关了这家铺子,去金陵,给你找个大的铺子,让你苏家的苏玉笺在金陵发扬光大,让大夏人都知道,苏家的玉笺多么与众不同。” 孙燚心里虚虚的喘了口气。 :“铺子的房契在我家里呢,今日下雪,我怕弄湿了,所以没有带来。这样,你搬到我宅子里去,我给你看房契,那可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好位置,靠着大夏学院,往来都是文人。他可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军功才换来的。” 苏青枣的眼泪早就收了回去,小脸哭的红红肿肿,又有点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扭头去擦拭残留的泪痕。 苏青枣既是以为江白出了事,又以为江白反了悔,这几个月,一个大姑娘家家挺着肚子进出,背后人的指指点点,她早就抗不住了。 那个男人一走,他的朋友都没有一个出现,她甚至去问了明阁的老掌柜,可是这种事,老掌柜又怎么能给出答案 肚子越来越大,日子越来越久,失望和绝望逐渐取代了她的期盼和希望,可是她就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每日都坚持开着铺子门,即便是像今日这般大雪天,整条燕子巷的铺子都关了门,她却依然开着门,守着空寂寒冷的铺子,就是在等待着那个男人回来。 :“苏姑娘,江白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没有看错他。不过那个家伙一辈子没有接触过什么女人,做事确实不够稳妥,他的公务性质也不能随时和家里取得联系,你放心,他没有忘记你。” 苏青枣已经完全相信了孙燚的谎言,破涕为笑。:“你们坐,我去沏茶。天气冷,喝杯热茶驱寒。” 陈阳目视着苏青枣走入后院,扭头问:“我草,这个大肚婆要怎么办?是不是小白哥的种?江白那个牲口到底会不会负责?”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柱子捏了捏拳头,咔擦擦的响:“他敢不负责,我打出他的屎来。”自从当了爹,大柱子对这种不负责的男人,嫉恶如仇。 陈阳又观望了一眼后院:“阿蛮,真的要弄到你家去住?你贸然带个大肚婆回家,笑笑那里你解释的清楚?” 孙燚咬牙切齿:“那能怎么办,这么一个弱女子挺着大肚子住在这里?有点什么事,喊救命都没有人来。到我家还能照应一二。再说了,我知道江白肯定不会赖账,他对这个女子是真心的。” :“我草,我真的也是服了,自己弄大了人家的肚子,怎么都不会过问一声的吗?要不是老子这次来,等江白处理好事情再回来,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陈阳嘻嘻一笑:“这样也好,让他大吃一惊。” 孙燚横了一眼:“陈阳,你天天和赵先生在一起,就没有学好一点?” 第676章 我们和你一起走 喝了杯茶,和苏青枣约定了两日后来接她走,送几人出门的时候,苏青枣的小脸蛋上明显有了喜色,这个小女子也是个性格倔强之人,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只为了一个承诺。 才回到家,就见到一个眉毛稀疏,手长过膝的男子从客房里迎了出来:“哈哈,这大雪天你还往外跑,去哪里快活了?” 孙燚瞪圆了眼睛:“老唐,你怎么来了?诶,金老板。嘿嘿,林一平。。。你们几位怎么有空跑到我家里来。。。。进去坐,进去坐。”孙燚赶上两步,握住唐边土的手。 几个人进了屋子,互相问候,寒暄一番后,方才坐下看茶。 :“你来的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孙燚开门见山的问,他以为贵平又出了什么事情。 唐边土哈哈一笑:“能有什么事,闲的发慌,听说你回来安西,我想着,你在金陵,我这个反贼不适合出面,你在安西,老子怎么着也来见一面啊。 林一平眯着小眼睛:“听说你们一杆子干到金陵去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居然没有赶上,老唐在家里懊恼的睡不着。” 孙燚哈哈大笑:“老唐啥时候也这么矫情了?陈阳,去安排一下,好酒好菜伺候着,晚上给唐大哥接风洗尘。” ::“哎呀,什么好酒好菜,搞个大锅子就好,这么冷的天,有什么比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锅子更快活呢,红油热汤,有肉有菜,够了,足够了。” :“好,那就搞锅子,我去搞点羊肉去。”陈阳也不矫情,转身就往外走。 几人坐下喝茶,孙燚问金亦粟:“金老板,见过你弟弟没有?他在兰天县干的还顺心?” 金亦粟愁眉苦脸:“本来我是不想说的,既然孙将军问起,那我就不好不说了,那小子想跟孙将军一起走,他觉得一辈子守在这个小地方,没有一点挑战性,混吃等死的感觉,所以让我见了你,和你说一声,看看。。。孙将军还能不能收留他,跟着孙将军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你不是说你们金家就这一根苗了?不瞒你说,我回去金陵之后,平武军还要精简缩编,只留下精兵强将,然后。。。。向东北去!”孙燚并掌,向东北边方向回力一挥。 :“北邙?”几个人一同小声惊呼。 :“嗯!”孙燚点点头。 :“这是要打打仗了?”唐边土眼睛亮了起来,看了林一平一眼,又看看孙燚:“什么时候开始?” :“没有,谁说要打仗了,要是和北邙打起来,我怎么还有机会回这里。”孙燚呵呵一笑,有点惆怅:“这次,天下人都知道平武军的凶悍,长期守在金陵,多少有些不便。” 孙燚话说的不是那么明显,但是这几个人也都是老练之人,听的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外乎是拥兵自重的顾忌。 唐边土也压低声音:“实话说,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既然都进了城,这个天下之主的座位,近在眼前,你怎么就不想拿过来坐一坐,手里雄兵十万,又占据半壁江山,你真的坐下去了,谁又敢反对。” :“”这话啊,刘惜军刘大将军在世的时候,我也问过他。“” 孙燚很轻松的回答:“他说,他自始至终就没有窥探过那个位置,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希望百姓能免受灾难,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起兵谋反,天下一定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他不会为自己的野心,制造一个混乱的世界。” :“刘惜军傻,你也傻。。。。还好这世道,你们这样的傻瓜不多。”唐边土颇为感叹道。 唐边土又瞧了林一平一眼,林一平点了点头,唐边土又靠近孙燚问到:“诶,阿蛮,兄弟求你个事呗?” 孙燚狐疑的看了看唐边土和林一平:“你俩又想干什么?” :“哎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你去北边,带上我们呗?我可以给你五千精兵,精挑细选的那种,包括林一平手里的那两千死囚营,怎么样?那些家伙可是不要命的主。” 林一平附和道:“我那两千死囚营,都是疯子,既不把别人命当命,也不把自己命当命,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总比这样每天关在营里发霉发臭直至死去来的强。” :“啊?你们在贵平待的好好的,去那天南地北做什么。?”孙燚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会说出这种话来。 唐边土有些颓委:“我们毕竟是反贼,幸得你们刘惜军将军和孙将军不计前嫌,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可是,我们手里毕竟杀过人,沾过血,这份罪孽,消除不了。若是有机会为国效力,抵御外敌,就算是战死沙场,也对的起底下的列祖列宗了。” 林一平情绪也不高:“是啊,再说了,天下平定,咱们这些人要何去何从?朝廷肯定会安排自己的官员接管所有的守备防务。我们能去哪里呢?别说卸甲归田,嘿嘿,咱毕竟是反贼,这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刀,啥时候掉下来,就得看皇上,朝廷的官员老爷们什么时候记起来。” :“这种日子,我是不想过。我林一平,死,也堂堂正正的死在战场上,不能无声无息的死在小人手里,然后还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林一平坦言。 孙燚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就凭现在自己的功劳,能保证唐边土和手下兄弟的安稳,但是终究会有一天,他们说的悬着脖子上的刀是会落下来,到时候的自己,也未必能保得住他们。 就像现在王铁头和黄如辉一样,都未必保得住自己。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就是让自己去北邙,用一辈子去守护大夏的疆土,像张陆离张大帅一样。 时间最是无情,帝家最是无情。 孙燚沉吟着:“是我考虑不周了,之前,我是有想过,请圣上一道旨意,让从平武军退出的兄弟们回到地方,改做巡捕巡检之类的工作,维护地方治安,也可以替朝廷起到监督作用。 不过你们这么一说,倒也是提醒我了,中低层的官员和士兵是可以这样安排,但是你们这样的高级将领,这种安排就不合适。让你们进入官场,风险是比较大。” :“你们脑子笨,不是那些阴险小人的对手。” 孙燚故作轻松的开了句玩笑,把屋子里压抑的气氛松动了一下:“行,我先答应你们,那就一起去北边,咱们兄弟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金亦粟见大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站起来:“行了,好久不见,见面就说什么生死,这是干嘛呢。” :“别忘了咱们的正经事,孙将军,小少爷呢,赶紧把小少爷抱出来给大家瞧瞧。” 金亦粟又呵呵笑着对一边默不作声的大柱子说道:“张将军,我们早就听说张将军这次可是狠狠压了孙将军一头啊,一炮双响,儿女双全。快,抱出来让咱们看看啊。” 大柱子笑的乐呵呵的,孙燚直着眼:“金老板,你这话说的就中听了,什么叫压了我一头?咱还年轻,下次谁压着谁就未必了。” 大家嘻嘻哈哈笑,都知道孙阿蛮和大柱子两人关系极为密切,拿他们两个开涮,没有压力。 第677章 散财童子 大雪留人,唐边土在安西城住了七八天,大雪方停。 唐边土立刻带人返程。这几日几人商议了具体细节,回去要好好处理。 苏青枣住进了孙燚宅子,挺着大肚子,楚楚可怜的小摸样,迅速让笑笑的同情心爆发,拥着苏青枣,先是狠狠地把江白臭骂了一顿,保证将来见到江白一定为苏青枣出气,才带着苏青枣住进安排好的屋子。 李平平见到苏青枣,顿时大惊失色,拉着孙燚躲到一边的角落。 :“啥事,把你吓成这样?”孙燚莫名其妙。 李平平哭丧着脸:“完了完了,这次我李平平的名声要烂大街了。” 孙燚脸上渐渐变了,他看了眼和笑笑话说的苏青枣,又看看眼前惊慌失色的李平平,脸色铁青,一个字一个字的逼问道:“这,这孩子是你的?” :“啊?哈?”李平平呆愣着,傻乎乎的看着孙燚,又迅速反应过来,脸色剧变,双手一阵乱摇:“不是不是,什么是我的,怎么会是我的,你想什么呢?那苏青枣不是小白哥的女人吗?我就和你见过她一两回,怎么就成了我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一连串的反问,孙燚心情松懈下来:“那你什么意思,这表情见鬼了一样,与你无关,你见到她吓成这个样子。” 李平平懊恼的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不说?不说就算了。”孙燚转身要走。 李平平一把拉住孙燚的手:“我完蛋了,江白走的时候,好像有和我说过,要我没事的时候去照看照看她,我,我忘了。” :“嗯~~~~?”孙燚从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也是有点糊涂了。 :“嗯,就是,就是江白走的时候有交代过我,让我没事去照看照看苏青枣,我,我特木的当时酒喝多了,醒来后,不记得这件事了。”李平平越说头越低,缩着脖子驮着背,脚尖在地上扣来扣去。 :“她,她肚子怎么就这么大了?”李平平声音蚊子一样哼哼:“难怪江白要我照看她呢,原来,他搞大了人家肚子啊。” :“哈,哈,哈哈哈~~~~~”孙燚这时候才知道,不是江白无情,而是这个李平平无脑。 孙燚扭头对着大柱子的院子喊:“柱子哥,柱子哥,你来一下。”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李平平再次出现在苏青枣面前的时候,一边解释,一边认错,痛心疾首,委屈的都要哭了。 苏青枣是没有说什么,她甚至有些高兴,在这个小女人的认知里,江白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委屈,都不是事。 笑笑和花花两个彪悍的女人可就不依不饶,揪住李平平的耳朵,两姐训弟,一个时辰都不止。 孙燚抱着乐乐,大柱子抱着蛋蛋和芝芝,躲在不远看热闹,乐乐看着大柱子手里的大舅哥和小媳妇,兴奋异常,总想着靠过去。在孙燚手里动来动去,试图脱离孙燚的束缚。 孙燚极为不满。 这不是还没有娶媳妇就要忘了亲爹的坏小子嘛。你瞧瞧,人家芝芝有正眼瞧你嘛? 不知道许下多少承诺,李平平才从笑笑和花花手里逃脱出来,再见到苏青枣,脸色窘迫的不行。还好人家苏青枣大人大量,并不计较。反而出言好生安慰了一番。 反正一向自诩江白救命恩人的李平平,之后几乎成了苏青枣的专职郎中,一日瞧三次,补药,保胎药,全是自己一力承担。殷勤的像个乖巧的小奴才。 即使在之后很多年里,李平平在苏青枣面前都是乖乖巧巧,以至于后来江白差点误以为李平平到底干了多少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才会惭愧了一辈子。 陈阳得知此事后,又威胁着李平平连续请了几天的花酒,最后是大柱子和孙燚两人看不下去,揍了陈阳一顿,这件事才算过去。 不过事后,李平平似乎才反应过来,又堵着孙燚和大柱子骂了两天,若不是自己一心一意的保着两位嫂夫人,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呢? 孙燚和大柱子想想也是觉得理亏,不敢言语,毕竟李平平对不起的是江白,又不是对不起他们两个人。又生生扛了两天痛苦。 这件事闹腾了好一阵子,最后孙燚实在没有办法,用金陵城的一间铺子的房契,才算了结此事。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孙燚任何纠葛,偏偏最后付出代价的还是他。无端端的送出两间炙手可热的铺子。还没有人记他的好,委屈无处诉说。 孙燚躺在床上,双手扶着乐乐坐在他胸口,凝视着那双黑亮纯粹的大眼睛,不由发出内心的质问:“儿子,你告诉我,你上辈子,是不是传说中的散财童子?” 笑笑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噗嗤一声轻笑:“怎么,你舍不得了?有了儿子,你就成了守财奴?” :“哎呀,这有了儿子,日后用钱的地方就多了嘛,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以后我儿子要读书,要习武,要请先生,长大了想要结婚还要房子,金子,车子,聘礼,这么一算。。。啧啧啧,养活一个儿子还真不容易呢。” 笑笑从镜子里看着孙燚,眼波流转,风情万种:“那你昨夜还说说再要一个女儿?” 孙燚一骨碌坐起来:“当然,要不然,大柱子不是总在我面前卖弄?他有,老子怎么能没有?” 他抱着乐乐从床上窜起来,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俏丽的脸,生完孩子,笑笑脸庞丰润一些,也更白了一些,脸上的线条轮廓更为柔和圆润,美艳动人,自然而然散发着少妇的迷人韵味。 孙燚咽了一口口水,眼里放光:“媳妇,晚上我们继续加油,不能输给他们,咱要是有个女儿,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 :“讨厌,就知道折腾人家。”笑笑嗔怒着打了孙燚一下,镜子里,更是唇红齿白,美艳不可方物。 大雪过后,街上又热闹起来,这一年的安西城街上,百姓的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多一些。 爆竹声零零星星的炸响, 祥和喜庆的春节,如约而至。 第678章 龙凤镯 和安西城的祥和不同,金陵城今年的春节应该是用盛大来形容,抄了几个大臣的家,几乎得到大夏朝如今两年时间的税收,国库充实,小皇帝自己的内库都前所未有的充盈。 小皇帝夏炽真正坐稳了龙椅,手里又有了钱,一声吩咐,腊月,正月取消宵禁,宫内与民间同喜同贺,整个金陵城都变成狂欢的海洋。 消息灵通的商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酒肆客栈客流如潮,甚至一些头脑灵活的百姓将自己家的屋子腾出来,租给远道而来的客商,赚点银子,又可以多买些肉菜,过一个丰盛的年。 各种货品充斥着金陵的市场,东西一多,价钱也便宜许多,又引发百姓的热情,许多街道上摆满了摊子,商人们扯着嗓子高声叫卖,百姓们手里抱着的各种商品,还在兴高采烈的讨价还价,那叫一个热情。 南方乱了多年,朝堂上又被张理成把持多年,如今两件事情同时得到解决,不管是百姓还是文武百官,都觉得头上的天空,乌云散尽,一片晴朗。 王铁头多年里冷冷清清的小宅子,终于也变的热闹起来。 王晋勇回家了。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欧阳雁带着二十名亲兵,以及骑兵营正,李光奇。 一日之后就更热闹了,闻讯赶来的李砚,小柱子,和百忙中抽出时间的江白,不约而同的赶到王铁头家里。 众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夏军神王打铁,白发苍苍,两眼浑浊,说话间不断地呵呵笑,露出嘴里几颗残缺的牙,一个瘦瘦小小行将朽木的老人,没有一点传说中中的赫赫之威。 没有人敢小看他,即便是一向比较跳脱的小柱子,见到老人都谦卑的不得了,这次平武军清君侧,眼前这位老人,可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王铁头一直在笑,笑的畅快之极,眼前的这群年轻人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多像当年夏老大身边的这群伙伴,那时候,张陆离最为沉稳,周三最为阴鸷,曲七最为活跃,张五爷最为细致。。。自己最没用,老老实实的听话,打仗。 李光奇站在李砚身边,微扬着头,眼睛里尽是宠爱和欣赏,李砚已经比他高出了一个头,腰杆笔直,英气勃发,早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有点倔强的小男孩。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李光奇暗自得意。他是有资格骄傲的,一个儿子,一个爱徒,自己心里的两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天下颇有名气的骑兵将领,就算是大夏骑兵中的精锐黑甲骑,都在他们手下吃了大亏。 李砚站在父亲身边,微微垂眼,就能看见那一顶稀疏的头发,许是日子过的安稳,李光奇并不太出老,面色还有些红润,只是眼角额头上的皱纹,多了几条。 一会儿,怎么和老父亲说起卢俏俏呢?李砚小心肝乱跳。 大家伙陪着王铁头聊了一阵子,看出王铁头有了一点疲倦,众人起身告辞,王铁头也不客气:“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寻快活,我就不请你们喝酒了,陪着我这老东西,你们也放不开。” 大家伙哄然笑闹起来,善解人意的老人,总是受人爱戴的。 :“不过喝酒归喝酒,烟花柳巷的就不要去了,年纪轻轻,要爱护身体。”王铁头眼睛瞥过王晋勇,意有所指:“有些人三十好几了还娶不上媳妇,再有点花花肠子,这辈子就废了。” 小柱子上前一步,搀扶了王铁头一把:“王伯父,你放心,阿蛮哥走之前交代过我了,我会看好勇哥的。” 王铁头浑浊的眼神对上小柱子清澈狡黠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声不要脸的伯父,让他动了一下心:“好,交给你们了。看好这个小王八蛋,老夫有赏。” :“诶。。。王伯父,有啥好处?”小柱子趁热打铁不要脸的追问。 王铁头似怒非怒:“小兔崽子,你胆子不小,你哥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找我追要好处。” 小柱子嬉皮笑脸:“所以他是我哥张铁柱,我是我,张火柱。” 王铁头酣然大笑起来,几颗牙笑的摇摇欲坠:“小子,我看好你,你这不要脸的风格,有老夫当年的风采。你给我看好哪个小王八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我王打铁说话,丁是丁卯是卯。” :“得嘞。。。伯父,你瞧好了,我保证给你看好勇哥,他就是去尿尿,我都看着他。”小柱子拍着胸口答应。 王晋勇看不下去,追过来,一脚踢在小柱子大腿上:“你毛长齐了,和我爹这样说话。老子弄不死你。” 王铁头歪歪斜斜的轻轻踹了王晋勇一脚:“你给老子滚蛋。”刑兵笑眯眯的从边上走过来,扶住王铁头:“行了,你们去玩,我送大人进去休息一下。” 王晋勇老老实实的:“谢谢兵哥,兵哥,有时间我请你喝酒,单请你。” 这场酒果然挺素,就是几个大老爷们,连点菜的时候,小柱子都故意要的公牛肉,公鸡肉,连鱼都追问是不是雄的。要不是明景酒楼的伙计都熟识这几位爷,还真以为是来捣乱的。 小伙计也风趣:“爷,你放心,一会我交代厨房,今天的豆腐,青菜,都必须是精挑细选出来,公的,不公不要钱。” :“好,就喜欢你这么机灵。”小柱子怀里摸出小半块碎银子:“赏你喝茶。” :“谢谢爷,谢谢各位爷。。。。”小伙计兴高采烈的出了包间,这几位爷每次都是白吃白喝不付账,但是出手给的赏钱从来不令人失望。 王晋勇怒道:“今天我要是不把你小柱子灌倒,我就不姓王。!” 江白一把抓住王晋勇手腕:“别吵别吵,这顿饭不是为你准备的,是为李营正准备的。你是配角,你别叫,晚上,咱再带你快活。” :“咦?还有贵客?” 李砚离席而去,动作迅速又坚定,甚至都没有和李光奇说一声。 李光奇觉得儿子不甚尊重他,又觉得儿子不是这样的人,很是纠结,探寻的看向小柱子。 小柱子露出一口白牙:“师傅,你就安心坐着,大肚哥可能有什么急事,一会就会回来。对了,师傅,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小柱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帕,打开后,一副黄金龙凤手镯,镯子上镶了几颗宝石,华美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师傅,好看,我告诉你,这可是。。。”小柱子凑到李光奇耳边:“这是从张理成家里抄出来的。阿蛮哥要我给你的,说你用的上。” 王晋勇凑过头来:“我靠,这么好的玩意儿怎么没有我的?” 小柱子嘻嘻笑:“你个老光棍,你要来干什么,送给楼子里的姑娘吗?” :“我。。。我。。。。不对啊,李哥也是老光棍,你给他做什么?”王晋勇反驳道。 小柱子呲牙笑的得意:“关你什么事,我孝敬师傅的,不行吗?” 房门突然打开,李砚走进来,红着脸,眉毛高高挑起,手里牵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 :“哇哦~~~~~~”包房里发出一阵喝彩声。 第679 这是嫂子吧,我们是四喜哥的兄弟 刚刚过了正月十五,一支庞大的车队走出安西城,几百名膘肥体壮的士兵,护卫着中间的十几辆大车。 明阁的老掌柜远远看着车队离开,欲哭无泪,少阁主把所有的好马车全部要走了,自己老胳膊老腿,出门都只能坐那个又破又旧,颠死个人的破车子。 车队走的很慢,一天就是五六十里,车队里有五个小宝贝,如何快的起来。 车队在休山休息了两日,安娘子尽了地主之谊,笑笑想带着安娘子一起去金陵,安娘子犹豫后却拒绝了笑笑的好意,她决定还是留在这里,为黄卫忠看好属于自己的家,也是他最后的归宿。 途经平武城的时候,孙燚撇开众人,带着大柱子和李平平进了城。在城令府找到林城友,孙燚和林城友聊了很久。 林城友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若是能得到小皇帝的首肯,他有机会坐稳这个城令之位,不过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割裂和平武军的关系,向小皇帝效忠。 孙燚就是特地来和他说这件事情。希望他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效忠小皇帝,肯定要比跟着平武军远去北疆来的更为合适。 这些年,经过社会的毒打,林城友不再是那个落致城堵城门的愣头青,他明白,只有自己手里有了一定权利,他才能更好的守护下辖的百姓,做事,凭的是实力和良心,缺一不可。 两人没有多费什么口舌,就达成一致,孙燚觉得林城友成熟许多,更加明白事理。林城友也不觉得自己是背叛,四十岁的他,若是一辈子都能好好守护着这一城之地,这辈子也算没有白读圣贤书。 走出城令府,婉拒了林城友的送行,孙燚踏马来到校尉府,校尉府是空着的,留下来守城的平武军营正很守规矩,住在军营里。 孙燚站在关闭的大门前,站了很久,都尉府上的牌子历经两年风雨,就有了一点沧桑的陈旧感,曾经住在里面时间最长的那个将军,已经凋零在远方。 :“阿蛮,你给老子滚过来。” :“阿蛮,你给老子滚出去 !把东西给老子捡起来。” :“阿蛮,你是老子的天命福将?” :“阿蛮。。。” :“阿蛮。。。。。” 那一句句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真真切切。 那个狡猾的,嫉恶如仇又诡计多端的家伙,那个深谋远虑又不择手段的人,他的一切过往,一切是非对错,终究消散如云烟。 二十四岁的孙燚,潸然泪下。 大柱子默默地站在一边,他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 李平平本是感情丰富之人,刘惜军又是在他手里确诊的不治,想起刘惜军最后哀求他保密的表情,历历在目,此刻却已经物是人非,更是泪如雨下。 细细的风声在都尉府冰冷石墙间绕来绕去,如泣如诉。 许久,孙燚抹了把脸,拨转马头:“走,我们去找四喜哥去。” 四喜回到平武,推荐他做巡检长的文书还没有发放下来,他在霞西巷买了一个两重院子。 孙燚几人带着路上买的酒菜,敲开院子大门,四喜并没有他们想象中消瘦,反而生活有了规律,还胖了一些,以前脸上那种杀气,却再也看不出来。 :“四喜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孙燚给了四喜一个大大的拥抱。 四喜很激动,激动里又有一点点不易觉察的慌张:“你们来了,快进来坐,我这里这么偏僻,你们怎么找到的?”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孙燚和大柱子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隐约有了点笑意。 :“来,路上买的卢大婶家的鸡,好久没吃,馋这一口了。”林全栋将手里提着酒菜递给四喜。 四喜手忙脚乱的接过酒菜,送到厨房,又要让座,又急着烧水沏茶,忙乎的有点乱,应该是有点慌。 :“坐下你,你干什么呢,你看到我们紧张什么,我们是外人吗?”孙燚一把搂住四喜,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四下打量着屋子:“这是客房,怎么,我们来了,你不接我们进主屋,屋子里藏着姑娘吗?” 四喜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什么,什么姑娘。。。” 一个文文静静的白面男孩从外面进来:“姐夫,我姐问你,是不是有客人,要不要去买些酒菜。”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姐夫?”孙燚打破安静,伸手牵过小男孩:“我是你姐夫的好兄弟,不是客人,我们带了酒菜来的。我听说过你,你姓于,对不对?” 小男孩不过八九岁,倒是很沉稳:“是,我姓于,不知客人您是?” :“呵呵,我姓孙,他姓张,那个姓李,我们都是你姐夫最好最好的兄弟。”孙燚笑眯眯的对着小男孩说,又转头看着刘四喜,似笑非笑:“四喜哥,你都没有给你小舅子介绍过我们吗?” 路上走了些日子,大柱子脸上的络腮胡子又长的茂盛,看见胡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他也憋着笑。 李平平紧紧抿着嘴唇,四下张望,脸皮绷的紧紧的。 :“于修文,你去告诉你姐,不用买酒菜了,客人带了。让你姐来见见我这些朋友,嗯,都是好朋友。” 孙燚松开手,小男孩应了一声,转身不急不躁的走了出去。 :“于冰婷有了身孕,刘大人的。她一个女子,带着弟弟,大着肚子不好看,我与她成亲了。不过,我没有碰过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刘四喜低声,用急促的语气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孙燚的笑容散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确定是刘将军的血脉?” 刘四喜眼睛往外瞟,声音压得很低:“废话,我当然确定。日子是对的,老子找人问过了。” 孙燚眼睛亮了,大柱子眼睛亮了,李平平眼睛更亮了。 :“四喜哥,你,你。。。卧槽,你简直是。。。简直是。。。。”孙燚说不出话来,在身上一阵乱摸,掏出几张银票,塞给刘四喜:“拿着拿着,你要用钱的地方多,孩子出生要找奶妈,要启蒙,要读书,要习武,要穿衣吃饭,要娶媳妇,要买房子,要。。。。” 孙燚已经欢喜的语无伦次。 四喜愣愣的看着孙燚慌慌张张的样子,一时有点想哭。:“我有钱,刘将军最后给了我两万两银子呢,你忘了,我有钱,足够足够我用了。” :“不够不够,你要给他请最好的先生,最好的师傅,买大房子,娶漂亮媳妇,对了,现在还要保胎,保胎药很贵的。。。。给他最好的,给他最好的。”孙燚转头:“柱子哥,有钱吗?李平平,我知道你有钱,给我,给我。” 刘四喜一把揪住孙燚的手腕,很用力:“老子有钱,不用你给!我养的起他们,我会给他最好的!” 门外传来稍微有点沉滞的脚步声:“四喜,给客人沏茶了吗?” 一个秀气文弱的女子微笑着出现在屋子门口,身体有些瘦弱,手扶着腰,挺着肚子。 孙燚瞬时收手,转身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这就是嫂子,我们是四喜哥的兄弟。” 第680章 补缺 再次走出平武城门,孙燚回首,久久凝视着平武城,这座城池,留下了他多少情感,承载 他多少记忆,像是一道痕迹,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这一次的离开,更像是一次彻底的割裂和告别,或许很久很久,他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不过想想,这里还留下自己生命里最重要那个人的血脉,孙燚又开心起来,人生,总是有想不到的意外和惊喜,突如其来。 :“走了~~~~再见~~~~~” 孙燚奋力向平武城挥了挥手, 拍马而走。 平武城沉默不语,天地悠悠,岁月荏苒,铁打的城池,流水的过客。 金陵城从狂欢的节日里清醒过来,又恢复一个帝都该有的稳重和肃穆。 如今朝堂上,黄如辉升任太傅,兼兵部尚书一职。 工部尚书一职则是启用孙燚的岳父大人柳放舟,当时这个任命还有些小小争议,毕竟朝堂大员与领军大将不该有亲近关系,小皇帝稍微态度强硬了一点,争议声就无声无息。 礼部邓阳明虽然算是张党一派,却没有发现他有实质上的不轨行为,于是留官查看。 称病不起的廖正,继续担任吏部尚书一职,嗯,这位老人家也是一只老狐狸,原本病的几乎不久人世,连张理成都懒得下手,结果如今步履矫健,满面红光,哪有一丝病态。 刑部尚书高山峙,原本是金陵刑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五品员外郎,这一次刑部牵连到的人最多,他的不同流合污,让他出了头,连升三级。 安庆城城令杜高,升任户部尚书,这位老大人本就准备死在安庆城城令的位置上,还是王铁头几封去信,才算勉强改变心意,回来任了户部尚书一职,户部尚书,掌管天下粮税,这个人,必须是愿意为大夏朝死心塌地的人物。杜高,正是不二之选。 以上的六部大员,为官清正严明,又是官场老手,能力不俗,最重要的,都是对大夏朝,对小皇帝夏炽忠心耿耿。 小皇帝也算放开手脚,各部尚书自己推荐属下,一律批红恩准,若有差池,到时候各部主官承担连带责任,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如此一来,一场足以倾覆官场的剧变,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平静下来。 朝中政局稳定,下一步,就是主要就是解决南方各城的空缺之位。 五个城令,三十七个县令,再加上同知,通判,巡检长。。。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几乎有几百名。一下出现这么多位置,这么多空缺,就算让朝廷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足够有经验的人,也是有些捉襟见肘。 无数推荐的折子雪花般的递了上来,谁都想在这饕餮大宴中分的一杯羹。这可是这可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若是自己推荐的人真是上了任,那之后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要做些什么事,岂不是方便至极。 就算是不为了钱财,自己的推荐的人得到重用,也算是自己知人善用,慧眼识才。 朝堂上的血才抹干净,倒是没有多少官员敢于明目张胆的卖官鬻爵,私下的协调,配合,取得共识和默契,一同上折子举荐,这样的现象比比皆是。 结果整个春节前后时间里,为此事奔波游说的人几乎踏遍了六部大人的府邸,锲而不舍,孜孜以求,令人烦不胜烦。 最后王铁头带着黄如辉和廖正去皇帝面前商议了一番,下了一道旨意,任何举荐之人,必须为被举荐人的考课优劣,承担举荐责任,这才让百官的热情偃旗息鼓。 吏部在浩如烟海的官员名册里精挑细选出两三百人,又逐一召见,去芜存菁,才勉强挑出需要的人选,供给皇帝夏炽和六部尚书选择。再经过这一层筛选,才算得到共识。拟出一份最后的名单。 节日后的第一天早朝。准备商议南方各地官员补缺之事。 或许是过了一个安稳的年,文武百官们的心情都挺不错,小皇帝的表现,更是让他们觉得满意,原本以为会是腥风血雨的官场地震,小皇帝却只诛首恶,并没有搞牵连深究。 小皇帝夏炽端坐龙椅,底下群臣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虚伪的假笑,做作的客套,如今在他眼里,都是小丑一样的表演。 王铁头给他的建议,就是只诛首恶,稳定局势为主。其他罪行不算严重或者只是单纯依附张党之人,留待日后表现,待选得良才,再逐一替换。反正有把柄在手,徐徐图之,日后行为不端,或者和皇帝不齐心,随时随地都能追问。 目前来看,这个策略是极为正确的,至少目前朝堂上一片和气,小皇帝借机推行的几个利国利民的政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 只是在北方开始推行的土地丈量,才一开始,在地方上就有了不少的非议,虽然没有人敢跳出来明目张胆的反对,进展却极为缓慢,稽密司从地方上传递回来的情报表示,各地官员以及地方富绅,土豪私下对此有极大的抵触心理,都是聪明人,土地丈量一开始,就有人嗅到一丝非比寻常的气息。 小皇帝夏炽有些恼火,这才是所有事情里重中之重,大夏朝之所以短短几十年就出现匪乱,战火,无非就是因为土地掠夺严重,使得无数百姓辛辛苦苦耕种,却只能勉强果腹,没有丝毫抵御风险的能力,稍微有些动荡,这大量的百姓就找不到活路。 地方上的反应,也在王铁头等人的预料之中。如何破局,也不是没有办法,王铁头向小皇帝夏炽建议道: :“如今朝堂百官与地方上的利益勾结,并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少了朝中的支持,地方上最多也就是再起一些骚乱。 :“如此这般,让背后的人露出头来,只需要有一支强悍的军队,往北边走一遭,抓一批,杀一批,震慑一批。真正敢铤而走险的人,毕竟不多。一步步的清理过去,一切自然就成定局,无非是多花些时间,多些军队的费用而已。” 小皇帝大为意动,强悍的军队,现在不就是在金陵城外驻扎嘛。 心里最重要的事情有了解决方法,小皇帝夏炽对于今日的这一场朝会还是有一些憧憬,毕竟,官员派出去,掌管地方,整个南方才算是彻底归于朝廷的治理下,大夏朝,完整如初。甚至更好。 均田制在干干净净的南方,更容易推行下去,也更容易见到成效。 这份任命名单,早有定数,只是在朝堂上宣读了一遍各城的重要官员任命,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在这份名单里,林城友果然继续担任平武城城令,而贵平城的城令,也依旧由纪志刚担任,安西城通判一职,仍然是留给了现任的通判姜浮生,姜浮生也算是命好,由于去的远,反而没有被张党牵连过深。 不过这三人,必须回到京城述职,需要得到小皇帝夏炽的认可。 也就是说,这三个人,以后一定要与平武军彻底割裂。 , 第681章 跟着天命福将 朝堂上的事,孙燚没有过多关心,不过消息总是能传到他的耳朵,北上的命令还没有正式公布,不过想来也不会太久。 毕竟解决了朝堂上的问题,下一步,就是要解决军队的问题。 曲先生给孙燚和大柱子租了两个相邻的宅子,金陵城好一些的宅子价钱极为昂贵,不是买不起,只是为了避嫌。 陪着笑笑回家住了几天,柳放舟柳大人奉旨回京,正好与孙燚错过见面,如今的工部尚书柳大人回到家中,什么事情都丢在脑袋后面,只顾抱着白白胖胖的孙乐,一口一个大孙子,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还不成亲的好大儿子。 孙燚和大柱子去兵部销了假,回到军营,正式开始了精简的计划。 中军大帐里,所有旅旗一级的将领全部到场,大家多日不见,寒暄了一阵子,才正式进入议题。 孙燚走之前,已经透露过平武军下一步可能要去北疆的消息,众将领心里也都有数,即便是脾气火爆的周飞,也知道金陵一定不是长久之地。 :“我今天去了兵部,见了黄如辉大人,黄大人的意思比较明确了,基本确定,我们要去北边,配合张陆离张大帅。我先表达我的观点,我是很愿意去的,我们是武人,武人生来就该是征战四方,马革裹尸。我今日召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思。”孙燚说话很是直接,没有客套。 :“我去,反正刘惜军把我们交给你了,你去哪,我去哪。”最先说话的是独臂李志勇,自从刘惜军去世后,他头发也白了许多。 大柱子闷声道:“我去。” :“我跟你走。”:“当然去,当兵就该去北边,杀北邙蛮子。” :“去!”:“这还要征求什么意见,当然是去了。” :“哈哈,老子将来能不能拜将封侯,就看这一遭了。去!一定去!” 营帐里所有的将军毫不犹豫赞成,甚至都有些亢奋。 :“这去北边,面对的敌人可就是北邙大军,那些家伙可是大夏朝的一世之敌,勇悍好杀,手段残忍,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的。”孙燚肃色道。 周飞摸着大光脑袋:“老子当兵就是为了去杀北邙人,别说他们多凶狠,老子的刀不利吗?” :“我和周将军一样想法。”高胜宪举起大手掌,表情冷静,他知道,自己从一个小兵,一路升到旅长,就是因为跟对了人,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骑兵张稳平都没有平时稳重的表情:“都说北邙骑兵天下无双,我就想见识见识,就算是死在那里,老子也心甘情愿。不过,我们追随天命福将,应该不会真的拿吗倒霉?” “”哈哈哈~~就是,跟着天命福将大人,自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众将乐了,哈哈大笑。 林克敌叫嚣着:“将军大人,我去,死了拉倒,若是立下战功,老子回家在我老子面前就能抬头见人了,免得他总是骂我虎父犬子。” 众人哄堂大笑,林克敌这个家伙,在安西军队里一直不算是受人待见的,一是家世好,他上位上的轻松,二是这家伙自认为熟读兵书,总是夸夸其谈让人厌倦,不过自从在战场上被打败后,倒是有了极大的改变。 后来参加的几场战斗,表现的身先士卒,骁勇好战,反而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对其有些了解的将士,都刮目相看,信任有加。 :“别说, 这次我回安西,也问过你爹的意思,你爹犹豫了半天,说你已经长大成人,一切事情都该自己做主选择,啊,对了,他就提了一个条件,你能不能赶紧给他生个孙子?”孙燚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家笑的更开心了,林克敌也是个人来疯,挺起胸膛,慷慨陈词:“男子汉大丈夫,敌寇未灭,何以家为。” :“卧槽,老子的兄弟都是英雄好汉,怎么能不多生几个孩子,传承血性?你林克敌找不到媳妇,可别连累咱兄弟啊。”孙燚绷不住,嬉笑的骂了几声。 :“行了,言归正传。你们确定,都一起走?我再提醒你们一遍,那是北边,和南方完全不一样,到了冬季,大雪飘飞,天寒地冻,那日子,过的可是极为艰难,别说是上战场,就是待在军营里,也很是难熬。” :“还有,大夏开国和北邙打了无数仗,包括现在张陆离大帅的队伍,和北邙每次作战,都是伤亡惨重,也就是说,各位,包括我,都有可能死在那里。你们要认真想清楚,一旦选择去了北疆,再和我说要回来,对不起,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孙燚眼神刀子一样从各位将军面前掠过,威严庄重。 大家嬉笑表情僵硬下来,都是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战场的残酷都心知肚明,可是对于武人来说,功名马上取,富贵险中求。这是对武人亘古不变的真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了拉倒,不死就发达了。”赵标信誓旦旦的:“反正我有儿子了,两个。我要赚钱给他们娶媳妇。将军,你别克扣我的军饷,我这辈子就给你卖命了。” 孙燚哼道:“你再赌钱,你再多军饷都没钱给你儿子娶媳妇。这次回安西,老子给你儿子包了五百两银票,你要是表现好,就算了,你要是继续么有节制的赌钱,我就扣你军饷还账。你们都一样!别看着他笑,赌钱玩耍可以,别他妈的没有节制!” :“嘿嘿,谢谢将军大人。将军大人教训的极是,末将一定不赌了,不赌了!”赵标有些羞愧。其实他这个人作战也凶狠,对手下兄弟也照顾,就是这个好赌的毛病,最为要命。 当兵的进出军营很是严格,关在军营里百般无聊,十有八九都会赌钱,这几乎是所有军队里的陋习,想根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孙燚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多多约束一下,总是好的。 孙燚示意大家坐下:“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愿意和我去搏一个功名,我也不会拦着你们,上战场,当然是自家兄弟好用。” :“不过我们平武军绝大多数兵员都是来自南方,远去北边,距离远不说,生活习性,气候都不好适应。 兵部黄大人提醒我,南边的兵要北上,必须精挑细选,身体强壮,适应能力强的才能成军,否则这一路上,水土不服,很要命。你们呢,回去之后,开始挑选士兵,合格者,北上,不合格者,留下!” :“啊?还要精简士兵?我们现在手上就没有多少士兵了。”周飞环顾了一下身边的步卒军官:“步卒不过三万而已。再说了,这些兄弟和我们一路杀出来的,现在不要他们,是不是有点不讲道义啊。” 众人一起议论起来,基本都是反对,毕竟这是一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这可不是征召一些人,训练几个月就能训练出来的。 第682章 跪下,拜师 大家讨论着,话题逐渐转移到北邙军队,议论纷纷,每一个真正的大夏军人,他们的一生之敌,就是北邙军队。 北邙之所以能压制大夏,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骑兵彪悍,生活在环境恶劣的草原,身体弱小的也活不到成年,他们的男人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骑射都是从小到大的本能,稍加训练,就是一名合格的骑兵,这是大夏难以比拟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从小接受的信念就是弱肉强食的草原法则,他们认为杀人放火劫掠是上天给予的机会,打败弱小,抢夺牛羊马女人孩子,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在他们的野蛮世界里,大夏就是他们的牧场,猎场,过来抢掠一番,杀死敢于反抗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像是在猎场里杀死野兽,或者被野兽杀死,都是上天的恩赐。 这就造就了北邙军队的两种特质,一是骑兵极其强悍,二是不惧死亡。 而这也是现在的平武军最为自豪的特质。 :“啪啪啪!”孙燚敲了敲桌子:“行了,都回去做准备,那些受过伤的,身子骨不够硬朗的士兵名单整理出来给我,我来给他们安排出路。你们不要背地里做小动作,不适合在军队里继续呆着的人,平武军里一个不留。这是去战斗,去赴死,不是游戏!”孙燚的语气坚决又冷酷。 众将离去,孙燚在营帐里又多坐了一会儿,几个骑兵将领都没有离开,骑兵的扩编,才是此时最需要解决的事,到了北边,草原辽阔,只有骑兵才是决定生死的力量。 作为骑兵统领,李砚手里也就三股力量,自己的重甲铁骑,小柱子的游骑兵听风旗,加上张稳平手里的六千甲骑。 :“我问过卢俏俏,他们的血旗军可以跟我们走,不过,最多三千骑,这三千骑是真正有战斗力的,但是还缺少战马,无法保证一人双骑。”李砚沉着的说道。 小柱子也是有些丧气:“我师傅见过我们的骑兵,他的意思是,勉强可以一战,不过还是差点意思。我们的战马品质,骑兵素养,距离北邙还有不少的距离。而且,未必能适应北边的气候。哦,对了,他对张稳平将军的安西铁骑还是赞叹有加,他们的战马品种和质量,比较能适应北边。” 孙燚看看张稳平,张稳平沉静如水:“安西的气候和北邙有些相似,我们的战马也是从西北更北之处买来的,,价格昂贵不说,数量也不多,当时也算是费了不少功夫,组建这支骑兵队伍,前后五年时间。” :“不过,其实再好的骑兵,也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孙燚微笑。神色开朗:“师傅说话,是在激励我们,真正精锐的队伍,不仅仅是体现在马匹上,而是体现在骑士身上。我相信你们带出来的骑兵队伍。当然,你们也放心,战马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不就是要钱吗?老子有钱,到了北边,我们一边扩充战马,一边严训队伍,北邙军队也是血肉之躯,一样也会死,也会怕,也会逃!” :“大肚哥,骑兵在你手里,就是我最大的底气,你放心做事,我无条件支持。” :“大狗伤病好了,就让他回来带血旗军,北方那恶劣环境,女人就不用去了,让大狗去吃雪雨风霜。反正那个家伙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家伙,让他和小柱子搭档,把游骑兵壮大。” :“嘿嘿,那敢情我,我把我听风旗副将的位置留给大狗,他要听我的话,受我的管,不听话,我就军棍打他屁股。”小柱子的愁闷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天生乐观之人。 李砚犹豫了一会儿:“阿蛮,其实兄弟们都知道为什么要去北疆,咱们平武军在这里风头太盛,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寝食不安。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去了北疆,我们军队的军饷粮草就会控制在别人手里,这才是最为致命,我们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嗯,这个问题我想过了,不过你放心,我想三两年时间里,还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当然,时间久了,难免会受制于人,我会想办法的。”孙燚很坦然。 和刘惜军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刘惜军做事谨慎的风格,还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孙燚。 事情商量完,孙燚起身:“走,去瞧瞧汤爷去,说他最近身子骨不太好。小柱子,你去辎重营把陈阳给我喊来。” 汤爷在军械营的营帐里,披着一件厚厚的袍子坐在案桌前急笔奋书,屋子里点着一个火炉,炉子上一个小药罐咕嘟咕嘟的响,一股很浓烈的中药味道。 见几人进来,汤爷起身迎接,孙燚赶前一步:“汤爷,坐下歇着,歇着,汤爷,我听说您老最近身子骨有些不适?咋了?” 汤爷呵呵笑,气色虽然有点灰暗,精神倒不算太差:“人老了,一些小毛病总是会找上门来,没什么大碍,营里的郎中开了点药,吃几副就好了。阿蛮,你这是。。。有事?” 李砚搀着汤爷坐下:“汤爷,你身子不好,给个信,让李平平来给你瞧一眼啊,他最近回家了,不在营里,等一会儿我去找他,让他来给你瞧瞧。” 孙燚捡起桌子上汤爷写的纸,随手翻开:“汤爷,你取两件换洗衣裳,一会我带你进城,去给李平平瞧病。你放心,李平平手艺要是不行,我还能找他爹,他爹李如儒可是金陵头号神医,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诶,汤爷,你写的这些是。。。。器械的制造?” 汤爷嗯了一声:“哎,阿蛮,我知道你们准备往北边走,你看我,我这把老骨头啊,估计没有办法跟你去了,我这些天没事,就把这些年摸索出来的一些技巧啊都写下来,也算,也算有个传承。” 张稳平也拿起桌上已经写好的一本,认真的翻看片刻:“将军,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什么宝贝,汤爷,有啥宝贝不给我小柱子留着。“小柱子从营帐外窜了进来,身后跟着陈阳。 孙燚笑咪咪的:”汤爷,我知道你心里藏着好东西呢,我给你找了一个徒弟过来,你瞧一眼,看不看的上?陈阳,来,过来,哥给你找了个师傅。快来,跪下,拜师!” :“啊?”汤爷和陈阳同时惊叹一声。 第683章 官升三品 :“陛下,这是我和几位大人一起商议出来的,关于平武军将士的封赏。请陛下过目。” 王铁头将手里的折子交给小宝子,小宝子弓着腰,快走几步,送到夏炽的手里,夏炽端坐在御书房的书桌后,书桌实在太高太大,他必须挺直腰杆。 夏炽拿在手上,并不细看,满眼期盼:“王师,这次给孙燚将军,张铁柱将军什么样的封赏?他们勤王救驾,可算是不世之功 啊。” :“陛下,臣等拟奏孙燚升三品安北将军,其麾下张铁柱升四品中坚将军,骑兵统领李砚升四品平武骁骑将军,另外各部旅旗分别升为五品校尉,皆赏金百两,银子百锭。士兵们奖赏银子二十两,记军功一次。” 夏炽微微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丝不解:“王师,这奖赏,是不是有些不对啊,孙将军千里勤王,又浴血奋战铲除叛乱,只奖励这些?王师不是说过,大夏朝对武将过于苛刻,让朕善待武将吗?这封赏,如何拿的出手?” :‘陛下,孙燚将军原本就是六品武将衔,现在是三品衔,这在大夏朝,已经是仅次于张陆离张大帅的二品官衔,甚至比张大帅手下的四大将军还高一个级别。他毕竟还年轻,日后成长不可限量。” :“三品。嗯,三品也不算低了。还是王师考虑周到。”夏炽仔细想了一想,知道这是王铁头等人深思熟虑过的结果,孙燚现在还是这么年轻,就已经官至三品,若是再高,之后若再有战功,又该如何赏赐呢?” :“陛下,臣等还有一事,请陛下思量。”王铁头抬起眼,注视着夏炽,非常慎重道:“臣闻孙燚将军,张铁柱将军家眷皆从安西到了金陵,目前还是在外租了宅子,陛下可否可赐予宅院,并且另外加封两位夫人及其子嗣?” :“另外,骑兵将领李砚,听闻也是大婚在即,不如陛下一并赏了。 平武军即将开往北疆,让将士们的家眷留在金陵这繁华之地,吃喝用度也颇为方便,了却众将的后顾之忧,于情于理,理所应当。” 王铁头这一番话说出来,夏炽的眼神紧缩了一下,他目光炙热的看着王铁头,面色也绷紧,似乎在想着什么。 王铁头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夏炽瞬间明白过来。站在夏炽身后的小宝子公公,头也不抬一下,眼神却耐人寻味,他也听明白王铁头的意思。 夏炽这下并没有着急做决定,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笑容阳光的面容,真诚又无所畏惧。他缓缓道:“此举事大,王师且容朕思量一二。” :“陛下,还有一事,是臣的家事,臣想请陛下恩准。”王铁头又说道。 :’王师但说无妨。” :‘臣有一子,为落致城守备军校尉,天性顽劣,又喜武事,与孙将军相识,相谈甚欢,知道平武军即将北上,他想,他想加入平武军,一同前往北疆,为国效力,为国尽忠。想请陛下恩准。” 夏炽大为感动:“王师,你年事已高,膝下也就一子,让他留下来尽孝。” :“陛下,臣王铁头,一辈子就是想看着大夏朝安安稳稳,江山永固,我儿生于军人之家,理当为国效力,请陛下批准。” 王铁头做出这个选择,也是斟酌再三,第一,他向小皇帝表示忠诚,第二,他把自己的儿子与平武军捆绑在一起,荣辱与共,也算是为平武军提供了一层安全保障。 小皇帝夏炽年龄虽小,却是聪慧,又一直陪着张理成,看他处理事务,王铁头的作为,他居然全部都看的明明白白。 王铁头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想的通透,殚心竭虑,才能做出这般看起来自相矛盾的举动。 :“王师,朕,应允了你。朕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将来如何,,朕都会给记得王师的恩情。”夏炽也把一切话都摊开了说。先皇去世后,就是这个老人,想尽办法接近自己,教导自己,让自己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又是他,运筹帷幄,合纵连横,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孙燚一连数日都在军营处理军务,补缺官员接到任命,纷纷开始走马上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风声,说是要去南边任上有所建树,必须得到孙燚孙将军的支持才能事半功倍。 于是,不断开始有人登门拜访,上门请教,刚开始的时候,孙燚没有反应过来,想着这些人将来都是南方各地百姓的父母官,看起来是真的虚心求教,于是也不吝啬的与各位大人分享南边的一些风土人情,自然风光,包括气节变化,耕种之物。 但是连着几天下来,这种趋势越发严重,甚至宅子门口有人排队等待,这时候,孙燚才察觉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又找不出是谁在背后捣鬼,干脆直接住进军营里,眼不见为净。 北上的消息,在整个军营里传开,士兵们私下议论纷纷,南方人,都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情怀,他们对北方,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北方人蛮撞,粗鲁,甚至霸道。更何况,将来要面对的是传说中赤目獠牙,生吃人肉的北邙野蛮人。 可是没有人提出离开,即使是那些因为身体比较弱而被精简下来的的士兵,都委屈的不愿意离开。在平武军里,不但有丰厚的军饷,更有不一样的尊严,还有公平的升职通道,只要自己敢打敢拼,运气再好一点,就能为自己家人拼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将来。 各将已经将精简的名单报到孙燚手中,三万多步卒,符合精简条件的将近五千人,一部分是受伤伤愈后,归队后跟不上队伍的节奏的,还有一些是身体有些小伤残,另外也有一小部分实在舍不得离开故土的。 孙燚拿着名单,思索再三,直接去了王铁头的宅子。 :”王大人,这是我平武军里退下来的士兵和一些低级别的官员,因为身体原因,不适合再去北疆,可是这些人,回到地方,身体又做不了太重的活,不知王大人可有良策教我?”孙燚表现的很是谦逊。 :“阿蛮,这种小事你还需要问我,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谋算。你别来我面前装可怜,有什么要我做的,你说就是了,这些士兵也是有功之人,我能做到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孙燚摸着头笑的有些羞涩,却没有客套:“啊,王大人既然这么大度,那我就说了。我觉得,这些人啊,毕竟也还是从我平武军里走出来的,不管是心性还是能力,都还是可以发挥作用的,不如,让他们回去,帮地方上做点事?比如做个巡捕,巡检之类的,不光可以做些实事,还能起到一定的监察作用。南方许多地方都是一片空白,他们啊,正好可以填补上。” :“嗯,可以,这事我能答应你,回头我就上个折子给陛下,我想,陛下也会恩准的”王铁头没有丝毫意外,点头应允。 孙燚眨巴几下眼睛:“王大人,我觉得你是早就有了这种谋划了?我懂了,你就是要等我来找你求助,是?” ‘ 第684章 我懂 王铁头呵呵笑了一阵,反而问起了其他的事:“诶,听说前段日子你家里可是客来客往,如过江之鲫?” 孙燚脸色大囧,爆了一句粗口:“妈的,不知道那个王八蛋背后捣鼓我,还好我醒悟的快。别让我抓到他,拧下他的狗头来。” 王铁头哈哈大笑:“还行,没有失去警惕,没有妄自尊大。” 孙燚歪着头:“王大人,莫非是你在背后做小动作?” :“你想多了,我才不会那么无聊。我在查,你曲爹也在查,三两天里,肯定会有消息。我也想瞧瞧,是哪个不开眼的,才过了几天安稳时间,就想搞事。”王铁头笑呵呵的,老眼中闪过几点厉光。 心头事解决,孙燚心情很是轻松,左顾右盼:“勇哥呢?” 王铁头哼了几声,怒道“昨晚和你家的小柱子,陈阳又出去喝花酒了,才回来,还在昏睡。这家伙,我以为他改了性子,结果还是这个样子。你回去告诉张火柱那个小子,我让他,还有让你办的的事情,你准备什么时候办?你瞧瞧我,还能活多久?” 孙燚看站在角落里的刑兵在偷偷的笑,伸手点了几点:“刑哥,你家大人这么烦恼了,你还躲着偷笑,你这良心可不怎么地道啊。” 刑兵没有说话,板起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悲伤模样。变化之快,孙燚自叹不如。 :“王大人,你要给我找到人,我才能帮忙啊,你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我,好歹你要为勇哥挑选好合适的人选,我们才好一起想办法,让他上钩。” 王铁头大怒:”什么叫他上钩?那好歹是我王铁头的儿子。” :“对对对,是我说错话,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孙燚点头哈腰的承认错误。 王铁头神情端正起来:“阿蛮,我已经向陛下请求让晋勇调入你平武军了,调令应该很快就会发下来了,以后,他就归于你的麾下,你,你给我管教好他。” :“啊?不是?你还真的把勇哥调到我平武军来?他是我大哥,我怎么管教他 啊?”孙燚这才是真的大吃一惊,上次王铁头随意提了一嘴,孙燚以为是玩笑,并未当真,没想到竟然成真。 :“这是军令,不是你我可以更改的。反正以后,你们就同甘共苦,荣辱与共。”王铁头这话,是他真实的想法,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人将来都是捆在一架战车上了。 孙燚琢磨片刻,坏笑道:“兵呢,你就给我一个光杆将军吗?在我平武军里,手里没兵,那有啥好事,可就轮不到他咯,等着别人冲锋陷阵,功勋卓越,他就只能留在后面流口水咯。。。” :“嗯,落致城三千骑兵都给他,差不多,够了。” :“哎呀,才三千,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他做个营正了,再多个三千骑兵,给他个旅旗当当,勉强也说的过去。”孙燚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她妈的,这些年你和刘惜军在南方到底弄到多少钱啊,凭你们自己养活两万骑兵,你就多给他三千骑兵不行吗?”王铁头恼了,这小家伙居然和老子讨价还价。 孙燚抱住胸口,慌慌张张的:“没有多少,我们自己养兵,还要资助百姓开荒,耕种,哪里还有什么钱。再说了,那些钱是兄弟们卖命,从那些乱匪手里抢来的,那没一文钱,都沾着弟兄们的鲜血呢。” :“得了的了,你别给我搞这套,老子不打你的主意。我也告诫你一声,你的钱啊,好好收着,万一什么时候遇见特殊情况,还能救急。” 孙燚啧啧有声:“王大人,我们现在是朝廷的军队,吃喝用度都应该是朝廷出钱了。怎么,你们还指望让我自己养啊?我就算养得起,豢养私兵,那不是死罪吗?这害人的心,来的也太快了。” 王铁头端坐身体,语重心长道:“阿蛮,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否则刘惜军也不会把这样一支骁锐交到你手里,你记住,万事,以大局为重。 我现在活着,在朝堂里还能帮你一二,若日后我死了,朝堂上对你的顾忌,怀疑,甚至是压制,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就像张陆离大帅,他为大夏戎马一生,又为大夏固守边关这么多年,一样也会经常被人弹劾。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文武本来就是互相牵制,又互相体谅的,真要是文武一家亲,那陛下何去何从?文官笔杆子杀人,武将刀头子杀人,没有约束的话,遭殃的其实都是百姓。 我相信,刘惜军在有绝对力量下,都没有做出最极端的事情,一定也是有这样的考虑。我希望将来,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以百姓为主,以大夏为主。” 孙燚挺拔腰杆:“王大人,我懂。” 王铁头欣慰地点点头,满头枯白,厚重而苍老。 :“嗯,阿勇的三千骑兵,我找黄如辉想办法,你就大方点,给他一个旅旗当当,不然,我都担心他在面前抬不起 头来。” :“好嘞,就等您老这句话了。”孙燚一下站起来,:“王大人,那我先告辞了,我那些兄弟的事情,您老辛苦辛苦。” :“对了,对于平武军的封赏马上就会下来了,恭喜你啊,你现在可是大夏境内正儿八经炙手可热的领军大将了。” 孙燚了却心事,兴致勃勃的回到家里,家里却没有人,一问才知道,柳大人又想大外甥,派人把柳笑颜和孙乐喊回家了,孙燚带着林全栋站在大街上,无处可去:“走,我带你找地方混饭吃去。” 两人骑马走出没几步远,江白从街上绕了过来:“你这一上午到处跑哪里去了,老子一顿好找,走走走,曲先生找你。” :“我才从王大人家里出来,想回家吃饭,老丈人把我媳妇和儿子拐走了,我就纳闷了,我老丈人自己不是没有儿子,怎么就不能自己争气,让他儿子生个孙子玩呢?天天把持着我儿子,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呀,那感情好,一会儿,你自己和你大舅子说呗。”江白一边走一边说:“小林子,去明景酒楼弄几个好菜,中午有客人。” 孙燚大怒:“你们这群死不要脸的,不能总拿着明景酒楼一家薅,连吃带拿的,明景酒楼亏两个月了。听说那掌柜的都要哭了。” :“那你拿钱来啊,请你大舅子吃饭,总不成我掏钱。”江白不客气的说道。 第685章 建个海运码头? 曲先生依旧住在当年在金陵城的小宅子,简简单单,清清爽爽。 江白带着孙燚进了书房,不大的书房看起来有些拥挤,许久不见的胖子林平平脸上堆满了笑容:“少阁主。” 孙燚打了声招呼:“哇,平平,你这可是清减不少啊。” :“大舅哥,你好啊。好久不见,你这一走好几年,我和笑笑结婚你都没有回来,去哪里快活了?” 身材修长,温文儒雅的柳青云温和的笑着:“阿蛮。好久不见。” 孙燚的眼光投向柳青云身边那个人,眼神里充满惊奇,那人一身农夫打扮,挽着衣袖,腰间插着一把砍柴刀。五十来岁,眉毛稀疏,脸色黝黑,额上数道深刻皱纹。 :“吴。。。吴立行?太平山吴立行?”孙燚张口喊出来。 :“小民吴立行,拜见孙将军。”那个农夫不动声色的打了一个招呼,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声。 :“曲爹。”孙燚走到曲先生身边,喊了一声。 :“曲爹,这是。。。什么说法,这几位爷怎么凑到一起来了?”孙燚好奇的问道。 曲先生安坐在书桌后面:“坐,大家都坐下说。” 几个人坐下,曲先生拿起书桌上一张舆图,递给孙燚:“你先看看这张舆图,你能看懂什么意思吗?” 孙燚摊开舆图,这是一张很普通的大夏舆图。 孙燚仔细看了一会儿:“曲爹,这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这几个地方没听说过,小地方?大夏舆图上基本都没有标注。” :“对,在舆图上看,这就是些小地方,甚至都没有人居住,可是看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孙燚琢磨着:“不就是在海边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曲先生摩挲着斑白的胡须:“青云,你来告诉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柳青云走到书桌前,又从怀里掏出几张手写舆图,摊开放在孙燚面前:“阿蛮,这里,资山,认识吗?” :“认识,北辰重镇东北方九百多里,距离山海关六百多里。位处两地之间,算是北边极其重要的城镇之一。粮草集散地,供应山海关一线戍边军队。”孙燚拿着两张舆图对照着,似乎有了发现。 :‘这几个地点,距离资山挺近啊,两百里?三百里?不对,这地方距离山海关也是三四百里。”孙燚抬起头,迷惑的看着曲先生。:“曲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青云消失的这一年半里,是受了我的委托,在吴立行大侠的陪伴下,顺着海岸线一路向北,勘察地形地貌,水文潮汐,了解风土人情,这两个地方,他经过他的考察和研判,这两处可以建成大型码头。像舞阳城海运码头那样的大型码头。”曲先生欣赏的看着柳青云:“这些日子了,你可是辛苦了。” 柳青云儒雅的微笑:“还好,感谢一路上有吴大侠照应,也没有吃什么苦头。吴大侠才是辛苦。” 孙燚还是愣愣的:“海运码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曲爹,难不成你要去做买卖?跑到这里建一个海运码头?这里距离资山虽然不远,也有两百来里地,建海运码头有什么意义?” 这话问出来,孙燚自己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脑中灵光一现,他迅速埋头下去,看了看舞阳码头的位置,又看了看那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手指比划了一下:“从舞阳坐船到这里需要多久?” :“看风向和海流,如果天气正常的话,快则不到十日,慢则二十日左右,我在舞阳城有了解过。”林平平插嘴应了一声。 :“二十天?二十天?”孙燚大惊,继而狂喜,抬起头来看着曲先生,又看向柳青云,兴奋的脸色潮红:“那不是说,以后的粮草军需通过舞阳码头送过来,要比陆地上快了许多?对,损耗也少了许多?距离资山两百多里,也就是说加上陆运,也就一个月时间,就能把需要的物资送到北疆?” :“呵呵,是的。”柳青云温和的笑着,微微点头:“是这样的。” :“曲爹,我说的对不对?”孙燚迫不及待的追问曲先生。 曲先生老怀安慰:“你还不算太笨,还能想到这一点。对,这只是其一。其二呢,通过这个码头,南北两边更容易互通,距离资山两百里,路程说远不远,资山又处于山海关和北辰,落致城三座大城之间,以其为中心,可以向四处辐射,一旦码头形成规模,这里就能是聚财的好地方。” 孙燚眼珠子亮了,曲先生敢这么说,那就是有十成把握,想起江白说过舞阳城的收益,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 :“大舅子,辛苦辛苦,坐,请坐,哎呀,瞧你,都晒黑了。江白,快点沏茶,沏好茶。”孙燚激动的左右瞧瞧,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抓起柳青云的手,就往椅子上按。 几个人都笑。 曲先生继续说道:“最重要的,这里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里必须要成为将来和北邙决战时候的一个重要的,足以翻盘的落子点。” 在场的人都看出这一个地点的军事价值极高,真是发生大规模战事,随时可以调动大军从这里登陆,进入战场。那就是可以起到决定生死的胜负手。 孙燚抬起手指向上指了指:“要不要告诉他?” 几个人神情古怪的看着孙燚,孙燚醒悟般的红了脸。 曲先生眯着眼睛,神态极为慎重:“要保密,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这里没有外人,这个码头,将来一定要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实话告诉你,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最后一条退路,这个码头建成,你也算是进退有据,游刃有余。” :“曲爹,建造这样一个码头,是不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长久保密?只要是能赚钱,很快就会有人闻着味道就来了。”孙燚从兴奋中清醒过来,恢复理智。 :“嗯,是需要很多钱,不过这些你不用太担心。青云,你给他介绍一下云山的情况。我觉得那是是首选之地。”曲先生对青云说话很客气。 柳青云认真的看着孙燚:“我亲自看过了,那个叫做云山的位置很好,两座大山像合拢的手臂,将那片海围在中间,入口窄,里面阔,水深,浪平,岸边全是天然礁石,几乎都不需要太多的改造就能停泊大船。做港口再好不过。两座山上可以修建军寨,摆上几十架千牛弩,易守难攻。” :“最大的问题就是向外的道路,至少要修建一百三十里路,才能接上官道。我估算过,就算是修建这条路,人手充足的情况下,估计也要半年时间。也就是说,前后应该需要十个月左右。”。。。 第686章 两份保证 吃过午饭,柳青云先行告退,回到金陵,他才知道父亲官复原职,妹妹又生了一个胖小子,早是迫不及待。 吴立行这往北边走了一趟一年半多时间,回来才知道朝廷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听闻刘惜军 以身入局,拖了张理成下水,他不禁感慨,当年要杀未杀之人,却做出这般壮举,当年就该化干戈为玉帛,和他好好喝上一杯酒,这刘惜军,果然是一条汉子。 吴立行也辞别曲先生,一个人自顾离去,江白聪明的跟了上去,至无人处,塞给吴立行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钱,并不算多,是一个心意,当时曲先生一封信,吴立行就护佑着柳青云走了千山万水,这份情谊,远不是钱能算的明白。 曲先生,林平平,江白,孙燚几人回到书房,书房里又飘起岩茶醇厚又有些苦涩的气味。 :“林平平,你在舞阳找的合作伙伴,靠不靠的住?”曲先生慵懒的半躺在摇椅上,手里的茶晃晃悠悠。 胖子林平平咽下口里滚烫的茶水,舒畅的呼出一口气:“舞阳海运码头背后的四大商之一,钱家。钱卫金。钱家在舞阳城差不多有九十年历史,生意做的很大,在南洋有四大分行。 家族里有自己的船队,大概有十艘八千石船,十五艘五千石船,还有五艘武装战船为自家船队护航,有时候也顺便帮其他船商护航,收保护费。 我和他见过几面,这个人,狡猾精明,在舞阳城口碑还可以,虽然说是贪财,但是做买卖倒是很有诚信,对待手下人也算不错,有都是爷孙几代都在他家做事。明阁做的海上买卖不多,倒是经常会在他手上买些稀罕物件。” 江白问:“这种人,家族势力庞大,又有海外的去处,与他合作,你有没有制约他的手段?” :“有。”林平平回答的很干脆。却没有再多解释。 江白也不再追问,两个人之间,感觉有点小小的较劲。 春风亭和明阁,两家现在的合作慢慢的多了起来,看曲先生的意思,是准备将他们两家组合成一个整体,只是一家是曲先生野蛮发展出来的明阁,一家是以朝廷严苛制度培养出来的稽密司人马,这两家的风格颇为不同,以谁为主导,成了两边人马较劲的原因。 孙燚轻轻的看了曲先生一眼,曲先生眼神瞟过来,反而是隐隐带着笑意,好像这件事挺有趣,看孙燚自己怎么解决。 孙燚腹诽:“老狐狸,老狐狸,越老越奸猾。” 却听曲先生问:“阿蛮,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子?别说你没有,整个南方的财富最后都被你和刘惜军弄走了,你要说没有,老夫就撂挑子了。” :“啊。。。我能有多少银子呢,队伍里的消耗很大,没有很多了。”孙燚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我手里的银子,可是要买战马的。。。” 曲先生像是没有听见孙燚的回答,喝了口茶,在嘴里回味许久,才咽了下去:“算了,你给我一百万两,剩下的钱,我来给你解决。” :“哦。。。。回头送过来。”孙燚心里松了口气,一百万两,虽然有点心疼,但是换一座大型海运码头,还是很值得的。 曲先生哈哈一笑:“瞧,这家伙还说自己没钱,一百万两都轻松拿出来,这叫没钱?” 林平平听到一百万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倒是江白眼睛绿了:“我春风亭穷都要喝风了,给我二十万两。” 孙燚叫了起来:“大哥,你听风旗现在才几百人,你要我五十万两做什么?最多十万两,要就等会和我回家拿,不要就拉倒。” 江白点头如鸡嘬食:“要,要,不要是傻瓜。” 曲先生端着茶杯放在胸口,很随意道:“林平平,建造码头的事宜,就交给你了,需要动用什么人,多少钱,你自己去找卫国。 动作要快一些,尽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这个云山地处偏僻,就算被发现,私下应该也能解决,不要轻易惊动上面的人物,在地方上悄悄解决就好。” :“你尽量自己不要出面,让钱家的人出面,他既然贪财,就让他点便宜,不过要警告他,聪明人,就不要知道太多。否则,他自己要承担后果。” 林平平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属下明白。” :“阿蛮,这个码头,你可以私自和张陆离大帅说,仅限于他一个人,懂吗?” :“明白。” :“对了,王晋勇是不是要调到你的手下?”曲先生闭着眼睛,似乎有点累。 孙燚有些委屈:“是啊,王大人说,要我照看他, 我怎么照看他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勇哥调到我手下。我拒绝,可是拒绝不了。王大人说,兵部已经发文了。” :“王大人,可真是夏老大的好兄弟啊。。。呵呵,他这个家伙,纯粹的像个傻瓜。” 孙燚满腹狐疑:“曲爹,总不成,他是把勇哥放到我这里,负责监视我?我觉得不太可能,就算王大人是这个意思,勇哥那脑子,做内奸?我一百个不相信他能做的好。” 江白嘻嘻笑,表情轻松:“他不是内奸,他是明目张胆的钉子,有他在,你想做些什么,多少会有顾虑的。” :“你们想多了,事实上,王铁头把晋勇放在你手里,是为你的安全加了一道保证,他对你有防范,但是对你也有关心。你别说,就这件事的处理,他还做的不错,难不成,人越老,脑子还能越灵活?” :“阿蛮,修路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晋勇。至少在王铁头还活着的时候,不要告诉他,宁可让他日后埋怨你,也不要告诉他。” 孙燚严肃起来:“知道的,曲爹。我不会告诉他。” :“这个码头啊,表面上不能与你有关系,你和他们之间,就是做买卖,发点横财,知道吗?将来,这个码头就是你最大的本钱。”曲先生再一次严肃的告诫孙燚。 :“明白。”孙燚明白曲先生为什么会这么严肃,他和王铁头都表示出同一种担忧,就是为自己的将来,设了一个保障。 :“诶,阿蛮,你见过小皇帝,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江白好奇的问道,林平平都不自觉的坐的稍微端正一些,嗯,虽然姿势没变,至少他的身子还是动弹了一下。 :“少年老成,有点傲气,又很谦逊。果断,也谨慎。初看很阳光的孩子,多看几眼,又觉得挺有想法。不知道怎么说,挺矛盾的。”孙燚回忆着说。 第687章 赏赐 金陵城外,平武军驻地大营校场。 点将台上,孙燚一身戎装,陪着掌印太监陈升。 战鼓堪堪响过两遍,校场上站满了士兵,盔甲鲜明,队列整齐,庄严肃穆寂静无声。 十几名将领站在点将台下,一身将军盔甲,威风凛凛。 陈升脸色庄穆,打开手里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之运,抚御万方,赖将帅之臣,已报社稷,今有平武校尉孙燚,智勇双全,胸怀坦荡,。。。晋孙燚为安北将军,赐以殊荣,以彰其功。 今有校尉张铁柱,勇猛过人,忠勇可嘉,晋张铁柱为中坚将军。校尉李砚,武艺精湛,一骑当千。。。。。 钦此。。。” 孙燚等将领领旨谢恩。 校场上下一阵山呼海啸,慷慨激昂。狂热的欢呼声惊动云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色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在校场上,将士盔甲流光溢彩,金光闪耀,如天兵天将。 :“陈公公,辛苦了,辛苦了。进大帐歇息歇息?” 陈升不苟言笑,语气却很亲切:“陛下还有旨意给尊夫人,张铁柱夫人,嗯,陛下还有一赐婚旨意,给李砚将军。” :“嗯?还有旨意?”孙燚愣了一下,立刻唤来大柱子和李砚。 :“走,请各位将军各自回府,那边的旨意,一会儿是小宝子公公前去宣读,我要急着回宫,伺候陛下。” 皇帝给封赏平武将士一事,没有人有异议,诰命夫人的封赏,和赏赐的宅子,倒是让有些人心思有些松动。 孙燚先是有些恼,倒是笑笑开导他了几句,这种待遇,每一个封疆大吏,戍边大将都是这样来的,谁也不例外。对于封赏,笑笑也无所谓,什么诰命不诰命,自己就是阿蛮的媳妇,就这一个身份,就足够了。 大柱子倒是没有孙燚这般烦恼,他想不到太深远的地方,花花被封为四品诰命夫人,又奖赏了一处大宅子,心情好的不行,抱着四品冠服,爱不释手。 很快孙燚反应过来,急匆匆的问:“笑笑,小宝公公走了多久?” :“刚走不到一刻钟,你进门的时候,他也才走没多久。”笑笑不知道孙燚急什么。 :“走走走,带着儿子,我带你去看热闹去。”孙燚大喜,抱起儿子,催促着笑颜。 紫狼小心翼翼的迈动步子,大黑也跟在紫狼边上,笑笑抱着乐乐坐在紫狼上,孙燚牵着马,走出院子,去敲响大柱子的宅门:“柱子哥,柱子哥,走,我带你去看热闹去。” 大柱子走出门,身上的甲胄还没有换,花花在他身后,穿着刚刚赏赐的冠服,雍容华贵:“笑笑,好看吗?” :“好看。”笑颜用力点头,确实,花花身材高挑饱满,这式样古板的冠服穿在身上,倒是撑的很立体,很好看。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花花喊到:“你要带我小女婿去哪里?”大柱子憨笑:“去哪?” :“跟我走,看热闹,保证你不后悔。”孙燚抓着大柱子的手,往外拖。 :“等一下,等一下,一起去。柱子,去抱孩子,我去换了衣裳。” 大柱子转身就抱着两个小娃娃出来,两个娃娃粉粉嫩嫩的,很可爱,乐乐在笑颜的怀里不安分起来,手舞足蹈,嘴里咿咿呀呀的喊了起来。 柱子手里的两个娃娃也开始闹腾起来,咿咿呀呀,叽叽喳喳,吚吚呜呜。几个小娃娃居然说的有来有去,眉开眼笑。 :“哎呀,快走快走,迟了就看不到热闹了。”孙燚牵着紫狼小跑起来,,大柱子拦了一辆马车,跟上孙燚。 跑了一段路,大柱子好奇问:“这不是去李砚的宅子的路?” :“是啊是啊,有好戏看。”孙燚脚下不停,脸上充满期待。 小宝子公公的马车,堪堪停在李砚门口。 :“这里?这宅子也太简陋了。”小宝子捧着圣旨,下了马车,仰头看着这个宅子,宅子围墙上,长出几棵弱不禁风的野草。 “哒哒哒。。。。骨碌骨碌。。。”马蹄声和马车轮子声在街道上响了起来,小宝子转头一看,嘿,孙将军健步如飞啊。那个大家伙张铁柱也是跑的飞快。 :“还好,还好,赶到了,小宝子公公,你还没有开始?”孙燚问。 小宝子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孙将军,你也是三品大员,你这是,这是来看戏来着?” 马车停下,大柱子回身抱着两个娃娃出来:“看什么热闹?” 小宝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这两个家伙,真的有些童心未泯。三品,四品大将,还像个孩子一样。 一个小太监敲门,不一会,门打开,李砚出来,看见一个太监,怀里抱着一份圣旨,笑的古怪,下一眼,又看见孙燚一家子,大柱子一家子,四个人,抱着三个娃娃,瞪着眼,充满期待。 李砚的两道眉毛飞扬起来,冲入鬓角,抿了抿嘴唇,开口问:“你们几个,干什么?” 孙燚收敛笑容:“别和我说话,我就看看,小宝公公有圣旨到。你还是老老实实接旨。” 李砚正过头来,小宝子公公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恢复平静:“李砚将军?” :“是。” :“听闻你府上还有一名女子,叫做卢俏俏,请她出来一起接旨。” 。。。。。。李砚狭长的眼睛变得更长更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返身进门,不一会,一身简单穿着的卢俏俏挽着袖子出来,手里还沾着点点面粉。 :“朕听闻将军李砚有红颜卢俏俏,情投意合,彼此真爱。。。。。。朕念其用情至深,故今日朕效仿先贤,为二人赐婚,即日起,两人即成夫妻。赐宅院一间。。。。。。钦此!” 小宝子一口气念完圣旨,面前的两位却还是傻愣愣的站着,不知道怎么反应。 :“哈哈哈,奉旨成婚,还不快点领旨谢恩,请小宝子公公吃糖?”孙燚嘻嘻哈哈的笑的没有一个正形。 :“啊,臣领旨,谢主隆恩。”李砚表情尴尬又惊喜。上前一步领旨。 小宝子手缩了一缩:“两人一起领旨。” 卢俏俏的脸红艳艳的,像是红透了的樱桃。:“民女卢俏俏接旨。” 小宝子公公嘿嘿一笑,将圣旨递了过去:“李将军,卢姑娘,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李砚和卢俏俏伸手接过圣旨,两人都没有什么规矩礼仪,手脚僵硬的像是木头人。 小宝子招招手,身后两个小太监从马车上搬下一口箱子,看起来还有点份量,放在李砚身边。 孙燚走过来,手里抱着乐乐,手下动作迅速的塞过去一张银票:“小宝公公,辛苦了,陛下赐婚,天大的喜事,”我这兄弟这是喜欢傻了,瞧着呆呆的摸样。小宝公公,喝茶,喝茶。” 李砚僵硬的侧过头去,身边那张脸,娇羞俏丽,红的让人恨不得啃上一口。 下午,搬家,布置洞房,安排酒宴,写请柬,发请柬,迎亲,喝酒,洞房。。。。。所有的事,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全部到位。 直到李砚和俏俏入了洞房,两人才如梦惊醒,这。。。这就奉旨成婚了? 第688章 往死里操练 开拔的事情迟迟没有消息,金陵城的防卫依然还是平武军在承担,皇宫的守卫开始逐批次的替换,杨范依然得到小皇帝夏炽的信任,继续担任金吾卫的首领,重新甄选新的金吾卫。 孙燚向王铁头提出安置退役士兵的办法,得到陛下和朝中几个大臣的支持,这是一个三方得利的选择,无论是对皇权统治和地方稳定,都是非常有利,而且更加有利稳定军心。 孙燚开始常驻兵营,下一步要面对的敌人,强大骁勇,平武军的训练,又如火如荼的展开。 有这个安置方案作为保障,孙燚练兵的手段更为激烈和苛刻,训练力度和强度又提高了很大一个档次,士兵们每日每夜被操练的生不如死,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被淘汰下来。 压力给到陈阳身上,几万人的吃喝用度全部压在他身上,孙燚的要求又是天天见荤腥,餐餐有油水,要保障这么些人吃好好喝,每日的花销都不是个小数,孙燚拨给他的银子,肉眼可见的少了下去。 大把银子丢出去,不过一个来月,适应过训练强度的士兵们一个个红光满面,校场上操练的嗷嗷直叫,像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们躁动不安,无处宣泄浑身的精力。 :“阿蛮,咱们队伍不能继续留在这繁华之地了,你看不出来吗,这一个个都像发情的野兽,看到母猪眼睛都是绿油油的。”周飞和林克敌一同找到了孙燚的营帐里。 孙燚签完陈阳手里的文书:“怎么了,那不是说明练得好,身体棒吗?” :“吃的太好了,练的太强了,我旅里昨天一天,发生十几次殴斗,都疯了一样。”周飞发着牢骚。 孙燚啧啧有声:“我从来没有听说军队吃好练好是罪过啊,这就是你这个旅旗不强势啊,训练不到位啊。明天开始,每天训练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够就两个时辰,我就不行,耗光他们的体力,他们还有力气殴斗。” :“将军,我们的队伍都是严格按照大夏军队条例最高等级的训练方式开展的,强度已经很大了。”林克敌解释着。 孙燚哼了一声,夺过陈阳手里的纸,:“”你们来看看,这是全军前十日的伙食费用,你们来瞧瞧,全大夏军队,包括北疆张大帅的队伍,谁家吃的这么好?” :“呵呵,你们就偷笑,你们士兵吃的水准,比近卫军营正级别的官员吃的还要好,金陵城的猪肉价格涨了两成,鸡鸭肉价格涨了三成,再继续下去,百姓要骂娘了。” 陈阳生无可恋的继续说道:“当兵的能把一个都城的物价吃高了,这还真是稀罕事。我现在手里的银子,哗哗的流水一样撒出去,虽然不是我的,我都替将军大人心疼。” 孙燚横着眼:“你们两个给老子滚蛋,回去操练,狠狠的操,操不死,就继续往死里操,现在多流汗,到时候就少流血。” :“林全栋,去给各旅旗通报一声,就说经周飞将军建议,全军训练强度不够激烈,自今日起,全军训练时间加一个时辰!立即执行,再有打架斗殴者,全营加练两个时辰。” 林全栋立正:“是!”转身向外跑,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周飞想要上前讨个说法,孙燚淡淡的又说:“你的兵是不是练的很好了?行,明天校场,你和重甲步卒旅来搞一次对抗。你赢了,你们训练可以取消。” :“还有你,林克敌,你的兵是不是也来搞一次?” 两人抱头鼠窜。 孙燚看着两人背影,嘿嘿直笑。陈阳劝道:“确实不能一直在这里逗留,就应该给他们找些事做,否则精力旺盛,难免不搞出点事情来。” :“我也想去北边,这不是军令迟迟不下来嘛。”孙燚摊着手,有些无奈。又一锤定音:“那就继续练,反正多练总没有坏处。” :“汤爷身体怎么样?你有没有好好学?” 陈阳搬过凳子坐下:“你算是给我找了个好活计,汤爷每天盯着我,比当年曲先生还锲而不舍,我哪里敢偷懒。” :“呵呵,那就好,好好学,汤爷肚子里好东西可不少,你要是学透了,保你受用终身,以后后勤这一块,就全部交给你了。” 陈阳伸了一个懒腰:“知道了,你们在前面拼命,我肯定不会拖后腿。 对了,你在金陵给汤爷找个小宅子,再找个人伺候他,他这身体,肯定不能继续在军队里操劳了,让他安享晚年。我这里有点钱,给他养老应该够了,不够我再找你要。” 孙燚嗯了一声,又反应过来:“你还能有钱?你是不是贪污老子的伙食费?” 陈阳不屑的:“切~~~就你给的那点钱,你以为很多?那是几万人的伙食费,老子买什么不要精打细算,锱铢必较?” :“那你那点军饷,还不够你和小柱子两个去鬼混的,还能有剩?”孙燚不信。 :“嘿嘿,别忘了,在安西城,我可是人家一直收买的内应呢。。。”陈阳得意的很,:“手里没有万八千两银子,够收买我?” :“诶,对了,你叫我买马的事情,现在找不到路子。” :“今年说北边的马下来的很少,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到处都缺。他们说去年下半年,就很少有北边的马到金陵,以前那些马贩子,也见的少了。” 孙燚托着下巴,陷入沉思,:“维持了半年时间?有人知道什么原因吗?” 陈阳摇头:“我也问过,有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说是北边对马的管控有些严格,即使有马进来,品质也很一般,都在北方境内消化掉了,贩卖到这么远,赚不到什么钱。” :“我回去问问江白 ,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风声。反正买马的事情你也放在心上,这是很重要的事,贵就贵点,咱们去了北边,对马匹的需求很高。”孙燚心里有一种预感,似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嗯。” 孙燚还没有离开大应,宫里来人通报,说是陛下召见,要他立刻去宫里觐见。 第689章 钦差大使 又是小宝子亲自来接孙燚进宫,小宝子微微躬着身子,脚下走的飞快,好像皇帝等着急了。 :“宝公公,陛下这么着急召见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孙燚小声问道。 小宝子左右瞟了瞟,声音低低的:“几位尚书大人都在,王大人也在,说的好像是北边丈量土地的事情有些乱子。” 孙燚心里琢磨着,这事情喊我来做什么?这种事,总不能让军队出面? :“陛下,孙将军到。” :“进来” 御书房里,气氛有点沉闷,孙燚眼睛一扫,除了礼部邓阳明不在,大夏朝的几位尚书大人都在,白头皓首,满堂朱紫。 :“臣孙燚觐见陛下。” :“孙爱卿免礼,赐座。”夏炽抬了抬手。 小宝公公搬来一张凳子,孙燚再次拜谢:“谢陛下。” :“来,把这几份折子给孙将军看看。”小皇帝夏炽道,只是短短半年时间,小皇帝说话语气中已然隐隐有些威严。 小宝子公公接过夏炽手里的折子,送到孙燚手中。 孙燚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这几份折子,抬头,疑惑的问到:“陛下,这是地方民政,臣不太懂。” 夏炽坐在高大的书桌后面,神色不变:“嗯,那就有劳哪位大人给孙将军解释一二?” :“不必相烦几位大人,陛下,我的意思是,这政务一事,不属于军队管辖,给臣看,臣不知何意?” :“王师,你给他解释解释。”夏炽隐秘的笑了笑,这个将军,说话真直接啊,这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至诚之道。 :“臣领命。”王铁头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孙燚。 :“北边土地的丈量统计,历时五个多月,进展非常缓慢,原本计划在春耕前完成这一项工作,现在看来,随着朝堂的稳定,地方上有人又开始在背后阻挡这个计划的进行。” :“此乃国策,亦是陛下第一道政令,旨在鼓励耕种,造福黎民,故不得有任何人阻碍。你可明白?” 孙燚心里明镜一样,这是又准备用平武军的凶名去吓唬人了。“臣明白。” :“众大人商议后,经陛下恩准,准备派出一支监督队,从金陵出发,往北边各城徐徐推进,督促各地官员,尽心尽责,尽快完成这一工作。孙将军,你可以有推荐?”王铁头忍住笑意,望向孙燚。 这可是一个得罪人的活,处理不好,不但自己有性命之忧,还会激发骚乱,不过心狠手辣的人,根本就挑不起这个担子。 好在,孙燚的平武军简直就是为了这个活量身定做的一般,最重要的,这个政策本身就是平武军刘惜军生前提出来的,于私于公,平武军都无法置身事外。 王铁头以为孙燚会一口应承下来,却没想到,孙燚沉默的低下头,好像还真是在认真的思考。 :“陛下,王大人,这等大事,臣乃一阶武人,天生愚笨,只识刀枪,不谙民生,臣实在不知推荐何人。” 柳青云和杜高深深的低下头去,颤抖的胡须,出卖了他们的窃笑。 王铁头瞪着眼睛,胡须一翘一翘,这家伙真是顽劣。居然还会以进为退?难不成又想要什么好处? 黄如辉憋着笑,出来解围:“孙将军年少志高,又深的刘惜军将军信赖,想来对刘将军在安西境内推行此政也颇有了解,此事,何必要要推荐他人,孙将军就有能力一力承担。” :“陛下,王大人,臣以为,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孙将军带着平武军去解决,孙将军乃新晋安北将军,正好,安北安北,安定北方嘛。” 孙燚猛地抬起头来:“黄大人,朝廷的政令都不能顺利推行下去,我一支军队又有什么权力监督各地官员? 而且啊我平武军将士征战数年,脾气也不太好,万一和地方发生什么争执,这血性上头,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呢,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孙燚表情急切,眼神焦急,一副不可胜任的模样。 在座的除了小皇帝,哪个不是老狐狸,孙燚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不过就是提条件,要独断专行处置官员的权利,要拥有以武服人的恩准。 几人交换了眼色,一个个笑的狐狸一样奸诈。 孙燚的反应早在这些老狐狸的盘算之中,这本来就是要给他的权利,不过让他以为是自己去争取来的,用起来自然还是会相对谨慎一些。手段也会温柔一些。 孙燚看着老狐狸的笑容,心里也在暗笑,既然要我做打手,那多少要给点好处,别以为那就是我的条件,那是最基本的要求,你们要是主动答应了,那我才好提出条件呢。 :“陛下,臣以为,孙将军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不如陛下开恩,任命孙将军为钦差大使,巡视北方各境,督促政令推行。嗯,平武大军正好也该拔营前往北疆,不如一同出发?相互有个照应?”王铁头起身,恭恭敬敬的向皇帝禀告。 :“嗯?全员出发?相互照应?”这下孙燚都有些懵了,他以为只是带一支几百人的精锐军队作为护卫就足矣,没有想到王铁头居然这么大手笔,整个平武军几万人一同出发?这哪里只是打手,这简直就是奔人性命而去。 不过,此举甚妙,甚妙。深的我心。孙燚心里暗自想。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激动,历朝历代,也没有带着几万大军的钦差大使去巡视地方的。 :“众位大人,王师所言,可有异议?”夏炽环视众人。 :“陛下,臣有异议,这大军进发,可是几万兵马,人吃马嚼,消耗极大,恐给地方增添不必要的负担。不如,稍微缩减兵马,带一旅步卒,一旅骑兵随行就好。”户部尚书大人杜高起身。 黄如辉反驳道:“杜大人,平武军乃我大夏精锐,兵强马壮,我觉得,在北境内好好走一遭,不是坏事,可以扬我大夏军威,震慑宵小。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好!黄大人所言深得朕心,我大夏朝多年来武备荒废,各地守备军形同虚设,毫无斗志。以至于各地时有民乱,固有地方官府压迫之责,也有各地守备军力不堪之因,平武军北上,正是应该彰显军威,震慑不轨!”皇帝夏炽猛然站起身来,眼神坚毅而明亮,仿佛初生的太阳。 :“安北将军孙燚听令!” 孙燚起身跨前一步,目光炯炯:“末将在。” :“命你为钦差大使,赐天子剑,代朕巡视北方各城,推动土地丈量事宜,若有官员推诿擎肘,允你便宜行事。” :“遵旨!” 第690章 五五分 陛下金口玉言,一言既出,无法更改,众臣不再有异议。各自散去。 孙燚陪着几位大人缓缓走出宫门,并约定时间商议出兵时间和路线的细节,小宝子公公一溜小跑的追了出来:“孙将军,陛下唤你回去。” 孙燚随着小宝子返回御书房,几位老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年轻挺拔,充满活力,杜高乐呵呵的:“大夏就应该多些这样的年轻人,才有朝气。。。咱们这把老骨头,再为大夏站几年岗,多发掘些青年才俊,也该退下来咯。” :“杜大人,你今年才六十有二?你还年轻的很。哈哈。。。”黄如辉哈哈一笑,:“我和王大人才真是一把老骨头了。” 王铁头驼背躬腰,不服气:“你黄大人一把老骨头,我王铁头骨头还硬朗的很,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几位大人哈哈大笑起来。 大夏的朝堂从来没有这么和谐,只是这种和谐,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有人的地方,终究会有争斗。 :“孙将军,坐。”房里没有外人,夏炽见孙燚进来,表现的有些雀跃。 孙燚抱抱拳,也有些轻松:“陛下唤我回来,可有旨意?” 夏炽走下来,拉住孙燚的手:“坐下说,坐下说。小宝子,沏茶,给孙将军沏一杯岩茶,他好这一口。” :“孙将军,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带领大军巡查?”夏炽露出狡黠又得意的笑容。 孙燚嘿嘿笑了起来:“陛下,你这是要臣去做坏人?打杀几个,查抄几个?震慑几个,拉拢几个,示好几个?” :“对咯!”夏炽一拍大腿,兴奋的很:“孙将军果然是个明白人。”:“” :“我看了户部送上来这些年北方各城的粮税收入记录,一年比一年少,这些年南方天灾不断,又是水灾又是旱灾,可是北方可是风调雨顺,结果呢,结果税收一年不如一年,要说没有问题,我是不信的。” :“张太傅,哦,张理成在位的最后这两年,国库空虚,他想从北边多收一点粮税,结果呢,结果就出现好几个地方发生民变,你猜怎么着,当地自己就把民变给镇压下去了,出动的不是守备军,是地方民团。嘿嘿,地方民团都有这么强的本事了。。。。”小皇帝夏炽冷笑着。 :“陛下,你担心北边各城境,有人怀有不轨之心?”孙燚也不好奇,整个大夏千疮百孔,出现什么事,都不意外。 夏炽摇头:“要说不轨,倒不至于,但是要说某些地界的豪强豢养私兵,暗地里把持一地,倒是很有可能。” :“陛下,现在朝堂稳定,众臣归心,何不派出官员前去查证?”孙燚问。 小皇帝夏炽眼神颇有些复杂:“官员去查证,需要太长时间,而且你也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我不想等。大夏也等不起。” 孙燚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小皇帝夏炽的眼睛亮的吓人,锐利又坚决,充满着不忿和迫切。 小皇帝比自己想象的更富有激情,被压抑了太久,这种激情一旦爆发,力量将是毁天灭地,甚至他自己都有可能抵挡不住。 孙燚开始明白王铁头一直坚持的循序渐进,他一直控制着这种力量的宣泄,其实也是对小皇帝,对大夏朝的保护。 :“陛下想臣如何做?手段激烈一些?杀鸡儆猴?”孙燚端正姿态,郑重其辞。 :“是。不杀人,如何能震慑人。平武军军威浩荡,正是一把利刃,我想请将军为大夏刮骨祛毒。”夏炽神色肃穆,一双眼紧紧盯着孙燚,充满期盼。 :“臣,明白!臣,愿意!”孙燚暗自叹气,如果按照夏炽的说法,平武军就会成为北方各境的眼中钉肉中刺,举世皆敌。 夏炽年轻的脸上瞬间光芒大作,喜不自胜。 :“孙将军,我知道,这件事交给任何人做,都会有所顾虑,也必然做不好,但是你孙将军的承诺,我坚信不疑,你一定能把这件事做到最好!” :“你放开手去做,朝中任何异议,有我在,谁也别想翻起波浪!我年纪小,但是,莫非我就杀不得人?”夏炽眼神炙热起来,令人不敢直视。说的激动,一口一个“我”,忘记了做皇帝的,应该是“朕”。 孙燚起身,严肃端庄:“陛下如此信任臣,臣定当不辱使命。” :“哎呀,哎呀,坐下说,坐下说,咱君臣之间,不用那么客套。”夏炽从椅子上挑起来,抓住孙燚的手,拖着他坐下:“你知道吗,我母后得知你在宫里救了我,她对我说,整个大夏朝,我最能信任的,就应该是你和王大人。无论将来有人在我面前说你什么坏话,我都该无条件的站在你的身边。” :“她说,但凡你真有一点异心,我早就死了,乱战中死一个人,和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什么身份。”夏炽一脸诚恳:“我觉得,母后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当时,但凡你迟一步进来,也许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陛下万金之躯,自有天命护佑,怎可妄言生死。臣来的及时,也是陛下天命所归。”孙燚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是谄媚,咦,怎么居然也有谄臣的潜质吗? :“哈哈,孙将军表情颇为不自然,这种讨人欢喜的话,说的不够熟练。”夏炽嘻笑起来。 孙燚有点点尴尬,随即也觉得有趣,哈哈一笑。两人都想起初见面时候,孙燚在夏炽头上那一顿乱摸,那时候,生死之间,情真意切。做不得假。 夏炽又笑:“我听说,你在平武军里有个称号,叫做天命福将?哈哈,我一个天命之子,你一个天命福将,这不是天命安排?” 孙燚讪讪的笑:“陛下,臣愿意做大夏的天命福将。” :“来,天命福将,我说点让你高兴的事。”夏炽神神秘秘凑近孙燚。:“抄家的收获,咱俩五五分,怎么样,够意思。这一路过去,呵呵,想必是有大收获。” 孙燚大喜:“陛下既然这么说,那臣就不客气了,臣需要扩充骑兵,去和兵部黄大人谈了几次,黄大人小气的很,只会哭穷,一分银子都不拨发下来。” :“没事,下次要钱,直接找朕,朕有钱!”小皇帝仰着下巴,得意洋洋,这次抄了几个大臣的家,收获极为丰厚,手里有钱,说话都大声许多。 孙燚也放开心态:“呵呵,好!陛下这么说,臣也不客气,需要的时候,一定找陛下讨要。” 小皇帝眼神冷下来,骂了一句粗话:“他奶奶的,朕的大夏,朕的百姓,怎么轮到他们这些贪官伸手,看朕打不打断他们的爪子!” 第691章 陛下的死忠 从皇宫出来,孙燚直奔曲先生处。 :“嗯?什么时候出发?”曲先生虽然对几万大军一起出发有些意外,想想也就理解,武人势弱,朝堂把持在文人之手,时间久了,难免又重蹈覆辙。小皇帝这是要做出姿态,重用武将。 这也是王铁头处心积虑想要再复武人荣光的目的。 曲先生问:“你准备怎么走?” 孙燚看着曲先生屋子里的舆图:“我还没有和兵部商议,不过我准备兵分两路,北路走山南,望都,落致三城,东路走盛光,泰平,北辰,山海关四城。双管齐下,比翼双飞。这样能节约不少时间。” :“嗯,倒是可以。你准备怎么做?”曲先生又问。 孙燚把夏炽说的意思向曲先生重复了一道,曲先生捋着胡须,露出几分忧虑之色:“你想清楚了?这坏人你做了,日后在朝中,可就有了数不清的敌人。” :“曲爹,我本来不是为了当官而来,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孙燚一点犹豫都没有。 :“呵呵,你不是为了当官而来,可是你手下那么些将领呢,你想过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曲先生淡淡的问,眼神深邃。 :“想过,可是如果陛下这一关他们都过不去,他们更别想有别的指望了,陛下毕竟年轻,年轻人,爱憎分明,现在不好好为陛下办事,以后他们哪里有希望?所以我想,短时间里,他们不会有任何异心的。”孙燚看着曲先生,表情镇定,他确实想的很清楚。 曲先生轻轻颔首:“嗯,你能这么想,也算你不糊涂。没有失去理智。” 孙燚靠近曲先生,耍娇似得:“嘿,曲爹,这么小看我哈,也不瞧瞧我是谁教出来的,我能那么笨嘛。” :“昂,不笨,聪明着呢。”曲先生宠溺的看着孙燚。看着这个顽劣的小家伙成长,内心还是有些骄傲的。 :“春风亭和明阁,是准备怎么解决?”曲先生又问。 孙燚挠头:“这就有些麻烦了,曲爹,我想着一明一暗如何?春风亭很多是稽密司的成员组成,只能放在明面上,明阁还是保持在暗处,我觉得除了江白和张山虎,不要让别人知道为好。” :“这种保密怕是也保持不了多久,而且朝廷肯定会收回你的春风亭,平武军的痕迹太明显了,正常情况下,朝廷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机构脱力把控的。”曲先生皱了皱眉头,觉得孙燚这样的处置太随意。 :“是啊,所以要分开,春风亭被收回去,保住明阁就好。我要和江白和山虎两人商量一下,看看他们两个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就算是想解散,我估计朝廷这关也不好过,要不,曲爹你去和王大人谈一谈?”孙燚巴望着曲先生。 曲先生长叹一声,“你还不知道王铁头是什么人吗?那家伙,可是夏老大的死忠。现在得了势,但凡对大夏不利的因素,他都会积极主动的消除,你放心,他肯定会主动找你。” :“嘿,曲爹,我怎么觉得,我们进了金陵,你倒是束手束脚起来了?”孙燚嬉皮笑脸的,他能看见曲先生身上那股浓浓的不可化解的愁闷。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局势,终归是越变越好了不是?别想那么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曲爹,时间还长着呢,以后的一切,还未知呢。”孙燚大大咧咧的,胸有成竹。 曲先生愣了片刻,又忍不住笑了:“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个世界,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就是就是,曲爹,等我新宅子收拾好了,你去那里住呗,相互有个照应,等乐乐长大一些,就交给你教导咯,不听话,打他手板。” :“哈哈,哈哈,乐乐可比你乖巧多了,我是打不下手。”曲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阴郁之气,为之消散。 :“以后码头的事情,林平平和你联系就好了,我就不插手了,老夫这个岁数,也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孙燚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曲爹,咱爷俩喝一杯?” :“好,喝一杯就喝一杯。” 陪曲先生吃了午饭,曲先生喝了几杯,精力不支,要去睡个午觉,孙燚才从曲先生家里出来。 站在门口想了想,摇摇头,笑呵呵的骑上紫狼:“走,现在咱们去找王大人王老爷子。这一天天的,要忙起来咯。” 林全栋翻身上马,两骑远去。 王铁头还在吃午饭,一碗稀饭,简单几个小菜。 见到孙燚进门,身上一股酒味,吸溜着稀饭:“这大中午就喝上了?” :“嗯,陪曲爹喝了两杯。王大人,我每次来,你吃饭都这么省,不是特地给我看的。”孙燚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说话也放肆一些。 王铁头张开嘴,嘴里剩不下几颗牙齿:“你瞧我,还能吃点别的吗?” :“呃,也是哦。。。” :“找我公务还是私事?公务的话,下午等我睡醒再说,私事的说,抓紧时间说,一会我得打个盹。” 孙燚想了一下:“公私两不误呗。” :“你小子,拿我打趣是吗?有话快说。”王铁头吸溜了一口粥。 :“我想分兵走,这样的话,是不是需要两个钦差大使?一个大使身份给勇哥怎么样?”孙燚盯着王铁头说。 :“分兵可以,晋勇不能当钦差。给那个李砚,陛下不是刚刚给他赐婚了?这个时候他的身份比较敏感,能吓唬住人。” 孙燚眨巴几下眼睛:“也对,那就这样说定了。麻烦王大人下午宫里走一趟,讨个旨意呗。” :“还有什么?一起说出来。” :“还有就是,王大人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需要关照的,提前说一声,万一落在我手里,我多少还是要给大人一点面子的不是?”孙燚嬉笑着。 王铁头丢下筷子:“老夫有亲朋好友,但是没有违法乱纪的亲朋好友,若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依国法朝纲办事,不需要照顾。” :“那就好办了,这么说,我做事就不用有所顾忌了。王大人还有没有什么交代的?” :“没有,你就正常办事就好,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严格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事就成,你代表的是陛下,是朝廷。” :“嗯,王大人,那朝里要是有人说我坏话,你王大人可要多多关照啊,否则我前面尽力办事,后面总有人拖后腿,这活就干不利索。” 王铁头恍然:“哦。。。原来是为了让老夫在朝堂里为你做掩护啊。行!我王打铁答应你了,谁在朝里搞事,我王打铁亲自处理他!” 第692章 请给予刀子尊重 :“好,有王大人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我就可以放开手脚,彻彻底底做一回真正的恶人。”孙燚一拍大腿,赫然站起。 王铁头招手:“坐下坐下,你激动个啥?” :“你。。。。你做事也动点脑子,差不多就好,怎么,你还真想举世皆敌吗?老夫活着可以关照你,可是你看老夫还能关照你多久,你这么年轻,做事情也不要太。。太不留退路了。”王铁头居然规劝道。话说的吞吞吐吐,意思明明白白。 :“我身负皇恩,自当鞠躬尽瘁,尽心尽责,方可对的起陛下的信任,如何能。。。。” 王铁头赶紧用力摆手:“停停停,你别说了,你孙阿蛮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起来,在我面前演戏吗?” 孙燚笑了,稳稳的坐下来:“王大人,我不是演戏,我不只是为了皇上,也不只是为了大夏,这些贪官污吏胡作非为,鱼肉乡里,搞得民不聊生水深火热,这样的家伙,没有落在我手里也就罢了,落在我手里,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我只是提醒你,要掌握好分寸,别真的把整个北方清洗一遍,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张大帅手下,可是有不少将领是出身北方的。你动作太大,对你将来没有一点好处。” 这句话说出来,孙燚是有些犯愁了,文臣嘛,最多就是在背后搞小动作捅刀子,而现在陛下信任自己,这些都不算事。 可是真要牵扯到北疆将士,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孙燚坐在椅子上,一瞬间气息完全变了,与刚才那个嬉笑打闹的样子判若两人,庄重肃穆,雄姿凛然。 :“王大人,请指教。” 王铁头摆了摆手,刑兵上来收拾,又送上一个小茶壶和一杯茶。 王铁头拿起小茶壶,对着壶嘴吸溜了一口,站起身:“走,去书房。”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放下小茶壶,王铁头在书桌的抽屉里翻了一翻,抽出一叠五六张纸,递给孙燚:“这是我这么些年查证的,边军里一些将领和地方勾结的证据,我这里有一份,张大帅手里也有一份。” :“王大人,有张大帅和你一起,都不能处理?”孙燚很仔细的翻看手里的文书,语气沉着稳重。 :“这些证据里,最重要的是牵扯到张大帅的义子白定平。白定平是张大帅手下四将之一,为人豪爽,作战勇敢,深的手下将士爱戴,对张大帅又有救命之恩,张大帅甚是为难,从私人感情说,他也不忍心对白定平下手,从公务上来说,白定平手里掌握边军精锐两万,长期驻扎镇北口,那可是面对北邙第一道防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望都城?” :“对,望都城是白定平媳妇家,望都城同知黄云鹤,是他老丈人。白定平媳妇给他生了两个男孩,白定平在媳妇面前,那叫一个百依百顺。” :‘这里写白定平的影响力就在望都城一带?出面的是他大舅子黄彬彬?” :“对,目前,新政推行在望都城就卡住了,几乎没有什么成效。我还没有细查,不过估计和黄彬彬,黄云鹤逃不脱关系。” :“白定平自己知道吗?” :“呵呵,他是有名的气管炎,知道不知道,都只能当他是知道的。” 孙燚没有说话,把标注白定平的那一张纸放在一边,继续看其他的。他看的很仔细,神色平静:“不都说大夏文臣打压武人吗,这武人怎么还能在地方上有影响力呢?” :“官官相护,有人出钱,有人出力,一些不好干的活,就由军队里派出来的人操刀。” 孙燚眯着眼,看不清眼神:“张陆离张大帅不知道?军队派人出来干黑活?张大帅是这样带兵的?” 王铁头端着小茶壶喝了一口,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起。 孙燚就这样盯着他看,不动声色,古井不波。 :“其实,这件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王铁头硬着头皮,满脸皱纹挤在一起,有些难看。 :“有段时间,文官打压边军有些过度,边军的粮饷总是一拖就是半年一年,并且总是不发全,或者是找各种理由克扣。边军将士本来生活就是艰难,朝不保夕,还总是吃不饱饭,拿不到粮饷,那怒气,张陆离都压制不下去。” :“后来,我就给他出了点主意,尽量和地方上某些大户人家搞好关系,做些买卖,这样多少能有些收入,可以弥补军需。” :“人心总是不足嘛,一来二去,欲望就越来越大,结果呢,和地方争利,有了矛盾,地方守备军肯定会帮着当地啊,双方就会发生一些见不得人的争斗,老张那时候也委屈,就。。。派了军士出来,几十,几百。” :“这之后,就很难收住手脚了。” :“不过后来张理成上了位,给边军的粮饷供应相对稳定了一些,逼迫张陆离做了让步,甚至也杀了些人,这种事情,就相对少了一些。只是一些实权将军见到好处,依然我行我素,张陆离再怎么手黑,也不能把自己手里能打仗的将军都处理了,只能是训诫训诫,有些人赚到了,也就收了手,有些人。。。。和地方上的关系理的顺,就延续到现在。” :“其实,我觉得,刘惜军当年也就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刘惜军是去整大户,没有去侵扰百姓而已。死在他手里的有钱人家,也不是少数。这你也是知道的。” 王铁头一直在说,孙燚一直低着头在听,脸色不愠不怒,仿佛在听个无关的故事。直到最后王铁头说道刘惜军,孙燚才抬起头来,眼中射出一道厉光:“刘惜军从来没有去和百姓抢饭吃。” :“是,我知道。”王铁头被孙燚凶戾的眼光一瞧,背后寒毛瞬间耸了起来。“妈的,这小东西,眼神这么凶。老子还真是小看他了。” 孙燚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纸一张张收拾好,再把边上白定平那一张收在一起,放在茶几上。 :“我以为这次去,主要是对付贪得无厌的贪官,地方上的劣绅,没想到,没想到里面还夹杂着这么多边军同袍,王大人,你把这活交给我,到底想我怎么做?你说明白,说不明白,我就去找陛下请辞。” :“即使你们把我当做刀子,希望也给我这把刀子尊重。” 第693章 善变的女人 王铁头耷拉着头,满头枯白杂乱,显得很憔悴。 :“我和张陆离说了,除了白定平暂时不动,别人该抓就抓,该杀就杀,不用在乎其他的。 小皇帝不是先皇,他锐意图治,贤明果决,虽然还年轻,但一定是一个明君,做臣子的,就应该为他扫清障碍。让他轻装上阵,才能给天下黎民一个清平世道。” :“但是这样做,必定会委屈你,将来你去了北疆,有很大可能,会被人记恨,甚至仇视,严重点的话,还有可能下黑手。”王铁头抬起头,一张脸板的生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些话来。 :“你自己,怕不怕?” 孙燚灿烂一笑,笑容自信豪放:“王大人,你今天能把这些告诉我,我记你的好,咱大老爷们,做事就应该坦坦荡荡。” :“你问我怕不怕?呵呵,谁有我胆子大,敢带兵逼入京城?边军里有好汉,我就敬重他,边军里有败类,我就弄死他。 我孙阿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还能怕些兵痞子?我杀过的兵痞子,做鬼都不敢来找老子!” :“王大人,你可以传信给张大帅,让他自己去告诉他的兵,现在收手,我就当做之前的事没有发生,但是等我到了地方,还没有收手的,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包括白定平!” 孙燚意气风发,顾盼生辉,那雄伟挺拔的身子散发出强大又自信的气势。大将之威,气势磅礴。 王铁头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就是他,就是他! 这就是新一代的年轻将领,这就是大夏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大夏有他,必能开疆拓土,必保江山无恙。 :“好!好!好!”王铁头一口气喊了几声好,站起来,他的身子佝偻,完全没有当年那挺拔身姿,但是那杀伐果断的铁血气势骤然喷发:“好!,老子没有看错你!大将军行事,就该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你放手去做,我立刻给张陆离去信,现在收手,既往不咎,但是,延时不候!” :“谢王大人支持!”孙燚真心实意的向王铁头致谢。 王铁头身子又佝偻下去:“曲七啊曲七,你这双狗眼睛,真是毒啊。这等英雄才俊被你发现,你啊你啊,这辈子,足矣。” :“啊,你说我曲爹坏话,我回头就去告诉他。你等着他来找你打架。”孙燚也松弛下来。这时候,他才真的把王铁头当做自己的前辈。 王铁头展眉瞪眼,嘴巴抿起来,没有牙齿,扁扁的:“你叫他来,我打不哭他。” :“那我走了,王大人。”孙燚拿起手边的那叠纸,放入怀中,拱手告辞。 :“去,我一会进宫,找陛下再下一道旨意,让李砚带队走东边。你带队走北边,走望都。” :“好,我也要回去通知他一声,他新婚燕尔,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哎呀,我家媳妇也很难交代的。。。唉,还是勇哥好,孤家寡人一个,来去自由。”孙燚临了临了,还捅了王铁头一刀,王铁头吹胡子瞪眼,举起手里的小茶壶就要丢过来。 走出王铁头家门,孙燚的脸色严肃起来,他摸着怀里的纸张,轻轻的拍了拍,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吆喝一声。 紫狼的脚步轻快灵巧,就像现在孙燚的心情一样。 最难的是做决定,一旦做了决定,那就勇往直前。 回到家,柳大人在院子里,抱着乐乐晒太阳,乐乐手舞足蹈的,挣扎着去揪柳大人的胡子,揪不到,乐乐急的哇哇叫,嘴里的泡泡一个个吐出来,可爱的很。柳大人一张脸笑的菊花一样。 :“岳丈大人。”孙燚在柳大人面前最是老实不过。 柳大人头都没有抬:“嗯,回来啦。都要走了,还不在家里多待一会,到处跑什么。” :“去交代一声,做出发前准备。”孙燚小声的解释。伸手在乐乐白胖的脸蛋上弹了一下,:“乐乐,妈妈呢?” 乐乐看见孙燚,高兴的伸手要抱,柳大人扭过身站起来:“乖孙孙,爸爸有事情,爷爷抱你去玩哟~~~” 又丢下一句:“笑笑在屋子里,你去陪 她说说话。” :“诶,好嘞。”孙燚做了个鬼脸,转身去到屋前。 站在屋门口,孙燚调整呼吸,扭动脸上的肌肉,然后嘴角微微翘起,摆出一张自认为最温柔的笑脸,推门进去:“笑笑,我回来啦。” 笑笑低着头在床上整理衣裳,没有回应。 孙燚走到身后,猛地一把抱住笑笑的腰,凑到 笑笑耳边:“哎呀,这是谁惹我媳妇不高兴啦。” 笑笑扭动几下,摆脱不掉,还是没说话,床上摆了两叠整理好的孙燚的衣裳。 孙燚转过身,讪讪的蹲在笑笑脚边,抱住笑笑的腿,仰着头谄媚的笑嘻嘻的:“娘子。。。” 笑颜白了他一眼,腿轻轻抖动两下:“干什么,嬉皮笑脸的。”声音有点哑。 :“媳妇,你放心,我去了,安定下来,就把你和儿子接过去住,我去买个大院子,很大很大的那种,院子里可以跑马的。再给你买几匹好马,没事你就能带着咱儿子骑马玩。”孙燚抱着笑笑的腿不放。 :“你别说梦话了,皇上送了这个宅子给咱,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谁家戍边大将能带家眷的,你以为我是一个女子,什么都不懂吗?” 谎言被揭穿,孙燚一点不慌张:“诶,笑笑,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我和小皇帝关系可不一般的好哦,我去求情,他肯定会同意的。再说了,咱家不是爹在朝里当官吗?够了够了。” 笑颜噗嗤一声笑出来,又马上板起脸来:“原来你是把我爹放在这里当人质啊?亏你想的出来。” :“娘子啊,你这话说的就伤了夫君的心,不是我把咱爹放在这里当人质,是爹心甘情愿当着二品大臣好,不信,你现在要他找陛下辞官,他愿意不愿意呢。”孙燚装作委屈的解释起来。 :“走开,你个骗子。”笑笑无言,只能耍起赖。 孙燚一屁股坐在笑笑脚边:“媳妇,你放心,我去了北疆也没事,有张大帅在前面顶着呢,我啊,就是去给他打打下手而已,上战场,轮不到我的。” :“亏你大老爷们说出这种话,你堂堂三品安北将军,去让年迈的张大帅顶在前面,自己躲在背后享福?你怎么好意思呢。”笑颜居然耻笑起来:“呦,我阿蛮现在都学会明哲保身了呀。” 孙燚顿时傻了眼:“娘子,你这不按常理来,为夫的跟不上啊。” :“我柳笑颜是舍不得你离开,但是老娘也没有想过你一老爷们,去了边疆,然后躲在老大帅的背后啊。你这还是孙燚将军吗?”笑颜瞪起好看的眼睛,眉毛弯成月牙儿。 :“啊,娘子,为夫只是这么一说,你知道我阿蛮的为人,什么时候是那种躲在别人背后的货色?安北将军,安北将军,意思很明白嘛,安定北疆的将军,自然是跃马北疆,纵横开阖,所向披靡的。”孙燚兴致勃勃,气势满满。 笑笑转眼又是一副垂泪欲滴,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就知道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你就想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全然不顾我和孩子。” :“咦~~~~~~~~~~”孙燚一声惊呼,女人,你也太善变了。 第694章 天子剑 这一夜,女子百般奉迎,男人力挽狂澜,倒凤颠鸾,春风几度。。。 天亮,笑笑还在熟睡,孙燚悄悄出门,腰酸腿软,几乎上不得战马。紫狼“恢儿恢儿”的嘶叫几声,掀起大厚马唇,像是耻笑一般。 连林全栋看过来的眼光都格外异样。 军营大帐里,得知消息的众将已经等候在内,孙燚到了之后,李砚才姗姗来迟,神清气爽,精神焕发,紧抿薄唇,如女子一样艳红无比。 不一会儿,宫内的陈升和兵部黄如辉一同来到军营,众将出门迎接。 :“安北将军孙燚,骁骑将军李砚接旨。”陈升展开手里圣旨,众将跪拜在地。 :“令安北将军孙燚,骁骑将军李砚,为钦差大使,代朕巡视北方各城,督查各地土地丈量清算事宜,赐天子剑,施行专断之权,如有不法,准予先斩后奏。”陈升鸭公嗓子高亢尖锐。 :“臣领旨!” 陈升将圣旨和两把天子剑递给孙燚,李砚,然后让在一边。 黄如辉走上前来,巡视众将:“此行,代天巡狩,事务必军纪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扬我大夏军威。众将应恪守军令,令行禁止,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众将士大声应道。 陈升和黄如辉离去,孙燚率众将回到营帐。李砚走在孙燚身边,小声说着什么,他也觉得很纳闷,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钦差大使了?这是要做什么? 孙燚小声的解释着,李砚沉默的听着,半天才点了点头,一副荣辱不惊的淡然样子。 众将心里有疑问,小声的议论起来,周飞则是站起来,大声问:“孙将军,这个代天巡狩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出兵北疆吗?” 孙燚摆摆手:“坐下,我把我们这次出兵的任务说一遍。” 众将安静下来,听着孙燚阐述这次代天巡狩的事宜。 众将士开始还有些纳闷,听孙燚说完,又激动起来,这可不是单纯的开拔,这一路上,是要把整个北方都走上一遭,威慑地方,若是有不长眼的家伙,还有机会操练兵马一番,这可比单纯的行军有趣多了。 :“我和李砚将军会在盛光城分兵,李将军走盛光,泰平,北辰,我走盛光,山北,望都,落致城,最后在山海关汇合。路途遥远,各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有多辛苦呢,走走停停玩玩,辛苦啥”几个将军乐呵呵的,这就是奉旨游山玩水嘛。 孙燚神色肃穆:“我只宣布一条命令,这一路上,我们要干的事情基本就是断人财路的活,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大家都警惕点。 地方上如果有人行贿,收买,希望各位高抬贵手的话,你们眼珠子都睁大点,别为了三瓜两枣的误了自己前程。 这是陛下最看重的事情,也是我们平武军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各位千万千万不要自寻死路自毁前程。” :“放心,将军,咱兄弟不是那种人。”周飞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就是,就是,咱们可是钦差呢。”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几万人保护钦差大人的,将军,陛下挺稀罕你的呗。”小竹子开玩笑的说。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孙燚微微笑着:“行了,别扯淡了,五天后出发,各位回去传令下去,做好准备。” :“周飞,赵标,高胜宪,你们三个旅,跟着李将军走东线。小柱子,和王晋勇和其他人跟我走西线,诶,王晋勇还没有来报到吗?”孙燚这才发现,王晋勇到了现在还没有影子。 :“啊,勇哥昨天中午来了,不过只带了欧阳燕等几十个亲兵,他说兵部还欠了他东西,他要去追要,这两天暂时来不了。”小柱子回答道。 孙燚笑哈哈的:“哎呀,李砚,你又赚到一支骑兵了,等勇哥回来,他可是能给你带六千骑兵来的哦。 :“这么多?他不是只有三千骑兵吗?还是我师傅带着的。” :“人家有个好爸爸,听说三千骑兵只能做个营正,心里肯定不乐意啊,又给他找了三千骑兵,因为我说,六千骑兵才能混个旅旗的位置。李伯父也升官了,旅副兼营正。”孙燚笑的没个正形。 众将也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露出嘲笑之色,在平武军里,讲究的是自己手里有真本事,还从来没有靠着祖辈恩荫进来混日子的,就算是林克敌,他那大体格子,单打独斗也不输谁。 小柱子敏感的发现众人的变化,觉得不妥,阿蛮哥怎么会这么评价勇哥呢?何况勇哥的副手是大肚哥的亲爹啊。 转头想说话,看到孙燚脸上那抹坏笑,李砚的脸上也挂着无所谓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这两位大哥又在耍心眼,下套子,这下师傅和勇哥进了军营,可能少不了一番争斗。 他们两个在找机会给勇哥和师傅立威呢,军队里,说一千道一万,能打才是硬道理。 小柱子心神大定,窃窃而笑。 :“好了,各将听命,回去准备,五日后出发。”孙燚敲了敲桌子。正色道。 :“是!遵命!” 孙燚拉着李砚制定行军路线,孙燚把王铁头给他的消息分享给李砚,让他在路上注意安全。 事实上两人心里都没有太担心,在大军面前,聪明人只会避让三尺,不会知难而上。只是怕有人会阳奉阴违,拖延时间。 两人看着舆图,说着话,小柱子又窜回来,跑到大将案牍前,捞起摆放的天子剑:“差点忘了,都没有瞧一眼这天子剑有什么神奇之处。” “呛啷“”一声,拔剑出鞘,明晃晃一汪秋水,看着锋利异常。 :“哇。。。。。果然宫里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好货色啊,好货色啊。”小柱子爱不释手,挥舞了几下,破风声清脆爽利。 :“阿蛮哥,你要不要去宫里找找皇帝,能不能给我找把好兵器啊,你瞧,我这战刀都换了好几把了,一点都不耐用。要不,这天子剑归我了?仗剑江湖,我和你混了这么久,既没有剑,也没见到江湖。。。太失败。” 说着话,小柱子一声厉喝:“吃我一剑,”挥剑砍向营帐里的木柱。 剑光凛凛,划过一卷白练,从木柱子上一掠而过。 :“哇。。。这么锋利?”小柱子惊奇的凑到木柱子边观察,木柱上出现斜斜的一条微乎其微的细痕。 细痕缓缓扩大,上截木柱徐徐滑落,小柱子瞳孔紧缩:“跑啊,营帐要塌了!” “哗啦”一声响,帐外卫兵眼睁睁的看着中军营帐轰然倒塌,接着刀光炸开,两层牛皮的帐篷裂开,孙燚和李砚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 帐篷下还有一团在挣扎,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孙燚挥刀一指,:“把他拖出来,给老子打十大板。” 第695章 翻墙而逃的李平平 才回到家,坐下没有来得及喝上一杯水,一个人骂骂咧咧的闯进宅子:“孙阿蛮,孙阿蛮,你给我滚出来,怎么,当了官,换了大宅子,就不记得你李爷爷了?当年求爷爷我的时候,你忘记了?” 孙燚暗道一声:“靠”,转身就往屋子外跑,来人正是李平平,一身素色青袍,满是尘土。 :“哎呦,李平平啊,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们呢,自从你回家后,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你回家享受荣华富贵,忘了咱们兄弟呢。我就说嘛,咱李爷不是这种人。” :“诶,平平,你这一身是怎么搞的?路上被人欺负了?我靠,谁!?谁这么大胆,敢打我阿蛮的兄弟,你带我去,我给你报仇!” 孙燚一脸谄媚的站在李平平身边,伸手帮他拍打身上的尘土。 :“你大爷的,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老子回家就被我爹关起来了,这一关就是一个多月,也没见你们来看我一眼,你知道老子这个月怎么熬过来的?开始抱着极大的希望,没事,不要紧,我有兄弟,他们一定会来捞我出去的,结果呢,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今天是第四十三天!!!!” 李平平扭动身子,不让孙燚假模假样的做好人! :“老子今天要不是趁机爬墙出来,你们是不是往北边一走,就彻底不记得老子了!?”李平平气势汹汹,暴跳如雷。 笑笑抱着乐乐从屋子里走出来,像是看见李平平的愤怒,笑眯眯的打招呼:“平平来了啊,你先坐,我给你沏茶。来,帮我抱一下乐乐。乐乐,瞧,是谁来了?是平平舅舅来了呢。” 乐乐白胖胖的小脸乐的花儿一样,伸出手,咿咿呀呀的喊着。 李平平的嚣张气焰瞬间烟消云散,一溜小碎步跑过来,老远就伸出双手,还不忘在身上擦拭了两下手掌:“诶。。。瞧,这小白胖子是谁啊,是谁这么可爱啊,是我的小乐乐的。。”那语气,那声调,夹着声音,令人肉麻。 把乐乐抱在怀里,李平平温柔的像个女孩子一样,一下摇几下,一下悠几下,一下做鬼脸,一下又逗笑,乐乐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 笑笑给了孙燚一个好好说话的眼色,进厨房亲自沏茶去了。 :“你瞧,你久不来,乐乐都想你了。”孙燚走过来,姿态放的很低,想想李平平是翻墙出来的,那在家里这段时间,日子一定过的很煎熬。但是自己和兄弟们,怎么就真的忘记去看他一眼呢? :“就是,有些大人啊,嘴里说着交情,友情,兄弟情义,实际上做事做人还不如个孩子。” :“乐乐,你说平平舅舅说的对不对啊,乐乐长大了千万不要做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哦。。做人要有感恩之心,对?小乐乐。”李平平怨气未消,指桑骂槐道。 不过乐乐咯咯咯的笑容,实在太温暖人心了,李平平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欢,一点怒气都没有。 :“小林子,去,招呼小白他们来家里吃饭,告诉他们,平爷来了,叫他们带好吃的来。对了,别忘了,把柱子哥两个宝贝带来,还有,还有许先生。诶,笑笑,许先生现在还住在娘家吗?” 笑笑从厨房露出个头:“嗯,不用去喊她了,她昨日才来过,今日听说要去亲戚家。” 林全栋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跑去。 没过多久,院子里就热闹起来,大肚子的苏青枣,新婚燕尔的卢俏俏,饱满高挑的花花,几个女人一来,就凑到一起说起小话来,几个人中,除了苏青枣稍微羞涩一些,另外三个女子都是性情开朗之人,笑声时不时的飞过院子。 见到李平平,几个老爷们少不得被狠狠埋怨了一通,几个人这段时间事情确实比较多,关键呢,也确实有了媳妇,忘了李平平,只是谁能想到,李平平会是被李如儒神医关起来呢,李如儒看起来斯斯文文,儒雅稳重,不像是这种独裁的家长啊。 :“你们还好意思说?为什么被关起来,你们不知道?”说起李如儒,李平平的火气又升腾起来,几个小娃娃面前他是不敢大声,说话却是咬牙切齿的:“要不是你们要我配了那什么虎狼之药,我爹也不会对我下手这么狠。他骂了我整整三天,说我不务正业,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胆大包天!!” 小柱子和陈阳从城外军营来,姗姗来迟,陈阳还特地套了个马车,才把屁股挨了板子的小柱子接了过来。 陈阳扶着小柱子,小柱子步履蹒跚的:“嘿,平平哥,哇,你在这里再好不过了,你的伤药还有吗?” :“有也不给你!你这是又干什么了,好端端的,又伤哪了?”李平平先是生气的回了一句,抬眼看见小柱子一瘸一拐的,又关心的问起来。 :“哈哈,哈哈哈~~~”孙燚,李砚和林全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子打的,你问问他干了啥?” 大柱子把手里两个娃娃递给孙燚和李砚,起身两步到了小柱子身边,抓着他的衣领提溜起来:“你又干啥了?”伸手就去解他裤子。 几个人惊慌大叫起来:“柱子哥,这里有女眷。” 大柱子猛然反应过来,才放开手,最近养的比较好,脸色也没有那么黑了,这一下,红了一片。 :“柱子哥,你别管他了,就是挨了十板子,亲兵营的弟兄下手温柔的很,他装可怜。他用天子剑,砍翻了我的营帐。”孙燚笑呵呵逗弄着手里的芝芝小姑娘,小姑娘越长越漂亮,这可是我乐乐的小媳妇呢。 :“嗯?”大柱子瞪大了眼睛,小柱子从他手里挣脱半天都挣脱不开,可怜兮兮的:“哥,我都挨过板子了,你可别动私刑啊。” 李平平抱着乐乐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小柱子屁股上,小柱子一下弹了起来,连声哀叫。 :“走,找个地方,我给你上点药,蠢货,多大的人了,还能被打板子,该,谁让你都不去看我一会!” 小柱子怒气冲冲:“什么啊,我去了两次,你爹说你不在家,出去和以前的朋友鬼混去了,我他妈的还一肚子气呢,你出去鬼混不带我,别忘了,我每次出去混,都是带着你的,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谁,是谁带我儿子出去鬼混的?李平平,你居然敢跳墙而跑,你以为我就抓不到你吗?”李如儒喘着气出现在孙燚的宅子里,气喘吁吁,衣衫不整,不复那平日里气定神闲,沉稳淡定的成年大叔的稳重。 第696章 李平平的收获 李如儒看来是真急了眼,身后跟着五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身药草味,不是街上那种混子,应该是李如儒自己药房里的伙计。 几个伙计开始还在李如儒面前比手画脚,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大柱子眼珠子瞪起来,几个人顿时吓得畏畏缩缩的躲到李如儒身后去了。 :“李神医,来来来,坐下歇息一下。”孙燚怀里抱着小娃娃,走到李如儒身边,拽着他的手,拉到院子里坐下,正午的阳光正好,暖暖的。 李如儒不忘回头喊了一句:“你们给我看好周围,别让那个兔崽子又给我跑了出去,他再跑,打断他的腿。” 孙燚悄悄的给小柱子使了一个眼色,小柱子会意,故意大声说道:“李平平,你别忘了你是有军籍在身,这一段时间军队点名,你数次不在,回去后,是要接受军法处置的。” 小柱子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明明白白。 李如儒才坐下,又急的跳了起来,急赤白脸地:“什么军法处置,什么军法处置,我平儿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军法处置?” :“没有没有,别听他胡说,平平请假是经过我同意的,我没告诉他的旅旗,他可能不知道情况,没事,我去说,我去说。”孙燚急忙劝说道。 李如儒才松了口气,坐下来,呼呼喘着气。林全栋端了茶上来,李如儒端起茶杯,吹了几口气,才吸溜了一小口。茶水含在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咽下,突然转头一口喷出“你说什么?军籍?什么军籍?李平平入了军籍?” :“是啊,李平平是我后勤旅医官,手下医吏四百多名。平平,你没告诉你爹吗?”小柱子应答道。 李如儒看着身边几个人,虽然都是便装,各个威风八面,器宇不凡,一看就是军队里的将领。他们对于小柱子的回答,没有一点异色。 :“李平平,你,你真的入了军籍?”李如儒的脸色煞白,绝望的看向李平平。 :“昂,我是医官!”李平平没有注意他爹的脸色,已经白里透青。 李如儒的身子颤抖的着缩成一团:“你,你。。。。。。”李如儒嘴唇哆嗦着,嗫嚅着,面如死灰:“我们李家就你一个独苗,就你一个独苗,你怎么就敢,你怎么就敢入军籍呢。。。” 孙燚几人没有想到李如儒的反应这么强烈,有点后悔,孙燚正待开口相劝,李如儒突然跳了起来,冲到李平平身边,一顿拳打脚踢,连打带骂。李平平也没见过他爹如此失态,一副势若疯虎的模样,傻愣愣的,居然不懂得躲闪逃避。 小柱子见老子打儿子,也不敢上手去劝架,反而蹒跚的退后几步,向孙燚等人投来质询的目光。:“怎么办,大哥们,你们给句话啊。” 只是打了几下,李如儒自己先扛不住了,抱住李平平,嚎啕大哭起来:“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李家代代单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去了战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爹我可怎么活下去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娘要是知道了,你娘还能活吗?啊?你想过你娘还能活吗?” 院子里很安静,几个女人在窗口处探出头来,听着李如儒哭喊声,感同身受,红了眼眶。自己的男人们都要上北疆,北疆,那可是吃人的地方。 孙燚,李砚,大柱子,小柱子,江白,包括林全栋几个大老爷们静静站在边上,听着李如儒哭的撕心裂肺,手足无措。 三个小娃娃突然也开始大哭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笑笑和花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把三个娃娃从男人手里抢了过去,凶狠又倔强。 孙燚心里难过,走上前去,拍了拍李如儒的肩膀:“李神医,平平的军籍是是临时的,随时可以取消,我就能取消他的军籍。你放心,我不会带他走的。” :“真的?真的?”李如儒一个转身,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真的?你没骗我,你能让他回家?” :“嗯,真的。我不带他走,我答应你。平平救过我的命,他也救过在座每一个人的命,甚至那三个小娃娃都是他亲手接生的。他对我们的恩情如山,情同手足,我答应你,不带他走。”孙燚话说的很坚决,很认真,像是在发誓一样庄严。 :“孙阿蛮,老子的事要你做主?你算老几?”李平平怒吼一声。 孙燚眼神黯淡:“你闭嘴,有爹妈疼,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你好好的接伯父的衣钵,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好郎中不行吗?” 李平平狠狠地瞪了孙燚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李如儒身边:“爹,我二十二岁了,成人了,不是小孩子,我的路,我的选择,应该是让我自己做主了。” ::“从小你就教我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这个危险,那个危险,你是准备养一个传宗接代的牲口吗?要不是我师傅觉得我有天赋,苦苦相劝,你会让我去学医吗?” :“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看我还像个男人嘛? 在军队里,我不用上阵前厮杀,但是我可以挽救很多弟兄们的生命,你也是医生,你知道能把一个人血淋淋的人救活,是多大的骄傲,多么的欣慰,就这,你也要剥夺我吗?” :“来,你告诉我,你要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废物,你说,你说我就去做。你说,你说啊! 我特么的是李如儒的儿子,神医李如儒的儿子,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神医,为什么我就不能救人性命!” :“你看看他们,他们每一个都是我救下来的,他们是大夏响当当的将军,我是他们的什么人,你知道吗?” 李平平点着小柱子脑袋:“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兄弟,换命的兄弟!” :“你说?”李平平又把手指头指到孙燚鼻子前面,凶狠的问。 孙燚神色不变:“我活着,你活着。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李平平遥遥一指:“李砚,骁骑将军,你说!” :“救命恩人,有我有你!”李砚身姿挺拔。 李平平指着大柱子:“你!张铁柱,中坚将军,你说。” :“亲兄弟。”大柱子声若洪钟。 :“江白!” 江白走上前来,表情肃穆:“没你我早就死了,我的命,是你的。” 李平平站在李如儒面前:“爹,你听见了吗?你治病救人,最多就是收点钱,收点赞誉,你看见我救人,收获的是什么?” :“我收获的是兄弟!过命的兄弟。我李平平不是一个人,我有这么多兄弟,我李家,谁说就只有一个李平平?!” 李如儒木立当场,李平平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的钻进他的心里,仿佛当头棒喝,豁然开朗。 第697章 挥刀北望 清晨,金陵城还在睡梦中,皇宫里走出一支队伍,金吾卫统领杨范亲自带队,数百金吾卫护卫着金碧辉煌的皇帝车驾,走出皇城大门。 小皇帝夏炽安坐车中,车窗只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借着微微晨光,他贪婪的看着外面的街道,街上零零星星有了早起的行人,见车驾经过,纷纷靠边,谁也想不到,车驾里坐的是当朝天子。 这是夏炽第一次出宫,也是他第一次自作主张,趁天色未亮,他要亲自去送行平武军。杨范死活劝不住,只能随了他的心意,皇城内值守的金吾卫,调出来大部作为护卫。同时,他还派人快马给王铁头,黄如辉等大臣送去消息。 孙燚逗了逗睡醒的乐乐,乐乐咯咯咯的笑出声来,笑笑虽然也在笑,那笑容多少有些牵强,孙燚轻轻的抱了抱笑笑:“娘子,儿子就交给你了,你放心,等我安定下来,就让你去探亲,带儿子来,我们家,就让岳父大人做人质好了。” 笑笑噗嗤一声轻笑,嗔怒道:“我爹才不给你做人质呢,你自己出门在外,保重自己,刀枪无眼,别以为自己身手不错就狂妄自大。” :“放心,我一定会小心,我现在有你,有儿子,有牵挂,有念想,而且将来还要生好多好多儿子呢。”孙燚笑呵呵的,心里空落落的难过。这是没有过的感觉,这就是家的枷锁?挺好,挺温暖。 :“谁要生很多很多儿子?”笑颜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像少女一般可爱。 孙燚贴在她耳边,热烘烘的:“昨晚不是你说的?要给我多生个儿子?” 笑颜轻轻作势要踢,孙燚却不躲不闪,挨了一脚:“媳妇,看好家,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儿子。照顾好岳父大人和曲爹,辛苦你了。” :“走走,婆婆妈妈的。”笑颜抓着乐乐一只手:“儿子,来,和爸爸说再见,说,爸爸一路顺风,一路平安。。。早点回家。” 乐乐嘴里吐着泡泡,一颗颗,亮晶晶。 :“走了!”孙燚一咬牙,转身上马,紫狼行至街口,大黑还跟在紫狼身边,吐着舌头大喘气,孙燚停下马,吆喝道:“大黑,回去,看好家!”大黑摇摆着尾巴,颠颠的往回跑。 孙燚回首,曦光中,笑笑一袭绿袍,和当年一样俏丽。 一支支队伍持锐披坚,列队齐整,从大营中徐徐走出,旌旗招展,盔甲明亮,脚步浑厚有力。 孙燚骑着紫狼,守在军营门口,神情肃穆,目送队伍离开。 身后马蹄声急急,一名金吾卫士兵远远大喊:“圣驾到,圣驾到!” 孙燚扭头,城门方向,一支金光闪闪的队伍,出现在黎明的曙光中。天子大纛,光芒万丈。 不多久,队伍出现在军营门口,数百金吾卫威风凛凛,戒备森严。 孙燚和李砚早早候在路边,他们没有想到,皇帝会亲自来送行,陛下亲自出宫,为大军送行,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銮驾停下,小皇帝从銮驾里出来,杨范亲自牵着一匹武威神骏的白色大马,小宝子跪在地上,夏炽踩着他的背,翻身上马,一袭黄色龙袍沐浴在晨光之下,金丝龙纹在身上若隐若现,仿佛五爪金龙腾云驾雾,威慑八方。 :“末将孙燚,李砚参见陛下!” 夏炽端坐马上,昂首挺胸,顾盼飞扬。声音还有些稚嫩,却遮掩不住帝王之威:“爱将免礼。” :“劳陛下万金之躯,前来送行,皇恩浩荡,臣等与平武将士们备感荣幸,定当不辱使命,尽忠职守,以报陛下,以报大夏!” 小皇帝夏炽眼里,看见平武军雄壮威武,弥漫着金戈铁马的铁血气息,如大河流淌,浩浩荡荡的奔向远方。 心中大为喜悦:“孙将军,李将军,朕闻平武军乃大夏精锐之师,今日一见,果然是兵强马壮,势不可挡。希望众将士旗开得胜,无往而不利!建不世之功,扬我大夏军威!” :“末将等必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哈哈哈,好!好!好!来,孙将军,李将军,来朕身边,陪朕一起为众将士们送行!” 紫狼和枣红马一左一右的立在小皇帝夏炽马边,稍稍落后半个马头,两名雄姿勃勃的将军,护卫着年轻充满朝气的小皇帝,这画面,和谐又令人向往。 紫狼明显对夏炽胯下的白色大马有些好奇,打了个响鼻,伸长脖颈,去嗅大白马的身体,大白马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般无赖般的同类,傲娇的踏着地,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紫狼皱起上唇,露出一排大牙,那股子坏小子的脾气眼看就要发作。 孙燚急忙一巴掌拍在紫狼头上,小声道:“给老子老实点,那是陛下的坐骑,你想干什么呢?” 夏炽微微回首瞧了一眼:“孙将军,你这匹黑马颇为雄骏啊,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这个坏玩意儿叫做紫狼,是一匹好战马,就是性子顽劣,喜欢惹事生非。”孙燚小小得意的拍了拍紫狼的脖子,像是在别人家长面前形容自己的儿子一样,又得意,又刻意的谦虚。 夏炽微微一笑:“紫狼?好名字,挺霸气。我坐下这匹叫做白玉骢,据说也能日行千里,放在我手里,实在是浪费了,大将军驰骋沙场,一匹战马如何够呢?这匹白玉骢,送你了!” 孙燚眼睛一亮,小声问:\"陛下,这合适吗?我瞧他可是娇生惯养的,这去北疆,那可是餐风饮露,饮胆尝血,那日子,可辛苦。” 白玉骢几乎与紫狼一般高大,四肢强壮有力,而且神态倨傲,一看就是匹上好的马,这要是加以训练,不输紫狼。孙燚哪会不眼红。 :“嘿嘿,宝剑赐义士,宝马赠英雄,我这几日在宫里翻腾,还找出几件上好的刀剑,一会都给你,与其暗室蒙尘,不如畅饮敌血。”小皇帝声音也压的很低,:“我现在恨不得早早长大,效仿先帝,与你 孙将军一同征战北疆,拒敌千里。振我大夏雄威!” :“陛下,我等你。再过十年,咱一同征战沙场,纵横开阖,为我大夏打出一个大大的疆土,岂不乐哉?”孙燚嘿嘿一笑,眉眼飞扬。 :“好!你孙将军就再等些年,咱君臣一同,拔刀北望,跃马北疆!”小皇帝夏炽大声应道,豪情壮志,跃然脸上。 第698章 识时务的林昱 盛光城距离金陵不过六百多里地,算是大夏境内最小的一座城,也算是最古老的一座城。城内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叫做盛光寺,是先有盛光城还是先有盛光寺,众说纷纭。 盛光城境内是大夏朝最重要的桑麻生产之地,此地地势平坦,土地沃饶,气候宜人,家家户户基本都是靠种植桑麻为业,和金陵之间的贸易往来极为密切。 盛光城的城令林昱本算是张党,这个人有些狡猾,除了在财物上与张党有些关系,在政治上倒是没有太多牵连,张党倒台,林昱虽然也受到一些牵连,却并没有被深究。 如此一来,朝廷的政令,在这里算是得到比较好的实施,这里的土地清量工作,基本也完成了六七成。之所以还剩下一些,是林昱自己一点小心思,对小皇帝的忠诚,要表现出来,对同朝为官的朝堂风气,也要表现出一点同流的意思,否则自己特立独行,就会成了众矢之的,为官多年,林昱在这分成把握上,还是很有自己的见解。 平武军大军初至,林昱才知道传言是真的,朝廷真的用军队来逼迫地方上的民政,这种事情,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近二十年来,大夏的军队都是被拷上锁链的野兽,牢牢的关在笼子里,别说露出凶相,就连大声哼哼,都会受到朝中文臣的打压。 而现在,世道真是变了,平武军的横空出世,亲手将小皇帝扶上皇位,君临天下,而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去束缚这一支平武军。小皇帝的话,就真正拥有了杀伐果决的力量。 林昱果然是聪明人,形势逼人,盛光城是平武军经过的第一座城,首当其冲成了全天下的目光所在,作为城令,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点可以缓和拖延。 平武军才上路,林昱一声令下,盛光城境内所有剩余的土地清量工作就如火如荼的进行下去,土地清量,户口清查,两件事相辅相成。 就算有人鬼迷心窍,妄图欺瞒过去,林昱也不会刻意去提醒,自己要找死,谁能拦得住,还真以为自己的脖子,抗的住天子剑的锋利?反正这么大的境内,杀几个人,不是更有震慑力?不是我林昱胆小,实在是平武军野蛮。 林芝县大财主王潮通用自己血淋淋的脑袋,连带着林芝县主簿王炳的脑袋,开启了平武军在北方的建立赫赫凶名的第一步。 林之县的事情,林昱和盛光城的主官们都心知肚明,也曾有过告诫,只是王炳和王潮通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都忘记了自己什么身份,既然不识时务,林昱自然也懒得操心,反正王炳的关系在朝里,也牵扯不到自己,死道友不是贫道。 于是在林昱的良好觉悟下,平武军在盛光城才住了一个月,所有的活就算完美结束。几份详细的折子递回朝中,剩下的事情,自然由朝堂上的几位大人去善后。 这个月里,孙燚也没有闲着,带小柱子和刚刚走马上任的王晋勇一路游山玩水,走遍了整个盛光城的角角落落,盛光城的百姓,生活还算过的去,虽然辛苦,至少还能保证衣食无忧。 林昱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孙燚呈报回去的折子里,对他的评价还算很是不错,这让陛下心里记下了林昱的名字。林昱不过才过五十岁,未来可期。 一夜醒来,春雨连绵,丝丝密密,飘飘洒洒,滋润大地。 只是一夜间,大地间就涂抹上一抹抹的绿意。 :“阿蛮哥,斥候来报,黄崖山下的河水开始暴涨,根据当地人说,这雨下个两三天,河水就有一丈来深,过不去人。想要过河,要绕行到上游,那就有好几百里。”小柱子冒着雨闯进潮湿的营帐。 :“一丈深?多宽?”孙燚他提起笔,在文本上记录起来。 :“十来丈宽,反正过不了人。”小柱子说道。 孙燚停下笔:“那当地人是怎么过河的?黄崖县可是有不少猎户靠山吃饭的,这雨一下几个月,他们怎么生活?” :“游过去?我记得那小河上有个小木桥,不过若真是河流暴涨,这小桥应该也被淹了。”小柱子想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我现在和你说的是行军问题,你和我说猎户干什么?” :“去,叫陈阳来,三个月丰水期,过不了河,游泳过河,都是很危险的事情,叫陈阳来,看看能不能给黄崖县的百姓搭建两座大一点的木桥。”孙燚挥挥手:‘快去快去。别耽误我的事。” 几天后,两座坚固的木桥横跨黄崖山下黄水河。 平武大军踏过木桥,翻越黄崖山。 黄崖山也算是一个山脉,号称千里蜿蜒,由西北向东南方向,斜斜的横在大夏朝腹部,不过地势不算很高,最高的山峰不过三百来丈,基本都集中在西北方向,到了盛光城境内,就像是一个比较臃肿的大蛇,宽厚,并不高大。 黄崖县这里是一个山口,另一个山口在林芝县境内。这两个山口,所以这两处县城,也可以作为防备东北向南进犯的关隘。 翻过黄崖山,就算进入到山北城的境内,不过这一带的土壤并不适合开荒耕种,所以几乎没有多少人烟,只有少数的猎户在这里聚集,形成三两个小小的村落。还散落在方圆数百里的地界里。 距离最近的云梦县城有将近三百四五十里,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有近一百七八十里,几乎属于无人管辖的地界。 雨下了好些天,路上泥泞不堪,这一条官道年久失修,早就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勉强靠着残留的痕迹,判断前进的方向。 下雨天,对于行军赶路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敌人。泥泞的道路,让负责后勤的辎重营吃尽了苦头,说起来,平武军还没有几次这种雨季行军的经验,新上任的后勤主官陈阳开局就遇见地狱般模式,算是吃尽了苦头。 孙燚每次见到他,都是泥浆里滚出来一样,叫苦不迭。 这一段路,平武军走了将近十天,才将将赶到云梦县。 云梦县的县令孔令伟带着手下,亲自冒雨出了县城迎接。 第699章 山北城,云梦县 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烘干的服装,身上那股潮湿黏稠的感觉才算消失。清清爽爽 ,干干净净,孙燚心情舒畅走到中堂。 中堂,云梦县县令自己一个人,闲闲第看着堂外春雨,见孙燚出来,放下茶杯,起身迎接。 云梦县的县令叫做张修文,五十来岁,微微发福,白白净净,一副双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模样。慈眉善目,没有一个县令的官威。 孙燚也没有过多客气:“张县令,谢谢你给我找了这间屋子,洗了个澡,舒服多了。坐,请坐。” 张修文谦虚道:“将军雨中行军多日,一定是身心疲惫,给将军找个住处好好休息,也是下官应该做的。” :“呵呵,张县令果然善解人意啊。” 孙燚扭头扣了扣耳朵:“张县令,你知道我平武军是身负皇命而来?” :“知晓,知晓,消息早些天就传到山北城了,无人不晓。” :“嗯,那就好,那就好,大家都知道,就不用我来赘述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样最好,我也能尽快完成任务,向朝廷交代。”孙燚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城府的样子。 :“啊,放心,孙将军,我县衙里一切文书都准备妥当,清清楚楚,就等将军查验。” 孙燚坐好身子:“哦,看来贵县动作还挺迅速啊,好,那我明天就安排户部的伙计们开始干活咯,他们难得出远门,和我们这些粗鲁兵痞一起行军,早就苦不堪言,只想早点完事,早点回金陵享福呢。” :“放心,将军,我云梦县的账目一定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这连天下雨,田里也是水汪汪一片,如何能清查清楚呢?不如多待些日子,待雨过天晴,方好行事。”张修文态度很是真诚。 孙燚呵呵一笑:“我这几万人马要是在你云梦县待久了,你云梦县的乡亲们就揭不开锅咯。明天我留下一部分人来,配合张县令的人,把事情尽早办好,陛下等着消息呢。 大队人马,还要去山北城其他各地清量。时间紧,任务繁琐,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张修文惊道:“明日就走?将军今日才到,怎么也在我云梦休息几日才好,让我等尽地主之谊啊。” :“哈哈,张大人,有机会的,将来肯定有机会的。朝廷也知道,此事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一定会有反复,所以未来很长些年,我都要承担巡察的职责,届时,一定还有机会再来云梦县叨唠张大人。”孙燚这话真真假假,张修文在孙燚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 张修文邀请孙燚赴晚宴,孙燚拒绝了,张修文也没有再三邀请,消息灵通一些的人都知道,和平武军将领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有所把握,太远不行,太近更不行,平武军进入金陵,可以说是勤王,也可以说是进犯。 张修文没有回衙门,轿子绕过几条街道,抬入一个很大的宅院里去。 院子很深,楼台亭阁,飞檐翘角,笼罩在朦朦烟雨中,如梦如幻。 张修文轻车熟路的穿过蜿蜒长廊,走入院子深处的一间屋子,屋子里已经坐了四个人,喝着茶,面无表情。见张修文进来,也没有人起身,一个稍微年轻的男子端起茶壶,给张修文倒了一杯茶,送到面前。 :“大军明天就走,但是会留下足够的人手去亲自测量,那些是户部的老手,经验丰富,想从他们手里过关,想都别想。” :“县衙那些假账,拿出来,就是个死。蒙不过去。何老,你出个主意。” 被叫做何老的,鹰钩鼻,鹞子眼,估摸着六十来岁,脸颊上瘦的几乎没有一点肉:“出什么主意?我开始就告诉你们这次不一样,要早点收手,你们不听,现在要我出什么主意?” :“不就是个钦差吗?以前又不是没有,结果还不是一样,多给些银子,多给几个姑娘,还有搞不定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留着短须,表情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屑一顾。他是云梦县大地主高征。 张修文冷冷的哼了一声:“好嘛,你去送,银子,姑娘,你去送,他住那里你也知道,门外亲兵四五百,你去送送看,看你能走近去吗?我本想多挽留几天,找找机会,他明天就走,哪里还有机会。” 那男子眼珠子轱辘轱辘的转了几圈:“他是正人君子,留下来干活的不是?我就不信,他手下的人见银子不动心?户部那些小吏辛辛苦苦跑这么远,就不想捞点油水?” 张修文表情松动一些,望着那个何老:“何老,你觉得呢?” 何老似乎有些意动,又有些挣扎,人是越老越精,到了他这个岁数,做事更是谨慎,一家老小几十条性命,就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平武军的凶名,不光让朝廷文武惧怕,而且听说和稽密司也有密切的联系,稽密司这些年势微,却也不是一般人招惹的起。 :“何老,当年你也是一条汉子,如今岁数大了,怎么做事就这么优柔寡断起来,别忘了,云梦县里,你家占的田地最多。真的要交出去,你家也要交的最多。”那高征不怀好意的撺掇着。 何老沉思着,缓缓说道:“不着急,先看看情况,摸一摸留下来的人,是什么底子。我们先交出一些真实的账本,让他们先慢慢清查着,反正这雨天,一时半会也查不完。” 张修文一锤定音:“行,那就先依着何老的意思去做,万一不行,各位,别说我张修文关照不了大家,我只能公事公办了。否则,天子剑下,我的脖子,也不会比王炳的脖子更硬。” :“刘县尉,明日户部的那些人,就由你安排了,具体怎么做,你机灵点,多探探他们的口风。” 给他倒茶的男子点点头:“大人,我知道怎么做。不过这次给多少金额,还请各位给个数,我打听过,每个县里最少会留下十个小吏,这钱少了,我怕,我怕没什么用。” 高征抢着说道:“五百两,一人五百两,十个人五千两,不少了。别忘了,留下来的军官,也不能少了礼数,那里也得几千两银子。” 张修文点点头:“先这个数,不行就多加一点。” :“不过我还是奉劝一句,这些年,大家伙钱也赚的不少了,该收手,就收手,大家要是肯主动配合,我想,至少还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呵呵,你张县令说的轻巧,你是真金白银收在口袋里,事情过去,你回京也能好好过日子,我们有什么,我们最大的财富就是这些地,没了地,我们又算什么玩意儿?”那四五十岁的男人哼了一声,全然没有把张修文看在眼里。 另外一个老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闭着眼,像是闭目养神。 下半夜,有个影子悄悄的走近孙燚住处,和门口的亲兵说了几句话,亲兵把他接进孙燚的院子里。 孙燚屋子里的灯亮了,一直到天色蒙蒙亮。 第700章 靖山北,山北城, 平武军没有在云梦县多逗留,吃过早饭,孙燚就带着人前往县衙,和县令张修文,县尉刘过做了交接,留下人马,转身就和大队一同离开。 十个户部的小吏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挽着裤腿,一副迫不及待尽早完事尽早离开的迫切模样。 负责留下来保护这些小吏的,是林克敌手下的一个营,营长叫做艾亮,四十来岁,正当壮年。 雨雾中的山北城,轮廓朦胧,几乎看不清全貌,直至大军走至城下,方可看清楚山北城的高大巍峨。 山北城位于大夏最为着名的靖山北角,整座城池依山而建,高耸入云,城墙是用青黑色的靖山石堆砌而成,风霜雪雨侵袭,青黑色的城墙依然如靖山一样,巍峨雄伟,坚实厚重。 :“哇,这座城,要是有足够的兵马守城,这哪里攻打的下来?”小柱子带着个斗笠,缩在一件极大的蓑衣里面,仰头望天,惊叹不已。 孙燚呵呵一笑:“水源,这里座城最大的缺陷,就是水源,山上有水,可是枯水季节水量大为减少,日常他们绝大多数的人是需要引城东方向龙须湖的湖水入城使用,城内日常蓄水不过三月量,若是断了水源,三个月,不攻自破。” 王晋勇抬头:“胡说八道,三个月不攻自破?让我来守,只要有粮食有人,我能守一辈子。节约着水用,加上山上有水源,即使少一些,也足够守城用。而且里面的屋子据说都是石头垒起来的房子,就算是火攻,也没有什么作用,水,不是问题。” :“山下水源能断,山上水源就不能断吗?缺水,人的精力会大幅降低,斗志也会降低,哪里还能守一辈子。就没有任何一座城是攻不破的。防守,就只是被动的挨打。”孙燚指着高大的山北城,不服气的争辩道。、 :“打不下来,就算打下来,你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王晋勇更不服气,扯着脖子争。 :“诶诶诶,别吵了,城门有人出来了,人还不少呢。”小柱子急忙制止两人:“等闲下来没事,你们两个兵推,我来做判定。” :“行,我怕他?”王晋勇斗鸡一样,几年不见,这个当年跟在老子屁股后面的小家伙居然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如何忍得。 孙燚咧着嘴,装出凶狠的模样:“勇哥,你要输了,千万别后悔。” 王晋勇嘿嘿一笑:“我要是赢了,把你的白玉骢给我!” :“啊哈,原来你是看中我的白玉骢了。。。有本事就来拿!”孙燚哈哈大笑,眼睛穿过雨雾,看向城里来人。 无数把伞撑开,伞下当先一人,一身紫袍,周围一片绯红。 小柱子念了一句:“瞧这阵势,全城文武都出来了。阿蛮哥,面子挺大啊,当先那个可是二品官身。” :“管他多少品,别忘了,咱们是钦差。代天子巡狩。”孙燚坐在马上,安然不动。 身后数万兵马站在雨中,黑压压的一片,昂首挺立,静默无声。仿佛也是一座雄壮浑厚的巨城。 :“拜见钦差大人,臣山北城令王博文,携山北城众官,恭请圣安。”紫袍男子走近孙燚马前,从伞下走入雨中,一撩官袍,单膝跪下,身后文武跪倒一地。 孙燚侧身抱拳遥遥一拜:“圣躬安” :“王大人免礼。诸位大人免礼。”孙燚等所有人跪拜之后,跳下马来,向前走了几步,扶起王博文。 堆起满脸笑容:“王大人,各位大人,下雨天,劳各位大驾出城迎接,在下惭愧,在下惭愧。” :“将军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望大人海涵。”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了王博文的脸庞,他微微躬着腰,恭敬谦卑。:“请将军入城。” :“嗯,王大人请。” 山北城城门大开,众将士入城,水滴在盔甲上流淌,刀枪林立,闪着冷冽的光芒。眼睛目视前方,无一左顾右盼之举,一股冷酷的肃杀之气,随着春风春雨,沁入山北城内。 :“孙将军远道而来,不如先沐浴更衣休息,晚上我等为将军接风洗尘,明日再言公务?”王博文在伞下佝偻着身子,雨水将身上官衣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更显得他身形消瘦单薄,说话间都带着一点鼻音。 孙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好。王大人,我这兄弟们也在雨里泥里跋涉多日,还请王大人安排手下人关照一二,想办法让兄弟们喝口热水,吃口热饭,一应花销,我平武军自己负担。” 王博文点头,:“孙将军放心,一切早有安排。”说着话,王博文情不自禁的打了两个喷嚏,似乎着凉了。 送孙燚到达住处,王文博的脸色越发苍白,淋了雨,有些支持不住,向孙燚辞别,留下一名下属,又仔细交代了几声,才上了跟在后面的轿子,四抬大轿子快速的消失在雨雾中。 :“孙将军,里面请。”属官姓陈,叫做陈寻梅,名字倒是雅致,三十来岁,憨憨厚厚,笑的和善,不过一双眼睛很是灵动,看起来就是专门负责迎来接往的机灵人。 院子很大,却并不奢华,屋子也全是靖山黑石搭砌而成,隐隐有些军寨的影子,孙燚有些好奇。 陈寻梅看出孙燚眼里的好奇之色,急忙侧着身子介绍:“啊,孙将军,这个院子前主人是山北守备军老都尉的宅子,老都尉一辈子在军队里生活,才建了这个宅子。老都尉岁数大了,回了老家,这里就空了下来。 来过的人都觉得这宅子过于严肃,王大人说,孙将军身为武将,一定会喜欢这个风格,所以特别安排人打扫出来,不知孙将军可还满意?” :“不错不错,有点意思。”这个黑石堆砌的院子确实有点过于肃穆,甚至有点压抑,多走几步,多看几眼,熟悉军阵的人就能看出院子里的各种建筑,完全吻合一个小型又周全的防御阵型。 :“将军,这里虽然看起来大而冷清,条件也比较简陋,但是所有生活起居用品齐全,都是全新准备的,也安排了下人伺候将军。里面还有一口温泉,疲倦之时,泡上一泡,那可神清气爽,逍遥自在。” :“好!那我就住这里了,回头我自会亲自谢谢城令大人安排的这般体贴。” :“不过,下人就不用了,地方宽阔,我这四百亲兵营可以驻扎这里,我手下行事粗暴野蛮,怕惊扰别人,你回去时候,就把下人一起带走。” 孙燚大步向院子里走进去,说话客气,语气不容拒绝。 第701章 不平静的山北城 王博文才回到城令府,管家就急急迎上来,端上一盏温热的参茶:“老爷,喝茶,沐浴热水准备好了。” :“先沐浴。”王博文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一边急急的走,一边交代道:“去找邓郎中,就说大爷我身子不适,淋了雨,着了凉。” :“好的,老爷。老爷,周大人在书房等着了,您见是不见?” 王博文几乎尖着嗓音叫了起来:“叫他回去!没看见我身体不适?” 管家脚下一滞:“好的,老爷。” 王博文快走几步,又突然停下脚不耐烦的:“算了,让他多等一会儿,就说老爷我沐浴更衣,一会儿出来见他。” :“好的,老爷。”管家低声应道。 周礼堃听了管家的传话,扭头冷冷的瞧了管家一眼,眼神冷漠的像条毒蛇:“你们王大人好大的架子啊,也罢,我就等他一等。” 周礼堃是永定县县令,不过五品官。 等了并没有多久时间,王博文急匆匆的走了披着厚厚的袍子,脸色惨白,精神萎靡。:“周大人,久侯了。啊~~~啊嚏,阿嚏!”一连几个喷嚏,王博文的身子抖的不成样子。 :“王大人,你这身子骨也弱了些,淋了点雨就这般摸样?等眼前事情办妥,我喊人送点上好的野参给你,好生调养调养。”周礼堃捂着口鼻,皱着眉头,像是关怀,又像是鄙夷不屑。 王博文用手绢擦拭着鼻子,声音颤动:“周大人,你来所为何事?要是你县里的事情,麻烦你免开尊口,我着实帮不上忙。” 周礼堃咧嘴笑了一笑,狰狞又阴邪:“王大人,这些年你赚的钱,够你死多少回了?现在收手,未免太迟了。” :“不是我不帮忙,是帮不上忙!你今日没有见到进城的士兵?那几万大军,是你我能扛得住的吗?!”王博文怒视周礼堃,因为激动,身体颤抖的更剧烈,脸色更加苍白。 :“那又怎么样,他们又不能再这里常驻,事情糊弄过去,他们还是要去北疆和北邙人拼命。 一群军痞,目不识丁,只要我们之间配合的好,你以为他真的能查的清楚吗?”周礼堃弹了弹身上的锦袍,轻描淡写的口吻。 王博文气急败坏:“他们不懂,户部的人不懂吗?你知道不知道,工部尚书,是这位孙将军的岳丈大人?为了他女婿,你猜他会不会允许户部派些滥竽充数的家伙?蒙不过去的!你们别做梦了!” 周礼堃闻言,站起身,逼近王博文,:“王大人,现在不是让你选择,是让你配合,你要是不配合,山北城境内内,我们能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身上。” :“你猜,小皇帝是信你一个,还是信我们几十个?” :“是杀你一个,还是杀我们几十个?” 周礼堃的唾沫都喷在王博文脸上,王博文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的脸色越发白里透青。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明天中午,我在毛平之大人家里等你,希望到时候,王大人你能想明白。别忘了,我们是一只船上的人。” 周礼堃放松了神情,轻轻的拍了拍王博文的肩膀,“嘿嘿嘿”轻笑着,信步走了出去。 管家在门外躬身引着周礼堃出去,周礼堃四顾无人:“王大人原本有恙在身,今日为了迎接钦差大人,伤寒入体,病入膏肓,怕是时日无多。” 管家猛地扭头,匪夷所思地看向周礼堃,周礼堃表情平淡,若无其事的点头,很肯定的意思。 :“我刚派人去请了邓郎中来给大人瞧病。”管家支支吾吾的,表情很是不太自然,雨丝飘飘洒洒,拂过他的脸颊,冰冰凉凉。 周礼堃会意。 孙燚靠在温泉里,潮湿的身子舒展开来:“还是这些大爷们会享受啊,这样的大宅子居然都是空在这里。。。可惜啊。” :“就是就是,这池子里要不是我们几个臭男人,换上几个香喷喷,娇滴滴的小娘们,哦,骨头都能泡酥了。”小柱子舒服的都闭着眼,想入非非。 王晋勇把头扎在池子里,许久许久才冒出头来,头发用力一甩,大喝一声:“爽!” :“我刚才放了一个屁,也很爽!”小柱子贱贱的。 孙燚哈哈大笑,王晋勇已经一个猛子窜到小柱子身边,抓着他的脖子就往水里按,小柱子挣扎着,水花乱溅。 孙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你们两个泡好了滚蛋,去看看弟兄们都安顿好了没有。顺便把江白和陈阳叫来,我有事交代他们。 :“好嘞,那我去瞧一眼去,光哥自己管教那三千傲娇的黑甲骑,也不知道压不压的住。” 小柱子从池子里爬出来:“切,手下败将,有什么压不住的,不行就去揍,多揍几次就听话了。” 这两人一说话,孙燚就觉得头大,王铁头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硬生生从兵部要来了三千黑甲骑配属给王晋勇,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不是。 重点是,他明明知道黑甲骑和平武骑兵之间是有不小的恩怨,偏偏又这样做了,这老军神,这样做总是应该有些目的,偏偏自己还想不出来,挺丢脸哈。 他的思绪有些烦杂,突然又想到一个事:“勇哥,你不能叫李伯父光哥,你这是想占我们兄弟便宜吗?你指望着谁喊你一声阿勇伯?” :“哦,就是就是,王晋勇,我喊你声勇哥,足够给面子了,你还想占我便宜?做梦做梦,不许叫我师傅光哥!”小柱子才醒悟过来,这阵子,大家的辈分可有点乱。 王晋勇套上军装,干净的衣裳穿在身上,还是潮潮的黏黏的,一点也不舒服:“行行行,你们叫我勇伯我也不在意哈。” :“诶,你们有马跑的快一些,去通知一下,晚上所有人来我这里议事,我管饭。” 小柱子噼噼啪啪的往外跑:“好,我去通知他们。” 王晋勇见小柱子跑出去,反而蹲在池子边上:“怎么,看你有些心事?这里,很难办?” 孙燚撩了一把水在脸上用力搓揉几下:“你爹给我的资料,这座城里的歪歪道道很多,最为复杂,他要我把事情查个清清楚楚,嘿嘿,不适合我快刀斩乱麻的性格。” 王晋勇不以为然:“快刀斩乱麻之后,照样能查个底掉。” :“哈哈~~”孙燚乐了,:“我也这样想的。”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不愿意动脑子的憨憨。 第702章 陛下让你来斗智的? 一直到了下午,江白,李平平才出现在孙燚面前。 :“陈阳没空。我让他去多买点祛风寒的草药熬汤给弟兄们喝,他正带着人扫荡山北城的大街小巷,短时间里是来不了的。”李平平接过林全栋递上来的茶水:“听说你这里有温汤?水烫不烫?” :“有啊,舒服着呢,试试?”孙燚热情的很,李平平能够说服他亲爱的爹,跟着军队出发,孙燚感觉自己的性命都多了几条。 :“走,小白,试试去,我们也享受一下三品大员的待遇。阿蛮,带路,带路。” 水雾缭绕,热气腾腾,李平平用布巾蒙着脸,昏昏欲睡。 孙燚和江白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接上头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江白搓着自己身上的污垢:“接上了,来的时间不够长,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不过有件事你一定有兴趣。” 孙燚懒洋洋的:“说说看。” :“坊间传言说:“山北城真正做主的不是城令王文博,另有其人。” 孙燚竖起耳朵听,半天没了声音,扭头看了眼江白:“然后呢?” 江白大言不惭:“没了。” :“卧槽。。。。小白哥, 你现在业务太拉胯了?你这娶了媳妇后,是不是不太行了?晃荡这么久,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句?”孙燚一脸无奈的看着江白:“你再这样消极怠工,我可把春风亭老大换人了啊。” 江白一点也不在意,大喜过望:“真的?那我可以申请回家陪媳妇?” :“我你奶奶个腿~~~~”孙燚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江白眼睛斜斜向下瞧了一眼:“蹲下去,本钱也就那样,现什么现?” 孙燚放肆地扭了扭屁股,晃荡两下“老子小弟都瞧不起你”,方才坐回水里。 :“说是山北城有个商会,叫做三江行,整个山北城里有实权的家伙,都在里面挂着职,包括底下的几个县令。”江白缓缓说道。 :“我的人在整个山北城都转过,都没有找到过这个商行。” :“还有,你知道,这山北城最富有的地界在哪里吗?”不等孙燚回答,江白自问自答:“永定县,明山县,岩龙县。。。那里有一个盐湖。” 孙燚不置可否:“盐池和我们这次的土地清量没有关系,即使有什么走私犯卖,和我们这次的巡查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谁守着盐池谁发财,这种事,牵扯多,屡禁不止。” :“不,直觉告诉我有关系。这些人有钱了,会干什么?买地,买好地,买大量的好地。”江白嘴角挑起一道微笑,似乎自己发现了问题所在。 孙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要是这么说,那这个山北城的问题可不是一般大了,那我们想要速战速决,怎么搞?” 江白轻轻拂动水面,态度很是谨慎:“别总想着速战速决,这些家伙在这里根深蒂固,关系错综复杂,没有真凭实据,万一引发民乱,你对朝廷那里没有办法交代。 要知道,平武军现在可不在金陵,聪明人可是看得出来,咱是被发配边疆了。距离越远,威慑力越小。 别仗着你对小皇帝有救命之恩就可以不守规矩,别忘了,朝廷里的文臣大人们无论怎么更换,他们对武将的态度都好不到哪里去。” 孙燚陷入沉思,江白的话,曲先生暗示过,王铁头暗示过,柳大人也暗示过。现在确实不如之前,做事顾虑太多。 许久没有说话,似乎睡着了的李平平突然喃喃自语道:“我们中医用药啊,一般情况下,用药温和,无毒无害。不过有时候若是遇到重症,急症,虎狼药也是首当其冲,先除病,再调养,其实,并不冲突。” :“当然,药方要对症,瞎开方子可就不成,那是会害人害己的。” 孙燚和江白对视了一眼,把目光投向仰着头,蒙着面巾的李平平身上:“平爷,看事情很透彻哈,你的意思是?” :“我没啥意思,就是觉得你们把事情想复杂了,手里握着几万大军,绝对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假的。 陛下是让你这个榆木脑子来斗智的吗?明显不是,是让你来斗勇的!来展示武力的!”李平平掀开头上的布巾看过来,眼神无比清醒。 孙燚醍醐灌顶,:“对啊!老子傻了吗,老子本来就是武将,直来直去,冲锋陷阵才是我的本能啊,搞什么歪门邪道,显得自己像个文人一样。” :“哎呀,平爷,你这脑子,比小白哥好用多了,小白哥娶了媳妇之后,这脑子,真不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补脑子的药,给他开几方。”孙燚向边上移开几步距离,故作不屑的鄙视着江白。 江白脸色忽红忽白,眼睛越瞪越大。 一下扑过去:“孙阿蛮,你想死吗?” 拳怕少壮,棍怕老狼,江白连最后挣扎的力气都耗尽了。 收到小柱子通知的各旅旗都来到官邸汇合,所幸温汤池子够大,几个彪形大汉勉强还能挤的进去,全然不顾温汤的水已经灰的发黑。 直到最后大柱子光着身子跳进池子,那本钱粗壮雄厚,让一群粗鲁爷们自觉形秽,纷纷掩面,落荒而逃。 丢下一个浑浑噩噩的大柱子和哭笑不得的孙燚。 陈阳终于在晚餐开始前赶到官邸,精疲力尽的模样:“卧槽,为了你们手下兄弟能吃口热饭热汤,老子带着人冒雨干了一天的活,你们居然在这里逍遥自在?你们还是不是人?” 孙燚起身抓住陈阳按在李平平身边,亲自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俩,回头吆喝一声:“你们,举起杯子来,敬这两位衣食父母,救命恩人!” 众将嘻嘻哈哈的高举酒杯:“敬两位大爷!” 一个是治病救人的医官,一个是维持粮草的军需,这两位大人看起来不起眼,可是任何一支军队都少不了他们。 :“今晚大家饭菜可以多吃,酒就三杯,喝完不许倒。明日开始,全军戒备,随时听候命令。”孙燚端起酒杯敬众将。 :“是!”众将一饮而尽。虽然不过瘾,却没有人反对。 既然说了全军戒备,那就是有大事发生。 第703章 夜访 月黑风浅,细雨绵绵,山北城守备军都尉府外,几个黑影掠过高耸的围墙,无声无息的落入院子里。 雨水轻轻敲打在屋顶瓦片,细碎悦耳,更显得院子里静谧而轻悠。 守备军都尉彭正勇白日里迎钦差,淋了一场雨,晚上睡觉前多喝了两杯酒驱寒,此刻仰面朝天,睡的鼾声大作。 一柄冷冰冰的战刀在他的脸上拍了拍:“诶,醒来!醒来! 稽密司的腰牌竖在彭正勇眼珠子前面,一声惊呼被彭正勇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江白收起腰牌:“身材还不错,挺壮实。起来披上衣服说话。” 来人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忌讳,点起好几根蜡烛,照的屋子一片通明。 :“彭正勇?我是孙燚,今日找你聊几句,你,不会反对?”孙燚坐在椅子上,一身三品武官袍子被雨水打湿了一点,他神态平和,浑然不在意。 彭正勇人如其名,还真是有点勇气,起身披上衣服,坐到孙燚对面的凳子上,胡乱理了理头发:“既然是这样方式见面,就恕下官不见礼了。” 孙燚饶有兴趣的看着彭正勇,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军汉,举手投足干脆利落,面对半夜闯入,很快就镇定下来。 :“好,果然是个爽快人。” :“我呢,来这里做什么,你肯定知道,我这个人懒,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喜欢循序渐进,我就来问问你,你是兵部的人,对于这地方上的事,知道多少?三江行,你又知道多少?最后,你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 孙燚说完话,静静的盯着彭正勇的眼睛,忽然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情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张纸,看了看纸上的文字,又看看彭正勇。 轻轻推到彭正勇面前,:“兵部应该也给你们发过文,你知道既往不咎的意思。” 彭正勇低下头,面前两张空白文书都盖着兵部红艳艳的大印,一张是免责文书,一张是调令。 不等彭正勇做出反应,孙燚一拍脑袋,仿佛又忘了事一样,从腰间抽出一把带鞘的剑,又轻轻压在那两张文书上:“陛下亲赐天子剑。” 彭正勇眼神在三个物件上来回看,来回看,久久没有出声,孙燚也没有说话,江白也没有说话。 夜很静,彭正勇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我说,我知道什么,都说。你这免责文书,确保我没事?” 孙燚微微颔首:“当然,咱们是武人,我的目标不是你,你愿意配合我解决这里的问题,我不光保你没事,我还保你这些年赚的钱,没事。 当然,以后你就规规矩矩为大夏守好这座城,不能再与那些坏的流油的文臣勾搭。” 孙燚神色泰然自若,甚至还有一丝丝友善,就像对面的彭正勇,是自己的战友兄弟。 彭正勇果然也是干脆之人,事已至此,他明白,顽抗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就赌上一把,和这威名赫赫的年轻将军赌上一把。 :“小白,记录。” 孙燚语气平平淡淡,却显示出无比的自信。 一个时辰后,孙燚拿过江白记录的厚厚一叠纸,细细的翻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掏出一个牛皮袋子装好,系在腰间:“行,感谢彭都尉的配合。” 孙燚取过江白手里的笔,将彭正勇面前的空白免责文书上写上彭正勇三个字,拿起来吹了吹,递给彭正勇 :“收好,若日后有人拿这事找你麻烦,你就把这个给他看,这是黄如辉大人签过名的,这个淡淡的小章,是陛下的。你懂了?” 彭正勇站起身,双手接过,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单膝跪下:“末将感恩不尽!” 孙燚使了个眼色,江白上前将他扶起:“好了,彭都尉,我们走了,今晚我来找你的事,你暂时保密,需要的时候,我才需要你站出来。嗯,有你这份东西,很快,很快就能解决。到时候,你也能安心了。” 几个黑影又翻墙而出,彭正勇呆呆的坐在桌子前,看着眼前那份免责文书,神色复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后悔。 五六个黑影冒着雨躲在黑暗里,监视着都尉府的动静。 翻过墙,一直等着的林全栋立刻倒了两杯热茶过来,孙燚取下腰间牛皮袋,脱了官袍:“林子,帮我烤干,天亮还要穿。” 江白也脱了身上的袍子,拧干,在头上脸上擦拭起来:“明天你准备怎么做?一网打尽吗?”孙燚琢磨了一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要封了山北城,不许消息流露出去。免得地方上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就多杀几个,就彭正勇说的情况,这里可以杀的人头滚滚了。”江白说的轻轻巧巧,没有一点负担。 孙燚狠狠点头:“行,明天我先见了王博文再说。不就是杀人吗,他们为了抢良田可以杀人,我孙阿蛮的刀,更锋利!” 这一夜,王博文数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身上的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等到天色大亮,他想要起身更衣的时候,手脚酸软,几乎爬不起来。 管家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送到床头:“老爷,先喝点药,邓郎中开的方子,发汗驱寒的。” 王博文挣扎着喝完了药,身体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管家,你亲自去,去找钦差大人,告诉钦差大人我受了风寒,今日不能去拜见他。待过个两三日,病体稍好,再去请罪。” 管家应了一声,殷勤的伺候王博文躺下,收拾了药碗,退了出去,关好房门,脚步声越来越远。 王博文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管家撑着纸伞走出城令府,一架马车从雨雾中驶近,管家打开车厢门,坐了进去,车夫和管家没有说话,马车轮子轱辘轱辘的滚过黑灰色的街道。 巡检长毛平之慢条斯理的喝着碗里的粥。 一个巡检躬着身子,衣裳湿了半边:“老大,兄弟们盯了一个晚上,除了他们自己人进出,没有其他人进出。哦,对了,陈寻梅在那里伺候了一天,晚上才回家。” :“嗯,有兄弟跟着他,他回家后没有出门。” :“好,继续去盯着,盯牢点。他们去了哪里,见过谁,都要给我摸清楚了。你们也有官身,要是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就说是奉城令之命,负责保护他们的。毛平之相貌堂堂,天门宽阔明亮,颇有官相。 下人进来通报:“老爷,王管家求见。” 毛平之瞧了眼天色:“带他去书房。” 第704章 死了? :“见过毛大人。”管家弯腰曲背,拱手行礼。 毛平之扬扬下巴:“高管家,坐!什么事?” 高管家没有坐,看了看门口,稍微走近毛平之一步:“王城令病重,卧床不起,让我去禀告钦差大人。昨日周礼堃大人说,有事情要过来通报,所以我来说一声。” 毛平之思忖片刻:“王大人病的厉害?” 高管家想了想:“请邓郎中开的药方抓的药,周礼堃大人说,他说。。。” :“说什么?” :“他说,王大人可能熬不过去了。”高管家压低了声音。 毛平之眼皮子一跳,太阳穴边上的肌肉瞬间抽紧,表情僵硬了不到一息时间,又瞬间放松:“那你看,王大人能熬的过去吗?” :“小人不知道,毛大人是不是问问周大人?”高管家小心翼翼的查看着毛平之的脸色。 毛平之气定神闲,脑子里转的飞快,:“要不,你先去禀告钦差大人,看看钦差大人有什么反应。我找周大人聊聊。” 高管家看不出毛平之的神色,只得点头应道:“好,我现在就去禀告钦差大人。” 高管家的背影有些萧瑟,这个王博文从家乡带来的族人,在利益面前,早已失去忠诚,但是对于王博文即将的下场,不免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毛平之招呼一声:“来人,周礼堃昨晚宿在何处?请他来议事。” 书房外有人应道:“周大人昨晚宿在七方街相好玉姑娘处,小人这就去请。” :“请冯大人,邓大人同来。”毛平之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变化。 :“是,小人即刻就去。” 高管家站在孙燚面前,弓着背,头始终不敢抬起来,态度极其谦卑。 :“哦,王大人病重?找郎中看过没有?” :“禀钦差大人,找郎中抓过药了。只是城令大人生来体弱,一时半会真是起不得身,故令小人前来禀告钦差。” 孙燚若有所思的看着高管家湿透了的长袍下半截,:“嗯,我知道了,高管家先回去照顾你家大人,一会我亲自去探望。” 高管家不敢多话,弓着腰,拜别孙燚,退了下去。 :“小白哥,你怎么看?”孙燚问在书房一角的江白。 :“城令府距离这里多远?两条街而已,高管家鞋子尽湿,衣裳半湿,这是走了多远的距离?来我们这之前,去见过谁?有什么比先来禀告王城令的病情更为重要呢?” 孙燚站起身:“走,去瞧瞧王大人到底在演哪一出,装病不起拖延时间,还是真的受了风寒卧床不起,平平呢,刚才不是还看见他在这里窜来窜去?” :“泡温汤去了。烧了一锅药汤倒进温汤里,说是泡一泡,十年少。”江白摊摊手:“他是大爷,我不敢管。” :“去,小林子,去把他给我揪出来,大老爷们,一大早泡什么温汤啊,年纪轻轻的,毛病不少。告诉他,跟我去瞧个病人,回来让他爱怎么泡,就怎么泡。泡发了老子都不管。”孙燚摇着头,李平平现在放飞自我大大超越了小柱子,无法无天。 李平平热气腾腾的跑了 出来,一边擦拭头发:“去哪瞧病人?走啊,啥疑难杂症?需要我李神医亲自出马?”他倒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乐意,有机会展示他的手艺,可比泡澡更有乐趣。 :“王大人,你先好好休息,不着急,好好养病。”孙燚从王博文的卧室里出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卧室里的气味实在有些难闻,腥臭,潮热,这天气居然还点了一个火炉。 高管家亦步亦趋的引着孙燚等人出了城令府,几人撑起纸伞,漫步在烟雨迷蒙的街道上。 孙燚打量着街上的景致:“怎么样?啥情况?严重吗?” :“他的昨日淋雨,风寒入体,也不算是大病,熬点驱寒的药,喝三天,休息休息,也就没有大问题。 不过他身体很虚弱,眼黄口臭,是有肝症表相,只是我闻了他屋子里的药味,似乎用了大量的人参,他这身子,肝火焦旺虚不受补,人参性烈,对他百害无一利,也不知道那哪个蠢货开这样的方子给他。”李平平挠头。 :“有什么后果?” 李平平轻轻摇头:“能有什么后果,反正我瞧他这身子骨,活不到老。” 江白跟在边上说了一句:“我们出来就有人盯着我们,明面暗处都有,不过看起来像是官府的人,不是那么鬼鬼祟祟的。” :“有趣啊,明目张胆的监视老子,问起来就是奉命保护钦差大人呗。呵呵,挺聪明。” 孙燚等人没有注意,他们前脚离开城令府,后脚有人跟了进去。 :“大人,该喝药了。”高管家端着一碗药汤走进王博文的卧室。 不多时,听见高管家在卧室里大声叫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城令大人去了,城令大人去了!” 孙燚等人回到住处没有多久,忽然听到屋子外面传来喧闹声,林全栋出去,迅速返回,脸色有些:“将军,外面来了很多人,全是穿着官袍,说是,说是我们走后没有多久,王城令就在家里亡故了!” :“嗯?死了?”孙燚猛地站起来:“王城令死了?” :“是,外面的人说,我们走了之后,发现王城令死了。” 孙燚和江白,李平平面面相觑,李平平蹙眉:“不可能,他身体再差,也不会这么突然死了。” 孙燚和江白的眼神撞在一起,死了一个城令,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哈哈,和我玩这一手栽赃嫁祸?这些家伙读书读傻了吗?”孙燚迅速反应过来,他简直是又惊又喜,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走,出去看看。看看大夏这些地方官到底有多蠢。” 江白提醒道:“主谋肯定不在里面,要不要直接去抓人?” 孙燚的精神极其亢奋:“先不用,我们先把这些大人们请进来,看看有些什么成色,探探他们的目的,我几万大军在城内,他们不会想直接和我翻脸的,肯定有条件谈,听听看!” :“嗯,你说的有道理,他们应该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开始就翻脸,那就是两败俱伤。” 孙燚一挥手:“切,什么两败俱伤,他们有那个实力和老子两败俱伤吗?他们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思想还停留在以前,以为武人好欺负呢。” 江白和李平平很有同感的赞同:“那就让他们看看,孙阿蛮的实力。。哈哈~~~” 几人大笑起来,别人是斗智,咱不会,咱会斗勇! 第705章 自投罗网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加上有心人的蛊惑,周围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不乏有不少精壮汉子翘首以待。 :“开大门。”孙燚走近大门,亲兵们似乎也没有多少惊慌,一百来人看守大门,剩余的人排列几排,互相配合着披甲,忙而不乱。 张巨树提着一个巨大的步兵盾,护在孙燚面前,孙燚伸手一划拉:“大张,你起开点,你觉得他们有胆量当着你们这群野兽的面杀我?” 张巨树又兴奋又谄媚的笑:“这不是面子问题嘛,亲兵营难得有机会表现表现。” 孙燚气笑:“请你,给老子,滚开!” 张巨树不乐意的往边上挪了一小步,:“开门开门。” 厚重的大门徐徐打开,孙燚一步踏出,喧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谁能做主?出来说话?”孙燚淡然处之,眼神傲慢,嘴角翘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发生什么事?” :“孙将军,您刚才去见过王城令?您一走,管家给王城令送药。发现王城令已经死在榻上。不知孙将军您是否说明一二?”一名绯红官袍的黑须黑发,脸色白皙的官员在人群里说话。 孙燚漫不经心的掸着身上紫色三品官衣,:“大夏礼规,见钦差大人应该如何见礼?莫非你,你们,不知道?还是不把陛下天威放在眼里。”孙燚眼神缓慢的从面前十余名绯红官员面前掠过,似笑非笑,充满讥讽。 那个黑须黑发的官员白皙脸色刷的一下红了,连耳朵根都红的鲜艳起来。 他眼睛不自觉的向一边瞟了过去,江白敏锐的跟上他视线的方向,那里站着一名额角宽阔,天庭饱满之人。江白回忆着进城时候王博文的介绍,那个人,应该是巡检长毛平之,毛平之身后站着一人,微微低着头,眼光挑了起来,与江白不偏不倚的对了一眼,那人立刻又低下头去。 :“下官拜见钦差大人。” :“拜见钦差大人。” 黑须黑发官员无奈,一头叩拜下去,身边几十名红袍绿袍的官员拜倒一地。 孙燚微微侧身,脸上的笑容渐盛。 :“圣躬安。” :“各位大人免礼。” 众官员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兴师动众的气势荡然无存。 孙燚笑容一敛,肃色道:“本钦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继续在这里喧闹呢,还是进去说?这里人多眼杂,想必各位大人也不会在这里说话?事态闹大了,朝廷的颜面何在?君威何在?” 众官见孙燚如此镇定自如,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几个人的目光暗暗投在毛平之身上。毛平之心里暗道不妙,他本来就想躲在后面暗中观察,却不想如今骑虎难下,同知冯璋表现出来的应对方式,大失水准。 :“钦差大人所言极是,此事非同小可,不如众人进去说?”毛平之不得不开口,像是询问众官的意思,一开口,众官员纷纷点头应和,把个毛平之直接就露了出来。 哪有笨蛋呢,大夏的文官们,聪明着呢。 孙燚也不多说话,转身往里走:“亲兵营,去两百人,请大人们进来,驱散无关人员。告诫他们,乱说话,小心惹上是非。” :“是!将军!”亲兵营的汉子们一声暴喝,如春日里一声惊雷。震慑八方。两百披甲大汉,提着沉重狼牙棒从大门边上撞了出去,顷刻间将官员们和周围人群割裂开来。 人群里有些汉子还想着争一争,狼牙棒柄往胸腹间一撞,哪有人还抵挡的住,一声声闷哼,充满痛苦。人群向周围散去。 官园里有人神色不自然起来。 老都尉留下的府邸确实有些意思,中堂大而宽敞,竟然有些像是一个点将台的模样,两排椅子分列排开,主座居然高了一个台阶,孙燚径直走上主座,坐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高高在上,俯视众人。 孙燚眼神凌厉:“各位大人,你们是一起说呢,还是一个个说,或者是,哪位代表说?本钦差才到一天,就搞出这么一个大阵仗,用二品大员一条性命来个下马威,真可不简单啊。” 孙燚平和中带着寒意的声音在空旷的中堂里回荡,这话说的太直白,赤裸裸的,让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山北城有点权力的大人们都在这里?可以啊,很团结嘛。行了,既然敢做出这么大手笔,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有事就说事。” :“咳咳,咳。”随着一声轻咳,毛平之站了出来:“钦差大人,我等并没有特别之事,只是今日王大人突然故去,众人心有戚戚,最后见过王大人的是钦差大人,我等想来问问情况。” :“王大人在山北城近十年,兢兢业业,事必躬亲,突然传来噩耗,下官等一时失了分寸,请钦差大人体恤下官们痛失上官,分寸大乱,以至于做了糊涂事。“ 毛平之已经发现事态脱离了掌控的方向,这件事,就不应该往钦差大人头上套,而是应该迅速把一切责任往王博文身上压才是正道,明哲保身,丢车保帅才是明智之举。 孙燚眼睛盯住毛平之:“这位是?” :“这位是巡检长毛平之。”同知冯璋也发现形势不对。 :“哦,三江行幕后三巨头之一,巡检长毛平之毛大人。”孙燚身子后倾一些:“这些年走私,买卖土地,赚的不少?我还想找机会和毛大人单独聊一聊呢,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毛平之衣袖里的拳头猛地攥紧了,指甲都要扣进血肉里,人家才到了一天,就查明了自己的身份,毫无疑问,自己已经被人出卖了。 毛平之鼓起勇气,抬首向孙燚望去,眼神里燃烧着一团火,这是他多年来用银子用的顺手,产生的强大自信。“钦差大人,不如移步,下官有些话,想与大人单独禀告。” 孙燚随心的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像是没有听见毛平之的说话,眼睛盯着毛平之,深邃清亮,嘴角的笑意慢慢荡漾开来。 :“除了毛大人,还有谁要和我私下探讨的?” 毛平之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下去,妈的,这次要被周礼堃害死了。 没有人说话,很安静,孙燚嘿嘿笑了起来:“嘿嘿,我不知道该说你们是聪明呢,还是愚蠢?我奉命前来巡查各地,这消息早就传的天下皆知,我想过你们为了收买我可能会采取任何办法,我就是实在想不明白,你们怎么敢用一个二品大员的性命来拉我下水?” :“谁的主意,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啊。都是先礼后兵的,你们这里怎么就与众不同,先兵后礼吗?” 第706章 你们忘了我是什么人? 王平之视线迅速从众官面前扫过,眼神阴险凶戾。 官员们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王平之硬了硬心肠,这时候,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钦差大人,你是今日最后见过王城令的人,王城令身死,你怎么也脱不了嫌疑,山北城境内所有功名在身的官员都在于此,希望钦差大人有个说法,否则,我等一起写折子递交上去,陛下即使器重与你,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你孙将军的钦差身份。” :“是啊,希望钦差大人对王城令的死,给个说法。” 又有几个官员鼓足勇气站起来,颇为义愤,附和王平之的说话。 有人带头,似乎给了其他官员勇气。 同知冯璋座位靠前,他和通判邓先刚两人暗暗对了一个眼神,同时撩了撩官袍站起来:“钦差大人,王大人在山北城清正廉明,爱民如子,在民间颇受爱戴,如今死的不明不白,我等也是想有个说法,和山北城的百姓有个交代。“ :“是啊,钦差大人,山北城的百姓若是以为王大人之死与大人有关,万一民心动荡,惹出骚乱,那就不妥了,我等无论如何都得上折子请罪。”通判邓先刚跟着冯璋说话。一副大义凛然,为民请命的模样。 众官员见几位大人纷纷表态,自然也站出来摇旗呐喊:“是啊,钦差大人,这要是惹出民乱,那就大大不妥了,陛下追问下来,我等臣子如何自处,钦差大人如何自处啊。。。” 孙燚眼睛跃过众官,看向中堂门口,江白会意的点点头。 :“嗯,各位大人说的有理。” :“是本官没有考虑到这么深的层次。” :“还是各位大人想的周到啊。” 孙燚沉吟着,表情很严肃,好像有些紧张,语速很慢,一句句的,像是开始领会到这件事情发酵起来,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毛平之微微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身子缓缓的放松下来,他暗暗松开攥紧的拳头,这时候才感觉到掌心有些刺痛。 毛平之刚想说话,孙燚下一句话,让他全身的汗毛立刻耸立起来,放松的身子顿时又绷的生硬。 :“各位大人什么都考虑的周到,就是没有考虑过,我孙燚是什么人?” 孙燚身子又前倾几度,虎踞龙盘般的气势腾然而生,一双眼,鹰睃狼盼,洞悉一切,充满野性,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自信。 :“我孙燚,不是各位大人见过的那些武人,我敢带兵闯入京师,你们觉得,就你们这点欲擒故纵,欲扬先抑的小小把戏,我。。。” 孙燚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孙燚,会看在眼里?” 孙燚快意的看着场下官员的表情,从洋洋自得,自以为是,瞬间面如土色,晦暗的像死了全家。 :“所以我说嘛,你们啊,实在是蠢的该死。到底把钱看的多重,才能让你们。。。你们这些身负皇恩的大夏官员,如此放肆大胆! 一个二品大员你们都敢杀,主事的事哪位?可以啊,挺有种啊,站出来让我瞧瞧,你的胆量,有资格做我对手。” 图穷匕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依然没有回转的余地。冯璋和邓先刚魂不守舍的跌坐回椅子上,完了,完了。。。 还是太小瞧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这可是手里沾满人血的家伙啊。 带着三四百人就敢冲杀几千金吾卫,一战斩杀过千的狠人啊。 堂下官员们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恐慌之中,这里面多数人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倒霉。自己只是在任上多分了点钱,少做了些事,本不该死,现在和谋杀城令扯上纠葛,就算是侥幸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毛平之喊道:“钦差大人,不可血口喷人,我等就是来问清楚情况的,谋杀城令大人,不是我等所为。钦差大人何故嫁祸到我等身上。” 毛平之自己都没有觉察,此刻的他,声音尖利,神色慌张,额上青筋蹦的老高,垂死挣扎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仪表堂堂的官相。 :“谋杀?毛大人,你是巡检长?你可亲眼见过城令大人的尸首?有没有请仵作验明正身?王大人是病故还是死于非命,你可确定?” :“想来,为了把王大人的死和我扯上关系,你没有来得及去做这些事?我从城令府回来不过一个来时辰,你就带着这么多官员找上门来,你这效率很高嘛。” 孙燚靠着椅子背,伸出手,手指虚点,气定神闲的:“我知道,你们里面有些人呢,不过是拿了点钱,可要是助纣为虐,把自己陷进人命案里,嘿嘿,值不值?” 从下面的角度看上去,孙燚的表情有些索然无味的意思,仿佛眼前发生的事就是一场无聊的闹剧,对手弱不禁风,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 江白背着手,从众官中间堂而皇之的踱过,脸上挂着看热闹的轻松笑容,身上墨色的稽密司长袍,像是一把黑色的刀,深深刺入众官的眼睛。 江白在众人的眼光中缓缓走到孙燚身边,交头接耳起来,孙燚连连点头,笑眯眯的。 孙燚和江白的笑容,在毛平之的眼里,仿佛魔鬼的笑,充满诱惑和残忍。 :“钦差大人,既然王大人故去之事与钦差大人无关,我等就此辞别大人。我等需要马上写折子禀告朝廷,禀告陛下。”毛平之大着胆子,不等孙燚回应,转身就要走。身后十几个官员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等一下嘛,急什么呢,毛大人真是急性子,来的急,去的急,就算是去撒尿,也不急在一刻嘛。”孙燚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中堂门口倏然横过几条大汉,身板和门板一般宽,将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钦差大人,莫非你要留下我等?我等是朝廷命官,无缘无故,你敢阻拦我等离去?山北城大小事务繁多,出了问题,你可担当得起?”,毛平之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毛大人,你就不想搞清楚王大人怎么死的?这是你管辖的职责?你这一走,做贼心虚可就做实了哦。后果如何,你毛大人若是不知道,我可以给你解释解释。”孙燚在椅子上左右晃荡了一下头,一点正经样子都没有,可是谁都听出了平淡话语里的萧杀之意。 :“来人,把王大人抬上来。”江白跟着孙燚喊了一声。 门口的守卫让出一个缺口,两个强壮的士兵抬着一张门板,走进中堂。 :“来个人,把桌子拼一下,放桌子上,地板潮湿,别玷侮辱了王大人的身体。” 孙燚从座位上下来,绕着门板转了一圈。不满的说:”你们就不能搞块好的板子抬啊,弄个门板像个什么回事? 那士兵哼哼哈哈的:“将军,这是城令府的门板,上好柏木,做棺材也不过用这木头啊。” 第707章 我不会讲道理 :“啊。这样啊,行了,一会事了了,去找你们营正取十两银子,洗个澡,喝点酒,去去晦气。” 那雄壮士兵粗旷的大脸露出哈巴的笑容:“得嘞,谢谢将军。” :“出去,把外面候着的人喊进来,你们外面等着,一会儿还要抬走。” :“好嘞。”两壮汉跑了出去,身上盔甲咣当咣当的响。 孙燚伤心的望着桌子上盖着的尸首:“王大人,你我一见如故,可惜只是一转眼工夫,就是阴阳相隔,可叹,可恨!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杀害你的奸人贼子,一定会被满门抄斩,拿去喂狗!” 孙燚抬起眼,那眼中泪光闪闪,表情哀痛,仿佛两人真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不一刻,几个人走了进来,走在前边的是高管家,另一人背着药箱,鹤发童颜,一副得道高人的神仙模样。 李平平和大柱子并肩跟在后面。 江白拍拍手,很体贴的:“各位大人,回去坐好,要不,一会儿血糊糊的,看了可是会做噩梦。” 众人一哄而散,坐回自己的位置。 毛平之拖着沉重的脚步,退后两步,却没有离开,这是他管辖的范围,他不能害怕做噩梦。 :“人齐了,谁先说?高管家,要不,你先来?”孙燚抱着手,懒洋洋地靠在大柱子身上,像是真的靠在一根柱子上。 李平平走上前,一把揭开盖在尸首上的布:“还是我先说,一点小事情搞来搞去的,真不嫌麻烦。” 王博文唇面发紫,表情僵硬恐惧,他可能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只是一个风寒而已,居然就丢了性命。。 :“王大人死于药杀。不是毒药,是大剂量的人参汤。”李平平指着王博文一句话抛出来,石破天惊。 众官哗然,目光集中在在场的几位官员身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毛平之炸了毛似得,身上的冷汗直冒,深深呼吸几次,才开口问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参汤杀人的,简直是荒谬。高管家,王大人的药方是谁开的?” 高管家腿哆哆嗦嗦的几乎站立不住:“毛大人,我冤枉啊,这药方是邓郎中开的,药是我熬的。我,我没有下毒啊。王大人的死,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毛平之精神一振,:“邓郎中,你来说说,你是怎么开的方子?” 邓郎中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昨日我给王大人把脉,王大人风寒入体,老夫给王大人开的方子,驱寒祛邪的普通方子而已,不可能吃死人。” :“那方子里的人参是谁加的?”李平平问。 :“嗯,王大人自己述说症状,感觉近来身体颇为虚弱,精神低靡,提气不起,让老夫给他开些滋补药,老夫给他开了两片五十年人参,让他病愈后熬汤水喝。其他的,老夫就不知道了。”邓郎中出奇的镇定。 孙燚打量着邓郎中,关系到一个城令大人,二品大员的死,这老东西居然一点不慌张,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可疑。 :“高管家,那就是你给王大人的药里加了人参?”江白追问。 高管家惊恐的像个鹌鹑,瑟瑟发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按照邓郎中的药方抓药煎药。 毛平之像是得了理,转身问李平平:“你是何人,你怎么就能确定王大人是死于药杀?你就看着尸体,这么肯定是药杀?” 李平平瞥了毛平之一眼:“你算个啥玩意儿,敢这样和我说话?” 说完转头看向邓郎中:“邓郎中,邓时方?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是李平平。” 邓郎中的脸色顿时大变:“李平平?李如儒的儿子,师爷的关门弟子?” 李平平扬起下巴:“是我。” :“邓时方叩见小师伯。”邓郎中一头扎下去,三个响头过后,额头一片淤青。起身手,站在李平平身边,低眉顺眼的:“小师伯,你怎么在这里?”那副仙风道骨早变成阿谀奉承之态。 :“先不说别的,这是怎么回事?”李平平指了指王博文的尸体:“你干的?药方杀人,你知道后果?” :“小师伯,不是我干的。”邓郎中急慌慌的解释道:“药方是我开的,人参是他让我卖给高管家的,那人参可是两百年份。我哪里知道他们拿去杀人。”邓郎中的手指头,指向人群中一名绿袍官员,正是周礼堃。 场上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周礼堃身上,周礼堃身边的三两人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下一刻,周礼堃周围变的空荡荡的,露出他那张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周礼堃很瘦,眉骨突兀,颧骨高耸,一双黑少白多的眼睛,冷冰冰的几乎没有活人的温度。 :“妖言惑众,胡说八道。我是让你卖了一根上好人参给王大人,那是一番好意,给王大人滋补身子,怎么就成了谋杀王大人的罪证?”周礼堃方寸不乱,信口反驳道。 孙燚眼睛注视着周礼堃,周礼堃回望着他,两道目光撞在一起,无声无息,仿佛陷入泥潭之中。 :“周大人说的没错,不能确定周大人就是谋杀王博文大人的真凶,不过依照现有证据,周大人和王大人的死,是有牵连的,来人,把周大人先看管起来,等待后续查明真相。”孙燚撇撇嘴,轻描淡写的招招手,几个士兵闯了进来,直奔周礼堃而去。 :“我是朝廷命官,无凭无据,你不能拿我!”周礼堃大叫,试图挣扎,两个壮汉抓住他的手臂向后一扳,周礼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弯曲下去。 孙燚靠着大柱子的身子,关切道:“周大人,稍安勿躁,我这是为了你安全着想,要知道,凶手竟然连城令大人都敢算计,你一个小小县令,性命更是不堪。” :“孙将军,无凭无据,只凭这个郎中一言之词,就把朝廷官员关押看守,这不合规矩,下官有异议!”毛平之看着被摁倒在地无力挣扎的周礼堃,心里冰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做最后的挣扎。 :“就是就是,无凭无据扣押朝廷官员,我等不服。”又有七八名官员跪倒在地,纷纷争议起来。 孙燚嘿嘿笑着,走入官员之中,从跪倒在地的官员面前走过,表情充满轻蔑和不屑:“你瞧你们,敢做不敢当,输了又不服,我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吗?你们想一想,你们配吗?” :“私自强征土地,晾晒湖盐,贩卖私盐,获利后又用尽手段强抢百姓良田,百姓不愿,你们几人私自派人伪装闹匪,屠杀不听话的百姓,灭人满门,怎么,是冤枉你们了?” :“对百姓,你们有权,有钱,有暴力,为所欲为。现在我手里有权,有钱,也有暴力,我也为所欲为,不行吗?” 周礼堃用力挣扎,大喊大叫:“姓孙的,我就不信,你敢把山北城的百官全关起来,造成民乱,你也难辞其咎!你就等着朝里文武百官弹劾你!” 孙燚哑然失笑:“周大人,三江行大掌柜是?你不就是养了千百个私盐贩子吗?就能引发民乱?你太瞧得起自己了?” :“来,你们放了周大人,我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孙燚走到周礼堃面前,两士兵放开周礼堃的手臂,周礼堃站起来,满头大汗,面目扭曲,眼神凶残狠毒,怒视着孙燚,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瞧,你也只能瞪着眼耍狠而已。。。。”孙燚轻飘飘的在周礼堃脸上拍了两下,啪啪作响:“我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第708章 简单的手段 孙燚返回上座,坐下,招招手:“各位大人别站着了,都坐下。” 堂下众官小心翼翼的把屁股挪到椅子上,这时候,大家才深刻的感觉到,这个钦差大人和之前任何一位钦差都不太一样,虽然年轻,但在这一次的交锋中,牢牢把控着局面。本意只是一场试探,结果在他的引导下,直接就变成了决战。 孙燚看着堂下各位大人战战兢兢的模样,畅然一笑,招招手,身后的林全栋上前两步,将一叠文书样的东西递给孙燚。 孙燚无趣的抖动着手里的一叠文书:“这里呢,是五份陛下和六部共发的免责文书,有陛下的大印。你们之间,谁愿意主动认罪,检举揭发,指认身边的罪恶行径,我可以在这免责文书上签上你的名字。之前过往,一律既往不咎。日后也绝不清算。” :“你可以保留你的职位,保留你的财产。你的家人,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孙燚笑的很诱惑:“原本是六份,不过一份给了守备军彭正勇彭都尉。现在就只有五份,先到先得。后来的,对不起,没了。。。。一旦罪证查实,该杀杀,该砍砍,该没收家产,没收家产,是诛九族还是流放三千里,嘿嘿,你们自己最清楚。。。。” :“哦,不用怀疑这免责文书的真实性,你们还不值得我动脑子骗你们。” 堂上一片寂静,众位官员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有人眼光闪动,有人纠结万分,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咬牙切齿。。。。 孙燚笑眯眯的不说话,轻轻的晃动着手里的文书,那文书就像是孩童眼里的糖,充满诱惑。 :“下官愿意认罪,检举揭发。”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同知冯彰,他的脸僵硬的像块石头,靖山黑石,又黑又硬。脚步却决然果断,第一个跪倒在中堂上。 :“下官也愿意!”又一个绿袍官员迅雷之势跑出几步,跪倒在冯彰身后。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就会有无数个,目前这局面,大家都看的清楚,领头的毛平之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所有官员带在一起,自投罗网。如今所有人都被控制在这里,消息传不出去,纵有千般手段,都施展不出来。 :“下官愿意!” :“下官愿意为大人效力。” 。。。。。。。 几息时间,堂下跪满了六七成的官员。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毛平之已经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坐在地上,饱满的额头上布满汗珠,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绝望。 几个身陷其境的县令和周礼堃一样,面若死灰,无力挣扎。局势瞬间倾倒,毫无疑问,这么多人出来检举揭发,自己所作所为,肯定无处遁形。 孙燚饶有兴趣的看着堂下跪倒的人群,笑的矜持又抑制不住的得意:“呵呵,这么多人出来认罪,我这可就五份免责文书啊。 这样,一会看你们的表现,说的越多,说的越详细,证据越是确凿,嗯,免责的机会越大。冯大人,你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你放心,我保证有你一份!” 江白招招手,门外走进来一群身着稽密司制服的人。 :“都尉府里空屋子多,两人一个,去问清楚,记录清楚。” :“是!” 堂下的人走光了,剩下的十几个官员孤立无援。 孙燚走下来,坐在毛平之对面的椅子上:“毛大人,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愿意说,你就说,不愿意说,那也罢了。” :“王大人到底怎么死的?” 毛平之眼里流露出一丝希冀:“我说了,可以饶我一命吗?” 孙燚惊诧道:“毛大人,你怎么想的?死了一个二品大员,我说我能饶你,你自己信吗?不过,你家里的人,我可以尽量保一保。” 毛平之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头去大骂:“周礼堃,你平日里不是自诩自己足智多谋,能掐会算吗?今天这一遭,你他妈的算到了没有?如果不是你个蠢货要弄死王博文,大家会落到这个下场吗?” :“妈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货,你不是在外面还有安排?哈哈哈,你机关算尽,安排自己做瓮中之鳖,笼中之鸟?” 周礼堃冷笑几声:“王博文胆小如鼠,他不死,你就有活路了?我说要弄死他,你不是也默认了?输就输,你像个爷们一样行不行?让人家看笑话。” :“嘿,这位真爷们,来,你坐过来,我俩聊聊。”孙燚仿佛来了精神,招招手:“周大人,过来坐,你旁边那几位也过来,这几位就是另外几个县令,都到齐了吗?介绍一下啊。” 周礼堃眯着眼睛瞧了孙燚一眼,眼神阴沉怨毒,豁然起身,走到孙燚对面,坐了下来,身边几个官员也跟在他的身边,周礼堃的表情充满挑衅的味道,这一刻,似乎他也是一名大将。足以与孙燚一较高下。 一阵风从空旷又阴暗的大堂里刮过,盖在王博文尸体上的布摇曳了几下。王博文散乱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起来,又无力的落下。 孙燚双手抱拳,遥遥向四周一拜:“王大人,别心急,就在边上看着,你的仇,我来帮你报。” 外面又是一阵风起,雨雾从门外飘然而至,洒在王博文的脸上,细密的水珠在眼窝里汇成几滴水,像是枉死的眼泪。 :“来,周县令,说给王博文大人听听,你为啥要杀他?”孙燚凝视着王博文的脸,淡淡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诡秘。 李平平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孙阿蛮,居然装神弄鬼的。仙风道骨的邓郎中站在他的身边,恭恭敬敬的样子,画面看起来更是古怪。 周礼堃揉了揉鼻子,看着王博文的尸体,无动于衷:“还能说什么?他那身子骨太弱,本来也活不了几天。胆子又小,贪心不足,这种货色,早死早解脱。” :“啊,就这样?那你为什么早不杀他晚不杀他,偏偏留着嫁祸于我?” :“这是我犯错了,我对你的判断错了。你这种人,单是用钱财收买,你肯定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用一个二品大员的命把你拉下水,软硬兼施,或许才能把你彻底变成自己人。” :“我忘了,你这种人,本来眼里就没有什么规矩,做事更没有什么顾忌,我这做法,弄巧成拙了。”周礼堃镇定下来,徐徐道来,语气说不出的诚恳和懊悔。 :“哈哈哈~~”孙燚哈哈大笑起来,眉眼舒展,乐不可支。 孙燚倏然收敛笑容,眼光灼烈:“你错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与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还有啊,你也别故作镇定,你是不是以为你还有翻盘的机会?” :“你呢,也不用抱有幻想了,我的六千骑兵已经赶赴你的永定县,你觉得,你们豢养的那些个私盐贩子,有一敌之力?等我把你的爪牙杀的干干净净,你就知道,我平武军,为什么凶名显赫了。” :“小白哥,这人交给你了,你稽密司的手段,我要把他们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给我问个明明白白,老子要张贴天下,让大家都看看,他们眼里的大人,到底都是些啥玩意儿。” 孙燚一甩官袍,起身往外走:“什么时辰啦!还没有饭吃吗?饿死老子了,开饭开饭!走,平平,吃饭去!” 对身后周礼堃等人,如弃草芥。 第709章 先礼后兵,先劝后杀 孙燚捧着满满一大盆面条,就着一头大蒜,吃的一头汗,看来真是饿坏了。 :“将军,外面还有几百人没有散开,都是些青壮汉子,有些人穿着巡检的衣裳,有人衣裳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带了凶器。”亲兵张巨树眼馋的看着孙燚吃的过瘾,感觉肚子又饿了。 :“大张,自己去拿盆子,过来陪我吃。”孙燚吃的稀里哗啦,吐字不清的招呼了一声。 张巨树拔腿就往厨房跑。 李平平对孙燚粗鲁又霸道的吃法习惯了,慢条斯理的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坐在他身边的邓郎中目瞪口呆,他活了六十多岁,就没有见过一个三品大将吃饭是这样风卷残云。 :“平平,这是你。。。。师,师什么来着?”孙燚的眼珠子从盆沿上露出来,打量着邓郎中。 李平平挑起几根面条,一副不合胃口的样子:“我说,能不能吃米饭啊,天天面条面饼面饼面条的,就不能吃米饭吗?这是我大师兄的徒弟,算是,算是我师侄。” 孙燚呼啦呼啦的又是几口狼吞虎咽:“吃面好,吃面不容易饿。你师侄?我瞧他比你还像神医。诶,师侄,这次王大人的事,真的与你无关?” 邓郎中白眉一动:“我就是高价卖了一根人参而已,我怎么能想到他们胆子敢这么大,再说了,我只是一个郎中,这种重要的事,谁会和我说。” :“多高价?” :“一万两银子。”邓郎中有点得意,这也就是老夫才能生财有道。 孙燚哦了一声,埋头又干起盘子里的面条。须臾抬起头来:“平平,他两百年的人参卖一万两,我当时给你的那么些五百年,八百年的能卖多少钱?卧槽,你赚了我多少。” 李平平把盆子往前一推,丢下筷子:“给我的就是我的,你管他能值多少钱,大爷我不值你那点人参嘛?”看起来李平平并没有多生气,他更像是因为面条不合胃口而借题发挥。 孙燚低下头,把脑袋埋进盆子里,瓮声瓮气:“我就是问问而已嘛,又没有找你要。晚上,晚上煮饭炒菜,要不,吃锅子?你自己想吃什么,告诉小林子,让他去安排。” 李平平这才拉过自己的盆子,捡起桌子上的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挑着面条吃,脸色隐隐有些得意。 邓郎中的眼珠子都瞪红了,什么五百年八百年的人参,说给就给?还是几根?自己从医这么些年,也只是听过没有见过。即使自己说的两百年的人参,其实也不过百年,所以卖一万两银子,才算大赚一笔。 张巨树端着一个比孙燚小一号的盆子颠颠的跑过来坐下,稀里哗啦的连吃了好几大口,才开始说话:“外面那些家伙怎么处理?” :“吃饱了出去告诉他们,他们家大人配合钦差大人办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让他们先滚蛋。” 张巨树摇晃着大脑袋:“我瞧那架势,他们不会走。” 孙燚三下五除二吞下嘴里的面条:“这里是钦差大人的住所,除了自己的兵,其他人聚集在此,意图不轨,全抓了关起来,饿三天再说。” :“要是有人反抗呢?”张巨树又问。 孙燚刚刚送了一大口面条在嘴里,抬起头,瞪着眼珠子,含糊不清:“先礼后兵,先劝后杀!这种小事也来问我,你这个亲兵营正当来做啥子的?” 张巨树也不恼,大口大口往嘴里划拉面条,一盆子面一转眼工夫就进了肚子。打了一个饱嗝,摸了摸肚子:“将军,你成亲后吃东西都慢了,你这样上了战场怎么行?打得赢吗?” 说完话,这个四四方方的大汉端着盆子就跑,哈哈大笑,也不知道高兴什么。 孙燚嘿嘿一笑,轻声道:“你知道老子打不打得赢?” 李平平翻了一个白眼:“成亲后,没见你有别的长进,脸皮倒是厚了。” 不一会儿,听见张巨树在吆喝着下达命令,三百亲兵穿戴整齐,提着狼牙棒,打开门,冲了出去。 外面很快闹哄哄的,有人在呵斥和吼叫,张巨树的粗旷的声音充斥其中,不一会儿,突然响起兵器相交的声音,接着,混乱的声音更加杂乱,更加高亢,闷闷的敲击声,兵器碎裂声。混乱的脚步声,奔跑的盔甲摩擦声。 最后就是惨叫声和求饶声。 :“啊。。。。吃饱了,爽啊。。。”孙燚从盆子里拔出脑袋,感慨一声:“动脑子果然是体力活,真是把我饿的不轻。” 李平平噗嗤一声笑了,嘴里的面条喷了一桌子:“你刚才那叫做动脑子?你是不是对动脑子有什么误解?” 孙燚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李平平,你!” :“叫平爷!” 孙燚转口的快:“平爷,你可以羞辱我,不能羞辱我的脑子。” :“得得得,我错了,孙将军,请宽恕一二。”李平平起身装模作样的向2孙燚做了一揖。 :“哼哼,嗝~~~恕你无罪~~~嗝!”孙燚哈哈一笑,过来搂住李平平的脖子:“走,去瞧瞧门外热闹去。” 李平平捂着鼻子:“大哥,你吃了大蒜,能不能别毒害我?” :“邓时方,你自己慢慢吃,吃饱啊。一会儿师叔送你根真正上了年份的人参,你别再骗人了,我大师兄的手段你没尝过吗?王博文吃的那根人参有没有一百年都难说。”李平平从孙燚的手臂里艰难的转过头来,吩咐邓郎中。 邓郎中一张老脸白了又红,又羞又愧,羞的是自己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小师叔只是闻了味道都知道年份不足,愧的是小师叔年纪轻轻出手这么大方,难怪师门上下说起小师叔,就没有人说一句坏话的。 大门口和周围围墙边上,亲兵们拄着狼牙棒警戒,打开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门口前跪了几百号人,地上躺着几十具尸首,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变的很浅很淡,缓缓的流向路边的沟渠。 见到孙燚出来,张巨树从不远处咣当咣当的跑了过来,手里沉重的狼牙棒在街道黑色石板上拖行,发出尖锐的噪声。 :“将军,这里面有些家伙不是官府的人,兄弟们查验身份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了咱们三个弟兄,弟兄们下手重了点,嗯。。。力度控制的不好,打死了四十七个,抓了六十几个。” :“死的那些都要查清楚身份,这些跪着的呢?” :“这些是官府的人,有城里的巡检,还有地方上的巡捕,弟兄们还在甄别身份。”张巨树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大人,关哪里?” :“里面这么大,找几间屋子关了。看紧点,别跑出来了。” 第710章 免责文书?假的! 传言比风雨还快,迅速窜入山北城的大街小巷。 :“你知道不,钦差大人只出动两三百人,就把堵在门口的五六百人干翻了,当场打死四五十个,剩下的跪地求饶。” :“老何,我告诉你,哇,今天钦差大人发狠了,只出了一百来人,就把堵在门口的那些上千人杀的溃不成军,据说满街上都是尸体,怕不下几百人。” :“我告诉你啊,我听说,那一片的水井打上来的水都是猩红的血水,腥臭难闻,这是杀了多少人啊,至少几千。钦差大人老狠了。” 。。。。。。 山北城一处院子里,两个青衣打扮的汉子慌慌张张的对坐在中堂的一个中年人说:“徐三哥,几处城门都关了出不去,而且,城墙上巡逻的,都换了人,不是守备军的人了。听说是钦差带来的什么平武军。” :“不能出城,不能从后山翻过去吗?”徐三哥紧紧皱着眉头:“消息总是要传递回去,大人他们被关了一天了,兄弟们又伤亡惨重,这次没那么简单,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家。” :“后山上不去,所有通道都有士兵守卫,全是平武军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通行。”一个青衣汉子焦虑的说:“我们试过了,真是过不去。” 徐三哥大怒:“想办法,晚上翻墙出去,我就不信了,他们能把所有的城墙都看的严严实实,下雨天,总能找到机会。” :“砰!”一声响,三四个身着墨绿制服的身影出现屋子门口,一人手里的剑尖滴着血:“啥机会?你们没机会了。” 山北城,好几处地方出现同样的情景。 夜深冷静的这一个雨夜,宅子里一晚上鬼哭狼嚎,江白坐在孙燚的书房里,一晚上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身边的问询口供越来越厚,身边两个春风亭的老手不断的在抄写,记录,归类。 书房门一晚上没关,料峭春风挟着靖山的寒气,充斥着整间书房,空气清冷潮湿,却让人大脑清晰。 孙燚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饿了,我叫厨房给你们弄了碗面,先吃面,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来来,老林,老李,一起来,吃了再干活,歇歇脑子。” 江白丢下手里的毛笔,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来的正好,基本也差不多了,这些家伙,恨不得把同僚全部弄死,用来保全自己的免责文书。” :“呵呵,是啊,这检举揭发都是抢着来,我刚才听说,有官员嫌弃咱们的人记录速度太慢,自己抢了笔,我们的人负责问,其他的自己写。 别说,这些读书人,字写的可真好看,清清秀秀,干净利落。咱看起来还不伤眼睛。以往审讯交上来的口供,咱们还要多誊写一份。”老林笑呵呵的起身,活动着筋骨。 三个人活动了几下,才坐下来吃起面,许是饿了,稀里哗啦的,吃的很是畅快。 孙燚坐到江白刚才的位置上,随手拿起几张口供看,看了几眼,脸色变的很难看,把口供丢下:“妈的,这些家伙真猖狂,这个山北城的大夏官员们,怎么比安西城的老马还不是人?” :“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判别他们的罪责有多大,我现在暂时就这样分,手里有人命的,手里没有人命的。有人命的,一个也别放过。” :“最该死的就是那周礼堃那几个县令,他们多精明啊,他们拉拢周围的几个县令,互相在对方的地界里买土地,这么明面上乍一看,嘿。。。这土地的事情,和他们一点都没有关系似的。”江白淡淡的说道。 老李停下筷子:“周礼堃自己就是最大的私盐贩子,手里养了不少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冒充土匪,帮各个势力除去障碍,所以整个山北城,也就是手里握着兵权的彭正勇和手里握着巡检的毛平之可以扳扳手腕。其他的人,都对他唯命是从。” :“嗯,这些家伙好日子过太久,做事太上头了,知道你厉害,想着给你一个下马威,结果好,送上门来让你一网打尽。要不然啊,我们要查这些东西,嘿嘿,那还真是要花上不少时间呢。” 江白感慨道:“你这家伙,运气真是好,这个天命福将的称号,看来是要跟你一辈子了。” 老林咽下嘴里的面条:“现在看,毛平之给的证据最为确凿,这免责文书要给他一份?” :“给个屁,什么免责文书,那是老子自己瞎编的,越是把钱看的重的家伙,越是无情无义,这样多好,一个所谓的免责,一个个不都蹦哒的老高?省了咱们多少事。”孙燚骂骂咧咧的,脸上没有一点得意。刚才看了那几眼口供,实在把他惹恼了。 老林和老李面面相觑,搞了半天,将军大人用一个虚假的文书钓鱼呢。别说,效果还挺好。 :“嗯,伪造陛下大印是砍头的死罪。”江白也被骗过了,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忍不住开口刺了孙燚两句。 孙燚没有在意江白的说话:“周礼堃招了吗?多给他上点刑,只要不弄死就好,重点,要把他这些年勾搭的朝廷官员问出来。还有,他们赚了那么多钱,全部给我抠出来,一个铜板都不能剩。” :“陛下还等着和我分赃呢。嘿嘿,又能大发一笔。”说起钱,孙燚脸色又变的灿烂起来。 江白缓缓的吞下最后一口面条,走到书桌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的说道:”刚才有人说,爱财如命的家伙都是无情无义之徒。” 孙燚冷冷一笑:“春风亭下个月经费减半可好?” 江白差点咬了舌头,舌头这么长做什么,这不是惹事精嘛。 :“这些官员怎么处理,你也不能全部一直关着,一些只收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家伙们先放了,土地清量和人口清查的事情还是不能停啊。”江白迅速转移话题。 :“嗯,冯璋和邓先刚的问题大不大?” 江白稍微想了想:“冯璋来了四年半,邓先刚三年。冯璋拿了几万两银子,金陵一处大宅子,邓先刚是三万两银子,加上几个女人。” :“他们是利用关系,还是同谋关系?”孙燚眼睛盯着书桌上厚厚的几叠口供问。 江白斟酌片刻:“利用,呵呵,和毛平之比起来,他们拿的钱微不足道。毛平之在三江行算是有股份的。一年收益,至少三十万两。” :“嗯,这么说,毛平之是他们包括王博文三个人的主子,平时丢点骨头喂着,反正只要这几个人不敢捣乱就行了。” :“行。知道了,明天我和他们见一面,先放出去维持秩序。你们给我整理一份名单出来,能用的先用着,以后看陛下怎么处理。” 第771章 恶名我来抗 雨水将钦差大人府邸门口的石板地洗刷的干干净净,昨日那一场短暂和激烈的厮杀,没有留下一点儿的痕迹。 沉浸在春雨中的山北城一如既往地平静,除了街头巷尾多了一些真真假假的传言,百姓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 次日中午,以冯彰,邓先刚为首的一众官员走出钦差大人的官邸,官员们安静的坐上马车或者轿子离开,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交流。 有胆大好事者说,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大人们,面色憔悴,行动不便,惶惶如丧家之犬。 江白已经把所有的口供都整理出来,摆在孙燚书桌前,江白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圈有些发黑,哈欠连天,连着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他的精神却很亢奋。 手里端着一杯浓茶,茶水色泽黑红,散发着浓烈的茶香。 他一口一口的啜着,不知道是茶水滚烫,还是茶水苦涩,每啜一口,他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挤眉弄眼,呲牙咧嘴的。 :“那些不太重要的都放在一边了,这些是比较重要的,关系到下面各县的具体情况,嗯,周礼堃那些人都招供了,我和兄弟们把这些供词相互印证对比,基本是没有问题了。” 昨晚上审讯的声音太大,孙燚也没有睡好,一早起来在温汤池子里泡了个热水,眯了一会儿,算是睡了个回笼觉,现在精神才好一些。 :“我还以为周礼堃嘴巴能硬一些呢,这不啥都招了吗?呦吼,小柱子和勇哥两个这次抄家的话,收获应该不少呢。”孙燚翻看着周礼堃的供词,脸色越来越黑:“你说,我是在这里砍了他的头,还是押回永定县砍了他的头?” :“你不送回京城去让陛下决定?”江白很无语的问了句。 孙燚摇头:“这种恶名还是让我来,小皇帝刚登基,不要为难他。” :“你想杀人就明说,别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好像你真有多么忠心一样。”江白翻了个白眼。 孙燚没有理会江白的调侃,又翻看起毛平之的口供,看了一会儿:“小白哥,给你们春风亭一个发财的机会,安排人,去抄了毛平之的家。亲兄弟,明算账,五五分。” :“要抄家的人可不少呢,这个,杨林风,这个,李运维,还有这几个,唐利,林耀祖,齐钦。。。。“ 江白翻开毛平之的口供,指着上面一个人名说道。:“口供里说的这个叫周远超的,据说是周礼堃的族人,是周礼堃在山北城的势力代表,在山北城里开了不少买卖。 平日里就是欺男霸女,强买强卖,开赌场,放印子钱,逼良为娼,收保护费,手下里里外外加起来上千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我觉得,应该先把他弄掉,免得惹是生非。” :“周远超?行,这个人我亲自去处理,希望是个骨头硬点的家伙,这才有点意思。”孙燚眼睛灼灼发光,跃跃欲试。 江白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这种小货色你亲自处理?你是闲的发慌吗?你还有很多繁杂的工作要做。” 孙燚从书桌后面跳出来,争执道:“什么小货色,这是盘踞在山北城的黑帮头子,又与江洋大盗勾结,背后还与本地官员勾搭,你瞧,一个人牵扯三方势力,江湖,百姓,官员,这能是小货色吗?” :“一个混黑道的什么时候在你眼里算是玩意儿了?”江白把茶杯往书桌上重重一顿。 :“孙阿蛮,你现在是平武军当家人,刘惜军死了,曲先生老了,没有人在你背后给你擦屁股!你要自己承担责任!你现在立刻写折子,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呈报回去。一个城令死了,你以为是小事情吗?” 江白两个血红的眼珠子瞪起来,脸色枯黄,这两天把他累的不轻,他都没有一句怨言,倒是孙燚性格的跳脱,让他大发雷霆。 :“哎哎哎呀。。。。你对你对,我错了我错了,你这岁数,不能发脾气,对身体不好,行行行,我做事,我做事行。”孙燚连忙上前扶住江白:“别生气,小白哥,我就是说说而已嘛。你坐,你坐,我现在就写折子。” 孙燚殷勤的表情,让江白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他拿起茶杯,用衣袖抹去溅在书桌上的茶水:“你啊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熟一些?,我们之后的路,是要步步谨慎才行,几万兄弟的生家性命都牵在你一身啊。” 孙燚悻悻的,坐回书桌前:“等我把事情处理了,可以去抓那个周远超吗?我心里憋的难受。” :“先做事,先做事,事情做好了再说。我去帮你查一查,这个周远超活动的区域。”江白哭笑不得,哄孩子一样。 孙燚低下头,铺开纸,提笔蘸墨舔墨,刚要下笔写字,突然抬起头来:“哎呀,小白哥,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平武军应该找个长史来负责这些奏折,我一个带兵打仗的,舞文弄墨不是我擅长啊。” 江白一拍脑袋:“你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你在奏折上请小皇帝赐你几个,小皇帝一定很乐意派几个人来监视你。” 孙燚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周远超亲自去拜访放出来的冯彰和邓先刚,却连两位大人的面都没有见上,两人的官衙门口都由数十名平武军的将士看守,任何外人都需要两位大人的许可才能入内,而周远超,被拒之门外。 周远超还不死心,又去拜访其他被放出来的人员,结果一样,一个人都见不着,这时候,周远超开始感觉到大事不妙。 玉春楼里,周远超召集了几个手下,分析山北城现在的状况,格外重视地交代他们这几日眼珠子放亮点,手脚放干净点,千万不要引起平武军的注意,以免惹祸上身。 其实不用他说,他的手下里有人亲眼看见钦差门口那短暂的单方面杀戮,那些膀大腰圆包裹在战甲内的士兵杀起人来,毫无顾忌,毫无压力,杀人和杀鸡一样轻松,谁见了不怕? 手下一个叫做黄果山的眨巴着眼睛:“老大,要不,我们先找地方躲一躲?我听说啊,现在城门都关了,许进不许出,我感觉这是要关门打狗的趋势,我觉得,咱们,咱们应该躲一躲,等风声过去再说。” 门外突然传来爽朗的声音:“你瞧,要不是我来的早,这些耗子要逃走了。这么大一座城,耗子窝肯定不少,到时候去哪里翻啊?” 房门怦然炸开,四分五裂,木屑四处飞溅。 门口出现两个人影,一个器宇轩昂,笑呵呵的,手里提着一把黑红色的战刀,一个威猛高大,胡子拉碴,拖着一根粗黑的狼牙棒。 周远超瞬间面无血色。 第772章 老子要重新制定军规 事实证明,一个城里,多几个官员,少几个官员,对整座城市的运行,对百姓的生活根本就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百姓们的生活本来就平平淡淡,如今依然是平平淡淡。 三天过去,小柱子和王晋勇传信回来。 骑兵接管了永定县的城防和县衙,并且大规模的查封和抓捕涉案之人。 查封周礼堃庄园的时候,遭遇到小规模的反抗,骑兵冲杀一阵,斩杀了一百余人,除了极少数人逃走之外,剩余的二百多人全部投降,经过讯问,这些人就是周礼堃打着护矿的名义,豢养的私兵。 遗憾的是,周礼堃的大儿子在几个身手不错的人保护下,借着地道逃脱,不见踪迹,听风旗正派出人手搜索周围。 查抄了周礼堃及其党羽的家,百姓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现在永定县里四处张贴公告,向百姓解释了朝廷推行的土地清量和人口清查的目的,百姓们这次对朝廷的政令很拥护,甚至自觉自发的推荐民间代表参与,这个方式应该有效,值得推广。 信件最后,才是最关键的内容:“在周礼堃庄园的地里,累计抄的现银三十三十万两,黄金两万余两,银票一百七十万两。珠宝六箱,房契,田契等更是不计其数。” :“其他爪牙,党羽家里查抄出来的金银不下两百万两,房契,田契无数。” :“目前就查抄的财产累计不少于六百万两。” 孙燚拍着桌子怒道:“一个小小的县令,勾结一群私盐贩子,就能赚到这么大的家业,居然还去和小民争利,强取豪夺土地,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人的贪欲,永无止境。也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满足他就是了。”江白没有多生气,这些年,这种事,见怪不怪。 :“呵呵,你别说,这一个个县抄过去,你和小皇帝又大赚一笔了。别说啊,你和小皇帝两个人凑在一起,运气好像不错,一个敢想,一个敢干,大夏被你们两个这样扫荡一番,说不定还真的能承平盛世,如日方中啊。” 孙燚拿起送来的银票,似乎并没有多少先前的兴奋:“这一张张银票,沾了多少人的血,让多少人死不瞑目。” 江白见孙燚情绪不高,朝陈阳使了一个眼色。 陈阳会意,嘻嘻哈哈的凑上去:“阿蛮,你要是嫌弃银票脏就都给我,我不嫌弃,我后勤买啥都要银子,我听说北疆的冬天可是能冻掉人耳朵。我要为兄弟们准备足够多,足够暖和的冬装。听说那里皮草卖的可不便宜呢。” :“给我也行,我多配置些药,上了战场,还能多救一些兄弟。”李平平也凑上去,盯着孙燚手里的银票,恨不得上手抢。 说起这些关系到士兵的切身利益,孙燚立刻就开始把银票当宝贝一样的藏进怀里:“急什么,全部抄完之后再分配,瞧你们这见钱眼开的嘴脸。” 几个人还在感慨的时候,林全栋领着一个春风亭的探子进来。 :“大人,云梦县的信。”探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江白。 江白扫了一眼,脸色沉郁下来,将信递给孙燚。:“没过你的考验。” 孙燚长叹一声,拿过信纸看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冷笑着:“呵呵,五千两银子,手笔确实不小,一个营正,这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银子?” 陈阳凑过脸去,跟着看了几眼,反而不以为然:“大哥,这么多钱,我可以保证,全大夏军队也没有几个人能顶的住。” :“小林子,去,把林克敌叫来。动作快一点。”孙燚面无表情,今天的心情被接二连三的消息搞得有些烦躁,语气极不耐烦。 :“这些都是小事,现在城里的事你要怎么办?”江白见气氛有些沉闷,故意岔开话题。 :“杀,杀他个人头滚滚!我不能保百姓一世,我至少能保他们一世,贪官杀的足够多,后来的,就算不怕,至少要多想想。”孙燚杀意腾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文房四宝跳了起来。 林克敌进来的时候,孙燚已经恢复平静,他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书信递给林克敌:“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去解决。我只管你要结果。” 大高个子的林克敌看完手里的信,一张脸阴晴不定,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将军,军法里没有关于这种的规定,如何处置,请将军定夺。” :“我说斩了,你服不服?”孙燚坐着,仰起头,眼神凌厉,盯着林克敌。 林克敌沉闷片刻,扑通一声跪下:“将军,请饶他一命,他家就这一个男丁。这家伙作战凶猛,是名勇将。可以罢免他的军职,让他做一个小兵,将来在战场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绝无怨言。” 李平平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开口说话,陈阳用力一扯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他值得你跪下求情?”孙燚直视着林克敌。 林克敌似乎打定主意:“身为他的主将,我愿意与他一起承担责任。请将军开恩,饶他一命。” 孙燚盯了林克敌一会儿,起身去书桌里翻出一个信封:“你起来,你自己带人,去云梦县把事情处理好,这里面的名单,你去查清楚,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自己掌握分寸。给你一个月时间。” “这个人,你自己处置,仅此一次,绝无下回。” 林克敌大喜,接过孙燚手里的信封:“将军,我马上回去安排,明日一早启程,你放心,事情一定办的妥妥的才有脸回来见你。” :“瞧,还是心软了。”李平平打趣的说道。 :“李平平,你就不知道了把,阿蛮哥啊,对外人那是一个心狠手辣,对自己兄弟呢,那叫一个义薄云天。要真的依照军法,你这个没大没小的,早就被杖毙了。”陈阳嘻嘻哈哈笑。 江白暗自松了口气。 孙燚咬牙切齿的:“他妈的,我刚才一直在想,军规五十四斩,还真的就没有他这一斩。老子要重新制定军规!” 第773章 明知路难行 连绵两个多月的阴雨天气终于云消雨散,天空湛蓝清透,明媚阳光普照大地,整个山北城都透着一尘不染的清新明亮。 阳光艳艳,春风拂拂,桃花灼灼。 正是春光大好时节。 也是杀人的大好时节。 毛平之,周礼堃,杨林风,李运维。。。等合计三十四名官员,死在这柔暖的春风里。 城外桃林下,一声令下,一百七十多个罪大恶极的黑道分子,私盐贩子被砍了头,一百七十多个脑袋如同凋落的桃花,落在泥土里,他们的血沁入春泥,明年,这一片桃花,应该开的更盛,更妖。 死在这样的春天里,来生应是充满生机。 平武军的凶名,孙燚的恶名,再一次在大夏北方的疆域里流传开来。闻之无不胆寒。 山北城后续的土地清理,人口清查进行的极为顺利,再无一丝阻碍,舍财保命这一真理,再次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支持。 孙燚恶名远传的同时,平武军骁骑将军李砚的恶名,也从泰平城不胫而走。 :“我部查明以泰平城城令罗信文为首的十数名官员,与当地世家刘家沆瀣一气,与民争利,手段卑劣,大量侵占民田,近五六年间,引发阳中县,忠仑县等数千名农夫居无所依,流离失所。 我部到来,罗信文等人利诱不成,煽动当地不明事理的商贾人家,地方宗族,千方百计的阻扰,我部查明真相,将罗信文为首的官员一十七名捉拿,地方劣豪,地方小吏杂役等两百余人入狱。 以上人犯,罪证确凿,已于今日斩与菜市口。 累计查抄以上人等家产甚巨,清单附后,查抄家资随后押解你处。 我部将于四月初,前往北辰。 李砚。” 江白轻声念完李砚的书信,长叹一口气:“小皇帝用上你们两个人,真是慧眼识珠啊。有你们两个屠夫在前面赴汤蹈火,就算是把整个大夏疆域彻底清理一遍,你们做事干脆,手段惨烈,这次可把满朝文武得罪的不轻。” :“这样做,总比南边那样乱杀一气来的好,至少百姓不会遭殃,反正死的都是这些贪欲不满权势滔天的官员和地方上为祸乡里的地头蛇。”孙燚心情很是愉悦,李砚这种杀伐果断的性子,和自己像极了。 李平平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身子倾斜,像没了骨头:“阿蛮,你们做事这么极端,将来的路,可就不好走咯。 不过我喜欢,我就喜欢看见那些家伙机关算尽,然后如丧考妣的表情。” 孙燚手里拿着抄家清单,嘴唇微动,像是在计算。不一会,喜笑颜开的:“嘿,大肚哥这次收获也不小,这么算算,不比我这里收获来的少。又是上千万两的收获。” :“抄家和打家劫舍一样,都是发横财的好机会。小皇帝待你不薄,居然和你五五分,他可能太不清楚大夏的官员们到底有多么贪婪。”江白感慨道。 孙燚心里盘算着:“这样等我们到了山海关,哈哈,老子的平武军手里至少有两千万两银子,啧啧啧,老子也算是富可敌国了。买马,买马,老子要大量买马,再贵都要买。” 孙燚嘴角挑起一道浓浓的自信笑意,眼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 :“等咱手里有十万能征善战的铁蹄,老子就带他们杀入北邙,哼哼,让北邙人也尝尝被杀戮,被劫掠的滋味!” 江白呵呵笑,指着孙燚:“你还想着开疆拓土,你就不想想现在朝堂之上,对你们这种动辄砍一堆人头送回去,会是什么反应?” :“这还用想,敢做就敢当了,不用想,我也知道他们会是什么表情。不就是感同身受吗?不外乎是觉得朝廷官员的尊严被挑衅了吗?”孙燚挥挥手:“小意思,咱不在乎。” 小皇帝夏炽坐在龙椅上,表情严肃,眼神专注,像是很认真听着下面官员们的发言,视线早就越过大殿,望向大殿之外铺满阳光的广场。 心里就像着春光一样灿烂。孙燚在北方的所作所为,大快人心。 :“柳大人,你就不要说话了,都知道安北将军你是你的乘龙快婿,你的屁股早就坐 过去了,你早不是以前那个敢于仗义疏言的柳大人了!” 监察御史杨晔吹胡子瞪眼睛,口沫横飞,义愤填膺的说道,一把白胡子抖的凌乱。 柳大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杨晔算是大夏朝的老臣,和他也算是志同道合之人,守规矩,不逾越半步,有理在手也不让半步。 如今对待平武军一路杀人如麻,杨晔是坚决反对,数次弹劾,现在着急了,说话都有些口无遮拦。这让柳大人心里有些不愉快。 杨晔转头,看着闭着眼,老态龙钟的吏部尚书廖正,枪头又调转过来:“廖大人,你是吏部尚书,主管文武百官,安北将军孙燚,骁骑将军李砚,身负皇恩,巡狩四方,下手却如此狠辣,不请圣旨,擅自处斩朝廷大员,你吏部就没有一个态度吗?” 廖正睁开眼睛,老眼昏花的模样,嘴唇颤动几次:“他们有天子剑,如陛下亲临,陛下要斩谁,我吏部怎么能干涉?”廖正的声音铿锵有力,哪里像他那副垂垂老矣,时日无多的混沌模样。 小皇帝夏炽咬紧牙关,腮边上的肌肉都崩了出来,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笑出来,这个廖正大人实在有趣,天天上朝好像浑浑噩噩的样子,心里清白的很。一说话,能呛人一跟头。 刑部尚书高山枝背起手来,好像是在背上抓了抓痒。右侍郎赵谦看见,一步站出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使是天子剑在手,也不能凭一己判断,就轻易斩杀当朝文武。应该把人犯押入京中,详细讯问后,查明真相,断定罪责,才能由陛下决定如何处置。” :“陛下,安北将军,骁骑将军他们的行为大大超出了陛下给他们的权利。臣担心,陛下对他们的信任,会成为他们狂妄自大的借口。请陛下收回他们的天子剑,收回他们钦差大使的任命。”监察左御史方为捶胸顿足,大声高呼,似为嫉恶如仇,正义化身。 黄如辉眼观鼻,鼻观心,周边的纷扰似乎与他无关,和他一样表情动作的,是户部尚书杜高,只有他们两个看过孙燚和李砚递回来的折子,那抄家清单,厚厚的一叠,随便算算,都是上千万两的银子。 惩治贪官,警告百官,查抄家产,均分田地,百姓安居。最关键的是,还能帮陛下吸引仇恨,这样的人,如何不重用? 第774章 训斥几句也好 和往常一样,朝堂的争吵依然是无疾而终,陛下很认真的听取了每一个官员的仗义执言,态度谦逊,表情和善,就是犹犹豫豫,拿不定最后的主意。 退朝后,陛下离开龙椅,离开大殿。 大殿里刚才还吵得激烈,气氛紧张,随着陛下的离开,转眼间烟消云散,春风拂面般的和善。 刚才那义愤填膺,恨不得揪住柳大人胡子一顿爆锤的杨晔大老爷,伸手在胡子上抹了几把,笑容可掬的迎面向柳大人走去:“老柳,下午我没啥事,喝酒去啊,我听说玉檀楼新酿的酒刚上市,尝尝去?” 柳大人无奈的看着这个几十年的老朋友:“你老杨变脸变的也太快了?” :“诶,说什么话呢,下了朝,没有公事,咱只论交情,咱可几十年的交情,是?”杨晔大人丝毫没有觉悟的贴上去,扯着柳大人的胳膊就走。 刚才在朝上慷慨激昂的方为,赵谦整了整朝服,一脸平静,像是完成了一项日常打卡工作一样转身混入退朝的大臣中,不一会,又能听见他们的笑语盈盈。 这样的朝会流程,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次,实际上,没有人真的会在意,这些大人们七窍玲珑心,陛下的真实想法,谁不清楚。 这是小皇帝真正登基后必须展示力量的时候,偏偏他手上有这样的力量,谁还真的能去阻止呢? 当然,大臣们必须要有职业修养,该是自己这个位置需要说的话,做的事,流程上是不能缺失,结果暂时没有多重要,过程和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只是有一些心里有鬼的人,这日子就过的格外艰难。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黄如辉和杜高走在最后,杜高表情倒是有些纠结:“这两家伙也太能惹事了,走到哪,杀到哪,如今还有陛下眷顾,等以后呢?毕竟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账,可都是在众人心里记着呢。” 黄如辉声音不大,呓语一般:“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明哲保身呢。立场鲜明,全心全意,做事绝对不留后路,这样,陛下才不会多想。” 杜高低着头走了几步:“我还想着这孩子就是一根筋呢,没想到,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年纪轻轻,城府不浅啊。” :“咳,咳咳,你错了,我保证他们自己肯定想不到这么远,就是纯粹的嫉恶如仇,毕竟还是两个孩子,要说打仗,有些本事,要说城府?呵呵,这两个字怎么解释他们都未必能说的明白。”黄如辉又像是解释,又像是戏谑。 杜高哑然失笑。 :“诶,廖大人,留步,留步。”黄如辉甩开刚刚开悟的杜高,追上前方佝偻着背,步履沉重的廖正。 :“诶,廖大人,山北城和泰平城又多了那么多空缺,廖大人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两老人蹒跚而去。 小皇帝夏炽脚步轻盈的穿过开满桃花的园子,走进御书房,王铁头早早等在御书房里,坐着一张锦凳打瞌睡,小宝子公公上前轻轻唤了几声,王铁头才猛然惊醒,老眼惺忪的向陛下行礼。 :“免了免了,王师年事已高,还要为我操劳,以后王师私下见我,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小宝子,去,给王师准备一碗参汤。”夏炽一把扶住弯下腰的王铁头,关切的说道。 :“谢陛下恩。”王铁头没有过多的推辞,顺势又坐回凳子,春乏秋困,才坐了一会,眼皮子就睁不开了,人啊,不服老是不行的。 :“陛下今日召老臣来,可是为北方之事?” 夏炽坐回书案后,:“我这里有两份折子,是安北将军孙燚和骁骑将军李砚呈上的密折,详细述说了山北城,泰平城官官相护,官商勾结的全部罪行,并且附有大量的见不得人的罪证,我看了一些,简直是触目惊心。” :“王师,我大夏朝的官,真就如此不堪吗?我之前都特别下旨,给了他们一个既往不咎的台阶下,他们怎么还是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呢?” :“而在朝会上,还有不少官员为这些罪官申辩,他们是真的这么看不起朕?以为朕年少无知欺欺骗吗?”夏炽一口气说了很多,面色因为激动愤慨而变得潮红。 王铁头低着头:“陛下,这不是你的错,大夏朝这些年对文官的约束力确实有些放纵,所以才会出现这些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的官员,而且是内外勾结,积重难返。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狠药,孙燚和李砚两人的作为,虽然有些鲁莽,却有奇效,能让之后为官者有所收敛,日后朝廷再加强监督监管,定能风清气正,海晏河清。” 夏炽神色缓和一些:“朝会上他们吵吵闹闹,逼着朕要处置孙,李两位将军,实在吵的朕心烦。” :“嗯,陛下,其实下旨狠狠训斥几句,也不是不行。给天下百官一个态度,安慰安慰他们,否则他们心里惶惶不安,也是不美。”王铁头抬起头,老成持重的提议道。 夏炽想了想,爽朗的笑了起来:“也好,大家面子上都能交代过去,就是要委屈了我们的孙大将军和李大将军了。不过嘛,这抄家一项,他们也赚的盆满钵满,受一点点委屈,应该没问题。” 夏炽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有站在皇帝的角度,反而像是把孙燚当做足够信任的伙伴,甚至心里有点小小的恶作剧的念头。 :“陛下圣明。陛下,臣还有一请,他们抄家所得,与陛下五五分成,此事极为不妥,若是传扬开来,恐遭人效仿。不如请陛下收回成命。” 夏炽脸色沉了下来:“不行,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 朕不是不明白大夏这些文官的做派,等平武军驻扎北疆,日后粮草军饷后勤保障,肯定会受到各种掣肘,这也算是他们替朕受过,朕让他们多留些钱,将来大有作用。” 夏炽态度坚决,神色严肃。这大半年时间,眼前这个少年皇帝,成长的极为迅速。举手投足,言语之间,隐隐已生君威。 :“朝中有勾结的这些大臣,要怎么处置?要不,朕也挑选几个行径恶劣的,枭首示众?”小皇帝夏炽的脸色阴沉下来,杀心顿起。 第775章 愁闷的大帅张陆离 时隔半月,山海关,大帅府,张陆离盘膝坐在书房的炕上,炕上摆着一个小桌子,窗开的很大,明亮的阳光照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 张陆离六十七岁,一辈子的征战,一副铁打般的身子骨早已经不堪重负,明伤暗疾不计其数,可是这个身材消瘦,头发花白稀疏,皱纹横生的老人,依然坐的笔直,举手投足,威严可畏,气势逼人。 张陆离眼睛离开手里的书信,扭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院子长着一棵老槐树,老槐树树干粗壮坚韧,弯曲虬结,苍老粗糙的树皮,像极了一个年迈的老军人,懒得收拾自己斑驳的累累伤痕。 老槐树的枝叶并不茂盛,阳春三月才过,也不过是零零星星的冒出几点绿叶,却不给人以悲凉的感觉,反而是一种随性的态度。 就像现在的张陆离。 张陆离看着这棵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槐树,无声的笑了笑,扭过头来,望着手里的信纸发呆。 纸上的字写的真丑,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看的费劲,偏偏又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张纸。信是王铁头写的,能让王铁头这个提笔比绣花还难的老家伙亲笔写封好几张纸的信,只能说明,这封信里要表达的事件的重要性。 盛光城,山北城,泰平城发生的事情,早就传到张陆离的耳朵里,他知道,其他的几座城,肯定也收到消息,新的安北将军,骁骑将军,下手很辣,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这凶名早就威赫四方。 王铁头通篇说的都是望都城,白定平。张陆离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勾连,原本这样涉及到民政民生的事,张陆离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身为戍边大将,手里握着几十万兵马,本就是一些人重点防范的对象,自己更要慎言慎行,免得落人口实。 可是,想起白定平,张陆离就一筹莫展。 白定平并不是狡猾狡诈之人,相反,这个张陆离的义子,就是一个特别简单一条筋的汉子,为人义子当先,打仗身先士卒,奖赏与众人平分,有肉一起吃肉,没肉一起咽糠,身为北疆四大将,他从来就没有任何追求享受的觉悟,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铁憨憨,偏偏就这家伙,没心没肺,人缘倒是好的不行。 只是四十一岁,娶了一个望都城黄鹤那个二十来岁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儿,那女子也争气,三年给白定平生了两个儿子,这下可好,白定平就此被黄家拿捏的死死的,黄家更借助了他的名声,骄横跋扈,为所欲为。如今五年时间不到,黄家几乎成了望都城最大的地主。 白定平眼里,那给他带来两个儿子的女子,就是他的天。 朝廷清量土地,清查人口的圣意早已经传达到各城各境,偏偏还有不少人以为小皇帝依然像以前的先皇一样,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造造声势而已,聪明人为了自保,开始处理手里的土地,胆子大一点的,捏着田契观望事态进展,偏偏黄鹤一家,反而大肆借此机会,收购大量良田,顶风而上。 要知道,在北方各城,望都城和北辰两境的土地最为肥沃,撒一把种子,不需要多么照顾,秋来也能收获不小。 而有人统计过说,黄鹤一家,至少占据了望都城境内一成的土地。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大数字。黄鹤的儿子,有功名在身,他名下的土地,是可以不用交粮税的。而现在,黄家是望都城最大的粮商,最大的地主。 毫无疑问,这也是孙燚这一次奉旨巡狩,必然要针对的目标。 张陆离和王铁头都知道,这里,一定要有一方让步。 张陆离并不清楚孙燚的行事风格,也只是道听旁说而已,王铁头的第一次的来信说的再详细,那也只是文字而已,并不能留下深刻印象,但是这一次,他在山北城一口气杀了三十多名官员,其中三个三品,七八个四品,这已经足够让张陆离警醒了。 张陆离对孙燚的做法极为欣赏,当兵的,就是应该有这种不畏强权的羁绊,杀伐果断的性格。难怪,王铁头会这么推崇他,甚至流露出将来北疆戍边的大任,会交到他的手上。 可是现在,就是当下,平武军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能抵达望都城,到时候和黄家一碰,白定平夹在中间,如何自处,就他那个铁憨憨的性子,谁动了他的儿子,他的媳妇,他的媳妇一家,那除了你死我活之外,张陆离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白定平可是镇守北疆第一关镇北口的守将,手里两万部下,那都是同甘共苦多少年的情谊,若是白定平气急,一声吆喝,那两万人肯定想都不带想的就会跟他走。前方是生是死,不会有人考虑。 这怎么办才好。张陆离莫名其妙的居然生起闷气来,都怪自己当年喝多了酒,误了事,当时怎么就找了黄鹤这么一家子做了亲家呢。 可是当年黄鹤那个老东西,斯文儒雅,怎么一副好皮囊内,藏着这么黑的一颗心。对了,还有那个大舅子黄山松,那才是坏透顶的家伙。 幕僚高邦玮抱着一个纸包,烤红薯的香甜味道:“发什么呆呢,这么好的太阳,也不出去晒晒。吃吗?甜心的。” :“给我半个。”张陆离伸出手,接过高邦玮掰开一半的地瓜,地瓜很烫,他两只手互换着倒来倒去。 高邦玮侧着身子,看了眼张陆离面前的那封信:“王大人又来信了?每次看见他的字,我都恨不得自己眼瞎了。” :“所以你只能是个动动嘴皮子的书生,他是个提着刀从镇北口杀到葫芦口,身上十几道伤,兀自叫嚣不休的军汉。”张陆离轻轻叼了了一口地瓜。 高邦玮不在乎张陆离的取笑,对他来说,细皮嫩肉的,刚烤好的地瓜实在有些烫的拿不住,放在桌子上,问道:“又是啥事?写这么厚一叠?” :“哎呀”张陆离瞬间没了胃口,将地瓜在手里倒来倒去的也没再吃一口:“还不是望都城黄鹤那个老东西。” :“你准备怎么劝白定平那个莽汉?他那两个儿子,可是他的命根子,真要是他媳妇儿说一嘴,我都怕白定平会带着人马杀回望都城去。” :“那个叫孙燚的安北将军,好像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有那个骁骑将军,叫李。。李燕?那家伙,那家伙本来好像没有什么名气的,在泰平城举着天子剑,一口气屠了十几个朝廷大员,名声大振,风头直追孙燚。” :“那两家伙穿一条裤子的。你忘了之前的战报?那个李砚,七天时间从平武城赶到舞阳城,在舞阳城外和黑甲骑干了一仗? 八千临时混合的的骑兵,干翻了一万五黑甲骑?杀敌七八千,最后手下留情,放走了另外一半的黑甲骑?听说搞的现在黑甲骑几乎要解散了。 都不是善茬啊。” 张陆离感慨万千,朝廷把这群家伙弄来北疆,以后和我们边军之间想要和睦相处,且有的摩擦呢。” 高邦玮无语的拿起烤地瓜:“那你还不赶紧的想办法?白定平千万不能扯进这事端里去,否则,否则我怕你都保不住白定平。毕竟,这是陛下的安排,也是王大人,黄大人的安排。” :“我这不是在愁吗?上次我就给黄鹤去了信,告诉他要尽早处理手里的田地,结果人家回信说山人自有妙计,不劳我操心。。。这姓黄的,就该死!”张陆离低垂的眼睛突然翻起来,凌厉杀机,一闪即逝。 第776章 弄死他 :“要不,我亲自走一趟望都城,去和黄鹤好好聊一聊?我就在望都城等那个孙将军好了,这样,好歹中间有个调和的人,局面不会太对立?”高邦玮摸了摸烤地瓜,觉得温度合适,拿起来贴着边咬了一口。 张陆离挠了挠稀疏的头发,:“你亲自去?算了,你去了也未必能说服黄鹤那个老东西,再说了,你也不认识孙将军,到时候怎么调和?人说不定以为你是去拉偏架的。” 高邦玮捧着烤地瓜吃了几口:“你找白定平了没有?再找他说说,不行就吓唬吓唬他,嗯,就说事情处理不好,朝廷让他离开边军?” :“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这不也是尽量避免冲突吗?事情真闹起来,白定平肯定不能独善其身,到时候,到时候就不是离开边军那么简单。”高邦玮三口两口吃完地瓜,指着张陆离面前的地瓜:“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吃了,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吃,为什么不吃?”张陆离抓起手里的地瓜咬了一大口:“我派人去喊小白来见我了。” 高邦玮想了想,又问道:“平武军来了,你准备让他们负责哪里?” 张陆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要见了安北将军之后再做决定,瞧瞧这个王铁头这么推崇的年轻将领,到底有没有资格接我的班。” :“呵呵,先别说能不能接班,能在这恶劣天下,杀戮战场活下来再说。” 这个话题两个人其实私下讨论过多次,还是觉得朝廷把一个这么年轻的将领安排到北疆准备接张陆离的衣钵,实在有些儿戏了。 北疆以张陆离手里八万夏武步卒为主力,组成的二十万大军,哪一个不是骄兵悍将,想让他们承认一个外人,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 :“但是朝廷也有朝廷的考量,毕竟边军是朝廷的边军,这二十多年,我张陆离印印记已经太明显了,朝廷这样做,我能理解。” 这个话题说起来就有些沉重,张陆离随口一说,就像是发了句牢骚,高邦玮也是当做没有听见。 :“边疆总是要有人来守的,希望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如王铁头说的那样优秀。这样,我张陆离也算走的安心。” 为大夏守卫最重要的北疆近三十年,金戈铁马,风霜雪雨,这眼看着将要卸甲归田,临了临了,心里肯定还是有些不舍。 :“嘿,你别自怨自叹了,半辈子丢在这里了,你还想怎么地?还想死在这鬼地方啊?你走,我也能走了,老夫回家含饴弄孙,不比陪着你这个老东西强。”高邦玮眉毛舒展,笑骂道。 :“老高,这些年,辛苦你了。要不是我,你早就能回家享清福了。”张陆离脸上的皱纹和院子里的老槐树一样,饱经风霜。 亲兵队长张顺表情严肃的走进来,:“大帅,有人求见,说是清和榷场的管事。姓罗。” 张陆离的腰杆瞬间挺拔起来,高邦玮站直了身子,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慎重,张陆离微微点头,:“让他进来。” 不多时,张顺引着一个人进来,来人一身青色粗布长衫,容貌甚伟,眼神明亮,手掌修长。:“罗毅诚拜见大帅。” 张陆离朝张顺点了点头:“去,外面看紧点,我不喊你,任何人不得入内。” 张顺看着陌生来人,犹豫了一下,张陆离摆摆手:“去,无碍的。” :“罗先生,坐。去年一别,了无音讯,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张陆离也没有什么客气,开门见山的直接问。 罗毅诚不亢不卑的坐下,微微仰头:“张大帅,去年你大夏朝中剧变,我家公子让我来问一声,之前的约定,是否还算数。” 张陆离好像是微笑了一下,很浅很淡:“我大夏内部的问题,内部就解决了,反正你们也知道来龙去脉,我也无需解释。 之前的约定算不算数,主要还是看看你家公子的诚意,去年,我们可是做足了准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现在你再来说这事,是不是要拿出点诚意来。” 罗毅诚不急不恼:“我家公子就是让我来问一声,如果算数,我再来和大帅谈诚意,如果不算数,就当我没有来过。” 张陆离没有说话,瞟了一眼高邦玮,高邦玮会意:“这件事情我们要回禀陛下,由陛下决定,张大帅不适合私自与你方往来。” :“可以,需要多久?”罗毅诚爽快答应。 :“一个月时间。” 罗毅诚也不浪费时间,站起身告辞:“好,那在下一个月后再来拜访。” 张顺进来带走罗毅诚,屋子里安静下来。 :“为什么要一个月时间?”张陆离问。 高邦玮起身从茶壶里倒了一杯冷茶,慢慢的喝着:“你不禀报陛下吗?即使你不禀报陛下,你也不能自己答应与他们的合作,这会让他们你为你自作主张,反而会在背后挑拨你和朝廷的关系。” 张陆离恍然:“要不说你们读书人心眼多,你不说,我根本都想不到哪里去。” :“你眼前的事情太多,需要理顺。我猜他们这么着急找过来,北邙王庭肯定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现在千万每一步都要慎重,千万不能出错。”高邦玮茶杯放在唇边,半天没有动作,像是想到关键所在。 张陆离没有打扰高邦玮的发呆,只有他自己知道,手边这个幕僚,可是边军里最重要的大脑,没有之一。 许久,高邦玮下意识的放下茶杯,又端起来一饮而尽:“写折子回去,把这件事禀告陛下,同时写信给王大人,黄大人,要他们促成这次合作。” 张陆离二话不说摊开笔墨:“你说,我写。” 高邦玮一边想,一边说,语速不快,时不时停下来思索片刻,张陆离也不催促,就安静的等待着他的下一句,很快,给陛下的奏折就写好,高邦玮看了几眼,又让张陆离修改了几个字,如释重负:“行了。” “给王黄两位大人的信就写直白点,就是三个选择,一是我们配合,有可能让北邙内乱一段时间,这时间长短不能确定。如果时间长了,那就是给大夏争取了时间。 如果北邙内乱很快就能平息,那我们随时就要面临北邙的报复。无论是谁坐上王位,都会用一场外战,证明自己是至高无上名正言顺的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没有发生内乱,北邙找到出兵的理由,直接对大夏动手。不过目前判断,这种可行性相对小一些,但是也不是没可能发生,我们还是要做好大战准备。” :“对了,旗帜鲜明表达我们的意见。” 高邦玮眼神炯炯的看着张陆离,张陆离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绽放出光彩,两人一起说道: :“弄他!” 第777章 你们怕什么 望都平原正是一年里最美的季节,百花绽放,草长莺飞,,这是一片广袤的膏腴之地,随处可见的麦田,嫩绿的麦苗破土而出,乡间田野,高大的杨树拔地而起,枝头新绿,点缀蓝汪汪的天空。 雄阔的望都城就耸立在这一片让人心胸辽阔的田野中。 望都城可能不是大夏境内最雄壮,最高大的城,但他一定是最大的城,这是北方最重要的储粮地,占地面积极其广阔。也算是北方最大的城池之一,仅仅是城内,就生活着五十多万人,甚至比金陵城都少不了多少。 一片生机盎然中,望都城的城令朱品端却愁眉不展,望都城内的几位主官分坐两边,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只有通判黄鹤,悠然自得,气定神闲,似乎所有人的烦恼,不悦,都与他无关。 朱品端偶尔抬起眼来,看见黄鹤那一副模样,恨得牙齿痒痒。可是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要出了事,谁也逃不了。 平武军已经离开山北城,带着一身的血腥气,直奔望都城而来,就算是一路游山玩水,最多半个月,留给自己这些人准备的时间,也仅仅只有半个月。 山北城三十多个官员的人头,确实让望都城的大人们感到害怕了,最令他们害怕的是,事情发生一个多月了,陛下才发了旨意,只是轻描淡写的训斥了几句,实质性的惩罚一点没有。 倒是在圣旨里,对山北城官员的行径,大为震怒,篇幅比训斥的话还要多了几句。这皇恩浩荡,偏袒的如此明显,各地官员已成惊弓之鸟。看来这一次,朝廷是动真格的,携天子剑而来的钦差大人,更是会杀人的。 望都城的官员们抓紧时间抛售自己手里的土地,价格一降再降,唯恐留在手中,成为钦差大人的目标,而偏偏这个黄鹤,不但没有动作,反而还在大肆收购,这田地落到他的手里,最后追究起来,这些官员们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朱品端已经劝说黄鹤多次,黄鹤依然我行我故,表面上恭恭敬敬唯命是从,可是手下的动作就没有停过,据说官员们抛售,割裂的土地,有近半落在他的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黄大人,这次真的要格外慎重,不要惹火烧身啊。大家同事多年,关系也还不错,你这样做,会连累所有人的。”朱品端已经懒得咬文嚼字,卖弄官腔,话都说的很直白,很不客气了。 黄鹤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朱大人,我黄鹤明白事理。你放心,我的事,一定不会牵连到朱大人和其他各位大人身上的。” 黄鹤漫不经心敷衍的态度,惹怒了众人。 :“拔出萝卜带出坑,你黄大人就这么有信心?别忘了,这次来的钦差,手里也是手握大军,不是以前那些花一些银子,找你女婿出来威胁威胁就能过的去的,山北城那几十颗人头,泰平城那几十颗人头,你就无动于衷?黄大人,做人不能太张狂!”同知马瑞恼羞成怒,大声呵斥道。 :“马大人,何必恼怒,你出手的田地,我不过买了三千亩。你手里还有两千多亩,想卖的话,我全部吃下,价钱好说。”黄鹤丝毫不见怒色,稳如泰山一般,让人怀疑他哪里来的自信。 马瑞气急败坏的跳起来,面色扭曲,指着黄鹤正要开口,城令朱品端缓缓开口:“马大人,马大人,坐下说坐下说,今儿大家伙聚在一起是为了解决问题,又吵又闹的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马瑞转过身,忿忿不平对着城令朱品端发火:“朱大人,三个城,死了两个城令,你怕有辱斯文,就不怕脑袋搬家?行!你们既然顾忌黄鹤,那你们就慢慢商量,我不管了,我现在就派人去迎接钦差大人,我干过的事,我主动坦白,我就不信,他能砍我的头。你们指望黄大人的便宜女婿救命,那就等着!” :“马大人,我家女婿没有得罪你,你说话,还是要有点分寸?再说了,我的田,我不卖,有事我自己担着,用得着你在这里上蹿下跳?”黄鹤眼角挑起,甚至都没有正眼看马瑞一眼,眼神里充满不屑。 巡检长吕新树咳嗽几声:“黄大人,你也少说两句,大家这时候还不能齐心协力,真是要死一起吗?” :“什么死不死,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我们望都城是专门为边军提供粮草供应的,这些年,咱们这些人对边军的态度不错?要什么给什么。怎么,你们觉得边军会看着我们死?” :“边军里拿过我们好处的人,还少了吗?我们出事,他们不怕吗?边军不稳,朝廷不怕吗?你们还真以为我就是靠着我女婿?是我女婿靠着我!没有我的补贴,他的手下能吃饱喝足?就靠朝廷那点粮饷吗?” 黄鹤神态从容,波澜不惊。 朱品端眼前一亮:“黄大人,莫非你已经托了边军的门子,哎呀,你也不早说,你早说,我们也不用担惊受怕。” 黄鹤胸有成竹:“我知道,平武军是奉旨前往北疆驻扎,我们望都城以后就是他们最重要的补给地,他们敢把事情做绝吗?不需要边军老帅出马,这里害关系摆出来,他们自己会找台阶下台的。” 吕新树瞧了眼马瑞,很明显,马瑞的神色也缓和许多,垂眉低目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这些日子,他把手里的田地卖了不少,价钱还很便宜,现在明显是有些后悔。 :“还是黄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没有我等操劳,边军的补给,哪有这么顺畅。这层关系,想来钦差大人也能想的透彻。”吕新树暗暗拍了黄鹤一记马屁。 :“不过我们也要有所防范,秦都尉,我希望你能抽调出足够的人手,负责保护各位大人的周全。” :“明白。” 守备军都尉秦观山,曾是张陆离大帅手下一名悍将,因作战伤了左腿,一瘸一拐的,不能再上战场,张陆离找了黄如辉,才安排他在望都城担任守备军都尉一职。 只是这些年风花雪月,灯红酒绿,早就将这名悍将消磨的只剩下一具玩乐享受的躯壳,他的身家性命,早与在场的所有官员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第778章 我不需要心服口服 清澈的陵水河蜿蜒曲折,穿过广袤的平原,夕阳映照,晚霞如火,河面金光闪闪,宛如游龙。 过了凌水河,就算正式进入到望都城的地界。 大军择水扎营,烧水做饭,饮马洗漱。 孙燚带着亲兵营去河边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回到中军营帐,天色刚刚擦黑,李平平提着两尾大鱼兴冲冲的跑回来,:“瞧瞧,随便下两钩子就起了两条大鱼,炖鱼汤还是烤了?” 几个人围着一小簇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铁锅,乳白浓稠的鱼汤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林全栋架起一张小桌子,亲兵营张巨树,窦骁子几个人闻香寻过来,每人端着大盆子,露出垂涎欲滴的贪吃样。 :“你们你个狗鼻子挺灵的,刚才喊你们一起去钓鱼,你们不去,现在还好意思舔着脸来?靠,还带着这么大的盆?”李平平踢了张巨树一脚。张巨树那四方胚子动都没动,李平平倒是呲牙咧嘴起来。 晚风徐来,浓郁的鱼汤香味夹杂着青草和野花的气息,别有风味。 马蹄声由远到近停下,夜色中,几个影子出现在视野里,小柱子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怒气冲冲的大步走了过来,手里牵着的孩子一溜小跑,踉踉跄跄的跟上他的脚步。 :“哪里捡的孩子?”李平平好奇的问。 :“河对面,我带队过河巡逻的时候野地里发现的,俩孩子在挖野菜吃,见到我们,吓得要死。我安抚好久,才问出来,是陵水县富山村的人,爹妈都不在了。”小柱子用脚勾过一张小凳子坐下,才放下手里的小孩子。 两个孩子鼻子翕动,闻到鱼汤的味道,眼睛怯怯的亮晶晶的,一直盯着锅里剩下一点的鱼汤看。咽喉一动一动,馋的不行。 :“小林子,给他们打两碗汤,搞点鱼肉,弄干净点,不要有鱼刺。” 林全栋应了一声,忙活起来。 孙燚身子前倾,靠近小柱子怀里的小孩,和颜悦色的问:“你叫什么?几岁了?”小孩子胆怯的往小柱子怀里钻了钻,害怕的很,不敢说话。 孙燚有点尴尬的笑笑,又转头问那个站在小柱子身边,看起来年纪也大一些的孩子:“你呢?叫什么?他是你什么人啊?” 那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子,黑黑灰灰的,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脸上满是泥土。 :“我叫林悦,他是我弟弟,林朗。”那个孩子说话脆生生的,倒是勇敢一些:“你们是朝廷派来抓坏人的钦差吗?” :“哦,你还知道钦差啊?谁告诉你的?”孙燚慈祥的笑起来。 那个叫做林悦的孩子眼睛亮起来,:“村东头的林爷爷说的,他说,他说朝廷派了钦差老爷来,让我们,让我们到陵水河这里等着,要是能见到钦差老爷,就可以为我爹妈喊冤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林爷爷说的钦差老爷?”林悦脏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期盼和渴望。 小柱子摸了把林悦的乱糟糟的头发:“对,他就是你要找的钦差老爷,你有什么冤仇,都可以告诉他,你放心,有叔叔在,他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不着急,先吃点东西,然后再慢慢说。” 林全栋端着两小碗鱼汤送过来,小柱子接过一碗,递给林悦:“吃,吃饱了再说。”又接过一碗,闻了闻,故作夸张的问怀里的林朗:\"哇。。很香很香啊,你想不想吃?” 钻在怀里的小男孩林朗用力点头。 李平平在边上说道,:“先烧点水,一会让两孩子洗个澡。这脏兮兮的容易得病。谁往回跑一趟,去我们下午经过的镇子买几身衣裳。身上这破烂,没法穿了。” 小柱子招招手:“猴子,来。” 一个很年轻的士兵跑过来:“老大,啥事?” 小柱子瞪起眼:“你想害我?军营里喊什么老大?我都不敢喊我老大叫老大呢。滚蛋,立刻去黄花镇,买几套孩子的衣裳来,就这两孩子,看清楚。” 猴子吐吐舌头,掉头往回跑:“知道了,张旅旗。” 孙燚冷笑几声:“老大哈?” 小柱子低着头,专注的看着小林朗几口就把鱼汤喝的干干净净,全当做没有听见孙燚说话。 喝了鱼汤,俩孩子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孙燚露出和善的笑容:“林悦是?你说说,你爹娘有什么冤屈?” 军营安静下来,野外的虫鸣声让夜晚更显得寂静。在林悦清脆的声音里,孙燚的脸色越来越阴暗下来,仿佛这无边夜幕。 篝火摇曳,火光照在周围人脸上,每个人都只是阴沉着脸,又是一个悲惨却又司空见惯的故事,强买强卖,栽赃陷害,毁家破门。这一路来,这种事情见得太多,大家甚至都感受不到悲愤。 小柱子闷闷道:“我真是纳闷,这些人真就不怕死吗?这一路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这些人一点儿也不害怕?人为财死人为财死,老话说的真没有一点错。” 孙燚也有些失望,他的手段算是很凶狠了,还是不能制止这些人的贪得无厌。:“曲先生说过,人的贪欲,就像是这野草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地,就会生根发芽,迅速蔓延开来。” :“只有一开始就把这些刚露头的野草铲除,其余的种子就会发现,这片土地不适合发芽成长,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将欲望藏在心底。” :“那就是杀的不够多,下手不够狠!”小柱子和李平平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仅仅是不够狠,是没有杀成习惯,我们走了之后,没了制约,贪婪就会卷土重来,而且更放肆。”孙燚拔起脚边几根杂草,在手指间卷着把玩:“你们瞧瞧,这根有多壮实,比露出来的叶子还壮实,躲的看不见的黑手,才是罪魁祸首。” 江白的声音从帐篷的阴影处传来:“那就继续杀,杀到每一个人都怕。” :“你来了?事情查探好了?” 江白的脸色清灰:“查什么查,随便问一问,整个望都城的人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手里至少三万亩田。加上粮行,当铺,客栈,票行。。。。这么说,全望都城,最有钱最有势的,就是这个黄鹤的儿子,黄山松。 孙燚纳闷道:“这么狂?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一点收敛都没有?” 江白忍不住冷笑:“这段时间,有很多人也害怕了,大量甩卖田地,以求不牵扯到自己,嘿,人黄家一点不在乎,还大肆收购呢。” :“好嘛,那就碰一碰呗。”孙燚甩手丢掉手里的野草,站起身,狠狠地碾了几下:“我不用他们心服口服,我就让他们的脑袋屈服!” 第779章 做个人证 陵水县的县令钟琪,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的婆娘满是怨气的骂“你心里是不是又有哪个小妖精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不好好睡觉,天不亮就要起来,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老娘这一身好肉,你就看不见?” 钟琪懒的回应,套上鞋子,拿着衣裳就出了屋子。 算算日子,钦差大人这几天就该经过陵水县,钟琪的这心里慌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有些费力。 县里各种账目都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不出纰漏,但是都听说钦差带着户部的几十名经验丰富的陈年老吏,那些家伙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也不知道这账目能不能通过他们的眼睛。 钟琪到了县衙,县衙的大门还没有开,他亲自砰砰的敲门,看门的衙役才慌慌张张睡眼惺忪的跑过来开了门,钟琪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天都这么亮了你还开门,光知道睡,睡,睡,钦差大人到了,第一个拿你的人头去喂狗!” 衙役低着头,不敢还嘴,心里不知道多少个妈妈比翻滚而出:“钦差不来,你他妈的日上正午才来衙门,现在天还没有亮你就来装模作样,就你干的那些狗屁事,怕不是要被钦差大人一刀两断?” 没一刻,主簿李来秀匆匆赶来,喘着粗气,整理着身上的衣裳:“大人,今日来的这么早,有什么重要的事?” :“你派了多少人手出去打探钦差大人的动向?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钟琪侧过脸,躲开李来秀嘴里一股腥腐的气味。 李来秀松了口气:“我都通知下去了,一旦有官兵出现,立刻来报,现在没有人报信,估计钦差大人没有那么早到,大人不必担心。” 钟琪不耐烦的:“一定要让这些刁民闭紧嘴巴,这一次来的钦差可不是善茬,万一落在他的手里,没人能救的了咱们。” :“明白明白,这事情都安排好些天了,一些不老实的刁民都已经安排关在罗财主的庄园里了,放心,跑不出来。”李来秀耐心的安抚着钟琪。转过头去,他心里也虚的要死。 孙燚走出营帐,小柱子已经等在门口,两个孩子牵着手,站在他身边,那个叫做林悦的居然是个女孩,头发枯黄,瘦瘦的像个竹竿。或许是因为瘦,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亮。 看见孙燚出来,林悦有点胆怯,又努力装出一点勇敢。小男孩林朗一手紧紧抓住小柱子的裤腿,一手紧紧抓住姐姐林悦的手。 :“早。你们两个是准备和柱子叔叔骑马,还是坐马车?” :“骑马”林悦脱口而出,黄黄的小脸蛋上浮出一点红晕。林朗用力点头。 孙燚点头,定睛看向小柱子:“行啊,那就骑马。准备好了?” 小柱子大声应道:“三千听风旗,三千黑甲骑整装待发。” 紫狼屁颠屁颠的来到孙燚身边,大马头在孙燚脸上蹭了蹭,孙燚拉起马缰,踩蹬上马:“谁来与我同骑?”小男孩林朗用力仰头,看着雄骏的紫狼,眼里充满惊喜,高高举起手,用力跳了几下。 :“嘿,小家伙,有点眼光啊,来!”孙燚引着紫狼上前两步,偏身弯腰,揪住林朗的后腰衣裳。林朗腾空而起,一下坐在紫狼背上,小男孩子很快不再害怕,伸出小手,摸了摸紫狼的柔顺的鬓毛,脸上露出开心和兴奋的笑容。 小柱子托住女孩林悦的腰,轻松的托上黄骠马的马背,自己腾身上马,搂住这个小小的瘦弱的小人儿:“坐稳了,走咯。” 亲兵们纷纷翻身上马,跟着孙燚和小柱子冲出军营。 营外,几千骑兵旌旗招展,整装待发。 陵水河水清浅平缓,小柱子带着骑兵轻易的涉水而过,没有去寻下游三里处的一道木桥。 绕过河边的麦田,上了官道,提起马速,几千骑兵过境,动若雷鸣。烟尘如云起,轻骑似游龙。腾云驾雾,气势磅礴。 前方斥候一骑回转,在路边调转马头,逐渐提起马的速度,等后方小柱子一马当先赶到,正好两骑的速度保持一致,斥候喊了几声,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鞭马奋力赶到前方,遥遥引路。 队伍离开官道,斜斜奔向一片林子方向,从林子边上掠过,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的村庄出现在大家面前。小柱子马速不减,伸手做出一个包抄的手势,直奔村子东头而去。 剩下的骑兵行进间瞬间分成两路,一左一右的包抄过去,将村子围的水泄不通。 村子的主街上,十几个人在奔跑,一边跑,一边向后看,有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吓得手软脚软爬不起来,听见轰鸣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闭上眼等死。 马蹄声在耳边响起,背后一紧,身子腾空而起,然后扑通一声,摔在街道边上,马队从身边呼啸而过,那人眼睛都睁不开来,傻乎乎的趴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柱子的战马在村东尽头一间破烂的院子门口倏然停下,跟在小柱子身后的孙燚也勒缰束马,瞬息间,身后马蹄的雷鸣声也戛然而止。 等尘土消散,小柱子翻身下马,扶住林悦的腰,将她托下马。林悦的脸蛋红红的,从年久失修垮塌一半的院墙上跳了过去,跑到屋子门口,敲着门,大声喊了起来。 屋子门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拄着一个木棍走出来,林悦牵着他的手,大声在说些什么。 孙燚抱着林朗翻身下马,和小柱子一起向前走,林朗不断回头看向紫狼,一双大眼睛,意犹未尽的样子。 :“小民林守寿叩见钦差大人。”老人丢下手里木棍,就要跪拜。小柱子赶上一步,一把搀住:“老人家,免礼,免礼。” 小男孩看见老头儿,在孙燚怀里挣扎着:“林爷爷,林爷爷。” 孙燚放下林朗,林朗飞快的跑到老人面前,抱住老人的腿:“林爷爷,我和姐姐找到钦差了,我和姐姐找到钦差了,钦差真的是好人,给我们吃了饭,你看,还给我和姐姐买了新衣服呢。” 林守寿伸手溺爱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嗯,爷爷看见小林朗的新衣服了。” :“爷爷,钦差大人要带我们去县城里,替我和姐姐主持公道呢,哦,不,是主持正义。”林朗在林守寿面前像个无忧无虑 的娃娃。 :“林大爷,我是朝廷钦差孙燚,你喊我阿蛮就好,嗯,今日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是否可以跟我去陵水县做个人证,为这俩孩子的父母,讨个公道?” 老人家哆哆嗦嗦的站直了身体,宠溺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行,我跟 你们去。” 小柱子马鞭遥遥一指村子中间最高大,看起来也最是豪华的房子:“那就是吴家?” :“是。那就是。” 小柱子一扬手:“猴子,带人去,把家主,管家,账房,三人拿了,查抄账本。不许遗漏。” :“是,明白!” 第780章 往事 陵水县南门的守城官兵看见大股骑兵呼啸而来,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数骑已经冲至城门口,马上骑士大呼:“钦差大人到,钦差大人到!” 骑兵到了城门口,倏然放慢速度,大股烟尘滚滚而来,眯了人眼,听到烟尘中马蹄声阵阵,待烟尘散去,上千骑兵已经接管了南门。 :“大人大人,钦差大人到了。”一名衙役慌里慌张的跑进县衙里。 钟琪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怎么就到了?到哪了?” :“到这了!”门外传来一声年轻又威严的声音。、 钟琪抬眼看去,一名身材高挑,体态修长,面色沉郁的年轻将军大步走了进来,黝黑的将军甲透着阵阵寒意,在这温暖的春末时节,竟然让钟琪打了一个寒颤。他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瘦瘦的,眼睛明亮。 :“下官钟琪拜见钦差大人。不知将军来的如此之快,未曾远迎,请大人恕罪。”钟琪从桌案后面绕出来,急步上前,跪倒下去。 主簿李来秀紧跟在钟琪身边跪了下去。 孙燚大步从两人身边走过,丢下冰冷冷的一句:“起来。”自己径直走到县令的书案后坐下,将小林朗放在腿上。 小柱子牵着林悦,缓缓的跟上来,顺手拎起刚才李文秀坐的椅子,放在孙燚身后一侧,施施然的坐了下来,林悦站在他的身边,微微蹙眉,第一次骑马跑了几十里,这大腿火辣辣的痛。,她没有吭声,咬着牙,坚持站的笔直。 孙燚的态度让钟琪和李来秀心里一惊,身上冷飕飕,两人站起,转过身子,卑躬屈膝走上两步,低着头互相瞟了一眼,不知道怎么说话。 :“钟大人,坐。” 钟琪应了一声,左右看看,公堂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椅子,也不敢吱声,默默地往边上走了两步,毕恭毕敬的站着。 孙燚仿佛没有看见钟琪的动作:“钟县令,不知贵县土地清量,人口清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钟琪拱手道:“禀告钦差大人,我县的土地清理和人口清查基本上是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只是还有些收尾工作还没有完成。嗯,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时间左右。” :“哦?”孙燚像是嗤笑了一声,声音很小,钟琪也不敢抬头。 :“本钦差这一路走来,你陵水县是第一个告诉我事情基本办妥的县,钟县令果然是深明大义,治理有方啊。” 钟琪勉为其难的应道:“上官多次督促我等要完成圣上的旨意,我等不敢懈怠,唯有鞠躬尽瘁而已。” :“嗯,好,好,好一个鞠躬尽瘁而已。”孙燚哈哈大笑,甚是爽朗,可是在钟琪的耳朵里,这笑声却充满了讥讽。 :“对了,钟县令,我来之前,受朝中某位大人所托,说是贵县有其一至交好友,让我带来一封书信,让我交付给他,不知钟大人是否可以帮我找来此人?” 钟琪急忙弯腰应道:“敢不遵命,不知大人所说之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孙燚想了想,扭头问身后侧的小柱子:“叫啥名字来着?” :“林秀峰。” 这一声落在钟琪耳里,仿佛一个霹雳炸响在耳中,他躬着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双股颤颤,几乎要站不住。偷眼去看主簿李文秀,李文秀脸上一片煞白,低着头,满头是汗,顺着下巴滴落。牙关都在打紧,发出细微的敲击声。 :“咦?钟大人似乎很紧张?你身边那个?那个是谁?怎么抖成这般模样。” :“下官,下官是陵水县主簿。。咯咯咯。。。李。。咯咯。。。李文秀。。” :“哦,李文秀,抬起头来,让本钦差看看,这么一直低着头,好像犯了什么罪的罪人一般,成何体统。”孙燚淡淡的说道。 李文秀艰难的抬起头来,一头一脸的汗,迷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又不敢伸手去抹。 :“钟大人,你也抬头,怎么你们陵水县的官员,都不敢正视本官?莫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有愧?”孙燚的声音越发冷淡。 :“啧啧啧,瞧瞧你们两个,好歹是陵水县的主官,见了钦差,怎么如此紧张,嗯,害怕呢?” 钟琪结结巴巴道:“钦差大人天威浩荡,我等小臣不曾见过如此君威,故有失态,请钦差大人见谅。”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见了这天子剑害怕了呢。”孙燚从腰间解下天子剑,放在案牍上把玩着,眼神越过案牍,鄙夷的看着钟琪,李文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钟琪和李文秀身子抖的更厉害了,这个林秀峰的名字,太熟悉,又有些久远,如今钦差大人提起来,料定不是好事。 :“这个林秀峰,你们可曾听说。” :“不曾。” :“听说过。” 两人一同开口,回答的却是天差地别。他们两个怎么也没有想到,钦差大人到此,居然第一件事是问起了林秀峰,根本就没有机会攻守同盟。 孙燚把天子剑在桌子上用力一顿:“到底是听过还是没有听过?在我面前说谎,会是什么后果,你们知道吗?” 小柱子在他身后说道:“算了,逗弄这么两个人有什么意思呢?饿了,该吃饭了。” 钟琪和李文秀再糊涂,也知道东窗事发,钦差大人是有备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钦差大人,林秀峰一事,非我等自作主张,是,是上官要求我们这么处理的。” :“说来听听。”孙燚悄悄瞟了林朗一眼,林朗握紧小拳头,牙齿咬的很紧,扭过头,看着姐姐林悦。 姐姐林悦向前走了两步,牵住林朗的小手,瘦小的脸上满是紧张和气愤,枯黄的脸色涨出几分亢奋激动的血色。 :“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到时候我回去,也好和我的朋友交差。” 钟琪鼓足勇气,娓娓道来。 :“四年前,黄公子在陵水县买了很多地,陵水县靠近陵水一带的土地都是肥沃的熟地,所以也是最好的土地之一。” :“林秀峰是有功名在身,为人善良,家境还算不错,家里有几百亩好地,平日租给村子里的人种,每年收租也很少,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行善积德之举。” :“黄公子看中了富山村的几千亩地,又不想花太多的钱,就要求我们把那熟地在地契上改成生地以及杂地。” :“但是这件事,被林秀峰知道,他来县衙争过几次,又去望都城告状。黄公子就设了一个圈套,在县里找了林秀峰一个好友,请林秀峰喝酒,喝醉后把一女子放在他屋子里,最后告他酒后失德,玷污良家妇女。一举革去功名,打入牢狱。” :“之后林秀峰的娘子不得以,用低廉的价格把土地卖给黄公子,哦,不,不是黄公子,是同村的一个地主。。。收到钱,四处求人想救林秀峰出来。结果钱花完了,林秀峰却因病死在牢里。” :“死在那个牢里?这里,还是望都?”小柱子忽然问道:“请他喝酒的朋友是谁?” :“本县。他的朋友是。。。” 钟琪眼光转移到李文秀的身上:“那个朋友是李文秀大人,那时候李大人只有功名,却无官身。” :“呵呵,如此啊。。。。” 孙燚目不转睛的望着钟琪:“黄公子是谁?” 钟琪咽喉狠狠地动了几下,孙燚刷的一声抽出天子剑,天子剑剑身明晃晃,水汪汪,隐约还有点锈红血色。 :“是,是黄山松黄公子。” 李文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燚手里的天子剑,魂不守舍。 :“最后一个问题,谁杀了林秀峰,还有林秀峰的娘子?” 钟琪眼神慌乱:“他娘子死了?什么时候死了?” 李文秀软软的倒在地上,:“我,是我杀的,黄公子威胁我,我要是听话,以后县令的位置就是我的,我要是不听话,我就连主簿的位置都待不久。” 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清贫如洗的日子。我不想!” 第781章 老子还是王晋勇 钟琪和李文秀两人坦白的太快,让孙燚都没有找到戏本里青天大老爷那种明察秋毫的成就感。 孙燚意兴阑珊:“来人,将两人剥去官服,押入大牢,待后细审。” 几名五大三粗的亲兵走上前来,手脚粗暴的剥去两人官服,提留小鸡一样拎在手里,凶狠地望向躲在墙边的几个衙役:“大牢在哪里?带我们去!” 小柱子看着空荡荡的衙门大堂:“他们说的黄公子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孙燚呵呵一笑:“黄鹤的大公子,黄鹤的女婿,是夏武步卒的白定平,嗯,是大帅张陆离的义子,听说是个狠人。” :“张大帅手下四骁将的白定平?” :“对咯,就是他,怎么样,怕了吗?”孙燚抱着林朗,侧过身子看着小柱子:“这次可是撞上硬钉子了。” 小柱子不屑的撇了撇嘴:“我哥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哈哈~~好,有志气,你他妈的果然有志气!”孙燚哈哈大笑起来,小柱子的嘴硬,是大家都耳闻目睹的。 到了晚上,王晋勇才带着两架牛车赶到县城。 听孙燚说了这个案子背后的主谋后,王晋勇比小柱子就谨慎了一些:“牵扯到边军?那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好处理了,毕竟我们之后也要归属张陆离张大帅的麾下,若是现在就把关系搞僵了,以后我们有的苦头吃了。 妈的,老子要好好训练手下这些废物,否则到了北疆,老子不被他们边军欺负死了?” 瞧,我们勇哥就是比较明白事理。 :“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不,这件事我们干脆就睁一眼闭一眼,反正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土地之事,这种人命案,不在我们监察的范畴内,咱当作看不见得了。”孙燚皱着眉头,瞟了小柱子一眼。表情纠结犹豫。 小柱子心里偷笑,也是一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模样:“阿蛮哥和勇哥说的都有道理,要不,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反正苦主也只有两个孩子,闹不起什么风浪。” :“嗯?”王晋勇诧异的问:“放过他?” 孙燚深深的叹气,一脸无奈:“是啊,你的顾虑也是我的顾虑,毕竟将来我们是要在张大帅的麾下听调遣的,这时候真的得罪他的心腹大将,未来堪忧啊。” 王晋勇的身子一点点的坐正,甚至有些僵硬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收敛,最后硬邦邦的像是铁板一样生硬。眼睛倏然瞪大,又缓缓的眯了起来,随着眼睛的眯起,双眉慢慢的向眉间聚拢,挤出几道深刻的川字纹,当中一道,深刻又尖利,像眉间生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们,要放过他?”感觉王晋勇说话,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生生的挤出来一样艰难。 孙燚用力的揉着脸,仿佛委曲求全,逆来顺受般:“我这也是为了咱们手里这几万兄弟着想,我们毕竟眼看着要寄人篱下。。。” :“砰!”一声巨响,王晋勇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身子一弹而起,怒目而视:“放屁!放你娘的狗屁!” :“你他么的自己害怕,别把老子算在里面。你怕得罪边军,老子不怕!老子王晋勇骨头硬,你不敢动他,老子敢!”王晋勇大吼,口无遮拦,唾沫横飞,飞溅在孙燚和小柱子脸上。 王晋勇粗短的手指指着孙燚的鼻尖:“老子还以为你孙阿蛮是个人物,敢为了刘惜军报仇,不惜背上造反的罪名,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小人,老子瞎了眼,跟你这种人为伍。 老子的老子也瞎了眼,还真以为你是什么赤胆忠心光明正大的青年才俊,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蝇营狗苟,明哲保身的苟且小人!” 小柱子拿手在脸上擦拭王晋勇的口水,开口说话:“勇哥。。。” :“勇什么哥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喊老子哥?就你这贪生怕死的模样?老子不是你哥,老子是王晋勇!”王晋勇不等小柱子说完话,手指头差点怼进小柱子的鼻子里,破口大骂。 守在门外几个人的亲兵鬼头鬼脑的探出头来,不知道几人何故突然就吵了起来,王晋勇一脚站在地上,一脚踩在椅子上,气势说不出的狂暴。 林全栋和猴子两人看向欧阳雁的表情,明显的变得不怀好意。欧阳雁缩了缩脖子:“他们以前就经常这样闹,别管他们。” 小柱子被王晋勇一通骂,悻悻的缩在椅子里躲着王晋勇动作越来越大的手指头:“阿蛮哥,这家伙没变,靠得住。” :“嗯,你不说我也看的出来,他都要揍你了。”孙燚也缩在椅子里,贱兮兮的笑着说。 小柱子身子努力向后躲:“勇哥勇哥,我们开玩笑的,逗逗你而已,都是阿蛮哥的主意。你要揍就去揍他。你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王晋勇手里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知道是被这两个小家伙戏耍了,说是戏耍,但是真真假假的未必就不是一次真正的考验。 心里无名火更起:“老子这么憨直的汉子,你们还要来考验?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信不过我?信不过我打个调兵令,把老子送回去!” 骂了两句,心里实在不得劲,身子向前一扑,将小柱子和椅子一同撞翻在地,挥拳便打:“耍我,耍我,老子让你耍我。” 小柱子奋力翻滚挣扎,叫的凄惨:“是阿蛮的主意,是阿蛮的主意,你要打就去打他嘛,你打我干什么?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卧槽,老子还手了啊,老子真的要还手了啊。” 王晋勇压在小柱子身上,又锤又打,不过很明显手里是收着劲的:“老子打不过那个牲口,不过老子打的过你,不打你打谁,谁让你和他狼狈为奸的?” :“哎呀哎呀,勇哥勇哥,我错了我错了,你放开我,我帮你打他。都是他不好,是他在戏耍你!” 王晋勇手上加了一分力:“你特么的又想害我,老子和你斗殴叫做军中相斗,杖二十而已,老子要是去打他,就叫做怒其主将,当斩之。” 小柱子抱着头,哀声连连,悔不当初。 孙燚听王晋勇这么一说,立刻舒展身子,坐的四平八稳:“勇哥说的对,打我是要砍头的。” 王晋勇怒极而笑:“孙阿蛮,几年不见,你越发不要脸了。”丢开小柱子,站起身来,走到孙燚面前,弯下腰,低下头:“你要真信不过我,就把我弄回去,你要留我在这里,老子就还是王晋勇。同舟共济,生死与共的王晋勇。” 孙燚收敛笑容,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勇哥!” 小柱子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酸痛无比,王晋勇下手有分寸,全打在身上肉多之处,不伤身子骨,就是疼的厉害。 第782章 老子不傻 :“猴子,沏茶来。看见老子挨打也不来帮我,猴子,你完蛋了。”小柱子捡起椅子坐下,口干舌燥的喊了一声。 不多时,猴子缩头缩脑的和林全栋端着几杯茶上来:“老大,我帮你盯着欧阳呢。我看他一直蠢蠢欲动。” 几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芥蒂全消。 王晋勇啜了口茶,嫌烫,放在桌子上,扭头问孙燚:“下一步怎么做?你有计划了?” :“就用林秀峰这桩人命案子,把黄山松拖下水,这样就能引出土地兼并的事情,以此做楔子,打开黄鹤的防备,如何?” :“我想黄山松十几天前还能想起欺灭了林家娘子的口,应该是有人提醒他了,钟琪和李文秀两个都不是那个人,那就是说,这里应该还藏着他重要的眼线。 钟琪和李文秀入狱的消息传出去,他会不会有些动作呢?”孙燚摸着几天没刮的胡茬子,望向王晋勇。 王晋勇沉思一下,摇摇头,:“你想等他们自投罗网?这有些不确定,黄山松知道消息,再传回消息,来去至少十天。你要在这里等?” :“那就把钟琪和李文秀送到望都城去,还有那个黄财主,都送到他们的眼皮子下面,你猜他能不能按捺的住?”孙燚好整以暇地回答。 王晋勇还是犹豫:“这样倒是可以,不过到了望都城,是他们的地盘,我们的人也不好安排进去啊。他们熟门熟路的,做什么事情都容易得很。 我们防备太死,他们不会动手,我们防备松些,又怕误了时机。” 孙燚打定主意了就不会轻易放弃:“世间没有万全之策,都是讲究个顺势而为。我们反正要在这里查几天账,先在这里下个套子,对手上套就皆大欢喜,要是不上套,那我们就去望都城再想具体方式。” :“对啊,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一听到这种阴谋诡计,小柱子眼里放光。 小柱子始终认为,听风旗想作为天下第一斥候,会伪装,也就是骗人,是非常重要的技巧。但是听风旗的的士兵们实在过于耿直了,始终就是学不会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骗人真谛。 陵水县城不算小,风言风语传的不慢,钟琪和李文秀入狱不过两三个时辰,全城就传开了,小老百姓们只是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不过县里有些敏感的人却感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五谷街上一户庭院里,三个人围坐在茶桌边。 :“老爷,这事有些蹊跷啊。 县里的账目是我们帮忙做的,就算有纰漏,也是需要时间才能查出来的。 这钦差才进城,没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抓了人?莫非这钦差大人真是传言说的那样未卜先知?”说话的是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中年人,消瘦,尖下巴下山羊胡子稀稀疏疏。 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手里搓着一对紫红色核桃,:“刘虎,衙门里有什么消息吗?” :“老爷,刚刚问到一点消息,今日轮值的衙役班头赵天利说,被抓的原因,是与富山村刘秀峰有关系。说京城有人托钦差大人给刘秀峰带信,结果钦差大人一问,钟琪和李文秀两人就露馅了。” :“特别是李文秀,这个书呆子,三两句话,什么都招了。”刘虎露出几分气闷的神色,这个男人身材健壮,一身劲装,赳赳武夫的模样,只是现在表情有点惶恐。 :“林秀峰?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林秀峰在富山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和京师有什么联系,现在有人带信给他?” 张不吝手里的紫红色核桃转的飞快,作为外来者,短短几年就成了陵水城里四通商行和四通当铺的老板,背景肯定不简单。 :“钟琪和李文秀关在哪里?” :“赵天利说关在县衙监牢里。说是过几日要押送到望都城去。” 张不吝迟疑片刻,把手里的核桃往桌子上一放:“想个办法,弄死他们两个,不能让他们去望都城说话。” 刘虎有点为难:“老爷,会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要知道现在整个县城都被控制了,真出了事,我们也很难逃脱。” :涂管账,你有什么万全之策没有?”张不吝侧头问山羊胡子。 涂管账捋着山羊胡子,微微思索片刻:“老爷,还是先了解一下监牢里的情况,再做打算。做这件事,要不要问问上面的意思?”涂管账手指向上指了指。 :“来不及了,一来一去太浪费时间。” 张不吝:“张虎,监牢的情况,你去负责查探。现在就去,注意不要暴露行踪。” :“好的,老爷,我现在就去。”张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张虎离开,涂管账脸色突变:“张不吝,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不能留下一点马脚,真是牵连到公子,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你妹子,你娘,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知道,途管家。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让张虎去做,事后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涂管家伸出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看向张不吝的眼神阴沉狠毒,像一把带毒的刀子。脸上却带着淡淡的若无其事的微笑。 张不吝打了一个寒颤,他亲眼见过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消瘦男人,只是用一把小刀就轻而易举的割开三个壮汉的咽喉,事后还没事人似的喝酒吃肉,在他眼里,人命根本不算事儿。 :“明白。” 赵天利看着面前一盒子银锭,嗤之以鼻,端起酒盅一口喝了干净:“张哥,你要我做的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就拿这五百两银子?你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说什么呢,赵班头,这是头款,事成之后,还有这个数。咱能亏待自己兄弟吗?”张虎笑的那叫一个灿烂。竖起一根指头。 赵天利眼前一亮:“这还差不多,行,这事就交给我,我保证办的明明白白的。你放心好了,等我消息。” 张虎拿起酒壶给赵天利酒盅斟满酒:“那为兄的就先谢过了。不过,这件事越快越好,时间拖久了,意义就不大了。” 赵天利把盒子往自己手边一划拉,端起酒杯:“来,喝了这杯,我就去办事,最迟明天这个点,我就给你消息。” 赵天利喝了酒,抱着盒子摇摇晃晃出了酒楼,张虎站在二楼窗户,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暗忖道:“妈的,就你这货色也想敲诈老子,老子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拐过街角,又走了几步,赵天利装作酒醉不支,身子靠在街边墙上歇了一歇,眼睛向后看了两眼,没有人跟踪。赵天利掂着沉重的木盒,嘿嘿笑了起来:“拿点银子就想让我卖命?开什么玩笑,老子有家有口的,有那么傻?” 第783章 你们真蠢 两日后的深夜,县衙监牢里突然冲入十余名蒙面人,个个手舞长刀,身手矫健,看守监牢的狱卒不过数人,哪里是对手,早吓的四处逃窜,蒙面人也不追赶,直接冲入监牢中。 钟琪和李文秀单独关押在两间牢房里,这两日并没有人过来提审过他们,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越是这样,两人越是惴惴不安,惊恐不定。 好不容易才睡下,厮杀声传来,不多时,几个黑衣人就冲到牢房门口,两人吓的缩在监牢一角,瑟瑟发抖。 :“就是他们,弄死他们。快点!”当中一个黑衣人压着声音吼道。 几个人从腰后抽出斧头,噼噼啪啪的砍在监牢的木栅栏上,木屑飞溅,不过十几刀,臂粗的木栅栏断了两根,几乎可以让人钻进去。 :“行了行了,钻进去,搞死他们。” :“啧啧啧,瞧这心狠手辣的手段,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旁边几间紧锁的牢门突然被打开,二十来个囚犯打扮的人冲了出来。当中一人撩了一把头上乱糟糟的头发,露出脸来,正是江白。 领头的黑衣人明显愣了片刻,动作更疯狂起来:“拦住他们,先杀了这两个人。” :“呦,很忠心啊。”江白把背在身后的右手露出来,手里赫然举着一把连弩:“来来,我看谁那么不要命。” 身边二十来个囚徒打扮的纷纷撩开破旧的衣裳,从腰间取下连弩,拉开机括,对准面前的几个黑衣人。 :“丢下刀,跪下!”王晋勇一声暴喝。 又有几个黑衣人从边上跑了过来,一见面前的连弩,顿时呆若木鸡。 :“老大,拼了,咱们上当了。这些狗东西早有准备。”一个黑衣人嘶哑着声音吼叫着。 江白举着连弩,嘿嘿直笑:“你们是谁的兵?这么蠢吗?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难怪你们几十年一直被北邙人压着打,就这脑子,能活到今天,不容易了。” :“你大爷的,老子和你拼了!”刚才喊话的那个黑衣人高举刀,一下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向着王晋勇奋力一刀劈下。 :“蠢货。”江白低低的骂了一声,连弩向下一指,手指一扣,:“咄咄”几声连响,弩箭激射而出,穿入大腿,那黑衣人腿一软,跪倒在地,一刀劈在地上,在坚硬的石板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诶,领头的,你是要你这些兄弟们都死在这里吗?”江白扬了扬手里的连弩:“值得吗?” 那个黑衣人瞧了一眼缓缓围上来的包围圈,连弩点点寒芒冷冽阴森,牢狱里火把下,鬼火般忽明忽暗,仿佛毒蛇的眼睛。 身边的弟兄们呼吸沉重压抑,手里的刀也有些微微的颤动,面对死亡,没有人能完全的无动于衷。 :“弟兄们,是我没用,是我连累了你们,算了,投降。别真的都死在今天了。”黑衣人长叹一声,手里的刀垂落下来。 江白暗暗松了口气:“丢了。。。”话才出口,那黑衣人奋力一挥,长刀竟然脱手而出,撞向他的胸口,王晋勇闪身一躲,长刀擦身而过,刺入身后一人的胸口。 :“拼了!” :“射杀!” 两声暴喝同时炸响。 密集的机括声瞬间响成一片,弩箭疾射,在密闭的监牢里发出短暂尖锐的破空声,射入人体发出轻微的噗嗤声音,压抑却凄惨的呼痛声,沉重的身体翻倒在地沉闷声,一瞬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那偶尔几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十几名黑衣人倒在地上,身体上只留下数枝短短的箭杆。鲜血滴落在地,缓缓汇聚在一起,顺着石板地的缝隙流淌。 :“看一下,还有没有能救的。”江白吩咐一声。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尊重的意思。 :“大人,都死完了,有两个半死不活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救。”几个士兵在倒地的人群中搜检一番后回来报告。 :“把人立刻送回去,让李神医帮忙治一下。”江白挥挥手。:“死的都拖出去。” 躲在牢房里的钟琪和李文秀身子缩成一团,躲在墙角里颤抖,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 江白走到牢房门口,扒着被毁坏的木栅栏:“钟大人,你瞧,你的同伙可不想让你们活着呢。今天算你们命好,下一次,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救下你俩了。” 钟琪大叫起来:“大人,大人,我愿意配合你们,我愿意配合。” :“配合不配合先不说,你知道这要杀你的人是谁吗?” 钟琪披头散发惊魂不定,用力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大人,我知道,我知道是谁,那个为首的,我听过他的声音。他是四通商行的护院,对,是四通商行的护院。”李文秀扶着木栅栏,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艰难迟缓的挪动到门口。 :“前些日子,林家娘子听说什么钦差大人要经过陵水县,所以她来县里找我商议怎么告状,后来,是他把林家娘子从我家带走的,之后就再也没有林家娘子的消息了。” :“你确定?” :“上次他来我家接人,戴着一个斗笠,低着头,刻意隐瞒面容,我并没有看清楚。我虽然没有见过真面目,他的声音我听过几次,他就是四通商行的护院。” :“四通商行在哪里?” :“商行在前街,掌柜的住在五谷街,门口有一对小石狮子的就是他家。” 江白急忙招呼一声:“让军队的人来值班,其他人跟我走。小金,你去通知将军,安排支援。” :‘诶,明白。”一个年轻人拔腿跑了出去。 春风亭的人离开监狱,一群披甲执锐的士兵接管了监牢,将钟琪和李文秀两人转移到另一处完好的牢房。这间牢房待遇不错,好歹有两张床,还有一张桌子。 江白出了监牢,监牢院子里扣了三辆马车,三个马车夫跪倒在地。:“老大,这是负责接送的车辆,兄弟们在路上拦截了。” :“让官兵先看着,其他人,跟我走。” 江白带着人兵分两路,一路直奔前街而去,另一路他亲自带队赶往五谷街,他相信,幕后的人,一定会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等待消息。 第784章 灭口 张不吝和涂管家在书房里等消息,张不吝始终有些不安,毕竟这一次的行动在他眼里看起来,有些勉强,在几千官兵驻扎在城内的情况下,用暴力方式去狱中杀人,怎么看,都很难全身而退。 涂管家翘着二郎腿,倒是有些悠闲自得。 心里的不安,终于在大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变成现实。当一大群人闯入院子,围墙上也出现手持弩箭的士兵时候,张不吝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江白等人搜索到书房的时候,张不吝歪歪的半躺在太师椅上,脖子拉出一道血口子,鲜血汩汩的流淌,张不吝的右手扭着一把小刀,刀上有血,看起来是畏罪自杀的样子。 江白看着张不吝那死不瞑目的表情,皱着眉头仔细检查他的伤口,旋即抬起头来:“搜查屋子,看看有没有暗道,他这个刀口太深,自己下手,很难做到这么狠。” 等江白他们在屋子里搜查出暗道的时候,涂管家已经换了一套青色长衫,混入街上的人群里,转眼就不见踪迹。 见到江白灰头土脸的回来,孙燚也没在意:“怎么,没抓到人?正常的很,毕竟人家是地头蛇嘛。真的想要躲起来,哪里那么容易被你挖到。” :“找到人了,死了,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江白坐下,表情严肃。 孙燚有点惊讶:“死了?伪装自杀?活干的这么细,你这是遇见厉害角色了啊。有没有线索?” :“没有,能找到的线索都断了。对手反应挺快的。”江白悻悻的说。 孙燚想了想,摆摆手无所谓的说:“没事,反正钟琪和李文秀还在我们手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给他们机会,就是给我们机会。” :“你说的也是。不过我总是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江白摩挲着鼻子,有些想不明白的感觉。 李平平擦着手走进来:“你送来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暂时死不了,不过像个哑巴一样,问啥啥都不说。这两人身上旧伤不少,手里满是老茧,像是军队里的人啊。” :“本来就是军队里的人,而且还是精锐,是那种不怕死的死士,这个小县城里都有这么人物出现,呵呵,想来望都城可更不简单了。”江白有些感慨。:“阿蛮,你要小心点哦。” 孙燚脸上露出一线浅浅的笑意:“担心什么,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这世道就没有不犯错的人,让他在这里占点便宜也无妨,越是轻视于我们,越是有利于我们。” :“瞧,这年轻人,心态真好。束手无策都能被他说成请君入瓮呢。”李平平嬉笑着坐下:“小白,你要好好向阿蛮学习学习,学习他这一贯不要脸的精神,这世道啊,自己都不要脸了,就没有谁是对手。” 江白被李平平一番话逗笑,连连摇头:“我们这里不要脸的有你和小柱子就足够了,其他人还是要出来充当脸面才好。” 不等两人反驳,江白起身向外走:“我去看看那个伤员,套套口供,这种家伙,一心讲义气,刺激刺激就容易说真话。” 涂管家推开了一个小院子的门,走了进去,在院子里忙碌的一个五十来岁男人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来了,坐,我忙完这点活。” 涂管家像是进了自家一样,烧了水,泡了一壶茶,在院子的小木墩子坐下:“他们都死了。”话语说的轻飘飘的,风儿一样。 那男人手上动作迟缓片刻,又继续动作起来。 :“现在就剩下钟李二人了,还有那个黄财主。要怎么解决?”涂管家自顾自的给自己碗里倒了一碗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汤浑浊,他也甘之若饴。 那汉子丢下手里的活计,大走到涂管家面前,一屁股坐在一个木墩子上:“都被看管的很严密,硬闯不行,毒杀。” :“有把握吗?” 那汉子喝了口茶,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擦拭汗水:“试试,活总是要要有人来做。” 涂管家也不犹豫:“行,钟李两人交给你了,那个财主哪里我来想办法,总之,兄弟们在前面拼命,我们这些没用的家伙,要把这件事做的漂漂亮亮,不能留尾巴。” :“嗯。”汉子沉默寡言。 钟琪和李文秀的晚餐很简单,一碗粥,两根萝卜条,一个窝头而已,即便是如此,钟琪和李文秀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的饭菜,一点油水都没有,肚子里始终空荡荡的饿的慌。 人啊,其实到了绝境,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矜持。 李文秀看见钟琪鼻子下流淌出来的黑血时候,钟琪还在保持着往嘴里塞窝头的动作,只不过下一息,钟琪的脖子突然失去支撑一样,一头磕在桌子上,面前的粥碗破裂,又割破了他的额头,黑色的血,在桌子上缓缓的扩散开来。 李文秀想要大叫,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所有知觉,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远,身上的力气霎那间消散一空。 钟琪和李文秀被毒杀的消息传到江白耳中,不光是江白,孙燚都觉得有些震动,现在是由平武军的士兵在看管钟琪和李文秀两人,在这样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还能毒杀两人,这对手的实力,确实有些令人震惊。 一行人匆匆赶到监牢。春风亭一名玩毒药的行家叫做老郑,一番仔细检查之后,老郑起身说道 :“饭菜里都有毒,毒性很大,基本入口了就没得治。这种药不是那么容易配置的,干活的是行家来着。” 孙燚瞧着两具口鼻流血的尸体:“就死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没事吗?” :“是,就死了他们两个,凶手的目的性很强,就是奔他们两个人来的。” 孙燚捡起桌面上的筷子,在饭菜里挑动几下:“那这样就不是做饭人的问题,是送饭人的问题?” :“老大,负责给他们送饭的人死了,也是中毒死的。死在家里。”一个听风旗的密探匆急忙忙地从外面赶回来,告诉江白。 第785章 来,咱练练 孙燚看着眼前两具尸首,心中炸开一道闪电,他惊然抬头:“小白,黄财主关押在哪里?” :“骑兵大营之中。嗯,我立刻安排人回去加强警戒。”江白明白孙燚的意思,吩咐手下回去通知。 两人眼神对在一起,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林家两小孩!林朗林悦!” :“小柱子和他们在一起,东苑客栈!快走,快走!”孙燚有点慌神。 对手居然能想办法在戒备森严的监狱里毒杀两位大人,一定不会放过苦主,没有经手人,再没了苦主,这个案子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小柱子连着几天都陪着小林朗,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本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相遇,偏偏两人觉得投缘。 对于亲手救下的林家姐弟,小柱子莫名奇妙的很放在心上。就好像无意中捡了一只流浪小狗,自己就应该承担把他抚养长大的责任。 这种情感很微妙,被捡的和捡取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小林朗瘦瘦小小,其实今年已经八岁了,林悦今年十二岁。过了几天衣食无忧的日子,两人的小脸蛋上明显有了一些血色。最关键的是,精气神焕然一新,胆子也大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的卑微和胆小。 小柱子带着林朗在院子里玩耍,十二岁的林悦在读书,院子里明明有一张很舒适的躺椅,但是林爷爷还是选择自己最喜欢的姿势,半蹲半靠在墙边晒太阳。 涂管家就是这个时候,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 院子外阴沟里,躺着一个客栈伙计,心口上一个细窄的小洞。 :“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小柱子依稀闻到一点血腥味道,这种味道对他来说既熟悉又敏感,他扭过头,望向涂管家。 涂管家没有想到小柱子这么警惕,小眼珠子滚了两圈,院子里就这么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就眼前这个年轻人,个子也不高,体型也不壮。 :“还真没有想到你这么警惕,。我啊,我来索命的。”涂管家把手里的茶盘一丢,右手里赫然一把短刀,说是短刀,更像是一柄带点弧度的匕首,刀尖细长。 涂管家说着话,手下动作一点不慢,扭身就往院子一侧正在看书的林悦冲去。林悦转身就往小柱子方向跑去,小柱子两步冲过来,顺势把林悦掩在身后,抬起左臂,撩起的衣袖里,一把连弩蓄势待发。 涂管家似乎没有看见连弩一样,短刀指向小柱子,扑来的身形不变,脚步有些许轻盈。 :“咄咄”两声,小柱子并不敢有半点迟疑,手指一扣,两支弩箭激射而出,涂管家脚下一个交错,身子突然翻倒下去。在地上打了个滚。 弩箭射了个空,在石板地上射出两溜火星。 涂管家双腿一弹,来势更为迅捷。 :“咄咄咄”又是三声,空中溅起一朵血花,涂管家扑在半空的身子猛地扭动一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又是向前一个翻滚,站起身来,左手小臂上插着一截弩箭,血滴滴答答的流落在石板地上。 :“呵呵,射完了,现在看你还有什么招。我涂光要杀的人,就没有不死的。”涂管家右手斜斜指向小柱子,左手臂的流血,似乎与他无关。 林朗抓着林悦的手,躲在小柱子背后,小柱子抬起左腿,从小腿绑腿处抽出一把短刀。侧过脸:“不怕,有柱子叔叔在,没有谁能伤到你们。” :“诶,你知道吗,这些年啊,我被我这些哥哥们欺负坏了,他们个个身强力壮,收拾我都不费力,我这一身腾挪刺杀的本事都用不出来,委屈死我了。今天有你在,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玩耍,哈哈。。爽!刺激!” 小柱子手腕转了转,耍了几个眼花缭乱的刀花:“来,涂光是?让你柱子爷爷屠光你!” 寒光一闪,小柱子的刀尖已经递到涂光面前,又疾又猛,刀尖带起尖锐的风直冲涂光的眉眼之间,让涂光眼睛都情不自禁的眯了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头往后仰,脚尖点地,身子急速后退。 刀尖依旧在眼前,涂光瞪大了眼珠子,突然脚下一用力,身子倏然定在原地,同时侧头,肩头微微一振,手里短刀直刺,细长刀尖直奔小柱子的心口。 小柱子身形一扭,将正面的身子彻底扭成一个侧面,手里的短刀变直刺为下掠,猛然一头向涂光的脖子扎去。 涂光一刀刺空,手腕一扭,刀子横了过来,奋力一收,妄图切割小柱子的胸口,可是脖子处几乎能感受到对手刀口的锋利,无奈之下,一个屈身,身子又窜了出去。 小柱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嘴边挑起一抹亢奋的笑意,战意十足:“可以啊,身法挺灵活的。来,继续!” 涂光缓过神来,表情变得极其慎重,反握短刀,双腿不丁不八站好,双腿微曲,上半身弓起,微微前倾,缓慢的调整着呼吸,小眼睛毒蛇一样在小柱子的胸口之上盘桓,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呵呵,刚才不是很嚣张?现在怂了?”小柱子淡淡的笑了笑,抖动肩膀,也摆出和涂光一样的姿势,脚步一点点的蹭着地面,向涂光逼近。 :“杀!”涂光从牙齿间吐出一个杀字,左脚虚垫一步,同时右脚一步迈出,右手短刀直刺,疾如闪电。 :“铛”一声脆响,两短刀撞在一起,溅起火星点点。 林悦紧紧抓住林朗的手往院子门口跑去:“你去,你去衙门喊人,跑快点,跑快点。” :“姐姐,姐姐你呢?” :“你别管我,你快去,我不走,我看看一会儿能不能帮上忙。”林悦消瘦的小脸上,露出几分倔强。 :“走?往哪里走?”院子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面无表情,一把向林朗抓来。 林朗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只大手卡住,林悦一声尖叫,奋力扑上去,抱住那只手,一口恶狠狠的咬了下去。那汉子猝不及防,痛的一缩手,把林朗丢在地上,同时一巴掌抽在林悦脸上,林悦砰然摔倒在地。 躲在一边的林大爷早早捡起地上一根扫把,见此关键时候,奋力向那汉子头上脸上连劈带扫的,汉子一把抓住扫把头,飞起一脚,将林大爷踢翻出去,林大爷在地上滚了几滚,无力挣扎着,再也起不来。 第786章 我没事,撑得住 林悦根本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手脚利索连滚带爬的跑到林朗身边,拖着就跑,这时候林大爷正操弄着扫把在来人头上挥舞,遮挡了视线,就这么一瞬间,让两人逃到了小柱子的身后墙边。 看到对手来了援助,小柱子咬了咬牙,手中短刀更为狠辣,意图在短时间里搞定面前这个敌手。得到援兵的涂光并没有退让,相反更为暴虐,似乎这么点事情都需要支援,让他感觉丢了脸面。 转眼间匕首多次相撞,两人迅速进入生死相搏的瞬间。 涂光感觉到对手的招架速度越来越慢,喘息声也越来越乱,像是一番争斗,体力不支的样子,数次都是在刀尖附体的时候,才勉强扭转身体,躲过致命一击。 当涂光的短刀再一次深深刺入小柱子肩膀的时候,小柱子才勉强反应过来,扭身后退,短刀带着一股血箭飚射而出,小柱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汗水从额上一滴滴的滴落。 :“你刚才说什么?要好好玩一下?不是说平武军很能打吗?就这你水平,给老子兄弟擦鞋都不配。” :“你兄弟?你什么兄弟?你是边军的军士?”小柱子敏锐的察觉到涂光说漏了嘴。 :“别废话,杀了走人!”那个汉子几步走了过来,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黑褐色油光铮亮的小铁骨朵,面无表情地看向小柱子和他身后的林悦和林朗。 :“我来,你看着就好,老子随便弄死他。”涂光低吼一声,合身扑向小柱子,短刀直直指向小柱子的咽喉,小柱子似乎有些怯意,刀未近身,已经不自觉的扭动身体,试图避开这一击。 涂光脸上露出狰狞的笑,眼神里充满暴虐和不屑,手腕微微一动,短刀行至半程,刀尖已经微微向下,目标直指小柱子的心口。 在涂光的眼中,对手的表情凝固惊恐,似乎已经无力做出多余动作,眼睁睁的瞧着那短刀刀尖刺向自己要害,却无力改变。涂光的身子在小柱子惊慌的眼神中掠过半空。 刀尖将将要刺入心口,小柱子似乎是吓的腿软,的身子突然一沉,刀尖瞬间深深的没入他的肩窝,:“可惜”,涂光暗叹一声,用力抽刀。 他这一抽刀,竟然将小柱子软下去的身体给带动起来,甚至比自己抽刀的动作还要快几分,小柱子的身体猛地贴在涂光怀里,涂光心口小腹接连几下刺痛,身子顿时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两人身体贴在一起,肩膀顶着肩膀,涂光听见这世界上最后的声音:“就你这点本事,给爷擦鞋都不配。” 那汉子开始看着涂光的短刀刺入小柱子身体,然后合身扑在一起,以为是涂光得手了,下一刻才发现不对,两个贴靠在一起的身体缓缓分开,涂光身子软软的滑落在地,而他的对手,身上的血滴滴答答的溅在地上,两种颜色,一种黑红,一种鲜红,微微喘息着,蹙着眉头,眼神却明亮。 林悦捂住弟弟林朗的眼睛,小柱子此刻狼狈又傲然而立的姿态,却占据了林悦大眼睛里的全部世界。 :“诶,你朋友刚才好牛逼,牛逼死了。真死了。”小柱子左臂软软的垂着,右手握着血淋淋的匕首,在身体一侧的衣衫上擦拭了几下:“来,让我看看你牛逼不牛逼。” :“卧槽,真痛。”小柱子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血淋淋的几个伤口,骂骂咧咧的。 那面无表情的汉子眼睛终于有了点变化,看向小柱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光彩:“你挺狠。” :“你是没见过我那几个哥,你要是见过,你才知道什么是狠。”小柱子转转手腕,摆出一个刺杀的姿势:“我和你废什么话。弄死得了。” 小柱子眼神一凛,身子瞬间向前冲去,才冲至一半,双足一顿,身子猛然向后一倒,又退了回来,那汉子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里的铁骨朵在身前划过一道弧线,就将小柱子逼退。 小柱子不能离开正面,他必须时刻护卫在林家姐弟的身前。 汉子没有更多迟疑,向前一步,铁骨朵又想着小柱子当头砸下,听见:“呜”的一道风声,短促凄厉,可不是小柱子手里的短刀可以抵挡。 小柱子又退后一小步,眼中露出嗜血的光,不能再退了,这样退,很快就没了退路。 :“妈的,拼了!”小柱子暗暗想。头也没回:“你们两个,等下抓紧时间跑,跑的越快越好,不要回头。去找阿蛮哥。有他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嘿,我来的正是时候啊,难得听见小柱子这么看的起他阿蛮哥啊。”墙头露出一个身影,笑呵呵的。 那笑容才绽放,迅速在脸上冻结,小柱子身上鲜艳的血色,瞬间充斥在孙燚的眼睑里。 :“你大爷的!敢伤我兄弟!老子砍死你!” 一声清亮的刀吟,孙燚从墙上奋力一跃,暗红色的刀光仿若平地惊起的一道长虹,割裂蓝色天空,又仿佛是平地一道惊雷,转瞬而至,在那汉子头顶炸开。 那汉子手臂一空,手里的铁骨朵断为两截。 不等汉子有所反应,刀光再起,墙头又传来急促的声音:“留活口。” 刀光顿了一顿,“啪”的一声响,刀面抽在那汉子脸上,将那汉子抽翻在地,四肢抽搐,脖颈僵直。 江白从墙上翻下:“小柱子,有事没有?” 两个大哥在面前,小柱子还撑着台面:“没事,小意思。”孙燚手指头往他肩窝的伤口捅了一下:“血流这么快,没事吗?死不了?” 一阵剧痛传来,小柱子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泄了,酸胀,疼痛,乏力,各种感觉迅速回到身上,腿一软,身子斜斜的倒了下去。 孙燚伸手一捞,搂住小柱子的腰,却不感觉吃力,低头一看,小女孩子林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紧紧顶住小柱子的腰。 林悦虽然十二三岁,身子却没有长起来,个头不过到小柱子的腋下,她的头紧紧靠在小柱子的肋处,头发散乱,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半侧脸上还肿的老高,那手指印,一看就是大人的。 :“谁打了你?”孙燚问。 小林悦憋着气,说不出话来,眼睛瞧地上那昏厥的汉子看了眼。 孙燚搀着小柱子:“走,立刻送他回去治疗。” 走过那昏厥的汉子身边,孙燚似乎无意识的一脚踩在那汉子的手掌上,又像是惊觉一般,不动声色的碾了一下。那汉子一声惨叫,居然醒了过来。 林悦看着孙燚的动作,努力从小柱子腋下抬起头来,对着孙燚咧嘴笑了起来。孙燚缩着脖子嘿嘿一笑,偷鸡一样。 小男孩林朗过来,鼓着腮帮子,很努力很努力的搀扶着小柱子的身体。 第787章 骗一个女徒弟 李平平看着小柱子一身血淋淋的回来,恨得咬牙切齿:“你们两个当大哥的,就这样照顾他?全是自己人的地盘,你们还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骂归骂,李平平手脚利落处理小柱子的伤口,孙燚和江白不好意思要上来帮手,也被他一通臭骂躲在一边不敢吱声。 小林悦一趟趟的来回跑,为小柱子擦拭脸上的汗水。手脚极其麻利。端来温水,端走血水,头发胡乱的黏在脸上,也顾不上去顺一把。 她甚至多看了几眼,就知道李平平下一步需要用什么物件,剪刀,小刀子,布巾,干的,湿的,伤药,膏药,绑带,她站在李平平身边,像是一个熟练的小帮工。一一将需要的物件递给李平平。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有没有想睡觉的感觉?”李平平一巴掌拍在小柱子昏昏欲睡的脸上:“睡什么睡?回答我。” 小柱子现在是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一下,眼皮子睁开都闭不拢的虚弱状态,无辜又可怜的看着李平平,楚楚可怜。 :老子还没有给你熬药吃,你睡什么?熬着,吃了药再睡,这一觉,你至少得睡一天。”李平平脾气有些暴躁。 神医李平平越来越讨厌给自己的这帮子兄弟治病了,他更怕哪一天,他遇见治不好的人。 厚重的脚步声传来,大地似乎都在颤动。 一个雄壮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进门时候几乎要低着头:“活着吗?”小柱子的亲兵猴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肿了一大圈,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李平平抬眼仰望:“你说什么屁话 ?我能让他死吗?” 大柱子深深的吐出一大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李平平眼角高高地挑了起来,神色越发难看,孙燚和江白一见情势,拉着大柱子就往外跑:“走走走,出去说,出去说,小柱子没事,小伤而已,小伤而已。” 大柱子半推半就的跟了出来,孙燚抚着胸口:“妈的,平爷这脾气越来暴躁了,老子都怕他几分。” :“我弟怎么伤的?”大柱子弯下腰,身子遮天蔽日一般。 支支吾吾了半天,孙燚鼓足勇气:“是我错,是我大意了,我应该喊人保护他的!我错了!” 大柱子根本不在乎谁对谁错,脸色沉闷:“是谁伤了他,是谁的人?” :“一死一伤,伤的昏迷不醒,我们还没有审问。” :“问好告诉我。” 大柱子站起身子来,:“第一旅到达陵水县,是原地驻扎还是继续行军,请将军指示。” :“嗯,继续行军,我们随后会跟上来,路上不要耽搁,直奔望都城去。老子不想再和他们玩什么阴谋诡计了。” :“是!将军!”大柱子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转身离去。 孙燚双手捂住脸,用力的搓揉几下,搓的通红,又羞又恼:“走,去讯问那个家伙!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白跟在他身边:“要真是边军怎么办?” :“我敬张陆离,就喊他一声大帅,若是这望都城的事与他有关,老子掀了他的桌子。与其都他妈的吃人,吃的斯文和吃的残暴有什么区别。”小柱子这险之又险的遭遇,让孙燚也觉得暴躁起来。 将小柱子的伤势清理包扎之后,李平平去开药,让人去买药熬药,小柱子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眼看着要睡着了,李平平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不许睡,醒来,醒来。” 小林悦站在一边,咬着下唇,不敢吭声,又露出不甘的表情,大大的眼睛里泪珠儿滴溜溜的转了几圈。 :“小姑娘,你不会是心疼他?”李平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小林悦脸上掠过一道羞红,说话声音很是轻柔:“他救了我和弟弟。” 李平平坏笑着看着小柱子焦黄的脸和半开半阖的眼睛:“他救了你和弟弟,你要以身相许?你才多大啊?有十岁吗?” :“我十二快十三岁了。我,我没有要以身相许,我妈妈说,人要知恩图报,我想在他身边伺候他。”林悦有些娇羞,又有些坚持。 :“哈哈,好好好。可是你知道他是军人啊,他是要去北疆的,他可不能带你一起走,军队的规矩不允许哦。”李平平又轻轻的在小柱子脸上拍了一下:“诶,清醒点,我说的对不对啊。” 小柱子的眼皮子轻轻眨了眨。 :“你瞧,我说的没错。”李平平笑眯眯的看着林悦。 林悦犹豫了一会儿:“我,我可以跟着队伍后面走,我,我会洗衣,会做女红,我能想办法养活我和弟弟。” :“诶~~~那多麻烦。你要知道他是骑兵将领啊,骑兵呢,日行两百里,你能跟的上他?” :“你认字吗?” :“嗯,我认字,爹爹在世的时候,给我过启蒙,娘亲也教我认过字。” :“你叫林悦是?我有一个很好的办法,你想不想听听?”李平平像个老巫婆一样,语气中充满诱惑。 林悦瞪大了眼睛,清纯的仿佛一片静谧的湖水:“什么办法?” :“你想不想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最好的医术,这样你就是我医护营的成员,就可以和大军一起行动。” 李平平颇有些骄傲的微微仰起头,:“我可是正一门这一代的天才,能拜人我的门下,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入了门,你就是我的开山大弟子,以后再有徒弟,统统要喊你一声大师姐。” 林悦的眼神在小柱子和李平平之间来回移动,小柱子虽然面色难看,可是呼吸已经很平稳,他的眼珠子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想要表达些什么。 :“你考虑考虑,别考虑太久,你考虑太久,我是会觉得没有面子的。以我的口碑,你信不信,我出去招呼一声,外面所有人都会跪拜在我面前求我收了他们?” 林悦的迟疑,让李平平感觉受到了侮辱,老夫是看她可怜才收他为徒的,又不是看她聪慧过人,颖悟绝伦,将来必成大器才收她为徒的。 :“神医,如果我拜你为师,以后就能跟在柱子哥身边吗?不会被赶走?”林悦不太敢相信的问。 李平平傲然:“开玩笑,我李平平的弟子,谁敢赶走?” :“徒儿林悦,拜见师傅。”林悦闻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平平收了一个聪慧的女徒弟,却耿耿于怀,这小女娃真不知好歹,她是为了不离开小柱子才拜我为师,难道我正一门关门弟子李平平,配不上你的尊敬? 小柱子,你等着瞧。 第788章 讯问 被活捉的汉子只咬牙坚持了一刻钟,负责审讯的那位刑讯老手将装着几只老鼠的袋子绑在他的下体那一刻,他就彻底崩溃了。 孙燚看着春风亭的手段,自己都毛骨悚然,暗自思忖,若是自己受这种刑罚,到底能不能扛得住,然后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可以不怕死,但是这种羞辱,自己也没有可能抵抗。 :“诶,小白哥,你上去能抗多久?”孙燚不甘心的问江白。 江白回头瞥了他一眼:“稽密司的老规矩,宁可死,也不能被活捉。也是春风亭的规矩。” 孙燚继续追问:“我问你能抗多久?” 江白扭过头去,懒得回答,这还需要回答吗?哪个人能扛得住这种丧尽天良的刑讯? 汉字叫做张茂,和那个涂光一样,都曾经是边军白定平部的小旗将,如今却是兵册上被勾销的一个名字而已。而现在就是为黄鹤的大公子,黄山松效力。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在望都城境内不知有多少。 江白问到:“边军的规矩不是很严?张大帅手里还能出现这种有计划的假死逃脱?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我和涂光是四年前退出来的。手底下的人也是这几年陆续补充进来的。”张茂再也没有之前那种生死不惧的淡然。 江白又问:“那你听命于谁?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听从赵小军的指令,他是以前的营副,任务就是解决一些不配合的人,威胁,或者灭口。” 孙燚想不明白,盯着张茂问道:“你是张大帅手下主力,怎么甘心用这种方式逃脱军队,为一个私人效力?你们边军的荣誉呢?你们边军的骄傲呢?” :“我们不是逃兵!我们不是!”张茂突然激动起来。 :“我们是为了弟兄们在前方能吃饱饭,穿好衣,有更好的保障,才离开军队的。我们不是逃兵!” 孙燚和江白对视一眼,这样说起来,似乎就能说的通了,这些人,并不像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托死逃离军队,一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 孙燚阴着脸,不屑一顾地:“对对对,你们的兄弟在前方浴血杀敌,舍生忘死,为了保护后方的百姓不受侵扰,不受伤害。你们呢,你们亲自下手去侵扰伤害这些百姓,对? 诶,那两个孩子多大岁数,你们居然去灭口?对,你们不是逃兵,你们他妈的连逃兵都不如。你们与那北邙禽兽有什么区别?” :“哈哈,这所谓的擎天一柱,戍边一方的张陆离张大帅,手底下也就养出你们这等货色的军人?简直让我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孙燚拱拱手,一副捉狭鄙视的表情。 张茂大叫,竭尽全力的扭动着身子,脖颈上的青筋血管暴绽,歇斯底里的大叫:“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是自愿离开军队的,张大帅不知道,他不知道!” 孙燚走上前去,抓着张茂的头发,轻轻的一巴掌拍在张茂脸上:“他知道不知道,你都是他手下的兵!你和你这些所谓兄弟的所有作为,都是张陆离的耻辱!耻辱!你等着,我抓了你们所有人,老子送到张陆离面前,我就看看他那张老脸,要放在什么地方!” 张茂奋力扭动的身体,浸湿的捆绑绳子发出尖利的摩擦声:“不关大帅的事,不关大帅的事!” 孙燚扯动张茂的头发,将张茂的脸扬起,盯着他绝望的眼睛,恶狠狠的说。 :“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要是能找出罪魁祸首,这件事,就与张大帅无关,如果找不出来,我就只能公事公办,把张大帅交给朝廷,交给陛下去处理!”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孙燚猛地一甩手,张茂的脑袋荡了一下。 孙燚向外走,招呼江白:“走了,小白哥,一个小喽啰而已,和他费什么劲,正好找个机会,把张陆离弄掉,老子就可以坐这个位置了。” 江白低着头,克制着自己的笑意:“嗯,走。诶,老齐,你随便问问就好,他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就别勉强哈。” 老齐哎嘿应了一声,慢吞吞的将审讯桌子向前搬动,然后四平八稳的坐下:“是我问你说呢,还是你自己说?嗯,如果你累了,也可以回牢里歇息。我们不着急,不着急。” 张茂的身子软软的,面色死灰:“我说我说,我都说。” 孙燚和江白在牢狱门口停下脚,侧耳倾听到这句话,两人坏笑着离开。 :“你这样做传到张大帅耳朵里,后果可不好估量啊。”江白看似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声,语气却满是关切。 孙燚摇摇头:“我不认识他,道说旁听的传言我也不信,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他。” :“不过看起来,这老家伙还是很受手下人爱戴,想来,坏也坏的有限?”孙燚反问自己,像是需要自己有个答案。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在山海关为白定平发愁的张陆离,要是知道孙燚这时候的想法,会不会一怒之下,带着白定平先来平了孙燚的骄狂。 仅仅几日时间,李平平就无法掩饰对林悦的喜欢,随时随地的进出都带着林悦,走哪,见谁,都忍不住要夸耀一番,让小林悦的小脸蛋越发红扑扑的。 林悦仿佛天生就是应该吃这一行的饭,李平平给他一本基础医书,不过两天他就能背的滚瓜烂熟,最神奇的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一行的林悦,居然还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疑问,这才是让李平平最为惊喜之处。 只有真正读明白了医书,脑子里有了全面的理解,才能提出这样的疑问。 林悦除了被李平平带着到处炫耀,之外的时间里就是全心全意的照顾着还躺在床上的小柱子。 小柱子虽然有一处比较严重的伤,但也只算是皮肉伤而已,失血多了些,身体乏力而已。换做过往,这几天时间了,早就按耐不住起身四处溜达惹事了,这一次,却被李平平威胁着不许离开病榻。 林悦小姑娘那日的话,小柱子也听的清楚,现在每天都是小林悦来精细照料,无微不至,小柱子难免有些尴尬,可是说了几次,林悦也只是嘴上应着,该换药换药,该喂药喂药,该擦拭身子,擦拭身子。。。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对,尴尬的就是小柱子,坐立难安。 第789章 黄公子 陵水县县令,主簿死于非命的消息,孙燚明文通报望都城,十余天过去,望都城才派来一队人来调查,虽然是打着调查的旗号,可是进了陵水城后,除了住进了县衙,每天抱着县衙里的各种文书案卷查看,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与其说是来调查的,不如说是来敷衍应付的。 孙燚也无意干涉过多,他手里的张茂的供词和在县衙里的案卷,县衙里伪造的大量的土地田契文书,已经足够他后续的动作。 大军开拔,目标,望都城。 望都城春芽街一处庭院,庭院不算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绿树成荫,格外的精美别致。 书房里坐着五个人,三十来岁,皮肤白皙,温和儒雅的一身蓝色长袍的黄山松坐于上首,黄山松没有任何官职在身,身前的三位身着五品六品官服的朝廷命官却毕恭毕敬,像是在上官面前一样拘谨。 倒是一个锦衣华服财大气粗的四十来岁男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 黄山松神态轻松,和座下几位官员焦虑焦灼的神态完全不同。 :“几位大人,该说的话,我也都说明白了,你们就各自回去守着你们那一亩三分地安心过日子就好,一切问题,我这里解决,万万不会牵连到各位大人的。”黄山松说话语气很是平和淡定,有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和自信。 几位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这逐客的意思很明显了,再待下去,怕是要惹黄公子不高兴了。 :“公子,既然如此,我等就先告辞了,回去敬待公子的佳音。”一名官袍有些褶皱的五品官员起身告辞,眼中的忧虑之色并无半点消散。 黄山松站起身,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如此甚好。” 几位官员起身离去,行至门口,那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突然说了一句:“各位大人,回去看好自己的地界,一些不安分的脏东西,最好是清扫干净为好,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几个官员唯唯诺诺的应着,匆匆忙忙离去。 黄山松坐下,笑笑说道:“杜哥,你吓唬他们作甚,他们比你还知道当中利害关系。” 华服汉子杜哥翘起二郎腿:“我就怕这群家伙又像钟琪那个蠢货一样,做事情优柔寡断,不干不净的,这下可好,自己死球了不说,还留下一个大尾巴。” :“呵呵,其实隐瞒也隐瞒不了多少,望都城的事情,太敏感,就算是事实摆在面前,想来钦差大人也要有所顾虑。”黄山松返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拿出几份文书翻看。 :“黄公子,这次来的钦差可不是以前那些文官,那些人生怕把事情闹大,威逼利诱之下也就顺从了,可是这次这个,年轻人,做事有些不顾后果,能搞得定吗?”杜哥的神情严肃起来,多少有些顾虑。 黄山松神色不变,语气也甚是放松:“这些年,除了我们自己赚的钱,还有不少是送到边军去的,他能去查边军?放心,他再不计后果,也不敢弄的天怒人怨的。动了边军,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老百姓都会站在他对面的,就凭他几万人马,还真的以为能翻天吗?” :“你就不怕他不动边军,只动你我?”被叫做杜哥的那汉子眼皮子一翻,问了一句挺放肆的话。 :“动我?呵呵,白定平毕竟还是我姐夫,这些年我给他的帮助,甚至超过朝廷给他的帮助,。他这人,义字当先,不会袖手旁观的。”黄山松平静如水。 杜哥一拍大腿站起来:“呵呵,那就好,那这段日子,我就关门歇息了?任何事,我就不出面了。你们官场相斗,我这粗莽人去了,也只会惹事而已。” 黄山松从文书里抬起眼睛,态度诚恳温和:“嗯,杜哥你和弟兄们先歇一阵子,手里的买卖也先停一下,真有事需要你,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 杜哥呵呵一笑,转身就走,走到门口,转过身来问:“其实我们手里有不少好汉子,实在不行,兄弟们可以拼命弄死那个什么狗屁钦差大人的,不就是换命吗,就当是阵上杀敌,有去无回呗。” :“行,杜哥,我明白你的意思。”黄山松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摆摆手:“暂时还没有到这一步。” :“嗯,我听你的。”杜哥也没有再纠结,这黄如松几年时间里的表现,甚至要比白定平将军那个只知道冲杀的莽夫更近人情。 如果说以前是单纯为了白将军效力的话,现在倒是有了几分心思在黄公子身上了。 黄山松又看了一会儿文书,将文书放下,抬起眼,环顾书房四周,阳光已经翻过书房的窗户,光明却不刺眼,书房里的摆设简约大气,实际上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墙上挂着几幅墨老的书画,都是价值连城的真品。 黄山松的眼神有些恍惚,他的内心并没有他的表情这样淡定,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朝廷这次对土地的清理这么用心。 朝廷这次派出的钦差大使,更是对他这些年努力打造的商业规模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根据各方情报反馈回来的消息,这位叫做孙燚的钦差大使,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铁面无私的家伙,现在唯一还能报以希望的,可能只有和边军之间的各种纠缠不清的关系,才能让他有所顾忌。 :“妈的,谁家钦差大使出门,带着几万大军的,没天理。”黄山松默默地低声骂了一句,这件事他已经想了一个多月,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无解的。 陵水城杀了林家娘子,放了两个小的,本来就是一次试探,看看这个姓孙的知道这些事情与边军有关,会不会有所顾忌。可是现在看起来,除了白白浪费了一队好手,一无所获。 黄山松从来不认为临时去伪造文册能瞒的过去,别说带着户部的老吏,就算是稍微有些经验的账房先生,都能轻易的找到漏洞。 查不出来的从来不是事实。是人心,是贪欲,是利益。是官官相护,是狼狈为奸。 黄山松黄公子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自己并不能执掌一切的危机感。 :“公子,老爷递信来,让你回府吃饭。”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走到门口,对黄山松说。 黄山松迷惘的表情顿时消失,长身而起,又是一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模样:“好,我现在回去。” 第790章 父子之争 黄鹤的官邸距离春芽街不远,黄山松没有坐轿骑马,手里玩着一把折扇,闲庭信步不的走两个街口,转过弯,再行几步就到了。 春芽街主街这一片住着的基本都是望都城内非富即贵的的人物,平日里来人来往的很是有些热闹,只是这一段时间,大家伙明面上的走动明显少了,至于后门的来来往往,那是在所难免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黄鹤黄山松那么有底气。至少表面上看,黄鹤和黄山松两人都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沉不住气的样子。 但是并没有人羡慕,黄家虽然有个令人害怕的好女婿,但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好女婿,没有人看好黄家的未来。 文臣和武将之间关系太近,距离陛下关系就越远。 进了黄府,管家直接带他去了书房,黄鹤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来啦?” 黄山松信步走进书房,就近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张管家,给我沏杯温茶来,这天气越发热了。” :“诶。立刻就来。” 管家转过身就接过丫鬟手里送来的茶,送入书房,也没有逗留,退出屋子,顺手小心翼翼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然后管家将书房附近的闲杂人都驱赶出去,自己则靠在书房数米外的柱子一侧,像是放风一样。 :“父亲,唤儿来可有要事?” 黄鹤宠爱的看着黄山松:“我听说今日吴晔和李信成来找了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呵呵,没甚事,就是吓到了。来寻个主心骨呗。父亲,咱大夏的官员怎么都这德性,黄白之物摆在面前,身家性命都不在乎了,一有点风吹草动,又如惊弓之鸟。”在黄鹤面前,黄山松说话明显更随意。 :“人嘛,总是这样的,没有的时候,一心求名求利,求到之后呢,又担心失去,患得患失,首鼠两端。”黄鹤笑呵呵的,慈眉善目。 :“阿松啊,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有没有想清楚。退一步,海阔天空。” :“嗯?怎么,父亲也是怕了?” 黄鹤从书桌上拿出几封书信展示给黄山松看:“你瞧,这几日接连收到好几封信,户部杜大人的,兵部黄大人的,还有这封,张陆离大帅的,张大帅这段日子,来了三封信了。” :“都是劝我们尽早收手,既往不咎。黄大人这封信写的很直白了,他说,钦差大人的性格极其顽固,真有把柄落在他手里,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为父以为,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退一步。” 黄松山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茶:“父亲大人,张大帅并不十分清楚我们和边军的关系,他并不知道我们一年为边军提供多少方便,否则,他就不会写信劝你我了。” 黄鹤大惊失色:“你除了给你姐夫提供补给之外,你还和别的边军有牵连?” :“是啊,不光是姐夫,这两年,姐夫的几个兄弟也拿了我们不少好处,这些都是姐夫牵头搭线的,他说,边军兄弟日子清苦不堪,若是我们有能力帮一把,他们弟兄们也会感谢我们的。” :“啊呀,啊呀!!阿松啊,你真是荒唐啊,荒唐啊,你,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你知道勾结军队,会是什么后果吗?”黄鹤的神情大变,看向黄山松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恐,压低了声音惊吼起来。 :“父亲,我没有勾结军队,我只是看边军日子艰难,支助一二罢了。” :“你你你~~~你,你惹祸了,你惹大祸了!。”黄鹤站起身,暴怒又不敢发作,两步冲到黄山松面前,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泰然自若的模样:“完了完了,这祸事,这祸事难以脱身了。你呀你呀,你要害我黄家满门抄斩了你!!!” :“糊涂啊,糊涂啊!!阿松啊,我一直以为你聪慧过人,处事周全,你,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等事。” 黄鹤彻底乱了阵脚,在书房里焦急的走来走去:“不行,不行,你必须马上将手里的土地都低卖出去,甚至就算是不要了也没有关系,千万千万不能让钦差大人抓住把柄。千万不能。” 黄山松看着父亲这般慌乱焦虑,起身搀扶着黄鹤坐下:“父亲,你放心,这件事情和边军牵扯极深,我们真出事,边军也脱不了责任,张大帅,兵部的大人们,一定不会让这件事暴露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可是他们可以把边军择出去,把目标对准我们黄家啊。丢卒保帅的道理,哪个不懂?哪个不会?” :“哪有这么容易,我手里拿着他们与他们所有的账目往来,他们哪里那么容易择出去?父亲,这件事,让张陆离大帅自己来处理。 我相信,张陆离大人会看清楚形势的,保黄家,也就是保他一辈子的心血,夏武步卒!” 黄松山眼神坚毅,他相信,有张陆离亲自出马,别说是钦差大人,就算是小皇帝陛下,也要多考虑考虑后果。 黄鹤一屁股坐在书桌前,展开笔墨纸砚就准备写字:“我我,我立刻修书一封给张陆离,我,我黄家愿意把所有土地上缴,换我黄家一线生机!你,你这次闯大祸了。” :“你还想威胁张陆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自己想想,一个杀了三十年人的大帅,会被你威胁?啊?会吗?”黄鹤惊怒,握笔的手抖个不停。 :“黄山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你怎么能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啊?你的聪明劲呢?你,你是不是这些年被钱,被虚名蒙了眼?” 黄山松被黄鹤这么怒骂,脸色也变得难看,阴沉着脸,眼神阴鸷:“不光是边军,望都城内这些大人们,哪个没有拿了我们的好处?我要是有事,谁也没有好下场!” 黄鹤深深呼吸数次,才压抑住自己的怒火:“现在不是田地的事,也不是钱的事,现在是朝臣勾结军队,这是谋反之罪,叛国之罪!你想不明白? 你真的以为花钱给了边军,就能高枕无忧?” :“就你现在说的话,做的事,任何一个人去举报你,都能获得朝廷的宽恕,甚至还能升官,你知道吗?你到底,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钱和权,孰轻孰重?” :“杀了你,怎么定案,还不是随便人写?” :“是与非,重要吗?” 黄鹤丢下颤抖的笔,一把揪住黄山松的衣领,眼睛红的像是滴血:“你现在立刻去,把所有田地都放出去,算是无主之地给县里都行! 你必须从土地问题里脱身,你主动交了田地,即使有事情牵扯到你,你也能脱身,这样才不会把边军牵扯进来。你给老子记住!千万不要牵扯边军!否则,没有任何人能救的了你!” :“父亲,我这多少年的心血,才有今天这样的家业,你一句话,就要我丢了?”黄山松也急了,双手握拳在书桌上用力一顿。 :“我不!我就不信!有这么多人敢与我一起死!” 黄鹤脸色惨白,抓住黄山松衣领的手无力的松开,自己缓缓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失神般自言自语的:“完了,完了,黄家完了。” :“父亲,你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黄山松信誓旦旦。 第791章 好大的误会 六日后,望都城外十里敬客亭,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城令朱品端携满城文武恭迎钦差大人入城。 大军到了城门口,守备军都尉秦观山却挺身而出,拒绝平武大军入城,只允许钦差大使带五百护卫进城。 从规矩上说,一支军队没有接到朝廷明确的指令下,是不能轻易入驻任何城市 ,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就算是大夏朝,也是沿袭这一制度。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也就是说,之前孙燚带着大军入城,本身并不规范,只是他和平武军凶名在外,一般的人也不愿意主动惹事,也就顺水推舟,并没有强烈反对。 秦观山本身就是边军出身,把军规看的很重,他出面阻挡,看起来是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孙燚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刺头,反而有些兴趣,打量了几眼秦观山。 秦观山脸色灰暗,眼袋发青,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的表现,宽肩厚背固然还有些威武,但是大腹便便,体态臃肿,很明显是久疏训练的样子。 :“行,我尊重你守备军的规矩,我大军就在城外驻扎。不过秦都尉,我希望你今日所为,单纯是为了军纪而不是带着其他目的,否则,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说完话,孙燚若无其事的下达就地驻扎的命令,带着亲兵营进了城。 和亲兵营一起入城的,还有三架马车,马车遮掩的严严实实。 大柱子得知消息,把队伍交给旅副,拖着狼牙棒就追上亲兵营。 秦观山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孙燚在他面前这么晃了一圈,却让他感觉到被猛兽盯上的危险。 更令他害怕的是,即便是刚才他挺身阻挡时候出言甚为不逊,平武将士们没有发出一声质疑,只有平武军的将士们那一双双平静又冷漠的眼神,冰冷的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和传闻中的骄兵悍将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巨大的阴影笼上秦观山的心头。 同日,一封加急的信件送到张陆离的案头,张陆离晚上没有吃饭,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进城时候的小插曲,在众官员心里掀起轩然大波,谁也没有想到秦观山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当面阻止大军进城。 规矩是规矩,道理是道理,但是具体操作的手法,不应该是这样粗犷鲁莽,很明显,这是黄家给钦差的第一个下马威。 朱品端坐在轿子里,心里一肚子怨气,这黄鹤也太过于嚣张了,怎么就敢主动挑衅呢,事前又没有主动和自己商议,自作主张,胆大妄为。 在想起黄鹤已经数日称病不起,这不是赤裸裸的不把钦差放在眼里吗。 朱品端确实冤枉了黄鹤,黄鹤如今卧病于榻,面色金黄,只是短短数日,一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自以为乖巧的儿子却为黄家惹来滔天大祸,自己却无力阻拦,这种打击,让黄鹤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张管家端来药汤,喂黄鹤喝下,见黄鹤喘息略定,俯身小声说道:“大人,钦差大人进城了。” 黄鹤无力的睁开眼睛:“那孽畜呢?” 张管家犹豫道:“这几日都没有见到公子。” 孙燚踏入朱品端安排的钦差官邸,又是一间富丽堂皇,气派恢宏的大庭院,院子大门上的匾额,一个大大的黄宅。 院子里几棵桂花树四五丈高,枝繁叶茂,桂花树能长到这么大棵,就已经是极为罕见。 另外几棵柿子树,石榴树,梅花,每一棵都是难得一见的茁壮高大,树皮粗糙,瘢痕累累,诉说着生命坚韧,岁月悠长。 :“劳朱城令费心了,这院子一看就非同凡响,应当是有些历史了。”孙燚笑呵呵的跟随着朱品端。 朱品端一伸大拇指:“钦差大人果然见多识广,这院子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历经数次战乱,依然维护下来了,当年的主人已经无迹可寻,后来被人买了下来,历经修缮,才恢复到现在的模样。” :“那些树,据说都是百年以上的历史,一到九十月份,桂花飘香,柿子石榴挂满树上,那叫做一个喜庆。” 孙燚兴致挺高,似乎完全忘记城门口处的难堪,左顾右盼,神采飞扬,像是很喜欢这个院子一样:“呵呵,好,好好,大人一番好意,在下就谢过了。” 朱品端心中微喜,拱拱手,客气的应道:“钦差大人一路辛苦,今日早些歇息,我就不叨唠了。明晚明景酒楼,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屈尊赴宴。” :“好,承蒙大人相邀,本官必当如期赴宴。”孙燚并未推辞,一口就应了下来,和颜悦色,态度诚恳。 朱品端走出院子大门的时候,一度认为自己见到的钦差,和之前听说的钦差大人,判若两人。 传言中,钦差大人不苟言笑铁面无私,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哪里是今日见到这般彬彬有礼,礼节周到? 莫非,莫非黄家真的把关系疏通到位了?朱品端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可能,在联想到 今日秦观山那个莽夫的举动,反而更是坐实了他的推测,若不是如此,钦差大人怎么会面对挑衅,不动于色呢。 啊,不对,不对。 朱品端脑中一道闪电划过,今日秦观山的举动,不是对钦差的挑衅,他是在用举动来告诫其他人,对,一定是这样的,他是在告诫全城百官,钦差大人和他之间,有了默契! 朱品端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否则秦观山怎么如此大胆,敢当面做出这般举动。不要说规矩,规矩这种东西,是有足够弹性的。官职越大,弹性越大。 :“丝~~~~”朱品端倒吸一口冷气,还好自己明白的及时,这黄鹤黄大人的手段,真是手眼通天了啊,难怪听闻钦差大人到来,丝毫不慌。 不但不慌,还趁机收了一大片低价的田地啊。妈的,黄家这一对父子,果然都是老奸巨猾的家伙。 朱品端坐在轿子里,气的牙齿痛,自己也卖了八千亩上好的良田,这可亏大发了。 卧病在榻的黄鹤,歇息在黄宅的孙燚,还有心神不宁的秦观山,行踪不定的黄山松,谁也想不出,城令朱品端大人,短短的时间里,在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构建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关系网来。 第792章 等你好久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山海关大帅府内那间简陋却舒适的书房里,高邦玮帮大帅张陆离穿戴整齐,还是忍不住劝道:“大帅,这千里奔波,你这一把老骨头还行不行啊?还是我走一趟。” 张陆离调整着皮甲的位置:“你去有屁用,这是老子的责任,是老子御下不严,当然是老子自己去承担。” :“老子走了,你给我看好这个家,谁他妈的敢造次,你直接就砍了他的狗头,妈的,老子张陆离辛苦一辈子,临了临了,还要为他们这些狗崽子擦屁股。” 高邦玮拍了拍张陆离的肩膀:“你就别叨叨了,你自己心里放不下这些小家伙,要是够狠心,一把绑了往回一送,不就一了百了。” 张陆离愁眉不展,叹息道:“我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纠缠的多深,你以为那个小钦差是好说话的主?真要是有罪证落在他手里,这些个家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下来呢。到时候,想不绑也来不及了。” 高邦玮也是微微摇头,有些无能为力:“你路上小心点,别赶的太急,要是把你自己累垮了,那才是大事。” :“他妈的,白定平那个蠢货带着他的亲兵都走两天了,我要是不能赶到,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张陆离怒骂了一声,又有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还要你交代吗?你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张保军,走了!”张陆离顺手取过头盔,转身就向外走,转眼间,一个垂垂老矣的小老头子又成了龙行虎步气焰滔天的张大帅。 一个四方脸大汉应声而到,将一匹赤色战马牵到张陆离面前,伸手垫在马下,张陆离一脚踩在手掌上。 大汉一托,张陆离轻松上马,一声吆喝,扬尘而去。 张保军翻身上马,紧紧跟上。 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呼啸而出。 高邦玮站在大帅府门前,面露忧色,张陆离看起来随和,却倔的像块石头,听说那位年轻钦差,也是这般性格,这两个人,在这样一种时期见面,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对边军的将来,会形成极大的隐患。 明景酒楼由三个两层小楼组成一个品字形,以岁寒三友为名。 望都城的酒宴,设在松涛楼,楼下开了五桌,楼上开了三桌,包间里开了一桌。 觥觥交错间,孙燚始终就是笑意盈盈,言谈举止斯文有加,正是一家教良好的翩翩公子模样,全无一点传言中那种不近人情。 眼尖之人,甚至能发现他笑意之下的隐隐落寞,有点点不甘,又有点点无奈。这让朱品端大人的猜疑,似乎落到的实处。 这种场合下,作为孙燚的陪伴,陈阳最是如鱼得水,豪爽热情幽默风趣,偶尔说两句男人间才能意会的荤话胡话,大家心领神会,哈哈大笑。 如此一来,几壶酒下去,酒意上涌戒备渐消,宾主和睦气氛融洽。 转眼间酒过数巡,气氛越是高涨,在有心人刻意的安排下,孙燚喝了不少酒,此刻面红耳赤,言语也多了许多。 酒桌上一人看到这般情景,悄悄的从人群中溜了出去,下了楼。 过了没多久,黄山松一袭青色长衫出现在明景酒楼中间的空地上,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折扇,皎月当空,柔和的月光镀他的脸上,眼神奕奕,淡淡的笑容,有些诡谲,又有几分得意。 那个华服汉子杜哥背着手,仰望着灯壁辉煌热闹喧嚣的酒楼,嘴角的笑,毫不掩饰的狂放。 :“公子,请。” 黄山松在掌心一拍,彬彬有礼:“张大人,请。” 楼下的喧闹停了片刻,一会儿又喧嚣起来,似乎更是得意尽兴。 二楼的喧嚣声渐渐地稀薄起来,在拉拉扯扯间,许多人都坐在了凳子上,不一会儿,灯火通明的二楼,仿佛就只有两个人站着。 这一头,站着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黄山松。 那一头,站着器宇不凡的翩翩公子孙燚。 孙燚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像是灼灼燃烧的太阳。他一脸的绯红酒意退潮般迅速消散,嘴角慢慢翘了起来,挑起一道锐利的嘲笑。 :“哪位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朱品端放下手里的酒杯,走了过来,一手搭在孙燚肩膀上:“大人,这位是黄鹤黄大人的大公子,也是我们望都城最是年轻有为的黄山松黄公子。” :“来,黄公子,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尊贵的钦差大人孙燚孙大人。想来你们年轻人,更会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隔着几张酒桌,两位年轻人的眼光撞在一起,却不是大家以为的相见甚欢,反而隐隐有些刀光剑影的激烈。 黄山松的脸色微变,他看见灯火通明下,对面那个年轻的钦差志得意满,仿佛猎人见了猎物,嘴角上扬,眼光尖锐,充满自信和把握。 他敏锐的发现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陷阱。 黄山松眉头微微一蹙,转身就走,小声低喝:“走!” 华服汉子杜哥身子一震,手插入怀中,像是一只警觉的野兽,充满戒备。 :“黄公子是?怎么就走了呢?我等你一个晚上,酒都不喝一杯吗?”孙燚平淡的声音响起,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朱品端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搭在孙燚肩膀上的手,一点点的抽了回来,唯恐引起孙燚的注意。 钦差大人侧面还挂着淡淡的笑,可是身上那一股冰冷恐怖的气息,令他打了几个寒颤。 黄山松匆匆下楼,孙燚也不以为意,反而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 下一刻,黄山松的青色背影又出现在大家眼中,他缓缓的后退,后退,几柄阴森森的长刀顶在他的胸口,将他缓缓逼退,又是几个墨绿色服装的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杜哥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护在黄山松身边,表情凶横,眼神狂暴。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几柄长刀,却无计可施。 对面那几个刀手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们的阴冷的眼神,只盯着黄山松的心口。 楼梯口又出现一个人影,手里的长刀淌着血,经过酒桌,顺手提起一个酒壶,摇晃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用酒壶里的酒浇洗长刀的血迹。 :“周围隐藏的十二个人杀了八个,捉了三个,逃了一个,天黑,没追上。” 杜哥的脸色突然垮了。 刚才那个活跃着和所有人一见如故称兄道弟的陈阳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翘着腿,不屑的哼了一声:“丢人。” :“嗯,有点。”装高人的江白一点也不惭愧。 第793章 我就侮辱你了 刚才还是杯盏之间欢声笑语的酒宴,陷入巨大的沉默之中,一个朱品端手下的官员醉的迷迷糊糊,端着酒杯,抓住身边一人的衣角:“许大人,来,来,咱哥俩再喝一杯。。。” 被抓住衣角的许大人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在众目睽睽下抓起桌子上的酒壶,一壶酒泼在那个官员脸上,气急败坏:“闭嘴闭嘴!” :“哎呀,大家别这么严肃嘛,该吃吃,该喝喝,我和黄公子聊几句的事,不影响大家。”孙燚招招手,热情的很:“吃啊,喝啊。” 黄山松退了几步,身子撞在酒桌上,桌上杯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黄山松手扶住椅子,才站稳身子。扭头看了一眼,脸色潮红窘迫,眼神闪烁几下,一咬牙,索性转过身来,大步向孙燚走去。 :“你知道我会来?还是碰运气?”黄山松走到孙燚面前坐下,先声夺人。 孙燚笑眯眯的像个偷到鸡的小狐狸:“你不知道我的名号?他们都喊我天命福将,老天对我极为眷顾。” :“不过,你的运气和智力,好像都差点意思。出门的时候,我还想,你不会出现的,看来啊,你在这里顺风顺水惯了,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有搞不定的人呢?” 黄山松没有反驳,扭头:“给我个干净的杯子,我和钦差大人喝一杯。” 身边的几个官员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闪躲,不敢做出反应。 老杜哼了一声,将短刀往桌子上一丢,在周围看了一圈,找了一个杯子,用酒壶里的酒洗了一遍,送到黄山松面前。 黄山松自顾自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孙燚面前的酒杯斟满,端起杯子,对着孙燚说:“既然见面了,我作为地主,敬钦差大人一杯。” 孙燚端过杯子,眼睛看着黄山松,黄山松一仰头,一杯酒下腹,翻手把空杯子展示给孙燚看。 孙燚点点头,举杯在胸前:“不错,爽快。” :“不过,你不配和我喝酒。”孙燚将酒杯里的酒往地上倒了一下:“这杯,敬敬被你杀死的林秀峰夫妻。” 黄山松的身子一僵,眼睛猛地一缩,盯着孙燚,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孙燚呵呵一笑,身子向后靠了靠:“真没意思,我还以为来了个能玩得起的,结果还是一样,敢做不敢当,明明胆小如鼠,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假样子。” :“哦,这么说,大人是要撕破脸了?” :“啧啧啧,你们瞧瞧,这话说的多虚伪,要撕破脸了?老子现在还没有撕破脸吗?你以为让你坐着,你就还有谈判的余地?” :“你以为我是他们?多多少少还要受你威胁惧你几分?你长那俩桃花眼干什么用的?”孙燚伸手向周围一划拉,轻蔑的扫了一眼。 众官的酒早就化作一头一身的冷汗,动都不敢动一下。倒是有一个又黑又瘦的干瘪身材的官员摇摇晃晃的从边上桌子晃悠过来,明显是喝了不少酒,脚步踉踉跄跄,来到黄山松身边,站不稳的样子,半倚半靠在黄山松身上。 :“嗝~~~嗝·~~~~你,你黄公子,你黄公子也有今天啊。”一股难闻的酒肉味道喷在黄山松的脸上,黄山松怒从心起,奋力一推:“给老子滚一边去。” 那官员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哦,钦差大人,我亲眼看见这位公子殴打朝廷命官,平民百姓殴打朝廷命官,这是枭首重罪。”陈阳急忙起身扶起摔倒在地的那个官员,拍打着身上灰尘:“大人,您是几品官?” :“我,我是朝廷敕封六品官程高守。他,他黄山松,一介草民,居然敢当着钦差大人的亲面殴打我,钦差大人,下官要告他个殴打朝廷官员的罪。”干瘪官员顿时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脸亢奋,哪有一丝酒意。 孙燚心里偷笑:“嗯,我看见了。你们看见了吗?朱大人,您瞧见了吗?马瑞大人,您瞧见了吗?我想问一句,这黄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下官,下官瞧是瞧见了,酒后失神,瞧的不甚清楚罢了。”朱品端真是抓了瞎,怎么搞出个这等破事,殴打官员? 马瑞的神态迷离:“啊?大人,你说啥?我老眼昏花,似曾见,又似曾未见,想必是花了眼。” :“嗯,程大人状告黄山松殴打朝廷官员,本钦差身负皇命,巡狩四野,亲眼所见此等无君无父之举,来人,把黄山松拿下治罪。小小草民,无法无天!” :“是!”几名春风亭的探子一拥而上,腰里抽出绳索,将黄山松五花大绑。 黄山松的小白脸涨的通红,目眦欲裂,奋力挣扎,身子绑的花一样,哪里能动弹分毫。:“姓孙的,你敢冤枉我,你敢侮辱我!!!” 孙燚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抽在黄山松的脸上,两颗大牙和鲜血飞射出来。 :“你是不是以为你真是什么人物了?你挣了几个钱就不知道你自己姓什么了? 我冤枉你了?刚才你推倒程大人,多少双眼睛看到的,我冤枉你了? 你现在一口一个姓孙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啊?我是钦差,你就这样称呼我?你眼里有一点大夏的律法吗?” :“怎么,害怕了?侮辱你?对!你说对了! :“我就是侮辱你了,你能奈我何?” :“你想想 ,你最后上刑场的时候,想想自己只是因为推搡了一个酒醉的朝廷命官,就被砍了脑袋,嘿嘿,做鬼也不甘心?” :“我就想看看你死不瞑目的样子,你又能如何?” :“以后整个望都城,整个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嚣张不可一世的黄山松黄公子,就因为推搡了一个醉鬼,被砍了脑袋。。哈哈,你想想,大家会怎么看你?会不会骂你一声:“蠢货”?” 黄山松瞪大了眼睛,眼角隐隐渗出血水,额边的血管根根崩的老高,似乎都要炸开。 :“你的罪名,我会给你全部挖出来,你赚的黑心钱,我会一分分的从你家里人身上扣出来,但是你记住,你干的你以为的这些了不起的事,只会成为纸上的记录,而你被砍头的罪名,就是推了一下一个六品官员!” 孙燚平缓了情绪,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剑一样刺入黄山松的心里,高傲的黄公子又羞又怒,心头一痛,胸口一热,喷出一口热血,昏了过去。 满堂大人们面面相觑,正襟危坐,不敢发出一点动静,这钦差大人确实阴狠啊,用这么一个小小的罪名,就能治黄公子的死罪,这让心高气傲的黄公子,情何以堪。 第794章 你有什么资格不尊重他 酒席不欢而散,黄山松当场以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被押走,黑夜里,无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将这个震撼的消息传递出去。 这一夜,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又有多少人拍手叫好,大叹苍天有眼。 黄鹤病榻之上,没人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一个黑影翻过围墙,重重的摔在地上,响声惊动了院子里的守卫,两名守卫提着灯笼寻声过来,那黑影在地上挣扎的爬起来,小声道:“是我,黄十,带我去见陈哥。” 灯笼微弱的烛光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陈桦树打着赤膊,露出一身伤疤的健壮身躯,一脸不信:“你说什么?弟兄们都死了?你们和谁动手了?对手多少人?” :“不知道对手是谁,应该是钦差的人,对手也就十个人左右。只是一个照面,我就看见黄六哥,黄二哥被一刀割开咽喉。当场就死了。 黄公子和杜哥进了楼之后,他们才动手的,现在黄公子和杜哥,肯定也是凶多吉少。”黄十焦急的说。 陈桦树侧过头吩咐:“去几个机灵人,打听打听明景酒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及时回来报告。” 黄十喘息渐定:“陈哥,杜哥被他们抓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叫兄弟们都做好准备。” 陈桦树坐下,几块腹肌清晰可见:“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城内兄弟也才几十个人,不可轻举妄动,而且,对方既然敢拿人,肯定也有足够的防备,这时候去,反而中计。稍安勿躁,等打探的消息回来再从长计议。” 钦差府上,酒宴上没有吃多少东西的几个人肚子又饿了,不多时候,几大碗面条端上桌子,几个人大口开造。 稀里哗啦的一顿扒拉,填饱了肚子,夜色已深,几个人却无倦意,林全栋又沏上一壶茶。 孙燚窸窸窣窣的啜着茶水,目光涣散,很有点懒散的样子。 江白的精神倒是有些亢奋:“诶,阿蛮,你怎么知道今日黄公子会出现?” :“我不知道啊。”孙燚头也没有抬,嘴里窸窣有声,有点点无趣。又像是若有所思。 :“嗯?”江白的调子提高了几度。 孙燚抬起头,一脸无辜:“我真不知道,我以为是个对手,结果又是一个这么蠢的货色,这种蠢货的思想,我真不理解。” 陈阳酒喝的多,打了个哈欠:“不是他蠢,是你太另类了。他没有见过你这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所以干出来的事,才显的有点蠢啊。” :“这个人和那个叫周礼堃犯了一样的错,就是以为你是个正常人,嘿,偏偏你不是。” 孙燚对着陈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我呢?” 陈阳打着哈哈:“肯定是夸你!你今日表现不错,在酒宴上那小表情演绎的还是有点生动,又像是心有不甘,又像是无能为力。。。。不错不错。” 孙燚收回眼光,又是眼神散乱的看着月光下那几株桂花树:“我真的太好奇了,为什么就这样的货色,就能把控一城的官员,大夏就没有一个正直一点的官员? 是心黑了才能当官,还是当官后,心就黑了?” 几个人陷入沉默,这个问题太沉重,好像没有答案。 江白突然有点生气:“别管心黑不黑了,现在想想后续要怎么弄? 黄鹤抓不抓?其他官员的责任要不要追究? 最重要的,他们和边军的纠葛到底有多深?要你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你管他们黑心不黑心。” 孙燚又恍恍惚惚的问:“你们说,秦观山的屁股干净不干净?是坐在那一边?代表张陆离呢,还是代表黄公子?” 江白抬头瞧了一眼月亮位置:“反正睡不着,我们去审讯黄公子?那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能抗多久?” :“不要,我要光明正大的审他,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到底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江白和陈阳同时喊了一声:“不行!” :“有什么不行?不就是怕边军丢脸吗?不就是怕将来在张陆离手下被排挤被欺压吗?我不怕!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孙燚的眼神坚定起来,这些天一直在他心里盘亘的纠结,倏然散去。 此时此刻,明月当空,碧空如洗。 :“诶,你喊什么喊,爷在睡觉你不知道?有没有一点公德心,有没有一点军法军纪?十七禁令五十四斩第三条说的是什么?” 院子里一扇门突然打开,李平平揉着眼睛气呼呼的走出来,一副被人扰了清梦的愤怒。 :“我知道我知道,夜传刁斗喧哗,犯者斩之。!”那间屋子里又传来小柱子不甘寂寞的挑拨。 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小柱子已经憋的快要疯了。 孙燚一缩脖子,刚才那藐视天下英雄,气吞山河如虎的豪情壮志顿时化作夜风一般飘散无影。 天大地大,李平平最大。 李平平转头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闭眼睡觉,否则让你至少还躺十天。” 屋子里顿时无声无息。 李平平晃荡晃荡的晃了过来,林全栋早就殷勤地搬了一张凳子放在桌子前,陈阳急忙倒了一杯茶,放在李平平位置前面。 :“你得意过头了?张大帅戍边三十年,真的只是一个莽夫?你不给他尊重,你准备让你手下这几万兄弟一点点的填进各个小战场里送死吗?”李平平出乎意料的清醒。 孙燚又挺起胸膛:“他要值得我尊重!” :“你尊重我吗?”李平平问。 孙燚立刻谄媚的笑:“当然,当然。” :“你算算你我认识开始,我救了多少人,你再算算张陆离戍边三十载,北邙不得寸进,又救了多少百姓? 哦,你尊重我,那你有什么资格不尊重那个了不起的老爷子?” 李平平极少时候会说这种话,可是一说出来,竟是无法反驳。 李平平语气很严肃:“手里握着二十万大军,那是二十万人,活生生的人,不是数字,不是纸上的名字。二十万血肉之躯,有些坏种,不正常吗?你身上不长疖子?” 江白,陈阳情不自禁的坐正了身子,看李平平的眼神都变得正经起来。 孙燚更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阿蛮,别让张大帅的威名成为你的心头的阻碍,你还这么年轻。”李平平最后这句话,眼神诚恳,语重心长。 李平平的话,像是一股风,吹散了孙燚心底深处自己都不曾发现的那一份纠结束缚,心底一片清晰。 孙燚的严肃表情一点一点的舒展开来,皎洁的月光照在他逐渐绽放的脸上,明朗开阔。:“我明白了!” :“卧槽,李平平,你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陈阳大为惊叹。 李平平微微扬起下巴,眉眼间居然有几分他爹的那种儒雅平和之气:“你以为我只是一个郎中?” 江白好奇的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唉,我本想用一个平凡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惜啊,你们这一群莽夫,就没有一个有脑子的。”李平平喟然长叹。 :“其实啊~~~~ 我本是一个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才高八斗,文武双全,雄才大略,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的——读书人。” :“呕~~~呕~~~~~”屋子里的小柱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吐了。 陈阳捏紧了拳头,江白闪身就走,孙燚进退两难。 第795章 投诚 次日清晨,孙燚练完刀,洗漱干净,准备吃早饭,城令朱品端,同知马瑞,巡检长吕新树主动登门求见。 :“咦,几位大人,这么早,吃了吗?一起吃点?”今日的孙燚神清气爽,心念通明,举止自然大方。 :“大人您先慢用,我等吃过了。”朱品端毕恭毕敬的。 :“也行,林子,去,带几位大人去书房歇着。给大人们沏茶。” 林全栋过来,引着几位大人去了书房。 江白从屋子里走出来,抓起桌子上的大肉包子就啃:“这么早就来了?这心里可是有多着急。” 孙燚笑笑:“可不是呢,一个个眼圈发黑,昨晚肯定都没睡好。” :“你准备今日就审?还是等边军来了人再审?” :“等等看,先听听这些大人们怎么说。你昨晚审那个姓杜的,有什么收获?” :“嘿,那家伙开始很狂呢,先是一口一个边军不会放过我们,后来反应过来了,又一口一个和边军没有关系。” :“然后呢?” 江白三两口把包子吞了,又抓起一个:“什么后来?后来就我就放出老齐,就没有什么后来了。” :“咦~~老齐又拿出他耗子了?”孙燚顿时觉得手里的包子不香了。 江白点头:“那家伙嘴真硬。”将包子叼在嘴上,双手比划了一个咬断的动作,把包子拿下来:“这样才招的。” 孙燚打了一个寒颤,夹紧双腿。:“和边军关系大不大?” 江白迟疑了一下,坐下来:“按照他说的,这些年,他们给边军提供很多钱粮上的支助,主要是给白定平的。后来也延续到刘岐山和陈锋。姓杜的以前是陈锋手下一个后勤官。” :“边军付出什么代价?” :“最早时候给了一些受过伤的战兵,后来就挑了一些比较厉害,比较灵活圆滑的士兵维护他的生意往来。” 孙燚满意的点点头:“行,这些和边军的事情暂时不要声张,等他们主动露面的时候再说。” :“知道了。对了,今日我要用你一百亲兵,我要清除他们藏在城里那些干黑活的人。我人手不够。”江白喝了一碗粥,抹了把嘴。 孙燚也吃饱了:“你去找柱子哥要人,他知道给你什么人,我去会会里面这些大人们。” 才准备离开,门外又跑来一名亲兵:“将军,门外有一人,说是叫做黄鹤的求见,不过他似乎生着病,在轿子里,没有下来。” :“哦?”孙燚看了江白一眼,江白耸耸肩,转头走了。 :“带进来,找个空房间,让他等着。喊李平平去给他瞧一眼,别又来给老子搞个苦肉计。”孙燚交代了一声,向书房走去。 :“不好意思,让各位大人急等了。”孙燚走进书房,脸上笑呵呵的,也看不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孙燚在书桌后坐下:“怎么样,各位大人一早求见本钦差,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马瑞和吕新树的眼光瞄向朱品端,朱品端挤出几分笑容:“大人,我等就是想来问一下,那个黄公子,哦,黄山松,黄山松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可需要我等,我等本地官员协助办理?” 孙燚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位大人,眼神不愠不怒平淡无奇,几位大人倒是在目光下有些坐立难安 。 朱品端挤出牵强的笑容:“这个黄公子啊,是黄鹤黄大人的儿子,黄大人就这一个儿子,多少有些骄纵,我们同朝为官,有时候呢也顾忌黄大人的面子,所以难免。。。。。” :“呵呵~~”孙燚轻笑两声,并不说话,他知道,这些人来找自己,一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身为大夏十三城的城令,可以装糊涂,却不能真蠢,否则也绝对坐不到这个位置。 吕新树憋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大人,这次朝廷清理土地,我们各位大人都已经商议完毕,完全无条件配合朝令,只是这个黄山松,不知道是依仗了什么。极不配合。” 孙燚终于有了点反应:“哦?还有这等事?我捉他,是因为他殴打朝廷命官啊,当我这个钦差的面,做事都这么张狂,可见这人在你们望都城内挺霸道啊,怎么,各位大人拿他没有办法?” :“还是几位大人本身就有些把柄落在他的手里?黄鹤黄大人毕竟也就是一个通判而已,朱大人,你可是牧守一城的城令啊。”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也有些不耐烦的额意思了,在座的几位大人哪个听不出来钦差大人的意思。 很明显,钦差大人觉得各位大人不够爽利,想来表忠心,拿出点诚意来。 同知马瑞面现难色:“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个黄大人,他的女婿,是边军张大帅手下极为器重的四骁将之一的白定平,嗯,您知道,有时候我等也是有些投鼠忌器啊。” :“大夏军令,军队不得干涉政务,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孙燚这话说的义正言辞,正义凛然,全然忘记自己的行为更甚于此。 几位大人脸色一僵,心中更是腹诽不已,别人说这话,多少还有点说服力,您说这话,您自己信吗? 腹诽归腹诽,可是如何说的出口呢。 孙燚放缓神态:“你们的意思是边军为黄鹤父子保驾护航了?有证据吗?有证据,拿出来,没有证据,我等怎么可以妄言边军是非。” 朱品端转头看向吕新树:“吕大人,你收集的证据,拿出来,这时候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余地?” 吕新树一张脸阴的像是夏日突变的雷雨天气,黑云密布,即使在来的路上,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这时候他还是有些犹豫。 一旦将手里的证据交上去,那就是正面和黄家翻脸了,官场叵测,即便是现在黄山松被关押,他也不敢保证钦差是否真的敢得罪边军,黄家是否真的就是一蹶不振。 孙燚只是淡淡的看着吕新树,没有做出一点表情一丝动作,偏偏就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让书房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极端压抑起来。 斟酌再三,吕新树突然一头跪倒:“钦差大人,下官之前和黄山松也有勾结,占取良田之举,不过前些日子,我手里的田地已经全部低价发卖,买家正是黄山松安排的无良商贾,下官当时并不知情。” :“今日,下官愿意交代一切,请钦差大人开恩。”说着话,吕新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高高举过头顶。 朱品端上前一步,接过吕新树手里的册子,递到孙燚书桌上,退后到吕新树身边,跪倒在地:“下官朱品端也愿意交代一切,请钦差大人开恩。” 马瑞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下官马瑞,受过黄山松出让土地三千亩,府邸一间,店铺三间,银一万六千两,珠宝合计万余两,皆记录在册,请钦差大人查验,请大人恕罪。” 第796章 留有余地 几位官员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神态轻松,脚步轻盈,很明显是得到了孙燚不追究的的保证,孙燚把林全栋喊到身边,耳语两句,林全栋点点头,迅速赶上去,引着几位大人离开。 黄鹤坐在屋子里,精神恍惚,眼神迷离。望着窗外的阳光发呆,初夏,阳光正好,温暖又不粗暴,偏偏他的身子一阵阵的发冷。 只是短短几日,黄鹤已然变得鸠形鹄面,风烛残年的凄凉模样。 恍惚间,看见三张熟悉的面孔从窗前走过,黄鹤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完了完了,这几个家伙赶在自己前面见了钦差大人,黄鹤很清楚,现在的黄家,就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为了自保,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林全栋送走了城令三人,翻身进了黄鹤的屋子,黄鹤出门前特意整肃一番,可是一身官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一点都不合身。 :“走,大人有请。” 黄鹤扶着椅子扶手,用力了几次,颤颤巍巍的就是站不起来,眼神无力又绝望。林全栋瞧着有几分可怜,迈出门,吆喝了一声,两个亲兵跑了过来。 两名亲兵抬着椅子,将黄鹤抬入书房,孙燚抬头瞧了一眼,皱起眉头:“怎么这个样子?喊平平看过没有?” 林全栋应道:“看了一眼,说是过度紧张,心神涣散,郁而化火导致的气血亏损,只能慢慢补气补血的调养。他安排人抓药煎药去了。” :“让平平过来帮忙盯着,别特么的一会儿死在我这里了,那就更说不清楚了。”孙燚急忙吩咐道。 :“是!” 黄鹤激烈的喘息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被孙燚说的话气的。 :“黄大人,你都这个样子了,不在家里好好调养,还来见我作什么?”孙燚又担心,又烦躁。 :“嗬~~嗬~~~钦差大人,我,我是来问一声,如,如何做,才能,才能放我黄家,我黄家,一,一条生路。”短短两句话,黄鹤说的几乎费尽了全部力气。他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不让自己的身体软下去。 孙燚冷笑一声:“这时候才来问,会不会太迟了?别说你没有收到朝廷的旨意,别说没有人提前和你报信。” 黄鹤无力的睁着眼:“现,现在说,都没意义了,我,我能,能不能请大人手下留情,所,所有的,所有的事,都不要牵扯,牵扯到边军去。” 孙燚有些怜悯的看着黄鹤:“黄大人,你现在才想着和边军断开关系?不应该啊,以你为官多年的经验,不至于犯这样的错?不对,这不是犯错,这是,这是找死。我放过你,陛下会放过你?” :“我,我黄家,黄家贪得无厌,罪有应得,我也不,不说什么了,但是,但是,求大人,求大人千万,千万不要扯,扯上。。。。”黄鹤情绪激动,大口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李平平一步闯进书房,抓其黄鹤的脉搏:“别和他说话了,这家伙脉象又乱又急又虚,你还真不怕他死在你这里。” :“小林,喊人来给他抬出去,让他躺下休息,不要和他说话,等一下给他喂了药再让他家里人抬回去。” :“好嘞。” 孙燚从书桌后走出来:“怎么,很严重?” :“嗯,用心过度,伤了心脉,好好养,还能活些日子,不好好养,随时没了。这就是黄鹤?怎么这个样子?”李平平放开黄鹤的手腕。 孙燚一摊手,看着精神萎靡的黄鹤:“我怎么知道,我第一次见他。不过我猜,可能是他儿子干的事之前没有告诉他,现在瞒不过去,把他吓坏了。” :“那这个人不能放回去,还是我来照顾他,万一从你这里出去死了,你还说不清楚了呢。” 孙燚很乖巧的连连点头:“行,那就辛苦你几天,我猜啊,这两天,边军的人也应该到了,到时候嘛,几家坐在一起,当面把事情掰扯明白。” 低下头:“黄大人,你今日来找我的意思呢,我是明白的,你黄家的账,我会弄的清清楚楚,该死的人,一个别想活,不该死的人,我也不会动他。” :“你好好活着,白定平是你女婿,你活着,对他,对你女儿,对你两个外孙,都很重要,你懂我的意思吗?” 黄鹤委顿的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艰难的点了点头:“我懂,我懂。 几柄长刀对准了一身血污的陈桦树,将他逼在墙角。 陈桦树一身血,半曲着身子,刀横在胸前,喘息急促,像一个被逼入墙角的野兽,露着獠牙,不甘束手就擒。 :“你是领头的?你再不投降,你这里的兄弟可就要死光了。”江白一袭墨绿长衫,几乎都没有什么褶皱,也就是说一直到现在,他那腰上的刀都还没有出过鞘。 陈桦树眼睛横扫过来,桀骜不屈:“我们兄弟,死可以,投降,不行!” :“呦,挺硬的一条好汉啊。” 江白感慨一声,四处张望了一眼,眼前一亮:“窦骁子,你带两个人过来。” 看守院子大门的窦骁子兴奋的应了一声:“来咯来咯。”顺手一划拉身边一个汉子:“跟我走。” :“啥事?白哥?”窦骁子拖着狼牙棒叮呤咣啷的跑了过来。 江白一指陈桦树:“那位爷嘴很硬,高喊不怕死,不投降,你去劝劝?” 窦骁子歪头看了一眼,兴致荡然无存:“白哥,别拿兄弟开玩笑,那种身子骨,一棒子打碎了呢。” :“谁让你打死他?你去,腿打折,行不行?” 窦骁子微扬眼:“这种货色,你们自己就搞定了不是?” :“我们打他,是欺负他了,那家伙像是军人出身,还挺高傲,你去教教他,什么才是军人。”窦骁子这么推三阻四的不给面子,江白烦了,踢了一脚:“老子喊你去你就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里嗦的。” 窦骁子提起狼牙棒:“打死了不要怪我啊。” :“什么时候让你打死了?打残,打残!”江白提高了声音。 陈桦树用力抓紧手里的战刀,眼神恶狠狠的,眼前这个膘肥体胖近乎有三个自己宽厚的士兵,提着一根黑黝黝的狼牙棒,居然没有一点杀气。 :“诶,你投降,我不打你,成不成?我这狼牙棒太重,挨着不死也是半残。”窦骁子苦口婆心的,顺手把狼牙棒提起来又落下 “喀嚓”一声,地上的石板裂成数片。 陈桦树的眼睛猛然缩了起来,眼皮子狂跳起来,这时候他明白,这个粗壮的实在过分的汉子,说的并非假话。 :“行了,你别挣扎了,杜不悔都交代了,否则你以为我怎么能找到这里?你还要在这里顽抗?别忘了,脱下军装那一天,你就在军册上销名了,你不在是边军了!” :“你们现在只是某些人豢养的私兵,打手,甚至说是走狗,你们再说自己是边军,那是对边军的侮辱!” 江白的语气充满着不屑。 陈桦树心神一荡,江白的话,像是狠狠的抽打在他的脸上。 第797章 对峙白定平 朱品端几人回去后,当日,黄府被封,所有黄府内的人员都不得自由进出。 城外的军队开始有所行动,巡检长吕新树亲自调遣人员带路,军队成建制的奔向远方。 除此之外,望都城一连几日波澜不惊,平静的可怕。 都尉秦观山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黄府被封,黄公子被抓走,流言传来传去,真假难辨,他再想找个人问问具体的情况,到处都吃闭门羹。 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再愚钝,秦观山也知道,自己被整个望都城的官场给抛弃了,等待自己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想不出办法的秦观山借酒浇愁,一连几日,酩酊大醉,本来就暴躁的脾气,此时更是暴躁易怒,手下亲兵无故挨了几次鞭子,都不敢靠近。 醉眼迷离中,有几个人影走入他迷迷糊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人在直呼他的名字,不太客气。 秦观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抓起挂在墙边的马鞭,醉醺醺的指着进入屋子的人影,口齿不清的喊道:“放,放肆!都尉府内~~~~大声,大声喧哗,直呼本都尉的 ~大名,鞭笞三十,给老子,给老子,滚,滚,滚过来受罚!” 模糊的人影几步就走到他的面前,不等秦观山举起马鞭,一只粗粝的大手就掐住他的脖子,随即,几记粗暴的大耳刮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仿佛是被一块钢板狠狠抽过,又仿佛是被砂纸在脸上狠狠地挫过,一张脸顿时五彩斑斓,青红不分。 :“呕~~呕~~~~~咳咳~~~”秦观山跪倒在地上抓着咽喉,疯狂呕吐起来,一股发酵的臭味迅速在屋子里弥漫。 :“拖出去,泼醒他。”声音硬的像块石头。很熟悉。 一个人走上前,揪住 秦观山的头发,拖着就往外走,秦观山试图反抗,那拖拽的力气之大,完全不能抗衡,那人的动作粗野,硬生生的拖过门槛,拖过阶梯,拖过石板庭院,最后一把丢在地上。 “~哗~~~”一桶冰凉的井水劈头盖脸的冲在秦观山的头上身上,秦观山一个机灵,跳了起来:“谁他妈的~~~~” “哗~~~~”又是一桶井水迎面泼在他的脸上,嘴里,他的话和嘴里的井水一同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被呛到的秦观山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咳出肺来,听见一个熟悉又粗野的声音:“秦观山,站起来!” :“白,白将军!”秦观山腾地站起身来,挺胸收腹双脚跨立站的笔直。湿漉漉头发凌乱的盖在脸上,身上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滑稽,又,严肃。 :“醒了吗?” :“报告将军,醒了!”秦观山扯着嗓门应道。 :“醒了就滚过来说话!”那声音又粗糙,又狂野。 马蹄声匆匆而来,在都尉府门口戛然而止。一名士兵健步冲入都尉府:“白将军,黄府大门被贴了封条,门口有巡捕守卫。说是受了钦差大人的命令。” 白将军白定平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两腿分的很开,腰杆挺的笔直,两只宽厚的大手掌盖在膝上。 白定平脸色黑红,树皮一样粗糙,两道眉毛又粗又浓,几乎贴近额边鬓角。鬓角毛发茂盛,顺着脸颊和胡子连成一圈,整张脸像是套着一个毛茸茸的假面。 :“秦观山,你说!发生什么事!?” :“白将军,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说钦差抓了黄公子,杜哥,囚禁了黄鹤大人,封了黄府,并且抓了不少帮手的兄弟。别的我也打听不到,这些书生一点义气都不讲,我去登门拜访,人都见不到!”秦观山胆怯的回答。 :“真废物。来人,跟我走。”白定平豁然站起,拔腿就走。 马蹄声在望都城的街道上响起,速度不算快,可是很明显能感受到队伍压抑的狂躁,像一条河流,从大街上倾泻而过。 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涌动。 钦差官邸门口,大柱子拄着狼牙棒,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口,一连几日,他都是这样守着官邸,气势磅礴,不言自威,门神一般煞气腾腾。 马蹄声在他耳边响起,大柱子微微开口:“:“去,通知孙将军,他等的人来了。” 才听到马蹄声起,就见到一支骑兵队伍从街角游了过来。 马蹄声骤然停歇,整条街道陷入沉寂,只有男人们沉稳悠长的呼吸声,像是战场上奏响的号角。 大柱子只微微挑眼,就看清楚战马上那个黑脸男人,那一圈大胡子,比大柱子的络腮胡子还要夸张。 白定平眼里闪过一道亮光,眼前这个汉子,出乎意料的壮硕高大,只是坐着,几乎和自己的坐骑一般高。那不怒自威的豪横,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钦差门口,下马步行!”大柱子盯着白定平,神色肃穆庄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硬生生的从石头里蹦出来,硬硬的,冷冷的。 :“放肆!”白定平身后一骑低吼一声,嗓子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透了风,嘶哑难听。 大柱子的眼睛动也不动的,只盯着白定平看。 他的眼神太冷静了,冷静的可怕。 白定平没有在大柱子的眼睛里看出挑衅之意,但是他毫不怀疑,大柱子随时会用行动来扞卫自己的警告。 :“腾”的一声,白定平身后一名汉子翻身落马,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骑士,肩宽背厚,个子也仅仅比大柱子低了半个脑袋。 走近一些,才看见这个汉子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斜划到嘴角,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眼睛,鼻子,嘴角几乎全是斜斜的耷拉着,丑陋不堪,凶蛮恐怖。 :“傻大个,去,喊你家大人出来迎接我家白定平白将军。” 大柱子眼皮子稍微耷拉一下,瞥了这汉子一眼,眼光迅速又移到白定平脸上,似乎对这汉子看不上眼。 :“下马!步行!” 白定平眼里燃起了熊熊战意,他没有想到,自己才进了城,就能遇见这么一个在他面前毫不畏惧顽灵不化的家伙。 这般壮汉厮杀起来,应该是能酣畅淋漓。 第798章 暴躁的白定平 :“诶,你叫什么,爷林青山手下不打无名之辈!”破锣嗓子林青山仰头望着大柱子。 一群五大三粗远异乎常人的彪形大汉兴高采烈的从大门里跑了出来,手里拖着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狼牙棒,一路火花带闪电。 :“我来我来,是你要打架是?我来陪你打。我家大人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值得他动手。我叫张巨树,有名有姓,不算无名之辈。”张巨树从人群中挤出,站在林青山面前。 大圆脑袋,大粗脖子,身子四四方方的像是是一块巨大的墙砖。 :“来嘛,怎么打?抄家伙不抄家伙?我先说好了,抄家伙就不计生死了,生死有命哈。我这棍子六十多斤,甩起来我控制不住力度。”张巨树是亲兵营里比较有名的碎片嘴子,和窦骁子两个不分伯仲。 :“你和他废什么话啊,打就是了,啰里嗦的,不行你就滚回来,让老子来。怂货一个,白吃那么多粮食,长那么大个。”窦骁子果然不甘寂寞的唠叨起来。 :“怎么来,怎么来?”张巨树看了眼周围,拖着狼牙棒向一侧空地走了几步,距离门口远了一些:“来来来,这里来,不要等下搞的血呼啦啦的还要被大人骂。” 林青山一张脸歪歪的耷拉下来,说话滋啦滋啦的:“我去你大爷的!你想死,老子成全你。”转身从马边抽出一根长刀,刀柄很长,刀身宽厚,刀刃一线雪亮,刀背满是红锈,不知道饮过多少鲜血。 :“将军,林青山请战!” :“去!” 大柱子突然说了一句:“你下来,我们打,别让弟兄们流血。” 白定平愣了一下,勃然大怒:“老子是骑兵,你要老子下来和你个人熊步战?你以为我老子傻吗?你上马,老子砍不死你!” 大柱子神色不变,闷声道:“你骑马,我步战!生死不限。”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不占你这个便宜,杀了你,毁老子一世英名。”白定平更是大怒,一跃而下,抽出马鞍下一条长刀,抗在肩上,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住手!” 江白出现在门口,一脸威严:“钦差有令,城内不许妄起刀兵,违令者斩。想要打架,约时间地点,校场上见分晓。” :“那位白定平白将军?钦差大人召你进去。” 白定平脚下一顿,扛着刀,恶狠狠的看了大柱子一眼:“等会我在出来找你较量!” :“你们,原地待命!”白定平说着话,扛着刀,大摇大摆的就往门内走去:“前面带路!” 江白身子侧开:“请!” 门口的亲兵们笑嘻嘻的让开路,没有人在乎白定平扛着刀。 大柱子提着狼牙棒,又坐回原位置,大马金刀,威猛霸道。 张巨树四下打量:“不打了?” 窦骁子转身就往院子走:“打呗,不怕打板子你就打呗,少说话,多干活,刚才早点动手,现在都结束了,白白浪费时机。” 张巨树意犹未尽的叹口气,看着眼前林青山,蛊惑般的小声说:“我们肉搏?不动武器?输赢别告状,玩玩?” 林青山阴恻恻的看着张巨树:“我只杀人,不打架。” 张巨树像是被噎了一下,恼羞反驳道:“大夏境内,哪有那么多人可杀。你不寂寞?再说了,你这么了不得,怎么不见你去把北邙人杀光?” 林青山看傻逼一样看了张巨树一眼:“人家说脑袋大的聪明,你与众不同。”说完话,转身走了。丢下张巨树半天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将军?四骁将白定平将军?坐。”院子的桂花树下,孙燚很随意的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几个茶碗,像是接待很熟悉的朋友,简单自然。 白定平没有坐下,拄着刀:“不说废话,放了黄家的人,我立刻走。” :“白将军,急什么?我不放人,你还真敢砍了我?放下刀,吓唬到孩子就不好了。喝茶喝茶,赶路这么久,累了。”孙燚拿起茶壶,给白定平倒了一杯茶。 白定平不耐烦地:“我老婆孩子在黄府里,你封了门,他们怎么活?先放人。别逼我抢人。” :“你就不想知道黄家犯了什么事?满门抄斩的罪,你说,怎么放。”孙燚放下茶壶,横起眼睛:“你说放就放?边军面子这么大吗?” 白定平提起刀重重向下一顿,刀尖深深刺入石板:“放屁,黄家人胆子小,怎么可能犯抄斩之罪?你冤枉他们?是为了对付我?还是要对付张大帅?是了,一定是,你们朝廷的狗官们想要对付张大帅!” :“想让我拖大帅下水?做梦,想也别想!”白定平义愤填膺,满脸胡子都剧烈的颤动起来。 :“妈的,你们以为边军是吃素的?要逼我们反?就你?你就手下几万个新兵雏子?” 孙燚不耐烦地:“你别喊,再喊,你那两个宝贝儿子不要了?” :“我草你大爷!”白定平扭身上步,刀光炸开一道光幕,尖啸的破空声凄厉,一瞬间,仿佛让人置身死亡的笼罩之下。 :“住手,定平!”苍老的声音在刀风中格外清晰。 “咔嚓~~~~”一声巨响,白定平最后时刻扭动身子,偏转了刀身,这一刀狠狠地劈在院子的石板地上,数块石板裂成两半,裂缝平平整整,赫然一道半尺沟壑。 白定平的眼珠子已然是猩红一片,眼瞳都缩成细细的针眼一般,形同鬼魅。 :“我草,大意了,这家伙,真下狠手啊。”孙燚头发被刀风激的四处飞扬,乱糟糟的落下盖在脸上。他左手拨开脸上的乱发,感慨一句。右手的“燚”刀早已经归鞘,似乎刚才没有出鞘一般。 江白脸色发白,腰间的长剑才将将出鞘,刚才若不是白定平更改了刀势,他这一剑也毫无用处。 黄鹤拄着拐杖从屋子门口急走过来:“定平,你糊涂啊,你,你怎么敢对钦差大人动刀,你,你真的不在乎白杨白槐的性命了?” 白定平眼中的猩红缓缓退去,眼神逐渐逐渐的恢复清醒,双手握刀,刀锋还切在地上。:“岳父,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你还不快点向钦差大人赔罪?快,快向钦差大人赔罪。黄鹤走的踉踉跄跄,一个柔柔弱弱的大眼睛小女孩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第799章 想拖谁下水 :“白定平,今日一刀,算我尊重你在北疆厮杀多年,戍边有功,仅此一次,再无下回!”不等白定平说话,孙燚甩出一句话,硬邦邦的,对付这种莽汉,你和他说道理没用,必须是拳头上见真章。 白定平收刀,横了孙燚一眼:“随时奉陪。” 小林悦扶着黄鹤坐下,脸色冷冰冰的:“黄大人,师傅说你不能着急焦虑,否则病情反复,不好治疗。” :“诶,诶,辛苦林姑娘,辛苦你师傅。” 林悦点头,表示回应,转身离开。 孙燚又再坐下,江白慎重一些,站在他身边,手扶着剑,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白定平的举动,刚才白定平那一刀刚烈粗暴,让他心有戚戚。 :“黄大人,这个小姑娘照顾你可还细心?”孙燚望着林悦瘦弱的背影,像是随口无心的问了一句。 黄鹤连连点头:“细心细心,林姑娘很是细心。老朽这日感觉身子骨轻快许多,轻快许多。” :“嗯,那就好。对了,你们两位,都不认识这个小姑娘?她叫林悦,还有个弟弟叫林朗,陵水县富山村人。嗯,爹妈都死了,就剩他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小姑娘马上十三岁,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 :“哎呀,原来也是苦命之人啊。”黄鹤不知道孙燚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只能随口附和。 孙燚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盯在白定平眼睛上:“杀他爹妈的幕后主使,就是你家黄山松黄大公子。为了抢他家陵水河边五百三十亩良田。五年前杀了他爹,一个月前听说我要来,又杀了她娘。” 白定平双眼一瞪:“胡说八道!黄山松一向是大大方方,每年给我弟兄们的各种补贴都不是少数,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黄鹤眼前一黑,几乎要坐不住,他隐秘的悄悄的掐了把大腿,勉强坐稳。他知道,钦差大人这时候突然说起这事,就一定不是胡言乱语,空穴来风。 :“定平,听钦差大人说完。” 白定平对黄鹤还是有些尊重,闭口不言,只是满脸胡子抖个不停,说明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白将军,张大帅把镇山口这么重要的地界交给你防御,想来你不仅仅只是勇武过人?你可以莽,但不要装傻。 我今日不说别的事,就单拿这一件事来说,我让你自己判断真伪是非!”孙燚明显也有些上火,站起身,极为不爽的看着白定平:“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白定平长身而起:“哼哼,我就不信你能耍出什么花样,反正我告诉你,你别想在我嘴里套出什么对付张大帅。” :“嗯,你说的对,不知道张大帅是感动于你的忠诚,还是感动于你的愚蠢。诶,小白哥,四骁将就这水平?吾可取而代之。”孙燚言语变得犀利,或者说是有些刻薄。 白定平血气上涌,黄鹤一把拉住他:“定平,扶我起来,我们且随钦差大人一起,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定平小心的扶住黄鹤,黄鹤一手拄着拐,一手搭在白定平的胳膊,走了两步,白定平觉得手心有点痒,却是黄鹤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重复的写着一个字,一个“忍”字。 这越发坚定了白定平自己的判断,钦差大人这一定是依据朝廷的旨意,针对性的对付黄家,也就是为了对付自己,对付张大帅。 白定平的眼神变得极其坚定。 走进中堂,孙燚坐到上首,:“两位坐,关于黄公子占地杀人之事,我呢,也不明真相,今日你们两位在,正好,一起陪我审审此案。” :“来人,将黄公子带上来。” 黄山松头发散乱,半边脸肿的老高,几个青紫色的手印清晰可见。身上的青色长衫皱皱巴巴的沾满污垢和褐色血水,像块破抹布,早就看不出名贵之色。 他的神情沮丧,眼中无光,不是关押他的环境不好,而是孙燚当着众人的那一记耳光,彻底把他从虚幻的骄傲中打醒,孙燚那一番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话,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以为强大牢固的保护网,只是云烟一般缥缈。 :“松儿,松儿。。。”黄鹤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这儿子再不争气,再作孽多端,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白定平起身就向黄山松大步走去:“小松,你,你,他们这是拷打你了?” :“白哥,白哥!快,快救我出去,他们,他们都不是人,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们全家。白哥,白哥,现在只有边军兄弟们能救我们了,快快快,让兄弟们救我们走啊白哥!”黄山松看见白定平,突然激动的抓住他的手,仿佛来了救兵一样,大喊大叫起来。 :“冷静,冷静,别怕,有白哥在,白哥一定护你周全,一定护你周全,你别怕!”白定平拍打着黄山松的肩膀,尽力的安慰他。 他认识黄山松也有七八年了,怎么也不能把现在这个慌里慌张的黄山松,和印象里那个翩翩公子哥联系在一起。 :“白将军,我建议你放开他,并且,不要轻易的把边军和这件事扯到一起,你懂不懂?” :“懂,懂懂。”应答的人是黄鹤,他颤颤巍巍的走入场中,拖着白定平就走:“回去坐好,不要误了钦差大人审案。” 黄鹤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黄山松一眼。 黄山松喊了几声父亲,黄鹤似乎也没有听见。 :“黄山松,我问你,林秀峰这个名字,你可记得?”孙燚双手撑着桌子两端,将身体微微向前,施压般看着黄山松。 :“什么?什么林秀峰,哪个林秀峰。我不认识。”黄山松心头一紧,又放松下来,这件事,知情的钟琪和操作的李文秀都死了,自己咬死不认就好。 孙燚嘴角上扬,鄙视的看着黄山松:“黄公子,本来没到望都城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又蠢又笨。 输赢嘛,很正常,输了就认。你这种一嘴谎言,反而让人看不起。” :“什么叫边军兄弟救你?你瞧瞧你说的话,还有一点头脑嘛?”孙燚摇着头,一副烂泥不上墙,朽木不可雕的痛恨。 黄鹤身子都在颤动,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在挫折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关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有想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你以为杀了钟琪,李文秀就能遮掩了你的恶行?你太天真了。风过留声,雁过留痕,哪有什么是那么完美的。” 黄山松见到白定平,似乎又找到了翻身的资本,迫不及待的吼道:“我没有,你就是想陷害我,想拉我白哥下水,不就是我给边军兄弟们一点~~~” :“闭嘴!闭嘴!”黄鹤急的大叫。 孙燚一声喝:“掌嘴!” 江白的身子倏忽出现在黄山松身边,几个大耳刮子噼噼啪啪的炸响。 第800章 楚楚可怜的黄公子 几个巴掌下去,黄山松口里血沫横飞,一张脸迅速浮肿起来,他摔坐在地上,捂着脸,抱着头,哀哀的叫唤,像是被踢了几脚的丧家犬。 黄鹤不忍看,闭着眼,紧紧拖住白定平的手臂,不让愤怒的白定平有所动作。 孙燚斜眼看见白定平的模样,深深叹息,他这时候也明白过来,白定平还真就是纯粹的迟钝的武将,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 :“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干脆就摆明了说话,白定平,黄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他给边军很多支助,是不是真的?你白定平,包括你白定平的兄弟,,是接受过黄公子的私下馈赠?” 白定平昂首应道:“是,怎么了?他是我舅子,他看我边军条件艰苦,经常缺衣少食,所以是给过很多援助,不行吗?” :“行吗?黄山松不仅仅是你舅子,他还是朝廷命官黄鹤黄大人的公子,黄大人身为朝臣,可以和边军有密切的关系?朝臣和军队重将有所勾连,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吗?” 白定平瞬间变了脸色,孙燚这话说的过于直白,白定平再笨再莽,也知道坚决不能认。 :“什么勾结不勾结,前两年,朝廷提供的粮饷严重不足,我们边军兄弟在前线和北邙人拼命,你知道我们兄弟因为缺粮少药死了多少人吗? 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小松做点买卖,手里有点钱,所以我才请求他帮忙,他也是看我们边军兄弟可怜,才伸出援手,哪有什么勾结不勾结!” 孙燚表情淡淡的:“好,没有勾结。那他手里那些边军士卒,都是哪里来的?那些人身手不错,年富力强,是正常退出军队的?张大帅可知道?” 白定平并不慌张:“你别说的那么吓人,手下有些兄弟战场上受了重伤,伤愈后也不能继续上阵杀敌,按残疾办了离军手续,小松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此事哪有疑意?” :“重伤?残疾?白将军,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话?这样,我这两天呢,抓了不少人,他们都说是曾经是边军,江白,把人带上来让白将军甄别一下,看看白将军有没有认识的。” 白定平的愤怒隐隐已经平息,他现在才发觉,可能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不多时,几个春风亭的牵着十几个精神萎靡的精壮汉子上来,当头的走路岔开两腿,弯着腰,正是杜不悔。身后还有赵小军,陈桦树等一众人。 白定平的脸色骤变。 这里面,赵小军,陈桦树是出现在他阵亡名册上的人。他认识! 白定平跳起来冲到陈桦树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陈桦树提溜起来,几乎双脚离地:“吴天崖不是说你死了吗?说尸体都被践踏的人不出来了?啊?” 陈桦树费力的将头后仰,闭着眼,不敢看白定平几欲喷火的眼神。 白定平奋力一丢,把陈桦树丢在地上,又一把扣住赵小军肩膀,粗厚的手指几乎深深的刺入他的琵琶骨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你死了,我还伤心了两天,你,你。。。。你他妈的干了什么?张亮居然敢骗我?你们居然敢骗我?” 赵小军傻傻的笑了一下:“将军。” :“卧槽!卧槽!!!!你们,你们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事!!说!说!”白定平势若疯虎,大声咆哮道。 :“还有谁?还有谁?还有多少人?” 孙燚冷静的说:“根据他们交代,一共三百七十二人。隶属你白将军手下的,一百一十七人。五年前开始的。 嗯,黄山松的买卖,也就是那时候开始,突然就顺风顺水起来,好几个有力的竞争者不是主动离开望都城,就是无声无息的消失。” 白定平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赵小军甩开,眼神犀利残暴起来:“行啊,你们胆子大,敢自作主张,边军的规矩,你们都他妈的都忘了!” 陈桦树坚持从地上爬起来,:“将军,将军,不是我们忘了军规,实在是朝廷太不把我们当回事啊!我们,我们也只是换个方式,帮助兄弟们啊!” :“是啊,将军,你知道,你知道当时卢棒子,何小泉,赵平,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本来就不该死啊,但凡当时朝廷的补给及时送到,他们就不会死!很多兄弟都不会死!”赵小军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嚎叫,悲愤欲绝。 陈桦树直挺挺的站在白定平面前,刚才摔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将军,我有话说。” :“兄弟们在前线出生入死,没有人有怨言。” :“可是,可是我们保护的这些人,他们自己每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却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当兵的放在眼里,分拨粮饷补给,打发叫花子一样,这有天理吗?这公平吗?” :“他们的命是命,我们兄弟的命就不是命吗?”陈桦树眼眶欲裂,渗出淡淡的血泪。 白定平飞起一脚,将陈桦树踢翻在地,很明显,脚下是留了分寸:“闭嘴!你说再多,也不是你假死逃兵的理由!你等着,你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吴天崖!” :“钦差大人,是我白定平御下不严,管教不力,这些人,一会我带回去,一定会严格按照军法处置。”白定平转身对孙燚抱拳,有些羞愧,又怒不可遏的说道。 孙燚轻轻摇头:“白将军,原本这些人是应该交给你带回去处置。是杀是剐呢,与我无关。” :“不过现在不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位黄公子,到底用他们做了些什么事吗?” 孙燚又望向那陈桦树,赵小军几人,露出讥讽的笑:“诶,你们一直喊着不公平,来来,让你们将军听听你们这些年做了哪些公平的事。” :“说话啊,不说吗?黄公子,要不,你来说说看?”孙燚等了片刻,不耐烦的转头问跪坐在地上的黄山松。 黄山松脸色浮肿,嘴角歪斜,眼泪,唾沫,血水混成一片,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落在衣服上,惨不忍睹。 听到孙燚说话,黄山松的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头都不敢抬,身子抖的像筛糠。 楚楚可怜。 第801章 狡辩和了结 江白在边上低低的哼了一声:“说!” 黄山松身子猛地颤抖一下,他紧张的吞咽了几下口水,口齿不清的开始喊冤。 :“我没有做什么,就是多买了一些地,边军兄弟需要的援助多,我也只能尽量提供,我这也是为了边军弟兄们。” 白定平莽是莽了些,并不傻,但是现在却有了骑虎难下的纠结。 眼前这些背着他逃出军队的士兵,已经很很说明问题,这里面已经牵连到两个旅旗,他不能确定,这些人背着他,到底和黄山松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搭。 边军在一段时间里,曾经为了保证物资的供给,确实也做了一些不太见得了光的事情,但是现在这样,底下人自作主张,连他这个主官都瞒住的现象,极为罕见。 若是真如钦差所说,黄山松手下有三百多边军为他效力,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若是京城有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闹将起来,张大帅必定也难逃其咎。 孙燚听着黄山松这时候还紧紧的把自己的关系和边军拉扯在一起,反而为白定平感到悲哀:“黄山松啊,你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才甘心吗?以你的脑子,事情到了这里,你还想拿着边军为你挡箭? :“还有你们,你们嘴巴上说的那么好听,天理啊,公平啊。。。啧啧啧,受委屈了呗,是?” :“好啊,那你们受了委屈,就找实力强大的人去报仇啊,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你们自己说的出口吗? 你们不但和那些你们嘴里一口一个的贪官污吏称兄道弟狼狈为奸,你们还与他们一起,对贫民百姓动手,人一家几口人,就靠几亩良田过活,你们居然也不放过?” :“陈桦树,赵小军,你们真是在帮边军兄弟?还是你们打着这个招牌,自己过上奢华的生活?陈桦树,你来告诉我,你上个月买的那个宅子,赎出来的那个姑娘,花了多少银子?银子哪里来的?” :“赵小军,你,你亲自安排人手杀了林秀峰夫妻两人,又安排人去牢狱里灭口,这也是为了边军?” :“诶,杜不悔,你要不要说说看,你一件衣裳,需要多少两银子啊?”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孙燚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还有话说吗?还要狡辩吗?你们手里沾着百姓的血,去补贴边军弟兄?他们要是知道了,吃的下去?” 孙燚看着眼前这一群曾经也算是大夏忠良的汉子,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多一句话都嫌多。 :“白将军,这些人的供词,都在我手里,你要想看,我可以随时给你看。信不信呢,也随便你。” :“这些人,早就该死了,我就是在等你来,让你自己亲眼看清楚他们。” 不等白定平说话,孙燚索然无味的招招手:“拖下去。“” 一群人这时候反而有了点边军爷们的样子,低着头,很沉默很温顺地被押下去。 屋子里变的空荡荡的,孙燚冷冷的声音 在屋子里回响:“黄公子,我现在最后问你一遍,你还说自己是为边军,才做出这些事情来的吗?” 黄山松眼神慌张的看着白定平黑乎乎的脸,和闭着眼睛的父亲,陷入绝望。 黄山松脑子一片混乱,这时候,他只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 :“拼一把?拼一把我只要牢牢把边军和自己捆绑在一起,他就不敢杀我?对,就像他说的,地方大员和军队武将勾结,那要死,就会死一大片,他肯定,肯定不敢让白定平死,白定平死,边军一定大乱。” :“而且,和我一起合作的又不仅仅只有白定平,还有陈锋,还有刘岐山。真的闹起来,边军受牵连的人更多,他敢闹大吗?他不敢!他一定不敢!” 黄山松咬着牙,不死心的说。 :“是,是!我就是帮边军做事的。陈锋,刘岐山两位将军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这些年,至少给他们送了价值数十万的物资。送的,都是我白送的!”黄山松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 白定平的脸上黑云密布,黄鹤紧紧闭上眼,老泪纵横,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黄山松还坚持咬定和边军有关系,他就是在赌,用整个黄家人的性命,来赌自己的一条命! 孙燚哈哈一笑,笑的无可奈何。 黄鹤挣扎的站起来,拖着白定平的手,走到孙燚面前。 黄鹤擦干脸上的泪痕,消瘦的脸颊,颧骨高高的顶起来,瘦的似乎是一个骷髅头上蒙着一张薄薄的脸皮。 他神态卑微:“钦差大人,家门不幸,让大人看笑话了。 我黄家罪该万死,只求大人一事,小女黄洛琴早已嫁入白家多年,只是偶尔回娘家看望,黄家的事情,与她没有丝毫关系,请钦差大人慈悲,放她一条生路。” 白定平死死看着孙燚,眼神极其复杂,事到如今,他的妻子和两个宝贝孩儿的性命,完全都掌握在孙燚的手里,生死,一念间。 孙燚瞟了一眼黄鹤,视线转移到白定平脸上,两道目光交织,白定平的眼光焦躁又不安,掩饰不住藏在眼底深处的桀骜狂暴。孙燚眼神一片明朗清澈,毫无敌意。 :“白将军,我也是军人,我无意与你为敌,也无意与边军为敌。但是这件事既然发生,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承诺,你回去后,必须,必须要把边军里的害群之马揪出来,加以严惩。 或者说难听点,该杀的,你不能留!” :“你若是不想牵连张大帅,这件事你自己就做的干净点,不许留下任何把柄。” :“你,听懂了吗?” 面对孙燚语气的咄咄逼人,白定平出奇的冷静下来,眼神都变得有些和善。:“你放心,回去后,我一定会严查此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可以死,也不会连累大帅。”白定平斩钉截铁,目光坚定。 孙燚点点头,也没有和白定平再多言语。侧目对黄鹤说:“黄大人,你们和边军之间的纠缠太甚,所以黄家,肯定保不住。 我现在让人送你回府,有什么要说的,要交代的,你自己安排,明日抄家,拿你入狱。 至于黄公子嘛,呵呵,等我拿齐了他的同伙,再做计较。您老,就别操心了。” 黄鹤深深一拜倒地。泣不成声。 黄山松软软的瘫坐在地上,像被抽去了骨头,只剩下一摊烂泥般的死肉。 次日,亲兵前往黄府拿人抄家,黄府上下披麻戴孝,一问才知,黄鹤昨日回来,旧病发作,诊治不及,驾鹤仙去。 意料之中,也勉强算是寿得终寝。 第802章 故事里的人物 孙燚和李平平正拿着小柱子开玩笑,林悦小姑娘简直就像是个小媳妇一样,成天在小柱子身边晃悠来晃悠去,小柱子烦躁的不行,偏偏腿脚不利索,跑又跑不了。 :“诶,我和你说啊,别看我徒弟现在瘦瘦的,可是那脸胚子可不错,等长大些了,身子张开了,也是大美女一个呢。” :“关键啊,人还聪明,比你兄弟两个聪明多了。以后她给你当家,嘿,你可有福了。”李平平最是乐在其中。 孙燚连连点头附和,窃笑着:“你今年二十一,林悦十三,只差了八岁而已,等几年,人就长大了。” 小柱子伸长了受伤的腿,斜斜靠在椅背上,万般无奈:“你们两个,走出去堂堂正正的汉子,说起这些狗屁闲言碎语比街上的大妈还热情,啥时候得的这臭毛病,这么八婆?” :“阿蛮,你再说,我就回去大肚哥手下去了,我把卢大狗还回来给你。你每天去看那张大狗脸。” :“切,威胁我?”孙燚鄙夷的笑笑:“你觉得李砚会帮你?做梦去。” 李平平听小柱子推三阻四的,装模作样生起气来,板起个臭脸,手指头点到小柱子脸上:“嘿,老子徒弟什么人啊?天资聪慧,秀外慧中,能看上你个土包子,你家祖坟都冒青烟呢,怎么,你还看不上?你有什么资格看不上?谁允许你看不上?昂?” 小柱子抱着头:“大哥,你就饶了我,等我伤好了,我请你逛楼子,听说这里的百芳楼的姑娘啊,吹拉弹唱,无不精通,我出钱,我请你。。。包宿。” :“真的?吹拉弹唱?”李平平的眼睛放出光来:“不骗我?” 小柱子急忙坐正身子,一本正经的:“我啊,听春风亭老黄说的,老黄可是春风亭的包打听,无论去到哪里,他的消息一向是最准的。” 李平平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怀疑的问:“我的意思是,你有钱请我?不骗我?你受伤,我收拾你身体的时候,我可没有看见你身上有银子哦。” 小柱子急忙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真的,不骗你,我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呢。” 李平平伸手拿过银票看了看,点头道:“真有真有,太好了。”说完脸色一变:“你现在身边有人了,怎么还可以花天酒地?啊?你这样做,怎么对的起我的徒弟?钱没收了!你给我老实待着。” 小柱子伸手去抢,李平平早就退后两步坐回椅子上,得意洋洋的将银票放在怀里,拍了拍:“晚上我去帮你鉴赏鉴赏。” 孙燚看着小柱子吃瘪,哈哈大笑。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一转眼,大柱子喘着粗气出现在屋子里。气喘吁吁神色紧张:“有,有客人,你去迎一下?” :“谁啊?”孙燚纳闷。 李平平逗趣道:“柱子哥,门口到这里才几步路,你就喘成这样,你这晚上是不是出去鬼混了?几个菜啊,能把你累成这样?” 大柱子不理会李平平说话,神色激动,说话哆哆嗦嗦,眼睛灼灼发光:“快,快,快去迎人啊!。” 孙燚长身而起:“什么人物,让你这么激动?总不是你家媳妇又追来了?” :“不是不是,是那个,那个那个。。。。”大柱子真是太激动了,语无伦次。 :“不是?不会是他?不会是他亲自来了?”孙燚和李平平同时反应过来,惊呼道。 大柱子手指着外面,头如捣蒜,:“嗯嗯嗯嗯。。。” 孙燚和李平平对视一眼。 :“你看?” :“干净!” 两人转身就往外跑。大柱子紧跟其后,留下小柱子在椅子上嗷嗷叫:“谁啊,谁啊,到底是谁啊,你们带上我啊。” 一阵风卷进来,大柱子抄起小柱子的腰就往外跑:“大,大,大帅。” :“啊?啊啊啊啊啊~~~”大柱子跑的飞快,小柱子在他手里颠出颤音来。 一架马车停在院子里,马车鞍座上坐着一个人,一位老人背着手站在马车边,仰头看着院子里最大的那颗石榴树。身形高大,并不魁梧,偏偏一眼看上去,那身影沉稳厚实,真正的让人感觉到不动如山的巍峨。 老人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腰杆笔直,眼神坚毅,自然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皓发白首都遮掩不住他的锐利。 孙燚觉得自己的心狂跳的都要崩出来了。 张陆离。 张大帅! 夏武步卒的统帅。 大夏二十万边军的统帅。 戍边三十载,守土卫家园。 孙燚从小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梦里似曾见过无数次,如今就站在眼前。 :“末将孙燚,拜见~~~”孙燚急步走近,正准备一头跪拜下去,老人双手一伏:“别拜,我偷偷来的。” 张陆离一句话,顿时就拉近了大家的距离,“偷偷来的”几个字,不是很亲近,很信任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吗。 孙燚脸涨的通红:“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一众人拥着张陆离走入书房,张陆离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座。 才坐定,孙燚几人一头跪拜下去。 “末将孙燚,叩见大帅。” “末将张铁柱,张火柱叩见大帅!” “李平平,叩见大帅!” 张陆离一下起身,把瘸着腿艰难跪拜下去的小柱子一把提起来,放到椅子上坐下。:“腿受伤了?伤者不拜,伤者不拜。” :“嘿,小崽子们,说了不要拜,我这老东西多拜几次,就该归天了。都起来,起来。我今日私服出门,不用搞的这么正式。” 几个人站起来,神态有点窘迫,和军神同处一室,这空气中都有了铁马金戈的味道。 小柱子眼神发直,看着张陆离的眼神充满敬仰和敬佩,这时候要是张陆离说一声跟我走,估计他立刻就能叛变。 张陆离爽快一笑:“别拘着了,几个老家伙给我说,你们都不是啥善茬啊,怎么今日在我面前,这么羞涩呢。哈哈。。。” 孙燚有点扭捏的:“我们从小听您的故事长大的,您老就是我们心中最大最大的英雄。嘿嘿,有点,有点紧张。” 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跑到书房门口:“小林,小林,沏茶,沏岩茶,水要滚,茶要浓。” 张陆离笑得很和善:“你就是阿蛮?我这喝茶的习惯,小曲告诉你的,小曲最近日子过的可还逍遥?” :“嗯,是曲爹告诉我的。他说,他爱喝岩茶是受您影响的,浓烈苦涩,回味甘长。像是北疆风雪,凛冽酣畅。 第803章 张大帅的小迷弟们 寒暄之后,张陆离温和的看着孙燚:“我来之前,见过白定平,他把所有的事都禀告我了,嗯,我要感谢你,手下留情。” :“大帅,也不是我手下留情,是白将军自己没有掺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他虽然有错,但也只是御下不力而已。”孙燚神态认真起来。 张陆离笑的很暖:“本来啊,我这一路上来还有些顾虑,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不过现在看你的动作,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这和你一向的风格不太一样啊,你这样做,是因为不想牵连边军吗?” 孙燚笑起来,笑容里的杀气慢慢溢出来:“大帅,这件事边军肯定逃不脱责任的,不过那是您的事,我肯定不能插手。 至于我手里这些假死脱身的人,他们已经不算是军人了,但凡干过恶事的,都活不了。” 大柱子小柱子李平平恶狠狠的盯着孙燚,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能这样和张大帅说话?张大帅纵横疆场的时候,你特么的还没出生呢。 孙燚感受到几个人的目光,心里腹诽着,瞧这些家伙,平日里一个比一个骄狂,怎么现在一个个像小哈巴狗一样腆着脸,陪着谄媚的笑。 张陆离专注的盯着孙燚,突然爽朗一笑:“难怪那几个老东西挺看好你,都说你是能接班的人,你这年纪轻轻,恩怨分明,杀伐果断,有点意思啊。” 张陆离似乎放下一件心事,他收敛笑容,面色如石头一般坚定冷峻:“此次事件里,边军里所有牵连进这件事的人,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目的,我都会依照军规严惩。 我张陆离的边军,不可乱杀无辜,不可袭扰百姓 ,违令者,斩!” 这一刻,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浓稠,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气伴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在屋子里弥漫,让人心生寒意。 这是一个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浸染在骨子里,血肉里的杀气。 孙燚等人神色肃穆庄重,却无惧色。 须臾,张陆离神色一收,眉眼一扬:“不过,你要接我班,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戍边戍边,生死无间。你这个小朋友,做好准备了没有?” 孙燚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眼前几个兄弟一眼,:“弟兄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百死无悔!”大柱子一声暴喝,屋子里滚入一个炸雷,轰隆隆的,大家的耳朵嗡嗡乱响。 :“哈哈哈~~好,好好!年轻人,我等着你们的表现。”张陆离欣赏的仰头看着大柱子,好一条壮汉。 :“行,事情既然办妥了,我这就准备回去,我这身份,不适合在别处逗留太久,否则总是会有些麻烦。”张陆离起身告辞。 :“诶,阿蛮,阿蛮,留大帅下来吃饭啊。咱们不怕麻烦,不怕麻烦。”小柱子小声提醒,又激动又兴奋。 李平平也连连称是:“是啊是啊,张大帅来一次,你不请大帅吃饭吗,讲出来要被人骂死的。” 张陆离哈哈笑,:“哈哈,几位小兄弟,咱们来路方长,后会有期。等你们完成圣意,戍边北疆,我做东,请你们喝最烈的酒,吃粗粝的菜,让你们也感受感受边军弟兄们的宽广胸怀。” :“嗯嗯嗯。” :“好好好。” 。。。。。。几个年轻人只知道点头傻笑,大帅请喝酒,天大的荣幸。以后出去吹牛,声音都能大几分。 几人殷勤地将张陆离送出门,车夫下车打开车厢门,张陆离豪不拖泥带水的上了车,车夫关上车门,走向车驾位置。 :“孙将军,还记得我吗?”车夫笑呵呵的问了一声。 孙燚看着眼前这个四方脸汉子,似乎有些熟悉,恍然到:“啊,是你,张大哥,我们见过,船上见过。” :“哈哈,是我,张保军。”那汉子一巴掌拍在孙燚肩膀上:“几年不见,你都三品安北将军啦,等我穿了军服见了你面,还要向你施礼呢。哈哈,厉害。”张保军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孙燚有些害羞似的:“哎呀,张大哥,你这样夸我,我可是要骄傲的哦。” 张保军哈哈笑,一条很单纯的汉子:“骄傲就对了,咱大老爷们,有骄傲的资格,难道还要藏着掖着?哈哈。。。” 张保军又搂过孙燚的肩膀,靠近耳边说,偏偏嗓子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得见他说话:“孙将军,白将军是我师傅,这次,谢谢你。我那两个小师弟,可是我师傅的掌中宝,心头肉呢。” 这话题有些敏感,孙燚不好接话,马车里张陆离开口说话:“大张,走啦。要说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张保军松开孙燚,轻轻跃上马车:“孙将军,走了,下次见面,不醉不归!”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孙燚见了故人,心情很是激荡,一时忍不住,抱拳告别,年少时候念熟的江湖切口,终于有机会说出来,畅意快活。 当年顺流直下,才是真正地踏入江湖。 马车徐徐离开钦差官邸,几个人还是心神激荡,做梦一样,年少时候的偶像,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这种强烈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孙燚最早恢复过来,瞧身边伙伴一个个还沉浸在兴奋激动中不能自拔的样子,撇嘴鄙视道:“瞧你们瞧你们,好歹都是我平武军的将领,怎么,见了张大帅,一个个像小孩一样,只知道眼冒星星,话都说不清楚。” :“那是张大帅,张大帅啊。活的张大帅。”小柱子眉飞色舞地小声叫着。:“活生生的,会说话会笑会生气的张大帅。” 孙燚为之愕然:“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 大柱子捧着下巴,一脸憧憬:“这就是张大帅啊,好霸道!” 李平平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孙燚看,看的孙燚心里起毛:“李平平,你看什么你,眼睛直勾勾的。” :“我在想,如果你命好,活的足够久,将来会不会也像张大帅一样,成为大夏的传奇?”李平平抚着下巴毛绒绒的胡须,一脸神往:“张大帅现在一张墨宝价值万金,那我现在让你多写点字,将来不是要大发一笔?” :“李平平,你要搞清楚你的身份,你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不是财迷心窍的奸商。”孙燚义正言辞道。 李平平点头称是:“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顺道发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第804章 北辰镇,三百七十里 张大帅和白定平来了又走,瞒不住望都城的大人们,只是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在这些七窍玲珑的大人们眼里,他们又做了足够多的事。 最起码,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他们最终的立场。 再也没有人,会和钦差大人作对。再也没有人,敢和钦差大人作对。 秦观山死了,喝多了酒,一把长刀,自己割开了咽喉。 死在张陆离离开的那一天夜里。 江白亲自去勘察了现场,确实是自杀,江白说起来还直摇头,那家伙也狠,一刀割下去,半边脖子都被割断了,那是一心求死,再无生恋。 朱品端,马瑞,吕新树等人再一次求见孙燚,几个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不知道最终达成了什么条件,离开钦差府邸后,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朱品端,算是彻底卸下包袱。作为一城之尊。他还是有一定的政治觉悟,并没有和黄家走的太近。不过收了两万两银子,一些珠宝首饰,还有几千亩田,不过几千亩田早在孙燚到来之前,就主动让了出去,如今反而干干净净一身轻。 马瑞和吕新树与黄家的纠葛略深,钱财往来也更多,所幸是他们没有过多的牵涉到黄山松背后一些刀口染血的勾当,也能勉强从黄家的深坑里抽身出来。 当然,割肉是在所难免的,能保命,或许还能保住官职,那就足够他们对钦差大人感恩戴德了。 至于为什么这三位大人没有和黄家勾结太深,孙燚和李平平,江白等人认真讨论过,最后得出的结论很可笑,也很可悲:“这些大人们,从来就没有看得起一介白衣的黄山松,在这些文官眼里,黄山松不过是个做事极端,不择手段,贪婪无度的商贾而已。” 就是不知道黄山松黄公子知道这个结论后,心里到底会不会感到悲伤。 牢狱里的黄公子应该不会再想那么多了,自从那日黄鹤头也不回的走掉,黄山松的心就彻底死了。 解决了和边军的矛盾,孙燚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 他既坚持了自己的底线,又给足了边军的面子,取得白定平的承诺,又获得张陆离张大帅的肯定。 哈哈,这才是有脑子的高明手段,以后,还有谁敢嘲笑自己只是一介莽夫。 孙燚等人又开始变的清闲起来,手下将领带着吏部的人分派各地各县,和黄山松关系密切的几个县令没有来得及做出足够的应对,官兵一到,纷纷上了枷锁,关入大牢。 一些平日里还招摇过市狐假虎威的泼皮打手们,早就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唯恐东窗事发。 一切都走上正轨,现在就等待各县城最后的的清量结束。 尘埃落定,孙燚又无所事事,带着腿伤初愈的小柱子,领着几十名亲兵,开始在望都城境内巡游,作为一军主将,对经过的每一处山川河流地理地势都亲眼见过,画过,才是最靠谱最稳重的事。 紫狼犹如闪电般掠过草地,四肢紧绷,鬃毛飘扬,马蹄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音,仿佛是他有力的心跳。 紫狼的眼里露出撒欢般的快乐,又有些较劲的亢奋,身后,一匹白色的身影,紧紧跟在他的身侧,几乎与他并驾齐驱。 热烈的风从孙燚耳边呼啸而过,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着紫狼的步伐上下起伏,放松心情,享受着这肆无忌惮豪放不羁的奔跑,天空海阔,自由无疆。 一条清澈的溪水横在眼前,波光粼粼。紫狼玩心大起,跳入溪中,溪水很浅,刚刚没到膝盖,紫狼四蹄践踏,惊的溪中小鱼四处逃窜。 白玉骢堪堪落后紫狼半步,到了溪边却急停下来,然后才试探性的将蹄子踏入溪水中,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这匹马,未免有些娇生惯养,虽然也是神骏,却少了战马的野性。 小柱子,林全栋等人追了上来,一群人下马卸鞍,严格的按照骑兵操典,牵着战马在岸边缓缓走动,等战马收汗后,才可以饮水喂食。 孙燚洗了头脸,走上岸来,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往岸边草地上一躺,:“爽!爽快! :“你这是憋疯了,阿蛮哥。是不是想笑笑姐了。”小柱子冲洗了身子,打着赤膊,在孙燚身边坐下。精瘦精瘦,一身筋骨肉,块垒分明。 孙燚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不要提,不要提,你一提,我就想回家了!我想媳妇,我想儿子。” 亲兵们在边上大笑,他们这个年轻的将军,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任性随意。 孙燚翻滚了几下,翻身坐起:“这里到哪了?舆图拿出来看看。” :“这条溪水叫葫芦溪,野火县境内,往东六十里,就是北辰境内。” :“哦?跑了这么远?距离北辰只有六十里?”孙燚仿佛来了精神,站起身来,向东面看去,天高地远,一眼看不尽。 小柱子知道孙燚在想什么:“距离北辰境内六十里,距离北辰镇,还有三百多里地,你现在又不想笑笑姐,想大肚哥了?” 孙燚明显颇为意动,抓挠着几天没有刮的胡子,硬硬的有些扎手:“三百多里地,不算远,最多两天时间就到了不是,我们去给大肚哥一个意外惊喜?” 小柱子恍然大悟:“你故意的?你一路往这里来,就是为了去北辰?我说呢,无缘无故狂飙了几十里地。你要去就早说啊,装模作样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虚伪?你喜欢大肚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还要遮遮掩掩做什么?” :“啊?这都被你们发现了?你这样说出来,多难为情啊。”孙燚装作大惊失色。 :“滚滚滚。”小柱不耐烦道:“我们是直接去北辰镇?还是去北辰境内巡一遍?” 孙燚目视东方,有些雀跃:“当然是直接杀到他面前!动作快一些,十天内可以赶回望都城。” 距离此地三百七十里地的北辰镇,城令府中,李砚的天子剑,染满鲜血。 城令吴悠的无首尸体,跪坐在中堂。 吴悠的脑袋,咕噜噜的滚着。 第805章 北辰惊变 门外一阵厮杀声,一阵阵连弩机扩的开阖声,有人惨叫,一会儿,又是无数利器砍入肉体的噗嗤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厮杀声又往城令府四周院子扩散,一阵一阵的兵器撞击声,呐喊声怒吼声,受伤者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连呻吟声也戛然而止,城令府内沉寂下来。 只是血腥味慢慢的从各处飘了进来,越发浓重。 卢大狗从门外探进头来:“大人,搞定,城令府内明的暗的一百七十多持有兵器,其中披甲者一百人。除了两名首领,其他全部杀死。” 李砚坐在城令的位置上,天子剑插在面前的案牍上。 在他身后的地板上,躺着四具尸体,鲜血从咽喉处汩汩流出。身着长袍,黑乎乎的沈墨,站在不远的柱子边上,阳光从城令府屋顶的一个破洞照下来,他就站在这一束阳光里。 很奇怪的习惯,一个干黑活的杀手,偏偏喜欢沐浴在阳光下。 李砚脸色淡淡的,两片薄薄的嘴唇红的鲜艳,像是女子点了朱唇。 :“搜查整个城令府,里里外外都不要放过,搜查出来的所有物件都要详细登记。” :“明白!”卢大狗眼睛扫过中堂,那些面无人色的大人们,眼睛躲闪,不知道往哪里藏。 周飞披着盔甲从门外走进来,盔甲上沾染了几处黑红色,是干涸的血液,两只折断的箭头插在盔甲缝隙里,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 周飞手里挽着一颗人头,血珠从断口处一滴,一滴的掉落。 :“将军大人,埋伏在庆丰楼的两百多匪徒已经被我等一网打尽,这是匪首,不知道各位大人,有没有认识的?”周飞面目凶狠狰狞,把人头往桌子上一放,眼睛横向在座的几位官员和商人。 :“王大人,你可认识?”李砚的声音不大,在巡检长王不凡听来如晴天霹雳般炸裂。 :“我,我,下官不,不认识。”王不凡眼露惊骇。 :“你撒谎,这个人六日前晚上与你一起在醉云楼吃饭喝酒,一起还有守备军第一旅旅旗郑厚土,你如何不认识。”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面色阴鸷,一身浅灰色书生长袍,偏偏腰间一条又宽又厚的武士带,衬的他宽肩细腰。 李砚眉毛高高挑了起来。:“你来了?怎么样?” :“幸不辱命。醉云楼六十多身份不明,身怀利器的武人,一举拿下,无一逃脱。罩衣之下,皆有甲胄。”文武双全张山虎抬手拱了一拱。 :“好!辛苦两位!” 李砚淡淡的把目光移到王不凡身上:“王大人,认识吗?” 不等王不凡回答,李砚又问其中一名身材微胖,脸庞饱满的四十多岁商人打扮的汉子:“高掌柜,你可认识?” 那商人脸色变了几变,突然冷笑:“厉害啊,原来我们所有举动,都没有逃过你的眼睛啊。没事,不就是一死吗?我死了,自然有人为我报仇。” :“你们的家眷都住在京城,哈哈,我在地下等着见他们。” 那商人手腕一翻,手里露出一把小匕首,毫不犹豫地一刀捅入心口,转眼没了声息,干净利落。 王不凡身子激烈的颤抖着,软的几乎在椅子上滑下来。 李砚鄙夷的瞧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张山虎:“守备军那里处理的怎么样?都尉李文龙控制住了吗?” :“控制住了,他想反抗来着,挑断了他的手筋,他就老实了。” :“南门确保可以进吗?” 张山虎点头:“可以,守备军三旅旅旗唐威是自己人,已经联系好了。” :“发信号,大军进城,封锁城门,按名单,全城搜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势力藏在北辰镇内。” :“是!”周飞转身走出门去,不多时,空中传来几声爆炸声。 斜阳如火,层霞尽染。 北辰镇城池像是被火烧起来一样,金灿灿一片,金碧辉煌。 小柱子远远就看见城门口的拒马桩:“咦,发生什么事?怎么防备这么严?这是要打仗了吗?” 孙燚眯了眯眼,神情慎重:“走,瞧瞧去,城墙上怎么挂了平武战旗,一定是出事了,大肚哥居然没有只言片语传给我。” :“是孙将军,孙将军来了,孙将军!”守在城门的,是光头周飞的部下,见到孙燚到来,高高兴兴的迎了出来。 :“怎么是你们守城?守备军呢?出什么事了?”孙燚看士兵们的表情轻松,顿时放下心来。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守备军想杀李将军。” :“是啊,昨天城里杀的血流成河。” :“听说有人要造反。”。。。。。。 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不过这么看来,似乎事态都控制住了。 :“你们李将军在哪呢?” :“城令府,应该是在城令府。”守门的小旗站出来。 孙燚一拍紫狼,风一般卷入城门。 一路上隔三差五就能遇见一队队的骑兵巡逻,见到孙燚等人,停马敬礼,孙燚等人不断回礼,这样一来,速度自然也就提不起来。 小柱子驱马赶在孙燚身边:“看来事不小,这巡逻密度很高。” :“看出来了,这家伙,不声不响给我搞个大事件呢。嘿嘿,胆肥的很。”孙燚嘿嘿冷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热闹没有告诉他,心里不满。 赶到城令府,孙燚甩鞍下马,制止守卫进去通报的举动,大步闯了进去。 一进门,两人都愣了一下。 院子里正中居然筑起一个小型的京观,上百个人头呲牙咧嘴,厚厚的一层石灰,遮掩不住那浓重的腥臭味道。 :“谁把大肚哥惹恼成这样了?”孙燚皱起眉头,捂住鼻子:“城令府内筑京观,他怎么想的?这大热天的,也不怕臭死个人。” :“你怎么来了?”李砚见到两人,愣了一下,笑了:“你们两个狗鼻子,是闻到啥消息了?” 孙燚转着圈,上下打量一番李砚:“好好的,没事啊。那就好,那就好。” :“你这是来奉旨办事的,还是来屠城的?院子里摆那么些人头,晚上睡觉不做噩梦?臭死了。”孙燚绕在李砚身后,说着话,突兀的一脚对准李砚的屁股踢过去。 李砚背后长了眼似的,身子一扭,躲过孙燚这一脚。 两人嘿嘿直笑。 卢大狗晃荡着两条罗圈腿从门外逛进来:“事情都办完了,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孙燚一屁股坐下,身子放肆的摊开在椅子上:“来来,滚过来,给你家安北将军好好说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第806章 有事一起扛 :“大狗,事情都处理好了?”李砚没有理会孙燚。 卢大狗点点头:“早上抄了三家商行,在仓库里找到一千六百多副甲胄。财产缴获不多,现银,银票加起来十几万两。” :“妈的,守卫很凶,老子做了充足的准备,还折了十几个兄弟。” 卢大狗低低骂了一声,疲倦的坐下。 :“”问了商行管事的,说这甲胄一副三百两银子从李文龙手里买的。还没有来得及运出去。” 孙燚倏然坐直了身子:“甲胄?你来清量田地的,怎么和甲胄扯上关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敢做这种买卖的,都是提着人头不要命的家伙。” :“甲胄买家是谁?” 李砚点头:“城令吴悠,巡检长王不凡,守备军都尉李文龙,这几个家伙狼狈为奸,专门从事军械买卖。” :“同知冯伟明,通判杨维,县令孙志刚,许逊,黄真,陈楼平,这一群人官官相护,蛇鼠一窝,专门以田,粮下口。\" 卢大狗悠悠道:“北辰童谣这样唱:北辰镇内无好官,吴悠冯扬王不凡。” :“烂透了!”李砚坐到孙燚对面。揉了揉眉头,眉眼间有些浅浅的疲倦,又有些深深的厌倦。 :“闹这么大?伤亡严重吗?”孙燚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夏朝就像一个筛子,四处漏风。 李砚振作精神:“我查他们一段时间,惊了他们,他们昨日聚集数百人马狗急跳墙,准备对我下手,嗯,我们先发制人,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昨日在这里砍了吴悠的头。脑袋在外面京观上,最上面那颗就是。嘿嘿,死不瞑目。” :“杀敌四百多,抓到的活口少,只有十几个。咱兄弟,折了一百多。他们在城内肯定还有不少受了惊吓藏起来的人,我还在搜查。” :“妈的,四百多人基本都是北邙人。这些大夏的官员为了钱,怎么是连祖宗都能卖了。据说这些年,他们至少克扣了边军上万套的甲胄卖给北邙。而且,近五六年,他们居然招募工匠,私自打造甲胄,真该死啊!” 李砚似乎找到情绪的宣泄口,很难得的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孙燚看着李砚和大狗两人:“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要不,你们歇歇去,这里的事,交给我。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召集些兵马过来、?” :“没事,基本也都搞定了,剩下的就是清扫干净而已。诶,你怎么突然来了?是收到什么风声?”李砚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完了,看起来心情爽朗许多。 :“我哪里的事情搞定了,闲来没事,出来走走,前两天走到野火县,距离不远,突然想来瞧瞧。北辰没来过,来见识见识。” :“听说这里的烤鸭很有名?怎么样,我这么远来瞧你,不请我吃两只?”孙燚嘿嘿笑起来:“有日子不见了,好好喝两杯?” 小柱子凑到卢大狗耳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卢大狗眼睛发亮,小柱子眼神邪恶,孙燚大大咳嗽一声:“大狗,不要带小柱子鬼混,他是有主的人了。” :“咦~~~~?”李砚和卢大狗顿时来了兴趣。 小柱子暴跳起来:“卧槽,阿蛮哥!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我没有!老子是自由的!” :“他的女人是李平平的开山大弟子,卢大狗,你自己斟酌,惹了李平平,是什么后果。”孙燚轻飘飘的甩了一眼给卢大狗,卢大狗顿时毛骨悚然。 正说着话,周飞又是一头汗,一身血的闯了进来:“哈哈,听说将军大人驾到,这是闻着血腥味儿来的?” :“等等,我先把活干完。” 周飞一个立正,大声对李砚汇报。 :“禀告将军,周飞率部查抄北山庄园,遇北邙死士抵抗。歼敌两百三十七人,活捉两人。我部伤八十人,战死二十六人。 查抄战马一百十六匹,甲胄,军械弓箭刀枪各三百套。 现银二十三万两,金两万两,银票一百三十万两,珠宝古董七大箱,地契几十份。 另有缴获的账册残本一本。” 周飞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来,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上前几步,交给李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发现时候就这个鬼样子了。不知道有用没用。” 李砚站起身,挺直腰杆:“周将军,辛苦了。弟兄们辛苦了。” 周飞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和他脸上的黑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又憨厚又粗犷:“辛苦啥,一辈子窝里斗,难得有机会和北邙人拼杀一番,这才是我们大夏军人该做的活。” 把任务和李砚汇报完毕,周飞随手脱了张椅子坐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李将军,这院子里的京观留着做啥,这天气热起来,太臭了,要不还是尽早都撤掉。我刚进来,熏我一跟头。” 李砚点头:“不急,明天用完就撤。” 孙燚反应过来:“你这留着威慑谁呢。” :“土地清量还没有开始,刚好借这次,一起动手。先吓唬吓唬他们,把事情办完后,再秋后算账。”李砚扬了扬眉毛,,似乎又想起不开心的事。脸上蒙着一层灰,这一次北辰之行,让他对大夏官场的腐败,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李砚,点齐兵马,走一趟梧州县。”张山虎急匆匆的走进来,见到孙燚和小柱子,愣了一愣:“这两家伙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事情办完再告诉他们?” 李砚摊手:“狗鼻子,闻着味来的。” 孙燚跳起来,迎向张山虎,胸口上不轻不重的给了一拳:“小子,你还想瞒着我?”又一把抱住张山虎:“山虎哥,辛苦。” 张山虎反手搂住孙燚的肩膀:“你这个狗脾气,把这里的事告诉你了,怕你带着大军来屠城。你之前杀的人太多了,稍微收敛点,让我们自己来搞定就好了。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草,我孙阿蛮在乎杀人多?我在乎你们下手太温柔。除恶不尽,反遭其害。”孙燚毫不畏惧的挺着腰杆。 孙燚一瞬间明白李砚等人的苦衷,他们在为自己吸引火力,不想把所有的仇恨都让自己一个人扛。 孙燚站在大堂中间,看着身前身后一众弟兄。 :“别忘了,我们是兄弟!任何事,兄弟们一起扛!咱肩膀够宽,咱腰杆够硬,咱刀子够利,有什么扛不起的?” 孙燚慷慨激昂,字字铿锵。 这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誓言。 第807章 潜在的巨大危机 :“就是,怕什么,怕老子的刀不利吗?”周飞大力拍着刀鞘:“这些家伙,罪有应得,不该死吗?” 孙燚大笑:“对!瞧,大家都应该像咱们飞哥一样,要什么顾虑,一刀在手,杀将过去,杀他个干干净净,杀出个青天白日!” 众人哄笑起来,莽夫的快乐,单纯又直白。 爽朗畅快的笑声在夕阳落日中翻滚飞扬,冲散了城令府中那一层厚厚的压抑和阴霾。 张山虎走到中堂挂着的舆图前,指着一个地点:“刚才审讯中得到的一条讯息,梧州县尾牙山脚下有一处庄园,说是北邙人一处聚集点,经营了十来年了,长期有好几百人在那里驻扎。” :“消息可靠吗?”李砚问。 张山虎犹豫了下:“应该是可靠的,我之前也有类似这样的消息,只不过都是只言片语,所以没有办法确定位置。梧州县和北邙人有勾连,这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需要立刻安排人马去清查清剿,要快,否则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往山里一钻,就不好找了。” :“让我去,这种山地作战,骑兵派不上用场,还得是步兵。”周飞又来劲了,这个家伙,三十好几,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爱好,一听到有仗打,跟吃了虎狼之药一般。干劲十足。 张山虎摇头:“步兵太慢,要骑兵,赶时间。” 孙燚走前两步:“都不要争,我去,李砚给我一千骑兵,给我两个向导,我马上出发,梧州县距离这里五百里路,我争取后日晚间赶到,摸清楚情况,第二日就能结束战斗。” 李砚反对道 :“不用,不需要你去,你留在这里陪我处理城里的事,这城里要处理的繁杂事情更多。你既然来了,我就偷偷懒。 梧州县这区区几百人,我让张稳平带骑兵去解决。有些事,不需要我们事必躬亲。” 李砚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你精力好,既然你来了,那我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你帮我盯着点。” 孙燚看了李砚一眼,李砚眼中有光芒闪动,他知道李砚这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也就不再坚持,毕竟对他来说,区区几百人,确实也不值得他亲自去跑一趟。手下弟兄们,也是要有争军功的机会。 城令府内确实臭的不能住人,李砚也发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弱智,偏偏板着脸不肯承认,无奈,这一晚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包了一个客栈休息。 吃过饭,几个人冲了凉,清清爽爽的挤进一个屋子,像是少年时候。 孙燚喝着茶,茶是客栈提供的,很清淡,不适合孙燚的口味:“大肚哥,你是怎么发现这私自买卖甲胄的事?你~~~~向上禀报了吗?” 李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起来他确实有点累了:“没有,本想这事情解决了,去找你商量一下。你也知道,这买卖甲胄,形同谋反,真是彻底追查,上上下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城令你都杀了,还有什么顾虑?”小柱子缩进椅子里,抱着腿,不解的问。 张山虎沉声道:“现在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怕是山海关那里也出了问题,否则这么多甲胄铁器,是怎么送过疆界的。没有军队的配合,你说偷偷送过去几副也就算了,这前前后后上万副了,一路上那么多关卡,能过的去?” 孙燚肃然,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是啊,按你这么一说,怕是这一条路上,都。。。。。都出了纰漏。。” 李砚闭着眼,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我不知道怎么禀报的原因,甲胄能过去,北邙军队就不能进来?要是两军交战之时,顺着这一条线漏进来一两万的北邙军队,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处理不慎,很有可能会引发大战,你知道吗,这次和北邙人交过手我才知道,这些家伙多么野蛮,多不要命。” 孙燚会心的呵呵一笑:“看出来了,看见你城门口摆了拒马桩,我就知道你这次的对手不简单,进城后,看你的骑兵巡逻力度,知道你压力肯定很大。” :“不过你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就停下来了,你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李砚想了一会儿,一下站起来:“舆图拿出来。”小柱子从椅子上跳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舆图,摆在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张山虎把油灯拿过来照亮。 李砚指着舆图上的路线:“我们现在知道他们走的路线 ,从北辰过梧州县,过洛水到资川,资川向北,必经燕山,燕山向西,过虎跃峡,向阳镇,再顺着邙山一线,继续往北,邙山这里必须经过镇北口的防区,才能进入北邙。” 过了燕山镇之后,这后面的路线有虎跃峡,鹿城,向阳镇这三处军镇,所有路线都有边军游骑巡逻,哨卡众多。他们却能走通这一条路,你想想,防守这里的军士,能完全不知道?” 孙燚啧啧咂嘴:“要你这么一说,这一条路线的军士,基本全部都烂到根了?” 李砚手指头在舆图上狠狠点了几下:“还能有别的解释?不敢说全部,但是主官肯定多多少少都有牵连。” 小柱子看着舆图,心里计算了一番:“从镇北口绕这里到燕山,大概一千四百里地,骑兵六七天时间,就能干到资川,到北辰也用不了十天。 这要是打起仗来,这一路的防线,肯定是千疮百孔。 :“这一片土地,极其适合骑兵游斗,如果是我,带五千骑兵闯进来,长驱直入,深入腹地,制造混乱,断其粮道。配合正面对山海关的攻击,我想山海关二十万大军,不攻自破。”小柱子在舆图上划了一个范围,郑重其事的说。 形势这么一说,大家的神情都严肃起来,毫无疑问,关键时候,这一条走私甲胄的路线,一定会成为大夏朝败亡的绳索。 可是面临的问题是,这么一大片范围路线,会牵扯到的边军可不在少数,不追究,肯定不行,要是追究,反而极容易引发骚乱,这是前线,不是后方,一旦乱起来,虎视眈眈的北邙大军,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这个尺度,就很难掌握。 夏夜的风溜进屋子,转了个圈又溜了出去,山虎手里的蜡烛摇曳了几下,骤然熄灭。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朦朦胧胧的有些光亮,桌子上的舆图,却看不清楚。 就像站在桌子边上几个年轻人的表情,模模糊糊。 第808章 应对,硬对! :“大肚哥,你做的对,这件事确实不能往朝廷里禀告,要知道,现在大夏朝对边军可是报以厚望,以为有他们在,大夏疆土无恙。 这,这种消息传回去,整个大夏都会变得动荡。我们在北边做的这些事,就没有一点意义了。” 灰蒙蒙的屋子里,孙燚的说话,闷闷的压在大家心上。 :“我知道,所以我甚至都不敢给周飞他们知道这些事情。我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李砚压着嗓子,说的小心翼翼。 孙燚离开桌子,坐回椅子上,端着清淡无味的茶水喝了一口,捧着茶杯:“办法不是没有,但是需要张陆离张大帅的配合。而且,这件事,我们平武军的位置会变得极其尴尬。我们,要杀人,杀很多人,杀边军将士。” :“只能是我们杀,张陆离自己都不能动手。甚至,他还要在表面上,仇恨我们,这样,边军才能继续牢牢的团结在他的身边。” 李砚悠悠的叹气:“你说的,我也想到了。代价会不会,会不会太大?我们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获取边军的信任。” 孙燚心里默默盘算,如果曲先生说的码头,在近三年内能有一定的成效,那么自己的计划就勉强能够施行下去。 毕竟,你想让武将不怕死,可以。 要求武将不求财,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孙燚陷入长久的沉默。朦朦胧胧中,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行,我得走一趟山海关,我需要和张大帅面谈一次。这件事,书信里说不清楚,必须面谈。” :“山虎,我马上写信给江白,你叫人送到望都城,我会让江白把春风亭的兄弟都安排过来,你们先开始查证,有嫌疑的,有机会在这条线路上获利的,每一个人,都要查清楚。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容许有遗漏。” 小柱子,你回去,等望都城的事情全部了结,带人去落致城,在北辰镇和落致城交界靠近洛水的地方驻扎,嗯,等待我的消息过洛水。 李砚,你解决了甲胄事件后,不要去追究。全心全意完成土地清量工作,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你现在的重点是就是为了完成旨意。向朝廷交代。” 咱们不要打草惊蛇,先把这件事放一放,毕竟我们的任务,是土地清量,人口清查,动静搞大点,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们的任务上。 我和张大帅谈完之后,再给你们消息。你们在开始行动。六万平武军压过去,我就不信,我补不上这个窟窿,只要军队不乱,这件事就能完美解决。” 孙燚的眼睛在月色中亮起来:“就这样决定!谁赞成?谁反对?” 不等别人说话:“我是老大,我说的算!” 本来大家觉得他言之有理,条理清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决断,确实有点将军的气势。 偏偏最后这句话,太嚣张了点。 :“切~~~~~~”众人纷纷表示鄙夷。 夜色深深,小柱子的鼾声一阵急一阵缓。两天时间赶了近四百里路,孙燚也很疲倦,偏偏脑子里有事,睡不着。 整件事在孙燚的脑子里来来回回的过,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只是一想到这件事对边军可能造成的影响,就愁的挠头。 李砚翻个身,轻轻踢了他一脚:“睡不着?我也好些天没有睡好了。” :“以前呢,听大人们说,越长大,烦恼越多,还以为他们吓唬我呢,现在才发现,烦恼事真是没完没了。” 李砚仰面看着屋顶:“听说你望都城的事也和边军有些纠葛?麻烦大不大?” 孙燚侧过身来:“和你这里比,我都不算事。对了,你想不到,前几日我猜见过张大帅。还见到四骁将白定平。” :“啊,真的,张大帅,张大帅帅不帅?”李砚翻过身来,看着孙燚,眼神发亮:“张大帅是个什么样的人?丈高八尺?青口獠牙?” 张山虎在边上噗嗤一声笑了:“小李砚你说书呢。” 李砚也轻笑两声:“小时候我爹就是这样和我是说的。大英雄嘛,肯定与众不同。” :“挺好的一个老人,挺威风,也挺风趣,也讲道理。和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若不是见了他这面,我还未必敢单枪匹马去找他呢。” 张山虎坐起来:“你相信他会支持你?会不会是他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手里二十万军队餐风露宿,人吃马嚼,消耗极大,为了军心稳定,他只能对手下将领做的这些事,睁一眼闭一眼?” 孙燚也坐起来:“望都城的事,我猜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而且他确实睁一眼闭一眼了,我也能理解。毕竟,重赏之下才有勇夫嘛,当年刘惜军不也是用劫富济贫的方式才把平武军拉扯起来的。” 李砚轻笑:“嘿嘿,咱刘大人对无良富人贪官下手那可真不客气。” 孙燚继续说道:“甲胄的事情,他应该不知道,特别是这形成了一条顺畅的通道,这是会动摇大夏根本,对边军制造巨大威胁,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李砚很冷静的分析说:“他应该不知道。 这一线上的防守军队,不是他手里的那八万夏武步卒,是边军里一些杂牌军队。 这些军队虽然也算边军,也必须听从张大帅的统帅和调遣。 但是他们与夏武步卒的待遇是天差地别,我听说,清河榷场是控制在张大帅夏武步卒的手里,这些军队,很难捞到多少好处。 驻守在这片穷山恶水的地方,补给又经常拖沓,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心里肯定有怨恨。 长期如此,被有心人一点点的拉拢沦陷,在正常不过了。” 孙燚插嘴道:“这就是你在这里杀人杀到手软的理由?” :“换做你,你杀的更多。”张山虎哼了一声:“这些花天酒地奢侈淫欲的家伙,最是该死。为了赚钱,你看,连钦差他们都准备动手,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什么事做不出来?” 孙燚的声音突然冰冷:“那就查的精细点,杀干净点。卖国求荣的人,死不足惜。” :“包括边军,无论什么理由,多么可怜,都不是卖国求荣的借口!” :“我见到张陆离,也不会改变我的态度。” :“军人,就要比百姓更血性,更有底线!” 第809章 又见张大帅 北辰到山海关,距离近两千里,官道倒是宽敞平坦,这条道是山海关的生命通道,所有军械粮饷都要从这里经过。 初夏的北方,生机勃勃,官道两边绿油油的麦田,一直延伸到天边。只是麦田里劳作的百姓,神情木讷,看不出有多少喜色。 一团烟尘顺着官道快速移动,马蹄声才响在耳边,转眼又渐行渐远。 饶是紫狼如此神骏,在连续狂奔三天后,也开始有些不支,孙燚扭身就上了白玉骢,又是两日的狂奔。 五天时间,孙燚已经赶到拓平县,此地距离山海关不足七百里地。 五天跑了一千三四百多里路,即使亲兵是一人三马,战马还是有些扛不住,在拓平休整一晚,第二日又再次出发。 拓平县战时是重要的粮草集散地,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城镇,边上有一条小河,据水修城,倒也是有些意思,城墙修建的也格外高大雄壮,虽不如十三重镇的雄伟宽厚,但也不是轻易能拿下。 拓平县距离燕山军镇不过三百里地,勉强互为犄角。往北方向两百里地,就是外口县。 过了外口县,距离山海关不过就是三百多里地路。 这一路的军寨哨卡骤然多了起来,一路上的盘查很严格,走走停停。孙燚等人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打着兵部送信的旗号,不免还是影响了速度。 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远没有安西城那么雄壮威武,严格说起来,甚至看起来都没有平武城那般坚固。 这是一座完全用土砖垒起来的城池,极其宽广,几乎见不到边,城墙的尽头,与灰色的邙山山脉连接在一起。 城并不高大,不过两丈,灰蒙蒙土色的斑驳城墙,城墙上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洞眼,有些地方还有青苔爬过的痕迹,像是岁月在城墙上留下的瘢痕。 这一座城市,苍老破败,却倔强的守卫着大夏。 城池上,无数大夏军旗,迎风招展。旗帜颜色也不再鲜艳,那一个夏字也有些模糊,但是那种迎风招摇傲然睥睨的气势,却依然令人震撼。 风可进,雨可进,北邙人不可进! 在城门守卫的引领下,穿过宽阔的街道,来到大帅府。 见到张保军出门来迎,孙燚咧着嘴笑了,笑容真挚:“哈,张哥,我来了,意外不意外?” 张保军看着孙燚一脸尘土都掩饰不住的倦意,张着嘴,半天才发出声来:“我听他们通报说一个叫孙燚的人来,还以为是同名的,怎么真是你来了?你这,你这急慌慌的。。。。进来进来。大帅在书房,我带你去。” 张保军知道,大帅才见过孙燚没多久,孙燚又这样急忙追了过来,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张陆离一身便装,头发随便扎起,一副休闲的样子,见到孙燚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话,吩咐一声:“保军,沏茶,喊高大人来。” 扭脸又对孙燚说到:“你先歇一下,喝口水,一会儿再说事。” 孙燚并没有坐下来,他扫了一眼简陋的书房,书房很大,一张大沙盘占据了绝大多数空间,墙上挂着几张舆图,舆图很陈旧,上面一些字迹有新有旧。 大夏的疆界和北邙疆界清清楚楚。 另外两把古朴的战刀挂在墙上,高度恰到好处,随手可取。 :“大帅,你这日子过的有些清苦啊?”孙燚感慨的说了一声。 张陆离自己环顾了一眼:“哪里清苦?挡风遮雨,光线明亮,还不够吗?这张大炕我亲自带人垒的,大汉坐上去都不会塌。来,上来坐,歇一歇。” 张保军沏了一大壶茶来,身后跟着一个亲兵,端着水盆:“孙将军,洗把脸,洗洗手,你吃了没有,我叫人给你煮碗面? 孙燚也没有客气:“行,大碗,一大碗。饿坏了。” 张保军笑:“你不用特别交代,我知道你的饭量,当年在船上见识过。” :“哈哈。那就谢谢张哥了。”孙燚抓起布巾哗啦哗啦的洗脸,一点不讲究仪态,水花乱溅。 洗了脸,面还没有端上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走进书房,一进门就笑呵呵的:“听说来了一位大人物,我没来迟。” :“这位是高邦玮,我的大军师。” :“这位是安北将军,孙燚。” 高邦玮笑的很自然很温和:“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高邦玮的笑很淡,却给人一种亲近放松的感觉,说话的时候眼睛很温和的看着你,却又似乎能把人看穿。 孙燚谦虚的很:“高大人,过奖了。” :“坐下说事。”张陆离直截了当。 三个人坐下,孙燚一口气把北辰镇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张陆离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像是暴风雨将至。 高邦玮的笑容也慢慢收敛,眼神也逐渐变得犀利,和他文质彬彬的外表完全不符。 张陆离从炕上跳下来,走到一张舆图面前:“孙将军,你把你掌握的路线说一遍。” 孙燚逐一说了一遍。张陆离的手指顺着路线在舆图上走了一遍。 高邦玮没有下炕,他提起炕上小书桌上的毛笔,奋笔疾书。 孙燚说完话,端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大口。 高邦玮放下笔,拿起刚刚写过的纸:“至少涉及到三支军队。燕山黄毅的燕字军,阳城李献忠的阳城戍卫军,还有,还有镇北口白定平的卒字军。” 说到白定平的卒子军,高邦玮语气有点迟疑。 :“这条线要是被打通,溜过去千轻骑,这一片区域都不得安宁。”高邦玮语气沉重的说道,他看向张陆离的表情,非常严肃。 张陆离背对着孙燚,死死的盯着舆图,半天没有说话。 张保军端着一大盆面条进来,轻轻的放在炕上,示意孙燚吃,自己又蹑手蹑脚的走了 出去。 张陆离的声音沙哑:“孙将军,你确定是这样的路线?这一条线上,至少有五万军队驻扎,不敢说密不透风,肯定也是警戒森严,从这里经过,是不是有些明目张胆了。” 孙燚狼吞虎咽下一大口面:“张大帅,路线未必有这么精准,但是大差不差,基本就是这样。我来之时,已经安排所有的探子都往这条路线上去打探。相信之后会有更确切的消息。” 张陆离转过身来:“你亲自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第809章 恶人我来做 孙燚大口往嘴里扒拉着面条:“嗯,嗯,我有些想法,需要大帅的同意。” 张陆离还要说话,高邦玮制止他:“你让人把饭吃完,瞧他那样子,一路上不知道怎么赶路的。肯定没吃过两顿饱饭。” :“很快很快,马上就吃完了。”孙燚往嘴里丢了两颗大蒜,随便嚼了几下,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面条。 果然很快,一大盆面风卷残云的吞进肚子了,孙燚随便抹了把嘴,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我来为大帅解忧。” :“嗯?”张陆离充满疑惑。 高邦玮表情先是愣了一下,迅速又变作不敢相信的质疑。:“你来唱红脸?” 孙燚缓缓摇头,神情变得冷厉:“不是唱红脸,我来负责杀人。” 张陆离和高邦玮对视了一眼,高邦玮眯起眼睛:“为什么?” :“我想过了,这个角色只有我来扮演,张大帅出面,不合适。张大帅这岁数,这些污秽的血,就不要沾在大帅身上了。”孙燚眉眼舒展开来,几日奔波,似乎瘦了一点,反而显得脸上的线条格外硬朗。 就像是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坚硬,坚毅。 高邦玮又问:“需要大帅怎么配合你?” :“我这里一定会杀的人头滚滚,我希望张大帅这里能稳住军心,维护边境的稳定,不要再起别的风波。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要再起风波。” :“反正我孙燚孙阿蛮恶名在外,再担一些恶名,也没有关系。” :“之后,这一片区域,暂时有我平武军来驻守警戒。大帅,有没有问题?” 孙燚微微挺着胸膛,表情和语气不容置疑的坚决,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战刀,自信满满,锐不可挡。 张陆离眉头竖起,几道深深的川字纹悬在眉间,一刹那,身边风起云涌般的杀气激荡,一头白发无风自动:“不行,我边军的事,我张陆离自己解决!我边军的错,我张陆离自己担!” :“我来!” :“不行!” 张陆离一身轻袍,显得身子清瘦,如青松一般挺拔,眼神深邃凛然 :“你孙将军一番好意,我张陆离心领了,不过我张陆离这辈子坦坦荡荡,还没有到需要别人来为我开脱的时候!” 孙燚摇摇头:“我不是为你脱罪,您是否有罪也不是我来评判,我只是为这件事提供一个最好的选择。 大夏不能乱,边军不能乱。我来做恶人,由你张大帅控制边军的情绪,才是最完美的方案。“ :“老张,你听他说。”高邦玮制止张陆离还要说话的举动,转头问孙燚,表情变得耐人寻味:“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为什么?” 孙燚缓了缓情绪:“那些里通外国不忠不义的家伙,不该杀吗?” :“该!为什么?” :“不能给外敌机会,否则,死的就是无辜的百姓,无辜的士兵。”孙燚说:“我可以说出很多理由,但是,就这一条就足够了。” 高邦玮眼神盯着孙燚看了一会儿,逐渐露出欣赏之色:“张陆离,听他的。你的职责更重。他杀人,你要为他处理好后续,保证不会有人借着这件事制造矛盾对立。” :“现在也只有你,还能镇住边军,换做别人,都还不行!这孩子还需要时间成长,你要保护他成长!” 孙燚的表情顿时有些扭捏:“高大人,我不是孩子了。” :“你是,在边军没有交到你手里之前,你还是孩子。” 张陆离不满的问:“老高,你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你让他一个孩子来扛?” 高邦玮冷静的招招手:“过来坐,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我猜,这次没有死个万八千人,估计不算完。他说的没错,不要给外人制造可乘之机。” 张保军站在书房外面的院子里,仰头看着老槐树突然长出的一片绿荫,郁郁葱葱,充满朝气。 阳光透过叶子照在院子里,光影斑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孙燚在张陆离的书房大炕上睡着了,睡的轻松又酣畅。眉眼间的锐气,也稍微显得有些平和。 张陆离盯着孙燚的脸庞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旧事儿,绷紧的脸庞,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这个小家伙,和曲七还真是有几分相似。睡在别人的炕上,好像睡在自己家一样,无拘无束。 吵闹了半个晚上,在高邦玮的支持和说服下,张陆离最终还是采纳了孙燚的意见,恶人孙燚做,好人他来当。 在他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把收拾白定平的活抢到了自己手里。 白定平是他手下四骁将之一,又是他的义子,本质不坏,就是为人太过讲情义,这让他既受人爱戴,又要为人背锅,战时是一名悍将,不战时又容易出各种幺蛾子。 张陆离对这名爱将,是又爱又恨。 不过张陆离以性命保证,白定平一定是被蒙蔽,他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做出资敌通敌的行为,毕竟这些年厮杀,他与北邙的仇恨,浓的根本就解不开。 次日一早,孙燚告别张陆离,踏上归程。 送走孙燚,张大帅返回院子,没有回书房,在院子的老槐树下坐下,老槐树新长出来的嫩叶在风中摇曳,似乎有些兴奋。 没过多久,高邦玮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亲兵们手脚轻快的搬了套小桌椅放在他们面前,高邦玮从食盒里拿出一大碗豆腐脑,两个烧饼,一小碟子咸菜。 一边做事,一边问:“他走了?你一晚上没有睡,来,吃点东西,你最喜欢的豆腐脑,周婆婆家的,我特地去买的,快吃快吃。” :“嘿,还是你个老家伙懂我。”张陆离从盘结的树根上移到小凳子上。情绪却不高。 :“我想了一下,白定平的“卒字军”最好换防,镇北口地势太重要,不能出任何意外。” 张陆离拿着小勺子吃着豆腐脑,闷声道:“那就叫刘岐山带“夏字军”和他换防,换下来后再收拾他们。我一会儿去下调兵令。” :“这次白定平你要处理干净一些,这家伙打仗是把好手,但是这治军的本事啊,不及你一成功底。这以后等你退了,他在落在别人手里,就不是打军棍那么简单的。” :“咳~~~~那家伙就是这样,讲义气,讲情义,指不定哪天就被情义两个字害死。”张陆离有些愁,上次望都城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处置,又搞出个资敌通敌的事,想起来又忍不住上火。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我现在能明白王铁头为什么会想着让他接你的班,就从这件事来看,这小家伙的心胸坦荡,而且,眼界很高。” 张陆离停下吃饭的动作,很认真的看着高邦玮:“曲七的弟子,水平能差到哪去?” 第810章 云山码头 回程,孙燚选择了顺着邙山山脉过阳城,虎跃峡,燕山,资川的路线,他想更直观的了解一下这一路线上边军的状态。 近二十年,边军和北邙军队之间并不曾有过大的战役,早年间,一些小规模的摩擦倒是不间断,你烧我几个哨卡,我杀你几个探马。我占你一个军寨,我灭你一支粮队。始终保持一个小打小闹的敌对状态。 清河榷场开通之后,双边增强了贸易通道,能够在边境地区做买卖的,背后都站着本国的权贵人家,利益驱使之下,这种摩擦也越发少见。 负责后方驻扎的边军,长期的无所事事,自然就变得懈怠,变得军纪散漫,甚至是胡作非为。 从资川走这条路去山海关,去清河榷场,要比走北线拓平,外口这一线近五百来里地,于是成了商队首选的路线。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商队络绎不绝。 而这一路上的哨卡也太密集了,几乎十里就有一个,士兵们衣衫陈旧,懒懒散散,只有看见商队的影子,那眼神才熠熠生辉,有了精神。 孙燚看的很清楚,几乎绝大数的商队经过哨卡,都要缴纳过路费,数额不限。即便如此,还是会受到哨兵的刁难,动不动要你解绑车上的货物,进行检查,往往这时候,商队的首领会暗自再悄悄塞上些银子,获取方便。 这也更确定了之前的怀疑,没有默许通融,暗中勾结,完全不可能将甲胄这种极其敏感的的东西顺着这条路运送出去。 而且,毫无疑问,站在背后的人,权势一定不低。 过了虎跃峡,孙燚改变方,向东边折行,东边一百三十里地,就是计划兴建的云山海运码头,这是曲先生为孙燚准备的后手,也是孙燚之所以敢向张陆离要求驻防这一区域的资本。 几万大军驻扎这里,仅仅靠一条商路吸血,肯定只能养肥个别人,并不能惠及所有将士。而一旦这海运码头建成,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百三十里路,最后那一片密密的林子挡住了去路,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绕了十一二天,才算绕了出去。所幸是夏天,林子里还能打到一些猎物。要不然,就凭他们带的那点食物,最多能支撑五六天。 海水的潮湿腥味扑面而来,一片山崖之下,碧蓝色的海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白色的海浪不断冲击着山崖,发出雷鸣般的声响,绵绵不绝,像是擂起战鼓,号角滔天。 一群没有见过大海的男人们第一次被深深的震撼,海天一色,空旷辽远,说不出的壮观和开阔。 顺着海岸又向北边走了两天,精疲力尽,海风两天就把大家吹的枯黄焦黑,那潮湿的空气让身上始终就是黏黏糊糊的不舒服。 :“那里!那里!那里有旗,有旗。”眼尖的林全栋大声喊了起来,指着远处大喊。 骑在马上昏昏欲睡的孙燚猛地惊醒,放眼望去,似乎真是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存在蓝色天空的背景里。 :“走,去看看!” 接到底下人报告,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林平平看着面色焦黑,嘴唇开裂的孙燚,几乎认不出来,倒是紫狼一声见到熟人的长嘶,显得格外欢喜。 孙燚翻身下马,居然腿发软,踉跄了一下,林平平上前急忙扶住:“少阁主,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孙燚站稳身子,甩开林平平的搀扶,摸向林平平没有那么臃肿的大肚子,露着两排大牙笑:“林平平,我终于看你瘦了一些啊。瘦一点,这还有些英俊了呢。” 林平平哈哈笑笑,一张脸也早晒成古铜色,反而有些刚毅。:“快快,进去坐,喝杯茶水再说。饿了没有?我请你吃海鲜啊?” :“饿,饿,饿,快点,这几天差点要吃草了,差点要折在这个鬼林子里。”孙燚急忙忙的,这一次出来办事,看起来顺顺利利,就是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茶叶一般,水也一般,淡淡的有点咸味。不过这时候孙燚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本来他对茶叶也没有特别的喜好,能喝就行。 没过多久,有人端来一大碗粥,粥的味道很奇怪,甜甜咸咸,有股大海的味道。 :“海鲜粥,你先喝一些垫垫肚子,饿过了,不能吃太饱,晚上再给你多吃一点,这味道吃习惯了就好。”林平平笑着看孙燚皱眉,解释道。 刚煮出来的粥有些烫,只能用勺子贴这边一口口的慢慢吃,多吃几口,那海鲜的鲜味和大米的香融合在一起,细腻顺滑,鲜美浓郁。 孙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手上嘴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舒坦,舒坦。”孙燚吃完粥,又喝了两口茶,大呼过瘾。 林平平这时候才问道:“少阁主,你怎么就带这么几个人找过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啊,我去了一趟山海关,回程走东线,过了虎跃峡,突然想来看一眼,原本想着就一百多里地,结果在林子里转了好些天,嘿嘿。”孙燚蛮不在乎自己差点困在林子里出不来。 :“胆子真不小,这片林子可吞了不少人。”林平平感慨道。 吃了东西,孙燚明显精神起来:“没事没事,我运气一向不错。” :“我都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怎么,你一直在这里?来多久了。” 林平平道:“三个多月了,老阁主说过,这个码头很重要,要尽快建立起来,我就亲自在这里监工,青云在舞阳城那里,负责提供人力物力支援。” :“目前一切都顺利,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到明年五月,这里就应该大致成型,后面再慢慢修缮就是了。” 孙燚双手撑着桌子:“嗯,很好,对了,我和张大帅谈好了,日后会驻守资山这一线。我顺着东线走了一遍,这个码头建好,对我确实非常重要。” 林平平很敏感,孙燚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外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询问道:“怎么?外面出什么事了?” :“正好,我问你一下,北辰有一条到山海关外的线路,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早就有了,以前规模不大,利润很高,后来清河榷场开市,做买卖的人多了,利润就少了,这路上都是军寨,那些家伙贪心的很。一趟走下来,赚的都不够交过路费的。” :“所以现在只有一些大的商队,关系很硬,才敢走这条路。”说起买卖,林平平了如指掌:“我们明阁现在都不做这条路的买卖了。” :“是不是有人走私铁器,盐巴这类的东西?呵呵,也就这玩意儿有暴利。” 孙燚缓缓摇头:“走私甲胄。” 第811章 人 :“甲胄?有人这么大胆?这东西也有人敢放行?”林平平大为吃惊。 孙燚耸耸肩:“为了钱 ,啥不能做?金陵城下还有人敢杀良冒功呢。我以为边军会好一些,现在看来,也是。。。一言难尽。” 喝着茶,孙燚把北辰和望都城与边军有关系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林平平是曲爹最信任的人,认识这么些年,做事很有分寸,像个老大哥,值得信任。 林平平一直默默的听着,眼神专注,没有说话。 孙燚自己似乎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番话说下来,自己的神色都松弛许多。 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其实在他心里堆积了太多的压力,但是作为平武军的统领,又是几个兄弟的大哥,他自己只能独自承受。 说给林平平听,也是不知不觉的把心里的压力宣泄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你见到的边军,也不过如此?”林平平拿起茶壶给孙燚倒满。 孙燚点头:“是啊,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见过白定平,也见过张大帅,他们两个,又和我想象中一样。” :“有句老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林平平缓缓道。 孙燚点点头:“嗯,还有一句,人至贱则无敌。刘惜军刘大将军告诉我的。” 林平平木讷地张张嘴:“啊,也对,很对。刘惜军,大才。” 林平平 的思路似乎突然被打断了,喝了两杯茶才接上之前的情绪:“边军太久没有打仗了。 早些年啊,因为战火纷飞,民生凋零,百姓都跑的远远的,人烟稀少,更不要说其他什么酒肆茶馆,赌场青楼。。。。 二十多万青状汉子,驻守在这一片土地,最开始,因为和北邙人之间的摩擦不断,这些汉子们的热血还有地发泄。 说直白点,至少还有个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目标。” 可是这么三年五年过去,又三年五年过去,又一个三年五年。。。。。转眼间,这群人就把自己的大半辈子都丢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了。 :“你觉得,他们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孙燚一脸哀愁:“平平哥,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他们凄惨可怜。” :“所以有时候啊,刀刀下去,血溅起来,一命呜呼,反而是种解脱。”林平平莫名其妙的突然想起贵平城里那个额头又高又白的女子。 :“可是,这不就是军人的使命吗?”孙燚心里有所触动,可是一直以来,听到的,学到的,都是军令如山。 林平平的语气突然激昂起来,:“军人军人,他首先是人!” 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林平平放缓声音,有些沉郁:“你要是不把他当人,他呀。。。。。也就可以不是人。” 孙燚也看出林平平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平哥,你这是。。。。。。” 林平平迅速抬起头来,揉了揉脸:“没事,想起些不高兴的往事,有些感触,没事了,都过去了,呵呵。” :“边军之所以变成这样,朝廷是有很大关系。” :“除了张大帅的夏武步卒可以真正的享受到各种补贴补助,其他的二流边军,都只有最基本的军饷,往往还要拖欠或者是被克扣。 不仅仅是克扣士兵的,就连一些将领,也未必能领到全饷,这种情况下,你让这些将士要怎么熬下去?” 孙燚有些不服气:“平哥,你这么一说,我能理解他们日子的艰难,嗯,我们平武军起兵的时候,刘惜军也干过类似于此的事。 不过你要是说这就是他们勾结串通北邙人,走私甲胄的理由,我不认同。” 林平平笑了:“我不是要你放他们一马,我只是告诉你,要维持一支军队长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一呢,是要有一个目标,二呢,就是要有足够的钱。” :“你知道吗,为什么曲爹一定要在这里给你建立一个海运码头?不仅仅是调兵调粮保证军事上的顺畅,他更是要给你制造一条生财有道的路子。 有钱,你才能有有用之兵,否则,别看平武军勇猛,过个十年八年,也不会比边军好到哪里去。人可以不怕死,但是人啊,怕生不如死。” 林平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然,等你回头处理这些勾结北邙的将士时候,你心里也有个分寸,该死的,一定得死。一些被迫的配合的,你也不要杀的血流成河。这些年头,很多人活的并不容易。” 孙燚很慎重的点了点头:“嗯,平哥这么一说,我知道了。诛杀首恶,其他的,只要肯坦白配合,就放他们一马。平哥,你知道吗,我之前还真是准备一路杀过去,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我特地去和张大帅通了气,挑明了我要这样干,张大帅居然都没有反对。” :“张大帅位置太高了,他很难看见脚底。”林平平随口应了一句。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海运码头!将来有了他,你就稳当了。” 孙燚从椅子上挑起来,其实也不叫椅子,是个大树墩子而已。 :“走!” 林全栋忠心耿耿的坐在屋子门口打盹,这些天,他也累坏了,吃了点东西,困意上涌。见孙燚出来,立刻跳起身来,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有些不好意思。 林平平引着孙燚爬上一个山崖,放眼远眺。 碧海蓝天,一条海礁延伸向大海,绕出半个弧形,像是温暖的臂弯,将一大片海域包围起来。海礁上有无数忙碌的人影。 另一边是一处数丈高的山崖,直冲大海,像是一记直拳。 :“这里简直是天赐的良港,测试过了,礁石尽头的海水很深,足够停泊最大的海船,礁石又宽又结实,可以修建两条车马道,船靠着礁石停泊,卸货很方便,需要改造的地方不大。 那片山崖,摆上巨弩,弓箭手,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防御。”林平平似乎很得意自己选择的位置,伸手指向远方,颇为自豪的介绍着。 转过身子,林平平又指着身后一片密林,:“这片林子也勘察过,二十七八里深,我们已经选择路线,并且做了记号,等码头建成,这里就可以开路出去。到时候,从舞阳城,甚至是更南边的地方,就可以有无数的商船通行。” 林平平又伸手指向三十里外的另一处山坳:“那里也是一处良港,我准备在那里建造一个船厂,这林子的木头,正好派上用场。” :“少阁主,两年后你再来,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平平转过身来,正视着孙燚:“你放心,你的队伍,一定不会陷入边军的窘境,你放手去做,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天空辽阔,海面浩荡,说不出的雄伟壮阔。 太阳熠熠,照射着孙燚的脸庞,海风烈烈,吹拂着孙燚的胸膛。 孙燚挺起胸膛,心神激荡! 第812章 我不装了 在云山码头住了两天,孙燚打道回府,林平平给他安排了一个向导,一个四十多岁干瘦汉子。 干瘦汉子一路上沉默寡言,走路很快,日出出发,刚过了正午,一行人就走出了林子。 那汉子也不多话,指了指方向,转身又回到了林子。 林平平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是情报收集解析的老手,对人性的了解和把握超过孙燚身边的绝大多数人,孙燚和他聊了两天,受益良多。 心里的阴霾早已经散去,眉宇畅然。 马鞭一指:“爷们,回家,跟我冲啊!”紫狼长嘶一声,一头冲了出去,白玉骢紧随其后,几乎是并驾齐驱。 这一趟长途跋涉,白玉骢似乎彻底放飞了自我。作为一匹神骏,它终于开启了真正的潜力。 紫狼的大眼珠子不断向边上斜,好胜心暴涨,四蹄如飞,绝尘而去。 白玉骢帅气的大马脸,始终在他的身边。 北辰镇城令府的人头京观终于被移了出去,院子里清洗了数次,那股子恶臭味道还是经久不散,不要说进出的人受不了,每天睡在这院子里的李砚也终于扛不住,请了专门的工匠来解决。 工匠捂着鼻子转了一圈,又硬着头皮伏在地上闻了一闻,差点没吐出来,站起身挣扎随口说了一句:“这之前莫非是个粪池?臭味都沁入石板里了。” 站在门口观看的李砚脸色通红,掉头走进屋里。 不一会,卢大狗走进屋子,笑的那叫一个邪恶:“二百两银子,工匠说要把院子里的石板都挖掉,底下的土也要挖了,换土换石板。” 李砚窘迫的从怀里掏出银票,点出一张递给卢大狗:“动作快点。” :“小意思,有钱肯定会很快搞定。”卢大狗笑嘻嘻的走出去,对门口的亲兵赵大根说:“大驴,晚上带你去浪?你家老大给了银子。” 赵大根往屋子里探了探头,看李砚似乎没有反应,扭过头来,脑袋点出一片残影。他家老大的那个性子可不好说话,这个大狗可就有趣多了。 李砚想着赶紧把院子搞干净,偏偏天不随人愿,才把院子的土挖完,留下一个大炕,还没有来得及填土,夏日一场雷暴雨,院子里的坑,几乎可以养鱼。 偏偏这个时候孙燚赶回来。 取笑李砚两句,李砚恼了,上来就打,在别人面前,李砚多少还端着点架子,在孙燚面前可从来不怂,两人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胜负。 闹腾了一阵,两人又一本正经的端起茶,谈起正事。 孙燚说的很详细,和张陆离的交涉,以及自己要做的事,将来要负责的防区,全部都说给李砚听。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还要手下留情?”李砚不解的问道:“这不是你的风格。” 孙燚摸摸鼻子:“我什么风格?我又不是杀人狂。该杀的杀,有些人只是奉命行事,特别是这些当兵的,难道还真的都杀光?大哥,那也是好几万人呢。” :“你说的算,我听你的。”李砚也不反驳。这一次,在北辰镇杀的人虽然多,绝大多数都是北邙人,他下手自然没有顾虑。 孙燚有些苦恼:“不过我就怕有些家伙看不清楚行事,狗急跳墙,那就不知道会惹出多少意外的麻烦。” :“也是,一群兵痞,说道理,也未必说的通。总有不怕死的。”李砚说着话,好像有些感触,眼睛看向孙燚,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在别人眼里,平武军就是这样一群兵痞,不讲道理。 :“哈哈。你话真多。”孙燚嘲讽了李砚一句,迅速转移话题。:“反正这次我要做恶人,那就做,能手下留情,那就手下留情,遇见顽劣不化的,老子无愧于心就好。” 李砚撇了撇嘴,嘴唇鲜艳,格外不屑。 孙燚大怒:“瞧不起你阿蛮哥?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里,我在这里建设了一个海运码头,我去看过了,天然良港,施工顺利。 :“明年这时候,就能使用了。我只要在这里开一条路。”孙燚手指在舆图上轻飘飘的划了一下:“从海边到资山,三百里地不到,到资川,三百里不到,到山海关,六百多里。” :“你猜,到时候这一片地区,会怎么样?”孙燚得意洋洋。 李砚的狭长的眼睛瞬间挑了起来,盯着舆图:“别开玩笑,建码头,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我知道你抄家赚了不少,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手里有好几万军队呢,你指望朝廷帮你养兵?最终全养成半死不活的。” 孙燚用力拍了拍李砚的肩膀:“咱是兄弟,有些事,我不瞒你,我摊牌了,我不装了,其实我很有钱。” 李砚头如捣蒜:“我懂我懂,刘惜军肯定给你留了不少钱,但是以前那种吃大户的日子是不会再有了。这些钱,花完就也就花完了。” :“明阁是曲先生的。”孙燚转头看了眼门外,凑近李砚耳边,悄悄说道。 李砚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凝固,几乎是叹息发出声音:“明阁十三楼?” :“嗯。”孙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扳起手指头:“明悦赌坊,明景酒楼,你们经常吃白食的地方,明通票庄,明秀客栈,明心药坊。。。。。。嗯,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我都不记得的。” :“那小柱子每次带人去明阁快活,钱都是被你赚走了?”李砚突然冒出这一句。 孙燚瞬间傻眼:“大哥,你让我装一会儿不行啊,你这想事的思路还真是新奇嘞。” :“难道不是?我要告诉他,他一定会找你麻烦。我可知道,他这些年绝多数的钱,都是丢进各家楼子里去了,特别是明阁,但凡他口袋里的钱多,一定是先选择明阁。”李砚穷追不舍。 孙燚一挥手:“打住!我开玩笑的,逗你玩!咱们说正经事!” 正经事继续说,但是很明显,李砚看孙燚的表情不对劲,使劲使劲的盯着他。孙燚叹口气:“你想干什么,你直说。” :“我们先不要动这些通敌的,你出钱,我们先多买一些马回来?我听说他们也做这些买卖。不用多,买个五千一万就好,咱们把骑兵重新精编。”李砚的眼珠子里都要放出光来。” 孙燚看傻瓜一样看着李砚:“你脑子里天天想着买马买马,咱先把这些通敌的人犁一道,抄出来的钱,不是还能多买一些? 而且,咱们可以自己和北邙人交易啊。又能省下不少。” 李砚很认真的想了想,转身就走:“有道理。干活干活,早点干完活,早点抄完家,早点去买马。” 第813章 这是个有脑子的狠人 刘原野心急如焚,战马一口气跑了几个时辰,喘的厉害,过了前方贾山坡,路程就过了一半,日落前怎么也能赶到燕山军镇。 刘原野扬臂做了一个手势,放慢马速:“贾山坡休息,饮马,歇一歇再走。” 身后一行十几骑同时放缓速度,慢慢向贾山坡的林子走去,天气热起来,太阳晒的厉害。 距离林子不过十来丈,刘原野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嗡~~~嗡~~~” 一阵弓弦振响,刘原野豁然抬头,脸上才露出一丝惊诧,胸口被重重撞击了两下,刘原野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插在胸口的箭矢,才感觉到胸口剧烈的疼痛,身子一软,怦然摔下。 三波箭过后,刘原野和身后十几名亲兵连人带马全部翻倒在地,有几只还没有断气的战马发出滚倒在地,发出哀哀的嘶鸣。 林子里冲出五六十个黑衣人,手里舞动着弯刀,对准躺在地上的人一顿砍。 领头的黑衣人用一刀插入刘原野的脖颈里,看着血从刀口飚出来,眼看着死的不能再死。 :“行了,走了。”黑衣人喊了一声,几十人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几十匹战马从林子里冲了出去。 这样的故事,在燕山附近,接连发生了数起。一时间,有小股北邙游骑闯入燕山境内大肆袭击军队,杀死将士的消息不胫而走。 据传燕山“燕字军”统领黄毅为此大发雷霆,派出数支军队,在燕山境内开展大规模的清剿围杀,来回几次筛子般的清扫,北邙游骑早早逃出燕山境内。 徒劳无功的清剿,让黄毅更是暴怒,笃定军队里有北邙人的奸细,才能让北邙游骑在这样大规模的清剿中漏网。 黄毅亲自带队对东线商路上所有军寨,哨卡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查。 这一查不得了,居然有十余个关键位置的防备松懈,军纪散乱。 北邙游骑过境,将士居然不敢阻挡,土崩瓦解,如鸟兽散。任其扬长而去。 这还了得? 黄毅似乎铁了心的要整顿颓废的军心,军法处的刀一路砍过去,整个东线,至少有两千名士兵和军官人头落地。 同时,一份请罪书,送往张陆离案头。 另一份请罪折子,送到兵部。 江白和张山虎在东线的行动瞬间陷入困境,甚至都不能在此处久留,唯恐露了行踪,在这人烟罕至的地界,埋几十个人,轻而易举的事。 春风亭的探子们迅速撤退回资川县。 江白带着张山虎灰头土脑的回到北辰镇。 收到消息的孙燚大为震惊,黄毅的这一串行为,不但树立自己治军从严的形象,更是借着这个借口,几乎将所有的知情者都一扫而空。 这是个狠人。 边军真是出人才的地方。 孙燚很是感慨。 张山虎出师不利,很有些沮丧:“下一步怎么办?黄毅这一招,还真是干净利落,我估计知情人都杀的差不多了,就算是有漏网的,也不敢现身出来。” :“这黄毅什么背景?真有这么厉害的头脑?这活被他干的简直是天衣无缝了。有这本事,还会委屈在这小地方?”孙燚挠头,很是不解。 江白恨得牙痒痒:“别管他什么背景,我们应该怎么破局?” 孙燚神色不变:“什么怎么破局?破什么?我们是钦差,直接碾压过去。莫非他手下三万人不到要起来造反?” :“嗯?”江白和张山虎瞪起眼睛看向孙燚。 孙燚摊开手:“昂,怎么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的。” 李砚挑眉,眉毛跃跃欲飞:“就是,讲什么道理,咱是军队。又不是刑部衙门。” :“那你要我们去查证?”江白瞠目结舌的问。 孙燚嘿嘿一笑:“有证据更好,不会殃及他人嘛。可是,现在黄将军不是帮我把最为难的事情做了?那还需要什么证据。” 江白恍然大悟,对啊,自己还辛苦查证什么?黄毅亲自下场解决的这些人,不明显就是参与者嘛。 孙燚摩挲着下巴胡须,若有所思:“不过这个黄毅还真是人才,手段多,下手狠,这个家伙,身上应该还藏着不少秘密。诶,小白哥,你说他能不能扛过老齐的耗子?” 在场的几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切~~~一群胆小鬼。”孙燚不屑的鄙视大家一眼。 卢大狗摇晃着罗圈腿从外面晃进来:“什么胆小鬼?又有什么事没人敢做?交给我,保证搞定。” 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看向卢大狗的裆部,卢大狗觉得有股阴风习习,从罗圈腿中穿过。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双腿。 :“好了,准备干正事。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会会黄毅黄将军了。”孙燚挑起来,整了整衣裳:“全军准备,五日后,大军过洛水,出发,山海关!” :“是!” 山海关,张陆离接到黄毅的请罪书,出奇的没有发怒。嘴角吐出两个字:“作死。” 高邦玮也是呵呵一笑:“这手段不错,就是没有找对对手。” :“嗯,这样也好,帮了平武军的忙,只要拿下他,这事反而了解了。”张陆离轻轻敲打着桌子::“谁能担任“燕字军”的统领?” :“现成的,有什么好考虑的。”高邦玮毫不犹豫。 张陆离老脸笑的菊花一样灿烂:“给他?这么一个二三流的队伍,人未必要。” :“由不得他。迟早不都是要交到他手里去?正好看看他练兵的本事。” :“嗯,有道理。”张陆离眯了眯眼。 :“老高,真的不要出面帮黄毅说话?毕竟是黄如辉的侄子。。。。” 高邦玮饮了口茶:“黄毅的表现不是很好吗?整顿军纪,严格军法,奖罚分明。你要说什么好话?你应该去信肯定他才对啊。” :“咦~~~~读书人,心真脏。”张陆离鄙夷的瞟了高邦玮一眼。 高邦玮点点头:“那我写信提醒他?让他做好一切防御措施,迎接平武军的进攻?平武军,骑兵近三万,精锐步兵三万,让他们打一场,你猜黄毅能支撑多久?” 张陆离从炕上跳下来,吸搭着鞋子往外走:“读书人,心不但脏,还黑。” 第814章 胆小鬼,留不得 黄如辉一个人坐在书案前,黄毅的折子摆在面前,已经看过数遍,他的眼睛还是盯在上面,试图在文字里找到这封折子的问题所在。 黄毅是黄如辉大哥的儿子,他今年四十多岁,正当壮年。 又是骁勇好战之士,马步功夫都有功底,又有拳拳报国之心,二十四岁就加入边军,从一个小旗做起,历经近二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自身也是有些本事,不仅仅是靠着裙带关系。 当然,黄如辉的存在,多少还是有点影响。 这封折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黄毅这封折子就极度反常。 北邙游骑作乱,杀死数名军官,围剿时候又发现士兵军纪败坏,闻风而逃,怒而严正军法,杀死作战不利的溃兵两千三百余人。 折子用词严谨,叙事清晰,看起来很是名正言顺。 正是因为看起来一切都是名正言顺,反而让黄如辉看出了反常之处。 联想到隐约听到的风声,李砚在北辰镇大开杀戒。 这两者,莫非有什么关系? 黄如辉坐的腿脚发麻,干脆把折子收起,揣入怀中,活动活动手脚,出了兵部,上了轿子:“去王大人宅子。” 刑兵当着两位老大人的面,把李砚在北辰镇怒而拔剑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把黄毅在燕山军镇严正军法的事说了一遍,两者之间的关联,刑兵并没有说的很明白,只是大概的提示几句,之后又默默地退到一边。 黄如辉觉得王铁头的书房,狭窄逼仄,燥热难耐。 王铁头的表情僵硬,有些怒其不争的愠怒。 :“发生这么多事,张陆离怎么没有来信说明吗?”黄如辉还抱着一丝希望。 王铁头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亮:“他能说什么?说自己御下不严,与北邙勾结?走私甲胄,兵器?” 黄如辉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几分,黄毅的折子,其实就是不打自招。黄毅知道,黄毅知道黄如辉也会知道。 其实,这是黄毅把皮球踢到了黄如辉的脚下,剩下的,就是黄如辉能怎么做,该怎么做,会怎么做。 黄如辉终于还是忍不住:“没有直接证据说黄毅就是背后主谋,或者,或者这是北邙探子的阴谋呢,故意挑起边军矛盾,以图他利。” 黄如辉无力的辩解,让王铁头生出几分怜悯,又心生愤怒。 :“老黄,咱们朋友这么多年,我当然希望此事另有蹊跷。不过以你的经验老道,你觉得可能吗?” :“你好好想想,就为了遮掩真相,一口气杀了两千多人,这黄毅下手是不是也歹毒了些?” 黄如辉看着王铁头,眼里闪着哀求:“王大人,没有实证,不能,不能妄下结论。不如,不如让黄毅回来述职,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黄如辉对平武军的这两位将领实在太了解了,这两个年轻气盛的家伙,做事并不会循规蹈矩,他们遇到威胁,反击手段往往是直接而刚烈。 他做出让黄毅回来述职的判断,其实是唯一有可能保住黄毅性命的办法。若是让黄毅和孙燚,李砚两人撞在一起,那两人根本不会去和你讲任何道理。 :“黄大人。”王铁头吐出一口浊气,神态也放的温和一些。 :“你觉得,真要保黄毅的性命?你不怕这件事,牵连到你身上?” 黄如辉的眼神黯淡下来,嘴角也耷拉下来,这时候看上去,比王铁头还苍老许多。 :“他是我侄子,只留一条性命还不行吗?” 王铁头心头一软:“黄大人,陛下在长大啊,这件事,陛下终究会知道的,若是日后追究,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 :“这是与北邙人勾结的行为,是通敌!你怎么救?” :“就算我王铁头舍了脸面,和你一起去求陛下,陛下也许因为年幼心软开恩,但是我们俩,以后还怎么出现在朝堂上,你,你可是一朝太傅啊,你黄大人一世英名,要毁在这桩事上?” 黄如辉面若死灰,王铁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黄钟大吕一般敲在他的心上。 黄如辉还在挣扎之中。 小柱子接到孙燚得命令,率领大军跨过洛水,顺河而下,第五天时间,骑兵已经抵达洛川城,与平武军骑兵汇合。 四日后,三万骑兵兵临资川。 几万步兵随后徐徐而来。 燕山军镇,得知平武军往资川方向而来的黄毅,强作镇定。 副将罗文恒也是一脸愁容。 :“罗将军,你担心什么?我们才是朝廷钦命驻扎此地。 我们是边军,又不受钦差节制,别忘了,我们的上官是张陆离大帅。!” 黄毅四十来岁,长相与黄如辉略有几分相像。一双眼倒是有几分精明 。 :“妈的,这钦差太凶残了,吴悠的脑袋就是被钦差亲手砍下来的,当着北辰镇 几位大员的面。砍完还在城令府内筑京观,这是一般人干的出来的事?” 黄毅站起来,在营帐里来回急促的走了几步:“那又怎么样,吴悠被人拿了证据,又不自量力去送死,这么蠢的货色,死就死了。我黄毅又不是他!” :“老黄,我这心里,始终都是心惊肉跳的。你说,他们手里到底有没有我们的把柄?”罗文恒脸色苍白,在这里生活这么些年,还能保持白嫩的皮肤,说明他也是保养有术。 :“放心,我已经处理的很干净了,怎么着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没有实质证据,谁能拿我们怎么样。动我们,多少要看张大帅的面子?” 罗文恒还要说话,黄毅脸色一扳,有些不耐烦:“罗将军,你要是怕,你就托病去躺着,等他们走了,你再起来。眼不见,心不乱,这样可以?” 罗文恒看出黄毅不高兴,也不敢再多说话,黄毅这一次表现出来的狠辣,让罗文恒也感到害怕。 北邙游骑?可笑,北邙人也不是傻瓜,跑来这荒郊野岭劫掠,连百姓都没有几家,又能得到几两银子。” :“将军,探子来报平武军骑兵前锋已经到达十里坡。约有五千骑兵。”门外亲兵来报。 黄毅眉头一皱,低声道:“来的这么快。” 十里坡距离燕山军镇不过八十里地,动作快,半日即到。 :“知道了,继续查探。” 一扭头,看见罗文恒如丧考妣的慌乱表情,黄毅心头火起:“这家伙胆子太小,留他不得!” 第815章 学坏了 烈日当空,黄毅才接到探子的通报,不过几息时间,又有探子来报,大股骑兵出现在北边腰子口,正向燕山军镇方向疾驰。 黄毅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有探子来报,北边鸭子嘴出现骑兵,西边斗溪出现大股骑兵。 骑兵来的太快,颇有些气势汹汹,仿佛要给燕字军一个下马威。 :“传令,全军戒备。给老子拿出气势来!”黄毅有些恼火。 罗文恒更是慌张的手脚打颤,嘴里不断念叨着:“完了完了,这是有备而来,这是有备而来。两面夹击,这是要包抄我们。” 黄毅实在没有想到,平日里一副气势昂扬雄壮豪迈的罗文恒突然就变得这么胆怯,钦差未到,他已经全然失去分寸。 黄毅扭过身子,走出屋外,亲兵营正陆龙武守在门口,手握刀把,极为警惕。黄毅走过去,与他耳语几句。 陆龙武瞪大眼睛看着黄毅,黄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背着手,转身走出几步,望向远方天空。 陆文龙腮边几条肌肉绽开,眼神犹豫片刻,又变得极为坚定,他左右看看,招招手,两名平时和他关系好的亲兵靠了过来。陆文龙小声嘀咕起来。 不一会儿,陆文龙和两名脸色有些紧张的亲兵走进屋内。 罗文恒只觉得脖子一紧,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他双手慌乱的向后乱抓,两双有力的手掌抓住他的手腕,动弹不得。 罗文恒的身子剧烈的挣扎,只一会儿,双腿一蹬,身子僵直,又完全松弛下去。 陆龙武伸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已没了声息。 :“找个地方埋了,不要露出蛛丝马迹。”黄毅站在门口,小声的嘀咕一声:“你们三个,嘴巴紧点。有人问起,就说他走了,去了哪里不知道。” 话音未落,黄毅已经变了脸色。 地面无声的颤动,越来越激烈,远处烟尘四起,沉闷的马蹄声如春雷滚过大地。不多时,大股骑兵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军镇外。 两副钦差大纛升起,鸣锣十三响。 :“末将黄毅,拜见钦差大人。”黄毅急冲冲的迎了出来。 孙燚坐在马上,漫不经心:“燕字军黄毅?” :“末将正是。” :“嗯,带路。”孙燚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的亲兵陆龙武很是憋屈,钦差的护卫占据了整个指挥所院子,不由分说地将亲兵营的人马赶了出来,他们只能守在军镇指挥所大院门口。 黄毅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屈辱过,两位钦差,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跟在身边的几个都是年轻人,唯一一个岁数大点的,似乎也不过四十岁,偏偏指手画脚,完全不把他这个五品将军放在眼里。 :“黄将军,没办法,我这些亲兵跟我多年,脾气不太好,请黄将军多多体谅。”孙燚说着见谅的话,眼睛却根本没有多看黄毅一眼。 :“末将不在意。”黄毅低着头,眼角抽抽。 :“不知钦差大人到此,所为何事?这里是边军驻地,我等受张陆离张大帅统领,并不与地方发生往来,钦差大人此举是?” 孙燚蛮不在乎:“哦,本来没有打算来,不是听说此地有北邙游骑袭扰,黄将军一怒之下,杀了贪生怕死的溃兵两千多?我等代天子巡狩八方,既然有这等事,自然要过来问问清楚。” 黄毅头皮发麻,这钦差言外之意,耐人寻味。 :“启禀大人,末将亲自领军,花费半个月时间,清剿境内北邙游骑,或者是看我军势大,北邙游骑一路疯狂逃往东北方向,路上我燕字军的数个哨岗和军寨遭受袭击,死伤严重。 另外,也有一些将士临战逃脱,不战自溃,犯我军五十四斩军规,末将不得以,行使军法,斩杀千余人。 :“自此,我燕字军累计死亡两千三百余人。” :“末将御下不严,导致北邙游骑逃脱,末将有罪。” 孙燚手里把弄着天子剑,笑眯眯扭头问李砚:“李将军,这里应该是你东线的巡狩范围,黄将军自认有罪,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嗯,我认可, 既然有罪,那就按照军法处置。你觉得呢。” 两个钦差言语轻佻,态度敷衍,三言两语就要按军法处置,黄毅忍不住恼怒起来。 :“大人,我等是张大帅统领的边军,按规矩,我是否有罪,应该是张大帅定夺,或者是行文兵部,由兵部定夺。” :“啥意思?”孙燚直直的问李砚:“他是啥意思?我们管不了他?” 卢大狗转过头,用力的搓揉大狗脸,才勉强保持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李砚也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你的意思是,要张陆离才能治你的罪?也行,来人,绑了,押往山海关给张陆离。让张陆离治罪。” :“也不一定是张陆离,押往兵部也是可以治罪。” :“不好,要给张陆离张大帅面子。” 黄毅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憋死过去。这什么事都还没有问,自己不过说了一句客气话,这两位钦差就要自己押解回京?这还有天理吗? 孙燚把弄这天子剑,一个没有抓稳,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哎呦”一声,孙燚急忙弯腰去捡,这一弯腰,一沓银票从怀里掉了出来,洒落一地。 孙燚更是手忙脚乱的去地上拾捡银票,那动作又紧张,又猥琐。 黄毅眼前一亮。 他两步急走上前蹲下,装作去帮忙捡取银票,眼看地上银票都捡起来,黄毅右手在胸口一掏,又是一沓银票掉落出来,散乱在地上。 :“哎呀,钦差大人,您拿稳了,怎么又掉地上了。”黄毅似乎有些着急。捡起银票往孙燚手里塞。 孙燚倒是不客气,拿起银票还仔细看了一眼数额,数额有大有小,加起来似乎也就是几万两而已。 听见孙燚笑呵呵地说道:“黄将军,有心了,有心了。” 黄毅心头一喜,还未来得及说话。 又听见孙燚的语调瞬间阴冷:“黄将军,不过四五万两而已,买两千多个人头,是不是太少了点?” 黄毅火烧屁股一样弹了起来,望向孙燚,孙燚的眼神凌厉,哪有一丝见钱眼开的样子。 黄毅 一手拂上刀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大人,何出此言?” :“钱少了!”李砚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这点钱,能买几匹马?” :“嗯?”黄毅莫名其妙。 卢大狗小声叨叨一句:“哎,这家伙和孙阿蛮学坏了。” 江白点头,表示赞同。 第816章 燕字军骚动 陆龙武被赶到院子外面,,靠着墙,神色阴郁的盯着院子门口平武军的士兵,眼神里充满挑衅。 身边两三个关系密切的亲兵凑在他身边:“陆大哥,怎么办?” 另外一个亲兵板着脸,压抑着愤怒:“他妈的,这些家伙一来就把我们赶出来,都是当兵的,凭什么那么狂?” 陆龙武心思一动,装作憋屈的样子:“那怎么办,人家是钦差,我们啥都不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臭当兵的,谁在乎我们是谁?” :“妈的!这是我们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做主!”另一个个子不高,脸色狠厉的士兵扶着刀柄,压着嗓音说话,说出来的字清清楚楚,谁都能听见,包括守在院子门口的亲兵也一眼扫过来。 两人目光相交,碰出火花。 燕字军这个亲兵嘴角抽动一下,拨开面前三两个人,走到最前面,下巴一扬:“你瞅啥?” 门口亲兵左右看看,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问我?” :“对,就是你,你瞅啥?” 那亲兵笑笑,笑的很温和很放松:“没事,就是瞅瞅。” :“在瞎几把瞅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那亲兵还是笑,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好好好,不瞅,不瞅。”偏偏那眼珠子瞧着燕字军的亲兵,滴溜溜的转。 燕字军的亲兵恼了,这是摆明了瞧不起自己,他向前两步,手掌扬起来:“笑个几把。。。”话音未落,那亲兵身子突然向前一冲,左手握住刀鞘,刀柄狠狠地撞在燕字军亲兵胸腹间。 :“呕~~~”燕字军亲兵腹部一阵剧痛,踉跄的退后几步,弯着腰,脸色瞬间煞白,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你妈。。。。。” 那亲兵已经退回队伍里,还是一脸笑意:“哎呀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到你,你没事?” 燕字军的亲兵们开始骚动起来,一个个骂骂咧咧的,缓慢的向前逼近。 陆龙武抓住身边几个亲兵,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几个亲兵点点头,掉头就向后方跑了。 陆龙武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声音不大不小:“他妈的,他们这些娇生惯养指只会躲在后方享福的家伙,,居然这么看不起我们边军,真以为我们边军是吃素的?” :“就是就是,我们边军兄弟在前方浴血,他们在后面享福,现在还到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他大爷的!” :“看不起我们边军,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边军。” 。。。。。。 一开始被赶出来的燕字军亲兵有两百来人,动静越来越大,又有无不少边军从周围涌了过来。 七嘴八舌,声势越来越大,再加上陆龙武的刻意挑拨,士兵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围住门口,对着门口的亲兵大声辱骂。 守在门口的亲兵不过十几个人,面对着围堵上来的士兵,毫不动容,甚至笑嘻嘻的,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刚才那个动手的亲兵无聊的扣着自己的耳朵:“喊什么?敢动手吗?边军怎么像娘们一样,只会叽叽喳喳?难怪说北邙游骑几十几百就敢在这里横冲直撞。如无无人之境!” 刚才那个被顶了腹部的亲兵缓过起来,这也是一个凶戾性子的家伙,猛然从人群中冲出来,顺手抽出腰刀,对准说话的亲兵一刀劈砍下去,去势凶猛,恨不得一刀就砍了对方的脑袋。 :“呛~~~”一声响,一把断刀冲天而起,打着旋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那个亲兵纹丝未动,手指头还在耳朵里没有拿出来,身边突然站着一个精壮的汉子。汉子手里提着一把看上去铁锈斑斑的狼牙棒。 燕字军那个亲兵又是连退几步,脸色的凶蛮消失,眼神露出慎重和惊惧之色。 持刀的手一阵阵酸麻,虎口处裂开口子,鲜血涌出。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断刀。 :“嘿嘿,嘿嘿。。。”那个一脸贱笑的家伙歪着脑袋,斜斜的看着身边一群燕字军的士兵:“你们老大还在里面,你们是怕他不死吗?围攻钦差?” 燕字军的士兵们有所顾忌,不敢进,也不敢退,僵在原地。 陆龙武撺掇着:“他们一来就把黄将军扣在指挥所里,一定是不怀好意,我们在前线拼命,他们来指手画脚,凭什么?这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几百个人就敢进我们军镇撒野,他们根本就瞧不起我们边军兄弟!” :“诶~~~躲在后面说话的那个,有话出来说,大老爷们,别藏着掖着,叫人瞧不起你。” 不得不说,这个亲兵确实有些贱,卢大狗的手下亲兵,就没有几个好货色,特别是这个亲兵队长卢三,深的卢大狗精髓。 外面的喧嚣,传进屋子里,黄毅脸上汗水直冒,身边这几个家伙,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亦正亦邪,摸不清楚套路。 这时候,他反而恨不得外面真的闹大起来,事情只有闹大了,才有一线生机。 跑出来的亲兵赶到旅旗黄世兴的驻地,把钦差大人隔离黄毅黄将军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黄世兴大怒,虽然他也知道钦差是携着数万大军而来,可是燕字军在这里耕耘多年,手下也有数万大军,怎么可以任人宰割。 作为军人,越是退让越没有尊严的道理,他是很清楚的。 :“去,通知下去,做好战斗准备。”黄世兴根本就没有多想,转身吩咐身边亲兵:“通知一营正,全体整装,随我去见黄将军。” 军镇右翼,旅旗张守义也接到亲兵的通知,作为黄毅的亲信,他比黄世兴还更着急一些:“妈的,一定要把黄将军救出来!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钦差怎么了,惹急了,钦差老子一样砍。” 号角声突然在军镇上方响起,急促凄厉。 孙燚听到号角声,眉眼一展:“呦,你瞧,黄大人的手下动起来了。黄大人,你现在是不是又行了?” 黄毅似乎又有了靠山:“钦差大人的话,恕末将不明白,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还是出去安定军心才好。” :“有道理,有道理。走,我们一起陪黄将军出去,顺便看看燕字军到底有多垃圾,能够让几百北邙游骑在这里如入无人之境。哈哈。”孙燚哈哈一笑,尽显豪迈。 卢大狗调高嗓音:“几百游骑能入无人之境,那我三万铁骑不是能将这里一切践踏成泥?” 李砚双眉一扬,展翅欲飞:“我的三万铁骑。” 卢大狗一本正经地:“妹夫,咱俩是一家。” 第817章 怂货黄毅 闻讯赶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将指挥所院子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群情激愤,大声叫嚷喧嚣。 :“放了黄将军!滚出燕山镇!” :“滚出去!这里是咱们燕字军的地盘!” :“放人!放人!” 。。。。。。 黄世兴和张守义两人已经接上头,两人一商议,反而没有着急出面,只是鼓捣着手下人大声喧闹。 江白摇头:“阿蛮,这活干差了,这么多人闹起来,可不好收拾。” :“闹就对了,不闹我还不知道怎么下手呢。”孙燚听着外面的喧闹,一点都不着急。 :“军队哗变,可不是小事。” 孙燚呵呵:“军队哗变,好歹还有点血性,就怕都成了绵羊。那才是真的无可救药。是不是,黄将军??” 黄毅侧头瞧了孙燚一眼,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更不明白这个钦差到底是怎么想,换做是他自己做这件事,肯定不会把动静闹成这么大,不好收尾。 难道还真如他说的,冒险就是为了看看燕字军的血性?这怕不是个疯子所为?难怪都说这个叫做孙燚的家伙恶名在外,若真是如此,这做事的手段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院子里的亲兵涌了出去,孙燚这次只带了不到一百名亲兵营的壮汉,即便如此,这帮五大三粗的壮汉扛着狼牙棒走出去,外面的喧闹声明显降低许多。 那一根根粗长暗红色锈迹斑斑的狼牙棒,令人胆寒。 孙燚一手搭在黄毅肩膀上,环顾四周:“黄将军,让你的兄弟们安静下来。都是大老爷们,怎么能像娘们骂街一样吵闹,太丑!” 黄毅身子晃了一下,肩膀上的手似乎没有多用劲,偏偏仿佛一道铁钳牢牢掐着自己,无法挣脱。 黄毅扭头看向孙燚,从侧面看,孙燚的嘴角微微上挑,看不出是漫不经心的笑,还是毫不在乎的冷漠。 :“黄将军出来了。” :“将军,将军!” 。。。。。。围在周围的士兵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陆龙武躲在正面的亲兵背后,看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听到士兵们的叫喊,向外面挤了几层,透过缝隙,能看见黄毅一脸的不自然。 黄毅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挥挥手:“弟兄们,安静,安静。” 喧闹声缓缓平息。 孙燚笑容可掬的问黄毅:“闹的这么大,你手下的将领呢?躲起来不敢露面?还是藏在后面打什么坏算盘呢?” 黄毅放眼一瞧,也看不见人,面上装出来有点不悦,心里却高兴的很,有人在外面组织,对自己大为有利。 不等黄毅回答,孙燚招手向周围喊:“营副以上军官,半刻钟内过来听旨,违令者,依照军规,立斩!” 孙燚脸上挂着阳光灿烂的微笑,语气平和,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是语气里的坚决和淡然,却又令人不得不相信,言出即行。 陆龙武曲腿,将身子放低一些:“京城来的人好大的威风啊。” :“就是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燕字军归边军管,与你们何干?” :“打仗见不到你们,没事你们就来找事,什么玩意儿。” 。。。陆龙武一句话,又引得士兵们闹了起来。 孙燚嘿嘿笑了笑,呛啷一声天子剑出鞘,锋利的剑锋架在黄毅的脖子上。 :“黄将军,把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找出来,我饶你不死,否则我一剑砍了你。” :“操你大爷的!有种砍老子们!” :“妈的,威胁我们将军,兄弟们,抄家伙,和他们干了?” :“想在燕字军头上拉屎拉尿,和他们拼了。” 孙燚的话像一个火把丢进火油里,周围士兵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一个个叫骂着,不少人已经抽出腰间的战刀。 形势突然恶化。 孙燚面带微笑,视线缓缓的从众士兵眼前扫过,眼神里隐约还有些欣慰。 :“还凑合,李将军。” 李砚狭长的眼睛也从周边掠过:“血性尚存,愚不可及。” :“哈哈,这评价到位。”孙燚咧嘴大笑,手里的剑稳若泰山。 孙燚手腕微微用力,将剑锋更贴近脖子:“黄毅将军,机会给你了,给你三个数,不配合,你就死去。” :“一!” :“二!” :“三!”孙燚三个数喊的很快,毫不拖泥带水。 :“陆龙武,出来!”黄毅还没有来得及思索,脖子的疼痛已经让他大喊出来。他知道,这个叫做孙燚的家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陆龙武心头一凉,仿佛夏日里一桶凉水浇在上面。他没有想到,黄毅居然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把他给卖了。 数不清双眼睛瞬间盯在他身上。又转到黄毅身上,充满质疑和不信。 陆龙武惨然一笑,站直身子,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孙燚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陆龙武:“小子,刚才就你胡说八道,挑拨事情?为了救你将军,你想让这么多兄弟们自相残杀?” :“你想过没有,这打起来,要死多少人?你自己身边这些兄弟,还有多少能活的?你们的家人,又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黄将军,值得你这样做?” 陆龙虎眯了眯眼,看了黄毅一眼,眼神如死灰。 黄毅眼神闪躲一下,又迅速瞪的溜圆,像是大公无私:“言语辱骂上差,该当何罪?” 陆龙虎脖子缩了缩,弯着腰,驼着背,整个身子都像是矮了三分。 卢大狗在背后挑拨的喊了一声。:“拖下去砍了。” :“这是黄将军的兵,黄将军才能下令。咱可不能越俎代庖,免得弟兄们又说我们好大的威风,对,黄将军?军法该如何处置?” 周围所有的喧嚣都彻底安静下来。 号角声没有停歇,一阵急过一阵。 所有士兵的目光都注视着黄毅,等待他们将军最后的决断。 黄毅心知肚明,自己被架在空中,上下不得。脖子上传来疼痛感,几滴液体顺着脖子流进后背,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 局面落到这个地步,黄毅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相信,但凡自己一句话说不对,那天子剑绝对会毫无顾忌的砍了自己的脑袋,就像砍掉北辰镇吴悠大人一样。 黄毅抬眼望着周围士兵,士兵们的眼神灼热,充满愤怒,若是自己一声喊,他们绝对敢冲上来,乱刀将这钦差及其护卫砍翻在地。 可是,到那时候,即使自己的伯父黄如辉,也救不下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陆龙武?那这些士兵,将来还有谁会为自己卖命,谁还能瞧得起自己。 :“算了,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现在委曲求全保住这条命,以后回京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另寻出路。”短短时间里,黄毅脑子里已经翻过无数个念头。 黄毅神色一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陆龙虎犯构军之罪,犯者斩之!” :“操。。。。。。” :“啥玩意儿。。。” :“散了散了。。。。。没意思。” :“真怂比。。。。。” 士兵们发出一阵低声的咒骂,有些人归刀入鞘,黑着脸,转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看什么看,关我们这些小兵什么事?咱的命,没人在乎!。。。” 转眼间,围在周围的士兵走了大多半。剩下两百多个亲兵营的亲兵,面色尴尬又憋屈。 第818章 枭首示众 孙燚仰头瞧了一眼太阳:“一刻钟还没有到?诶,来个人,擂鼓聚将。三通鼓!鼓停人未到者,斩!” 这一声斩,铿锵有力,雷霆万钧,杀机四伏! 刚才和卢大狗亲兵闹事的亲兵狠狠的盯了黄毅一眼:“我去!” 大步流星地向指挥所里跑去,指挥所院子一侧,立一个巨大的金鼓。 片刻,鼓声雷动。 孙燚走到松开手里的天子剑,招呼一声:“把他们两个带进去。”几名壮汉过来,架起黄毅就进了指挥所。 孙燚冷着脸,看向黄毅的亲兵:“各自回营,不许喧闹,不许交头接耳胡说八道,懂吗?再有违令者,斩!” 黄毅的亲兵一哄而散。 孙燚等人安坐在指挥所的议事堂里,黄毅低着头坐在一边,陆龙武站在另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燚并没有马上杀了陆龙武,黄毅的心更为慌乱起来。 聚将鼓一声声响,转眼响过二通。 鼓声暂停,片刻间的沉寂,堂上更显肃杀。 :“咚!咚!咚咚!”第三通聚将鼓骤然响起,鼓声的节奏更急更快,似有催促之意。 孙燚眯着眼,盯着门口,天子剑放在右手边的茶案之上,手掌搭在上面轻轻的抚摸,满含深情。 :“末将张守义,末将黄世兴,携手下众将拜见钦差大人。”门外呼啦啦的闯进十余人,倒头就拜。 孙燚并不说话,又等了片刻,等三通鼓停,才扬扬下巴:“不错,起身。坐下说话。” 黄世兴和张守义各自带着自己手下军官,分坐堂前。一脸肃穆,挺胸抬头,昂首以待,倒也有几分大义凛然。 孙燚人畜无害的笑呵呵的看着堂下众人,李砚则是脸色淡然,不露声色。 黄毅勉强抬起头,似乎没事人一样。 孙燚不说话,堂下无人敢开口,氛围有些窘迫。 :“走私甲胄之事,谁参与了?”孙燚第一句话,石破天惊。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似乎堂下隐约可闻的呼吸声,都是缓慢深长粗重的深呼吸,极力压抑心跳。 孙燚轻轻抽出天子剑,手指在剑脊上用力一弹,龙吟搬的清亮之声:“李砚将军,甲胄一案由你开始,由你来解决。” :“可以杀人?”李砚的第一句话,天惊石破。 很明显,堂下的呼吸声变得极为沉重起来,这两位钦差大人一开口,一股杀气顿时席卷整个房间。 张守义皱起眉头:“大人,什么走私甲胄之事。” :“你不知道?装不知道?”李砚冷声问道。 张守义看了一眼黄毅和黄世兴,两人的脸色阴沉沉的,黑的几乎要滴出墨来。:“我不知道!” 李砚和孙燚两人仔细端详张守义的神色,他神色焦急,像是猝不及防的焦虑,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知道你就别说话。听着。”李砚冷哼一声。 :“黄将军,黄旅旗,你们也不知道?” 黄毅猛地起身,一脸不忿:“大人,末将不知。若是大人有证据,请拿出来,末将甘心受罚。” 李砚点头:“要证据啊。可以。” :“黄旅旗,你呢。?” :“末将。。咳咳。。。末将不知。”黄世兴站起来回答,因为紧张,一开口嗓子嘶哑,干咳了几下,才发出正常声音。 孙燚忽然道:“咦?少了个人。罗文恒副将呢?” 黄毅眼中闪过一线慌乱:“罗副将今早出门,说是去巡视防务,至今未归。” :“这么巧。。。该不会畏罪潜逃了?”孙燚也没当回事,嘿嘿一笑,打趣道。 李砚眼角一挑,狭长的双眸神采奕奕:“潜逃?周围三万骑兵,能往哪里逃?” :“嗯。反正跑不了,先不管他。”孙燚神色颇为轻松。:“除非是被灭口了。对,黄将军。” 站在边上的陆龙武身子微微颤动一下。 孙燚的眼神在陆龙武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又故作轻松的说到:“陆,陆龙武是?行了,你也回去歇着。” 陆龙虎显然没有想到孙燚会这样和颜悦色的说话,更想不到,当斩之罪,就这样轻易放过? :“亲兵护主,理当如此,我不怪你。”孙燚继续说道。 陆龙虎呆立当场,眼睛瞬间潮红。 黄毅顿时手脚发软,心肝乱跳,暗叫不妙。急忙开口道:“陆龙武,还不谢过钦差大人不杀之恩,回去好好反省。” 陆龙虎抬眼,狠狠瞪了黄毅一眼,走到孙燚面前,一头叩拜下去:“谢大人不杀之恩。大人,我有话说!” :“哦?” :“你个小兵,有什么话能和钦差大人说,大人饶你不死,你还不赶紧谢恩退下?”黄毅慌了手脚,口不择言。 :“黄将军,爱兵如子爱兵如子,不是嘴上说说就好。要有实际行动。陆龙武,有事你说,我能为你做主的,我为你做主。”孙燚挥挥手,制止黄毅说话。 :“小人有罪,小人知道罗文恒副将的下落。” 黄毅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头上脸上,汗如雨下,如丧考妣。 等陆龙武带人去把罗文恒的尸身挖出来抬到堂上,黄毅已然面无人色。 黄世兴也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黄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 :“黄旅旗,你这是病了?怎么脸色惨白?”李砚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狭长双眼,闪过渗人寒芒。 :“末将,末将有罪。”黄世兴万万也没有想到,黄毅居然在营中杀死副将罗文恒,做事已完全没了底线。自己不认罪,黄毅一样能把自己供出来。 李砚眼神冷冷的扫过跪倒在地的众将:“江白,安排人记录。” 暮色苍茫,燕山军镇校场,士兵林立,沐浴在一片血色残阳中。 点将台上,一溜跪着数十人,台下也有数百人跪倒在地。离得近的能清楚的看见,台上当中一人,正是燕字军统领黄毅将军,如今剥去军袍,披头散发跪倒在地。 孙燚和李砚一身黑色将军铠甲,肃立点将台上。 :“燕字军统领黄毅,旅旗黄世兴等一众戍边大将,不思报国,与北邙私通甲胄,兵器等战略物资,损害本朝利益,危害本朝安危。 罪行暴露后,为掩人耳目,消除证据,在黄毅授命下,累计杀死燕字军上下将士两千三百余名,其恶累累,其罪昭昭。 如今罪证确凿,罪无可赦,当枭首以告天下!” :“来人!”孙燚一声暴喝。 数百把战刀高高举起。 “斩!”声裂长空。 :“呼~~~”一声响,刀光反射着残阳血色,宛若一把巨大的红色刀刃,挥舞之下,一片血色浪潮,瞬间染红众将士眼眸。 ————————咳嗽半个月,越发严重,激烈时供血不足,眼前发黑。这段日子写文状态极差,昨日实在无法坚持,请假一日去医院检查,点滴。。。见谅。 第819章 当枪使的白定平 张陆离看完孙燚送来的信,随手丢给高邦玮:“瞧,自黄毅之下三百多颗人头。这小子,杀戮心太重。” 高邦玮探头向前瞧了信件几眼:“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你去,还能做的更好?还不是一样杀个干净?” :“我这岁数,不怕得罪人,他年轻,人生才开始呢,杀戮过盛,对他未来成长不利。” 高邦玮也不惯着张陆离:“别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换做你年轻时候,也不会比他强多少。现在是要考虑怎么和黄如辉大人解释?” 张陆离眼睛一瞪:“解释什么?为了灭口,杀了自己两千兄弟,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应该是黄如辉怎么向陛下解释。” 张陆离说着话,又瞪眼瞧着站在炕下的白定平:“小白,你有什么话说吗?你瞧瞧你这些年,都干了些啥事?” 白定平黑着脸,一脸毛胡子都在颤抖。 :“你查清楚到底是谁和北邙人勾结?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张陆离继续追问道。 白定平的脖子都泛起红色来,闷声闷气:“查到了,军需官赵喜悦。” 张陆离粗暴脾气大骂道:“又是他,又是他!望都城的事,与他有关系,现在北辰镇的事,与他也有关系,你这是怎么管理部下的? 能管你继续管,不能管你就给老子滚蛋!几年不打仗,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别忘了,你是军人!军人!” 高邦玮像是在缓和气氛:“老张,老张,别动怒,白将军又不是糊涂人,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白将军,你准备怎么处置赵喜乐?这个事,牵连的人应该不少了?你是怎么想的?” 白定平神色尴尬起来,两只大手互相搓着,几乎要搓出火来。 张陆离刚要发作,高邦玮横了他一眼制止他说话:“白将军,所有有牵连的人,是不是都控制起来了?” :“嗯。” :“那好,你部也换防完毕,这些年你也辛苦,都没有照顾上家,这样,给你三个月的假期,你回去好好陪陪老婆孩子,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高邦玮一副为你着想的诚恳口气。 白定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将军,赵喜乐犯错,我也有责任,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我把他调到敢死营去做一名卒子,让他战死沙场,成吗?” 张陆离从炕上一下跳起来:“白定平,你说什么?” 高邦玮移动屁股,靠近张陆离一边,拉了拉他的裤腿:“坐下说话,坐下说话,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很有脸吗?” 张陆离不甘不愿的坐下来,气的脸色发白。 :“白将军,我们都知道,赵喜乐救过你的命,你们之间交情匪浅,所以呢,看在你的面子上,望都城的事,我们并没有追究下去。” :“可是这次的事,是和北邙人勾结,私通甲胄,这是明面上的东西,你觉得北邙人只会要些物资吗?他们,他们就不会打探更敏感的话题?” :“这种事,还能容忍?北辰镇的那些官员们为了钱,根本不在乎咱们边军兄弟的命,那么赵喜乐呢?他也不在乎?你呢?莫非你也不在乎?” :“赵喜乐救过你,那其他这些年死在这片战场的兄弟们呢?就该死吗?” 高邦玮没有发火,说话也是心平气和,但是语气里已经找不到一点感情。 白定平脸色黑一阵红一阵。 张陆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定平,语重心长道:“白定平,你别忘记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一军之主,你要为你手下两万将士的性命负责。 军法不是儿戏,你的重情重义已经成为你致命的弱点!你要还是这样执迷不悟,我真的要考虑你是否还能胜任卒子军统领一职。” :“你自己想想,换做别的人犯这样的事,你会留他一命吗?” 白定平还是不服气,:“大帅,不管怎么说,赵喜乐好歹还上过战场,手底下也砍死过不少北邙士兵。可是这个什么钦差,他们干过什么事?他们就想来边军称王称霸,凭什么?”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张陆离反而没了火气,坐回炕上 若无其事的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就听说朝廷让那个年轻人来戍边,就是为了要接你的班,他凭什么?”白定平梗着脖子反问。 张陆离和高邦玮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小白,你听谁说的,那个人是来接张大帅班?我和张大帅都没有接到这个旨意,你怎么知道?”高邦玮眉头微皱。 :“我听三哥说的,换防的时候,大哥和三哥一起喝了一次酒,我听三哥和大哥说的。”白定平粗声粗气。 :“我就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有资格来接大帅的班?这些年,大哥任劳任怨,出生入死,朝廷看不见吗?” :“他们在后方吃香喝辣,我们在前线餐风露宿,公平吗?” 张陆离勃然大怒:“我们是军人,这是我们的职责!你当年来边军,就知道是这样的!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你现在这么多怨言,是什么意思?不想干边军了,你说一声,你说一声,老子就让你回家享福,让你回家花天酒地!” 张陆离脾气不好,白定平性格耿直,几十年来,张陆离平时教导白定平的时候,态度一向也比较粗暴。 可是张陆离从来没有说过要把白定平赶出边军的说法,这一句话出口,白定平眼珠子都红了。 :“我又没意见,义父在哪我在哪,我从来没有怨言。” :“这是北疆,靠本事说话的地方。会流血会死人的地方。来个啥啥不懂的小孩子来领导弟兄们,兄弟们会怎么想?大帅!”白定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粗着嗓子喊,声音哽咽,委屈的像个孩子。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滚出去!滚出去!”张陆离暴跳如雷。 高邦玮下炕,吸搭着鞋子走到白定平身边,用力拖白定平起身,白定平委委屈屈的站起来,一脸不服气。 :“小白,你先回去,冷静冷静,明天再来说事,你义父这个岁数,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你舍得?”高邦玮冷静劝道。 白定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义父,我走了,你别生气了。明天再来看你。” 张保军在门口探了一下头,走到白定平身边:“师傅,咱先走。” 半拉半扯的把白定平带了出去。 高邦玮又坐回炕上,给张陆离倒了一杯茶。 张陆离扭头从窗口看白定平走出去的背影,叹口气:“这个蠢蛋,又他妈的被人当枪使。” 第820章 燕字军新统领 高邦玮淡淡一笑:“你瞧,盯住你这个位置的人还是不少的。你真就不考虑让他们哪一个人来接任?” 张陆离几根发白发梢散落在腮边,他随意拢了拢,身子向后靠在墙上,感慨万分:“我倒是想啊,可是这几个家伙你也知道,你觉得,谁能担得起这副担子?” :“你说的也是,说打仗呢,个顶个都算是好手,可是怎么看都还欠缺点意思。” :“这几个担不起,那个小鬼就能担的起吗?你这几个手下,也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陈锋和周易帜,这两家伙心眼可不少。”高邦玮耷拉着眼皮子,无意识地翻阅着书桌上的文书。 张陆离沉默了一会儿:“那就不是我的事了,他要是连这四个家伙都搞不定,他也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不过我总觉得这孩子做事挺合我意,他做事很有节奏,你们别总是看他杀的人多,就觉得他没有脑子,他做事,会借势,有分寸,不是看起来只会杀人那么简单的。”张陆离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又飘逸,梦呓一般。 :“呵呵,这么说,你觉得他行?” :“行不行再看呗,他有本事,我就扶他一把,没本事,哪里来,滚哪里去,别留在这里。”张陆离撑起身子,扭头看向外面老槐树,夏日的白昼光映在他的脸上,亮堂堂的。 燕山军镇,主将黄毅等一众人被砍了头,整个燕字军中剩下的将领只剩下一个张守义,群龙无主,人心惶惶,气氛变得非常的沉闷和压抑。 张守义成日躲在军营里,情绪低落,心灰意冷。 四十多岁的张守义,正是身强力壮当打之年,他本就是边军后人,父亲和叔叔死在和北邙军队战斗中。 可以说他和北邙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是黄毅从小一起的玩伴,一起长大,一起参军,一起慢慢的成长起来。两人关系很铁,堪比生死兄弟。 黄毅的死,既让他悲伤,又让他觉得悲愤莫名。 他怎么也想不到,黄毅居然能干出勾结北邙人的行为。 甚至为了灭口,居然杀了罗文恒和三旅旗刘原野,要知道,刘原野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孤儿,情同手足。 亲兵营正吴勤闯入帐篷内,帐篷里没有点灯,没有打开通气帘子,燥闷黑暗,一股难闻的气味充斥其中。 :“将军,将军,钦差大人来了。进大营了。” 张守义心灰意冷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将军,动作快一点,收拾收拾自己,你这个样子给钦差看到,不知道又按什么罪名呢。” :“什么罪名?钦差大人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怕成这个样?”一个人说着话,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 帘子一开,那人影走近一步,又迅速退了出去:“卧槽,这是住人的,还是养牲口的,啥味儿?这么臭!” 孙燚差点被那臭味熏一跟头,帐篷本来是毛皮毛毡搭建起来,本来就有异味,再加上一个大老爷们成天把自己关在里面,不通风不通气,空气不流通,那味道,不仅仅是汗臭的酸爽,还有一股浓烈的畜生皮毛的骚味。 大柱子皱了皱眉,那股味道确实难闻的紧。 张守义胡乱穿着衣裳走出来,大四方脸,脸色灰暗,眼睛无神。 :“末将拜见钦差大人。”张守义随随便便的施了一礼,颓废的仿佛对一切失去了兴致,包括性命。 孙燚没有理会张守义,挥挥手招呼他的亲兵吴勤:“你是他的亲兵?” :“是,钦差大人。”吴勤惴惴不安的施礼。 :“嗯,你找几个人,去把你家将军的帐篷收拾一下,掀了,见见阳光。再安排人打水来,让你家将军洗洗干净。”孙燚捂着鼻子:“这味道,你们就受得了?咱边军环境是差点,也不至于一点军容没有。” 吴勤看了张守义一眼:“是,大人。” 孙燚大大方方的找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不远,看张守义洗澡,笑呵呵的:“这身材不错,肌肉发达,呦,身上还有伤疤呢,有三四处啊,可以可以,看来也是一名猛将。” 张守义是条汉子,生死无惧。但是众目睽睽看他一个人洗澡,这还是人生头一回,别提有多尴尬和狼狈。 身边的亲兵们扭过脸去,努力憋着笑。 清洗干净,张守义光着屁股,匆匆忙忙的穿上军服,军服上身,稍微整理一下,精神面貌为之一变。 :“张将军,这样多好,这样才是我大夏边军的将军嘛。记住了,以后要保持这样的精气神。” 张守义没有擦干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他神色有些囧:“是,钦差大人。” :“嗯,坐下说话。” 亲兵吴勤迅速搬了一个小凳子过来,放在张守义身后。张守义规规矩矩的坐下,腰背挺直,军人气质油然而生。 孙燚满意地点点头:“张将军,我查过你的履历,还算是清清白白。 这一次,燕字军勾结北邙走私甲胄军械一事,你居然没有参加。 凭黄毅和你的交情,这种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黄毅知道你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决计不会参与他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所以,才会瞒着你。” 张守义坐的一动不动,也不搭话,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孙燚抹了把额上的汗水:“那个亲兵,给我打碗水喝,这么热的天,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 吴勤汗颜,转身去打水。 :“张将军,我给张大帅去了信,这个燕字军,以后就交给你统领。” 张守义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反应。 :“我要继续往前清查甲胄的事,燕字军,以后交给你。”孙燚又重复了一遍。 :“啊?我?我不行!”张守义弹簧一样腾地跳起来,慌慌张张的,这反射弧明显要比一般人要慢许多。 :“坐下说,坐下说。”孙燚挥挥手:“别让我一直仰望着你。脖子酸。” 张守义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说话,表情错愕。 一屁股坐下,差点没坐地上去:“啊。。我不行。。我怎么行?” :“你先听我说完,说完你再说行不行。”孙燚态度诚恳,眼神真挚,和前几日那杀人不眨眼的凶狠判若两人。 :“燕字军以后隶属我平武军麾下,这两万多将士,就交在你手里。 不过,就现在看,燕字军军纪散乱,军规不严。远远达不到我平武军的标准。 我可以给你时间,给你钱,我需要你还我一支真正的骁勇善战,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最基本的,面对北邙军队,有一战之力!” :“张将军,你不能拒绝,这是军令! 现在我只问你,有没有信心?” 张守义深深呼吸,心潮澎湃,眼神扬起来:“有!” 第812章 商路 前后历时一个月,平武军就开始在整个东线一带立下脚跟,阳城李献忠也因为甲胄一案被李砚当场斩杀,同时被斩首的还有阳字军数名高层军官。 至此,平武军孙燚的凶名,在边军中声名大噪。 资山县街道,孙燚,李砚,小柱子,李平平,陈阳几个人一身便装,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 资山县占地面积挺大,街道宽整,纵横交错,方方正正。 县城内基本都是前屋后院,鲜有两层楼的建筑,看起来淳朴厚重。 :“这里人气挺旺,就是这屋子颜色灰扑扑的,难看的很。”小柱子目视着一个身材饱满的妇人从身边走过,扭过头去看:“本钱雄厚,就是不会穿衣打扮,土的很。” 李平平一把扭过小柱子的脑袋:“老实点,狗眼睛不要到处乱看。” 小柱子又急又恼:“关你屁事。好像你是正人君子一样。” :“我可以不是,你不能不是,你是有主的人了。” ::“卧槽,李平平大爷,你就放过我成不成!” :“十六岁就能嫁人了,你再等三年就好。”李平平根本不在乎小柱子的情绪,两人之间这种对话争吵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喋喋不休。李平平本来就唠叨,现在成了林悦的师傅,那简直把小女徒弟当女儿一样呵护。 孙燚几个人早就听的耳朵起茧。几人加快脚步,和那两人拉远了距离。 :“这个地方城墙太单薄,要在这里驻军,我觉得还是要大大改造一番才行。”陈阳自从拜了汤爷为师,这兴趣爱好马上就大大提高了档次。 当狐朋狗友小柱子还在满街看妹子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一座城池军事作用上。 :“而且这都是平房,打巷战的话,效果会大打折扣。” 孙燚展臂搂住陈阳的脖子:“阳哥,资山这里没有什么战略意义,无依无靠,一座孤城,水源也是靠外面的云溪的水,断了云溪,这里根本就不能守,你建城再高大也没有用。” :“不过呢,我倒是觉得有个地方可以留给你改造。”孙燚手往北边一指。 :“哪里?”陈阳问。 孙燚眉毛一挑:“嘿嘿,北邙黑石城!”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时候,我推荐你做第一人城令。” :“你拿下来,老子一定去!” 李砚双手背在身后:“我能拿下来。不过还是需要你帮忙。” :“什么?” :“你给老子买马来!越多越好!” 陈阳一弯腰从孙燚的手臂上逃脱出来,向前跑了两步,转身道:“你手下三万骑兵了,张大帅手里骑兵都没有你多!” 孙燚和李砚同时喊道:“不够!” :“钱!时间!缺一不可!我去弄!”陈阳涨红了脸,有些凶狠。 李平平鼻子抽动几下,小柱子的鼻子同时翕动:“哇,好香,烧鸡。” :“那里!”几个人同时发现香味飘来的方向,眼神一转,:“冲啊!~~” 酒足饭饱,几人回到资山军营,资山县县令张清已经等候多时,张清年过半百,满鬓半百,在资山县任县令一职十七年,朝廷似乎都忘了他的存在。 孙燚对这个老人还是有些尊敬,在资山县,没有听过县令大人什么坏话,在大夏的官场上,有这种口碑,极为不易。 :“张县令,登门拜访,有何指教?” 张县令面露几分难色,眼前这年纪轻轻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英朗男子,笑起来明朗阳光,怎么就会是传言里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凶徒。 :“孙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此次来,确实有事相求。” :“说说看。” 张县令思考一下,组织语言:“我听县里几家商户的掌柜反馈,现在从资川县,洛川县过来,贵军路上的检查过于严格,一个车队过关卡,几乎要每一件货物都被翻出来检查,导致商路有些不通畅。 我想问问将军,有没有可以简单一些的方式?” 孙燚挠头,这件事他不算太清楚,不过想来经过这一次彻底的清洗,各地关卡军寨为了保证走私一事不再发生,矫枉过正也是极有可能。 :“张县令所言,我并不十分知晓,不过检查严格,也是为了杜绝走私,想来张县令也能理解才是。” :“将军,可是如此一来,各商家运输成本过高,会产生严重的后果,或者是物价大涨,或者是有商家无利可图,放弃这条商路。” 对于商业,孙燚几乎是一窍不通,不过商路断绝会产生什么影响,他还是略知一二。 数万大军驻扎此地,衣食住行需要的物资单纯靠朝廷是解决不了,必须要有地方商贾配合,商人逐利,只要有钱赚,他们的触角就能深入大夏的各个角落。 孙燚眼神看向陈阳,陈阳默默点头。 :“嗯,张县令,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这就下令,让各关卡依据实际情况,酌情处理商队过境一事。” :“不过,张县令,我需要贵县的商户也要给我一个承诺,保证不夹藏私货。否则。。。。。。” 张县令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本来我也不敢走一趟,毕竟人心隔肚皮,我也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保证清清白白。 只是资山,包括阳山,我们这些地方本来就穷,百姓日子过得艰难,若是没了商队往来,这日子,就更没有办法过了。老朽也只能冒昧来请求将军大人。” 孙燚心头动了一动,:“张县令,商队都是从资川方向来吗?放空回去?还是,还是有那边的货过来?”孙燚指了指东北方向。 张县令苦笑一下:“将军明见,确实有那个方向的货,朝廷开了清河商榷,那个方向牲口皮毛山货,也有一部分是从这里运往北辰方向。” 陈阳眼睛一亮:“有没有大牲口?” 张县令愣了一愣:“啥?” :“马!良马!” 张县令连连摇头:“难,良马在那边也是战略物资,很难过来,而且我听说,偶尔有胆大的走私马进来,往往在山海关那里就被拦下,能偷偷到我们这里的,少之又少。而且,价格很贵。” 李砚在边上听他们说话,一直没有做声,眼睛却越来越亮,灼灼盯着孙燚,几乎要冒出火来。 孙燚脸上堆起诚恳的笑容。:“张县令,县里有几家做这种买卖的人,明日我去县衙拜访,县令大人可否帮忙通知一二? 你放心,大夏和北邙有足够的买卖做,必须要经过我们地盘,完全可以好好操作一番,许别人富有,不许我们资山富有?这是不对的嘛,你说呢?” 孙燚的话充满诱惑,张县令心花怒放。 第813章 有人就有斗争 小宝子公公束手站在御书房,向小皇帝夏炽汇报这半年来的收获。 小皇帝夏炽眉开眼笑,毫不顾忌自己形象。 孙燚走了一趟北方,居然给小皇帝送来不下三千万两银子以充内库,这让小皇帝手里有钱,说话腰杆都要笔直许多。 :“这才是真正的大夏忠良,肱股之臣啊。”小皇帝轻轻拍着书案,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书案上摆放着厚厚一叠折子,都是朝臣们弹劾孙燚的折子,什么滥杀无辜,手段残忍,什么胡作非为,滥用刑罚。。。。。反正大夏律法,有的没的,不管什么能套上的罪名,全部都套上,宁滥毋缺。 孙燚和李砚两人在北方的杀戮手段,确实惊了朝中百官,在他们眼里,皇恩浩荡,成了这两人肆意乱为的倚靠。 大夏官员哪里会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不可能的,都是饱读圣贤书的圣贤之人,如何会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之事? 朝会上,风闻言事的监察御史杨晔,方为已经成为弹劾孙燚等人的主力,刑部的高山枝,礼部的邓阳明等态度也逐渐靠向杨晔,到了今天,黄如辉的态度也开始有些模糊。 :“陛下,王师到。” :“请,快请进来。”夏炽从书案后走出来,满脸惊喜。 :“老臣拜见陛下。。。。”王铁头没有穿着官袍,只是一件很普通,陈旧的蓝色长袍。 夏炽赶上两步,伸手搀住王铁头,王铁头的胳膊上越发清瘦,硬邦邦的骨头,摸不到一点肉感。 王铁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拐杖,仅仅半年时间不到,他的精神大大不比过去,眼窝深陷,头发稀少,脸上似乎就只剩下一层皮挂在脸上。 夏炽眼前一热,急忙转过身去,悄悄擦拭眼角。他派太医去给王铁头看过病,太医回来支支吾吾的,意思是年寿已高,灯尽油枯。 :“陛下,找老臣来,可有难事?”王铁头开门见山的问。 夏炽拿着厚厚一叠折子,走到王铁头面前,小宝子公公伶俐地搬了一张锦墩放在夏炽身后:“陛下坐。” :“嗯,你去,给王师端一碗参茶来。” 小宝子应一声,一溜小跑出去。 :“王师,朝中对安北将军和骁骑将军的弹劾折子满天飞,朕一天收上百份,看都来不及看。” 王铁头眼皮子颤颤:“陛下的意思是?” :“孙将军在北边整顿贪腐,查抄贪官家财千万,劳苦功高,又查明与北邙私通真相,大刀阔斧,整顿军纪。此举功在千秋。 朝中各臣对此应该心知肚明,朕委实不明白,他们这种大举弹劾,到底是为了什么,是针对孙将军,还是为了针对朕。” 夏炽言语有些激烈。 王铁头抬眼,眼前的小皇帝脸上的稚嫩之气又淡了许多,脸上的线条也逐渐明朗起来,那双眼灵动又机警,偏偏又能感觉到一种沉稳,像极了先帝。 :“陛下也知道,天下文臣对武将的态度,如今陛下重用孙将军,孙将军这把天子剑又过于锋利,他们两家的关系,已然不可调和。” :“我该如何做,请王师教我。” 王铁头缓缓摇头,老态龙钟:“陛下,老臣无甚可教陛下,陛下只需要明白一点,陛下乃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师的意思是,朕应当坚持主见,不为他人而改变立场?”夏炽沉吟。 王铁头老怀欣慰:“陛下英明。” 夏炽想了想:“王师,黄太傅近来似乎有些纵容朝廷百官对安北将军的弹劾,我听闻是,黄太傅的侄子因走私甲胄,为孙将军所杀?” :“是。”王铁头点头认可。 夏炽没有再问,王铁头也没有解释。 次日朝会,很长一段时间都默默无闻的监察御史右副使曹雪松突然当庭发难,弹劾兵部左侍郎邱友成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考核不严。 导致边军燕字军,阳字军中有大量军官参与北邙勾结,走私甲胄大案。走私甲胄万副,军械千车。 陛下大怒,内外勾结,走私甲胄,形同谋反。邱友成当即革去官职,打入大牢,由稽密司严查。 此举一出,百官缄默,很明显,陛下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乳虎第一次露出獠牙。 散朝后,户部尚书杜高踱步走到黄如辉身边,还未说话,黄如辉拱拱手,说了一句家中有事,急急离去,留下杜高一人,看着黄如辉远去背影,暗自摇头。 不少官员看见这等场景,也当做没看见,神态自若的离开。心思灵活之人,早就开始暗自思量。 这半年里,朝堂上百官一片祥和,君臣和睦,颇有天下太平之势。 只是无论如何,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和睦相处,相敬如宾,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态势,也不是皇帝想看见的态势。 孙乐抓着大黑的毛发学走路,摇摇晃晃,大黑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大眼珠子里满是不耐烦又无可奈何,人真笨,四肢着地爬行又快又稳,为什么一定要站起来呢? 柳大人比大黑还紧张,离得一步远,弯着腰,伸着头,两手虚扶,唯恐宝贝大外孙摔了碰了。 然后一个仆人又小心翼翼的跟在柳大人身后,神情紧张,一头汗水,唯恐柳大人摔倒,磕了碰了。 :“老柳,你别跟着了,大黑比机灵,摔不倒的。”曲先生坐在院子葡萄树下阴凉处,摇着蒲扇,看不下去。:“过来喝杯茶,歇一歇。” 柳大人弯腰久了,腰酸背痛的实在也坚持不了多久,借着曲先生的话下台阶往回走,一边捶着腰杆,一边问:“什么好茶?正好渴了。” :“这大热天的,一杯岩茶,降暑安神。”曲先生给柳大人倒了一杯,杯子小小的,中药汤一样黑浓。 柳大人不以为意,一口饮尽,砸砸嘴:“真苦。” :“是茶水苦,还是心里苦?”曲先生笑问。 柳大人自己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茶苦,心更苦。” :“听说昨日黄太傅大人在朝堂生气了?” :“还不是你那好义子,谁的话都不听。那么多人去信,让他放了黄大人侄子一马,他倒好,一刀下去,干净利落,不留后路。”柳大人有些生气,气性倒不大。 第814章 往下查 :“老柳啊,你啊,你说你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想事情永远只会看表面呢,你就不能往深处多想想?” :“你要是再这么简单,你干脆辞官回家,免得连累家人。”成了亲家,曲先生和柳大人之间说话更直接了当。 柳大人也不生气:“总是多少给黄大人留点脸面才好嘛。” 曲先生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柳大人一眼:“嘿,看起来,你老人家还是开窍了。” :“读书人可以迂腐,读书人不能傻。”柳大人捶着腰:“咱好歹也是有外孙的人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想。” 孙乐扶着大黑转了一圈往回走,两条腿迈着不协调的步伐,满头大汗,奶声奶气:“爷爷,爷爷。。。” :“诶~~~乖孙孙,爷爷来啦。。。”柳大人健步如飞。 曲先生风一般从他身边掠过:“我才是爷爷。。。” 回到家的黄如辉完全没有一点沮丧的样子,甚至午饭还多喝了一碗汤。 他的大儿子黄安闲人如其名,三十多岁,举手投足悠然自得。说话也是温和儒雅,不急不躁。:“父亲,听说邱大人被抓了?” :“嗯,传开了?” 黄安闲放下手里的筷子:“嗯,传遍了。我在鸿胪寺都听说了。” 黄如辉喝完汤,放下碗:“沏壶茶给我送书房来。” 下人送上洗脸水,黄如辉洗了把脸,坐回书桌前,书桌上许多信函文件,黄如辉整理好,放在一边,闭目养神。 :“父亲,喝茶。”黄安闲端着茶盘进来。 黄如辉睁开,茶水放在一边冷却,:“坐下,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你是和陛下商量好的?” 黄如辉不承认也不反驳:“你怎么想?” :“呵呵,父亲大人之后有段时间不好过咯,陛下是要让朝堂动起来,不要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像一潭死水。你就是那个漩涡。” 黄如辉闻言,闭上眼,像是歇息了一会儿,又开口问:“安闲,你想不想换个能做事的位置?” 黄安闲有些奇怪:“父亲,你不是一直让我与朝堂保持距离吗?” :“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年轻,却颇有雄主之姿。以你的聪慧,或许你也可以有更高的成就。别因为我一人之见,误你终身。” 黄安闲淡淡的笑,很亲切:“父亲大人,算了,我这逍遥日子过得舒坦,不想再去沾染因果是非。” 黄如辉浅浅念了一句:“可惜了。” :“父亲,一家人团团圆圆,安安乐乐,有什么可惜的。” 黄如辉看着儿子嘴角淡淡的笑意,很有点知足常乐的味道。 :“行,去歇着。” 黄安闲摆摆手,轻松自在地走出书房,一会儿又悠悠闲闲的走回来:“爹,你在位置上,我也只能躲在你的阴影下,成不了气候。” 黄如辉哑然失笑:“知道了,滚出去。” :“得嘞,爹,您歇着。”黄安闲呵呵笑着走了。 邱友成入狱,却又一点后续动静没有,朝中反而人心浮动,岌岌可危。 御花园里的蝉鸣,歇斯底里,聒噪不安。 小皇帝批阅了一下午的奏折,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小宝宝公公急忙端来一盆井水给夏炽净面,沁凉的井水洗过脸,神色为之一振。 今日弹劾孙燚的折子一份未见,倒是弹劾邱友成,弹劾黄如辉的折子多了几份,很明显,有些人开始尝试着为陛下分忧。 他们在探寻陛下的心思,也在探寻陛下的尺度,大夏朝,永远少不了这些聪明人。 :“小宝子,你说,我们大夏朝的官员,到底是忠是奸?”夏炽透过窗户,望着夕阳西下,依然明亮的天边,不知道随口还是刻意的问了一声。 小宝子公公半躬在地:“陛下,奴才哪敢妄言百官。” :“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听听,恕你无罪。” 小宝子胆战心惊的回答:“陛下,历朝历代以来,总是有忠有奸,不过我大夏朝,应该忠诚大大多过奸猾。陛下慧眼如炬,那些奸猾之臣,陛下肯定一眼就能识破。” :“哈哈,小宝子,你这马屁拍的一点都不高明。”夏炽哈哈一笑,随之嘴角耷拉下来,小声道:“哪有那么多忠臣啊,倒是奸滑之徒不少,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一肚子男盗女娼。” 小宝子吓得跪倒在地,一声不敢出。 夏炽叹息一声:“起来,与你无关。” 小宝子起身,腰上的长刀晃晃荡荡,夏炽见了刀,又想起那个年轻的将军明朗的脸,那句霸气十足的话:“别怕,有我在,没人伤的了你。” 他恨不得立刻把那将军喊回来,把满朝文武那些不顺眼不作为的,一刀一个,砍西瓜一样砍个干干净净。 孙将军才真正是快意恩仇的男人,听说他们在北辰居然把那些贪官的脑袋筑了京观,真是,真是大快人心! :“陛下,稽密司古大人在宫外候了多时。不知陛下现在是否见他。” 夏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脖子扭动几圈:“唤他进来。” 一个五十来岁男子躬着身子,跟着小宝子公公走了进来,那腰背弯的比小宝子还低,还更为毕恭毕敬。 :“臣古昼川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起来。小宝子,看座。” 古昼川年约五十,面色白皙,长得还有几分儒雅。一双眼略带桃花,走在街上,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大夏稽密司的新任司管。 :“古爱卿何事?” :“陛下,邱友成招了,招出兵部郎中刘任,员外郎李伟志。这二人都有参与走私甲胄之事。” :“还有谁?” :“目前他就招了这两个人,刘任负责武库的军械调拨,甲胄就是他批的条子,划拨出去的。” 夏炽淡然问道:“与黄如辉黄大人有关系吗?” 古昼川眼前精光一闪:“陛下,暂时还没有找到与黄大人有关的线索,不过下官还能详查,或许会有收获。” 夏炽冷冷眼光在古昼川面前一扫,古昼川顿时低眉垂目,心惊胆寒。似乎自己说错了话。 :“继续查,往下查,查清楚。查清楚了再来告诉朕。务必保守秘密,不要声张,不要宣扬!” :“臣明白。” :“真的明白?” :“臣明白,往下查,查清楚。”古昼川把往下查三个字吐字格外清晰。 :“嗯,稽密司交到你手里,朕是放心的。” :“谢陛下。” 第815章 喜得千金 金陵城东大街,一家开在大夏书院门口对面的文房四宝店关了门,门上大红纸写着:“东家有喜,休息数日。” 神医李如儒在屋子门口坐着喝茶,气定神闲。 讨了回京送信的差使,从燕山军寨赶回来几天的江白靠在门边上,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那一张脸绷的生硬,让人担心绷的太紧会抽筋。 :“来,过来喝茶,里面的稳婆可是金陵最厉害的稳婆,你家夫人胎位正,一点问题都没有。李如儒笑呵呵的,招呼江白喝茶。 曲先生坐在李如儒面前,手里握着一个小茶杯:“哎呀,大老爷们,女人生孩子,你紧张个啥,过来坐。” 江白似乎有点脸红,听了听屋子里还没有什么动静,舔了舔嘴唇,貌似还真是有些干渴。 曲先生和李如儒看江白走过来,哑然失笑,江白自己都没有发现,紧张的居然同手同脚,走出一个顺拐来。 :“小白,你放心,李神医可是给你家小苏用了不少补药,你家小苏身子骨好着呢,小孩子也健康的很,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嗯嗯嗯,谢谢李神医。”江白嘴角硬生生的挤出一点笑意,向李如儒颔首道谢。 几个小小孩子抓着大黑背上的皮毛,探头探脑的从院墙边门摇摇晃晃走过来,:“爷~~~~爷” :“诶,小乐乐,小蛋蛋,芝芝,你们怎么跑过来了?呦,慢点跑慢点跑,别摔了。。。诶~~~~~。”话没说完,孙乐脚下一个拌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他身后一个壮墩墩的小男孩子伸手去扶,结果自己没有站稳,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嘴巴咧了咧笑的乱开心。孙乐咯咯直笑,笨拙地翻过身子,撑起自己,又伸手去拉地上那个胖墩墩的小男孩。 两人笑的欢,你搀我,我扶你,拉拉扯扯,小笨熊一样,憨态可掬,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牵着大黑尾巴,一个剔透玲珑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女孩子,扎了一个朝天揪,笑的天真无邪:“笨~~~~笨~~~~~笨哥。。哥” 大黑张大嘴,无聊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大狗头低下去,皱起脸上的腮皮,露出一口大黄牙,小心地叼起孙乐的衣角,将他拉起来。 又扭头,拉起蛋蛋。 两个孩子又紧紧扯住大黑的皮毛,踉跄往前走。 大黑低着头,生无可恋的样子。 :“爷~~爷~~~~生,宝宝。。。宝宝吗?”小女孩芝芝说话比两个傻乎乎的男孩子强多了。 两个小男孩不甘示弱:“波。。。宝。。。波。。。宝。。。。” 见两个孩子爬起来,曲先生又回到凳子上坐下:“过来,过来。” :“波。。波。。。。波波。。。。。”两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蹦跶。 :“诶呀,怎么一转眼就跑过来的,大黑,你带他们去哪里?”笑笑从院墙后追了过来。 大黑停下脚步,回头,大眼珠子巴巴的看着笑笑,一脸委屈,生不如死。 :“抖(走)~~~抖(走))~~~~大诶(大黑)~~~抖(走)。。。。”见大黑停步,妈妈追了过来,孙乐急了,用力拉扯大黑的毛,奶声奶气的大喊。 笑笑顺手在墙边花圃摘了一个枝条:“走,走,我看你走哪里去!”气势汹汹的赶过来。 孙乐大急,小脸蛋涨的通红:“抖,抖抖~~~”眼看大黑纹丝不动,他松开手,撒腿就往曲先生方向跑,自己跑的歪歪斜斜,还不忘回头喊蛋蛋:“抖~~~~抖~~~~~~打~~~~屁屁。” 一扭头,身子一歪,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去。曲先生一掠而至,伸手垫在他的胸口。 蛋蛋看笑笑姨手里挥舞着小棍子,转过身子,摊开双手,又害怕又坚强:“不,不,不打。” 不等笑笑做出反应,拽着大黑尾巴的芝芝原本走的最稳,突然哎呀一声,居然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笑笑连忙甩开手里的小枝条,抱起芝芝嘘寒问暖:“小芝芝摔哪了,哪里疼,告诉姨,哪里疼。” 芝芝双手捂着脸,嗷嗷哭,身子在小小怀里扭动。 笑笑不知道芝芝摔了哪里,抱着她前后左右的看,芝芝捂着脸,手掌微微分开,大眼珠子机灵的转,一滴眼泪也没有。 李如儒看的分明,哈哈大笑:“笑颜姑娘,你别吓着孩子了,孩子们刚学走路,坐不住的。都在院子里,你担心啥呢。摔下磕下也没关系。” 笑颜抱着嗷嗷哭的芝芝,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小白哥家的要生了,我怕这几个小家伙捣蛋。” 江白起身抱起蛋蛋:“有什么好怕,小孩子,添喜气。是不是啊,小蛋蛋。嘿,你这名谁起的?实在难听。” 蛋蛋在江白怀里硬扭过头,看着笑笑:“不,不打。” 孙乐在曲先生怀里也极不安分,伸着手,指着笑笑怀里的芝芝,啊啊直叫,这时候一激动,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一拱一拱的,像是要从曲先生怀里挣脱出来。 曲先生呦吼了一声:“嘿,你小子,怎么了,关心起你大媳妇来了?”说着话,抱着乐乐走到笑笑边上。 孙乐上半截身子几乎折下去,努力伸长胖乎乎脏兮兮的小手,往芝芝脸上摸:“不。。。不。。。。不哭。。。” 芝芝的哭声戛然而止,手掌摊开,脸上没有一滴眼泪,清澈的眼睛满是小娃娃的狡黠。咯咯直笑。 :“咯咯咯~~~~”孙乐也咯吱咯吱的笑的乐不可支。 江白手里的蛋蛋还涨红着脸:“不。。。。不打。”江白啼笑皆非,轻轻的在蛋蛋屁股上拍了一下:“你个小笨蛋,难怪叫蛋蛋,和你爹一个傻样。”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哀叫,听见里面稳婆声音微微有点急促:“来,用力!见到头了,再来!用力!” :“嗯啊~~~~~”又一声尖叫。 :“好!好!很顺利,头出来了!快了,快了!”稳婆声音充满惊喜。 :“啊~~~~~~~~~~·” :“哇~~~~~~哇~~~~~~~~”新生命的啼哭,高亢嘹亮。 笑笑抱着芝芝目瞪口呆:“哇,这么快?” 门内传来稳婆的声音,喜庆又微微带点得意:“母女平安,顺顺利利。” 李如儒站起身一脸笑容,双手抱拳向江白拜了一拜:“恭喜,恭喜。” 江白抱着蛋蛋傻乎乎的愣在当场,他担心了半天,结果只是稍微一分神,就多了一个千金? 蛋蛋转过头看着啼哭的声音,手舞足蹈,异常兴奋:“波(宝)~~~波(宝)~~~~波波(宝宝)” 三个孩子都兴奋起来:“波波,波~~~~波~~~~~~” 。。。。。。。。 这一日,金陵城恒通客栈,几个远方而来的客人包了一间小院子。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公子哥,衣着华贵,出手阔绰,眼神霸道且蛮狠,眉眼间始终有一股浓浓的怨恨消散不开。 他身边数名汉子,一身浓厚的江湖气息。 第816章 王铁头的告别 :“周公子,地方打听到了,那个姓孙的家里只有几个老弱妇孺,随时可以动手。老李他们几个在监视。” :“好,这几日辛苦点,把周围环境摸清楚,我们动手后立刻离开。”那个叫做周公子的眼神阴鸷,眉宇间的怨恨浓的化不开。 :“知道。” 突然有人在敲院子门,不急不慢,节奏分明。 :“谁?”周公子身边的壮汉问道。 没人说话,敲门声一下,一下。。。 壮汉眼神一凛,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刀,小声说道:“公子,你进屋子躲一躲,我去瞧一眼去。” 周公子转头窜入屋内。 壮汉将短刀背在身后,打开院子门,门外站着一个明媚女子,腰间一柄长剑,顾盼飞扬,英姿飒爽。 女子莞尔一笑:“听说你们到处打听我家住所?有何指教?” 女子身后又冒出一个美艳少妇,,看起来岁数稍大一些,眉弯似月,眼若秋水。手里剑鞘往门上一叩,院子门顿时捅出一个洞:“和他废什么话,这一看就不是正主。” :“让开”! 美艳少妇身子一扭一挤,已从壮汉身边掠过,站在院子中间:“谁找我们,出来啊,躲屋子里作甚?” 壮汉神色大变,刚才伸手一拦,居然连那女子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你们是何人?何故乱闯私宅。”壮汉声厉色茬吼道。 明媚女子笑的灿烂:“不是你们满金陵找我家吗?我柳笑颜都主动送上门了,有事说事,嚷嚷什么?来来,把人送还给他。” 周围院墙上突然冒出十几个人影,两两用力,将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丢进院子里,麻袋里发出悲惨的哼唧声,有东西在麻袋里拼命挣扎。 :“人还给你了,不多不少六个人。”江白从院墙翩然而下,一身月白长衫,居然有几分潇洒。 名震江湖的“潇仙子剑”许潇潇站在院中,双手抱剑英姿焕发,一声厉叱:“里面的,是有把的爷们就滚出来,躲在里面装耗子吗?” 屋顶上一个帅气的大叔轻轻一拍额头,这女子,孩子都两岁了,依然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女的风范。 壮汉几个跳跃,落在徐潇潇面前,短刀出鞘,摆出一副防备架势:“你们要做什么?” :“把你主子喊出来,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我们要做什么你不知道?” 门:“吱儿”一声打开,周家大公子周文轩拎着一把短刀走出来:“妈的,狗官势力果然强大,我才来两天,你们就能找上门!” 周文轩是周礼堃的大儿子,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只是家中突遭大劫,看起来沧桑的很。 好,周文轩周公子确实有两分胆色,好不容易从山北城逃脱出来,带着几十万两银票,若是找一个偏远之地猫起来,倒也有可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将周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只是这周公子从小就和家里的江湖豪客混在一起,多少沾染些江湖气息。 逃出生天的周公子很快打听到杀他爹抄他家的幕后黑手是谁,江湖儿女,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周公子报仇心切,却也不是傻瓜,想要万军丛中要杀死一名大将,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想要对他的家眷下手,应该就不是太难。这正是他找到金陵城的目的。 只是没有想到,才入了金陵城没几天,就露了行踪,被人打上门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被一女子叱骂没把子,这哪里能忍? 拼了!拼一个是一个!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悲惨,周公子从台阶上一跃而下,一记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意图同归于尽。 徐潇潇只是身子微微一转,避开刀锋,手里剑鞘像鞭子一样横抽出去,周公子身在半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一剑鞘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整个身子横翻出去,还未落地,已经翻了白眼,人事不省。 江白把周公子弄醒后,略加惩治,周公子就扛不住,痛痛快快的招供,他才来了金陵三天,就能找到孙燚府邸的详细位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果然,周公子是找了户部一名相识的员外郎,才问到的位置。 这日下午,兵马司一阵大乱,柳笑颜亲自押解数名人犯,送到兵马司报案,罪名是深藏尖刃窥察府邸,意图不轨。 而此事,又牵扯到户部的一名员外郎王微度。 柳笑颜何许人也?三品安北将军孙燚的正妻,四品诰命夫人,二品大员工部尚书柳行舟的女儿。 兵马司指挥使林昆山大为头疼,这事,哪里是他这个档次的人能处理的,无奈一纸折子,递到刑部,把案子转给刑部去头疼。 事情一开始就闹得金陵城人尽皆知,一般人眼里看,就是江湖仇杀而已,但是对于朝廷百官来看,那就绝对不仅仅是面上看见的这点事实,想要在京城对三品武将的家眷动手,怎么可能只是小小的江湖仇杀呢?背后一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人太聪明了,遇见事,总是从深层次里找原因。 王微度被带到刑部,板子还没有打下去,又供出好几个与山北城有关系的官员,私自买卖盐引,中饱私囊。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像是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户部,刑部,吏部,兵部,牵扯的人越来越多,最重要的是,很多事,都发生在张理成下台之后。 早朝上相互指责,相互推诿,甚至是相互攻击构陷之事不断发生,人人自危,人人自保,近十个月来古井不波的朝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小皇帝夏炽,不动声色的扮演了一个最后的仲裁者,一点点的把权利真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在这纷扰之中,黄如辉,曲先生,杜大人,受王铁头之邀,前往家里做客。 清粥小菜,算是王铁头的待客之道,王铁头吃的很少,只是喝了半碗粥,就放下碗筷,全然没了胃口。 王铁头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光彩,即使脸上挂着笑,笑容也已经残败不堪。 :“不出意外的话,我和你们这群老家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王铁头的声音沙哑无力,语气格外的脆弱和虚弱。 沉默,淡淡的悲伤在屋子里萦绕。没有人去说一些安慰的话,这个硬骨头王打铁,从来也不需要这种虚伪的安慰。 :“我老啦,折腾不了多久。” :“小皇帝不错,你家孙燚也不错,还有你,老黄,你那宝贝儿子也不错。别藏着掖着了。” :“这一次,小皇帝的表现你们也看在眼里了?做的挺好,你们配合的也好。我呢,也放心了。” :“这次喊你们来,是想说声谢谢,谢谢这些年你们一直支持我,支持大夏。也是和你们说声道别,人老了,话多了些,你们也别见怪。” :“小皇帝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再陪他走几年。” 王铁头窝在椅子里,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缅怀过往。 第817章 这才是真相 唐边土四千人马姗姗来迟,算了一下,这段路程他走了四个来月,不过随大队押送来的百来辆装满药草的大车残破不堪,看的出这一路走的有都辛苦。 :“没办法,光是收集草药就用了近一个月,这出山的路实在太难走,摔了十几架马车。早知道我宁可绕路安西城,来的都要快一些。”唐边土灰头土脸的,瘦的颧骨都顶起来。瘫坐在椅子上,都不想动一下。 李平平拿着药草清单,恨不得抱着唐边土亲两下:“没事没事,你就是再迟两个月来都行,有这些药草,我李平平恕你无罪。” :“李爷说的话就是我的话,李爷怎么说怎么好。”孙燚笑呵呵的,这些药草在李平平手里,那就是无数人的性命。 唐边土提着精神:“我这一路走来,听的都是你的事,你的口碑在民间已经快成神了。传你是铁面无私明察秋毫,不畏强权声张正义的当代青天大老爷。任何魑魅魍魉阴谋诡计都逃不过你一双慧眼。” 孙燚顿时情绪高涨:“哈哈~~真的吗?他们还怎么夸我的?快,说来给他们听听,让他们知道我乃正义与勇气的共存,光明与智慧的化身。” :“呕~~~~~”李平平抱着草药清单就往外跑,林悦小姑娘屁颠屁颠的跟出去。众人纷纷找了借口逃之夭夭。 :“诶~~~别走啊,别走!”孙燚大急。转眼间连亲兵林全栋都不见了踪影。 唐边土连忙阻拦:“行了行了,准备让我驻扎哪里?”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我这几天要去山海关拜见张大帅,回来之后再给你安排驻地。嗯,等我回来,有很多事情要操作起来,来了这里,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时候能和北邙人打一仗?我就憋着这股气来的。” :“哈哈~~~~等着,以后有你打仗的时候,打到你见了北邙人想吐。”孙燚用力拍了拍唐边土的肩膀。 数日后,孙燚和李砚,小柱子,大柱子一行人前往山海关。 这一次,打着平武军战旗的队伍在边军的地盘上,一路上的检查格外细致,细致到有些刁难的意思,哨卡上的士兵们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毫不掩饰。 除了小柱子一路上忿忿不平,孙燚几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总不能第一次来报到,就一路打过去? :“边军就是这样的,很排外,要想得到他们的尊重,要有拿的出手的战绩,咱们平武军在他们眼里,菜鸡而已。”陪着他们一起来的是李光奇,李光奇看着边军士兵们冷淡的态度,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豪。 :“师傅。我们也是打过无数恶仗,谁手里没有几条人命,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柱子哼哼的不满。 李光奇肃色道:“我们手里沾的是自己人的血,边军手里沾的是外敌的血,怎么能一样?等你和北邙打过几仗,杀过北邙士兵,你也可以了不起。” 孙燚呵呵笑,像是不在意的样子,李砚却听出他笑声中的不服气。 :“北风谷到了,从这里开始,算是正式进入夏武步卒的防区,这北风谷,是武字军周易帜的防区。” 北风谷的检查很正常,武字军并没有特意的刁难他们,甚至连正眼多看他们一眼都没有,一个很普通的小旗看着平武军的统领大将,和看见路边一个百姓的眼光几乎一样,冷淡的很。 小柱子牙齿咬得咔咔响:“太狂妄了,太嚣张了,太目中无人。” :“呵呵,你知道我以前所在的陷阵营是什么样吗?我们见到不是直属军官,我们都不需要敬礼。”李光奇呵呵笑了几声,似乎很得意:“骄狂的将士是建立在骄傲的战功之上的。” :“爹,我的骑兵就是陷阵营。”李砚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 李光奇眼睛横扫过来:“你的陷阵营如果打出当年我们的战绩,我可以保证,你在整个北疆横着走,谁对你不客气,抽他!” :“李伯伯,你等着瞧呗。陷阵营,听风旗,重甲步卒这些名字,将来肯定响彻北疆。”孙燚眉毛一挑,傲然不羁。” :“就是就是,给我们时间,我们一样能在这里扬名立万,名满天下。”小柱哈哈大笑起来,说不出的自信。 :“哈哈~~哈哈~~~~”李光奇哈哈大笑起来:“行啊,我就等着看你们在北疆横行。 检查的小旗冷漠的眼神里也多了点异样神采。 :“这就是安北将军?瞧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年轻,听说只有二十来岁?” 北风谷关隘一角,一个儒雅的将领看着孙燚一群人,神态专注。 :“嗯,看起来是他,年轻,有点骄傲,长的挺帅。旁边那个与他并驾齐驱的应该是骁骑将军李砚。” :“呵呵,太年轻,北疆可是吃人的地方,年轻人,能活下来再说。”那将领眼眸中闪过一道厉光。 :“别小看他,这么年轻坐到这个位置上,肯定不仅仅是勤王那么简单的。”另外一名将领眯起眼,鼻子两翼的法令纹很深,神态有些严肃。 孙燚似乎感觉到有人窥视,抬眼向此处看了过来,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刚出鞘的小刀。 :“走,张大帅等着我们呢。”儒雅的将领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山海关,大帅府,张陆离和高邦玮坐在大槐树下,今年大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阳光一点也照不进来,树下好大一片遮阴地。 :“兵部为什么会发这么一道命令?这么年轻,让他担任边军副帅?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寸功未立,就拔到这么高的位置,这不是遭人恨吗?”张陆离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写满了疑惑。 高邦玮沉默着不发一言,蹙起眉头,额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说不出的繁杂。 张陆离继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朝中那些大人们会不知道?这是要捧杀他?陛下的意思?还是黄大人的意思?” :“妈的,最讨厌这些家伙,把朝堂之争引到军队里。军队就应该很单纯直接暴力。搞那些弯弯绕绕做什么。” :“你信不信,我这里一宣布,这些骄兵悍将马上会给老子闹出点事来?” 高邦玮缓缓的说到:“说不定这就是朝廷的意思,看看你张大帅对边军,还是不是拥有足够的掌控力,毕竟之前,那黄毅的事,太难看。” :“妈的,这些文人啊,动嘴就天下无敌,动手就无能为力。烦!”张陆离恨恨的吐了一口痰,气不打一处来。 高邦玮淡淡的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咱们的小皇帝雄才大略,高瞻远瞩。他已经在布局将来。 张陆离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他想犁庭扫穴,平定北邙?” :“我不确定,但是我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孙将军在北方查抄那么多财产,是与陛下平分,也就是说,他现在手里至少有两千万两以上的银子,你猜,若是全部用在这里,他能干多少大事?” :“嘶~~~~~多少?两千万两?”张陆离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对啊,不受节制的两千万两!也就是说,不受朝廷各部的监管,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张陆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邦玮一句话,道明了真相。 小皇帝和孙燚一定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也是孙燚在巡狩北方,作风这么大胆的原因。 第818章 不惹事,不怕事。 大帅府,众将聚集,笑谈之间,隐隐显出同仇敌忾的意思。 安北将军才到北疆,就砍了两员大将的头,作风如此霸道,任谁心里都过不去。 让众人奇怪的是,张陆离大帅说不出的振奋,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活了一般,充满了生命力。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老将军,仿佛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乡里老者,慈眉善目,弥勒佛一样。 高邦玮看着自己的老兄弟张陆离,既是无奈,又是欢喜。 自从两人分析出孙燚来北疆最有可能的真实目的,张陆离简直就焕发了第二春,充满生机,精神饱满,精气神十足,连每一餐的馒头都多吃半个。 每日清晨开始在院子里练刀,颇有不服老的样子。 这个老东西,真是倔强的可爱,莫不成他以为再过几年,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继续挥刀北向,叱咤风云? 张保军领着孙燚一行进到院子里。院子里很是热闹,十来个将领轮番着正在大帅府的院子里角力,这些将领四十来岁,正当壮年,浑身使不完的精力。 这些将领都是在张陆离手里慢慢提携起来的,平日里也很难聚集在一起,彼此相识多年,知根知底,相互之间,更是随意。 在外人眼里都是威风八面的将军,只有在张大帅眼里,这些家伙依旧都是孩子一样顽劣。 孙燚等人到来,迅速引发大家的关注,场上扭打的几个人也停下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孙燚等人看,眼神里别有深意。 :“孙将军,来啦。来,刚好大家都在,给你介绍一下。”张陆离见到孙燚,三两步迎了上来,两眼放光,态度友善,甚至殷勤的有些过分。 高邦玮坐在院子一把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张大帅这态度,实在有些过了。 张陆离猛然领会,稍微控制了一下表情:“来,大家过来自我介绍一下。” :“夏字军,刘岐山,见过孙将军。”一名身材浑厚,墩墩壮壮的汉子双手抱拳,向孙燚行了一礼,手掌处厚厚的一层茧子。 :“步字军,陈锋,孙将军一路辛苦。”这人身材匀称,鼻子边的法令纹又深又长,几乎连到嘴角。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又见面了,孙将军。”白定平板着脸,看不出表情。 :“在下周易帜,孙将军果然年少有为。”周易帜就是在北风谷关隘远远观察孙燚的那名儒雅将军。 孙燚嘴角一扬,笑的真诚:“似曾见过周将军。风采依旧。” 周易帜爽然一笑:“哈哈,孙将军快人快语。果然当得上少年英雄。” 。。。。。。孙燚又与各路大将一一见面,或许是因为张大帅在场的缘故,几名将军态度还算友好,这么一对比,倒是夏武步卒的几位将军,态度就显得有些倨傲。 众人又纷纷与李砚和大柱子见礼,大柱子雄伟霸气的体型,纷纷引得众人赞赏不已,即使是对孙燚心有不满,见到大柱子这样一员威猛大将,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当兵的,哪个见了猛士不心动,不喜欢。 院子里众人虽然谈不上相谈甚欢,至少第一次见面,气氛还算融洽,院子外,火药味就浓烈起来。 每位将军的亲兵卫队都在大帅府外面候着。虽然队伍也挺放松,但好歹还是一队队的泾渭分明。 倒是孙燚的亲兵们第一次到边军大帅府,心情还是很有些激动,这帮汉子在大帅府外探头探脑的,活像一群没有进过城的土包子。 上一次张陆离到望都城,只有一小部分亲兵见到,并成为吹牛的本钱,大多数亲兵都没有看着,这一次到了大帅府,哪个不想亲眼见见张大帅的真容,下次也有吹牛的本钱。 :“切,一群见见过世面的土鳖。”一支护卫队里传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小柱子没有进入大帅府,毕竟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旅旗,这种高规格的会面加进去,多少有些不合适,所以他和亲兵们在外面一起候着。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支一百多人的亲兵队伍,皮甲上胸口上有个小小的红色字,认真看,是一个卒字。 小柱子冷眼瞧了一瞧,并不想在大帅府惹事,又收回视线。 :“谁他娘的在放狗屁?”亲兵队里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听到这句话的,还不仅仅是小柱子一个人,喊话的这个家伙,是脾气极其火爆的窦骁子,从来不怕事大的窦骁子。 那边的亲兵队里很久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又一句话悠悠地传了过来:“大帅府前也敢狗吠,果然没有规矩。” 这下,孙燚的亲卫队不干了。 窦骁子拖着狼牙棒,咣浪咣浪冲到那支亲卫队前:“是爷们站出来,躲在人群里算什么玩意儿?老子的兄弟有没有规矩,与你们他妈的何干?” 亲卫队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冷冷道:“爷们一直站在这里,怎么地,你们在大帅府前一点规矩都没有,说不得?” 窦骁子嘿嘿笑了一声,伸出右手,竖起中指:“关你们鸟事。” :“小子,你想死?”林青山本来是蹲在队伍边上,见窦骁子竖起中指,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老子断了你的手,你信吗?” 窦骁子哈哈一笑,往边上宽敞的地方一站:“来嘛,爷们就出来打一架呗,逼逼叨逼逼叨做什么?” 亲兵队里一下涌出几个人,一言不发,手扶刀柄,向窦骁子逼近。 张巨树拖着狼牙棒,叮呤咣啷的赶到窦骁子身边,双目一横,声若惊雷:“来战!” 林青山那只好的眼睛向上一挑:“嘿,又是你,上次没打成,这次继续。” :“来!”张巨树暴脾气一上来,哪里还顾得上这是大帅门口,双手扬起狼牙棒,扬声吐气,一棒子就打了下去。 林青山脸色一冷,手里长刀出鞘,身形一转,躲在一侧,一刀斩向张巨树的右手臂,势若闪电。 张巨树根本不看来刀,身子微微一倾,狼牙棒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弧线,对准林青山的身体就砸了下去,两败俱伤的打法。 林青山这刀其实是手下留情,只针对了张巨树的手臂,张巨树却不管不顾,直奔着夺人性命而去。 大柱子亲手训练出来的亲兵营,都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所以大柱子只教会他们一招。 动手就不留余地,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对手留余地。 你死我活。 或者 你活我死。 都行。 第819章 看中孙燚的钱袋子 林青山确实没有想到对手居然上手就是不管不顾同归于尽的打法,这时候变招已然来不及,只能收刀,身子向后一闪,躲过这一击暴击。 身子还没有站定,张巨树一声暴喝,一步向前,借着下砸之势转动身子,狼牙棒在空中转了一圈,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去势更急,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再次向林青山身子砸去。 狼牙棒带起呼啸的风,林青山的头发倏然飘扬起来。 林青山无奈,再次后退一步。 张巨树再次踏前,吐气扬声,狼牙棒去势不减,紧追着林青山而去,一副破釜沉舟毫不讲理的野蛮,不死不休的气势。 林青山曾经也是一条不把自己性命当命的汉子,上了战场。但凡惜命的人往往最终都要送命,不要命,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此刻张巨树的霸道无礼,勾起了他记忆中的血性,不就是拼命吗,谁不会拼命? 林青山一咬牙,顾不上呼啸而至的狼牙棒,挺起长刀,奋力向张巨树心口捅去,死去! 只是林青山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有好些年没有正经与人性命相拼,他的勇气,也许只是存在他曾经的记忆里。 刀递出一半,狼牙棒带起的狂风已经刮的脸面生痛,林青山心头一跳,不知道怎么滴,情不自禁的又向后跳了一大步,避开张巨树的攻击。 :“砰!”沉重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向地面,地上石板赫然出现一个大洞,裂出十几道扭曲的裂缝,无数小石子激射出去,四处飞溅,咄咄有声。 :“你怕了。你死了!”张巨树盯着林青山,毫不客气的说道。 林青山恶狠狠地盯着张巨树,表情狰狞,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终还是颓然丢下一句话:“我输了,你赢了。” 张巨树拖着狼牙棒转身就走,经过窦骁子身边,伸手扒拉一下,:“归队。” 窦骁子对着卒字军的亲兵队伍呲牙咧嘴的笑了笑,:“要是不服气,签生死状,单挑群殴,我们奉陪。” 转身大大咧咧地拖着狼牙棒丁零当啷的走回自己的队伍。 林青山呆呆的看着两人混不吝的背影,突然无趣的笑了笑,说不出的懊恼和悲凉,不是自己的刀钝,是自己早没有当年的杀气。 小柱子高高翘起大拇指,对这张巨树和窦骁子扬了扬,咧着嘴角笑:“长脸哈,等回去老子请你们喝花酒,寻快活。” 窦骁子一脸得意坏笑:“算了,谁不知道你被你的小媳妇看的多紧。” 亲兵们嘿嘿地坏笑起来。 小柱子瞪着眼,气鼓鼓的,半天后又泄了气,林悦背后有好多大佬撑腰,自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外面发生的打斗,很快有大帅的亲兵禀告张保军,张保军走到张陆离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张陆离嘿嘿一笑,点点头,不以为意。 张陆离和高邦玮坐在院子里,看着孙燚在与众人谈笑风生。 他似乎看不见众人对他隐隐的疏离之意,态度很是谦虚平和,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久仰,一口一个敬佩,反正这里他最年轻,姿态放的再低他也不在意,完全看不到传言里那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粗莽汉子们在孙燚的刻意逢迎下,倒是放下心里的戒备,甚至有几个人还觉得这个年轻人谦逊礼貌,尊重前辈,倒也有趣。 高邦玮靠近张陆离:“你别说,这小子还有些脑子,可比你手里这些简单粗暴的家伙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张陆离本来看见希望,心里就有些欢喜,现在再看他这般谦逊模样,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你说,我要是找他要些钱补充军备,他会不会支持?” :“嗯?你堂堂边军大帅,打小朋友口袋的主意,还能更不要脸吗?”高邦玮没有想到张陆离居然打这算盘,颇为惊讶。 :“你也知道,咱边军这些年来都是紧着裤腰带过日子的,这几年不打仗,想要朝廷多点补贴都要不到。这人吃马嚼也就堪堪够用,可是训练啊,军械甲胄这些都是省了又省。就这样的情况,自保勉强有余,更别说想要打出去,那就是做梦。” 高邦玮想了想:“那是他自己口袋里的钱,我还真没有见过大夏朝哪位大人掏自己口袋补贴军队的。你要是开口,他不肯,那你这老脸往哪里放?” :“试试呗,只要能让边军强一分,我这老脸要不要,无所谓。”张陆离这些年缝缝补补维持着庞大的边军队伍,手头就没有宽裕过。 穷惯了的人,脸面并不值钱。 :“要不,我去说?”高邦玮多少还想为大帅留点面子。 张陆离纠结了半天:“还是卖我这张老脸,好歹老子是大帅。多多少少要给点面子不是?” :“随便你了。”高邦玮也没有再勉强,他盯着一群将领:“嘿嘿,现在还相敬如宾,一会儿你宣布他为副帅,会是多尴尬的场面?” 张陆离脸色一点不变:“嘿嘿,只要他有本事,老子我都愿意亲自给他牵马。” 白定平从人群里走出来,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又看孙燚有些不顺眼,走到张大帅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摸样。 张陆离板着脸:“怎么,还在记恨他?别忘了,他可是放了你一马。” :“我又不恨他,也喜欢不起来。” 白定平是个耿直的家伙,耿直的家伙一般都是一条筋。他岳父,小舅子都算是死在孙燚手里,他的媳妇在家中想起这些事总是以泪洗面,这是梗在白定平心里的一根刺,很难拔除。 张陆离太了解白定平这个憨乎乎的货,钻了牛角尖,只有他自己钻出来,索性也懒得劝说。 孙燚笑呵呵地和周易帜说话,周易帜的态度很温和,笑容也很亲切,孙燚却明显感到他笑容之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很简单,倾盖如故。白首不识。 张陆离的眼睛盯着他们两个,见他两人相谈甚欢,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心里不禁暗暗念了一句:“两只小狐狸。” 周易帜觊觎张大帅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隐藏的很好,却瞒不过张陆离的眼睛。 这也是张陆离不看好周易帜接任自己位置的理由,他心思太重,不够光明正大。 第820章 乍富 张陆离站起身,对孙燚招招手,背着手走回书房,孙燚忙不迭的跟了进去。 :“坐炕上还习惯?喝茶。”张陆离态度和蔼,亲自给孙燚倒了一杯茶。 孙燚道了声谢,有点心虚:“大帅,可是有事?” 张陆离看着孙燚呵呵笑,像只慈悲的老狐狸,一通嘘寒问暖,从天气到饮食,从感情到家庭,从将领到士兵。。。。。。事无巨细,关心至至,一个时辰过去,茶喝了好几壶,嘴角都说出白沫。。。 孙燚开始还以为张大帅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自己,了解平武军,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张大帅并不是能言会道之人,絮絮叨叨的翻来覆去的说话,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好些问题都重复了许多次。 看着张大帅有点点刻意的讨好,孙燚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帅,有事呢,您就直说,我能做到的,我尽量做到。私底下说呢,您和我曲爹是一辈儿的,我得叫你声伯伯。公事上说呢,您是二十万边军大帅,为大夏守了一辈子国门,功在千秋。小侄深感敬佩,有事您说。” 张陆离表情忸怩了一瞬间,迅速端起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行,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我听说你这一路上抄家所得,是和陛下平分?收获如何?” :“嘿,大帅,多大的事呢,小侄给您备了份礼,请大帅笑纳。”孙燚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张陆离:“大帅,这里三百万两银票,算是小侄孝敬边军的。” 张陆离眼神呆滞,迟钝的看着手里的信封,又缓缓抬起头来:“三百万两?” :“嗯,三百万两,您不用怀疑,也不用感谢我,这钱啊,是那些贪官从百姓手里强取豪夺的,用在边军上,最是合适不过。”孙燚很肯定的点头。 :“不过大帅,小侄也有个条件。” 张陆离大脑一片空白,茫然的点头:“说,你说。” 孙燚兴致勃勃地:“小侄手下骑兵三万有余,但是战马不足五万,品质更是参差不齐,大帅能否想办法,给我搞些战马?哦,大帅放心,我花钱买,只要品质好,价钱都好说。” :“哦,战马,战马好,嗯,可以,战马好。。。”张陆离张大帅,戍守边疆数十年,从来都是捉襟见肘,一个铜板当做几个花,如今突然暴富,竟然失态到几乎失去理智。 早要是有这么多钱,自己就可以买更好的马,配更好的甲,养更强的兵,打更多的胜仗,哪里需要天天绞尽脑汁的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高邦玮在书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看到张陆离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暗自叹气,朝廷的钱,要是舍得多花一些在边疆,这些年,哪里需要这么艰苦的困守,哪里会有那么好汉子死于无药可医。 张陆离心里的梦,也是所有边军将士们的梦,铁蹄踏处,所向披靡,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荡尽百年屈辱。 高邦玮放重脚步,脚步声惊醒张陆离,呆滞地看着走近的高邦玮,颤抖的举起手里的信封:“三,三百万两。三百万两。三百万两。。。” 他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却又老泪纵横。 张陆离闹这一出,孙燚心慌起来,三百万两银子不算少,但让二十万边军大帅张陆离这么激动,他实在也想不明白。 :“孙将军,让你见笑了,咱边军这些年,实在是穷怕了。”高邦玮轻轻拍了拍张陆离的肩膀:“老家伙,掉什么眼泪,让人孩子笑话。” :“孙将军,实不相瞒,这些年,边军日子过的太艰难,缺衣少粮,就仅仅维持夏武步卒的八万人马,都已经是捉襟见肘举步维艰。其他的杂牌军队。基本上只能自己找门路,才能勉强维持不散。” :“你这三百万两,足以让边军改头换面,再焕新生。”高邦玮耐心的向孙燚解释道。 孙燚知道边军艰苦,却也没有想到这么艰苦,难怪在燕山,阳山等军寨看到边军将士精神萎靡毫无斗志。 想了想,孙燚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大帅,我真不知道边军现在日子过的这么难,这里还有两百万两,也是这一路抄家所得的民脂民膏,这钱你们拿着,理所当然,问心无愧。” :“对了,大帅,你们来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们说。”孙燚这一刻完全忘却了曲先生的交代,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责任,让这二十万边军再无后顾之忧。 孙燚走到墙上的舆图前,张陆离和高邦玮还拿着刚到手的厚厚一叠银票发愣,怎么又给了两百万两?这钱,来的这么容易吗?要知道,边军近十年里,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来,来,两位大人,我准备在这里建设一个海运码头。以后山海关这一线的大部分物资,都可以走海运过来,省时省力,还能赚钱,源源不断的赚钱,到时候,整个山海关都能活起来。” 张陆离和高邦玮听到海运码头几个字,再一次被震撼的无言以对,张陆离从炕上跳下来,鞋子都没穿,几步赶到舆图前:“海运码头?你确定?” :“对,这里,云山,这片森林后面就是大海,我找人勘察过,这里完全可以建一座海运码头。穿过林子到资山修一条路,不过一百几十里路,可比陆运要近太多了。”孙燚指着舆图,表情尽然有些急切,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和张陆离分享这一重大喜悦。 :“这里行吗?建一个码头,可是需要很多钱,而且,需要很长时间?” 孙燚有些害羞的笑:“不瞒大帅,码头已经开建,选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工量并不算很大,估计十个月就能基本完工,也就可以慢慢投入使用。” 张陆离一双老眼早就瞪的越来越圆,他一把紧紧抓住孙燚的手,激动的有些发抖:“你小子,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今天别走了,你和我好好说道说道,还有。。”张陆离向书房门口瞧了一眼,小声道:“你和小皇帝,到底还有什么计划,今天都说给我听听。” :“老高,让他们都先散了,散了散了,明天再来。”张陆离似乎发现了全新的世界,充满惊喜。 高邦玮惊讶地看了孙燚一眼,转身急冲冲的向外走去,今天这个小家伙,可真是让自己开了眼,惊喜一个接一个。 第821章 边军副帅,身先士卒 这一夜,张大帅书房的灯彻夜未熄,张陆离和高邦玮,孙燚和李砚,四个人秉烛夜谈整整一宿,天亮之后,张大帅的亲兵们发现,张大帅虽然一夜没睡,却是神采奕奕,走路带风,宛若年轻了二十岁。 高邦玮高大人,一反日常不苟言笑的刻板模样,笑意在眼角的皱纹里荡漾。逢人未语三分笑。 大槐树下,几个人共进早餐,张保军走过来:“孙将军,你亲兵营还在外面等你。” :“哎呀,忘记叫他们先找地方休息。”孙燚一阵风刮了出去。 须臾回来,脸上悻悻的:“他们敲诈我一百两银子跑去吃宋记羊肉面,我也想吃。” :“嘿,小意思,中午我请你吃烤全羊。”张大帅现在口袋有粮,财大气粗,说话中气十足。 张保军都忍不住奇怪地多看了张大帅一眼。自从不打仗,没有犒赏,好些年没见张大帅这么大方过了。 孙燚嘿嘿笑:“大帅,只请我们吃烤全羊,未免不够大方,不如请城内所有弟兄吃一顿?” 张陆离脸色变化几次,狠狠心:“好,听你的,全军吃羊!奶奶的,老子也大方一回。” 高邦玮看张陆离像是被割肉一样的痛苦,忍不住呵呵笑。 孙燚朝李砚眨眨眼,李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十几张:“我这里都是零散的,一万两够不够?” 孙燚一把抢过银票往张保军怀里一塞,:“张哥,拿去,大帅请兄弟们吃羊肉,不够的话就找大帅要。” 张保军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这新来的安北将军,还是新来的财神爷? 孙燚转头对张陆离说:“张大帅,别的都好说,你答应帮我买五千好马,可不能反悔啊。” :“放心, 两个月内,保证给你五千匹好马。”张陆离拍着干瘦的胸口,大言不惭的打包票。 张保军又合不上嘴,这里战马价格要比内地便宜一些,一匹良马也需要五六十两银子,五千匹马,至少也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吃过早饭,几人又喝了两杯茶,各将军陆续前来报到。 张陆离见人到齐,神色一肃:“众将士。” 众人立刻在他面前站成两条纵队,挺直腰杆,神情肃穆。 张陆离眼光从众将面前一一扫过,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奉兵部令:安北将军孙燚,率平武将士六万余,即日起加入边军序列。 孙燚将军为边军副帅兼平武军统领。骁骑将军李砚,为平武军副统领。 望日后各部精诚团结,守望相助,共御外敌。” 众将右手握拳,用力在左胸口一锤,齐声喝道:“遵令!” 张陆离让开一步:“孙将军,今天和众将见面,你说几句。” 孙燚走前一步,视线从众将面前缓缓扫过,众将的眼神各异,冷漠,不屑,鄙夷,无视,嘲讽。。。。最多的就是各种不服气。 一个从来没有与北邙作战的经验的年轻人,担当边军副帅,朝廷是否太过儿戏。 孙燚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 :“各位弟兄,你们别这个副帅当回事,咱们都是张大帅麾下,只听张大帅的命令。” :“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当官的。要想当官,我也不用来边军。” :“我知道很多人听过我的事,觉得我凶残,是,我对敌人,一向是手下不留情。对贪官如此,对叛匪如此,对北邙人,更是如此。” :“我已经向大帅请示,经大帅同意,镇北口,以后由我平武军来守。我孙燚,会以镇北口,作为我在边军的。” :“平武军是一支新兵,但是和各位一样,为报国而来,一定也会如各位将军麾下勇士一样,奋勇杀敌,寸土不让!” :“请各位弟兄监督,拭目以待!” :“我说完了!” 孙燚用最直白最简单的话,宣告平武军的到来! 没有人在场面上对孙燚不恭,大家都用最真诚的笑容,最亲切的语气,欢迎孙副帅的到来,更为孙副帅身先士卒,主动驻扎镇北口的的觉悟而钦佩不已,赞不绝口。 只是转过脸去的每一个交错的眼神,都是那么的耐人寻味,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边军的艰苦,怕是这年轻人没有体会过。 张陆离并没有刻意的在众将面前说孙燚的好话,他已经从身怀巨款的巨大喜悦里清醒过来,他知道,边军之所以辛苦,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物资保障,否则的话,以大夏的生产水平,只要有钱,清河商榷能买到你想买的任何物资。 而很明显,孙燚孙副帅,就是携巨款而来的有钱的主。 是,孙燚在北边数城抄家所得,至少两千万两银子,刘惜军在南边清剿匪乱,也给他留下巨大的一笔财富,手里有足够的银子,就能武装足够的精锐,就能鼓动更强大的士气。 打仗,从来都是打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要知道,边军最精锐的夏武步卒,月饷最高不过二两,还经常拖欠。 平武军,战斗力最弱的赵标步卒旅,一个月都有五两军饷。 五两银子,可以养活一家五口一个月,过上每日有肉吃的幸福生活。 离开山海关,孙燚开始忙碌起来,手下众将纷纷请缨,要求率部驻扎镇北口,当兵的人,驻扎过镇北口,并且能抗住北邙人的袭扰。再走出去,都是可以在边军里横着走的精兵悍将。 更是吹牛逼的上好的谈资。 孙燚连打带骂的赶走了许多个想要自证精锐的将军,夏末的天气,大多数的南方士兵都还没有感受过北疆的冬季,贸然上到前线,到了冬季,适应不了气候,反而会碍手碍脚,影响大局。 再三挑选后,骑兵选择了小柱子三千听风旗,还有就是张稳平的五千安西铁骑,安西的冬天和山海关的冬天差别不算大,安西铁骑可以最快的适应当地气候。 步兵选择大柱子的重甲步卒五千人,林克敌手下五千人。 加上后勤保障,辎重的三千人马,一共是两万两千左右的人马在孙燚的亲自带队下,进入镇北口驻防。 镇北口距离山海关不过百来里地,真是遇到大军袭击,仗着城墙能抵挡几日,山海关的大军就能驰援而至。 李平平,作为军医和未来军师一职,带着小林悦,成功混入镇北口。 镇北口,作为大夏的第一道观察岗,防卫岗,城高墙厚,不过城墙是黄土夯砖而成,并不算特别牢固。 加固城墙,加高城墙,自然是防守的第一要点。 两个多月后,等张陆离再次看见镇北口,几乎认不出来,这时候的镇北口,墙高三丈,厚度加倍,城墙正面墙垛上竖起几十架牛弩,连射界都标定清楚,到时候,不用瞄准,只管发射就成。 秋风乍起,寒意萧瑟。 清河榷场,来了几个极为富有的客商,几乎在冬季到来之前,把所有吃的喝的用的,席卷一空。 第822章 军堡成片可行? 作为平武军后勤大主管,陈阳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睡一个觉,秋日的阳光温暖又明亮,当头一晒,陈阳的脚步都漂浮起来。 脸色灰暗眼圈青紫的陈阳走进将军府的时候,孙燚吓了一跳:“你这是被哪些妖精吸干了阳气?” 脚步虚浮,头昏眼花的陈阳斜斜倒在椅子上,强撑着精神:“你但凡还有点良心,都不会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 :“快,小林子,快喊李爷来,陈主管纵欲过度,劳神伤命,怕是命不久矣。”孙燚大呼小叫,煞有其事。 :“闭上你的鸟嘴。”陈阳口吐芬芳。 孙燚笑嘻嘻的走到陈阳身边坐下:“让李平平给你开点滋补方子补一补也没坏处,怎么样,你走了这么久,事办好了?” 陈阳翻个白眼:“算你有孝心。粮食买到了,走了好多地方才凑齐,价钱高了两成。冬天要到了,大家都在储粮,很难买到手。全部运过来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 其实你何必这么紧张,这里备两万石粮食足够了,随时可以从山海关调集。好歹你也是边军副帅,张大帅总不会看你饿死。” 孙燚听到事情办妥,心情大好,伸手在陈阳头上一顿乱摸:“你办事,老子硬是要放心些。 咱平武军做事,从来都是靠自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是咱们的风格。听说这里大雪封路动辄好几个月。镇北城孤悬于外,多存点粮食,安心。” 孙燚还待说话,陈阳已经闭了眼睛,打起高高低低的鼾声。 孙燚蹑手蹑脚的站起身,走出门外,招呼几个亲兵把陈阳抬进自己的屋子休息,陈阳软绵绵的,瘫成一团泥。 这家伙,真是累坏了。 朝廷会保证军队的粮草供应,但是孙燚从来就不敢信任朝廷的办事效率。 他让陈阳自己开辟了一条粮草运输,尽可能的保证需求,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养活六万大军,可不简单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为此陈阳在外面已经奔波了好几个月。 李平平带着林悦去给陈阳把了脉,出来后开了一个方子让人去熬药,倒是不紧张:“没事,就是累坏了,好好睡一觉,喝点安神的汤药,休息几天,还你一个全新的小阳子。” 李平平说没事,那就真没事。 解决粮食,就是解决了心头大患。镇北口距离山海关一百七八十里地,距离北邙索云部落,清河部落也只有三百里地,以北邙骑兵的速度,三百里地,两天时间就能赶到,正儿八经的前线。 一座镇北口,还是有些单薄了。孙燚看着舆图,心里暗暗的想。 要是再建一座坚固的军寨,互为犄角,互为守望相助,会不会更好? 口袋里有钱,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 结硬寨,打呆仗,若是在镇北口外多建几个大型军堡,那就可以把这一片区域完全连起来,成为山海关的第一道强大防线,进可攻,困可守。 越想越有搞头,孙燚头也不回的招呼道:“去,把小阳子叫来,我有事问他。” :“他才睡着,你想弄死他吗?”李平平淡淡的回了一句。 孙燚猛然醒悟,有些不好意思:“算了算了,别喊他了,去,去把老张喊来。马上来,我有事要问他。” 老张是镇北口的修缮工匠头头,人如其名,真是老,不过五十来岁,在镇北口生活了二十多年,风吹日晒,雨雪风霜,看起来像个七十岁的老人一样,驼着背,弓着腰。 :“张虎拜见副帅。” :“诶,老张,来的正好,过来过来,我有事问你。”孙燚回头,招招手。 老张脚步缓慢,却很稳当,不急不躁的走到孙燚身边,努力直起腰,看着舆图。 孙燚手指在舆图上点了几下:“老张,在这几个地方建设军堡,驻扎三千人左右,大概需要多少费用?多少时间?” :“一座堡需要一万工匠,三到五个月完工,造价五十万左右。”老张根本没有思考,张口就来。 :“嗯?这么明确?” 老张仰头看向孙燚,额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大帅很多年前就想多建几个军堡,就是没钱。建这座镇北口好些年才把亏空填上。” 孙燚心里大喜,看他的意思,大帅也曾经动过这些主意,只是碍于囊中羞涩:“镇北口太单薄,如果在这里再建设一座军镇,你觉得哪个位置好?” :“副帅,建设这些需要大量的银子。”老张老眼昏花,心里却不糊涂。早些年大帅也是这么雄心勃勃,可是最终也只是口头快活了一把,最终也仅仅建成一座镇北口而已。 :“放心,银子你不用担心。”孙燚期盼满满地看着老张。 老张低下头,稍作思量:“副帅,您等老儿一会儿,老儿回家里拿些东西给你看。” 孙燚大喜:“行,我喊人送你回去。小林子,安排车,送老张回家。” 老张离开,孙燚在厅上来回踱步,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模样。 李平平见他来来回回的走,晃得头疼,不耐烦的呵斥到:“你都是边军副帅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些,你激动个啥?” 孙燚两步凑到李平平面前,:“你知道不,只要建成几座兵堡,山海关就等于多了一条防线。” :“镇北口一道防线,可以驻扎四万人马。山海关一道防线,可以驻扎六万大军,雁谷关第三道防线,又可以放几万大军,你想想,北邙人若是还想侵入大夏腹地,需要多少人马?需要攻打多少关隘?就算打下来了,还有能力进攻吗?” :“这样的防守,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既然防守万无一失,那么我们能干的事就多了。” 孙燚几步窜到舆图边上,伸手划了一个圈。 :“从这里,到这里,我的骑兵就可以不间断的骚扰北邙的地界。。。。攻防转换,难过的就是北邙了。要知道,他们可没有什么雄城可以防守的。” :“怎么样,最多两年,等李砚骑兵适应本地水土,嘿嘿。。。。老子天天带人去骚扰北邙去!也让他们难受!”孙燚一巴掌拍在舆图上,心潮澎湃,热血激昂。 李平平挑眉,:“想的很美,北邙要是这么好对付,大帅就不用守在这里几十年了。” 孙燚瞧瞧门口,小声说到:“大帅老了,我们还年轻。” 第823章 清河榷场 镇北口往东北七八十里地,邙山顶上的雪水融化,在此地汇聚成一处水潭,潭水清澈。 水塘四周是一片空旷草原,无遮无掩,一大圈稀疏的篱笆墙围成一个巨大的集市,这就是这些声名大噪的清河榷场。 清河榷场分为汉人区,草原区,来这里交易的最初只是山海关一些百姓和清河部落一些牧民,从事最朴素的以物易物的交易。两边的军队都能收一点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理成在位的时候,突然命令张陆离对清河榷场加以关照,维持秩序,加强货品流通,很快,商队的档次一下就提高,在此地交易的货品也变得丰富。 茶叶,盐巴,棉布这些以前这些严格禁止交易的战略物资,堂而皇之出现在市场上买卖,这些是北邙人需求最旺盛的商品,可以换取大量的皮草,牲口,以及药材,运回大夏腹地,足以赚个盆满钵满。 索云部落和清河部落为了争夺这个榷场的归属权,两个部落打了好几回仗,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又怕打狠了两败俱伤,所以最后反而联合起来,共同维护这座榷场,毕竟是一个下金蛋的鸡,两个部落可是赚到不少好处。 这三方的默认下,清河榷场的规模一扩再扩,隐隐形成一个大大的集镇。 孙燚带着李平平,陈阳,十几个亲兵,换了便装,再一次赶往清河榷场,天气逐渐变冷,据说十月下旬就会开始下雪,漫天大雪,一直要到来年二月才会停歇。 这一次,他们需要购买大量的牲畜过冬。 银票这种东西在清河榷场派不上用场,北邙人并不认大夏的银票,这里只有真金白银,或者以物易物。 或许是大家都赶在下雪前完成今年的最后一次交易,榷场人满为患,许多商队或者部落在榷场内都找不到位置,干脆在榷场之外寻了地方买卖,整个榷场的规模比上次陈阳等人来的时候更为庞大,更为热闹。 整个榷场,一股浓烈的牲口的腥臭味。 汉人的帐篷和北邙人的蒙古包泾渭分明。 随处可见穿着皮袍皮肤黝黑的北邙人,操着一口难懂的大夏语言,口沫横飞比比划划的讨价还价,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说不清楚。 相反的,大夏商人们基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北邙语言,态度略显谦卑,只是和北邙人张牙舞爪的风格相比略显谦卑,换做大夏腹地,这种说话的口气,店铺都要被人砸烂几回。 :“看,这就是莽子和汉人本质上的区别,野蛮和文明。”陈阳来过一次,见怪不怪,向孙燚等人解释。 耳边充斥着各种大呼小叫之声,北邙人身上一股厚重的奶腥味,青草味,还有一些形容不出来的古怪味道,令人作呕。 :“走,去看牲口。”孙燚对着陈阳耳边大喊,唯恐他听不清楚。 陈阳拍了拍身边一个小个子,贴着耳朵说了句话,小个子挥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大家跟他走。 挤过臃肿的人群,人流逐渐稀少一些,牲口的味道越发浓烈。一个个栅栏圈子出现在面前。栅栏里,牛羊满圈,咩咩乱叫。 小个子领着人轻车熟路的走向一个圈外的蒙古包。一边回头解释道:“这是清河部落最大的牲畜商人,他收购周围很多小部落的牲口,一次赶几百上千头来这里卖。生意做久了,对大夏人还比较客气。” 小个子叫做张卫山,是老张族人,家里穷,跟老张在镇北口待了七八年,为南来北往的商人做翻译,慢慢的,也做掮客。一年到头,也能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张卫山一把掀开蒙古包的门帘,一股潮湿闷热的异臭味扑面而来,孙燚正想低头跟进去,差点熏一跟头。回头一看,李平平捂着鼻子,离得老远。 陈阳一把抓住张卫山,笑哈哈的:“把人约出来谈,我们在外面看看牲口,就不进去了。” 张卫山扭头咧嘴一笑:“理解理解,外面空气还好一些,我喊他出来谈,大买卖,他会很乐意的。” 孙燚趴在羊圈栏杆边数羊,这时候的羊,正是膘肥体胖的时候,一个个圆咕隆咚的,还有几分可爱。 窦骁子走过来:“老大,李爷说这里太臭了,他要去看看药材,叫我过来和你说一声。” :“嗯,你多带几个人陪着他,不要惹事。最后都到榷场门口等,不见不散。”孙燚招呼一声,陈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窦骁子:“里面一百多两的金叶子,在这里值两千两银子。收好,这里可有不少偷子。” 窦骁子领着几个汉子,陪着李平平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张卫山带着一个毛茸茸的大汉从帐篷里钻出来:“陈掌柜,这是跖骨老板,跖骨老板,这是关内来的陈掌柜。” 跖骨是个五十来岁的大汉,眉须皆重,身宽体胖,穿着一身厚厚的不知道什么野兽的兽皮,一开口,一股浓浓的马奶酒的味道:“唤应你,乘脏鬼(欢迎你,陈掌柜)” 不管发音是否标准,好歹交流起来不太费力,陈阳三言两句就和他谈定了买卖,这一次,他带了七百只羊,三十多只牛,陈阳没还什么价钱,一口气全买了下来。 跖骨大喜,拖着陈阳不让走,一定要进帐篷喝几碗酒,陈阳倒也爽快,一副从容就义的表情,杀进帐篷内。 没等太久,陈阳和张卫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脸色红扑扑的,陈阳对着孙燚失望的摇摇头。 张卫山打了两个酒嗝,神秘兮兮的问:“孙将军,你是想来这里买马?” :“有路子?” 张卫山笑眯眯的:“少量买几匹马,这里的人都能卖给你。多了他们不敢。不过我知道有个人有这本事,那人脾气有些古怪,你要和他面谈,他信得过你,才会和你买卖。” 几个人跟着张卫山七拐八拐,绕到汉人区,汉人区最边上的位置,有十几顶款式一模一样的帐篷,帐篷外有些汉子摆摊,卖些不知名的药草,嘴里随意吆喝着,眼睛却警惕的四处张望。 见到孙燚等人过来,那汉子神态紧张起来,张卫山跳着脚挥手:“庆哥,是我,卫山。我来见张爷。” 被叫做庆哥的汉子见到张卫山,神态放松下来:“你和我进去,别人先在外面等着。” :“好嘞。孙掌柜,陈掌柜,你们等一下,我先进去说一声。”张卫山对着孙燚挤挤眼,跟着庆哥绕过两个帐篷,不见踪影。 陈阳目视两人离开:“诶,张大帅不是说给你弄五千匹马,你还要自己花钱买?” 孙燚捂着腮帮子,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那五千是李砚要的。李砚有,小柱子会甘心吗?天天缠着我,我都要烦死了。” :“那倒是,小柱子有了,勇哥又来缠着你。。。。。瞧,都说财不露白,你呀,就是太张扬了。妈的,我也好好想想,什么理由割你一刀呢。”陈阳也捂着腮帮子,若有所思。 第824章 他乡遇故人 不多时,张卫山和庆哥出现,招招手:“孙掌柜,陈掌柜,来,张爷有请。” 汉人的帐篷就是讲究一些,原顶上方开了两个窗,空气流通,空气就要好很多,虽然也有些牛羊的骚腥味,毕竟还是能接受。 帐篷里已经点了炭炉,炉上水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温暖又不显得干燥。 一名穿着棉袍的老人低着头沏茶:“坐。” 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又似乎是错觉。 :“卫山说你们要买很多马?你是边军新上任的副帅孙燚?”老人手指灵活,泡的是南方工夫茶,沏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 孙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卫山说你有办法弄到好马?” :“我有没有好马别人未必知道,你难道也不知道?紫狼七岁了?好不好,你不知道?”老人说着话,抬起头来,一脸自得的笑。 :“张爷!”孙燚先是一惊,又是狂喜,两步窜到张爷身边,一屁股坐下:“怎么是你,张爷!你怎么在这里,身体可好?嗯,瞧着精气神,比金陵城时候还要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子,还记的你张爷啊。不错不错。”张爷爽朗大笑,露出一口残牙:“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故人,真是有缘。” :“听说你小子出息了啊,短短几年,混成了边军副帅,小子厉害啊。” 陈阳凑过来:“张爷,你就认识他,不认识我了?” 张爷白眉一扬:“你小子,不是稽密司的人吗?怎么也混到边军来了?你上次来,我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你来办什么要紧事,不敢招呼你。” :“张爷,我现在可是专门帮孙将军花钱的人,以后,咱爷俩打交道的时候可多着呢。”陈阳笑嘻嘻的,张爷比金陵的时候稍微老了一些,精神却更好。 故人相见,格外亲切。茶水喝了几道,才开始步入正题。 :“不用说,你要马,肯定是军用,三千匹不算多,不过你家张大帅才从我这里定了五千匹马,所以你要的话,需要等一段时间,明年,明年开春后我可以给你搞到。”张爷主动说起买马一事。 孙燚不好意思的笑:“张大帅也认识你?不瞒你说,他的马也是为我买的。” 张爷大笑:“我猜也是,他那个穷抠抠的家伙,这次几乎没有和我讨价还价,我猜就不是他自己出钱。你都不知道,他平时向我买马,恨不得让我白送给他。我赚的钱,几乎都补贴给他了。” :“嘿嘿,边军穷嘛,都理解,都理解。”孙燚不好意思评价自己的年少的偶像,在脑海里,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现实里,却是锱铢计较,板着手指过日子的老人。 张爷白须白眉,满面红光,贴着孙燚耳朵小声问:“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你要这么多马,想干什么?” 孙燚轻飘飘地说道:“张爷,都说了不该问,你还问我?区区八千匹马,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不是,明年能不能再给我多搞一些?钱不是问题。” :“你想要多少?” :“越多越好。” 老张眉头一扬:“怎么,你挖到金山银矿了?能做战马用的马,至少要六十两一匹,你准备了多少银子?” 孙燚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眼神充满期待。 :“五十万两,满打满算一万匹,张陆离买了五千,你要三千,最多再给你两千,可以,明年给你搞五千匹马。”张爷抚着白须,点头应道。 孙燚摇头微笑,有所克制:“五百万两。” :“五百。。。。。。万?” :“嗯。”孙燚有些小小得意。 张爷从孙燚脸上看到踌躇满志的神情,想来也不是故弄玄虚。沉思片刻道:“不行,买太多容易被发现,张大帅说的五千匹马,我需要安排人四处收集,也是要半年时间才能交付完成。想要买卖长久,要细水长流。” :“明年一年,最多给你一万匹马。”张爷并没有被巨额银子影响。:“一年一万,年后,你手里也可以组成一支足够强悍的骑兵,你还年轻,等得起。别急。” 孙燚考虑片刻,张爷言之有理,若是惹得北邙怀疑,难免节外生枝。 :“张爷,你是只做马匹买卖,还是所有的都有涉猎?如果我弄来大量货物,你能散的出去吗?” 张爷眉头皱了一下,神情有些不悦:“小家伙,你是来戍边卫国,还是来做买卖发大财的?” 孙燚看了陈阳一眼,两人呵呵笑了起来:“没钱怎么戍边?没钱怎么训练,没钱怎么保证兄弟们吃好喝好身体好?没有好身体,怎么舞动刀?” :“我听卫山说,你上次买的牛羊,全部拿回去杀了腌制起来备用?”张爷转头问陈阳:“未雨绸缪吗?” 陈阳朝孙燚扬扬下巴:“你要买的,你给张爷解释解释呗。” :“多吃肉才长力气,我手下六万兄弟,总不能让他们只喝风?没有足够的食物补充体力,这大冷天,怎么训练他们?” :“我既然来了,这里的规矩,就要变一变。我要做草原狼,不做缩头龟。” 张爷愣愣的看着孙燚年轻的脸庞,那嘴角挑起的一抹弧线,充满自信,充满骄傲。 一拳擂在孙燚肩膀上,张爷夸赞道:“你小子行!你小子比老张头强。老子看好你。” :“这里需要大量的盐,还有大量的铁器,铁锅,铁盆之类的。这些销路最好,大夏的商队也有人买卖这些,但是量不多,北邙几千万人散落在这一大片土地上,每个部落,每个家庭都需要。” :“还有就是,精美瓷器,精美首饰,精美华服。。。。越是精美,卖的越贵,至于什么材质,不重要,听懂吗?材质不重要,外表要华丽。”张爷笑的像只狡黠的老狐狸。 陈阳用力一拍大腿:“张爷,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这事容易。精美的玻璃柱子也是价值连城,对。” :“诶,你小子有点做奸商的潜力,不如以后你也来帮我做事?”张爷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一个青壮汉子掀开门帘,探进头来:“张爷,随这几位掌柜一起来的人在药材集市与塔尔部落的人吵起来了,塔尔部落人多,围住不让走。” 孙燚脸上一变,跳起身来:“带我去!”只一瞬间,眼神凶戾,杀气凛然。 :“等我一起,塔尔部落人最不讲道理,我去劝劝。”张爷起身往身上套皮袍,急匆匆的说道。 孙燚森然道:“不用,我自己解决。” 第825章 我叫孙燚,我说的! 窦骁子几名亲兵抽出长刀,把李平平围在中间,狼牙棒不好携带,都放在马上没有带进来。 一大群穿着乱糟糟皮袄袍的彪形大汉把他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手里拿着短刀,木棍,指指点点,表情凶横,大声吵闹,口沫横飞。 在外面,有一些汉人在袖手旁观,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却没有人进去帮忙。 李平平被挤在中间,脸色阴沉,从怀里掏出几个纸包,纸包里有些不同颜色的粉末,他正在把这些粉末混合在一起。 一个墩墩壮壮个头不算高的亲兵喊道:“杀出去吗?窦哥?先下手为强。” :“等一下,我喊动手你们再动手。”李平平手脚利落的混合手里的粉末。李平平小心的把纸团包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单手打开盖子,往嘴里倒了一颗药丸,又递给身边的亲兵:“一人吃一颗,不要多吃。解毒药。” 窦骁子对面一个汉子嘴里不知道嚷嚷着什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个子高手臂长,手里的短刀指指点点,几乎点到窦骁子的鼻子前面。 窦骁子吞下药丸:“李爷,可以动手了,我他妈的憋不住了。” :“等下,这里上百号人,咱这七八个人杀的完吗?药都吃了没有?”李平平咧着嘴,笑的阴险。 :“吃了,吃了。吃了。。。。。。。” 李平平伸手探了探风向,捏着手里的纸包,奋力向北边空中用力一丢,纸包飞出没多远,一团粉末散开,飘飘洒洒的四处飞扬。 :“听我数数,5,4, 3, 2, 1,动手!”李平平一声大喊,从腰间抽出一把 分水刺一样的匕首。 :“你大爷的!狗东西!”窦骁子一声怒喝,长刀划过一个弧线,自下而上撩起,眼前那长手长脚的汉子眼前闪过一道亮光,手臂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低头一看,半截手臂捏着匕首,落在脚下。:“啊~~~~~杀死他们!杀死他们!”那汉子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嗓子撕裂。 :“加油,坚持一会儿,坚持一会儿就好!”李平平在人群里,随着亲兵们一起移动,手里的短匕首却有些颤抖,半天都没有刺出去一下。 人实在太多了,窦骁子身边带着李平平也不过七个人,转眼间,几乎人人带伤,还好对面的北邙人带的几乎都是短刀木棒,没有长家伙,亲兵的长刀勉强隔出一个稍微安全的距离。 很明显,北邙人也感觉到武器不对等,有人在大呼小叫,有几个在包围圈最外面的人急忙忙的向一处跑去,看起来是去操武器去了。 窦骁子头上被木棍敲了两下,眼前一片发黑,热乎乎的血从头顶冒出来,才流到眼角已然变的冰冷,黏糊糊的遮住他半边眼睛的视线。 :“杀!杀!操!”窦骁子发了疯似乎的乱劈乱砍,力大,刀快,没有什么技巧可言,除了背后,到处都是敌人的木棍短刀。 北邙人也发了狠,上百人围着七八个汉人打,若是不能赢,那将是塔尔部落的耻辱。部落首领一定会把自己赶出部落。草原上,没有人会收留自己。 孙燚被外面观战的人挡住了去路,听见前方厮杀声,却被人挡住去路,不能疾驰救援。 孙燚怒急:“小林子,你去牵马,冲进来。” :“何路,你带程大牛去放火。立刻去,周围帐篷都给老子点了。” :“其他人,刀出鞘,他妈的不让路的,都砍了。” :“干活!” 七八个亲兵汉子一声怒吼,抽出刀,就往人群里撞。 :“让开!不让开老子砍了你!滚蛋!滚蛋!” 刀背刀面在前面挤在一起的人脸上头上乱拍,有人转过身来想要动怒,七八个眼睛血红杀气腾腾的壮汉挥舞着战刀,横冲直撞,这时候去阻拦,毫无疑问,肯定是当头一刀。 :“窦骁子,老子来了,坚持住!”孙燚扬声大喊。转眼冲过好些阻碍。 这时候包围李平平等人的塔尔部落开始变得松散,却始终围成厚厚的包围圈,窦骁子等人奋力劈杀,依然冲不出去。 天气这么冷,李平平一头汗,一头血,汗是自己的,血不知道是谁的,他瞪直了眼睛,观察周围包围的人群,暗自着急:“他妈的,怎么还不起效,怎么还不起效。。。。” 塔尔部落族长的弟弟阿古基正是十八九岁,年少轻狂不知死活想要证明自己是条汉子的年龄,他手里只有一把短刀,眼见着突围的长刀在面前挥舞,却不肯后退半步,后退是懦夫,是会被族人鄙视一辈子。 背后不知道被谁用力顶了一下,阿古基措不及防,一下冲了出去,窦骁子眼角余光看见一个影子冲上来,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一刀直劈下去。 阿古基突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上,神志还很清楚,身上却没有一点知觉。似乎有人从自己身上践踏过去,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 一眨眼间,包围圈站在最近的十几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眼珠子睁得溜圆,手脚软绵无力,不听使唤。 :“起效了。杀出去!”李平平大喊起来。 又有十几个人在人群中无缘无故的倒下去,塔尔部落的人开始惊慌失措的向后退,孙燚领着一群默不作声的杀神从背后冲杀进来,一顿劈杀,血肉横飞,瞬间冲破塔尔部落开始散乱的包围圈。 :“头里抵达。。。头里抵达。。。”塔尔部落的人惊恐的大喊大叫向四周逃窜,周围观战看热闹的北邙人也开始面露惧色的向后退,嘴里也在叨叨念,似乎见到妖魔鬼怪一样。 :“你们没事?”孙燚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窦骁子几个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头上的棉帽皮帽都不翼而飞,干涸的血把头发固定成乱七八糟的模样。 :“没事!”窦骁子喘着粗气蹲下,在地上沙土上摩擦沾血的手和刀柄:“追啊!继续干他娘的!” :“追个屁。赶紧回去熬药喝,老子配的药可毒的很,至少十天半个月里昏迷不醒,起不了身。”李平平脸色苍白,这个小白脸,毕竟还只是个没杀过人的小白脸。 周边十几个北邙人的帐篷开始着火,围在一起的人很快都散开,大家手忙脚乱的去救火,乱糟糟的一团。 周围还有一些汉人抱着手,事不关己,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操!这些只知道赚钱的逼玩意儿,看我们被上百人包围,居然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全他妈的躲在边上看热闹。妈的!”窦骁子环顾四周,火冒三丈。 一排战马冲入榷场,冲乱了许多汉人商贩的摊子,有些人骂骂咧咧起来。 孙燚归刀入鞘,翻身上马,睥睨四顾:“今天在场的所有商行商队的人,一天内离开这里,从此不许再踏入清河榷场! 同胞受难,你们袖手旁观 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片无数将士染血的土地上,赚你们黑心的钱?!” :“你们回去可以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子。” :“我叫孙燚!我说的!” 第826章 暴风雪 大雪说下就下,没有一点预兆,一觉醒来,天地一片银装素裹,鹅毛雪飘飘洒洒。 屋子大门被雪封堵的严严实实,根本打不开。李平平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兴奋的像个孩子,作为南方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壮观雪景,哪里按捺的住。 北风带来林全栋微弱的声音,:“副帅,你等等啊,我们在铲雪,很快就能开门了,再等等。” 声音被厚厚的积雪阻隔,显得格外遥远。 窗外的积雪几乎堆到窗户下面,陈阳躺在炕上,把腿架在窗台上,透过窗户木板的缝隙,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 悠悠道:“阿蛮,你说小柱子带着听风旗会不会被这场雪埋了。” 孙燚见出不去,索性也在炕上躺了下来,学着陈阳把脚翘在窗台上:“不好说,这雪怕有三尺厚,就算埋不了,估计也够呛。” :“你们两个还是人吗?小柱子现在还不知道困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哭,你们就在这里说风凉话?”李平平凑在窗户边上,用力的推挤窗户,纹丝不动。 孙燚翻过身,撑起身子,做起直立俯卧撑,粗壮的手臂筋肉贲张,:“你担心他?他小时候被他娘打,大雪天自己跑到野外,我们全村的人找了一晚上,天亮了, 他自己饿醒了,自己溜回家吃东西。后来问,他说他自己挖了一个雪窟,垫了草窝,睡了一大觉。” 陈阳回忆着说:“那年他几岁?六岁还是七岁?” 孙燚呼哧呼哧的做着俯卧撑:“六岁。他倒没事,他娘吓坏了,把大柱子暴打一顿,说他没有照看好弟弟。” 李平平神情呆滞,然后大笑起来:“原来这家伙从小就是个惹事精。” :“所以你一点都不用担心他,李砚那么骄傲的人,听风旗都愿意交给小柱子掌握,你想小柱子本事会差?” 距离镇北口三十里外的一处荒坡,一行人在风雪中艰难跋涉前行,狂风呼啸,雪花飞扬,四面八方一片茫茫,完全看不见一点方向。 :“老大,战马扛不住了,兄弟们也走不动,这样没有方向的四处乱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路?找个地方歇一歇。” 小柱子头上戴着皮帽,脖子上围着厚厚一层布巾一直包在眼睛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上的雪花扑闪扑闪,布巾里发出来粗重的喘息声:“不能停,这天气,停下来就是等死,一直走,战马走不动了可以丢弃,人不能停!” 荒野上的雪,足足有三尺厚度,几乎淹没到大腿根部,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千余人的队伍拉成一条散兵线,像一只巨大的蜈蚣,在雪白的苍茫大地上缓慢的蠕动。 小柱子走在队伍最前面,追逐着大雪飘舞的方向,北风呼啸,却是这种天气里唯一能判断方向的途径。 队伍慢慢的靠近一片模糊的影子,是一片不大的树林子,树叶零落,只有光秃秃的枝丫不屈的指向晦暗的天空。 小柱子抱住一棵树,仔细观察树干的颜色,定了定神,伸出手掌,笔直的指向一个方向:“往这里走,轮流开路,累了就退下去,换人。” 队伍沉默,沉默的有些坚决,顺着小柱子手指的方向,笔直前行。 小柱子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几乎都无法抬起,黄骠马不断用大脑袋顶他的后背,让他艰难的迈出每一步。黄骠马鼻翼翕张,喘息声激烈。 真是要了老命了,这鬼地方,这鬼天气,小柱子自认还是在北方长大,记忆里却不曾见过这般暴风雪,风像刀子一样从棉甲的缝隙里钻进去,带走身上的热量。 天色越来越黑,模模糊糊中,远处似乎有一点亮光。小柱子揉揉眼,在雪地里走了一天,明晃晃的雪,闪的眼睛疼。 那亮光有些闪烁不定,像是燃烧的火堆,在风雪中摇曳。 :“弟兄们,前面有火光,朝火光走,朝火光走。”小柱子大声嘶吼,声音被狂风撕裂,细不可闻。 孙燚披着厚厚的皮袍,带着皮帽,站在镇北口的城墙上,却忘了用围巾围住脖子和脸,狂风如刀,在脸上放肆的割来割去。 城墙上四个烽火台都燃起熊熊大火。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火不能熄,一直到天亮!”孙燚贴近士兵的耳边说话。士兵也只能拼命的点头,表示明白! 大柱子,陈阳,李平平,张稳平,林克敌等将领都挤在城墙上,放眼眺望,黄昏将近,天色昏暗,视线都看不出多远。 :“副帅,我带人出去找一找他们?”张稳平靠近孙燚身边,焦急的问道。 孙燚迟疑许久:“不用,你们也不熟悉周围环境,出去也不安全。我相信小柱子能把队伍带回来。” 听风旗驻守家里的一众骑兵早就按捺不住,纷纷跑上城墙请缨:“副帅,让我们出去把,我们一定能找到老大他们。天都要黑了,这天气若是露宿野外,凶多吉少。” :“你们滚回去,老子没喊你们,你们不许出来。怎么,你们这么不相信你们的老大?滚回去。”孙燚有些恼。 天色黑沉沉的笼罩下来,视线越发模糊。 孙燚板着脸,掩饰不住眼里的担忧,突然喊道:“来人,放焰火信号,每一刻放三颗,人没回来,不许停!” :“焰火信号!焰火信号!”城墙上的人一起大喊。 天黑了,风雪更加肆虐。小柱子眼前的火光,似乎还是那么遥不可及,甚至有些看不清楚。 远处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道红色焰火,紧接着又是一道,又是一道! :“我们的信号焰火!放烟火信号,放烟火信号!”小柱子回头大声喊,声音被呼呼的北风吹散。 不用下令,远处的红色焰火点亮所有听风旗骑士的眼眸。 身上有信号焰火的士兵早早掏出焰火,三两个人凑在一起挡住风雪,吹燃了火折子。 乌蒙蒙的暮色中,几点红艳艳的烟火冲天而起。 :“那里!他们在那里!”城墙上的人跳跃起来,兴奋的大喊:“他们回来了!” :“开城门,听风旗的,去把你们的弟兄们接回来!”孙燚强作镇定的发号命令。大柱子用力搂了一下孙燚,转身向城墙下跑去。 :“你怎么了,哭了?”李平平出奇的镇定。 孙燚呲牙一笑:“你大爷的,风这么大,吹迷了眼。” 李平平煞有其事:“也是,风这么大,不光吹迷了眼,还吹伤了心。” 第827章 冷就不打仗? 大柱子夹着小柱子,丢进屋子炕上,李平平嚷嚷道:“脱了衣服,脱干净,检查一下有没有冻伤。” 李平平的话圣旨一般,大柱子三下五除二脱光了小柱子身上衣物,小柱子精疲力竭,无力抵抗,被剥成一只赤裸裸的羔羊。 李平平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了小柱子的身体,一分一毫都没有放过,丢下手里的烛台,庆幸的说:“行,还算听话,知道涂抹老子给他的冻伤膏。运气不错,没有冻伤。” :“先别睡,喝了药汤再睡。”看着小柱子合上眼睛,李平平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醒来,喝药。” 孙燚和陈阳从听风旗的营房回来,心情愉悦:“还好,只有三个人冻伤了脚趾头,战马冻坏了几匹,其他的都是囫囵个。” :“药汤喝了吗?” :“嗯,有郎中在安排,让他们喝了药汤再睡觉,明天再起来吃饭。”两人走到炕边上,看着小白羊一般的小柱子:“这牲口没事?” 李平平一巴掌拍在小柱子屁股蛋上:“没事,好得很,就是累坏了。一会喝了药汤让他睡,明天起来还是一条汉子。” 孙燚嗯嗯两声:“让他睡觉,不给他扯被子盖,光着腚好看?” :“大柱子去取药汤了,喝了药汤才能睡。” 陈阳探头瞧了一眼:“完球,冻的找不着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贱笑起来。。。 大柱子推门进来,狂风带着雪花凶狠地扑进屋子里,将屋子里的温暖 席卷而空。 孙燚打了个寒颤:“妈的,真冷。不知道那些从南方来的弟兄们能不能抗的住。” 大雪整整下了半个月没有停,天寒地冻,呵气成冰。这种天气,别说作战,士兵们在室外,连兵器都握不住。 即便是做了足够充足的御寒准备,这半个多月里,还是不断有士兵因为寒冷而生病,冻伤者比比皆是,李平平都有些束手无策。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样恶劣天气里,快七十岁的张陆离张大帅,带白定平和五百亲兵,从风雪中跋涉而来。 当张陆离一身雪花踏入镇北口的时候,孙燚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张陆离大帅在边军中有这么高的威望和声誉,这个老人,至始至终都把自己当做边军中一名战士,不畏艰难,无惧风雪。 :“哈哈,怎么样,这天气,给你们一个下马威了?”张陆离拍打着身上的雪花,白定平上前帮他摘下身上沉重的大氅。 张大帅脸色冻的黑红,却看不出丝毫疲倦,似乎只是一次很正常的巡视。 孙燚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大帅,这么大的风雪,您怎么来了。” :“风雪而已,有何可惧?早些年,北邙还总是喜欢这种天气搞偷袭,咱开始还吃了不少亏呢。不过今年还真是特别冷,我这老胳膊老腿都有些受不了。”张陆离呵呵一笑:“怎么样,还扛得住吗?” :“扛不住也别和我说,你们自己的选择只能自己去承受。军令如山。”张大帅不等孙燚回答,直接堵死了退路。 孙燚爽快道:“放心,大帅,扛得住!死扛!” 张大帅露出满意的笑容:“嗯,当兵的,知道死扛,就算是入门了。” 张大帅语气一变:“我怎么看外面除了城楼上百十来个哨兵,其他人呢?都躲在屋子里了?” 孙燚讪讪道:“这几日实在太冷,好些人病了,所以我让他们休息,尽量不要外出。” 白定平哼哼两声,似乎有些鄙视:“天一冷就躲屋子里?要是北邙人这时候进攻怎么办?百炼成军,不炼能成军?” :“哈哈,说得好!百炼成军,不炼如何成军!”张大帅应和白定平的话,说是在赞赏白定平,却抬眼严厉的看着孙燚。 孙燚的表情有些难看,又有些尴尬。 :“大帅,炕上坐,暖和暖和。”陈阳见气氛有些压抑,急忙上前来做和事佬,张陆离见过陈阳,知道是平武军后勤大主管,做事尽责。前一些日为了保障平武军驻扎的后勤保障,几乎累脱了形。 张陆离对这种做事有始有终的人,很是欣赏。于是也放松神态:“好,陈大管家,有啥好茶,沏一壶来喝。” 孙燚尴尬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跟屁虫一样又贴上张陆离:“大帅,借我点人呗。” :“借人做甚?”张陆离心里暗笑,面上还是不苟言笑,一副威严模样。 孙燚“啪”地一声站直了身体:“大帅,我错了。” :“我想向大帅借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老将,帮忙我平武军尽快适应北方这种恶劣天气,为将来的抵御北邙人的战斗做准备。” :“平武军也是边军一员,必不能坠了边军的赫赫威名,不能坠了大帅的脸面。” 这一番先是勇于认错,又是连捧带哄的话语,让张陆离大帅紧绷的脸都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小子,还知道错了?” :“是,属下知道错了!” :“行,那我就就给你个老将。白定平,你留下来,带他们训练。不要手下留情,该怎么练就怎么练。” 张大帅和白定平肯定是之前就商议过了,白定平没有推脱:“是,大帅,该怎么练就怎么练,手下绝不留情!”这句话说的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屋子里的孙燚和小柱子都打了一个寒颤。 孙燚硬着头皮:“白将军,如此就辛苦您了。” 说起军事,白定平并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淡:“孙副帅,有言在先,想要真的把队伍训练出来,可是要死伤人的。” 孙燚咬牙:“无碍,一切听白将军安排。我马上安排下去,明天开始,全军无条件听从白将军的教导。” 白定平很认真的看了孙燚一眼,似乎对孙燚表示出来的配合有些意外:“我挑了三百军士来训练你们,他们会以身作则,言传身教。” :“行!白将军,谢谢,辛苦!”孙燚双手抱拳,很诚恳的向白定平道谢。 白定平嘴角咧了一下,像是回了一个笑容,很僵硬。 张陆离见两人商量好,咳嗽两声,不紧不慢道:“孙副帅,我们白将军这么支持你,你是不是也该有点回报?” 孙燚不知道张大帅葫芦里卖什么药,摸着脑袋:“大帅,您看中我这里啥?您开口。” 张陆离指了指李平平:“这个小鬼是不是李如儒的儿子李平平?我要向你借些日子。” 孙燚看看李平平,李平平不等孙燚说话,早就颠颠的跑到张陆离面前:“大帅,您一句话,风里来风里去,小的绝不推辞。能为大帅效力,小的心甘若饴。” :“咦,这么乖?我这把岁数,正好缺个贴身郎中,小李,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张陆离挑起眉毛,满心欢喜。 李平平谄媚的笑容顿时凝固,支支吾吾道:“啊,大帅,您正当壮年年富力强,满面红光身体壮的像牛,哪里需要小的做贴身郎中。小的年轻尚轻,经验尚浅,怕是担不起这重任。” 张陆离撇嘴,像个孩子一样:“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当年你爹也是这么糊弄我的。” :“我不是找你做贴身郎中的。 你家学渊源,经验老道,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样,你去我那里,给我手下那些笨蛋郎中们上课,授业,把你的治病的手段也教他们一些。将来上了战场,也能多救些性命。” 张陆离叹一口气,深情萧瑟:“我们边军缺医少药,更缺少好郎中,我希望你能够多给我边军教出些能治病救人的好郎中。” 李平平瞧了孙燚一眼,孙燚毫不犹豫的点头。 :“大帅,小的从命!不过小的有个要求,我希望是今年冬季过了,我再去教授经验,这里的弟兄们要开始训练,我的战场,在这里。”李平平脸色庄重。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张陆离大喜,弯过身子,用力的在李平平胸口捶了一拳:“那我就在山海关等你了!” :“一言为定!”李平平郑重的向张大帅敬了一个军礼。 第828章 吃饱喝好 看大家情绪融洽,小柱子向陈阳使了一个眼色,陈阳会意:“大帅,你们一路辛苦,晚上咱吃羊肉,炖羊汤还是烤全羊?” 张陆离 呵呵笑:“我这可来了五百人,你有多少只羊给我们吃?” :“嘿嘿,大帅,您可别笑话我们了,我们有多少只羊,你肯定知道,这里啥事能瞒过你大帅的眼睛。”陈阳不动声色的恭维。 张陆离哈哈大笑起来,尽显豪气:“行,知道你们孙将军有钱,那就给咱弟兄们炖上几锅羊肉汤,这么冷的天赶路,着实有些辛苦,喝完羊汤,驱驱风寒。” 陈阳诶了一声,起身穿戴棉甲:“好嘞,五百人,炖五十只羊,差不多够兄弟们吃了。” 白定平以为听错了:“我们五百人。” 陈阳应道:“是,五百人,五十只羊不够吗?那多炖二十只,保证兄弟们吃饱吃好。” :“五十只够了。陈大管家。一个冬天好几个月呢,大雪封路,你那一万多只羊还是要省着吃。”张陆离不理会白定平那乡下人的眼光,招呼陈阳道。 :“嗯?”白定平猛地扭头看向张大帅,眼神有些迷乱,一万多只羊?平武军都这么豪气的吗? :“孙副帅,听说你们在清河榷场杀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不让商队商行再次过边?这事闹的挺大,我那里已经接到朝中好几个大人的信来质问我。” 说起这事,孙燚额上的青筋崩的老高,他压抑着火气,把当日清河榷场发生的事和张大帅说了一遍。 最后气呼呼的问:“大帅,你说,北邙人有事,大家一起上,嘿,我们夏人可好,看着外族人欺负本国人,居然袖手旁边,毫不在意。这样没有骨气没有尊严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清河榷场做买卖?凭什么要让他们这样一帮狗东西赚钱?” 说起这事,李平平也火冒三丈:“那个叫什么部落的,明显就是欺负我们汉人,几个鹿茸,要我三百两,我给他三百两银子,他居然说是三百两金子,不给不让我们走。一下就围上来上百人。” 张陆离一挥手,不屑一顾:“特尔部落!他们见到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赚到钱了,也想挤进去捞一把,但是又怕被清河,索云两个部落讨伐,所以总是在榷场里找我们大夏人的麻烦,这已经有几次了。” :“还是你们厉害,这次特尔部落死伤不轻,当场死了十几个人,听说你还用了药?三十多个壮汉食水不进,活生生的饿死了。” :“嘿嘿,包括特尔部落族长的弟弟。特尔部落可是四处叫嚣,要报仇雪恨。”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一个特尔部落,不过一万余人,居然也想插手清河榷场,不知死活。”张陆离一双老眼闪过锐利锋芒,像是一只被挑衅的兽王。 孙燚和李平平相视一笑,尽显阴险:“大帅,我放出风去了,谁能解决了特尔部落,明年就能包销大夏的盐。我想,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肯定不会漏过这泼天富贵。” 张陆离看着两人,畅快大笑,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刻着快活,用力拍打着白定平的肩膀:“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这小家伙,才是真的狠辣。草原部落,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习性。挑拨他们自己内部矛盾,让他们自己打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灭了特尔部落。” :“而且,清河榷场后面还是站着很多北邙高官贵族的利益。他们哪里会容许一个小小的部落就来搞七搞八。” :“瞧,开春后,特尔部落就不复存在了。”张陆离大呼痛快。 白定平直愣愣的脑袋里,装不下这些弯弯绕,张陆离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才恍然大悟。不禁多看了孙燚几眼。 张陆离笑完,又问到:“那些商队,真的不能再来?他们不来,我们损失也不小哦。” 孙燚靠近张陆离身边坐下:“大帅,既然是赚钱的商路,自然还有新的商队来。而且,与其把钱给那些高官贵族自己赚去,不如让我们自己赚。 孙燚又对张大帅眨眨眼,意有所指:“”别忘了,我们很快也有自己的商队可以填充进来,获利更多,可控制的,也会越来越多。” :“反正一句话,我要求所有进来做买卖的大夏商人,必须要守望相助,维护大夏尊严!” 张陆离望着孙燚意气风发的表情,情不自禁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捶着孙燚的胸口:“小家伙!你不错!真不错!” :“你放心,我坚决支持你的举动,山海关,我给你守好了,保证不会让名单上的商会商队入内。” 白定平默默听着孙燚的话,表情也越发舒展,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身上的血液更为汹涌,这年轻的副帅,够硬气,够霸气! 这一碗,两大锅香浓的羊肉汤端进屋子里,淡淡的羊骚味和浓厚的油脂味道让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腾腾热气。 大帅完全大帅的架子,副帅没有副帅的矜持,将军没有将军的做派,吃着嘴里的,端着碗里的,抢着锅里的。 张陆离近来的胃口极好,手抓羊肉,吃的满脸满手油,犹自大呼过瘾。 整整七十只羊,煮了七十口大锅,六七个人守着一口锅,管够管饱,张大帅手下两百亲兵,白定平带来的三百教官,哪里见过这般豪横的生活。这就是历年打了胜仗,都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放心吃,大口吃,不够还有,牛羊肉管饱。”负责照顾他们的士兵们大气的劝说:“将军说,各位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教导弟兄们,咱肯定要保证你们吃好喝好,否则丢咱得脸。” :“真的,别担心不够吃,牛羊肉很多,陈将军这段时间天天买牛羊,杀好了冻着,买了上万只呢。冻的邦邦硬,足够吃一个冬天。”负责招待客人的厨房兄弟们自豪的很。 一众从山海关来的兄弟们眼热的紧,这大冬天的,要是能隔三差五喝上这么一碗油脂丰富,羊肉满满的羊肉汤,若是还能喝上一碗酒,这真是拿个神仙都不换啊。 寒冷冬夜,炉火跳跃,浓汤沸腾,滚热鲜美的羊肉汤顺着咽喉滑入肠胃,温暖整个夜晚。 第829章 消失的部落 翌日清晨,天空蒙蒙亮,第一日的训练就此开始。 孙燚早早随着白定平上了城墙,第一日的训练竟然如此简单,全军出动,冒着漫天大雪,清除整个镇北口城的积雪。 士兵们缩头缩脑,束手束脚,穿着厚厚的棉甲,身体又笨拙,干活慢吞吞的,恨不得挤在人堆里,风吹不着。 白定平似乎看出孙燚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今年天冷的太急,首先要让你这些南方士兵,适应北方的恶劣天气。” :“其实越是动起来,身体越是舒展。越是勤快,越是不畏严寒。越是能快速适应这寒冷。一直闷在温暖的屋子里,永远不会有抵御力的。” :“现在只是热身,十天之后,能抵御这寒冷,才开始体力的训练。” 孙燚看着风雪中影影倬倬的黑色的影子,明白白定平说的是对的:“怎么训练体力?” 白定平指了指茫茫天地中一片灰色的轮廓:“后面是邙山,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一片邙山光秃秃的没有林子?冬季训练,就是轮流上山砍树。 先是当天去当天回,一直到七天回来一次。什么时候在这种天气能在野外活七天,并且每个人能弄一棵树回来,基本就算出师了。” 孙燚很认真的想了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山上已经没有什么树了?” 白定平指着远方一片苍茫,目光坚定:“远处有。” 孙燚顺着白定平手指的方向看去,雪花飘舞,遮了天地,不知道白定平说的远处,到底有多远。 这时候,他为手下这两万兄弟开始担忧了,毫无疑问,白定平一定不是那种好说话,好通融的人物。 这几日,天气越发恶劣,张陆离大帅也没着急走,闲来无事,巡视了一遍镇北口,满满当当的军械库,上几百架巨牛弩,小型投石机,大型投石机,全新的弓箭,刀枪,甲胄。。。。 看着满满当当的粮仓,杀好冻硬摆的整整齐齐的牛羊肉。几仓库的茶叶。。。。 就这储备,若是没有战斗,足以支撑两万兵马活上一年。 张陆离忍不住叹气:“且不说你财大气粗,你这是吃过多大的亏,才会需要准备这么长时间的粮食?怎么,你们饿怕过?” 陪伴张陆离视察的陈阳自豪的很:“孙将军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凡有条件,能存多少粮食存多少粮食,能存多少军械存多少军械,多多益善,肯定没错。浪费不可耻,没有才要命。” 张陆离又深深叹气:“有钱真好,道理谁都懂,就是做不到。” :“我们来的匆忙,准备的有些仓促,还有很多不地方不够完善,而且,这里地方小了点,存不下多余的东西,还是有遗遗憾。”陈阳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说。 张陆离瞟了陈阳一眼,陈阳的表情还真是觉得意犹未尽,有些遗憾,并不是装腔作势。 张陆离内心对平武军的评价又高了一分,至少这样看起来,这个孙副帅是真心要在北疆这里做出一番事业。 从第二天起,孙燚亲自带领亲兵营加入白定平制定的训练,态度认真,一丝不苟。 有了他起到带头作用,所有将士更加不敢懈怠,毕竟大家都知道,孙将军啥事都好说话,就是对于军纪军规,严苛的像是一个恶婆婆。 这场雪,足足又下了七八天,这几天里,张陆离每日和孙燚抵足而眠,相谈甚欢。 张陆离对孙燚的越发欣赏和喜欢,这小家伙,看起来鲁莽豪放,脑子其实清醒的很,做事从来都是有的放矢。当然,毕竟年轻,突然遇事,比较容易上头。 孙燚从小崇拜张陆离,望都城和北辰镇两件事,让他多少对张陆离统帅的边军有些失望。 不过来到山海关,看到边军的真实情况,才真切的体会到,张陆离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维系二十万大军抵御北邙多年的袭扰,到底有多不容易。 单单这样极端恶劣天气,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帅,亲自奔波一百多里地巡视镇北口,并且明确知道平武军会遇见什么样的困难,有先见之明的带来三百教官,仅此一项,就能明白这个老人心思有多么缜密,对军队的有多么了解。 这是个宝藏老人啊。 他对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经常没大没小的老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钦佩。 这个老人,值得全大夏人的尊重。 雪终于小了一些,阳光开始巡视他的世界,这时候的阳光依然是冷冰冰的,不带一点热情。 雪依然那么厚,空气依然那么冷冽。 张大帅终于要踏上归程。 临行前,张大帅当着白定平的面,送给孙燚一本书册,这本书册记载他驻守北邙三十年所有的战役战例,包括对北邙军队作战风格,势力划分,战力对比的阐述,可以说是他一生的心血。 张大帅并没有什么叮嘱,只是轻轻拍拍孙燚的肩膀,很平静的把这本册子给了孙燚,却仿佛是最慎重的托付。 孙燚把书册放入心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大帅,握拳轻轻的敲了敲心口,心领神会,誓言无声。 白定平心里有点点失落,又是一片坦然,这是张大帅故意当着他的面表达的一种姿态。也是张大帅对孙燚的认可。义父这一辈子,就没有做过错的选择。 数日后一个清晨,塔尔部落突然遭遇一南一北两路骑兵的攻击,没有丝毫防备的塔尔部落瞬间陷入混乱。 无情铁蹄的践踏,闪亮弯刀的收割,只不过短短几刻时间,拥有近一万人口的塔尔部落就失去反抗能力。 鲜血染红白色的雪地,四处逃窜的部落人纷纷死于刀下,箭下,只有极少数人逃出生天。当阳光透过云层俯览大地的时候,塔尔部落几乎已经没有活着的生命。 索云部落和清河部落的汉子们大声吆喝着,驱赶走原本属于塔尔部落的牲口,一些还有些姿色的女子被驱赶上牛车,吱吱嘎嘎的消失在辽阔的雪原,留下杂乱的马蹄印和弯弯曲曲的车辙。 中午时分,天空又下起大雪,洁白雪花,覆盖了一切。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至死不灭的真理。 第830章 苦训 白雪皑皑满是积雪的邙山,几千身着棉甲的士兵背着斧子,手脚并用的向山上爬。 白定平跟在队伍的最后,孙燚四百人的亲兵营压阵,时近正午,已经翻越光秃秃的山头,在前方,依然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一山更比一山高。 前方的队伍停下来,将士们喘着粗气,渴急了的人伸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湿润干涸的咽喉。 平武军的训练一向远远高过普通军队,伙食也算很好,隔三差五能混到一顿有油水的肉食,体质要大大高于普通士兵,即便是这样,这种天气在厚厚的积雪中爬了两座山头,体力也消耗殆尽。 前面传来消息,原地休整半个时辰,进食。 孙燚听见身边亲兵们剧烈的拉风箱似的喘息声,位于队伍后方的将士其实更累,前方多数人走过的道路,积雪已经融化成湿滑的冰面,每一步,都要付出更大的体力。 白定平倒是欣赏地环顾孙燚身边这一群体型远远超过常人的壮汉,微微颔首:“副帅,你这亲兵营,身体真不错。” 孙燚喘着粗气:“说了很多次了,叫我阿蛮就好,或者直接喊我名字。我们还要走多远?” :“再往前翻三个山头就到了。不算远,明晚应该就到了。” :“三个?嘿嘿嘿。。。。白胡子,你真狠。”孙燚环顾松散的坐在雪地里的士兵们,一个个精疲力尽的模样。 白定平不以为意:“这里山头上的树,都是我带着人砍的。这一次,我只带你们活动在邙山外围,下一次,就要往里面走,那路才真的难走。” :“夏武步卒的每一个士兵,都是这样扛过来的。想要比人强,就要比人狠。”白定平呼吸很快就恢复平静。比平武士兵轻松的多。 孙燚哈哈的喘着气,斜眼看着找了个树墩子,拂去树墩上的积雪,然后才坐下的白定平,看不出来,这个憨憨莽汉,居然还是一个对生活颇为讲究的家伙。 白定平似乎看见孙燚的目光:“坐在雪地里,一会儿裤裆湿了,你就知道有多难受。” 孙燚一下跳了起来,棉甲虽然厚,也挡不住雪水浸泡。 :“起来起来!都不许坐雪地里!蛋儿冻坏了,有你们哭的。”四处响起教官开始吆五喝六的喊叫声。他们现在在山头上,不怕声音大引起雪崩。 亲兵们听见喊,动作迅速的不得了,这些精力旺盛的糙爷们儿,对自己的爱护,似乎仅限于传宗接代的家伙。 :“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就歇息半个时辰,后面的路更难走。天黑前,必须翻过对面那座山。”白定平从怀里掏出几个带着体温的饼子自顾自的吃起来。 天色黑的很早,才翻过山头,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无数人摔的前仰后翻,不过摔着摔着,习惯了,身上厚厚的棉甲,质量极好,摔下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顺着滑溜溜的坡道连滚带滑,路是更难走,速度却明显快了许多。只是昏天黑地的,若是运气不好,撞到树墩子上,痛的呲牙咧嘴,不敢作声,只能自己扛。 五天后,一座大山传来伐树的号子声,一根根苍天大树轰然倒下,将士们砍去枝叶,顺着山势将树干溜下山坡。 十人一组,扛着数百斤重的树干,嘿呦嘿呦的扛回三十里外的镇北口。 一去一回,七天一个周期。一趟走下来,人剩半条命。 白定平是条好汉,每一个周期的训练,他都亲自带队,锲而不舍。 两人默默的较着劲。 孙燚同样也是条汉子,带着亲兵营参加每一周期的训练,坚韧不拔。 塔尔部落发生的事,在一个月后才传入孙燚的耳中,但是他没有奸计得逞的满足,反而是多了几分危机感。 这一段时间的天气非常恶劣,两个草原部落就能借着短暂的好天气,一举将万人的塔尔部落全歼,战术果断,手段狠辣,战斗迅捷,都给孙燚好好的上了一课。 孙燚这时候才真正理解,草原部落为什么会成为大夏的心头大患。 要知道,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也只是草原上数以百计的部落之一,并没有多少威名。 真正受到刺激的是小柱子的听风旗和张稳平的安西铁骑,他们开始疯狂的不计后果的训练。孙燚都劝不住。 短短一个多月,令人诧异的是,淘汰的最多的不是人,而是战马,许多战马并不能适应这样寒冷的气候,数百匹战马病倒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人之所以能占据这个世界,因为人是这个世界最耐操的生物,没有之一。 春节就在这样疯狂的大练兵中,缓缓到来。 春节将至,白定平要带着他的队伍回去驻扎地,等过完年,才会继续回来操练平武士兵。 临行前,孙燚让陈阳套了五十架牛车,牛车上装满了牛羊肉,作为春节贺礼,送给白定平。 白定平并不客气,理所当然的笑纳,只不过这一次,拿人手软的白定平,终于在告别时分,对孙燚展露出真诚的微笑,一笑泯恩仇。 毫无疑问,让白定平放下心里芥蒂的并不是着一千来只的牛羊,而是他亲眼见证了这一段时间里孙燚带着将士们如何扛过一次次艰苦的训练。 身为副帅,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倨傲,时时刻刻和士兵们摸爬滚打在一起,身先士卒,不畏险阻,这样的副帅,如何不能赢得尊重。 所有的人都开始为春节做准备。 陈阳带着一支队伍跟着白定平去了山海关。 他犯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错误,尤为白定平和他的教官们最为诟病的错误。 镇北口居然没有储备烈酒,要知道,在这冰雪严寒的北地,烈酒可是作为军备储存。 训练过后,外出巡逻,奋勇作战,一壶烈酒必不可少,消杀伤口,抵御严寒,消除疲劳,甚至可以治疗冻伤。 山海关后,驻扎雁谷的步字军骁将陈锋,在指挥所里,大发雷霆。 孙燚禁止出关的商队里,有两支商队有他的入股,每年都能给他提供数万两的分润。 而孙燚的举动,直接导致两支商队今年最后一次送货来,却出不了山海关,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压低价钱在山海关内销货。这一单,损失一万多两银子。 商队背后的主子写信来质问,信里的语气极其不客气。表示如果陈锋解决不了问题,他的股份就要退出,商队自己另寻其他路子。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第831章 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 陈锋年轻时候,也是张大帅手下一名悍将,曾经带着一支三千人的骑兵拦截追杀一支在北疆屠戮了数个村庄全身而退的北邙骑兵。三千人对五千人,不断地追逐纠缠厮杀,延绵十余日,孤军深入一千多里。 凯旋而归时,只剩下人人带伤的八百余骑。 还有十几个装满左耳朵的麻袋。 一战成名。 张陆离自己的话说,陈锋最像是战场刺客,但凡被他盯上的敌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当然,张陆离还说过,陈锋作战,锐利有余,沉稳不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可持久矣。 这是年轻时候的陈锋。 现在的陈锋,雄心壮志似乎都被岁月消磨殆尽,山海关多年没有发生什么战斗,他的官职也长久的停滞不动,十年前就是四品宣武将军,如今依然是四品宣武将军。 现在唯一还能让陈锋有所期待的,就是张陆离年事已高,这个边军大帅的位置,必然要让出来,他自己评估过,刘岐山过于憨厚,白定平过于鲁莽,只有自己和周易帜,是这个位置最有利的竞争者。 周易帜?呵呵,小白脸一个,手里没有一次显赫战功,不过那小子行事谨慎,也没有明显弱点,勉强能成为自己的竞争者。 孙燚的横空出世,让陈锋心里裂出一道痕。 副帅?什么副帅,不就是勤王有功,受小皇帝信任吗? 陈锋四处收集孙燚的过往历史,再三研判,心里反而窃喜,就他这手里沾染太多朝臣的血,注定他只是皇帝手里一把刀。 皇帝哪一天觉得刀钝了,或者刀上腥臭难耐,这把刀的下场不言而喻。 陈锋打心眼里不再把孙燚当做对手,在他看来,孙燚过于张扬,朝廷为了边疆稳定,也不会让他担任边军大帅。 边帅存在的目的,是止戈,而不是宣武。 但是,孙燚却在挑衅自己! 他断了自己的财路,更是断了自己的上升之路。 陈锋保护的两个商行,是大夏朝最为尊贵的几个大人物之一手里的买卖,一年至少有几十万两白银的利润,为大人物保住这几十万的利润,关键时候大人们的几句话,或许就是自己登上帅位的关键。 这才是陈锋的目的。 祸水东引,要让其他人先闹起来,自己才好渔翁得利。 进出山海关的大型商队,背后都站着一些不便于露面的大人物,这些边军将领,每个人都有利益其中。 杜宇鸣,五品昭武将军,领军三万,驻扎拓平县外窑子口,与燕山军镇比邻,他属于土生土长拓平本地人,桀骜不驯,人脉广,商队是他最为重要的收入来源。 这一次被禁止入关的商队里,有三家是走了他的路子才所向通畅,每年至少能给他带来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断了他的财路,他在家要发疯? 高旺,驻扎邙西县,五品虎烈将军,手里拥兵两万余,本是最早跟着张大帅的义军之一,本地土着代表,邙西县累计有十三万人,其中一万多青壮汉子在高旺手里,可以说整个邙西县都与高旺息息相关。 高旺也是骄横霸道的人物,当年曾经给张陆离大力的物资支持,恩重如山,所以这么些年来,张陆离对他始终都很客气。 邙西和阳城交界,他的商队走东线虎跃峡,阳城一带,黄毅,李献忠等人因为走私甲胄被砍了头,他的商队就算是这条路上规模最大的商队之一。 断了他的商队,高旺还会客气? 陈锋苦思冥想,孙燚杀了白定平媳妇一家,接了死仇,这要是再能把周易帜也拖下水,这声势浩荡,就是张大帅,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支持孙燚了? 到时候那什么狗屁禁行令,就是屁话一句,废纸一张。 北疆,是我们的北疆,不是你挂着一个副帅,就能指手画脚的北疆。 孙燚在清河榷场发生的事,早就传遍四方,说难听点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家伙而已,一场私斗,都能被他说成家国恩怨,也就是骗骗那些自以为正义的傻瓜。 什么守望相助,什么风雨同舟,那都是假的,商人,逐利而生,只在乎银子,谁在乎白花花的银子上,到底有没有灰,有没有血。 陈锋眯起了眼,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 陈阳在山海关购买烈酒的过程极其不顺利,山海关内的几家大商行对平武军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径,掌柜的态度都很和善,语气也很谦卑,但是一说到要大量买酒,都是店内无货。 最多也是十坛八坛的,于事无补。 白花花的银箱抬在面前,依然不为所动。没有就是没有。 与陈阳一起来的张卫山都觉察出不对,酒这种货物,是山海关冬天里销路最好的货品,哪一家商行都会大量囤积,送到清河榷场,那些草原汉子们更爱这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远胜于马奶酒。 走过第三家大商行,连陈阳都觉察出不对劲来,毫无疑问,孙燚的禁行令,得罪了山海关内的大商行,他们联合一致,以后别说买酒,就算是其他的物资,估计也难以弄到手。 总不能完全用银子砸,银子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何况陈阳知道,孙燚明年的计划,那都是要消耗大量银子。 张卫山想了想:“陈大管家,要不,你先回客栈歇着,我去帮你探一探情况,这么大的山海关,总是有人手里会有存货。” 陈阳一时间无计可施:“也行,你先去问问看,实在不行,老子就要用银子砸,我不信砸不开一个口子,反正事是副帅惹出来的,嘿嘿,用他的银子,他也说不出个啥。” :“陈大管家,真豪气。反正不花自己的钱!”张卫山也挺调皮。 费劲力气,张卫山才在山海关里找到六百多坛的酒。 整个山海关城内,都传出了不与镇北口平武军做买卖的流言蜚语,这六百坛酒,真如陈阳所说,价钱翻了近三倍。 传言很快传到张陆离耳中,张陆离很是恼火,这要是一般的货物也就算了,烧酒在这时候可是军用物资,关系到镇北口两万多将士,这些奸商居然敢操控军用物资的买卖,这还了得? :“张保军,你去,通知那些商行,把所有库存的酒都给我送到校场去。当场点银子。这是军令,不是商量!” :“明白!” 高邦玮坐在温热的炕上,闭着眼:“呵呵,这断人财路的后果开始显现出来咯。开了春,日子更难过。“” :“怕什么,想赚钱的人多着呢,没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 张陆离端起小桌子上的酒盅,仰头“吱儿”一声,发出畅快的一声叹息:“驻守边关二十九年整,这是老子过的最富的一个春节。也是老子最对得起手下这些苦娃娃一年。值了~~~~” 第832章 制衡之道 山海关内的大型商行四家,牵连到兵部,礼部,刑部,户部,其中兵部和户部最为硬扎,一个是管钱的,一个是管兵的,刑部和礼部差点意思,彼此之间的东家众多,关系复杂,扑朔离迷。 要知道,张理成做的所有事情几乎都被小皇帝推翻,唯一这个清河商榷,始终保留,并且看起来,还有陆续扩大规模的意图,这可是一个下金蛋的目标,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 土地清粮,小皇帝已经收回了大量的土地分发给农民,大夏官员们的俸禄并不高。现在没有办法,经商赚点小钱,你小皇帝总不能再干涉了?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小皇帝是没有说话,但是孙燚这一纸禁行令,又特么的断了这些官员的财路,要知道,能再商行里入上一小股的,都是这些衙门里最有实权的那些人,孙燚的凶名确实吓人,但是你还真的能阻挡大家发财的欲望? 弹劾孙燚的折子又是铺天盖地的堆上小皇帝的案头,比任何一次的弹劾更为猛烈,而且这一次,大家师出有名。 保留清河榷场,维持清河榷场的互市功能,是国策,不是一时兴趣使然。 用大量廉价又精致的货品冲击北邙人自己的市场,为大夏赚取大量利益。这还只是小道。 最重要的是,大量的无意义的奢侈品进入北邙,能养成北邙高官贵族争相攀比,好劳永逸的作风,对那些大部落首领,甚至一些高官来说,用一点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何必要去发动战争,战争才最是劳民伤财。 此消彼长,聪明人都看出清河榷场存在的必要性。 若不是条件所限,估计第二个,第三个榷场都要开起来。 而现在,你区区一个戍边将军,说不让商队进出,就不许商队进出,开什么玩笑,你是要和大夏朝对着干吗? 你这影响的可是国策!国家对北邙和平演变的国策。 砍头的罪! 这一次,小皇帝夏炽也犹豫不决起来,他能看出清河榷场的重要性,但是他也看出清河榷场的局限性,大臣们的想法是美好的,但是真的要靠一个榷场改变两国态势,那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王师王铁头进入冬天,就一病不起,太医去看过几次,回来都说是年事已高,顺其自然。 现在这事,只能找太傅黄如辉商量,只是黄如辉的侄子被孙燚砍了头,黄如辉心里芥蒂消了吗?他会公道的看待整件事? :“小宝子,去把陈公公叫来,我有事问他。” :“是,陛下。” 须臾,掌印太监陈升和小宝子一溜小跑的跑到御书房,喘息不定。 :“陛下,奴才陈升叩见陛下。” :“免礼,陈公公,对于今日众臣弹劾安北将军一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陈升不敢抬头:“陛下,奴才不敢妄言。” :“说,恕你无罪。” :“奴才以为,张大帅和安北将军两人都不曾上折子申辩,或许这件事是他们两位将军有意为之?不如陛下下旨,问个明白。”陈升恭恭敬敬的回话。 小皇帝夏炽想了一想:“陈公公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若非如此,张大帅也不会让孙将军如此一意孤行。” 这时候,一名小太监跑到御书房门口跪下:“启禀陛下,太傅黄大人,户部杜大人宫外求见。” :“宣进来。” :“是,陛下。” 小太监站起身,跑到院子外面一声喊:“宣黄大人,杜大人觐见。” 小皇帝挥挥手,陈升明白,叩别皇帝,匆匆离开御书房。 :“两位爱卿,所来莫非是为了安北将军一事?”夏炽开门见山的问,没有赐座,这是小小的不满。 :“陛下,臣二人所来,确为此事。”黄如辉躬身应道。 :“说说。”夏炽轻描淡写的说道。过了年,夏炽十四岁,少年天子的霸气,已经初现端倪。 黄如辉躬身,把清河榷场发生的争执一事说了一遍,拿出张陆离的信件递给小宝子:“陛下,此事是张大帅亲自上书兵部,北方暴雪,路上稍有延误,今日方到。” 小宝子把书信摆放在夏炽面前的书案上,无声退后几步。腰间的腰刀晃动几下。 夏炽并没有打开信来看,他盯着黄如辉问到:“黄大人,此事你有何看法?” :‘臣认为孙将军所为,并无过错。清河榷场,塔尔部落三番五次侵扰大夏商人,此事应该有所应对,否则,让北邙人觉得大夏商人能随意欺辱,那清河榷场就会慢慢失去公平,自然也就没有商队千里迢迢前去经营。” :“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份张大帅的密报。”黄如辉继续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伸手虚递,小宝子公公又一溜烟的跑过去接下。 黄如辉继续说”他说孙将军拿出一年食盐的销售权,蛊惑北邙人自己解决塔尔部落,如今已有效果。上个月十七日,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偷袭了塔尔部落,塔尔部落不敌,只有少数人逃脱。” :“嗯?塔尔部落完了?”夏炽眼神一下热烈起来,拆开书案上的密报,扫过几眼,用手拍着书案,大呼快活,这一刻,又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年郎。 :“孙将军真是,真是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挑起三家部落矛盾,区区一年的食盐销售权,哈哈。。。。”小皇帝夏炽眉飞色舞,喜不自胜。 黄如辉和杜高对视一眼,同时大声高宣:“陛下高瞻远瞩,慧眼识珠,知人善任,又得孙燚将军一员智勇双全忠勇之将,实乃我大夏之福。” :“好!好!好!”小皇帝夏炽容光泛发,龙心大悦。 :“那这些弹劾的折子。。。朕看了一遍,你们兵部,户部的弹劾最多,这是为何?”小皇帝转念,又指着书案上厚厚的几叠奏折,问道。 :“陛下,众臣也是担心孙将军此举,会影响到与北邙的稳定关系,故此心存顾虑。毕竟我大夏朝堪堪稳定,此时正是应当鼓励耕种,安定民生,稳定发展,充盈国库粮仓,方为正解。”黄如辉硬着头皮解释道。 夏炽今日心情大好,也不去计较黄如辉言不由衷之言:“黄大人,臣子应为国事为重,私己为轻,切不可乱了轻重,酿成大祸。” 夏炽的敲打之意很是明显,黄如辉和杜高无言以对。只得叩首称是。 :罢了,朕也会告知张大帅,孙将军,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不过你等回去也要约束手下,与民争利,实属不智。” 小皇帝知道,稍稍放些甜头给朝臣们,也是制衡之道。 第833章 陛下的刀 黄如辉和杜高离去,小皇帝夏炽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张大帅的密折,让他心里说不出的快意,想要与人分享。 年轻的小皇帝毕竟还有些少年心性,而且,孙燚这看起来甚是拙劣的挑拨之计居然收获奇效,让皇帝心里另有一番感悟,北邙人,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不可战胜。 :“换便衣出宫,朕瞧瞧王师去。喊上太医,嗯,上好的人参带一支去。” 小宝子忙碌起来。 这些天,金陵不算太冷,屋子里却点了两个炉子,有些燥热。 王铁头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王师。”夏炽看着王铁头面容枯槁,暮气沉沉的样子,悲从心来。 王铁头声若游丝:“陛下,恕老臣不能起身接驾。” :“无碍,无碍,王师好好歇息。” 王铁头干枯的脸皮动了一动:“陛下此来,可有要事?” :“没事,没事,朕就是来瞧瞧王师,瞧王师无碍,只是精神差点,朕也就放心了。”夏炽不忍心再拿公务来烦扰王铁头。 王铁头很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抹轻松的微笑:“陛下,臣老了,不能再为陛下分忧,陛下自己,要辛苦些了。” :“王师,你好好养病,养好身子,朕还要多听王师的教诲才成。”夏炽又红了眼眶。 王铁头闭上眼,喘息了一阵,又睁开眼道:“有对立,才有制约。不是坏事,不是坏事。。。 夏炽握着王铁头干瘪枯瘦的手,连连点头。 王铁头吐出一口气,又闭上眼,喃喃道:“陛下,朝政不决,可问太傅。北邙有乱,可问大帅。”这句话说的有些突兀,又令人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 柳大人下了早朝,气鼓鼓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孙燚的府邸,今日阳光不错,曲先生眯着眼躺在躺椅上,盖着一件薄毯子,悠然自得的晒太阳。 身边的小茶几上沏了一壶茶,柳大人走过去,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抬头灌入嘴里,茶水早已冰冷,却依然没有剿灭他心头的火。 :“几十岁的人了,急匆匆的成何体统。”曲先生眼睛微微睁开一线,身子一动未动。 下人给柳大人送来一个小椅子,柳大人气呼呼的坐下:“你还有闲心睡得着?这几日,朝中七成人上折子弹劾你那个不听话的义子,你都不着急?” :“急甚?允他断人财路,不允人告他黑状?”曲先生好整以暇,不为所动,似乎理当如此。招呼一声:“罗嫂,给柳大人换壶新茶。” 柳大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这家伙又没有做错,对北邙人本来就不应该太让步,这些商家,只懂得赚钱。一味忍让,反而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啧啧啧,你这都身为一部尚书,做事说话怎么还这么生硬呢。”曲先生稍微坐正了一些身子。:“戍边大将,被文臣弹劾,不是好事吗?要是一味夸赞,那才真是祸事临头,这个道理,你还不懂?” 曲先生一席话,让柳大人沸腾的怒火瞬间低落,尚有一丝火苗生生不息:“弹劾多了,君上未免不会有所顾忌。这一年来,你看看他被弹劾了多少次,现在老夫上朝,他们对老夫都是侧目而视,视若妖魔。” :“亲家啊,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政治领悟力,真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要不,你还是和陛下请辞,你去大夏书院教书去。”曲先生和柳大人说话,一向不哄着惯着。 柳大人一辈子愤世厌俗,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以为经历过罢官之后的他能够有所改变,事实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柳大人现在哪里还有一点读书人的儒雅和风度:“你别转移话题,来,我听你说道说道,看你还能说出花来?” 曲先生无奈,端坐身子,罗婶送来一壶热茶,曲先生给柳大人续上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汤入喉,精神为之一振。 :“阿蛮现在就是陛下摆在明面上的一把刀。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刀上,不知道刀往哪里砍。” :“陛下,也就是刀主人,一手挥舞着刀吓唬人,另一手呢,就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做了许多想做的事,比如归田于民,培养自己的势力。。” :“陛下还在成长,在他还没有足够强壮之时,这把刀就会一直吸引对手注意力,也是一种威慑。 “”因为陛下还小,这把刀又过于锋利和沉重,陛下并不能完全掌控,偶尔总是会有些意外,误伤了谁,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样说,你懂了吗?人家君臣二人在互相配合着唱戏,乐在其中。那都是另有目的。” :“六部尚书哪位不是人精,你以为他们真的不能控制手下不要上折子?不是的,他们也需要在陛下面前表现出一点实力,你的刀伤了人,你做主人的还是要约束约束的,否则惹起众怒,我等也不好一味压制。” :“不信你看,陛下这次多少会给众臣一个面子的,收了人家那么多田地,让人赚点钱也是应该的。毕竟这种大宗买卖,需要足够的银子和人脉。普通百姓,也没有这个本事,不算是与民争利。” :“赚钱可以,但是这钱,是我皇帝让你们赚的。” 曲先生瞟了一眼柳大人,笑的有些古怪:“啊,只有柳大人除外,柳大人洁身自好,两袖清风。” 柳大人是个聪明的读书人,只是性子过于刚直,显得有些迂腐,曲先生话说到一半,他已经完全明白。 悻悻的喝了一杯茶,柳大人羞恼道:“老夫以为阿蛮是个直爽武人,没想到,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也是,由你曲先生教导出来的,又怎么会是那么单纯。” 曲先生一肚子话也是不吐不快,如今宣泄出来,心情大为畅快。:“哈哈。。。。刘老院长也是他的授业恩师。这话,你拿到刘老院长面前去说,瞧他不写万字檄文讨伐你。” :“放心,陛下即使偶有惩罚,也是逢场作戏,我猜啊,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你我还不知晓的谋划,陛下毕竟年轻,又被压制太久,一朝出头,犹如宝剑出鞘,锋芒毕露。这两人又有生死之交的渊源,呵呵,且等看着。。。。” 曲先生放松心思,又半躺下去,冬日暖阳,幸福静思。 第834章 过年 小柱子坐在大柱子肩膀上,拿着对联比划,孙燚歪着头,:“左一点,再来一点,好。。。就这样。” 小柱子保持不动,大柱子拿着手里的浆糊往门框上涂,兄弟两个头顶雪花,配合默契,很快一副对联贴好。退后几步一看,红艳艳的,很是喜庆。 坐在大柱子肩头的小柱子放眼四望,漫天大雪中,灰蒙蒙的镇北口处处都是点点鲜红的点缀,透着生机勃勃,喜庆盈盈。 镇北口洋溢着一股浓厚的烟火气息,大葱猪肉饺子和羊汤的香味透过点点烛光,穿透漫天飞雪,传到城墙之上。 城墙上值岗和巡逻的,是全军所有营正以上的将官和他们的亲兵。应该轮值的士兵们下城楼,去和兄弟们吃团圆饭。 :“真香啊。。。”大高个林克敌穿着臃肿的棉甲,显得又高又壮,咽喉耸动几下。 孙燚拍拍他的肩膀:“等下了值,到我那里吃,饺子管够,羊汤管够,酒管够。喝倒了我让兄弟们把你抬回去。” :“嘿嘿。。。好!”林克敌嘿嘿笑,他人高马大的,没有酒量却又好胜,每次吃饭喝酒,最后都是被人抬回去。 城墙上风雪飘飘,不一会儿头上肩上就铺满了白白一层雪花。 大柱子小柱子两个并排迎面走过来,大柱子站位稍微有些前,为小柱子挡风,这个大哥,总是在不经意处宠溺着弟弟。 :“冷不冷?我这里有酒,喝一口?”孙燚拍拍腰间挂着的酒囊。 小柱子扬扬手:“带着呢,这鬼天气,没点酒暖身,还真扛不住。这风专门挑缝隙钻,像针一样刺到骨子里。” :“我这酒好。” :“我从你那里拿的。”小柱子毫不愧疚。 :“操。。。”孙燚笑骂一声,伸手拍了小柱子脑袋一下,从两人身边走过,顺着城墙继续巡视。 张稳平刚刚巡完自己的区域,躲在墙角里避风,摇曳的篝火拉扯着他的影子,人未动,影子却张牙舞爪。 :“老张,躲这里偷懒?”孙燚解下腰间酒囊丢过去。摩挲着两只手,走近篝火取暖,风呼呼的吹,面对火焰的正面滚烫,背后却冰冰凉。冰火两重天,更是难受。 张稳平打开酒囊,嗅了一下:“嘿,这酒不错。”灌了两口,眼里的火光旺盛几分。:“刚巡了一圈回来,躲躲风头。” 孙燚随意和张稳平的亲兵打着招呼,贴着张稳平缩在避风处:“冷啊,比安西冷多了。兄弟们还扛得住?” 张稳平老老实实回答道:“刚开始差点扛不住,硬顶着出去训练了几回,现在适应一些,好多了。” :“老张,这以后估计还要在这里好些年呢,有没有怨恨我把你们弄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啊?”孙燚接过酒囊,自己也灌了两口,吐出一口酒气。 张稳平缩着身子:“孙将军,啥时候让我官升四品,也给我家婆娘弄个诰命,让她在那些三姑六婆的圈子里炫耀炫耀,有啥怨恨咱就自己悄没没的吞了。” :“嘿。。没瞧出你张将军居然还是个疼婆娘的。”孙燚大感意外:“我可听说每次你们凑在一起风流快活,你可从不缺席。在我面前装清白?” 张稳平搓着手,没有被揭发的羞愧,反而还有些得意:“风流快活是逢场作戏而已,毕竟家里老妻才是伴守一生的人嘛。” :“哈哈,哈哈~~~~”孙燚大笑着离开避风处:“下了值守来喝酒,张大帅给的好酒。今晚管够。” 张稳平挥挥手,不知道说了啥,风一吹无影无踪。 城内传来激烈划拳声,劝酒喧闹声,穿过风雪肆虐的黑夜。恣意狂放。好不快活。 孙燚巡过整个城墙,靠在城墙上,遥望南方,眼前一片深邃的黑暗,风挟着雪花在耳边呼啸而过,喧嚣的夜,思念潮水般涌上心头。 有人敲响了钟,钟声敲开了无数的门,一簇簇的士兵从屋子里冲入雪夜,爆竹声噼噼啪啪的炸响。 :“过年啦!过年啦!!” :“新年好!!新年好!!” :“过大年咯~~~” :“过大年咯~~~~”。。。。。。 无数的声音疯狂地响成一片,如雷声动。震碎雪花无数。 这一夜,孙燚酩酊大醉。 几乎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醉的不省人事。 大柱子默默地把他们扶到炕上躺下帮他们盖好被子,掩好被角。年轻小伙子们的鼾声此起彼伏。 乱糟糟的房子稍微收拾整齐,烧了一壶水,沏了一大壶浓茶备着。扭过头,孙燚和小柱子两个睡觉不老实,翻来翻去,又踢开了被子,敞着胸襟,四仰八叉的睡的难看。 大柱子嘿嘿憨笑,又给他们裹好被子,自己穿上棉甲,带上帽子,提起墙角的狼牙棒,轻轻打开门,走入黑夜。 镇北口毕竟是大夏第一道防线,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忽视警戒。 油灯如豆,炉子里的炭火忽明忽暗,偶尔一点火星炸开,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酒味和羊肉汤的膻腥味,男人们的雄厚气息,经久不散。 风吹的窗户啪啪响,没有人醒。 这是一个温暖祥和的夜晚。 天光大亮,孙燚醒来,摇晃着还有些宿醉疼痛的脑袋,从炕上爬起来,桌子上的茶水温吞吞的有点凉,又苦又浓,对着壶嘴灌了好几口,一股凉意窜入心口,整个人都清醒许多。 小柱子睡眼惺忪地从炕上爬下来,抢过孙燚手里的水壶,急忙忙的灌了好几口,茶水顺着下巴流入敞开衣襟的胸口,打了一个寒颤,甩甩头:“几时了?” :“不知道,我也才醒。”孙燚倒了一点茶水在手心里,捂在眉眼处,再睁开眼,眼睛已经变得明亮。 小柱子大摇大摆的走到门边开门,门只打开一道缝,一股凉意凶残的挤进来,扑在他的身上,小柱子小声骂了一句。转身窜到炕上,捂着被子猫成一团,哆嗦着:“天才蒙蒙亮,好冷。” :“你哥不在,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你哥昨晚肯定没睡,值哨去了。”孙燚披上大氅,凑到门缝向外看了一眼,也打了一个哆嗦:“我去换你哥回来睡觉,你多睡一会儿。” 这一夜,吃过年夜饭,众将不约而同的聚集到孙燚住处,小柱子,大柱子,陈阳,李平平,张稳平,林克敌。 炉子上的羊肉汤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腾腾,浓烈的酒香和浓厚的羊肉汤混在一起,氤氲缱绻的热气,让人感到放松和舒适。 :“干杯,干杯!” 第835章 摩擦 年初五,大雪初歇,孙燚将防守事宜交代给大柱子,领着亲兵营出了门,小柱子挑选五百听风旗骑士同行。 同行车队里多了一架牛车,李平平要去山海关,完成对张大帅的承诺,给边军郎中们传授课业。 林悦乖乖巧巧的抱着腿缩在车厢里,腿上盖着一张厚厚的兽皮,车帘子敞开一条缝隙,灵动的眼珠子在车边的队伍里寻找小柱子的身影。 :“别看了,都穿一样的棉甲,听风旗都是一些精瘦的家伙,体型也一样,你怎么看的清楚。”李平平捉狭道。 林悦嘟起小嘴:“我在看风景,没有看人。” 几个月稳定的生活,林悦的个头蹿高许多,小脸蛋也丰满红润起来,有些弹弹的胎儿肥,仿佛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 李平平把视线收回手里捧的书上,:“看了一个月的雪,还看不够。口是心非的女人。” 林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接李平平的话。 :“那个家伙,又懒又馋,长的又不帅,不知道你看中他哪一点好。”李平平的口吻,酸的整个车厢都闻的到,就像自己的女儿无论喜欢上谁家儿郎,老父亲总是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林悦双腿在车厢地板蹬踏几下,不高兴的嗔怒道:“师傅~~~~你再说,我,我,我就叛出师门,不做你徒弟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李平平心中暗道:“”古人云女生外向,诚不欺我。” :“今晚上,老子是给小柱子下一剂巴豆呢,还是下一剂番泻叶呢?” 两日后,山海关,张大帅宴请孙燚,除了手下孝敬的几坛好酒,手握巨款的张陆离大帅依然只上了最简朴的饭菜,四菜一汤,吝啬的令人发指。 作陪的高邦玮实在看不下去,喊张保军去加了几个硬菜,直接把账单挂在自己身上,张大帅才松开拉扯他的手。 张大帅看孙燚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热情的很:“来来来,难得有贵客临门,咱这虽然穷,但是不能怠慢贵客,好酒好菜必须伺候着,来,吃吃。” 孙燚嘿嘿笑:“难怪曲爹说,您这里可是风水宝地,每次来你这里住一段时间,都觉得身体轻盈几分。” 高邦玮噗嗤笑出声来。李平平和小柱子不敢放肆,扭过脸,憋的那叫一个辛苦。 张大帅似乎没有听见孙燚的取笑,夹起一块爆炒腰花放进嘴里,连连称赞:“你别说,这花了钱的酒菜味道就是好,可比我府上那大锅饭好吃多了。” 高邦玮挥挥手:“倒酒倒酒,好菜配好酒,才不算浪费。老夫我一年都混不到老张出钱吃这么一餐。” 孙燚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李平平和小柱子也扭过脸来,神情有些拘谨,他们看得出,高邦玮说的是真话。之前在大帅府,吃的也是军队里的小灶饭,那水平,实在不能恭维。 :“大帅,我敬你。”孙燚站起身,端起酒杯。 :“大帅,我们敬你。”李平平和小柱子也站起来。 神情端庄肃穆,敬意满满。 高邦玮低下头,眼睛像是眯了沙子,这几个小家伙,懂事。 一餐很普通的饭菜,吃出别样的情感。酒不醉人,人自醉。 次日一早,甩下李平平,孙燚带着小柱子离开山海关,天空又飘起小雪,孙燚要去巡视所有平武军将士。 这天中午饭时,山海关最出名的明景酒楼,掌柜亲自带着两个小伙计,驱着马车赶到大帅府,将三个食盒的饭菜送到大帅府。说是一个叫孙将军的亲自预定的,预定了一年,要求一日两餐送到大帅府。 张保军不敢做主,带着人把食盒送到张陆离面前。 张陆离打开食盒,第一个食盒里有一封信,打开信,纸上一行字剑拔弩张:“大帅,好好吃饭,养足精神,咱爷俩还有大事要干!花的每一分银子,将来我们都能讨回来!” 张陆离盯着纸条看了很久。爽快一笑,:“吃饭!” 张保军迟疑道:“大帅,要安排人试毒。” :“怎么,你还担心山海关内,有人敢对我张陆离下手?”张陆离气势磅礴,霸气十足。 :“大帅你放心,您的菜,我是亲眼看着厨房做的,这一路,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绝无可能有毒。”掌柜的不卑不亢,信誓旦旦。 张陆离甩过一个老年人的倔强眼神:“有毒我也不怕。” 。。。。。。 邙西县东北方向八十里地,就是邙山山脉,巍峨的邙山山脉遮挡了来自东北方向的风雪,到了这一处,也无风雪也无晴。 冷的很孤寂。 阳城北镇算是阳城的一个镇子,也是距离山海关最近的一处镇子,镇子人不多,两千多人。 邙山的积雪融化时候,会在这里形成一处蜿蜒溪流,最终流入一口深潭。附近,有数千亩可以耕种的土地。当地百姓在这里种些蔬菜,供应周围的邙西县和阳城北镇。 驻守此地阳城北镇的,是卢大狗带领的四千血旗军。 这里距离山海关最近,李砚放了四千骑兵在这里,就是为了随时可以给镇北口的孙燚提供援助。 阳城北镇与邙西县相邻,从资川方向过来的官道,有前一段要通过邙西辖区,另一段路则要经过阳城北镇。 之前高旺和李献忠谈妥了,李献忠的商队可以在邙西区域里顺畅通行,其他商队经过这里,只需要给高旺交一次过路费就好,一样可以在阳城北镇通行。 李献忠被砍了头,血旗军驻扎阳城北镇,这之前李献忠和 高旺的商议就失去了效应。血旗军开始依照大夏规定办事,过境商队,必须课税。至于最后谁交给了谁,那是之后的事情。 商队不干了啊,本来在邙西交的多,可以省却阳城北镇的费用,勉强也算合算,可是现在阳城北镇还要多交一道,那这账就要另算了。 高旺安排人去和卢大狗的人商量,一来二去谈不拢。 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双方已经发生过数次小规模的摩擦,各有损失,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驻扎邙西附近的高旺手下,步卒一万多,骑兵两千多,人数上占了优势。 卢大狗只有四千骑兵,人生地不熟,这种小摩擦,占不到便宜。 卢大狗这好面子的家伙,血旗军本来就是一群桀骜不驯的土匪出身,江湖义气深重,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第836章 约战 孙燚带着众人走入阳城北镇西边的军营。 卢大狗穿的棉甲,棉甲外又披着一件厚重的皮袍,两条罗圈腿走起路一晃一晃的,来像极了一只笨拙的狗熊,急急迎了出来。 说话间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不敢正面见人的样子。 他身边的几个亲兵平时和小柱子都是没大没小的哥们好,此刻也像卢大狗一般,躲躲闪闪不敢正面见人。 进了屋子,孙燚笑呵呵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调戏姑娘被人打了?谁家姑娘这么蛮横。” 卢大狗脸上一大片青紫,左眼的淤血还没有散尽,红肿的像个烂桃。 讪讪的笑了笑,卢大狗没有接话。 孙燚审视的眼神盯着卢大狗的亲兵们:“谁来说说什么事?你们的人这么闲?一个哨卡要放两百人?防着谁呢?” 眼见掩饰不过去,卢大狗把和高旺手下的矛盾说了出来。 :“打了几次?输了几次?”孙燚嘿嘿笑,似乎并没有觉得多大点事。 卢大狗仿佛受到鄙视,信誓旦旦的解释道:“他们人多,我们又不好下狠手,自然就吃了点亏,不过你放心,这个场子,我血旗军自己会找回来。” :“血旗军也是平武军的人!林全栋,把张巨树喊来。” 不一会儿,一匹雄壮大马冲出血旗军的营地。直奔邙西驻军而去。 与血旗军比邻的驻军,是高旺的边军第六军下辖的一个旅,人数八千人的步兵,旅旗高得胜,是高旺的堂弟。 高德胜旅部距离阳山北镇不过二十多里地,此地叫做凤凰丘,两座小山一左一右,如凤凰展翅,故得此名。 旅部军帐里,三个人高马大的将领围坐一起,中间一个炭盆,热气腾腾。 :“旅旗,眼看这出了正月,这商队过境一事,上面到底有没有个说法?兄弟们可指望着这个过活呢。”一名四方脸,棱角分明的将领瓮声瓮气的问道,嗓音粗厚,很有特色。 坐在上首的高德胜浓眉大眼,胡须厚密,不断的揉搓着耳朵,耳朵红红肿肿得了冻疮,:“还在过年呢,急什么。年后高将军肯定会有个说法。” :“嘿嘿,这点小事还要高老大出马?多打几架就行了,我就不信打不服他们。。。。。。”另外一个个子矮一些,大长马脸的军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方脸的汉子劝说道:“钱营正,偶尔打打架也就算了,打多了,真动了火气出了人命,那就不好收尾。都是边军,事闹大了,高将军也不好交代。” :“就是,还是高桥说的对,小打小闹也就算了,闹大了谁也逃不得好。” :“”你们别说,本来高老大是想把这支骑兵背后的老大逼出来谈一谈的,没想到,这支骑兵还挺倔强,吃了好几次亏,居然不打小报告,也还算挺爷们哈。” 高德胜摩挲着耳朵,脸上的表情忽而舒坦,忽而痛苦,乐在其中。 一名士兵掀开门帘:“将军,将军,阳城北镇来了一个信使要求见你。” :“带进来。” 高德胜看见整个人几乎四四方方的张巨树,倒吸一口冷气:“哎呦妈哟,这你妈第一回见到实实在在长得这么板正的爷们。” :“兄弟,啥事?” 高德胜看见这般雄壮的汉子,心里还是得意,说话也客气。 :“我家将军说,闲来无事,天气正好,不如两军来一次野战?一边出五百人,地点就约在阳城北镇西边。” 高德胜搓揉耳朵的频率快了起来:“这么说,是想一战定输赢了?” :“都行。”张巨树站在几名汉子面前,不慌不忙,横看也是方的,竖看也是方的。 不等高德胜说话,钱营正咋咋呼呼地插了一嘴:“抄家伙干不?” :“都行。”张巨树的眼睛就盯着高德胜,不曾移动。 钱营正似乎受到轻视,站起来,大摇大摆的走到张巨树面前,他比张巨树还高半个头,也是虎背熊腰,微微低头,眼神阴狠:“签生死状?” :“都行。”张巨树语气平淡。 高德胜微微有些恼:“步兵还是骑兵?时间呢?” :“都行。” :“三日后,辰时,步卒肉搏。生死自负,输赢自担。”高德胜放下手,一只耳朵红肿透亮。 :“行!告辞!”张巨树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张巨树离开,军帐里的三个人一时无声。 沉寂片刻,高德胜语气不悦的问到:“你们俩,谁出人。” :“我出!”钱营正猛地站起身来:“将军,我亲自带五百弟兄上。” 高桥摇头,浑厚的声音格外慎重:“高旅旗,我们不能自作主张,这事要禀告高将军,让将军定夺,将军要是让我们自己解决,我们才好自己挑选五百精兵。这是打仗,不是打架!我们不能输。” 高德胜略微思索 :“高桥说的是。来人,备马,我立刻去县里见高旺将军。” 听张巨树回报,孙燚嘿嘿的笑了,笑的阴险:“肉搏?看来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行了,张巨树,活交给你们了,不光要赢,还得赢得轻松,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 张巨树大声应道:“明白。” :“哎呀,大肚哥不会埋怨我喧宾夺主,抢了他的风头?”孙燚摩挲着胡茬子,故作姿态。 小柱子搂着卢大狗:“怎么样,咱哥够意思,告诉你,咱兄弟,就没有吃亏的一说。” 卢大狗瞪着一双狗眼:“老子怕给李砚惹事,要不然,老子早就带着血旗军血洗了他们。” :“就是就是,大狗也成熟了,会为兄弟们考虑了。” 孙燚笑呵呵地安慰卢大狗:“大狗哥,其实有事自己解决不了,就要说出来,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你身边可是有这么多弟兄呢。” 三日转瞬即过。 约定的战场上,林全栋早早选好了一处视野最佳的位置,点了一个炉子,炉子上烧着水,一张桌子,桌子沏着茶,摆放着一些干果小吃。 孙燚几人一脸悠闲,这是看热闹来了。 四百亲兵阵列于前,懒懒散散,有人打着赤膊,有人还缩在厚厚的棉甲里,有人伸胳膊踢腿做着活动,有人在边上笑话他一本正经装的不行。 :“啧啧啧,阿蛮哥,你瞧瞧你的亲兵营,队形散乱,军纪松懈,你这副帅御下不严啊。” :“有道理,一会他们打完了,你去帮我训斥训斥他们。”孙燚甚是赞同小柱子的说法。 对面观战的,至少有两千人马,人马森然,一片肃杀。 高旺骑着马,站在队伍中间,神色有些古怪:“他们就来这点人?” 高德胜也有些不解:“莫非他们怕输了没面子?” 高旺扭头看着高德胜一眼:“我他妈就喜欢你这不要脸的自信。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赢。看清楚,那个队伍不到五百人,那是副帅自己的亲兵营。我听说满编是八百,死来死去,从来没有满员过。” 高德胜的脸比这灰暗天地还要灰暗。 高旺把注意力放在战场一边那几个坐着喝茶的人身上。 第837章 轻而易举 高旺的亲兵们开始脱去棉甲,肉搏战穿棉甲,又笨重又碍事,还会消耗大量体力。 孙燚远远瞧了一眼:“嘿,这群傻蛋,一看就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相反,亲兵营的汉子们开始两两配合,将刚才脱下来的棉甲又全部披挂到身上,看起来臃肿无比。 :“张哥,怎么打?” :“尽量不出人命就好。不要踢裆,不要插眼,不要扭脖子。” :“这不要那不要,那还打个屁啊?单冲撞吗?”一个脖颈粗壮的汉子忿忿不平的问。 张巨树嗯嗯点头:“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又没有深仇大恨,打赢就好,你好意思下杀手啊。” :“那他们下黑手呢?”张巨树身边一个士兵问。:“我们客气,人家未必客气。” 张巨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傻吗?你就那么老实吗?” 不得不说,亲兵营原来在大柱子手上的时候,就是一群头脑简单的巨汉,一身变态蛮力,加上变态体力,就足以横扫一切。 大柱子离开后,小柱子反而经常和他们打交道,小柱子最喜欢给他们上课,听风旗的狡诈,阴险的风格,又默默地影响了他们。 人都是这样,学坏太容易。 开打的战鼓声轰然响起。 高旺的亲兵们高声呐喊,猛兽一般猛扑出去。这也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脚步沉重有力。一窝蜂似的涌过战场。 :“冲!”张巨树一声吼。 亲兵营从那懒散的状态瞬间切换冲阵模式。 亲兵营之奔跑出十几步,已然完成一个整齐的方阵。 与对手的情绪饱满,战意高昂的表现不同,亲兵营显得极为低调,极为沉默,没有人呐喊,没有人叫嚷。 方阵中只有轻巧的脚步声,流沙一样流淌过战场, 动若脱兔。 高旺瞳孔猛然一缩。 他知道这支队伍会很厉害,却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厉害。那种冷峻,那种漠然,那种只能意会的决绝,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 :“干翻他们!冲啊!”高旺的亲兵营正高横热血激昂,一声怒吼,气冲斗牛。 :“冲啊!!” :“干!” 两支军队转眼距离不到十丈。 :“输了!”高旺一声叹气。 他身边的高德胜脸色变得难看,他也看出来双方的差距。 同样开始的冲锋,身着笨重棉甲的对手,此刻已经冲过了战场中线,这说明他们的奔跑,更为迅猛,更为有效。 :“卧槽!”高旺和高德胜,还有身边几个观战的将领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还能这样?” :“变阵?” :“没有号令,也能变阵?” 战场上,张巨树低吼一声,:“刺!” 队伍阵型瞬间开始变化,最前面一排士兵,以窦骁子为中心的的十来个人脚步突然变快,迅速在阵列外形成一个突出的箭头,剩下的人形成箭头两侧的护翼。 第二排的士兵同样如此变阵,中间的十几人快跑几步,冲入箭头后的空白处。 短短几息,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阵已然变作一个浑厚的箭簇,脚步声突然变得极其沉重,一头刺入高旺的队伍里。 冲在最前方的高横还没有来得及扭住对手,巨大的撞击力撞在他的胸口,他整个身子横飞出去,摔在人群里。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心脏跳的忽上忽下,一口气闷在胸口,喘不出气。 对手厚厚的棉甲起到了一定的缓冲力,否则就这一撞,极有可能将他胸骨撞碎。 如锋利的刀子,轻易的切入高旺的亲兵营,高旺的亲兵也是悍勇之人,玩命的向上猛扑,竭尽全力的想要阻止对手的侵入。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对手穿着厚实棉甲,竟然没有可以捉拿用力之处,一个冲撞,身子就被弹开。 十几个运气不好的亲兵被翻倒在脚下的士兵绊倒,索性也不起身,曲起身子,双手抱头,仗着身上的棉甲保护,憋一口气,硬生生扛过身上的践踏。 箭头最后的一排人,自动的从箭头阵列中脱离,七手八脚的将摔倒在地的兄弟们拉扯起来,组成一个圈子,相互照应。 失去队列的约束,面对着高旺的亲兵围殴,这一群汉子们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凶残,这时候深陷重围,哪里还顾得上之前那所谓的点到为止。 当然,好歹也还是有手下留情,至少还没有谁打急了眼,扭断对手的脖子。 凶残是凶残,高旺的亲兵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打起架来,手也黑的很,像是动手前也接到命令,下手黑,却也没人下死手。 亲兵营从对手阵营中一冲而过,地上已经倒了一片人,亲兵营继续奔跑,甩开后面追击的人,绕过一个圈,再一次冲向对手阵营。 这时候高旺的亲兵营已经没有阵型可言,乱糟糟的拥挤在一起,有人在追赶对手,有人在照顾伤者,还有些人在围殴对手。 这一次,切割的阻力几乎微乎其微。 高旺的脸色很难看,不光他的脸色难看,身边几个将领的脸色更是神色各异,惊讶,沉郁,憋屈。。。 谁都看出来,自家的队伍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这时候对手席卷而上,轻易的就能湮灭自家的队伍。 有人偷偷转眼去看高旺,这是高旺寄以厚望的亲兵一营,也是整个邙西驻军里最精锐,最悍勇的队伍。这样的营,高旺手里也才有两个。 一个将领见场面难堪,咽了一口口水,仿佛是在解释一样;“妈的,他们太鬼了,穿着棉甲,虽然笨重一些,但是对身体的防护太到位了,这拳头打上去,挠痒痒一样。” :“咱们的士兵还是适合真刀真枪的厮杀,这种肉搏,太假了,根本就看不出士兵的凶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不眨眼的,那才是真正的勇士。”又有一个将领附和说。 高旺冷冷的瞟了一眼过去:“输就输,哪里有那么多借口。” 两个拍马屁的将领缩了缩脖子,不敢作声。 :“鸣锣,收兵,认输!”高旺冷冷的哼了一声。 :“高德胜,你跟我来,去见见副帅!” :“人家可是手下留情了。”高旺一拨马头,毫不迟疑的窜了出去。 高德胜脑子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很诚实,从善如流的跟上高旺。几个亲兵跟在身后。 剩下一群将领大眼瞪小眼。 收兵的金锣声尖锐的敲响,听在耳边,嘈杂又有些讽刺。 区区一里地,瞬息即到,高旺一拉马缰,甩鞍下马,五十多岁的人,动作依然矫健。 高旺双手抱拳,远远一拱手,大声喊道:“邙西边军高旺,拜见副帅!” :“高将军,别来无恙。”孙燚笑盈盈的迎了出去,笑的单纯而友善。 第838章 什么打架,那是操演。 高旺黑面长须,颌下美髯飘逸,近六十岁的人了,声音浑厚,中气十足:“早听说平武军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孙燚双手握住高旺的手:“哈哈,高将军过奖了,来,坐下喝茶。” 高旺眉头一展:“副帅来我邙西,又给我邙西将士好好上了一课,走,副帅,各位将军,随我邙西走一遭?让老夫我尽尽地主之谊。” :“行,高将军这么客气,那我就带弟兄们叨扰了。。。”孙燚并不推辞,爽快答应。 张陆离给孙燚介绍过高旺这个人,高旺本地人,义军出身,早期抵御北邙,他自己和家族出力甚多,张陆离见他义气,上书朝廷,赐了一个从五品杂牌将军衔给他,允许他驻扎本地,选拔将士,为边军提供士兵。 其人豪爽大方,仗义疏财,就是脾气大,把面子看的极重,面子过得去,一切都好说,面子过不去,尥蹶子的事也时有发生,张陆离都被他当面顶撞过几回。 现在年岁已大,倒是有些收敛,做事稳重许多,一心想举荐自己的堂弟高德胜担任邙西边军的统领,算是能够把控之人。 刚打完仗的亲兵营听说副帅要去邙西,一声令下,须臾间,亲兵营队列森严,整装待发。 :“教导有方,教导有方!孙副帅,窥一斑知全豹,就看你这亲兵,就知道平武军真正的训练有素,招之能战啊。”高旺 心服口服,这就是高旺的优点,勇于承认不足,勇于正视事实。 紫狼迈着趾高气昂的步伐,走的随心随意,像是在视察军队,高旺的战马也很雄壮,却远没有紫狼那目空一切的霸道,在紫狼面前,甚至还有点点慎微。 孙燚不动声色的揪了揪紫狼的鬓毛,示意低调一些。自从来了北方,寒冷的天气似乎激发了紫狼的天性,寻回了年少时候张扬。 :“高将军,过奖了,如果您老不介意,我可以抽调一些将士,帮你的士兵,加强训练。” 跟在身后的高德胜眼前一亮,自己手里如果也能有这么一支军队,那以后在北疆的地位,应该能像堂哥一样稳当。 高旺激动起来:“如此可行?” :“可行。” 孙燚态度诚恳:“张大帅也让白定平将军带了几百人帮我的手下训练,训练这恶劣天下的适应能力。都是边军兄弟,互帮互助,理所应该的嘛。” :“那就再好不过了。高德胜,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你负责挑选五千精壮士兵,接受训练。”高旺在马上扭过头来,对高德胜交代。 :“是!将军,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孙燚扭头吩咐:“张巨树,选五十个口齿清楚的士兵出来给高德胜将军,严格按照我们的的训练方式训练。” :“是!副帅!。”张巨树明显没有那么热情。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要在这四百个亲兵憨憨里挑出五十个能说会道的士兵,难度实在太大,远比挑出五十个能打架的难。 两人骑在马上,三言两语间就达成了默契的合作,心情大好,一路上谈笑风生,气氛极为融洽。 邙西县其实不算大,人口不多,商业也不算发达,倒是县城周围的农田比较集中,勉强还能过得下去。 孙燚这下明白,要养活一万多的军队,还有两千骑兵,东线那条商路,确实对邙西来说,有些重要。 中午一顿酒,喝的很尽兴。 有了一场一边倒的较量,这些将军,亲兵们对平武军的战斗力有了比较深刻的体会,单纯当兵的,武力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也是决定地位的高低。 大家对孙燚手下一众人马,都很客气。 而且很明显,高旺在这些人面前,那就是一言九鼎的主,谁也不敢跟他炸毛。 酒桌上的话题很散,天南地北,吃喝玩乐。。。。随意又刻意,谁也没有提起两军矛盾的由头,这么多人在场,只谈风月,不聊其他。 酒足饭饱,高旺邀请孙燚去家里坐坐,喝杯茶,见见家人,孙燚也不拒绝,一口答应。 这就是两人私下有话要说。大家都很识相,离开酒桌,纷纷表示有事要处理,与孙燚告辞。 高德胜负责安排小柱子,卢大狗等人休息。 一场酒下来,说起来卢大狗亲自上阵打架,还伤了脸,高德胜连干三杯以示歉意,大狗也不是放不开的人,嬉笑怒骂间,两人恩怨,化入酒中,一笑泯恩仇。 高旺的家里,典型的东北大院,东北大院说的是建筑风格,门很宽,几架马可以同时进入,进入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确实大,没有任何亭台楼阁,光秃秃的压实的黄土地。 院子里有刀架,石锁,箭靶,马厩,马道。。。。 说他是个练兵场,跑马场,都可以。反正和南方说的院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院子后半,有两棵树,光秃秃的直冲云天,树后一溜的青砖红瓦房子,时间久远,青砖灰蒙蒙的,红瓦也显得黯淡,倒是显出一种厚重,并不沧桑。 房子边上像是开了几片菜地,现在也是光秃秃的,啥也没种。 好,整个院子没有太多家的气氛,倒是像极了军营,简约简单。孙燚见过王铁头的小院子,也见过张陆离的大帅府,这些边军老将的院子,几乎都是这种风格。 :“家里老婆子去了,两个孩子也自立门户,这里就我和亲兵住,简陋了点,副帅不要笑话。” :“没办法,养这些兵,费用太大,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就随便点过活就好。”高旺哈哈笑着解释,将孙燚迎进门。 孙燚心头一动:“嘿,这人老精,鬼老灵,这就开始哭上穷了。” 屋子里没有别人,亲兵高横送来一个火炉,沏上一壶热茶,斟满两人茶杯,很知趣的离开屋子,关上了门。 没了人,气氛突然有些微妙,两人哈哈一笑,端起茶,细细品尝起来,似乎用这个动作掩饰尴尬。 不管怎么说,刚刚手下才打了一架。这话题,要从何处说起。 高旺放下茶杯:“副帅,今日打这一架,想必你也知道缘由,我高旺在这里,给副帅赔个不是。” :“诶,高将军,两军操演,如何谈的上打架一说。”孙燚这句话,是给高旺一个完美的台阶下,否则,一军之将纵容手下与副帅的亲兵打了一架,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落在有心人手里,也是一个把柄。 操演,操演就不一样了。 这是训练。 高旺心情大为舒畅,副帅实在是给足了面子:“哈哈,孙副帅说得对,操演,副帅让自己的手下,给我邙西士兵操演了一番步兵破阵的技巧,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第839章 拉拢 聊天的基调一开始就定的很友好,接下来的谈话就顺畅多了,一老一小没有再弯弯绕,说话也开门见山。 高旺开诚布公:“副帅,说起来啊,这件事还是源于你的禁行令引发的后果。” :“这事怪我不够周全,如果再来一次,”孙燚喝了口茶,轻巧的说道:“我还是会这样做。” :“换做我,也会这么做。北邙人骄狂惯了,做事一直都这么蛮横。不过还是你厉害,简简单单就灭了那个塔尔部落。” 孙燚摇摇头:“不是我厉害,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而已,他们两家部落早就看塔尔部落不顺眼了。” 高旺捋着胡须,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陈锋私下里的勾当说出来。又听见孙燚说道 :“我知道禁行令肯定得罪了不少有权势的人,边军里应该也有不少人受到影响,我不后悔,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挺着腰杆做人。” :“咱边军付出多少鲜血,多少性命,才保证北邙人被迫用交易的手段获取自己需要的物资,而这些商人的弱懦表现,令边军兄弟们蒙羞!没有血性,没有胆量,就别来做买卖!” :“我就不信,大夏找不出有胆识,有原则的商人!” 空旷的屋子里,孙燚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带着回响。 高旺眼睛发光,灼灼有神,孙燚年轻的面孔在他眼前放大,这青春洋溢,血气方刚的神情,多像当年年轻的自己,年轻的张陆离,年轻的先帝。 还有那些年轻的牺牲在战场上的大夏将士们! :“说的好!说的好!咱们边军浴血几十年,就是让每一个大夏人在北邙莽族面前,能挺直腰杆做人!有担当!有尊严!” 高旺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过心脏澎湃跳动的感觉,此刻竟然觉得自己热血沸腾,一身精力无处发泄。 :“我高旺支持你!我邙西边军,支持你!”高旺每一滴血都在呐喊。 高旺这些年也在观望,观望边军大帅的位置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而这个半路杀出的副帅,今天给他极大的惊喜。 杀伐果断,有勇有谋,最重要的,他才真正理解边军存在的意义。 高旺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方才平复了一些激动的心情。 :“副帅,前些日子,陈锋将军来了封信,对禁行令,有些看法。他手里有两个大商队,好像朝里有些背景。对他而言,影响稍微有点大。”高旺一席话,不显山露水,意思又完全表达清楚。 孙燚并不觉得意外,无论如何,他这样横插一刀在四骁将和边帅之间,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谢谢高将军提醒。陈锋将军是是边军的基石之一,交际广,人脉足,有些事,我相信他也是拉不开面子,推脱不开。这都是可以理解。” :“边军是大夏的边军,是陛下的边军,不是朝廷某些人的边军,咱们做事做人,也需要强硬一些,才不会被一些人用蝇头小利就驱使如牛马,这,未免太小瞧我们了。” 孙燚不动声色的冷静,让高旺又高看他一眼。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高将军,这里有些银子,算我补偿你们邙西军这段时间商队上的损失。我知道,这地方艰难,弟兄们不容易,您老也不容易。” :“这不合适,不合适!”高旺急忙推辞。 :“收着,我从南方抄乱匪的家,京城抄奸臣的家,一路北上,又抄了那么多贪官的家。。。嘿嘿,我手头还是有些富裕的。”孙燚笑的有些得意。 高旺没想到孙燚会把这么敏感的话题说的这么轻巧,于公于私,这都是很令人忌讳的事,偏偏他堂堂正正的,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高旺摩挲着手里的信封,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年轻的行为,太令人意外。 :“行啦,不打不相识,今日也算我和高大人正式相识,来日方长,咱们日后再叙。我也该回去了。”孙燚不给高旺再拒绝的机会,站起身,向高旺辞别。 高旺挽留不住,目送孙燚带着他的手下离开。 回到屋里,高旺打开信封,十几张银票,加起来居然有二十万两。高旺忍不住感叹,这小家伙,做事滴水不漏,出手大方,人情世故,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也明确的表明,商队的那点通行费,人家根本就不会看在眼里。 看来,这一次的约战,并不意外,他先用狂暴的武力证明自己的实力,又顺水推舟表达了自己的善意,该张扬的时候张扬,该收敛的时候收敛,这小家伙,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高德胜送孙燚等人出了县城,打道回来,却见高旺一个人静静地喝着茶,心事重重的样子。 :“哥,人送走了。”没人的场合,高德胜直接管高旺叫哥。 :“嗯,坐。”高旺回过神来。 :“德胜啊,你觉得,副帅这人怎么样?他那帮手下怎么样。” 高德胜四十来岁,在高旺面前像个孩子,挠挠头:“挺不简单的,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只是踩了狗屎运,才混到这个地位。” 高旺惆怅道:“是啊,不简单。你说,他和陈锋相比,哪个更有威胁?” :“威胁?”高德胜不解道:“为什么会是威胁?” 高旺耐心道:“这还不明显?陈锋和他,我们注定只能选择一个人投靠。想左右逢源,那无论将来他们两个人谁上位,你都不好过。” 高德胜又挠头:“哥,这我可说不好,陈锋和我们高家相识多年,资历老,会做人,这孙副帅毕竟才来没多久,是不是来过渡的也未尝不知。如果现在要我选择,我还是选陈锋。” 高旺又慎重的问:“德胜,你觉得,陈锋到底适合不适合做我们边军统帅?” :“不知道怎么说,总是觉得和张大帅有点不一样,具体又说不出来。”高德胜肯定不是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回答的很快,却没有具体答案。 :“那这孙副帅呢?” 高德胜这下回答的很小心,或者说是很谨慎:“哥,其实如果真让我不考虑其他的条件,我觉得这个孙副帅的性格,我挺欣赏。” :“嗯,他走的时候,给我们留了点钱,补偿我们在通行费上的损失。。二十万两。” 高德胜嘿嘿一笑:“瞧,我就觉得他会做人些。二十万。。。二十万两?”高德胜浑厚的嗓音突然都变得高亢尖利。两眼珠子也瞪的圆溜溜的,一脸狐疑。 :“嗯,二十万。” :“妈的,他这么有钱,还和我们争什么,无端端的还要打一场架。”高德胜骂了一句粗口。随即反应过来:“大哥,他故意打这一架?” 高旺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第840章 天人交战的纠结 孙燚还没有离开阳山北镇,陈锋就收到他与高旺见面的消息。 据说,两人相谈甚欢。 这对陈锋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也谈不上有多坏。他不相信性格傲气的高旺,能和年轻气盛的孙燚产生多少交集。 两人都太骄傲了,骄傲的人,很难有朋友。 陈锋现在也有自己的烦恼,京城传来消息,朝中许多大臣弹劾孙燚无功,陛下无动于衷。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也试探的问过张陆离张大帅,张大帅对禁行令居然很是支持,用他的话说,这些商人胆小怕事委曲求全,堕了大夏人的颜面。加以惩治,理所当然。 张大帅似乎忘了,边军可是不敢得罪这些商队背后的势力。粮草调拨,军饷发放,可都是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稍微为难一二,边军的日子就不好过。 :“将军,顺通商行,怡畅商行的两位掌柜求见。” :“带进来。”陈锋一阵头疼,这两掌柜的像债主一样阴魂不散,正月没过,这都来第二回了。 不见还不行,见了又说不出什么名堂,徒添烦恼。 :“陈将军。” 陈锋客客气气的起身相迎:“陈掌柜,刘掌柜,这么冷的天,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陈将军,我二人也是端人饭碗,听人使唤的命,这也是不得不来啊。”顺通商行的陈掌柜一语双关。 :“哎,陈掌柜,事分轻重急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急不来的。”陈锋打着哈哈,心里再有埋怨,也只能笑笑的面对。 :“陈将军,别急,其实今天我们来,是有些好事要告诉陈将军。” 刘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陈锋:“这里是山海关城近两个来月的大宗商品买卖的记录,你们边军的孙将军可是买了不少东西。 我们就是来给陈将军提供一个思路,我们估算了一下,买这些东西,至少要上百万两银子。 是边军现在有钱了?没听说朝廷大量拨款下来啊。 或者是有人拿着私人的钱,养大夏的军队?” 刘掌柜最后一句话,字字诛心,惊的陈锋一身冷汗。 陈掌柜扶须,露出几分焦色:“如果是前者嘛,陛下私自补贴了张大帅,张大帅又私自贴补给孙将军,那自然无碍。若是后者。。。。。。那可是砍头的罪。” 陈锋不敢接话,拿起本子,翻看起来,心里乱糟糟,波澜起伏。 其实这些信息他大概也都知道,作为一个边军将军,他也很赞同孙燚的做法,大量补充物资,存储粮食军械,未雨绸缪,居安思危,再应该不过。 陈锋知道,这钱肯定是孙燚自己掏的,朝廷是不会这么大方。张大帅更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贴补孙燚。即使有,他也不会做出这样会引发不公平的行为。 但是陈,刘两个掌柜这个角度去解读这行为,真是可以致人死地。陈锋明白,这也不是陈,刘两个掌柜敢说出来的话,这一定是他们背后的人指使,这种事一旦摆到陛下面前,那就是谋逆的行为。 真的要做到这么绝吗?陈锋犹豫了。 陈锋拿着小册子看的很仔细,费时许久,才看到最后一页。 :“陈掌柜,刘掌柜,你们是怎么想的?”陈锋抬起头,不动声色的问。 :“将军怎么想呢?东家告诫过我们说,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留给大家考虑的时间,其实都不多。” :“但凡犹豫,身边的人就冲到你前面去了。”陈掌柜抚着胡须,一副谆谆教诲的关心模样。 陈锋露出为难之色:“其实,其实你们的东家,也能把这东西交给有用的人手里不是?给我,作用不大。” 陈掌柜坦言道:“非也非也,陈将军,您可是边军四骁将之一,四品武将,若是由你举报上去,才能显得您心系大夏安危,用心良苦。” 陈锋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册子,犹豫片刻:“让我好好琢磨琢磨,这样做,几乎就是明刀明枪的对着干,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得慎重。” 陈掌柜和刘掌柜对视一眼,起身告辞:“行,事交到您陈将军手里,如何处置,由您自己做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陈将军,那我俩先告辞了。”两人也不等陈锋回应,直接告辞而去。 雁谷外,一架马车缓缓而行,身边十几名护卫护在车前车后。 刘掌柜脸色潮红,:“老陈,咱这是做的。。。。。。” :“我们啥都没做,要做也是他们自己人做。”陈掌柜语气有些生硬,打断了刘掌柜的话。 :“我们连棋子都不是,只是个传话的,棋局上的事,由他们背后的人去较量,我们啊,没有资格。”陈掌柜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放软口气,半是解释半是感慨。 :“人心真可怕。”刘掌柜张了张嘴,半天吐出这句话。 陈锋在书房里,坐了很久,那本小册子放在面前桌子上,像是一个巨大的美味诱饵,时时刻刻在诱惑着他。 他陷入天人交战的纠缠之中。 资山县,孙燚见到周飞带着全旅旗的几千人光着膀子绕着县城跑操锻炼,口号喊得震天响。 小柱子乐不可支的在马上站起身体:“诶,好汉飞哥” 周飞跑过来,眉开眼笑:“副帅,小柱子。。。” 这么冷的天,周飞光着膀子,浑身冒着热气,脑壳上一寸短茬刺棱棱的。 :“好汉,你不冷吗?”孙燚笑哈哈的看着周飞,这个家伙一身肌肉,线条分明,古铜皮肤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子,男人味十足。 周飞划拉一下头上短毛,汗水飞溅:“跑起来就不冷了,穿着棉甲,不透气,跑一圈下来,棉甲汗湿一半,风一吹,硬邦邦的,难受的很。” 小柱子伏在马上,探出胳膊在周飞头上划拉两下:“诶,怎么不剪大光头,这短毛不好看。” 周飞一把搭住小柱子的手,扯下马来,按在身前:“正月没过呢,老子家里还有两舅舅。” :“哈哈~~~~”身边一众人笑的前俯后仰。 孙燚扯下身上的大氅,丢给周飞:“披着,别着凉,走,带我找李砚去。” :“走走走。。。。正好,把你的白玉骢借我骑一骑。”周飞不等孙燚说话,自顾自的丢开小柱子,去解白玉骢的缰绳。 白玉骢跟着紫狼混了这么久,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温和性子,周飞才搬住马鞍准备翻身而上,白玉骢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措不及防的周飞差点滚翻在地。 周飞大怒:“卧槽。。。。几天不见,长脾气了。。。” :“别折腾他,那家伙和紫狼学野了,上次还尥我一蹶子,差点把老子废了。过来,骑我的大黄骠,一样不输白玉骢。”小柱子哈哈大笑,拍打着黄骠马的马鞍。 紫狼的眼珠子鼓溜溜的转,一脸坏相。 第841章 我们的战场,在关外 一群人闹哄哄的闯入李砚的将军府,大有回家的气势。 :“来啦。”李砚身着戎装,披着一件棉大衣,站在屋子台阶上,身材修长,眉眼狭长,一副儒将风姿。 孙燚乐呵呵的跑上前,给了一个用力的拥抱:“哈,我来了。想不到。有啥好吃的,快点安排。” 李砚皱眉:“先别管吃的,你能不能管管你家紫狼,一进门就去骚扰我家大红。” 孙燚转头一瞧,紫狼带着小弟白玉骢,溜溜达达的窜进马厩,对着枣红马又挤又蹭,摇头晃脑的,像个二流子。 孙燚哈哈笑,搂着李砚,身子也靠上去蹭了几下:“怎么滴,这是表示咱哥们亲近。” 李砚不耐烦地搭住孙燚的肩膀,连搂带拖的弄进屋子里。 李砚的屋子是这群小伙伴里最整洁的,每件物品都的摆放在该待的位置,规规整整,整整齐齐。 小柱子贼头贼脑的到处看:“大肚哥,你这是藏了一个每天帮你整理屋子的姑娘吗?藏哪了?翻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滚蛋。”李砚笑骂一声。 孙燚也探头探脑:“以前没见你这么干净啊,现在搞得这么整洁,一定有鬼。” 李砚臭着脸:“以前老子和你们一起住,我一个人整理,你们五六个人糟蹋,干净的起来?” :“嘿嘿,嘿嘿~~~”孙燚和小柱子笑的卑微,却不惭愧。 :“这么冷的天,你跑来做什么?有事?商队的事?”李砚把话头扯到正题上。又觉悟道:“不应该啊,这点事,你也不会当回事。” :“冬天这么冷,我出来巡视一圈,看看弟兄们的状态怎么样,能不能适应,我可是爱兵如子的孙副帅。”孙燚大言不惭。 周飞狂笑:“副帅,你无需这么麻烦,你喊个人,给咱送几十万两银票,我保证兄弟们个个如狼似虎。” :“什么玩意儿,你说的是婆娘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种如狼似虎吗?”小柱子挤眉弄眼,贱兮兮的。 周飞被小柱子的话绕进去了,神情专一的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以拳击掌,恶狠狠地说:“小子,你皮痒痒了?” 一众人又大笑。 孙燚转头问李砚:“钱还够用?这鬼冷天气,要给他们搞点酒喝,大帅说,这种天气,喝酒御寒,不算军中酗酒。当然,要控制量。” :“有,我爹和我说过了。”李砚微笑:“听说你们去买酒,人家不搭理你们,最后还是大帅亲自出面才给你解决的?有点丢脸哈。” 孙燚挥挥手,浑不在意:“哼哼,那又怎么样,反正老子面子大,大帅都出手相助。” :“那是,那是。。。”李砚知道孙燚的脸皮有多厚。 :“说个正经事。”李砚肃容道。 孙燚笑容一收:“说。” :“我骑兵不能困在关内,浪费了。”李砚眼里浮出一丝憧憬:“我爹说,关外草原,才是骑兵天堂。练兵,就要到外面去练。” 孙燚眨巴着眼睛:“就这?嘿,多大点事,明年下半年,允许你出去浪荡。” :“为什么是明年?” 孙燚眉毛一挑,眼睛亮晶晶的:“开春,我准备在关外建设几座军堡,到时候我们兄弟都可以驻扎在外面,守望相助。老子想过了,老子现在有钱,有钱就能干很多以前张大帅干不了的事。” :“现在北邙对咱们暂时没有敌意,这个空隙期,要尽快利用起来,关外就一座镇北口,不够,远远不够。要是有个五六七八座镇北口,嘿嘿,那时候,我们就能向外走的更远。” 孙燚一番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不煽情,听者却一个个呼吸急促,血气上涌。 出了关,安营扎寨建城,那就是真正的开疆拓土。 开疆拓土,砥砺前行,这才是武人一生最高的荣誉。 :“建一座军堡需要多少人?我亲自带兵去搬砖,干力活!”周飞站起身,大氅敞开,露出坚实的胸膛。 :“好啊,还有谁同去做力活?”孙燚开怀大笑。 李砚冷静的问:“同时开建?那真是需要很多人手。而且,北邙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行家算过,一座能容纳三千到五千人的军堡,材料充足的情况下,一万多人,三个月到五个月能建成。如果只要求简单成型的话,用不着三个月,之后可以慢慢补充。” :“周飞说的对,我还真有可能需要将士们去做力工。我准备同时起三座军堡,最少三座。” 李砚想了想:“后勤压力极大,单靠我们完不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倍,三倍的工钱,不信没有人来。一座军堡成型只要三十到五十万两,就算翻倍,我也扛得住。” :“只要能建起来,守的住,花再多银子都值得。”孙燚雄心勃勃,意气风发。 李砚微笑:“那么,力工算我一个。” :“好!”孙燚和李砚相视而笑,年少时候的梦想,终于到了实现的时刻。 正事说完,大家就闲聊起来,小柱子嘴快,又把和邙西军打了一架的事情说了出来,听闻亲兵营大放异彩,轻松拿下,众人都兴奋的很。 孙燚接着小柱子的话题,问了一声:“怎么样,你们资山县有没有人来挑衅?” 周飞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没有,谁敢?骑兵一万多,步兵近四个旅旗,谁敢来惹事?在这周围,也就是北风谷周易帜的两万夏武步卒勉强有一战之力。” 孙燚眼角一挑:“嗯?一战之力?” :“那怎么说?说他们不堪一击?阿蛮,你现在也太嚣张了。”周飞紧了紧身上大氅。 :“诶呦,我的飞哥,你他妈的才叫做嚣张呢,两万夏武步卒你都看不上眼啊?一战之力?” 周易帜手下的兵几乎全是三十多岁的汉子,这些家伙,每个人至少有六年以上的作战经验,这时候正是最精壮的年龄,你说只有一战之力?” 孙燚转眼,表情严肃,眼神邪恶:“李砚,我觉得你可以主动找周易帜联系,让飞哥去和他们操练操练,看看人家的一战之力到底如何。” 李砚点点头:“其实应该这样,让老兵们传授一些经验才好。毕竟北邙基本都是骑兵,咱们的步兵对骑兵的作战没有什么经验。” 周飞迟疑了一下,又狂妄起来:“练就练,我周飞怕谁?” :“好,是爷们!” 孙燚一拍大腿:“大肚哥,明日一早,我们去北风谷拜见周易帜将军,顺便把飞哥的愿望告诉他,我相信,周将军一定不会让飞哥失望。” 周飞挺了挺胸膛:“爷不怕!” 第842章 倔强的老唐 翌日,孙燚和李砚一身便装,骑马在资山县里缓缓走了一遭。 资山县不小,人口不多,这周围没有多少可以耕种的农田,说是县城,其实也就是一个军镇而已。 天冷,街上更是见不到多少人影,显得空旷又寂寥。 不能奔跑,紫狼显得无精打采,孙燚虚牵缰绳,:“大肚哥,资山将来会是我们海运码头最大的集散地,这里需要留一个靠得住的人负责。” 李砚在马上坐的端正:“你准备让谁来?” :“暂时没有人选,你有人选吗?” :“老唐如何?他稳重,压得住阵脚。” :“嘿,那老东西未必愿意留守后方。我太了解他。那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家伙。” :“你手下有几个愿意老实待着的人?”李砚笑骂道。 孙燚左顾右盼:“走,我们去探探老唐的口风。黄花村也不远。三十几里地,一下就到了。中午让他请吃饭。” :“不找周易帜了?” 孙燚窃笑:“找个鬼,那是张大帅的爱将,我无缘无故去找他算个什么事,到时候那些大嘴巴在张大帅面前说我勾搭他的人,我怎么解释。” :“嗯,没有太糊涂。还知道避嫌。”李砚轻轻一笑。 孙燚板起脸装生气:“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啊,啥都不懂?我是当爹的人了。大人了!” 李砚轻蔑的瞥了一眼:“哈~~~” 两匹马并排在空荡的街道上小跑起来。 到了黄花村,老唐一身老农打扮,就差叼一根烟杆。缩在炕上,依着被褥懒懒散散,对面的林一山也是一副无所事事的寂寥模样。 :“将军,副帅来了。。。”屋子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亲兵闯进来喊了一声。 就听见孙燚的声音:“突击巡查,不要动。” 唐边土和林一山没来得及从炕上下来,孙燚和李砚走进屋里。 :“关门关门,把风带进来了。”唐边土一看孙燚和李砚两人穿着便装,本来还准备穿鞋的脚又收回炕上:“阿蛮,你这是微服私巡呢,还是来找老哥我叙旧呢。” 林一山眯眯眼没睡醒的样子:“就两个人来,不是微服私巡,空着手,也不是来看望。妥了,这两家伙来混饭吃的。” 孙燚摘下头上的皮帽,甩开身上大氅:“有啥好吃的?拿出来,别小气。” 林一山下炕,套上鞋,把两人往炕上请:“你俩口福不浅,昨天从山上打了两只肥山鸡,一会给你们搞个本地特色,蘑菇炖山鸡。” 蘑菇炖山鸡味道确实好,蘑菇的味道比山鸡更要鲜香,孙燚和李砚两个大肚汉完全没有做客的觉悟,风卷残云一般,下箸如剑,狼吞虎咽。 一木盆的馒头,肉眼可见的见了底。 唐边土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一跟鸡爪子:“啧啧啧,你们这是来了北疆就没有吃饱过饭吗?” 孙燚嘟嘟囔囔的:“你这厨子我要了,一会我走的时候跟我走。” :“嘿,你想屁吃呢你。”唐边土急了:“老子的婆娘你也想要?” 林一山没有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你瞧,副帅眼光就是好。” 孙燚愣了愣神:“你婆娘跟你来了?不对啊,你什么时候有了婆娘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在这里强抢民女?” 一连串的疑问,唐边土急眼了:“老子是那种人吗?这是老子明媒正娶的媳妇,自己偷偷从贵平跟着老子追到这里来的。” 林一山晃荡晃荡出门:“去,把你们嫂子叫来。” 李砚趁机抢了盆子里最后一个馒头,沾着汤汁口咽进肚子里,怀里掏出一个面巾,擦擦嘴,擦擦手,转眼间绅士一样。 孙燚手里半个馒头,嘴里含着半块鸡骨头,手忙脚乱。 不一会儿,一个黑瘦黑瘦的女子走进来,长得不漂亮,岁数看起来也不小,神情落落大方。:“民女唐萍拜见两位大人。” :“诶诶,你好你好。。。坐坐。”孙燚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既尴尬,又错愕。 唐边土吐出嘴里的鸡爪,走到女子身边,握住她的手,女子也不扭捏,任由他握着,瞧了唐边土一眼,黑红的脸上浮出一抹神采。 :“阿蛮,李砚,我媳妇,唐萍。”唐边土一张脸也有几分幸福知足。 孙燚平静下来:“嫂子好。不知道嫂子在这里,老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我这,我这空着手来的。” 唐萍微笑,唐边土不客气:“现在知道了,下次来,不能空手来。有啥好吃好喝的,多弄一点来。” :“好说好说,一定的一定的。” 唐边土温和的对唐萍说:“行了,这里没什么事,你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天冷,别冻着。”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 唐萍给孙燚和李砚道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见唐萍的身影消失片刻,孙燚立刻活跃起来:“老唐,你可以啊,悄不作声的娶亲了。” 唐边土又恢复懒洋洋的状态:“咋了,允你娶亲,不允我这个老人家娶个媳妇?” 一段小插曲之后,孙燚突然觉得,这下说服唐边土驻守资山县,应该不是什么难题了。 :“林哥,你呢?你不羡慕嫉妒?”孙燚把战火燃烧到林一山身上。 林一山眼睛眯的看不清楚眼神:“嘿,我这条命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捡了大便宜,就不去嚯嚯别人家的女子了。” 唐边土了解林一山的过往,知道他不愿意聊这话题,迅速转移话题:“吃饱没有,吃饱了上炕喝茶,没吃饱,我喊他们再送些馒头来?” 李砚扯了孙燚一把:“饱了,喝茶。” 出乎孙燚意料,唐边土也是一个倔种,死活不肯留在这里,听到孙燚说要在关外建设军堡,更是急切要求带自己四千兄弟驻守一个军堡,说急眼了跳起来指着孙燚喊:“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前线,绝对不会躲在后方做缩头乌龟。” 费了半天口舌,唐边土还是顽固不化,若是拿军纪压他,又担心就算是逼迫他留守这里,也不肯用心干活。那反而适得其反。 :“行行行,出关,出关。。。允许你出关。”孙燚烦不胜烦。手底下的将领一个比一个桀骜难驯。 唐边土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843章 我去会会三皇子 转眼过了十五,张陆离一个急令,打断了孙燚的巡视,他即刻启程,赶回山海关。 :“这件事,最早开始是张理成牵线搭桥,最初的说法是,配合三皇子的野心,弄死他的大哥,引发北邙乱局,给我们争取时间。” :“我们与三皇子元宝的人接触过,后来张理成出了事,这件事暂时就搁浅了。去年,三皇子的亲信又来找过我们,希望把计划延续下去。” :“我们有探子在黑石城,传回来的消息,和三皇子说的意思差不多,元昊天这几年身体确实出了问题,而如果他死了,皇位是会传给他的大儿子元英。” 张陆离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孙燚。 :“陛下他们的意思是。。。配合?”孙燚听到整件事,感觉很魔幻,很不可思议。 :“是,尽量配合。”张陆离眼神坚定。 孙燚挠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整件事张陆离他们已经跟了将近三年,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不至于判断不出来是陷阱还是阴谋。 :“那我要做点什么?” 张陆离抬头,额上皱纹拧在一起,神态严肃:“我需要你,回去加强镇北口的防备,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一:北邙大乱,我们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二:战争,大规模战争。” 张陆离的表情很是慎重,身子不自觉地挺的很直,是一种充满戒备的状态,并不像他说出来的话那么轻松。 而坐在一边的高邦玮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不以为然。 :“高大人,看起来你似乎并不赞成?” 高邦玮没有想到孙燚突然会问他,他呵呵一笑,无可奈何地摊手道:“你赞成?” :“感觉有些古怪,这时间拖了三年,计划还是一成不变,三皇子这么锲而不舍,那大皇子发现不了?有点愚蠢。”孙燚始终觉得这件事怎么听起来,格外不靠谱。 高邦玮脸色变得暧昧起来:“对,第一年我听说这个计划,我还是有些信心,但是三年过去了,元昊天依然没有死,大皇子依然没有上位,三皇子依然虎视眈眈,挺假的不是?” 孙燚看向张陆离,笑眯眯地:“大帅,要不,我去见见三皇子?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如果三皇子还是要求我们继续配合他,我觉得再拖一拖时间,反正都已经拖了好几年了,再拖个一两年,应该没有问题?元昊天三年前说要死就没死,再活一年两年,应该不难?” :“嘿,成了。”高邦玮表情一下精彩起来,一张老脸菊花般绽放,轻轻一拍张陆离肩膀:“就和你说了,这小子精着呢。” 张陆离身体松懈下来:“行,你去见三皇子,你们年轻人去动脑子,我老了,脑瓜子也不好用了。” 孙燚这才知道被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耍了,也不恼:“那我们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嗯,你说的就是底线,拖一年两年,元昊天身子不好,这是确定的,再等等看,再坏,形势还能坏到哪里去?不就是再打一场恶战吗,老子老是老了,还能提的动刀!” :“大帅,北邙现在的军力到底如何?” 张陆离刚刚转晴的脸色瞬间灰暗下来:“如果他们大举进攻,两家能拼个你死我活。嗯,我们防守,勉强占点地利。” :“哦,那还好,不是一面倒就成。”孙燚似乎看见了希望。居然还有点小庆幸的样子。 孙燚缓缓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指着镇北口外的几处位置:“大帅,开春后,我要在这几个地方建军堡,有可能触动北邙军的警觉,或许他们会来做一些小动作,我先向你报备一下。” :“而且,借助这次和三皇子见面,也向他报备一下。说不定,三皇子还能帮我们打打掩护。” :“最重要的,大帅,你要帮我组织组织人手,我和老张谈过了,先把准备工作做好,然后同时动工,争取三个月之内,全部成型。” 张陆离和高邦玮走过来瞧了一眼:“嘿,你小子眼光挺毒,当年我建设镇北口的时候,也看中这几处,手里没银子,只能看着干着急。” 孙燚用力拍拍胸口,砰砰作响:“大帅,交给我了,你看中哪个,命名权交给你,算我送你的。高大人,你要不要来一个?” 高邦玮呵呵一笑,很多时候,年轻气盛往往会让人觉得猖狂,可是,为什么眼前这小子的年轻气盛,却让人觉得理当如此。 :“要建就建的坚固一些,别偷工减料。需要什么帮助,找我。”张陆离眼睛死死盯着沙盘,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 :“得嘞。”孙燚畅然应道。:“老张说你当时有图纸,留着也是留着,给我。” :“时间太久,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我给你重新画几张。明天来取。” 孙燚贴着张陆离的耳边说:“五千步卒,三千骑兵,三千辎重的规模,别小家子气哈。” 张陆离猛抬眼,眼神炙热:“当真?” 孙燚狠狠点头。看起来是咬牙切齿的笃定。 张保军在门口喊了一声:“大帅,饭菜到了。该吃饭了。” :“吃饭吃饭!”张陆离一甩手,爬上炕,让出最温暖的炕头:“小子,上来坐。” 张陆离颇有些幸灾乐祸:“上来说说,你是怎么收拾高旺哪个老东西的,我听说他居然留了你五十个士兵去做教官?那老倔驴一辈子也难得低头一回。” 高邦玮脱鞋上炕,盘膝坐好:“小辈面前,你就不能积点口德。” ::“嗯,说的也是。”张陆离看着张保军把食盒里的菜摆上炕上的小桌子:“去,多拿一盆馒头来,来了一个能吃的。” 张保军摆着菜:“大帅,我知道,馒头刚出锅。就送上来。” 孙燚笑呵呵的:“谢谢张哥。” 张保军不见外的在孙燚头上挠了一把:“别装。” 七八个馒头下了肚子,孙燚才放慢速度:“大帅,什么时候见三皇子?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那家伙在清河部落,我会告诉他的信使,过了正月,你去见他。” :“那家伙我就见过一面,不过也是个有点疯狂的大胆家伙,前年,他自己亲自去了金陵,见了张理成。才有了现在的谋划。” 高邦玮淡淡的说了一声:“不光胆子大,还能说服张理成,脑子更好使。” 第844章 清河部落 没有李平平的日子,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和张大帅提了一嘴,张大帅眼珠子一转,立刻腰酸背痛,头昏眼花,必须留下李平平给他好好照顾几日。 这可是个宝藏郎中,一手医术出类拔萃,才来没几天,就被边军中的郎中们视若神明,哪里肯放他走。 被人供着敬着,极大满足虚荣心的李平平,更是乐不思蜀。 孙燚只能骂骂咧咧的丢下乐在其中的李平平,和小柱子骂了一路,就差没有抽出鞋底打小人,画个圈圈诅咒他。 大雪歇息,寒风依然肆虐,即使多层棉布裹着手,依然冻的僵硬。 回到镇北口,大柱子的重甲步卒守城。一问才知,过了元宵节,白定平就带着教官们回来,领着林克敌一旅人马上山去了,出去九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大锅的小鸡炖蘑菇吃下去,冻僵硬的身子才舒缓过来。半躺在暖烘烘的炕头,舒服的几乎要睡过去。 大冷天的,一百多里地,就让人疲惫不堪。 小柱子眯着眼,身子一动不动瘫软在炕上:“阿蛮哥,日子过的太好也不行,我现在就只想蒙头大睡几天几夜。” 孙燚语气轻飘飘的梦呓一般:“我现在特别怀念山北城那个温泉池子,这要是能躺在热水池子泡一泡,骨头都能泡酥了。” :“起来起来,泡了脚,脱了衣服睡。”大柱子看林全栋打了热水来,一手一个把懒洋洋的两人揪扯起来。 这一觉,睡得酣畅,睁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小柱子还睡的猪崽子一样,小鼾声此起彼伏。 三日后,白定平才带着一群精疲力尽的士兵回来。 :“木头呢?偷懒,不扛木头了?”孙燚站在城墙上,俯身向下喊。看起来是想落井下石。 大个子林克敌一张脸黝黑皴裂,用尽力气扯着嗓子喊:“扛到蛇岭了。” 蛇岭,距离镇北口北七十里地,正是孙燚选择建设军堡之地。 :“卧槽,你们硬扛到蛇岭去?”孙燚很是惊讶。 林克敌的声音都拖着哭腔:“昂~~~硬扛去的。扛了四天。” 孙燚双手抱拳,:“厉害!牛逼!你们狠。” 林克敌营地里,弥漫着浓浓的羊肉汤的香味,后勤工作做的很好,热乎乎的羊肉汤,暄软的大馒头,早早送到各个营里。 疲倦的将士们眼神迷茫,拖动着沉重的脚步,行尸走肉一样。教官的严格指令下,抱着碗喝几口热汤,啃一个馒头,转头往炕上一躺,转眼鼾声雷动,不省人事。 :“火盆看好,不要熄灭,这屋子不够热,加几个火盆,窗户不要关死,小心中了碳毒。今晚上你们一定要好好守着他们。”白定平一间间的营房巡视过来,不断的下达指令。 林克敌高大的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却坚持跟在白定平身边。眼神似乎已经涣散,与孙燚和大柱子擦身而过,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 :“我的天,老林都累傻了。”匆匆忙忙跟过来的陈阳惊叹一声。 孙燚看着林克敌随时都能倒下的背影:“陈阳,这几天,多关照关照他们,吃好喝好,别让弟兄们受委屈。” :“知道了,放心。”陈阳没有多话,回答的很干脆。 过了两天,林克敌睡眼惺忪的来见孙燚。 林克敌揉着肩膀,今天穿的少些,脖子两侧很明显的摩擦印子,已经结疤。 :“这次累坏了?”孙燚关切的问。 林克敌嘴唇干裂,说话都不敢长大嘴:“还行。” 孙燚发自内心的赞道:“看不出啊,老林,你这家伙,骨头挺硬,是条汉子。” 林克敌露出一丝扭捏的笑,嘴巴不敢有太大动作,笑容就显得有些古怪:“白将军说,我们吃的太好,训练就该更狠,突破一次极限,下次就会更强。” 孙燚一时间不知道白定平真的假的。 出了正月,张保军带着一个小旗的士兵,护送一个人到了镇北口,只逗留一天,翌日,孙燚带着大柱子和二十几个亲兵与张保军等人结伴而行。 他们离开一个时辰后,小柱子又带着两千听风旗,备齐粮草,一人三马,打着训练的旗号,离开了镇北口。 清河部落,距离清河榷场不远,向西不过一百一十里地,这里有一处海子,不算很大,胜在常年不枯,孕育了清河部落百年。 清河部落距离山海关不过两百多里地。清河榷场的历史悠久,断断续续的算起来,也有百年。 双方在很早以前,就有贸易往来,清河部落可以轻易的买到汉人的物资,汉人也能如愿的买到皮草牲畜,双方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 也正是因为这原因,北邙崛起之后,清河部落的日子就变的艰难起来,他们所在的草原,往往就是历次发动战争的大军集结地。 而无论清河部落的人愿意与否,总是有大多半的青壮,会被编入战斗序列。然后,九死一生。这几乎是个魔咒。 孙燚很快就贴在罗毅诚的身边,不断的询问各种问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罗毅诚知道这家伙的来历,可是毕竟太过年轻,并没有太在意。 而年轻又是一脸真诚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失去警惕。一路下来,罗毅诚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孙燚在看似漫无目的的问话里,套出多少秘密。 不下雪,风也稍微没有那么暴躁,太阳当空,地上的积雪有些融化,地上泥泞不堪,偏偏比下雪时候还更要冻,那种冰冻,直接沁入肌肤,骨头,动作稍微大一点,感觉自己都要像琉璃一样崩碎。 赶到清河部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黄昏将近。 罗毅诚对这里很熟悉,部落的人对他也很熟悉,一路上经过许多蒙古包,有人在外面看见罗毅诚,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很熟稔的样子。 对孙燚一行身着大夏服装的人,也没有多少好奇,司空见惯一样。 北邙人身材甚是雄壮,大柱子庞大的身躯,依然还是引起部落人的关注,毕竟,这样的巨汉,难得一见。 罗毅诚在一处很大的华丽的蒙古包面前停下。翻身下马:“你们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蒙古包前前后后后有十几个彪形壮汉护卫,穿着厚实的皮袍,身上挎着大弓,腰间挂着箭囊,宽厚的弯刀斜插在腰带里,刀柄几乎在腹部处,随时可以抽刀出鞘。看孙燚等人的眼神,充满警惕。 第845章 会面 须臾,罗毅诚掀开蒙古包的帘子,邀请孙燚进去。 蒙古包里一股潮湿的热气,羊肉的膻味,皮袍那股子汗臭味,牛羊粪草味,和马奶酒的的带着奶香的酸甜味混杂在一起,不光是刺鼻,更是刺眼。 :“这味儿~~~真他娘的”孙燚站在门口,敞开帘子,通了一会儿气,才皱着眉头,一脸不乐意的走进去,仅仅这么一个动作,就把一个纨绔子弟目中无人的形象立了起来。 蒙古包里坐在上首的是一个胡须茂盛斑白的半秃头汉子,五十来岁,一张胖脸红光满面,两腮的肉沉甸甸的垂到嘴角。 汉子身边一个书生样的男人,很年轻,倚着一堆皮子,两腿伸展,坐的很放松,很随意。 :“这位是清河部落的首领,拉罕杜拉。这位是元宝皇子。” :“这位是孙燚将军。” 罗毅诚开诚布公的互相介绍。 :“你们好啊。”孙燚淡淡的打了一个招呼。蒙古包里垫着的兽皮油腻腻的,孙燚皱着眉头,自顾自的找了一处看起来还干净的位置坐下。一脸嫌弃:“下次要谈事,还是去我那里。” 拉罕杜拉的脸色沉了下来,眼袋深垂,对着那个书生弯身施了一礼,嘟嘟嚷嚷的说了两句话,起身走出蒙古包,对孙燚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书生凝神注视了一眼孙燚,突然呵呵一笑:“茶?酒?” 孙燚没有回答他,转身向外面喊了一声,林全栋带着一个人掀开门帘走进来,往孙燚面前放了一个小桌,手脚利落的点燃一个小炉子,放上一个精致水壶,从水袋里倒出水来灌满水壶。 另外一人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拿出一个小盒子,三个精致茶杯,用夹子从盒子里夹出一些茶叶放进杯子里。 水沸腾的很快,林全栋拿起水壶,徐徐将开水注入茶杯,一瞬间,氤氲的水汽带着清雅的茶香弥漫开来。 两杯茶,一杯放在孙燚面前,一杯送到元宝面前。一杯送到罗毅诚面前。林全栋稍微收拾一下,带着人退出蒙古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声无息。 元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似乎感觉很有趣,只有熟悉他的罗毅诚能看出,元宝的笑容有点僵硬。 孙燚举起茶杯,浅浅的嗅了一下,举杯向元宝示意:“喝茶,皇家贡品,五百两银子一两。全天下,就我和陛下能喝得到。” 元宝瞟了罗毅诚一眼,展颜一笑,端起茶杯,学着孙燚一样,浅浅嗅了一下,启齿赞道:“果然清香幽远,宛若春风。。。。” :“嘿。懂行啊。。。”孙燚眼前一亮,似乎见到知音一般来了兴趣,:“瞧不出公子对茶叶也有了解?” 孙燚的先倨后恭,让元宝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自己随口这么客套的一说,对方态度突然就大为改变。 头脑转的飞快:“本公子对茶也甚为喜欢,只是地处偏远,难得一见如此色泽清亮,清香怡人的好茶。” 孙燚面露一点犹豫,又下定决心似的,把面前装有茶叶的小盒子拿起来,挪动屁股,送到元宝面前:“我这次来,带的也不多,送你了。” 这种讲究,这种大方,正是传言里,大夏世家公子才有的风姿。 元宝心中恍然,年纪轻轻就做到副帅一职,哪里是什么传言里的勤王保驾,能征善战。这就是家世渊源深厚,推上台面的人物而已。 :“孙将军如此大气,那本公子就却之不恭咯。”元宝拿起小盒子,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放在一边。 :“孙将军,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元宝神色微微一肃,语气也变得生硬,不动声色的展示出三皇子的威严。 孙燚的脸色似乎稍微慌了一下,又迅速掩饰起来。摆出一副煞有其事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三皇子,要怎么谈?” 元宝的声音更加冷峻:“孙将军,我和你谈的,你。。。能做主吗?” 孙燚仿佛被人看不起一样,脸色变得绯红:“这是什么话?不能做主,我来做什么!” :“绣花枕头草包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元宝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学习过的大夏书籍里的两句话。大夏文字,真是生动形象啊。这个国度,这个国度就应该属于我威武强大的北邙! :“既然如此,想必你来之前,张大帅应该和你交代过些什么,你们大夏人,到底怎么选择,愿意与我赌一把吗?”元宝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孙燚放下手里的茶杯,:“我听命圣上,我代表圣上而来!” 元宝在孙燚的回答里,似乎听到一抹不甘心。他心思一动,这家伙貌似和张大帅并不是一条心,他们的意见相悖? :“这里是北疆,这件事,是需要北疆的军队配合。北疆边军,一向是以张大帅意见为主,我之前也是和张大帅谈的。你既然来了,我们应该在之前的基础上继续。”元宝故意固执己见。 孙燚脸上的不满越发明显,又似乎在强压着怒火:“边军,是大夏的边军,张大帅,是大夏的边帅,无论谁来谈,都只能代表大夏来谈,不能代表自己。”孙燚的说话,很有大夏文臣说话的味道,先占据大义。 元宝身子略微前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燚,充满威胁的味道,孙燚则板着脸,像是个倔强的孩子,心虚,却死扛。 蒙古包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 罗毅诚端起茶杯,吸溜一口,发出一点动静,吸引两人的目光,缓缓道:“事情是谈出来的,既然来了,那就说明还有得谈,那就谈谈嘛。” 元宝眼神略有收敛:“你们大夏小皇帝是怎么想的?” 眼见着孙燚似乎悄悄的吐出一口长气,刚才的压迫感似乎让他很不适应,缓了缓神:“如果三皇子真的需要大夏帮助,我们可以派出一批身手了得的死士,去黑石城协助你。不过你三皇子能给我们大夏什么承诺?” :“哈哈,开什么玩笑,死士?承诺?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在帮你们,帮你们大夏苟延残喘!” :“我们也是帮你登顶皇位!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家元昊天大人,对你这文绉绉的三皇子根本不看在眼里。”孙燚也急眼了,说话口无遮拦起来。 奇怪的是三皇子这时候并不生气,反倒是心平气和:“死士就不要提了。我大哥身边戒备森严,不是几个死士能造成伤害的,而且在黑石城闹事,容易走漏风声。” :“必须是在边境这里,死在战场上,这才不会引起我父皇的怀疑。” 孙燚迟疑着:“我们陛下说了,死在这里极可能引发大战,战火燃烧,生灵涂炭,非我皇上所愿。” 话说到这里,又僵持住了。谁也不愿意让步。 第846章 送你一场战功如何 代表皇帝陛下的孙燚,说出不愿冒着开战的风险,帮助三皇子,这个理由和顾忌更真实一些。 小皇帝毕竟才坐正皇位,屁股稳不稳都还未知,这时候真要开战,势必会引发朝局动荡。 相反,张陆离之前对这件事的热忱,与小皇帝的顾虑放在一起,几乎赤裸裸的表示出两人之间那若隐若现的隔阂,眼前这个将军毕竟太年轻,三言两语,就暴露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元宝给罗毅诚抛了一个眼色,罗毅诚会意:“孙副帅,一路辛苦,不如先歇息歇息,歇息好了,明日再谈?” :“不用,我等三皇子给我句话,能谈就谈,不能谈,我就回去了。”孙燚明显有些恼怒。 :“这个年轻人年轻人没有受过挫折,刚愎自用,更不会像老狐狸一样掩饰自己的情绪。这种人,好对付。”元宝心里暗忖。 他稍微坐直了身子,态度也显得友善一些:“孙副帅,你给的建议,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也知道,这件事对大夏皇帝,对我,都极为重要。” :“慎重决定,我相信你家陛下也是这样说的?”元宝抬眼看着孙燚,真诚,又带着点毋庸置疑的坚决。 最后这句话起了效果,孙燚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不情不愿的:“行,那就明天再议。” :“好,那我送副帅去歇息。”罗毅诚急忙站起身,向元宝颔首示意,准备带孙燚离开。 孙燚跟着罗毅诚走出蒙古包,林全栋又进来,将沏茶的一套家伙什儿收拾好,拿了出去。 安顿好孙燚一行人,罗毅诚打着哈欠回到蒙古包。 :“老罗,你怎么看这个副帅?” :“眼睛看,怎么看。”罗毅诚端起茶杯,将刚才没有喝完的茶水两口喝下:“什么悠远清香,什么茶汤清亮。。。一碗茶,穷讲究。” :“茶是好茶,人是蠢人。”元宝幽幽地应了一声。 罗毅诚在元宝面前挺随意:“很明显啊,和张陆离,张理成的态度不一样,当然,也难怪,主子换了,这位才能代表大夏主子的态度。 换做是你,你也不愿意这时候做出什么惹事的举动。” :“嗯,是这个理。”元宝点头,孙燚表现出来的不合作态度,反而看起来才是正常的反应。 :“我们要换个角度来打动他。” :“这么年轻的副帅,又能代表陛下,这才是小皇帝的心腹。要顺着他的想法走,硬顶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撂挑子。” 元宝沉吟道。 :“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用什么方式能打动他呢?” 罗毅诚摊开腿,躺在皮子上,伸了一个懒腰:“那家伙随便就能断了几大商行的活路,轻易就能拿出一年的盐巴的销售权,有钱又有势。” 沉寂片刻,罗毅诚突然坐起,看着元宝,元宝的眼神也炽烈起来,两人心有灵犀:“军功!” :“对!,军功!他现在一定是需要军功,才能在边军立住脚,这就是他为什么要争着驻扎镇北口!”元宝一念通明。 一圈五六个蒙古包,将孙燚护卫在中间,这个营地地势稍高,比较干燥。可见清河部落在住宿安排上,还是用了一点心思。 蒙古包里一股挥之不去的膻味,孙燚示意打开蒙古包的门帘,试图让味道尽量消散一些,这个做派,让周围监视的人看在眼里,就是一个吃不了苦的汉人。 清河部落看起来不小,密密麻麻的蒙古包围着中间一汪海子,像花儿一样绽放。 天色稍微黯淡下来,一片静谧。 开着帘子透气许久,不知道是真的透了气,还是鼻子适应了,感觉这气味不再那么难闻。 放下门帘,点了炉子,蒙古包里的温度迅速升腾起来,短短时间,就有些燥热。 罗毅诚带着十几个人送来烤好的羊肉,似乎为了避嫌,也没有在孙燚这里多逗留,放下就走。 烤好的羊肉滴着油渍,酥皮嫩肉。咬一口,羊肉的鲜嫩与火候的精准相得益彰,就是口味有些清淡,在部落里,香料和盐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物。非高贵之客,并享受不到。 孙燚也只是一个商人的身份来到这里,谈不上高贵。 林全栋取出细盐,摆在盘子上,片下羊肉堆在盘子边上,沾着盐吃,勉强还有些滋味。 沏一壶酽茶解腻,这顿饭,谈不上有滋有味,毕竟,羊肉吃多了,对汉人来说,实在有些腻歪。远不如一锅小鸡炖蘑菇来的快活。 将就的吃完饭,林全栋收拾干净,和张保军一起,出去安排晚上的警卫。 大柱子一嘴油:“谈的怎么样?上钩吗?” :“嘿嘿,上不上钩现在还不知道,反正诱饵是丢下去了,但凡他真有野心,就不会愁他不咬钩。老子这是阳谋,他拒绝不了。”孙燚压低声音说道,言语有些期待。 这一夜,孙燚睡的很香。 皇子元宝,几乎睁着眼到了天亮。 双方再一次坐在对面,元宝的态度变的极为友好,笑容坦诚,充满友善和真挚。 话题慢慢的被元宝牵引着,向孙燚自身利益延伸过去。 :“孙副帅,我也听过你的威名,勤王救驾,铲除奸佞,怎么不留在京城,这北疆条件这般恶劣,一年有小半年的时候冰天雪地的,冻死个人。我去过京城,气候宜人,鸟语花香,那才是人间天堂。 我想啊,要是将来能让我生活在那地方,我就算放弃现在的一切,我都愿意。”元宝的眼里充满憧憬和向往。 这不是演,这是元宝内心深处的渴望,大夏江南,人间天堂。烟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 孙燚不自然的笑笑,故作豪迈:“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年纪轻轻就淹没在温柔乡里。” :“豪气!孙副帅果然豪气!”元宝伸出大拇指,狠狠夸了一句。仿佛是深受触动,有感而发! 面对夸奖,孙燚只是牵强的笑一笑,眉眼间一股阴郁之色,消之不去。 :“哎~~~其实啊,我也能理解孙副帅的心情,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在朝中,应当是被不少人暗暗嫉恨?” 不等孙燚说话,元宝继续说道:“来边疆也好,海阔天空任鸟飞,若是再有几场战功,那到时候,前途似锦,不可限量啊。” 孙燚点点头,猛然间又有所警觉,抬起眼抗拒道:“我昨日说了,陛下并不想再起刀戈。三皇子,这话不要再提。” 元宝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谁说战争就一定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副帅,你多虑了。” “若是我能送给你一两场大胜,你在边军,在朝堂,不就能站的更稳?”元宝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诱惑。 第847章 没有无用之人 孙燚眼睛闪烁几下,依然不为所动,神色更为警觉。 元宝的眼神却没有躲闪,盯着孙燚看,胸有成竹。:“我现在说的是合作,合作嘛,各有所图,各取所需。” :“你知道我图什么?”孙燚的喉结动了动。紧张里,又带着点期待。 元宝低下头,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我想,我应该理解你的处境,没错,你肯定是小皇帝的心腹,这点毫无质疑。 但是,文臣势大,你锋芒毕露,反而引得众敌环伺。而小皇帝,现在更需要仰仗朝中臣子,为他稳固江山。对你的处境,并无解法。” 元宝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都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感同身受,同病相怜。:“其实,我在朝中,也和你几乎一样处境,不同的是,敌视我的,是我大哥。” :“哎~~~~~”孙燚低低的叹了一声。 :“你既然来了边军,想必是为了掌握边军的军权。你家小皇帝被张理成胁迫的时候,作为边军大帅,张陆离貌似无动于衷,这肯定会成为你家小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对?” 孙燚久久不做声,元宝也不期待他的回答:“张陆离执掌边军近三十年,即使有小皇帝支持,你想轻易顶替他的位置,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想必你自己也清楚。” :“张陆离身体也不太好,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倒下,以你的资历,你能和他手下四骁将争夺大帅之位?” :“你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抢到了镇北口驻扎,我知道,你是指望在最前线,能够抢到战功,但是我北邙不动手,你哪来的战功?” 孙燚动了动身子,有点坐立难安。 :“你想立功,我想上位,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山海关前的一两场战斗,若是能杀了我哥,你就是大夏最大的功臣。而我,就有足够的机会争取王位。” 孙燚打断元宝的话:“那又怎么样,我们还是最大的对手。” 元宝语气尖锐起来:“那是以后的事。你和我,成功了,才能有以后。不成功,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弃子,时间拖的越长,我们的机会就越渺茫。与其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不如爽爽快快的干一场。” 孙燚眯了眯眼,嘴角抿的很紧。似乎有被打动:“你到底想怎么做?” :“这一片区域,都是我的地盘,但又不单纯是我的地盘,我哥,对我这里蠢蠢欲动,他一直想把这里收为己有。 清河部落,索云部落,都是可以作为进攻大夏的前出之地。他若是上了位,毫无疑问,为了证明他自己是北邙之王,他一定会大军压境。侵略大夏。” :“张理成,张陆离,他们都看出这一点,才会与我合作。虽然他们不确定我上位之后会怎么做,但是,就是这点不确定,就足以让他们放下成见,与我合作。” :“不然你以为,大夏最厉害的太傅,最厉害的边帅,为什么会选择与我合作?我长得帅?”元宝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调和严肃的气氛。 孙燚没有笑,陷入深思。 元宝心里大喜,不怕你思考,就怕你一意孤行。 :“你怎么确定你哥一定会带兵来?他要是一高兴,带着几十万大军来,这场面,谁能控制的住?”孙燚皱起眉头问。 元宝脸上露出几分伤感:“我们是兄弟啊,他会怎么想,我当然知道。父皇的身体确实不太行了,我大哥也怕夜长梦多。他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想在我父皇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 :“如果这时候,山海关这里出现一些小事,他一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父皇现在的状态,我大哥也不会出动大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调动一两万精锐,奔袭一次,砍个几百几千人头回去邀功,足矣。” 孙燚质疑道:“你的意思是,我边军还要在边境闹出点事来,给他提供出兵的借口?” :“原本是这样,不过这事我帮你办了,塔尔部落冒犯了你的属下,我帮你解决了。当然,面上不是我解决的,是你,孙副帅,一年盐巴的经销权,引发的内斗。” 这一次,真的轮到孙燚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这件事确实是因为盐巴的暴利和三个部落之间的矛盾,才引发内斗,没想到背后居然有三皇子的推波助澜。 :“部落仇杀,在草原上本不是什么大事,实话说,我大哥也不会当回事。但若是与你大夏有关,这就给我大哥一个完美的理由。再有人在他面前挑拨几句。。。。嘿嘿。” 孙燚的表情明显有些慌乱起来:“你大哥,你大哥什么时候会出兵?我要及早做准备,来多少人?” :“别急别急,我和你还没有谈好呢,你着急什么,冰天雪地,道路难行,黑石城距离此地还有两千里地,没有人刻意去安排,我大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所动作。” :“怎么样,孙副帅,现在我们有合作的基础吗?”元宝微微笑了,一副胜券在握的笃定。 孙燚表情阴晴不定,眉头深锁,一副不自信:“你大哥来,手下一定是精兵悍将,我区区一个镇北口,又是初来乍到,我未必有把握弄死他。” :“军功是很重要,但是,但是没了性命。那还有什么意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孙燚犹豫不决,甚至看起来有点心虚。 元宝心里有些不屑,就这胆量,还敢说什么平定南方匪乱,勤王保驾,扯淡。 孙燚起身,心神不宁的告辞:“三皇子,滋事甚大,我得好好想想,过两日,我再给你回话。” :“行,孙副帅,不急,时间还有,你好好想清楚。”元宝起身,朋友一般亲切的拍了拍孙燚的肩膀:“机会难得,合则两利。” 孙燚魂不守舍的走出蒙古包,一会儿,清河部落的首领拉罕杜拉走进来,:“三皇子,怎么样?” :“基本没问题。”元宝凝神想了想:“计划要做一点改动。这个人,不能死,要留下他才对。” :“留下他作甚?一个没用的家伙罢了。”拉罕杜拉鄙夷的说道。 元宝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没用的人,就看怎么用。。。” 若是这么没用的人未来成了边军的大帅,这大夏的边军,不就是形同虚设? 大夏,锦绣江山,丰饶富裕。。。。。 一股热流,从元宝腹部升腾而起。 第848章 你帮我出些银子吧 孙燚一路心事重重,竟然脚下一绊,踉跄几步,差点一跤摔进一边的牛粪堆里。 :“不长眼?不会护着我?长眼珠子做什么用的?”孙燚一声怒骂,林全栋和大柱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回到蒙古包里,孙燚神情立刻放松下来:“身后还有人吗?” :“没了。”大柱子憨憨的应了一声。 :“今天周围的眼线也少了许多。”林全栋烧水沏茶。 大柱子低声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嘿嘿,演戏嘛,张弛有度。”孙燚压抑着心情,笑的鸡贼一样。 大柱子瞧了他一眼:“成了?” :“差不离。这家伙,不安好心。” 元宝这一夜,亢奋至极,清河部落送了两个年轻姑娘进了他的蒙古包,一直折腾到天亮,才稍稍闭眼。 这一日,很平静,两人都没有提出见面的要求。 一直到第三日,孙燚睡醒后,洗漱干净,慢条斯理吃着早饭,部落送来的奶茶喝了两天,勉强也能入口,就是喝完后嘴里黏糊糊的,一股腥臊味经久不散。 :“吃了饭,去见咱们的三皇子,估计他也等的不耐烦了。” 元宝早早就等在蒙古包里,按他的估计,今日孙燚应该会主动来找他,可是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不见人影。 :“这两天,他有什么动作吗?”元宝有些耐不住的问罗毅诚。 罗毅诚摇头:“没有,这两天他脾气挺暴躁,我们的人听到好几次骂人的动静,他的护卫情绪也不高。那个大个子有一回出来后怒气冲冲的,一拳打断一根拴马桩。” :“这里厉害?” 罗毅诚有些惜才:“那真是一条好汉,可惜,只是被当做下人。前日,部落里两匹公马打架,他去海子打水,正好遇见,双臂一勒,两匹暴躁的马顿时动弹不得。” :“诶,你要是能把他弄到身边,那等闲十人,都靠不得你身子。” 听罗毅诚这么说,元宝颇为意动,想了想:“算了,不要节外生枝。不过,恶心恶心那个姓孙的倒是可以。。。你去,找族长要那乌骓,神骏送给那个好汉。” :“不是,那可是他心头宝贝。我可开不了口。”罗毅诚一句话反驳回去。 元宝哼了一声:“告诉他,我帮他再要一年盐巴的销售权。” :“代价这么大,就为了一个护卫?”罗毅诚不解,虽然看那条好汉确实令人眼馋,但是这付出的代价太高。 :“嘿嘿,给咱孙副帅心里埋个钉子。他看起来豪爽,心里却多疑,多疑之人,心事重重,没有可信任之人。”元宝心里有了打算。 :“他们出门了,往这方向而来。”一名北邙汉子探头进来说了一声。 罗毅诚挥挥手:“知道了,去。” 元宝呵呵一笑,轻松惬意:“你也去,去找族长。今天我要把事情定下来。” 孙燚再次坐到元宝面前,元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茶具,有模有样的烫壶,置茶,温,冲,泡,分,。。。一套流程,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我这人啊,对大夏许多技艺颇感兴趣,闲暇之时,也会学习一些,水平一般,让孙副帅见笑了。。。。请。” 孙燚端起茶:“茶是好茶,若是翩翩佳人,优雅恬静。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那才是意境。” 元宝脸上得意之色凝滞,顿时觉得自己的风雅和善意,雨打风吹去。 摩挲着手里薄如蝉翼的茶杯,杯中的温热缓缓沁入肌肤,元宝轻轻的做了几个深呼吸。 所幸孙燚仿佛也只是随口一说,转变话题,开门见山道:“三皇子,我想了几天,你的方案,对我来说太冒险。” :“这样,我要在这里三处地方建设几个军堡,万一你们不讲武德,我还有一线自保之力。”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元宝面前。 元宝放下茶杯,慎重的拿起面前的纸。 纸是好纸,纸上的图竟然是木炭所画,歪歪曲曲,不敢恭维。 虽然画的丑陋,几个点还是能看的出来,这几处地点,说重要,也算是必争之地,说不重要,一个军堡不过一两千人,除了能稍微拖延进攻,并无多少实质用处。 图纸上的几个地点涂涂改改,似乎画图之人本身也是临时起意,一时犹豫不决,才反复取舍。 元宝再三斟酌,抬眼问:“你这多了三个军堡,多了好几千人。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孙燚像是下了决心:“我相信自己的命,要自己掌握。我活着,合作的意义才存在,万一运气不好,被大皇子一击而破,那我不是自掘坟墓?” :“而且,就算是你,也不能控制大皇子在战场上的行动?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又哪里有机会弄死他?靠一个小小的镇北口,我没有把握保证一定能守的住。” :“你自己想清楚,这是我的底线。否则我宁可慢慢等,反正我年轻,我等得起,熬得住。” 元宝并不意外孙燚另有打算,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的办法来保全自己。 他换了一个口吻,故作轻松:“三个军堡,也要花个几十万两银子,边军可不富裕,你确定张大帅会给你钱?光是等银子,就够你等到天荒地老了?” :“嗯,是,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三皇子帮我。”孙燚打蛇随棍上。紧接着元宝的话说。 孙燚眼睛放光,闪闪发亮,仿佛是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那贪婪之色,几乎毫不隐瞒。 “哦~~~你妈!”元宝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子,自己是犯了什么傻,本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然扭头就赖上自己。 :“银子啊,我哪里有什么银子呢。”元宝一时没想出拒绝的理由,这银子,到底自己要不要出呢。 孙燚脸色一变,变得有些无情。 这种脸色,元宝太熟悉了,无论是在大夏,还是在北邙,那些大人们要钱不到,往往就是这样翻脸无情。 :“三皇子,你要我冒着性命危险助你成事,你却一毛不拔,合适吗?” 元宝有些心虚的回答道:“这是合作,对我有利,对你也有利!” :“我活着,才对我有利!他死了,才对你有利!这么浅显的道理,莫非你想不明白? 算了,我告诉你,我最鄙视把钱看的比命重要的人。 你看,我来镇北口,所有身家都花出去,买牛买羊,就是为了手下军心稳定,助我成事。 该花的银子,一分不能省,小钱不去,哪有大钱收?” 孙燚一口气说了许多,看起来很有些愤怒。 元宝知道,孙燚说的都是事实,孙燚到了镇北口,确实花了大量的银子购买物资,说起来,这也是惜命的表现。 对将士不好,谁又会为你卖命。他手下这点人,在边军序列里,本来就处于大大的弱势,要是将士不用命,他又哪里站的住脚。 :“孙副帅,别急,有事,慢慢谈吗。。。建设这么三座军堡,会不会多了点,要不,少建一座?” 许久没有回答,元宝抬眼一看,孙燚的脸色,满满的,尽是鄙夷之色。 第849章 今儿倍爽 这一日,两人中午饭都是随便吃了一口,在屋子里谋划了一整天,直到黄昏将近,才算把计划完善。 孙燚狠狠的拥抱了一下元宝,用力拍着元宝的肩膀:“三皇子,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坐上那个位置,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希望到时候你记得我们曾经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对我孙燚,手下留情才好。” 元宝的腰包空了五十万两银子,心疼的很,孙燚这么一说,又觉得前程一片美好,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哼哼,这五十万两,你要用五百万,五千万两来还! :“好说好说,大家用心合作,若是成事,我必然不会忘了副帅。别忘了,今年秋天,我大哥一定会卷土而来,到时候,我希望你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放心,我会回去说服我家陛下,全力配合你。”收了钱的孙燚,很好说话。 :“那我就告辞了。今晚住一晚,明日我就启程回去。对了,后年的盐巴经销权,交给你了,到时候,你来找我就好。”孙燚搂着元宝,好哥们一样的道别。 出了蒙古包,罗毅诚牵着两匹格外高大的战马,与大柱子在说着话,几个亲兵神色激动的在边上说着什么。 孙燚脸色一变,变得暴躁:“你们围在一团做什么?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大柱子闷闷的走过来,深深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副帅,他说,他说代表部落送我两匹马。” 孙燚抬眼迎向大柱子的眼光,大柱子表情很惶恐,语气很卑微。眼睛却闪着光:“赚到了,赚到了。” :“什么马?这里能有什么好马?给你就要了,两匹马而已,犹豫什么?那谁,林全栋,你去,拿一包茶叶送给罗哥,谢谢他一番好意。” 孙燚根本就没有多看那两匹马一眼,扭头就走,天色有些昏暗,谁知道是两匹什么马。 罗毅诚和元宝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揪出来,丢在泥地里反复践踏。 特别是罗毅诚,刚才去找族长要马的时候,真是差点被族长凶恶的眼神杀死。 林全栋从随身包里翻出一小盒茶叶,估计也就能泡三次两次。递到罗毅诚面前,诚心诚意:“副帅给你的,谢谢你一番好意。” 罗毅诚朝元宝狠狠翻了一个白眼,掉头就走。 元宝表情像是咽了一只苍蝇一样,转身也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甘心,回头伸手,结果却看见林全栋正要把茶叶放回包里。 一个人伸着手。 一个人手里的茶叶盒有一半都进到包裹里。 两人面面相觑,林全栋还是脸皮薄一点,收手又伸手,把小小的茶叶盒放在元宝的手心里。 孙燚不动声色急匆匆回到蒙古包里,大柱子低头驼背,一条好端端的汉子整的像小媳妇的动静。 进了蒙古包,放下帘子,大柱子一把抓住孙燚的手,说话都不利索了:“我能骑,我能骑。。这么高,这么高。。” 伸着手,在孙燚的肩膀处比划,又觉得不对,又移到头顶上比划。 孙燚身高近八尺,他看大柱子在自己头顶上比划,身形倏然后退两步,摆出一个招架姿势:“大胆?放肆!” 大柱子脚步一动,移动的城墙一般,轻易的把孙燚擒在手中,:“小阿蛮,和我动手,皮痒痒了。” 孙燚嘿嘿直笑,乐不可支。 :“谈好了?”大柱子看出孙燚心情极好。 孙燚拼命点头:“成了。老子还勒索了他五十万两银子。哈哈哈~~~~”孙燚咧着大嘴,无声狂笑~~~ 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接着是紫狼发出一声长嘶。。 孙燚和大柱子瞬息出现在蒙古包外。 紫狼站在一丈外的暮色中。白玉骢打着响鼻,紧紧靠在紫狼身边。 两匹高头大马不安的踢踏着粗壮的蹄子,耳朵向后竖立,掀着上唇,呲牙咧嘴,不断打着响鼻。 林全栋竭力抓住马缰绳:“帮我,他们很暴躁。” 大柱子扑过去,一手一边,搂住两匹马粗壮的脖颈,嘴里发出轻轻的嘘声。:“让紫狼走开,别吓着他们。” 两匹马果然异乎寻常的彪壮高大,几乎到了大柱子肩膀那么高,说实话,孙燚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雄姿之马,难怪大柱子那么激动。 紫狼的眼睛里,充满挑衅之意,白玉骢则成了他的忠诚小弟,蠢蠢欲动。 :“作甚,人家不就比你高大一些吗,你有啥不服气的?你还想动手啊你?”孙燚揪住紫狼的鬓毛,贴着耳朵问。 紫狼大眼珠子里映出孙燚灰蒙蒙的身影,像嗤笑一般。发出两声急促的低嘶。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是你在搞事?”孙燚转身,又扭住白玉骢的耳朵根子:“你想动手?那你上啊,是爷们,上!” 白玉骢一甩脖颈,头微微一低,后腿瞬间曲了起来。 :“草~~~”孙燚一声吼,一把搂住白玉骢的脖子,死死控制住它的动作:“你这狗东西,啥好的不学,学咬架?” 白玉骢的眼珠子都红了。 紫狼稍微上前一步,挡住了白玉骢的马头,侧过头,恢恢的低嘶了两声,大眼珠子里满是无所谓的笑意。 :“去你大爷的,敢调笑老子。”孙燚飞起一脚,轻轻踢在紫狼的后腿上。 紫狼慢悠悠的走向大柱子。又是恢恢叫了两声。 :“啥意思?”大柱子牢牢搂住两匹大马的脖颈,自己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他叫你放手,他不欺负新人,哦,新马。”孙燚丢开白玉骢,勒住它的缰绳。 大柱子还是不敢放手:“真的假的,打起来可是两败俱伤。”大柱子难得弄到两匹能驮自己的战马,哪里舍得受一点伤。 :“放手。没事 。”孙燚自信满满。 紫狼的大脑袋凑到大柱子面前,在大柱子脸上舔了两下,看上去,确实没有多少恶意。 :“你温柔点,别弄伤他们,听到没有?”大柱子不甘不愿的慢慢放开两匹马的脖子。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制止一场恶斗。 紫狼比这两匹马要矮一些,体型相比,也略显单薄,但是他那种君临天下的沉稳和霸道,却是这两匹马不具备的。 紫狼嘴里咕噜咕噜有声,两匹马的紧张情绪似乎有所缓解,须臾,紫狼在金黄色的神骏脸上嗅了嗅,又转头,在黑色的乌骓脸上闻了闻,收回脖子,高昂着头。 乌骓和神骏小心的把大马头凑过去,稍微低着头,在紫狼的脸颊处嗅了嗅。又小心翼翼的收回来,看不清楚神情,就是一种臣服的感觉。 :“嘿,又收两小弟。”孙燚得意洋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倍爽。 第850章 北邙局势 次日,罗毅诚亲自将孙燚等人送出部落,眼光每每落在骑在乌骓上的大柱子,心里一阵绞痛。 不过尚能慰藉他脆弱心灵的,是看见孙燚骑在神骏上,洋洋得意。 再回头想细细观察一下大柱子的神色,大柱子一张脸蒙着布巾,只剩下一双眼睛,哪里看的出什么端倪。 可惜了,这个大汉,脑子似乎不太灵光,昨天把这两匹大宛名驹送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喜。 罗毅诚隐隐觉得,三皇子这个赠马的举动,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与罗毅诚分手,很快和小柱子的两千听风旗会合,毫无疑问,大柱子的两匹战骑,又让小柱子垂涎欲滴。 一日后,回到镇北口。这一次,又没有看见白定平,他带着重甲步卒又上山训练去了,已经走了三天。 孙燚不禁感叹,难怪说张陆离的四骁将天下闻名,就这白定平训练都是每每身先士卒,就这一点,就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镇北口歇了一日,孙燚找到老张聊了很久。 听闻孙燚一次要开建三座军堡,老张先是大吃一惊,又变得亢奋无比。 看着张大帅亲自画的军堡建设图,老张的心砰砰乱跳。 新计划的军堡,可是三座能容纳近万士兵,这规模直接比原计划的规模大了数倍,这一旦建成,山海关外,大夏又多了一道坚固防线。 具有更大意义的是,大夏开始跨出国门,向外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老张拍着瘦弱的胸膛,砰砰作响 :“放心,一切包在咱老张身上,我随你去山海关做一些前期准备。这一切都要尽早准备,而且,还要保密。 山海关里,可是有不少北邙人的探子,叫那个什么,什么。。。。眠卒?对,眠卒,这些家伙,挺厉害的。”老张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甚至是贼眉鼠目的样子。:“我们得放出一些假消息才行。” :“好,准备一下,明日和我一起走,我带你去见大帅。” 这一日,元宝带着罗毅诚踏上归途,为了和边军达成谋划,他们已经出来了将近半年,这半年里,黑石城传来的消息断断续续,父皇的身子骨,似乎更差了。 元宝手里摩挲着一尊玉菩萨,心里不断默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父皇安然无恙,保佑父皇安然无恙。 黑石城,枢密院,元归青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从新安镇到现在,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元归青已然是一副老态龙钟的垂暮老人。头发稀稀疏疏,都没有剩下几根。 :“陛下的身体,有新变化吗?” :“枢密使大人,陛下貌似有所好转,听闻今日进了一碗粥。”一个官员毕恭毕敬的回答。 :“听闻?” 官员身子一抖:“大人,是内官耶律尚说的。” 元归青眼皮低垂,一双浑浊老眼闪出一道厉光:“要严谨。”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去。” :“大人,下官告辞。”那官员急急退下。 元归青轻咳了两声,背着手,在屋子里缓缓踱步。 大王元昊天的身体状态时好时坏,已经严重影响了北邙的朝局。 现在,以南院大王朴旭芳为首的一群臣子,早早依附在大皇子元涛身边,一旦大王驾崩,大皇子元涛必然继承王位,成为北邙新王。 到时候,有从龙之功的朴旭芳一定会对枢密院下手,作为枢密院使的自己,下场可想而知。 朴旭芳,这个卑鄙小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整个北邙的官场风气,就是这个小人所败坏。可惜这奸诈小人极善于揣测上意,英明如大王,也没有及时发现他的丑恶嘴脸。 :“大人,萧统领求见。”门口护卫喊了一声。 元归青冷声道:“进。” 一名身着便装,相貌普通的汉子走进大殿:“萧远拜见大人。” :“免礼。走,书房。” 元归青指指椅子:“坐。有什么消息?” 萧远小心坐下:“大人,清河榷场传来消息,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联合,灭了塔尔部落。” :“据说是得罪大夏某位大人物,他付出今年一年盐巴的销售权作为悬赏,引清河与索云联合出手。” :“不过真相是,三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清河榷场本来就是三皇子的势力范围,现在收益颇丰,塔尔部落经常在清河榷场闹事,是受南院平章赵勃的指使。” 元归青接话:“赵勃是朴旭芳的亲信。” :“是,大皇子受朴旭芳蛊惑,总想插一手。他们看这清河榷场这几年的收益,眼红。” :“如果只是眼红,那就好了。就是怕不仅仅是眼红。”元归青冷笑一声。 :“那这次塔尔部落出事,会不会迁怒到三皇子身上?”萧远查看着元归青的神色,小心问道。 元归青没有回答萧远的问话,反而问道:“大皇子最近在忙什么?” :“他很少出门。家里客人不断。” :“北院几个有实力的部落将领,似乎也与大皇子走的有些近了。” 元归青呵呵冷笑:“这时候去抱大腿,是不是稍微迟了?” 这不是一个问题,萧远默默地不做声。 :“朴大人对你的拉拢,分寸你要掌握好,做事多用点心,,不要让他怀疑。” :“属下明白。”萧远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衰弱,他这些年默默发展了不少力量,只是隐在水面下,不到最后,敌我难辨。 元归青掸了掸身上的锦袍:“嗯,北院的情况,你可以多向朴大人汇报,越详细越好,耶律赫大人的一举一动,朴大人是很关心的。” :“好的,大人。” :“好,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 萧远拜别,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听到元归青关怀的声音:“萧统领,多加小心。” 萧远心头一暖,回身又施了一礼。 北邙大王元昊天,说是病情严重,已经四年多,期间多次说是病情危急,每每总能绝处逢生,转危为安。 只是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理朝政。 元昊天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自十几岁登基,二十多年时间,就把当时一盘散沙的北邙凝聚成北方最为强盛的民族,堪称一代天骄。 这一病,北邙强大的发展势头戛然而止。 元昊天有三个儿子,老大元涛,与他最是很像,精力充足,勇猛好战,只是性子有些急躁,不过毕竟年轻,也是可以理解。 几乎没有人质疑,大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元涛是继位者唯一选择。 以朴熙芳为首的一众官员,早早就把自己的仕途牢牢的绑定在大皇子元涛身上,成为元涛最为信任之人。 只是元昊天这一病,反反复复数年,时间久了,让原本理所当然之事,又变得有些扑朔。 第851章 三兄弟 黑石城内,处境最为尴尬的不是三皇子元宝,而是二皇子元新。 元新比元涛两岁,从小就展示出与同龄人不一样的霸道和自私,与大哥元涛更是势如水火,随着年岁愈长,性格反而慢慢的有了些变化,他开始模仿大哥元涛,骁勇,好战,豪爽。。。。。。不同的是,他开始礼贤下士,为人谦逊。 元新的变化,在不同人的眼里,解读出两种不同的意思,一些臣子们开始不动声色的把一部分资源分到元新身上,万一最后爆冷,让他上了位,这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 还有一部分臣子觉得元新过于装腔作势,心思太重,城府太深,没有人喜欢未来的君上是一个无法捉摸的人,这一些人是主流,毕竟,元昊天给他们的压力太大,谁也不想再来一个更不好伺候的主子。 不管怎么说,元新至少开始引发了一部分的警惕,更引发了元涛的警觉。皇家是没有亲情可言,何况这个从小就自私的弟弟。 大王健在,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站队,这一切,都是默默的进行,不显山不露水。 元昊天知道,也没有做出太过激的举动,自己毕竟才四十来岁,武力,精力正值巅峰,任何人,也不会现在去做选择,至于几十年后的答案,那是几十年后的事。 若是给元新足够的时间,以他的隐忍,未必不能成事。 毕竟,南院大王朴熙芳岁数也不小了,说不定熬着熬着,先把他给熬没了。 谁都不曾想到,最先出问题的竟然是大王自己。 这让元新的压力瞬间膨胀。随着大王病情加重,一些原先悄悄支持他的人,也在悄无声息的缓缓消失。 这种逐渐滑落深渊的感觉,令人惶惶不安,夜不能寐。元新知道,投降是不可能的,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选择,等到大王驾崩,元涛上位,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 :“主子,主子,三皇子安排人,把去年底清河榷场的收益派人送回来了。您,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眼?”管家老金兴冲冲的在门外喊了一声。 元新精神一振,急步走出门来:“走,去瞧瞧,三弟回来了吗?” :“三皇子没有回来。” 十几架牛车停在后院,一人迎上急几步,跪拜下去:“拜见二皇子。” :“起来。赵掌柜,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西南边连日大雪,路都看不见,大夏的商队来的迟。等他们误了时间。奴才这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误了时辰,请二皇子恕罪。” :“老三什么时候回?” :“嗯,三皇子说天太冷,路太滑,准备多住一些时日才回来。” 元新随手在车上打开一个盒子:“这个疲懒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是。。。瓷器?” :“对,大夏官窑出来的顶级瓷器,一共才三箱子二十多件,即便是在大夏,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赵掌柜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出去:“这是货品清单,还有去年底的收益。” :“嗯,辛苦赵掌柜了。老金,安排赵掌柜歇一歇,喝口热茶。” :“不用不用,二皇子,我也好久没有着家了,要是没有什么吩咐,我先想回去瞧瞧,呵呵。。。”赵掌柜点头哈腰,笑的谦卑。 :“好,去。老金,送一下赵掌柜。”二皇子捏着手里的信封,挺厚的一叠。 回到书房,挑亮灯烛,元新把信封放在灯边仔细查看,信封火漆封口,口上有元宝的印章。并无异样。 打开信封,厚厚一叠银票,还有一封简短文字:“二哥,知道你用钱地方多,这次多给你点,六十万两,回去请我喝酒。 还有,送回去那些都是我特意收集的货真价实的精品,具体价格在清单上,是送人还是买卖,你自己做主。反正到时候,你要把本钱还我。” 太冷了,我不想赶路,迟些时候回去。” 三皇子元宝,是三位皇子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家伙,也是三人中形象最差的一个。 年少时候身体孱弱,长大后,醉心于吃喝玩乐,出没烟花柳巷,赌场酒肆,放浪形骸。 若说还有一些优点,那就是对钱物数字极为敏感,什么能赚钱的买卖,他都想着法去掺上一脚,时间久了,倒是成了三个人里最富有的家伙。 特别是那年从大夏回来,极力推崇恢复清河榷场,扩大与大夏的互市,仅仅几年时间,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这一天,元涛也收到赵掌柜送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和一张纸条:“大哥,怎么样,没有让你吃亏?当时喊你多投点银子,你舍不得,告诉你,今年我赚了八十万两银子。就是二哥,都赚的你比多,你个小气鬼。嫉妒不,羡慕不?哈哈!” 元涛把银票丢在桌子上,并不是多重视,元宝书信上毫无顾忌的文字,倒是让他有些亲切,这个老三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再瞟了一眼元宝的书信,上面的“二哥”两个字格外的刺眼,这个元新,怎么就敢这么自不量力,觊觎王位。他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不知道吗? 若不是朴大人深谋远虑,想着故意留着他的性命,看看到底有那些不开眼对的家伙暗地里拥护他,待到时机成熟,再将其一网打尽,就凭元新那点实力,自己早就把他连根拔起。 朴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有些过于谨慎,为什么让我去抢了清河榷场?清河榷场可是老三固持己见,一力拓展起来的。去抢老三这点玩意儿,实在有些丢人。 老三就算是能赚到些钱,那又能怎么样,手里无兵无权,孤家寡人一个,又如何能成为我的威胁?朴大人未免疑心太重。 这整个北邙,未来不都是我的吗?一念至此,元涛轻轻拍着书案,望着墙上挂着的舆图。 舆图上,北邙,大夏,两分天下。 元涛心潮澎湃,待我执掌北邙,一定率领北邙铁骑,叩关南下,一统大夏,完成历代北邙人的夙愿。 天下之主,舍我其谁! 第852章 风起云涌的前兆 所有的人都知道,朴熙芳不喜黑暗, 每当夜幕降临,他的府邸,灯笼烛台,摇曳生姿,发出柔和的黄色光芒,犹如繁星点点。 朴熙芳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微微有点气喘,回到书房,管家送上一碗参汤,喝了参汤,洗了把脸,朴熙芳又在书案前开始处理事务。 烛光把他的身影放大,镌刻在背后的墙上。 朴熙芳占据南院大王一职近二十年,铁打的朝堂流水的官,在他手里,迎来送往多少官员,从来没有人能危及他的位置。 即便是当年如日中天的一代谋臣元归青,也在他的手下吃了大亏,从枢密使一职直接沦为平头百姓。 若不是当时元昊天念些旧情,元归青哪里还有今天重返枢密使的机会。 这也是朴熙芳心里最深的刺,当年千不该万不该没有痛下杀手,以至于让元归青卷土重来,成为王朝中自己最大的对手。 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时时刻刻提醒着朴熙芳,做事一定要不择手段,斩草除根。 这就是他为什么连三皇子赖以赚钱的清河榷场都想强取豪夺。 人有了钱,就会有人,有钱,就会有一切可能。 他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大皇子送上王位,不想再有任何节外生枝。 陛下的这个病,折腾的每一个人,每一次病情加重,都是一场高强度的战斗准备,三番五次,人疲马乏。 更重要的是,一旦形成习惯,人的警觉性和紧迫性就会荡然无存,这就不亚于一场灾难。偏偏就算朴熙芳自己,也无可避免的陷入这种奇怪的情绪里去。 去年冬天暴雪两个多月,极度冰寒,牛羊冻死无数,今年,很多部落日子都会过的很艰难。 北邙惯例,部落实力下降,必然就是一场新的杀戮和抢掠的开始,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北邙,又要有些不安分了。 朴熙芳有点开始怀疑自己,或许之前自己休养生息,不犯大夏疆土的方针,是错误的? 很明显,这些年,北邙的实力扩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开始停滞不前,自己内部的争斗和厮杀反而不断增加,整个北邙像是一个积蓄已久的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今年又是 白灾年,这种情绪,可能真的要压抑不住了。 :“大人,大皇子求见。”管家在门外说。 朴熙芳从沉思中醒来:“唤他进来,沏茶来。” :“好的,大人。” 大皇子元涛一身锦袍,披着大氅,抱着一个不小的箱子走进来:“朴大人。” :“臣叩见大皇子。”朴熙芳说得快,动作却慢。 :“免礼免礼,这里没有外人。朴大人,你瞧,我带来的是啥。”元涛将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上。束手站在一边,表情充满期待。 朴熙芳抚摸着箱子,箱子很陈旧,摸上去手感温润,散发着淡淡檀木的香味,他解开箱子铜扣:“哪里来的?” :“三弟让商队带回来的。” :“哦,他回来了?” 元涛呵呵笑:“他说下雪,太冷,不想动。等天暖和了才回来。” 说话间,朴熙芳已经打开箱子,箱子里垫着毛绒绒暄软的兽皮,一层层打开兽皮,是几本书,暗褐色的书皮都有些损坏,古老沧桑。 :“古籍?”朴熙芳心情大悦,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地的古籍,文化人,自然是与众不同。 朴熙芳小心翼翼取出一本书,手指都不敢用力,轻轻的触摸着书页,像是一用力,就会惊扰了什么似的。 :“我上次和三弟说了一声,让他留意这种物件,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到了。他说,这是中原至少传承百多年的古书。” :“是,这种装订的方式,和纸张的状态来说,确实很有些年头了。”朴熙芳小心的将书籍又放回箱子里,层层盖好,扣上锁扣。 :“先留着,天气好的时候,慢慢欣赏。大皇子,有心了。” :“嘿,是三弟有心了。我也就是提了一嘴而已。”元涛浑不在乎的应了一句。 :“那下次见到三皇子,我可要好好谢谢他。” 朴熙芳返身坐下:“大皇子,坐。喝茶。我正好有事情想与你说。” 见朴熙芳神态慎重,元涛也收敛情绪,坐在书桌对面。:“什么事?” :“这次白灾,影响范围极大,这些天气转暖道路能行,周围部落的损害情况才报上来,情况很恶劣。更北和更东的区域,消息都还没有送过来,不过我估计,会更糟糕。” 元涛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朴熙芳。 朴熙芳叹了口气:“直说了,北邙,或许需要一场战斗,缓解内部的矛盾。” :“大人,您不是一直鼓励发展,并不支持与大夏为战?” 朴熙芳露出一丝惭愧,:“时代不同了,大王生病的这几年里,我们的实力没有丝毫进展。 不但没有进展,倒是有不少部落首领,领军大将都开始变得骄奢淫逸,不求进取。 说起来,这整个战略错误,我是难逃其咎。” 朴熙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忧心道:“这次白灾,影响甚大,我们如果不做出一些反应,怕是会反噬自身。” :“那就打!”元涛握拳,落在书桌上。 朴熙芳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我要和耶律大人聊一次,呵呵,挺讽刺的,以前是他们想打,我反对,现在轮到我鼓动他们打,耶律大人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我去和他谈,这个时候,他必须和我们站在一起。” :“不用,明天我自己先探探他的口风,这几年,我看他也是花天酒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上马征战的勇气和激情。” 元涛心里一股烈火燃烧,豪情壮志涌上心头,他的拳头握的更紧,眼神中充满渴望与期待。 来了,来了,风起云涌的日子,终于来了。 朴熙芳似乎感受到元涛的激动,抬眼冷静的看着元涛:“你想亲自领兵?” 元涛愣了愣:“难道不让我领兵?” :“你要想清楚,这一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若是你亲自上阵,但凡有些不顺利,对你的威严,都是致命的打击。 朴熙芳阴恻恻道:“除非,你现在就能坐上那个位置!” 元涛脸色大变,死死盯着朴熙芳的脸,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朴熙芳的脸色波澜不惊,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的口。 沉默片刻,朴熙芳淡淡地说:“你先回去,不要透露半句口风,等我消息,等我和耶律大人取得共识之后,我们再考虑之后的动作。” 第853章 三巨头的合谋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在北邙这个地方,大酒一喝,嘴巴一张,肚子里这点东西那是一个不吐不快。 朴熙芳找完耶律赫没两天,黑石城的开始流言四起,南院北院两位大佬已经达成共识,准备倾全国之力,对大夏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征伐行动。 当朴熙芳和耶律赫一起找上枢密院的时候,元归青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颇有拒人千里的隔阂。 做出这种姿态,也是理所当然,流言都漫天飞了,你们两位才来找我,这是看不起谁呢?别忘了,枢密院才是北邙负责军事行动的最高权力机关。 老奸巨猾的朴熙芳根本就不在意元归青的态度,他站在耶律赫的阴影里,全程基本不说话。无论耶律赫说什么,他都点头表示支持,赞同,理解,配合。 元归青准备好的拳头打在轻飘飘的棉花上,一点快感都没有。 耶律赫是武将出身,你要他上马杀敌,他能整出一堆花儿来,可是你要他说事情,他就是直勾勾的把自己的所有想法丢出来,没有一点遮掩装饰,很干脆。 朴熙芳教他一些缓和气氛的技巧,也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根本就不屑用。在耶律赫眼里,元归青是自己人,不需要太多客套。 无论气氛多么微妙,元昊天病倒,北邙的大事,也只有这三个人来做决定,而现在,朴熙芳把这些年北邙的状态整理清楚,摆在台面上的时候,元归青也知道,他的工作确实做的更细致,北邙群龙无首,迟早就会出现问题。 :“计划什么时候动兵?控制在什么规模?谁领军?”元归青斟酌再三,才开口问道。 朴熙芳看向耶律赫,耶律赫拍着胸口:“我听你们的,我只负责领军。规模不能小,规模小,动员不起部落的热情。 要知道,如果只是去劫掠一番,那没有什么意义,毕竟这些年,靠清河榷场的买卖,不少部落首领,日子过的都不错。” 元归青皱了皱眉头,去看朴熙芳。 朴熙芳知道元归青的顾虑,他并不担心元归青会拖后腿,毕竟,大王对元归青有再造之恩,无论如何,元归青也不会看着北邙陷入混乱和巨大的麻烦之中。 :“我觉得规模不要大,这时候是我们实力最虚弱的时候,我们主动出击,是为了掩饰这种虚弱。但如果我们全军压上,若是不成,大夏趁机反击,局势就会更糟。” 元归青默默点头。:“嗯,朴大人的顾虑是要慎重考虑的。我的意思是,这一仗,点到为止就好,毕竟你们也明白,群龙无首,这一仗的后果,很难预料。” :“就算小输,也是可以接受的。” :“白灾的影响太大,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恢复,若是真的想要搞大的,需要足够的时间做准备。等到今年秋天,战马养肥,才有真正的一战之力。” 元归青的意见,与朴熙芳的判断不谋而合,现在需要一场战争,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但此刻一定不是决战的最好时机。 耶律赫有些不甘,还想反对一二,出兵作战,未言胜,先言败,这不是北邙铁骑的作风。 元归青耐心劝说道:“耶律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大打一场,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我们现在暂时没有能力来一场倾国之力的大战。我们应该用一场有分寸的战争,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夏身上。” :“大战需要准备,你现在是用一场战斗,来点燃北邙臣民的热情,为今年秋季大战做准备。” 朴熙芳也好言好语的劝道:“就是,耶律大人,你不要着急,歇了这么久,和大夏的恩怨,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挥军南下,铁蹄踏破山海关,那才是大人你的战场!” :“那你们要让谁带兵出征?”耶律赫反问道。 元归青和朴熙芳相视一眼,元归青又收回视线,沉吟着:“耶律大人可有推荐?” 耶律赫也没有顾虑,直白道:“元涛去,这一仗打完,只要不是太难看,回来让他登基,大王的病,始终没有起色,大战伊始,北邙不能继续这样,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哎~~~~”元归青深深的叹气:“耶律大人说的有道理,可是,大王怎么办?” :“你们这些文官就不能想个办法出来?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耶律赫突然恼了。 朴熙芳急忙出来打圆场:“当务之急,让大皇子去立些战功,也是好的。登基的事,日后再说。大家都是为了国家发展和前途。” :“你是高兴,大皇子上位,你朴大人就有从龙之功,将来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元归青瞥了一眼朴熙芳,毫不掩饰对他心里盘算的鄙视。 朴熙芳眼前并不想和元归青起争执,只要大皇子继位,一个区区元归青算什么,哼哼,这一次,我可不仅仅让你下台那么简单,老子一定会斩草除根。 :“元大人,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合适?”朴熙芳脸上堆着笑。 元归青似乎并没有太多热情,轻描淡写:“问耶律大人,我这里负责粮草划拨。粮饷发放。作战的具体事宜,由耶律大人做主。” :“那好,那我和耶律大人做了计划,再来通报元大人。”朴熙芳没有在意元归青的冷漠态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是要让大皇子打一场胜仗,回来安安稳稳的上位,才是最重要的事。 朴熙芳和耶律赫告辞而去,朴熙芳的腰杆挺的笔直。 元归青阴沉着脸,看上去像是闷闷不乐,嘴角挑起一条细微的弧线,一切来的如此顺利,不需要吹灰之力,请君入瓮。 立功?呵呵,等你活着回来再说立功。 不几日,大夏人在山海关欺辱北邙无辜商人,抢劫财物,伤其性命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传言发酵,听闻大皇子元涛将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南征大夏,要求北邙人还一个公道。 大夏人若是狡辩,那便血洗山海关! 三皇子元宝还未进黑石城,在路上就听到这些传言。他一反路上的悠闲,带着罗毅诚和数十名亲兵,风雨兼程。 第854章 说的不那么通 三皇子元宝觉得冥冥之中如有神助,自己谋划了许久,还没开始实施的计划,居然被朴熙芳的谋划所替代,如此一来,一切比计划的还要完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欣喜,只能藏在心底。即便是在元归青大人面前,自己也只能为北邙的未来担忧。 罗毅诚觉得自己命真苦,刚刚感受过两千里路风与雪,麻木的屁股还没有恢复元气,转眼间又要来个两千里路云和月。 果然,这世间,成大事者,无不是心智极为坚定之人,受人不能受之苦,尝人不能尝之痛。 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 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赶,只是元宝皇子说,若他不能比大夏的探子回去的快,那一定会被那个孙副帅看不起,以后再说什么配合,合作,人家一定会看不起咱。 好,好,你是皇子,你是未来的王,你怎么说都对。即便是你莫名其妙送了人家两匹价值连城的大马,也是你的深谋远虑。 两千里路,天寒地冻路又滑,罗毅诚一人五马,除了拉撒,全在马上解决,没日没夜的赶路,才在半个月后赶到镇北口。 面目全非的罗毅诚,哆哆嗦嗦地从战马马鞍下掏出一封信递给孙燚,下一刻,眼前一黑,从战马上滚落下去。 要不是孙燚伸脚垫了一下,他得摔死在这里。 元宝的那封信丢在炕上,比一个脱光了的大姑娘还要令人亢奋。 一群汉子两眼放光,身上蓬勃而出的男人激动亢奋时候的荷尔蒙的味道格外刺鼻。 一个个嗷嗷叫着,你争我抢,谁也不让。 好,真的嗷嗷叫的,就是小柱子和林克敌,张稳平毕竟岁数大一些,又懂做人,又会谦让,反正,不争不抢,也不会少了自己这一口。 孙燚拍着桌子喊:“停停停!听老子说!” :“看见没有,五万铁骑,五万!”孙燚扯着叫的最欢的小柱子的耳朵:“五万铁骑,你那两千多人够填牙缝吗?” 小柱子嗷嗷叫:“五万就五万,五万有什么好怕。不管来多少,反正都是要打的。” 白定平带着林克敌的训练才回来两天,听闻这个消息,很是震惊,可是对于五万铁骑的说法,他始终觉得有些奇怪。托着下巴沉思不语。 :“大白哥,你有什么疑虑?” 白定平抬眼看了大家一眼:“这个五万人马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怎么说?” :“北邙人动手,要不就是一万人马,两万人马,来的快,去的快,劫掠一番,就走。” :“要不然就是大军压境,几十万人倾巢出动。力求强攻破城,浩浩荡荡冲入大夏腹地。” :“我在这里这么些年,基本也就是这两种方式,其实后者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就是一两万人的规模,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的袭扰。” 孙燚笑笑:“这个消息肯定是真的,等信使醒了,我们再问清楚。不过毫无疑问,我们马上将要面临一场恶战。大白哥,有没有好的建议?” 白定平这段时间瘦了许多,脸颊变得极为硬朗:“我的建议就是,你们回去,换我的人来。” :“切~~~~~” :“打脸,阿蛮哥,他打你的脸。。。”小柱子唯恐天下不乱。 :“吼吼~~吼吼~~~~”大柱子笑的很矜持,笑声又很兽性。 。。。。。。 白定平无奈一笑。:“那就快报给大帅。让大帅做决断。” 孙燚摩挲着下巴:“那就这样,备战。可惜了,他这一来,倒是打断了我的计划,老子的兵堡一时半会建不起来了。” 白定平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事出反常,北邙人,从来没有在这样季节选择开战,除非,他们铁了心要拔除镇北口。 可是五万骑兵,怎么能拔除两万驻军的镇北口呢? 白定平再是个不怎么动脑子的悍将,毕竟在边疆守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基本的战术素养还是不缺的。 除非,这只是一次造势。 那就意味着,还有更大更激烈的战事在后面。 :“副帅,我建议你安排马车,立刻带信使回去见大帅。我觉得这场仗无论从那个角度分析,都不是那么简单。”白定平态度很严肃。 孙燚凝视着白定平的神情,白定平的神态很认真,甚至看得出有一种如临大敌的谨慎。 :“林全栋,安排马车,带上信使,我们即刻回山海关。” :“白将军,你和我一起回去。” 白定平没有丝毫犹豫:“行,一起走!” 两个人的对话和严肃的态度,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变得认真起来。 :“你们看好家,等我回来。张铁柱,镇北口,由你负责。” :“好!明白!” 马车在路上行了两日,罗毅诚才晃晃悠悠的醒来。用冰冷的雪水洗了脸,喝了水,吃了几个饼子,才算恢复神志。屁股像是裂成两半,疼。 孙燚和白定平挤进马车里,详细的询问他。 罗毅诚知道一些事,但是知道的不多,毕竟,元宝和孙燚的合作,只是为了想办法弄死大皇子,扫清自己上位的通道。 他不会把整个北邙的真实状况都告诉罗毅诚,甚至还要刻意的隐瞒他,免得罗毅诚漏了口风。 即便是这样,也勉强能把事圆上,毕竟是大皇子,也就是北邙未来的大王 ,来刷军功,没有足够的人保护,大家都不会放心。 五万大军,说多不多,至少对北邙数十万大军来说,并不算多。 大夏人自己大惊小怪而已。 现在不过二月,即便大皇子领兵来,至少也是四月五月,那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变热起来,对于北邙人来说,天气太热,不是作战的好时机,所以罗毅诚的说法很有说服力。 就是大皇子来刷军功而已。 对话中,孙燚很敏锐的发现一个罗毅诚都没有注意到的漏洞。他们是还没有回到黑石城,就得知大皇子要率兵亲自南征的消息。 大皇子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不合适骑兵作战的时间来刷军功? 除非,是为了王位。也就是说,刷完军功回去,他就有可能成为新的北邙皇帝。 这么说起来,大皇子南征,是整个朝野上下协商一致的行动,这和三皇子之前计划的那种鼓动大皇子私自行动有本质上的区别。 能让朝野上下所有敌对派系抛开成见,达成一个共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奇怪之处。 整件事,说的通,又不是那么通。 第855章 早有准备 再次回到山海关,张陆离见到孙燚,神态就有些严肃,孙燚前几日带了老张来,这才离开几天,又突然求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罗毅诚在几个人的眼光下,感觉到很耻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自己明明是北邙人,怎么就和这些大夏人搅合在一起,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内奸。 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传达的信息说完,罗毅诚就板着脸不再说话,张陆离问了几句,罗毅诚的回答也是心不在焉,语焉不详。 孙燚看出罗毅诚的不配合,无所谓的笑笑:“大帅,其实想来想去,也不是多大的事,我们闭门不出就好了,我不信他们区区几万人马,还能攻下我的镇北口。更别提攻打山海关了。” :“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自然也就回去了。这天寒地冻的,几万大军出动,这后勤保障可不容易。” :“至于他们回去之后怎么宣扬,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不过我猜啊,回去之后,大皇子声威大振,应该就能坐上那个宝座了。” :“狗贼,狗贼。这家伙怎么这么奸诈。”罗毅诚低着头,心里怒骂道,如此一来,自己跑这么远报这个信,又有什么意义呢?之前三皇子和他的约定,又有什么作用呢? 张陆离听出孙燚的言外之意,频频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种季节,本来就不是和骑兵征战,让他无功而返就好,咱们也不用搭上多少弟兄们的性命。” :“来人,送这位罗大人去休息。”张陆离也不再追问罗毅诚,似乎他的信息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罗毅诚就这样被带了出去,自己辛辛苦苦跑了半个多月,信送到了,就像垃圾一样被无情的丢弃。 高邦玮若有所思的看着孙燚,张陆离问:“老高,你看着他做什么?” :“我听说你在军中有个外号?”高邦玮问孙燚。 孙燚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高大人也听说过?他们觉得我运气很好,所以都叫我天命福将。哈哈,其实哪里有,我也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说话挺谦虚,神情飞扬,哪有一丝一毫的谦虚。 :“我觉得你运气确实不错。”高邦玮却默认。 张陆离挠挠头:“老高,你不是这种信妖言惑众的人嘛。” 孙燚瞪起眼:“诶,大帅,熟归熟,什么叫妖言惑众?” :“你俩别吵吵。我是说,他运气真不错。”高邦玮直言不讳,一双锐眼紧紧盯着孙燚,似乎想从孙燚脸上找出与众不同之处。 孙燚本来也是说笑而已,见高邦玮如此慎重,自己又觉得不自然起来,笑的有些勉强:“高大人,兄弟们也是开玩笑而已,玩笑嘛,谁也不当真的,您老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高邦玮摇头:“不是,我真觉得你是有点气运。是气运,不是运气!” 张陆离脸色变得严肃:“老高,别胡说,什么气运,气运能随便说吗?” 高邦玮收敛自己的神色,轻松一笑:“瞧,越老越不经逗。好了,我问你们,这次,是准备配合他们唱戏呢,还是闹点大动静?” 孙燚看向张陆离,眼里的战意渐盛:“弄他,护卫他来的,一定是北邙最精锐的人马,撕咬一口是一口,伤口多了,一样也致命。 :“就是,咱的地盘,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不留下一大块肉,别想离开!””张陆离神态语气都很轻松,说出来的话,杀气十足。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爽朗中带着一点阴险。 :“行,那我们就以这个为战略,制定作战计划!”高邦玮也不犹豫,斩钉截铁道。 孙燚眼神明亮:“可惜了,这次他们来的人马太多,想把大皇子留下,估计有难度。” :“只要让他们伤亡足够惨重,大皇子回去一样也不好交差,呵呵,到时候,他们更会争的头破血流。”张陆离倒是不以为意。 高邦玮看着挂在墙上的舆图:“如果想让他们伤亡惨重,必须要让他们不计后果的攻城。那就要在路上,想办法激怒他们,他们越生气,越会孤注一掷。” :“大皇子年轻,这一仗,又关系到他是否能够平稳上位,他肯定是许胜不许败。这是我们的机会。” 孙燚伸手指着舆图上的一个地点:“这里,滑石坡林,我们在这里先打一个伏击。然后引他们往西南方向引,在这里,狐子山,这里能藏一支骑兵,再来一次突击,顺利的话,能消灭他几千骑兵,这样他还能不动怒?” 张陆离看着舆图:“先发制人?出前五百里地迎敌?你小子胆子不小啊。你这逃亡西南方向,提前在这里设伏兵,倒是很令人眼前一亮。” :“看来你小子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呢。” 孙燚呵呵笑:“我看过这些年来所有的战例,从来都是北邙进攻,大夏依仗城池防御,这么说,除了个别几次的乘胜追击,大夏军队就没有和北邙军队野战过几回。” 张陆离涨红了脸,羞恼地解释道:“边军就一万左右的骑兵,一骑双马都做不到,如何野战,即使野战,也不敢距离城池太远,否则一旦被北邙骑兵黏上,我们很难脱身。” :“是!我们是这样想的,北邙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这计划,第一次,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的话,你的人手应该不足,毕竟对方是五万骑兵,你手里骑兵不足一万,袭扰勉强可以,万一要正面作战,没有几分胜算。” :“大帅,我有两个请求。第一,我需要你把你的斥候借给我,至少三百。第二,我要把骁骑将军李砚的陷阵营出关,配合我作战。” :“哦, 你居然没有要王晋勇的黑甲骑?” :“呵呵,王晋勇和黑甲骑都没有上过什么战场,贸然上去,伤亡会很大。人多,未必有用。” 张陆离连连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这里的骑兵可以借你五千,你要不要?” :“不要,我们平武军初来乍到,威信不够,李砚未必能指挥的动,战场上号令不一,后果不堪设想。你借我几百斥候就好了,配合我的听风旗,能够准确及时的感知战场态势,就足够了。” 张陆离和高邦玮欣慰的看着孙燚,这个年轻人,理智又冷静,这才是为将者该有的特质。 :“那这一场仗,我就看你的表现了?”张陆离笑眯眯地,心怀安慰。 孙燚眼珠子转了转:“大帅,你答应我五千匹战马,可要抓紧时间了,战斗一旦开始,双方的关系就会陷入冰点,没有战马,想要搞定北邙,很难。” :“放心,我张陆离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张陆离放低声音,神神秘秘地:“不仅仅是我们大夏人爱银子,北邙一样也有很多部落首领,把银子看的很重。” 孙燚眼角一扬:“懂了!银子不够,随时告诉我,只要能弄到战马,花再多银子,我都不在乎。” :“哈哈哈~~~~哈哈~~~”张陆离开怀大笑。 第856章 触敌 数日后,几骑人马进入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求见族长。 又过几日,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突然全族迁徙,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 清河榷场,空无一人,所有的蒙古包帐篷等,都消失不见,方圆几百里地,再无人烟。 小柱子的听风旗 漫山遍野的散了出去,十二人一个小队,一口气丢了五十个小队出去。 山海关内,几百架牛马车队拖着粮食,送往镇北口,牛马车到了镇北口,换了一批辎重营的士兵,带着车队,夜里出发,向东北方向的雪原挺进,很快消失在茫茫天地。 十日后,三月初的一日清晨,李砚带着七千陷阵营赶到镇北口。 李砚捧着一大盆面条狼吞虎咽,一边听舆图前孙燚讲述作战方案,孙燚讲的很细致,几乎是面面俱到,这在之前在关内作战几乎是很少见。 他尽量在放缓语气,但是他脸颊的生硬线条,深刻的证明,这一场仗他格外重视。 李砚放下盆子:“你的意思就是打一波就撤回来吗?” 孙燚点头:“嗯,我只需要你们去激怒北邙人。这样,他们才会生气,才会失去理智,才会放肆的攻打镇北口。 这一仗,守住镇北口就是胜利,若是能大量的杀伤敌军,那就是大胜。” :“从这里出去,方圆几百里是没有什么地方能找到粮草补充,我在狐子山那里存了一部分粮草,你们可以在那里得到一次补充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不要恋战。任务完成就马上回来。” :“李砚,你的骑兵回来,往山海关走,张大帅会在雪村那里临时搭建一个前出军寨,距离这里八十里地,你在那里休整,之后根据自己的判断,掌握出兵时机。” :“明白!” :“下午出发,最多五天时间,北邙军队就该到了。”孙燚用力拍了拍张稳平和李砚的肩膀,一脸肃穆:“平安回来!” 张稳平出门准备,李砚口将盆子里的面扒拉完,抹了把嘴:“你太紧张了,你紧张啥?你是受天眷顾的天命福将,你忘记了?” 孙燚咧咧嘴,笑的挺难看:“嘿嘿,这不是紧张,这是重视。” :“不会笑就不要笑,真丑。你这里就一万步卒守城,够吗?” :“够了,人太多,他们不会上当。慢慢给他们放血,最后才来狠狠撕咬一口。”孙燚揉揉脸:“你出去,聪明点,把弟兄们平安带回来,这只是一盘小菜,大菜还在后面呢。” 距离镇北口四百多里,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出现在雪原之上,阳光离得很远,皑皑白雪闪着刺眼的光亮,却感觉不到温暖。 马蹄声沉闷又压抑,仿佛被埋入厚厚的积雪里。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北邙骑兵,在这样的天气里行军,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战马踏过积雪,路面很快变的泥泞不堪,又湿又滑,严重影响了骑兵的速度。 队伍之中,一面“金”字大旗下,先锋官金速注无精打采的随着战马的步伐,身子微微摇晃。眼睛半眯,像是在打盹。 身为万夫长,金速注提不起一点兴趣,他知道这是一场徒劳无功的远征,既没有什么机会获取军功,更没有机会劫掠发财,北邙汉子,打一场仗空着手回家,部落的人都看不起你。 胯下战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才过了一个白灾年,战马消瘦的厉害,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补膘,这样的马,上了战场,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将军,前方探马发现有大夏斥候出现。”一骑从前方疾驰而来,大声喊叫。 金速注稍稍提高了声调:“让赵糅注意戒备,继续赶路。” :“是!” 身后一名千夫长驱马赶上两步:“将军,这么远就出现大夏斥候,前面会不会有大夏的军队?” :“别担心了,天这么冷,大夏军队敢和我们野战?他们不怕冻掉鼻子?”金速注嗤之以鼻的:“即使有几个不怕死的,那也是送上门的军功。” 身边的将士们都哈哈大笑,恣意放肆,全然没有把大夏军队看在眼里,大夏人要不是依仗着各种城高墙厚,殊死抵抗,北邙铁骑早就横扫整个大夏。 野战?他们也配? 小柱子站在一棵树边,眺望远方,两支斥候正疯狂的往回跑,远远看去,两支队伍都不满员,很明显,这是和北邙探马照面,交过手了。 一名斥候从马上滚落下来,肩膀处插着一根箭矢,伤口似乎冻住了,看不见鲜血流出。:“老大,我们和北邙人交手了,那些家伙厉害,像是长在马背上似的。 :“就回来你们几个?”小柱子脸色阴沉。 另一个斥候掏出一个袋子往外一倒,几个乌紫的左耳朵掉在雪地里,:“我们杀了他们七个人。” :“他们援兵来的很快,我们只能先脱离战场。”肩膀受伤的是一个小旗,神情有些萎靡,没有将战友的尸体带回来,让他情绪低落。 :“距离多远?”小柱子问道。 :“不超过六里地。” 一个医兵冲到他身边,用刀割开他的棉甲,看了一眼伤口:“狼牙箭,有反刺,这里不能处理,会失血过多。” :“嗯,去一个人,送他到后方治疗。” 另一支斥候赶到,滚落下马:“老大,北邙前锋距离不过十里,走在最前面的三千人马左右,与中军距离十五里。对方的探马很警惕,无法靠近侦查。” 这一支斥候回来六个人。 小柱子眼睛瞪了起来:“还有的人呢?” 那斥候气喘吁吁,指着西边:“他们引着敌人去了西边,让我们回来报信。” :“去,通知张旅旗,敌人的位置,距离。立刻去。”小柱子翻身上马:“来两队人,跟我去接应他们。” :“老大,你不能去,我去。”亲兵猴子一把拉住黄骠马的缰绳:“出门时候孙副帅说了,不许你自己乱跑。” 小柱子一鞭子抽在猴子肩膀上:“滚蛋,放手。” 争执间,两队斥候已经拔马而走:“老大,我们去接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接回来。” 亲兵们在小柱子身边围了一圈,猴子嬉皮笑脸的:“老大,这点小事都要你亲自出马,那这听风旗总有一天要散了。” :‘我去你大爷,你诅咒老子的听风旗。’小柱子又是一鞭子抽下去,风声都听不到。 与北邙第一次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第857章 难缠的敌人 千夫长赵糅无视探马的消息,保持着匀速稳定的行军速度,大夏的斥候,从来不是北邙人眼里的敌人,太弱,不配。 滑石坡林,距离北邙骑兵的路线约有十来里地的距离,是一个很平缓的山包,山上的林子不算茂密,现却能让人的视线出现误差,忽略山棱线下有一片低坡,可以藏匿踪迹。 选择这处地方藏匿,就是一个灯下黑的动作,但凡探马往这里多跑几步,就能发现藏在这里的安西铁骑。 一队五个人的听风旗小队策马赶来:“将军,敌军三千前锋,前方偏北十一里地。与中军有三十里距离。奉张将军令,我听风旗已经将这个方向的北邙探马全部消灭驱散,你们现在可以出击。” 张稳平一声令下,安西铁骑五千将士纷纷上马。 铁骑森森,如林而立。 :“弟兄们!” :“这是我们安西铁骑出关第一仗!平武军六万弟兄们都在看着我们的表现!” :“平武军骑兵,有陷阵营,有听风旗,有血旗军,有黑甲骑。今天,就在今天,让我们安西铁骑,一战成名! 安西铁骑,冲锋陷阵,勇往直前!” 张稳平 一把抽出战刀,热血激昂,奋力向北方一指:“出发!跟着老子的大旗,杀敌!” :“老大,我们是去偷袭。你这样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营正何立威在他身边小小嘀咕了一声。 张稳平慷慨激昂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积蓄了许久的激情,与何立威鬼鬼祟祟的说话,形成巨大的反差。 站在近处的将士们听见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像是会传染一样,缓缓的延续到后方,很快,整个队伍都轻轻的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之前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何立威看着张稳平恶狠狠扫过来的眼光,缩缩脖子,一挥手:“跟老子走,出发!” 战斗一开始,就极其惨烈。 北邙骑兵,果然名不虚传。即使是突然遇到偷袭,不等赵糅下达命令,三千骑兵及时转向,不逃不躲,悍然无畏的向奔袭而来的安西铁骑发动了反击。 三波箭雨落下,双方骑兵就撞在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血花四溅。 :“凿阵!凿阵!”张稳平手里一把长枪神出鬼没,转眼刺翻三个北邙士兵,一马当先,直入敌阵。 亲兵鲁明挥刀劈开对面一骑胸口,紧紧跟着张稳平身后,大喊道,:“冲阵,冲阵!!” 三百亲兵营的士兵们蜂拥而上,护着张稳平两翼。 何立威从一侧追赶上来,白色棉甲依然染红一片,面目狰狞:“杀!杀穿他们!” 一名敌将挥舞着一杆长刀,一错身,长刀横扫,贴着张稳平的马头呼啸而来,想将张稳平一刀两段。 张稳平手里长枪微微一挡,双臂发力,向上一挑,那长刀顺着枪杆倏然弹至半空,两马交错,张稳平手臂微抖,枪杆倏然从手掌间滑出,撞在敌将肋下,将其撞落马下,身子还未落地,迎面一匹战马猛然撞将上去,将其撞飞出去。 安西铁骑冲锋距离更为充分,战马完全提起速度,两军相撞,有速度之利的安西铁骑很快占据了上风。 北邙骑兵落了下风,但是他们那种骨子里的野蛮和不认输,让他们依然毫不退缩,誓死相拼。安西铁骑的凿阵居然没有成功,双方纠缠在一起,鏖战不休。 :“将军,这样不行,等敌人援军上来,我们就走不脱了。”何立威驱马赶到,帮张稳平砍翻一名凶悍的敌军,大声吼道。 按理说,人数就比北邙人多两千,又是突施冷箭,先发制人,安西铁骑的优势应该很大。可是回首一看,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甚至在北邙人的死缠烂打下,队伍陷入无法脱身的状态。 张稳平眉头紧锁,敌军的顽强,大大超乎他的预料。 :“何立威,带人与我冲对方将旗!”张稳平迅速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方向,斩将夺旗,不愁对手不败! :“明白!” :“向我靠拢,向我靠拢!斩旗,斩旗!”何立威大声怒吼,马不停蹄,向着前方的敌军将旗处猛冲。身边零零星星的士兵们渐渐在他和张稳平身后组成一支冲锋的队伍。 张稳平深深的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冰冷的空气顺着咽喉流入胸口,隐隐有些痛。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澎湃有力! 冲锋!冲锋!他眼中的视线渐渐向四周扩散,留在眼眶里的,只有那一面旗帜,没有什么风,旗帜耷拉着,像是看不起自己的对手。 :“千夫长,要不要避一避锋芒?我们大军很快就能赶到,不需要和他们拼命。”赵糅的亲兵在身边劝了一句。 赵糅眼睛充血,呼吸也变得急促:“送上门来的人头,老子不要?咱什么时候要避大夏人的锋芒了?拦住他!缠住他!弄死他!” 几十只箭羽倏然而至,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安西铁骑纷纷中箭落马,张稳平身前豁然一空,只剩下他自己,直面敌军,那一面旗,更加清晰。旗下那个面目丑陋的将军,眼神那么凶残。 何立威目眦尽裂,奋力鞭马,从一侧超过张稳平,亲兵鲁明举起骑士手盾,高声大叫:“冲旗!冲旗!!杀!”从另一侧超过。 几十名士兵不要命的抽打着战马,纷纷从张稳平身边超过,护在他的身前。 :“嗡~~”的一声轻响,又是七八名士兵和战马中箭,翻倒在地,战马竭力的在泥泞雪地上挣扎,发出阵阵嘶鸣。 这么近的距离,北邙骑兵且退且射,几波箭后,冲锋路上,已经倒下近百名安西铁骑。 张稳平紧咬着牙关,低伏身子,握着长枪的掌心已经沁出汗水。 :“追上去!追上去!” 从西侧突然冲出一队骑兵,领头的是一匹黄色大马,身后跟着百来名骑士,奋马扬蹄,迅速逼近北邙首领。 他们一手战刀,一手举着连弩,灵巧的穿过战场,遇敌迎面就是连弩劲射,不与任何敌人纠缠,一转眼间,眼前只剩下几十个骑兵保护下的北邙将领。 骑兵举弓攒射,那一队骑兵身法灵巧,在飞奔的马上做出几个躲避动作,一波箭后,不过倒下四五匹马,而飞驰的战马依然闯入敌阵。 :“咄咄咄咄,咄咄。。”机扩声连绵不绝,北邙骑兵战刀还未举起,纷纷摔落马下,领头的小柱子双手连弩对准将旗下的赵糅,一通乱射。 战马从大旗下一掠而过。绕了一个圈,朝张稳平冲了过来。 身后赶上来的士兵效仿他一样,对准赵糅一通劲射,射完就走,绝不停留,待众士兵从赵糅身边过完,赵糅和身边的几个亲兵身上不知道扎满了多少弩箭。死的不能再死了。 :“张将军,速战速决,对方的援军已经往这里赶了,不过十几里路。”小柱子对着张稳平大喊道。 第858章 穷追不舍 赵糅一死,将旗缓缓倾倒,还在野兽一般厮杀的北邙骑兵反而更加疯狂,居然爆发出一个反扑的小高潮。 张稳平杀红了眼,带着身边的亲兵们一路乱杀,将散乱的队伍逐渐聚集起来,以多打少,彻底改变战局,北邙士兵这一波反扑也如昙花一现,很快就被彻底消灭。 三千人的北邙先锋,几乎全歼,剩余几百骑见势不妙,四散逃窜。 张稳平喘着粗气,嘴边一团团白色雾气。 回望惨烈战场,无数人马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哀嚎,哀嚎声很快变成呻吟声,呻吟声又变得微弱,继而又听不见。 雪地上像是开满了红色的花,晶莹剔透,泛着妖冶的光芒。 :“尽快收拾战场,马上撤离。!”张稳平硬着头皮,对何立威喊道。 何立威混乱抹干净脸上的血污,脸色很难看:“将军,兄弟们伤亡很惨重,估计尸首都带不走。” 小柱子驱马赶来,额上的汗水都冻成冰渣渣:“动作快一些,敌人援兵要到了。” :“张旅旗,谢了。” 小柱子着急道:“谢什么谢,第一次打成这样,不算难看,老子的听风旗损失也不小。别管了,先撤离。我们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 营正高松赶来:“将军,还能再战的兄弟三千一百人,包括轻伤一百多。另有重伤员四百多。” 张稳平脸色黑的吓人:“安排五百人,立刻把重伤员送回镇北口,其他人,整理队伍,跟我走!马上!” 高松和何立威对视一眼,分头行动。 小柱子招呼一声:“何立威,去把那敌将头砍了,旗收了。这是我们第一次的胜利。有意义。” 小柱子又打了一声呼哨,散落在战场上听风旗的兄弟聚集过来,一番大战,许多人的棉甲都破破烂烂的,看起来有点狼狈。 北邙士兵骑术精湛,凶猛野蛮,让他们也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妈的,还剩多少人?”小柱子一眼看去,人马又少了一圈,心里又痛又怒。 猴子憋屈道:“这里两百三十七人,还有十个小队在外面探查敌情,伤亡一百五十多人。” 小柱子低声咒骂两声,抬起头来怒吼道:“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死了爹娘一样?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打仗,有生有死,有输有赢,咱们没见过吗?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是难过的时候?有力气难过,不如把这力气留着,留着杀敌! 北邙人不会死吗?你们瞪着你们的狗眼四下看看,北邙人不是一样死的像死狗一样?” :“整队!,打起精神来,跟老子走,掩护安西铁骑撤退。” 张稳平沉住气,收拢队伍,顺着计划中的路线,向狐子山方向撤退。 距离此地不足十里处,金速注带着剩余的七千人马,匆匆赶来。 说起来,这恶劣的气候,恶劣的道路,延缓了金速注的行军速度,否则,区区二三十里路,以北邙军队的速度,早就赶到战场。 那时候,张稳平的安西铁骑,才真的会陷入绝境。 张稳平的第一仗,很幸运。 去掉五百护送重伤员回去的士兵,张稳平手里还剩下两千七八骑兵。这让张稳平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一仗几乎打没了一半人马,要说这是胜利,张稳平自己都觉得可笑。 亲兵队正鲁明清点了亲兵人数,心里刀割一样难过,三百余亲兵现在不过一百多人,有近半的人,倒在这片陌生的雪原上。这可是多年来朝夕相处的兄弟,只是一场仗,就少了一半。 他心里萌生出一股绝望,等北邙几年打下来,身边还能剩几个亲近的兄弟。 不断有听风旗的斥候从队伍后方赶来。 :“敌军前军八千,距离九里地。 :“距离八里地。 :“敌军已经抵达战场。在战场上稍作逗留,全军开拔,顺着我们的脚印追赶,距离八里地。” 一声声通报像鞭子一样抽着队伍不断前行。 金速注盯着失去头颅的赵糅的尸首,躺在几个亲兵尸首中,身上插满弩箭,死状惨烈。 一个亲兵从尸首上拔出几根弩箭,仔细观察一番:“将军,这些弩箭做工精良,之前不曾见过。大夏军人补充了新的武器装备。” :“哈哈,哈哈哈~~~~”金速注怒极反笑,狂躁的笑声在雪原滚动:“大夏人想死,老子就成全他们!他们的脑袋,老子全要了! :“不用理会战场,跟上去,跟上他们,天南海北,老子也追到他们走投无路!” 千夫长萧放带着两名逃跑的士兵赶来:“将军,根据逃走的士兵说,大夏军队五千人偷袭,战斗结束,估计也只剩三千来人。往西南方逃窜。” :“西南边?哼!他们想拖住我们的速度,让镇北口多一些时间准备。行,老子成全他们!全军,追上去!” 北邙骑兵轰然而动。 狐子山,陷阵营临时搭建的简易军营。终于得到听风旗带来的消息。 曹云边将收到的情报递给李砚,神色有些紧张:“老张这下是遇上硬骨头了。五千偷袭三千,战损一对一,剩下不到三千人,现在正往我们这里撤退,背后跟着北邙七千骑兵。” 李砚扫过情报:“距离还有多远?” :“按时间判断,应该还有五十里地。” 李砚瞧了眼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吃饭,喂马,准备战斗。争取今天结束战斗。” :“李砚,敌军的战斗力很强,要不要重新商议一下?”曹云边担忧的问。 :“不用,按计划来。他们一路追逐,人马皆乏,咱们养精蓄锐,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仗,不会有问题。”李砚不为所动。 追在前方的北邙骑兵不惜马力,一路追赶,终于咬住逃亡的大夏骑兵,远远看去,大夏骑兵队形混乱,旗帜伏低,有的马快,有的马慢,一个队伍零零散散。 见到追兵迫近,大夏骑兵更是慌不择路,队伍最后的几百人的队伍居然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千夫长萧放呛啷一声抽出长刀,面目狰狞:“冲上去,缠住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嗬呼~~嗬呼~~~~”三千北邙骑兵挥舞着弯刀,发出亢奋的怪叫声,狂风一般席卷而去。 仿佛一群狼,露出尖利的獠牙。 大夏骑兵只顾得上奋力鞭马,逃的更快更急,根本不敢回身接战。 第859章 真他妈的累 北邙骑兵穷追不舍,大夏军队落荒而逃。一追,一逃,转眼间半个半个时辰过去,北邙骑兵挥舞战刀的手臂都变的酸软,却眼睁睁的看着大夏士兵的背影,越来越远。 :“将军,将军,情况不对,他们怎么越跑越远?我们弟兄们的战马要跑脱力了,跑不动了。”一个黑脸黑须的百夫长赶到萧放面前,急急喊着。 萧放心里也泛起嘀咕,停下马,四周打量一番,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这里是什么地方?” :“将军,我也不知道,追的太远了。”百夫长慌乱的四处张望。 萧放心头警惕大作:“吹角,集合军队。迅速联系后方金速注将军与我们汇合。” 号角呜呜在雪原上嚎叫起来,像迷路的狼呼唤同伴,很快,身后远处也传来号角声,一唱一和,交相呼应。 萧放放下心来,金速注带着剩下的主力赶上来汇合了,大军集合在一起,区区几千大夏骑兵就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不一会儿,金速注的四千骑兵滚滚而来,与萧放汇合。这四千骑兵也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精疲力尽。 :“搞什么,跑这么快还没追上?”金速注气势汹汹质问。 萧放在马背上弓腰道:“大人,他们跑的实在太快了,追了半个时辰没追上,咱们队伍一路赶来,体力支持不住。” :“妈的,算他们跑的快。看见有多少人吗?” :“看着了,约莫两三千人。” 金速注眼神冷硬:“就这么点人,又是刚经过一场大战,人马疲倦的队伍,你居然追不上?” :“大人,我担心有诈。”萧放望着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一时都想不起来。” :“放出警戒哨,原地休息一下。”金速注冷声道。 :“是!大人!。”萧放应道。眼神却依然向四周巡视,有些许不安。 :“呜呜~~~~~呜~~~~~~~~~”骤然间,远处又有疯狂急促的号角声,激烈的吹响,杀气四起。 :“报~~~~~前方出现大夏骑兵,约四千骑。距离我军六里地,正徐徐向我军押近。”一名探马远远飞驰而来,高声叫喊。 :“报~~~~~刚才追击的大夏官兵在三里外重新集结,正转向我军。” :“报,大夏骑兵行动很快,距离我军步不足四里!” 金速注大声质问道:“周围是否还有发现敌踪?” :“没有!周围只有零星的敌军散兵游勇,见到我探马,掉头就逃,未发现大股敌军。” 金速注狠狠盯了萧放一眼:“这就是他们的埋伏?就这点人马还想翻天?” 萧放精神一振:“大人,迎战?” :“迎战!一口把他们吃掉!他们自投罗网,送上门的战功,不要白不要!七千对七千,呵呵,他们还以为这样就能拖垮我们?” 金速注挺直腰背,一双鹰眼扫视周围战士,大声疾呼:“勇猛的王族将士们,可敢与敌一战?” :“敢!敢!敢!” :“杀了他们!杀!” 。。。。。。周围响起狂热激越的高呼声。 金速注斗志高昂,:“好!好!勇猛的王族将士们,跨上你们的战马,举起你们的战刀,让大夏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骑兵,什么是铁蹄踏处,皆为烂糜!” :“列队!进攻!”萧放不失时机的下达命令。 距离此地五里外,一处低洼地,几个听风旗的士兵驱马赶来:“老大,老大,这一片区域清理干净了。” 小柱子从洼地伸出头来,贼头贼脑的:“上钩了?” :“嗯,他们汇合了,七千人,都到了狐子山口。” 小柱子窃笑起来,笑容里夹杂着残忍:“你们带人继续去盯着,不许任何人进入这片区域。咱们给北邙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明白·~~~”几个听风旗的士兵风一样散去。 :“老高,该轮到你们上场了。”小柱子转过身,笑眯眯的对着身前一个汉子说道。 那汉子默默地点头,转过身去:“覆甲!” 两千名精壮汉子两两相助,面无表情地开始往战马身上披戴甲具。 两千匹格外雄壮的战马低低的打着响鼻,前蹄轻轻敲打着地面,气氛逐渐变得热烈。 片刻后,从洼地一侧,一队黑甲重骑缓缓走出。 李砚耳边充斥着声嘶力竭的厮杀声,忽而远去。他带着队伍,在北邙的骑兵们冲杀了两个来回,北邙骑兵伤亡惨重,却依然保持垂死挣扎的反扑,给陷阵营的将士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妈的!真顽固!”李砚吐出一口浊气,带着身后五百余骑在纷乱的战场上绕了半个圈子,又对准了死战不退的北邙骑兵。 李砚一声低吼,仿佛从心底爆裂开来 :“再来,再冲一次。!” 枣红马呼呼喷着白雾,身上弥漫着淡淡的白烟,眼睛冷漠又充满戾气。 :“冲!”李砚双腿一叩马腹,枣红马倏然窜了出去,几步之后,就进入全力冲杀的状态。 李砚手里的“诡刺”毒蛇吐信一般,迅疾毒辣,每一次刺出,必有一人翻落马下,以他为箭头,队伍又在战场上拼杀,切割,不断割裂北邙军队的阵型。 即便是这样,战场上双方还是纠缠在一起,胜负难分。 张稳平双手有些酸软,他不知道自己枪下割开了多少人咽喉,一柄长枪,几乎也快要无力把持的住。稍一分神,一个被刺中肩膀的北邙士兵错马之际,连人带刀,从战马上扑过来,对准张稳平的脖子砍了下去。 那一张脸,没有死亡前的畏惧,反而是同归于尽的放松和得意! :“操!”张稳平一枪杆子抽了上去,将那身子还在半空的士兵凌空抽飞了出去,而枪杆一番乱颤,嗡嗡作响,几乎要握不住。 真他妈的累!张稳平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口血沫。 。。。。。。 萧放不知道拼杀了多久,汗水蒸腾的热气遮挡了视线,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逐渐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手里一把弯刀厚重又锋利,仗着马术精湛,左右劈砍,刀下已经砍翻七八个士兵。 他身上也被砍了两刀,最严重的是小腹处仿佛被什么锐器所伤,自己 每一个动作,都带来阵阵剧烈绞痛。 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查看伤情,对手也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第860章 艰难一战 萧放的彪悍,引起数名大夏骑兵的注意,不等他有所放松,又是两名大夏军人驱马直冲而来,两把战刀带着急促的破空声,一上一下,横劈而来。 萧放猛地一低头,身子稍微向侧前探了出去,贴近对面那拦腰横扫的士兵身侧,手里的刀顺势一切,竟然一刀将那士兵手臂斩断,断臂带着战刀打着旋向一侧远远飞了出去。 :“铛”的一声响,萧放觉得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跌下马来,伏在马背上狂奔了十几步,头顶冰凉,伸手一摸,头盔不翼而飞,触手滑腻粘稠,头皮尽被削去一片。 不等萧放从马上直起身子来,战马一声哀嘶,一头栽向地面,天旋地转中,依稀看见一名滚落在地的大夏士兵挥着刀,露出凶残又得意的微笑。 战马翻倒在地,左前腿断去一截,将萧放半侧身子牢牢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嘴里吐着血沫,一侧眼睛无神的看着地面。 倾斜的地面上,刚才斩断马腿的大夏士兵将刀叼在嘴里,双手拖着身子在地上飞快的向自己爬过来,两条腿拖在地上,呈现诡异的扭曲。 大夏士兵露出一口血红的牙齿,眼神迫切,充满惊喜,仿佛看见一大块金子在向自己招手。 :“妈的,这刀这么钝,真他妈的痛!”萧放在脖颈剧烈的疼痛中,破口大骂,也只是嘴里多吐出些血沫而已。 :“大官!大官!我砍死一个大官!!” 黑红的泥泞地上,一个衣衫不整,双腿残废的士兵高高举起手里的头颅又哭又笑,放声嘶喊,仿佛一只濒死的野兽:“我砍死一个大官!!!” 不远处一个斜靠着战马,低着头,胸腹处插着一根断矛,像是没有呼吸的大夏士兵身子动了动,吃力的把一只左手拖动几寸,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 战场上暂时还是势均力敌的状态,绝大多数的战马都失去了冲刺能力,形成一团团的小规模战场,厮杀不停。 时不时随着一声惨叫,有人翻滚落地,即便是摔在地上,但凡还有一战之力,双方战士还是紧紧搂抱在一起,牙齿咬,指甲扣,脑袋撞。。。。 这时候,人和野兽,没有区别。 金速注一铁棍敲在对面冲进来的一个骑士头上,那头盔,脑袋顿时干瘪下去,白的红的迸射而出,金速注一偏头,一侧脸上还是沾染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 金速注眼睛猩红,盯紧了不远处那一支还在战场里保持冲锋状态的大夏骑兵。:“跟老子去弄死他们!冲!” 李砚眼光,也死死盯住北邙战旗下的金速注,那一支几百人的北邙骑兵机动灵活,战斗力惊人,是战场上最大的隐患。 两人的眼光,穿透血腥泥泞的战场,撞在一起。金速注的火爆,李砚的冰冷,迅速紧密缠绕一起,像是多年的夙敌,只剩下你死我活的选择。 两支骑兵骤然启动,几乎一瞬间就进入到全力冲刺的状态,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 枣红马鼻翼快速翕张,双耳向后倾倒,伸长的脖颈,粗大的血管根根分明,强壮的四肢肌肉贲张,猛烈的撞击地面,又化作奋勇向前的巨大力量,眼珠子蒙上一层血色,仿佛嗜血的野兽。 李砚举起手里的“诡刺”与肩平齐,曲起手臂,小臂与枪杆紧紧搭在一起,身体随着枣红马的疾驰,上下微微起伏,形成一种默契的韵律。 细长的枪尖,闪着雪地倒映的寒光。 短短几息时间,双方迅速逼近,对面战马的喘息声隐约可闻。 金速注一声大吼,双臂舒展,斜斜举起手中铁棍,不管不顾地凌空砸下,战马的速度,加上身体的力量,铁棍刮起一道飓风,毁天灭地般狂暴地砸向李砚的胸口。 李砚的眼睛眯成细细一线,头盔下的散发肆意飞扬,持枪的手平稳不动,微微调整了一点方向,振臂猛然向前一刺。 枪出如龙,一点寒芒先至。 细长诡刺消失在金速注的咽喉,并没有穿透单薄的脖颈,枪刺呈六十度角,顺着咽喉,飞速侵入他的大脑。 金速注突然腾空而起,枪刺卡在他坚硬的头颅里,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从马上挑飞起来。粗重的铁棍脱手而出,发出巨大的破空声,倏然消失在空中。 “诡刺”枪杆弯成大大的一个弧,像是一把弯弯的鱼钩,勾住了金速注的嘴。唯一不同的是,鱼钩勾住了鱼,鱼还会拼命挣扎一番,而枪头上的金速注,身子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的死鱼,摇摆不定。 李砚单手举枪,左手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一架,对面北邙骑兵势在必得的一刀断为两节,断刀在李砚的棉甲上划开了一道裂痕,却无力伤到他的身体。 金速注的血从空中流淌下来,飘飘洒洒,淋了李砚半边身子,李砚嘴角微微咧开,像是轻蔑的笑,血污沾染他的半边脸,说不出狰狞可怖。 一抖手,金速注的尸首从空中甩落,摔在地上,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生前勇为万夫长,死后也不过一样躺在污垢的泥泞中。 双方队伍穿刺而过,即便是李砚刺死了金速注,大夏骑士和北邙骑兵的死伤,也不过是一半一半。 北邙骑兵:“嗬呼~~嗬呼~~~”叫的更是急切,厮杀更疯狂,更野蛮。 李砚冲到战场边缘,转过马头,看了一眼鏖战不休,死伤惨烈的战场,抹了一把脸,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低声吼道:“再来!” 远处传来隐隐雷声,雷声很闷,很低,低到几乎是与大地平齐,在大地上滚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大地开始震动,地上的血水,雪水集成小小的水洼,水洼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涟漪剧烈抖动,有小小的水珠溅射出来。 雷声轰然,大地狂震,仿佛响在人的心口处,压的人喘息都感觉到吃力。 白雪皑皑的远处,几道黑色的狂浪翻滚,迅速向战场席卷而来,来势汹汹,一往无前。 一面黑红色战旗招展在白山黑水间,肆意张扬,上书一个血红大字:“夏”! 第861章 惨胜?不,大捷!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黑色的铠甲闪着冷冽的寒光,仿佛钢铁洪流滚滚而来,大地为之颤抖,席卷战场,湮灭一切。 沉重的呼吸,冷漠的眼神,粗暴的攻击。 在北邙骑兵惊惧的眼神中,重甲铁骑猛烈又粗鲁的横扫战场。北邙骑兵试图孤注一掷的反击只是螳臂当车,排山倒海的黑色浪潮涌过,抵抗荡然无存,血流成河,一地狼藉。 。。。。。。 天近黄昏,天空被夕阳染成温暖的橙红色,淡淡的,很美好。 李砚和张稳平坐在一处小小山坡上,战场没有波及这里,山坡上还覆着洁净的白雪。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酒囊,几口烈酒灌下去,嘴里的那股浓烈的血腥气都消散不去。连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何立威一拐一瘸的走过来,到了两人面前,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操起身边的雪,在脸上放肆的揉搓起来。脸上流下来的血水,污秽不堪。 :“我们安西铁骑剩下不足两千人了。”何立威声音很小,似乎在禀告,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脸上的血污渐渐揉搓干净,他还在不停的抄起身边的雪往脸上糊,眼睛又红又肿。 一个酒囊丢在他面前,何立威捡起来,拔开塞子,仰头轱辘轱辘的连续灌了好几口,放下酒囊,脸色通红:“高松那个蠢货死了,一刀劈开半边脖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吴耗子死了,张大胆死了,林中死了,张乾死了。。。。。嘿嘿,这些王八蛋,跨越千山万水,选这么一片风水宝地死了。” 何立威越说,声音越低。。。。。 李砚支棱着脑袋,看着眼前一大片战场,周围都是洁白纯净的雪原,而这一片战场,像是炼狱,黑的红的,一团团,一片片,似乎能看见红蒙蒙的血气翻滚升腾,能听见各种不屈,不甘的嘶吼。。。。。。 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低着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踩踏在泥泞的雪地里,行尸走肉一般。 没有人为胜利欢呼。 陷阵营这一仗,轻骑兵折损一半人马,若不是重甲铁骑最后的进场,收割战场,扭转战局,这一仗打下来,死伤不能估量。 曹云边坐在一个树墩上,半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肤被冻的通红,一个医兵站在他的背后:“忍一下,一下就好,这不是狼牙箭,没有倒钩,不过箭簇都射进去了,还是要开个小口子。” :“来,你动作快点,别他妈的把老子冻死了。”曹云边咬牙切齿的,牙齿冻得直打架。 医兵也不啰嗦,手里的锋利小刀顺着箭簇的方向,一刀刺了进去,血瞬间涌出来,曹云边嘴巴犟,身子很诚实,忍不住抖了一下,医兵握着箭杆用力一拔,箭簇随之抽出。 医兵手里的物件往地上一丢,从铺在地上的兽皮袋掏出一袋药粉,倒在血糊糊的手心里,啪的一声盖在伤口处。:“忍一下,很痛!” 这一下,曹云边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起来。 李砚身子后仰一下,看了眼伤口:“没事,小伤。” 曹云边倒吸一口冷气:“谁在乎这点伤,老子在乎死了这么多兄弟!妈的,占尽优势,居然还打成这种局面,是我们太废物,还是敌人太强大。” :“老子在黑甲骑的时候,以为天下骑兵,黑甲骑一定数一数二,现在看来,给他妈的北邙人扶蹬都没有资格。” 医兵给他包扎好伤口,:“行了,穿上衣裳,别冻死了。” 小柱子领着一群听风旗的士兵出现在战场外围,远远看见将旗在山坡上招展,驱马赶了过来。 :“累死我了,那些家伙真能跑,跑不了就回身拼命,追杀溃兵老子还折损了十几个弟兄,这他妈比大耳光子抽脸还痛。”小柱子翻身滚落下马,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站不稳脚跟。 看着场上几个人郁郁寡欢的表情,小柱子惊诧的问道:“干嘛这个样子?这一仗,我们不是打赢了吗?” 何立威红着眼:“人都死完了,这也算赢了?” 张稳平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无神,茫然的看着远处战场。一仗几乎打光了他的全部心血,他突然觉得人生都有些迷茫。 小柱子身边一个精瘦的,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皮壳一样的粗糙汉子原本满脸喜色,见到这几位将军如丧考妣的模样,忍不住插嘴问到:“这样的战果,你们还不满意?” :“你谁啊?”何立威不认识他,听他说的轻巧,心里火不打一处来。 小柱子拍拍那汉子的肩膀:“张雪原,我兄弟,张大帅借给我们的斥候营副,牛逼的很。” 那粗糙汉子双手抱拳:“张雪原,拜见各位将军。” 那汉子没有在意何立威的语气不善,向战场前走了两三步,指着混乱不堪,一片狼藉的战场说道:“这狐子岭下,十一年前,也发生过一次骑兵大战,当时指挥大夏骑兵的是周易帜将军。” :“七千大夏骑兵,在这里伏击三千北邙骑兵,知道什么结果吗?北邙骑兵一千多冲出包围圈,扬长而去,大夏骑兵,死伤过半。” :“就这,都算是大夏骑兵与北邙人野战的胜利典范。” :“这一片土地下,至少埋着四千的大夏骑兵。” 那粗糙汉子张雪原意犹未尽:“你们知道你们今天的对手是谁吗?是北邙王族最精锐的骑兵,王族骑兵!领将是鼎鼎大名的万夫长金速术。” :“我张雪原在山海关长大,今年三十七岁,你们今天,哦,不对,是我们今天,我们今天的战果,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大捷!大捷! :“你们等着看,张大帅要是知道你们这等战绩,一定会快马加鞭亲自来犒劳我们。” 张雪原兴奋的拍拍小柱子的肩膀:“老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来支援你们一下,还捞到这么大的战功,我回去啊,至少能吹上十年,哼哼,我们的营正总以为战功比老子强,这次回去,老子让他见面给我低头。” 李砚几个人面面相觑,张雪原的话,似乎又让他们找回一点自信。张稳平长吁一声:“死了这么多兄弟,算什么大捷。。。”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张雪原面对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司空见惯的问了一声:“咱们当兵的价值,不就是死在战场上吗?” 张雪原也是个话痨:“你们是不是以为北邙人好对付啊?若真是好对付,我们何必还需要仰仗这山海关,才能守住大夏的土地?” :“张大帅不牛逼吗?若是北邙人好对付,张大帅还能容忍他们到今天?早他妈的杀进北邙,灭了他们!” :“行了,一群大老爷们,别在这里装可怜,赶紧打扫战场,我刚才看了一眼,这一仗,至少还能缴获两三千匹上等战马,赚大了。” :“那金速术的脑袋,还有他手下将领的脑袋,都要带走,还有,他们的将旗,将旗一定要带走。” 张雪原拍拍手:“年轻人们,你们不是还要打一场防守战吗?抓紧时间动起来,刚才逃了百十来个北邙骑兵,他们的大军,很快就会赶来。” 李砚赫然起身:“小柱子,去,告诉他们,把咱兄弟的尸身收集起来,一把火烧了,骨灰带回去。” 李砚又抬眼望了一眼战场,眉毛一扬,双眉斜飞:“砍了敌军的头,给他们垒一座京观!” 第862章 疯狂攻城 没有时间缅怀死难得兄弟,更没有来得及庆祝大捷,北邙军队的报复,来的又快又急。 四日后,五万大军将镇北口围的水泄不通。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停留,三万骑兵下马当做步兵,对着镇北口开始了连续不断的进攻,完全不顾死伤的进攻。 孙燚在城头上,顶着漫天箭雨,打退了又一波的进攻,躲在墙垛后面埋怨道:“李砚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人家这是要与老子拼个你死我活,这么珍贵的骑兵都当做不值钱的步兵使了?” 张巨树扛着一个巨大的步兵盾,护在孙燚身边,听到孙燚这么问,纠结了一下:“听说,他又在路上筑京观了。” 孙燚侧头看了一眼城外,不远处,北邙军队又在组织人马,准备下一次进攻,:“这家伙,和谁学的,怎么这么残暴了呢。” :“呵呵,呵呵~~”张巨树憨憨的笑了两声,看了眼孙燚,不说话。 北邙人进攻的号角再次响彻天地,孙燚瞟了一眼:“又来了。走,我们去射两箭去。” 孙燚说的射两箭,是架设在城墙上的牛弩,这一批的牛弩,是在汤爷的指导下改进的最新型号,结构更简单,使用更便捷,只是射击的弩箭规格要小了一点,精度和射速有很大的提升。 经过扩建改造后的镇北口城墙上,架设了几十架牛弩,给攻击队伍造成极大的伤害和威慑。 北邙人的箭羽急促的飞过天空,发出尖锐的尖啸声,乌泱泱的落下来,北邙人的弓箭里带着大量的鸣镝,声音尖利刺耳,充满恐吓之意。 镇北口的城墙是黄土夯墙,此时插满了箭羽,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落了一层雪。 以前的牛弩基本是固定在城墙上,射界是固定好的,能调动的角度很小,改良过的牛弩更为灵活一些,瞄准的角度也大了许多。 孙燚根据大柱子教的方式,瞄准了进攻队伍里一处人员相对密集的地方,毫无疑问,那是敌人负责指挥攻城的地点。 一叩机扩,“嘣”的一声急响,手臂粗的弩箭激射而出,肉眼看不清楚飞行规矩,须臾,人群里突然犁出一道血红创口,弩箭射穿了十几个人,才一头扎进地里。 孙燚失望的瘪瘪嘴,很遗憾,打偏了。这个箭法差,也已经是孙燚的标签之一,他习惯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天空中突然掠过几十个黑色瓦罐,罐子冒着黑烟,狠狠的撞在城墙上,炸开一大团火焰。 :“草,他们用了火油。” 十几个罐子飞过墙头,落在内墙里,内墙下摆满了器械,一时火光四起,烧了起来。 十几队士兵扛着布袋冲向着火处,布袋里的泥土沙子倾盖下去,着火点眼看就要熄灭,又是几十个罐子飞掠而下,炸开一团团火焰。 一个火罐从天而降,摔在一队灭火的士兵脚下,燃烧的火焰顷刻间吞没了几个士兵,等到其他人用沙土灭了火焰,这几个士兵已经焦黑一团。 北邙人的火油似乎带的不多,十几波投射后,就无声无息,换成大大小小的石头,断断续续的投掷,并没有维持太久。对镇北口造成的伤害并不算严重。 :“嗬呼~~~嗬呼~~~~”攻城的北邙人架着云梯,一手举盾,一手挥刀,视若癫狂地向墙头爬来,城墙上箭如雨下,依然不能阻止他们疯狂。 两个士兵挥刀砍断一架云梯的钩子,另外两个士兵顶着叉子,奋力将云梯向外推,云梯格外沉重,两人竟然推不动,一片箭羽落下,俩人身中数箭,举着叉子,颓然倒地。 :“帮忙!”孙燚一声喊,拎着一个巨盾冲出去,墙头上已经露出一个北邙士兵的身影,一手举着盾,一把又长又宽的巨大战刀放肆挥舞,逼退了两个守城士兵,一步跨上墙头。 不等北邙士兵得意,一道黑影倏然而至,一个巨大的盾牌砰的一声撞在他雄壮的身子上,那北邙士兵被撞的凌空飞起,那巨盾去势不停,几乎将那巨汉的身子抗在盾上,硬生生的将他撞出墙头。 孙燚举着盾,贴近外墙,连续劈砍几刀,云梯上的人,接连滚落。 张巨树等人早已举起叉子,一用力,将整架云梯掀翻出去,十几个北邙人手舞足蹈的跌落下去,竟然没有人发出惨叫声。 是了,孙燚这时候才发现,至始至终都只听见北邙士兵“嗬呼~~嗬呼~~~~”的叫声,却一直没有听到他们受伤或者死亡时候的惨叫哀嚎声,这一群士兵,就像疯狂的野兽,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大柱子身穿重甲,拖着狼牙棒,举着一个手盾,带着数百个人补充城墙上人手的缺口。并将城墙上受伤的士兵救助下去治疗。 北邙人的进攻,给守城将士也带来极大的伤亡,短短两天时间,惊涛骇浪的攻势连绵不绝,守城的林克敌部,伤亡也近一半。 林克敌自己在夜间巡城的时候,遇上北邙人偷袭不成改做强攻,黑漆麻黑的夜里,被射了四五箭,还好棉甲足够厚实,性命无忧。现在整个守城都是大柱子负责。 :“还行吗?”大柱子见到孙燚,问了一声。 孙燚将刀叼在嘴上,把黏糊糊沾满血污的手在身上用力擦了几下,才将“燚刀”握在手里,对着大柱子咧嘴笑了笑。 :“这些家伙太疯狂了。小心点。补充人员一定要及时。伤兵一定要及时弄下去。” :“知道!”大柱子举着手盾遮住头部,铠甲被射的啪啪响,大柱子毫不在意,孙燚也不在意,大柱子穿着一层厚厚的棉甲,又穿了一套厚重铁甲,像个一动的钢铁城堡,弓箭肯定伤不到他。 大柱子一挥手,粗重的狼牙棒挥舞出去,将一个刚冒头的北邙士兵敲的身子短了半截,晃晃悠悠的从城墙上掉了下去。 几个士兵迅速补位,占据了防守位置,举起叉子,将云梯推翻出去。 北邙军队一如既往毫无新意的用人命填补攻势,一波一波,毫不退缩, ‘’一波攻势持续了一个时辰,城墙下的尸体堆积成山,北邙军队才吹响撤退的号角。 孙燚和大柱子坐在墙垛后,喘息着:“这些家伙疯了,这样攻城,五万人死完了,也攻不上来。” :“嗯,领军的是个废物。”大柱子一向简单直白。 孙燚探头看了一眼:“我操,他们又在整理队伍,又要开始了。不行,老子忍不住了,老子要干他一波。” 孙燚转头猫着腰朝城下跑去。 不一会儿,数十架投石机集中在城后,辎重营的几百个士兵对投石机进行调整装配,陈阳背着手,在队伍里缓缓走过,时不时提点一两句,志得意满。 又有一群士兵推着车,送来一个个罐子,摆放在投石车旁边。 孙燚饶有兴趣的跟着陈阳,颠颠的像个快活的孩子。 第863章 徒劳无功 百人长阿布脱站在自己的队列前,身后的百人队伍只剩下四十多人,其他的都死在之前几日的攻城战斗中。 阿布脱不敢回头看身后族人们的表情,他怕失去战斗的勇气。 作为王族士兵,可是族群里最强壮最勇敢的战士,可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对战斗如此厌倦。 他更没有办法与其他人诉说,大皇子,大皇子就是一个蠢货,蠢得像山林子里的傻狍子。 这种蠢货要是成了北邙的王,那就是所有部落的灾难。 眼前这座军镇,虽然只是一座土城,可是很明显的,这是一座加固过,改造过的土城,城里有两万大夏士兵踞险而守。 五万骑兵,放弃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像步卒一样去攻城,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准备,用人命去堆,能堆下这座城? 指挥攻城的千夫长大声叫嚷,下达战斗命令,声音沙哑,只听出隐隐的颓废和倦意,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骄傲。 凄厉的号角声催命一般的响了起来,阿布脱收回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紧了紧左手的盾,握紧右手的刀柄。 千夫长一声吼,吼声中充满绝望,率先冲了出去。三个阵营同时冲向镇北口。 几千名弓箭手迅速跟着他们向前奔跑,骑兵们用的都是骑兵弓,射程较近,要想把箭射上城头,就必须冒着大夏士兵的箭羽,抵近吊射。 城墙上零零星星的射出几十根粗大的弩箭,在密集的进攻队伍里犁出几十道血路,士兵们埋头冲向前,迅速又填满了弩箭造成的空缺。 阿布脱心里有些庆幸,城上的弓箭并不密集,冲锋路上没有受到太多威胁。 城墙上空突然出现几十个小黑点,小黑点冒着烟,从天而降。是几十个大大的罐子。 “啪~~~啪啪~~~~”随着一声声脆响,罐子在临近地面的瞬间,突然爆裂,一大团火光在士兵头顶上炸开,开出死亡的火花,火花燃烧的迅猛又炽烈,热情的向士兵展开热烈的拥抱。 几十朵凌空炸裂的火花,瞬间在密集的队伍造成大量的伤亡,整齐的队伍里,像是开出了最鲜艳最致命的花。 空中又是几十个小黑点划过。 这时候,不需要命令,士兵们自觉的向四处散开,这一批的罐子,并没有落在队伍中间,他们在更近的距离摔落炸裂,在队伍冲锋的道路上,熊熊燃烧,阻挡了士兵的脚步。 冲锋的队伍变得散乱,奔跑中要绕开火焰,脚步变得紊乱,队伍变得混乱,士气更是散乱。 弓箭手开始疯狂射箭,一片片箭羽腾空而起,像一片片乌云像城墙上覆盖下去,城墙上开满了白色的花,密密麻麻。 又是几十个罐子翻滚着,长了眼睛一样,飞向弓箭手的阵列,这一次,火花炸开的更早,在高高的天空上炸裂。 仿佛天空降下一片火雨,飘飘洒洒,絮絮扬扬,火星落在身上,如附骨之疽,迅速燃烧起来。 弓箭手的队形,转眼也乱做一片。 孙燚拖着陈阳躲在城墙后,观察火油罐子的战绩,孙燚一脸兴奋:“这个玩意儿要是再多几百个,那就是攻城守城的利器。” :“火油太难搞了,而且,调配也不容易,很难大规模使用。”陈阳比他冷静的多。 北邙士兵再一次冲到城下,并不宽阔的城墙上,架起了几十做云梯,北邙士兵沉默的向上攀爬,城上的落石,擂木纷纷滚下,又砸断了十几架云梯,云梯上的士兵一声不吭,摔入尘埃。 陈阳多看了几眼,露出几分怜悯:“这打的什么仗?指望这么几架云梯攻城?这不是送死吗?” :“李砚把他们惹毛了,都疯了,彻底疯了。老子本来只是想撕咬一口,现在看来,能把我撑个半死。”孙燚窃喜道。 这一波进攻,又延续了一个时辰,攻击力度比上一次更加乏力,甚至冲杀许久,连城墙头都没有摸到。 老将耶律端正涨红的脸,浓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大喊道:“吹角,收兵!收兵!马上!” 大皇子元涛的脸色也阴郁的像是要下雨:“不许收兵,继续攻打,我就不信,老子几万雄兵猛将,攻不下这么一个小小的破烂小城。” :“大皇子!不能再打了,打了三天了,兄弟们死了两万多了!你是要把这几万弟兄全部埋葬在这里吗?”耶律端正已经顾不上维护主将大皇子的尊严,近乎咆哮的吼道! 元涛的眼睛闪着凶光:“不打下这座城,兄弟们不是白死了吗?打下来,把城内所有的人杀光,才算给兄弟们报仇!” :“城还没有打下来,人都要死光了!这是王族的军队!王族的精锐,王族只有十万这样的精锐!草原上,没有兵,王族都站不住脚!”耶律端正甩开面子,说话直来直去。 :“大皇子!收兵!给王族留下一些力量,留下一些血脉!真想要报仇,等援军,等援军带来攻城器械,我们才能继续攻城!”老将耶律端正恨不得抽出刀来,一刀了结大皇子元涛的性命。 耶律端是元昊天的得力战将,也是王族军队里资历最老的将军,他发起脾气来,就是元昊天也要掂量掂量他在士兵里的威信。 可是这时候,大皇子元涛一脑子心思要报仇,要挽回面子,这一场仗打成这样,已经不是简单的输赢问题,这直接关系到他能不能顺利上位。 这时候,哪里还听的进去耶律端正的话! 元涛的眼里杀意大作,反手握住刀柄:“耶律将军,我才是主将,你身为副将,只能无条件的配合我的作战意图和作战决心,你再扰乱军心,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耶律端正心头怒火渐盛,还想说话,他身边一名万夫长耶律钦用力扯了他一把,:“大皇子,我们先收兵,重新调整战术,休整一两日,再行攻城。这样徒伤士兵性命,于事无补。” 元涛这才稍微有了一个台阶下,一挥手:“吹角,收兵!” 号角声有气无力的吹响,前方的士兵,潮水一般退了下来,留在城下的尸体,层层叠叠,惨不忍睹。 第864章 立旗 连续两日的狂攻猛战,敌军突然撤去,镇北口城墙内外一片寂静,静的令人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 远方,北邙士兵整理队列开始回营,不一会儿,营里又驶出几十架牛车,每架牛车上坐着几个北邙士兵。 牛车在战场上走走歇歇,士兵们把地上的尸首扔到车上,这几日,这活干多了。动作麻木又娴熟。 城墙上,士兵们见敌军撤去,大声欢呼,随即也都陷入沉默。 连着几日没有停歇的防守,大家的体力精力也消耗殆尽,只是凭着一股士气在支撑,如今敌军退去,这股士气缓缓散去,整个人都软软的提不起力气。 鲜血在地上凝结成冰,战死的士兵横七竖八的堆叠在墙头,几乎每一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北邙人的羽箭。身子甚至都有些膨胀。 虽然北邙人的攻城徒劳无功,但是几万人轮番攻城,给守城的大夏将士也造成极大的伤害。 战争,永远与死亡紧密相连,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 一队队的士兵跑上城墙换防,疲累的士兵们清理战场,将城墙上的伤员和战死的士兵送下城头。 大柱子拖着狼牙棒,和换防的营正交代好守城事宜,与孙燚等人一起下了城墙。 脱去满是血污的战衣,洗了一个热水澡,孙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从身体里逃之夭夭,一头栽在炕上。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躺在炕上的孙燚睁开眼,周围很安静,静的令人心慌,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打开门,走回去,林全栋从门口一个小屋里窜出来:“老大,醒了?” 孙燚侧耳听了一听:“今天敌军没有攻城?” :“没有,守备的士兵说,北邙军队营营寨很安静。” 孙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用力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精神振作几分:“可惜了,我还以为他们的首领头够铁,不把人死完不会罢休呢。” :“搞点吃的来,肚子咕噜噜叫的慌。”孙燚接过林全栋洗漱的水盆。 一大碗昨日的羊肉汤,再是一盆饼子,孙燚吃的眉飞色舞。 吃饭时间,小柱子和李平平结伴走了进来。 小柱子掰开半个饼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不是饿,是馋的磨牙齿。:“你这一觉睡的舒坦啊,敌人怕吵着你,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你说,他们是不是想逃了?” 李平平无精打采的自己烧水沏茶,:“重伤六百多,轻伤一千七,战死二千二。” 孙燚手里动作顿了一顿,继续大口撕咬手里的饼子,用力咀嚼,腮帮子上的肌肉都显了出来。 小柱子细细的磨着牙,歪着头,不满地看着李平平:“你让他吃饱饭再说不行吗?” :“反正迟早都要知道。”李平平语气淡淡的。 说着话,大柱子一身厚甲走进来,带着一股凛厉的寒气:“敌军大营毫无动静。我们要不要派人出去探一探?” :“不用了,再等等看,真要撤退,我们也没有能力追。”孙燚端起盆子,口把汤喝完,抹了抹嘴:“咱们兄弟们也该休整休整。” 门一下被推开,李砚和张稳平一前一后走进来,看见屋子里这么多人,李砚愣了一愣。 孙燚笑笑:“嘿,都来齐了。坐。” :“怎么样,骑兵还能打吗?”孙燚看向冷冰冰的李砚,李砚的表情生硬又严肃。 :“陷阵营重甲基本无伤,骑兵伤亡过半,还能上阵不过一千八百人。合计三千八百人还能战斗。”李砚回答的很平静。狭长的眼睛却露出一丝悲伤和心疼。 张稳平的气色极差,:“安西铁骑能战之人一千六。” 小柱子叹气,悠悠开口:“听风旗,能战之人二千二。” 屋子里安静下来,炉子上的水壶噗噗冒着热气,挺烦躁。 孙燚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玩味的注视大家的表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豪迈不羁,笑的自信奔放。 :“各位,恭喜各位!” :“这一仗打完,各位都扬名立万了!大夏的军史上,注定留下各位光辉的大名!” :“即使在夏武步卒面前,我们平武军,也能挺直腰杆,趾高气昂。” 孙燚无视众人诧异的眼光和古怪的表情,一挥手,说不出骄傲和霸道:“老子的大名,将来必定如张陆离大帅一样,天下无人不识!” 李平平低下头,低低的说了一声:“这家伙疯了。”低下的头,嘴角却也勾起一抹微笑。 :“怎么样,你们自己想想,这么多年,你们听说过那支军队有这样的赫赫战果吗?”孙燚眉眼飞扬,意气风发。:“有吗?” 孙燚整个人都沐浴在自信和骄傲之中,笑容灿烂又充满力量。 :“咱平武军!在这片土地上,立旗了!” 孙燚四处张望一番:“林全栋,给老子拿酒来,如此盛事,岂能无酒以贺!” 门口的林全栋被孙燚一番话说的热血澎湃,大声应道:“将军,马上来!” 孙燚高举酒碗,一脚踩在凳子上,:“敬战死的弟兄们,敬浴血奋战的弟兄们,敬我们自己!干了!” 李砚举着酒碗,眼中充满热情和欣赏,这个孙阿蛮,这个天生就是帅才的家伙,只要有他在,弟兄们心里的热血,永远澎湃。 一碗酒一饮而尽,孙燚放下酒碗,意犹未尽:“可惜战时不能多饮,待将眼前的敌人赶走,我做主,大摆酒宴,犒赏三军。” :“弟兄们,真长脸!” :“长脸!”小柱子跟着喊了一声。 李砚受到感染:“长脸!” :“长脸!长脸!长脸!”房间里闹哄哄的大喊起来!气氛变得热烈。 为将者,不可不怜悯手下将士的性命,为将者,也不能太怜悯手下将士的性命,这本来就是难以两全。 一将功成万骨枯。 孙燚见众人的情绪恢复正常,挥挥手:“行了,各将回去整顿兵马,不要丧失警惕,战斗还没有结束。柱子哥,城墙交给你了。多费心。” 大柱子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好!” 一众将领走出屋子,李平平捧着下巴,悠悠的问了一句:“心里不好受?要我关上门让你哭一会儿?” 孙燚的脸色松弛下来,眼角有点垮:“这些兄弟跟我们这么久。。。”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门突然推开,李砚一脸淡然的走进来,孙燚和李平平的表情被他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嘴角:“我还真以为你现在变的铁石心肠了呢。” 孙燚还没有回答,李平平有些生气说道:“领军者没有铁石心肠就赶紧滚回家去抱媳妇,别在这里糟践大家的性命。” 李砚瞟了李平平一眼,问孙燚:“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孙燚揉揉鼻子,心知肚明:“很多人救不活,心里憋屈,怨恨。” 李平平捂着脸,肩头微微颤动,声音哽咽,一种无力感从身体深处蔓延出来:“好些人根本没法救,活生生的忍受痛苦煎熬,我,我送他们上路了。” 。。。。。。 :“副帅,山海关派了人来。”林全栋在门外喊了一声。 :“带进来。” 第865章 我们要冒点险了 今日,北邙军营的气氛格外的沉寂,中军大帐里,大皇子元涛和副将耶律端正面面相对,眼神炙热,火气十足。 几名万夫长站在一边,有人满脸怒容,有人无动于衷。 耶律端正忍了又忍,苦口婆心:“大皇子,这一仗,伤亡远远超过预期,伤亡三万人马,军心已然不稳,再打下去,徒增伤亡! 若你有个闪失,我耶律端正回去怎么向大王交代?怎么向王族交代?” 元涛咬着牙,眼里喷着怒火:“我说了,不能这样回去!等援军来,等援军来,老子一定要拔了这座城,杀光所有的人!谁都不要劝我!” 营帐里的这些人,都是元昊天王族部落的上层贵族,元涛的小心思,他们全都明白,可是,这样的人,真的该成为北邙的王? 每个人的心里,都泛起了小嘀咕。 帐外一名万夫长走进来,无视营帐内的紧张气氛,大声禀告道 :“探马回报,山海关出兵两万,正往我军方向而来,距此一百里左右。步兵两万,骑兵两千。” 山海关出兵,这是大家都预料到的事,之前并没有人在乎,六万骑兵,完全不惧山海关的援军,放一万骑兵挡在路上,山海关那笨重的步兵就很难逾越。 镇北口,从来就不是防守重镇,它本身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尽量的消耗北邙军队的有生力量。 换子而已。 但是这时候北邙军队的处境就有些尴尬,还能作战的骑兵不过三万多点,若是抽调一万骑兵去阻挡援军,那剩下的两万人攻城,更是徒劳。 营帐内的火盆烧的正旺,有些燥热。 元涛扭身,盯着舆图思索片刻,突然有点惊喜:“耶律将军,我们不攻城,我们去吃掉这股援军再走,如何?” 站在元涛的立场,他的威名和声望,无论如何不能丢在大夏人手里。 相对于据城而守的大夏边军而言,走出山海关庇护的大夏步卒,更容易吞下去才对。 耶律端正看得出元涛是铁了心要挽回点面子,身为王族部落的老将,他很清楚元涛回去之后,就会继承大统,成为北邙新王。年轻的新王,又怎么能容忍有污点在身呢? :“大皇子,我们粮草已经有些紧张,如果要对他们动手,必须速战速决,无论输赢,都不能恋战。”耶律端正的言下之意,就是默认元涛的作战意图,从大夏援军身上挽回颜面。 见耶律端正认可自己的战术,元涛也投桃报李:“这一次作战,就由耶律将军指挥,我元涛愿听从将军指挥。” 耶律端正并未推辞,他走到舆图前,思索了一会儿:“这里留下一万人吸引敌军注意,我们带两万人出发,天黑就走,争取凌晨前赶到。” :“好,听耶律将军的。”元涛这时候完全把指挥权移交给耶律端正,这样,即使战况不顺,也有人能在前面挡箭。 耶律端正一辈子领兵,哪里不明白元涛的想法,只是这一次,把仗打的这么难看,这老将心里一样也憋着一团火,北邙军队,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有机会报仇,怎能放过。 :“众将听命!” :“喏!”几名万夫长应道。 。。。。。。 两名脸色灰黄的信使一身脏兮兮的,像是从泥土里打过滚似得:“大帅说了,出兵只是为了威慑北邙军队,并不准备作战,大军最终会停留在响马岭,距离此地八十余里。” :“张大帅这么小气,既然出兵了,就不想捞点好处?”孙燚听说出兵只是为了威慑,顿时没了兴致。说话也没了分寸。 信使咽了一下口水,有点不服气:“大帅手里都是步卒,野战北邙骑兵,占不到便宜,他肯出兵,那都是冒着风险的。” 另一个信使也说道:“以前我们守卫这里的时候,北邙人来,都是自己扛,大帅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还要派出军队威慑敌军。这也是大帅对副帅您的爱护。” 孙燚笑了:“你们两个小兵胆子不小,在我副帅面前说话也敢如此放肆?我好像见过你,你是白将军的亲兵?” :“是!小人白得喜。他叫林顺子。”两信使不卑不亢。 李砚从两人的话里听出一点端倪:“你们扎营在响马岭?响马岭也没有多少地利之优,也就那么一个小土坡,你们两万人马都挤在那小小地方?” 孙燚好奇的看了李砚一眼,李砚也正抬眼看他:“八十里,也在北邙人探马的侦探范围内。” :“不会,你不会想说,就北邙人现在这点人马,还敢去袭击他们把?他们没有那么蠢。步兵扎营后,骑兵也不好攻打的。”孙燚觉得李砚这想法不够理智。 李砚抿了抿嘴唇:“总比攻城来的容易?他们会这么疯狂的攻城,不也是失去理智了吗?” :“死了这么多人,再失去理智,也该醒悟了。” 两个信使听两人对话,有些意动,一个信使胆子大一些:“副帅,谁死了很多人?” 孙燚一挑眼:“肯定是敌人啊。其实也不多,我估算着也就两万多,骑兵野战死了一万,攻城死了一万多。” :“两万多?两万多?”白得喜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都要暴出来:“两万多?” :“嗯,有什么惊讶的,不就两万多吗,老子也伤亡了一万好几。敌人还有三万多呢。” 不理会两个信使一副少见多怪的惊讶,孙燚又看着李砚忧心忡忡的表情:“你真认为他们会去对付白定平?” :“你说过,北邙人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捞个虚名?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骑虎难下了?换做是你,肯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孙燚摸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对付野外的简易军寨,肯定要比攻城容易得多。” :“那~~~~~白定平的两万人马,不是有危险了?”孙燚的眉头微微拧成一道川字纹,像两根针垂在眉心。 :“十有八九。反正他们一击不成,也能轻易脱身,步兵是没有办法追赶的,我也不相信白定平手里两千骑兵能有什么作用。” 这么一分析,越发觉得有理,白定平的两万人马距离镇北口和山海关都有两日路程,骑兵一天都能进行多次袭扰,只要一次得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不行!要提醒他们。” 白得喜和林顺子已经急的跳脚:“副帅副帅,我回去报信,我回去报信。” :“算了,等你们两个爬过山去,那白定平都要凉透了。”孙燚望着李砚:“我们要冒点风险了。” 第866章 毁天灭地没良心神机弩 孙燚召集几名将领前来议事。 镇北口还能作战的骑兵有陷阵营的两千重甲,一千六轻骑。张稳平手里一千六百安西铁骑,小柱子手里两千二的听风旗斥候,凑在一起,勉强七千多骑。 能做文章的,也就这七千多骑。用这七千骑对付北邙人的三万多骑,怎么看都是送上门找虐。见识过北邙骑兵的骁勇,就算历来最嚣张的小柱子,也不敢说自己能有一丝胜算。 :“我和亲兵营还能凑出三百多骑,嗯,战斗力很强的三百多骑,抵五百骑没问题。”孙燚没有开玩笑,一脸严肃的说道。 :“不要和我说将军不上战场,重大危机,将军必须亲自上场,说都不要反对。无效!” :“作战计划呢?”小柱子问。 :“嗯,我们是这样计划的。。。”李砚开始传达作战计划。 次日清晨,北邙军队留守镇北口的万夫长耶律钦被高亢嘹亮的号角声惊醒,披上甲胄冲出营外:“何事吹角?” :“将军,镇北口边军出城列阵,不知何意。”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大声禀告。 耶律钦在一众骑士的护卫下,走出营寨,远远望去,镇北口城门大开,一个步兵方阵正在忙乱的列阵。半个时辰过去,才形成一个松松散散的步兵方阵。 步兵方阵后方,似乎有几百架牛车紧随其后,牛车上架着东西,距离远,看不清楚是什么。 随着步兵方阵成型,又有数千骑兵从城门涌出,人喊马嘶,瞧过去也是乱糟糟的不成阵型。 :“这是要与我们野战?就这么些人,居然也敢与我们野战?”耶律钦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亲卫百夫长踩着马镫站高身子向前方观察:“将军,看来他们是知道耶律将军带兵去攻击山海关的边军,以为我们这里人少,想赚点便宜?” :“将军,给我五千人马,我一定灭了他们!”一名脸上疤疤瘤瘤的千夫长大声请战。 耶律钦犹豫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自己手里只有一万兵马,营里还有数千伤兵,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危。 对面大夏军队的突然出击,隐隐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大夏边军很少主动与骑兵寻求野战,除非胜券在握。 :“将军,野战我们的骑兵从来就没有输过,对面也不过万把人,难道我们不敢出战?五千人马,足够我击溃他们!如果我不能战胜,我宁愿受军法处置。”千夫长情绪激动的大声喊道。 耶律钦斟酌片刻:“行,给你五千人马,你去试试看,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形势不对,不要恋战。” 北邙军中号角急促的响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嘹亮远扬直冲云霄,似有催促之意。 千夫长托布斯亚是北邙北边一个大部落首领的儿子,天生凶残荒淫极为好战,这几日眼睁睁的看着攻城伤亡惨重,一肚子憋屈和愤怒。哪里还按捺的住。 :“嗬呼~~~~嗬呼~~~~~” 五千骑兵大声怪叫,紧随着脱布斯亚,一拥而上。 托布斯亚眼中冒出炙热的火焰,战马开始小跑,越跑越快,越跑越急,转眼间身后数千骑兵就展开了浩浩荡荡的冲锋。 托布斯亚高高举起弯刀,热血沸腾,迎面撞来的冷冽寒风,都有灼热的感觉,空气中,充满着血的味道,令人亢奋,让人迷醉。 大夏的步兵方阵停止前进,开始布置抵御阵型,步兵盾插入地面,长枪零零散散高高低低的支撑起来,怎么看,怎么有些乱。 大夏军队方向号角长鸣,之后看见骑兵三三两两的向前突进,没头没脑一窝蜂的冲上来,看不出任何有效的指挥。 北邙骑兵的冲锋势头已成,整齐又有节奏的马蹄声和骑士们“嗬呼·~~嗬呼~~~~”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凶神恶煞般扑向大夏骑兵。 距离还远,就看见大夏骑兵开始放箭,几波箭雨轻飘飘的落下,距离冲锋的北邙骑兵不知道有多远。 见几波射箭并没有吓唬住北邙骑兵凶猛的冲锋,大夏骑兵显得更加慌乱,奔跑在前头的几十骑踌躇不前,既然听见乱哄哄的喊叫,竟然拨转马头,向后逃窜。前面的掉头跑,后面的还在向前奔,两方人马撞在一起,竟然拥堵起来。 所幸大家速度并不快,没有造成伤害,而掉头逃跑的时候,感觉那马速瞬间就提了起来,跑的不比全速冲锋的北邙骑兵慢几分。 托布斯亚眼中,大夏骑兵落荒而逃的背影越发鲜明,他感觉手里的弯刀都滚烫起来,发出阵阵锋鸣,按耐不住饮血的渴望。 北邙铁骑,最爱这种追逐战,大夏骑兵将最脆弱的背后暴露给自己,那是愚蠢的行为。他们不顾一切的掉头而逃,还会冲乱自己的步兵阵列,在骑兵面前,失去阵型掩护的步兵,就是随意收割的人头。 追上去!追上去!砍死他们,托布斯亚身体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都在燃烧。 下一刻,令托布斯亚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之前看上去混乱不堪的步兵战阵,赫然出现几条整齐的通道,大夏骑兵就这样在追兵的眼皮子底下,从步兵阵中穿透出去。 而骑兵刚过,步兵士卒们迅速动作起来,一排排的士兵迅速填补上阵列中的缺口,巨大的步兵盾横在阵前,数不清的长枪林立,锋利的枪尖对准北邙冲锋骑兵。 枪尖闪着耀眼的寒光,像是死神的眼。 这时候,步兵阵展示出铜墙铁壁般的牢固和坚定。 不等托布斯亚做出新的反应,步兵阵后的几百架牛车突然掀开盖在车上的篷布,一架架弩车剑拔弩张,锋利的箭头,露出死神的狞笑。 :“嗡!~~嗡~~!!”才听见弓弦的振动,战场上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刀光,掠过步兵战阵的头顶,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北邙骑兵。 黑色刀光所过之处,策马冲锋的北邙骑兵像是被镰刀扫过的麦子,人仰马翻,顷刻间犁空了一片。 这是陈阳和汤爷改良过的弩车,一弩四箭,每一根箭杆,都有小臂粗细。 两百二十架弩,一次能射出近千重型弩箭,沉重的弩箭,粗大的铁质箭头,连战马都能射个对穿,更何况人的身体。 这恐怖的弩车,先是陈阳起名叫做神机弩,后被孙燚取名叫毁天灭地神机,最后在士兵口中称呼为“没良心弩”,嗯,最后的名字是小柱子起的,深受大家喜欢。 所以在文书上,他的正式名字叫做“毁天灭地没良心神机弩。” 手疾眼快的托布斯亚早在听见弓弩响声的时候就扑向地面,在地上翻滚了数圈,蒙头蒙脑的坐起来,抬眼却看向了自己的骑兵乱做一团,前面的北邙骑兵纷纷奋力提缰勒马,后方的骑兵速度过快,又一头撞上前方骑士,一时间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托布斯亚瘫坐在地上,天旋地转,脑子嗡嗡的。 第867章 要杀人,还要诛心 不等北邙骑兵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刚才被他们追的惶惶不可终日的大夏骑兵从步兵阵绕出,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小柱子的听风旗两千人马速度更快一些,迅速从左侧逼近敌人,北邙骑兵开始做出反应,零零星星的骑兵冲出阵型,在奔驰中组成一个两三百人的队伍,冲向听风旗,发起反击。试图为大部队争取时间。 黄骠马跑的又快又稳,马鞍边上至少挂了六套连弩,小柱子双手各提一支,注视着冲上来的北邙骑兵,露出阴险的笑容。 冲在最前方的北邙骑兵是一个很雄壮的汉子,胯下战马也颇为雄壮,速度极快,手里的弯刀在空中划着圆,眼睛瞪得老大,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他的眼里没有小柱子的身影,更多的是注意小柱子胯下的黄骠马,不得不说,这是个识货的人。 杀人夺马,岂不快哉。 双方对冲,转瞬即到,北邙骑士伏在马背上的身子直立起来,手中的刀扬的更高。 小柱子对着他嘿嘿一笑,笑的他莫名其妙,下一刻,无数硬物撞入他的身体,竟然将他身子撞歪了一些,原本应该砍在对手脖子上的刀,距离突然不够了,刀尖从对手肩膀一侧划过,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 北邙士兵一提气,身体剧痛,这一口气提不起来,低头看了一眼,眼前一黑,撞向地面,一只脚挂在马镫上,战马依然保持冲锋的速度,奔向远方。 听风旗的士兵们根本不与对手近距离接触,贴着对手一侧,蛇一样滑过,手里的连弩劲射,密密麻麻的强劲弩箭亲密钻进北邙骑士的身子,爱的深切,深深切入身体里。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北邙骑兵两三百骑就烟消云灭。 马蹄翻飞,泥土飞溅,听风旗又开始绕着北邙骑兵外围游走,同时警惕的留意远处军寨下的北邙军队。 战场他们已经插不进手去,以孙燚为首,李砚和张稳平护卫两翼,三人组成平武军骑兵的箭簇,深深的切入北邙骑兵中,这是一场屠杀,失去速度的北邙骑兵,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燚刀”在孙燚手中,就是最锋利的手术刀,轻易的切割眼前所有的敌抗,动作简单明了,毫不拖泥带水。 轻飘飘的一刀掠过,如风吹过浮萍,不带烟火气息,人马枪皆断。 李砚手里的“诡刺”倏来忽去,张稳平手里的“宽刃”大开大阖,两人心里都憋着火,又有互相较量之意,枪刺急速破空的尖啸声,枪杆在空中抽打的呼啸声,各有千秋,宛若死神的狂笑。 一千三百的安西铁骑,一千六百的陷阵营,加上号称抵五百锐旗的亲兵队,在三位悍将率领下,在敌阵中来去自如,纵横开阖,将北邙骑兵撕咬的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托布斯亚翻身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大声吼叫,召集身边的士兵,有人指挥,北邙骑兵瞬间又聚起四五百人,开始在战场上谋取战机,不断的聚集游兵散勇,队伍眼看着壮大起来。 :“诶,你就看着他们集中起来?”李砚对着孙燚喊起来。 孙燚喘着粗气,狰狞的露出两排大牙:“老子不信他能翻天,你跟好老子,老子让你瞧瞧什么是骑兵冲阵!今天老子不光是杀人,老子还要诛心!妈的,老子不信这个邪,他们不怕死吗?!” :“哈哈!好!副帅有这雄心,我张稳平就陪你一起!干翻他们!干死他们!”张稳平一向沉稳,这一刻也被孙燚的豪言壮语激发出残暴的一面。 孙燚用力一拍紫狼的脖子:“小子,给老子冲起来!” 紫狼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用力的蹬踏几下,雄壮的后腿用力一蹬,人马几乎凌空飞起。 不等李砚动作,杀红了眼的枣红马大马头向前一伏,身子激射出去,紧紧跟随在紫狼一侧,仿佛这一刻,也是生死兄弟,亲密战友。 李砚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不太记得上一次和孙燚一起并肩作战是哪一次了,这种兄弟手足互相信任的感觉,太熟悉,太亲切。 张稳平也很久没有这样心无旁骛放飞自我的快意,那还是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有过,可是自从那个最好的兄弟战死之后,这种感觉,久违了。 这一刻,前方纵有山高水险,千难万阻,吾往矣。 耶律钦的眼皮子直跳,心也跳的慌乱。 他发现自己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两难之中。 不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托布斯亚这五千人被击溃消灭,若是救人,手里只有五千骑兵,而对手的重甲骑兵,还没有出动。 若是贸然上去,解救不出来,那又该怎么办,军寨里还有数千伤兵,又要怎么办? 耶律钦没有想太久,再为难也要做出选择:“去,你带两千人,外围游走,不要进入战场,用弓箭尽量逼退他们外围的那群游骑,给弟兄们打开一个出口。” :“听号角,让你们撤兵,立刻撤兵,不许有半分迟疑!” :“喏!” 百夫长抽出战刀,横向阵列喊了两声:“你们跟我走。游射,打开一条出路!”拨转马头,掉头向战场冲去。 小柱子时刻观察北邙军队的变动,见两千骑兵冲出阵列,向战场奔袭而来,嘴里的呼哨声急促的响起,身后两千听风旗迅速游动起来,短短几息时间,身后就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 迎面对冲,狭路相逢勇者胜! 老子的大哥在里面拼杀,我能让你过去?老子就不是听风旗的老大。我听风旗,是最强的斥候,最强的游骑兵! 出乎小柱子意料的是,对面的骑兵并没有打算与他们正面接触,反而远远就开始划过一道弧线,试图绕过听风旗。 箭羽哗哗而下,阻断了小柱子的冲锋。 骑兵弓虽然射程不算远,可是比起小柱子等人手上的连弩,射程又远了太多,为了追求连弩的速射性和连续性,连弩丢掉了射程,保留了连发,近距离对冲,占有极大优势,但是远距离骑射,未免有些鞭长莫及。 :“操。。。”小柱子一拨马头,斜刺的冲出弓箭的射程,冒着这样的密度去攻击对手,那只挨打不能还手,对方溜达十几里,就能把自己的游骑兵拖垮。 小柱子有些懊恼,听风旗里太追求连弩的极致,忽略了弓箭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听风旗致命的缺陷。 第868章 马踏连营是什么感觉 激烈的战斗中,孙燚保持敏锐的战场感知,听风旗的困境迅速被他觉察,他对着李砚挥手示意,向战场外围指了一指。 李砚扭头看去,迅速做了几个手势,亲兵赵大根从队伍里奔跑出去,身后跟着陷阵营仅有的一千多名轻骑。迅速向听风旗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场狼狈不堪的战斗,让托布斯亚怒不可遏。 污泥沾染的脸,红的发黑,额头上青筋暴起,全身充满杀气。 他挥舞着捡到一把弯刀,大声吼叫怒骂,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恶鬼,七窍生烟,大肆咆哮。 托布斯亚看见远处那一支骑兵队伍居然放慢了脚步,他们站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聚齐了近千号人马。 然后看见那个领头的将领立马横刀,箭射而出,直奔自己而来。 只是一瞬间,托布斯亚就明白对手将领是什么意思,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不自量力的挑衅! 一腔怒火找不到发泄口的托布斯亚一挥刀,声嘶力竭的大喊:“杀!杀死他们!别忘了,你们是王族部落的勇士,杀死他们!” :“嗬呼~~嗬呼~~~~”战场上又响起北邙骑兵作战时候的叫声,这一次,少了一些张狂,多了一些绝望。 战马狂奔,鬓毛飘扬,托布斯亚挥舞着弯刀,面目凶狠,眼神残暴,直愣愣的向孙燚冲去。 紫狼几乎要飞了起来,他的四蹄变得极为轻巧,只是轻轻的一点地,巨大的身躯就飞跃而起,像一阵风。 挥刀。托布斯亚挥刀怒劈,势若惊雷。 挥刀。孙燚挥刀轻掠,云淡风轻。 只是一个照面,脱布斯亚的头颅冲天而起。一侧的张稳平眼疾手快,长枪刺出,将他的头颅穿在枪头,高高举起。 紫狼带着巨大的不可抵挡的侵略性,深深撞入北邙骑兵的队伍里,孙燚手中的“燚刀”开始爆发出嗜血的本性,暗红色的刀光惊雷一般,忽而乍起,忽而堙灭,留下一道道不可救治的伤口。 顽固的北邙骑士蜂拥而上,飞蛾扑火一般。 孙燚的凶猛暴力,大大激起身后大夏骑兵的战意,每一个人,都像不怕死的猛兽,向着北邙骑兵发起冲击。 只一次凿阵,双方位置互换,近千人的北邙骑兵剩下不足三百,这一刻,一直支撑他们的信念开始崩塌,大夏骑兵用很公平又很霸道的方式告诉他们,北邙骑兵,不是不可战胜! 大夏骑兵划过一道弧线,士兵们高声怒吼,狂暴,骄傲,激动的怒吼声在战场上回响,震耳欲聋。又一次冲向北邙骑兵,仿佛一个巨浪打过,北邙那三百来骑烟消云散。 只剩下几十匹战马,在战场上发出高高低低的哀嘶。 大局已定,战场上的北邙骑兵开始四散奔逃,大夏骑兵开始追杀,听风旗开始游动拦截,这是最美丽的风景。 孙燚驻马,望向北邙军寨,那眼神,按耐不住的跃跃欲试。 李砚和张稳平驱马赶到他的身边,张稳平一身血污,头盔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披头散发,头发上沾染了血,凌乱的黏糊糊的糊在半边脸上。 :“孙将军,畅快,畅快,这一仗,我老张真是畅快!”张稳平扒拉着黏糊糊的头发,向后一甩,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这一次,用几乎同等的兵力和北邙骑兵来了一次硬碰硬的对撞,结果尽是完胜。快意之极! 李砚看着孙燚的目光所向,淡淡的问了一句:“继续?” 孙燚灿烂一笑:“趁他病,要他命。干他!重骑兵,准备出动。” :“你们还有力气吗?”孙燚不忘调侃一句。 枣红马得意洋洋的在紫狼脸边蹭了几蹭,紫狼也像是鼓励一样,蹭了蹭枣红马的大脸。 李砚的枣红马和小柱子的黄骠马看起来都只是雄壮而已,并不是特别出类拔萃,偏偏两匹马都是疯的,打起仗来,见了血,就发狂。甚至比紫狼还要疯狂。这才是最优秀战马的表现。 远处,北邙的两千骑兵也陷入麻烦之中,陷阵营的一千多骑兵骑射不输于他们,甚至弓箭更硬,射程还更远一些,逼迫的他们不断后退。 偏偏赵大根他们尝到甜头,不断的向前逼近,想要缠住他们,之前吃了苦头的游骑兵也混在游骑兵的队伍里,试图找到机会,一雪前耻。 大夏军队的号角呜呜作响,士气大涨,战场上的四处追击的骑兵开始向战场中间那一面牙旗下集结,那一面旗,一个血红色“孙”字张牙舞爪,傲视八方。 镇北口的城门口,一队队的重甲骑兵开始涌出。 而步兵和那几百架牛车,也开始踏过血腥战场,向前推进。缓慢,却坚决。 很明显,大夏骑兵已经探查到自己兵力不足,选择乘胜追击。 耶律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现在都不敢吹响收兵的号角,那前去支援的两千骑兵,几乎被大夏骑兵疯狂的纠缠,这时候收兵,唯恐士气大乱,引大夏骑兵尾随而来,那后果更是难料。 若不是这军寨里还有数千伤兵,自己的骑兵来去自由,又如何会陷入这样的窘境。现在,怎么才能守住这座营寨?就凭手下这几千骑兵? :“全军退守营寨,拒马架起来,把所有的弓箭都集中到前面来。务必守到大军返回。” :“立刻快马通知大皇子和耶律将军,就说我大夏边军出城而战,我部形势危急,急需支援。”耶律钦侧头吩咐道:“要快!否则老子保不住这营里的几千伤兵。也保不住粮草。” 耶律钦下达一连串命令。 无论如何,他不敢就这样放弃营寨里的伤兵,否则即使他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要说军法,就这些伤兵的部落族人就能生生撕了自己。 李砚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身上白色的斗篷染成血红:“退兵了,冲营吗?” 孙燚匪夷所思的瞧着李砚:“杀性这么大?” 李砚脸上飘过一抹红:“想试试马踏连营是种什么感觉。” :“嗯,我也想试试。”孙燚灿然一笑,嘴角高高挑起。 :“窦骁子,去,告诉陈阳,把火油罐,投石车弄出来,老子先来个火烧连营。” :“好嘞!” 林全栋背着一支大弓,从马鞍边上取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副帅,饿不饿?饼子吃不吃?” :“吃!”孙燚大喜,接过林全栋递过来的包裹,一番厮杀,肚子正饿的紧。:“瞧我的亲兵,想的多周到,你的大驴子呢?” 李砚四处张望片刻:“呐,和小柱子勾搭在一起呢,赶羊呢。” :“回去你要收拾收拾小柱子,斥候最基本的骑射都不会了,搞什么呢。打他板子,不要给我面子。”孙燚解开包裹,掏出几个红白相间的饼子递给李砚:“靠,沾了血,将就吃。” :“痛饮敌人血。”李砚毫不忌讳的接过饼子就往嘴里塞。 孙燚拿了几个出来,又把包裹递给林全栋:“你们也饿了,分给他们垫垫肚子。” 不远处一个亲兵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里是一大块熟羊肉,抱起来就啃:“没死,就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吃饼子算什么。” :“就是,既然没死,就要吃好一些。”周围十几个亲兵纷纷从怀里掏出各种吃食,都比干硬的饼子丰富的多。 孙燚看向林全栋的眼光,充满哀怨。手里的饼子,顿时不香了。 第869章 各种羞辱 响马岭下两里地,大皇子元涛呼呼喘着粗气,狂躁不安。耶律端木望着响马岭上密密麻麻的长枪林立,盾墙如山,也露出无奈的神色。 仿佛是知道他们必然会来袭击,大夏边军早有防备,骑兵游曳在数里之外。响马岭上,一座临时军寨更是像一只长满尖刺的乌龟,无处下口。一杆大旗迎风猎猎,那个熟悉的“白”字上下翻飞,像是嘲讽的笑。 耶律端木压抑着心里的躁动,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到:“大皇子,我们上当了,他们不是去支援的,他们故意在吸引我们过来,缓解镇北口的压力。” :“我看出来了,我当然看出来了。妈的,我就不信了,老子两万骑兵,弄不死他们。”一再受挫的元涛,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 这本该是一次游猎一样的征战,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 :“大皇子,硬闯不是好办法,代价太大。你我都不能再承受损失了。”耶律端木神色有些萎靡,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将,数十日的奔波,加上还要抚慰年轻气盛的大皇子,他也身心俱疲。 元涛不依不饶:“我不信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步兵阵营就不能攻破?别忘了,我们北邙骑兵可是野战无对手,拿一个军寨无能为力?说出去,等我们回到王城,不怕被人耻笑?” 妈的,无论如何我要试试,只要冲开一个缺口,那就是我们骑兵的天下。”元涛对耶律端正的保守和谨慎已经极度不满。 未战先言不胜,这就是老了的表现。 一人驱马赶来:“大皇子,耶律将军,大夏骑兵根本不与我们交战,我一动,他就往山海关跑,我停,他也停,我怕有埋伏,追了十几里地就回来了。 结果他们也坠着我们的尾巴跟着回来了。还是在老地方晃悠。” ::“操!”大皇子手里的马鞭虚空一抽,发出:“呼”的一声急响,吓得胯下战马躁动不安,四蹄乱踏。 元涛愤愤道:“遣千人,正面攻打一次。最多再堆点人命!反正我他妈的够丢脸了。” :“大皇子,我们这次出门,准备不够充足,又在镇北口消耗过多,这个步兵军寨,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再多待几天,粮草都要跟不上了。”耶律端正在将士面前,只能好言相劝。 元涛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响马岭,这连续的打击,让他倍感羞辱。 响马岭上,一座简易箭塔上,一身棉甲的白定平目光复杂的盯着远处呈半包围北邙大军,对手来的这么快,而且一来就是两万大军,这不像是单纯为了阻挡自己支援,而是想吃掉自己这一支队伍才对。 身边的旅旗吴天崖心有戚戚:“白哥,还得是你啊,你怎么知道北邙会派这么多军队来对付我们?” “要不是听你的在这里结寨扎营,万一这半路遇上,咱们就惨了。” 白定平毛绒绒的大脸上似乎洋溢着一点喜色:“北邙人这是乱了阵脚了,看来镇北口那里打的很好。” :“诶,白哥,都说平武军他们野战灭了北邙一个万人队,真的假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吴天崖一双倒吊眉一高一低,有点可笑。 白定平想了想:“我也有点不信,不过张雪原派出来的信使,又是去禀告大帅的,应该不敢作假,嘿嘿,最多就是有点夸大战果。” :“不过毫无疑问,肯定是打赢了。”白定平语气很肯定。 吴天崖抹了抹眉毛:“有没有这厉害啊,一群生瓜蛋子,才来北疆,就能捞到这么大的战功?” 白定平反手一巴掌拍在吴天崖后脑上:“别胡说八道,再大的战功,那也是用性命拼出来的,战时,将士敢用命,就值得尊重!” 一阵冷风吹过,吴天崖缩缩脖子,不敢反驳,:“这都三月份了,怎么还这么冷。” 白定平斜眼看他:“听说你又填了一房?就你这身子骨,别死在女人身上了。” 吴天崖嘿嘿一笑,用力拍打着胸膛:“白哥,我这身子壮的牛一样。不多生几个小崽子,以后我们老了,谁来帮咱大夏守国门啊。”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白定平的眼光穿过辽远的大地,孙燚那句话突然翻上心头:“守什么守?老子就要打出去,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我就不信,我孙阿蛮征服不了一片草原!” 那个小子,真狂啊。不过,我喜欢!白定平扯了扯嘴角。 白定平的喜欢,放在耶律钦眼里就是羞辱,一颗投射进来的火油罐子在营帐外炸开,迅速点燃了蒙古包,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头发被火燎了一大片。 北邙军队收兵,全部缩回营寨,大夏步兵方阵也逼近到距离军营两百来步的位置,立下阵脚。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距离太近,根本提不起冲锋速度,再加上数十架弩车对准军寨大门虎视眈眈,北邙军队只能憋屈在营寨里,骑兵变作步兵,守住门口。。 几个时辰过去,大夏军队守在营寨外,戒备森严,杀机四伏。却没有展开攻击。 就是那不时飞过来炸在营里的火油罐子,零零星星,三三两两,像是玩儿一样,偏偏一点办法没有,让整个北邙军队的士气更为低落。 :“好玩吗?哥几个。”孙燚摘了头盔,脱了棉甲,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扭动投石机的绞盘。 小柱子抱着一个火油罐子放在投盘上,接过陈阳递过来的火折子,点燃缠在罐子外面的火线,转身窜出几步远:“好!发射!” 一名士兵挥动锤子,一锤子敲开卡扣,“呼”的一声风起,火油罐子被高高抛上天空,又迅速落下,撞在远处的北邙军寨里,远远看去,军寨里炸开一团火光。 :“哈,这他妈打到哪去了,浪费一个火油罐子。”孙燚抱着胳膊哈哈大笑起来。 张稳平骑在马上,看着孙燚,李砚,小柱子,陈阳几个人带着亲兵玩的不亦乐乎,也忍不住笑呵呵的,像是看着一群顽皮的孩子。 大柱子提着狼牙棒,一身重甲,一座小山一样移动过来:“天色不早了,还玩呢? 李砚坐在一块盾牌上:“这家伙玩上瘾了。” :“柱子哥,你要不要试试手感?好玩的很,就是动静不够大,不热闹。要是像大号炮竹一样就好玩了。”孙燚乐不可支的招呼大柱子。 大柱子兴趣不大:“大家伙守在这里做啥?打又不打,退又不退。” 孙燚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了,对面的信使应该送到响马岭去了,准备准备,慢慢撤回去。” 李砚跳起来:“嗯?摆了半天造型,你不打了?” :“不打了,兄弟们打了一天,累了。再说了,他们的援兵要是跑的够快,再有两个时辰也就赶回来了。人家毕竟人多嘛,咱不能吃亏不是。” :“来,最后来一发,谁来?”孙燚大声问道。 第870章 攻心为上 白定平眼睁睁看着两万北邙骑兵奔袭到此,一箭未射,又潮水般退去,也觉得有些奇怪。 北邙骑兵退去没多久,张雪原带着十几个斥候赶到响马岭求见白定平。 :“白将军。”张雪原和白定平老相识,关系很不错,随便拱了拱手,没有什么繁文缛节。:“给口热水喝,妈的,躲他们躲了好久,冻死我了。” :“你回来做什么?镇北口?”白定平焦急问道。 张雪原虚虚掸了掸棉甲上不存在的脏污,四平八稳的坐下,端起送上来的热水,缓缓的喝了一口,方才拖长了语音:“镇北口能怎么了?今天上午,出城野战,两个时辰不到,全歼北邙骑兵五千有余。” :“我来的时候,剩下北邙几千残兵固守军寨,闭门不出。” 白定平大大喘了口气:“全歼五千骑兵,那群小家伙这么厉害!”话才出口,又倒吸一口冷气,直直的盯着一副气定神闲的张雪原:“剩下几千残兵?刚才的北邙骑兵也不过两万而已。怎么会只剩下几千残兵?” :“就是,说漏嘴了,人数就对不上了。”吴天崖坐在一边,看着张雪原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呛了一声。 :“哈哈。。。哈哈。。。你们就羡慕老子,老子这次的军功,大帅至少给我连升两级!老吴,到时候,我和你就平起平坐咯。”张雪原哈哈大笑,喜形于色,不能自禁。 许是笑的太得意,一口气没接上来,呛的连连咳嗽,脸都涨的通红。 吴天崖走到他身后,捶打着后背:“你再得意啊,和老子平起平坐啊,口气忒大,报应了不是。” 吴天崖下手不轻,或许多少还带点私人怨恨,捶得邦邦响。 :“我。。咳咳咳。。。我他。。。咳咳,我踏马。。。咳咳”张雪原被捶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吴,走开,捣什么乱你。”白定平怒斥一声。 吴天崖嘿嘿坏笑着停了手:“这小体格子,还想和老子平起平坐。” :“老子在镇北口野战歼灭北邙王族部落万人队一支,斩杀金速注。够不够格?” :“北邙连续攻城三天,被我们杀死杀伤一万多人,够不够格?” :“今日上午,镇北口外正面野战,消灭五千精骑,打的他们闭营不出,够不够格?” 张雪原跳了起来,他个子矮,仰着头,举手指着吴天崖的鼻子,慷慨激昂的喊道:“你吴天崖告诉我,老子够不够格?” :“你们以为北邙骑兵为什么来?为什么啥都没做,又匆匆撤退?” :“那是老子们把他们打怕了!要不是孙副帅不想伤了太多兄弟,多付出点人命,那个狗屁营寨都能给他踏平了。” 一口气扯着嗓子,畅快淋漓地喊了这么多话,张雪原的嗓子都有些嘶哑,端起桌上的热水,也不管烫不烫,三两口喝了个干净。 整个营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听见张雪原的喝水的动静。 营帐里有四五个人,包括白定平在内,都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至极的表情。 张雪原的话里的内容,匪夷所思,惊天动地。 可是很明显,张雪原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那不像是装出来的。 :“过年的时候老子算命,西街口的老瞎子就说老子今年必遇贵人,飞黄腾达,哈哈,果然如此。”张雪原坐下,深深的呼吸,他的兴奋,已经压抑在心口好些天了,今天终于一吐为快。 可是这股气吐完之后,心头又泛起丝丝悲哀,战场上惨烈的厮杀,舍生忘死,那些飞溅的血,那些倒下的人。。。。。历历在目。 :“老子是运气好,孙副帅的平武军,一点不比我们边军弱,一点不比我们的夏武步卒弱。都是敢拼命的好汉子。” 张雪原喃喃道。 :“你。。。身上有战报吗?”白定平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张雪原回神:“没有,我是从战场上直接来的。孙副帅说,让你们按计划,暂时就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北邙军队剩下这些人,对镇北口不会有多大威胁了。镇北口没问题,守得住。” 吴天崖走到张雪原面前,弯下身子,搭着他的肩膀,诚心诚意道:“兄弟,辛苦了。” 张雪原挤出一脸笑:“咱打赢了。值了!” 吴天崖牵强一笑,谁都知道,这一仗,赢是赢了,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白定平轻咳了两声,还是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他们,不,你们,你们伤亡如何。” :“很惨,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大概骑兵折损一大半。步兵三四成。” 白定平想起那张年轻的将军的脸庞,那家伙,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这一仗,几乎消耗了他三成兵力。 孙燚和骑兵最后撤离,跨越整个战场。夕阳斜照,金黄余晖洒在死寂的战场上。 断裂的兵器和残破的肢体散乱地躺在泥泞的土地里,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无情。残破的旗帜卷在泥地里,失去往日的荣耀。 李砚骑在马上,嘴唇抿的很紧,狭长眼眸里不时闪着冷冷的光。突然冒出一句话 :“阿蛮,筑京观!” 孙燚错愕的盯着李砚,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对筑京观有了一种偏执。 李砚眼光甩过来,孙燚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大肚哥,我们大获全胜,再筑京观就有些欺人太甚了不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大哥,人家来回奔波已经够惨了,你还要给他心口捅一刀啊。”小柱子懒洋洋的坐在黄骠马上,黄骠马走的也懒懒散散,和他主子一样的懒散。 李砚一听不筑京观,整个人顿时有些无精打采,少了好大的乐趣。 张稳平在边上问:“孙将军,刚才有足够的时间攻打营寨,为什么手下留情了?” :“嘿嘿,不是我手下留情,他们营里可是有伤员的,我们攻打,对面那几千骑兵没有退路,只能跟我们拼命啊,狗急跳墙,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呢。代价会很大。” :“伤兵这么多,我们杀还是不杀?杀了,反而让他们没了后顾之忧。” :“而我们把伤兵给他们留下,让他们自己头疼去。两万多人,带着好几千伤兵,就算往回走,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们猜猜,他们的士气会怎么样?” 孙燚回首望向北邙军寨,夕阳映在脸上,笑容灿烂又意味深长:“北邙势大,不是一次两次战斗能解决的,咱们在他们心里留一颗种子,下一次再听说我们平武军,他们未战先慌,未战先乱,岂不妙哉?” 张稳平稍微一琢磨,恍然道:“攻心为上?” 第871章 生在一起,死不分离 这一夜,北邙人打着火把在战场上收敛尸首,点点火光在深夜里看格外的凄惨悲凉。 孙燚,李砚,大柱子,小柱子,陈阳几个人在城墙上观望许久,几个人都很平静,平静的像这个寂静的夜。 :“这些家伙其实真不好对付,要是北邙军队都是这样,以后这仗有的打,人,有的死。”小柱子幽幽道。 夜风拂过,听见李砚淡淡的说:“小柱子,你听风旗要重新训练骑射,必须在我面前过关,否则,以后就不要上战场。包括你在内。老子不想给你收尸。” :“哦”小柱子很乖巧的应道,这时候不敢调皮。 大柱子把手搭在小柱子肩膀上,像是安慰。 孙燚很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说道:“等这一仗结束,柱子哥,陈阳,你们回家去看看爹妈。” 小柱子一下蹿了过来,往孙燚身上一跳,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身上,:“你终于舍得开口了?老子想爹妈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哥都说你烦心事太多,不让我找你。地址,地址给我。” 陈阳无声的摊开手,眼神炙热,能将孙燚烧成灰。 孙燚看了一眼李砚,看了一眼大柱子,两人都笑而不语。 孙燚扭住小柱子的手,很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想把叔叔婶子都安排到金陵城去,大家互相有个照顾,不过曲爹反对,他说在外面不为人知的地方更安心。” :“曲爹考虑的周到,听他的。地址在我书房,等会下去,我给你们。” :“柱子哥,我明天就送信回去,安排人送花花和俩孩子与你会合。想必叔叔婶子看见两孙子,会高兴的很,一别近十年了。” :“小柱子,你带不带林悦回去?” “带!” “不带!” 兄弟俩同时发声,大柱子呵呵笑的挺坏,小柱子则是竖起眼睛瞪着他哥:“我带那么个小孩子回去做什么?娘不会以为我拐了谁家小孩?” 几个人都笑。 守城的士兵们不知道这几位年轻的将军为什么笑的这么开心,不过想想这一场大胜,又如何不开心。。。 天微明,林全栋急匆匆地敲响孙燚的房门:“副帅,北邙军队撤退了,北邙军队撤退了。” 孙燚慵懒的声音传出来:“不撤退等着我们继续收拾他们吗?看好门,不许任何人吵我睡觉。” :“好嘞!” 一个上午,好几拨人马接连前来报喜,都被林全栋不讲情面的拒之门外。 好,只有一个人是林全栋也拒绝不了的,李爷——李平平。 李平平也是妙人,选在饭前不早不晚的时间点求见,既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又没有扰人清梦的失礼。 :“起床了,这么热闹的欢呼声,你还能睡得着?”李平平闯进屋子,自顾自的打开门窗透气。 冷冷的空气灌进来,孙燚裹紧被子在床上滚了两滚:“李平平,我想杀了你。我特么的好不容易才睡着。” 李平平自顾自的提起炉子上的开水沏茶:“行了行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装深沉吗,大胜之余荣辱不惊?哈。。。” 孙燚裹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诶,外面是不是尽在夸我呢?这一仗,够我扬名立万了?” 李平平笑盈盈的沏茶,全然不顾孙燚一旁期待的眼光,然后将一杯茶送到孙燚面前,举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你,孙副帅!” :“仅此一战之功,在不久之后,全边军,全山海关,全大夏,包括全北邙,你孙燚孙副帅必定声名鹊起,名满天下。” 孙燚得意地端起茶杯:“干了!” :“呸呸呸~~~卧槽,这么烫~~李平平,你羡慕嫉恨我!” 李平平哧溜哧溜的喝着茶:“羡慕是有,嫉恨就没有必要了,你发达了,老子一样脸上有光。” 两人说了一阵玩笑话,孙燚起身洗漱,这期间,几个人又晃悠过来,大柱子一手提着一个酒坛,陈阳大喊:“今日快活!一醉方休。” 李砚和小柱子晃悠着手,甩手掌柜的派头。 :“手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孙燚胡乱擦了脸。 :“统计伤亡名单呢,没那么快,明天才能整理出来。后续的事还多着呢,慢慢来,今天该好好庆祝。”小柱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孙燚会意的点点头:“老曹,老林,你们两个活过来了?” 林克敌脸色苍白,神情甚是亢奋:“听说今日有酒喝,自然少不了我。” 曹云边的脸色好很多,他背上中了一箭,伤在肩胛骨一侧,倒是不算严重,就是半边身子不好活动。:“得胜酒,必须要喝。” 李平平咳嗽一声,两人的神色顿时不自然起来,眼光游离躲闪,。 李平平伸出一个手指:“一人最多一碗,多一口,老子都让你后面的日子生不如死。” 林克敌和曹云边脸上顿时晴朗起来,一脸媚笑:“听平平的,听平平的。肯定只喝一碗。” 小柱子拍拍两人的腰:“识时务啊,好汉们。” “嘿嘿,嘿嘿。。。”林克敌很是收敛的笑了起来。 一顿饭,没人吃那羊肉锅,这段日子吃的不少,看着都没有啥胃口。倒是老张送来不少自己家里晒干的蘑菇,再炖上几只鸡,让人胃口大开,抢的不可开交。 陈阳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羊肉锅子,不和他们抢,念叨道:“他妈的,人这贱皮子,羊肉都能吃到腻,多少人家想吃都吃不起。 白定平手下教官都说,他们以前驻扎这里,一个冬天都见不到几回荤腥,咱们这些将军们可好,羊肉都不乐意吃。” 孙燚稀里哗啦的抢着小鸡炖蘑菇,没心没肺地:“阳哥,你放心,他们要吃什么,你准备就好,咱有钱,干啥都不能亏待咱弟兄们。 :“阿蛮,这次抚恤金多发点,弟兄们太不容易了。”大柱子脸色有些红。 :“没问题,阳哥,这事你和各位大哥商量好,没钱找我要,务必保证每一个兄弟家人都能拿到。 :“还有,在这邙山上找一块好地方,以后战死关外的兄弟,就埋骨于此,立碑为记,年年祭奠。”孙燚一碗酒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一片潮红,眼珠子瞪的溜圆。 :“包括在座的各位,咱们若是战死沙场,都埋在这里,生在一起,死不分离。”孙燚的语气沉重又悲壮。 大柱子抓起酒坛,给每个人碗里倒满酒,站起身子,举起酒碗:“就这样,生在一起,死不分离!干了!” :“干了!” :“干!” :“干!!” 。。。。。。。 第872章 交易 :“这主意好,给老子留一个位置,我张陆离死了以后,也躺在这里,看你们一路北上,征伐八方。” 门突然被推开,张大帅一脸风霜,出现在门口。 林全栋在门外无奈的摊着手,示意自己拦不住。 张陆离皱纹舒展,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得胜酒也不喊我来喝,怎么,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 白定平跟在他身后,老实的孩子。 孙燚两步迎了上去:“大帅,您怎么怎么亲自来了,我还想过两天亲自去山海关给您汇报战况呢。” 张陆离手一挥,神采飞扬,气势如虹:“我在家里等不到你的战报,心里着急,亲自来看看,怎么,不欢迎老头子我?” :“瞧您说的,谁敢不欢迎您呢。您来的正好,坐坐坐,喝酒,得胜酒,您得连干三碗。”孙燚坏笑着说。:“喝醉了没关系,我这里有神医,您有个头昏脑热的,神医亲自伺候。” 孙燚嘻嘻哈哈的,三言两语就把张陆离到来引起的紧张气氛缓解几分。 :“小的们,叫人啊。”孙燚抬抬手:“这么不懂事吗?” :“大帅好!拜见大帅!大帅辛苦,大帅吉祥。。。”大家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乱糟糟的,最后那声是小柱子喊的,这顽皮孩子从来都是人来疯,自来熟。 :“哈哈,哈哈,这都些啥瘪犊子玩意儿。。。”张陆离笑骂着,雪白胡须一颤一颤。 张陆离冲着大柱子喊,:“好汉子,给爷倒酒!”为将者,见到这种雄壮汉子,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嘿嘿。。。大帅好。”大柱子憨憨的笑着,给张陆离送上一碗酒。 又给白定平递上一碗。 张陆离端着酒碗,顾盼生辉:“来!先干一碗!老夫祝你们旗开得胜,一战成名!干了!” 一碗饮尽,张陆离把酒碗送到大柱子面前,大柱子立刻又倒满一碗。 :“这一碗!敬各位浴血拼杀的将士们!” :“这一碗!敬你们,敬你们不畏强敌,敢打敢杀!好汉子!够爷们!” 三碗酒喝下,张陆离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灼灼发光。大喊:“爽快,爽快!真他们的爽快!” 李平平不失时机的端上一碗水:“大帅,喝口水,润润喉。” 孙燚瞟了李平平一眼,李平平轻轻点了点头,水里放了解酒药,这张陆离的岁数,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几巡酒一过,酒桌上的气氛就变得热烈起来,大家心照不宣的绕过张大帅,护在张大帅身边的白定平成了大家拥戴的对象。 白定平酒量很好,酒品也好,十几碗酒下去,脸又红又紫,依然来者不拒,豪爽尽兴。 最后是大柱子看不下去,开始帮白定平挡酒,大柱子的酒量,除了在媳妇花花面前不堪一击,在任何时候,都没人知道他的底线。 孙燚咧着大嘴,看着闹腾的酒桌,笑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这是平武军驻守边关的第一仗,心里没底,自然压力不小。而现在,压在他心里的乌云终于烟消云散。 张陆离一身酒气,神智清晰,搬动椅子贴到孙燚身边:“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没有穷追猛打,不是你的风格。” 孙燚扭脸看着张陆离,笑的那叫一个狡猾。 :“啥意图,说说看?”张陆离的眼神清明。 :“还能有啥意图,人家还有那么多兵马,我这里损兵折将,如何追击?”孙燚一脸酒意。 张陆离很认真的瞧了孙燚一眼:“在老子面前别装,说。” :“那个三皇子野心那么大,总不能轻易让他得逞呗。大皇子这一仗回去,威望大伤,此消彼长,什么二皇子,三皇子,至少多了一些希望。三方力量稍微均衡,这样斗起来才好看。” :“他们斗的越久,矛盾越大,消耗越大,这才是最有利我们的。” :“咱又不急,我还需要训练新兵,建造军堡,需要大把时间。”孙燚嘿嘿笑着,说不出的狡黠。 张陆离大力拍着孙燚的肩膀:“行了,老子真他妈的放心了。你他妈的早就该来了,老子也不用这么累。战报快点报给我,我呈回去,你就等着加官进爵。” 孙燚眨眨眼:“大帅,做个交易如何?” :“啥?” :“功劳呢,我只要一半,剩下的给夏武步卒的兄弟。我需要大量兵员,你能不能给我一些?” 转眼间孙燚面露悲色:“大帅,你知道,我手下就这么点兄弟,仅此一战,战损六七成,我这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好手,这种损失,伤筋动骨啊。” 张陆离这老狐狸哪里吃这一套,这都是他玩剩的不玩的套路,脸色一变,也是无能为力:“我拿什么给你,我就一万多骑兵,还没有你多呢。 你居然还养的起重甲骑兵,我呢,我他妈的堂堂边军大帅,手里也就三百重骑,都当宝贝,藏着掖着不敢用,你倒好,两千重骑。两千!” 孙燚脸色立刻变得坚决:“我出一千重甲骑兵的装备给你。你给我三千有经验的骑兵,五千身强力壮的步兵。干不干?” 说实话,要五千步兵,或者再多五千,张陆离也是轻易拿的出手。但是要他拿出三千骑兵,这可是他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那是他的心肝宝贝呢。 张陆离纠结半天,眉毛都要缠绕在一起了。 两个人都没有提钱,这时候,谈钱就伤感情了。 :“骑兵一千五?我自己手里真的不够。你怎么也给我留点本钱。” 孙燚摇头:“大帅,我这次安西铁骑五千,剩一千。陷阵营四千轻骑,剩一千五不到,游骑兵两千五,剩一千五,你给我算算,我损失了多少骑兵啊。” :“就算你给我三千,我还差的多呢。” 张陆离眉毛一挑:“你在关内不是还有不少?” :“你说黑甲骑?嘿嘿,那些家伙不苦训个一年半载的,上了战场都是送菜,我都不敢让王晋勇带他们出关。还有的训呢。那些家伙都没有见过血,那六千人遇见北邙骑兵,能活下一半人就算不错了。” 张陆离一拍大腿,忘了掩饰声音:“两千五,老子给你一个营,可以了?够意思了?” :“成交!”孙燚也很干脆。 众人回头看向他们两个,谁也想不到,酒酣耳热之际,大帅副帅,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已经达成了私底下的交易。 孙燚也干脆:“重甲骑兵的甲胄武器我可以提供,战马我可没有,你自己解决,你放心,甲胄武器,一定是最精良的。” 张陆离神情恍惚了一下,自己似乎上当了?重甲骑兵,战马不是最重要的? 但是,身为边军大帅,说话应当要算数的? 第873章 戏本 一顿酒,喝到最后,除了大柱子,没有任何一个人幸免,吃了醒酒药的张陆离最后也神志不清,搂着孙燚的脖子,大呼小叫,要与众人结拜兄弟,情义千秋。 若不是大柱子本质淳朴,硬生生的横插一手,明日张大帅醒来,莫名其妙多了几个二十来岁的结拜兄弟,这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搁。 这一夜,一群人都挤在孙燚的炕上,酣然入睡,次日醒来,依然头晕眼花。 李平平宿醉未醒,开山大弟子林悦煮了解酒汤,一人一碗喝下去,再用冷水洗了脸,才稍微缓过神来。 晕乎乎的张陆离抓着晕乎乎的孙燚,在他的监督和逼迫下,孙燚完成了战报,只是那字体笔走龙蛇,天马行空,格式更是没脸看。 张陆离拿着战报,边看边笑,笑的那叫一个傻快活。 不多一会儿,林全栋带着两个亲兵抬着几个木箱子过来,箱子打开,几个北邙主将脑袋躺在石灰里,面目狰狞。几面破损的战旗胡乱的丢在脑袋边上,毫不在意。 :“小白,小白,拿上东西,咱们走了。”张陆离拿着墨汁未干的战报文书,大声喊着,自顾自的边走边笑,这些年,大夏边军就没有打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大胜仗。 以少打多,居然还有这等战绩,放在整个边军历史上,也不曾一见。 张大帅来的匆匆,去的匆匆,丢下握着毛笔还在发愣的孙燚,上马而走,任性又随意。 一日清晨起来,院子的墙角下冒出了几点绿意,四处张望,点点绿意,充盈了整个院子角落。 例行巡视城墙,放眼看去,皑皑白雪的世界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那漫山遍野的青绿跳入眼中,生机勃勃,令人心生欢喜。 一夜春风来。 北邙骑兵一去,再无消息,镇北口进入平稳发展的时期。 春天复苏,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又迁移回来,清河榷场恢复正常的互市。 张陆离和孙燚两个人酒后稀里糊涂完成的那份战报,在高邦玮的眼里简直是胡言乱语,不堪入目。 人逢喜事,万般好说话,张陆离几句好话,让高邦玮心甘情愿地亲自执笔,花了半天时间,把那份战报又重新物色了一遍。 好,用词应该严谨一些,不是物色,是完完整整重新写了一稿,用词更华丽,情节更跌宕,人物更深刻,战果更丰富。 张陆离抱着战报,像是抱着花里胡哨的戏本一样,看的津津有味,频频点头:“老高,就你这一手文章,回到京城,写些戏本子,也能赚的风生水起。” 高邦玮并不在意张陆离言语间的讥讽之意,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一副得道高人的淡然:“这一份,是让皇帝给朝臣看的,你们两写的那一份,一字不改的送到陛下面前,让他瞧一瞧,边军的两员大帅多么不学无术。” 高邦玮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对那一份战报才是极为欣赏,虽然文字格式一窍不通,那字里行间流露出来徜徉恣肆,我武惟扬的气势,才是真正难得可贵。 三月的金陵城,烟雨蒙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宁静祥和的街道,数片战马疾驰而过,路上撑着少伞的行人纷纷避让,颇有怨言。 下一刻就听到细雨中留下骑士们嘶哑又激昂的吼声:“山海关大捷!斩敌五万!山海关大捷!斩敌五万!” 轻柔的雨丝似乎突然都变得有些激荡起来,像是众人的心情。 :“斩敌五万?少有的大捷啊。” :“是啊,很多年没听到这么振奋的消息了。” :“五万?斩敌五万?” 刚下了早朝的皇帝夏炽坐在书桌前,手里提着毛笔,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折子。 一年过去,夏炽个头又长高不少,眼见着也是一翩翩少年郎,眼神锐利,不苟言笑,举止之间君威渐盛。 御书房外似乎有些躁乱,隐约有杂乱的声音传来。 小宝子公公提着袍子一角急匆匆的从外面跑来:“陛下,陛下。。。”进书房的时候绊到门槛,差点一个狗啃屎摔下去。 夏炽微微蹙眉:“小宝子,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如此毛毛躁躁,外面何故喧哗?” 小宝子根本来不及解释什么,踉跄着冲到书桌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高举起手里的文书:“战报,陛下,山海关八百里加急,镇北口大捷,镇北口大捷,斩敌数万。” 夏炽猛然站起,一弯腰抢过小宝子手里的战报,胯骨撞在书桌上砰然一声响,他也只是咧了咧嘴。 看没有几眼,夏炽皱紧眉头,一张张战报不断从手里丢出在桌子上:“这战报谁写的?花里胡哨的说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 小宝子指了指丢在一边另外一份薄薄的信封:“陛下,那里还有一个,我看那字像是孙燚将军的字体。” :“啪”的一声,夏炽将手里的一叠纸丢在桌子上,打开那个信封。 :“好!好!好!!斩敌三万,万夫长人头一颗,大大小小军官数十人!好!好!”夏炽一脸激动,声音微微发颤。手在桌子上不知道拍了多少下,砰砰作响,大声叫好。 :“去,立即宣黄大人来!”夏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激动的全身都有些颤抖不已。 :“小宝子,叫人把这份战报立刻誊写一遍,给王师送去,让王师也与我大夏同喜同贺!” 小宝子才走出书房门口,又掉头回来,捡起桌上的战报,准备拿出去让人誊抄。 夏炽眼一瞪,没有凶色,:“去,叫人来这里抄,这战报,朕还要看看,朕还要看看!” 小宝子应了一声,又急急走了出去。 夏炽龙颜大悦,竟然将高邦玮所书的战报大量抄写,于京城内各处公告。镇北口大捷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金陵城。 一时间,京城内所有的公告墙上贴满了镇北口大捷的公告,高邦玮写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酣畅淋漓。 几乎每一个公告墙前,都自发的有几个书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将整篇文章读下来,抑扬顿挫,情绪饱满,说书一样。无数人冒着雨聚集在公告墙前,听故事。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很长一段时间里,金陵城内的说书先生依据高邦玮的原本,稍加修饰,那就是一段段风格各异的新书:“孙将军大战镇北口。” :“孙将军雪夜斩敌头” :“孙将军与北邙敌寇的恩怨情仇。” :“好大敌头。” 。。。。。。 不出两个月,大夏境内的说书的,唱戏的,靠这么一段故事,赚足了银子。 第874章 笑笑家的小院 雨过天晴,微风吹拂。 石榴花开,一朵朵鲜艳的小红花躲在绿油油的叶子里探头探脑,精灵可爱。 曲先生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捏着一把小茶壶,悠闲自得的样子。 曲先生深深呼吸,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有一丝说不出的甜。 三个孩子撅着屁股,在石榴树下不知道忙些什么。 :“小子们,干啥呢?别来嚯嚯曲大爷的石榴树啊,秋天爷爷给你们摘石榴吃。”曲先生啜了一口茶,笑呵呵的说道。 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孩子扭头看了曲先生一眼,跳起来就跑:“爷爷来了,爷爷来了。” 另外两个孩子闻言,一下跳起来,迈着小短腿,跑的飞快。 曲先生心里咯噔一下,急步走到石榴树边,石榴树根部挖出一个洞,露出虬结的根部。洞是不算大,可是对三个不足两岁的孩子来说,也是不小的工程。 :“嘿,你们三个小家伙,这又是要干什么啊?孙乐乐,你别跑,你告诉我,你这又要干什么?” 跑到前后院之间的走廊,那个清秀点的孩子扶着墙,扭头喊:“曲爷爷,芝芝喜欢那棵长花的树,我要送给她。” 曲先生笑骂:“哦,你要哄你小媳妇,就来糟蹋曲爷爷的树?” 小屁孩子孙乐挤眉弄眼的:“曲爷爷,等我长大了,我送你一棵啊,不,我送你好多好多颗。”说着话,张开手臂,表示好多好多。 笑笑和花花两个听到声音,从后院走过来,就一眼,笑笑又怒了:“孙乐乐,你怎么又搞了一身泥,才换的衣裳!” 孙乐扭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又向曲先生跑去:“曲爷爷,曲爷爷,救我,救我。” 身形敦敦壮壮的蛋蛋张之峰眼珠子一转,掉头向孙乐追过去,长了一岁,也知道生气的笑笑姨打起屁股来,那是很疼的。 张芝淼小姑娘嘴巴一咧,哭声说来就来,眼泪说下就下,老演员了。 :“诶呦,诶呦,小芝芝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精雕玉琢的小女娃娃一哭,笑颜心立刻软了,弯腰抱起芝芝,还是小姑娘家家更可爱些,哪里像那狗都嫌的男孩子那么讨厌。 花花露出凶巴巴的笑容,凑在芝芝抽泣的面前:“别装了,你们又干什么坏事了?” 芝芝抽抽搭搭的,眼珠子从大大的眼睛里滚落出来,委屈的不行不行。 花花抱着芝芝,拉着花花往后院走:“行了行了,吓唬我家孩子做什么,芝芝啊,我们女孩子家家,不和那两臭小子玩,他们坏。” :“嗯,嗯~~~”芝芝拖着哭腔,眼泪早就收了回去。 女孩子,天生就会骗人的。 乐乐和蛋蛋抱着曲先生的腿,躲在身后,看两只母老虎离开,仿佛大人一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忘掉刚才挖树根的事:“曲爷爷,说故事,说故事,说爹爹打仗的故事。” 蛋蛋比乐乐高一点点,身子壮实的多,小小年纪就给人粗壮的感觉:“听故事,听故事。” 曲先生笑呵呵的摸摸两个小脑袋:“说故事可以,先把这坑给我埋好了,不许再来动我的石榴树,听到没有?” 乐乐抬起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曲爷爷,这棵树,我答应送给芝芝,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曲先生哼了一声:“真随你爹。。。” :“你把这坑填好,过几日,爷爷带你去买一颗石榴树,送给芝芝。” 乐乐抓着曲先生的裤腿跳着脚喊:“曲爷爷,说话要算数,骗人是大黑。” 大黑从厨房里探出大狗头,狗嘴都已经白了,好像听见有人叫他。见是孙乐,又贼眉鼠目的躲了回去。大黑今年十二岁了,已经经不起这几个顽皮孩子的折腾。 :“行,爷爷说话算数。我在屋子里等你们,你们填好坑,洗干净手和脸,来我屋里听故事。” :“爷爷屋子里有桂花糕。来迟了,爷爷就吃完咯。”曲先生老狐狸一样蛊惑着俩孩子。 一个瘦干老头走过来,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哪个树是芝芝要的?我来,我来挖。” 蛋蛋高兴的去抱着瘦干老头的腿,指着石榴树:“大钟爷爷,这个树。” 曲先生顿时横眉冷对:“大钟,你要造反了?我的树,你也敢挖?” 另外一间屋子的窗户突然打开,露出魏书生的脸:“曲爷,是我不能忍,不揍他一顿不解气,什么人嘛,居然敢来咱们院子造次。揍他!” 自从上一次的刺杀,大钟先生和魏书生就分别住进花花家和笑笑家里,保护两家人的安全。 大钟先生更喜欢大柱子,大柱子一身横练,吐纳内息,完全得到大钟先生的真传,两人性子相像,又都比较沉默寡言,所以他选择了花花家,身兼数职,门房,护院,车夫,还是将来蛋蛋小朋友的先生。 一辈子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的大钟先生,真正的把自己当做大柱子的家人,两个孩子也是大钟爷爷,大钟爷爷的叫,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当做一个下人。 曲先生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大钟,你赶车,车上还带着锄头作什么?你这是有备而来?” :“哈哈,哈哈。。。。”魏书生倚在窗口,笑的前俯后仰:“俩孩子在大钟心里这么重要,一句戏言,就能让咱钟大侠持械进入将军府,这是要抢劫啊。” 曲先生冷笑一声:“小魏,,你负责守护的院子居然被人刨了,嘿嘿,我瞧你魏书生在江湖上还有什么名声。” 魏书生脑子里永远缺根筋,曲先生一句话,魏书生就从窗口窜了出来,打着赤脚,鞋子都没穿:“大钟,我告诉你,今儿我在这,你就别想动院子里一草一木。” :“你有钱没?”大钟先生直愣愣的问了一句。 魏书生脑子转不过弯来:“有,干嘛?” :“走,我知道金陵哪里卖石榴树的,我们去买两颗。我没钱。”大钟先生一点不见外的说。 :“哦,那我去拿钱。”魏书生转身就往屋子里跑,跑到一半,回过头来,迷惘的看着大钟先生:“你是为了骗我的钱?” 大钟先生一脸深沉,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魏先生好像也只是为了问一声而已,转头跑回屋子。 不一会儿,一个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儒雅书生摇着一把折扇出来。 说实话,四十来岁不到五十的魏书生,身材修长,五官俊朗,这稍微一收拾,还是有些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感觉。 第875章 朕不管,你想办法 大钟先生和魏书生打开门,门外赫然站着一人正抬手准备敲门,门一开,吓了一跳。 :“找谁?” :“哦,我是通明票庄的,有几封信,给曲先生的。”那小厮递上左手边的一个小箱子:“票庄从北边带来的。哪位是曲先生?我需要一个回单。” 魏书生拿过箱子,打开翻了翻:“票庄还干这送信的行当?嘿,这信,这么厚。” 小厮笑笑的解释道:“不是的,票行的大客户有时候有重要的信件,会让票庄的人带一程,毕竟票号在路上,比较安全一些。” :“等着。回单怎么写?”魏书生转身往院子里走,又停下问了一句。 小厮点头哈腰:“曲先生知道,您给他就成。小的在这里候着。” 曲先生拆开给自己的信看了几眼,跟大钟先生说了一声:“得嘞,你也不用去买树了,大柱子喊你带着花花一家三口回娘家。你等着啊,我去写个回单,然后去内院说一声。” 看了大柱子的来信,花花居然脸红了,这一次要去见公婆,饶是她这么一个爽快的女人,都有些紧张。 笑颜则捧着孙燚的来信,孙燚的来信厚厚一叠,像一本书,字一如既往的张牙舞爪,以至于一张纸容不下几句话,所以,很厚很厚,似乎不够厚,就不能表达自己深深的的牵挂和思念之情。 曲先生解释道:“按阿蛮的意思,是尽快走,大柱子刚打完这一仗,偷偷找到一点时间,他毕竟是边军,没有上官批准,他是不能自作主张擅离驻地。他们才去戍边,要假期,不可能批准的。” :“好,那我立刻回家收拾,什么时候走?” :“你回去收拾收拾,我安排一下,尽量后天就上路,信上说是下个月十二号左右汇合,这路上也要花些时间。” 笑颜羡慕的看着慌慌张张的花花,觉得有些好笑:“花花姐,你这是紧张什么?你带着儿女双全去见公婆,你才是张家最重要的人物好嘛?” :“嗯,我哪里紧张了,有什么好紧张,我才不紧张呢,我这是听说又要坐车,累的慌。”花花强作镇定,语无伦次:“诶,笑笑,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玩一趟呗。” 微微叹气,笑颜可怜兮兮的:“算了,那是你们一家团聚,我去凑什么热闹。”话是这么说,那一双杏眼可怜巴巴的看向曲先生,不知道有多委屈。 笑笑心里清楚,父亲柳大人也说过,身为戍边大将的家眷,其实自己也是一个质子。行踪始终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中,若要远行,必然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曲先生看着笑颜的眼神,只能当做看不见。 数日后,花花带着两个孩子,在大钟先生的护卫下,踏上北去的路,曲先生特别让高自在又安排了一队人马前后照应,确保万无一失。 花花才离开金陵,关于她的密报就送到了稽密司司管古昼川的手里,古昼川不加迟疑,把密报归纳为无用情报。 这时候的平武军如日中天,那个傻子会拿着一个将领家眷的行踪去乱了陛下的好心情。何况听说那个将领官不大,功劳可不小,当时在皇宫内还有救驾之功。 古昼川对花花的行踪没有追查的兴趣,但是他对护送花花的那一队人马产生了疑问,这一队人很老道,江湖上的规矩门清,一时半会查不出属于哪一方势力。 坐上司管这一年来,古昼川隐约觉察到金陵城内还有一股游离在朝廷之外的势力,这股势力神龙见首不见尾,若隐若现,稽密司费了不少功夫,都没有摸到真相。 对于古昼川来说,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皇帝夏炽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神清气爽,走路带风,小宝子公公三步并作两步两步的跟着,腰间的刀晃晃荡荡挺碍事,小宝子公公从来舍不得解下来。 这把刀挂在身上,整个后宫,谁不要对他毕恭毕敬。 连日春雨终得停歇,难得看见晴空万里,夏炽一路走,一路做一些舒展筋骨的动作,做皇帝,真是累的慌,可是这种执掌天下的快感,又令人迷醉。 :“小宝子,我听说民间都把孙将军的镇北口大捷说成书,排成戏了?什么时候咱偷偷溜出去瞧一瞧如何?” 小宝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陛下,私自出宫,朝堂上的大人们不要闹翻天啊?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就咱俩悄悄出去瞧一眼就回来,神不知鬼不觉,那些大人们如何知晓。” :“陛下,这么多道宫门,处处都是金吾卫巡逻守卫,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奴才做不到。” 夏炽年轻人的兴致来了,哪里容得小宝子公公反对:“朕不管,你负责解决金吾卫。明天,明天下午,你带朕出宫。朕执掌天下,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民间,朕要出宫,瞧一瞧朕的子民。” 小宝子哭丧着脸,这可如何是好,皇帝出宫,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就算不出事,磕了碰了,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御花园里打了一趟拳,出了一点汗,御花园里青草,泥土,花香和潮湿的空气混在一起,有一种令人心情舒展放松的惬意。 :“走,回去。”夏炽想起书案上的那厚厚一叠折子,很自觉的结束休息时间。 小宝子公公在后面跟着:“陛下,若是真想出宫,还是要告诉金吾卫的杨指挥使,陛下亲自跟他说,想来,他也不敢不从。。” 夏炽没有回头,回去的路走的不急不慢,颇有皇帝风范:“成,你喊他来见我。” :“陛下,今日不易喊他来,明日,明日喊他来,他没有反悔的机会。”小宝子绞尽脑汁的出谋划策。 :“小宝子,长脑子了嘛。”夏炽淡淡的夸了一句。 小宝子诚惶诚恐:“奴才只为陛下长脑子。” :“哈~”夏炽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小宝子背上的汗瞬间浸湿了衣裳,陛下年岁愈长,越是不可捉摸。 :“去催一下黄太傅,给孙将军,给平武军的封赏怎么还没有拿出一个章程来?这都多少天了,拖拖拉拉,让边军将士们心寒!”夏炽突然换了一个话题,语气略有不快。 :“奴才明白,奴才一会就去。” 回到御书房,伺候皇帝擦拭了手脸,小宝子才匆匆离去。 才出门没多久,就见黄太傅捧着有一个折子从太极殿方向走来。 第876章 固执的小皇帝 夏炽把黄如辉的奏折随手丢在书桌上,沉吟许久:“你们商议了这么久,最好还就是赏些金银?” 黄如辉起身,不慌不忙道:“陛下,臣等思前想后,除了赏些身外之物,实在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孙将军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是三品安北将军,再升一级,就要和张陆离大帅平起平坐。臣等觉得,甚是不妥。” :“陛下,边军现在最重要的,是维持新旧替换之前的稳定,操之过急,老将心生不满,反而不妥。 平武军这次死伤也极其惨重,对于那些战死的将士来说,多赏些银子抚恤,更为实在。” 黄如辉一番言语,情真意切,合情合理,完全是站在皇帝,朝廷的视角审视这一次大捷,本意来说,并无苛刻之意。 夏炽神色不动:“封候,封骁勇候,世袭,赏田庄一座,五百户。赏金五千,白银十万。加封其妻为三品诰命夫人,按规制赏。” :“陛下!当不起,我大夏朝,多年不曾封侯,大帅张陆离三十年驻扎边关,尚且不曾封侯,这孙燚将军如何当的起。” :“张陆离大帅,守土有功,封忠勇公,世袭,赏一县之地,三千户,赏金一万,白银二十万。” :“张大帅乃我大夏最为忠勇之臣,朕就给他大大的封赏,让全天下人看看,朕的大夏江山,不辜负任何忠勇之士。” 夏炽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黄如辉见陛下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其意已定,不容更改。 只能一头叩拜下去。:“陛下圣明!” 夏炽站直身子,盯着黄如辉,语气诚恳真切 :“黄大人,我知道你们是如何想,军队掌握在他们手中,自然不能让他们地位过于高,功高震主嘛。不过,我大夏多年羸弱,不就是因为如此?” :“若是我夏炽守不住这天下,我宁愿让他归于大夏人,也不能让他落入北邙蛮族之手,你,明白吗?” 这种违背伦理的话,即使是皇帝口中说出来,也是惊世骇俗之言,偏偏夏炽说的坦坦荡荡,毫不忌讳。 :“陛下!”黄如辉这声喊,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什么感觉。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地位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就不同。黄如辉现在身为百官之首,从大义说,是要考虑夏家的江山永固,从小利说,又是希望百官能与皇帝共掌权利,两者要达成一个平衡,本来就是一个长期拉扯的过程。 而此刻小皇帝夏炽反而用一种孩童似的纯真,把最复杂的朝堂关系赤裸裸的摆在黄如辉面前。 这是自信,也是对孙燚的极度信任。 或者,这是少年皇帝还保留难得可贵的少年意气。 夏炽在信任孙燚这点上,从来不曾动摇过。但凡孙燚对皇位有点心思,当时在皇宫那么危急的时候,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让自己死于乱军之中,那时候,除非边军出动,否则,谁能奈何他。 而边军一动,北邙人自然也会顺势南下,最后大夏江山无论在谁手上,都与夏家无关了。 自己之所以现在还能坐在这个天下至尊之位,第一要感谢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给自己支撑下去信心的王铁头,第二,就要感谢危难之中救自己与生死之间的孙燚。 黄如辉心思百转,这一刻,也不知道要如何相劝,说什么都是错。 次日,给边军的封赏公告发布,满堂文武皆是震惊,大夏至少三十年不曾封过公侯,如今张陆离封忠勇公,孙燚封骁勇侯,封赏之高,前所未有。 朝堂上,黄大人闭目养神,廖大人低头垂目,杜大人微笑不语,柳大人心平气和。礼部邓阳明事不关己,刑部高大人神色不动,即便是一向口枪舌剑的监察御史杨晔,也保持着沉默。 聪明的大人们看出了这几位大人的默契,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冒头,做得罪人的勾当。再说了,镇北口大捷在民间都快成了神话,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陛下斗,与大人们斗,与天下悠悠之口斗? 柳大人下了朝,百官纷纷上前祝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还是和气融融。 柳大人拱着手不断回礼,保持荣辱不惊的微笑也是一门技术活,柳大人并不擅长,等从宫里走了出来,觉得脸颊都酸胀的难受。 上了马车,马车直奔孙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才住了一年多的孙府又要搬迁了,侯府的规制要比这个大的多。 :“封侯?”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曲先生也被小皇帝的大手笔给惊动了,以他之前的判断和柳大人的判断,也是封无可封,最多就是多赏点银子而已,没想到小皇帝居然封赏如此之重。 :“是,封侯,骁勇侯。”柳大人抱着孙乐,孙乐揪着他的胡须玩的不亦乐乎,柳爷爷对自己最好了,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只要柳爷爷在,妈妈肯定不敢打自己。 在父亲面前,笑颜对孙乐是没有威慑的,她当做没看见父亲打理的整整齐齐的白胡子掉了几根下来,更没有看见父亲皱着眉头忍耐的模样。 甚至,她连封侯这件事都没有什么触动,花花一走,把她的心撩拨的蠢蠢欲动。 :“笑笑,这几天不要出门,陛下加封你为三品诰命夫人,估计封赏会送到家里来。还有,既然封了候,就会赏赐侯府,估计又要搬家了。”柳大人心里又兴奋,又有点慌。 老江湖都惧怕的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而现在,他的姑爷,何止是木秀于林,简直是一柱擎天了。 :“哦,知道了。”笑颜听说又要搬家,心里真是有些烦了,这些年,搬来搬去,没想到回到金陵城,还是一样颠沛流离的样子。 曲先生知道笑颜心里的不痛快:“笑笑,皇太后不是喊你没事去宫里陪她吗?你怎么就去了两次就不去了呢?” 笑颜嘟着嘴,眨巴着大眼睛,依然当年少女做派:“宫里规矩太多了,怎么坐,怎么走,怎么喝茶,怎么吃饭。。。。好烦人,一点都不自由。” :“可是皇太后能管着陛下不是?有些事,皇太后要比陛下管事的。”曲先生对笑颜这种淳朴直爽的性子,很是喜爱,即便是为人母,依然单纯可爱。 不得不说,自己的义子还是有些眼光的。 不得不说,自己的教导还是很成功的。 柳大人明白曲先生想表达的意思,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尴尬的朝着曲先生笑笑:“小女心思单纯,想不到太多。” 确实是尴尬的,要是说少女纯真浪漫,那是夸赞,可若是要说为人母的女子淳朴天真,那言外之意就是不懂事。。。 曲先生哈哈一笑:“与你柳大人何干,我儿子喜欢就好。” :“笑笑,受了封赏,去找太后谢恩,有啥心里话,说给太后听呗,带着孙乐去,孙乐不是想爹爹了吗?” 人说一孕傻三年,话说到这么明白的份上,柳笑颜才恍然大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明白了,曲爹。” 转过头又扯着柳大人的胳膊:“爹爹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行了行了,你去厨房看看,搞两个好菜,中午我和亲家喝两杯。”柳大人一儿一女,大儿子柳乘风深谙世事,根本不用柳大人操心。 就这娇憨的小女儿,才真是柳大人心头肉。 第877章 黄安闲 笑颜心情大好,抱走了孙乐,解救了父亲大人日渐稀少的胡子。 :“你有什么顾虑?本就是锋芒毕露,现在更是如日中天,既然这样,不如就摆在明面上,声势够大,既是危险,也是保护。”曲先生看出柳大人眉眼间的愁色。 柳大人摇头叹气:“我只想他们过安稳的日子,远离是非,平平安安就好。你也知道,风头越盛,敌人越多,你都想不出为什么就多了那么多敌人。阿蛮杀戮过盛,更是如此。” 曲先生呵呵一笑,像是回忆:“当年啊,我们跟先帝起家的时候,只是小打小闹,因为年纪小,又没人关照,总是有人看不顺眼来欺负我们。” :“那时候我们有什么?啥都没有啊,就这么几个孩子,就这么点蛮力,再就是多点义气,怎么办?那就打呗。打死拉倒。” :“就这样,一直打了十几年,感觉他妈的举世为敌。停下来就是死,那就只能硬撑着。 嘿,突然有一天,身边没有对手了。身前身后,不是死人,就是伙伴。” :“先帝有次喝醉酒,和我说,咱们这辈子是不断在错误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唯一没有做错的事,就是不退让,不妥协,不畏惧!” 曲先生眼神突然犀利起来,目光利剑一般,:“柳大人,你之前也是这种人,硬骨头,不退不让不怕,现在怎么了?有了孙子,就有顾虑了?” :“我怕什么?我柳行舟行的直,立得正,我怕什么。”柳大人心头一阵火热,这个老愤青,更受不得激。 曲先生淡然一笑:“那就行了,陛下既然现在还站在阿蛮这边,那我们担心什么?以后的事,那是他们君臣之间的相处,以你对小皇帝的判断,他会是那种没有远见的人?” :“相辅相成,也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曲先生心里很是明白柳大人的顾虑,但是柳大人的顾虑会成为有心人眼里的弱点,这种授人以柄是不可行的。 曲先生又道:“你柳大人自己一亩三分地看紧,看严就好。阿蛮的霸道和野蛮,甚至都是你手里最强大的武器。无论是谁想从你身上找到对付阿蛮的突破口,都会是惹怒阿蛮的理由。 去年北方官场的大清洗,怨恨是有,但只能埋在土里。” :“怨恨的种子埋在土里太久,不一定是厚积薄发,更大的可能是腐烂成泥。” 柳大人是耿直,不是愚蠢,曲先生的话,他听的很明白。 孙燚和小皇帝之间的事,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较量,他帮不上忙,只能顺其自然。 与此同时,黄如辉回到家里,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提着毛笔在纸上涂涂写写,神情时而舒展微笑,时而蹙眉沉思,最后丢下笔,思索许久,开口问到:“安闲在家吗?叫他来一下。” 鸿胪寺一向清闲,黄安闲每日也就去点个卯,晃荡一圈,没有什么事就早早离开,或者在外访友,或者在家读书,他性子淡泊,日子过的与他名字一样安闲。 :“父亲,您唤我我何事?”黄安闲安然坐到黄如辉面前,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黄如辉一反平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黄安闲,没有说话。 黄安闲抬眼,看了一眼黄如辉,黄如辉的表情居然有些纠结和取舍不定。 黄安闲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逆来顺受的样子:“父亲,直说,你要我去哪个穷山僻壤?” :“你去边军做个参军如何?” 黄安闲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也是一惊:“父亲,边军?” 黄如辉话出了口,语气变的坚定:“对,边军,做一个主簿,去孙燚孙阿蛮手下,如何?” :“单纯的主簿,我就去,监视监督这种,我就不想去了。”黄安闲没有反对,轻轻揉了一揉鼻子,回答道。 “做个单纯的主簿,负责文书工作,当然,我儿子文韬武略,孙阿蛮若是有眼光,尊重你,那么给他点谋划也是可以的。” 黄安闲 没有问原因,自己想了一想:“成,父亲,我去。” 见儿子回答的这么爽快,黄如辉有些意外:“你不问我为什么?” 黄安闲又认真想了一会儿:“管他为什么呢,反正不是坏事,我听说北疆一马平川,天地广阔,去见识见识也没坏事。” 微微笑了一笑。黄安闲抬眼问:“父亲,为什么?” 黄如辉哑然,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展示出远超同龄人的聪慧和沉稳,心里的主意端正的很。而且,有时候也挺跳脱。 :“你该知道为什么。”黄如辉回答的也巧妙。 黄安闲轻轻点头:“知道了,放心。有时间吗?” :“暂时没有,也许年,也许一辈子。” :“这么久,那我这几天可要好吃好喝不能亏待自己,我听说那里经常粮饷不及时,要饿肚子的。” 黄如辉泰然道:“爹在,不会饿着你。” 管家敲门进来:“大人,兵部几位大人求见。”。 :“带到客厅。” 黄如辉撑起身往外走,经过黄安闲身边:“你猜这几位大人来做什么?” :“现在不过年不过节,公务也不用在家里谈,那肯定是私事,几位大人联袂而来,那就是心照不宣的事,父亲,不出意外的话,是找您诉苦呗。 需要您老出面,又关系到兵部这么多人,呵呵,应该是商队赚钱的事。只有这件事,这些大人们自己解决不了。” 黄如辉欣慰的拍拍黄安闲的肩膀:“你准备准备,这几日我就去找陛下求情,陛下应当会给我这个老家伙一点面子的。” 黄安闲笑笑:“我不能空手去?怎么着,给我点东西带去,让我腰杆子硬一点啊。” :“哈哈,那你小子想要啥?”黄如辉脚下不停:“你自己想好了找我,我黄太傅也假公济私一下。” :“成。” 黄安闲回身在书房里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里,喝的漫不经心。 去北疆,去北疆,年少时候的英雄梦,居然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黄安闲放下茶杯,左右手互相做了一个曲臂动作,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满意的笑了,还行,肌肉还挺结实。 那个叫做孙阿蛮的家伙,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野蛮粗鲁,暴力凶残,有人说洒脱豪放,襟怀洒落。有人说他见钱眼开,贪婪无度,也有人说他仗义疏财,爱兵如子。。。 不管怎么样,一个能用两万人打败北邙数万人马的家伙,一定不简单。 黄安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天命福将了。。。 第878章 凝聚 黄如辉把儿子送往边军的消息,瞬间惊动了文武百官,朝野上下浮想联翩,议论纷纷,黄如辉每日上下朝依旧淡定从容,对面各种质疑,从来没有做出解释。 曲先生知道后,不禁感慨,老黄这一手,天马行空的神来之笔,这赤裸裸的往平武军里插了一根钉子,陛下无法拒绝,孙燚更是无法拒绝。 当朝太傅的唯一一个儿子丢到北疆最前线,别人还能说什么。 四月初,金陵城走出一支庞大的钦差队伍,前往山海关颁布朝廷对镇北口大捷的赏赐,黄安闲随队伍一同前往山海关赴任。 几驾马车跟着钦差的队伍出发,车厢里,笑颜抱着腿靠在床边,窗外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笑颜的脸,花儿一样俏丽。 魏书生骑马护在马车一侧,孙乐坐在他的鞍前,手舞足蹈,不时发出稚嫩的呼喊:“骑大马,驾~~~驾~~~~骑大马,驾~~~~” 十余骑护卫在马车前后,一个面色古板的骑士,赫然其中。 山海关镇北口,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几座初见规模的军堡,而是镇北口后方邙山的一座山峰。 山峰素无名,现今被镇北口残存之将士称为:“英魂山”。 山口有巨黑石数块,粗犷架起一门,两边石柱刻字,“英魂忠骨,浩气长存!”字乃孙燚所书,铁钩银划,笔势张狂,锋芒毕露。 山上仅稍作整饬,顺坡修建层层平台,墓碑制式统一,一排排,一行行,整齐排列,静默无言。 仿若将士列阵于前,肃穆庄严。 墓碑刻字粗糙简单,姓名、年月而已,应注明家乡之处,皆以大夏二字代之。 熟悉之字体,熟悉之风格,从未改变其霸道。 然本当以黑漆勾字之墓碑,却用上大红之漆色,鲜红如血,又似烈焰焚天,不屈不挠,壮怀激烈。 为了这座英魂山,满山遍野的英雄墓,孙燚几乎召集了山海关内所有的石匠,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孙燚并没有刻意的传播英魂山的存在,随着英魂山完工,工匠们离开镇北口,或者前往另外三个的军堡工地,或者返回山海关,英魂山的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令人感慨又叹息。 而此时,孙燚和陈阳带着几个亲兵,赶往蛇岭军堡,查看工程进度。 从一群灰头土脸的工匠里找到负责修建的老张,老张一身衣裳几乎看不出颜色,蓬头垢面的,短短半个月时间,老张瘦脱了相,两眼珠子都陷进眼眶里,偏偏眼光明亮,丝毫不见疲态。 见到孙燚,老张情绪高昂:“副帅,你放心,进度比预计的快,这样下去,最多一个月,这座军堡就能完工了。” 整个工地上尘土飞扬,热火朝天,看得出来大家的情绪高涨。 :“速度是很快,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老张,这活交给你,我真是没有看错人啊。”孙燚抬眼看着已经起了半截高的城墙,忍不住夸奖道。 老张撩起脖子上的布巾抹了一把脸:“副帅,来了很多工匠帮忙,只要有口吃的就成。从英魂山下来的。” :“还有不少山海关里来的工匠,力工去了另外两个工地,都是不要工钱,管吃住就成。” :“每个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你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为大家好,大家都看的见。英魂山,让大家看到了你的心意。”老张花里胡哨脏兮兮的脸,表情严肃又认真。 孙燚轻轻拍了拍老张瘦弱的肩膀:“我让人给你多送些粮食肉食来,让大家吃好,休息好。来干活的人,名字都留下来,一样发放工钱咱没有让大家白干活的道理。” 老张满脸感激:“副帅仁义,副帅放心,咱活一定干的漂漂亮亮,像山海关一样,坚不可摧。” 老张随手抓住一个身边经过的工匠:“去,告诉大家伙,副帅说了,所有在干活的,都会发工钱,让大家伙把活干仔细,干扎实了!” 那工匠满头斑白,一脸沧桑,个头矮壮,抬头看了孙燚一眼:“有没有工钱,大家伙都会把活干扎实了。以后里面驻扎的都是咱自己家的将士,谁会不好好干活?” :“哈哈。。就你老土蛋会说话,滚蛋。”老张哈哈大笑起来,一脚踢在那个工匠屁股上。 工匠作势跑了几步,大声叫喊起来:“副帅说了,上工的,都有工钱,不拖不欠!大家伙好好干活!。。。。” 不一会儿,工地上一片欢呼声。 这一日,孙燚带着亲兵们走遍了三座军堡工地,每一处都是热火朝天,人欢马叫的热闹场景,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两个月,必定会全部完工,可供军队驻扎。 三个军堡,规模甚大,每个军堡可以驻扎五千到八千人,如此一来,三个军堡与镇北口形成一线,近四万大军驻扎此地,北邙军队若是还想侵扰大夏,就不是一两万人马就敢过来胡作非为。 回程途中,意外遇见张雪原带着听风旗的士兵训练回来,风尘仆仆,一脸倦意。见到孙燚一行,张雪原嬉皮笑脸的:“嘿,副帅,哪里去?” 小柱子和大柱子回家看望父母去了,孙燚特别找张大帅要了张雪原来,张雪原乐滋滋的带着精挑细选的十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斥候加入听风旗,成为听风旗两千士兵的教官。 操练新兵,是每一个老兵油子最爱干的事,就喜欢无限制,无规则,无约束地收拾那些自以为啥都懂,实际上还是半桶水的新兵们。 一整一个不吱声。。。。。。 即使听风旗比一般新兵强一些,但是在这些家伙眼里,也仅仅就是强一些,这片土地上,张大帅手下的斥候营,可是无数次从死人队里爬出来的精英,哪一个拿出来,手里都是有绝活的家伙。 一向眼高于顶的小柱子,在张雪原面前,都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孙燚早就想对张雪原下手,只是,别看这个家伙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念叨这张大帅的抠门,小气,严厉,一旦说到想把他挖到听风旗来,这家伙总是顾左言右,从来就没有一个正经的回答。 即便是小柱子百试不爽的楼子攻势,都没有半点用。 几次之后,孙燚和小柱子知道,这家伙,死心眼的很,只想跟着张陆离鞍前马后,不离不弃。 :“这次走了多远?” 第879章 送你了 :“没事我溜达,你呢?这次出去几天了?”孙燚驱马赶到队伍前列。与张雪原并排。 张雪原眨巴眨巴眼:“今年第十三天。” :“怎么样,我这听风旗的弟兄们还成?” :“作为一般斥候,基本都合格,不过想在草原上扬名立万,还有的练,我估计最后能剩个六百骑,就算不错了。” 孙燚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士兵神态都很疲倦,有些没有精神,不过十几个在马背上轻轻摇摆的士兵,反而没有那么累。那些都是张雪原从张陆离手里带来的教员。 :“六百少了点,小柱子对听风旗可是费了很大的心血,只能挑出六百,他会很失望。” 张雪原嘿嘿一笑:“张大帅在边军三十年,手里的精锐斥候也就我们这一营,五百多人而已。” :“六百不少了,听风旗的士兵还是经过数次实战的,所以我才敢说六百,要全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三场仗下来,剩个两百就算不错了。” 张雪原的话听起来有些残忍,却是战场上最真实的经验之谈。 孙燚知道张雪原说的对,练兵这种事,其实急不来,练兵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训练,单纯的训练骑射,训练斥候的技巧,这种能训练处合格的斥候,但不是精锐的斥候。 另外一种就是实战,一次两次,无数次,大浪淘沙,优胜劣汰,最后还能活下来的,那才是真正的精锐。 听风旗在内地也算是经过数次激战,现在留存下来的,至少有一半是身经数战的老兵,只是在草原上,又要重新开始,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比之前更凶更恶,更有经验。 孙燚没有反对,默默地叹口气:“还是得练啊,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听风旗,优先在新兵里补充兵员。” :“行,放心,我张雪原和我的兄弟,练兵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张雪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听起来始终有些残酷。 话锋一转。 张雪原盯着雄姿勃勃的紫狼流口水:“副帅,你这匹马要是给能我,其实我也挺喜欢听风旗这支年轻的队伍的。” :“老张,几日不见,你好像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气色好,长相也变美了。” 张雪原大喜,摸摸自己的老脸:“真的吗?” :“是啊,你人都变美了,想的就不要太美了。”孙燚窃笑,这个年轻的副帅,除了训练和作战,闲暇时候就是邻家一个大男孩,阳光开朗。 “哈哈,副帅一向大方,怎么和张大帅一样抠门了。”张雪原笑的没皮没脸,一点也不见外,这性子和小柱子倒是很像。 张雪原眼珠子一转:“其实副帅那白玉骢也是一匹好马,我见副帅很少骑用,暴殄天物啊。骏马,就属于辽阔草原,而不是圈养在家当做宠物。” :“好说,你拿调令来,我送给你。”孙燚的回答,大大出乎张雪原意料,谁都知道那白玉骢是陛下所赐,张雪原也只是过过嘴瘾,哪里想到孙燚居然一口答应。陛下赏赐的东西,可以随便送人吗? 张雪原很认真的瞧了孙燚一眼,孙燚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副帅,我张雪原也就一个老兵痞子,实在当不起,白玉骢可是陛下所赐,我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张雪原支支吾吾,有点不好意思。 孙燚脸色一沉:“我可是当真的。” :“啊~~~~”这下轮到张雪原不知所措了。 陈阳在边上添油加醋:“副帅面前出尔反尔,把军法当做什么了?” 队伍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笑声,一群跟着张雪原来的老斥候们挤眉弄眼的笑的开心:“哈,张大嘴皮子,这下糗了。” :“自作孽不可活,打他五十军棍就老实一段时间了。” :“五十少了,这贱人,没有一百他老实不了几天。” 。。。。。。 孙燚听得清楚,转头望了那群老兵一眼,回过头来:“诶,老张,你这人缘不怎么地啊,你瞧,他们多开心。” 一个胆子大的斥候在后面说:“副帅,你别被他骗了,你就是把紫狼给了他,他也不会离开大帅的。那小子,十二岁给大帅牵马,现在三十好几了,大帅吭一声,他还老实的像个孙子。” 孙燚哈哈大笑:“呦,没看出来,你老张居然还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啊。” 张雪原难得的讪笑起来。 孙燚轻轻的抚摸着紫狼的脖颈:“老张啊,你说的也对,骏马赠英雄。你张雪原镇北口之战,功劳颇丰,我孙燚也不能亏待了你,回去后,白玉骢,我送你了。 以后你就少打我紫狼主意,这家伙跟了我好几年,南征北战,兄弟一样,我也不能委屈了他。” 紫狼似乎听懂了话,“咴律律”的长嘶一声,轻快的跳了几步。 这下张雪原更是无颜以对:“副帅副帅,我说着玩的,当不得真,再说了,镇北口杀敌,本就是边军天职,我还得谢谢副帅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得了这么大的一场战功。” 孙燚扭过脸:“小柱子说了,没有你的训练和战场判断,听风旗的损失至少还要加上两成,这是你应得的。不要推辞!” :“都知道你对白玉骢眼馋了很久,这是小柱子给我的建议,不过这个人情本来是他来做的,今日算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个人情,我就抢来做了。哈哈,等小柱子回来,指不定要和我吵一架。” 张雪原的脸色变化的真快,转眼间那一脸的羞愧都转变成狂喜:“副帅,你说的是真的?” :“是!” 张雪原僵硬的扭过头去,看着身后一众老兄弟,那些老兵都听见孙燚的话,也傻愣愣的看着张雪原,那之前说话的老斥候近乎呻吟地吐出一句话来:“这狗东西,赚大发了。” 斥候,最重要最忠诚的,除了身边的兄弟,就是胯下的战马。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赚大发了!!哈哈,老子赚大发了。。瞧瞧,瞧瞧你们这群狗东西,羡慕吗,嫉妒吗,恨不恨的咬牙切齿啊,心里被狗咬了一样难过?哈哈~~~~~” 邙山下,爆发出一阵嚣张的狂笑,形同癫狂。 :“我特么的真想打死他!”几个老兵异口同声。 第880章 你儿子? 回到镇北口,迎面遇到从英魂山上下来的张陆离和高邦玮,高邦玮走路一瘸一拐的,像是受了伤。 两个人神色甚是严肃,眼眶潮红,眼里尽是血丝。 :“大帅,您怎么来了,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 张陆离用力拍打几下孙燚的胸口。 孙燚愣了一愣,高邦玮岔着腿,走在孙燚身边,神色说不出的庄穆,也是用力的捶了孙燚胸口几下。两人都很默契的并不说话,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书房,林全栋送上茶水,张陆离开口问:“写墓碑写了多久?” 孙燚露出几分苦涩:“三天三夜,写吐了。” :“为什么不要帮忙?”高邦玮摊着腿坐下,姿态甚是不雅,神情凝重冷峻。 孙燚坦然道:“是我带他们来的,理当我送他们走。” :“下次叫上我,我是边军大帅,他们是我的士兵。”张陆离嗓子格外嘶哑悲凉:“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行!” 场面变的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孙燚小心翼翼的问到:“喝点?” 张陆离霍然出声:“喝!” 这一顿酒,只有四个人,张陆离,高邦玮,孙燚,张雪原。喝的有点闷。过来作陪的张雪原还总是心不在焉,眼珠子不断地向外瞟。 :“喊你来陪老夫喝酒,你这是心事重重的干什么?”张陆离发现张雪原的心思都不在酒桌上,甚是不满。 张雪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喝醉了。” :“什么玩意儿?喝醉了?”张陆离抓起桌上的酒坛子晃了晃:“这半坛酒都没有下去,你喝醉了?” :“昂,醉了。”张雪原耍起赖皮。 张陆离把酒坛子在桌子上一顿:“滚蛋。老子不想看见你。” 张雪原起身,对着孙燚一顿眨眼睛,孙燚指了指门外的林全栋。张雪原转身就外跑。跑到门口,又折转回来:“少喝点,酒量也就那样。老人喝闷酒,对身体不好。” :“老子要你个小兔崽子管?”张陆离怒道,一甩手,把手里的杯子砸了过去。 张雪原抱头就向外窜。 孙燚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个人表演,没想到张雪原在张陆离面前这么随便。那感觉就像自己和曲爹在一起的样子。 :“你和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不等孙燚反应过来,张陆离又把矛头对准孙燚,:“你们两个有秘密。” 孙燚一个机灵:“啊。。。。白玉骢,他看上我的紫狼,我没舍得给,白玉骢给他了。” :“白玉骢?陛下送行的时候送你的那匹御马?给他,凭什么,你想挖我张陆离的人?”张陆离今天心情沉郁,酒喝的不多,却有了几分酒意。 孙燚抱屈:“什么凭什么,我的东西,送朋友,要凭什么?” :“那狗东西是你朋友?你们才认识几天?朋友。。。。”张陆离不屑的哼了一声。 孙燚的面色一点点的阴暗下来,他不知道怎么会从张陆离嘴里冒出这样的话,:“大帅,他怎么就不能是我孙燚的朋友?怎么,不当官,官职小,就不配做朋友了?” :“那家伙贪财好色,偷奸耍滑,不求进取,你会和交上朋友?” 孙燚放肆一笑:“我家陈阳,小柱子都是这种货色,大家臭味相投。我乐意。” 张陆离被顶了这一句,气呼呼的,又端起酒碗,一口饮下,倒的急,一半酒水倒在自己胡子胸襟上。 高邦玮轻描淡写的嘲讽一句:“不会喝酒就不要浪费。关心人家就要表现出来,一天天凶巴巴的,你还真以为养了只狗呢?” 孙燚扭脸看着高邦玮,总觉得他说话意有所指。 张陆离没有理会高邦玮的嘲讽,自己又倒满一碗酒,端起来:“我把那小子给你,要不要?” :“嗯?我上次找你要,你不是喊我滚蛋?”孙燚真是摸不清楚头脑了,他看着高邦玮,一副傻眼的样子:“大帅,酒喝多了?” 张陆离红着眼,粗着脖子,:“要不要?要,你就给我看好他!” :“要!你给我就要!君子一言~~~~~” :“君子一言个屁,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君子。爷们说话,顶天立地!若有反悔,万箭穿心。”张陆离用力一拍桌子,盆盆碗碗跳了起来:“干了!” 说罢,一碗酒干了下去。 孙燚懵逼般的一愣愣,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回去就给我发调令!” :“林全栋,去,把张雪原喊来!立刻马上!” 林全栋在门口轻笑一声:“副帅,我去哪里找他,那家伙骑着白玉骢,一溜烟不见影子了。” :“那不管了,回来后把人给我扣下,大帅把他给我了!”孙燚喷着酒气,大帅两个字喊的中气十足。 高邦玮意味深长的看着张陆离,幽幽叹道:“小狐狸还是斗不过老狐狸啊,这下你可得把他儿子看好了。” 孙燚大大咧咧的:“交到我手上,我肯定会看好他,这可是求之不得。。得。。得得得!” 孙燚嗓子像是被啥东西卡住了,发出鸡鸣一样的刺耳的声音,。一双眼暴鼓出来,额上脖子上血管暴突,仿佛是被人掐住咽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漏出丝丝气息来,发出不似人声的声音:“儿子?谁的儿子,他的儿子?” 高邦玮挑起眼,笑的三分奸猾三分阴险四分如释重负:“看不出来?不像吗?” 孙燚眯了眯眼,脑子里迅速把张雪原的样子回忆了一下,张雪原的脸色干枯,很多时候,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色上,并不会太在意他的长相,可是现在想想再做对比,似乎还真有几分相像。 一点点的把眼神转到张陆离脸上,张陆离脸色依然很红,眼睛亮如星辰,哪里能看出刚才那种酒酣醉意:“万箭穿心?不好?” 孙燚难过的想要闭上眼睛,这老狐狸,太不要脸了。 艰难又放低声音:“我没听说你有儿子。” :“男人嘛,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荒唐的时候,这事历史久远,说来话长,就不复述了。”高邦玮帮张陆离解释道。 :“他自己知道吗?”孙燚问完,顿时觉得自己真傻,就刚才两人相处的态度,那也只有爷俩才能干出来的事。 稳了稳情绪,静了静心情。孙燚猛然吐出一口酒气,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说,为什么?” 张陆离收敛笑容:“你靠得住,我信你。” :“我这里危险的很,你知道,我不是安分的人。” :“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命,不强求。”张陆离想的很开。 :“还有谁知道你和他。。?”孙燚手指虚点了下张陆离,又点了点外面。 张陆离看了眼高邦玮:“他。” :“你有仇敌?”孙燚还是不太明白张陆离为什么要把这关系搞得这么疏离的样子。 张陆离骄傲地笑笑:“老子统帅边军三十年,若是没有仇敌,那这大帅不是一个摆设?” :“行。。。懂了。”孙燚眼珠子一转:“那你多给我几个斥候,我帮你家儿子找个媳妇?” 张陆离哈哈大笑起来,一脸不屑:“你和王铁头也是这么说的。骗了他三千黑甲骑。” 烛光晃了晃,孙燚的脸微微红了一红。 第881章 你有钱,去招募。 话说到这份上,这之后的酒喝起来就尽兴了。 酒桌上,借着酒意,孙燚把现阶段自己要做的事也都和张大帅说了个清楚,其实大事就两件,补充兵员和训练,修建军堡并驻军。 只是两件大事延伸出来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有些琐碎而已。 次日清晨,张陆离和高邦玮要赶回山海关,张雪原骑着白玉骢前来送行,说是送行,不如说是趾高气昂的来显摆。 张陆离眼睛发光,似乎看见最帅的儿子。 其实张雪原那精瘦的体型坐在洁白如雪高大威猛的白玉骢身上,颇有沐猴而冠的突兀感,完全谈不上帅气和威风。 :“你的调令,我让人送来,以后,你就是孙副帅的人了。”张陆离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张雪原擂的不知所措,炫耀和张扬还没有开始,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张雪原哗啦一声跳下白玉骢:“这马我不要了,我跟你回去,我才不稀罕这里呢。连娘们都找不到一个。” :“迟了,我和他发过誓了,若有反悔,万箭穿心。”张陆离轻声道。 张雪原知道张陆离的誓言和别人不同,一旦说出来,那就没有任何反回余地。 :“你什么意思,看我烦了?”张雪原把着张陆离的马头,抬着头,倔强的问,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 张陆离出奇的没有发火:“我老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以后我老张就不往外跑了,打仗的事,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天地这么广,草原这么大,你们去看一看,走一走嘛。” 张雪原抓着马辔头,不说话。 :“他说,你是他朋友。”张陆离淡淡的笑:“你朋友开口了,恰好我又信得过他,这不是皆大欢喜?” :“你以后不往外跑了?”张雪原问了一声。 张陆离指着高邦玮:“嗯。不跑了。跑不动了。你看你高大爷,昨儿骑了一百多里地,路都走不了了,其实,我也差不多,我比他能装,我他妈屁股也疼的要死。” 张陆离第一次很大方的承认自己老了。 张雪原松开手:“老了就要认,几十岁的老家伙,早就该在家里享享清福了,一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多久。你回去,以后有事,吱儿一声,咱就给你办了。成不?” :“吱儿~~” :“你现在吱儿什么?” 张陆离贱兮兮地,小声道:“我想抱孙子了。” :“成,多大点事。回去好好歇着,做个后勤大主管就好了。身边一群年轻人,你就别指手画脚了。” 孙燚和高邦玮骑着马站在两人身边,托着下巴,看这爷儿俩装腔作势。心里冷笑:嘿嘿,张雪原,终于落在我手里了,瞧好,老子不把你的精华挤干净,老子,老子就万箭穿心。 :“张雪原,大帅把你留给我了,你也不问问大帅,有没有什么陪嫁之类的,空着手来吗?”孙燚眼珠滴溜溜的转。 张陆离心疼的要死:“老子给你五十斥候,就五十,多一个都没有。” :“成,五十就五十,我不挑。”孙燚也不在乎,反正你儿子都在我手里了,到时候我需要什么,你好意思拒绝我?钝刀子割肉,细水长流嘛。 张雪原又爬上白玉骢:“走,大帅,我送你。再不走,底裤都要被某些不要脸的人剥走了。” 高邦玮马屁股上轻轻抽了一鞭子:“就是,走了,张雪原说的没错。” 一行人也没和孙燚说一声,纵马就走。 周围的几名亲兵笑呵呵的赶紧跟了上去。 只有忠厚的张保军和孙燚道了一声告辞。 孙燚笑呵呵的,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得意:“瞧,我这天命神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张大帅都把亲生儿子交给我,信任度拉满啊。” 此刻他还没有想到,还有一位顶级公子哥,正在前来的路上。 张雪原有了白玉骢,那是片刻也坐不住,歇了两天,等到张陆离送来五十个老斥候到位,一声吆喝,又带着听风旗的士兵跑了无影无踪,说是要去往东北方向跑一趟,哪里几乎没有多少人烟,正是练兵的好去处。 四月中旬,天气突然就热了起来。 张陆离大帅的骑兵营终于舍得送到镇北口,两千五百人。勉强将张稳平的安西铁骑补足到四千人。 张稳平很满意,这两千五百骑兵,都是与北邙人打过仗,见过血的硬汉子,现在的安西铁骑人数比之前少了一千,战斗力,丝毫不减。 安西铁骑开始拉出去,进行磨合训练,一支军队要做到令行禁止,必须是在长期不断的训练中才能达到默契的程度。 卢大狗带着四千血旗军前来报到,全员补充进李砚的陷阵营,在卢大狗打着卢俏俏的招牌的坚持下,死皮赖脸的保留了血旗军的称号。 两支骑兵补充到位,李砚手里又拥有一万多的骑兵,资山县,还有王晋勇手里的六千骑兵作为储备。 即便是这样,李砚还是不满足,这些骑兵,也就只能勉强支撑一场大的战斗,若是北邙大军来袭,手里这两万骑兵,加上张大帅的骑兵一起,也不过三万,远远不够。 :“阿蛮,骑兵还是太少了,要多想想办法。” 孙燚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张爷前些天送信来说,月底会送来第一批战马,一千两百匹,之后每个月不会少过这个数,但是,我没有地方给你找骑士,更找不到有经验的骑士。” :“招募?你觉得怎么样?” :“那你列个章程出来,让张大帅去做这事,我们能出钱,但是咱不能自己招募,给你定个造反的罪名,砍了你的狗头。”孙燚伸出手掌,装模作样的做磨刀状。 李砚眉头一横:“谈正事,别扯淡。” 孙燚立刻偃旗息鼓:“你说,我做。我保证配合你!要钱我给,要马我给,要人,没有。你要是从步兵里选骑兵,等练成,至少一年。” :“你找张大帅,他手里人多,我不信选不出适合做骑兵的。” :“总是去麻烦那个老人家,你于心何忍?” 李砚捡起床上的军服,丢在孙燚身上,把他往门外推:“去,找大帅,立刻把这事办了。 我想明白一件事,精锐固然重要,有的选的话,自然是兵越多越好。” :“我是副帅,我是副帅,你居然敢指挥我?”孙燚不满的反驳着,却手脚利索地穿上军装,颠颠地出了门:“林全栋,喊几个人,去山海关。” 李砚催促道:“快去快回,我要带血旗军出去训练,卢大狗手里这帮家伙训的跟土匪一样。” 李砚一句无心的话,突然如一缕阳光照进孙燚的大脑,土匪?土匪?土匪好啊。。。 :“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有事和你商量。”孙燚一把扯住李砚的手臂,挺激动。 第882章 漂亮是真漂亮,皮也是真皮 马不停蹄地赶到山海关时,太阳西斜。 夕阳余辉穿透云层,洒落在古老而沧桑的山海关城墙上。这座雄关沐浴在金色光芒之中。 黄土垒成的城墙,零零星星的野草探出头来,在风里轻轻摇摆,顽强又倔强,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生机与活力。 才进大帅府,便见张保军送几名锦衣华服,商贾打扮的人出来,那几人神态谦卑,脸上堆着虚假的笑。 :“副帅,你来了。进去,大帅在里面。我送送客人。”张保军见到孙燚,热情的打着招呼。 那几个商贾听见张保军喊了一声“副帅”,偷偷抬眼瞧了孙燚几眼,表情更加谦卑,眼里似有几分谄媚之色。 孙燚不动声色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明镜似的,这些家伙,这一身奢华打扮,肯定是从京城赶来的。 一见到孙燚进门,张陆离的头又大了,这家伙现在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每次来,都是一堆的要求。 :“大帅,他们给了多少好处,有没有给我留一份?”孙燚贱兮兮的问 张陆离盘腿坐在炕上:“这点你也看的上眼?说,你来又有什么事?”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孙燚笑嘻嘻的嘟囔了一声,脱了鞋子往炕上爬。 张陆离抓起手边笤帚丢过去:“下去下去,你是要熏死老夫还是怎么地?熏死我,大帅这位置也轮不到你小子坐,多等几年!” 孙燚悻悻的下了炕:“当兵的老爷们啥时候这么多规矩了。” :“说事。” :“啊,我确实有事要请大帅帮忙。。。” 此时,一队打着黄色钦差节旗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山海关南门口。 :“大帅,南门禀报,有钦差到。”张保军急冲冲走进大帅书房。 张陆离大笑:“阿蛮,你来的正好,算日子,应该是朝廷的赏赐到了,走,随我迎接钦差大人。” 大帅府前,张陆离与孙燚跪地叩拜钦差。 钦差手捧圣旨,声色低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陆离大将军,戍边数十载,劳苦功高,特封为忠勇公,食邑千户;孙燚将军,忠心赤胆,英勇善战,封骁勇候,赏皇庄一座。。。。。。” 周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听见钦差的说话,议论声渐起,嘈嘈杂杂:“大帅封公了?大帅封忠勇公?” :“早就应该了,大帅三十年戍边,北邙人不敢越雷池一步,朝廷早就应该封赏大帅了。” :“大帅不会要离开山海关了?” :“那个将军更厉害啊,年纪轻轻就封侯。。。。。。” :“别小看那个年轻将军,前阵子镇北口大捷,听说那是杀的血流成河,尸体都堆成山。。。” :“哦,就是他啊,我听我家隔壁王工匠说,他在镇北口修了一座英魂山,战士将士都埋葬山上,立碑纪念呢。” :“英魂山?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一般。。。” 。。。。。。 宣旨的太监也是极有城府,耳边嘈嘈杂杂,他依然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把圣旨宣读完毕。 张陆离和孙燚扭头对视一眼,这一次,朝廷的封赏之丰厚,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料,特别是孙燚,年纪轻轻封侯,这更是令人震惊。 :“谢主隆恩。”两人起身,张陆离接过圣旨,那宣旨太监微微一笑:“恭喜两位大帅,陛下还有口谕。” :“张大帅,辛苦了,大夏有你,实乃大夏之福。实乃朕之福。” :“孙将军,干得好,你练好兵马,待我长大,咱一起踏破北邙王庭。” 张陆离与孙燚两人听闻,开怀大笑,说不出的爽朗豪迈。。。 :“钦差大人辛苦了,里面请。。。”张陆离迅速反应过来,邀请钦差大人入府。 孙燚刚要转过身去,喧闹嘈杂的人声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稚嫩童声。 “爹爹,爹爹……” 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却如同惊雷一般在孙燚耳畔炸响!他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般猛地扭过头来,瞪大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黄昏将至,天色微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么一抹鲜艳而亮丽的绿色,格外引人注目。 众目睽睽下,孙燚慢慢咧开了嘴,瞪直了眼,又惊又喜,一副不可置信傻乎乎的表情。 :“尊夫人求了太后,太后恩准,允尊夫人随钦差队伍同来。”耳边似乎有人说话,孙燚已然听不清楚。 人山人海,如潮水般从他的视线里退去。 只有那一抹绿,那一抹绿色中还有一个张牙舞爪动弹不停的野猴子,越来越清晰。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张陆离在背后轻轻踹了他一脚。 :“啊。啊。我去。我去。。。” 孙燚恍恍惚惚的走过钦差的队伍,恍恍惚惚的站在这个一身明亮的女子面前,恍恍惚惚的伸出手去,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抱那个野猴子,还是先抱抱这个亮丽女子。 :“傻了?你儿子,给你!”柳笑颜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忍不住笑,这憨憨的傻傻的样子,和当年初见,一模一样。 :“啊。。儿子,哦,好。”孙燚还在做梦一般恍惚。把孙乐接在手里,抱在怀中。 一年没见的孙乐在孙燚怀里居然没有一点陌生感,抓着他的胳膊往身上爬,小腿在他身上一蹬一蹬:“爹爹?爹爹,骑大马,骑大马。” :“媳妇,你真好看。”孙燚仿佛第一次见到笑颜一样,说出同样的话。 笑颜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眼角也微微挑了起来,小白花儿一样。 :“想我没?” :“想!想!想!”笑颜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亲切又熟悉。 孙乐还乐此不疲的往孙燚肩上爬,嘴里奶声奶气的喊着:“骑大马,骑大马,爹爹骑大马。。。” :“哗啦”一声,整个世界又回来了,身边的嘈杂声一瞬间又回到耳边。 :“好俊俏的小娘子啊。” :“瞧瞧人家这身段,这气质,仙女儿一样。。。” :“啧啧啧,好一朵鲜花儿。。。。”话说到一半,似乎被人堵住了嘴,支支吾吾的,有人紧张小声的呵斥道:“闭嘴,你个蠢货,那是骁勇侯的夫人,你想死啊?” 。。。。。。孙燚和笑颜面面相觑,突然笑了起来,一个威武帅气,一个俏丽大方。 :“我媳妇,漂亮吗?”孙燚一把搂住柳笑颜,昂着头,大声问围观的人,不等别人回答又单手举起孙乐:“我儿子,帅不帅?” :“漂亮。。。帅!” :“漂亮是真漂亮,皮也是真皮。。。”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实在话。 被单手举在空中的孙乐,四肢乌龟一样乱划拉着,咯咯咯地笑。 笑颜被孙燚搂在臂膀里,男人的气息,安稳又可靠。 当年那个小男孩,真是长成大男人了。 第883章 奸商气质 孙燚拥着笑颜,扛着顽劣的儿子走出人群,马车停在街边。 魏书生身着一袭素洁的衣裳,头发整齐地梳理着,没有一丝杂乱,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宜人,不像是奔波了数千里。 :“还得是我魏先生风姿卓越,瞧瞧,这几千里路,依然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孙燚上来就是一顿马屁拍过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魏书生就好这一口。 魏书生果然心情大好,眉眼飞扬:“算你小子会说话。” :“哈哈。。。”孙燚松开笑颜,上前用力的抱了抱魏书生:“先生,辛苦了。” :“起开,别弄皱我的衣裳,德祥记的成衣,好几两银子呢。”魏书生乖乖的让他抱了一会,才开口。 :“去哪?” :“魏先生,跟我走。”林全栋带着几名亲兵赶到队伍前。 孙燚一回头,猛然发现周围护卫中那张呆板的脸,那眼睛灵动的很。愣了一愣:“啊,不是,她也来了?” 笑颜窃笑:“偷偷跟来的。嘿嘿。” :“林全栋,林全栋。”孙燚急忙扭头喊。 林全栋驱马赶过来:“副帅。” :“你安排两个人,送他去镇北口,连夜赶路。立刻去。去了把人交给李将军。” :“是。”林全栋这时候才看见那个人,心里恍然大悟。 孙燚走上前:“俏俏,我不留你休息,我安排人立刻送你去镇北口。” 戴着面具的卢俏俏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她的气息稍微有点乱。孙燚嘿嘿坏笑起来:“吓他一跳哈,一定要吓他一跳。” 面具下的眼珠子凌乱起来,这都是侯爷了,说话做事,怎么还这么不着调,好,他身边就没有几个着调的。 一行几骑很快消失在黯淡的天色下。 :“走,媳妇,咱们也休息去。”孙燚笑呵呵的陪着笑颜进了车厢,休息两个字说的荡气回肠,令人浮想联翩。 不解风情的孙乐指着外面的紫狼:“骑马马,骑马马。。。” 紫狼把大脑袋顺着车窗伸进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响鼻,喷了孙乐一头一脸,缩回脑袋,咴儿咴儿的叫了起来,怎么听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孙乐气呼呼的对着窗外的紫狼吐了一口口水。 笑颜轻轻地在孙燚腰间掐了一把:“奇怪了,你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哈,紫狼跟着你,也没点正经了。” :“呦,我儿子可以啊,挺勇的哈,居然敢跟紫狼吐口水,紫狼这家伙,不知道吓哭过多少小孩。”孙燚看着气呼呼的孙乐,自己忍不住乐出了声。 翌日。 张陆离把黄安闲送到孙燚面前,神情严肃:“兵部的调令在这里,黄安闲,任你部主簿一职,以后你手上的文书,由他负责。”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要保密,黄主簿是黄太傅的公子,主动弃笔投戎,报效国家,你要好好照顾好他。” 孙燚用一种几乎麻木的表情看向张陆离,大哥们,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这样无私的把自己的儿子往我这里丢,你们到底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黄安闲虽然一身戎装,乍一看还有点军人的样子,若是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身子始终保持着放松的姿态,连眼神,都是那么轻飘飘的没有活力,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副帅,你不用把我当回事,就当我是一个专门负责为你写公文的木头人,有事你喊我,没事就当我不存在就好。”黄安闲倒是干脆。 孙燚想要板起脸装严肃,想想又放弃了:“黄公子,瞧你着一表人才,为什么想不通要到军队里来呢?少个胳膊断条腿,多不值当? 要不,你留在大帅这里?这里安全,你看,这山海关虽然不算热闹,勉强也是应有尽有,你就在这里待上几年,赚点军功回去交差,何乐而不为。以你的身份,张大帅肯定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黄安闲实在想不到,孙燚居然当着张陆离的面,居然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这已经是很明白的拒绝自己。 缺胳膊断腿,这算是威胁吗?黄安闲没有见过大夏哪个官员这么耿直,军队里,不该有人这么不给兵部大佬面子? 黄安闲一副为难模样:“副帅,你瞧你说的那么严肃,我就是一个拿笔杆子的,陛下让我来为你拿笔杆子。你知道,戍边大将,时不时需要和朝里的文官们逗逗嘴,吵吵架,有我在,这一切,包在我身上。” 孙燚眨巴眨巴眼,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充分,再看张陆离一副与我不相干的割裂表情,哎,算了,一只羊是放,两只羊是赶,没啥区别,就当给黄太傅面子,帮他照看一段时间的儿子。 纠结片刻,孙燚小心问:“成亲了吗?需要我给你介绍媳妇吗?” 张陆离一拍额头,这家伙,是魔障了吗? 黄安闲也是愣了一下,不明白孙燚为何如此问:“下官成亲多年,孩子都启蒙了。” :“哦,这样啊。那好。”孙燚一副失望的样子。 :“那好?什么意思?每个人他都要为人介绍媳妇吗?副帅居然还有这种爱好?之前怎么没听说过?”黄安闲脑子里也乱成一团麻。 这第一次见面,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应该是他一再热情相邀,而我是热情难却吗? :“会骑马吗?”听见孙燚问。 :“会。” :“有马吗?” :“有” :“几匹?” :“一匹啊。” :“哎呀,不够,我们人均五匹马,要不,你找你张伯父要几匹?” :“不是配马吗?” :“不是,大哥,你是太傅之子啊,你空着手来就算了,还要我给你配马?身为平武军新的一员,你不该为平武军做点贡献?” :“三千黑甲骑,一个月内到账。”黄安闲也是要面子的人。 孙燚眼前顿时一亮:“哎呀,我就知道,黄兄一定不是小气之人,黄太傅更不是小气之人。” :“走走走,我们现在赶回镇北口,晚上给你接风洗尘,我告诉你啊,我镇北口的小鸡炖蘑菇,那滋味,能鲜掉你的舌头。” 孙燚的奸商气质,显露无疑。 第884章 还行不行 张陆离看见孙燚从那拒人千里到笑脸相迎,只不过是短短一息之间,变脸速度之快,闻所未闻。 禁不住暗叹,瞧,身为新晋侯爷,为了三千黑甲骑,说折腰就折腰,说赔笑就赔笑,变化自如,游刃有余。 果然,没有哪一个人的成功是简简单单。 辞别张大帅,搂着儿子上了紫狼,笑颜也上了一匹战马,心怀侠女梦的笑颜,骑马自然是必修技能,身法娴熟,比黄安闲还要惬意几分。 大姐大驾到,小弟们自然不敢懈怠,距离镇北口还有数里,路边窜出一队人马,其中一骑脱离队伍,快马加鞭一骑绝尘而去。 :“卢方,你猫在这里做什么?”林全栋一眼认出这一队人马是卢大狗的亲兵。 圆墩墩的小胖子卢方调整马头:“狗哥让我来接你们。嫂子好,嫂子又漂亮了。”卢大狗为什么和小柱子一见如故好的一家人似的,就是因为两个家伙都是那种大大咧咧没有什么规矩的家伙,两家伙的亲兵也基本都是这种性子。随心随意。 笑颜招招手:“你好,卢小胖,有阵子不见,你似乎瘦了。” 卢方是卢大狗的亲兵,见过笑颜一次,没有想到笑颜还能记住他的外号,那叫一个长脸:“嫂子,我没瘦,还胖了五六斤。狗哥他们早早准备了饭菜,喊我们出来等你们呢。” 是啊,大姐大亲临镇北口,够这些小弟们忙乎一阵子了。 黄安闲觉得孙燚说话还挺诚恳的,这一桌子两大锅的小鸡炖蘑菇,味道真是鲜美,就是这一桌子用大盆吃饭,也是边军的习惯? 一人就一碗酒,没有更多,大口吃饭,大口吃菜,今天桌上有两个女人,大家稍微还收敛着,看不见平日里那种风卷残云的气质。 或许是那三千黑甲骑的承诺,孙燚对陈阳耳边嘀咕了两声,陈阳整场都特别关照黄安闲,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恨不得每块鸡肉都要给他剔了骨头,搞得黄安闲全身不自在。 :“陈大管家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客气,我很随意的。”黄安闲极力想证明自己并不是钟鼓馔玉的公子哥,奈何知道他身份的人,谁又能把他当做普通人看。 太傅的公子,那不妥妥的官二代嘛。 大家现在都吃着朝廷的粮,拿着朝廷的俸,必须要学会守朝廷的规矩,尊重黄公子,也算规矩之中。 不过貌似桌上近十人,也就陈阳比较守规矩。 李砚的脸上明显有一种满足的放松,和孙燚的表情一样。 孙乐吃饭像他爹,两岁的孩子,半碗米饭泡鸡汤,口就吃的干净,吃饱饭的他,开始耐不住寂寞的往外跑:“骑大马,骑大马。”健忘的很,不记得昨天紫狼喷了他一脸口水,就只记得骑大马。 林全栋把他抱了出去,放在紫狼的背上,扶着他,在院子里溜达,夜幕中,就听见他清脆又稚嫩的笑声。 :“大肚哥,我儿子,帅?” :“你加油,我再生一个儿子,你生一个女儿,咱们结亲家。” 李砚狭长的双眼眯起来,没羞没臊的回答一声:“好啊!加油。” 众人大笑,卢俏俏红了脸,有些硬朗英气的面部线条都柔和几分。女人味十足。 :“大狗,你也要加油了。人家小柱子都有小媳妇了,以后没人和你一起鬼混了。”孙燚又把目标对准卢大狗。 卢大狗面不改色的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怎么滴,你还要多生一个和我结亲家吗?” 孙燚侧头去看笑颜:“媳妇,咱们任务很重,他们都垂涎你相公的英俊和你的美丽,都想和咱们结亲家呢。” :“切,真不要脸。”李平平笑骂了一句。:“我有方子,保证你们两年一个三年两个五年三个,要不要?” 说完又觉得好笑:“干脆多生一个,给我家留一个呗。” 陈阳立刻跳出来:“那也不差我家一个。” 大家哄堂大笑。 酒饱饭足,闹腾了一会儿,大家很知趣的告辞。 笑颜紧挽着孙燚的手臂,两人走出屋子。 月光如银,繁星点点,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吹拂着他们的脸庞和发丝。 远处虫鸣声忽远忽近,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月色下,孙乐伏在紫狼背上,紧紧揪着紫狼的鬓毛,大呼小叫:“驾~~驾驾~~~激男(紫狼),跑快点,跑快点。。。” 林全栋抓着孙乐背上的衣裳,小心翼翼,紫狼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大眼珠子满满的委屈,一副逆来顺受的的模样。 看见孙燚出来,紫狼不用人指挥的走到孙燚面前,大马脸对准孙燚,上唇掀起,露出两排雪亮大牙,鼻孔翕张,蠢蠢欲动,准备喷孙燚一脸鼻涕。 :“儿子,儿子,紫狼累了,要不要让紫狼去吃饭啊?我们明天再骑好不好?”孙燚上前,一把提起孙乐,连哄带骗。 :“骑(吃)饭饭,去骑(吃)饭饭,骑(吃)饭饭长大大。。。”孙乐用力张开双臂:“长大大,长大大。。。” :“乐乐真乖,吃饭饭,长大大。”孙燚忍俊不禁,顺手把孙乐骑在脖子上,飞奔出去:“儿子,咱们骑大马咯。。。。。” 孙乐铃儿一样清脆的声音从夜幕中传来:“咯咯咯~~~~咯咯~~~~骑大马,骑大马。。” 紫狼回头看着一溜烟不见踪迹的孙燚,又回过头来,清澈的大眼珠子和笑颜俩俩相视,似乎在嘲笑那两个傻瓜。 云收雨歇,月光顺着窗子的缝隙照在床上,笑颜面色潮红,头发散乱地枕着孙燚胸口。耳边的心跳的激烈有力。 :“阿蛮。” :“嗯?” :“还行不行?” :“行!” :“真行?” :“真行!” 。。。。。。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微风拂面。 孙燚,新晋骁勇侯,边军副帅、平武军的大统领,三品安北将军,勇冠三军的好汉。正以手扶腰,脸上透露出既满足又憔悴的神情。 李砚步履蹒跚,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两人对视一眼后,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瞬间挺直了腰背,试图展现出自己坚强的一面。 然而,他们的笑容却显得多少有些牵强和尴尬。 第885章 借你的地方打儿子 元涛在镇北口下铩羽而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张大帅和稽密司安插的黑石城的密谍陆续传回来的消息,元涛回去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动作,王庭上下对于这一场战败,也没有深究,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消息传回来,张陆离和孙燚的判断一致,表面越是平静,越是酝酿更大的危机,而现在,大夏正好趁这个机会,充实军备,训练士兵。 张陆离最近的日子过的挺舒畅,那些被孙燚下了禁行令的商队,为了重新打通清河榷场的商路,和张陆离谈了几次条件,最后不得以让张陆离在商队里入了股,一共有四个大商队,高邦玮帮他算了一笔账,最后得出来的收益之巨大,让张陆离足足保持了三天的温和笑脸。 都说孙燚是天命福将,对于张陆离来说,是不是天命福将不知道,送财童子那是肯定的。 笑颜和卢俏俏在镇北口住了一个月,就回了金陵,边军将领家属不随军,这是规矩,谁也不能违背。 大柱子和小柱子从家里回来,两人心情很不错,看得出,家里老人的日子过的不错。 只有爹妈眼里那种“不,你没吃饱”的概念,才能让原本就吃啥都不胖的小柱子还更胖了一圈。 胖了一圈的小柱子没想到自己离开镇北口不过一个多月,听风旗的老大之位就要旁落他人之手,这如何能忍?两人相约着,在野地里较量了几个回合,小柱子才以小小优势险胜,重新抢回自己的宝座。 小柱子洋洋得意的在孙燚面前炫耀自己的本事,然后就从孙燚口中得知了张雪原的真实身份,那张扬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绞尽脑汁的战胜对手,最后是赢了一个爹回来? 蛇岭军堡,跑山军堡,虎啸军堡,三座军堡相继完工,由周飞,唐边土,黄卫忠三支军队分别驻扎,自此,这三座军堡加上镇北口,组成了大夏新的战线前沿。 自此,镇北口一切步入正轨。操练,玩儿命的操练。从上到下,从孙燚到最下面的火头军,都要玩命儿的操练。 没有想到的是,黄安闲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军队那一套的训练,他基本都能上手,谈不上多优秀,至少也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这点孙燚也是有些佩服,都是太傅,黄太傅的儿子能文能武,当年张太傅的儿子只会横行霸道。 说起张理成的儿子,许久时间,居然没了一点音讯,仿佛人间消失了一样。孙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以张理成的条件,若是抓到他的儿子,那不又是一笔横财? 这年七月,大夏军神王打铁,病逝。 王打铁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位当年的老友吊唁,但是小皇帝夏炽在一天夜里微服出现在王家,让王打铁的葬礼又变的极不简单。 这个消息并没有大肆宣扬,等众人后知后觉,王打铁的灵柩已经下葬。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小皇帝夏炽居然把他葬在先帝陵墓前的一座小山坡上。用这种方式,肯定王铁头的一生忠诚。 老兵不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守护忠诚。 消息传来,张陆离恸哭失声,接着大病一场,李平平带着林悦亲自伺候了半个多月,才算恢复,但那戎马一生养就的精气神,荡然无存。 只是半个多月,这个老当益壮的大帅,突然就变成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说话,做事,行动,都失去了之前的沉稳威严。 山海关的边军里,风声鹤唳,流传出大帅身体不堪,要提前交出这个大帅之位。 流言传的很快,夏武步卒的八万大军里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意有所图。 一百里之外的镇北口,流言还没有传来。孙燚躲在书房的书桌后面,看眼前李光奇拿着鞋底子抽打李砚屁股的精彩场面。 李砚脾气倔,他爹打他,他也不躲不闪,硬邦邦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任他爹动手,李光奇本来也是个粗鲁兵汉,自己的儿子如此不给面子,那火气腾腾往上冒,手里的鞋都抽出了残影。 :“老子亲自训练的骑兵,到你这里就不能用了?啊?” :“没见过血,没见过血,那个骑兵天生就见了血的?啊?” :“妈的,你的枪法还是老子一手教出来的,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没见过血?” :“我李光奇见血的时候,你特么的还不知道在那个娘胎里待着呢!” 孙燚顿时点头表示认可,李光奇这句话说的太对了,完全没毛病,他上战场的时候,李砚还没有娘呢。 事情起因很简单,李光奇要带黑甲骑上战场,他的宝贝儿子李砚舍不得老爹这把岁数还上去喊打喊杀,所以呢,李光奇正式文书申请了数次,最后都被李砚拒绝。 这老头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儿子驳回,丢了脸面,这是来公仇私报来着。 好,不能喊他老头,四十多将将五十的男人,自信自律,常年操练,这身材保持的和年轻将领一样好,宽肩细腰,全身上下散发着强壮的气息。 一个倔强,一个也倔强,两人都不肯服软,这不就杠上了? 林全栋不敢进门,从外面窗户露出半张脸来,眨巴着眼,他也好奇,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大怎么就不敢上去阻拦,这鞋底子抽了这么久,屁股打不烂吗? 孙燚哪里敢上去劝,别人劝,也许还有效果,这位爷当着自己的面打儿子,何尝不是打给自己看的?若李光奇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估计现在站在那里挨鞋底的未必没有自己。 :“大柱子,大柱子。”孙燚对着窗外的林全栋无声的说。 林全栋越来越机灵了,一晃不见了踪影。 :“这位爷体力真好,这鞋子抽了小半个时辰了,居然气不喘,心不跳,果然是条好汉。”孙燚缩着身子,眼睛耷拉着,不敢看李砚哀求的目光,任谁被这么耻辱的方式打了这么久,也会有些疼痛。 书房的门“哐啷”一声被撞开,一扇门板飞了起来,“哐啷”一声不知道撞到了什么。 一个巨大的黑盔黑甲巨人冲了进来,一把抱起李砚,掉头就跑,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瞠目结舌的孙燚,目瞪口呆的李光奇,还有一扇破门在来回摇晃。 李光奇反应很快:“副帅,借你的地方打儿子,您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孙燚能说什么呢? 李光奇丢下鞋子,一脚套上,鞋底和鞋面裂开一半,一走路,啪嗒啪嗒地。他不管不顾的掏出怀里的文书 :“副帅,落致城三千骑兵,黑甲骑三千,准备完毕,请副帅批准调动。” :“啊,行。”。。。。。。 第886章 老子也用土匪战术 :“老张,这流言突然传的这么疯狂,这背后有事儿。” 张陆离剥着花生,手有点哆嗦:“我知道。” :“那你怎么想的?” :“谁有本事,谁坐。” 高邦玮有些恼:“会不会闹出事来?” :“敢?” :“那你该敲打敲打他们。” :“不用,让背后的人再跳一跳。” :“真以为我要老死了?”张陆离佝偻的身子散发出强大的自信,虎老威风在,依然是山大王。 忽然又窃笑不已:“我想看看他的反应。” 孙燚领着卢大狗和小柱子,张雪原坐在桌子前窃窃私语,李砚依着柱子站在一边,桌子上放着一张舆图,这舆图可是张雪原贡献出来的宝贝,北邙舆图。 张雪原很认真的解释:“因为是游牧,所以北邙境内的大多数地方,兵力部署不固定,只能是一个区域里有几个部落,大概有多少控弦之士。” :“战时,所有的部落响应北邙大王的临时征召,组成军队。” :“这么散乱?那不能各个击破吗?”卢大狗眼神热烈起来。 张雪原笑笑:“你无法想象草原有多大,或许比整个大夏还要大几分。 你想在这么辽阔的草原上找到一个部落,就算给了你地图,你也许还要找一个月甚至更久时间。你的粮草,怎么解决?” 张雪原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对于大夏来说,北邙的军队不是最大敌人,环境和粮草才是最大敌人。 卢大狗看向孙燚:“这样的环境,怎么做土匪?我们也赶着牛羊上战场?那不是送菜吗?” :“小股队伍,尽量往远处走,既能磨炼队伍,又能熟悉环境。”李砚站在一边,对孙燚提出的土匪袭扰战法很有兴趣。 孙燚点头道:“对,咱们这里修建再雄壮的城墙,军堡,始终都是被动挨打。“” :“而且为了防守万无一失,要放这么多军队驻扎在这里,这几十万大军一天天的损耗就足以慢慢拖垮大夏的经济。” :“所以,就算互互相伤害,也比被挨挨打要强的多。” 小柱子很仔细的看着舆图:“这里最近的部落一千多里,我们倒是可以试试水,轻骑出动的话,来回就是半个月。” :“咱们也可以让他们尝尝被攻击,被抢掠的滋味。” 张雪原手指在舆图上划:“这里,这里,这,这些地方,其实我们都可以攻击到,以前呢,大帅手里只有万把骑兵,有损失,很难弥补,所以咱们也不敢去远方。 不过现在,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张雪原斜眼看向孙燚,眼里晶莹发亮。 孙燚抬眼看李砚的表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一玩?” :“可以。我带队。”李砚回答的很爽快。孙燚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一点都不高兴。 :“别吵吵,轮着来,家里要有一个人坐镇。”小柱子赶紧出面劝阻。 :“那我先!”孙燚和李砚异口同声。 小柱子,卢大狗,张稳平同时搬动椅子向边上坐了开几步,张雪原虽然不知道原因,脑子转的不慢,拎着椅子坐到小柱子身边小声问:“谁打赢了谁去?” :“嗯,公平。” :“公平。”张雪原看了一眼小柱子,又把自己的位置移开几步:“一会儿我们也要打吗?” :“要,不然都争着去,谁让谁?”卢大狗插嘴道。 孙燚眼里燃起熊熊战火,战意旺盛,晃动着脖子,揉动手腕,关节咔咔作响:“小李子,来。” 李砚眼里犹豫了一下:“屁股痛,我认输。” 坐在一边记录作战文书的黄安闲抬起头,没想到李砚会这么回答。 :“没劲。”孙燚坐了回去,小柱子等也纷纷叹气:“没劲,怂货。” 孙燚眼睛盯在舆图上,克制心里的激动:“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带听风旗去,下次李砚带卢大狗去。” 卢大狗恶狠狠地瞟了一眼李砚,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什么时候出发?”小柱子和张雪原兴奋起来。 孙燚摩挲着舆图,头都没抬一下:“后天。” :“得嘞。”一群人一哄而散。 黄安闲提着笔,等着记录他们具体实施的作战方案,结果几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一番后,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这真是开了眼了,这所谓的军事会议,和一群土匪议事有什么区别。 他提着笔,自嘲的笑了笑。 李平平看了一眼空白的纸张:“你这样不行啊,老黄,要机灵点,自编自写,知道不?张大帅手边那个高邦玮高大人,这一套很拿手,有空去找他学习学习。” :“那个把镇北口大捷写成戏本的高邦玮大人?” :“然也,然也。。。” 说着话,李平平凑到孙燚身边:“你要给张大人禀告一声,不然有人要说你目无尊上。” 孙燚好奇的抬眼问:“我又多了一个罪名?” :“老张身体不太好,你又太年轻。。。”李平平神叨叨的念了一句。 孙燚明白过来:“老黄,这活交给你了,不着急,慢慢写,写好看一点,等我走了再派人去禀告。” 黄安闲想了想,放下毛笔,走到孙燚桌子前坐下:“副帅,好奇问一句,这时候去惹怒北邙人,合适吗?新皇登基,大夏并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 孙燚脸上浮出狡黠的笑容:“大夏没有大战准备,北邙人也没有大战准备啊。” :“那你这种偷袭行为,不算是挑衅吗?不会造成严重后果?” 孙燚拍着桌子,嚣张地大笑起来 :“允许他偷袭我们,自然允许我们偷袭他,礼尚往来嘛,以前我们总是防守防守,现在我改变战术了,我也要突袭,突袭。” :“草原那么大,打了就走,打不过就逃,逃回来,我有坚墙可守,他们呢?只能跟在老子屁股后面吃灰。” :“我们大夏骑兵,也要学会主动出击,学会以战养战,这样在将来,才不会吃亏。” :“以往都说大夏骑兵势弱,不能和北邙军队野战,一是穷,再是对草原的不够熟悉,无论我们在战场上取得什么战果,我们都不敢追击,以至于让他们生生不息,卷土重来。” :“老子改主意了,老子也去抢,也去夺,也去杀人也去放火,我就不信了,草原人就真不怕死?北邙人真不怕死?” :‘我知道,我们会有大量损耗,不过一支强大的军队,本来就是在这样不停的征战,杀戮,进攻和逃亡中才能培养出来的。” 孙燚拍了拍黄安闲的肩膀:“老黄,你可以说我吹牛,不过,你多呆些日子,我能让你看见北邙人的恐惧和惊慌!” 黄安闲望着侃侃而谈的孙燚,那张脸眉飞色舞,自信又骄傲。 第887章 你有胆子弄吗 张大帅收到黄安闲的作战计划,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他看了几眼,丢给高邦玮,自己走到舆图前,卷起大夏舆图,露出藏在后面的北邙舆图:“说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急报。” 高邦玮瞟了几眼,乐了:“这文字风格有点我的意思,咱们的黄公子写的?” :“废话,只有你们读书人才能把最残忍的战斗写成花儿一样。”张陆离嘟囔了一句,佝偻着身子,努力抬头看着舆图。 :“路线应该是张雪原选的,西北方向,贴着云翠山脉北边走,这一路过去,能遇见两个部落。突袭的话,还是有胜算的。”张陆离点点头,表示认可。 高邦玮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走到舆图前,用力点了点距离这两个部落正北方大概七八百里的一片区域:“你猜,孙阿蛮,你儿子,小柱子,这三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凑在一起,会放过这里吗?” 高邦玮指的地点,有个海子的标识,那片海子很大,聚集着一个大部落,人口过万,部落战士有三四千。 张陆离的脸色阴沉下来。 :“要不要喊人追上去警告他们?”高邦玮问。 张陆离纠结许久,:“算了,万一警告不成变成提醒就更麻烦,不管他们,他们三个人要真是这么蠢,那就死外面。” 话说的很决绝,从这天起,张大帅就没有露出什么好脸色。 七月盛夏,骄阳似火,但这片广袤无垠的草原却宛如一片绿色海洋,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微风拂过,草浪滚滚如波涛汹涌。 这天气行军,对人和战马都是不小的挑战,行了一周时间,带出来的两千听风旗就有一百多人扛不住这炎热病倒。 之前舆图上记录的一处水源,不知道怎么地死活找不到了,少了一处水源补充,之后的道路,水就更加珍贵。 这时候孙燚才终于明白过来草原的残酷之处,解决不了补给,别说作战征伐,就是长距离的行军,就足以让一支没有经验的军队崩溃。 还好出发前做了大量准备,一人四马,带足了物资,再加上从上路开始就严格控制物资消耗,再第十六天的时候,终于在另一处水源处得到补充。 夜幕降临,全军安营扎寨,小柱子安排好游动哨,精疲力尽的坐到篝火边。往草地上一躺,伸展身子,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这就扛不住了?”张雪原笑嘻嘻的,篝火摇曳,那张脸红彤彤的。 :“什么扛不住,舒服不如倒着。。。”小柱子倔强的反驳。 篝火上架着的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肉干和米粥的香味溢出来,令人垂涎欲滴。 喝着粥,身体更加疲软,太阳晒了一天,夜风一吹,昏昏欲睡。 孙燚强撑着困意:“我们现在在哪里?还有多远?” :“三天,三天能到达鹤仟部落的范围。”张雪原抬眼望着满天星辰,看的很专注。 草原的月亮又大又圆,低低的仿佛要坠入人间。 :“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赶路。”孙燚低低的说了一声。 小柱子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了:“老张,你精神好,上半夜你值守,下半夜唤我。” 张雪原不屑一顾的轻笑着:“小孩子,就是不太行。” 没有听见小柱子的回答,只一转眼,他已经打起呼噜。 :“老张,下半夜喊我值守,那家伙白天太辛苦,跑前跑后的,扛不住,让他多睡一会儿。” 张雪原轻叹道:“行。还是得练啊,我听说,北邙骑士赶路的时候,在马上都能睡觉,保持体力。” 孙燚也没有再回答,张雪原看着摇曳的篝火,笑了笑,听风旗的将士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垮,这已经让他大为满意,在他眼里,一群新兵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刺眼的阳光照在小柱子脸上,小柱子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孙燚端着一大碗米粥放在他面前:“喝,未来几天,不能生火煮饭了,一切以干粮为主。” 小柱子揉揉眼睛:“怎么没喊我值守?” 孙燚笑眯眯的:“喊不醒啊,睡得小猪仔一样。” 小柱子不好意思的端起粥:“晚上我先值守。” 孙燚不以为意:“谁值守不都一样。。。。。晚上睡得好,白天多干点活,让老子多歇一歇。” :“好嘞。”小柱子端起粥,稀里哗啦的喝了起来,温热的粥顺着咽喉滑落,背上起了一层毛毛汗。 :“今天更热了。”小柱子眯着眼看了一眼太阳。 :“七月底了,热不了几天了。熬熬就过去了。” 队伍继续前进,张雪原和小柱子都忙碌起来,斥候都放的很远,小心翼翼,保证队伍不暴露行踪。 又行了两天,进入鹤仟部落的范围。 :“副帅,找到他们部落的聚集点了,往西北方向再有六十里地。”张雪原带着几名斥候赶回来汇报。 :“晚上赶路,明早行动。” 战斗记录:七月二十七日,清晨。突袭鹤仟部落,一个时辰结束战斗,全歼鹤仟部落合计两千六百多人。缴获战马六百多匹,牛羊数千。 听风旗死亡一百一十四人,重伤十一,轻伤九十七。 战斗记录:八月九日,清晨,突袭塔布卡部落,费时一个半时辰,歼灭两千一百多人,缴获战马九百多匹,牛羊数千。 听风旗死亡七十一人,重伤十七,轻伤一百零三。 孙燚洗去脸上的血污,混战中不知道哪里飞来一道流矢,在他额角上划了一道伤口,伤口很浅,却是一脸血,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小柱子从远处驱马赶来:“有几十个漏网之鱼往西北方向逃了。” :“逃就逃了,不用管。”孙燚毫不在意。 张雪原从族长的蒙古包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走到孙燚面前打开:“穷的很,翻了半天,就找出这么点值钱的东西。” 包裹里是十几件金银酒具饰品和几十锭金子银子,值不了多少钱。 :“妈的,老张,你这带的什么路,搞了半天,就抢了这么点东西?这怎么对得起我们匪军的称号?”小柱子大为不满,上一个鹤仟部落就没有收获,这里居然还是没有收获。 :“战马,这不是缴获了这么多战马吗?”张雪原甚是委屈。 :“切~~~~~一千多匹马,价值也不过十万两银子。”小柱子哼了一声。 张雪原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指向东北方:“要想发财,往那里去,七百里,那里有个大部落。你有胆子弄吗??” 第888章 一场大火 孙燚掏出舆图,摊在地上,张雪原的手指准确的指在一个位置:“图拉努部落,东北方七百余里,占据最好的牧场,人口过万,牛羊更是不计其数。是这一片草原数一数二的大部落。” :“精壮骑士四千左右,隶属北院大王耶律赫。族长的长女嫁给耶律赫的二儿子,所以和耶律部落保持友好关系。” :“图拉努部落占据这云湖十几年,周围原本有两个小部落,最后都被图拉努部落侵吞了。” 小柱子咋舌道:“四千多骑士?风险有点大,不过我喜欢。” 孙燚眼里有光。 张雪原手指捡起一根小细棍在舆图上比划:“我们若是剿灭他们,可以从这里返回,这一段区域里没有其势力。 他们部落的范围太大,长期霸占云湖,所以唯一能找到帮手的地方就在这里,太远了,上千里地,等援军赶到,咱们到家了。” :“咱们还有一千八百多人,突袭四千人,问题不大,那就搞一把大的?”孙燚蠢蠢欲动。 张雪原将手里的小细棍子叼在嘴上,表情似笑非笑:“要冒险哦,顺利的话一切好说,万一攻击不顺利,被他们缠上,这一路追杀下来,可够咱们喝一壶的。” 孙燚朝着小柱子一挑下巴:“听风旗,行不行?” 小柱子摩挲着脸上上火长出的几颗痘痘,语气有些嚣张:“行不行是要做的,不是用嘴巴说的。干就是了。” :“哈哈,那就干了!跑这么远就搞这么两个小部落,回去都不好意思在大肚哥面前吹牛。” 图拉努部落中心,最大的蒙古包里,族长莫日根赤裸着上身,大碗的喝着酒,眼珠子红红的盯着伺候在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目光淫邪,充满欲望。 今年白灾,图拉努部落损失了不少牛羊,不过长生天眷顾自己,送了一支迁徙途中迷失方向的部落到自己地盘来,一番不算激烈的战斗,杀完那不到千八百的部落武士,一整个部落就落入自己手中。 将近一千四五百的人口,数千只牛羊,这可是大大弥补了白灾的损失。 不仅如此,今年的气候格外宜人,风调雨顺,仿佛大自然也在眷顾着这片土地。阳光温暖而充足,雨水适时而充沛,使得草木如脱缰野马般疯狂生长。 牲口们生长状况异常喜人。短短数月,牛、羊个个膘肥体壮,毛色光亮, 莫日根心里盘算着,等到秋天,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去耶律部落觐见北院大王,说不定还能讨个一官半职。 他越想越高兴,一把将身边的女人搂进怀里,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女人娇喘着,她强忍着心中的反感,温柔地迎合着莫日根,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族人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这个男人手中。 距离部落不足一里的草坡上,孙燚和张雪原,小柱子几人趴在草里,仔细观察着眼前的部落。 月光如水,倾洒在波光粼粼的云湖之上,仿佛给整个湖面披上了一层银纱,熠熠生辉。 一座座蒙古包错落有致,依着云湖北畔,层层叠叠地蔓延开来。 夜虫高高低低的叫个不停,静谧的夜晚,一幅祥和的画面。 小柱子笑的阴险又邪恶:“这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居然没有安排警戒。” :“嘿嘿,多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张雪原激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这一仗,又多了几分胜算。 :“黎明前夕,我们从东面杀进去,小柱子,你带五百人去西面埋伏,负责截杀向西边逃窜的人。” :“张雪原,你和我从东边发起攻击,注意战斗节奏,反复冲锋,不能停下速度,一定不能让他们的人聚集起来,无论多大的代价,要彻底击溃他们的斗志,打乱他们的反击。” :“明白。我立刻就去。”小柱子猫着腰退下草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的星光和月亮都不见了踪影,大地陷入无尽的黑暗,一切都显得如此寂静与神秘,让人不禁心生恐惧和敬畏之情。 寂静笼罩着草原,只有风声和虫鸣声交织在一起。 一场杀戮藏在这寂静之中。 刹那间,大地震动,突如其来的的马蹄声震碎这寂静的黎明,被惊醒的部落人慌慌张张的钻出蒙古包,迎上雪亮的战刀,撩起一片血光。 孙燚带着三百亲兵营先声夺人,凶神恶煞的闯入部落,手里的战刀与火把瞬间点燃了激烈的战斗,铁蹄从蒙古包边掠过,冲出来的部落武士打着赤膊,惊慌失措地挥舞战刀,匆忙迎战。 战马呼啸而过,厚重的马身撞在武士的胸口,武士半裸的身体飞了起来,落在地上的,已经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 火头四起,无数个蒙古包燃起大火,大火连成一片,火光下,又有无数骑士像魔鬼般从黑夜里闯出来,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如汹涌澎湃的浪潮般源源不断地涌来,刀剑相交,寒光四射,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越来越多的武士冲出帐篷,挥舞着武器拼命抵抗,然而,面对听风旗如此凶猛凌厉的攻击,他们显然有些猝不及防。近距离的交战,听风旗的连弩大放异彩,在黑夜里,无声又无情。 孙燚挥舞着战刀,肆意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他的眼神冷静的像冷寂的云湖,周围的惨叫,哭嚎,都被远远的抛在脑后。 战马野蛮的冲撞,战刀凶狠的劈砍,让部落武士的抵抗变得徒劳无功,毫无章法。 莫日根胡乱裹着一件长袍冲出蒙古包,眼前已经是火光冲天,火一起,风也变的狂暴,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半个部落营地都成了火的海洋。 莫日根望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意识到,单凭他们部落的力量,难以抵挡敌人的进攻。 几名亲卫骑着马,手边牵着几匹没来得及套鞍的马,从乱糟糟的战场跑过来,神情惊慌:“族长,挡不住了,上马快走,快走。我们掩护你。” 火光拉长了敌军模糊的身影,仿佛是死神在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莫日根翻身上马,露出白生生的后背和屁股,向远处的黑暗冲去,安逸的生活太久,让他失去年轻时候的胆气和勇气。 战斗比想象中更要简单一些,结束的也更快一些,大火惊了马场里的战马,他们挤成一团逃窜,疯狂的践踏过没有着火的半个部落,反而成了压倒图拉努部落抵抗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风旗的将士们只完成了一次冲锋,就再也不能靠近部落,熊熊大火点燃了几乎所有的蒙古包,一片火海。 小柱子带着几骑从远处疾驰而来:“怎么回事,我那么远都看见火光冲天?” 下一刻,小柱子面对肆虐的火场咋舌:“这么伤天害理吗?” 第889章 元新之死 这一场以少打多的袭击,策划了许久,可谓是精心筹备、煞费苦心。从最初的构思到细节的推敲,每一个环节都经过了反复琢磨和深思熟虑。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抵不过一场大火。 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三千多匹战马,成为这一场战斗的唯一收获。 一场大火,烧掉了小柱子的发财梦。孙燚一句话就让他笑的合不拢嘴,恨不得抱着孙燚亲上几口。:“这次缴获,全归听风旗。” 回程的路,一千六百多里,众人归心似箭,又多了几千匹战马替换,十天时间,就赶回镇北口。 乌泱泱的马队涌进镇北口,哪一个骑兵不眼红? 数日后,李砚带着卢大狗的血旗军,悄无声息的离开镇北口。 半个月后,北邙城内,耶律赫的府上,死里逃生的莫日根跪在耶律赫的脚下痛哭流涕。 耶律赫面对着毫无利用价值的莫日根的哭诉,心里完全不起波澜,草原上,部落之间的争斗,吞并是常有的事,即便北邙完成了草原的大一统,这种事情还是屡见不鲜。 不过莫日根所言,自己的部落是遭受到来自大夏骑兵的袭击,耶律赫更是觉得好笑,云湖距离镇北口足足有一千六千百里远,隔着广袤的草原,大夏骑兵又怎么能准确的找到云湖,找到图拉努部落? 大夏骑兵的铁蹄,极少出现在北邙的草原上,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些柔弱的大夏骑兵,一旦走入草原深处,辽阔广袤的草原,就会彻底将他们吞没,无声无息。 不过不管怎么说,莫日根平日里对自己也多有孝敬,又不惜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陪嫁也足够丰富,图拉努部落的遭遇,自己也不太好不管不问,否则,也会伤了其他亲近自己的部落。 打发走莫日根,耶律赫想了想,还是决定派人悄悄去调查调查事情的真相。 耶律赫知道,这时候的黑石城,正处在关系极其微妙的阶段,耶律端正回来后,对大皇子元涛在战斗中毫无理智的表现,颇有异议。 这让耶律赫代表的北院,以及损失惨重的王族部落对元涛的看法,又有新的认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大皇子,并对他未来能否担当重任产生了质疑 如此之人,与雄才大略的大王相较而言,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一味的孤勇,不是英雄,而是蠢材。 八月下旬,夜风微凉,吹去白日的燥热。 二皇子元新与两个朋友摇摇摆摆的走出踏花楼。元新心情很好,有了八分酒意,搭着朋友的肩膀,兀自喋喋不休。 近来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大皇子元涛的形象一落千丈,他曾经的光辉事迹似乎都被这一场战斗所掩盖。 更有甚者在私下里断言,只有二皇子元新才是那个真正有资格登上北邙王位的人!流言越传越盛,人尽皆知。 护卫将元新和两位朋友扶上马车,一声吆喝,马车缓缓的驶离踏花楼。 元新谈兴正浓,两位朋友也曲意奉承,车厢里不断爆发出热烈的笑声。 夜幕低垂,街上行人稀少,街边上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清脆的马蹄声和沉闷的车轮声在寂静的街道中传出很远。 马车行过金光街,拐向凤仪街,距离二皇子的府邸就不远了。 :“呼”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从黑暗中呼啸而至,正正的射向车厢,驾车的车夫不及反应,黑色影子狠狠穿透他的胸膛,撞在车厢上。“哗啦”一声巨响,碎木飞溅,整架车厢四分五裂的炸开。 一根巨大的弩箭,穿透整个车厢,扎在地上。 车厢里只剩下一个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敛的人,笑容僵在脸上,又像在笑,又像在哭。 二皇子元新半边身子破败不堪,瘫坐在车厢角落处,那月色中的血,黑的浓稠。 :“咄咄咄。。。”黑夜里突然响起令人毛孔悚然的弩箭机括声,护卫头子反应很快,声音刚一响起,他就从马上滚落下来,惊呼道:“敌袭,敌袭!” 两匹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疯狂地跳动和挣扎,马上的护卫撒手从马上掉落下来,摔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借着微弱的月光,几支弩箭插在他们的身上。 机括声络绎不绝,弩箭的破空声在黑夜里格外的凄厉,拉车的两匹马不知道挨了多少箭,哀鸣两声颓然倒地。 只是一瞬间,数以百计的箭矢射向无遮无掩的车厢。 袭击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短短几息时间,黑暗里再也没有动静。 趴在地上的护卫头子鼓足勇气,屈着身子站起来,大腿上也挨了一箭,他忍着剧痛,蹒跚的走近马车一看。 二皇子头上脸上,胸上不知道中了多少箭,死的不能再死。 那个笑容僵硬的人,至死还是似笑非笑。身子却被牢牢的钉死在车厢一侧。 车厢后面,爬起来两个身影,战战兢兢,惊慌失措:“头,头。。。” 这一晚,整个黑石城都翻了天,街上戒备森严,骑侦四处游走,闹腾了一整个晚上。 半个时辰后,元归青亲自拜访了耶律赫,两位大人谈了很久,元归青才从耶律赫的府上离开。 这一夜,朴熙芳书房里的灯也亮到天明。 次日,二皇子元新被刺身亡的消息四处传开,王庭上下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想隐瞒,很快黑石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惊愕之余,又传出一阵风声。 :“你听说了吗,二皇子昨夜在金光街遇刺身亡。” :“啊?谁这么大胆,敢在王庭刺杀皇子。” :“你自己想想,二皇子死了,谁最得利?” :“哦。。。。你是说。。。?” :“不要说出来,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到处乱说啊。” :“知道知道。” 。。。。。。很明显,这一阵风,来的又急又快,二皇子尸骨未寒,黑石城内已经是议论纷纷。 从镇北口铩羽而归,大皇子元涛心情不好,每日窝在府里以酒消愁,脾气也变得极其暴躁,喜怒无常,短短几个月,为一些小事由,打杀好几个下人,搞得府里人心惶惶,避之不及。 元新遇刺身死的消息传来,元涛的酒意瞬间惊醒几分,先是惊讶,继而掩饰不住心里的狂喜,不管是谁下的手,元新一死,再也没人还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元涛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个三弟元宝。 或许在他眼里,从来没有觉得元宝会是自己的威胁。 第890章 藏不住的野心 元宝在元归青面前,从来没有什么隐瞒,关于元新的死,元归青一问,元宝很坦然的承认了,完全在元归青的预料之中。 别人说是元涛刺杀的元新,只有元归青知道,这种事,元涛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提着刀去砍死元新,也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做事。 元归青一点不觉得这卑劣的手法有什么不对,到这一个层次,只讲究结果,谁会在乎手段光明还是卑劣,唯结果论。 大夏人不是有一句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谁最后掌握了权势,谁就能站在道德正义之上。 :“你这件事,动作太急了点,反而露出破绽。别的不说,元新死了,即使你想把凶手和大皇子联系起来,但是没有用。 他毕竟是大皇子,是王上的儿子,谁又能把他怎么着? 可是对你而言,元新一死,就把你暴露出来了,以后,你和元涛就要正面撞上,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元宝很放松的坐在元归青面前:“若是我自己,我当然不会这么早暴露自己,不过,现在不是有大人您嘛,这件事,我相信你能好好利用起来的。” :“我知道你昨夜就去见了耶律大王,元大人,没达成共识嘛?” :“没达成共识,你要怎么办?” 元宝很淡定很沉稳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弄死元涛得了。”他的语气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杀死兄长,对他好像没有丝毫负罪感。 :“那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次杀不死,你就等他杀死你。他稍微笨些,朴熙芳可不笨。我猜,他现在就会怀疑这件事背后有黑手。” :“要不,我去找他谈谈?”元宝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的轻描淡写。 :“你有什么底?” 元宝态度认真起来:“元大人,我见过大夏边军的副帅,那个家伙,是我见过最难对付的人,而且,他很年轻。将来必成我们北邙劲敌。 元涛对付不了他。” 此话一出,元归青陷入沉默,他知道,元宝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镇北口大战输了,他开始针对孙燚做了大量的调查,这几个月里,各种消息汇集回来,孙燚这些年的所有历程,都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越是分析,这个人越是简单,简单的可怕。 他和小皇帝之间有莫大的信任,而且,君臣二人都年轻,未来的北邙,要面对两个年轻又有斗志的对手,这对北邙也是巨大的考验。 元宝的判断,是正确的。元涛做事容易上头,作为一名武将,这样不算坏事,但是作为一个王,仅仅一个不理智,就足以让北邙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我原本想,这王位传承之事,徐徐图之,不要引发北邙动荡,不过现在看起来,时间,确实对我们不利。”元归青微微叹道。 元宝注视着元归清深重的眼袋,有些唏嘘,这个老人,算是北邙高官中难得的清醒之人。越是清醒,压力越大,负担越重。 :“你能不能留元涛一条命?”元归青又问道。 元宝皱了皱眉头:“元大人,你不是这样教我的。” 元归青郁结万分:“大王待我不薄,他就三个孩子,一个已经死了,若是再死一个,我。。。我。。。” :“元大人,是你教育我说,儿女情长在皇图霸业面前,不值一提。” 元归青抬眼看着元宝,元宝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谈论自己亲兄弟的生死,冷静的令人害怕。也冷静的令人信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家伙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已经具备了一个上位者该有的固执和坚持,还有杀伐决断。 :“耶律大人没有表态,不过没有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至少在他的层面上,不偏不倚,就是对你的支持。”元归青身体松弛下来,双手搭着太师椅的扶手。 元宝轻轻点头:“是个好消息。” :“元大人,你觉得朴大人会不会主动放弃元涛?” 元归青毫不思索:“不会,动一发而牵全身,他在元涛身上下的本钱太大,根本就没有办法掉头。” 元宝盯着元归青看,元归青也回视元宝,两人的眼里,都露出心领神会的阴狠。 :“王庭内,有把握吗?” :“那就要看金大元最后选择了谁,是你,还是你大哥。”元归青目露凶光:“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主动站出来,让他认可你。二你继续杀了你哥,让大王只剩下你一个子嗣,他们没得选。” 元宝手指在眉骨上划拉了几下,突然笑了:“元大人还要试探我?这两个选在,其实不就是一个选择吗?若是选择后者,就算成功了,将来我这位置坐上去,也不是那么稳当。” :“行,你是对的。金大元你暂时不要见,等元新的死,多发酵一段时间再说。” 果然,以朴熙芳的老谋深算,元新一死,他的注意力在元涛身上只逗留了片刻,立刻就注意到元宝身上。 很明显,别人也许以为元新死了,得利者是元涛,他却更为敏锐的发现,一向籍籍无名的元宝,突然就成了元涛的竞争对手。 元宝的表现太低调了,从来也没有表示出对王位的任何野心。 元宝的表现也太高调了,这几年,他可是赚的盆满钵满,王庭上下,太多人得到过他的好处。 加上他平日里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从不得罪人。这样的人要是冒头,许多之前支持元新的人,毫无疑问会支持他,即使那些中间派,也会自然而然的站在他的身边。 朴熙芳很快在脑子里形成一个对元宝的清晰认知的脉络,包括有可能站在他身边的那些势力,这时候他才发现,不显山露水的元宝,身边竟然能聚集起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不过朴熙芳有所动作,元归青却亲自登门拜访。 令朴熙芳诧异的是,元归青一反常态,打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要求调查元新的死,与大皇子元涛是否有关系。 直到这一刻,朴熙芳突然明白,元归青在新王之争的过程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隐忍多年,就是为了现在。这是最后的图穷匕见。 元归青的眼神冷峻,表情严肃,在朴熙芳眼里,竟然是那么虚伪,那么可笑。 这个老狐狸,当年没有彻底弄死他,他真的又卷土重来了。 第891章 各安天命 元归青大张旗鼓的调查元新被刺杀一案,很多官员开始以为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并不在意,只是随着调查的继续,似乎又发现了一些真假难辨的证据,元归青的调查开始逐步逐步的深入。 这就对朴熙芳派系造成极大的困恼,许多之前支持元涛的官员受到详尽调查,结果在这样调查里,又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暴露出来,令朴熙芳一个派系的官员深受其扰。 陆陆续续有官员表示了对元涛的隐隐的不满,在他们看来,就是元涛的自作主张,让大家陷入被动,陷入惶惶不安。 朴熙芳在整个过程里,表现出难得的冷静和配合。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安抚众人,等待事情的真相。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半个多月,元归青的调查似乎陷入困境,看起来,元归青对大皇子这一脉的派系势力,似乎也无能为力。 元宝带着罗毅诚走入踏花楼二楼雅间,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大圆桌,满满一桌子美味珍馐,元涛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喝着闷酒,心事重重。 元宝示意罗毅诚出去等自己,自己则毫不顾忌的拖着凳子,坐在元涛身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大哥,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来,小弟陪你喝一个。” 元涛举起杯子,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元宝皱眉,元涛喜欢喝烈酒,刀子一样的烈酒。 :“老二死的那天,就是在这里喝的酒。”元涛吐出一口酒气。 元宝正伸筷子去夹菜,没想到元涛开口这样说话,手上动作稍微顿了一顿。 :“人家都说是我杀的他,其实你最知道,杀他的人,不是我。”元涛说话开门见山,和他的性子一样直,不会拐弯抹角。 :“嗯。”元宝夹起一块鱼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鱼腹肥美,又有点腥,元宝其实并不喜欢,只是他听说,会吃鱼的人,都会选择鱼腹部位,那才是鱼的精华,他总是在不断的尝试接受。 元涛伸手抓过酒壶,给元宝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兄弟一场,我们祭奠一下老二。” 两杯酒在地上划了两道不规整的弧线。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想争这个王位,就光明正大的来,为什么用这种卑鄙手段呢?杀二哥,嫁祸大哥,老三,你还是你吗?”元涛抬起头,眼神里有些痛苦,又有些释怀。 :“大哥,我也是男人,我也是爹的儿子。我也有爹一样的雄心壮志。”元宝说话很轻柔,是在陈述一个很简单的事实。 元涛一脸大胡子,有些不修边幅的粗犷,和斯斯文文,胡须刮的干干净净的元宝看起来不太像,但是两人突出的眉骨,深邃的眼眶,几乎又是一模一样。 :“爹就我们两个儿子了,你是决定要和我争了?”元涛好像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这段时间,他背负着杀弟的罪名,压力很大。 元宝仍然平平淡淡的说:“都到这一步了,大哥,你愿意放手吗?”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为继承王位做准备,你说,我能放弃吗?为何不是你?为何不是你放弃?”元涛的话音里已经带上了点火气。 :“就是啊,为什么你生出来就可以继承王位,我不可以?就因为我比你生出来晚吗?”元宝的筷子在鱼腹上戳来戳去,一副鱼肚翻的稀烂。 元涛一时语塞,又灌了一杯酒下去。 :“那就是没的谈了?你硬是要和我争个高下?” 外面树上的蝉鸣声音嘶哑衰落,有气无力。 夏末秋至,蝉的一生,短暂又无趣。 :“大哥,你要是放弃,我可以让你去北边,极北之地,你这辈子,也能好好的过下去。”元宝始终保持着冷静,声音不大,字字诛心。 元涛转过脸,这是今天他第一次正面看向元宝。元宝也静静地看着元涛,两人眼神交错,元涛看见元宝的眼神,冷的像冰。 :“好,今日出了这个门,就各安天命。”元涛抓起酒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酒下去,酒壶往桌子上重重一顿。 元宝起身,掸掸长衫,向元涛行了一礼,向屋外走去。 打开门,元宝一脚踏出房门,一脚还停留在屋子里,转身道:“大哥,吃饱喝好早点回家休息,你不用等消息了,花湖街口的花湖茶馆,其实是我的。” 元涛腾的一声站起来,椅子啪嗒一声摔在楼板上,一双眼怒目而视:“你都知道,还敢来见我?” :“呵呵,大哥,我要是什么都没准备,又怎么敢来和你争这天下。”元宝还是心平气和的说话。 元涛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我说了,今天你走出这个门,那就各安天命。你真的以为你今天能活着回去?” 元宝在地上跺跺脚:“大哥,你瞧,我还没有走出这个门呢。” :“你看,我这就走出去。”元宝闲庭信步般的一脚迈出门去:“大哥,我出门了,咱们各安天命。” :“来人!杀了他!”元涛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声。 噼里啪啦一阵响,隔壁几间屋子的房门被一脚踢开,十几名披甲武士从隔壁房间里冲了出来,蒙着面,刀光闪闪。 几个提着食盒的伙计吓得站在一边,一动不敢动。 :“杀了。”元涛和元宝几乎同时说出一样的话来。 武士们一声呐喊,冲向前来,那几个伙计突然动了,他们一把揭开食盒的盖子,伸手一掏,人手两支连弩,“咄咄咄,咄咄咄”,对准那些武士,一阵急促又迅猛的暴射。 这么近的距离,连弩的杀伤力,是任何盔甲都无法抵御。 弩箭疾风暴雨般的倾泻而出,武士们纷纷滚翻在地,元涛的亲兵护卫挣扎着冲到元宝面前,一刀劈下,软绵绵的全无力度。 罗毅诚用手里的连弩轻轻一拨,他的身子扑翻在地。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大哥,就这样?难怪你被大夏人打的那么狼狈,你这种脑子,只适合去冲锋陷阵,然后死在阵上。 让你做了王,北邙一定会亡在你的手里。” 遭此惊变,元涛又急又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踏月楼的伙计,居然是元宝的手下。 元宝抬抬脚,换了个位置,嫌弃地避开尸体流出来的血。 :“大哥,忘了告诉你,这踏花楼,也是我的产业。你吃的菜,喝的酒,都加了药,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家,乖乖躺下休息。”元宝的声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客气和礼貌。 听在元涛耳朵里,像是催命的号角。 :“我原本想好好的光明正大的和你争一争这个位置,让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 不过没想到大哥你居然也选择这种刺杀的方式,那就对不起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还是小时候,你教我的呢。” 元宝眼光从元涛的面前掠过,没有正视他一眼,在他眼里,元涛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第892章 看着他死在这里吗? 元宝迈着自信的脚步走出踏月楼,站在门口台阶上,他静静地停留了片刻。 太阳高悬,炽热而耀眼,阳光洒在元宝的身躯和脸庞上,金光闪闪犹如神圣的光辉,如得神佑。 元宝突然笑了笑,一切都那么顺利。 他抬腿迈下阶梯,走向斜对面的茶馆。罗毅诚跟随在他身边,却已经是退后了一个身位,他亲眼见证了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家伙,终于无限靠近那个最高王座。 茶馆一楼靠窗的位置,坐着四个人,元归青和耶律赫两人露出满意的笑容,金大元面色从容,而朴熙芳,面若死灰。 朴熙芳之前并不知道今日元涛约见元宝,是元归青和耶律赫两人亲自登门,将他请到此处,他才明白今日踏花楼里,注定只能走出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大家公认的王。 有些儿戏不是?是,这么儿戏的举动,就是他一力推崇的大皇子元涛做出的选择,不仅仅是儿戏,而且愚蠢至极。 朴熙芳面如死灰,心如死水,是自己眼瞎,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看起来精明,本质上却蠢的要死的家伙,作为自己辅佐的对象,做了十几年的南院大王,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结束了。\" 元宝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中既包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又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得意。 有谁能想到,笑的最后的,居然是自己。就算是元归青大人,应该也不会想象到这么容易。 实际上,世间许多事往往如此。 它们表面上看起来高不可攀、错综复杂,仿佛只有通过尔虞我诈、殚精竭虑以及纵横捭阖等手段才能解决。 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复杂,抓住重点,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往往是最迅捷的解决办法。 至于善后,呵呵,解决了主要矛盾,善后的人才,多如牛毛。 元归青开了口:“这件事到了现在,也算有了结果,今日王庭的几位大人都在,不如就在这里表个态。” :“还表什么态,就是他了。”耶律赫应声道。 金大元神色不变:“效忠我王。” 几个人的目光集中在朴熙芳脸上,朴熙芳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仿佛是自嘲一样:“吾王唯一的子嗣,舍他其谁。” 。。。。。。 一个月后,消息传至大夏,众人又惊又喜。 对大夏很多官员来说,元昊天的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元昊天在位这三十年,胆大意坚,应变善断,励精图治,潜心进取,将一个即将四分五裂的北邙重新整合在一起,建立起一个政令通畅,百废俱兴的更强大,更齐心,更有战斗力的草原王国。 对于大夏来说,拥有元昊天的北邙,就是始终悬在大夏头顶上的一把利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如今,这个始终对大夏造成巨大威胁的元昊天,居然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了,这真是老天开眼,庇佑大夏。 众人狂欢,孙燚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他本意还想让北邙争王乱上一阵子,却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令人意外。 一些具体的细节慢慢的从黑石城传了回来,元宝的手段简单有效,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乱子,就这样平稳的坐上王位。并且受到枢密院,南北院,以及王庭卫军的一致支持。 这个人,并不简单,孙燚想起和元宝的一面之缘,从他送两匹良驹给大柱子的事情来看,他似乎从来不放弃任何机会,而且目光很长远,远到他自己都未必能看到结局。 夏天过去,草原上的秋天似乎很短暂,十月底,又是大雪飘飞。 骑兵队伍的土匪袭扰战术终于告一段落。前后出发四次,缴获大量战马,最重要的是,很多骑兵开始适应草原部落的奶制品,奶酪,奶茶,马奶酒。。。 这些东西味道并不适合中原人的口味,但却是能满足行军路上最基本的饮食需求,据说,能保持很长时间的体力。 在大量资金的加持下,骑兵的规模不断在增加,在资山县又组建了两个骑兵旅一万人,这让张陆离看着都眼馋,却不遗余力的支持。 一切都上了正轨,顺着孙燚的意图按部就班的向前发展。 这一年的冬天不算特别冷,但是这一年,张陆离的身体却变得更加孱弱,冬天里一场风寒,又是前后一个多月才好,现在基本都无法出门,只能猫在屋子里发呆,身体不好,精神自然也不太好。 高邦玮为这个老伙计的状态感到担忧。 四骁将得知消息,也是一次次的前来探望,殷殷切切,嘘寒问暖,当然,是探病,还是“探”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偏偏孙燚只是在张大帅生病之初来看望了一次,带着李平平来,走的时候,又把李平平丢在这里。 :“阿蛮,聊几句。”李平平扑打着身上的霜雪,走进孙燚的屋子,难得这么严肃的说话。 :“诶,平爷,回来了?大帅没事了?” 孙燚在炕上和李砚说着骑兵训练的事,见李平平回来,很高兴的招呼着,似乎没有看到李平平严肃的脸色。 孙燚往炕上挪挪屁股,让出最暖和的炕头:“上来,暖和。” 李平平拧着眉头:“老头病了那么久,你就没听说那些风言风语?你不可能没听见,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孙燚呵呵笑道:“我要去争去吵吗?你都说了是风言风语了。咱是害怕风言风语的人吗?再说了,老帅就是退了,这个位置让谁坐,也是朝廷做决定,那些家伙除了过过嘴瘾,还能做什么?” :“何况,除了我,还有谁能坐这个位置?”孙燚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砰砰作响。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李平平没有笑,继续说道 :“大帅的身体很不好,他应该回南方调养,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孙燚摊手:“平爷,这种事,轮不到我说话。”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事情的严重性,剩下怎么做,是你的事,你要是忍心看这老头死在这天寒地冻的北疆,那就当我没说。”李平平说话很带着一点怨气。 :“平爷,你是关心大帅,还是关心我?” :“大帅回南方养病,接任位置的自然是你,对大帅有利,对你也有利,你说我关心谁?” :“老头子的身体,真的不行了。本来就一身老伤,到了这个年龄,气血枯败,不是简单的药方能解决问题了。” 孙燚犹豫片刻:“那我也得和大帅谈一下,我不能自作主张要求陛下换了他,陛下也不敢轻易换了大帅,毕竟大帅驻守北疆,在大夏百姓眼里,那是有象征意义的。” :“那怎么样,整个大夏,就指望着这个老人病死在北疆吗?” 李平平似乎想到一些不好的往事,脸色阴沉,气急败坏。 第893章 我来过过大帅的瘾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见到张陆离时,头发变得枯黄苍白,毫无光泽;整个人精神萎靡,那曾经笔直挺拔如松的脊背,此刻竟也微微佝偻着,眼睛黯淡无光,像是被岁月和疾病侵蚀。 孙燚心里刺疼了一下,又堆出一脸笑容:“哎呀,大帅,这最近是绽放第几春,这精气神可不怎么行啊。悠着点,老胳膊老腿了,这要是倒在人肚皮上,有损大帅威名啊。” 张陆离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拍过来,孙燚装模作样的躲了一下,又没有躲过去,“啪”的一声轻响,孙燚摸着脑袋:“大帅,下手轻点,大帅打副帅,我是可以参你一本的。” :“哈哈,你瞧,这狗崽子就会逗老夫开心,不像那几个家伙,一个个见了老子哭丧着脸,好像老子马上就一命归西了。”张陆离笑的吭哧吭哧的对高邦玮说。 张陆离只是笑了一会儿,脸上就出现病态的潮红。:“这么冷的天,你小子来做什么?” :“我没啥事,就是听说有人在背后七嘴八舌的议论我,我想来寻个公道。”孙燚大大咧咧的。 张陆离坏笑着:“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你要怎么寻公道?抓了?杀了?” 孙燚无趣的挥挥手:“这算什么玩意儿,一股小家子气。” 高邦玮也来了兴致:“哟,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更大气的办法?” :“有,不过要大帅配合一下,大帅,怎么样,凭咱们的交情,你不会看着我被欺负?”孙燚一本正经的看着张陆离。 :“嘿嘿,说说看。” 孙燚一脸憧憬地:“不就是说我想坐你的位置吗?不如你回去南方玩几个月,这个大帅的位置,让我兼任几个月,既成事实,我就想看看他们还能说啥。” :“嗯?”张陆离和高邦玮都愣住了,孙燚这个请求简直是把二十万边军当做儿戏了? :“这也可以?我边军大帅的位置还能这么让?”张陆离虎着脸:“老子肩膀上可是扛着几十万大军的责任,你担的起来嘛呢?” :“试试,做的不好,随时可以指正我,反正这个位置迟早都是我的,我这也是未雨绸缪,早做准备。”孙燚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多唐突,多无礼,多放肆。 高邦玮最早反应过来:“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哈,反正现在暂时没有战争,咱也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坐这个位置。”他的眼睛瞟向孙燚,似笑非笑,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老高,你也帮他说话,你在想什么呢你?”张陆离急眼了。 高邦玮没有回答张陆离,笑呵呵的问孙燚:“你觉得你行?夏武步卒八万人,你觉得你能指挥得动?” :“这不是大帅可以帮我嘛,不听我的,还敢不听大帅的?”孙燚笑吟吟的看着张陆离:“是,大帅?” 张陆离表情僵硬了一会儿,眼皮急速的眨了几下:“你给老夫下套呢,小兔崽子?” 孙燚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什么下套,我就是生气了,不是总在背后议论我盯着大帅的位置吗?行啊,我直接坐了这个位置,我看谁还敢说话。我孙阿蛮不会吵架,我也不是好人。” :“行了行了,你闭嘴,再说下去我都要当真了,你就是觊觎我的位置,借题发挥是。”张陆离眼睛竖了起来,一副老虎要发威的样子。 :“李平平跟你说的?让我回南方气候好的地方调养?” 孙燚一点不在意张陆离装出来的凶狠:“这有啥好犹豫的,回去调养而已,好了回来继续上阵杀敌,否则,你这样子,给你把刀,你提的起来?堂堂大夏边军大帅,上不去马,提不动刀,你玩呢?” :“我,我操。。小崽子,你这是找死呢。”张陆离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去抓挂在墙上的刀。 孙燚一把抱住他的腿,轻轻松松的放倒在炕上:“别皮,坐好,说话归说话,动刀动枪一点都不稳重。” 张陆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高邦玮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 :“大帅,咱爷俩还有好多事要做,你回去养养身子骨。黑石城距离这里两三千里地,你是准备骑马进城,还是咱们抬你进城?”孙燚对付老人,连捧带激,很有点办法。 :“你。。。你。。。”张陆离吐出一口浊气。 :“李平平,你说,老夫还能活多久?”张陆离把一腔火气丢在靠墙一边,自始至终没说话的李平平身上。 :“你回去,让我爹给你调养一年,你至少能多活五年。” :“留在这里,我不敢保证你能见到明年的冬天。” 李平平面无表情的回答。 张陆离哑然,一年和五年,没有选择的余地。 高邦玮说道:“老张,孩子们说的对,其实你可以安心回去调养身子,以前呢,你是觉得后继无人,不敢把这山海关交到其他人手里,现在,孙副帅的能力,你也看见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就是啊,大帅,我阿蛮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天命福将,听说过吗?说的就是我,孙燚孙阿蛮。”孙燚又把胸口拍的砰砰响。 冬天衣服穿得多,响声有点闷,不足以表达那激昂的豪情壮志,孙燚多少有些不满意。 高邦玮的话,还是打动了张陆离,北邙新王登基,要重新整合草原势力,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太大动作,镇北口又多了三座军堡,多了近两万悍兵,也给山海关多了一道保险。 :“你真的能对付的了我的夏武步卒?那些家伙,可是骄横的很。”张陆离最不放心的,反而是自己的手下精锐。 孙燚信心十足,笑的狐狸一样狡猾:“有小白哥在里面,多少还是会给我点面子?别忘了,小白哥可是拿了我三十万两银子的,拿人手软,这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大帅,打仗养兵,有钱是第一,给他们足够的保障,他们自然会认可我。再说了,就算有威胁,我孙燚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挡在他们前面。” 张陆离叹了口气,孙燚说的没错,军人其实很单纯,豪爽大方,身先士卒的将领,就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支持。 孙燚见张陆离略有意动,急忙对高邦玮使了一个眼色:“高大人,给朝廷上折子,张大人身体不适,回京调养,山海关一切事宜,由我孙燚一力承担。” 李平平研墨,高邦玮笔走龙蛇,张陆离还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一份言情切切的折子一挥而就。 孙燚也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递给高邦玮:“这是黄主簿帮我写的军令状,一起送回去八百里加急,不要误了事。” :“哈哈,轮到我来过过大帅的瘾。” :“二十六岁的大帅,谁见过?”孙燚不可一世,气焰嚣张。 张陆离又开始有些担心,这家伙,不会瞎搞乱搞? 第894章 谁在乎了? 李砚坐镇镇北口,孙燚很是放心,这一段时间等朝廷的回信,他干脆也住在大帅府,每日闲着没事,和张陆离玩玩纸上谈兵,倒也从这老辣的张大帅手里学了不少东西。 张大帅沉稳老练,步步为营,孙燚年轻气盛,作战方式诡谲多变,又攻防兼备,往往又能出奇制胜,唯一的区别就是,孙燚每一场仗,都当做最后一场仗打,过于用力,后劲不足,即使胜利,也是一场场的惨胜。 很奇怪的是,张陆离从来不会对他的作战风格去指指点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性,这种特性,才是战场上最为重要的天赋,只有自己在每一次战斗后总结吸取,才能从他自己的角度加以完善。 若是别人过多干涉,反而少了灵气,极为不美。 在那个寒意渐浓十月底,一道来自朝廷的圣旨送进山海关。 张陆离大帅戍守边疆已经整整三十个春秋,他历经风雨,饱经沧桑,为国家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朝廷念及他的功绩,特准他返回南方调养身体。为期一年。 大夏边军,暂时由副帅孙燚统领,负责一切事务。 这个消息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 数日后,拓平县杜宇鸣,邙西县高旺,北风谷周易帜,雁谷陈锋,北靖县刘岐山,以及白定平等边军大将聚集山海关。 朝廷突如其来的这一道旨意,让所有的将领们都有不真实的感觉,一个刚刚到北疆一年多点的年轻人,就这样接过了张大帅手里的大旗,担当起北疆的军事事务,说起来,简直是把军机大事当做儿戏。 张陆离看得出手下这些将领心里的不满,不加掩饰的不满,尤其以陈锋那张阴沉的脸为甚。 :“我老了,这副老骨头,你们也看见了,确实扛不住了。回去调养,这是圣上之意,也是圣上怜悯我这老将。” :“孙副帅暂时代我统领三军,是我的意思,也得到兵部批准,圣上的恩准。” 张陆离双手负背,眼神如利刃般凌厉,扫视过众将,沉声道:“我知你们心中不服,你们是我最信任的部下,一起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你们的心情,我也理解。 但是,你们必须无条件的支持他,配合他。” :“这是军令!”张陆离的眼神犀利无比。 这一晚,山海关光辉酒楼,一众边军大将在此聚会饮酒,大家平日里驻守各方,难得聚在一起。 桌子上放了两个大号的铜锅子,炭火红艳艳的,锅子里的汤水咕噜噜的滚个不停。一盘盘切好的羊肉堆在桌子上,还放了两盆子洗干净的大白菜,羊肉不算稀罕,这大白菜在这冬天可就算是稀罕物。 酒桌上的气氛很是微妙,全然不是平时聚会那种大开大合气冲斗牛的热烈,或者说这顿酒,喝的多少有些闷,大家心里都憋着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圆圆胖胖的家伙拄着拐杖走进来,一道红亮的疤痕从额头划过整张脸,一直连到下巴。 :“哥几个,今天这酒菜不合胃口?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来,我魏老三陪你们喝一碗。”汉子一手拄着拐,右手一扬,一坛子酒丢了过去。 刘岐山顺手一搂,将沉重的酒坛抱在怀里。:“魏老三,我来一次见你胖一回,你这肚子,尿尿都看不见鸡子了?” :“哈哈。。。三哥。” :“老三,怎么才来。” 。。。。。。几个人纷纷和那个叫做魏老三的胖子打起招呼。 魏老三,原本是张陆离手下的猛将,与四骁将齐名,一次守城战危急时分,抱着冲上墙头的北邙首领摔下城头,后来是在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只剩下一口气。 好不容易救活之后,断腿却不能上阵杀敌,所以自己选择了离开军队。他家里早就没了亲人,大家给他凑了笔钱,在山海关开了一间酒店,张陆离给他酒店取了名,题了字。 酒店生意不好不坏,一晃也是十几年过去了。 每一次大家聚齐了喝酒,都会选择他家。 :“满上满上,先喝三碗再说话。”魏老三坐到刘岐山身边,大声招呼。 酒又喝了几圈,魏老三呵呵笑,脸上的伤疤蜈蚣一样扭动着:“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家伙,今天是来我家里喝闷酒来了?” :“大老爷们,不爽快的事说出来,说出来就爽快了。藏着掖着算什么玩意儿,老刘,你有啥不爽快的?反正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魏老三在刘岐山宽厚的背上拍打着。 刘岐山呵呵笑,他长得五大三粗,一张脸凶神恶煞似得,实际上却是一个憨厚之人,他和白定平一样,都只是那种听命令,向前冲的家伙。 魏老三的话,就彻底引开酒桌上的话题,再加上几碗酒下肚,酒意上涌,各种牢骚话就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让一个外人来接大帅的位置。” :“后面有人撑腰呗。”陈锋有些挑拨。 :“撑腰也不是这样没有分寸,这是山海关,是大夏的最后一道关隘,这个位置,是一般人都坐的吗?”拓平县的杜宇鸣不满道。 :“刘哥,你是大家的老大,你要说句话啊。”杜宇鸣又对着刘岐山说道。:“这些年,你们夏武步卒生生死死,最后大帅的位置旁落他人,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大帅说了,是兼任,就兼任一年。”刘岐山红着脸,瓮声瓮气。 陈锋阴阴的:“说是兼任,未必不是等不及了,大帅这一去,朝廷还会放他回来吗?” 这句话就有点水平了,刘岐山和白定平两个蛮夫顿时就急了眼:“怎么不回来,边军没了大帅,那还是边军吗?” :“这不是占了人家的位置吗?”杜宇鸣继续火上浇油。 周易帜一袭书生模样,斯斯文文,坐在椅子上,腰杆笔直,一看就是一个很自制的人。:“大帅不会骗人。” :“朝廷那些官员,天天就玩心眼子,大帅一辈子就是打仗打仗,他哪是哪些家伙的对手。”陈锋端起酒,好像很是无奈的说:“喝酒喝酒,咱们这些大老粗,在别人眼里,就是随时可以去死的人,不值钱。” 陈锋继续推波助澜:“哎,我十七岁加入边军,今年四十一岁,杀来杀去二十多年了,除了留下一身伤,还有谁在乎啊。 你们,还有你们,你们别看我,你们看看自己,难道不是吗?” 陈锋端着酒碗,手指指着大家,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高旺看着陈锋一脸凄楚的表情,心里一阵恶心,这家伙,他妈的都成戏精了。谁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魏老三哈哈一笑:“容易啊,不要让大帅走就好了。” :“那老东西七十三了?小白,是不是?他都是大帅了,功成名就,留名青史,就不该回去治病,死在山海关就好了嘛。”魏老三举起酒碗:“喝酒,明天你们一起去请愿,让老东西留下来。” 魏老三言语里,对张大帅的称呼都变了,一口一个老东西,极为不敬。 :“魏老三,你他妈的喝多了吗?谁是老东西?”白定平瞪起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魏老三。 魏老三仰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脸上的那一道疤扭动的更为狰狞:“不是吗?你们一个个的心里想什么?不就是指望他早点死了,你们可以争一争大帅的位置吗?” :“你放屁!”白定平一抬手,把酒碗砸了过去。:“老子从来就不在乎那个位置!” :“你不在乎,别人就不在乎了吗?你们在这里说来说去,谁在乎老头子那个身体?” 魏老三没有躲白定平的酒碗,看着陈锋:“”陈锋,陈疯子,你现在一点都不像当年那个不要命的疯子,你可出息了呢。会动脑子了哈。” 第897章 谁不服 夜幕降临。下了操练的士兵们回到营地。 不出意外的,营地中央摆放着十几口巨大的铁锅,锅中的汤水如牛奶般洁白浓郁,正剧烈地翻滚着。大块大块肥美的羊肉在滚水中上下翻腾,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浓浓肉香。 自从来到山海关,每一天下了操练,都能吃上大块的羊肉,喝上鲜烫的羊汤,再加上没人一碗御寒的酒,吃饱喝足,暖暖的睡上一觉,第二天起床,再疲倦的身子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这日子,神仙不换。 这副帅,收买人心,真有一套。 陈锋喝了一碗羊汤,吃了一块饼子,放下碗筷,注视着面前这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老方,怎么样,这几天看过他们的操练,有没有威胁?” 男人很壮,皮肤紧实,泛着黄铜色的光:“自从开了赌局,每家队伍都在隐藏实力。” :“哼哼。。。”陈锋冷笑道。 :“老方,这一次操演,必须拿到第一,不是为了那点银子,务必让全山海关的人知道,我们步字军,才是最强的边军。”陈锋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才是边军最会带兵的将领。 :“将军放心!”被叫做老方的汉子话不多。 老方的话一如既往的沉稳,陈锋心神安定也安定下来。 “锋刃军”是他自己精挑细选,打磨多年的一支隐秘的队伍,不过一千二百人。原本是作为自己最后的底牌。这一次,为了较劲,又从中精选五百人,就指望着这一天的一鸣惊人,名动天下。 三日后的上午,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入山海关大校场,将校场周围裹的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仿佛一片汹涌澎湃的人海。喧闹声、呼喊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白定平深知责任重大,果断地派出了两千名士兵前来维持秩序。以确保场面不会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百姓们的热情也愈发高涨,呼朋引伴,他们满脸兴奋地期待着即将开始的操演,其中不少人怀里装着赌约,做着发财梦。 号角奏响,浑厚低昂。 几匹披挂黑甲的高大战马从东边徐徐进入校场,马上的骑士全身包裹在厚厚的战甲里,看不清模样,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当中一人高举一杆大旗,黑底,一个鲜红的“夏”字迎风猎猎作响。 在骑士之后,一个盔明甲亮、气势磅礴的步兵方阵出现在人们眼前。厚重铠甲,闪烁寒光。 整齐而坚定的步伐踩在地上,这声音犹如低沉的战鼓。 场上的百姓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校场北面点将台上,高邦玮看着校场周围百姓脸上的疯狂激动,听着耳边的山呼海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凑近孙燚耳边大声喊:“你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操演,你是故意在百姓面前展现实力?” 孙燚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邪恶:“不,我就是想过过大帅的瘾。” 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高邦玮哑然,对孙燚翻了一个大大的不屑的白眼,像孩子一样。 孙燚喊的很大声,即使在这震耳欲聋的喧闹中,还能清晰的传到他身边一众将领耳朵里,他毫不在意。 除了白定平和高旺,每个人眼中都闪过一道厌恶,即使是憨厚的刘岐山,无意争锋的周易帜,眼神中都露出一丝不满。 边军大帅是一种荣誉,不可玷污,不可亵渎。 一支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步兵方阵走进校场,百姓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惊的天上浮云震碎。 平武军重甲步卒五百人最后走进校场。 所过之处,百姓的喧嚣声变得零零落落,大家眼睛紧紧盯着这一支队伍,他们的战甲看起来毫不出彩,黑乎乎灰扑扑看起来很陈旧,许多盔甲还有破洞,以及敲打修补的痕迹。 重甲相互碰撞、摩擦,发出一阵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像是无数金属刀片在互相刮擦,透过喧嚣的校场,刺穿人们的耳膜,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杀伐之气。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一支军队似乎不是来参加一场操演,而是在义无反顾的走上战场,沉默决绝,不死不归。 白定平盯着大柱子,那个平日里见到的憨憨厚厚的大柱子,现在就像一架攻城锤,给人一种无法战胜的绝望感。 :“你没有动用你的亲兵营?”白定平扭头问孙燚。 孙燚脸上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看得出,他对眼前的这一支队伍极其信任和满意。 :“用亲兵营欺负你们,算什么本事。”孙燚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不可一世的嚣张。 白定平恨得牙痒痒,转头看向平武军森严凛冽的步兵方阵,又把这股怒气咽了下去,他必须承认,这支军队和他训练时候表现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 大柱子带着队伍绕场一周,所有人的眼光炙热又压抑,一直等他带着队伍进入规定的位置,解散放松。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呐喊之声,几乎掀翻整个校场。 白定平突然又笑了一下:“还好,我买了平武军胜。” 孙燚面容不改,神色不动:“你买了多少?” :“两万两。” :“咦,这次学聪明了。”孙燚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更显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大帅姿态。 七名带队将领跑上点将台,抽签决定对手,孙燚设定的操演其实很简单,只是打着操演的名头,来一场拳拳到肉的肉搏盛宴。 当兵的爷们,任何争强好胜,都可以用一场肉搏解决,若是一场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场。 为了避嫌,高邦玮一直没有过问孙燚操演内容,结果孙燚把规矩这么一说,高邦玮和在场所有的将军们都啼笑皆非,声势搞得这么大,结果就是打一架吗? 孙燚端起兼任大帅的架子:“五百人的肉搏,一样要讲究战术,讲究体力分配,除了没有真实的性命搏杀,和战场有什么区别?” :“现在有七家,必然要轮空一家,怎么办?” :“轮空就歇着。有什么怎么办?” 陈锋和杜宇鸣异口同声:“那不公平。别人打过一场,体力消耗,那轮空的养精蓄锐,不是占了便宜?” :“啧啧啧,都是带兵打仗的人,怎么说出这么无知的话?轮空是运气,运气也是实力,谁不服?”孙燚傲然睥睨。 众人竟然无言以对。 孙燚见没人反对,话锋一转:“不过嘛,为了大家心服口服,我有两个选择给各位,一呢,轮空的人去校场外围跑步,场上战斗没有结束,跑步不能停,这样的话,至少体力上大家的消耗差不多。 第二呢,谁轮空了,和我亲兵营打一场,我亲兵营三百多人,打你们五百,赢了,你们晋级,输了,自然淘汰,如何?” 第896章 开赌 :“前面的兄弟们,让开点,刀枪无眼,误伤了大家可就不美了。”孙燚笑眯眯的,没有一点架子。 :“副帅,你行不行啊?”有胆子大一点的士兵大声问道。 孙燚笑眯了眼:“我儿子都两岁了,你们说我行不行?” :“哈哈~~~哈哈哈~~~~”周围士兵哄堂大笑,孙燚似乎天生就有这种让人心生好感的特质。 \"呼~~~~\"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呼啸声,原本平静的地面突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飓风。 ,一道黑红色的光芒骤然闪现,闪电一般迅疾,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燚好整以暇的归刀入鞘:“不过如此嘛,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木柱子纹丝不动,场上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所有的声音突然归于宁静,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之中,那根铁桦木的柱子上半段,又极其细微又缓慢的动作,缓缓滑开,突然掉落。 断口处极为光滑平整,仿佛天生就是如此一般。 白定平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他几乎没有看清楚孙燚这一刀是怎么出手的,他现在相信,刚才孙燚说的那句:“抄家伙你就死了”是一句实话,不是故弄玄虚。 :“卧槽,真的假的?我眼花了?” :“花个屁,那不是断了吗?” :“真的断了。真的断了。。。” 两个靠前的士兵凑过去,捡起断开的木桩,用手在断面上摸了一把:“居然是烫的。这么光滑。。。” :“真的断了,真的一刀两断!” :“哇~~~~~牛逼,牛逼,副帅牛逼!” 士兵们大喊大叫起来,这不是亲眼看见,怎么能想到副帅刀法这么狂野粗暴。 孙燚仰天大笑,伸出大拇指对着自己的鼻子:“一刀两断,孙阿蛮,不是浪得虚名?我说我行,你们说,我行不行?” :“行!行!真他妈的行!” :“副帅真行!” 周围的士兵们疯狂的喊叫起来。 当兵的很单纯,主将越厉害,他们越是兴奋,越是骄傲,越是自豪。 孙燚得意的笑,瞥了一眼白定平:“怎么样,还找我玩玩吗?” 白定平从来没有这么心服口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副帅威武,白定平甘拜下风!” :“哈哈,哈哈哈,兄弟们,记住了,我的外号是。。。。?” :“一刀两断孙阿蛮!一刀两断孙阿蛮!。。。。” :“哈哈,没错,一刀两断孙阿蛮。以后记住了,在江湖上,多多宣扬! 副帅我今天心情好,小林子,取两百两银子,请兄弟们晚上喝酒。” :“哇哦~~~~~~~” :“副帅威武~~~~~” :“副帅威武~~~~~” 只是这么一下,白定平的亲兵,几乎都成了副帅最忠诚的小迷弟,为人随意亲切,手上功夫了得,出手豪爽大气,这样的强者,谁不服气?谁不愿意跟随? 白定平苦笑:“妈的,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的亲兵,亲手送了出去。” 不到两天时间,整个山海关内都疯传着一刀两断孙阿蛮的威名。 那断掉的木桩子,摆放在白定平的指挥所门口,供人瞻仰。 这两天,不知道有多少不信邪的好汉们拿着他们的战刀,对准铁桦木的木桩叮呤咣啷的砍,至少砍断了两百把战刀,砍缺口的不计其数。 白定平假模假样的下令骂了一通,禁止士兵再做这种傻事,他其实也有点心虚,因为他自己也砍断了两把战刀。 几百把战刀的损耗,自然记在孙副帅的账上。 两天后,白定平用一辆牛车拖着这几百把破损的战刀,亲自送到大帅府,孙燚哭笑不得的在损耗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邦玮在一边幽幽道:“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边军可是过惯了苦日子,你把他们养刁了,将来你 屁股拍拍一走了之,我们怎么办?” :“走啥?我来了就没打算走。”孙燚低着头写字,却没看见高邦玮和白定平两人眼神交汇,颇有喜意。 几日后,各部前来参加演练的士兵陆续抵达,消息传出去,不断有人想方设法来打听,这一次演练能不能让百姓观看。大冷天的,山海关也陷入冬眠一般,大家伙都闲着无所事事。 白定平来询问高邦玮,高邦玮拿不定主意,请示孙燚,孙燚大手一挥:“允许,为何不允?既是消遣,也让百姓见识大夏军威,何乐而不为?” 消息传开,百姓热情高涨,参加演练的军队每一天的训练,都引发大量的百姓观看,士兵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训练更是不敢懈怠,唯恐被人看不起。 大柱子带着五百步卒从镇北口赶来,小柱子,陈阳,卢大狗林克敌,黄安闲,张雪原等人不甘寂寞,号称要来为演练呐喊助威,纷纷找李砚请了假,一同赶到山海关。 山海关福佑赌场的老板见到了两个人,一番交谈后,第二日,福佑赌场居然为这一场演练开出了赌局,甚至请了不少解甲归田的老兵们去观摩各支军队的训练,然后开出精准的赔率。 这消息传开,山海赌场,至尊赌场等几个大型赌场都纷纷效仿,一时之间,这一场演练,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好事者称这一次演练为:“山海关边军第一届比武大会”。 :“来来来,谁来告诉我,谁出的主意?”孙燚命人把小柱子等人带回大帅府质问。 “刷”几颗脑袋同时转向陈阳。 陈阳大急:“卧槽,你们这些王八蛋,是你们说机会难得,要赚一笔的,现在都这么不讲义气?” 小柱子贱笑道:“阳哥,你带着兄弟们发财,兄弟们感恩不尽,但是,咱也不能骗阿蛮老大嘛。” :“行,王八蛋们,你们不仁,别怪老子不义。”陈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孙燚:“阿蛮,这是他们的出资协议,银子都在赌场,我表态,我那一千五百两银子不要了。充作军资。” :“陈阳,你这么不讲义气!”小柱子急了,他存了好几个月的银子可都拿出去了,连他大哥的钱凑在一起,才凑了一千两银子。 孙燚打开纸张,:“怎么才这么点?八千三百两?诶,老黄,你可以啊,你自己就出了三千?” 黄安闲白白净净的脸蛋被北疆的硬风吹了几个月,依然还是白净温雅,眉间有点忧愁:“小柱子说,我不参加,就是看不起平武军的弟兄,不信任平武军的弟兄们。” :“哈~~”孙燚啼笑皆非,又问道:“三百两?张雪原,你这也太寒酸了?” 张雪原咧着嘴,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全部身家就这么多,尽心尽力了。要不,副帅你借我三两千两?” 孙燚将那张契约传给高邦玮看:“高大人,有没有兴趣参一脚?” :“算了,我这点银子也就够养家活口,要是输了,我家老太婆要喝西北风了。” :“切~~~高大人,你这样说话就是打咱的脸,咱的军官,日子怎么能过的这么清苦?”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两张出来:“这里有两万两,算我和高大人一份。只许买平武军赢。” 陈阳一个健步冲上去,将银票和契约抢在手里:“当然,要赚钱,肯定要买柱子哥咯。” 第897章 谁不服 夜幕降临。下了操练的士兵们回到营地。 不出意外的,营地中央摆放着十几口巨大的铁锅,锅中的汤水如牛奶般洁白浓郁,正剧烈地翻滚着。大块大块肥美的羊肉在滚水中上下翻腾,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浓浓肉香。 自从来到山海关,每一天下了操练,都能吃上大块的羊肉,喝上鲜烫的羊汤,再加上没人一碗御寒的酒,吃饱喝足,暖暖的睡上一觉,第二天起床,再疲倦的身子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这日子,神仙不换。 这副帅,收买人心,真有一套。 陈锋喝了一碗羊汤,吃了一块饼子,放下碗筷,注视着面前这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老方,怎么样,这几天看过他们的操练,有没有威胁?” 男人很壮,皮肤紧实,泛着黄铜色的光:“自从开了赌局,每家队伍都在隐藏实力。” :“哼哼。。。”陈锋冷笑道。 :“老方,这一次操演,必须拿到第一,不是为了那点银子,务必让全山海关的人知道,我们步字军,才是最强的边军。”陈锋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才是边军最会带兵的将领。 :“将军放心!”被叫做老方的汉子话不多。 老方的话一如既往的沉稳,陈锋心神安定也安定下来。 “锋刃军”是他自己精挑细选,打磨多年的一支隐秘的队伍,不过一千二百人。原本是作为自己最后的底牌。这一次,为了较劲,又从中精选五百人,就指望着这一天的一鸣惊人,名动天下。 三日后的上午,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入山海关大校场,将校场周围裹的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仿佛一片汹涌澎湃的人海。喧闹声、呼喊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白定平深知责任重大,果断地派出了两千名士兵前来维持秩序。以确保场面不会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百姓们的热情也愈发高涨,呼朋引伴,他们满脸兴奋地期待着即将开始的操演,其中不少人怀里装着赌约,做着发财梦。 号角奏响,浑厚低昂。 几匹披挂黑甲的高大战马从东边徐徐进入校场,马上的骑士全身包裹在厚厚的战甲里,看不清模样,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当中一人高举一杆大旗,黑底,一个鲜红的“夏”字迎风猎猎作响。 在骑士之后,一个盔明甲亮、气势磅礴的步兵方阵出现在人们眼前。厚重铠甲,闪烁寒光。 整齐而坚定的步伐踩在地上,这声音犹如低沉的战鼓。 场上的百姓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校场北面点将台上,高邦玮看着校场周围百姓脸上的疯狂激动,听着耳边的山呼海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凑近孙燚耳边大声喊:“你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操演,你是故意在百姓面前展现实力?” 孙燚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邪恶:“不,我就是想过过大帅的瘾。” 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高邦玮哑然,对孙燚翻了一个大大的不屑的白眼,像孩子一样。 孙燚喊的很大声,即使在这震耳欲聋的喧闹中,还能清晰的传到他身边一众将领耳朵里,他毫不在意。 除了白定平和高旺,每个人眼中都闪过一道厌恶,即使是憨厚的刘岐山,无意争锋的周易帜,眼神中都露出一丝不满。 边军大帅是一种荣誉,不可玷污,不可亵渎。 一支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步兵方阵走进校场,百姓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惊的天上浮云震碎。 平武军重甲步卒五百人最后走进校场。 所过之处,百姓的喧嚣声变得零零落落,大家眼睛紧紧盯着这一支队伍,他们的战甲看起来毫不出彩,黑乎乎灰扑扑看起来很陈旧,许多盔甲还有破洞,以及敲打修补的痕迹。 重甲相互碰撞、摩擦,发出一阵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像是无数金属刀片在互相刮擦,透过喧嚣的校场,刺穿人们的耳膜,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杀伐之气。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一支军队似乎不是来参加一场操演,而是在义无反顾的走上战场,沉默决绝,不死不归。 白定平盯着大柱子,那个平日里见到的憨憨厚厚的大柱子,现在就像一架攻城锤,给人一种无法战胜的绝望感。 :“你没有动用你的亲兵营?”白定平扭头问孙燚。 孙燚脸上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看得出,他对眼前的这一支队伍极其信任和满意。 :“用亲兵营欺负你们,算什么本事。”孙燚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不可一世的嚣张。 白定平恨得牙痒痒,转头看向平武军森严凛冽的步兵方阵,又把这股怒气咽了下去,他必须承认,这支军队和他训练时候表现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 大柱子带着队伍绕场一周,所有人的眼光炙热又压抑,一直等他带着队伍进入规定的位置,解散放松。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呐喊之声,几乎掀翻整个校场。 白定平突然又笑了一下:“还好,我买了平武军胜。” 孙燚面容不改,神色不动:“你买了多少?” :“两万两。” :“咦,这次学聪明了。”孙燚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更显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大帅姿态。 七名带队将领跑上点将台,抽签决定对手,孙燚设定的操演其实很简单,只是打着操演的名头,来一场拳拳到肉的肉搏盛宴。 当兵的爷们,任何争强好胜,都可以用一场肉搏解决,若是一场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场。 为了避嫌,高邦玮一直没有过问孙燚操演内容,结果孙燚把规矩这么一说,高邦玮和在场所有的将军们都啼笑皆非,声势搞得这么大,结果就是打一架吗? 孙燚端起兼任大帅的架子:“五百人的肉搏,一样要讲究战术,讲究体力分配,除了没有真实的性命搏杀,和战场有什么区别?” :“现在有七家,必然要轮空一家,怎么办?” :“轮空就歇着。有什么怎么办?” 陈锋和杜宇鸣异口同声:“那不公平。别人打过一场,体力消耗,那轮空的养精蓄锐,不是占了便宜?” :“啧啧啧,都是带兵打仗的人,怎么说出这么无知的话?轮空是运气,运气也是实力,谁不服?”孙燚傲然睥睨。 众人竟然无言以对。 孙燚见没人反对,话锋一转:“不过嘛,为了大家心服口服,我有两个选择给各位,一呢,轮空的人去校场外围跑步,场上战斗没有结束,跑步不能停,这样的话,至少体力上大家的消耗差不多。 第二呢,谁轮空了,和我亲兵营打一场,我亲兵营三百多人,打你们五百,赢了,你们晋级,输了,自然淘汰,如何?” 第898章 尖叫吧 令孙燚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所有的将领们一致选择了孙燚的亲兵营,并且一致表示,亲兵营多少人,轮空的队伍就派出多少人应战,谁也不占那点便宜。 孙燚虽然对他们的选择表示愚蠢,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一支保持着尊严的军队,也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抽签结束,高德胜举着自己手里的轮空签,哭笑不得。这运气,好的不行了。 白定平手下的吴天崖翻到了平武军的签子,那一脸绝望的看着白定平,恨不得以死谢罪。 第二名八万两的银子,就这样扑闪扑闪的从眼皮子底下飞走了。 白定平眼皮子剧烈的跳了几下,明天再看见吴天崖去逛楼子,一定要打断他一条狗腿。什么手气,这么臭。 陈锋的步字军对上刘岐山的夏字军,周易帜的武字军对上杜宇鸣的拓平军。。。 :“副帅,披甲还是卸甲?”张巨树没想到还有机会出来露一手,兴致勃勃的。 孙燚:“卸甲!光着膀子打才好看。瞧瞧,这看热闹的,女人都占了一多半,你们不露点肌肉,对得起人家喊得这么大声吗?” 几位大将脸黑黑的看着孙燚,孙燚身披一身戎装,身姿挺拔,英姿飒爽。看起来一副好皮囊。就是这个性子实在太跳脱了,想一出是一出,和张大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妈的,沐猴而冠。陈锋脑子里跳出这么一个成语。 :“明白!,光膀子干!” :“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让大家开开眼,看看为他们镇守山海关的将士们,身上有多少伤疤,不行吗?”孙燚语出惊人,他想的似乎永远要比其他人远那么一点。。。 :“当然,这一身腱子肉,让那些女人们尖叫。。。。”孙燚的下一句话,又变的那么不正经起来。 脸色刚刚有些好转的将领们一张脸又耷拉下来,都不知道他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全场观众就这样看着重甲步卒们调整位置,开始脱去盔甲,摆放在一边,又脱去上衣,开始活动身子。 几千名壮汉露出健壮的上身,无一不是虎背熊腰,肌肉发达之辈。 士兵们上前给两队士兵发放红,蓝色的布条,绑在胳膊上,用以分辨乱战里敌我不分。 场上先是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窃笑,笑声越来越不加掩饰,接着是疯狂的尖叫声,声嘶力竭,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孙燚小声的念叨了一句:“果然,女人发疯,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 :“嘟嘟嘟~~嘟嘟嘟~~~~”三个急促的短音,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一排排士兵将校场切割成四个方块,每个方块里,站着两支虎视眈眈的队伍,号角一响,队伍拼命向前冲撞而去,转眼间,扭打在一起。 吴天崖盯着大柱子方向,玩命地向前冲,嘴里绝望的大喊:“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 。。。。。 瞧这气势,明知不敌,亦要殊死一搏。 下一刻,就听见狂躁的脚步声震撼大地,仿佛迎面冲来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狂躁的野牛。 大柱子首当其冲,那看似笨重的巨大身子竟然疾如奔马,呼啸而来,邙山里最大的熊瞎子都没有这种极度压迫的骇人气势。 大柱子的重甲步卒,可是数年间从几十万军队里精挑出来的壮汉,论雄壮,只比孙燚的亲兵营差那么点意思,但这群家伙可是经受住大柱子长年累月调教精训,纪律性,默契性,甚至远超孙燚的亲兵营。 不等吴天崖做出任何一个有效反应,大柱子一矮身,粗壮的手臂一把勒住吴天崖的腰背,夹着就往队伍里冲,一路上就只是蛮力冲撞,挡在身前的士兵人仰马翻,竟然无人可挡。 吴天崖被夹在他的手臂里,一口气都吐不出来,就感觉大柱子在队伍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戾,他用力的扭动身子,奋力挣扎,甚至不顾腰杆会不会断。 大柱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手臂又紧了一紧,吴天崖五脏六腑几乎都要从嘴里喷了出去,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又急又气,几乎晕厥。 白定平的卒子军实力确实不如大柱子的重甲步卒,凶蛮程度却一点不输,不少士兵不管不顾的俯下身子,主动的去搂抱大柱子的腿脚,阻止他的长驱直入。浑然不在意会被一脚踢飞出去。 大柱子的冲撞之势逐渐的被越来越多的士兵舍生忘死阻截而失去动力,绊腿,锁膝,搂腰,拧手,勒脖子。。。甚至还有蒙眼的,转眼时间,他的身上缠绕了七八个士兵,逐渐的寸步难行。 大柱子也不怎么反抗,拖拽着一身负担,还是坚定的一步一步的挪动脚步,远远望去,像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怪物。 :“放倒他!放倒他!” :“用力啊!弄翻他!” :“妈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老子拧不动他的手!来人,帮忙!帮忙!” 这些士兵也看出大柱子根本就没有下狠手,只是凭着蛮力在欺压他们,所以他们也不好意思下狠手,要不然,一个猴子摘桃,就能让大象都倒地哀嚎。 好不容易费劲力气才阻止了对手的冲撞,抬头一看,一口气又泄了一半。他妈的,对手至少还有一半的人没有动手,只是跟着队伍向前走,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白定平一脸无奈,他知道实力有别,却不知道悬殊如此之大。群体肉搏,其实就是力量和耐力的体现,排除其他原因,谁的力气大,谁的体力好,谁就是获胜的一方。 如果在战场上,使用武器,也许输的就不会这么惨。白定平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想给自己找个借口。 稍微这么一想,脑子里又迅速闪过他重甲步卒那一根根粗糙,丑陋,长满血锈的狼牙棒,立刻打断了他的幻想,妈的,这要是用了武器,死的更快,败的更早。 唯一让白定平还有些宽慰的是,那五百人虽然不敌,却没有人放弃,那不顾一切的阻止大柱子的激烈场面,嘿。。算了,那场面也没有什么好提了,二三十个人去堵一个人,居然还没有把他弄翻,实在有些丢人。 眼皮子跳的更激烈的不是白定平,而是坐在另一侧的陈锋,场上,老方带领的队伍在和刘岐山的肉搏中已经占据上风。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平武军的队伍中。 那一群家伙,只用了一半人,就能压得白定平队伍喘不上气,这不是劲敌,这他妈的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陈锋心里拔凉拔凉的,作为二十多年的军人,他很清楚,自己引以为傲的杀手锏,在平武军面前,占不到一点优势。 陈锋扭过头,看向点将台中间的孙燚,唏嘘不已,这个年轻的副帅,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力量? 孙燚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内敛又含蓄,似乎场上的胜利,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陈锋觉得场上那些疯女人的尖叫声,实在太刺耳,太风骚了。 第899章 都是演戏 高德胜比吴天崖机灵一些,他是见识过孙燚亲兵营的厉害,很清楚知道自己力不能敌,那就退几步,不求胜,但求败的不难看。 一个彪悍壮硕的小旗对着高德胜喊:“将军,我师傅在对面,下手几成力才不算欺师灭祖啊?” 高德胜哭笑不得:“你觉得你用几成力才能弄翻你师傅?” 那个小旗也憨厚:“将军,三个我这样的就能弄翻他。” :“行,那你就负责弄翻他,输赢不重要,就算输,也给老子输的好看些,周围那么多娘们看着呢,别太丢脸!” 周围的女子们陷入狂欢,眼冒精光,声音都喊的嘶哑,发出母狼一样的嚎叫声。。。 :“干了! :“拼了!” :“什么师傅不师傅,一会你,你,跟我上,我干谁,你们干谁!听懂没有?” :“懂了!”两个稍微年轻点的汉子,激动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已经是迫不及待。 ,眼见众人情绪高涨,高德胜大喜:“舍得一身剐,敢把师傅打下马!干他们!” :“跟老子上!” 高德胜一马当先,一蜂窝似的冲了上去,之前还准备研究点战术,结果自己先亢奋起来,感觉全身充满力量。 张巨树扭动短粗脖子,手指交叉,“咔嚓咔嚓”的响:“呦,这群王八羔子还敢主动出击啊。” :“老张,别大意,你看你那个便宜徒弟冲的可快,小心你阴沟里翻船。要是输了,嘿嘿,嘿嘿~~~~~”窦骁子在他身侧阴恻恻的笑了。 :“怎么说都是我们教出来的,让他们输的太惨也不好看,先陪他们玩一会儿,等场上差不多都结束了,咱们再收拾这群孽徒。”张巨树又做了几个扩胸,吐出一口浊气。 :“走了,该上了。” 亲兵营的士兵们稍微猫着身子,第一排的士兵们张开双臂,像老鹰展翅一样,迎向扑过来的邙西队伍。 脱去了上衣的亲兵营,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生辉,那身上横七竖八的疤痕在身体上颤动,丑陋的让人心疼。 双方人马轰然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壮烈,像是一群鸡崽子一头扎入母鸡的怀抱,鸡崽子挺倔强,老母鸡很宽容,用他们展开的双臂,牢牢的将鸡崽子们兜在身前。 刚才还在叫嚣着要把师傅弄翻的家伙觉得自己撞上一堵墙,墙体柔软,似乎用力就能突破,可是几次发力,那堵墙又像一张网,将他的力气轻松的泄空。 张巨树赤裸的上身肌肉暴绽,整个身子都宽了一圈:“小木头,你这么用力,是想给师傅一个下马威吗?” 那个汉子脸憋的通红:“师傅,两军交战,不讲交情。” :“妈的,孽徒,一会老子就盯着你打,我看你讲不讲交情。”张巨树气的口沫横飞。 邙西军后面有人喊:“用力!用力撞翻他们!” :“前面的,冲啊!冲!” 孽徒木头被挤在高德胜身边,前面平武军纹丝不动,后面的兄弟潮水般一波波的向前挤压,被挤得脚下都没了根,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 双方角力,很明显,平武军身子骨更强壮,轻松应对,游刃有余。 :“老张,给个面子,让我们多玩一会儿,输的太快,太难看了。”高德胜也被挤在空中,脸贴在张巨树面前,红的滴血一样。 张巨树好整以暇的:“老高,你刚才那个气势,好像要吃掉我一样,我吓得心肝乱颤呢。” :“嘿,这不也是你教的好吗?打不打得过一说,气势一定要猛,要狠,不要命。”高德胜挣扎道。 :“有吗?” :“有有有。。。师傅你有说过。”被叫做小木头的汉子也有三十来岁的样子,已经被挤得的快要不行了,眼珠子都往外突。 :“妈的,老子要你练身子骨,你这身子骨怎么还这么脆弱。”张巨树见他情况有些危急,手臂松了一松:“从我胳膊下钻过去,后面的人,给他们让个位置,快被挤死了。” 高德胜和小木头感觉身子一松,也来不及说什么,一低头,从张巨树腋下钻过,钻进亲兵营的队伍里,才算彻底解脱出来。 两人喘着粗气,用力的呼吸,空气如此美好,美中不足的是充满着壮汉们腋下的汗臭味。 没办法,他两人也算高大了,只是挤在一群巨人林立的队伍里,仰头才能看见天空。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衰。。。 小鸡崽子们的倔强,终于还是扛不住老母鸡的桎梏和坚不可摧。士气大降,即使听见母狼的嚎叫变成了尖锐的嘘声,也无能为力。 窦骁子抬头向周围的战场望去,战场局势一目了然。白定平卒子军已经溃不成军。刘岐山的夏字军也被陈锋的步字军逼得节节后退,周易帜的武字军放翻了拓平军的五成士兵。 胜负已分,窦骁子咧着嘴,狞笑着,露出两排黑黄的大牙:“该结束了。让这些孽徒们尝尝苦头。” 看起来还纠缠在一起的两支队伍势均力敌,下一刻,平武军突然开始发力,他们解散拦截的阵型,开始形成一个个小队,展开反攻。 就是一拳,一拳打在肚子上,瞬间让人失去反抗能力,若是一拳不成,那就再来一拳,从有一拳能让你体会到不能言喻的痛。 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眼看着邙西军已然没有什么抵抗余力,张巨树搂着一个手软脚软的邙西士兵,突然自己翻倒在地,拉扯着那个士兵压在他身上,身子翻腾,始终不能起身,像是不敌。 “这家伙,戏演的越来越好了。”窦骁子发了一句牢骚,突然扯着嗓子哀叫一声,扑倒在地,身子不断抽搐,像是垂死挣扎。 搞得那个和他对打的邙西士兵呆愣原地,吓得手脚发抖:“我,我,我没有打到他啊,我没有打到他啊。” :“傻瓜,去压住他,不要让他起来,势均力敌,势均力敌!”不知道是哪边的士兵在他身边小声的提醒道。 :“啊?”那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邙西士兵已经一个健步扑在窦骁子的身上,装模作样的拳脚相加,眼见窦骁子不再动弹,那士兵骑坐在窦骁子肚子上,双拳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窦骁子瞪着眼睛:“可以啊,小子,这演的可真真的像。” 那士兵发泄完毕,相信已经被周围的人看见自己的激情表现,才低下头来,装作沉重的喘息:“年少时候唱过几年戏,还行哈。” 不多一会儿,这场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大家都扭滚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 :“嗯,邙西军和我亲兵营同归于尽,算是势均力敌,算打平了。邙西军进入下一场。”孙燚睁着眼睛,煞有其事的说着假话。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火眼金睛的老将,这放水放的太明显了,不,不是明显,这放水放的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只有高旺赞同道:“哎,其实还是我邙西军略输一筹,毕竟我占了人数上的便宜。” “刷”所有人的眼光迅速落在高旺脸上,高旺不慌不忙的捋着胡须,略有遗憾:“还是得练啊,还是差那么点意思啊。” :“哦。。。你妈,现在都是戏子。”陈锋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愤慨。 第900章 你是要害死我吗 白定平也是有些愤愤:“你既然演戏,为何与我这场不演一演?没看见我卒子军输的多惨?这可是我的地头,以后让我的兵,还怎么在山海关的父老乡亲面前抬头?” 战斗还在继续,夏字军和步字军似乎有点打出火气来了,两边人马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挣扎的爬起来,又加入战团,要说激烈,整场比武,也就他们两家打的最真实。 周易帜的武字军还有两百多人站在场上,与其对战的拓平军几乎全部跌翻在地,已经没有一战之力。 :“行了,时间到了。来人,吹角休战,安排人去清点刘将军和陈将军队伍各有多少人还站着的,人多的赢。”孙燚看了看天色。 刘岐山猛然站起来,:“不行!战斗没有结束,边军战斗,不到最后一个人,不算输!” 刘岐山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盯着孙燚,表情严肃又执着:“边军战斗,不到最后一人,不算输!” 陈锋悠悠道:“军令如山,副帅说的话,怎么能出尔反尔?” 陈锋表面看起来只是为了维持副帅的威严,事实上他更想早点结束战斗,保留足够的体力,进行下一场,若是再纠缠下去,这下一场就更没有胜算。 孙燚盯着刘岐山,慎重地点点头:“刘将军说的没错。是我错了。边军传统,不能丢,不能忘!那就继续!” 这一继续,场上就剩下刘岐山和陈锋两队争斗。 不得不说,刘岐山作为最早跟随张陆离的将领,能做到四骁将头把交椅,确实不简单。 手下的将士的战斗意志极为惊人,明明落了下风,依然不肯善罢甘休,死缠烂打,纠缠不停。不断有人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冲入战团,即便是下一刻,被一拳打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刘岐山的队伍只有七八个人相互扶持歪歪扭扭地的站在场地中间,面对一百多号人的包围,屹立不倒。 :“吹角,收兵!胜负已分,不要伤了性命!”孙燚神情严肃。 :“呜~~~~~呜~~~呜~~~~·”收兵的号角吹响,负责在场上维持秩序的士兵们立刻动了起来,帮忙把两边的伤者抬下场,场下李平平带着两百多个军医,早就做好了准备。 周围的呐喊声,吼叫声,欢呼声,终于缓缓平静下来,喊了这么一个多时辰,发出来的声音早就不似人声。 :“是继续,还是歇一歇,下午再继续?”高邦玮嗓子竟然也哑了几分,这老人文文静静的书生样,原来也是个好激动的人物。 孙燚斩钉截铁道:“胜者上来抽签,歇息半个时辰,继续下一场。若是战场鏖战,也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大柱子,老方,高德胜,周易帜手下的周举上来抽签。 大柱子走过来,地动山摇,一身横肉,钢筋铁骨一般,身上伤痕累累,都不在要害之处,看得出这汉子在战场上,并不像表面上这么莽。 老方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大腿还是微微有些颤动,刚才一战,对手的顽强,让他和弟兄们消耗了太多体力,再看见气息平稳壮的像座山的大柱子,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一向对自己,对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兵很自信的老方,也有点不自信了,老天保佑,下一场,千万千万不要抽到这个对手。 高德胜笑的很谦卑,他的胜利水分太足,他自己也知道,表情还有些害羞和不安,可是看见高旺高大人那一副气定神闲荣辱不惊的淡定,信心大增,觉得自己又行了。 周举是个挺年轻的人,体型并不粗犷,是那种“廋是廋,筋骨肉”的矫健,走起路来,脚步富有弹性,应该属于灵活型的战士,其实这种肉搏战里,这种体型并不占优。 下一场,平武军对周易帜的武字军。陈锋的步字军对高旺的邙西军。 周举举着签子,仰头看着大柱子,看看大柱子粗壮的手臂,再看看自己的手臂,一脸苦笑。尼玛,这手里有把匕首,要捅死这条巨汉都不是简单的事,这赤手空拳,又能奈何他几分? 老方看着手里的签子,心肝蹦了几蹦,一口气差点泄了,苍天有眼,终于眷顾老子一回。邙西军?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杜宇鸣的拓平军失去下一轮比赛的资格,他也不以为意,看着那雄赳赳的大柱子,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失落。 自己一辈子为边军效力,如今也不过是个五品杂牌将军。 可是那个蛮夫,年纪轻轻,三十岁不到,居然就是正四品的中坚将军,人比人,可真是没得比。 :“副帅,我记得张铁柱将军也是四品大将,这种比试,如何劳烦他亲自上场?这对其他人,未免有些。。?”杜宇鸣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话出了口,又后悔后怕。 :“也对,四品大将怎么可以上场,不公平嘛。”帮他说话的竟然是白定平,要知道,这些人里,白定平和平武军的关系算是最密切了。 高旺呵呵一笑,尽显公平公道般的赞同:“有道理,有道理。” 陈锋抓住时机:“是啊,我们都忘了,张将军也是四品将军,独当一面的大将,怎么能参加这种规模的操演呢?” 高邦玮,刘岐山,周易帜出于看热闹的心理,也纷纷赞成,大柱子这个级别的将军,是不应该去参加这种操演,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转眼间大柱子成了众矢之的,很明显,手上有这么一员大将冲锋陷阵,其他队伍还有什么胜算?一面倒的战斗,看起来没有什么意思,势均力敌,有来有往的战斗,才有看头嘛。 孙燚揉着鼻子,也不生气:“你们这是羡慕嫉妒。。。。行,让你们看看啥叫实力。张铁柱,之后的操演你就别上了,你去,随便指定一个领队就好。” 大柱子憨憨的一笑,:“知道了。”说完转身向校场跑去。 孙燚嘿嘿笑,笑的奸猾狡诈又得意:“你们别后悔啊,你们以为他在场上是做什么?我告诉你们,他不是上去打架的,他是在场上控制那些家伙情绪的。那些王八蛋打红了眼,也就大柱子和我能控制一下。” :“周将军,嘿嘿,你们自求多福咯。。。” 周举才洋溢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转头看着周易帜:“将军,你这是要害死你最忠诚的部下吗?” 第901章 没有约束的重甲步卒 大柱子吭哧吭哧跑过校场,场上偃旗息鼓的尖叫声骤然爆发 :“好壮啊~~~” :“这才是真爷们~~~~” :“爷们,要媳妇儿嘛??” :“好哥哥,看过来,我要给你生孩子。。。” 。。。。。。打了一场架若无其事的大柱子,跑的姿态都不自然起来,似乎手脚都无处安放。 孙燚看出大柱子的窘迫,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大柱子跑到队伍边上,随便抓了一个人说了两句话,就跑到长边,穿上衣裳。场边有十几个士兵刚才扭伤了腿脚,正坐在地上,等着李平平检查伤势。 李平平抓着一个伤员的胳膊扭动几下:“屁事没有,就是扭了筋,休息几天就好了。” :“柱子哥,人家要给你生孩子呢。”李平平看大柱子跑出来穿衣服,忍不住的笑:“怎么,不卖弄你那几两肉了?” 大柱子红着脸:“李平平,我打你,你别哭。” 李平平哈哈大笑,大柱子这是多么羞恼,才能说出这么凶狠的话。 :“生孩子有什么的,我可以帮你接生。”李平平的反击犀利又极具威胁。大柱子竟然不敢再做声。 :“柱子哥,你怎么不上了?”李平平听见号角响起,队伍开始集合,大柱子还坐在这里发呆,好奇的问了一声。 :“他们说我上去没有悬念,不好看。” :“嗯,也对,都是来看热闹的,你在场,观赏性确实不高。”李平平深有同感。转头看向场上那些汉子,担忧的说道:“我建议你把亲兵营喊过来,一会打疯了,你自己拦不住。” 大柱子 扭身又往一边的亲兵营跑去。 周举活动着身子:“兄弟们,一鼓作气,不要怂,就是干!他们老大被弄下去了,群龙无首,正好击破。” :“那可是副帅的队伍,打赢他们,咱们就威风了!” 周举说着激励人心的话,心里却发虚,很显然,副帅之前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盘旋。 周举是年轻人,年轻人,更激进,更冒险,胆子更大。孙燚到了山海关后做的这几件事,每一件都深得周举喜欢,他那句“要把战火烧到草原上。”更是让周举心悦诚服,胆气豪生。 越是信服,心里越是紧张,心里暗念:“不会,副帅是吓唬人的?” 他凝视对面那个队阵,那些家伙的气势,似乎真的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呜~~~~~~”号角高亢嘹亮,撕裂长空,竟然有了几分战场上的壮烈。 :“弟兄们,跟我冲!”周举一声大喝,率先冲了出去,身后的士兵们簇拥在他身后,疯狂冲了出去。 两队光着膀子的汉子轰然撞在一起。 只一霎那,周举就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那种完全无力抵抗,就是绝望,想拼命都找不到机会的绝望。 武字军的精锐们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凶悍暴戾之人! 对手沉默不语,但其脚步声沉闷又沉重,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神,充满死亡的气息,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是一场操演,而是战场上与敌人生死相搏。 那扑面而来的杀戮气息,犹如汹涌澎湃的山洪突然爆发,势不可挡;又似惊涛骇浪般铺天盖地而来,让人无处可逃。 周举的队伍只是僵持了那么短短的几息时间,整支队伍怦然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副帅真的没有骗人。”周举的身子在空中飞翔,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在这样想。 点讲台上,周易帜勃然色变,虽然他早就看出来自己的队伍不会是平武军的对手,但是输的如此迅速又彻底,让他都不敢相信。 这一下,不光是周易帜色变,在场的所有将领都为之色变,他们看着场上一面倒的局势,这才发现,孙副帅之前说的话居然不是危言耸听,大柱子不在场,那些家伙简直就是杀人的机器。 大柱子已经从场边跑到战场中间,大声怒吼起来,制止那些家伙没有分寸的举动。 一个光头士兵,抱着武字军一个士兵的脑袋,一手抓着下巴,一手按住后脑,面色狰狞,正准备来个折颈杀。 大柱子快步赶上前来,一手推住那光头的半边脸,用力一掀,竟然将那光头凌空掀起,狠狠的按向地面,同时伸脚一钩,接住他的脑袋,没有造成伤害。 那光头在地上一滚,跳将起来,对着大柱子就是一拳打去,拳至半路,才反应过来。 转眼功夫,场边观战的整个亲兵营都冲了上去,七手八脚的制止那些红了眼的家伙。 一通乱战,才算闹哄哄的结束。 这一场仗,那叫一个激烈,那叫一个精彩,周围的百姓们狂呼乱叫,掌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 陈锋蹙着眉头,义愤填膺的说:“副帅,这样野蛮的队伍放上操练场,未免太不过兄弟们的性命当回事了?” :“这是操演,不是玩命,玩命的话,抄家伙不是更好?谁不敢玩命啊?” 孙燚神色不改,眼睛不易觉察的眯了一下:“陈将军,你是要准备玩玩操家伙什的?其实也不是不行哈,真刀真枪见真章,也算是边军的传统?” 周易帜用力拉了拉陈锋,自己站了起来。陈锋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借势坐了下去。 :“副帅,我武字军技不如人,是我周易帜管教不严,御下无方,训练不足。我周易帜输的心服口服。” 孙燚想了想,缓缓说道:“等这场操演结束,我们一起坐下来聊一聊,什么样的军队,才是我认为理想的军队。” :“陈将军的步字军也占了优势,高将军,我看你们邙西军也够呛了。” 高旺呵呵一笑,爽快的很:“小崽子们能和陈将军的精锐纠缠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也要谢谢孙将军之前派人严训了三个月,这些小崽子们才有一战之力啊。” 孙燚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高将军过奖了,还是弟兄们自己上进,才有进步的。一年时间,能练到这个样子,高德胜还是花了些心思。” 高旺眉眼笑意更盛,孙副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奖高德胜,本身就是一种示好的态度,都知道自己是想把邙西军交到高德胜的手里。 :“那家伙也就这个优点了,上官交代的事,他还是很上心的去完成。”高旺的发白胡须微微颤动,看得出他心情有些激动。 第902章 一年吃几次肉 不出意外的,最后一场战斗早已经没了悬念,平武军轻易战胜老方带领的队伍,夺得这一次演练的胜利。 人群闹哄哄的离开场地,赢钱的人拿着赌票兴高采烈的炫耀自己的眼光多么犀利,判断多么精准,输钱的人悻悻的丢了手里的赌票,垂头丧气。 女人们成群,窃窃私语,离开那个疯狂的氛围,女人们恢复常态,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各有各的矜持。 李平平给受伤的周易帜的属下正骨推拿,正骨推拿都是力气活,这么冷的天,一会儿就是一身臭汗。 开山大弟子林悦力气小,干不了这些活,拿着一块干净点的布巾,随时给李平平擦汗,倒也殷勤。 对面坐着几十个重甲步卒的伤员,他们绝大多数都是被亲兵营的汉子们所伤,没办法,亲兵营这些家伙发起疯来,也是六亲不认。 在肩膀上擦了擦脸上汗水的李平平一边干活一边骂人,冷嘲热讽,口吐芬芳,那一群重甲步卒的汉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李平平在平武军士兵眼里的威信,直逼孙燚,这家伙脾气真不好,救人真尽力,受他恩惠的人比比皆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调皮。 :“自己人做个演练,你们发什么疯?啊?” :“充其量就是打个架,你们是要干什么?要杀人吗?” :“几个疯女人在外面喊几声,你们就以为春天到了?醒醒,她们不过是垂涎你们的肉体。” :“平爷,我也贪她们的身子。”一个憨憨快人快语。 李平平丢下手里周易帜的士兵,走到刚才说话那个憨憨面前:“伤哪了?” 那憨憨被大柱子卸了膀子,软塌塌的吊在那里。 :“贪人家身子啊?你知道人家是垂涎你的身子?你瞧瞧你这一脸邋遢样,哪个女人不长眼能看中你。”李平平一把抓住脱臼的胳膊,抬起来,又松手,让胳膊自由落体,那憨憨“嗷”地尖叫一声。 :“你知道你老大为什么卸你胳膊吗?” :“不知道。”憨憨额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的掉落。脱臼其实非常痛,不比挨刀子好受。 李平平又抓起他的胳膊,那憨憨眼泪都要掉出来:“我真不知道啊。” 李平平双手费力的抬着那只粗壮的手臂,自己躺到地上,将脚掌支在那憨憨咯吱窝下:“人家那些女人是看中你们老大的身子,不是看中你的!懂不懂!?” :“懂。” :“现在知道你痛的活该了!” 李平平双手往下用力一拉,“喀嚓”一声脆响,卸掉的膀子归位。 那憨憨轻轻动着胳膊:“我活该,我活该。” :“你们看什么看?人家伤的更重,要先治疗,你们给我好好等着。”李平平从地上爬起来,周围一群受伤的士兵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不为所动的骂了两句,转头又去诊治周易帜的士兵。 李平平知道,早点把伤员处理好,也算为孙燚捞回一点情谊,副帅派遣暴力打手暴打下属士兵,说出去,有点难听哈。 咱真是又当爹来又当妈,操不完的心。李平平如是想。 点将台上,孙燚静静的看着台下阵列严明的队伍,士兵们蓬头垢面,鼻青眼肿,仰着头,看着点将台上的孙燚,表情极其严肃专注。 :“弟兄们!还行不行?”孙燚大声问。 :“行!”气势磅礴,声若惊雷。 孙燚微笑道:“哈哈,不错,听这声音,气势很足。” :“今天的演练,大家表现都很优秀。” :“参加这一次演练的每个兄弟,赏银十两。这是奖励你们的敢打敢拼,不怂!” 底下一阵沉默,忽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十两银子对绝大多数边军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换做战功的话,至少需要斩敌首两颗。 :“行了,都累了,回。每个营地都奖励两只猪,十只羊,酒二十坛,回去好好享受。” :“解散!各队带回。” 台上台下的将士们都不敢相信,他就这样三言两语草草结束了。 既没有辞藻华丽,又没有热血激情,就像个朋友,见面寒暄了几句。 他不是说要过过大帅的瘾,感受大帅的威风吗?感受了啥?感受了个寂寞。。。 :“各位,走,晚上请我喝酒,我来了这么久,你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给我接风洗尘,今天补上,从你们的奖金里扣。”孙燚回过头,还有些不满的发了几句牢骚一样。 官场那些自持、礼数、距离、分寸啥的,在他身上是一点儿都看不见。 高邦玮笑呵呵的接过话头:“请,各位将军,待久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有些扛不住咯。” 众将领齐声应和着,簇拥着孙燚和高邦玮上马,往大帅府而去。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气氛轻松融洽。 之前演练时候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一笑而过。 酒过三巡,周易帜开口问道:“副帅,你之前说,你觉得理想的军队是什么样的,可否详细说说?” 孙燚一挑眉,毫不犹豫的回答:“健壮的体魄,良好的体力,严明的军纪,不屈的意志。” :“副帅,你说的这些,并不稀奇,咱们也是这样练兵的。”周易帜锲而不舍的问。眼里充满期待,他不相信孙燚就只是这么直白的见解。 :“周将军,那你说,我也是这样练兵,你也是这样练兵,为何今日你的队伍不是对手?” 周易帜眼神专注,回答的一丝不苟:“我的兵员不如你,体格不如,体力不如。差距太大,单靠军纪和意志也难弥补。” 孙燚缓缓看了一眼桌边的一众将军:“各位将军的疑惑应该和周将军一样。兵员不如,对?” :“是啊,也不知道你孙副帅去哪里挑出这么一帮好汉,居然还能成军,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们都见过北邙人,北邙人壮不壮?” 高旺接过话:“壮啊!那些一辈子吃肉的家伙,一个个膘肥体胖,人高马大的,要是单论的话,不夸张的说,他们的精锐一个打我们三个是夸张,打两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年轻的时候吃过亏,一次战刀打断了,在地上和一个北邙伤兵肉搏,不怕你们笑话,老子吃奶的力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差点被他掐死。要不是旁边一个兄弟给了他一刀,我几乎要见到我的太奶了。” :“我这身架子,还算过得去。一点便宜占不到。” 众人不解的望着孙燚,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孙燚夹起一大块卤牛肉,夹在筷子上晃荡,意味深长的看着众人:“各位将军,你们的手下,一年能吃几次肉?” 孙燚这一句话,几乎把在场的所有将军都问自闭了。 这些年别说吃肉,就是吃饱饭,都没有那么容易,除了各部的精锐勉强还能混个温饱,其他的,其他的就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咱边军条件艰苦。。。。。”周易帜明白孙燚的答案,可是这个答案,还不如没有答案。 只有白定平和高旺眼睛闪着光,他们两个是尝过甜头的,知道孙燚既然这样问,自然就会有解决方式。 他们两家这一年的日子过得还真是,真是。。。滋润。 陈锋幽幽道:“我们边军穷啊,不比副帅富有,副帅的手下,自然吃得好,穿得暖。 咱是真不能比,不敢比。” :“老陈,听副帅说。”白定平打断陈锋的话。 虽然陈锋这家伙总是阴森森的让人不喜欢,但是毕竟也是二十年出生入死的兄弟,白定平不想看着他倒霉。 第903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孙燚将那块肉猛地扔进嘴中,随意咀嚼了几下后便直接咽了下去。 :“都说边军艰苦,朝廷的大人也说,百姓也说,我们自己边军也挂在嘴上。好像艰苦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我就好奇了,牛马都要吃饱了才能干活,何况我们边军!不吃饱喝足,哪有力气训练,没有力气训练,怎么就能打败敌人?” :“用人命去填吗?像高将军说的那样,三条命换一条?哪来的道理?边军兄弟就是不人生父母养的?” 孙燚自顾自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重重的将酒杯顿在桌子上,表情变得凶狠起来:“我孙燚没有过过这种日子。没有道理别人躲在后面吃香喝辣,我们边军兄弟餐风露宿舍生忘死,最后要靠别人的怜悯施舍来过日子!” :“之前的事,咱就不多说了,既然我兼了张大帅的位置,我就要为边军兄弟们负责。” :“我也不怕把话放在桌面上说,我很有钱,多到你们想象不到。” :“从现在开始,每个月,每个队伍,我额外发两万两银子,这钱不做他用,就是改善弟兄们的伙食,现在羊一只不过2两银子,猪贵一点,不过四五两,这些钱,给两万军队吃肉,应该是足够。” :“一年以后,我还会组织今天这样的操演,我希望到时候,校场上看见的不仅仅是顽强,还要看见足够的强壮!” 孙燚举起酒杯:“各位,我孙燚孙阿蛮先敬你们一杯,丑话说在前头,这钱是伙食费,谁也不要眼红,否则,别怪我孙阿蛮心狠手辣。干了!” :“一个月两万两?一年不是二十几万?”周易帜握着酒杯的手绽出青筋。 :“是,那又怎么样?待我们大夏兵强马壮,我带你们去北邙发财!你们努力点,帮我多抢一些回来就成了。” 白定平和高旺两人站起来:“副帅,我们敬你!”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举起杯,一脸钦佩和信服:“敬副帅。” 没有人拿自己的银子去补贴军队的,这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甚至还是惹祸上身的举动,孙燚做起来却没有一点顾虑。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多少有些不服气,孙燚今日展现出来的彪悍的战斗力,加上财大气粗的豪气,很难让人不信服。 酒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白定平高兴,连敬了孙燚三杯酒,打着酒嗝的孙燚才坐下,菜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刘岐山又端着酒壶酒杯站到他身边:“副帅,我敬你三杯。” 孙燚眼睛一扫,酒桌上的几个人一脸真诚,眼神里的坏却不加掩饰。 :“哈哈,好嘛,要给我来个下马威是?行啊,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千杯不醉孙阿蛮。” 刘岐山敬完酒,陈锋端着酒壶酒杯过来,他一脸愧色,平日也算是能说会道之人,此刻有些支支吾吾:“副帅,我敬你。我。。。。。。” 孙燚哈哈一笑:“喝酒,千言万语倒在酒中。” :“喝!来,副帅,我陈锋敬副帅。” :“行了,副什么帅,一喊帅不帅的,我就想起张大帅那一脸褶子,我可不想变的那么老。叫我阿蛮,孙阿蛮。。。”孙燚举起杯子:“干!” 一众人又大笑。 一圈酒打下来,大家都没有多少酒意,在极北之地的北疆当兵,一年里有半年天寒地冻,这些家伙的酒量,就没有一个差的。 孙燚嘿嘿笑,:“现在轮到我了?来人,拿碗来,喝酒不用碗,感情少一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是我们爷们的做派。” 这一晚,孙燚大杀八方,最后连躲在一边的高邦玮老人都没有放过,硬生生扛了三碗酒,如此牲口的行为,也只有咱孙副帅做的出来。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洗漱完毕,等着吃早饭,却见小姑娘林悦提着早餐送了进来。 林悦神情沮丧,眼眶微红,眼睛周围一圈浅浅的黑色,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又过了一年,小林悦十五岁,脸蛋身胚渐渐长开,出落的像朵小花。 孙燚吃着林悦送来的豆腐脑和烧饼,:“怎么了,小林悦,谁欺负你了,告诉阿蛮哥,阿蛮哥帮你收拾他。” 孙燚不问还好,这一问,小林悦的眼睛眨巴眨巴,眼泪就落了下来。撅着小嘴,说不出的委屈。 :“怎么,又是小柱子欺负你了?” :“他们昨天赌钱赢了,和我师傅晚上去喝花酒去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小林悦声音很乖,怯生生的。 孙燚瞪起眼睛:“你师父又带他去喝花酒?” :“小林子,去查一下,昨晚小柱子他们去哪里喝的花酒?”孙燚对着外面喊。 林全栋探过脑袋:“副帅,流风楼。小柱子,李平平,张雪原,黄安闲,林克敌,还有高德胜,周易帜将军的属下周举,白将军属下吴天崖。” :“你今儿怎么这么清楚?” 林全栋讪讪的笑:“他们不带我。” :“真废。”孙燚吐槽一声,突然看见林悦楚楚可怜的样子,急忙转变态度:“这些家伙真没有规矩了,等老子军法处置他们。” :“小林悦,你想。。。?” 小林悦擦拭着眼角,抽抽搭搭,眼泪珠子还是滴滴答答的落下。 :“哎~~~~”孙燚一声叹息:“小林子,去,带些人,去把小柱子给我抓回来。” :“好嘞。。。。”林全栋转身就往外跑,幸灾乐祸。 :“小林悦啊,这件事,我给你做主了,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抽他鞭子,我都和他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他花天酒地,不许脱沾花惹草,这家伙,我一定给他一个教训。” :“阿蛮哥,我。。。我。。。。。”小林悦抓着垂在胸前的辫子,扭捏着:“阿蛮哥,你吓唬吓唬他就好,能不能不要用军法?” :“嘿~~”孙燚乐了:“怎么,小林悦心疼了?我告诉你啊,像他这么顽劣的家伙,就不能对他太客气,我从小看他长大,他娘三天不打他,他就能上房揭瓦。” :“就是要狠狠的收拾他,这样他才会害怕。”孙燚板着脸,不怒自威,恶狠狠凶巴巴的。 小林悦的手指缠着辫子,很纠结,很矛盾:“阿蛮哥,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许,也许他自己会改了呢。” :“这样啊。。。。”孙燚心里笑开了花,嘴上还迟疑着:“那你不生气吗?” :“我,我不生气了。” :“他平时那么辛苦,有自己的应酬,也是应该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果然如此。 第904章 谁娶谁进门? 林悦先行离开大帅府,林全栋才将小柱子等人带了回来。 小柱子进了大帅府东张西望,表情略微不自然。 :“看什么呢,贼眉鼠目的?人早走了。”孙燚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柱子仿佛出了一口长气,腰杆子立刻直了起来,动作也变得自然:“什么看什么,我瞧瞧大帅府不成啊?” 孙燚看着小柱子前恭后倨,心里也明白几分。 这好女怕郎缠,这好男也怕女缠。。。小柱子嘴里说不行不愿意,这表现还是很真实。 :“我和高大人赚的银子呢?”孙燚摊开手。 陈阳立刻来了精神:“嘿,这次赚了不少,扣除昨晚庆祝的开支,你还能分到四千多两。” :“咦,这么少?你胆子不小,大帅的钱也敢贪污?” 李平平毫不客气:“副帅!你是副帅,兼大帅。” :“就是,就是,这阿蛮啊,从小野心就大。这样不好,压力太大,不快乐。”小柱子一本正经的劝说。转过头对外面喊:“林哥,沏茶来啊,渴死了。” :“别理他,昨天去喝花酒都不叫你,你理他做什么。”孙燚也喊了一声,两个人像斗嘴的孩子。 陈阳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清点,骂道:“别闹,分钱呢,一会分错了怎么办?” 孙燚乖乖闭上嘴:“怎么才赚了这么一点?” 陈阳清点好银票,递给孙燚:“哪里少了,两万赚了近五千呢,不少了。你要出二十万,不就能赚五万?” 想想也有道理哦,孙燚把银票装进怀里。:“这里没事了,你们可以滚回去了,一个个丢下队伍吃喝嫖赌,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林全栋带着一个汉子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柱子哥被人堵在路上了。” :“什么?谁这么大胆?抄家伙,干他丫的!”小柱子第一个跳了起来。 孙燚明显冷静:“陆大牛,说清楚,谁堵的住柱子哥?” 那个被喊出名字的汉子陆大牛眨巴着眼:“一群女人。” :“嗯?”众人一时大眼瞪小眼,这种有热闹可看的事儿,李平平反应总是要比别人快一拍,拔腿就往外跑:“快!去救人!迟了就看不到了!陆大牛,在哪里?” 声音已然是从屋子外面传了进来。 大柱子被堵的地方,距离大帅府隔了两条街,算是山海关最热闹的街口,平日里做点小买卖的人,都在这里,鱼龙混杂,很是热闹。 还没有拐过街口,就听见前方传来嘈杂热烈的喧嚣声,时不时还有喝彩声。 众人快步流星的往前赶,黄安闲落在后面气喘吁吁,这时候他才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是体力最差的那个,即使是李平平,都跟得上那几个牲口的速度。 :“哇。。。这么壮观?”转过街角,孙燚等人目瞪口呆,前面的街道不知道围了多少人,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 街边的墙头上都坐满了人,孙燚眼神敏锐,那墙头上的人里,居然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汉,山海关的屋子,墙都高,一丈有余,也不知道那几个老汉是怎么爬上去的。 :“你妈,这挤不过去啊。”小柱子跳着脚,他个子不高,啥都看不到。 孙燚变了脸色,眉头紧锁:“林全栋,你立刻去通知白定平,让他安排人来维持秩序,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别出事。” :“是!”林全栋看了看方向,转身钻进旁边的一条巷子。 :“小柱子,我丢你上屋顶,你给我们指一条路。” :“好嘞!” 在小柱子的指挥下,一众人翻墙穿户,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挤进事发现场。 一行人都穿着便装,人又这么多,也不好暴露身份,孙燚和林克敌两人仗着身高体壮,勉强挤出一条通道,几个人才勉强看见大柱子。 孙燚从来没有见过大柱子这样慌张的神色,他的身子贴在街边,双手抱着胸口,一副如临大敌又束手无策的模样。 孙燚的火气腾的一下冒了出来,手上的动作明显变得狂暴起来,手肘并用,硬生生的撞进圈子里。 有人不耐烦的转头开口就骂,见到孙燚猩红双眸,凶神恶煞,形如野兽般凶残,又把骂话吞了下去。 李平平跟在孙燚身后,感受到孙燚的暴躁,用力扯了扯他的衣服:“别急,你看墙上小柱子,不像有事的样子。” 孙燚抬眼看去,小柱子背靠门楼,跨坐在墙头上,一条腿曲起架在墙上,一条腿耷拉下来,晃晃荡荡的,笑嘻嘻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 挤进圈子里,眼前的场景果然难得一见。 :“草,搞什么呢。”孙燚一口恶气散的干干净净。 :“欧吼”,李平平喊了一声,也抱起双臂。 林克敌一脸惊奇:“这是干嘛?这两个女人。。。” 陈阳和黄安闲最后跟进来,陈阳感慨一句:“卧槽,弄啥嘞?” 看到真实场面,气喘吁吁的黄安闲气息更乱,眼珠子都直了,差点岔了气。 七八个壮硕的女子组成一个圈,把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挡在身前,手里拿着像匕首一样的白色武器,看不出是什么做的。 一根附墙柱与墙体在这里形成一个窄窄的墙角,大柱子高大魁梧的身子就紧紧的缩在这处墙角,身子站的笔直,双手抱在胸前,脸红的像个猴屁股一样。 窘迫,惊恐,为难,羞涩。。。。。好,能想象一个几乎和墙一样高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露出被调戏的小姑娘的表情吗?大柱子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楚楚可怜。 一个身形高挑,体型协调矫健的红袍女子,一手搭墙,一手叉腰,身子向前倾斜,大冬天穿的那么厚实的衣服都遮掩不住的丰满,几乎贴在大柱子手臂上,脖颈修长,微微仰起头,一抹红唇距离大柱子的嘴唇不过半尺开外。 这是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姿势,暧昧又危险。 从孙燚等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女子半侧脸庞,即使是这半侧脸庞,怎么说呢,就感觉这女的长得和她的身材差不多,有点粗犷的感觉。 :“瞧着岁数不小了,有二十来岁了?” :“哇。。这女人真高,你瞧,脑袋几乎可以顶在柱子哥下巴了。”陈阳模拟了一下角度,小声的浪笑:“亲嘴儿不用踮脚,准!” 李平平一脸纳闷:“啥意思,这是要追着进门?” 大柱子睁开开眼,眼睛四处乱看,看见孙燚等人,拼命的眨巴着眼,可怜巴巴的委屈样。 :“陆大牛,怎么回事?”孙燚问的很小声,生怕打扰了那一对暧昧的男女。 :“我和柱子走到这里,不知道这些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直接拦住柱子哥,说看上他了,想要娶他进门。柱子哥不敢动手打女人,那女人紧紧逼着柱子哥,不让他走。” :“多大点事,这女子有眼光!”孙燚顿时觉得很有面子。 陈阳“哈”的笑了一声:“什么?谁娶谁进门?” 陆大牛咽了一下口水:“那女子说要娶柱子哥进门!” :“啊?” 第905章 在一起,啪啪啪 孙燚觉得今天的日子应该记住,将来当做张家两兄弟的幸运日,也许是苦难日,管他呢,反正值得纪念。 才有小姑娘哭诉小柱子夜不归宿,又有女汉子拦路抢亲,这故事交给高邦玮高大人,说不定能写出一本情真意切,缠缠绵绵的言情话本。 不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咱现在手里有了黄安闲黄公子,这等事,他也是手到擒来。 晃了晃脑袋,孙燚赶紧把这些繁杂的想法甩出脑袋,最近不打仗,日子过的有些无聊,总是会萌生这种不务正业的想法,懈怠了,懈怠了。。。 :“这位大姐,我是里面这个男人的长官,里面那个女子是。。?” 被叫做大姐的妇人至少有四十来岁,一脸风吹日晒的潮红,微微有些干裂,妇人眼神犀利,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孙燚。 孙燚今日来得急,穿着棉袍,“燚刀”也忘记拿了,斯斯文文的,不太像军队里的人。 身边这几个从楼子里出来的,也是一身便装,还有些华丽,特别是陈阳和林克敌,这两个家伙手里都不缺钱,那衣裳甚至比孙燚的还要高级。再加上一晚上没有好好休息,一身酒气胭脂味,哪里像个军人,整一个浪荡公子团伙。 :“哼!离我远点!”那妇人凶的很,手里的武器微微向前松了一下,吓唬人。 :“那是骨刀,他们不是大夏人。也不是北邙人。像是邙山东边十万大山林子里的部落人。他们很少出林子,与世无争。”黄安闲提示孙燚说。 :“嗯?很远?” :“很远,三四千里,我也只是在礼部的旧记载里看到过,第一次见到真人。” 孙燚见妇人不搭理自己,干脆朝圈子里的大柱子喊了一声:“柱子哥,咋了?被劫财还是劫色?” 周围的围观的百姓哄然大笑。 大柱子的脸色涨的发紫:“救。。。救我。。。” 能让大柱子喊出救我这句话,这女人就已经天下无敌了。 墙上的小柱子笑的捶胸顿足的,差点一跟头滚下来。 听见孙燚喊话,那女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一双眼纯净又充满警惕。 女子浓眉大眼,鼻子丰润,嘴巴厚实,脸颊丰满,也有两片潮红,偏偏看上去一点不违和,有一种很大气坦荡,野性奔放的美丽。 李平平指着那女子和大柱子,笑的嘴都合不上:“卧槽,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么有夫妻相的两个人。” 李平平这一句话一出口,立刻受到大家的赞同,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是啊,是啊,这太配了。“ ”个头,体型,长相,无一不配,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大兄弟,你就从了,人家姑娘长得怪俊的呢。” :“就是就是,便宜你小子了。” :“怎么这么说话,昨天场上你们没见过他吗?这男人也是一条雄赳赳的好汉,好汉配美人,好!好!” :“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杂七杂八的声音很快就统一起来,大家异口同声,喊的那叫一个喜气洋洋,心花怒放。 许多在后面的人根本就看不见前面发生什么事,听见人喊,也跟着喊起来:“在一起,在一起。。。。” 转眼间,街口成了欢乐的海洋。 人群中不知道有多少痴男怨女受了触动,牵上了手。 白定平带着人急匆匆赶来,被堵在外面,听到这一声声满含喜意的呼唤,又有节奏又有韵律,朗朗上口。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燚愁眉苦脸,这种情况下, 他说话都没有人听得见,身边的李平平,陈阳几人不嫌事大,跟着百姓一起喊了起来。 更过分的是黄安闲,略懂音律的他在人群中高高举起手来,一边喊,一边打起牌子:“在一起,啪啪啪。在一起,啪啪啪。。。。。。”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低调内敛沉稳从容的黄安闲 ,自从来了边军一年时间不到,已经屡次在突破自我,放飞自我的路上一路狂奔。 然后这个牌子影响了李平平,陈阳,林克敌。林克敌个子高,他举手打起拍子,效仿者众众。。。 白定平又感受到更不一样的激情似火:“在一起,啪啪啪。。。在一起,啪啪啪。。。。” 他的视线余光已经瞄到队伍里有不少士兵也在嘴唇微动,手掌轻轻的拍打附和。 白定平招手,唤来一个营正,交代一声,然后带着十几个亲兵,一头扎进人群。 白定平一身戎装,腰上挎刀,整个山海关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这个一脸大胡子的将军,纷纷让开路,只是那脸上洋溢着莫名其妙的喜悦笑容,让白定平也感到莫名其妙。 开心就好,管他为什么开心。这么艰苦的日子,开心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事。 灰蒙蒙阴沉沉的山海关,这段时间的开心似乎多了一些。 :“副帅,发生什么事?”白定平贴着孙燚耳朵习惯性的问了一声,然后整张脸呆滞:“这是,这是。。。?抢男人?” :“哈。白将军很有经验啊,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抢男人啊。”孙燚回答了一句,立刻跟上节奏:“在一起,啪啪啪。。。。” 白定平从军二十多年,不正经的人见多了,不正经的副帅,平生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好,自从这个副帅来了,自己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大柱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兵变成助纣为虐的帮凶,悲愤交加,气血攻心,身子用力向后一顶,那堵围墙“哗啦”一声响,被他硬生生撞开,他魁梧的身子倏然撞入院子里。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柱子像暴躁的野马开始狂奔,见到围墙也不躲不闪,一路上撞穿数道围墙。 视线望去,一条直线上的围墙全部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那红衣女子愣了一愣,看着那些缺口,突然兴奋的大喊一声,红衣一闪,顺着被撞毁围墙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几个彪悍的妇女迅速跟了上去,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 小柱子坐着的围墙垮了,他手疾眼快,抓着门楼才没有掉下去,身子在空中晃荡几下,一扭腰,翻上门楼,站在门楼顶上,观察他那个亲爱大哥的逃跑路线。。。。 须臾,小柱子大笑着从门楼上翻下:“完了,我哥这次惨了。。。” 陈阳贱兮兮的:“往哪里跑了?追上了吗?” :“大帅府。那女的也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几户人家站在被撞毁的院墙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脸惊惧,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灾难。 :“陈阳,去赔钱,从大柱子的军饷里扣。”孙燚一招手,带着人就往损毁的围墙里钻。 想了想:“算了,扣小柱子的,柱子哥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可不能委屈了我儿媳妇。。。” 第906章 逼婚 孙燚等人迅速回到大帅府,高邦玮坐在炕上,看着惊魂未定的大柱子灌了两壶茶水,也是一脸诧异:“张将军,你这是。。。?” 大柱子一会儿站起来看看院子大门,一会儿站起来看看院子大门,坐立不安,高邦玮问他话,他也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的,额上的涌出的汗就没有停过。 见到孙燚等人回来,大柱子才放松了几分,一脸疲倦,比打了一天的恶仗还要累上几分。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陈阳还小声喊着:“在一起。。”举起手掌轻轻拍了三下:“啪啪啪。。。”孙燚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别捣乱,一会柱子哥收拾你,别说我们不帮忙。” :“咋回事?咋就被人看上了呢?”孙燚转头问大柱子,他实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柱子哥,这下全山海关无人不知,无人不识了。” 小柱子叹息道:“可惜啊,我家有花花嫂子了,不然那个女子和我哥还真是般配啊。。。” :“是嘞是嘞,当时百姓们都说,很有夫妻相。我也这么觉得。”李平平添油加醋:“实在不行,娶了呗。。。。哦,不对,人家是要娶柱子哥。。。” 几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实在太好玩了。 高邦玮不知道这群年轻孩子笑什么,只言片语里听到“夫妻,娶,般配”这几个词,老脸笑开了花:“大柱子,看中谁家姑娘了?山海关老夫熟,我帮你做媒。” 大家更是笑的前俯后仰:“高大人,不是柱子哥看中谁家姑娘,是别人家姑娘看中了柱子哥,要娶他呢。刚在大街上拦着,不让走。” 高邦玮木木的看着几个人:“是因为昨天露了身子,被人盯上了?” 大柱子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孙燚,这才是始作俑者。一切麻烦,原来孙阿蛮才是源头。 孙燚害羞的揉了一下鼻子:“我哪里能想到人家能看上大柱子啊,这体型,也就母熊能看得上?” :“你这么一说,那个女人还真像一只母熊。挺漂亮的母熊。”黄安闲自然而然的说出这句话,他现在已经深受其害,不再是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正经读书人,而他却未觉察。 然后殿后的白定平和林全栋灰头土脸的走进屋子:“副帅,母熊来了。” 火红的身影一闪,那女子已然闯了进来。另外几个彪悍妇女守在门口,窗下居然还站了两人。 大柱子这下插翅难逃,大帅府的墙,可是黄土覆着石砖,攻城锤勉强可以撞一撞,肉体就算了。 高邦玮也算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事,在炕上转过身子,兴致勃勃的看起热闹来。 一群男人在场,那女子毫不在意,她逼近大柱子身前:“我要娶你,我能给你生好几个又大又壮的儿子。” 话音未落,陈阳已经转过身去,捂着脸,肩膀抖动,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忍的很辛苦。 :“噗嗤”一声,竟然是高邦玮大人破防了,几个人憋着笑,恶狠狠的盯着高邦玮,高大人急忙捂住嘴,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 :“我有媳妇了!”大柱子的声音怯怯的,一点不爷们。 :“不要紧,我不在乎。我只要给你生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也会像你这么壮。他能成为大山之王,丛林之王。”红衣女子表情甚是亢奋,说这样的话出来,她并没有觉得不妥。 孙燚扭头看了眼那几个妇人,那几个妇人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很是踊跃。 好,说实话,这种表情孙燚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只在男人脸上见过。就是男人那种色眯眯。 可是为什么在女人脸上看见色眯眯的表情,却觉得那是抬举呢? :“诶,姑娘姑娘,坐下聊。小林子,沏壶茶来。”孙燚不得已上去做和事佬,毕竟在大帅府里,堂堂四品中坚将军被外族女子逼婚,说出去,说出去太令人欢乐了。 林全栋应了一声,脚步移动的极慢,舍不得放弃眼前的热闹,千载难逢啊。 红衣女子看了一眼孙燚,孙燚自认为也有几分英俊,那女子只是略微打量了一眼孙燚的个头,就有些不耐烦的:“你是谁。你要说什么?” :“卧槽。老大这是被鄙视了吗?”小柱子惊叹一声。 火上浇油这种活永远少不了李平平:“你老大好像还没有那个女子高。被鄙视,不正常吗?” 黄安闲点头配合:“他们那里女人比男人强悍,看不起副帅也是正常的副帅在他们眼里,挺。。。挺。。。” :“弱鸡?”李平平说。 :“嗯嗯嗯。。。”黄安闲只敢点头。 孙燚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不着边际的家伙:“闭嘴,边站着去,否则老子把你们都赶出去。” 那女子见孙燚一说话,旁边那些人就不敢做声,眼里精光一闪:“你是大夏的大官?比他大?”下巴扬了扬,示意那个“他”指的是大柱子。 孙燚眼睛微微上瞟,暗暗挺直了腰杆,妈的,这女人还真比自己高了一点点。 :“他是我的手下。!” :“坐下聊!” 孙燚自顾自的坐下,站着不如一个女人高,有点点丢脸哈。 红衣女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你是他的大官?你让他嫁给我,我给你金子。”女子很干脆,解下腰间的皮囊,扯开口子,“哗啦”倒出一小堆的金沙,颗粒有大有小。金光闪闪,纯度很高。 孙燚看着那堆金子,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大柱子:“柱子哥,人家这么看重你,要不,你就从了?” :“嗯?”不光是大柱子,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大哥,这点金子不应该进你法眼啊。 :“啊,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我也觉得挺般配,你们觉得呢?”孙燚很认真的对大家解释道。 :“我觉得你是嫉妒了,回去我告诉笑笑去。”李平平笑的很欢乐,这天下唯一能收拾孙燚的,就是笑颜姑娘了。 孙燚嘴巴无声的动了几下,这就是骂骂咧咧了。 :“姑娘,我们大夏的习惯,婚嫁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能儿戏。” ::“我懂!要多少嫁妆,你说个数。”红衣女子虽然是外族人,这中原话说的还挺流利。 孙燚想了想:“不是钱不钱的事,他,已经有媳妇了,还有两个孩子。他怎么能嫁给你呢?” 红衣女子爽快的很:“没关系,我一起养了。我是族长女儿,以后我就是族长,我养得起。” :“不是啊,这位族长女儿,大夏人结婚,是要两情相悦才好,强娶强嫁,是大夏律令不允许的。”孙燚现在发现,问题还有点严重了,这个族长的女儿很有点誓不罢休的样子。 小柱子凑到黄安闲面前小声说:“我看他们的衣服和北邙人有点像,是北邙人?” :“不是,他们应该是万叶族的,万叶族生活在大山之中,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北邙人管不了他们。” :“很强大吗?北邙人都管不了?” :“人不多,十万不到,生活条件很恶劣,能活下来的,不管男女,都是强大的战士。不知道这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黄安闲也看出来事情好像还不好善了。 小柱子也不笑了,走向前去,故意撞了孙燚一下,然后对大柱子说:“哥,这件事,我们要和爹娘商量商量。” 孙燚接过小柱子的话题:“姑娘,要不,你等我们消息,婚嫁之事,必须要得到父母的首肯,他们得写信回去和父母商量,然后才能给你一个准信。” 红衣女子难得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听见门外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阿红,上街买东西,怎么买到大帅府了?” 红衣女子跳了起来:“阿姆。。。” 第907章 值万金 林全栋又引了几个人进来,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两个粗壮男人。 那女子个子很高,看上去年岁已然不轻,脸颊也有两片淡淡的红晕,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双眸明亮,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与成熟。 那两个男人看起来憨憨实实的,腰里别着两把小短刀,没有刀鞘,看起来质地还不错。 :“阿姆。。。你怎么来了。”红衣女子欢快的跑到到中年女子身边,靠在女子身上,有点撒娇的样子。 “乖女儿,阿姆当然是不放心你啦。”中年女子宠溺地摸着红衣女子的头发。 转过眼来,中年女子看着坐在一边,高高大大威风凛凛的大柱子,又瞧了瞧大柱子那惊慌的眼神,忍不住笑了:“阿红,你就是为他而来的?” :“阿姆,怎样,女儿我的眼光厉害?我们族里都找不到这么威武的爷们?”红衣女子阿红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全然不觉得他们母女之间直白的对话,让周围的一群爷们感到强大的压迫感。 :“嗯,是不错,就是胆子小了点。”中年女子频频点头,丈母娘看女婿的欣赏眼神。 中年女子看着炕上的高邦玮:“这位大人,可是此间主事之人?” 高邦玮指着孙燚:“那位是我们的大帅。边军主事之人。” 中年女子看向孙燚,见他如此年轻,微微有些意外,立刻变得从容:“万叶族族长万叶川见过大帅。” 孙燚揉揉鼻子:“好说,好说。” 万叶川保持淡淡的微笑:“小女自小生活在族里,无拘无束,让各位军爷见笑了。我在这里给各位赔个不是。 万叶川开门见山:“大帅,我家女儿,万叶红看中了这位军爷,不知大帅可否成人之美?你放心,规矩我懂,礼金我们出,你说个数就好。” 孙燚真是一筹莫展,你说她不懂规矩,她好歹还知道要和大人谈,知道要出礼金。 你说她懂规矩,她又直接要人,这个是边军大帅府,这样追进来要求娶一个边军将领,这叫懂规矩? 孙燚咽了一下口水,:“万族长,这个婚姻之事,是私事,该是自己做主,爹娘做主,轮不到上官做主。” :“何况,他也结了婚,有了孩子。最重要的是,大夏没有嫁男人的说法,只有女方嫁到男方家,没有男方嫁到女方一说。” 不等万叶川说话,孙燚立刻使出缓兵之计:“万族长,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我们和他好好聊一聊,让他写信回家问一问,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 万叶川微微一笑,转头用大家听不懂的语言对着女儿万叶红说了几句话。万叶红着急的反驳了几句,看神态是有些不乐意,万叶川宠溺地拍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 万叶红难得忸怩了一下,点点头,带着几个妇女离开屋子。 万叶川又打量了大柱子几眼,脸上的笑容更甚,:“也就是这等汉子才配的上我家女儿。” 又对身边的一个护卫说了几句话,那护卫解下腰上厚厚的武士袋往桌子上一倒,桌面发出哗啦一声响,十几块厚厚的金砖掉在桌上,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氤氲着金色光芒。 小柱子眼睛亮了,陈阳的眼睛亮了,几个人的眼睛都被照的金光闪闪。 :“值了,真值了了。”陈阳压着声音,唏嘘不已。 小柱子挣扎着念叨着:“其实,那女子长得真不错。。。。” 。。。。。。 大柱子紧紧夹着双臂,躬着背,试图将宽厚的身板掩藏起来,徒劳无功而已。 万叶川正色道:“这是赔罪,今日小女私闯大帅府,乱了规矩,大帅宽容大量不予计较,在下惭愧,回去后,自然好好管教。” 虽然看她之前对待女儿那宠溺的态度,明知道这是客套话,看在这么多金子的份上,谁又能计较呢? 孙燚眉毛一展:“好说好说,这也是我属下招蜂引蝶的错。。。。。” 几双眼睛鄙视的注视着孙燚,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他能说出来了。 万叶川爽朗一笑,飒爽中也有几丝风情:“大人,小女之事,也请大人多多费心,若是事成,愿以黄金万两酬谢。” :“我们住在悦福客栈,随时等大帅消息。” :“告辞!”万叶川拱拱手,道了一声告辞,带着两个护卫离开大帅府。干干脆脆,爽利的很。 留下一群人在原地发呆。酬谢黄金万两? 大家又把目光丢在大柱子身上,横看竖看,上看下看,谁能看出这个大憨憨居然这么值钱? 陈阳闪身掠到桌子边,拿起一块金砖在手里掂量掂量,又惊又喜:“货真价实,成色真好。” :“这一堆,怕不是有好几百两。哥,没想到你这么值钱啊,要不,干脆你就从了。”小柱子捡起一块金砖,往怀里揣,厚颜无耻:“我哥的,就是我的。” 孙燚眼一横:“放下,那是给本帅赔罪的,是本帅的,不是柱子哥的。” 几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大柱子有些恼怒瓮声瓮气道:“我不会娶她。我马上回镇北口。” 孙燚谄媚的笑:“柱子哥,别急着拒绝嘛,好好想想,我看那女子和你真是绝配啊。你们说,是不是?” 林克敌弯曲着自己的左臂,用力捏了捏手臂上紧绷的肌肉,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脸上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遗憾之情。 高邦玮高大人捋着稀稀疏疏的胡须,慢条斯理又苦口婆心:“大柱子啊,你也别急啊,多接触接触看看嘛。” 李平平嘿嘿笑:“今天街口上,都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姑娘说要娶你,人家女子这么有勇气追求真爱,你怎么就忍心伤害无辜的她?你这么绝情的拒绝,人家一个女子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陈阳全然没了兄弟情义,杀气腾腾的:“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绑了送过去就好。” 大柱子看着这一群人,他们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虎视眈眈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他绑了,换那万两金子去。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张雪原的声音先到:“诶,你们听说了吗?刚才街上好热闹,听说是有个女人在街上抢男人。。。。。。” 第908章 所为何来 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轻家伙被孙燚赶出大帅府,孙燚收起桌子上的金砖,若有所思。 坐到炕上安静的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高大人,这个万叶族,大帅这里有什么资料吗?” 高邦玮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你想知道什么?” :“黄安闲告诉我,这个万叶族很多年前和大夏也有往来,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 高邦玮想了想:“万叶族很早的时候,勉强也算是草原部落,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族群搬进了东边大山里。那里崇山峻岭,山高林密,之后就很少有他们的消息\" :“北邙当年入侵大夏,那一代的北邙王征召万叶族勇士,好像说是去传令的人过于骄横,惹的万叶族不满,双方爆发了一场冲突,传令的人和护卫全部被杀死。 北邙当时主要的敌人是大夏,这件事就暂且放下,好些年之后,元昊天又派兵征伐万叶族,结果骑兵不善于山林作战,吃了点亏,万叶族逃进深山里,之后就没了消息。” 孙燚沉吟片刻:“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很突兀。” 又赶紧补上一句:“别和我说是为了找老公,这只是巧合。” :“需要安排人去查一查他们的底细?”高邦玮问。 孙燚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炕上小桌子:“算了,他们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肯定也查不到什么。” 想了一会儿,轻轻一拍桌子:“晚上我亲自登门拜访,看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他们一定有目的,毫无疑问。” :“心思挺细啊。。。”高邦玮心情很好。他以为需要提醒,孙副帅才能明白这个道理,没想到还挺意外。 傍晚时分,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寒风呼啸着吹过大地,天空飘起雪花,雪不大,零零散散的飞舞。 悦福客栈距离大帅府不算太远,走路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孙燚就带着黄安闲和林全栋两人,步行前往。 过了晚饭时间,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街道上多数铺子都关了门,只有少数的铺子门口还挂着昏黄的灯,疏疏落落,格外清冷。 孙燚听着黄安闲说着万叶族的历史,黄安闲对万叶族的了解并不多,只能从曾经看过的记载里说了些大概。 穿过街口,一股冷风从侧面袭来,黄安闲紧了紧身上厚厚的棉袍,犹自冻的瑟瑟发抖,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这个南方人根本无法适应过来。 :“老黄,你这身子骨不行啊,这点冷就受不了了,现在还没有到真正冷的时候呢。回去之后,你要和队伍一起训练才行,在北疆,没个好身子骨,啥事都做不成。”孙燚解下身上的大氅,又披到黄安闲身上。 黄安闲推了两下,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力气,哪里是孙燚的对手,只能乖乖的披在身上。 :“明儿让陈阳带你去买两件皮袍,这里风如刀,割骨头呢。”孙燚穿着厚厚的棉袍,袖着手,也有点哆嗦。 腰间的“燚刀”微微晃动。 悦福客栈算是山海关最好的客栈之一,这么冷的天,还有两个小厮躲在门口门洞里,等待迎接客人。 万叶川等人包了一个院子,小二引着孙燚等人前去,院子门居然没有关,似乎在候着什么人。 才进了院子,马厩的阴影里就闪出一个人,正是上午在大帅府见过的,万叶川的护卫之一。 他挥挥手,让小二离开,关了院子门,才转身说道:“大帅,请随我来,族长已经候着您。”他的中原话明显就有些生疏,发音很不准确。 推开一间屋子的门,风窜了进去,烛光晃了晃。屋子里点着炉子,温暖如春。 万叶川坐在屋子正中的桌子前,看见孙燚等人进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身:“大帅,请坐。” 孙燚哈哈一笑,漫步走到桌子前:“万族长,久等了。” 护卫和林全栋出了门,万叶川走到门口,关上门。 :“大人怎么知道,我在等你们。”万叶川返身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今晚太冷了,喝点热水暖暖身子。”烛光下,万叶川的轮廓稍微柔和了一些。 孙燚把手伸到炉子前,烤着火,动作自然,仿佛像是进了朋友家里,很放松。:“万族长,你这次来山海关,是要去金陵?” 万叶川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大人如何得悉?” :“呵呵,万族长带了这么多黄金来,总不是要到山海关做买卖?山海关要啥没啥。你这么些金子,怎么花的出去。” 万叶川的神情变得极为慎重:“大人是猜的?” 孙燚把暖和了的手掌捂热自己的耳朵,神态越发从容:“看来我没猜错。万族长,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和我说。 等你到了金陵,最后还是要回到我这里,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长路漫漫,何必辛苦呢?” :“这位是当朝太傅黄大人的公子,我今日特别带着他来,就是想听听万族长到底有什么事。” 黄安闲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孙燚之所以带自己来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来做一个见证者。他的眼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这家伙,是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朝廷的忠诚吗? 其实黄安闲想多了,孙燚根本就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什么,而是利用黄安闲的身份,给万叶川压力和信心。 当朝太傅之子都在我手下,有什么事,找我说就对了。 果然,万叶川也是这么想的。 :“大人就是前段时间镇北口大胜北邙军队的孙副帅?没想到副帅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啊,可惜我就一个女儿,否则的话,我也愿意让我小女娶了你。。。”万叶川毕竟是个女人,这时候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孙燚不得不正视起来,虽然是个异族女子,这处事方式,怎么很有点中原人的风格。 :“万族长,你这中原话说的很好啊。”孙燚随意的赞叹一声。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万叶川隐隐有些怀念:“多年前,我母亲救过一个中原人,他在我们山里住了十几年,教了说中原人的话,也教我中原人的文字,给我说了好多中原人的故事。” :“可惜他身体不好,早早回归了山神的怀抱。” 滴水不漏。真假难辨。 :“万族长,你这次来,是北邙人又对你们下手了吗?” 万叶川眼神锐利起来,丰满的胸口似乎都挺了一挺:“大人所言极是,想必大人在北邙也有自己的眼线,这事,也谈不上什么秘密。” 烛光安静的燃烧落泪,屋子里就只有万叶川的声音。。。。。。 第909章 路通了 等孙燚回到大帅府,高邦玮居然还等在书房里,自己温了一小壶酒,一小碟花生米,切了点牛羊肉,自饮自斟。 :“来,喝一杯暖暖身子。这天气,说冷就冷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高邦玮热情的倒了杯酒放在小桌子上。 孙燚拍打着身上的雪花:“雪越下越大了。过两天我要回去看看那几个军堡的兄弟怎么样,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扛不扛的住。” :“嗯,行。” 孙燚爬上炕,抓过酒杯,一口喝下,砸砸嘴:“果然如我所料,他们是遇上难事了。北邙新王是个狠角儿,要彻底逼迫他们臣服。 原本和他们有些交情的部落被另外一个大部落吞并了,新的部落极度针对他们,他们现在需要一些基本物资都很难买的到。” :“她准备去金陵呢。” 高邦玮不假思索:“联盟?朝廷未必看的上。” :“是啊,所以他们带了很多金子啊。。。嘿嘿。还有上等的山货。准备金钱开道呢。” :“幼稚,财不露白,这道理也不懂。”高邦玮不屑一顾。 孙燚嘿嘿笑:“所以我答应她了。有钱不赚王八蛋。” 高邦玮翻了一个白眼:“我猜你也不会放过。你是看中了他们的钱,还是看中了他们的人?” :“都看中了。”孙燚笑的阴险,年轻的脸庞上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诈。 :“你说,他们像野人一样,金砖的成又那么好,他们手里是不是有金矿啊?”高邦玮放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 :“极有可能,这种事我也不好问。” 高邦玮满上酒,一仰头,“吱儿”一声吸进嘴里,意犹未尽地砸砸嘴,伸手撮了几个花生米丢进嘴里,:“那大柱子?” :“这也是个事,人家姑娘确实看中他高大威猛了。。。我在想,要不要成人之美。”孙燚也撮了几粒花生丢在嘴里:“拉倒,管他呢,那是他们的私事,那女子能搞得定柱子哥,那是她的本事,搞不定,我也不能帮了柱子哥进洞房。” :“除非李平平帮忙下药。。哈哈~~~”孙燚转眼又笑开了花。没心没肺的样子。 高邦玮哭笑不得:“你准备怎么帮万叶族人?” :“卖兵器给他们,再卖一千套甲胄给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给他们补充一点实力,免得全无还手之力。但是也不能给的太多,免得养虎为患。” :“有道理,有道理。”高邦玮又连连点头,这个年轻副帅看起来不着调,做起事来倒是瞻前顾后,细微入微。 孙燚又窃笑道:“我准备让柱子哥带队,嘿嘿。。。。三千多里地,那个万叶红要是够魅力的话,到地都能显怀了。” :“怎么,准备让大柱子以身伺虎?”高邦玮笑呵呵的,居然有点期待。 :“成人之美嘛,何况还有万两金子的酬谢。眼馋的很。。。。\"孙燚往炕上一倒,憧憬着:“以后我缺钱了,找柱子哥要就好了。咱也是有矿人家。” “沙沙”的落雪响了一夜。 懒洋洋躺在被窝里的孙燚还在为怎么说服大柱子绞尽脑汁的时候,屋子门被敲响:“副帅,我回来了!” 孙燚“腾”地从炕上跳了下来,一把拉开屋门。 魁梧高大的高胜宪与体型圆润的林平平并肩而立,头上肩上的雪花没有扑打干净,一脸倦意,浑身散发着凛冽刺骨的寒气,出现在了孙燚眼前。 :“快进来快进来。”孙燚抓住两人的手,一把扯进屋子:“小林子,快沏壶热茶来。” :“来了来了。” :“你们两个这是连夜赶来的?这大雪天,怎么不好好歇息一晚。”孙燚手忙脚乱的帮着两人拍打身上的落雪,全然忘记自己还只穿了贴身的内衣。 :“副帅,你不冷吗?”林平平揉了揉冻僵的脸。他在孙燚面前也挺随意,并没有高胜宪那么拘谨。 林平平第一句话就把孙燚逗笑了,他用力地拍了拍林平平的肩膀:“怎么,看副帅这健壮的身材嫉妒了?” 林平平眼睛斜向下:“剑拔弩张,我怕你玷污我。” 刚送茶水进来的林全栋噗嗤笑了一声:“这是我们副帅的爱好,只有在柱子哥面前,他才能老老实实。” :“哈哈哈~~~”高胜宪都逗笑了。 孙燚没羞没臊的穿上棉袍:“没吃早饭?小林子,话真多,罚你去买豆腐脑和烧饼。多买一些,林大哥也是大肚汉。” :“好嘞。。。”林全栋笑嘻嘻的跑了出去。也不觉得是被惩罚。 高胜宪和林平平冻坏了,几杯热茶喝下去,说话才没了颤音。 :“路通了?我以为你们还得半个月才能搞定呢。”孙燚坐在他们两个对面,兴致勃勃的不断的帮他们俩斟茶。眼神里的期盼都要溢了出来。 :“幸不辱命,提前完成任务。”高胜宪瘦了一些,晒的很黑。和林平平一样。 孙燚欣慰的点点头:“辛苦了,道路一通,我们可做的事情就多了,让你负责这件事,我没有选错人。” 高胜宪呵呵笑,也有点憨憨的。 林全栋跑进屋子里。提着两个大篮子:“来咯来咯。热腾腾的豆腐脑和烧饼,才出锅的,我把他包圆了。快点吃。” 高胜宪犹豫一下:“小林,帮忙我外面那些亲兵兄弟搞点吃的,昨晚赶了一夜路,也是累坏了。” :“有,你放心。”林全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又跑了出去。 许是饿坏了,两个人把头埋进盆子里,豆腐脑的香甜味瞬间引得孙燚食欲大开,两位哥根本就没有和他客气一下,一人一盆子,没有给他留一口。 孙燚抓起一个焦香的烧饼,慢慢撕咬,烧饼又香又脆。 :“你们吃饱了就先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孙燚知道林平平和高胜宪一起回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副帅,我们带了一个大宝贝回来,一会儿带你去见识见识。你让军械营的老工匠来两个。”林平平抬起头,对孙燚说。 :“什么宝贝,这么神神秘秘?” 林平平咧嘴一笑,高深莫测:“副帅,一会你就知道了。保你喜欢。” :“呦,还拿起架子来了。。。”孙燚开玩笑的说。 走出门去,随手抓了一个亲兵:“去,通知陈阳带军械营的大佬罗来我这里一趟。” 第910章 吓死人的大宝贝 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阵静静地伫立在大帅府一边。漫天飞雪只遮掩了他们的身影,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寒风呼啸而过,他们手中紧握着武器,充满戒备,严阵以待。眼睛通红,疲倦又充满警惕。 队伍里有几架马车,有三架马车上是封的严严实实的大木头箱子,箱子上挂着好几把大锁。 :“这么大阵仗。” 高胜宪呵呵一笑,那张粗糙的脸上居然露出高深莫测。 队伍在雪地里的跋涉,陈阳和张巨树带着几个人骑马赶上来,和高胜宪和林平平打了声招呼,又凑到林平平身边,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断的回头望向马车。 出了北门五六里的地方,林平平跃上马车的箱顶上,四下观察了一番,指了指北边:“就那里。” 到了一处山坡下,高胜宪一声令下,士兵们分别跑开,在周围远处设立了两道防线,留在场地上的只有二十几个高胜宪的亲兵。 亲兵们一起用力,将马车上的箱子卸了下来,高胜宪在边上紧张的转来转去,不断的叮嘱:“小心点,小心点,慢点。。别摔了。” 三口巨大的箱子卸下来,并排摆在一起,林平平从怀里掏出几把钥匙,高胜宪也从怀里掏出几把钥匙,两人一起去开箱子上的大锁。 陈阳在林平平嘴里没有套出答案,站在孙燚身边,看着他俩人的举动一脸不解,:“这就是三箱金子,也不至于这么小心。” 孙燚瞥了他一眼:“你脑子坏掉了,喊军械营的人来,肯定是藏着什么秘密武器。” 很快高胜宪和林平平打开所有的大锁,几个士兵上前,把箱子打开,露出一个古怪的黑乎乎的管子,管子斜斜朝向天空,前细后粗,下面架着两个又大又宽的轮子,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着样子,像是射弩的玩意。。。”陈阳念叨了一句。上前前后左右的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名堂,又摸了摸那个管子,惊呼一声:“全部是精铁打造的?” 高胜宪划拉了一把陈阳:“边上看,别捣乱,一会儿吓死你。” 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在地面上刨坑,土地冻的生硬,几个人忙乎了半天,才在地上挖出了几个浅坑。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好了,就是演示一下,以后还要改良的。”高胜宪喊道:“来,推进去。” 几个士兵过来,推动那个玩意儿的轮子,慢慢的将两个轮子推进坑里,那个架子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尾巴,那个尾巴落在地上,顶住整个架子不会乱动。 做完这一切,高胜宪又喊了几声,有几个士兵从第三个箱子里拿出几个像是箭靶一样的东西,说是箭靶,不如说是几块厚厚的大木板,骑上马,向前狂奔数百米,高胜宪从马车上拿出一个红色旗帜挥舞了几下,那几个士兵下了马,开始架设那几个箭靶一样的东西。 高胜宪退到一边,林平平又跑到最后一架马车,从车上请下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下来,孙燚几人吓了一跳:“啥东西?长这样、?” 车上下来两个人金发碧眼,一把金黄色的络腮胡。 :“林平平的宝贝客人,特别特别宝贝。”高胜宪很严肃的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有多宝贵了。” 孙燚看了几眼那古怪的人,也就收回视线,是人就好,虽然长的像鬼。 他的注意力又放在那个粗粗的铁管子上:“这玩意叫什么?”孙燚好奇的问道。 :“炮,火炮。林平平说的。”高胜宪回话道:“副帅,一会儿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来,我们站后面点。你的战马也放远一点,别惊着了。” 孙燚拍了拍在一边摇头晃脑的紫狼:“没事,紫狼啥场面没见过。” :“副帅,听我的。别惊着紫狼了。” 见高胜宪郑重其事的警告,孙燚也有点心虚,眼前这玩意虽然没见过,可是听这名字,又是火,又是炮,这动静可能不小。 招呼了一声,张巨树过来,牵着紫狼往远处去了。 场上就见林平平和那两个怪人忙碌着,其他的人都站到几十步外。那几个去架设靶子的人也离靶子远远的。 林平平和那两个怪人,在架子边上看了看,微微调整了方向,一个怪人将一块东西塞进铁管的后半部,迅速的躲到一边去,不知道喊了些什么。 林平平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点着了那块东西上面一个像是炮竹引线的东西,掉头就往外跑。 大大的肚腩一荡一荡的。 :“捂住耳朵,捂住耳朵。”林平平大声叫喊,自己已经紧紧的捂住了耳朵。 还没等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听得“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前方不远处骤然炸裂开来! 这声音简直天崩地裂一般,炸的孙燚耳朵嗡嗡作响,半天都听不见声音。 然后就看见林平平冲入前方那个架子边上,那两个怪人已经从那个管子里抽出一块东西,又往里面塞了一个,林平平点着火,又捂住耳朵玩命的跑回来。 这下不用喊,喊了也听不见,孙燚立即用力捂住耳朵,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冒烟的引线。 :“轰”的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烟尘四起,孙燚看着那个黑乎乎的架子几乎原地跳了起来,又落下,附近的雪地都跟着跳了一下。 林平平对着孙燚大声喊了几句话,孙燚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林平平伸手指向远处,指向那些木板的地方,示意他看那里。 孙燚恍然大悟,眼睛盯着那一处地方。 林平平又冲了过去,又像刚才那样抽出一个东西,又放进去一个东西,点着引线。。。“轰。。。”一股灰褐色的烟尘腾起,风一吹,烟尘四散,一股浓烈的呛人的硝烟气扑面而来。 远处那几个木板靶子仿佛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用力的撞了几下,木板剧烈的抖动,有两处木板裂成数块,飞了出去,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孙燚放下遮住耳朵的手,耳朵里还在嗡嗡响,但是渐渐的有模糊的声音传了进来,孙燚用力晃晃头,声音越来越嘈杂,也越来越大。 陈阳面无人色,还捂着耳朵大喊:“卧槽!卧槽!。。。。”他身边的器械营的大佬罗也是面色苍白,可是脸上的表情又惊恐,又惊喜,变化莫测。 :“怎么样?这大宝贝,吓不吓死人?”林平平在孙燚面前大声喊,丰满的大圆脸上沾着几处黑褐色的灰,笑的幸灾乐祸,又是意气洋洋。 孙燚伸出小拇指扣了几下耳朵,耳朵里嗡嗡的,痒痒的。扯着嗓门喊:“哪来的,哪来的?还有没有?自己能造吗?” 林平平和高胜宪大笑。 孙燚这表情,足以证明这大宝贝给他的震撼。 几位士兵疾驰而来,将手中那一块块破碎得不成模样的松木板扔到了地上。 这些二指厚的松木板原本应该是坚固而厚实的,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过一般。有的木板已经断裂成了好几块,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裂痕。 :“这威力,铁甲也挡不住。”孙燚的脸色大变。 作为军人,他比谁能明白,这种武器的出现,将会改变现在所有的作战方式。 第911章 保密!严格保密! 陈阳凑到孙燚身边,神色严峻,眼里满是顾虑,兄弟两人都不用多说话,彼此知道心意。 :“高胜宪,把东西封装起来,送到大帅府。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违令者斩。”孙燚喝令道。 :“是,副帅!”高胜宪转头指挥那些士兵开始拆装那具火炮,重新封装入箱子,抬上马车。 林平平带着那两个西洋鬼子走到孙燚面前:“副帅。此物大有作用,这两个洋鬼子会造此物。” 孙燚打量了一眼两个洋鬼子:“哪里找来的?” :“舞阳城,,说是遇到大风暴,船毁人亡,这两个运气好,抱着桅杆海上飘了几天。南洋回来的船遇见了,就救了他们两个。” :“这两人在舞阳城生活了好几年,什么事都不会做,活的乞丐一样,画了几张图,到处售卖,没人看得上眼。两年前卖到我头上,我总觉得这种东西好像不太一样,这两年花了些钱养着他俩,也花了不少银子,最后就做成这么个玩意儿。。。” :“实话说,我第一次见的时候,把我都吓坏了。这种叫做火炮的东西上了战场,那可是不一般的大杀器。美中不足的是,成本太高,而且成功率不高。” :“这次道路通了,我把他们从舞阳城接到云山,就想让少东家甄别一下,这玩意到底有没有前途。” 孙燚又瞟了眼那两个洋鬼子,那洋鬼子的表情矛盾,挺起胸膛又想装出矜持骄傲,眼神里又满是紧张慌乱,唯恐不受人重视。 :“多少钱一门?” 林平平犹豫了一下,声音也小了很多:“我这门炮前后用了二十多万两银子才成型。不过他们说,在他们的家乡,造这一一座炮不会超过三千两银子。” :“我自己也算过一笔账,其实最难的就是炮管,要用精铸铁打造,成本比较高。” 一片雪花落在孙燚的睫毛上,他伸手拂去,又揉了揉眉心:“平平,你这是立了一个大大的功劳啊,三千两,就算是一万两也值得。” 林平平脸上的笑容又舒展几分。 :“走,回去我好好想想,这件事要怎么操作才好。” :“保密!保密!一定要保密!!两个洋鬼子给我看好了,千万不许他们和其他人接触。” :“明白!” 雪越下越大,孙燚面上冷静,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亢奋,手里若是有几百门这种火炮,关键时候拿出来,完全可以改变一场极其重要的战事。 北邙骑兵不是厉害吗?冲锋途中遇见这样的打击,难道还能比二指砍的松木板还更坚硬? 队伍返回大帅府,马车直接驶入大帅府的操练场,卸下箱子,放进一个房间里,孙燚交代一声,林全栋安排了三个小旗的亲兵轮流看管,严防死守,禁止任何人靠近。 高胜宪被安排去休息,林平平拖着一脸疲倦和陈阳,军械营的大佬罗随孙燚走进大帅府的书房里。 拍打着身上的雪花,陈阳和大佬罗又激动又紧张,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哪一个人都不能保持冷静。 大佬罗算是汤爷的半个徒弟,没读过书,脑子却好用,喜欢钻研各种武器的改良,乐此不疲。 小型的投石机就是他和陈阳两个人一起研究出来的,以孙燚对陈阳的了解,估计他就是提出个方向,主要的实操都是大佬罗完成的。 大佬罗第一次和副帅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有点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东西你们看过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负责。陈阳,大佬罗,你们在军械营两百能工巧匠,去资山县找一处隐蔽的场地,建一个工坊。以后这火炮就由这个工坊负责。” :“我会让高胜宪安排两千人护卫你们的周全,工坊所有的工艺和流程,务必保密又保密,除了工匠,任何人不得接触。” :“陈阳,该花的钱,不要省。工匠的待遇,增加到现在三倍,务必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才能尽心尽责。” 此次建造工坊,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丝毫闪失。你们不仅要保证火炮的质量,还要确保工坊的安全。若有必要,可以采取一些特殊措施。没有我亲手签字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任何人不得离开。” “是,副帅!”陈阳和大佬罗齐声应道。 孙燚满意地点点头:“我会把那两个西洋鬼子给你们,有他们协助,我希望你们尽快拿出成品。我今天看了一下,那东西还是有些笨重,要是在保证威力的基础上再轻巧一些,更适合军队使用。” :“大佬罗负责具体事宜,陈阳,你要无条件保证他的需求。” :“明白。副帅!” :“明年秋天以前,我希望能有三百门这样的火炮出现在我面前。做成了,老子亲自向陛下给你们请功。”孙燚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件事,务必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出去。懂吗?”孙燚再一次申明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陈阳和大佬罗同时站起身来,表情慎重:“副帅,我等一定严守秘密。” :“好,你们回去挑选人手,准备一下,事不宜迟,过两天就出发。” :“哦,陈阳,还有件事,你立刻安排一下,我需要五百件当年小白哥那种伪装服,尽快给我准备好。” :“行,仓库就有,这几年用的少,还是全新的。” :“那尺寸小了,改成大的,按照。。按照窦骁子的体型改。” :“知道了。” 陈阳和大佬罗离开,孙燚坐在书桌前,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望着墙上挂着的北邙舆图,心情激动的不知道要向谁诉说。林平平这次带给他的惊喜,将彻底改变大夏与北邙之间的军事平衡。 孙燚起身向外走去:“小林子,走,跟我出去一趟。” 江白在书桌前整理着各地送来的情报,见孙燚施施然的走进来,也不起身:“林平平来了,你怎么还有空来找我?” :“我兼任大帅一个多月了,你也不来给我请安,好大的胆子。”孙燚拖了一张椅子坐到他的书桌边上:“最近北邙没有动静吗?” :“大雪封路,情报来的很慢。”江白把手里整理的一个册子递给孙燚:“这都是之前的情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新王元宝对朝廷内展示出来的手段挺温和,倒是开始加强外部部落的掌控。” :“大柱子准备做上门女婿了吗?” 孙燚大笑:“啥都瞒不过你啊。” :“也不是,今天你们出城做啥了,我就不知道。其实我应该在你的亲兵里安插几个眼线才好。行不行?”初为人父的江白,变得格外沉稳。 :“军械营里有没有眼线?”孙燚笑眯眯的问。 江白不回答:“有什么情况?” :“你安排些人,军械营要去资山建设一个军械坊,很重要,需要严格保密,你帮我盯死了。” :“和林平平有关?要监视他吗?” 孙燚摇着头:“你怎么不说监视高胜宪。” 江白微微扭头,瞧了孙燚一眼,似笑非笑。 第912章 谁走一趟? 正事说完了,孙燚在江白的书桌上随手乱翻:“小白哥,黑哥说有事,一起去了这么久,人呢?不准备回来了?” :“不知道,三爷走后这些年,他始终不太对劲。”江白叹息一声:“他想自己清净清净,也随他。” 三爷的话题有些敏感,两人都不愿意多说。 沉默了一会儿,江白换了话题:“小皇帝过了年十六岁了,到了娶亲的年龄,听说李太后开始为他挑选门当户对的女子。” :“哦,十六岁了,也该要成亲了。”孙燚嘿嘿笑起来,挺高兴。这也算是大喜之事。 江白想说话,忍了一忍,又憋不住,提示道:“成亲了,当爹了,这有些事情,就会慢慢发生变化。江山毕竟是姓夏。” 孙燚嘿嘿一笑:“你说,柱子哥要是嫁到那个什么大山里,据说有十万大山,我们一人一座山,做那自由自在的山大王好不好玩?” 江白没想到孙燚会这样回答,耸耸肩:“万叶族是女人当家的,你不在意就可以啊。” :“切~~~好像你家是你当家似的。反正我家是笑笑当家,不是我当家。我无所谓啊。”孙燚很无所谓的样子。 :“未雨绸缪啊。。。阿蛮。”江白也不多说什么,这个话题,始终都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个利刃,不是每个人都有张陆离大帅这么好的运气。 孙燚在江白面前也没有什么隐瞒,哈哈大笑起来:“小白哥,我这辈子,没有学会委曲求全,更没有学会引颈待戮。” 江白嘴角微翘:“还好,没那么愚蠢。” :“行了,走了。来你这里一杯茶都不给我倒,我算是看透你了。资山军械坊你要看紧点,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知道了。你亲自来交代我的事,肯定不是小事,我会特别关注。”江白没有挽留。 骑马走在漫天飞雪里,紫狼喜欢这样的天气,在雪地里蹦蹦跶跶的,今年也是七岁的成年马了,还是顽皮的很。 途经悦福客栈,孙燚又想起事了,调转马头,往重甲步卒的营地跑去。 大柱子的屋子里挺热闹,小柱子,张雪原,黄安闲,林克敌都在这里,闹哄哄的围着一口大锅。 :“好嘛,炖了啥好吃的也不叫我?”孙燚闯进去,一下就把小柱子顶开,占了他的位置,抢过他的筷子,在锅里挑挑拣拣:“很香啊,钝了什么?” :“铁锅炖大鹅。” 锅子咕噜咕噜的冒着泡,那诱人的鹅肉被炖得入味鲜美,浓郁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 几个男人毫不顾忌形象的连抢带夺,一大锅鹅肉没多久就剩下桌上的一大堆骨头。 黄安闲面前的骨头最少,张雪原搂着他的肩膀:“老黄啊,和这些牲口在一起,该抢就得抢,该狠就要狠。就不能斯文,太斯文就能把你饿死。” :“对对对。千万不能客气。”李平平两只手里一只大翅膀,一只大鹅腿,这时候反而吃的慢条斯理起来。两块好肉被他咬的乱糟糟,谁也不好意思再吃他的口水。 吃饱了,小柱子去沏了一大壶浓茶:“可惜不能喝酒,要不这一餐才是完美呢。来来,以茶代酒,干一口。” 几个人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几个人坐在炕上,这么冷的天,屋子里暖烘烘的,洋溢着年轻人的气息。 :“各位,我要一支骑兵,一支步兵出关,往东边去,距离很远,来回估计要三四个月,谁愿意跑一趟?”孙燚坐在炕上,倚着墙,很随意的问。 坐在椅子上的林克敌刚要伸手,背后被张雪原碰了一下。 :“我去,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太没意思。” :“步兵呢?柱子哥,林哥,你们两个谁去?” 黄安闲咳嗽一声:“林克敌的兵不是刚补充过的吗?还需要在家里好好训练磨合?” 孙燚恍然大悟似的:“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林哥,你手下那三千多新兵要抓紧时间训出来啊。” :“知道了。” :“柱子哥,那就你去?”孙燚转过头,一脸真诚的看着大柱子。 大柱子憨厚却不蠢,大脑袋摇晃:“不去。你换周飞的人去。” 孙燚也不勉强:“周飞啊?也行,那就周飞去,他的兵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天气,去走一趟,死百八十个人,也就练出来了。” :“张雪原,小柱子,你们明天回去镇北口,去通知周飞一声,让他做好恶劣天气远征的准备。带一千人马就行。” 小柱子和张雪原对视一眼,眼里带着笑:“行,明天出发回去。” :“李平平,你多准备点冻伤的药给周飞备着,尽量少死些人也是好的。都是自家手足兄弟。”孙燚转头又对李平平交代,语气微微有些沉重。 李平平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叹气一声,:“其实他们不。。。。哎~~~算了,就这样,我尽量准备,不过冻伤药本来就紧张,我尽量筹集。” 孙燚拍了拍手:“嗯,好,那就这样。还有你们啊,该回去镇北口就回去了,柱子哥这两天也带队回去。都跑来山海关吃香喝辣,把大肚哥一个人丢在家里,指不定他要怎么骂我御下不严呢。” 众人乱哄哄的应道,兴致不高,山海关虽然也是人烟凋零,好歹该有的去处还是有的,镇北口,那可是光秃秃的一点好玩的都没有。 大柱子低着头,搬着粗壮的手指头玩了半天,想要装作无动于衷,最终还是没憋住:“算了,还是我带队去,周飞的人训练不够,又都是南方来的,这种天气,他很难抗下来。” :“哈哈~~~”众人一起大笑 :“柱子哥,那你要给我们多弄点金子回来啊。” 小柱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大柱子:“哥,我听说草原有一种鹰叫做海东青,训好了不光能打猎,还可以在天上做警戒哨呢。你帮我弄两只海东青回来好不好?” :“柱子哥,虎鞭,鹿鞭,搞到这两样,我保你六十岁还能征伐四方。” 大柱子脸色扭曲着,大拳头捏的咔嚓咔嚓响,恨不得锤死这几个顽劣的家伙。 :“柱子哥,虎皮,虎皮给我弄两件回来,我想给我爹的椅子上铺一张虎皮,那一定威风的很。”林克敌抱拳,对大柱子拜了又拜。 孙燚嘿嘿笑:“柱子哥,你给林克敌带个媳妇回来最好,林克敌这个老光棍,对你可是羡慕嫉妒的很呢。” 第913章 软硬兼施,以德服人 几日后,大雪稍稍停歇,一支车队走出山海关,十几架马车,几十个人,一袭大红袍子在白色原野里格外引人注目。 视线里的山海关已经看不见,山坡下,一队人马静立在雪地里,孙燚和大柱子在交代些什么,见到车队到来,拍了拍大柱子的肩膀,招呼了一声,几个士兵牵着一架马车跟着孙燚两人迎了上去。 :“副帅久等了。”万叶川骑在马上,一身银色貂皮大衣,在白雪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万叶族长。”孙燚在马上抱了抱拳:“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要的盔甲和武器,在镇北口准备好了。 到了镇北口,有一支负责警戒的骑兵会与你们会合。张将军将带一千步卒陪你们一同返回。” 红衣女子驱马上前两步,看着大柱子笑,牙齿真白。从马鞍处解下一个大大的酒囊,随手丢给大柱子:“山海关最好的醉不归,路上冷,御寒。喝完了找我,车上还有。” 大柱子手忙脚乱差点没接住,闹了一个大红脸。也没说话,眼睛看往别处,一副不自然的样子。 孙燚和万叶川相视一笑,两人颇有点狼狈为奸的神色。 :“万族长,这车上有几十件白色斗篷,行在雪地里,穿上能更好的隐藏身形。那边车上,有我送给族长的五百件隐身服,春夏两季在山林里极为好用,到时候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万叶川嘴角微微上扬,:“副帅心思缜密,能与你结盟,实乃我万叶族莫大的荣幸。” 孙燚笑着回答道:“哪里哪里,您过奖了。好了,路途遥远,我就不耽搁诸位的时间了,还请各位先行一步。”说罢,他双手抱拳道别。 :“柱子哥,护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路上万事小心,务必安全回来。” :“遵命!” 大柱子本就人高马大,胯下又是高大威猛的战马,一身棉甲,更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凶猛威武。 万叶红的眼睛亮的都要滴出水来。 目送大柱子带着五百步卒护送万叶族车队缓缓离开,穿上白色斗篷的队伍很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荒野里。 孙燚心里心里着实有些矛盾:“长路漫漫,昼短夜长,柱子哥到底能不能挡住这胆大的女子的攻势呢?”。 送别万叶族人,返回大帅府,又见江白和陈阳两人人在大帅府里等着他。神色颇为凝重。 :“你两位混在一起,啥事?”孙燚端起桌上的热茶,也不知道是谁的,一口喝了。 江白的神情很严肃:“你那物件太重要,不是随便选些工匠就好,需要严格的审核才行。守卫的军队成员,也需要严格挑选。” 孙燚摊手道:“我不是说了吗,所有事务都由陈阳负责,你负责暗中监视就好。要怎么做,你们自己拿个章程出来就好。” :“那就不能这么着急,这样的工坊,要建成军堡一样才行。人员审核,守卫挑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还有,这件事,你要告诉大帅吗?” 孙燚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有决定。不过这种事也就能瞒上一段时间,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 :“大帅回来,你就告诉他,没回来,你就别说。还有,黄安闲也不能知道。” :“行,听你的!”孙燚这下回答的很干脆。 孙燚左右晃晃脖子:“小白哥,我们安排了谍子去北邙,北邙应该也有不少谍子在我们这里?这方面,我觉得更加加强防患。” 江白冷静的回答:“这些事我会安排好,北邙的谍子,没有被发现的,其实不多。” 江白觉得自己说的不够详细,又解释道:“没有被发现的才叫暗谍,被发现了的那种,呵呵。。。。有时候真真假假的消息放一些出去,也需要他们配合着送回北邙王庭。” :“瞧,咱小白哥果然是行家。”孙燚轻轻的拍了一个小马屁。 江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行,算我收到你的恭维了。言归正传,不要在和我扯淡了。” :“”我和陈阳商量了一下,这一切要全部完成,包括工坊建成,至少要等到明年五月份,你能不能等?”江白又问道。 孙燚稍微思索了一下:“可以,不过我希望最好明年秋天前能有成效。” 江白想了想:“这个活,需要一个足够信的过的人来负责。陈阳不可能困在那里,我也不行,林平平事情也多,你要找个人主事。大佬罗太老实,干活可以,主事不行。” 陈阳道:我有一个信得过的家伙,金陵人氏,和高胜宪是好朋友。现在是高胜宪辎重营的营正。性格比较懒散,不过脑子转的很快,对账目数字这些很敏感。” :“你是说胖子林圆平?”江白问。 陈阳眼角挑了起来:“江白,你的手实在太长了,好他娘的恶心,老子身边有没有你的人?” :“有,不过不是看你的,是帮着你看管你身边的人。”江白也不辩解。:“他不允许我在你们身边放人,不过我在他的亲兵里也放了眼线。我得为他负责。” :“妈的,怎么感觉又恶心,又忠诚呢?”陈阳骂了一声。 孙燚出来打圆场:“话题扯远了,说说林圆平。” 江白的动作他并不喜欢,但是他也不能拒绝,人承担的责任越大,越是要为众人负责。 :“那家伙是金陵人氏,家里有点点钱,本来是在近卫军辎重营混日子的,后来高胜宪关照,也慢慢爬到营正的位置,这家伙不求上进,就是混日子的家伙,不过脑子赚的很快,账目清清楚楚,别人也骗不到他。这个人可以用。不过用之前,要吓唬吓唬他。” 孙燚忍不住发了句牢骚:“小白哥,以德服人不行吗?” 江白和陈阳同时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愚蠢。” 孙燚竖起中指。:“谁去吓唬他?” :“当然是你去啦,你去以德服人!”两人异口同声。 陈阳又交代说:“你带高胜宪一起去吓唬他,恩威并施,那家伙用得好是把后勤的好手,我以前想用他来着,这家伙就是懒。” :“好。”孙燚本不想去,再仔细回味一下那门火炮所展现出的强大威力,心中的热情瞬间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第914章 陛下的选择是? 这一个冬天,平安无事,北邙的新王在不动声色的建立自己的威信,大夏朝野一片欢腾为皇帝准备大婚。 这一年的大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海清河晏国泰民安。 安北将军在北疆给了蠢蠢欲动的北邙人凶狠一击,更让大夏上下扬眉吐气。 正是难得一见的大盛年景。 太后下了旨意,准备为皇帝赐婚。 一时间朝野上下立刻掀起轩然大波,一场声势浩荡的选秀拉开帷幕。 小宝子公公最近可谓是风光无限、春风得意。 如今,无论是朝中的大臣们还是其他宫女太监们,只要一见到小宝子公公,都会主动向他行礼问好,表示尊敬之意。 就连那位平日里位高权重不苟言笑的掌印太监陈升陈公公,对待小宝子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会主动与小宝子打招呼,并关心地询问一些生活琐事。 小宝子知道这一切的变化,是来源于所有的人都想尽早知道,陛下到底会对太后最后挑选出来的三个女子,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三个女子分别是礼部左侍郎林允文的三女儿林秀儿,刑部右侍郎赵谦的二女儿赵倩雅,还有一个是金吾卫杨范的外甥女儿张兰芝。 在这看似喜庆热闹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数的心机和算计。每个家族都在暗暗较劲,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皇后,为家族争取更多的利益。 能与皇家联姻,对这几个家族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这不仅意味着他们的地位将得到极大提升,还可能带来无尽的财富和权力。 毕竟,皇亲国戚这个身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要知道,大夏立国五十来年里,最为人诟病的就是血脉稀薄,一直到夏炽,也只是一脉单传,这时候嫁入皇家,再为夏家添上几口人丁,毫无疑问的,这个家族必定会拥有极高的权势与前景。 小皇帝夏炽对娶亲一事并不热衷,却又不好违背母后的苦口婆心。小时候孤儿寡母遭受过的委屈,成为他心里最深的刺。 他现在对掌握权势的野心,远远大过男欢女爱的诱惑。 这一段时间里他都像太后的提线木偶,李太后喊一声,他就动一动,似乎娶亲的事情,是太后的事,与自己并无多大关系。 李太后训斥了夏炽两回,夏炽表面上百依百顺,转过头他依然我行我素。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政务之上。 小宝子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明白自己的一句话或许就能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因此,他更加小心谨慎,在陛下面前更是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敢说。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小宝子也在观察这三位女子。三个女子长相都算甜美,性格却大不一样。 张兰芝温婉动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赵倩雅略显清秀,聪慧机灵,非常懂得察言观色,这种特质让她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深得大家的喜爱和赞赏。 林秀儿长得可爱,还有些胎儿肥的小脸上永远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充满了浪漫与天真。仿佛永远都是那个未曾长大的孩子。 御书房里,皇帝夏炽翻看着手里的奏折,时不时发出不耻的冷笑声,把奏折一本本的放在不同的位置上,没有多久,手边就多了三叠厚度不一的奏折。 :“嘿,今天弹劾礼部林大人的折子明显多起来了。这是双方达成共识了?先撂倒一个共同的敌人吗?” 这些家伙,拿着朝廷的俸禄,一天天不勾心斗角,这日子都过不下去吗?”夏炽有些不悦地自言自语道。 小宝子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敢说。 :“陛下,太后传话,让陛下去御花园散散步,休息休息。”伺候李太后的宫女在御书房外,屈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太后,我看完这份奏折,一会就来。”御书房内传来夏炽礼貌又稍显不耐烦的的回答。 :“太后要奴婢候着陛下。”宫女声音微颤。 御书房里好一阵时间没有声音传出来,宫女微屈着身子,站的久了,两腿都微微颤抖起来。 椅子拖动的声音,脚步声响起,皇帝夏炽走出书房,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带路。” 宫女颤颤巍巍的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在前方带路,这么冷的天,身上的小衣都已经浸湿。作为宫里的人,别的不会,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技能,很明显,陛下心情很不好。 亭子三边临时加了布帘,点了一盆炭火,遮挡寒气,石凳子上垫了一层软垫。李太后披着一件红色貂皮大氅,即便是这样,鼻尖处还有一点点冻红的痕迹。 :“拜见母后。” 李太后今年也才三十四岁,保养的好,风韵犹存。:“炽儿免礼,过来坐。娘知道你忙于政务,可别太过辛苦,累了自己的身子,有时间,出来御花园转一转,歇歇。” 夏炽坐到李太后身边,李太后把桌子上摆着的精致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娘亲特别让御厨做的。” :“谢谢娘亲。”夏炽拿起一块点心,在李太后面前吃起来,津津有味。 一阵嬉闹声从御花园里传过来,清脆的铃儿一样。 :“去,叫他们来拜见皇上。”李太后笑盈盈的。 :“奴婢这就去。”一名宫女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儿啊,娘给你选的这三个,娘自己看了哪一个都喜欢,要不干脆你都娶了。谁先给咱老夏家生了儿子,谁为六宫之首,你说好不好?”李太后抓着皇帝手臂问道。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从园子里走出来,笑盈盈的走到亭子前面,收敛笑容,拜了下去:“叩见太后,叩见陛下。” 李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起来,起来,外面凉,里面暖和,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三位女子袅袅娜娜地走进了亭子里。 这是几人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陛下。神情各不相同,张兰芝素雅淡然,赵倩雅神色端庄略有喜意,林秀儿明眸闪动,好奇的打量着夏炽,并不畏惧。 :“这里有点心,分了。”李太后满心欢喜道。 :“谢太后。”三个人伸出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指,取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尝。 :“儿啊,你瞧瞧这三个姑娘,多俊多俏,娘看了都喜欢的不行。”小宝子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看见太后似乎对赵倩雅多有留意。 陛下,眼光虽然平静,但似乎在林秀儿的脸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停顿,很短暂,短暂的谁也没有发觉。 李太后也在观察了夏炽的表情,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第915章 小宝子,洞房很快乐吗? 从御花园里回来,皇帝走的不快不慢,小宝子跟在身后一步的地方,亦步亦趋。 夏炽的个头已经接近成年人的高度了,身材健壮结实,宽阔的肩膀和纤细的腰部形成了鲜明对比。确实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了。 :“小宝,你说,我娶亲,朝臣们为什么这么激动?” 小宝子讷讷的不敢说话,内宦干政,随时都是要掉脑袋。 皇帝也不指望等小宝子回答,过了一会儿,声音变的很阴沉:“宫里有多少人与这些事有牵扯?” 小宝子心里一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皇帝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懵懂的孩子,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始终还觉得他是个孩子? :“陛下,有些负责此事的嬷嬷拿了不少好处。”小宝子不敢隐瞒,作为陛下身边的人,也是陛下的另外一双耳朵和眼睛。 夏炽冷声问:“只是嬷嬷?嬷嬷长期在宫里,谁给他们牵线搭桥?给我查清楚了。” :奴才明白。” :“呵呵,这些家伙,手伸的真长,朝堂之上争权夺利也就罢了,居然敢把手伸到我内宫来了。真是不长记性啊。” 夏炽冷笑几声,冰冷而尖锐,充满了轻蔑和阴冷。 天冷,小宝子更冷,他不敢应和。 :“去,叫古昼川来。” 不到半个时辰,古昼川就出现在御书房里。 夏炽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慢慢品尝着杯中茶水。 三步之外,古昼川跪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着,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他不敢抬头看向夏炽,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小宝子低头站在柱子边上,像是隐形了一样。 御书房里,火炉子静静地散发着热量,古昼川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古大人,天气冷了,稽密司也开始猫冬了?” :“陛下,下官不敢。” :“那最近怎么没见你稽密司的密报呈上来?朕的江山已经如此安稳了?朕的文武百官都如此安静了?” \"上官有罪,下官有罪。\" 古昼川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朕问你,朝中,是谁家在为朕的大婚操心?” 古昼川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双手递将上去:“陛下,下官一直在调查此事,只是暂时没有结果,下官不敢乱报。这是这段时间里,朝中大臣们的一些言论,臣还没有统计完成。” 小宝忽然活了,小跑着接过古昼川手里的册子,小跑的呈送到夏炽面前。手脚麻利的很。 夏炽翻着册子,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朕的这帮臣子们真是忠诚啊,连朕的大婚之事都要插手。。。看来是朕太善良了。” :“古昼川,朕再给你几天时间,你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查个清楚。他们在何时何地说过那些话,都给我查清楚!” :“下官遵旨”古昼川跪拜下去。 :“还有,你给朕严查哪些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和宫里的人勾勾搭搭。” :“下官遵旨!” 古昼川退下,御书房里恢复平静,小皇帝夏炽的表情变得平淡从容:“小宝子,你说,如果换了孙将军,今日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小宝子毛骨悚然,啪嗒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夏炽意兴阑珊道:“起来起来,跪什么跪,朕在这里看起来至尊无上,他妈的连个能说说心里话,发发牢骚的人都没有。你啊你啊,胆子这么小。” 小宝子突然心灵福至:“陛下,不如写封信,问问孙将军?” :“朕乃九五之尊,朕的婚事,还要与他商量?” “给朕研墨。。。。。” 孙燚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份来自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竟然只是小皇帝夏炽亲自写给他的书信!关于他的婚事,小皇帝丝毫没有一丝喜悦,纸上满满的尽是青春期小男孩特有的倔强和顽抗。 信的最后,小皇帝很隐晦的提了一嘴,朝中臣子们对他的婚事的关心,大大超过婚事本身,让他觉得心情甚是不快。 最后这三两句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话,才是小皇帝自己最想表达的意思。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杀气,仿佛在孙燚面前形成一个愠怒的小皇帝的面孔。 孙燚扯出一张白纸,想了又想,狠了狠心,就当做没有看出小皇帝最后表达出来的怨气,笔饱墨酣的几行字跃然纸上。 :“陛下,找个喜欢的,洞房很快乐,保你乐不思蜀。 成婚后,有了自己的子嗣,大夏有了传承,你就是大人了。 大人可以发脾气,可以把奏折往看不顺眼的人脸上丢,可以磨刀霍霍,以慑天下。” :“百利无一害。” :“大婚是好日子,喜庆日子,吉祥日子。。。” 最后一行字,言外之意就是大喜日子,不该见血。孙燚还是没有办法当做看不见小皇帝的怨恨。 又是一个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小皇帝夏炽面前,夏炽还没有拆开信封,心里就有些不爽,朕一封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字,你就这么薄薄一封信来打发我? 那熟悉的又丑又有个性的字出现在夏炽眼中,他愣了半晌,天下为臣子的,就没有这样写信给陛下的,三言两语,毫无章法,这哪里是给大夏皇帝的信,这就是哄小孩子的信。 夏炽看了一遍又一遍,躲在御书房厚重的书桌后窃窃笑了起来,:“洞房很快乐?什么是洞房很快乐?粗俗,粗鄙,一点都不文雅。” 听见窃窃小声的小宝子顿感轻松,身上无一处不舒坦熨帖,还是孙将军有办法,薄薄一封信,就能让陛下笑出声来。 :“小宝子,朕问你,洞房很快乐吗?” 小柱子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陛下你这话问的是不是有点丧良心啊,奴才自小送进宫里,十几年里都陪着陛下你长大,洞房快乐不快乐,奴才哪里懂? 夏炽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等小宝子回答,又问道:“小宝子,太后选的三个女子,你觉得朕该选谁?” 小柱子觉得天都暗了,人世间,还能有点善意吗? 陛下大婚,你问一个奴才,奴才除了死,还有别的路能走吗? :“你别怕,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直说无妨,难道朕还能为难你不成?”皇帝夏炽从书桌后露出半张脸来,眼神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陛下,奴才看不准,太后亲选的三个女子,品貌性情都是上上之选。” “奴才觉得都很好。”小宝子抬手,拭了拭额头的汗水,越拭汗水流的越多。 “小宝子,你变狡猾了。”夏炽撇了撇嘴,看着小宝子那惶恐不安的样子,意兴索然,小宝子胆子实在太小了,一点不好玩。 “古昼川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朕再等上两天。” 没过几天,古昼川便将调查到的事情一一禀报给了夏炽。 “哼哼,不出朕所料。”夏炽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些人竟敢利用朕的大婚结党营私,胆子真不小。!” “陛下息怒。”古昼川连忙说道,“如今证据确凿,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立刻将他们绳之以法。” “不,”夏炽摆了摆手,冷笑道:“先留着,朕要看看他们的嘴脸。你给朕透出风去,就说皇后就在这三人之间选了。 然后,这三家人,一日三餐吃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给我记录下来。” :“微臣遵命。” :“古大人,别让我失望!”夏炽眼神凌厉。 第916章 林秀儿 林允文一辈子都在礼部这种清水衙门里厮混,两袖清风,与世无争。若不是因为张理成倒台,许多官员被牵连进去,以他的穷酸和不善交流,他这辈子也没可能能做到左侍郎的位置。 他家的宅子只是一个很小的四合院子,靠着礼部清水衙门的一点俸禄,他家的日子颇为清苦,直到做了左侍郎之后,才算勉强有了点起色。 书房也小也仅仅能摆下一张书桌两张椅子,一个不大陈旧的书柜,倒是墙上挂满了各种书画,显得有些书香气息。 林允文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皱,愁肠百结,朝中有关系不错的同僚已经暗示过他,要小心背后有人对其不利,林允文心知肚明,却也毫无反抗余地。这简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林夫人推开书房门,端了一碗汤水进来,:“老爷,喝碗汤,润润肺。” 林允文急忙起身,接过夫人的汤碗,放在书桌前。 :“老爷,我有话和你说。”林夫人不像往常一样放下汤碗就走出去,反而靠到林允文身边小声道 :“秀儿自从去了一趟宫里,见了圣上,回来之后,有些茶不思饭不想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发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 :“去宫里又不是去别处,能有什么事呢?” 林夫人脸色变了变:“那,是不是秀儿动心了?” 林允文眼皮子耷拉下来:“动心不动心,也不是咱们说的算,要太后说的算,陛下说的算啊。” :“你这老东西什么态度?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女儿吗?”林夫人虽然知道林允文说的没错,可是心里就是不得劲。 即使是皇家又怎么样,我女儿自己的女儿聪慧活泼,长得又漂亮,谁娶了她不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老何对我说,朝上这些天有人在弹劾我。” :“为什么?你干了什么?”林夫人一惊。 林允文哭笑不得:“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我能干什么?我就是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罢了。” :“你是说,别人嫉妒?不想让我们女儿入宫?不入就不入,谁还稀罕入宫了怎么地?”林夫人气急。 林允文一把抓住林夫人的手,紧张兮兮的:“夫人啊,隔墙有耳言多必失,慎言,慎言。” :“那,老爷你,你会不会有事?那些天打五雷轰的家伙啊,都丧了良心,你这么老实的人,他们都不放过。”林夫人任林允文牵着她的手,潸然泪下。 林允文轻轻拍打着林夫人的手:“没事的没事的,当今圣上虽然年少,我观其行闻其言,颇有中兴之主的雏形,我觉得,圣上应该会明辨是非,还我一个清白。” :“夫人,你去看看秀儿,你做娘的,和女儿说的上话,去安慰安慰她。” 林夫人一听到女儿,立刻松了林允文的手:“嗯,我先去看看她,老爷,你也别想太多了。实在不行,咱们就主动放弃呗。” 林允文宽容的笑笑,清瘦的脸上竟有几分帅气:“可是现在咱家姑娘要是喜欢上了陛下,那如何放弃呢?” 这个晚上,刑部右侍郎赵谦家里,吏部的沈正方,礼部的右侍郎张之德,监察院的御史方几人聚在一起饮酒。 几杯酒下去,面红耳热,说话也稍微放肆起来。 :“史大人,这弹劾的折子递上去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有什么动静呢。陛下不会没看?”张之德捏着筷子夹起一块甲鱼裙边。还是刑部这种地方有油水啊,这大冷天的,还能吃到甲鱼。。。 史方酒量很好,几杯酒下肚,面子上一点看不出来:“急什么,最近弹劾他的折子没有五十也有三十,陛下不会不过问的。明天我再上一份。” :“张大人,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允文被弄下去,这邓大人两年后告老,礼部的位置,自然就是你的了。”礼部的沈正方浓眉大眼,说话间却给人一种奸猾的感觉。 张之德呵呵笑:“礼部清水衙门,我还指望赵大人以后父凭女贵,拉扯兄弟一把,让兄弟离开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就算到各位大人手下混,也比礼部强啊。” :“张大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礼部多好,事少麻烦少,俸禄可不少,现在陛下也大方,该有的各种职钱也不少,这日子,过的才叫一个逍遥呢。”赵谦端起酒杯,满脸堆笑:“敬张大人。” 张之德与林允文同僚,如今在他眼里一个不识时务的书呆子居然想成为皇亲国戚,那不是要凌驾在自己头上?这让他如何能忍。 沈正方为了赵谦找上门来,那自然是一拍即合。一个吏部,一个刑部,两个部可都是实权部门,在这两处就算是做个郎中,都比礼部右侍郎强的多。 林允文再是清廉,也要想办法养家糊口,他可是靠着卖字卖画才艰难的熬到今天。朝廷从四品官,还要用这种方式赚钱吗?不,这是敛财。这就是明晃晃的罪证。 张之德有心巴结赵谦,一杯酒不敢推辞,先干为敬。 放下酒杯,又念叨道:“赵大人,到时候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就好。” :“好说好说。自然不会忘了老兄。”赵谦也听到宫里传来的风声,陛下果然听从太后的意见,将从太后选出来的三个女子里选择一个大婚。 :“赵大人,沈大人,方御史,我有一事不解,为何我们只盯着林允文弹劾?那金吾卫的杨指挥使外甥女,也在陛下的选择里啊。”张之德问。 沈方正呵呵的笑,心里却一百个看不起张之德的官场悟性,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懂。 :“杨指挥使的位置太敏感了。若不是太后自己闹了一个乌龙,他那外甥女根本就不可能进入最后的三人名册。” 赵谦和方为默默的点点头赞同。 张之德恍然大悟:“对啊,沈大人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明白了。。。” :“不过我猜,陛下还是会选他外甥女为妃,既然都错了,也只能错到底,否则他也为难。”沈正方思忖着说。 赵谦脸上有一点灰暗,沈正方说的,也是他所顾忌的。 这一夜林允文和赵谦家的谈话,第二天就出现在夏炽的面前。 夏炽瞧过之后,居然没有愤怒,脸上隐隐有了点笑意,那个林秀儿,就是那个有点可爱,有点胆量的女子。 被人喜欢的感觉,好像也挺微妙。 第917章 喜欢就好 谁也想不到的是,陛下居然下了圣旨,让边军副帅,安北将军,骁勇侯孙燚,回京参加他的婚礼。 群臣哗然,纷纷上疏表示此举不妥,北疆重地,主将安能擅离。 太傅黄如辉求见陛下,再三规劝,陛下依然固执己见,年轻人固执起来,那真是牛拉不回头。 关键是,谁也想不出陛下此举到底是何意。 作为一国之君,夏炽这两年虽然偶然也会和朝臣们掰掰手腕,展示自己的威严,多数时候还是纳谏如流,博采众议,算的上是开明之君。 为何事情一旦与骁勇候扯上关系,陛下就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乎的,无条件的站在骁勇候一边。 这次是陛下大婚,与骁勇侯可是没有任何关系,陛下为何还要喊他回来?越是摸不清楚状况,臣子们想的越是深远。 若是知道小皇帝只是单纯的想让孙燚来观礼自己的人生大喜事,估计所有的臣子们都会认为陛下荒唐。 忠勇公府邸还在建设中,张陆离还是住在自己的老宅子里,老伴走的走,老宅子一直都是他的大儿子一家住在这里,大儿子张得鹿在兵马司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好些年也没有动过位置,所幸他生性温和,不求上进,日子也算过的平平常常。 大孙子也有十七八岁了,还在大夏书院读书,吃住都在书院里,很少回家。 离家太多年,张陆离还是有些不习惯,似乎包括儿子儿媳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刻意隐瞒的疏离感。 七十多岁的张陆离,在金陵城也没有什么朋友了,曲先生算一个,黄如辉算一个,再就是杜高勉强也算一个。。。这些大人们公务繁忙,也很难露一次面。 倒是曲先生偶尔提瓶小酒,带两个小菜,来陪他喝上两杯,解解寂寞。 来的最勤快的,反而是神医李如儒。 大夏第一神医李如儒,在很多达官贵人眼里是那种眼高于顶,心高气傲之人,在张陆离面前,那是判若两人,殷勤周切,谦恭有礼。 张陆离也知恩图报,投其所好,时不时的把李平平在北疆的表现拿出来说事,什么虎父无犬子,子承父业,青出于蓝。。。那一顿顿夸,言真意切,肺腑之言,叫李如儒如何不心花怒放。。。 陛下下旨召孙燚回京的消息刚刚传出来,李如儒就急急忙忙赶来告诉张陆离。 没办法,张陆离这时候就是一个回京疗养的老人,偏偏还挂着边军大帅这么敏感的职位,一般人也不太敢与他有什么接触,消息着实不够灵通。 张陆离听到李如儒说的消息,着实愣了一愣,他不明白陛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旨意,倒是李如儒并不考虑其他,一脸期盼的问道:“大帅,骁勇侯回京,我家平平能不能一起回来?” :“怎么,想儿子了?”张陆离开着玩笑,脑子里还在想着陛下此举到底是何目的。京里不出大事,不会召边军主将回京的,至少之前都是这样的。 李如儒面色红润,保养的极好:“平平今年也二十二了。也该娶妻,安定下来,继承家业了。” 张陆离感同身受:“是啊,孩子大了,爹娘哪有不操心的。” :“大帅,要不,你帮我写个信给孙将军?让他回来的时候,把平平一起带回来?”李如儒打蛇随棍上。 张陆离猛然清醒过来:“老李,你这样做就不地道了,平平可是随军医官啊,这是有正经军册登记的,你现在让他回来继承家业?那不是逃兵吗?我肯,孙燚那小子也不肯啊。” :“再说,你儿子自己在那里呆的很开心,他们那帮兄弟,一口一个平爷叫着,说实话的,他在军营里说话,有时候比孙将军还有威信呢。你觉得,他会听你的?” 李如儒脸色更红了一些:“那,那就让他回来成个亲嘛,再怎么说,让我先抱个大孙子。她娘都急的不行。” :“哦,这就容易,成亲嘛,应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忙,我帮你。”张陆离还是有些通人情。 :“”我现在就写信,你拿去给曲七,曲七能尽快帮你送到。”张陆离起身就走到书桌前。 :“诶,多谢大帅,我帮你研磨,我帮你研磨。”倨傲如李如儒,此刻也卑微的像个小兵卒。 李如儒揣着张陆离的亲笔信,马不停蹄的赶往骁勇侯府。 张陆离坐在书房里,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要不,自己也去拜访一下曲七?那家伙诡计多端,想必能悟出个所以然。 祥宁宫内,小皇帝夏炽乖乖巧巧的给李太后请安。 随着年纪长大,夏炽坚毅而自信的面庞,棱角分明,与太祖皇帝有几分相似,其行事风格,做事手段,也与太祖皇帝有几分相似。 李太后凝视着眼前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小皇帝。感慨又自豪,昔日那个还在自己怀中撒娇卖萌的孩子,如今终于成长为一名威严庄重的君主。 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份倔强真是延续了太祖皇帝的顽固,对于这一次为其选后之事,始终有些抗拒。 可是作为一国之主,大夏传承,他终究要承担起延续皇室血脉、开枝散叶的责任。 作为太后,李太后清楚地意识到婚姻之事并非仅仅关乎个人情感,更多的是涉及到朝廷政治和国家利益。 李太后翘指拂了拂鬓角,声音轻柔又不容拒绝:“炽儿,娘为你选的三个女子,你觉得谁适合做这个皇后?” 出乎李太后意料,皇帝夏炽今天居然没有丝毫推脱推辞,:“母后,我想见见林秀儿。” :“林秀儿?炽儿是看中了林秀儿?林秀儿天真浪漫,倒是可爱。”李太后柔柔和和的笑起来。 夏炽敏锐的发现太后言语中微微有失望之情,他当做没有听见一般,抬眼望着李太后,笑眯眯地:“母后,天真浪漫,纯朴静洁,挺好的。” 他们母子两人一起过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艰难日子,母子连心,说话反而随意一些,并没有宫里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李太后更喜欢赵倩雅一些,那个女孩子聪慧伶俐,说话办事很有一股爽落劲儿。可是这时候,她也不会再说出口来。 难得儿子喜欢,就是最好的理由。这么些年,母子俩把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尝过了,现在,何必还要委屈他呢。 第918章 陛下喊我回家 转眼已是十二月,山海关的风雪又变得狂暴起来,孙燚和李砚一起巡视完蛇岭,跑山坡,小翠林三个军堡。赶在风暴肆虐之前赶回了镇北口。 :“嘿,这鬼天气,大柱子还在路上,不知道遭多少罪。”孙燚解下大氅,往炕上一丢,嘴里嘟囔了几声。 李砚收起孙燚的大氅规规矩矩的挂在墙上:“最多走了一半的路,要是不抓紧时间,这过年都赶不到万叶族了。” 李平平翘着二郎腿看黄安闲烧水沏茶,黄安闲贵为太傅之子,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儿的娇生惯养富贵人家的毛病。 沏好茶,黄安闲从书桌上抽出一份文书:“四天前来的圣旨。” :“说了啥?”孙燚先端着热茶喝了几口。 :“不知道,没看,不过张大帅给我来了封信,让我回家看看。我猜你这个圣旨应该也是要回京的。”李平平放下二郎腿,懒洋洋的拿起桌上的茶杯。。。。 孙燚打开圣旨,圣旨上简简单单几个字,潦草的很又有几分喜气:“朕大婚,回来喝酒。” :“哈哈,小皇帝喊我回去喝喜酒呢。”孙燚哈哈大笑,把圣旨展示给大家看。 李平平和李砚都没有反应过来:“陛下大婚请你喝酒?” 黄安闲的脸色变得稍微有少许不安,陛下大婚也算是大事,不过为此专门召边军主将回京,未免有些不那么对劲。 陛下要对孙燚动手?黄安闲马上取消了这个危险想法,不应该,才让他统领边军,信任有加,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陛下这是又遇见什么麻烦事了,需要你回去解决?”李砚问出了黄安闲刚刚想到的可能性。 孙燚耸耸肩,轻松道:“哪有那么多事要我解决,朝中又不是没有人了,而且也没有听说朝廷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砚不再问孙燚,转头看向黄安闲:“黄大人,你是怎么看?” 黄安闲犹犹豫豫:“我猜可能也是陛下遇见什么事,需要孙将军这把锋利的刀。” 李平平懒洋洋的:“你们别胡思乱想了,要是朝廷里有啥事,张大帅给我写的信里怎么一字不提?而且那写信的口吻一看就是我爹的。” :“嗯,那就应该没事,单纯的想请你喝酒而已。”李砚和黄安闲松弛下来。 孙燚又拿起圣旨瞧了几眼:“这小皇帝,婚期都没有说一声。平爷,收拾收拾,后天返程。” :“大肚哥,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给你了,这坏天气,每日的巡查一定一定不能松懈,我总觉得北邙的那个新大王肚子里憋着坏呢。” :“放心。”李砚冷静的回答道。 孙燚拍了拍李砚的肩膀,李砚一句放心,他就彻底能放下心来。 :“咦,小柱子和卢大狗他们呢?去去去,把他们全部喊来,晚上和你们喝顿酒,春节我肯定回不来,今晚咱们就当过年了。” :“哈哈,老子回家抱媳妇咯。。。”孙燚忽然就觉得归心似箭。 次日,赶回山海关,孙燚先去见了江白。 江白头发随意披散着,一袭轻衫,打着赤脚,在书桌前忙碌,屋子里两个炉子烧的火热。 :“你什么时候启程?我有点东西帮我带回去。”江白看见孙燚进来,打了一声招呼。又埋头下去继续书写着什么。 孙燚解开棉袍,擦拭额上的细汗:“这么热。。。” :“我可不想像周三爷,曲先生那样,临了临了一双老寒腿一到冬天就过不下去。”江白头都没有抬。 :“正好,来,给你看看北邙最近的消息。” 江白拿起手里的册子,吹了吹墨水,递给孙燚。 :“这家伙可以啊,上台后居然没有开展大清洗啊,有点意思哈。”孙燚细细的翻看了一遍。 :“看见了吗,他严格限制各部落与大夏私下交易,所有的买卖必须经过清河部落和索云部落,而且大幅度提高了牲畜的价格。明年我们要在他们手上买牲畜,买马,成本会很高,而且,数量也很受控制。” :“这家伙未来会成为大夏的劲敌,你有的玩了。”江白拿起手边的湿布巾擦了擦手,表情挺严肃。 孙燚合上册子:“他想搞集权,更有利的掌控各个部落,这个活干得好,对我们是很大的威胁,干不好,他北邙自己就乱了。” :“而且这只能是个短期行为,他暂时可以用自己手里的银子去操控市场,可是我不相信他财财力能一直支撑下去。” 孙燚直直的看着江白,江白似乎也反应过来:“明年会有一场大战?” :“极有可能。”孙燚眯了眯眼,又有点不确定。 :“资料给我一份,我正好带回去和张大帅商量一下。他这个计划有点冒险,不确定的因素很多,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一会我去一趟稽密司的驻点,我看看他们哪里有什么情报。” :“嗯,你拿走,本来就是抄给你看的。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尽快,看你这个样子,京城应该是平安无事咯。”孙燚挑了挑眉。 :“大事没有,小事还是有一些的,皇后之争,多多少少会惹怒了小皇帝,不过大喜之日,我想他也不会大动干戈。” :“嗯,那我明天,最迟后天走,婚期都不告诉我,我还是要抓紧时间往回赶。” :“等一下,给我把这个带回去给你嫂子。”江白起身,到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裹,放在孙燚面前。 :“啥宝贝?” :“一件狐皮大氅,还有一根老山参。” :“得嘞。”孙燚扣好棉袍,披上大氅,提着包裹出了门。 从稽密司的驻点出来,天色黯淡下来。在稽密司得到的情报和江白差不多,更详细一些,情报来源也多了两家,互相验证,也更准确。 孙燚看了看天色,招呼一声,带着林全栋几个亲兵又赶往白定平的军部指挥所。 白定平听说孙燚奉旨回京,有些惊讶。孙燚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是回去参加陛下大婚,那态度又让人觉得过于嚣张,刚开始还为他有一点的担心,瞬间变做打他一顿的冲动。 等待与高邦玮完成防务事宜交接之后,孙燚心中回家的欲望突然变得极为强烈起来,竟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情绪来。 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心间啃噬一般,让他坐立难安、度日如年! 这是一个煎熬的夜晚。 第919章 孤独又固执 孙燚一行驱马赶至金陵城门,躲在城门里的一个太监急冲冲的跑了出来拦在马前:“来者可是骁勇侯?” :“是。”孙燚勒住缰绳。 :“骁勇侯,陛下有旨,你到了金陵,立刻赶去宫里面圣。” 孙燚眉头不动声色的动了一下:“你是?” 那个太监靠近马边,小声说道:“小人在这里等骁勇侯已有五天。陛下每日都在追问。” :“好,知道了。”孙燚转过身去:“平爷,你先回家,我去面圣。林全栋,你去府里告诉笑笑一声,说我去宫里了。” 林全栋不安道:“副帅,我跟你去。” :“不用,你们也进不了宫。窦骁子,你送平爷回家。” 孙燚拍拍紫狼的脖颈:“走了。” 到了皇宫,几乎没有通报,一路通行无阻,最后居然在太极殿边上遇见轮值的杨范,杨范露出一点笑容:“骁勇侯,一路辛苦,陛下等你好些天了,请。” :“陛下,骁勇侯到。” 御书房门口,杨范恭敬的喊了一声。 :“让他进来。”夏炽的声音有些急切。 孙燚拔腿往里走,杨范小声急促的喊道:“骁勇侯,您的刀。。。” 孙燚还没有说话,夏炽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骁勇侯见朕无需解刀,无需卸甲。” 孙燚向杨范拱拱手,转身走进御书房。 :“臣孙燚拜见陛下。”孙燚作势要拜。 :“免礼。平身。”皇帝夏炽从书桌后走了出来,看得出很高兴的样子:“孙将军,一路辛苦。小宝子,赐座,赐茶。” 孙燚起身,看着夏炽:“陛下,又长高了些,像个大男人了。” 小宝子身子微微一颤,他没想到孙燚还是会用这样的口吻和陛下说话,陛下这两年,委实变化有些多了。 夏炽根本没有在乎孙燚说话的口吻,眉开眼笑的:“孙将军,你可是黑了不少。北疆风大,受苦了。坐下说话,坐下说话,这一路几千里,跋山涉水的,辛苦了。” :“陛下召臣来参加陛下的大婚,臣高兴的很,不辛苦,不辛苦。”孙燚也不客气的坐下,接过小宝子送来的茶。 :“陛下,这么着急召臣来,可是有事?”孙燚也不拖泥带水,皇上专门派人在城门口等,一定是有要紧事。 :“孙将军,我听你的话,选了一个我喜欢的。礼部林侍郎的三女儿林秀儿。不过不知道怎么漏了风声,这些日子,弹劾林侍郎的折子,雪花一般的呈上来。朕,恼火的很。” 孙燚眉眼舒展,没有接皇帝的牢骚话,反而问了一声:“漂亮吗?啊,不对,到你面前的就不可能不漂亮。。。” 皇帝夏炽也是愣了一愣,突然像小男孩一样有些羞涩:“算漂亮,天真可爱,很简单。” 听着两人说话,垂手低头站在一边的小宝子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这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拘无束。 :“你自己喜欢?” :“嗯,我看着她,心情就好一些。”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孙燚眉眼飞扬,也是开心的很。 小皇帝高兴了一会儿,脸色又阴沉下来:“孙将军,朕自己娶皇后,臣子们不但不为朕高兴,反而千方百计的反对,朕。。。朕想砍了他们。” 孙燚眉头微微一皱:“他们何故反对?” 小皇帝气呼呼的转身回到书桌前,随手从厚厚的一叠奏折里拿了几份出来,走到孙燚面前:“你看。” 奏折里写的文辞冗长,咬文嚼字,晦涩难懂,孙燚看了半天,才看出实际的弹劾理由,就是林侍郎身为朝廷命官,行商贾之事,买卖自己的书画,谋取厚利,有敛财之嫌。 孙燚看的头昏眼花,放在一边,又看了下一本,结果一样还是又臭又长的文字,弹劾的理由依旧没有变化,收敛钱财谋取私利,辜负了皇上的隆恩浩荡,实乃大不敬之举! 连续看了三本,都是大同小异,孙燚放在一边,沉吟片刻:“陛下,这些折子黄大人等应该也是看过,他怎么说?” :“那老头不发一言。不支持也不反对。” 孙燚又想了一想,抬眼坚定的说:“陛下,不如,不如爽利些?” :“孙将军的意思是?”夏炽瞬间明白孙燚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 :“是啊,陛下,快刀斩乱麻。这毕竟是陛下的事,与他们何干?有时候啊,陛下坚定一些,他们反而不敢造次,陛下越是犹豫,他们越是觉得有机可乘。” 孙燚又笑了起来:“黄大人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我瞧也是想看看陛下的魄力,成了亲,那就是大人了。一国之君,做事不可优柔寡断。” 小皇帝满面放光,眉宇间的阴郁烟消云散。 孙燚又出主意说道:“陛下,林大人不是礼部的人?明日陛下上朝,就让邓尚书亲自去林家纳采问名,皇家做此等大事,自然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那些藏在阴暗的宵小之徒们,还敢跳出来反对?” :“我刚才看那些弹劾的奏折,并没有见到谁公开反对陛下迎娶林家之女。” 夏炽恼火道:“就是,他们不敢明着反对,所以才背地里搞些蝇营狗苟之事,大夏这些文臣们,正事不见他们做的好,这些勾勾连连,官官相护倒是无师自通。” :“陛下,这是大夏朝,您才是大夏朝的皇帝。有些不合适的人,不合适的事,等这大婚之后,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算账。” “好!就按孙将军所言。”夏炽兴奋地说,“此外,朕明日早朝就当场宣布朕的选择,一切放在明面上,我瞧谁还敢当面反对。” 孙燚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他深知皇帝此时需要坚定果断的决策,而这种方式既能表明皇帝的立场,又能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知难而退。 两人商议完毕,皇帝解了心头的结,其实要说皇帝对林秀儿到底有多喜爱,也谈不上有多少。 郁在他心里让他耿耿于怀的,恰好就是青年人的逆反心理,你越是干涉我,我越是不想听你的。 青年人翻过这个历程,就算真正的长大成人了。 孙燚也谈不上什么出谋划策,他只是帮着陛下坚定自己的信念,作为皇帝,不能保持自己的坚持,那是绝对的大忌。 皇帝就应该是孤独又固执的。越长大,越如此。 次日早朝,皇帝当众宣布了让邓尚书去林家纳采问名的决定,并下诏嘉奖林侍郎。朝堂之上,众人皆惊。 一向对此事漠不关心的太傅黄如辉,以及几位尚书同时出列,一拜到底:“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朝臣中有不少人面色大惊,却无一人敢于提出异议。强颜欢笑,跪拜下去:“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唯有那林允文林侍郎,此时此刻却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周围的恭维声不绝于耳,林允文不知道如何对付,只能双手抱拳不断作揖,为官多年的经验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得意忘形,偏偏那翘起的嘴角遮掩不住他内心的欢喜。 秀儿,会很开心的。 第920章 脸皮挺厚 孙燚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奔波数千里,再加上昨夜的小别胜新婚,铁打的人都有些扛不住,这还是仗着年轻身体素质好,不至于输的太惨。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天光大亮,屋子里的胭脂味道和昨夜荒唐留下的气息掺杂在一起,一时间恍恍惚惚,不知何时何地。 三岁的孙乐趴在床沿边,瞪着纯净的大眼珠子瞧着他,孙燚望着孙乐笑:“儿子,上来让爹抱抱。” 孙乐眨巴眨巴眼,伸出小胖手指:“光屁股,丢丢脸。” 屋子里的火盆烧的旺,锦被只盖住了肚子,露出半边屁股和一条粗壮的大腿,孙燚翻了半个身子,裹住被子,笑哈哈的问:“儿子,谁教你的?” :“芝芝姐姐说,光屁股,丢丢脸。” 孙燚佯怒道:“芝芝姐姐的话你就听,爹爹的话你就不听吗?” :“爹爹,你为什么睡我的床?让我自己睡小床?”孙乐托着下巴,有些不高兴。:“我都是和娘睡在一起的。” 门轻轻推开,笑颜轻手轻脚走进来,:“乐乐,爹爹累了在睡觉,你别进来吵醒他。” :“爹爹醒了,光屁股呢。”三岁的乐乐说话流畅了许多。 帐子揭开,一张花儿般明艳的脸探进来,眼睛秋水般清澈,脸上一抹绯红,更衬的肌肤白皙细腻,唇红齿白。 :“醒了?不多睡一会儿?”笑颜抱起孙乐坐在床边,笑意盈盈。 :“几时了?”孙燚裹着被子滚了一滚,滚在笑颜身边,伸手去捏乐乐的脸,乐乐不乐意,躲了一躲。 :“你儿子说我睡了他的床,你告诉他,这是我的床,我是借给他睡的。我在家的时候,他不能睡。”孙燚伸手去抢孙乐。 乐乐不高兴了,在笑颜的怀里挣扎着:“这是我的床,我的。” :“我的,我的。”孙燚装作不服气的争执着。 笑颜轻轻拍了孙燚手臂一下:“多大的人了,和你儿子抢东西。羞不羞啊。” :“光屁股,羞羞脸。”孙乐做了一个鬼脸,嘴里喊着。 :“哈哈。~~~哈哈~~~”孙燚和笑颜同时笑出声来。 笑颜止住笑,抱着孙乐站起来:“醒了就起来,灶上热着早饭,你随便吃一口,马上吃中午饭了。我让何嫂去买你最喜欢吃的烧鸭了。” 孙燚出手如电,迅速的在孙乐脸上抹了一下:“好,起床,哎呀~~~” :“怎么了?”笑颜微微探下身来,关切的问。 孙燚脸上一抹坏笑:“哦~~哦~~腰疼,媳妇,我腰疼。。。。” 笑颜脸上浮出一片潮红:“活该!”转身往外走。 孙乐挣扎着从笑颜肩头探出脸来:“活该,活该,爹爹活该。。。” 笑颜轻轻在孙乐屁股上拍了一下:“别胡说八道,他是你爹。忘记他带你骑大马了?” :“娘,我记得他打我屁股。”孙乐一本正经的回答。 :“卧槽。。。小崽子你。。。”孙燚差点急了。 上一回在镇北口,小孙乐骑过紫狼之后,见谁的马都想骑一下,趁人没人注意,他自己搬了一个小凳子溜达进马厩里,想要自己上马,要不是被人及时发现,那马一撩蹄子,能踹死他。 孙燚急了,抽了他屁股几下,这小崽子就记住了。 洗漱完,孙燚随手抓了两个包子往前院走,阳光不错,曲先生半躺在摇椅里晒着太阳,腿上盖着一个小毯子,看着眼熟。 边上的小桌子上一个小小的碳炉烧着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曲爹。”孙燚一屁股坐在一边小凳子上,三两口将包子塞进嘴里,开始沏茶。 :“早朝时候陛下下了旨意,要迎娶林家三女儿,所有规制流程,由礼部尚书邓大人亲自负责。你出的主意?” :“嗯,我本来想让黄太傅来干这件事,堵死那些家伙的嘴。后来想想黄大人年事已高,又贵为一朝太傅,他儿子还在我手下,相处的还算不错,我这样折腾他爹也不太合适,才想着让邓大人来负责。” 孙燚倒出两杯茶,一杯放在曲先生手边,端起一杯自己闻了闻,一脸陶醉。:“曲爹,我的岩茶喝完了,给我点呗。” :“你是怎么说服陛下不要杀人的?”曲先生半眯着眼。 孙燚喝了口茶:“那些人的罪不足以杀头,我让陛下先留着他们的脑袋,慢慢收集证据,罪名够了,自己慢慢杀。” 曲先生微侧过头,眼袋耷拉着:“变聪明了啊。” :“曲爹教的好。”孙燚嘻嘻一笑。 :“你是说曲爹以前的手板子打的好?”曲先生微微一乐。 :“好!当然好!曲爹,我儿子给你教好不好?” 曲先生转回脸:“怎么,你舍得?” :“三岁了,该启蒙了。这小崽子也挺皮,曲爹可以打他手板。我觉得笑笑有些下不去手。”孙燚又倒了一杯茶。 :“我刚才在晒太阳,乐乐悄悄拿了他这个小毯子给我盖,他比你可乖多了,我也打不下手。”曲先生又闭上了眼睛。 :“哦,难怪我看小毯子眼熟。”孙燚笑了笑:“曲爹就没有闻到一股尿骚味?我记得昨晚他可是尿床了。” 曲先生一下睁开了眼,扭头看了孙燚一眼,又转回去,一副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的样子:“什么样的坏爹生什么样的坏崽子。” 孙燚嘿嘿一笑:“曲爹,云山码头建好了,林平平还发现两个西洋鬼子,造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火炮,四五百步,轻易击穿二三指的木板。” :“嗯,我知道,他来信给我说了。那火炮的重要性我相信你自己知道,我就不说了。云山码头你准备让谁管?” :“我没有人选,曲爹帮我拿个主意呗。” 曲先生坐了起来:“让你大舅哥去。你大舅哥可是个人才。” 孙燚迟疑着:“好是好,可是你也知道,我大舅哥三十了,我老丈人可是等着抱孙子呢,我把他弄到那个鸟不拉屎的海边。。。。。。” :“云山码头必须要有个靠的住的自己人在背后帮你掌控大局。我本来想让林平平去的,不过他能力强,明阁很多事少不了他,去负责一个码头,大材小用了。” :“那我再想想,实在不行,给我大舅哥找个女人,生米做成熟饭。” 曲先生扭过头闭上眼,眼不见为净,喃喃道::“这主意好,这主意够不要脸的,说不定你老丈人还要谢谢你呢。” :“嘿嘿~~~”孙燚捏捏自己的脸皮,确实有点厚。:“我和笑笑商量商量。” 第921章 李平平的玲珑 骁勇候孙燚回京后只见了陛下一次,陛下第二天就态度强硬的宣布了皇后的选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骁勇候的主意。 骁勇侯的凶名在金陵可是人尽皆知,那些站错队选错边的人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哪一天突然被人抄家问斩。 一连几日过去,却不见朝廷有任何举动,这忐忑的心更是没底,想私下去拜访,又怕被人说朝臣勾结戍边大将,那就更是罪加一等。 柳行舟柳大人才歇过一口气,门房又拿了一叠的拜帖进来:“大人,门外又来了七八辆车。” :“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本大人今日乏了,不能见客。”柳行舟烦躁的吩咐道。 门子为难道:“大人,都是朝中三四品官,不见不好?我瞧着户部王之浩大人也在外面等着拜见大人。” 柳行舟脸色阴郁,一股焦躁缠与眉间:“去,不管是谁,都说我累了,睡下了。” 门子不好再劝,转身走出去,脸上一股郁郁之气,:“妈的,好不容易今天有些外财,又他妈的要退出去,给这种人做门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一包银子,门子不但不高兴,反而越发觉得委屈。明明可以赚更多的银子,现在赚不到了,心里那叫一个割肉的疼。 夜已深,天更冷,门外的访客都走了个干干净净,柳行舟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各种礼物,一筹莫展。 这两天,不知道谁突然开了窍,不能和骁勇侯有牵连,找柳大人可就没了顾忌,同朝为官,互为同僚,不是更好说话一些?虽然柳大人早年间在官场的口碑不算好,不过这两年看来,倒是变得平易近人了些。 接连两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拜访柳大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礼物是一箱一箱的送,恭维话是一套一套的来。 柳大人自认经历过官场起伏,早已经修炼的波澜不惊,结果还是没能压抑住心里的烦躁。 柳大人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巴结骁勇侯而来,悻悻甩了甩衣袖:“明天喊姑爷来一趟,这些破事,让他自己解决了去。别来烦老夫。” 金陵城西街,孙燚和李平平两人一身书生打扮,竟然也有几分儒雅。 李平平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平日里的口若悬河,今日居然有些木讷,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看见了吗,就是那个铺子。”李平平躲在街角,指着前方十几步的一间草药铺子。 那铺子看起来古色古香,应该是有些年头,一块褐色老木头上刻了几个字,原本的黑漆也几乎掉光:“回春药坊。” :“阿蛮,你去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右边眉下有一颗小红痣。帮我看看她的打扮。” 孙燚轻笑:“一起去啊,还有我平爷不敢去的地?” 李平平全没有之前在孙燚等人面前的嚣张跋扈,有些做贼心虚道:“你去帮我看看,看完了,出来告诉我。” :“呦,平爷,这可不是你啊。”孙燚取笑道。 李平平双手抱拳:“拜托拜托,阿蛮哥,帮帮忙。” 孙燚眯着眼:“这就是当年你说的那个小玲珑?” :“该说不说,你这记性还真好。老子就在你面前提过一次,你就念念不忘?”李平平急眼道。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平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猜啊,人家早就嫁人了。” :“所以我要你帮我看看她的打扮。”李平平心气又低了一些。 边上几个女子走过,顾盼飞扬,也有几分姿色,看见他们两个,眼神明显亮了一亮,交头接耳几句,又挤在一团笑了起来,脚步似乎都有一点迟疑。 :“你再不去,我回去告诉笑笑你在街上招蜂引蝶。”李平平威胁道。 孙燚摇摇头:“平爷,你真不地道。” 迈进药坊,一股很浓烈的草药味道,又苦又香,倒是不让人讨厌。 铺子里有好几个伙计在忙碌,一个小隔间里,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帮人把脉,旁边坐着几个人在等候。 环视一圈,抓药处有一个女子在帮忙抓药,乍一看,年芳不过二十,一件蓝色短袄,身材窈窕。 孙燚微微笑着走近,这时候正好一个老妇人拿着药方过来抓药,那女子只看了一眼药方,就提着戥子开始抓药,孙燚稍微留意了一下,药方子上开了七八种药,那女子手脚极为利索,只是短短几息时间,就把药材配齐。 用纸一包,麻绳一绑,提溜一串。递给老妇人。:“大娘,一次熬一包,三碗水熬成一碗,一天吃一次,三包吃三天,吃完后要是觉得身子还不利落,你再来,我让何郎中再给你瞧瞧。” 声音清脆,温温柔柔。 姑娘谈不上特别漂亮,但是浅浅的微笑让人觉得很亲切,很和善,眼睛明亮清澈,右边眉毛下一颗鲜红的小痣,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老妇人连声道谢:“玲珑姑娘又漂亮又心善,活菩萨啊。。。” 姑娘笑的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月亮:“大娘,你慢点走啊。。。记得,三天后不见好,一定要来找我。” :“好好好,我记住了。”老妇人慢慢从孙燚身边走过。 :“这位公子,药方呢?”姑娘瞧了一眼孙燚,笑容收了几分,问道。 :“啊,我不是来抓药的。” 那姑娘的笑容完全收敛起来,露出一丝厌恶:“公子,不抓药就请离开,这是药铺。” :“啊。。。哦。。。。好。。。。”孙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神色有点窘迫,实话说,他情窦初开的年龄就遇见了最好的笑颜,这些年,他就没有正儿八经和女人打过交道。 那姑娘看着孙燚慌慌张张的背影,眉眼弯了起来,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胆子居然这么小,这么小的胆子,还敢来看姑娘? 姑娘的笑容才绽开,又阴暗下来,都说那个家伙回来了,上次回来就没来见我,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不敢来见我? 骗子,男人都是骗子,是谁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说,将来在军队里锻炼的像个男子汉,就来提亲呢? 哼, 再不来,老娘可真就要嫁人了。 玲珑姑娘撩了一下鬓角,耳朵有点红。 第922章 不能误了李平平的英雄救美 孙燚慌慌张张走出门,冷风一吹,人又清醒过来,摸着脑袋,“我慌张什么啊?我又没干什么亏心事。” 扭过头,看着十几步之外,躲在街角鬼鬼祟祟的李平平,孙燚立刻觉得自己刚才丢了面子,就是拜李平平所赐,是李平平的偷偷摸摸贼眉鼠目的行为影响了自己。 孙燚往外走,迎面六七个男子直愣愣地撞过来,孙燚侧了侧身子,让到一边。见那几个男子横着膀子目中无人地走进药坊。 孙燚一边回头,一边向李平平走去,李平平半遮半掩着急的迎上来:“看见了吗?有没有看见她?” :“有这么一个妇人,眼角有颗痣,和你说的一样。”孙燚有些惋惜,带着一点安慰的语气对李平平说。 李平平身子瞬间颓委下去:“妇人?右眉下有颗红色的小痣,很鲜活。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 瞧李平平这个悲伤哀怨的眼神,孙燚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骗你的,怎么这么不经骗啊,人好好的,至少看装束,还没有嫁人。不信你自己去看一眼。” 李平平的腰杆一点点直起来,胸膛一点点挺起来,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孙阿蛮,你拿这个事骗老子?” 孙燚见势不妙,李平平这是动了真怒,立刻弯下腰,谄媚道:“我不是骗你,我只是想让你自己感受一下,很多年以前的感情,对你来说,到底还重要不重要。” :“看起来,李爷还是很重情感的,这么多年不见,用情如此之深,真是情比金坚啊。” 孙燚装模作样的整理着李平平的衣裳:“李爷,小的已经为你打探好了,不如今日就趁热打铁,一举拿下?” 孙燚的姿态已经很低了,他比李平平高一个头,现在身子弯的比李平平还要低半个脑袋,李平平眼睛斜斜的向下瞥了孙燚一眼:“你以为老子是小柱子,不,是陈阳那种风流货色?老子心里有真爱。” :“真爱真爱,妥妥的真爱。”孙燚腆着脸:“李爷,咱里面请?” 李平平又犹豫起来,神色又变得无所适从:“咱,咱回去想想,今天出门随便了些,晚上回去洗个澡,明天换套衣裳,清清爽爽的来。要正式一点,正式一点。” 孙燚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李平平,李平平今天已经是刻意拾掇过自己,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身上的衣裳是全新的,熨帖的平平整整,脚下一双鞋子,都是全新的。 :“李爷,咱今天精神抖擞,容光焕发,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如何要等到明日?” 李平平明显有点心慌,正要说话,突然从药铺里发出一声尖叫:“滚出去!你滚出去!” 孙燚才一晃神,李平平已经窜到回春药坊门口。 孙燚摇摇头,以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街上打架,不过,有机会惩奸除恶,痛打恶少,这种感觉,真他娘的爽。 热血沸腾。。。比战场杀敌还刺激。 孙燚向周围瞧了一眼,不出意外,周围有几个人微微点头,这是张山虎暗地里给他安排的护卫。 在金陵城,出门最多就是带着一个林全栋,进出要是总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兵,指不定又会成为哪位大人的小本本上的罪名。 施施然走进药坊,药坊里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几个伙计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做声。 李平平勇敢的站在玲珑身前,玲珑紧紧抓着他的手,脸上的惊喜水波一般荡漾。 :“呦,难怪不让老子上手,原来养了小白脸啊?啊不,这脸也不白啊。”一个披着青色大氅的男子站在李平平面前,一脸嘲讽。 :“嘿嘿,是爷们不?是爷们咱们出去打,欺负女人算什么玩意儿?”李平平抹了把脸:“说话离我远点,嘴臭的要死。” 玲珑插嘴道:“肝火旺,脾胃虚,肾阳虚,活不过五十。” 李平平噗嗤一声笑了,扭过头,溺爱的看着身边的小女人:“骂人没意思,一会你看我揍他才过瘾。” 玲珑乖乖巧巧的:“哦。。。” :“你!”那个青衣男子怒吼一声,又忍住,阴恻恻的笑了:“装英雄啊?英雄救美啊?嘿,行,我高品瑞就想见识见识,打断英雄手脚,英雄哭不哭。” 那个叫做高品瑞的男子退后两步:“断他两只手,让他一辈子都摸不成女人。” 李平平皱了皱眉,他已经看见孙燚站在门口,心里根本不慌,只是看这几个人口气居然这么大,在西街这么繁华的地方打砸,有恃无恐的嚣张。看来这些事干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个汉子从高品瑞身后站出来,逼向李平平。 :“报官!去报官!你们别傻站着,去报官!”玲珑喊了起来。喊着话,顺手抄起柜台上的戥子,把相对尖头的一边对准那两个人。 :“报官就报官,我瞧瞧谁敢来管我的闲事。”高品瑞撇撇嘴,丝毫不在乎。 药坊里没人敢动,老郎中从小隔间里走了出来,脚步着急,愤愤不平地往外走:“我去报官,我就不信了,天子脚下,还有人敢欺男霸女。” :“抽他两个大嘴巴子,人老了还不知道个好歹。”高品瑞手指头轻轻朝老郎中弹了弹。 一个汉子一个箭步上前,高高扬起右手,一个巴掌就要抽下去。 :“啪!”一声爆响,那个汉子整个人原地凌空翻了半个跟头,一头撞在地上,再无声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孙燚扶住老郎中,眼睛看着地上那个汉子:“欺男霸女我不管,这老爷子这岁数,当你爹都可以了,你好意思打他?过分了啊。” 抬起眼,看着五六个人恶狠狠的看着他,孙燚随意挥挥手:“你们继续,我扶老人出去。打老人不对。” :“抓住他!小周,去喊人。”高品瑞也算有点眼力,一看孙燚一巴掌能把人抽的飞起来,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立刻去喊人。 几个人围了过去,有两个人脸色阴沉,默默地把手伸进棉袍里。 孙燚将老郎中护在身后:“诶,我不干涉你们调戏少女,你们也别管我见义勇为成不?” :“话真多,练家子哈?咱刑部大牢里装的都是你们这种练家子。江湖好汉?嘿嘿,铁链穿了你的琵琶骨,我瞧你还怎么做好汉。”高品瑞很小心,缩在几个人中间,并不往前站。 :“兄弟,正事要紧,我不妨碍你们,我立刻走,成不成?”孙燚心虚的很。 李平平好不容易有个英雄救美的表现时刻,自己怎么也不能坏了他的好事啊。 他似乎全然忘了,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里,就李平平不会打架。 第923章 狗血闹剧 如果李平平知道孙燚现在的想法,至少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面对着七八个壮汉,一时的血勇之气是有的,稍稍冷静下来,自然知道万一动起手来,自己会有多么悲惨的下场。 毕竟在李平平心底,自己还是个读书人,仅有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高品瑞微眯了眼,看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刚才那一巴掌,足以证明他的武力值有多高,那个汉子在他身边也算是能打的,结果却被眼前这人一巴掌抽倒在地。 孙燚表情看起来有些慌张,眼神却骗不了人,那双眼眸里没有一点儿的波动,并无半点惊慌可言。 这种江湖人,高品瑞一点也不怕,一声令下,不知道有多少想巴结自己的人会冲在前头拿下他。 但是此刻双方距离太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是动起手来,误伤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自己堂堂刑部尚书的公子被人所伤,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混。 高品瑞稍微有些犹豫,刚刚出门的小周就带着一队巡街的兵马司士兵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小周指着孙燚:“就是他,动手打了人,你们瞧,人还在地上,死活未知。” :“呵呵,巧了,你殴打百姓,现在兵马司来了,你和他们解释。”高品瑞阴森森的笑了起来,自己又后退了两步。:“你们协助兵马司抓人。此人手段狠辣,下手不用留情,留口气画押就成。” 兵马司三十多个士兵涌进来,让高品瑞多了几成把握。 :“哎。。。。。”孙燚无可奈何的摊开手:“事闹大了,怎么办?” 李平平牵着玲珑的手:“他调戏你弟妹,你说怎么办?” 玲珑不轻不重的捶了李平平手臂一下,脸色绯红,眼眸水波荡漾流光溢彩:“胡说什么呢?谁说我要嫁给你。” :“你不是在等我?”李平平紧紧握住玲珑的手,心神大定,那和小柱子,陈阳这些兵痞子学会的没皮没脸,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玲珑眼波流转:“那大个子是你朋友?” :“我小弟。” :“你刚才不敢进来,让你小弟来探路?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胆小?这么多年没有长进?”玲珑似乎有些嗔怒,一只小手却乖乖巧巧的让李平平握着,一点也不挣扎。 李平平有些急了:“谁说的,谁说我胆小?我只是怕。。。只是怕。。。” :“怕什么?”玲珑抬起头看着李平平的侧脸,当年那个见了自己就脸红的小男孩,怎么还这么爱脸红呢? 男人只有在最心爱的女人面前,才能找回最纯真的自己。 李平平逼急了,凑到玲珑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他是孙阿蛮。” 李平平靠的太近,说话的气息拂动玲珑耳边的发梢,她措不及防的向后躲了躲:“什么孙阿。。。。。蛮?”最后一个字,拖长了声调,微不可闻。 玲珑眉毛高挑,眼角高挑,那颗痣都变得灵动,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他是。。。你小弟?” 李平平似乎找到自信,扳回一城,抬起头,下巴微扬,矜持地点了两下。 :“李爷,又要打架啊?说出去不好听啊?”孙燚个子高,他从人群里探出头询问李平平,鹤立鸡群一样。 孙燚一说话,高品瑞立刻又把注意力放在李平平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还有这两个人,他们是一伙的。” :“别动手!卧槽!啪~~~别打了!啪~~~~都说了与我是见义勇为啊。啪~~~~~诶,卧槽,这么硬~~啪!啪!” 罗奔放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弹腿传人,下盘功夫练得极好,孙燚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偏偏脚下本能的站的稳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翻倒,只是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无丝毫反击之力。 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力量之大,仿佛被马蹄子狠狠踢在脸上,罗奔放再也站不住,腿上一软,整个人侧摔出去。 :“军爷,他们持刀伤人,你们不管吗?啪!~~~”孙燚在人群里大叫,手下却毫不留情,大耳光子四处乱飞,一巴掌抽翻一个人。 高品瑞身边两个厉害角色抽出短刀,一上一下,对着孙燚胸口小腹捅了下去,下手又黑又狠。 孙燚护着身后的老郎中,无法躲闪,出手如电,两记大耳瓜子抽上去,那两个厉害角色颓然翻倒,刺入小腹的那把短刀在孙燚的棉袍上割开一个长长的口子,棉絮飞舞。 转眼间,高品瑞面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护卫,地上躺着好几个睡得香甜,人事不省的家伙。 高品瑞连连后退,竟然忘了李平平在他身后,腰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踢的踉踉跄跄,腰杆仿佛踢断了一样,痛不欲生。 :“就这点本事也敢抢老子女人?”李平平在玲珑面前表现出痛打落水狗的勇敢,大出风头。 小周见情势不妙,掉头又往外跑。 :“住手!别动!住手!”有人在喊。 :“咔咔咔”一阵乱响,孙燚和李平平立刻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们两个听惯了这个声音,这是弩箭上弦声。 药坊里挤了三四十个人在里面,还有几个伙计,几个病人,包括身后的老郎中,再加上李平平,玲珑两人,显得极其逼仄。 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被几把弩箭对准,孙燚也不敢妄动。万一那个不长眼的士兵扣动机扩,那一定会伤及无辜。 护卫一伸手,扶住差点跌倒的高品瑞,高品瑞原本长的还有几分端正的脸扭曲的不似人形。 :“高公子,你可受了伤?”一名典吏打扮的凑到高品瑞身边,一脸谄媚的嘘寒问暖。 :“拿下他们,送刑部。”高品瑞连着倒吸几口冷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充满杀意的字。 那典吏点头哈腰:“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来人!拿下!”典吏直起腰,一张国字脸板的生硬,若不是之前看到他那种谄媚的嘴脸,倒也有几分官威。 :“诶,军爷,是他们调戏良家女子,意图持械伤人,如何不抓他们?”李平平不但不怕,反而争论起来。 :“我没看见他调戏女子,也没看见他持械伤人!我就见你们打人了。” 孙燚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只是很普通的一场调戏民女,英雄救美,充其量再打一场架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结局又出乎意料,演变成了一场官宦子弟依仗权势欺凌弱小狗血闹剧! 第924章 半个时辰 几个小卒手里拿着锁链逼上前来,李平平倒是无所谓,可是见那小卒粗手粗脚的要往玲珑身上套,顿时来了脾气:“滚蛋,你那只狗眼看见她动了手了?” 旁边拿着弩箭的小卒往前顶了顶:“你再动一下,我就射杀你!” :“哈哈,射杀我?”李平平怒极而笑。:“你敢吗?” 李平平虽然平日里嘴上不太饶人,脾气其实很好,这一刻却瞬间爆发了。:“卧槽,孙阿蛮,老子生气了!老子回到自己家还要受这等鸟气?” :“李爷,你想怎么办?”孙燚脸色冷了下来。 :“你自己看着办。”李平平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如暴雨欲来。 :“欺负我李平平的女人?这件事你办不好,我瞧你还怎么有脸回去做你的边军副帅。!” 孙燚黑着脸,扭头看向高品瑞:“你叫高公子?谁家的公子?说出来让我骁勇侯认识认识?” :“你是兵马司的?兵马司现在谁当家?你去请来,告诉他,骁勇侯孙燚在这里等他。” 那个一脸方正的典吏眼神一阵惊惧,他没见过骁勇候,自然不能判断真假,可是眼前这人眉头一拧,眼神里的杀机翻山倒海般汹涌而出,在兵马司混了这么些年,金陵城内各种人等,见识多了,自然明白,这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眼神。 典吏还在犹豫,高品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孙燚:“放屁,你要是骁勇侯,我就是。。。。。哎呦。” 孙燚一探手,捏住高品瑞的手指,往身前一扯,顺势从背后卡住他的脖子,语气冷厉:“你就是什么?你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还能活着和我说话吗?” :“老子回来参加陛下大婚,不想见了血光。” :“你爹是谁?你叫人去喊他来,老子就这里等。” 孙燚抬起眼,眼神嗜人般的凶恶“那两个拿弩箭的,你可要拿好,万一手抖一下,射死了这个公子哥,他爹会不会放过你?” :“去!叫兵马司当家的来!别让我带人上门,那时候,你兵马司所受的羞辱,可就全部让你一人承担!你~~~~担得起吗?” :“外面来个人。”孙燚轻轻的说了一声。 一个年轻人瞬间出现在门来:“副帅!”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丢过去:“你拿着我的牌子,随这位大人去。” 年轻人轻巧一抬手,接住令牌:“是,副帅。” :“请,大人。”孙燚眼睛掠过那个一脸方正的典吏 那典吏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嘴唇颤抖,想要说话。 :“半刻钟时间,我等你半刻钟。”孙燚丢下这句话。又在被控制住的高品瑞耳边说: “你呢?高公子?你还不叫人去喊救兵吗?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没人来,我就以你当街刺杀大夏边军副帅的罪名,赏你一死。” :“你瞧,放心,我刚才想过了,杀了你,未必需要见血,也不算对陛下不恭。我们边军做事就要比你爽快。自己能解决的事,绝不麻烦其他人。” 那典吏早已慌慌张张的拔脚就往外跑,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清楚听见重重扑倒在地的声响,而后又是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高品瑞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这一次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又是一串脚步声传来,那个叫做小周的又带着五六个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少爷,我喊了刘护卫。。。。。”声音戛然而止,自己的少爷居然被人勒住脖子,动弹不得。 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随手把小周划拉到一边:“放开公子,有什么道,划出来,我接着。” 孙燚眼皮子都没抬起,根本不搭理他,倒是对那个气喘吁吁的小周很有兴趣:“诶,小周是,你这腿脚挺利索的啊。高公子,你就让他跑一趟呗,我看他跑的很快,半个时辰应该够了?” 孙燚的声音甚是平和,不急不躁,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听在高品瑞的耳朵里,却如地狱里索命的呼唤。。。冷到心窝里。 :“小周,你去府上,请,请老爷来,告诉老爷,我,我被骁勇侯拿住了。他要杀了我。”高品瑞命悬一线,面无人色。 李平平拨开眼前几个不知所措的士兵,拖过一张凳子送到孙燚身边,心情好了很多:“坐。” 又回到对面玲珑的身边,牵住玲珑的手。 孙燚笑了起来,眉眼舒朗,几颗大白牙格外明亮:“李爷,这样处理,面子够不够了?” 李平平努力憋着笑,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还算你有点担当。” 孙燚继续笑:“嫂子,他们来骚扰过你几次了?” 玲珑小脸蛋刷的一下红了:“今天第四次了。” :“嗯,看不出这小子还有点眼光,知道嫂子长得漂亮。不像有些人,只敢放在心里想啊想,一想想了好些年,也不怕嫂子你嫁了人。” :“嗯?孙阿蛮,闭上你的嘴。大老爷们逼逼叨做什么?”李平平稍微侧眼瞧了瞧玲珑。 玲珑被孙燚一口一个嫂子叫的满面通红,连白洁光滑的脖颈处都红了一片。:“我不是你嫂子,我们又没有媒妁之言。” :“这简单啊,嫂子,一会儿我们就找人给你家提亲呗。”孙燚一点不在乎这些礼节,能让李平平念念不忘,能让这个女子二十岁了还未许人,足以说明一切。 玲珑觉得李平平的手,滚烫滚烫。 场面变得很滑稽,几十个持刀举枪的兵马司小卒待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家的眼睛不停的往骁勇侯身上看,眼里充满好奇和钦佩,这可是传说中的英雄人物,要知道,现在戏台上时不时还要演一场镇北口大捷,如今一见,果然年轻有为,不同凡响。 刚才面对几十把刀枪,依然大耳瓜子抽的干脆响亮,那几个被抽晕过去的人现在还昏迷不醒,可见力度之大,战力之强。 这才是军人作风,强悍强硬。 特别是刚才对高公子说的话,不是杀不了你,是不想在皇上大喜之时,见血不详,才对你网开一面。 都说骁勇候忠勇,对陛下果然忠诚。 看过骁勇候,再看看李平平,眼里更是崇拜,骁勇侯对他都是恭敬有加,言语有度,一定也是英雄人物。 有些士兵缓缓放低了手下的刀枪,他们没有多害怕,大人之间的纠葛,大人们自己解决,这些小兵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第925章 嘶~~~~~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老郎中从孙燚背后走出来,先前那种孤勇早就变作惊喜 ,作揖道:“公子是骁勇侯孙燚孙将军?镇北口大破北邙军的孙将军?” :“是我,老先生不必多礼,刚才见老先生也有一腔热血,佩服佩服。”孙燚随手松开高品瑞,对老郎中拱了拱手,之前那么多人,只有他有勇气站出来,值得孙燚高看他一眼。 小周喊来的刘护卫眼前一亮,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将高品瑞保护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闪过,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清脆而响亮,宛如惊雷炸响。这一记耳光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刘护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狠狠地抽打在了脸上。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刘护卫一头栽了下去,他身手还算了得,撞在地上居然没有晕过去,迷迷糊糊的用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表情迷迷瞪瞪,眼神恍恍惚惚,捂着脸,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失措。 :“高公子,你最好别动。”孙燚抬手手掌吹了几下:“这功夫可以啊,脸皮练得这么硬,抽的手痛。” 高品瑞这下彻底慌了神,在人家眼里,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货色,他的目的,是奔着父亲去的。若是连累了父亲,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老郎中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刘护卫,鼻子和嘴巴喷出血来,染得灰色地面一片血红。 :“孙将军,渴了?我去给你端杯养心茶来。”也不等孙燚回答,老郎中转身向后堂走去。 :“谢谢老先生。”孙燚追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梁伯,给我也来一碗。” 不多时,老郎中从后堂端出一个托盘,托盘上两碗养心茶,先是送了一碗给孙燚,又端了一碗送到李平平面前。 :“小玲珑,你等的是他?他不就是老李的儿子吗?” :“梁伯。。。。。”玲珑轻轻地跺了跺脚,有些撒娇。 :“小侄李平平见过梁伯。” 老郎中梁伯的脸色有点古怪,点了点头,又对着玲珑说到:“小姐,你娘亲那一关,可不好过啊。” 玲珑和李平平的脸色都微微一沉,只是那么一瞬间,李平平脸上又露出几分坚定:“我会说服她的。这一次,我不会再逃走了。” 梁伯瞧了瞧李平平,又瞧了瞧玲珑,玲珑表情有点害羞又有点欢喜,忽然抚须微微一笑:“好,好,好!长大了,长大了。” 门外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接着有无数压抑着的呵斥声传来:“走走走,都走了,别挤在这里!” :“走了走了,快走!” :“大人办案,无关人员立刻散开!散开!” 。。。。。。 接着是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为首那人一脸惊慌。 来人视线在室内扫过一眼,推开挡路的几个兵马司的士兵,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孙燚面前,深深一拜。 :“兵马司指挥使林昆山,拜见侯爷。” 别人只听说过骁勇候的凶猛,林昆山可是亲眼见过骁勇候的凶狠,当年,如日中天的张太傅的公子张崇名带领那么多人围攻骁勇候夫妇,最后死了无数个太傅府的护卫,死了无数兵马司的士兵,也没有阻挡人家杀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而现在,骁勇侯已然是边军副帅,手握数十万边军,年纪轻轻,深受皇恩,与他作对,与找死何异。 :“林指挥使,免礼。”孙燚上下打量林昆山,林昆山身材中等,一身五品官衣,路上跑的着急,官帽都有些歪斜,额上汗出如雨。 “你的人干了什么事,你知道了?”孙燚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问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戏谑和好奇,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退下,你们退下!”林昆山微微侧过身子,用力摆了几下手,吩咐兵马司的士兵退下。 :“下官略有耳闻。下官御下不严,冲撞侯爷,回去后一定军法处置,请侯爷恕罪。”林昆山矮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回答。 :“张必修,过来向侯爷请罪!”林昆山又侧过头,对着门口处那个典吏喊道。那典吏张必修面色煞白,眼神呆滞,两股颤颤,哪还有之前的官威。 听到林昆山喊,那典吏跑过来,离着孙燚还有几步就扑通一声跪下,双膝在地上跪行几步,一头磕在孙燚面前:“属下有眼无珠,属下有眼无珠,冲撞侯爷,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孙燚笑容可掬的看着林昆山,在林昆山眼里,孙燚那眼神像锋利的小刀子一样在自己的脖颈间划来划去。只要他愿意,自己这个五品小官的命,与蝼蚁无异。 林昆山的身子越来越软,腰杆子越来越弯。 孙燚云淡风轻的开口道:“林指挥使,你来的正好,这位气宇轩昂的公子你可认识?” :“下官认得,他是刑部高尚书的公子高品瑞。” :“嘶~~~~”孙燚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刑部尚书?我虽然少在京城,也听闻刑部高尚书品行高洁,铁面无私,其公子如何这般不堪?三番五次调戏良家女子。我等只是劝了一劝,你瞧瞧,若不是我身手还过得去,这一刀,可不就得开膛破肚,命丧当场?” 孙燚指着棉袍上的刀口,一副后怕的表情。 “嘶~~~~~~~”林昆山这一口倒吸的冷气差点把自己憋死了过去,真情流露,可不是孙燚那般装模作样。 :“下官罪该万死,百死莫辞。”林昆生终于没能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续的叩首领罪,“砰砰砰”几声,头上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嘶~~~~~~”这下孙燚可是真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林昆生也是个狠角色啊,这几个头磕的那叫一个扎实。一探手,孙燚揪住他的官袍,将其提溜起来:“林指挥使,你要磕头,去陛下面前磕。” :“当今圣上英明神武,贤明果决,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你去陛下面前解释。”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孙燚才一松手,林昆生又一头磕了下去。 旁边那个张必修见指挥使大人都已经是如此惊慌,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本能,:“砰砰砰砰。。。。”十几个头磕下去,头昏眼花,又受了惊吓,居然翻了翻白眼,晕了过去。 第926章 请出张大帅 :“起来!皇上即将大婚,你故意搞得头破血流,是想诅咒皇上吗?”孙燚低吼一声,竟如虎啸。 李平平松开玲珑的手,走到孙燚面前:“阿蛮,差不多了,闹大了不好看,也失了陛下的颜面。” “林大人,兵马司负责维护咱京城治安,还百姓一个太平安宁的世界,不是助纣为虐。这件事,我不管了,你自己上折子向皇上请罪,听明白了吗?”孙燚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把嘴凑到林昆生的耳朵旁边,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孙燚这话很明白了,他不再追究此事,但是这件事陛下一定会知道,至于陛下怎么处理,那就要看陛下的心情。 这其实也是给林昆生一条活路,若是孙燚执意要追查兵马司的职责,别的不说,仅是意图谋杀骁勇侯一条罪,就足以让林昆生脑袋搬家。 林昆山艰难地支撑着身子站起来,头上的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谢侯爷宽宏大量,谢侯爷宽宏大量。” 虽然是苦肉计,虽然侯爷也知道自己是苦肉计,虽然自己知道侯爷知道自己这是苦肉计,不过,侯爷总算是开口,放了自己一马,无论如何,陛下最多也就是再责罚一顿,性命倒是无忧。 :“林大人,跟我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外面人多,这样出去,颜面不好看。”李平平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官员头破血流,同情心又泛滥起来。 孙燚挑眉看着林昆生:“他是李平平,张陆离大帅的专职军医,你可知道他手下救活了多少骄兵悍将?那些兵痞子在他面前都像儿子一样乖巧。他要是有事,呵呵。。。我都不能想象你们一家子会是什么下场。” :“对了,他爹是李如儒,神医李如儒。” 林昆生脚步虚浮,心如死灰,随着李平平踉跄而去。 得罪了骁勇侯,得罪了李如儒的儿子,得罪了张陆离大帅的专职军医,算命的李瞎子说自己今年有一大劫,眼看着小心翼翼过到年关,原来这一劫应在此处。 玲珑抹了抹鬓角,几步跟上李平平:“我来帮你。” 李平平会心一笑,夫唱妇随,莫过于此。 :“高公子,时辰快到了,你爹这是不准备要你了?”孙燚捏了捏拳头。 心慌意乱的高品瑞现在哪里还敢说话,他是彻底看明白了,即使是他爹来,也很难让自己全身而退。 马车的车轮声停在门口,没人说话,能听见很多杂乱的脚步声向四处散去,散的很远。 :“兔崽子们,还不来扶我一把?”一个苍老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张陆离一身墨蓝色锦袍,张保军搀扶着走了进来。 孙燚和李平平两人野兔子一样蹦了出去,身子低的快要折断一般:“大帅。你怎么来了。” :“张哥。”又和张保军打了一个招呼。 张陆离毫不客气的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两兔崽子回来三天了,也不来看我一眼?还要我来找你们?跟我回家去。” :“大帅这是帮人解围来了?你瞧我,差点开膛破肚了。”孙燚咋咋呼呼的把自己的棉袍给张大帅看。 :“对啊,大帅,我没过门的媳妇差点被人抢走了。你可要为我做主。”李平平也配合道。 两人见了张陆离,知道这件事闹不起来了,本来两人也不是冲着闹事来的,毕竟回家就是好好歇着,谁愿意没事找事。 :“人在我家。”张陆离悄咪咪的说了一句,然后又放开声音:“走了,媳妇一起带着走,中午在我府上吃饭。这是做什么,搞得乱糟糟的?这里谁管事?” 头上绑着绷带的林昆生赶到几人身边,恭恭敬敬的:“兵马司林昆生拜见大帅,大帅安康。” 张陆离瞟了一眼林昆生头上的绷带,词言义正道:“嗯,兵马司在这里就好,闹事的关起来,好生处理。朗朗乾坤聚众斗殴闹事,成何体统。” :“下官明白,下官立刻把一众人犯押解回去,仔细审问,严加处理。”高大人没有出现,张大帅倒是露了面,不用说,上面这些大爷们私下已经达成了协议,自己回去等消息就好了。 :“行了,去。我们走。没过门的小媳妇呢?过来让老夫瞧一眼。” 李平平松开搀扶张陆离的手,转身大步向站在药坊里的玲珑,一把牵住玲珑的手:“走,张大帅,你的偶像。。。我让你见见,你以为的神仙人物,其实也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 玲珑有被李平平牵着手,又有些扭捏害羞起来,脚下毫不迟疑。 “小女子玲珑见过大帅。”玲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她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毕竟,眼前这位老人可是在大夏人心目中最为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之人!他的名字“张陆离”已经代表了胜利和荣耀。 张陆离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对璧人,实话说,两人的岁数都不小了,在大夏早就该成婚生子,开枝散叶。 :“不错不错,小平平的眼光真是不错。李神医每次在我面前,总是长吁短叹的操心小平平的婚事,今日一见,李神医真是多虑了。哈哈。。。我看我很快就能讨一碗喜酒喝了。” 张陆离笑哈哈的,他的气色比之前可是好了许多,甚至看起来脸上的老年斑都有了几分生气。 林昆生喊了十几个小兵进门,将晕倒在地上的几个人上了枷锁,抬了出去,高品瑞上了锁链,也被扯了出去,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古怪,脸上露出惊慌失色惶恐不安,而他的眼神,却仿佛在微笑,甚至有些讥讽。 :“等一下。”孙燚一把抓住高品瑞:“还有账没算呢。” 高品瑞露出一点疑色,孙燚手掌飞舞起来,“噼噼啪啪!”四个大耳瓜子个个声音清亮,高品瑞的嘴里一口污血吐出,带出几颗牙齿。 :“嘿嘿,行了,带走。”孙燚根本不再废话。 孙燚静静地看着高品瑞北拉扯出去,有些不爽地问道:“就这样放过他?” :“上车再说。”张陆离神色不变。 李平平牵着玲珑的手不放:“大帅,阿蛮,收尾的事情我就不参加了,我在这里帮忙收拾一下,大帅,改天去看你啊。”李平平知道,自己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医官,这种大佬们背后的交易,自己并不适合出现。 交情归交情。阶层归阶层。 孙燚愣了一下,又看看张陆离,张大帅哈哈一笑并没有要勉强的意思:“小崽子,记得来看我。带小姑娘一起来。” :“好嘞,大帅。” 第927章 兄弟俩的火锅 张保军亲自驾车,马车走的很稳。 张陆离摸着眉毛,盯着孙燚看:“长大了啊,胆子更大了啊,居然敢让尚书大人去见你?想什么呢?” 孙燚嘿嘿笑,挺了挺肚子:“瞧,谋杀侯爷的证据。” :“你家曲七教你的?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学人做孤臣?”张陆离声音很小,声色俱厉。 :“没有,我家曲爹怎么会这么做呢,陛下大婚,我真的不想杀人。不能杀人,心里的火总是要有地方发泄出去啊。”孙燚懒散下来,眼神发散,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张陆离缓了口气:“高山枝和杜高一起找的我,两个尚书的面子,我不得不给。也好,你可以好好的敲他们一笔。” :“大帅,为什么总是会这样?总是会有这么些人,仗着父辈或者家族的余荫和权势,便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孙燚忽然问道。 :“以前皇帝软弱是这样,现在的皇帝励精图治,整饬吏治,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事,天子脚下都不能幸免,其他各地,不是更加变本加厉?” :“你很生气?” 孙燚望着窗外行人如织,迟疑了许久,才艰难的说到:“其实,其实我今天在生自己的气。我今天知道那个人是高尚书的公子,我第一反应是,我可以用其威胁他,达成什么交易。直到刚才看见你,我也不觉得惊奇。” :“你感觉你没有以前那么嫉恶如仇了?”张陆离神情很是肃穆。 孙燚点点头,又摇摇头,怅然若失。 张陆离眼皮子耷拉着,眼睛只露出一条缝,看着孙燚神不守舍的脸庞,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他也不说话,马车轻盈的驶过大街小巷,偶尔会有一下颠簸,很快又恢复平稳。 二十多岁的副帅,旅途走的太快,他需要时间思索和沉淀。 街上的行人嘈杂,有欢声笑语,有讨价还价,有互不相让,有相敬如宾。。。。人间百态,人生百态。 马车持续前行,车窗里的人儿,景儿画本似的一页页的翻过,孙燚的眼神逐渐聚焦起来,逐渐清亮。 这天在大帅府,几个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是刑部尚书大人第二日早朝后,单独求见了陛下,之后很长时间里,混迹京城的纨绔子弟里,再也没有人见过高品瑞的身影。 从大帅府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孙燚谢绝了马车相送,自己一个人走上街。 已进深冬,寒意沁骨。 路上的灯一盏盏点亮,京城比山海关就是要热闹的多,山海关的灯,只有一个单调的枯黄,总有一种孤独悲凉的滋味,京城里的灯,五颜六色,则是带着一种引诱蛊惑的挑逗。 许多饭店酒馆人来人往,人们进进出出,热热闹闹,喧嚣的气氛似乎都能将漫天寒冷驱散到很远很远的黑暗去。 孙燚在人群里转了几转,转眼没了人影。 再出现时,已经是一间府邸后院里。 走过后院,来到左厢房,推门进去一股火辣辣的热气扑了出来,眼睛都熏的有些疼。 :“猜着你今晚要过来了,红油辣锅,等着你呢。”张山虎稳稳的坐在椅子上,面前一个红油锅咕嘟咕嘟的翻着大泡。 快三十岁的山虎,更加的沉稳。 孙燚拖开椅子在张山虎身边坐下:“这么厉害,知道我今晚来?” :“京城藏不住事,上午发生的事,中午不到就传开了,典吏张必修挨了三十棍子,差点一命呜呼,听说得罪了李如儒,请了好些郎中,都没人要去给他疗伤。” 张山虎从烫酒壶里取出倒了一杯酒放在孙燚面前:“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稳过的酒入口更顺更滑,仿佛这金陵城,更让人觉得舒适。孙燚却感觉不如山海关上的烧酒,一口下去,心口瞬间燃起一团火。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两人同时问。 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李平平呢?听说今天的事是他引起的?” :“找到他的玲珑姑娘了,二十岁的老姑娘,还在傻傻等着他,呵呵,你说他能怎么样。等着喝喜酒。” :“真好。”张山虎端起酒杯,分做两口喝下,斯文的很。 :“你呢,见过你爹娘了没有?伯父婶子身体可好?” :“曲先生那些人照顾的很好。” :“催你了?”孙燚夹起一块牛肉丢进火锅里涮了涮,在油碟里蘸了一下,丢进嘴里,窸窣有声。 :“不急,一个人自由自在。”山虎满不在乎的应道。 孙燚叹口气:“岁数不小啦,小柱子都有一个小媳妇了,今年十四。嘿嘿,我瞧小柱子是跑不了咯。” :“听说了。有人能拴住他,不容易哈。”张山虎又给孙燚满上。 :“把你自己丢在这里,你还好?” :“有啥不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吃香喝辣,应有尽有,不比你北疆强的多啊?”张山虎粗重的眉毛弹了一弹。 :“这里不比北疆,人多眼杂,你自己当心点。我听说稽密司的古昼川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你搞不搞得定他啊?”孙燚漫不经心的夹着片毛肚在火锅里涮来涮去。 :“行啦,熟了,再涮下去就不好吃了。”张山虎眼珠子有点红,像是被锅气熏的:“放心,曲先生不比他厉害啊?万事不决问七爷,这就是我生存的诀窍。厉害。” 孙燚嘿嘿嘿地笑:“曲爹这大岁数了,你还不放过他?” :“再等个两年,我估计就能把曲先生肚子里的本事都学会了,以后大夏只有春风亭,哪有稽密司?”张山虎也笑。 ::“给你说个好玩的事。柱子哥被一个外族女子看上了,那女子啊他妈的比我还高,巨有钱,说只要能促成他俩的好事,赏我黄金万两。” 张山虎嘴角挑出一道不正经的弧线:“那这钱可得赚,以柱子哥的身板,花花姐的身板未必扛得住。” :“嘻嘻嘻。。。。这话给花花姐听到,你死定了。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孙燚笑的轻佻起来。 两人说笑两句,又说起以前的一些人和事。 张山虎忽然犹豫了一下:“诶,说个事给你听,你先听,别急。” :“什么事?”孙燚停下伸向火锅的筷子。 张山虎侧头看着孙燚的眼睛:“四喜哥日子过得不太好。有人在拿平武城当年死掉的那些富商的事找他麻烦。” 孙燚声音变得寒冷:“人和孩子没事?谁在挑事?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第928章 你们还有什么价值? 皇帝的婚礼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选定的日子在正月初二十二,时间稍微有点赶,不过李太后觉得日子越早越好,也就定下了这天。 整个金陵城都开始为皇帝大婚做准备,此时离春节也不过二十天,喜上加喜,到处开始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整个金陵城都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平武城霞溪巷东头,有一个宅子,两重院子,日常住着六口人,夫妻两个和两个男孩子,还有两个打杂的妇人。 男人在衙门里做事,妻子在家操持,夫妻两人都是好脾气,从不曾见他们与街坊邻居红过脸,日子过的平淡,倒也是其乐融融。 这种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发现了奇怪的变化,先是有陌生人找上家来,在宅子里发生过争执,之后就经常有人上门吵闹,甚至打生打砸的行为。 男人在衙门的同僚们也有来过,主持公道,将闹事之人抓回衙门,奇怪的是,往往没过两天,闹事的人又再次出现,态度更为张狂,而男人的同僚们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岁多的刘不浪抱着娘亲的腿躲在宅子一角,看着在院子里打砸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紧紧抿着嘴,眼里满是仇恨。 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家里几乎没有一个物件是好的,连灶台和锅都被人砸了,这些日子,都是左邻右舍看着可怜,从墙边丢一点吃食过来,一家几口人才勉强能果腹。 刘四喜靠着墙,脸上几处青紫,鼻子,嘴角渗出血来,身上的衣服撕扯的不成样子。他牙关紧咬,发出瘆人的声音,偏偏一只手被于冰婷抓住,抓的很紧,让他不得寸动。 :“四喜哥,四喜哥,别动手,别动手。。。”于冰婷的声音颤抖着。 一个身着蓝色锦缎棉袍,披着一件银色大氅的三十来岁男子抱着手臂,站在院子中间,张扬跋扈道:“刘四喜,我告诉你,我家二伯的家产你要是不交出来,我天天来,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巡检能挡住我爹的雷霆手段?老子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说了,我没动过你二伯的家产!”刘四喜吐出一口血痰。气息不稳的喊道! :“你是刘惜军的头号狗崽,你没拿?你是不准备交出来是?行,你不交出来,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你!”那三十岁男子眼袋发黑,不知道是生气 还是冻的,鼻尖红的发亮。 :“你不交出来,我让你这个年都过不完!砸,给我继续砸!全砸光!”那男子恶狠狠的喊道,像一只咆哮的恶犬。 小小的刘不浪捡起地上一片碎瓦,用力丢了过去:“坏蛋!坏蛋!打死你,坏蛋!” 瓦片丢出去没几步远,落在那男子的鞋子上。 :“草!小杂种,你敢丢我!”那男子凶狠地在地上扫了一眼,捡起半截破砖,用力一甩,那砖头“呼”的一声打了过来,刘四喜身子向前一拦,砖头打在他头上,殷红的血从头上流下来,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脸。 :“我操你妈!”刘四喜再也憋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把甩开于冰婷的手,咆哮着向前扑去。 憋屈了一个多月的怨恨与委屈在这一刻骤然爆发。 那个男子见刘四喜发怒,身子向后急退两步,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冷笑:“殴打上官,给我拿下!”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同时扑上来,有人手里捏着砖块,有人手里提着木棍,凶狠的向刘四喜身上砸去。 还有一人站在稍远处,见刘四喜动手,转身向外跑去,转眼又有十几个壮汉提着短棍从外面冲了进来,这是早就做好了陷阱,等着刘四喜钻。 赤手空拳的刘四喜蒙头乱打,棍棒敲在他的身上砰砰作响,咽喉处一股股血腥气涌上来,他憋着口气,不敢张嘴,一个撩阴脚踢翻眼前壮汉,借着棍子抽打之力,向前窜了两步,一个头槌又顶在壮汉脸上,“喀嚓”一声脆响,那汉子一声惨叫,捂着脸退到一边。 “砰”的一声闷响,一根短棍用力抽在刘四喜膝盖上,短棍断作两截,刘四喜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抱住眼前一条腿,用力拉扯,竟然将那人拉翻在地。 刘四喜抱着那人壮硕的身子,滚做一团,听见那人惨叫声连连,众汉子一顿拉扯,才把刘四喜拉扯开,那壮汉捂着脸,捂住耳朵,放声大叫,叫声惨烈。 刘四喜仰面朝天,手脚被人按住,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胸口一阵涌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块肉喷在地上,像是半片耳朵。 又有人照着刘四喜的脸上狠狠砸了几拳,脑袋撞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刘四喜眼前一片昏暗,迷迷糊糊间听见尖利的童声再叫喊:“爹爹,爹爹起来!爹爹!!不要打我爹爹!!” :“行了,别打了,再打打死了。老子要他生不如死!”那个三十多岁人的声音响起,:“咳。。。呸!”一口黏糊糊的东西吐在刘四喜脸上。 那男子蹲下身子,对着奄奄一息的刘四喜说到:“我就说,你这么能忍?对付你,我手段多着呢。嘿嘿,刘四喜,你终于也落在我的手里了,你放心,你被关起来,我会好好照顾你媳妇儿子的。。。嘿嘿,你媳妇细皮嫩肉娇滴滴的,本官可是会对她温柔的。” 那男子声音里很是有些兴奋和得意。 刘四喜嘴巴微动,似乎有话要说,那男子靠近一些:“怎么,你现在想说了?你们把钱藏哪里了?” :“你会死的,你一定会死的很惨,骁勇侯不会放过你的。” 刘四喜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那男子一躲,还是没有躲过,鲜血溅染了半边脸和衣服。 那男子也不在意,抹了抹脸上的鲜血,阴恻恻道:“你就别做梦了,骁勇候,骁勇候,骁勇候远在北疆,山高水远鞭长莫及,就算他来了,你尸骨都化成灰了。” :“真以为你们造反没事?平武城还有三四百个老兵,老子会把你们一个个挖出来,让你们生不如死!” :“别以为那些大人们还记得你们这些小兵,用完了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价值?愚蠢!” 男子丢下一句话。站起身来,拍拍手:“小小巡检居然敢对上官大打出手,押了,送牢。” 几个人上来,将厚重的锁链在刘四喜身上缠了几圈,拖着便走,留下一条血红的拖拽的印子。 于冰婷全身发抖,紧紧抱住刘不浪,捂着他的嘴,小小的刘不浪在她的怀里拼命挣扎,憋的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第929章 想要比狠? 十几个汉子搀扶着伤员,拖着刘四喜往外走,才出了内院,听到街上传来一阵急促沉闷的马蹄声,马蹄声在门口戛然而止。 :“什么人?官府办差,不许进入!” :“站住,不站住我就不客。。。啊~~~~”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一个影子从门外飞了进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是晕了过去。胸口处一个大大的脚印。 孙燚背着手,施施然走入大门:“四喜哥,我来了!” 身后十几个强壮高大的不似人形的壮汉涌了进来,乱哄哄的叫着:“四喜哥,出来接客!老子们来了。” :“我操,闭嘴,别吓了嫂子。”孙燚叱骂一声。 两边人马在前院撞了个正着。 孙燚眼睛一横:“你们是什么人?何故闯入我四喜哥家中?” 男子见孙燚一身华服,器宇不凡,身上满是尘土,看起来像是远道而来,微微皱眉,拨开人群向外走:“你又是何人?何故来平武城?路引呢?” 林全栋眼尖,一眼看见一群汉子拖拽着一个满身是血,衣衫破烂的男人,神色大变:“你们捆的何人?” 后院的于冰婷听见声音,眼泪哗啦一下涌了出来,抱着怀里的刘不浪踉踉跄跄的向外跑,一路哭喊着:“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他们要把四喜带走。” 一股暴虐之气冲天而起,几个拦在前面的汉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黑影猛然冲撞过来,仿佛一匹狂躁的野马,几个汉子顿时被撞的东倒西歪四散开来。 那黑影在刘四喜身边蹲了下来,也不管那脸上血糊糊的肮脏,伸手在脸上摸了几把,露出一张稍微清晰一点的脸来。 于冰婷追了出来,跪倒在孙燚面前:“救他,救四喜。” 刘四喜用力的睁开眼,眼前一线光亮,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在面前,看不清楚,说话声音熟悉又亲切:“阿蛮,阿蛮,是你来了吗?” :“保护好刘。。。不浪,刘不浪,我,我起的,好听吗?” :“你们到底是谁?妨碍官府办差,是要我调集人手,把你们一起抓走吗?”那男子揉着肩膀,刚才孙燚那一撞,仿佛被奔马踢了一脚,感觉半个身子都痛的麻木了。 孙燚轻轻抚摸过刘四喜的脸,安慰道:“四喜哥,你不行啊,我不在你就被人打成这样?很是丢脸呢。” :“来,我扶你坐下,坐好,我让你看戏。”孙燚抱起软绵绵的刘四喜,放在跪倒在地的于冰婷身边:“嫂子,扶住他,扶住他。” 小男孩刘不浪睁着眼,一脸希冀地问:“你。。你是谁?你会救我爹爹吗?” 孙燚挤出一脸和善的笑容:“你就是刘不浪啊?真像呢,那双眼睛格外像。我是你爹爹的朋友,我当然会救他。” :“男子汉,说话要算数的。”小男孩眨眨眼,充满期待。 :“放心,我说话一向算数,就是你爹爹说话不算数。一会我们一起骂他,好不好?”孙燚看着和刘惜军有几分相似的小脸,眼睛微微变红。 :“不要,爹爹是好人,爹爹说话也算数的。” :“刘不浪,你是要遮着眼睛,还是够勇敢啊?” :“我是男子汉,我勇敢!” :“好,那你看好咯。”孙燚振衣而起。大声问道:“官差办案?可有手续?可有证明?大夏律法。。。。我操!老子跟你们讲个毛的律法!” :“听好了!一人断一手一脚!慢慢来,不要快!老子要让四喜哥看个清清楚楚!” “动手!”一道狠厉野蛮的声音炸在当场! :“慢着,我是。。唔,唔。。。。”一只粗短的手掌捏住他的下巴,“咔嚓”一声,竟然将他下巴卸了下来。 头上剧痛,眼前这头大脖子粗,四四方方的壮汉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轻松的将他提了起来,几步走到孙燚和刘四喜面前:“我先来?四喜哥,看好了!” 张巨树看了一眼小豆丁一般大的刘不浪,犹豫一下:“算了,有孩子,就不要太残忍了。” 说着话,一把揪住那四下挣扎的手,用力一拗,咔嚓一声,小臂猛然扭曲,一截断骨刺穿身上的华丽锦袍的袖子,露出尖利的茬口,白森森的,挂着几条肉丝。 那男子身子瞪直了眼珠子,嘴巴耷拉着,脸上每一根肌肉都剧烈扭曲,身子猛然绷直,像一条垂死的鱼,硬邦邦地。 几息之后,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蹦跶抖动,嘴里发出“嗬呼。嗬呼,嗬呼的喘息声。”像是被挂在鱼钩上的鱼。 张巨树铁爪般的手一把捞起他乱蹬乱踢的腿,举到身前,单膝顶住那条小腿,手臂内收,膝盖外顶,眼见着那条腿的弯曲程度慢慢的超过骨头的极限,“喀嚓”即使在这么喧闹的环境下,也能听见那一声清脆瘆人的骨头断裂声。 那腿呈现一种古怪的角度,一截骨头暴露在冷风中,白森森,血糊糊的,令人作呕。 那男子身子剧烈一挺,瞬间瘫软下来,滴滴答答的液体从身上滴落,一股血腥味和腥臊味同时蔓延过来。 :“向后站,向后站。别吓着嫂子。”孙燚捏了捏鼻子,呵斥道。 :“好嘞。四喜哥,满意不?” 孙燚瞟了一眼刘不浪,那孩子紧紧抿着嘴,的眼神有些惊恐,但是依然牢牢站在那里,帮助于冰婷托住刘四喜的上半身。 十几条彪形大汉脸色平静,一人捏住一个汉子的脖颈,等着张巨树的表演结束,那些汉子看着这一幕残忍血腥的画面,早已经吓得手软脚软,谁见过用这种方式断人手脚的?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刚才仗势凌人,大打出手的人,如今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且,钝刀子伤人,更狠,更痛,更难以忍受。 刘四喜喘息一会儿,回了一点力气,轻轻的喊了一声:“阿蛮,算了,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孙燚横眼一扫:“四喜哥,你现在心这么软如何行?听命行事就要把你往死里打?我现在都能想得到,他们对你都敢下手这么狠,对其他受伤回来的老兵又是怎么对待?” :“老子今天就让他们开开眼,我孙燚的兄弟,就算手脚具残,也有我孙燚护着他们,想要比狠?哼哼,不怕死就来!” 刘四喜咳嗽几声,咳出几口血来,孙燚心急:“林全栋,去喊个郎中来,快点!找个最好的。” 林全栋应声往外走,最早那个被孙燚一脚踢晕的家伙苏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要爬起来,林全栋像是没长眼一样,一脚踢在他头上,那人一脸扑在地上。 第930章 小妖孽刘不浪 刘四喜有些着急,又咳了几声:“阿蛮,听话。” 孙燚眼睛一红,转过头抹了把脸,以前刘惜军总是这样半哄半骗的这样对他说话。 :“行, 刚才谁对你下手了,你指出来。其他人我就放过。” :“我记得。”脆生生的孩子声音,刘不浪高高仰着头,看着孙燚:“我知道谁打了我爹爹。” 孙燚哈哈一笑,微微弯腰,一下把刘不浪提溜起来,抱在怀里:“这样,谁打了你爹爹,你给我指出来好?他怎么打你爹爹的,咱们怎么报仇。” 在孙燚怀里,刘不浪没有一点不适应,脆生生的答应:“好。” 于冰婷脸色骤然难看,着急的喊了一声:“不浪。” 刘不浪的眼神里带出一点不似孩子的凶戾:“娘,他们天天来砸我们家,今天又差点把爹爹打死,不能饶了他们。” 孙燚的手臂微微颤了一下,低下头去看刘四喜,刘四喜破败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可得出,他也发觉这个孩子的不同。 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和刘惜军几乎没有半点差别。而且他比孙乐还小几个月,说话却比孙乐他们几个还要流畅些。 :“走,我带你报仇去。”孙燚抱着着刘不浪向前走去。 刘不浪指着一个眼睛一边大一边小的汉子:“他打了我爹三棍子,一棍子打在腿上,把我爹打倒了。” 不等孙燚发声,旁边那个亲兵一脚踢在他腿上,“喀嚓”一声脆响,跪倒在地,又是两拳擂在背上,那个汉子扑倒在地,发出抽风一样的声响。 :“他用砖头打了我爹的头和肩膀。” :“啪”一肘敲在那汉子肩膀上,很明显的骨头碎裂声,一只砂钵大的拳头挥向那个汉子脑袋,那汉子眼珠子一翻,整个身子软了下去,竟然吓晕了过去。 :“他。。。。。” :“他。。。。。” 场上只有被卸了下巴发不出什么声音的:“嗬呼嗬呼”声,刘不浪稚嫩的童声听在那些汉子耳朵里,如恶鬼般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亲兵视线都丢在了孙燚抱着的刘不浪脸上,刘不浪的小脸通红,甚至有些亢奋,每一个人有没有出手,出手狠不狠,用了什么武器,打了几下,打在哪里,从他嘴里说出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在这一刻,孙燚知道,刘四喜当这个爹,一定当的很没有成就感,这孩子,近乎于妖。 院子里躺满了一地的断臂残腿的人,剩下几个当时站在外围没有动手的,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那童声终于停了下来。 :“没有了?”孙燚抑制着自己惊诧。 刘不浪又看了一圈,摇摇头:“没有了。” :“好。”孙燚将刘不浪送回于冰婷身边,别有深意的看着于冰婷:“谢谢嫂子。” 于冰婷一把搂过刘不浪:“谢谢孙将军。” 孙燚笑笑,轻轻扶住刘四喜的肩膀,对于冰婷说:“嫂子,你们先进去,我来照顾四喜哥。” 于冰婷看了看刘四喜,刘四喜费力地点点头:“去烧点水,沏壶茶。” :“诶,那我去沏茶。”于冰婷抱起刘不浪,回了后院。 孙燚伸手在刘四喜身上捏了一遍:“腿断了,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刘四喜挣扎着动了一下:“我操,痛死我了。” :“痛就对了,出了事不告诉我,痛就活该!” :“呵呵,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啊。再说了,你离得那么远,什么事都找你,你这个副帅还干不干了?”刘四喜一脸血污,凄凉的很。 孙燚抬头:“张巨树,把人都丢出去,看着烦。留几个人外面看着,其他人,帮忙收拾一下屋子。” :“好嘞。”张巨树一手拎起一个人,走出院子,随手丢在街上,顺手把卸下的下巴装了回去,凄惨的哀嚎声顿时在街上响了起来。 几个亲兵如法炮制,不一会儿,街上传来的哀嚎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 孙燚脱了身上的大氅垫在地上,扶刘四喜坐好,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大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刘四喜想了想,又想了想,突然低声说:“报应?” 声音很小,小的几乎掉落在尘埃里。 有那么一刹那,孙燚眼前浮出当年和李砚看到的那三尺土堆下埋着的尸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两人同时不说话了,亲兵们在一边打扫整理庭院,墙外呻吟哀嚎,有许多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一切都像是离得很远。 :“你和我走。我不放心留你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啊。” :“老婆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你家。” 刘四喜愣住了,许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觉得我快当不了这个爹了。。。那孩子,那孩子。” :“妖孽,像刘惜军。”孙燚应的很坚决。 :“是啊,有时候我都在想,他是不是转世来盯着我的。”刘四喜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盯着你?做什么?” 刘四喜挣扎着坐正了一些,费力的曲起一条腿,撑住手肘,手掌盖住脸:“盯着我不要胡思乱想。” :“啥?啊?哈!”孙燚发出三个不同的慨叹,来验证了的刘四喜的春心萌动。 门外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大门打开,一个亲兵走进来:“老大,有人要见你,说是城令和同知。” :“知道了。等着。” :“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和我走,我不是和你商量。你说的没错,北疆到这里实在太远,我不放心你。” :“今天的事,要不要追究?”孙燚问。 刘四喜又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不追究了,那个人是巡检司下的一个典吏,他伯父一家死在这里,他爹是刑部的。他想从我这里找回当年的家产。算了,我和你走,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行,那就这样。我去见见城令大人,我想他也很乐于见到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搬离故土,费用可是不小啊。。。。是?” 刘四喜抬起一张丑陋的脸:“你还是这么贪财?” :“我的人被打了,仇虽然报了,可是砸坏的这些盆盆碗碗,难道不要赔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孙燚嗤笑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平武城的事,终归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帝大婚,谁敢给自己找不自在,何况文臣们总能忍人所不能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不够,再等百年。 第931章 快到了 周如晦感到迷惑,骁勇侯孙燚斯斯文文,彬彬有礼,哪里像是传言里那种杀人如麻凶狠残暴之人,只是想起街上那一排断手断脚的惨嚎,又觉得这斯文有礼很是耐人寻味。 周如晦也是感到庆幸,骁勇侯只是在言语上发了几句牢骚,并没有打算对这件事深究下去,为了更快的息事宁人,周如晦做主,代表典吏同意赔偿刘四喜家里的损失五万两后,孙燚笑呵呵地放弃了其他的追责。 郎中给刘四喜诊断一番,也就是右腿骨折,也受了一些内伤,伤得不算重,吃了三天药,吐出两口淤血,身体就轻快了许多。 一行人并没有在平武城多加逗留,在第四日,离开平武城,事情来的快,去的快,像是一阵风。 只是在暗里,有多少窃喜,又有多少人心虚。。。 回程路上多了十几个老兵,都是这次为刘四喜仗义执言极力维护之人,被以寻衅之罪关入大牢,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想来以后在平武城日子也不好过。 孙燚想到自己明年肯定要搬迁侯府,也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看家护院,于是商议了一番,把他们全部接回金陵。 刘四喜有伤,又有几家女眷,马车行的不紧不慢,算算路程,不出意外的好正好在除夕那天能赶回金陵。 :“可以进来吗?”孙燚敲响刘四喜的车厢门。 :“滚进来。装什么斯文。” 孙燚笑嘻嘻的一跃而进:“怎么样,今天好些了没有?” 半靠半躺的刘四喜气色红润许多,脸上的淤青红肿没有散尽,好歹看起来有点人样,至少能看清楚眼睛了。 :“哎~~~还是躺着舒服啊。”孙燚挤在刘四喜身边躺了下去,伸了个懒腰,发出舒服的感慨。点了一炉炭火,车箱里浓烈的药味有安神的效果,闻之令人昏昏欲睡。 刘四喜挪动身子,向边上靠了靠,给身边这个大个子多留了一点位置:“我说,两年不见,你怎么好像胖了?” :“胖什么胖,会不会说话啊你,我这是壮,健壮!” “切~~~~” 车厢里安静下来,许久,刘四喜小声说了句:“阿蛮,辛苦了。” 身边那个大个子翻了个身,把后背丢给他,一个睡意迷离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哼哼道:“难怪你被人欺负,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矫情。我是要喊你四喜哥的。” :“呵呵”刘四喜轻笑了一声,躺下去。 马车摇摇晃晃,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数千里之外,一支庞大的车队在漫天飞雪中艰难的前行。 大雪无声,自顾自的飘飘扬扬。 天空低沉昏暗,被厚厚的云团遮掩,右手边的邙山轮廓始终若隐若现,指点着方向。 大柱子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眯着眼看着一片白茫茫世界,多日没有刮的胡子乱糟糟的长成一片,洁白的雪花飞落,黏在上面,像是长了一脸白胡子。 极力远眺,视线也穿不透飞雪,十几的队伍就模糊起来,在这种枯燥又恶劣的天气里跋涉一个多月,人和马的热情都消耗殆尽,只有埋着头,用疲惫的脚步去丈量脚下的大地。 一袭大红色从单调的白色里闯入大柱子的眼睛,大雪模糊了大柱子的面容,看不出他的眼神里到底是抗拒还是欢喜。 :“嗬呼,柱子哥,冷不冷。”万叶红从雪地里趟过来,一张脸冻的红彤彤的,看见大柱子,高兴的很,又是一脸绚烂。 :“不冷。”大柱子觉得自己的回答很拒人千里之外,若是孙燚等人在他身边,就会发现他并没有自己以为那么冰冷。 万叶红还是靠过来,身上一股淡淡的皮草的味道,一点淡淡的胭脂味,:“给!刚刚烤热的饼子。” :“我吃过了。” 万叶红不管不顾的往他手里塞:“给你吃你就吃,婆婆妈妈的。” 大柱子上一刻冰封般的脸色顿时变得慌乱起来,眼神四处张望,却不敢做出激烈的抗拒,唯恐被人说是拉拉扯扯将来说不清楚。 :“哈,你这个男人,白长这么大个子,胆子这么这么小。”万叶红的眼神里微微有些失望,笑的依然灿烂,比划着手指头。 :“我娘让我告诉你,过了神女峰,再有两天就到了。”万叶红看向右边的邙山山脉,伸手一指:“瞧,那就是神女峰。” 大柱子看去,邙山的山峰高高低低,哪里又看的出什么神女峰。不过既然这么说,估计也快到地点了。 :“柱子哥,到我家,我请你喝酒啊,上好的松花酒,甘洌浓醇,只有我娘才能酿成来的。我知道我娘藏了好多在山洞里,到时候我偷来给你喝。”万叶红看起来挺高兴,毕竟到家了,谁的心情会不好起来呢。 几个骑士像是无中生有般的从车队左侧冒了出来,大柱子掏出一面红色的旗挥舞了几下,那几个骑士驱马赶了过来。 :“柱子,搞碗酒来暖暖身子。”最前面的白色战马上滚下一个人来,裹的严严实实像个大肉包子,声音蒙在围巾里闷闷的。 大柱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的酒囊,带着一点体温,丢给大肉包子张雪原,张雪原也不客气,拔开盖子喝了一大口,许是喝的急,呛的连续咳嗽几声,又随手将酒囊丢给身后的士兵。 喘息一会儿:“三十里内平安无事,奶奶的,累死老子了。” :“诶,妹子,这还要走多久?你家的钱可真不好赚啊。”这一路过来,万叶红和大柱子身边不少人处的还挺好,张雪原算是其中一个。 :“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矫情!不过看在你一路这么辛苦的份上告诉你个好消息,到神女峰了,再走两天就到了。”万叶红笑道。 :“谢天谢地,谢谢各方神明。”张雪原双手合十,胡乱向四面八方拜了几拜。:“总算听到希望了。” 大柱子看看天色:“你去休息,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你去歇一歇,一会儿我喊你吃饭。” 张雪原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四下张望了一下:“算了,吃了饭再睡,这躺下去哪里还想起来。” 马车轮缓慢又坚定的向前滚动,碾过雪,碾过泥,碾过白昼。 今日,是除夕。 第932章 叛乱 谁也无法解释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前一秒还是篝火熊熊、美酒佳肴、欢歌笑语的热闹场景,转瞬间却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屠杀与血腥之地。 :“万叶古,你是要造反吗?”万叶川头发蓬乱,一柄骨刀插在他的小腹处,血流出来,染红了身上的银灰色貂皮大氅。 对面一个个子不高,身子极为壮实的男子,一说话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岁数不算很大:“族长,你和大夏联盟,北邙人会放过我们吗?你这是要彻底毁灭我们万叶族!” 万叶红扶着万叶川,杏眼圆睁,母兽般嘶吼:“万叶川勾结北邙人,残杀自己的族人,你们,你们居然帮着他?” 一个岁数大一些的女人站出来:“北邙人答应,只要我们同意结盟,就允许商队与我们做买卖,并且把这周围所有的山林都划给我们万叶族。” :“就是,你们母女勾结大夏,大夏距离我们这么远,被北邙人欺负的草原都进不来,你们居然和他们结盟,那又是什么目的?万叶川,你就想把你女儿嫁给大夏权贵是不是?我们万叶族,就没有好爷们吗?” 大柱子提着染血的狼牙棒,站在万叶川身边,他认识说话这个女人,她有三个儿子,老大似乎叫做万叶虎,一心想娶万叶川做媳妇。 :“胡说!我娘不是那种人!”万叶红从来没有想过,从小到大对自己恩宠有加的族人们居然会这样说话。 :“说什么都不重要,我都听说了,你要嫁给你身边这个男人,怎么,万叶族数万男儿,你都看不上?非要选一个外族男人?”万叶虎的娘亲不服气的吼道。 大柱子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居然也能露出这么凶猛狂野的气势。 周围一片混乱,厮杀声和惨叫声不断响起,整个场地被篝火和火把照的通明。许多边军士兵从战场里厮杀出来,慢慢的向大柱子方向集中。 :“大柱子!大柱子!”混乱中传来张雪原的吼声。 这家伙晚上贪杯,睡的比较早,并没有见到事情的发生,不过身为一个老边军,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足够的,骚乱一起,听风旗的士兵迅成就开始向他的营地集合,很快就组成了反击力量。 :“这里!我在这里!” :“不能再等了,马上杀死她们,杀死他们!边军的脑袋,在北邙王庭可以换很多盐和茶叶!”万叶古挥舞着手里的木矛,气势汹汹的叫喊着。他自己站在原地并不动弹。 近千人挥舞着木矛,铁刀蜂拥上前,事出突然,万叶川身边只有百十来个人护卫,只是一转眼时间,身边的护卫就倒下了几十个。 :“你指一个方向,我带你们杀出去!”在这种混乱的厮杀中,大柱子的声音依然镇定,他挥舞着狼牙棒,每一棒下去,都有血肉溅射,手下并无一合之将。 :“把药吃了,小心吹箭。”混乱中,万川红塞给大柱子一个黑乎乎的药丸,:“快吃了!吹箭都有毒。”、 大柱子毫不犹豫一下塞进嘴里,他亲眼看见叛乱一开始时候,身边数个亲兵都是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被叛乱者砍得血肉模糊。 张雪原感觉到身上的一阵冰凉,冷汗沁湿了背后夹衣,平坦的营地上有许多被砍断的树根,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上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稍不小心就会被绊到在地。 :“柱子,撤退,撤退,撤出去!”张雪原一弯腰,砍翻一个木棍的部落叛匪,他看的清楚,敌人实在太多了,而自己和大柱子手里就只有一千多人,而且长途跋涉,体力消耗太多。 :“你们先走,冲出去,在山下等我们。”大柱子的吼声从嘈杂的厮杀声中传了出来,他们被围在数千人之中,利用地形且战且退,一时间根本冲不出来。 :“不行,不行,一起来,一起走!老子不能丢下你!”张雪原身边已经围着三百多人,人多力量大,目标也大,隐隐绰绰中又有许多人向他们围了过来。 明明暗暗间,不断有凄厉的箭矢破空声,许多士兵是从睡梦中惊醒,身上的棉甲也是半披半穿,而弓箭来势极为凶猛,又劲又急,只是短短时间里,又有十几个人被射落马下。 :“给老子滚!老子的命令,谁敢不听?听风旗听好了。迅速脱离战场,到山下集结!这是命令!违者军法处置!”大柱子的声音浑厚洪亮,穿透战场上的厮杀喧闹声。 :“张旅旗,撤,我们在这里帮不上忙,没了骑兵,他们就算是杀出重围,这天气也没有办法回去山海关!” :“是,撤出去,在山下等他们,掩护他们!”几名听风旗的老兵在边上焦急的喊道。:“最起码要留足够的人回去报信!” 张雪原咬了咬牙:“撤,撤!吹角,撤退。” 经过最初的慌乱,聚集在大柱子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鏖战半夜,在万叶川的指引下,且战且退,叛乱者人多势众,熟悉地形,又自认为是彪悍勇士,却始终不能突破眼前这不足千人的队伍防线。 罗三亩带着两旗不满员的士兵,堵在这个不宽不窄的隘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蜂拥而至的的叛乱者。 罗三亩,三十四岁,出生的时候,爹娘耗尽一生的积蓄,买了三亩山地,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三四年,三亩地又被贱卖了给当地地主老爷,那年水灾旱灾,爹娘都被饿死,至死没有再见到三亩属于自己的地。黄粱一梦似的,唯有这个名字,成为一种执念。 现在的罗三亩,是重甲步卒的一名小旗,也是第一批被大柱子选中的重甲步卒,也有了家,也有了孩子,重甲步卒的军饷很高,家里不仅仅有三亩地,而是三十亩,三十亩上好的水田地。 打退敌人毫无章法的攻击。他吐出一口血腥气。随手抓起地上一把白雪塞进嘴里,一股更浓的血腥气弥漫在口中。 刚才叛乱者一拨攻击,给他的头上,脸上,,左肩膀上都留下了严重的伤害,热血从头上喷涌而出,转眼又冷冰冰的糊在脸上,有一种被拉扯的不舒服。 脸好像挨了一刀,鼻子很痛,呼吸很冰很冰,似乎是直接冲进肺里,肺部都刺疼起来。 :“还有谁在,报名。”罗三亩听见自己的声音嗡嗡响,带着回音。 :“张大河,刘远途,黄胜。” :“我~~~~齐哈儿。”沉寂了一会儿,又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我的腿好像断了,站不起来。” :“不过还好,我两只手都还用的上力气。” :“ 第933章 活路 没等再说话,一群黑色影子又扑了上来。 所有的声音都从这个世界消失,眼线的视线也越来越迷糊,罗三亩麻木的挥动着手里的狼牙棒,人这么多,根本不用仔细看,奋力一棒下去,总有濒死的惨叫声惊起。 :“还有谁,报名。”罗三亩在最后的黑暗前,始终没有再听到回应。有东西拂过脸颊,好像是风,好像是雪,好像是血。好像是泪。 这一条算不上阵地的隘口前,至少躺了百来个头颅残破的叛乱者。 追兵又在一个小坡受到攻击,不过也就是三十多人,却费了半个多时辰才算结束,直到最后一个士兵倒下,万叶族的追兵又有一百多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万川古站在浓烈的血腥中,竟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慌,即使是他当年独自面对一只成年黑瞎子,也没有这么害怕。 :“哥,追不追?”一名二十来岁,一脸野蛮残暴的年轻人问道:“不能放过他们,否则会有麻烦。” 万川古望向黑暗,黑暗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死神的眼睛,他无声地咽了咽口水。 :“派人守在这里,反正他们是往山上跑的,我们堵住路,他们就无处可逃。天亮了再去追,我不信他们能逃过我们的追杀,这可是我们的大山。” :“嗯,听你的。” 天色微亮,一行人狼狈不堪的在半山腰的林子里跋涉,呼啸的风声将身后狂野的叫嚣声,打斗声吹的越来越远,早已不可闻。 :“往那里走。”万叶川躺在一个简陋的担架上,两个强壮的妇女扛着,艰难的前行。 身上的银灰色大氅已经红了半边,脸色蜡黄,气息紊乱,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 :“娘,你糊涂了,那里是断头崖,是绝路。” :“听我的。去!”万叶川声音显得很虚弱,又很坚持。 万叶红瞟了大柱子一眼,像是要征求他的意见,大柱子胡子上沾着几块碎肉,风干了,成了灰褐色的小块。经此剧变,他的眼神依然沉稳。瞧着就让人感觉有了主心骨,不那么慌。 大柱子不断向后传递命令,身后的兄弟们表情也很淡然,命令有条不紊的传递下去,不断又有消息反馈回来,根据反馈的消息,他来判断是赶路还是休息,保持足够的体力。 :“听族长的。”大柱子的声音和眼神一样沉稳。 队伍拐了一个弯,向万叶川指的断头崖方向而去。 大柱子回过头:“留下几个人监视,有情况,及时禀告。” :“柱子哥,我们听风旗的人留下来,观察敌情,隐匿身形,我们擅长。”队伍里还有一百多个听风旗的骑士,战斗开始的仓促,许多人都没有来得及寻到战马,就被携裹着撤退出来。 :“行,这一路上的观察都交给你们,注意安全。你叫什么名字?” :“田牛。二营营副。” :“好,你自己安排。”大柱子也不多说,这些事,本就是听风旗的强项,不需要自己操心。 在林子里穿来穿去又走了大半天,眼前豁然开朗,竟然走到一片悬崖边,低头一看,云雾缭绕,不知道有多高。对面似乎也是一片悬崖。 万叶川的脸色还是蜡黄色,之前大柱子把李平平给的特制的伤药让万川红给她敷上,伤口倒是不流血了,就是精神不太好。 万叶川又带着大家往西边走了两百来步,这里应该是砍了几百棵树,像是一个人未开拓的平台。 :“阿红,你去,那个木桩子,木桩子下有一个小洞,伸手进去摸,小洞顶上能摸到一个拉扣,去拉一下。”万叶川抬起手指。 万叶红半信半疑的绕着树桩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一个很小的洞,洞是斜着的,探手进去,却被袖子卡住了。 :“脱了衣袖,手才能伸进去。”万叶川虚弱的说了一句。 万叶红露出半边白嫩嫩的臂膀,趴在地上,几乎整个小手臂都探了进去,脸上露出一点惊喜。 那个大木桩子突然弹了一下。 :“去几个人,把木桩子打开。” 大柱子带着两人上前,用力一掀,把木桩子整个掀开,露出一个大洞,洞很大,装着很多油纸包,大柱子捡起一包打开,竟然是肉干。 :“拿出来吃,这是部落关键时候的补给点,每五年一换,上次换是两年前。边上摸一摸,有几根油泡过的麻绳,拴在木根上,可以滑下去。” 万叶川都没有想到这里藏着这样的秘密,万叶川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每个部落都有最后的活路,不稀奇的。” 大柱子收住脸上诧异的表情,喊来几个士兵,让他们通知路上留下来监视敌情的听风旗的探子们,立刻回来集合。 肉干很硬,要含在嘴里软化很久,才能撕咬一小块下来,不过几块肉干下了肚子,身上的力气就长了出来。 士兵们开始将绳子缚在树上,身上撕扯一片衣服下来,垫在手上,开始顺着绳子向下滑。 半日后,等万叶古带着人顺着脚印追到断头崖的时候,只有几根绳子的黑色灰烬留在糟乱的雪地上,如死神的绞索。 万叶古探头看着云雾缭绕的断头崖下,一股血全冲上大脑,眼珠子都像是涂上厚厚的一层血,费了这么多功夫都没有弄死万叶川,万叶川不死,他的命就长不了。 队伍里有一队人,也是部落的穿着,看起来臃肿的也不太合身,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柄狭长的长刀,也不和周围的人交流,就这样冷冷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平台。 有个其貌不扬的人从队伍里走出来,挤开万叶古身边的人,走到崖边看了一眼,:“有什么好看的,追啊。她不死,答应你的事,就做不得数了。万叶族第一个男族长,你不想要了?” :“这个悬崖很深。这里下去,不知道通往哪里。没有足够长的绳子。” 那人不以为然:“不是说你们万叶族是大山的子民?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这区区山崖,就不行?” 万叶古的脸色不仅仅是红,更是青了一大片。返过身,对着眼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地部落男人大声的喊叫起来,语速又快又急。 有人在人群中问了几句,万叶古又恶狠狠的回答几句,一转眼,眼前两千多人一哄而散。 :“我让他们绕路下去,很快,也就三两个时辰就够了。万叶川逃不出我手心,再说,她中了我一刀,那个位置出血极多,这么冷的天,她活不下去的。”万叶古恶狠狠的说道。 那男子似乎在安慰着他:“那就最好,你能做到答应我们的事,大王一定不会亏待你。” :“这么大的一片草原,足够你们的族人到地面上生活,不用世代在山里受苦了。” 第934章 反打才是活路 大柱子点了名,脸色有些阴晦,只是一脸大胡子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自己带的重甲步卒一千人,现在不过只剩下六百多人,而且有一半人棉甲不齐,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丢下视若生命的狼牙棒。 听风旗还有一百多人,只是全部成了步兵,人手一支连弩,箭囊带出来的不多,全部的弩箭加起来,人均不够射两轮。 最重要的,所有的粮食就是刚才万叶川找出来的肉干,省着吃,这么多人,也就够吃半个月的。 此地距离山海关三千四百多里地,用步行走回去,这种天气,至少得走三个月。 :“迅速离开山谷,去和张雪原汇合!”只稍微休息一下,大柱子立刻下达命令。 以现在的状态,没有支援没有粮草,精疲力尽的重甲步卒很难抵抗万叶族叛乱者的攻击。 万叶川对峡谷很熟悉,在她的指点下,队伍不过三个多时辰走出了峡谷。并且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心急如焚的张雪原,张雪原身边居然也聚齐了六百多号人,只是战马并不多,人手一骑而已。 两边队伍汇合,不足一千四百人,而且有两百多轻伤员,最重要的是,现在没了粮草补给,前有茫茫雪原,后有追兵,形势极不乐观。 大柱子和张雪原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不管怎么办,首先要把消息送回去,我安排十个人,抽出五十匹马,让他们将消息送回山海关,只要有一个人回去就行。”张雪原蹲在地上,抓起地上的雪在脸上用力搓揉。 愤怒又有些无力。 大柱子摇头:“没有粮草,三千多里地,大雪封路,回不去。” :“那你想怎么办?”张雪原抬起头,眼睛通红。 大柱子想了想:“走,找万族长。” 张雪原起身:“你想做什么?” 大柱子眼神突然犀利起来:“我们求活,必须反打。我步兵为你骑兵做掩护,搞到粮草和马匹,你们骑兵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意思?你掩护我逃跑?为什么不是我掩护你逃跑?”张雪原横起眼睛,凶蛮的很。 大柱子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要我跑回去?我重甲步卒都跟我跑回去?” 张雪原想笑,还没咧开嘴,又觉得眼睛有些难受。 万叶川嘴唇干裂,面色灰暗,气息变得很微弱。大柱子又掏出一个黑色的丸子,送到站在一边的万叶红手上:“给你娘吃,含在嘴里,慢慢化开,能支撑一些时间。” 万叶红灰头灰脑,头发散乱,眼睛红肿,之前那种爽朗肆意的笑容仿佛是在另一个身上看见的,而不是她。 :“谢谢柱子哥。”万叶红低着头,一滴眼泪掉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吃了药丸的万叶川喘息声稍微粗壮了些,脸上也有了点光,她睁开眼,看着站在身边抽泣的万叶川,无力的捏了捏她的手。 :“万族长,你们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柱子开门见山的问。昨夜的事发生的太突然。 :“那个人叫万叶古,野心很大,一心想投靠北邙。他也一直想娶阿红。” :“我不知道他怎么敢反叛,而且那么多人听他的。一定是有人在帮他,否则他不敢!” 大柱子眼睛闪过一道厉光:“万族长是说,这件事与北邙有关?” 万叶川喘息几声:“我猜是的。” :“万族长,我们必须反攻回去,你怎么想?” 万叶红一下激动起来:“反攻?我帮你们,我和你们一起!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也能作战。一定不会扯你们后腿。” :“你不要去,陪着你娘,你从你娘这些护卫里找两个信得过的人给我。”大柱子态度很严厉。 万叶红抬起发红的眼:“别人听不懂你们的语言,只有我懂,我带你们去,这山,这林子,没有几个人比我更熟悉。我行!” 万叶红的嘴唇也干裂出好几道口子,说话激动,裂口渗出血来。 :“张将军,让她陪你们去。”万叶川嘴唇微动:“她能帮上忙。” 大柱子拧着眉头,两道粗眉几乎连成一线:“你要听我命令!不许自作主张!” :“行!行!”万叶红连连点。 张雪原听了几人对话,稍加思索:“万族长,族里就没有你的人吗?” :“所以才要阿红陪你们去。她能代表我。”万叶川虚弱的闭上眼睛,又艰难地睁开。 大柱子和张雪原到一边商量行动计划,万叶川无力的抓着万叶红的手,无神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溺爱。:“阿红,娘如果不在了,你自己要坚强起来,好好活下去。” :“娘,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一定能杀死万叶古,为你报仇。” :“傻孩子,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万叶川声音越来越低,又昏睡过去。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夜风吹动林间的枯枝败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万叶红在前面带路,几队听风旗的斥候在附近攀附爬行,大柱子和士兵们紧跟其后。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山林,向万叶族的营地靠近。 万叶青缩在一处大石的背面阴影处,用力的裹紧身上的皮袍,夜里寒冷刺骨,多穿了一层皮袍也没有什么用。手脚都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眼皮子越来越沉,用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耷拉下来,这时候,要是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床,那该多好啊。 昨夜的叛乱,白天的追捕,自己已经这么累了,怎么不换两个人来站哨呢,就欺负老实人是吗? 那群大夏士兵既然已经逃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送死。可怜族长,被淬毒的骨刀刺了一刀,应该也死了。 昏昏欲睡间,:“喀嚓”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枯枝断裂声,万叶青迟钝的几乎没有反应,接着,又是一声脆响,万叶青突然睁开了眼,有动静。 万叶青缓缓的活动着手脚,从脖子上取出一个哨子放在嘴里,缓慢的从隐身处探出头来,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瞪大眼睛,眼里充满警惕。 他却没有看见在他的身后,一片白雪诡异的扭动起来,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突突突”几声微弱的声音被风声吹散,万叶青缓缓低下头,感觉自己身体里有几处冰冷的刺痛,他嘟起嘴,想要吹出哨声,一口气堵在胸口,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他眼角余光里闪了一闪,一双冰冷的大手抓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脆响,这是他在这世上听见最后的声音。 无数轻盈的脚步,从他闭不上的眼前走过。 第935章 你这点本事,也敢造反? 悄无声息地解除掉一路上数处的暗哨,队伍逼近万叶族的营地。 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营地上数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大柱子的眼睛里跳跃,大柱子的眼神微微有些红,红的有些炙热。 营地里偶尔有巡逻的队伍经过,个人,裹着厚厚的皮袍,漫不经心的在营地周围一圈圈的晃悠,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警惕之意。 十几个黑影利用阴影摸入营地,等到巡逻的队伍再次出现,突然闪出身形,两三个人对付一个,动作敏捷,下手狠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巡逻队放倒。 解决掉巡逻队后,大柱子带着几十个身手最好的士兵,在万川红的带领下,悄悄的靠近两间大的木屋。木屋门口有几个人躲在避风处打着盹,还没有反应过来,利刃捅入心口,瞬间陷入沉睡。 木屋里存放着大量昨日遗失的武器,一个亲兵点着火把,在门口划了几个圈,几队黑影从隐身处现身,迅速靠近木屋,取回武器。 夜风更加狂暴,呼啸的风声让偷袭行动变得顺利,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发现异常。 万叶红指着营地中间一处灯火通明处,风从那个方向来,带来一点零落的嘈杂之声:“那里是娘亲处理族里事务的地方,万叶古他们一定在那里。存储的粮食也在那边上两座屋子里。” 又指向西边:“ 那里有一处避风口,马匹存放在那里。” 大柱子迅速招来田牛,指明方向,:“听到动静,你们立刻抢马,尽量多抢一些粮草,若是形势不对,你们先撤,我和弟兄们会掩护你们下山。” :“张将军,我们旅副要求你和我们一起下山。”田牛反驳的声音不太有底气,平日里见过大柱子,憨憨厚厚的一脸和气,和现在一脸煞气的大柱子完全判若两人。 :“听命令!懂不懂?”大柱子的声音透出不可辩驳的威严。 :“是!” 田牛一行人鬼鬼祟祟的消失在黑暗中,大柱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穿戴整齐的队伍,也不说话,转头向营地中间摸了过去,偌大的身形,又提着粗重的狼牙棒,确实落地无声。 不仅仅是他,身后的几百号人马散落在他的身后,居然也只发出细微的沙沙的脚步声,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 万叶古黑红的脸更加红艳,手里举着一个碗,一身酒气,搂着身边挂着狭长战刀的人:“萧大人,来,我敬你一碗,一晚上,就见你沉着脸,酒都没有喝几碗。。。来,我,我敬你。” 那个萧大人轻瞟了万叶古一眼,眼底深处隐藏着不屑与蔑视。:“万族长,在下公务在身,不得饮酒,方才几碗,已是犯禁。” :“什么狗屁规矩那么多,还是老子逍遥自在。”万叶古酒喝了不少,出言不逊道。 萧大人嘴角抽动一下,像是冷笑:“万族长,万叶川下落不明,还有一千多的大夏士兵不知所踪,你就不担心吗?” :“哈哈,担心什么。就算她不死,这里也没有她的安身之处。也要多些萧大人帮忙,不然那些拥护她的人,好歹也都是我的族人,我还不好下手呢。哈哈。。。”万叶古嚣张的大呼小叫道。 :“来,咱们喝。。。吃好喝好,明天跟老子继续去寻那些逃走的大夏士兵,这么冷的天,脚指头都能冻掉,他们跑不了多远。”万叶古举着酒碗,跟屋子里好几十个万叶族的人大呼小叫。 :“喝!明天抓了他们,砍了他们的头!” :“就是就是,冻也冻死他们。” 萧大人的眼皮子跳了好几下,眉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这次选择这么一个蠢货当万叶族的族长,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一个同样挂着狭长战刀的人着急地挤过人群,凑到萧大人耳边急促的说了几声,萧大人瞳孔骤然一缩,猛然起身,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不等反应,外面传来一声凄厉又短促的惨叫声,万叶古晃了晃脑袋,不太清醒的问:“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又传来几声惨叫,就响在门口,接着厚重的木门被重物一撞而开,木屑飞溅,打在靠门近一点的几个人脸上,顿时发出一声声尖叫。 一条巨汉赫然站在门口,狂风从他身边呼啸地冲入屋子,屋子里的篝火跳跃不停,映着他面堂发光,手里的狼牙棒,更是闪着欢欣雀跃的寒光,犹如死神的眼睛。 一个女子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一把摘下帽子,一头秀发在风中凌乱飞舞,那张脸俏丽又满带寒意:“万叶古!滚出来受死!” 数十名凶神恶煞般的壮汉从他们身后闯入屋子,毫不迟疑的挥动起手里的狼牙棒。 血光四溅,只是短短几息时间,热火朝天的屋子里就成了人间炼狱,一片片的血喷洒在四周墙上,白的黑各种污秽顺着粘稠的鲜血缓缓流下,像是密闭的屠宰场。 上一刻还在饮酒作乐的人,现在成了被屠戮的羔羊。 惨叫声和惊吓声只是短短的响了片刻,又变得无声无息,就连微弱的呻吟声也转瞬即逝。 大柱子踏着浓稠的血水,一把揪住万叶古的头发,提溜的丢在屋子中间的大长板桌上,万叶古下肢血肉模糊,自膝盖下两条腿不翼而非,只有乱糟糟的碎肉,血管,断筋,碎骨纠缠在一起,哩哩啦啦的躺着血。 萧大人手里的狭刀碎成几片,一片插在他的脸上,殷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阴鸷又不甘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格外的面目狰狞。 那个士兵只是一狼牙棒砸下来,他横刀一架,刀断,双手皆断,彻底失去还手之力。 士兵瞧了他的断刀一眼,扭头喊了声:“将军,这个人好像不是部落的。要活口吗?” :“提过来!” :‘诶!’ 一个士兵揪着萧大人的头发,拖死狗一样拖了过去。不费吹灰之力的往桌子上一丢,丢在万叶古一边。 万叶古早就昏了过去,冷风一吹,又幽幽醒了过来,睁开眼,确是万叶红充满仇恨的目光:“万叶古,就你这点本事,也敢造反?” 第936章 猪队友 风声中传来战马嘶鸣的声音,也传来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整个万叶族都被惊动起来。 万叶红脸上一凛:“柱子哥,帮我把这个家伙提出去,让所有人看见。” 重甲步卒在门外组成数道防线,厚重的步兵盾竖在面前,将屋子围成铁桶一般,纷杂的万叶族族人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挥舞着木棍木枪,也有人躲在远一点的地方,弯弓搭箭。 大柱子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木棍,提着万叶古走到门外,两个亲兵提着步兵盾挡在他的身前,大柱子手一挥,当着众人面,木棍刺入万叶古的肩膀,深深的钉在门边的柱子上。 火把在风中熊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星四溅,仿佛在与狂风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 火焰随风摇曳,时高时低,时明时暗,照的大柱子的脸愈发的棱角冷峻,威猛凶悍。 万叶红提着一把刀,站在万叶古一边,头发在风中飞舞,面露寒霜,目带杀气。 万叶红冷冷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刀子一甩,刀面啪的抽在万叶古的脸上,昏迷的万叶古身子抽动一下,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这就是你们选的族长?” :“万叶族什么时候可以让废物能做族长了?” :“你们想让他带着所有族人一起死吗?” 仅仅三句话,场下顿时安静下来,冲撞步兵盾的人也安静下来。 :“万叶族人生活在大山之间,丛林之间,祖训警告我们,永远永远不参加外面的打打杀杀,你们忘了吗?” :“我娘做了十几年的族长,坑害过谁?欺负过谁?你们居然忍心看着她被人暗杀,你们忍心叛乱?”、 :“”行!看不惯我娘,觉得我娘软弱可欺,可以!” :“你们找个厉害角色出来啊!你们找来找去找了这么个废物出来?你们看看他这个愚蠢的样子,能保护族人?怎么,你们舍得为他去死?” 原本肆虐的狂风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不见,万籁寂静。 万叶红站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剑一般,无情地刺入了人群中。 人群有一点点骚动,不一会儿,又有百来个人从黑暗中跑了过来挤入人群。人群自觉的让开一条道,两个身材高大动作矫健的妇女带着人挤在最前面:“阿红,阿红,族长呢?族长呢?” :“兰姨,柚姨,你们,你们怎么才来啊。”万叶红的激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个畜生对你们也下了狠手呢。” :“我娘,我娘受了伤,躲起来了。” 一个脸上有道淡淡疤痕的高大女子喊着说道:“别怕,别怕,兰姨和柚姨为你做主。” 万叶虎的娘在人群里突然喊了起来:“万叶红,你娘勾结大夏人,杀死自己族人,你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族长?我不服!” :“就是,我也不服,凭什么她能做族长?你们说,是不是啊?说话啊,是不是啊?”另一个女人也叫喊起来。 万叶红的声音比冰冷寒夜更寒冷:“不服是?” :“柱子哥,帮忙,里面的人头都给我砍了拿出来。”万叶红对着大柱子展颜一笑,那笑容里冷冰冰的。 大柱子摆了摆头,几个士兵走进去,不多时,几个士兵手里各自提着十几颗血淋淋的脑袋走了出来,丢在万叶红和大柱子的脚下。:“一共七十三颗脑袋。全在这里了。” 万叶红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周围人群大声说道:“这里有七十三颗脑袋,应该是这次叛乱的主力?” :“万叶虎的头,不知道在不在里面,万叶千草,你要不要上来认一认啊?说不定你家万叶熊,万叶鹰的脑袋也在这里呢。来,一家团聚,齐齐整整。” 一处人群乱了起来,一个彪悍的女子奋力在人群里挤出来,情绪激动暴躁,有人来不及让开,她甚至拳脚交加。:“万叶红,老娘和你拼了。老娘和你拼了。” :“万叶红勾结外人,屠杀万叶族人,杀了她!杀了她!为我们族人报仇,杀了她!”之前说话那个女子在人群里叫嚣着,鼓动着。 :“咻~~~”一声轻响,大柱子伸手一抓,一支做工粗造的箭矢落在他的手中,箭杆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着,力度很大,目标正是万叶红。 大柱子丝毫没有迟疑,一甩手,箭矢发出一声尖啸撞进黑暗里,黑暗中一声急促的闷哼声,“扑”,重物落地的声音。 :“万叶千草!万叶秋勾结北邙人,制造部落叛乱,残害我万叶族族人性命,罪该处死!抓了她们!”万叶红一声厉喝,暴风雪般凛冽。 :“万叶红,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权利抓我。。。”万叶千草疯了一般,她的三个儿子都说今天晚上要喝酒庆祝,她现在早就心神大乱。 被叫做兰姨的那个女子一探手,一把扯住万叶千草的头发,万叶千草发出一声野兽受伤的嘶吼声,一头撞向兰姨,兰姨身子一闪,顺手一带一推。 万叶千草的脸砰的一声撞在拦在前面的步兵盾上,她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一张脸扁了下去,鼻血喷涌而出,脸上似乎印出几道步兵盾上的花纹。 兰姨扯住她的头发,用力又是向前一扯一推,“砰”的又一声巨响,步兵盾发出一阵嗡嗡的回响,一松手,万叶千草颓然摔倒地上,翻着白眼,眼见人事不省。 万叶红返身,从桌子上揪起受了伤无力动弹的萧大人,拖到门口,手上用力,将他的脖子后仰,露出满是血污,绝望的脸。 :“说!你是谁,为什么而来?说出来,送你一个痛快,说不出来,我让你试试万蚁蚀骨的快活。” 这时候的万叶红,脸上染着血污,头发散乱,眼神凶残,像是被逼急了眼的母兽,浑身上下萦绕着杀意。 萧大人脖子几乎要被扯断,高高仰着头,看着被钉在柱子上的万叶古,万叶古的腿已经不再滴血,脑袋也低低的耷拉着,像是没了气息。 萧大人绝望至极,这一次,真是遇见猪一样的队友。:“我说,我说。。。。” 大柱子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是他敏锐的感觉到,围在周围的人群,杀气已经变得很淡,情绪也变得冷静下来。 大柱子稍稍松了口气。 第937章 归途并不太平 叛乱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大柱子也没有想到,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绝境反击,居然如此顺利,几乎达成动手前都不敢预想的最佳战果,对手确实废物到离谱。 万叶川拖着虚弱身体,用了一天多时间解决了叛乱后引发的动荡,又在众人的见证下,让万叶红接任了族长一职。她在处置这次叛乱中展示出来的决断和霸道,比其母还更加雷厉风行,也让族人们信服。 大柱子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红烛摇曳,烛光温暖,是一个祥和的夜。 他晃了晃头,眼神有些迷离,昨夜的酒太烈,才几碗自己就醉了。 身边的皮袍残留着女子的体香,让这场旖旎的梦变得虚幻又真实。, 在那个梦中,万叶红与他紧紧相拥,抵死缠绵,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距离,彼此融为一体。她像蛇一样缠绕着他,柔软的身体,滑腻的肌肤,水乳交融,香汗淋漓。。散乱的青丝缠绕在他头上,脸上,胸口,直至心间。。。。 大柱子瞪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屋顶,屋顶的木头上似乎也长着一只眼睛,俯视着他,竟然也有几分妩媚。 次日,队伍整装待发,万叶红亲自送出了山,她的眼神充满不舍依恋,却不再问大柱子是否留下来这种幼稚的问题。 失去母亲的庇护,万叶红似乎一夜之间就成长起来,作为万叶族数万人的族长,她的行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随意。 走出大山,重新踏上归程,队伍行出很远。大柱子看似不经意的回头,那一点红,火焰一样在雪中燃烧。 张雪原凑到大柱子身边:“柱子哥,舍不得了?” 大柱子没有回答,沉默的望着前方。 萦绕在鼻尖的女子气息,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昨夜发生的事,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路上行了数日,听风旗的斥候突然来报,身后四十多里地发现两支北邙探马小队,经过观察,那是一股北邙骑兵大约两千人马,一路走走停停,探马四出,像是在搜寻什么。 :“冲我们来的?”张雪原有些不确定,自己身边就只有六百多听风旗游骑,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北邙骑兵,完全不占优。 :“不管,我们继续走,斥候盯紧他们。”大柱子浑不在意,在这种环境里,骑兵更带不了多少辎重,只要三两拨攻击无效,自然会退去。 比杀戮更可怕的,是这方圆数千里找不到补给。对边军来说是最大的忧患,对北邙骑兵来说,也是最大的忧患。 风雪断断续续,队伍保持不紧不慢的节奏,敌军在侧,保证行军速度的同时,也要保留足够的体力准备战斗。 田牛带着一组人躲在一处山坡下,整理手里的弩箭,山坡的棱线上,两个斥候披着白色的棉袍趴在雪地上,注视着远处雪地上,出现的一队探马。 白雪皑皑的雪原,空无一人,北邙探马依然保持足够的警惕性,十二人组成的队伍分成三组人,相距数百步,呈品字形行进。 :“田哥,有动静。” 田牛抬头看向山棱上的两个斥候,斥候的白色棉袍和白雪混为一色,根本看不见人,一点飞舞的红色在白色雪地里很是鲜艳。 :“十二个人。三组。双马。方向东北。距离八百步。”田牛注视着那点红色,嘴里缓缓吐出这些字眼。 :“好了,准备好,朝我们来的。他们很小心,分成三组人马,我们只能弄掉最前面的那组人,尽量留一个活口,张将军要问话。”田牛将弩箭挂在腰上,调整战刀的刀鞘位置。 :“牛哥,我们从边上绕一下,看看能不能弄死另外两组人马。”一名脸颊消瘦,颧骨冻的通红的士兵跃跃欲试道。 田牛摇摇头:“不要,别上当。我们回去还要绕一大圈路,还要尽量清除痕迹,需要足够的时间和体力。不能让他们的人黏上。” :“大家记住,尽量抓活的。”田牛说道。 :“明白!” 北邙探马很是小心谨慎,灰蒙蒙的天,白茫茫的雪原,天地间只有这两种枯燥的颜色,看久了,眼睛变的有些刺痛。注意力多少也有些下降。 等听见马蹄声响,听风旗就是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近在咫尺的缓坡上,北邙探马已经没有办法逃脱。 处在最后的一组骑兵调转马头,飞快的向来时方向逃脱。 另一组四人骑兵则是抽出马刀,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意图解救被攻击的战友,双方短兵相接,拼杀短暂又激烈。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听风旗付出阵亡两人,伤三人的代价,将两组八人的北邙探马斩于马下。 田牛的左肩膀处插着一根箭矢,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大声命令迅速打扫战场,将两名没有断气的北邙探马丢在马背上,迅速脱离战场。 风声萧萧,雪地里很快空无一人,只有几处艳红的血,仿佛雪地里点了几朵红花。 张雪原抓起水袋,小小的喝了一口,吐气里带着一股酒味:“问出来了,两千人,是负责接应前往万叶族办事的眠卒,说是那个姓萧的是王族里的人,身份有些高贵,要保证他的安全。” :“姓萧的死了,他们无法回去交代,必须找到我们,杀光我们报仇。” 大柱子想了一下:“他们是自己带着补给,还是沿途有补给的地方? :“自己带的补给,不过距离此地八百里处有一个部落,补给不足,他们可以前往补充。” :“部落多大,有多少骑士?” :“两千多骑士,不会超过三千。” 大柱子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样就有点麻烦啊。” :“是,如果部落的骑兵参与进来,我们的胜算几乎没有。”张雪原左右瞧了瞧,小声说道,声音有些飘忽。 :“不能等他们集中在一起再来找我们,这样就被动了。”大柱子放眼看向苍茫雪原。:“我们得先引诱他们来打一仗,尽量多杀死他们的人。” 张雪原看向大柱子的眼神变了,他没有想到大柱子居然在打这样的主意。这得多大的胆子,才能想到主动出击。 传言果然说的没错,孙副帅身边这几个家伙,都是胆大包天的货色,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憨憨厚厚的大个子,居然也是这样狠角色。 之前面对万叶族的叛乱,几乎将所有兄弟们逼上绝路,若不是他的当机立断,又怎么会有后来的绝处逢生。 张雪原看着大柱子粗犷又坚硬的脸庞,心服口服:“柱子哥,你想怎么做?我张雪原,听风旗无条件配合你。” 第938章 风雪夜的勾引 :“你这一路画的舆图拿出来看看,我记得来的时候经过一个葫芦谷号,好像就在这附近,那可是个好地方。”大柱子极目远眺,又收回视线。 张雪原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展开,羊皮上的线条细腻,边上标注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多处涂改。这是一路走来,张雪原画的邙山周边的舆图,很是详尽。 :“这里,葫芦谷在这个位置,距离我们还有三天的路程。你准备在这里打伏击?”张雪原扯下遮脸的布,抹了把鼻涕。 大柱子粗大的手指头在舆图上用力点了几下:“就这里,就这个位置能发挥我重甲步卒战力。” :“你带人去勾引他们,先缠斗三天,第四天开始往这个方向逃。把他们引进来。” 张雪原揉揉鼻子:“行,听风旗正面作战差点意思,这种游斗那是看家本事。不过你手里就这柒佰人,兵力不足,两千骑兵就算引进去了,也不太好解决。” 大柱子表情轻松:“骑兵少了战马的速度,不足为惧。我七百人肯定能吃下他们。何况还有你们听风旗协助。” :“而且葫芦口这里的地形天生就适合打伏击,只要他们上当,就插翅难飞。”大柱子握住拳头,轻轻捶在舆图上,云淡风轻。 :“行,那我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张雪原也是雷厉风行之人,收起舆图,转身就走。 探马带回来发现敌军的消息,北邙骑兵立刻忙乱起来,这一支队伍隶属南院,无论是从战斗意志还是战斗水准来说,南院的军队实力要比北院的实力差一些。 北邙骑兵将领千夫长朴贵郎,年仅三十岁,和其他粗野狂放的北邙骑兵将领比较起来,他明显要更干净一些,斯文一些,外表看起来,像个文臣,而不是餐风露宿的武将。 只是其飞扬跋扈的姿态,丝毫不逊色其他将领。 不管怎么说,作为南院大王朴熙芳的外侄,嚣张些,张狂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追上去,追上去。务必不能让他们逃脱!”朴贵郎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他率部在草原上负责接应萧大人,等来等去,结果却等来萧大人的死讯。 朴贵郎再是狂妄,也不敢去攻打林子深处的万叶族,那么这一支大夏边军,自然成了他的主要目标。只要能提着边军的脑袋回去,萧大人的死,自然也不会怪罪到自己身上。 两千骑兵一路追赶,天空阴霾密布,又飘起雪花,时至傍晚,探马发现前方大股骑兵经过的痕迹,践踏出来的痕迹还不曾被风雪掩埋,按照经验,估计才经过不足半日。 :“将军,看样子,有五六百人的规模。” 朴贵郎一挥手:“追,继续追!这天气,今晚不追近些,明日就找不到痕迹了。” 天色逐渐昏暗,风声一阵紧过一阵,雪越下越大,副将金力固扎迟疑的劝说道:“将军,天将黑,夜里追击,视线太差,追上了也难一举歼灭,若是打草惊蛇,他们分头逃跑,这漫漫雪原,逃脱的几率很大。” :“这天气,他们也没有办法连夜赶路,不如在往前追一程,找个合适的位置宿营。” 亲兵百夫长哈尔汗也点头,赞成金力固扎的说法。:“大人,从这里到大夏,还有足够长的路,咱们一人五骑,怎么也能追上他们。” 朴贵郎思考片刻,再看看天色越发黑暗,虽然心里有些急,但是也知道众人说的有道理。一众人找到了一个相对避风的地方扎营。士兵们忙碌着搭建帐篷,点燃篝火,准备过夜。 寒冷的冬夜,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鹅毛大雪洒落下来,大地一片洁白,却并没有让夜晚变得明亮起来。 相反,它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昏暗。天空低得吓人,仿佛触手可及,黑乎乎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上方,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视线变得极为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数支探马在营地周围几里外警戒,裹着厚厚的皮袍,躲在一处避风的角落,看上去昏昏欲睡,耳朵却竖的笔直,这样的夜晚,眼睛是靠不住的,敏锐的听力才是最可靠的。 天气越发寒冷,窝成一团的两个探马慢慢放松了警惕,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风雪,无论对谁来说,都难以逾越。精神松懈下来,瞌睡涌上来,身子也就松弛下来。 田军趴在雪地里,冻得牙齿直打哆嗦,左臂的伤口又开始剧烈的疼起来,倒是让他保持足够的清醒。 :“张旅副,还要等多久,我一泡尿憋在肚子里冻成冰坨子了。” 张雪原眉毛睫毛胡子上沾满了雪花:“谁不让你尿了?趴着尿就是了。老子喊你不要来,你偏要来。” :“嘿嘿,咱不能看你自己来冒险啊。差不多可以动手了,我估摸着这个点应该都是三更过了。” :“再等等,咱们就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激怒他们才行。”张雪原也是冻的难受,寒意深深沁入四肢百骸,捏了捏酒囊,酒囊已经空了:“你先下去休息休息,动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田军窸窸窣窣的向后爬去:“我去尿一个,憋不住了。” 张雪原咧咧嘴,蒙着布巾,嘴唇还是干裂了数道口子,泛起一股血腥味。 天色突然变得特别黑,黑的令人惶恐,不知道身在何时何地。 :“干活了。”张雪原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活动着四肢,血液开始快速流动起来,身子微微感到了一丝温度。 猫在避风处睡得正香的探马猛然惊醒过来,两个人只睁开眼,已经吓得不敢动弹,距离自己很近的距离,似乎有一片白色雪原在涌动,带着细微的沙沙声,混在呼啸的风中,很难分辨。 :“敌袭!敌袭!” 两人从避风处跳了出来,大声呼叫,:“咄咄咄”一串轻微的声音从风中传出来,两个人还没来得及上马,不知多少弩箭射入他们的身体,顷刻间瘫软在地上。 受伤的战马发出惊惧的嘶鸣,瞬间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上马!冲锋!”张雪原当机立断一声大吼,翻身上马,白玉骢在雪地上,像一把隐形的刀,刺向北邙骑兵的营地。 :“敌袭,!敌袭!!”战马的嘶鸣还是惊动了三四里外的北邙骑兵,一群群士兵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轰鸣的马蹄声,穿透黑夜,越来越近。 第939章 鱼咬钩了 如果这一次夜袭是奔着打胜仗去的,那么这算是一场并不成功的偷袭。北邙探子及时的警觉,让北邙骑兵多了一些时间做出反应。 :“冲锋一次,不要恋战,打了就走!”张雪原张嘴大呼,北风呼呼的灌入嘴里,逼迫他低下了头。 :“冲锋一次,打了就走,跟上!跟上!”身边十数名亲兵奋声大吼。 篝火照应下,能看见敌军营地里已经有几十人几十人一簇簇的开始集结,张雪原操起连弩,贴着营地二十来步的位置一掠而过,手里的弩箭同时劲射,五只弩箭瞬间清空。 仿佛间看见有人跌落马下,也有骑兵开始往外冲。 :“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朴贵郎放声大喊,风声凌冽,喊嘶了嗓子也浑然不觉。 这时候大概已经有了一半的北邙骑兵从混乱中上了马,有人弯弓搭箭,开始向冲锋过来的听风旗士兵开始射击。 听风旗的队伍风一样的掠过营地,用最快的速度清空手里的连弩,然后又消失在黑夜里,双方都有人落马,很明显,弩箭的射速和密集度在这样的短兵相接里,占了极大的便宜。 听风旗像是黑夜里的魅影,来的急,去的急。袭击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十息时间,一支队伍就消失在黑暗中,马蹄声也逐渐远去! 披着皮袍的朴贵郎骑着马冲出来:“追啊!追上去!给老子追上去!” :“大人,不可!”金力固扎一把抓住他的马缰:“大人,天黑风高,不易追击,前方是什么情况,并不知道,小心有诈。” :“不追就他妈跑了。!”朴贵郎怒火中烧,心急如焚,这家伙,肝火太旺,起床气太盛。 :“跑不了,大人,我们休息了这么久,他们一晚上没睡,人马皆疲倦,天明后我们再追,追的上。”金力固扎极力相劝。 金力固扎望着乱糟糟的营地,有些人上马等待命令,有些人在救助伤员人喊马嘶,有些混乱。:“大人,先收拾队伍,救治伤员。天就快亮了,天一亮,我就带人马去追。” 天色微亮,距离战场十余里的地方,田牛驱马赶到张雪原身边。:“张将军,敌人好像没有追上来。” :“嗯,我们去换马。换了马,再开始溜他们。这波敌人,反应不够快,不算厉害角色,我们可以吃掉他们。”张雪原回首望了望后方,灰蒙蒙一片,并没有看见任何影子。 之后数日,北邙骑兵根据听风旗留下的痕迹,很快缀上了他们的尾巴,双方隔着十几二十里不到的距离,在雪原上上演追逐与逃亡的戏码。 引诱和逃亡,本是两个概念,演技好,就能以假乱真。 张雪原适合做个戏子,他把引诱演的比逃亡还真,甚至为了表现出慌不择路的逃脱,数次做出分兵的假象,只是这般手段在经验丰富的北邙骑兵眼里,那就是班门弄斧而已。 双方很长时间没有交战,双方的距离也在不断接近,由开始时候的近二十里地的距离,逐渐被北邙人逼近到十里不到的范围里,双方的斥候探马数次都能观察到对方。 :“大人,瞧,马粪还算新鲜,大夏骑兵最多过去两个多时辰。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我军明日应该就能追上他们了。”金力固扎抓起地上一坨冻的硬邦邦的马粪蛋子,用手一捏就捏碎了。 朴贵郎脸色也很憔悴,眼睛布满血丝,眼角挂着一坨黄黄的眼屎,那张保养的不错的脸也被风吹出了许多的细小裂纹。 斗志还很昂扬:“好!明天就是他们的死期!追上去,让他们没有时间歇息!” 又是一天的追逐,直到天黑。 天黑前,张雪原派出了几个士兵去葫芦口,今天是和大柱子约定的第三天,明天就是最后的决斗日,现在已经不是演不演戏的问题,连续逃亡了数日,听风旗的人马也陷入极度的疲倦中。 再追逐下去,不出几天,还真就要假戏做成真了。 听风旗毕竟多数还是南方人,不管训练的多认真多苦,时间长了,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对他们的影响还是更严重一些。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张雪原都不敢停下休息,又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在一片小林子外下了命令,安营扎寨。 这时候张雪原也不隐瞒踪迹,喊兄弟们去林子里捡了枯柴,升起篝火。 没多久,很远处也隐约有火光映入眼中,看上去,这个晚上,大家都抱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的心态。 决战就在明天! 田牛耷拉着左手,这些天休息不好,即使伤口用了李平平的伤药,效果也是一般,还好天气冷,不会出现脓肿。 :“老大,斥候派出去了,柱子哥那里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张雪原伸手:“酒呢,给我喝一口,我的喝完了。”田牛不甘不愿的解下酒囊:“回去要还我。” 张雪原笑骂道:“你这家伙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小气了,你受了伤,不能喝酒,我喝你两口怎么了?” :“我让斥候明天上午来找我们,大晚上的,迷路就死。”张雪原仰头喝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酒气,也不舍得多喝,塞上塞子,丢还给田牛。 :“叫兄弟们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就是关键一天,保持点体力,明天我们有一场恶战。别担心,北邙人不会夜袭的,他妈的他们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怕夜黑我们跑散了,他们不好追。” :“嗯,知道。” 裹着皮袍猫在篝火边,张雪原这一觉睡的很是香甜,全然没有为明天有丝毫担心,大柱子那张厚重坚毅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张雪原产生可靠的依赖感。 金力固扎甩着血淋淋的战刀,脸上露出喜色:“将军,他们真的扛不住了。估计没了粮草,你看,这些马是又累又饿死的,马肚子里几乎没有一点粮草。” 昨日的听风旗的宿营地,几十匹战马倒毙路旁,战马消瘦,两匹战马被开膛破肚,腹中空空。 :“好,那就轮到我们了,加快速度,追上去。”朴贵郎扣了扣眼角,一弹指,射出去一颗眼屎:“追!” 又追了一个来时辰,远远能看见大夏骑兵的背影,路上又陆续见到几匹倒毙的战马。 :“大人你看,他们的辎重队。那里有几十架牛车,还有百来个士兵。不好,他们要往山里逃!” 朴贵郎大吼:“冲!冲上去,拦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山!进山就难找了!” 北邙骑兵瞬间从追击状态进入冲锋状态,挥舞着战刀,发出“嗬呼嗬呼”的尖叫吆喝声,漫山遍野的追了上去。 萧瑟寒风吹过朴贵郎的脸,他依然感觉到全身热血沸腾,那些赶着牛车的士兵丢下牛车,左右逃了几步,最后还是扭头,向邙山里冲去。 对方的骑兵队伍也乱了,七零八落,许多人冲到邙山边上,翻身下马,冲入林子里去。为首的将领带着两三百人也是慌不择路,一头扎进邙山的一条山道里去,不断有人落马,慌慌张张地顺着两边的山坡爬了上去。 :“妈的!冲起来!不能让他们上山!”朴贵郎恨不得马生双翼飞过去,牢牢阻拦大夏骑兵的逃亡! 第940章 狗急跳墙 朴贵郎着大夏骑兵狼狈不堪地闯入山谷,拐过一个弯,不见踪影。心中大喜,扯着嘶哑的声音大喊:“冲!冲进去!” 北邙骑兵疯狂的追入大夏骑兵消失的山谷,眼见着前方山谷越来越狭窄,大夏官兵乱成一团的往山谷里钻,落在后面的骑士不断的向后张望,惊恐万分。 大夏骑兵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是前路狭窄,无法及时通过,能听见他们惊慌的喊叫声,进退两难。 :“冲上去!杀光他们!”朴贵郎眼睛血红,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兴奋的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 :“嗬呼,嗬呼。。。。”北邙骑兵发出得意的吼声,挥舞战刀,放肆纵马逼迫上去。 眼见着距离大夏骑兵不过五六十步,北邙骑兵的脸上露出野蛮凶狠的狞笑,峡谷上方突然落下几十根巨大的檑木,正正堵在北邙骑兵的必经之路上,最前方十来个骑兵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头撞了上去。 滚木并不规整,上面还是有许多没有修剪干净的枝杈,露出参差不齐的茬口,像是一根根横七竖八的断矛,在骑兵惊恐的眼神中,连人带马撞了上去,整个滚木堆都动荡了一下,枝杈刺穿骑兵和战马的身体,将他们钉在滚木堆上。 又是几十根滚木落下,彻底封住峡谷,在最后的视线里,金力固扎看见峡谷那头的大夏骑兵露出狡诈的笑容。 :“吁~~~~~~吁吁~~~”峡谷里的北邙骑兵纷纷猛勒缰绳,停下马来,有人停下,有人反应不及又一头撞上,一时间人仰马翻,乱做一团。 :“撤出去,撤出去!有埋伏!有埋伏!”金力固扎来不及去体会大夏骑兵那得意洋洋的眼神,他在乱军中艰难的拨转码头,大声指挥道!:“撤出去!撤!” 朴贵郎脸上的得意狂傲还没有来得及收敛,金力固扎赶至他身边,一脸焦灼:“大人,撤,撤出去!有埋伏。快!” :“啊,哦。。。。撤,撤~~~”朴贵郎手忙脚乱的拨转马头,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一个士兵马上,朴贵郎一刀背抽了过去,破口大骂。 调转马头跑不出去多远,眼前一暗,峡谷两侧又是无数石头檑木落下,在他们面前竖起一道简陋却无法逾越的墙。 峡谷两侧人影绰绰,石头,箭矢呼啦啦的从天而降。 金力固扎一把将朴贵郎拉下马,躲在一处凹陷的石壁下,仔细观看峡谷两侧,峡谷虽然窄,但是两侧都不算很高,右边一侧的坡度也不算陡峭,而且一眼看过去,似乎也就只有三四百个士兵。 :“哈儿汗,你带人保护好将军,我带人冲上去!他们人不多!”金力固扎一把扯住亲兵百夫长哈儿汗的手臂。大声吩咐道。 哈儿汗瞧了一眼脸色发白,汗流满面的朴贵郎,点头应了一声:“行,交给我。” :“吹角吹角!全军下马,跟我攻上去!攻上去!”金力固扎大声喊。 固守峡谷两侧就是大柱子手里的七百重甲步卒,他们提前一天赶到峡谷,布置了这个简单的陷阱,此刻却将北邙骑兵围困起来。 大柱子奋力丢下一块大石头,看着峡谷里的北邙骑兵乱了一阵,随即号角声响起,骑兵纷纷下马,嘴里叼着战刀,开始有序地向山坡上爬。应对不可谓不及时。 :“准备战斗!”大柱子猫着身子顺着坡上边跑边喊。 张雪原也带着三四百人往山坡上爬。 他知道大柱子手上的人本来就不多,之前还放了百十来号人在峡谷外诱敌,现在手上人手更少,北邙骑兵怎么说都有两千人马,而且这几天的一路追逐来看,这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北邙骑兵。 大柱子已经预计了北邙人会顺着西侧的山坡往上攻击,他在西侧放了更多的士兵,而东侧的士兵不过两百来人。 乱箭乱石消灭了两百多个北邙士兵,事实上,现在北邙骑兵也就一千四五,乱糟糟的向山坡上拼命爬去,生死关头,每一个人都爆发出强大的活下去的信念。 山坡上的士兵并不多,只要短兵相接,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甚至还有机会全歼敌人! 金力固扎格外灵活,手脚并用,躲过两块滚落的石头,距离大夏士兵不过几步之遥。他眼里射出凶残的光芒,从嘴上取下战刀,腿上用力,一下窜了上去。 一个看起来憨憨木木的壮汉,刚刚扔出一块大石头,两手空空,才发现金力固扎突然出现在眼前。壮汉目光有些呆滞,似乎被吓傻了一样,金力固扎双手握刀,大喝一声,奋力一刀劈下。 那壮汉突然一个急转身,竟然将背部露在金力固扎眼前,金力固扎眼神一凛,觉得心头一寒,此刻力已用尽,只能不管不顾的劈砍下去。 壮汉扭身的一瞬间,右手操起放在一边的狼牙棒,借着转身的力量,弯着身子,“呼”的一声,狼牙棒竟然卷起一阵狂风,恶狠狠的冲着金力固扎的腰部砸去。 金力固扎的刀口才堪堪碰到壮汉背上的棉甲,还不曾切割下去,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他身子一侧,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斜斜飞了出去,刀口在棉甲上堪堪划出一点痕迹。 两三个北邙士兵爬上山坡,眼前只有一个敌人,手里握着狼牙棒,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三人,北邙士兵还有些谨慎,举着战刀,准备分成两侧攻击。 斜刺里飞过一个人,狠狠地撞在两个人身上,将他们撞翻在地,差点滚下山去,定睛一看,竟然是千夫长金力固扎破败不堪的身子摔在他们面前。 腰腹处露出大半个缺口,内脏从缺口处滑落,缺口处参差不齐,腰骨断作两截,无力的耷拉着,露出白森森的茬口,像是被野兽吞噬过一般。 金力固扎垂死的眼睛望向天空,黯然无光。 大柱子根本没有多看金力固扎一眼,眼前从坡下爬上来的北邙士兵越来越多,他挥动着狼牙棒,面无表情,每一次的挥舞,都是一个残缺的北邙士兵毙于狼牙棒下。鲜血很快浸染了他的一身,哗啦啦的从他身上流淌而下。 北邙骑兵的性子野蛮狂躁,看着大柱子大杀四方,不但不避开,反而狗急跳墙前仆后继的向前冲,甚至根本不去抵挡大柱子的攻击,只求在大柱子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战场上没有万人敌,再强悍的人也能被堆死。 第941章 山谷剿灭战 大柱子已经是个血人,身上的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粘稠的血液糊住他的眼睛,他依然是万年不变铁铸一般生硬冰冷的表情。他不是好杀之人,但是上了战场,他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杀戮机器。 他站在原地几乎没有移动过位置,就像一杆大旗,屹立不倒。吸引着周围敌人的仇恨。 鲜血在他脚下汇成一口血池,冰雪消融,泥土变得粘稠稀松。却没有几具尸体倒在身边,已经有几十个丧命的北邙士兵顺着山坡滚落下去,眼前的山坡都成了一条血红血红的道路。 金力固扎的死,让北邙骑兵更是发疯般的蜂拥而上,四百重甲步卒组成一道稀疏又坚固的防线,不让北邙人逾越。 对面的两百步卒见形势危急,不管不顾的从陡峭的山坡上连滚带爬的滑落下来,与峡谷里的北邙人斗成一团,战场变得焦灼起来。 北邙人不顾生死的拼死突击,占着人多的优势,不断冲击着西侧的防线,重甲步卒也不管不顾的挥动狼牙棒一顿乱敲乱打,誓死不退。不断有人与北邙士兵抱在一团从山上滚落下去,同归于尽。 张雪原喘着粗气从山坡爬了上来,他身上叮呤咣啷的挂着好几支连弩,身后的听风旗士兵也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张雪原取下两只连弩,看向战场,裂开嘴狂笑起来,嘴唇上风干的口子同时崩裂,鲜血淌进他的嘴里,染红了一口大黄牙。 :“弟兄们,杀戮时刻!开始了!跟老子一起,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身后的骑士们像是丧家之犬的被追击了好些天,心里早就憋屈的很。 :“冲!!冲!”田牛提着一支弩箭,旋风般从张雪原身边掠过,身后一帮子人完全不给张雪原面子,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雪地湿滑,不断有人摔倒又爬起,摔倒又爬起,运气不好的,居然从山坡上滴溜溜的滚落下去,雪厚,倒是不见受伤,站在谷底骂骂咧咧,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又滚下来,真倒霉。 之前诱敌的士兵们开始零零星星的出现在战场上,从谷外跑进战场,也有好几百步的距离,跑的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喘息一会儿,气息稍微平稳,风不顾身的投进战场。 胜利的天平向大夏军队倾泻。 听风旗手里的连弩,给北邙人造成最大的伤亡,无论如何,不管他们多想拼命,往往靠不近身,就陷入死神的拥抱。 田牛手里的弩箭转眼射空,他把射空的弩箭挂在腰上,随后摘下腰上的最后一只连弩,还没有抬起手来,一个胸腹挨了两弩箭的北邙士兵举着刀,咆哮的向他冲了上来,一副同归于尽的狂暴。 :“咄咄”身后弩箭声响,两支弩箭射入北邙士兵的脸上,一支弩箭斜斜的从他的侧边脑袋露出头来,几滴血顺着箭头淌落地上。那士兵身子一僵,颓然跪倒,又一头栽入湿滑的雪地里。 :“残废就靠后站,上来凑什么热闹,老子还要分神保护你。”张雪原不屑的骂了一声,站到田牛的身前,步步压迫上去。 田牛在张雪原身后瞪了瞪眼睛,又眯成一条弯弯的曲线。 张雪原带着听风旗加入战场,用最直接有效的弩箭连射,彻底杀死北邙人的殊死一搏。只是短短时间,局势已然不可逆转的倒向大夏边军。 哈儿汗一刀捅入一名重甲步卒的胸口,刀子在身体里转了两转,猛地一抽,一股血箭顺着刀子抽离的方向喷涌而出。 那个士兵露出痛苦的表情,颤颤巍巍的举起狼牙棒,还未举到胸口,又一头扑倒在地, 哈儿汗手脚颤抖,大夏的士兵每一个都是身强体壮,高大威猛,想要要杀死一个,几乎要付出几倍的代价。:“将军,将军,来人,保护将军撤出去。” 几十个亲兵护着朴贵郎沿着山谷向外跑,直到被石块檑木封锁的位置。干脆顺着石块檑木往上爬,试图爬出包围。 峡谷两侧又出现几个士兵,面若冰霜,不管不顾的向下丢下石块,朴贵郎才翻过两根檑木,差点被持续不断掉下来的檑木砸死。吓得他又是连滚带爬的躲到哈儿汗身后。 :“射箭,射箭,射死他们。”朴贵郎恼羞成怒又垂死挣扎的乱吼起来。 亲兵们取下背上的弓箭,不断的向峡谷上方射击,峡谷上方的几个士兵同时蹲下身子,猫在视线看不见的地方,落石落木不断落下。 哈儿汗抓着朴贵郎的手:“大人,我掩护你,你跟在我背后,我们就从这冲过去,这里人还要少一些,只要冲过去,就有活路。” 几十个亲兵簇拥着朴贵郎,不管不顾的向山坡上爬去,石头丢下来,有人受伤,有人死,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只有舍命爬出去,才有活路。 眼见着石头已经不能阻止这一股北邙人往外冲,守在坡上的四五个士兵捡起狼牙棒,横眉怒目的守在山坡之上,玉石俱焚的决心。 几十个亲兵根本管不了许多,同时扑了上去,瞬间将那四五个士兵淹没,所有的亲兵都知道,朴贵郎的身份要是死在这里,他们也完全没有活路,不光是自己没有活路,家里人也没了活路。 “主将死,亲卫无故而存者皆斩!”这条军规本来是大夏军规,大夏军队倒是用的少了,北邙军队却把这条军规发扬光大,奉为圭臬。 四五个重甲步卒的士兵才砸翻了几个人,就被亲兵们一拥而,剁成血肉模糊的尸首。 站在山坡上,哈儿汗眼神绝望。朴贵郎顺着哈儿汗的眼光看去,顿时手足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外面的峡谷里,一两百骑兵队列整齐,严阵以待。 这是之前故意跑散的听风旗,重新集结起来,虽然只有区区不到两百骑,却彻底断绝了北邙人的生机。 十几个浑身浴血的壮汉趟过雪地,将朴贵郎等人包围起来。眼神猩红,却看不见狂热,冷冰冰的看着朴贵郎等人,像是看着一群没有生命的牲口。 :“拼了!老子和你拼了!”朴贵郎先是惊恐,转念又恼羞成怒,发出撕裂般的嘶哑声,猛然冲出人群,冲向当中最高大强壮,眼神最是冷漠的大柱子。 迎头一棒,毁天灭地般残暴凶戾。 北风凌厉,吹动山头白雪纷飞,喊杀声渐渐消失,几不可闻。 第942章 赤裸裸的威胁 数日后,队伍再次踏上归途。队伍里多了数千马匹。 北邙人绝境下爆发出的拼死相搏,给重甲步卒造成极大的伤亡,大柱子很长一段时间都阴沉着脸色,像是自责,又像是随时爆发的火山。 张雪原想去劝说几句来着,可是每次看见大柱子那灰暗的脸色,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正月十五中元节,就在这样冰天雪地的跋涉中悄无声息的度过,甚至都没有人记起。 过了正月十五,刚刚下了朝回到府里的刑部侍郎赵谦才换下朝服,下人来报,说是骁勇侯求见。 赵谦脸色突然就变了,自己和骁勇侯孙燚没有任何往来,过年过节孙燚都不来走动,这才过了正月十五,突然登门拜访,隐隐透着古怪。 :“请来中堂,我更衣后去见。” :“是,大人。” 赵谦匆匆忙忙更衣,更到一半,突然又把朝服穿上,这一刻他似乎脑中灵光闪现,朝服在身,仿佛给自己加了一层保护。 孙燚翘着二郎腿,端着下人送上来的茶,轻轻的刮动碗盖,撇去茶沫,就是手上动作有点点,碗盖发出刺耳的声音。让急急忙忙赶出来的赵谦脚下略有迟疑。 :“拜见骁勇侯。”赵谦对孙燚作了个揖。 又笑呵呵的装作不见外的:“侯爷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孙燚没有起身,点了点头:“赵大人。” 孙燚冷淡的态度让赵谦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响。做过亏心事,自然是怕鬼敲门。 赵谦装作看不见孙燚的冷漠,殷切道:“侯爷今日怎么有此雅兴移驾我赵府?可是有事?侯爷有事都不需要亲自跑一趟,递张条子给我,我赵谦肯定为侯爷办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 :“赵大人可是朝堂新贵,我一介只会打打杀杀的勇夫,如何当得起赵大人的厚爱。”孙燚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侯爷说笑了,我赵谦也就是为陛下办事的一个小人物而已,什么朝堂新贵。侯爷说笑了没说笑了。那侯爷是。。。。?”赵谦坐在孙燚对面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向前欠了一欠。 孙燚啜了口茶,把茶碗放在一边,拂拂袖子:“赵大人,这一身朝服穿起来可真威风。” :“啊,这不是下了朝,高尚书有事和我商议了一会,我才刚刚进了家门,听闻侯爷来访,未来得及更衣。唐突了,唐突了。”赵谦脸上的肌肉笑的都在打颤。 :“赵大人,我是一个武夫,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我今日呢,就是来问问,刘四喜的事,大人是准备怎么解决呢?”孙燚一挑眼,直勾勾的盯着赵谦。 眼神锐利,杀意弥漫,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冰冷起来。 赵谦眼角狂跳,果然来了,果然来了。果然瞒不过去。 :“侯爷!下官罪该万死。下官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外甥,是下官的错,下官开始并不知情,是侯爷去了平武城后,才知道此事,有心想去找侯爷解释一二,又怕扰了侯爷过节的好心情。”赵谦双腿颤颤,差点就要跪到地上。 孙燚垂眼,看着赵谦身子几乎要滑落椅子,膝盖颤颤巍巍,嘴角挑起一抹鄙夷,毫不掩饰。 :“陛下婚期将至,万事皆该为此让步,我今日想问问赵大人,此事可否了了?” 赵谦看见孙燚眼底深处那一抹狠厉,心肝一阵乱跳,忙不迭道,:“了了,了了。侯爷,我那外甥做了错事,多亏侯爷手下留情,没把事情闹大,在下感恩不尽,感恩不尽。此事肯定了了,了了。” :“行!赵大人给我孙燚面子,那我孙燚就谢谢赵大人抬举。” :“不过希望赵大人真正把这件事从心里了了,毕竟我孙燚为大夏掌管二十万专横跋扈桀骜不驯的边军,平日管教他们就够我操劳了,可不希望再有此等事件发生。” 孙燚言语中浓浓的威胁之意,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沉甸甸的压迫感。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赵谦又哪里听不出孙燚赤裸裸的威胁。 只是这家伙凶名在外,做事又喜欢直来直去,不会也不屑于拐弯抹角,这种性子,好对付,也难对付。 :“那就好,赵大人朝中知交甚广,有赵大人这般表态,我心里也安心了许多。” :“那我就告辞了。”孙燚一掀袍子,站起身来,给赵谦拱了拱手,不等赵谦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谢赵大人的茶!’人走出不见了,声音传了进来。 赵谦坐在椅子上,身上冒出密密厚厚的虚汗。 一直以来,都是听人说骁勇侯做事不讲套路,不讲官场规矩,我行我素,今日一见,果然是粗鲁之极。一言不合,那威胁都是明目张胆的,偏偏他现在深得圣恩,小皇帝对他信任的紧。 这时期,谁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后怕过去,反上来的,是为刚才自己表现出来的心虚和无力感而感到羞怒,这个人,断了自己外甥一手一脚,居然还是这么狂妄。 这份羞辱,赵谦牢牢的记在心里。 回到家,曲先生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躺椅晃晃悠悠,逍遥自在。 :“你这是干嘛去了,这么得意?寻仇去了?”曲先生眯着的眼张开一道缝,瞥了孙燚一眼。 :“没呢,我去向赵谦道歉去了。让他担惊受怕一个春节,想想心里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我去,是为了解除他心里恐惧。” :“不过我这说话技巧差点意思,不知道他有没有领会我的一番好心。”孙燚笑嘻嘻的。 :“笑笑说,太后挺喜欢他的女儿,说不准哪一天,他能父凭女贵呢。”曲先生显然想的更多。 :“这件事其实有点怪,我觉得他这么做,像是在证明什么,或者说,他是在为谁投投名状。没道理他不知道刘四喜和我的关系。”孙燚的思路又在另一个方向。 孙燚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砸砸嘴:“曲爹,你是不是没钱了,最近这茶档次不行啊,远不如人家赵大人府上的茶叶好。” 曲先生眼睛半睁半闭的看向明朗天空:“老子的茶是自己花钱买,他们这些当官的吃喝拉撒住用行都是别人孝敬的,能一样吗?” :“他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看看你对这些曾经的手下到底关不关心。若是你过于关心,陛下将来会有顾虑。若是你不关心,就会破坏你现在手下人对你的忠诚度。” 孙燚接话道:“还有个好处是啥?是要在满朝文武或者皇上面前表现出他与我格格不入,或有恩怨,为自己捞取政治本钱?看不出啊,这家伙有点奸猾啊。” :“嗯,不笨,不笨。” 孙燚哈哈大笑:“比刘不浪如何?” 曲先生悠然自得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我教不了他,我觉得应该给赵无极教。对了,这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干脆让赵无极来给他们授课?” 第943章 你猜 曲先生说完话,缓缓地闭上眼睛,又慢慢地躺回躺椅上。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那已经苍白如雪的头发、眉毛和胡须。 这些白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曲爹老了。”孙燚心头泛起一丝不可言喻的伤感。 李平平提着一个纸包晃悠悠的进来,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李如儒不知道怎么给他滋补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容光泛发。 :“曲爹,上好的普洱,别人送我爹的,我爹说能滋阴壮阳,延年益寿,我就顺了两饼给你尝尝。”李平平把茶丢在小桌子上,顺手给曲先生搭上脉。 须臾,李平平高深莫测般点点头:“脉象平和有力,曲爹,你这身子骨还这么好,不如让阿蛮给你娶房媳妇。你瞧瞧这院子里孩子满地跑,你就不眼馋?” 曲先生出手如电,轻轻在李平平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小王八羔子,天天没事逗你曲爹玩呢?” :“嘿嘿,嘿嘿。”李平平摸着后脑勺,笑的放肆的很。 孙燚刚刚生出的一点点伤感,瞬间又化为乌有。:“四喜哥的腿怎么样了?你去看了没有?” :“刚去看过,没啥事,最多将来走路稍微有点瘸,没什么影响,小意思。”李平平毫不在意。 :“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日子选好了,本月二十二日,今儿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咱们兄弟这么久,随便送个百八十万两银子就行了,别太客气。” 孙燚眨眨眼:“稍等。”转身跑去后院。 转过头来,孙燚拿着两张地契回来,丢给不明所以的李平平:“银子老子有用,这里有两个铺子送你了。” :“这么大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你有啥企图?”李平平拿起地契展开看了看。 :“嘿。。。。嘿。。。。不行不行,老子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你这哪里是送礼,你这是要买老子命。” 孙燚阴恻恻的笑道:“你李平平的命,早就是我的了。” :“你给了他东街的两个铺子吗?”曲先生问。 :“嗯,他媳妇家那个回春药坊的位置差了点,这两间铺子给他,玲珑爹娘看这女婿,应该会满意了?毕竟两家恩怨颇深,不拿出点诚意来,这傻孩子以后日子不好过。” 孙燚一抹头发,又傲娇的说:“谁让我是他大哥呢。” 听着孙燚的话,李平平捏着手里薄薄的两张地契,揉揉鼻子,邪恶一笑:“小阿蛮,叫平爷。” :“诶~~~~平爷,孙阿蛮给您请安了。”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晴空万里。 之所以说两家有恩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同行如冤家,当年李如儒初来金陵,想要扬名立万,无论愿意不愿意,自然是要踩着其他人的肩膀,才能站到最高处。 这也是李平平和玲珑姑娘两人情深,才能互相熬到今时今日,否则早就棒打鸳鸯散。 :“走了走了,记得那天早点来,曲爹,我走了。”李平平收起地契,也没有特别不好意思,云淡风轻的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点云彩。 孙燚左手托着右臂,右手放在下巴处,他的眼神看向李平平的背影,仿佛在沉思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微风吹过,他的衣角微微飘动,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沉稳而睿智的气质。 曲先生看孙燚这般郑重其事:“想什么呢?” :“曲爹,我想李平平刚刚说的话挺有道理。” :“什么话?” :“曲爹,我给你找个老伴?”话音未落,曲先生身形微微一晃,孙燚拔腿就跑,转眼窜出十几步。回头一看,曲先生居然还坐在摇椅上晃悠,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样。 孙燚嘻嘻哈哈的溜达回了后院。 曲先生躺在阳光下,阳光暖暖的,笑容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李平平的婚礼有些低调,没有宴请太多人,也就没有高门大户的那么多规矩,倒是和民间一样,讲的就是一个热闹欢快,平安喜乐。 李宅门口一条巷子都摆上流水席,只需要一句讨喜的话,就能坐下随意吃喝。 金陵城三大酒楼的主厨都不约而同的请了假,成为李平平婚宴的掌勺师傅。李家不缺钱,李如儒人缘又好,各种新鲜食材源源不断的送到家中。 三位顶级大厨平日里还有些争强好胜,这一日同台献艺,那更是露出看家本事,大显身手,让流水席上的人吃的大呼过瘾。 拜完天地,送新娘子入新房,新房里才叫一个热闹,巨大的喜床上,几个小男孩儿穿着喜庆的衣裳,打着滚儿,闹的不亦乐乎。。。这叫压婚床,预示着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李平平第一次觉得,多子未必是福,若是自己有这么几个男孩儿,乐乐带着蛋蛋,再加上现在这个两岁半的军师刘不浪,那简直天生就是为了闯祸而来。 新娘子进了洞房,三个小家伙被抱了出去,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让他们的爹娘头疼去。 李平平也被赶出新房,临走时,李平平还特别小声交代了喜娘几声,李平平特别担心,这三个小王八蛋会不会在他的喜床上尿一泡。 宴席即将开始,李如儒满面红光,才举起杯子准备说话,下人匆忙跑了进来:“大人大人,门外来了几位宫里的人,说是有圣旨到!让你出去接旨。” 李如儒愣了一愣,急急放下酒杯,匆匆跑了出去,下人的说话许多人听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如儒什么时候又和宫里牵扯上关系。 孙燚和赵先生等人一桌,听到有圣旨到,毫不惊讶,李平平穿着一身大红袍子,忖的脸色都是红艳艳的,凑到孙燚身边:“圣旨,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圣旨?” :“给你爹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激动个啥,你今天就只要做好你的新郎官就好了。想知道?自己出去听听去。”孙燚笑的神神秘秘。 有些人耐不住性子,也跟着出去看热闹,一会儿,门外传来欢天喜地的欢呼声,不多时,李如儒满面红光心花怒放的走进院子,身后两名下人手里捧着一副匾。 四个金光大字“仁心仁术”。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纷纷跟在李如儒的身边,赞不绝口:“李神医,真是太厉害了!您看匾上的字,乃是当今圣上亲自题写,能得到圣上如此青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李神医的医术超凡脱俗,否则怎能得此殊荣?” :“就是就是,李神医救病治人,当得起这几个字”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中尽是羡慕与钦佩之色。李如儒听着这些赞美之词,尽量笑的谦和,却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翘起的得意。 李平平撞了一下孙燚,有些诧异:“你干的?” :“嘿嘿,你猜?”孙燚挑起眉头,贱贱的说。眉眼间尽是笑意。 :“我猜你妹。”李平平趾高气昂的掉头走了。 那脚步,轻快的很。 第944章 陛下大婚,自然高兴 几日后,皇帝夏炽大婚,整个金陵城都成了欢乐的海洋,鼓乐齐鸣,丝竹之声宛若天籁。 从皇宫到林府,红毯铺地,金线绣边,流光溢彩,彰显皇家气派。 皇帝的大婚仪式严谨又恢弘,礼部的大大小小官员无不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唯恐误了事。 酒宴结束,孙燚回了宅子,皇帝的婚礼气势倒是宏大,只是规矩太多,在宫里一举一动都得守着规矩,不可放肆,不可僭越,少了点人情味,也少了点自在。 酒宴上的菜品看起来精美丰盛,吃起来实在没有太多滋味,最要命的,菜到嘴里,几乎都是冷的,这寒冬腊月的,实在难以入口。 大庭广众之下,陛下眼皮子底下,似乎也没有多少人敢与他对酌,有些避让不及的样子。 饭没吃饱,酒没喝好,心情倒是挺好。 笑笑她们女眷的酒宴结束的早一些,只是李太后今日欢喜,留着笑笑和孙乐多说了会话。 李太后一直都记得孙燚的好,爱屋及乌,她对于笑颜也是十分喜欢。每隔个三两个月,李太后便会亲自派人前往孙家邀请笑颜入宫陪她玩耍。 孙乐长得可爱,性格又好,虽然调皮,可是嘴甜,一口一个皇奶奶叫的李太后心花怒放,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可劲地往孙乐面前送,处的像是亲孙儿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婚宴结束,接了笑颜和乐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 这一夜,金陵城灯火通明,许多酒肆饭馆都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闻着酒菜香味,孙燚摸了摸肚子:“笑笑,你吃饱了没?我饿坏了。” 笑颜搂着睡着的乐乐,莞尔一笑,小声说:“宫里的饭菜哪里能吃饱?不过后来在太后那里吃了些点心,倒是勉强垫饱了肚子。你饿了,就买些酒菜回家里吃。要不,我回去给你下碗面?” 孙燚嗅嗅鼻子:“今日高兴,岂能无酒?” :“去去,买回去和曲先生一起喝,早点回来歇着。”笑颜忍俊不禁,嘴角上扬。 提留着酒菜,魏书生开的门,孙燚索性扯着他一起找曲先生喝酒。 曲先生看得出孙燚情绪很高,几杯酒下肚,开着玩笑道:“怎么,陛下大婚,你这瞎激动个什么劲。” :“怎么不高兴,他自己挑选的媳妇呢,也算是他自己终于为自己做了一次选择,值得高兴。”孙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几片卤牛肉丢进嘴里,嚼的咯吱咯吱响。 :“咦,曲爹,你不是也应该很高兴?”孙燚举杯:“来,干一个。” 魏书生酒量一般,几杯酒下去,脸颊泛红:“是啊,成婚了,就是大人了,以后为自己选择的机会就多了。” 曲先生端着杯子和魏书生轻轻碰了一下:“老魏,你瞧你,四十多岁,年富力强,要长相有几分长相,要本事有几分本事,也该找一个伴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江湖人,终究也要有个归宿啊。” 魏书生缓缓摇摇头:“曾经沧海。。。。罢了,罢了。” 孙燚和曲先生对视一眼,有些挑拨的说道:“我要是你,我就找一个更好的,生好几个娃娃,嘿嘿,别人举案齐眉,我就夫唱妇随,各有各的快活,各有各的好。哪里需要别人的怜悯。” :“什么怜悯,什么怜悯?我魏书生需要别人怜悯?” 曲先生起身,吹灭几根蜡烛,就酒桌上留下一盏,昏黄的一点烛光,显得孤苦伶仃。 :“瞧,刚才亮堂堂的,现在一言难尽不是?”曲先生坐下来,端着酒杯看看周围的昏暗。 魏书生话多了起来,说起话来,一股穷酸味:“一颗心就是这么孤单,能打开他的人,早已经葬在心间,尘封已久。” 孙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真他娘的酸。 瞧了一眼曲先生,曲先生神色竟然有点呆滞,似乎没想到魏书生居然说出这般肉麻的话。 孙燚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魏先生,敬你一杯,有时候想想,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自由自在,瞧咱曲爹,一辈子过得多潇洒。” 说着话,孙燚向曲先生投以抱歉的目光。 曲先生接连吃了几口菜,又喝了杯酒,转头问孙燚:“陛下大婚结束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快了, 等几天去向陛下辞行。”孙燚给曲先生和魏书生满上酒。 :“嗯,待的时间太久了,早点回去也好。” 魏书生闷闷的又喝了几杯酒,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情绪很是低落,又不想在孙燚这个小辈面前表露太多,站起身来,随口道声告辞,摇摇晃晃回了自己屋子。 曲先生望着魏书生的酒杯,叹了口气:“这老魏一天到晚像是没心没肺似得,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放不下。” :“太闲了,应该给他找些麻烦事做。”孙燚露出狡黠的笑容,:“一会儿我就去找笑笑商量,让他忙起来。” :“你想干嘛?” :“我不干嘛,笑笑,花花其实也闲的很,让她们给魏先生介绍媳妇去,多介绍一些,总有他看上眼的。”孙燚捏着拳头狠狠地挥动着,表情无比坚定。 曲先生无语,夹起一块八宝鸭腿放在孙燚面前:“吃,吃饱去睡觉,别在这里扯三扯四。” 孙燚伸手抓过鸭腿啃,满嘴流油:“诶,曲爹,给我两个做生意的好手,安排到舞阳城去,云山码头今年要开张起来才好。我在北疆花钱如流水,手里剩下一千来万了,这心里有点慌。” 曲先生翻个大白眼:“装什么啊,在我面前装有钱? 我想过了,柳青云不能去码头,他和你关系太近,容易引麻烦。牵扯到你岳父大人就不合适了。” :“我给你找人,然后让张山虎帮你照看着点。” 孙燚殷切的给曲先生捞了一块酿豆腐:“还是曲爹想的周到。” 曲先生细嚼慢咽的吃下酿豆腐:“阿蛮,你现在的身份很不一般,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也可以说是风口浪尖,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的实力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你要为自己做些打算。”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曲先生有些感慨道。:“现在不少人是依附在你身边,你做事的时候,也要为他们考虑一下。” :“懂,曲爹。”同样的事,曲爹每一次见面都会叮嘱又叮嘱,很显然,曲爹对皇帝和臣子之间的这么依靠又防患的关系,始终保持足够的警惕和顾虑。 第945章 玩火 古昼川背着手,步履从容的走进书房,贴身护卫秦利把灯笼挂在墙上,点亮几根蜡烛。古昼川缓缓的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挺拔的腰杆软了下来。 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陛下大婚,作为稽密司的司管,他身上承受巨大压力,每日如履薄冰。 忙乎了近两个月,大肆清理金陵城内那帮子所谓的江湖人物,顺带着收拾了那些鸡鸣狗盗作奸犯科的宵小之徒。 总算在陛下大婚这日,金陵城内平安喜乐,天下太平。 秦利很有眼力劲的打来一盆温水,拧了一条温热的帕子递给古昼川,古昼川擦了两把脸,疲倦的眼睛有了点光亮。 :“大人,二处稽查长李有全求见。”秦利又奉上一杯热茶,小声说道。 :“喊他进来。” 李有全迈着小碎步急急走进来,身子微微弯曲,眼神明亮闪着兴奋的光:“大人,有发现,我们摸到一条线,可能与大人之前说的那一股隐藏的势力有关。” 古昼川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阴鸷的眼神瞥过去:“说。” :“诶,大人,明阁的老板,那个叫做卫国的,他很可疑。” 古昼川身子几乎伏在桌子上:“你说清楚。” :“大人,这次奉大人之命,我们二处对近五年内进入金陵的在江湖上有些名号的人统统调查了一遍,发现有两个人一个月都要出入明阁几次,可是以他们的收入,明阁就不是他们去的起的地方。” :“我们监视了他们,这一个多月里,他们两人经常出入通明票庄,明悦赌场,然后又去明阁,几乎是七八天就会去一次。 我们派了几个眼线进去,结果发现,他们去了明阁,总是会偷偷摸摸的溜达到明阁后院。” 古昼川心里急切,面上波澜不惊,:“明阁后院住着卫国卫老板?” :“是,大人明见。明阁后院别人不许入内,就是卫老板住在里面。”李有全露出钦佩的神色,应声道。 :“好!老李做的好,卫国,卫国。。。”古昼川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两口,眉头蹙起,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有全又小心说道:“大人,卫国可是金陵城里长袖善舞之人,交际广,手段多,我记得明阁当年有过几次很大的纠纷,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没人敢追究,没人敢造次。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背景是谁。” :“嗯,我知道。越是这样,越是可疑。”古昼川在心里判断利弊。“”老李,你们二处辛苦一下,给我盯死了他,看看还有什么人和他接触。” :“你这样,找几个可靠的人,专门负责盯他,有任何情况,都及时和我汇报。记住,一定要保密!”古昼川神色严峻。 :“明白,大人。”李有全恭恭敬敬的应道。 稽密司这几年屡遭变故,众人惶惶如惊鸟,古昼川上台不过两年,刚柔兼济,软硬兼施,做事雷厉风行,很是有些手段,陛下又对他极其信任,又慢慢把稽密司聚做一团。李有全的恭敬不仅仅是装出来的。 李有全回到二处,再三甄选,才选出自认为极其可靠的二十个人,成立一个特别小队,专门负责盯梢卫国。 只是不到半天,张山虎就收到消息。 :“阿蛮,卫国暴露,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张山虎一身亲兵打扮,混进孙府里。 孙燚一番深思熟虑:“依照惯例,你们是怎么处理?山虎哥,你和江白是春风亭的老大,你们才是专业的。” :“两个选择,一是及时撤离,二是杀人灭口。”张山虎摸了摸腰刀,语气冷淡又无情。 :“不过这是卫国,这是曲先生最重要的人,这个事,要和曲先生商量。其实我手下的人委实有些杂,杂就会乱,待卫国的事解决后,这件事,我们也应该好好探讨一下。”张山虎语重心长,看得出,他也是思虑许久,有的放矢。 现在的春风亭,有之前王铁头手里的间客,有最早一批和江白,沈黑一起叛出稽密司的稽密司探子,又有后来江白帮忙训练出来的春风亭新生力量,确实有些杂而不精。 天气有些阴沉,曲先生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他不能想象,卫国居然能犯这么严重的错误,轻易地把自己暴露出来。 :“曲先生,古昼川可是有个狗鼻子,一旦被他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而且,深的陛下信任。谁的面子,他都不会给。”张山虎腮帮子刮的干净,透着一股青色,更忖的脸色铁青。 曲先生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眼袋和脸上松弛的皮肤耷拉着,竟然有种凛冽的杀意:“卫国知道的事情太多,不能让稽密司的人拿去。” :“没道理啊,他怎么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暴露出来?”曲先生冷静下来,越想越是不对。 :“等他来联系你,稽密司一旦有行动,一定会惊动他,他要是觉得不能处理,会主动求助。你要稳住阵脚,不要乱了分寸。万一是陷阱,那才麻烦。” 张山虎点点头:“知道了,曲先生。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有个预案,临时出了变故,要有应对之策。” :“嗯。。。不用,你安排人盯着你的下线就好,有风吹草动,你能尽早知道就好。” 张山虎看了眼孙燚,又看向曲先生,没有做声。 :“山虎,这两年,高自在和卫国之间的联系密切不密切?”曲先生突然问了一声。 张山虎眯了眯眼,像是在回忆:“前年两人见过四次面,去年两人见面比较多一些,应该有七次。不过,他们似乎对状元楼的酒情有独钟,两人都多次去买过酒。” :“阿蛮,明阁去年的收入怎么样?”曲先生又转过头来,问孙燚。 :“差不多,稍微少了一点,少的不多。我也没有追问。” 曲先生忽然态度变得坚决,“行了,山虎,这件事你不用插手了,我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张山虎没有久留。 孙燚感觉到曲先生说话有所保留,并不离开,曲先生的脸色变了几变。 表情森冷,冷笑道,:“卫国这是耐不住寂寞了?” 第946章 证明 明阁中丝竹之声悠扬婉转,姑娘们的笑声不绝于耳,或是半推半就,或是放浪形骸。 这是一个灯红酒绿的梦幻世界,可以忘却一切烦恼和忧虑。 一墙之隔的后院,卫国身着一袭华丽的蜀锦长袍,头上则随意地插着一根玉簪,将那如墨般的长发轻松地束起,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温润如玉。 :“爷,院子外有稽密司的。盯爷两天了。”一个年轻的青衣小厮对卫国说:“要不要处理掉?” 卫国悠然道:“杀稽密司可是大罪,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青衣小厮年纪轻轻,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相貌平平,左边半颗全牙露出来,咬在唇上。 :“高梁,收起你的獠牙,不要被人看见了。”卫国眼神一转,嘱咐道:“这么明显的特征就要藏起来,不行就把那颗牙拔了。” :“知道了,爷。”小厮高梁舌头在唇边舔了一舔,全牙消失不见。 :“不要理会稽密司的探子,去支一百两金子,通知罗坚,罗固兄弟俩想办法出城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卫国轻描淡写的嘱咐。 小厮高梁眼睛爆出一团金光:“以后不再出现?行,我知道了,一日内我通知到位。” 卫国自顾自地沏茶,专心致志,手法华丽又繁琐,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茶道上,根本没注意高梁的说话。 高梁提着半箩筐的树叶枯枝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卫国的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意的颔首,眼光从杯子上翻了出去,越过围墙,看向墙外的两处二层楼,那是是唯一能观察到后院的地方,不出意外,稽密司的探子,只能躲在那里监视自己。 卫国深邃的眼眸里透出一丝笑意,谁也不知道,后院外的这些房子,都是明阁的财产。那两栋二层楼上但凡有人另有企图,都逃不出卫国的眼睛。 低下头去,卫国微笑起来。稽密司上钩了,曲先生应该也上钩了。 翌日上午,罗坚罗固两人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两人一身明晃晃的蜀绣长衫,华丽耀眼,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引起探子们的格外关注,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不会无聊到处闲逛,出门一定是有任务在身。 许多商贩还借着这一波热闹在街上大声吆喝着买卖,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他们借着陛下大婚的喜乐气氛,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赚些钱。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比肩接踵,摩肩接踵,整个街道都充满了欢声笑语,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在这样热闹的人群里盯梢,对稽密司的探子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所幸罗坚罗固身上的华服耀眼,也不至于丢了目标。 穿过最热闹的街市,人流少了一些,探子们看见两人走进街边一个酒楼,心里多少放松一些,在酒楼里盯人,肯定要轻松许多。 四个探子走进酒楼,跟着两人上了二楼,那两人才一落座,探子们神色大变,那穿着华丽之人并不是罗坚,罗固两人。 探子们迅速反应过来,面如死灰,这脸丢大发了,居然把人跟丢了。跟丢人不要紧,要紧的是,罗家兄弟俩故意穿着这样华丽的衣裳出门,然后金蝉脱壳,说明探子们暴露了行踪。 李有全坐镇稽密司,听闻罗家兄弟俩在监视下消失不见,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他亲自带着几个人赶往明阁后院外的香兰茶馆。 守在香兰茶馆二楼的两个探子见李有全神色焦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有全透过窗户,却看见卫国自己在院子里清扫庭院,悠悠闲闲,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全有长吁一口气:“他今天有什么举动吗?有人来找过他吗?” :“没有,我们一直盯着呢,前后门都有兄弟盯着,也没见他出去,也没见人来找过他。”一个看起来比较精明的探子回答道。 李有全坐下来,一路过来心急如焚,现在口干舌燥,随手摸了一把茶壶,温温的,捏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口,平定气息,又看向明阁的后院,眼神和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罗家兄弟都发现被人跟梢了,那卫国一定也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了,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如此淡定从容,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后台硬到无人敢动,另外就是根本就不把稽密司放在眼里。 :“继续盯着他,盯紧了,有任何异动都要盯紧!”李有全眼神有些凶狠,神情极为慎重。 :“是,大人。”几个探子小声应道,眼神闪烁不定。明阁十三楼的卫老板,从在金陵打下名声开始,就没有人敢小觑他。 李有全又灌了几口茶,转身下楼上马,风一样返回稽密司。召集二处在家的几位稽查。 :“来人,给我通知下去,全城搜捕罗坚,罗固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有全刚下达命令,一名手下便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有全脸色巨变,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 “怎么可能”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之前派去追查罗坚、罗固的几个探子竟全部失踪了,生死不明。 “立刻加派人手,就算把金陵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们!”李有全咬牙切齿地说道。 与此同时,卫国站在窗前,嘴角微微上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卫国今年四十四岁了,这是一个人生中的黄金年龄!正值壮年,身体强壮、精力充沛。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赋予了他更多成熟与稳重的魅力。丰富的经验和广阔的视野。让他变得更加睿智和自信。 曲先生老了,这些年基本不太过问明阁的运作,少阁主孙燚一心经营军队,对明阁的关注更少。明阁的一切,其实都是卫国在承担,即便是在光鲜亮丽背后有那么多蝇营狗苟,卫国也从来没有过怨言。 曲先生对卫国有再造之恩,卫国也从来不曾想过要背叛曲先生另立门户,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公平了。 他用了二十多年时间苦心经营了明阁十三楼,并且为明阁发展了那么多的势力,赌坊,酒楼,客栈,商行,车马行,几乎囊括了各行各业,每年为组织提供了大量的资金。 没想到,最后明阁的大权居然又交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里,这让他感觉到极度不被重视。 莫非,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真有本事驾驭明阁这辆大车? 卫国想证明自己,也想证明张山虎,值不值得。 ————————(岳父母来家玩几天,要做一个好女婿。先两章,尽量晚上更一章。尽量,尽量。。。。) 第947章 拜访卫国 稽密司整个二处的探子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疯狂地四处寻找着失踪的那几个人,这一整天,他们奔波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街头巷尾、茶楼酒馆、民居商铺……到处都留下了他们匆忙的足迹。 然而,尽管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失踪者就像罗坚,罗固连根一样,仿佛人间蒸发,毫无踪迹可寻。 华灯初上,李有全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稽密司,门口守卫见着他:“李稽查长,司管说在书房等你,你回来,立刻去见他。” :“好,知道了。”李有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知道这件事已经瞒不过古昼川的眼睛,拖着沉重的脚步,忐忑的心情走进古昼川的书房。 古昼川的亲卫秦利坐在门口,见李有全脚步拖拽的走来,嘴角翘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李大人,古大人在书房等您许久了。” 古昼川埋头在书桌前,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李有全单膝跪下:“属下李有全拜见大人。” 古昼川抬起头来:“李大人回来了?坐,我处理完手里这点事。” 李有全坐在椅子上,心慌意乱,二处的职责本就是监管江湖,结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丢了人,并且随后负责跟踪的六人小队又消失的莫名其妙,这对稽密司来说,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还没找到人吗?”古昼川忙完手里的活,收拾着桌上的资料,随口问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波动。 :“大人,没找到。” 古昼川冷冷道:“我看今天你们二处都没有三两个人在家,是不是都出去找人了?这样还找不到?你这个稽查长是干什么吃的?” 李有全屁股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然后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头也不敢抬,只是一个劲地重复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属下愚钝,属下无能,实在是辜负了大人您的期望,请大人责罚……请大人责罚!”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磕着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砰”的声响,不一会儿功夫,额头上就已经红肿一片,甚至渗出了丝丝鲜血,但他却仿若未觉一般,依旧不停地磕着头。 古昼川缓缓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李有全面前站着,看着李有全额上的血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眼中露出不屑又鄙视的目光。 :“起来,我又没有罚你。” 李有全如蒙大赦,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古昼川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大人,属下派了两组人分别跟踪罗坚和罗固根,但是跟到一半人就跟丢了”李有全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古昼川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说道:“跟丢人就算了,自己也会失踪,这是什么意思?” “属下也觉得奇怪,这六个人都是二处的精英,实在没有道理一起失踪。”李有全小心翼翼地回道。 :“继续追查,很明显,这是对方的挑衅。我想失踪的人应该还活着,要是想弄死他们,不需要搞的这么复杂,在金陵城,人多眼杂,要藏几个人,可比弄死几个人困难的多。” :“你去,城里三教九流,多去问一问。尽快把人找回来!” “是,属下遵命!”李有全连忙应道,心中暗暗叫苦,这次恐怕是难以交差了。 城内现在太干净了,之前那些三教九流,街面上的地痞溜子,都在陛下大婚之前被清理出金陵城,说起来,自己的眼线也少了很多,想要打听些事,也没有那么容易。 古昼川翻身回到书桌前:“这事与那个叫做卫国的肯定逃脱不了干系。你安排见识卫国的人,也要小心。再出问题,我也保不住你。” :“属下明白,大人,属下立刻去查。”李全有深深弯着腰,缓缓退出古昼川的书房。 古昼川看了一会儿的公文,突然振衣而起:“秦利,跟我走一样,我们去拜访拜访卫国卫老板。” 这个时候,张山虎也得知稽密司二处失踪了六名稽密司的探子,他在书房里分析了很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故意在挑衅稽密司吗? 张山虎走出书房,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夜里寒意深重,大脑反而变得清醒。 :“做事你不要去追过程,你要追前因后果,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是有人得意有人失意,你要先找到这个关键因素,到底谁才是那个得利之人。”张山虎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忆江白曾经说过的话。 江白不在,张山虎感觉自己的压力很大,许多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总不是那么的得心应手,似乎来到金陵之后,明阁的配合,远不如早年间在安西城时候那么顺畅。 可是这种事,他又怎么好和孙燚说呢,他才是春风亭的老大,一有点风吹草动力不能及就去求得支援,这只能证明自己能力差。 毫无疑问,能让稽密司的几个探子同时消失,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金陵成城内,有这种能力和本事的人,不外乎明阁和听风旗。 不,听风旗目前还未必这种实力,杀这个几个人可以,要无声无息的藏起这些人,那就有些难度。 张山虎回去书房,披上一件大氅,转身走了出去。 古昼川敲响了明阁的后门。 须臾,披着一件灰色棉袍的卫国打开后门,见到一身稽查司官服的古昼川,眉头微锁:“这位,明阁后院非营业场所,若是要去找姑娘,应该走大门才好。” 古昼川没有回答卫国的话,转身从卫国身边走过:“卫老板,我是古昼川,我不是来找姑娘,我是来和你聊聊天的。” :“你做了这么多,不是想见我吗?”古昼川语气生硬。 卫国毫不惊讶:“您是?” :“稽密司司管,古昼川。”古昼川走进院子里,直直地走进卫国的院子里,又走进屋子了 卫国耸耸肩,似乎是无可奈何,关上后院的门,也跟着走进屋子里。 第949章 俺爹给俺的家业 (发表的时候时间搞错了,请先看第948章!) 古昼川从明阁后院出来,心事重重的返回稽密司,夜色深沉,主城区里仍然灯火辉煌,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无数的青楼和酒馆门口,人流如织,穿着华丽服饰的人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有人谈笑风生,有人醉态醺醺;有人面色凝重,有人轻松自在。。。。。。 今夜的古昼川,坚硬强大的内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缝。和卫国一番长谈,像是被洗了脑一般,许多自己曾经怀疑过的真相,赫然出现在眼前。 自己到底是要些什么?这是个沉重的问题。 屋子里的卫国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那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被很好的收敛起来,费了这么长时间调查古昼川,这个男人,最终还是成了自己的猎物。 这下,曲先生应该高看自己一眼。卫国如是想。 曲先生有没有高看卫国一眼不敢说,但是卫国今日与古昼川相见的事情很快传到曲先生耳朵里,两人独处时间的谈话,也很诡异的传到曲先生耳朵里,曲先生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 卫国太急于表现自己,所以才用上这种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手段往往粗暴简单有效,却是无根之木,一道雷霆,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 明阁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从来不是靠什么单纯的手段,而是那扑朔迷离的背景,让人心生顾忌,一旦剥去这一层掩护的外衣,一个商贾而已,随便一个有些实权的小官,能能让明阁关门大吉。 这个夜里,十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西城区一处商行仓库里,打翻了数名看守之人,将仓库深处捆绑结实的六个人救了出去,解了绳索,将人丢在另外一处无人的院子里。 天亮后,被解救的六名稽密司的探子试探的打开院子门,才惊奇的发现,居然没有看守之人。他们莫名其妙的被拘禁起来,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 李有全为了找人,又是一夜没睡,眼睛布满血丝,憔悴不堪,看着眼前几个失而复得的探子,精神都无法集中,一脸懵。 卫国洗漱完毕,神清气爽。高梁提着扫帚进了后院,见了卫国,靠近小声说到:“哥,昨晚人被救走了,不知道谁干的,早上收到消息,说是人都回到稽密司了。” :“嗯?救走了?不到十二个时辰,就能找到位置救出人去,这家伙还有点本事啊。下手黑不黑?”卫国先是微微一愣,又微微一乐。 高梁见卫国不为所动,焦急的问到:“哥,你知道是什么人所为?看守的兄弟被打倒,只是被控制,却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亡。” :“我就告诉过你,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世间事要做到天衣无缝,本来就没有那么简单的。”卫国告诫道。 卫国心里还是有些诧异的,他已经能确定解救稽密司探子的人一定是张山虎动的手,卫国没有打算将稽密司的探子控制太久,今日也准备放了,可是张山虎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就能找到位置并且救出人去,这速度和反应,确实大大超过了卫国的预计。 自己是有点小瞧这个年轻人了。 一脸络腮胡子,不修边幅的张山虎又混在亲兵里溜进孙府,孙燚打着哈欠走进曲先生屋子里,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看着张山虎一脸乱糟糟的胡子,玩心大起,胡乱抓了几把,胡子耷拉半边下来,多了几分喜感 :“山虎哥,来这么早。” 张山虎整理着胡子:“昨日卫国抓了稽密司的探子,昨夜我带人救出来了。” 孙燚看看曲先生:“曲爹,抓稽密司探子干啥?” 又看了一眼山虎,表情严肃起来:“一个抓,一个救,你们两个闹什么呢?你管不住卫国吗?” 曲先生把昨夜古昼川拜见卫国,和两人之间的谈话说出来。 孙燚听完,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曲爹,你是说卫国争风吃醋?那也不能这般胡闹,古昼川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威胁到的?” :“我也是这样想,我觉得卫国这样做,是在给春风亭招惹仇恨。所以我昨晚去救了稽密司的探子,不过这样看起来,我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张山虎脸上阴郁,有些生气。 曲先生抚着发白稀疏的胡须:“卫国跟了我二十多年,做事一直是稳重可靠,不过嘛,人总是会变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野心也是越来越膨胀。。。 :“但是你要说他想出卖明阁,出卖我们,我觉得他还做不出来。更多的应该是不服气山虎和江白。” :“不过山虎昨夜的行动,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回击,我想,卫国现在应该觉得有些轻敌的感觉了。” 孙燚起床气还没有散,火气有点大:“他去招惹古昼川做什么?古昼川现在可是帮陛下做黑手,陛下对他可是很信任。明阁这时候和陛下斗起来,我要帮谁?这不是为难我?” :“阿蛮,所以我今天在曲先生面前还是要说说前些日子和你说的事,春风亭的成分太复杂,大家集中在一起,内耗不断,长期以往,后果会很严重。”张山虎直接说道。 :“你觉得还是要分家?” 张山虎的回答出人意料:“不是,我觉得还是要把小白哥调回来,我毕竟太年轻,确是有些力不从心,要把人心聚集起来,或许要花费不少时间,小白哥在这里,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我还是给小白哥打下手,配合他。” :“咦,今天这么谦虚起来了?”孙燚笑问道。 张山虎表情很严肃:“不是谦虚,阿蛮,我知道春风亭的意义所在,关系到众兄弟的一家老小,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应该是能者为师,即便是交给卫国,我觉得都要比交给我更靠谱。” :“不!你错了!老子交给你,是因为你绝对靠得住!我相信你!”孙燚用力的拍了拍张山虎的肩膀,眼神真挚又诚恳。 :“等我有本事了,你不给我,我也要争,但是现在,我却是差些水平,一年多时间我还没有把春风亭的各个势力整合起来,这就是我的错。” 孙燚还要说话,曲先生制止了他:“山虎能这样想,说明他确实是想透彻了。实话说,当年让他接春风亭,是我的错,经验这种东西,确实是需要时间沉淀的。山虎没有错,错就错在还年轻,经验不够老道。” :“你写信,让江白回来!”曲先生斩钉截铁,不容分辩道。 曲先生又横过眼来:“阿蛮,明阁我是交给你了,明阁发生的事,你要自己去解决。包括卫国。” 孙燚眼中光芒大作,一口北方口音:“得嘞!俺爹给俺的家业,俺自然要守好。将来才能传给俺儿砸。。。。” 晚上还有一章,敬请期待。 第950章 闹事去 这夜,骁勇侯孙燚亲自前往大帅府邀约张陆离大帅赴宴。 张陆离瞧着马车后随行的二十余名五大三粗不修边幅的亲兵汉子浩浩荡荡,笑呵呵的:“你这是又要打着老夫的幌子做什么坏事?你这些兵腰腹鼓鼓,又要去惹是生非?” 孙燚哈哈大笑:“瞧大帅说的,我这不是过几天要回山海关了,走之前,请大帅喝顿酒嘛,边军正副大帅在一起,护卫自然不能懈怠不是。” :“是吗?”张陆离露出一万个不信的表情。 :“那个胖子,你过来。”张陆离指着一个壮硕的亲兵喊道。 亲兵左右看看,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帅,你叫我?” :“你过来,让大帅我瞧瞧你这身好肉。”张陆离笑呵呵,慈眉善目的。 亲兵瞧着张陆离身边挤眉弄眼的孙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脚步犹犹豫豫。 :“过来过来,大帅的话都不听了?”张陆离看了一眼孙燚,又转过头去喊了一声。 那个亲兵实在不能拒绝,干脆一横心,三两步赶上去,:“大帅。” :“叫啥名字?” :“大帅,属下赵大力。人称赵大棒子。”亲兵吸一口气,挺胸收腹,山岳般厚重。 张陆离抬头看着眼前这条壮汉,喜欢的不得了,孙燚喝了一声:“站那么高干嘛,还要大帅仰望你吗?”孙燚不得不喊这一声,赵大力这一站直了身子,腰腹处藏着的鼓鼓囊囊就完全掩饰不住。 :“诶诶诶。”赵大力赶紧弯下腰,低下头来。一头乱发的大脑袋顶在张大帅的面前。 :“大力啊,身上带着啥武器保护大帅我啊?” 赵大力立刻来了兴趣:“哦,大帅,我带了可多武器呢,保证大帅你万无一失。”赵大力一边说话,一边敞开外面套着的大号棉袍。 厚厚的腰带上附着一排的武器。 张陆离饶有兴趣的边看边数,眼睛不断的瞥向孙燚:“两柄破甲铁骨朵,一柄短斧,一条铁锁链,一柄厚重短刀。。。。。。可以啊,怎么都是近战武器,远程武器呢?” 壮汉赵大力转过身去,把棉袍卸下上半身,身后挂着两支连弩,和一个箭盒。炫耀道:“大帅,怎么能没有,咱当兵的,吃饭的家伙肯定不能离身。” :“好!不错!,行了,穿上衣裳,别冻着了。”张陆离拍了拍赵大力的后腰:“是条好汉。” 马车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滚动声,马车里的气氛有点点微妙,孙燚的表情有点窘。 张陆离笑盈盈的也不生气:“这里是金陵,不是北疆,做什么事,要三思而后行,别闹大了,不好收尾。” :“知道,大帅,我不打仗,只是防范而已。”孙燚说着话,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张大帅和骁勇侯来了?”卫国听了高梁带来的消息,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慌。 :“是,安排在明轩楼。”高梁见卫国的视线又盯在他的嘴上,急忙舌头一舔,藏起那颗虎牙。:“对了,他们还带了二十个护卫,彪悍异常,身怀兵器。” :“行,知道了,你去通知一下,伺候好他们。”卫国知道,少阁主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一定是为了找机会见自己,也就是说,曲先生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和古昼川见面的消息。 夜幕笼罩下的明阁,灯火辉煌,繁华喧嚣,仿佛一座不夜城。 到处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和淡淡的胭脂香气。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丝竹之声更是如泣如诉,萦绕耳畔,不绝于耳。 这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无数富豪权贵在此挥金如土,一掷千金。尽情享受着这种奢华与放纵带来的快感。 美酒佳肴不断的送上来,两个唱小曲的姑娘唱的满头大汗,也遮掩不住隔壁几个房间那些粗鲁军汉们的大声喧哗。 张陆离也不追问孙燚到底要做些什么,筷子挑挑拣拣,在每个盘子里夹上一口菜,好吃的也就多吃两口,大多数菜也就是浅尝即止。 :“啧啧啧,这一顿饭,怕不是我一百个士兵一个月的粮饷?前方过的缩衣紧食,后方则是大快朵颐。。。。”喝了两杯酒,张大帅感慨起来。 :“大帅,你在边疆太久了,都不知道这种生活到底有多奢华,一个士兵一天才多少银子吃饭?就这盘菜,这盘大葱烧海参,八十两银子。”孙燚夹起一根海参放在张大帅面前的碗里:“这是好东西,大补之物。” 张陆离神色复杂,恶狠狠地一口咬掉半截肥美的海参:“也没什么特别嘛,不过像大肥肉一样。” 孙燚又笑了起来:“大帅,你这话要是被这里的大厨听见了,下次会你的饭菜里吐口水呢。” :“别瞎几把扯淡,影响老子胃口。”张陆离主动又要了杯酒:“行了,我再喝完这杯也就该醉了,你要干什么,早点去做就好了。别等我真醉了。” 边上屋子的喧闹声更加狂躁起来。 在屋子对面,走出七八个满面通红,目带杀气的家伙,气势汹汹的一脚踢开一间屋子:“他们的你们吵什么?找死吗?” 亲兵都穿着便装,分成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里只有四五个人,人数不占优,虽然看起来有些壮,却因为是坐着的,也看不出有多粗壮。 张巨树心情大爽,却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我等兄弟多日不见,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也不曾得罪各位,你们,你们破门而入,如此霸道,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对面里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脸横肉,牛眼发红,像是受不得刺激的蛮牛,一脚踢在桌子边上:“王你娘的王法!” 张巨树连连眨眼,向桌子边上的几个亲兵使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眼色使得太频繁,好像是犯了眼疾一样。 旁边几个亲兵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 :“你妈的,你们还笑!去,把老子护卫喊上来,老子好好收拾收拾他们。”另外一个四十来岁,书生打扮,穿着倒是简练,腰间的玉佩倒是不同凡物,看起来是个低调又内敛的家伙,偏偏做事又这般嚣张。 明轩楼下也有明阁的几个护卫,几个护卫听说楼上闹事,也急忙赶上楼去劝阻。 这一劝,那个书生样的家伙更加跋扈起来:“你们明阁现在也堕落成这样吗?明轩楼,什么时候开始,啥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吃饭喝酒?” :“老爷,人来了。”呼啦啦的,明轩楼里闯进一群护卫打扮的人。身后又追着十几个明阁的护院。 那公子更加嚣张:“去,把这些人好好给我请出去,不要妨碍老子的雅兴。!” 明轩楼内的一个管事急忙拦在中间打着圆场:“张公子,张公子不要动气,这事我来解决,我来解决。” 话音未落,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个杯子,“啪嗒”一声打在那个张公子头上,杯子裂开,锋利的裂口割出一道口子,鲜血和酒水流淌下来。 这一下,场面顿时大乱。 第951章 张大帅统兵不过如此 明阁的护院开始还只是在中间劝阻,可是那张公子的护卫可就不依不饶起来,怎么说主子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这个场子要是不找回来,毫无疑问,自己一定会丢了这一份旱涝保收的好差事。 :“给老子打!”护卫头子一声怒吼,十几个护院蜂拥而上,一场乱斗正式打响。 明阁的护院才阻拦了几息时间,就发现情况不对,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下黑手,转眼间,双方打架的还有来有去,自己这里负责劝阻的人倒下了好几个。 这一下,护院们也恼了,这么多年来,哪里还有人敢这样在明阁闹事,这不是要找死吗? :“不要打,不要打!这是张大帅的护卫,张大帅的护卫。”明阁管事的大喊大叫起来,乱糟糟的,谁也没听清楚,待他还想劝阻,不知道哪里一拳捅在他脸上,那管事的一头栽倒,不醒人事。 谁也没有注意到,打着打着,地上多了好些件铁骨朵,短刀,短斧,打晕了头又没有赚到便宜张公子的护卫们顺手捡起武器,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打的几个粗汉节节败退。 :“来人啊,有人持械,威胁张大帅,来人啊,有人伤害张大帅!”张巨树自己一个人扛着厚重的酒桌,挡在身前,声嘶力竭的大喊,那声调,像是要被轮番迫害的小娘们一样凄凉。 :“谁?谁要伤害大帅,”几个房间的门打开,涌出十几条大汉,横眉怒目:“干他们!干!” :“我操,有凶器,他们要谋杀大帅!兄弟们,操家伙!保护大帅!”亲兵张勇终于有机会展露大名,喊出自己最重要的剧本台词。 有几个汉子回到屋子里面,酒桌一掀,“喀嚓喀嚓”拗断几根桌子腿,丢了出去,“接着接着。” 双方混战在一起,距离张陆离和孙燚的屋子几步之外打斗起来,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乱做一团。打闹声比打斗声来的更加激烈。 张陆离挑了一口时蔬送到嘴里,李如儒让他多吃蔬菜瓜果,否则以后上茅房要随身携带小棍子,想到那不堪的画面,张大帅很怂很听话。 :“小子,打了半个时辰了,你还不出去?” :“急什么,正主还没有现身呢,急什么呢。”孙燚手里的筷子几乎就没停下过,不得不说,明阁的酒菜味道还真是好,比家里那假厨子的手艺还要强几分。 战斗打了大半个时辰,居然还有来有去,张公子的护卫一个个如狼似虎,仗着手里的武器,居然和这十几个大汉打的有来有往,不落下风,只是又喊又打,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地上的兵器越来越多,零零咣啷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与他们捉对厮杀的汉子们也开始抢夺地上的兵器,逐渐逐渐占了上风。 明阁的护卫们跑又不好跑,劝又不能劝,只能早早躲到一边去,大声喊话,可是那些大汉们的声音可比他们洪亮多了,一个个粗野狂放的口吐芬芳。根本无法穿透他们的声音。 只是在明阁的护卫眼里,张大帅的亲兵们实在,实在,实在。。。有些软弱无力。 张公子那些护卫虽然咋咋呼呼的很凶猛的样子,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 换做自己人上,早就把他们灭的干干净净了,偏偏张大帅这些五大三粗的亲兵们打了半个时辰,才微微占了一点上风。 张大帅的亲兵不过如此,这统兵能力可见一斑。怪不得张大帅这么些年都打不过北邙军队。 张陆离张大帅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一门之外,有人居然鄙夷他的统兵能力,若是让这老家伙知道,想来自己能提着椅子出去大杀八方。 :“爷,你这是要出去?”高梁见卫国换了一套整洁的衣裳。 :“嗯,闹了这么久了,我还不出面,明阁的脸面都要丢干净了。”卫国说着这话,心里又有点点忐忑,曲先生没有出面,让少阁主出面闹了这么一出,其实也说明,老阁主对自己自作主张的行为,并不认同。 卫国一共就见过少阁主三次面,对孙燚的了解始终不算多。 倒是他知道林平平这些年一直跟着少阁主做事。别看林平平那个家伙胖乎乎慈眉善目老好人一样,实际上眼光可高的很,一般人,难以入他的法眼。 卫国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调整了几下表情,总是觉得不那么满意,旁边高梁的眼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走了,走了!收了你的狗牙。”卫国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给高梁。高梁立刻明白卫哥心情不太爽,卫哥心情好的时候,喊他的牙齿叫做獠牙,虎牙。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口一个狗牙。 高梁立刻颠颠的跟在卫国身后,像一只忠诚的小狗。 卫国站在二楼走廊上,望了一眼纷乱的战局,心里的猜测变作现实,少阁主这是故意闹事,否则就张公子十几个护卫,不够三两个壮汉打的。 那散落一地的武器,可不是江湖汉子们的喜好,那些都是军中汉子们合手的杀人的家伙,这么远,都闻到那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去,让他们住手!下了小张公子的护卫手里的武器。把小张公子带出去。告诉他,里面是张大帅的人,让他别惹事。”卫国挺无奈,这小张公子也是个瞎子,看不出人家是让着他吗? 十几个护卫抱着头冲进战团:“别打了!别打了!住手,住手!” 张公子的护卫头子额头上鼓了直溜溜的包,乱战里不知道被谁用桌腿棱角打中了头,红红肿肿,只是这时候实在是打也打不动了,骂也骂不出声音来了,嗓子里像是被沙子狠狠摩擦过一样,又干又痛。 到了这个时候,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看的出来,对面那些汉子是手下留情了,一直到现在,那些汉子还能破口大骂,气吞山河,时不时还有人溜进屋子里喝口酒,吃口菜,哪里像是在打架,简直就是在耍猴戏。 明阁的护卫一出手,立刻惹起那些汉子们的反弹:“操,老子们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谁他妈的说住手的?干他们!” :“就是就是,拉偏架!干他们!干!”张勇刚刚进屋子吃了几口菜,喝了两口酒润了润喉咙,气势正足。 :“小民卫国来迟,求见张陆离张大帅!”卫国看局势又要发生变化,没有办法,只能大声喊叫起来。 没有任何反应,卫国只能再次喊了一声。 :“这就是你等的正主?一个商人而已,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张陆离好奇的问道。 孙燚站起身,嘿嘿笑,:“怎么,商人就不是大夏人了?” 孙燚打开门,他个子高大,眼睛掠过中间争斗的走廊,一眼就盯在卫国脸上。 第952章 争锋相对的不服气 卫国抬眼,孙燚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撞向他, 眼睛如鹰凖般犀利,带着无上的威压,只一霎那,卫国感觉被孙燚锐利又冰冷的眼神洞穿心里,感受到无形又强大的压迫。 孙燚倏然收回视线,面无表情,没有做声,就这样冷冷看着场上的打斗,沉默又冷酷。 赵大力,张勇等人见孙燚出来,又见他表情冷峻,不满横在脸上,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老大看见打架,又不制止,那就是很明显的不要给对方面子,干就完事了,干完了,自有老大收拾尾巴。 :“持械行凶,刺杀张大帅,弄死他们!”赵大力大喊起来。 :“草,兄弟们,留口气!一个不要放过。”张勇脑子稍微好用一点,知道自己这些兄弟的手段粗暴,下手没轻没重的,在金陵城真的弄出人命也是麻烦事,急忙喊着提醒大家。 延续了半个时辰的打斗喧闹,在短短几息时间内结束,走廊上躺满几十个呻吟哀嚎的伤员,无论是明阁的护院还是张公子的护卫,无一幸免。一地狼藉。 孙燚根本没有理会卫国,交代一声:“你们安静点,别再吵吵,大帅吃饭呢。” :“诶诶诶,知道了。”张勇急忙应道,招呼大家伙捡起地上的各种武器,丁零当啷的拎着,回到屋子里,继续喝酒。 卫国脸上的尴尬实在无法掩饰。转头吩咐高梁:“去,找些人来,把他们弄出去,地板洗干净,别搞得那么血淋淋的。” :“爷,你呢?”高梁还是很贴心的问了一句。 :“我去给大帅赔个礼。大帅是我们明阁的贵客,难得来吃一次饭,咱们还闹这么一出,说出去,我们明阁还能做买卖吗?”卫国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台阶下。 张公子肚子上不知道被谁打了两拳,腹内翻江倒海的难受,刚才吃的喝的全喷了出来,腥臭难闻。 卫国捂住鼻子从他身边经过:“张公子,我要是你,就赶紧离开,你的手下和张大帅动手,说出去你爹能保的住你吗?” :“高梁,快点去喊人,清理干净!” 张公子趴在地上,挣扎的抬起头来,眼神惊恐,面无血色。 卫国在门口敲了几下门,也没有人回应,他无奈的笑笑,自己推门进去,关上门,上前几步:“小民卫国,拜见大帅,拜见副帅。” 张陆离此刻酒意上涌,面红耳赤,看着卫国进来,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笑什么:“喝~~~来,喝一杯,喝一杯!” 不等卫国推辞,张陆离白眼一翻,竟然一头趴倒在酒桌上,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孙燚今日办事似乎就没有打算瞒住张大帅,也不去追究他真醉假醉,自顾自的喝尽一杯酒,又夹了一块八宝鸭送到嘴里,咀嚼几下,吐出一块骨头。 :“瞧,我这十几个护卫来闹事,你都解决不了。”孙燚指了指凳子:“坐。” :“曲爹让我问你,你有几个胆子,敢主动挑衅古昼川?” 卫国不亢不卑的走过来坐下:“少阁主。” 孙燚摆摆手:“不敢当,我猜在你心里,应该也不会把我当回事。我也不勉强你。你先回答曲爹的问题,你有几个胆子敢主动挑衅古昼川。” :“我有他的把柄在手,在金陵城内,我有能力抓住任何人的把柄。”卫国也不辩解,自己是有这样的能力,就是要把肌肉露出来给曲先生看。 :“什么把柄不把柄,你知道不知道在政治里,所有的把柄都是交换的条件? 你真以为你知道他的私生子,你就占有不败之地?” :“实话告诉你,全金陵城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于三个人,你以为这样就真的能拿捏他?你知道古昼川是谁的人吗?” 卫国倒是愣住了:“谁的人?少阁主,他总不会是你的人?” :“呵呵,呵呵~~~~他是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猎犬,你说他是谁的人?怎么, 你翅膀硬到能和陛下扳扳手腕了?”孙燚呵呵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讽刺。 :“少阁主,拿住古昼川,对我们来说,整个金陵就彻底落在我们的手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能提前得知。百利无一害。”卫国解释道。 孙燚深深的盯了卫国一眼,觉得卫国这思想幼稚到极点,他实在太看不起世间英雄。古昼川,大夏第一情报机关的主官,这种人,只可智取,不可强迫。否则等他缓过这一口气来的反击,将是致命的。 无论怎么说,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是那么好相遇的。 :“曲先生让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若是不公平,那就分家,你为明阁做了这么多事,明阁送你了。”孙燚的语气不冷不热,像是在述说一件很简单的事。 :“不要!”卫国倏然变色,回答的急促又苍白。 孙燚丢下筷子,往椅子后抻了抻身子,抓起酒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卫老板,你是怎么想的,开门见山。” 卫国眼神变得很坚定:“我不要分家。我比张山虎更适合管理明阁。” 孙燚嘴角挑起,浓浓的讥讽之意:“张山虎?哦。。。你是瞧不起张山虎啊。觉得张山虎不如你?所以你想挑衅古昼川?你拿着明阁十三楼无数兄弟的性命,去挑衅古昼川?” :“你是不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卫国却镇定起来,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决:“我知道我有几斤几两,所以我觉得我比张山虎更行。” :“我之所以拿古昼川动手,因为我观察他整整两年,我知道在他心里,他的儿子有多重要。” :“是,我懂,你就欺负古昼川得罪的人多,万一不小心暴露出他儿子的踪迹,他儿子会死无葬身之地,对?” 卫国不否认:“是,我是这样想的。” 孙燚摇摇头,又摇摇头:“卫老板,你和林平平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你的眼光,实在太短。也不知道曲先生当时怎么会选了你来负责明阁。” 卫国一而再而三的被孙燚这般嘲讽,也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火气:“少阁主,明阁是用了无数时间无数人命才建立起来的,不仅仅是我卫国的功劳,也是无数兄弟的功劳。”: :“你可以侮辱我,不要侮辱明阁。”卫国有些恼羞成怒。 第953章 我的人犯错,我承担 孙燚的眼神复杂,那个春雨连绵的雨夜,曲先生第一次把自己带到这里认识了明阁的三个堂主。 当时卫国,林平平,高自在三个人里,卫国风度翩翩,温和从容,实在有人中龙凤的感觉。 没想到这次再见他,孙燚却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岁月沉淀后的沉稳和内敛,反而隐隐有一种高高在上把控一切的得意和骄傲。 即使他举手投足间依然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但是那骨子里的骄傲时不时的流露出来。 见孙燚不说话,卫国才觉得自己失态,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羞愧道:“少阁主,属下激动了,属下甘愿受罚。” 卫国这一跪,倒是打消了孙燚心里翻起来的不悦。 曲先生让自己来处理此事,本来就是留有一丝余地,否则以曲先生的脾气,清理门户这种事,肯定不会假于人手。 驭下是个技术活,特别这个属下还有几分本事,想要让他心服口服忠诚不一,除了恩惠与惩戒,以德服人也必不可少。 :“卫堂主,起来说话。”孙燚要给曲先生一个面子,这三个堂主,跟曲先生之间的关系源远流长,反目为仇自相残杀,肯定不是曲先生想看见的结果。 卫国听出孙燚的语气有些缓和,缓缓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站着,却不肯落座。 :“卫堂主,其实以你的本事,你但凡冷静下来想想你这几天的行为,你就应该能发现多么冒险。” :“古昼川那个人,不会被你的威胁吓到的,他只是需要时间来应对,别忘了,你的手段只能放在阴暗的角落里才能生效,一旦暴露在烈日昭昭之下,你那些威胁,还有作用吗?” :“我今天为什么故意在你这里闹事?因为我背后站着张大帅,就仅仅一个张大帅堂堂正正的坐在这里,你又能如何处理? 孙燚瞧了一眼趴在桌子上装睡的张大帅:“就算你回头杀了他,你明阁今天丢的面子,你找的回来?需要多久找的回来?需要多少代价才能找的回来?” :“而且,杀了张大帅,你又怎摆脱脱嫌疑?” 卫国低头,刚才在门外那一瞬间,他确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要知道,生意做到他这个份上,方方面面肯定打点的极其周全,甚至像高山枝这样的人,他也能投其所好,结下一段善缘。 可是,若是真的惹到大人物,高山枝这种人也不会轻易帮忙,那时候,明阁背后空荡荡的并无人支撑,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当然,大人们越是摸不清楚明阁的底细,越不会轻举妄动,大人们之间的互相猜忌,就成了明阁的保护色。 可若是像刚才那样,大帅的亲兵一通胡搅蛮缠,明阁吃了这个哑巴亏,被人知道了去,那才是大夏将倾的开始。 卫国想要搞定稽密司的古昼川,一是想在曲先生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二也是想给自己明阁多套上一层防护。 他自己也知道,有时候官府一句话一个暗示就能解决的事,让自己人处理,那就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张陆离迷迷糊糊的说梦话一样:“以前说我罩着还有些小用,现在老夫这把岁数,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卫国的脸色又黯淡几分,说起来,现在真正能为明阁撑腰的,居然也只有骁勇侯而已。 :“你跟随曲先生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不辞辛苦,明阁有今天的规模,你卫堂主劳苦功高。” “但有些事情,一旦错了,就无法再回头。”孙燚语重心长地说道,“卫国,你是个聪明人,眼光不应该局限在这么窄的境界。” :“对了,张山虎年轻,确实不够老练,以后春风亭还是江白来统领,张山虎和我去山海关。”孙燚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吱儿”一声喝了下去,砸砸嘴:“明阁的酒还不错,我走的时候,给我准备几袋。” :“嗯?酒?哦,好好好。”卫国还沉浸在孙燚的上一句话里,江白统领春风亭?江白可是稽密司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那可不是个善茬。 :“江白那个人公私分明,恩怨分明,卫堂主,你的主要方向还是保证商业上的运营,情报的收集,其他的事情,交给他来做,你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就好。” :“他不是张山虎,他做事,比我还要极端,想必你也知道。”孙燚也不是在威胁卫国,实事求是的阐述一件事实而已。 卫国点头,像是恢复了一些平静:“明白,我会好好配合他。” :“嗯,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卫堂主,曲先生年事已高,我知道你们几人与他情同父子,我不希望他将来看见一些不想看见的画面。”孙燚语气变得森冷起来,像一把凛冽的匕首。 :“明白,少阁主。少阁主,那古昼川的事?” 孙燚点点头:“古昼川的事,我来解决,我保证他以后不会来找你麻烦,不过,你也不要再去找他麻烦。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卫国犹豫一会儿:“少堂主,一会我回去整理古昼川的隐私,或许你用得着。” 孙燚摇头:“用不着,古昼川现在还不是我的敌人,我不需要把他逼到敌对的方向去。我自有办法。” :“明白了,少阁主。”卫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头称是。 :“你回去,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卫堂主,我孙燚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也不喜欢故弄玄虚,我只能帮你这一次。。。 ” 卫国的神态恭敬起来:“属下明白,谢少阁主宽恕。” 卫国满腹心思的离去,张陆离抬起头来,哪里还有一点眼神迷离,孙燚给他倒了杯酒,张陆离一口闷了下去,随便扒拉了两口菜,偏头斜眼看向孙燚:“你就这样放过他了?他去招惹古昼川,就是去招惹陛下,你还留他活路?” :“曲先生手下就剩这三个人了,杀了他,曲先生也会睡不着。再说了,也是我做的不好,忽视了他们这些老臣子的感受,我的错,我来承担后果。” 张大帅的眼神很有些奇怪:“你这人很矛盾啊,说你杀戈果断,你确实杀人不眨眼,但是很多时候都看见你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娘们。” :“诶诶诶,张大帅,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杀人不眨眼,我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孙燚不服气地大呼小叫起来。 表面上风轻云淡,要解决的事情,却极其棘手。 孙燚脑子疯狂的转动着,古昼川,古昼川。。。。 第954章 地痞无赖的风格 不等孙燚做出反应,古昼川的反击来的比想象更快,稽密司里传来消息,稽密司一处,专门负责监管百官的一处,开始在暗地里调查与明阁关系较近的朝廷官员,动作隐秘且迅速。 卫国的胆大妄为,不出意外的给明阁树立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明阁经不起稽密司系统又详尽的调查,一旦那些站在明阁身后云山雾绕的所谓保护伞被一一揭露,明阁就会像是一个赤裸身子的娘们,毫无防护之力。 那时候失去保护的明阁,必然成为群狼眼中的一块肥肉,肆意撕咬争夺。再大的商业帝国,在官府面前,也完全不堪一击。 孙燚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什么人可以约见古昼川,古昼川所处的位置和职责,让他成为大夏朝堂真正的孤臣,朝野上下,大家对他避之不及,同样,他也从来不与其他官员有什么往来。 他的处境,和孙燚的处境其实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敏感人物,让人敬而远之。 所以当孙燚只带着亲兵林全栋出现在稽密司大门口时候,惊动了整个稽密司。 :“什么?骁勇侯求见?”古昼川对着前来禀告的属下,也是感到很是突然:“和谁一起来的?” :“他就带着一个护卫。” 古昼川板着脸,像块万年不化的冰块,这时候也有一点茫然,他怎么也想不到,骁勇侯居然会这么光明正大的上门求见。 见?不见?转眼间古昼川的脑子已经转过了数个弯。 :“请骁勇侯进来。”古昼川最终也选择光明正大的会面,骁勇侯出现在门口的这一刻起,其实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算了,我自己亲自去迎” :“不用了,古大人,我来了。”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古昼川急急迎出门去。 一番客套之后,古昼川将孙燚迎入书房,他只一个轻飘飘的眼色,书房内外摒弃闲人。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诡谲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呵呵一笑,笑容牵强又有些生硬。孙燚在考虑怎么开口引入正题,古昼川在猜测孙燚何故前来。 孙燚还是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开门见山:“古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些事,手下办的不妥,我亲自来向古大人解释清楚。 明阁的后台,是我边军。以前是张陆离大帅,现在是我。嗯,至少有一部分是我。” 古昼川的脸上更加阴沉下来,:“哦,孙副帅在前线抵御外敌,居然还能发展这么一番产业,失敬失敬。” 孙燚听的出古昼川的言外之意,站起身,抱拳做了一辑:“嗯,我不和古大人绕圈子,这次的事,是卫国办的不对,属下犯错,是我教导无方,我今日前来,向古大人赔礼道歉。” :“哦?侯爷此话,我古某不知何意。”古昼川眼皮子微微耷拉着,看不出是散漫还是聚焦。 :“明人不说暗话,卫国的错,我孙燚担了,古大人有什么怨恨,对我来,我孙燚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实在不行,你砍我两刀也行。”孙燚这话说的就有些耍无赖了。 古昼川也被孙燚这般无赖之言惊着,这种话不是没有听过,那都是街头混混们谈数讲条件时候说出来的无赖话,从大帅边军副帅,骁勇侯嘴里说出来,怎么听这么觉得混乱。 这一下,彻底打乱了古昼川的思维,你以为你要面对的是一个手握重兵,德高望重的大将军,结果说话像个地痞无赖,这他妈的怎么应对? :“侯爷,此言此言。。。此言。。。。。。”古昼川不是一个谈吐敏捷之人,他所处的职位职责,几乎没有太多机会 与其他人卖弄口舌,这时候竟然不知道怎么回话。 孙燚见古昼川吞吞吐吐,似乎是不太情愿的样子,干脆站起来:“得了,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冤家宜解不宜结,古大人,你瞧这样可否?”说着作势就要往下跪。 :“哦哦哦,侯爷不可不可。”古昼川这下吓慌了,心肝一阵狂跳,一把扶住孙燚:“侯爷如此,可折煞我等,不可不可。” 孙燚借势站直了身子,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说古大人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愿意放我一马?放我明阁一马?” 古昼川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不能看见骁勇侯跪倒在自己面前,这以后传出去,自己在大夏还有立足之地?口诛笔伐都是轻的,丢官罢职也在所难逃。 :“坐坐坐。”古昼川心里千万个不甘,却不好发作,心里的隔阂并没有变小,反而更加怒不可遏。 孙燚重新坐下来,脸色变得诚恳起来:“古大人,我今日来,是诚心向古大人道歉的,你我同朝为官,处境相当,不敢说同命相连,至少也是心有戚戚,我那属下,确实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请古大人见谅。” :“古大人,明阁说是买卖,实际上,他和北邙有一定的生意往来,为我边军收集北邙情报,立下汗马功劳。那个卫国,之前是专门负责对付北邙高官贵人,手段卑劣阴险,已经成了习惯,倒不是有心对付古大人。” 这些话说出来,古昼川信,边军面对北邙,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么些年来,稽密司在这方面鲜有建树,确实不尽人意。 可是用这样的理由来解释卫国对自己的威胁,未免太儿戏了,一个商人,就敢威胁稽密司的司管,那他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只是现在面前出现一个愿意这样为卫国担责的人,孙燚的出现,未免不是一种新的威胁。 :“侯爷,我若说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你信吗?”古昼川终于开始自己的反击。 孙燚眼中光芒闪动:“我信!咱大老爷们说话,岂有不信之理。” 古昼川差点被孙燚的回应顶翻一个跟头,他抬眼,眼神阴鸷地看着孙燚,不知道孙燚的这种表现是伪装,还是武人的天性使然。 哪有一个掌管几十万大军的副帅,会这般幼稚? 第955章 选择信任 :“古大人,我是军人,军人做事并不太过脑子,不会拐弯抹角,不会故弄玄虚,不会造谣生事,不会暗箭伤人。所以历朝历代军人在朝堂上始终被文官们欺负。”孙燚说着这话,颇为义愤填膺。 :“嗯!”莽夫莽夫,说的就是这些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军人武人。古昼川还是很认可。 :“这个卫老板其实也是文人,文人脑子灵活,就是没有分寸,什么手段好用,他们就用上,也不管这手段有多恶心人。”孙燚大肆开始批判卫国,只是他开始偷换概念,把卫国的行为,归属于朝堂里那些所谓读书人的臭习性上。 古昼川本质上也属于武人,对朝堂上文官们的不要脸的各种操作也是见怪不怪,对孙燚此刻的话,也是感同身受。 孙燚见古昼川颇为意动,又开始将话题延续下去:“古大人,稽密司的活,本就是与文臣们势不两立,而我军人,一样和文臣势不两立。 我们之间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去,最后也就是两败俱伤,反而便宜了那些家伙,你说是不是?” 古昼川默默点头,忽然又醒悟过来,挑眼瞧着孙燚,妈的,差点被这家伙绕进去了。 孙燚明朗的笑容,在古昼川眼里,变得魔鬼一样狡猾。 :“哎呀,功亏一篑。”孙燚见着古昼川清明的眼神,顿时后悔不已,着急了,着急了,欲速则不达啊。。。 :“古大人,你说,这件事,你觉得怎么处理合适?你开口,我保证无条件配合你。”孙燚直截了当的问,也不想再拐弯抹角。 古昼川没有犹豫:“保证我儿子的消息不被泄露出去。我知道明阁有这能力做到这一点,既然明阁是侯爷您的,我希望侯爷能给我做出这个保证。” :“没问题,古大人。” 古昼川又说道:“侯爷,将来如果我出了事,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我的儿子。” 孙燚皱了一下眉头:“古大人,看来你也是个清醒人。我想以现在陛下对你的器重,这个日子,不会来的太早。” 古昼川脸色的灰暗之色更深:“我既然坐了这个位置,终究会有那么一天,我不觉得自己会比之前的那几任更幸运。” 孙燚沉吟了片刻:“古大人,我应承你,如果那时候,我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孩子。不过,你为何会相信我?” 古昼川呵呵苦笑两声:“当年全大夏人都以为你会打着勤王的名号坐上那个位置,结果你却一头扎到北疆去,就凭这一点,满朝文武里,也就你孙侯爷的承诺还有几分可信。” :“可是我还听说有人对我不信任,觉得我去边军,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大夏所有精锐士兵,将来卷土重来。”孙燚自嘲的笑笑。 :“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我觉得我应该是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瞒你说,你在北疆的所有做法,多数我也清楚,你不是那种人。”古昼川也不再遮遮掩掩。 孙燚看着古昼川,古昼川看着孙燚,两个同命相连的人,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行,我答应你,我会安排人照顾好你的孩子。”孙燚没有想到这一次拜访古昼川,居然还有这样意外收获。 出乎意料的,古昼川提出一个建议:“明阁的势力有些庞大了,最终也瞒不过去有心人的算计,我觉得,你也应该早做打算才好。” :“嗯,我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可能一直隐藏下去。”孙燚的反应,让古昼川也觉得意外。 这个年轻的侯爷,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可不是单纯的武人,至少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武人。头上耀眼的光环,并没有蒙蔽他的心智。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其实还是很轻松的。古昼川心里这样想。 事情谈到这个份上,古昼川心里的芥蒂不敢说全消除,至少不是那么耿耿于怀。 孙燚手里握着兵权,又掌控着明阁这样的庞然大物,又有钱,又有势,又有人,居然还能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多少也是给足了古昼川的面子。 :“行了,侯爷,我这里,并不适合你多逗留,否则陛下问我,我还要解释半天。” 孙燚莞尔一笑,顽童一样:“我是边军副帅,对稽密司的对外的情报收集还算满意,上门拜访,感谢稽密司兄弟们的配合与支持,陛下应该无话可说?” 古昼川僵硬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谢侯爷赞赏,谢侯爷体恤兄弟们的不易。” :“哈哈。。。”孙燚掸了掸衣裳,站起身来:“今日拜访稽密司,茶都没有喝上一杯,日后到了陛下面前,难免告你一状。” 古昼川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让人奉茶。 古昼川亲自将孙燚送出稽密司大门,两人相谈甚欢,并不掩饰。来来往往的人也看在眼里。 回到书房,古昼川自己默默的坐了许久,他在仔细研判孙燚此来的目的,这是他第一次与孙燚的正面接触,也算是对孙燚有了一点直观的了解,这个人,将来是敌是友,还是两说。 一些关于陛下与帅副帅面和心不和的谣言流传在朝堂之上,真真假假,众说纷纭。 古昼川却很清楚,陛下对这孙副帅的信任。 陛下从来不曾向自己问过孙副帅的任何消息,这足以证明,在陛下眼里,至少现在,孙副帅还是绝对值得信任。 既然这样,那就先做做好人,大夏也需要一个这样霸道又聪明的将领驻守边关,抵御外敌。 张陆离张大帅确实老了,李如儒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张大帅的身子,并不能在经受北疆的天寒地冻。 不出意外,孙副帅很快会变成孙大帅。 古昼川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与孙燚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不可近,不可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成年人的世界,选择远远大于努力。 不过古昼川并没有打算放弃对明阁的调查,天下事,就不能有稽密司不知道的秘密,知己知彼,才能保证将来事到临头,不会束手无策。 第956章 新婚燕尔的李平平 出了稽密司大门,瞧了一眼日头,时间还早,孙燚拂了拂身上的官服,翻身上马:“走着,兵部。” 在兵部没有见到太傅黄如辉,接待的孙燚的兵部左侍郎邱友成。 孙燚的贸然到访,邱友成深感意外,招待孙燚坐下,属下奉上香茶,邱友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诚恳态度,驻外将领但凡到了兵部,除了提出各种要求补给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事。 兵部也不是万能的,不可能事事面面都能满足,但是这态度,还是要摆出来,要诚恳,要热情,要谦逊,不能让边军将士挑出啥毛病不是? 更让邱友成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孙燚不仅没有向他诉说自己的困境和请求援助,相反地,还对军部给予边军的支持赞不绝口。 他拿出比邱友成还要真挚热烈的态度,言之凿凿,情真意切,让邱友成都觉得兵部似乎还真就做出了这般了不得的贡献。 一同胡吹乱捧之下,喝了两壶茶,孙燚起身告辞而去,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邱友成送他离开之后,回到屋子里回忆了半天,也没有摸清楚骁勇侯孙燚这半天时间到底想要表达些啥。 热情洋溢的孙燚再一次踏入户部大门,又赶上饭点,在户部尚书杜高的陪同下,吃了一顿饭,先是对户部的伙食赞不绝口,又对户部近一年来粮草划拨的及时性表示衷心的谢意,一番废话加套话,把杜高也整懵了。。。。 这一天里,孙燚连续拜访兵部,户部,稽密司,都是与边军有直接利害关系的部门,这么一看,拜访稽密司一事,似乎就没有多么突兀。 回到家的孙燚懒洋洋的往曲先生面前一坐,松松垮垮,毫无形象。把这一日的行程和曲先生汇报了一遍,唏嘘道:“累,真累,迎来送往真累。” 曲先生也没有问和古昼川谈的怎么样,看孙燚这神情轻松,还有力气发牢骚,想必也不成问题。 :“你准备找陛下辞行了?” :“嗯,明天去,回来太久了,该回去了。”孙燚怅然道。 曲先生看出孙燚有些懒散有些消沉,告诫道:“你这个骁勇侯的价值可不在金陵,而在北疆,在边关。” :“我知道嘞,曲爹,你别刺激我好不好?”孙燚一跃而起,走到门外。 :“儿子!儿子。。。。”孙燚喊叫起来,不多时,一个小壮敦敦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身上衣裳穿的多,圆滚滚的。 :“爹~~~”一声奶声奶气的童声,顿时融化了孙燚所有惆怅,他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孙乐高高举起,往脖子上一架:“儿子,走,爹带你去买糖葫芦吃去。” 说着话,孙燚白了曲先生一眼:“哼~~~~” 曲先生啼笑皆非。 孙乐坐在孙燚肩膀上,一手拿着一个糖葫芦,左右开弓,乐的咯吱咯吱笑。带着糖浆的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孙燚头上,孙燚也毫不在意,父子两其乐融融。 :“平爷,平爷。。。”孙燚走进李如儒的宅子,婚后十几天了,还没有见到过李平平,孙燚特意来督促一声,告诉他准备打道回府。 :“干嘛呢,咋咋呼呼的。”李平平端着一个碗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脸不耐烦:“你就不能再等几天?我天天就怕着你登门。” :“平爷,平爷,吃。。吃。。。”孙乐探下身子,将左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递给李平平,殷勤的很。 李平平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呦,乐乐呀,乐乐真大方,平爷牙齿痛,糖葫芦自己吃。” 乐乐咯咯笑,最喜欢平爷了,从来不抢自己的糖葫芦吃,不像爹爹一样,老不要脸了,经常抢自己的糖葫芦和糖粒子吃。 :“咦,平爷,你这气色可差,过度了?”孙燚瞧着李平平,李平平居然都出现黑眼圈了,这不应该啊,神医之家,啥滋补之物没有啊,怎么能把李平平消耗一空呢。 :“闭嘴,没大没小。”李平平偷摸地望了一眼新房的门,气势汹汹,对孙燚可不客气。 孙燚也不以为意,乐呵呵的贱呼呼的凑上去,声音不大也不小:“平爷,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过度索取,现在耗了元气,将来想要弥补回来,可不容易啊。人生漫长,悠着点。。。。” 李平平端着手里的碗,作势要踢,淡淡的草药味弥漫,孙燚向后一个小跳:“嘿,居然要吃补药,这才多少天啊,就需要吃补药?” 李平平又羞又恼:“闭嘴,再啰嗦,老子明天去你家给你下点降火药,保证你晚上老老实实睡的香。” 孙燚讪笑,不敢再胡说八道。 :“说,什么时候走?”李平平知道孙燚的来意。 孙燚收敛笑容:“明天我去宫里说一声,估计就这几天了,你自己抓紧时间啊,该翻地翻地,该播种播种,不要误了时节。” :“嗯,知道了,你滚,麻烦你先滚蛋。”李平平端起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砸砸嘴巴:“真苦。” 孙燚扛着孙乐,体恤般的关爱:“要不,你在家多呆一些时间,等生根发芽再走?” 李平平大喜过望:“真的?那太好了,我等到三月中旬之后再启程呗。” 孙燚客气一下,没想到李平平居然就敢这样丝毫不给面子,借坡下驴。 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孙燚嘿嘿冷笑:“你做梦你,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军职在身,老子不高兴了,可以军法伺候你。” :“耍我?耍我是?成。。。成。。。。”李平平冷笑更甚:“孙阿蛮,你胆子肥了。” :“儿子,咱们飞咯。。。”孙燚见势不妙,扛着孙乐掉头就跑:“飞哦~~~~”乐乐激动的手舞足蹈,口水稀里哗啦的流淌。 跑到门口,孙燚才回头笑呵呵的喊:“行了,你三月底回来,我给你请假。你自个保重身体,两人都不年轻了,可别只顾一时贪娱,毁了身子骨。” 在李平平破口大骂声中,孙燚大笑着离开李宅,玲珑打扮整齐出的门来,却见孙燚无影无踪:“人呢?就走了?” 李平平瞧着玲珑窈窕玲珑的身子,一把搂住玲珑的腰,耳鬓厮磨道:“娘子,阿蛮说了,我三月底才回去,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快活呢。。。走走走,阳春三月,春光正好,正是春耕好时节。” 玲珑脸上飞红,手指不动声色的拧在李平平腰间,嗔怒道:“胡说什么呢,大白天的,要脸不要?” :“有你在,我要什么脸呢。”李平平搂住玲珑的腰,一把抱起,大步向屋子里走去,大步流星,哪里需要滋补身子。 第956章 各家难念的经 再见到陛下,初识人间滋味的陛下神情也有些萎靡,淡淡的青眼圈证明陛下为了开枝散叶,夜夜勤耕不缀。 孙燚笑吟吟的看着夏炽,一脸欣慰,笑的那叫一个古怪。 夏炽也不计较孙燚如此无礼的行为:“孙将军,朕大婚后,你就来看望我一次,而且还是辞行?” :“陛下,臣回来一个多月了,边军群龙无首,臣也寝食难安。”孙燚说话开始也学的文绉绉的。 :“也罢,军中不能无主帅,既然要回去,那就回去。” :“哦,不,你再等上几日,几日后太后诞辰,想邀请孙将军一家赴宴,家宴而已,太后想孙乐乐了,等过了太后诞辰之后再走。” 孙燚没有推辞,郁郁不乐道:“陛下,犬子叫做孙乐,不是孙乐乐。” :“哈哈,都一样,独乐不如众乐乐嘛。”夏炽在孙燚面前随便的很,笑的很爽朗很放松,那张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陛下,你自己要努力啊,太后他老人家可是急着抱大孙子呢。”虽然背过身去,孙燚总是会被人提醒自己的将来,可是每次见到小皇帝,又提不起什么戒备之心,这个被自己从险境救出来的孩子,总是有些亲切。 想来陛下也是这般想的。 夏炽拍拍胸口,咣咣响:“瞧我这身子骨,抱孙子而已,有什么难度。倒是你,骁勇侯,乐乐都三岁多了,你怎么还没有第二个孩子?我可是给你创造了不少机会啊。” 孙燚也拍拍胸口,咣咣响:“瞧我这身子骨,生儿子而已,有什么难度?” 小宝子公公躲在柱子边窃笑。 夏炽和孙燚在御书房里放声大笑,毫无君臣之别。 说罢玩笑话,夏炽肃然道:“孙将军,北邙新王上位,我听说那个家伙很狡猾,不太好对付?你边军有什么需要吗?” 孙燚摇摇头:“陛下,北邙暂时没有太大动作,北邙新王我见过一面,那家伙确实不像北邙人那样耿直,他做事谋定而动,时机成熟,那家伙才会露出獠牙。”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解决?” :“陛下,我需要时间,他也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训练出足够强大的骑兵,他需要时间整合部落的力量,统一王庭政令合一。所以我想,短时间里不会有什么大战,小规模的摩擦可能会不断。” :“时间有利于我们还是他们?” 孙燚笑了:“陛下,我们大夏资源丰富,地大物博,若是打持久战,北邙人又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打仗,毕竟还是在打银子。” 夏炽大笑:“怎么,你又没银子了?找我诉苦来了?” 孙燚话说的也直接:“陛下,银子这种东西,能换成战斗力,那就很值得。” :“那你是要钱还是不要钱?”夏炽笑问道。 :“要啊,陛下准备给臣多少银子?”孙燚抬眼,眼里满是笑意。 :“小宝子,你去内库,取五百万两银子给孙将军,有银子,孙将军才打得起富裕仗。”夏炽笑呵呵的,五百万两银子送出手,一点也不心疼。 孙燚叩拜下去:“臣谢主隆恩。” :“谢什么谢,你给朕好好收拾北邙人,朕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相视而笑,君臣皆欢。 孙燚正色道:“陛下,北邙草原好大的一片土地,我听说很多地方是黑土地,洒一把种子,就能长出好大一片庄稼,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不是咱大夏的国土呢?陛下,你等着,我一点点给你抢过来。” :“孙将军,打天下不是我擅长的。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你能打下来,我一定好好治理,让每一片属于我大夏的土地,都长出丰盛的庄稼。”小皇帝夏炽这话说的没有一点皇帝的威严,反而有些像兄弟间信誓旦旦的保证。更真诚,更实在。 孙燚神情庄重,一脸肃穆地抱拳说道:“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去开疆拓土,为我朝打下更广阔的江山。让大夏名扬四海,照耀天下!”声音铿锵有力,气势磅礴。 这一刻,夏炽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将军带领着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场景,纵横捭阖俾睨天下。 豪迈之情油然而生:“孙将军,若有那一日,封侯拜相,留名青史,必将有你。” 在君臣俩人雄心勃勃之际,北邙黑石城王庭,新王元宝也没有闲着。 继位近半年多,元宝还没有彻底厘清北邙王庭里的一些反对之声,发声之人并不是别人,反而是来自自己王族内部。 有不少人觉得他是一个典型的生意人,把北邙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交到他手里,是一件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在王族人眼里,北邙不是哪一个人的北邙,而是王族的北邙。 叫唤声最大的,莫过于亲王元庆天。亲王元庆天,是先王元昊天的弟弟,倒算是王族里最为骁勇善战之人。 元昊天当年能把北邙的各个部落拧成一根绳子,元庆天在里面也起到不小的作用。好几个不听话的部落,都是由元庆亲自带人去解决的。 他和元昊天兄弟俩关系很好,他也极其崇拜支持比他大几岁的元昊天,更是一个极度崇拜武力之人,这也是后来元昊天身子出了问题,他是最支持大皇子元涛的人物之一。 元涛死在元宝手里,元庆天对元宝的怨气很大,对元宝的政令也是看不上眼,阳奉阴违,甚至直接就敢掀桌子反对,偏偏他在王族里的德高望重,口碑很好,身边有一大群的拥趸者。 而元宝对他,暂时没有办法,又是一个王族里的,不好反目成仇,元宝对他一让再让。 而元宝越是退让,元庆天越是不满,越是觉得元宝软弱无力,毫无枭雄之姿,北邙,北邙王族,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谣言在黑石城内流传,说是王族私下举行过决议,北邙大王这个职位,应该由元庆天接替其兄长接任。 面对元庆天的无理取闹或者看不顺眼,元宝可以退让,他深深知道,王族的强大和团结,才是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最重要助力。 草原上的部落战士彪悍好斗,单纯又爽直的崇拜武力超群的武士,而元宝并不以武力见长,若不是有王族在背后撑腰,哪里有那么容易将他们绑在自己的船上。 而现在,让元庆天接任王位,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来,对元宝可是致命的打击。。。。。 第957章 草原法则 元庆天元庆天并不曾觊觎王位,他其实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元宝,元宝杀死两个哥哥,在他看来,手段阴险,一点都不坦荡,是懦夫的行为。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坐在北邙王位上。 而现在流言蜚语的侵扰下,反而勾动了他的野心。 野心这种东西一旦萌生,就会像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王族里有不少人支持他,他越发坚信,自己比外孙元宝,更适合掌握北邙这个强大的帝国。 四十岁的元庆天正当壮年,也是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这一下,日日夜夜开始睡不着觉,他是元昊天的亲弟弟,若是元宝死了,他确实是最有资格坐在王位上的人。 元庆天的野心开始掩饰不住,他虽然勇武, 但也不是单纯的只有一腔勇武,王庭的内部派系,他多少也看的清楚。 枢密院的元归青是死心塌地的支持元宝,而南院大王朴熙芳则是被迫无奈的上了船。而北院大王耶律赫,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元归青坐在元宝面前的软榻上:“大王,元庆天今日找了朴熙芳,俩人私下聊了两个时辰,分手的时候,俩人情绪都很不错,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耶律赫有什么动静吗?”元宝并没有显得多慌张,虽然元庆天的横空出世,对他造成极大的困扰。 :“暂时没有,不过我猜很快就要有动静了。” 元宝捋了捋头发,用手指肚在两边太阳穴上用力揉了几下:“盯紧他,北邙兵马他手里占了一多半,一定要保证他的屁股坐在我这里。” :“明白。”元归青比元宝还更要明白耶律赫的重要性,但是他并没有很担心,耶律赫身边一直有他的人。耶律赫的一举一动,基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元宝觉得头上的王冠又沉又硬,卡的脑袋疼,他晃晃头,却不舍得摘下来:“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查清楚了吗?” :“没有,仿佛是凭空而生的,不过能确定的是,谣言一定是从王族内部传出来的,不知道是为了造势,还是为了挑拨,我觉得是为了后者。” 元归青歇了口气:“我的人在王族里不太好用。当年你爹把王族掌控的太好太封闭,外人很难插进手去。” 王庭卫队的卫队长罗毅诚走进来:“王,耶律赫求见。” :“多少人?”元宝和元归青同时问道。 :“耶律赫和耶律端正,两人各带一名护卫。”罗毅诚身着金光闪闪的盔甲,表情木讷,看起来并不开心。 :“唤他们进来。”元宝并没有注意到罗毅诚的表情,元归青倒是瞟了一眼,也没有多话。 :“拜见吾王,吾王吉祥。”耶律赫在前,耶律端正落后半步,走了进来。 元宝露出欢喜的表情,指了指面前一侧的软榻:“耶律大人免礼,耶律将军免礼。坐下说话。” 两人坐下,耶律赫欲言又止,眼神瞟了瞟耶律端正,耶律端正岁数和耶律赫几乎一般大,两人都是白发苍苍,皱纹爬满了脸庞。 :“说,王前有话直说,无需顾虑。”耶律端正虽然官职小,但是他在耶律赫面前,无论族里的辈分,还是在军中的威信,他都比耶律赫高上那么一些,对耶律赫又有救命之恩,所以人少的时候,耶律端正更像是耶律赫的大哥。 :“大王,朴熙芳说要见我,与我商量要事,臣不敢有所隐瞒,故前来告知大王。”耶律赫有些出卖人不爽快的犹豫,耶律赫还遵循老派的部落人的习性,有事情直来直往,出卖人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之一。 元宝好整以暇地看了看耶律赫,又看看耶律端木:“端木大人,你是怎么想的?” 耶律端木老是老了些,一张嘴,中气十足:“我就看不惯元庆天那个家伙,仗着有几分蛮力,打过几场胜仗,一天天耀武扬威的,只知道耍弄那几斤力气,一点头脑没有。” 这话一出口,一股浓浓的嫉妒味道。 :“你们别这么看我,我们北邙人强马壮,对付一个大夏,明明知道他们的军队疲软无力,可是几次进攻,都没有拿下来,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原因,咱北邙人太实在了。一个会动脑子的都没有。” :“原本我想着昊天还算有点本事,武能提刀,文能持笔,有勇有谋。偏偏短命。这三个孩子里,也就你元宝还有些脑子了,不像那些个愣头青,一有事,就是喊打喊杀,没脑子,路走不通。” :“对,你们猜的对,我就是支持元宝大王,对付狡猾的狐狸,就是要更狡猾的猎手。 :“元庆天?哼哼,什么活还没有干,全天下人都已经知晓,这样的家伙,有什么屁用。将来又是带着我北邙儿郎去送死!” 元归青轻轻拍起掌来:“大夏有句话说得好。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成大事者,必须守口如瓶。” 耶律端正横着扫过元归青一眼:“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喜欢你这文绉绉阴森森的老东西,不过你也算是个狡诈角色,北邙需要你这样的人。” 元归青脸上沉了下来:“耶律大人,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耶律端正突然大笑起来,扬扬拳头:“你我不过两步,至少我现在能揍你一顿你却反抗不了,我为何不能嚣张?” :“。。。。。。草!”元归青愣了很久,吐出一句脏话,语气里听不出真有多少愤怒。 元宝捉狭的笑起来,这些年来,能让元归青元大人吃瘪的机会可不多见。 :“你们准备怎么做?”元归青问耶律端正。 :“出主意的应该是你,我们配合就是了。” 元归青:“行,”王族三大部落,你们负责解决耶律部落,剩下的萧族部落和元族部落,我负责解决萧族部落,剩下的元族部落,我们两家一起施压,元族的大长老会需要我们两家一起施压才有用,否则只有先杀了元庆天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解决朴熙芳的威胁,他手里也有近十万兵马,实力不可小觑。” :“这件事,要速战速决,一旦走漏风声,事情就会不受控制。具体细节,我再斟酌一二。再通知你们。” 耶律赫与耶律端正互视一眼:“成,那我们等你通知。” 两人离开,元宝和元归青的脸色同时阴沉下来,许久,元宝才费力的说道:“没想到,没想到。。。。。” :“有什么想不到,忠诚和背叛,永远是相辅相成。只有你实力足够大,才能断绝一些人的不轨之心,否则,必遭反噬。这就是草原法则。” 元归青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扬起来,书写着战斗二字。 ” 第958章 憧憬的生活 耶律赫与耶律端正两人并肩驱马离开王庭,护卫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耶律赫转过身去,他深邃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座宏伟壮丽、气势磅礴的王庭。这片土地见证了无数的荣辱兴衰和历史变迁,但此刻却显得如此宁静与庄严。 阳光洒落在王庭之上泛起一层金色光芒,给它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也照亮了耶律赫脸庞上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情感,既是怀念,又是对接下来充满期待。 耶律端正瞟了耶律赫一眼:“怎么,后悔了?” :“咱草原汉子做事,有什么后悔可言。”耶律赫收回视线,眼神里充斥着涌动的亢奋和激情。 耶律端正哼了一声:“我们耶律一族也曾经是驰骋八方,纵马北邙的草原霸主,只是这些年被元昊天的影子遮蔽了我们的尊严,如今,元族势落,又勾心斗角,正是我们耶律一族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的大好时机。 我们老了,但我们耶律族的年轻人已经茁壮成长起来。 他们就像那展翅高飞的雄鹰,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勇气和力量。我们耶律族人,生来便注定要翱翔于广阔的天空,又怎能甘心永远臣服在其他的人羽翼之下?” :“这是我们的责任!” 耶律赫用力拍打着耶律端正的肩膀,畅快大笑起来:“你说的对!这是我们的责任!”他又压低声音,语气坚定:“”草原上,就是谁的马快,谁的刀利,谁就是王!” :“走,回去商议一下,下一步怎么做。”耶律端正比耶律赫冷静许多,有些人,活的越老越妖。 元宝喝了一口马奶酒,眉头跳了一下,他并不是很喜欢马奶酒的味道,反倒是更喜欢大夏酿的酒,要醇厚有醇厚,要辛烈有辛烈,总有一款适合自己的心情。 :“元大人,我想和元庆天谈一谈,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的伯父,我不能让他傻乎乎的为他人做嫁衣。”受元归青的影响,元宝对大夏文化颇有几分学习。说话也有些文绉绉的。 元归青脸上的战意消退下去,眼神依然锐利:“他现在对你的提防超过了任何时候,怎么可能会见你?你以为他不怕你会杀了他?” 元宝眼里的冷厉一闪而过:“那我就只能杀了他了。” 元归青摇摇头,:“杀他容易,可是你怎么和元族里的长老们解释?你杀了两个哥哥,再杀个叔叔,你还怎么在这王座上坐下去。” :“别忘了,现在你自己能掌握在手里的军队,可不够多。草原上可不是单纯靠银子就能站得住脚。” 元宝眉头一展,竟有几分得意:“元大人,其实草原上也有人单纯就喜欢银子,而不喜欢打打杀杀。” 元归青盯着元宝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怎么,你准备收买朴熙芳?” :“果然还是元大人懂我。其实朴熙芳手下,也有不少人拿过我的银子,南院那些人,更在乎享受,他们和北院人的雄心壮志可不一样。有钱拿,有酒喝,有美女伺候,又无性命之忧,这样的生活,也是很多人的梦想。” 元归青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忽然抬起头,像是要看穿元宝心思一样,:“大王,这种生活也是你的梦想?” 瞧着元归青一脸慎重,甚至是沉重的脸色,元宝突然肆意狂放的笑起来:“元大人,你这样问我,可是大不敬哦。” :“我要是想过这样的生活,我根本就不要争夺这个王位,以我的财力,我早就能过上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 元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笑容倏然收敛,:“我说过,我要带着草原上的臣民,彻底占领大夏,只有在大夏的那片肥沃土地上,我们北邙人才能真正过上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臣愿誓死相随。”元归青起身,向元宝深深一恭。 :“元大人,免礼,你我君臣,一起奋斗。!”元宝微微向前弯腰,下巴微抬,眼神锋芒毕露,如同雄鹰盘旋在高峰之巅,冷酷而深邃。 :“那就先见见朴大人,希望朴大人明白事理。” 一个汉子匆忙跑进中堂,对着朴熙芳拜下去:“大人,大王差人召见大人。在王庭,有要事商量。” 朴熙芳肉眼可见的愈发清瘦了些,须发也越发稀疏一些,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弯曲,只是那一双耷拉着的眼皮下,偶有精光一闪,似冷峻钢针一般,令人不敢小觑。 :“知道了,准备车马。”朴熙芳声音不大,却像草原二月盘旋的风,又冷又硬。 :“大人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堂上草原汉子抓起放在一边的皮帽,准备向朴熙芳告辞:“不过,大人,王庭里消息也很是灵通,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朴熙芳眼皮一翻,厉光一闪“我府外难免人多眼杂,你先别急着走,等我回来,我们再议。”说罢,朴熙芳也不等那人回话,起身就往外走。” 那个汉子黑红的脸庞看起来很平凡,眼神里却敛着光。 黑石城多日不曾下雪,路边的积雪融化又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冰。 在数百护卫护送下,朴熙芳的马车不急不缓的赶至王庭,才见了元宝,朴熙芳恭恭敬敬的一拜到底:“拜见我王。” :“坐,朴大人。”元宝点头应了一声。 朴熙芳直起身来,走到边上软榻坐下,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擦拭流出来的鼻涕,眼皮下低低垂下,像是没有看见坐在一侧的元归青。这两人同朝为官,始终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给朴大人倒杯酒,暖和暖和身子。” 朴熙芳端着乳白的马奶酒,喝了一口,放在面前的小木桌上。 :“朴大人,外面的风言风语想必你也听说了,不知朴大人作何想?”元宝微微一笑,成竹在胸的开口问道。 朴熙芳又擦了一下鼻子,不紧不慢:“大王,无风不起浪,既有谣言四起,又在短短时间内传遍黑石城,想必是有人准备借机生事,臣以为,应该封了黑石城,彻底清查。” 元归青猛地抬头,表情似乎有些失控,他没有想到,朴熙芳上来的应对方法,居然是这样直接且有效。 第959章 瞧瞧他们的手段 :“哦,这么看,朴大人心里已经有了定断?”元宝看见元归青瞬间掩饰起来的诧异,心里竟然有些许淡淡的得意。 朴熙芳还是没有抬眼:“大王,消息传的这么快,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其意直指王位,想必大王也明白此件的厉害,若不清查,一旦流言传出王城,扩散出去,影响更甚。” :“有道理有道理,朴大人说的有道理。”元宝点头,视线落在朴熙芳的脸上,朴熙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连一个臣子面对王上应该有的谦卑和恭敬也看不出来。 元归青开口:“那依着朴大人的说法,我们现在就该封了黑石城?” 朴熙芳这时候抬起头来,看着元归青,眼神里竟然有几分讥讽:“黑石城内有王庭护卫军三千人马,有元大人手下眠卒数千,有臣属下城卫五千,只要动作快,足以对付黑石城内的任何势力。” :“毕竟这其他的兵力可都在城外,最近的也有百来里地,等他们得知消息赶到,我想一切也该尘埃落定。” :“元大人,你手下眠卒满天飞,城内传言甚嚣尘上,你手里要是没有拿到一些罪证,那就有些说不过去?” 元归青微微佝偻的身子渐渐的舒展开来,坐的笔直,双手搭在面前的小木桌上,上身微向前倾,身上那股子迫人的气势升腾:“朴大人,王前慎言,既然说了,就说明白些。” 朴熙芳这时候才抬起眼来,看向元归青,一张脸竟然有说不出的淡漠:“还要说的多明白?不就是你元大人想给我下个套子,请我进去?” :“元归青,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朴熙芳掌管南院几十年,你那些小心眼子小算计,在我面前算什么玩意儿?” 元归青迅速扭头看了元宝一眼,元宝脸上的笑容依然真诚真切,只是微微翘起的嘴角,展现出耐人寻味的味道。 元归青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坠入深渊,又黑又深的深渊,久久不能落地。 在元宝清澈的眼神里,元归青仿佛看见身无片缕的自己。 一直到了现在,元归青才真正认识到,自己自以为了解的元宝,其实远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富有心机。 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终于开始尝试脱离自己的掌控,这种感觉,说不出是喜是悲,两种情绪同时在元归青的心里翻腾起来。 元归青转过头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目光和朴熙芳一接触,朴熙芳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让元归青猛然握紧拳头。 :“朴大人终于明白我王才是北邙共主,可喜可贺!朴大人果然识时务,明事理,不枉是掌管南院数十年的人物。”元归青含沙射影的讽刺道。 朴熙芳的眼皮子一翻,他哪里听不出来元归青的映射之意,不过此时在大王面前,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再与元归青计较,反而落了下乘。 :“大王,元庆天确有反意,臣已经拖了他三天,来之前,他的信使还在臣的府邸等待臣最后的答复。” 元宝笑道:“朴大人,他是如何计划的?” :“如王所料,他准备调集族里一万军队埋伏在城外,若是能暗杀大王,再挥兵入城,掌控局势。” :“嗯,耶律家的人,可找过朴大人?”元宝又问。 朴熙芳也露出不解之色:“大王,这件事,我们不曾与耶律大王商量,耶律家的人怎么会来找。。。。。” :“大王,莫非耶律家的人,想趁火打劫?”朴熙芳猛然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异色,眼神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大王,这才是藏在背后真正的黑手?那这形势对我们可是大为不利。”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有此野心?”朴熙芳脸上的镇定之色也慌乱起来,耶律赫身为北院大王,手握重兵,那可是远远超过元庆天这种层次的对手。 :“呵呵,他耶律族的直系兵马也不过两万,他真以为他手里掌管的那十几万大军是他耶律家的?那是我北邙兵马,可不是他耶律家的!” 元宝年轻的脸庞,极为镇定。 朴熙芳向元宝拜了一拜:“臣一切听从大王指挥。” :“耶律赫,耶律端正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狗屁军师,想着要我们先动起手,然后他们才出面收拾残局。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不能让我和元庆天活着,只有我们都死了,他耶律一族才有上位的机会。” :“大王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元宝揉了把脸:“没办法,难得这些粗鲁汉子都开始动脑子了,作为大王,怎么着我也应该配合一下。这些家伙一辈子就知道打打杀杀,会动脑子,也算是咱们北邙一个良好的开始。” 元宝嘿嘿嘿的阴笑起来:“嘿,有时候想想也真好笑,打仗都不会动脑子,抢王位的时候一个个倒是用了脑子要是早把这份心思用在对付大夏人身上,咱现在早就在四季如春的金陵过安逸的生活了。” 又是一声唏嘘,在王庭里回荡:“哎。。。。咱这王位,果然才是天下第一吸引人的。” 朴熙芳和元归青都不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王可以发出这样的感慨,作为臣子,却不能接这样的话题,若是被王误以为自己也对这王位感兴趣,将来身首异处,也无处喊冤。 :“元大人,朴大人,现在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让耶律家族占了王位,想必两位大人包括族人一定会受到打压,沦落成草原上的三流部落,那时候,再想恢复今日荣光,可就难了。” :“我希望两位大人与我一起携手进退,可否?” 元归青和朴熙芳同时站起起来,深深叩拜下去:“臣愿死死跟随大王,请大王差遣。” :“哈哈,好,那就轮到我们出手了!”元宝振衣而起,眸光灼灼,顾盼飞扬。 :“元大人,飞鹰传书,元家的大长老也该出手了。” :“先让我家叔叔进宫来,咱也瞧瞧,他到底有些什么手段,也敢觊觎王位?” 明艳阳光穿过王庭里层层叠叠的楼宇,落在元宝年轻阴柔的脸上,变得不是那么明朗。 第960章 山雨欲来 耶律棠率领一万铁骑从北地赶来,一路上行踪诡秘,避开所有眼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距离黑石城外一百八十余里的兹丘部落。等待黑石城内的消息。 兹丘部落是个六千余人的部落,和元族在内的几家王族部落保持着多年的友好关系,对耶律棠在这个时间点的突然出现,心里虽有几分疑惑,却也不愿意去深究。 耶律赫与耶律端二人近些时日一直待在府邸之中,甚少外出活动,行事极为低调谨慎,并未引起他人过多关注。 就连黑石城中那些平日里对各种消息颇为敏感、洞察力超群之人此刻也都纷纷选择闭门不出,仿佛嗅到了某种危险气息一般。 黑石城的街头巷尾依然是熙攘喧闹,百姓们的生活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朴大人,三日格桑节,大王将亲自前往祖庙祭祀,我家大人说,这是一个好时机,需要朴大人手下的城卫军配合。” 朴熙芳露出不满之色:“元利骁,你家元将军准备在路上动手?明天这么重要的节日你们在路上动手,事后怎么向天下人解释?” 元利骁有些不自然:“元将军认为路上人多,护卫照看不过来,这时候动手,胜算更大一些。” :“不行,不能冒这样的风险。路上人多眼杂,格桑节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们当街杀王,性质恶劣,将来若是有人效仿,你家元将军还有好日子过吗?”朴熙芳大义凛然道。 听朴熙芳这么一说,元利骁也觉得甚有道理,行刺大王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真是闹的满城风雨,对元庆天上位,也会是很大的麻烦。 :“朴大人的意思是?” :“祭祀之后,大王返回王庭,晚上必然大宴宾客,晚上等酒酣饭饱之后,那时候王庭的戒备必然也会松懈,那时候动手,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所有大人们都在场,当时就可以直接推举元将军坐上王位,等天亮后,一切已成定局。”朴熙芳踌躇满志,颇有势在必得的信心。 :“嗯。。。。。可那时候王的护卫都在身旁,我等人手并不好进场,如何能动手?”元利骁为难的问。 朴熙芳眼皮子一翻,眼中露出几分不满:“我就不信,你们元将军在护卫里没有安插人手?若是如此,那元将军有什么资格去挑战王位?” 元利骁尴尬的笑笑,笑容里有点被揭穿的羞赧。 :“嗯,那我回去把朴大人的建议转达给我们元将军,再行定夺。” 朴熙芳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你也不要一直往我这里跑,万一走漏风声呢?下次来,请你们如实告诉我要怎么配合你们,别想一出实一出,也别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我。” :“明白明白,我会把朴大人的话告诉我们元将军的。”元利骁笑的不自然,频频点头。 朴熙芳瞧着元利骁离开的背影,清瘦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个元庆天,难怪只能在大王手下做一个带两万兵的将领,这凭这智商,这做事的气魄,前怕狼后怕虎,怎么就敢觊觎王位呢?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三日后的格桑节如期而至,格桑节是北邙人最盛大的节日之一,这一日,北邙王要在旭日东升之前,赶往城东的祖庙祭祀,祈祷一年风调雨顺,水草茂盛,牲畜兴旺。 这一日,黑石城内外都会有大量虔诚的牧民赶来,与天同庆,与地祈安,与王同心。 天未亮,黑石城内到处张灯结彩,亮亮堂堂。 北邙新王元宝,披着一件火红的狐皮大氅,骑着马,在众臣子拥戴下,走过拥挤热闹的黑石城街巷,脸上挂着仁慈的笑容,不断的向街道两边的民众挥手示意。 旭日东升,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祖庙庙尖时,仿佛给这座古老而庄严的建筑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阳光透过庙宇琉璃瓦,五彩斑斓,使得整座祖庙显得格外壮观和神秘。 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喧闹都沉寂下来。 元宝脱去大氅,身着草原人最简朴的服装,神情庄严肃穆,缓缓走入祖庙。众臣子依序而入,气氛格外庄重。 等的元宝率众臣从祖庙走了出来,明亮又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聚集在祖庙外的民众骤然开始欢呼起来,雷鸣般响彻云霄。 乔装后隐匿在人群中的元利骁脸上阴晴不定,这时候才明白,朴大人的预见是正确的,这种情况下若是刺杀了元宝,那将成为众矢之的,民众之敌。 回到王庭,众臣子散去,晚上的盛宴,才是这个节日的高潮。 元宝换了一身舒坦的便装,使人召来罗毅诚。 罗毅诚今日一身戎装,身姿挺拔,长刀挂在腰间,威风凛凛。 :“阿罗,晚上的护卫安排好了吗?爷的性命可是交到你手里了。”元宝在罗毅诚面前,最是没有多少大王之威。 :“禀告王上,一切如大王指示,安排妥当。我将自己护卫大王身边,必然保证大王万无一失。”罗毅诚一脸正色。 :“诶,现在没有外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装?老子是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 罗毅诚依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禀告王上,臣也是看着王上光屁股长大的。” :“哈哈,哈哈~~~”元宝大笑,紧张的情绪也从笑声中宣泄出去。 :“禀告王上,臣不能分辨到底哪些人是元庆天的人,我想临时抽调一些士兵进王庭充当护卫,请大王明示一二。” :“你自己的手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元宝撇撇嘴,:“不要换人,不要打草惊蛇,我希望今天引蛇出洞,能把所有的牛鬼蛇神全部揪出来,老子有大把重要的事做,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是,臣明白。”罗毅诚的回答中规中矩。 元宝指着罗毅诚,哼哼道:“阿罗,你不光是我手下,你也是我朋友,这王庭内外,各种人都有,可是朋友,就只有你一个。你这样对我,我很是伤心。” :“王上,我听闻说,王是至高无上的,王是独一无二的,王不能有朋友,只能有忠诚的手下,臣愿为王上最忠诚的护卫。” 元宝一拍脑袋,无言道:“阿罗,你变了,你变得不好玩了。。。” 第961章 你真想杀我?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王庭内外灯火通明,君臣盘膝围坐,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大碗酒,大口肉,众臣情绪高涨,言语间手舞足蹈,肆意张扬。 元庆天坐在距离元宝五六步的地方,他身材高大,肩宽臂长,肚腩凸出,毛须皆盛,瞧着很是雄壮威武。 他酒量极好,呼朋引伴的转眼间五六大碗的酒灌进肚子里,胡须上挂着几滴酒珠子,额上也冒出点点汗珠。 借着抹汗时候手的遮掩,元庆天的眼睛往元宝的位置瞥了一眼,元宝正在与其他人喝酒,笑容矜持又克制,神情却也轻松,看不出来有什么戒备。 殿外生了好些篝火,众大臣的护卫们则聚集在殿外安静的吃饭,饭菜倒是丰盛,只是不能饮酒,不能喧哗,这饭吃起来就挺沉闷无趣。 元利骁身边有五六名异常壮硕的汉子,几个人神情冷峻埋头吃饭,眼神却时不时的流露出紧张又亢奋的凶光。 护卫们吃饱饭,围坐在殿外,酒过数巡之后,殿内的宴会气氛越发热烈起来,劝酒声,喧闹声此起彼伏,渐入佳境。 元利骁左右看看,寻了一名王庭护卫,起身过去说了几句话,护卫引着他离开殿外,向一偏僻处走去,像是要去找茅房。 :“准备好了吗?”两人走在偏僻的小道上,元利骁小声问。 那个护卫东瞧西望,压低声音,嗓音有些颤动,很是紧张:“嗯,殿内有七个人,殿外十一个,其他的人都在王庭外围轮值,不敢轻举妄动。” 元利骁拍拍那个护卫的肩膀:“紧张啥,事成之后,你们是有功之人,大王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个护卫用力的点头,眼光还是警觉的四处张望。:“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等殿内有了信号再说。”元利骁也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陆续有些官员不胜酒力,提前离场,耶律赫似乎喝多了一样,辞别大王,踉踉跄跄的走出王庭,在王庭外上了一架马车,在亲兵护卫下,离开王庭。 马车拐过两个弯,耶律赫突然从马车里窜了出去,闪身躲进街边一个开着门的酒楼里,马车没有停,悠然离去。亲兵们似乎也没有看见这一切。 酒楼二楼,没有亮灯,窗边坐着一个人,耶律赫步履轻快的走过去,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怎么样,人都安排好了?”耶律赫抓起桌子上一壶茶,对着茶壶嘴长吸几口,打了几个水嗝,吐出重重的酒气。 耶律端正脸色极其严肃,仿佛上了战场一般慎重:“准备好了,距离王庭不过一条街,有情况,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六百人。” :“这么少?王庭内至少有上千护卫。” :“够了,要悄无声息安排这六百人就不容易了,人多了,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等耶律棠接到信号,能及时进城,那就大事可期。”耶律端正扭头看了耶律赫一眼,黑暗里,都能清楚看见他的眼里的猩红,充满野心和欲望。 耶律赫感觉自己是看见一双野兽的眼,坚韧,决绝,孤注一掷。 :“呵呵,那就等着好戏上演。”耶律赫坐下,随口说了一句话,缓解心里的压力,如今一切都做好了准备,成与败,很快就有答案。 黑暗里气氛有些凝重,寒意渐渐从脚底升起,一点点侵蚀身体的温度,两人都不再说话,呼吸声沉重,又刻意。 等待是希望,也是煎熬。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从这里能依稀听见王庭里传来的喧闹声,喧闹声也渐渐稀疏,两人的喘息声明显变得有些焦急起来。 耶律赫腾的一声站起来,腿上发麻,差点摔下去,用手一把撑住桌子,桌子在地上动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沉住气,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如此毛躁。”耶律端正的语气很是不悦。 耶律赫的脸像被火烧了般火辣辣的,还好是夜黑,看不出他的脸色倏然红了一片。 急忙岔开话题道:“怎么还没有动静?莫不是事情败露了?” :“事情成功也好,败露也罢,我们都是黄雀在后,你担心什么?”耶律端正的声音很镇定。只是心跳声“砰,砰,砰。。。”的响在黑暗里,证明他并不如他装出来那般沉稳淡定。 突然有兵器相交声传了出来,王庭内的灯火先是暗了下来,瞬间又像是着了火一样变得明亮。 :“开始了!”耶律端正喊了一声,嗓子仿佛被堵塞了一样,声音嘶哑。 元庆天的脸涨的通红,已有三分酒意,正是酒壮人胆的时候,殿内的官员已去大半,元宝看起来也喝多了酒,一双眼惺忪迷离,睁都快睁不开,说话也口齿不清,含含糊糊。 :“王,我敬。。。。敬。。。。你一杯。。。祝我王。。。。我。。王。。。。”元庆天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端着一碗酒走向元宝,脚步踉跄,碗中的酒不断倾洒出来。 :“王。。王。。。。王叔。。来。。。干干干杯。”元宝身子摇晃着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又摇晃着跌倒,碗中酒洒了大半。兀自不肯罢休:“来,扶我起来,我,我要与王叔干干。。。。干杯!” 罗毅诚从身后过来,搀扶着元宝,元宝身子软软的像是挂在罗毅诚身上,罗毅诚不得不双手抱住元宝,免得他瘫软下去。 :“好机会!!”元庆天眼前一亮,罗毅诚现在双手抱着元宝,根本无暇抽刀,正是大好时机。 元庆天身子一个踉跄,像是站不稳一样弯下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柄锋利短刀,身子还没有站直,脚下连冲两步,狠狠一刀,向之前元宝站立的位置刺了过去。 “哗啦”一声响,元宝面前的酒案突然跳起,翻滚着向元庆天撞去,酒案上的盘子 ,碗筷,菜肴,酒水哗啦啦的全部撞在元庆天的身上,脸上,刺出去的一刀,竟然刺在酒案上,深深的插了进去! 酒水洒在眼睛里,眼睛火辣辣的痛,:“动手!”元庆天手忙脚乱的在脸上拂了一把,同时大声喊道。 睁开眼,元庆天的一腔酒勇和热血瞬间化作一身冷汗,几步开外,元宝稳稳当当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清明,脸上挂着淡然冷笑,哪里还有丝毫醉意。 罗毅诚抽刀在手,长刀在灯火下映出无情寒意。 :“王叔,你居然真的想杀我?” 第962章 上当了 元庆天紧紧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扭曲,眼神里充满着被出卖的绝望,扭头看向朴熙芳,朴熙芳举起酒杯,遥遥一敬,风轻云淡。 转眼看向周围,大门口几个护卫拎着几颗人头进来,哩哩啦啦的在地上淌出几条血线:“禀告侍卫长,门外几人突起发难,意图不轨,兄弟们合力将其砍杀,人头在此。” :“继续,别停!动静闹大点!”罗毅诚大声喝道。 那护卫将人头往殿内门口一丢:“属下明白!” 呼啸着挥舞战刀杀向殿外,不一时,殿外喊杀声大作,像是穿入大量杀手,酣战不止。 :“来几个人,封闭王庭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有人在大声喊叫,接着又有几个声音杂乱的响起:“封闭王庭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殿内,还没有散席的文武官员见此惊变,早已经酒醒大半。 :“各位,稍安勿躁,原地不动即可,元庆天将军意图反叛,请各位大人做个见证!”朴熙芳抬眼扫过场上众人,眼神阴鸷,暗藏杀机。 元宝搭着罗毅诚坚实的肩膀,神态轻松:“王叔,弃刀投降,你瞧瞧你周围,有一个你的人吗?你能给的,我都能给,你不能给的,我也能给。别忘了,这些人,都是效忠我父亲的人,可不是你一点恩惠就能收买的。” 元庆天看着站在周围的护卫们,面对元庆天凶狠质问的眼神,他们面无表情,不怒不喜,不卑不亢。 :“朴熙芳!你坑老子!老子饶不了你!”元庆天突然急转身,怒火攻心,势如饿虎,咆哮着冲向朴熙芳。 这一刻,元庆天既不仇恨元宝,也不仇恨那些护卫,却恨不得将朴熙芳碎尸万段。若不是朴熙芳给他假惺惺的承诺,他又怎么会将自身陷入这般绝境。 一万大军在城外埋伏数日,现在却连一个进城的信号都放不出去。这一切,都拜朴熙芳这个奸诈小人所赐。 朴熙芳看着元庆天恶狠狠的扑来,冷冷哼了一声,身后几名护卫迎上前去,长刀挥舞,轻易拦住元庆天的去路。 元庆天发疯般的大砍大杀,丝毫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护卫们手下还略有收敛,只是想活捉他,并不想,也不敢轻易将其刺杀,毕竟,这是大王的亲叔叔,大王没有发话,谁敢轻易夺他性命。 元宝轻冷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竟透过叮叮当当的长短刀相交之声:“王叔,放下刀,我饶你不死。” 罗毅诚却觉得自己的肩头被轻轻捏了一下,他微微侧头,元宝还是很关切的看着战局,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罗毅诚紧了紧手里的刀,突然冲了出去,灯火猛然摇曳,一道绚丽刀光在王庭内炸开,与灯火一般闪耀。 血如喷泉,一颗人头冲天而起,罗毅诚眼神烈烈,看着人头落下,横刀一拦,人头落在刀面上,罗毅诚一手挽起头发,高高将人头举起:“元庆天反叛,其罪当诛!。” 大厅内悄无声息,落针可闻。 :“继续,别停!”元宝清冷的声音又一次在殿内响起,砍杀声又起,护卫们互相砍杀,乒乓作响,嘴里怒骂吆喝不断,像是殿内发生严重的厮杀打斗。 王庭内的打斗声越发激烈起来,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王庭外听到动静的一些屋子亮起了灯烛,很快又将灯烛熄灭,紧闭门窗。 两支队伍从街道的巷子钻出来,迅速占领王庭门口,王庭大门紧闭,门内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有几个士兵搭成人梯,爬上院墙向内观察,院内灯火昏暗,影影倬倬有许多护卫厮杀在一起,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夜风飘散开来。 :“大人,里面有一两百人在厮杀。” 耶律赫和耶律端正对视一眼,耶律端正对着王庭内大吼道:“王庭内发生叛乱,我部前来援助,开门!开门!” 耶律赫挥挥手:“撞开大门,杀进去!有人动手,砍了!” :“是!”众士兵一声大吼应道。 经过几番猛烈地撞击后,那原本坚固无比、威严庄重的王庭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一群如狼似虎般凶猛的士兵蜂拥而入,嘴里高喊平乱!平乱!手持寒光闪闪的战刀,满脸狰狞与凶狠之色,紧握的长刀正无情地挥向那些正在厮打的护卫们、 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杀意和血腥气息。 此时此刻,原本正在院子里激烈争斗的一两百名士兵们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眼见敌人来势汹汹且毫不留情,这些士兵们当机立断做出决定——转身朝着王庭的大殿狂奔而去! 在逃亡的过程中,他们惊恐万分地边跑边大声呼喊道:\"敌袭!敌袭啊!\" 那惊惶失措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王庭之中,仿佛预示着一场巨大灾难即将降临。 耶律赫和耶律端正两人带着众士兵杀气腾腾的追入大殿,正待喊话,听到殿内有人大声质问道:“何人如此大胆,带兵攻打王庭?来人,全部拿下!反抗者杀!” 大殿内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殿内满满当当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数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森冷的箭头在摇曳的火把中闪着死亡的光芒。 耶律赫和耶律端正脸色大变,才要回头,殿外广场上突然从两侧涌出无数士兵,刀枪林立,阵型森严,将耶律赫带进来的六百士兵挤在中间,围的水泄不通。 :“草!上当了!”耶律赫和耶律端正同时醒悟过来。他们听见的和看见的厮杀,都是演戏。 唯有大殿内腥臭的血气是真实的。 :“放信号!让耶律棠进城!”耶律赫急促低声的对着耶律端正说道。:“我们多顶住一会儿,耶律棠进了城,就有转机!” :“闭嘴,丢下武器。”耶律端正小声厉喝道。 耶律端正收起刀,大声说道:“大王,臣和耶律大人听闻王庭发生叛乱,心急如焚,特带护卫前来保护大王,想必大王英明神武,已经平定叛乱,现在见大王安然无恙,臣等也心安了。” :“请大王宽恕臣等心急,持械闯入王庭之罪。”耶律赫见状,急忙跟着耶律端正的话风解释。 很明显,现在并不是能翻脸的时候,王庭这阵仗,很明显是早有防备,人手数倍于自己,动起手来,也不可能占到便宜。 元宝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冷的像这个冰冷的夜晚:“朴大人,持械杀入王庭,该当何罪?” :“禀告大王,死罪!诛其部落!”朴熙芳的回答令耶律赫的心坠入冰冷深渊。 :“那还不动手?”元宝的声音传来,遥远又缥缈,那杀意却深深沁入耶律赫的心里。 :“大王!听臣解释!请听臣解释!”耶律赫大喊起来,歇斯底里。 回答他的,是迎面飞来如蝗的羽箭。 第963章 绞杀,突围 耶律赫作为北院大王这么些年,要说阴谋诡计,他还真就没有学会几招,不过要说是练兵养士,那整个北邙也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冲出去!\" 耶律赫和耶律端正同时一声大吼,如同惊雷炸响,震慑全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动,他体内那股属于武将的血勇之气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队伍轰然转向,向院子外冲杀出去,耶律端正率领一百多人死死拦住大殿出口,挡在前面的士兵被羽箭射杀,后面的人则提着死去士兵的尸首作为挡箭牌,奋力砍杀,牢牢卡住大殿出口。 一时间,殿内的护卫军居然也冲不出去。 一声闷响,一朵艳红的火花在夜空中炸开。 北院大王耶律赫手持长刀,迎风向前冲杀,他身后跟着仅剩的数百名士兵,这些士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身经百战之人。遭此埋伏,迅速陷入狂暴之中。 与此同时,殿外广场上的护卫军也迅速围拢过来,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层又一层地将耶律赫等人包围起来。 面对如此严密的防线,耶律赫全然没有退路,狭路相逢,唯死战尔。他们奋不顾身地向前冲杀。挥刀劈砍,挺枪冲刺。 殿外广场上,几十个大铁锅里燃着熊熊篝火,火焰在乱战中摇曳不停,照亮每一双猩红的眼,野兽一般狂野和凶残。 鲜血四溅,哀嚎声此起彼伏。在这残酷的战斗中,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有的身中数刀,有的则被乱箭射死。 双方都有人在激战中身受重伤,但只要还有一丝气息,他们就会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出手中的武器。 严密的防线逐渐被击穿。 混战中,耶律赫的头盔早就不知道滚落哪里,头发散乱,他一把撩开黏在额头上的乱发,脸上不知道沾染了谁的血,回头大喊:“二叔,二叔!与我汇合!” 糟乱中传来耶律端正中气不足的喊声:“你们快冲出去,出城!出城!我帮你挡着他们!” 耶律端正的右肩膀上嵌着一把断刀,血流如注,两支羽箭插在他的小腹处,一动弹,箭羽微微颤动,耶律端正的脸色煞白,刀交左手,兀自厮杀不止。他身边只剩下三四十个士兵,人人带伤,眼见着快要拦不住护卫军从殿内杀出。 罗毅诚翻身跃上一个小酒桌上,看着大殿门口尸体堆积的尽有半人多高,而殿内的阻挡虽然逐渐势弱,可是护卫们似乎也有些失去斗志,冲杀之力略有懈怠。 :“草!”罗毅诚大怒,飞身而起,踩着簇拥的士兵肩膀上向前扑了出去:“跟老子上!谁怕死,老子一会让他死!” 罗毅诚一刀劈下,风声雷动,一颗人头平飞出去,他刀锋一转,向右边横掠过去,“铛”的一声脆响,一柄刀伸过来,与他的长刀撞个正着,那持刀人力气不支,长刀荡回,差点撞在脸上。 两人双目对视,罗毅诚才发现,那持刀者竟然是耶律端正。耶律端正弯着腰,喘着粗气,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披散开来,像是受了伤的年迈野兽,已无退路,欲殊死一搏。 :“耶律将军,放下刀!”罗毅诚与耶律端正见过几面,见耶律端正这般模样,心有不忍。这位老将军在北邙口碑甚是不错,每每作战,总是身先士卒,深的军心。 :“小娃子,对敌岂能有怜悯之心?你家大人就是这样教你的?”耶律端正狞笑着,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流进嘴里,一说话,满口血。 一句话说罢,耶律端正喘息未定,挥刀砍来,有死无回的决绝,一脸皱纹更是团在一起,困兽犹斗。 罗毅诚战刀一挑,耶律端正握刀不住,战刀荡开,露出胸口无遮无掩,罗毅诚长刀再刺,不知道耶律端正是无力抵挡还是不想抵挡,长刀刺入胸口,耶律端正整个身子僵硬的挺立在原地片刻,颓然倒下。 耶律端正倒下,身边幸存的几十名士兵更是呐喊着,不要命的疯狂反扑,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死在当下,反而是最好的解脱。 竟然将罗毅诚逼的连连后退,而罗毅诚的目光看向殿外,耶律赫竟然闯出包围,在几十名护卫的掩护下冲出王庭大门,剩下一堆士兵挡在门口,死战不退,为耶律赫争取逃亡时间。 耶律赫从黑暗里闯了出去,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奋力奔跑,迎面遇见赶来的城卫军,见其杀气腾腾的疯狂模样,也不敢阻拦,自然让道一边,任其飞奔而去。 :“西门!西门!耶律棠会由西门进城!去西门汇合。”耶律赫觉得自己心跳的几乎要从嘴里蹦了出去,这么些年不曾上战场,岁月终是不饶人,这么一场厮杀,自己就几乎就耗尽了全部体力。 身边两个士兵架起他,向西门方向跑去。这一时半会,也不敢回府邸骑马,怕被追兵追上来。 奔跑的脚步声沉重,喘息声急促,但是暂时没有听见追兵的动静,心里倒是安定几分。只要和耶律棠汇合,还有机会,最多就是把事情闹大了而已。 耶律棠收到信号,赶至西门,原计划西门会自动打开,让其进城。可是现在,西城门紧闭,城墙上乌黑一片,却没有看到接应的人马。 一万元族军队始终在他身侧不远处若即若离,耶律棠不知道这支骑兵的意图,虽然他的骑兵队伍里藏着两千重甲骑兵,但是现在黑石城内情况不明,他并不敢轻举妄动。 耶律棠是个武将,并不缺乏战场上的决断,只是稍微犹豫一下,立刻安排一千人马准备闯门,黑石城并不像大夏城池一般高大雄厚,这一圈城墙和城门,象征意义远远大于防守意义。若是要攻打下来,并不算太难。 而不远处的骑兵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缓缓逼近了一些,明月遥挂天边,对面骑兵的武器反射着点点月光,寒意凛凛,不怀好意。 这时候,城门内似乎传来一阵厮杀声,隐隐约约有人在喊:“耶律棠,闯进来!闯进来!” 耶律棠神色大变,:“去,一次必须闯开大门,不得有误。”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第964章 冲阵而走 原本沉寂黑暗的城墙瞬间被点亮数不清的火把。 火光摇曳,照亮了士兵手里的武器,也照亮了城墙下那片广袤的土地。 有浑厚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大王有令,全城宵禁,禁止进出。违令者斩!”声音在黑暗冰冷的大地上远远传开。 紧接着,城墙上突然乱做一团,有无数粗犷的怒吼声:“开门!开门!让耶律将军进城,城中叛乱,耶律将军奉命平叛!开门!开门!” 耶律赫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安慰,自己安插在城卫军里的棋子终于起到了作用。他扭头对着身边的士兵们吼出声:“快,一起喊!耶律将军奉命平叛,立即开门,否则当叛军论处!喊!喊起来!” :“耶律将军奉命平叛,立即开门,否则当叛军论处!”士兵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喊叫起来,混乱的声音逐渐统一。 城上传来打斗声,有许多士兵不知所以,左右为难,这让耶律赫找到可乘之机,身边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守卫在城门口的士兵驱赶开来,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耶律赫造反!拿下他!耶律赫造反,拿下他!”街道那一头,数百名王庭护卫队紧紧追赶上来,放声大喊。 耶律赫闯出城门,城门上乱箭射下,零零星星的,却让刚刚逃出生天的耶律赫心中大惊,耶律棠引马前来:“耶律大人,到底出了何事?” 耶律赫转头看向城门,心里一阵迟疑,是杀回去,还是逃走,这个念头才在脑子里转了一转,又听见远处马蹄声起:“还有谁的骑兵?” 耶律棠一把将耶律赫扯上马背:“大人,元族骑兵,晚上一直跟在我身侧,不知何故。看着不怀好意。” 耶律赫怒从心头起,晚上杀进王庭并没有看见元庆天,难道今夜发生的一切,是元庆天和大王之间故意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下令,正面冲杀元族骑兵,给他们一个教训!”耶律赫机关算尽,落得这般下场,心头又气又怒。 :“冲杀元族骑兵?”耶律棠愕然。 耶律赫顾不上解释,眼睛一横,气急败坏:“听令行事!” :“重甲铁骑覆甲,上马!”耶律棠不敢反驳,恶狠狠地下令。 统领元族骑兵的将领叫做元古花,与元庆天交好,对元宝用这样阴险的手段占了王位,他也是忿忿不平,觉得大大丢了元族部落的脸面。 历来哪个大王不是骁勇善战,正大光明之人,都是用自己手里战刀杀出一条血路,最后才坐上这至高无上的王位,谁会用这种刺杀,暗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元庆天稍微挑拨一下,再加上一些虚无的承诺,就得到元古花的全心全意的支持和配合,悄悄带兵前来支援元庆天的叛乱计划。 只是元古花的行动很快接到族里大长老严厉怒斥,并且拿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作为威胁,让元古花痛定思痛之后,终于选择置持部落,而将与元庆天之间的约定抛在脑后。。 只是元古花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要与耶律家族为敌,毕竟大家同属王族部落,多年来关系融洽。往日南征北战,元族、耶律族以及萧族这三大部落始终并肩作战、患难与共。 这种默契与信任,历经岁月考验,早已深深扎根于每个族人心中。然而如今,大长老要求他严密防备耶律家族,这实在有些奇怪。 马蹄声骤然在黑暗里狂暴的响做一片,元古花一惊,抬眼看去,只见耶律族的重甲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他咒骂一声,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还念着一点旧情,想着不动兵戈,吓唬吓唬耶律棠就好,而现在耶律棠骑兵的表现,可不仅仅是吓唬吓唬自己,完全是奔着想要彻底消灭自己的目的而来。 此时,他的手下们也意识到了危险,一名副将急急上前:“将军,马蹄声不对,声音过于沉闷,地上的震动也大不一样,他们动用了重骑兵。” :“这耶律棠是找死!重骑兵又怎么样?老子一样玩死他。下令,比翼双飞,让开他们的重骑兵,消灭他们两侧掩护的轻骑兵。”元古花也是一员猛将,草原上能称之猛将的,很多时候,应该说是蛮将才对。热血一上头,被撞个头破血流,不会轻易改变战术。 :“将军,重甲骑兵冲阵,避其锋芒才行!否则我部必然会遭受巨大损伤!”主将莽撞,副将还算是理智,高声劝道。 胯下的战马也感受到对方敌人排山倒海的气势,有些不安,四蹄在地上胡乱踩踏。 元古花战意高涨,大嘴一咧,笑的狂妄:“不!重甲骑兵这样冲锋,就是想正面冲开我们的阵势,方便他们离开。我们用游走战术,从边上缠住他们,不可让他们得逞。” 朦胧月色下,一道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般的巨大阴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从遥远的地方横扫而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泰山压顶般的强大气势。 所过之处,阵阵狂风,草木皆伏。 :“冲锋!冲锋!跟老子冲!”元古花身子都兴奋的战栗起来,挥舞着手中大斧,一马当先,奋力对冲过去。 :“冲!冲!冲!”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将军的勇猛,让身后的骑士们情绪狂飙,用力鞭马,紧随其后冲向对面。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厮杀还未开始,一股淡淡的血腥的气息在夜空中弥散开来。 耶律赫怒目圆瞪,对面元族骑兵居然敢对他率领的骑兵发动反冲锋,让他更是怒不可遏,老子当年带兵驰骋北邙草原,手里沾染多少鲜血,现在居然有人敢当他面前对攻,这不是找死? :“准备弓箭,两翼包抄!我们阵中有重骑兵,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居然还敢对冲,肯定是打着两翼包抄的主意!老子就成全他们!” 战马狂飙,耶律赫的声音极为粗犷洪亮,耶律棠早早听在耳里,立刻大声吼叫着吩咐下去:“重甲骑兵分两路,一路随我,一路随耶律大人!左右配合,正面冲撞他们的阵型。” 元古花脸色大变,他没有想到,自己两翼齐飞的打算早就被对面看穿,自己刚一变阵,对面也紧随着变作两翼包抄的阵型,轻骑兵迎面撞上重甲骑,只是一个照面,自己的战阵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千疮百孔。 双方的冲阵转瞬即逝,元古花左臂被刺了一枪,痛的咬牙切齿,收拢军队,十去其四,而耶律棠的骑兵,不过才掉下几百骑兵,冲锋之势不变,扬长而去,留下一地残肢断臂,死伤无数。 第965章 追杀檄文 :“整队,跟老子追上去!弄不死他们,我看你们回去怎么怎么和族里交代。!”元古花一把扯下手臂上的箭矢,睚眦俱裂,暴跳如雷。 副将追到他的身边,一把扯住他的马缰:“将军不要动怒!黑夜追逐,前方不明,若是对方杀个回马枪,我军必然损失惨重。” :“大长老只是让我们阻截一番,并没有要求我们彻底消灭他们,敌我兵力相等,不可轻敌。” 元古花怒不可遏的几鞭子抽在副将身上,副将仍然不松手,黑暗里,士兵们的呻吟声随着夜风传来,几个千夫长也苦苦相劝,元古花嘴里兀自喋喋不休的咒骂着,却不再下令追击。 灰头土脸的元古花出现在元宝面前,吭吭哧哧的说了自己没有拦住耶律赫的骑兵,元古花刻意没有包扎的手臂,鲜血直流,滴滴答答的很快在殿内地板上汇聚成一团血洼,看起来也有些凄惨。 元宝虽然失望,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刚才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耶律赫也冲出重围,这个北院大王,确实有些本事。:“罢了罢了,耶律赫毕竟带兵有方,黑灯瞎火的,你拦不住他也是正常的,元将军受了伤,快,召王庭郎中给元将军包扎。” 元古花离开王庭大殿,大殿内宴席上还有十数名文武眼睁睁的看着祸乱起,又看着祸乱平息,眼睁睁的看着元庆天和耶律赫两人一人授首,一人逃窜,心里也是大为震惊。 元庆天的反叛,是有些征兆,可是北院大王耶律赫也淌进这摊浑水,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不算完。 元宝站在殿首,双手背在身后,身子挺拔,眼神犀利:“各位大人,让你们见笑了,元庆天想杀我篡位,事败身死,也是咎由自取。” :“是是是!元庆天那个逆贼,咎由自取,死的其所。”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元庆天也敢觊觎王位,实在是大逆不道!” :“就是,大王英明,早早识破奸贼的诡计。” 。。。。。。底下一众文武官员只敢随声附和,哪里敢多发一言。 :“不过,耶律赫大人居然和元庆天狼狈为奸,另有图谋,这一定是被小人蛊惑,受了蒙蔽,各位大人若是有与耶律大人关系良好的话,不如写信帮我劝劝耶律赫大人。” :“耶律赫大人可是我们北邙的中流砥柱,与先王有几十年交情,若是他能迷途知返,真心悔过,我元宝也愿意宽恕耶律大人一二。用大夏读书人的说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各位大人,请务必将我的话带到,我想各位大人肯定也不愿意见到我们北邙人自相残杀,骨肉相残?” 元宝的语气很是平静,却不再有人敢接他的话,谁敢应承?谁应承了,不是证明自己与反贼耶律赫关系密切吗?那能不能活着走出王庭? :“好,各位大人受此惊吓,想来也疲惫了,不如早点散了,各自回去休息。”元宝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接话茬,也是意料之中,挥挥手,意兴阑珊的让众人解散。 大殿内外的尸体都被拖至一遍,满地的血水没有来得及处理干净,文武们小心翼翼的趟过粘稠的血水,走出大殿。 广场上更是血流成河,腥臭难闻。月色昏暗中,血水黑的像是一口深潭。要将所有有异心的人吞没。 元宝眼神变得冷淡起来,森然道:“准备战斗。耶律赫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次,我要彻底剿灭耶律家族,让萧族和我们一起动手。兵贵神速!” 元归青点头:“大王,和萧族谈好了,灭了耶律家族,安排萧族的人任北院大王。他们很乐意充当剿灭耶律家族的急先锋。我立刻派人传信。” :“不光是传信给萧族,还有其他所有部落,谁敢帮助耶律家族,谁就是草原公敌,谁杀了耶律赫,耶律家族现在的那片水草肥沃的地盘,就赏给谁!我就不信,耶律部落能逃出草原去!”元宝阴恻恻的说。 :“嗯,明白!我现在就拟书信,盖大王的印信。”元归青起身,向元宝拱拱手,匆匆离开。 朴熙芳微微叹气,站起身来,虽然他南院和北院一直不合,但是如今看见耶律赫落到这般境地,心里也有难免有些唏嘘。 :“大王,耶律赫统领北院多年,手下掌握不少部落的兵马,我们的动作一定要足够快,不能让他聚起兵马,否则必成大患。” 元宝冷冷一笑:“耶律赫自以为手里有兵,其实他却想不到,我爹当年敢让他做这个位置,早就留有后手,他若是老老实实辅佐我,自然没事,但凡他有了野心,他就会发现,他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以后在这草原上,不会再有耶律部落的存在了。”元宝气定神闲,胜券在握。 距离王庭数里外一处街道,一间草药铺子里,几个人猫在一间满是草药味的仓库里窃窃私语。 一个个子稍高,眉须皆重的汉子声音很是浑厚,压着嗓子,声音还有些嗡嗡响:“耶律赫像是跑出去了,城外刚才听到骑兵交战的声响。” :“嗯,不知道耶律赫能不能彻底逃脱追兵。”另一个身材消瘦的人小声说:“要是能逃走,这草原可要乱一阵子了。” 那身材消瘦之人又小声道:“小钉子,过几天城内风声不那么紧了,你要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山海关去,让大帅有所准备。” 另外一个靠在墙上的人应道:“嗯,知道,等风头过来,我尽量往回赶,不过这积雪未化,这一路,估计要走两个月。” :“没事,两个月这个事情结束不了,耶律赫也是战场上的老将,不会那么容易被收拾掉,或许他本事大,还能好好咬下新大王几块肉呢。”那个声音浑厚的人回答。 被叫做小钉子的人默默点点头:“越乱越好,越乱,我们大夏的机会就越多。诶,我们不是要趁乱杀掉元归青吗?什么时候动手?我和你们一起弄死他,我再离开?” 身材消瘦之人语气坚决:“暂时没有合适的时机,这几天黑石城戒备一定很森严,不是下手的好时机,咱们潜伏在这里并不容易,不要轻易的暴露自己。” :“好,明白。。知道了。” 第966章 各自的算计 元庆天和耶律赫反叛不成,给元宝的整治北邙内部官员创造了大好良机,一些平日私下里对元宝上位手段颇有怨言的官员们惶惶不安,特别是早期站在大皇子一边的那些官员,眼见着从龙不成,反而面临破门败家的下场,更是惊慌不安。 令许多人意外,元宝并没有挥舞屠刀大肆屠杀,反而一一召见了这些心怀不安的官员,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这些官员出了王庭之后,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追杀耶律家族,耶律部落的檄文传遍了整个草原,有人信服,有人不耻,但是这并没有让耶律部落的处境变得更好一些。 耶律赫带着耶律棠一众人马慌乱的回到耶律部落,这一次被元宝算计,耶律赫冷静下来,才终于承认,元宝真是完全继承了先王的血统,这阴谋诡计还要更胜一筹。 耶律赫能从重重包围里冲杀出来,证明元宝在军事实力上,与先王还有不少的差距,换做先王设下这般计策,耶律赫可定无法全身而退。 耶律家族的族长和长老会聚集一起,商议之后如何打算,这件事既然开始,就无法善了。 族长耶律大风是耶律赫的父亲,年过七十,白须白眉,身材依旧高大魁梧,说话中气十足:“既然不能善了,那就和他们元族争一争!咱们耶律部落的实力又不比他们差,他们都坐了这么多年王位,也该轮到我们耶律家族了。” 众长老们面面相觑,风霜侵染这些老人的容颜,却从来不曾湮灭他们的野心,耶律大风的话,让他们浑浊的眼睛里又燃起了火焰。 :“族长说的对,草原之主,能者居之!” :“行啊,咱手下的儿郎们哪个不是能征善战之辈?这些年为他们元族也付出足够多的代价,没有我们的牺牲,元族的天下哪里坐的安稳。” :“就是就是,干就是了,怕他元族的球。” 几个膘肥体壮的中老年人热血沸腾,仿佛找到人生的目标,这些年的安逸生活,让他们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却也觉得百般聊赖。 大长老耶律飞鹰环视众人:“既然大家都是这样想法,那这件事就要从长计议,不可随心所欲,毕竟咱们是拿着整个部落在冒险。赢了自然好说,若是输了,咱草原上争斗,输了就一了百了。” 耶律赫:“萧族部落手中也有数万精悍战士,若是能和他联合起来,咱们三大王族部落就有两族联合,共同讨伐元族,那其他部落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除了加入我们,他们别无他途。” :“这些年,我掌管北院,和一众部落关系也亲近,秋羽部落,白山部落,四风部落。。。。我亲自走一趟,和他们谈一谈,我相信我说话,他们还是会听从的。” :“有道理,那耶律赫你就走一趟,萧族这些年应该对元族也有些不满,前段时间听说萧狂刀的老二帮元归青做事,死在万叶族手里,尸首都找不回来。萧狂刀气的发疯,那可是他最器重的儿子。”耶律大风抓起面前的马奶酒喝了一大口,吐着酒气说。 大长老换了一个坐姿:“和萧家谈,就要给他足够的好处,否则萧狂刀好打发,他家那个大长老萧山林可谨慎的很,不那么容易说得通。” :“最多我也把元族部落的地盘给他就是了,元族部落的地盘可是北邙草原上最好的一片地,有山有水有林子有草原,萧狂刀不会不动心。”耶律赫坦然一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几乎于此同时,元宝的信使也赶到萧家部落,将元宝一封秘信呈送到萧狂刀面前。 萧狂刀和萧山林坐在对面,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伸手去拿那封密信看,只是看着信使,许久不做声。 信使是元归青手下一名眠卒头目,也算是心狠手辣之辈,可是在萧狂刀和萧山林森森目光注视下,心里也不禁有些忐忑。 :“你说说看,黑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说耶律赫造反?如何造反?”萧狂刀看着信使逐渐变色的表情,开口问道。 信使左手笼在袖子里,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稳了稳情绪,把黑石城格桑节夜里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嗯,这么说,没了元昊天的约束,耶律赫的野心终于是藏不住了啊,他图谋而动,居然还落了下风?” 信使定神道:“萧大人,具体事宜我也是听元归青大人述说,不过那一夜,元庆天被诛首,耶律端正战死,耶律赫只带了几十人逃出黑石城倒是真的。” :“嗯,好,你下去歇歇,我们商议一下,怎么完成大王的命令,一会儿再告诉你我们的决定。” 信使站起来,表情变得极其严肃和端正:“萧大人,大王说了,他既然能挫败耶律赫一次,自然能挫败他两次,希望萧大人慎之重之。” :“嗯,下去。”萧狂刀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信使想看见的态度。 信使不甘不愿的退下,萧狂刀面前小火炉煮着酽茶,茶水咕嘟咕嘟的滚动着,茶香浓郁,飘散在蒙古包里,解了蒙古包里的油腻。 萧狂刀抓起水壶,给萧山林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水,也不管温度如何,啜了几口,厚厚的嘴唇抖动了好几下,不知道是苦,还是烫 :“大哥,你怎么看?这草原肯定又要乱起来了,你觉得最终谁能笑到最后?咱们帮谁?” :“还能帮谁,自然帮大王元宝。不过,咱们不着急回复,一个区区的耶律族圈地,可不能满足我们的胃口。”萧山林端着茶水,手上厚厚的全是握刀的茧皮。 :“哥,你说我们萧族有没有机会?等他们自相残杀之后,咱们再。。。。。”萧狂刀的心思藏在那一张粗糙憨厚的脸皮后。 萧山林无声的叹息:“你觉得你比咱爹怎么样?” :“咱不如咱爹。” :“你觉得你儿子比你如何?” 萧狂刀已经明白萧山林的意思:“咱儿子。。。也就老二有点用,现在也死了。” 萧山林眉毛一挑:“你有这心思,不如多生几个儿子,看看将来有没有机会,现在,现在不要胡思乱想,当王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那我们现在?”萧狂刀在萧山林面前挺乖巧。 :“等!” 第967章 非我族类 这一等,等来的是耶律赫亲自带着两千人马跨越千里,出现在萧家部落外围。 耶律赫吃一堑长一智,居然没有冒险进入萧家部落内,在边上搭了简单的营地,派人通知萧狂刀见上一面。 萧狂刀叼着一块烤肉,一嘴油,出现在大长老萧山林的帐篷外:“大哥,现在他到了咱门口了,咱们到底应该怎么选择?” :“耗着,等,拖他几天。”萧山林瞅了一眼萧狂刀:“你是族长,能不能有点族长的样子?” :“嘿嘿。。。我从小爱吃,谁不知道,要不我能长这么粗壮?”萧狂刀三几口将烤肉咽了下去,左右看看,将油腻腻的手在地上铺着的兽皮上用力擦了几下。 萧山林眼皮子跳了跳:“小刀子,别逼我打你。” 四十多岁的萧狂刀咧嘴大笑:“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以为我还怕你吓唬我啊?” 萧山林嘴唇动了几下,无声了骂了几句。 抹抹嘴萧狂刀像是没有看见萧山林的动作:“嘿嘿,那我要不要去见他?还是去见一见,不见他,我估计他也不安心。他带了两千人马,稍有惊动,估计他就跑了。” :“嗯,你去见见他,多带点护卫,小心这家伙狗急跳墙。” 萧狂刀起身用萧山林的碗倒了一碗马奶酒,一口喝了,:“不用,我们部落有你在,他再傻也不会动我。多带人去,反而显得我心虚。” “我随便带两个人去就好,我也好奇,听听他能给我许下多少条件,说不定分我一半草原呢。。。嘿嘿。。”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去,你死了,我会用他全族人的脑袋祭奠你。”萧山林捡起萧狂刀用过的碗,想要一把丢了,又有些舍不得,这套碗可是大夏最出名的细瓷,造型精美,薄如蝉翼。 看着萧山林难看的脸色,萧狂刀转身就跑。萧山林比他大十多岁,像亲爹一样照顾他,兄弟两人的感情好的不行。 简陋的蒙古包里,耶律赫的脸色在跳动的火焰照耀下,有些难看,去通知萧族的人去了已经有些时候,还不见萧狂刀出现,这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耶律直,安排下去,加强戒备,严密监视萧族部落的动静。”耶律赫心中警惕性大增。 :“是!将军。”一名护卫匆匆离去。 耶律赫走出营帐外,远远眺望萧族部落,萧族部落的牧场在一处雪山脚下,山下有一大片湖水,远远望去,水雾弥漫,这是草原上最好的一处水源,常年不干不冻。 正瞧着这湖水氤氲的雾气,有三骑从湖边穿过雾气,驱马狂奔而来。 耶律赫眯了眯眼,他眼神极好,看出奔跑在最前面的骑士威武壮实,乌黑浓密的头发在风中飘舞,正是萧族的大老粗族长萧狂刀,心情松弛下来,转过身,走进蒙古包内盘膝坐下,心里琢磨着,一会见到萧狂刀,自己该怎么说话。 :“耶律大王,我来了。闲来无事,正与新娶的女子欢愉,哈哈,没误了耶律大王的事。”萧狂刀一手撩着散乱的头发,大步走进蒙古包里。 :“萧族长年轻体壮火力旺盛,我懂,我懂。。。”耶律赫哈哈大笑,一点不为意:“坐!坐!” 萧狂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耶律赫身边:“耶律大王,我可是听到风声了,您老火力可比我旺盛啊,我上火只能自己找个女人,你倒是厉害,上火了就敢造反啊。” :“还是您老厉害!”萧狂刀竖起大拇指,狠狠的夸赞道。 一点都看不出这个粗犷的男人,有什么心眼。和他以往肆无忌惮的骄横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萧族长快人快语,这咱和你说话就简单了。是,萧族长,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干?天大地大,咱爷们一起去闯荡闯荡?”耶律赫打心眼里喜欢和这样大大咧咧的粗鲁的家伙打交道。 :“诶,耶律大王说笑了,我萧狂刀哪有什么资格和耶律大王站在一起闯荡啊,你也知道,我这个族长,是我哥不当才轮到我的,我也就是占个好听神气的名气而已。”萧狂刀难得谦虚一下,可是其神态顾盼飞扬,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耶律赫屁股向萧狂刀方向挪动一点,神色豪放:“嗯,我今日来,就是诚心邀约萧族部落,与我一起共事,不知道萧族长如何想?想必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可不要和我打哈哈。。。” 萧狂刀才将头发捋顺,丢在脑后,闻言道:“耶律大王,我也就是听到些风声,是非曲直我都不知道,您这突然邀我挥动兵戈,咱也不敢随便答应你不是。” 耶律赫探过身子,用力在萧狂刀膝盖上拍了一拍:“咱耶律部落和你萧族部落多年友好,你还担心我坑你不成?新接任王位的那个三皇子元宝,并非明主,杀父弑兄,手段凶残,又给枢密院至高权利,用以监督我等,你说,将来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日过?” 萧狂刀纳闷道:“那与我们何干,咱和他枢密院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他还能没事找事不成?” 耶律赫露出一点不甘又委屈的神色。 :“哎~~~我倒也是希望两不相干,可是你想想,草原上,还有谁是元族部落的对手?不外乎你我两家,你猜以他的性格,他会让我们两家一直成为他的威胁?” :“我哪里是想造反,我这是自保啊,元昊天大王在位二十多年,我耶律族不也是鞍前马后没有一句怨言?若不是被逼至退无可退,何至于想要起兵造反呢?” 萧狂刀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杀父弑兄?不是?我听说,是大皇子容不下他和元新,先是暗杀了元新,后来想暗杀他,结果事败身死,也没听说他杀父啊。” 萧狂刀的反应,正中耶律赫下怀,他表现出凄凉悲恸:“消息是他传出来的,你说他怎么会说是啊,再说了,你以前听谁说过元宝?若他不是坐上大王的位置,你会知道他?这家伙,表面上斯斯文文人畜无害,心里一肚子坏水,最是阴狠毒辣,你们在外不知道,就是为了坐上王位,他才杀了两个哥哥,最后毒杀了病入膏肓的先王!” :“我亲眼看见他杀了大皇子元涛,朴熙芳也亲眼看见的。他派人把我们两人骗到杀人的地方,逼我们表达立场,若是不配合,咱也早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哎。。。先王一辈子光明磊落,做事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真刀实枪,哪里会做出这等阴险之事。。。。我听说,元宝啊,是先王和掳来的一个大夏女子所生,所以才会像大夏人一样,阴险毒辣,不择手段。” 耶律赫低眉垂目,唏嘘不已,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下,轮到萧狂刀信以为真,跳了起来:“大夏女人所生?那他不可留,绝不能留他性命!非我族类,其心。。。其心。。。。” :“其心必异!” :“对!其心必异!” 第968章 王位哪有那么好坐 :“我回来啦。”萧狂刀咋咋呼呼的驱马直至大长老的蒙古包,萧山林自己一个人坐在里面煮茶,见到萧狂刀进来,顺手把那一套视若珍宝的茶具放在身边,又在边上翻了翻,翻出一个普普通通的茶碗摆上小桌子。 :“耶律赫自己来的?” :“嗯,他自己!”萧狂刀盘膝坐下:“他急了,他说,大王是夏族女子所生,其心必异。” 萧山林倒茶的动作顿了一顿,脸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疑虑:“耶律赫手里有能人啊,这种谣言他都能想出来?这还真不是小事。” :“大哥,你信啊?” :“我自然不信,不过总是会有人相信,谣言传开了,想要解释清楚,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关键是大王之前一直和大夏人做买卖,对大夏商人也很客气,他的长相又过于秀气,行事风格也偏于阴柔。难免不会有人起异心。”萧山林叹一口气,将陈旧茶碗送到萧狂刀面前。 萧狂刀听他这么说,也是直愣愣的想了一想:“哥,你这么一说,若是我们没见过元宝,还真有可能信呢。” 萧山林放下茶壶,:“是啊,草原上说,毛毛细雨湿衣服,流言蜚语伤好汉。耶律部落居然有人能想出这般损招,也是厉害。” 萧狂刀用力的甩了甩头发:“哥,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只能站在元族这边,元族好歹还有一个元宝能撑起这片草原,耶律家族和我们家族一样,后代里面没有特别厉害的,咱们都撑不起这一片草原。”萧山林皱纹凌乱,绽开一丝苦笑,萧山林很是冷静,想的比多数人更远,德不配位,那是灾难。 :“我们还要继续拖延下去吗?还是干脆就直接把耶律赫杀了?” 萧山林缓缓的将一杯茶喝完:“不,再等等看,等等看大王还有什么后手,如果他解决不了耶律部落,那他也扛不起草原共主的大旗。” 虽然没有下雪,但天气依旧寒冷刺骨,仿佛要将人的骨髓都冻结一般。草原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或许等到有一天,要用热血才能将其融化。 耶律赫这一晚睡得很安心,萧狂刀这个族长头脑简单,容易上当,有他站在自己一边,能更好的说服大长老萧山林,萧山林若是肯支持自己,那两大部落联手,元族部落远远不是对手。 草原上的部落,信奉弱肉强食的道理,那时候,还敢站在元族部落一边的,将寥寥无几。 夜色更加深沉,几个骑兵远远绕过耶律赫的临时军营,悄悄的摸进萧族部落里。 萧狂刀被人从温暖梦乡里喊了起来,正待发火,来人低声说:“族长,大长老喊你去,有事商量。”萧狂刀的狂暴瞬间偃旗息鼓,一把推开怀里柔软的身体,起身披上一件大皮袍子,啥话都没有问就急匆匆的往外跑去。 这个时间里,萧山林找自己去,一定是有极其要紧事。 黑石城内,元归青向元宝汇报这些日子对王庭百官的甄别和调查情况,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耶律赫并没有和其他关系好些的官员透露自己的任何一点谋划,说不出是因为谨慎,还是因为自大,以为自己能独自解决这件事。 :“那就行了,吓唬吓唬就好,一些位置换上自己人,掌控好局势就成了,杀人虽然能立威,也会伤人心。” 元归青据理力争:“大王,有些人和耶律赫私交很好,难免将来不起异心,不如斩草除根才好!” :“不要了,事情闹大了对我北邙没有任何好处,能尽快解决掉耶律部落,展示实力,就足够了。”元宝斜斜坐在软榻上,眉眼间隐约有些淡淡的倦意。 朴熙芳似乎苍老许多:“大王,我觉得还是应该用耶律赫做饵,看看那些部落对大王不满,将其一网打尽。” 元宝用了揉了揉脸,脸上泛起一片潮红:“一旦激发战争,想要停下来,就没那么容易,我已经安排人去了萧族部落,有机会,直接杀了耶律赫,没有耶律赫这个北院大王的加持,耶律部落扛不了多久。” :“那其他有异心的部落就不用管了吗?不借机收拾了他们,将来肯定会后患无穷。”元归青觉得元宝太仁慈,完全看不出杀伐果断的壮志雄心。 朴熙芳和元归青不合,这时候他也觉得元归青说的很对,对待敌人心慈手软,可是兵家大忌。 :“聪明人会有正确选择。至于那些愚蠢的笨货,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愿意被杀戮,被侵吞,也是他们自己的命。”元宝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杀戮和宽容,都是机会,就看他们自己怎么选择了。 元宝的自信不是现在才有的,当他开始觊觎王位的时候,他就开始对耶律赫这些手握重兵的老臣做了防备,不仅仅是耶律赫,包括眼前的元归青和朴熙芳。 年轻的元宝还是忘记了一件事,草原上信奉的生存法则,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同时也流传着一句话,奸险是万恶之端,老实是万善之源。 而元宝杀父弑兄的传言,突然就在黑石城传开,很快,又有更为可怕的传言,元宝是大夏女子所生,他不是纯正的草原儿郎。 流言越传越是详尽,到了后来,连先王是如何宠幸那个大夏女子的过程都传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甚至连细节都描述得极为详尽,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各种旖旎、暧昧的情节,让人们充满了好奇和窥探欲,流言蜚语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无法遏制。 元宝硬生生的克制住自己,没有把手里的茶杯砸在元归青头上,他的眼神变得阴森森的,充满了无尽的怒火和恨意。 他紧紧握住茶杯,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这只手上。 在这一刻,元宝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但他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一时冲动做出过激的行为。 :“元大人,让这种传闻肆意在王庭传播,你作为枢密院的主官,难道就没有责任?” 元归青似乎不能承受元宝眼中的怒火,微微垂目,下巴却倔强的微微抬起:“大王,不杀人是不行的。” :“杀人就行了?” :“杀人不一定行,不杀肯定不行。” 元宝听着元归青的回答,忍不住气笑了:“元大人,你在逗我玩吗?” :“臣不敢,大王,仁慈和刀锋,本就应该相辅相成。”元归青的回答不软不硬,让元宝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去处理。”元宝挥挥手,打发走元归青。 他坐在王位上,眼神涣散,脑子转的飞快,事态的发展,并没有他想象那样顺利。 元宝招呼一声,:“阿罗,来一下,有事找你去办。” 第969章 你负责多生孩子 掀开帘子,萧狂刀看见毡包里坐着的那个人,惊叹一声:“元族长?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小刀啊,过来坐。小刀这身子更雄壮啦,看来你们部落的日子过得不错啊。”毡包里一位须发斑白的汉子招呼一声,这汉子岁数不小,胸背宽厚,满面风霜,精神却是很好。 萧狂刀嘿嘿笑着坐在元族长身边。 元族长元吉马拍拍萧狂刀的大腿,咧嘴笑笑,尽显爽快。 萧狂刀瞟了一眼萧山林,装作啥也不懂:“元族长,这半夜赶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元吉马拍着萧狂刀,眼睛看向萧山林:“能有什么急事啊,不就是为了解决大王的后顾之忧嘛,咱们说话,爽落点,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你们部落准备什么时候拿下耶律赫?” :“元族长,这件事我们也在纳闷呢,王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就收到大王一封急信,说要拿下耶律部落的人,无论生死!” 萧狂刀说着话,又指了指天上:“”咱们三家不都是王族部落的人?当年咱们祖上是歃过血,对长生天起过誓的,现在突然说要打要杀,咱着实不明白啊。” 正在一本正经煮茶的萧山林嘴角微挑,这个憨直的弟弟说话,终于有那么一点族长的意思了。 :“行了,你也别装了,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事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元吉马说话也直:“原本呢,这件事是我们元族内部的事,元庆天,昊天的弟弟想抢王位,结果被老三元宝设了一个陷阱,杀了。” :“耶律赫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被什么蒙蔽了心神,他居然想来个后发制人,趁乱抢下王位,同样被老三元宝将计就计,包围了,耶律端正拼死保护耶律赫逃了出去。整件事就是这样,丢人是丢人,也不是说不出口。”元吉马伸手接过萧山林敬过来的茶碗,喝了一大口,烫的捂住咽喉赫赫有声。 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耶律赫是北院大王,和他亲近的部落可是不少,大王就指望我们去剿灭他?不是那么容易?” :“没用的,这些年,大家日子过得安稳,大王和大夏之间的互市做的很好,赚了很多钱,有钱赚,有好日子过,没有几家部落愿意与耶律赫一起再起战乱。只要灭了耶律部落,草原一样泰平无事。” 萧狂刀抬起大眼,:“长老,你怎么看?” 元吉马也抬头看向萧山林,他对萧狂刀说了那么多话,实际上也是说给萧山林听,草原上的人都知道,萧山林才是萧族部落真正决断事务之人。 萧山林放下手里的茶碗:“元族长都亲自来说明事情,耶律部落违背了当年祖宗们发的誓言,理当接受惩罚。不过耶律部落人多势众,不知道元族长你们是准备只要耶律赫的人头,还是准备让耶律部落彻底送去长生天的怀抱?” :“污秽的环境长出恶花,耶律部落都该接受惩罚。”元吉马当机立断 ,不假思索。 :“元族长,听说谁杀了耶律赫,耶律部落的牧场就归谁?”萧狂刀站起身来,去萧山林的小桌子上取那个陈旧的茶碗喝茶,顺便和萧山林对了一个眼色。 元吉马一挥手,说不出的爽快:“小刀,你看上哪个牧场了?行!你拿耶律赫的头颅来,我做主了,那牧场给你!” :“刀子,别胡说八道了,你要那牧场做什么?莫非你要分家啊?”萧山林笑骂一声。 三个人呵呵笑了起来,元吉马心知肚明的应道:“不要牧场也行,耶律部落缴获的金银珠宝,牲畜,分你们一半。这事,我替大王做主了。” 萧狂刀眼睛亮了:“元族长真大方,我要挑几个能生养的。” :“嘿嘿,只要你行,别说几个,几十个也给你。”元吉马放荡的笑起来。 仨人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萧山林问:“元族长,你带了多少人来?” :“我没带人来,我们元族三万战士们正前往讨伐耶律部落的路上,同行的还有河谷部落的八千骑兵,飞羽部落五千骑兵。” 元吉马期盼的看着萧山林:“先解决耶律部落这两千人马,提着耶律赫的脑袋,尽起大军,与我们一起包抄耶律部落。” 萧狂刀不做声,看着萧山林,等待他的意见。 :“好,那就这样办。元族长一路辛苦,先去歇一歇。萧光,带元族长去歇着。”萧山林点头应承,神色不变。 元吉马知道他们两人还要商议,起身告辞,又放心不下诚恳嘱托道:“萧长老,萧族长,兵贵神速,尽早动手才好。” :“元族长放心。”萧山林微微一笑,内敛又沉稳。 萧狂刀往萧山林身边挪了挪身子:“哥,明天动手?直接掩杀过去?” :“明天你去请他来赴宴,再动手。耶律赫只带了两千人马,想必是对这两千人马极为自信,若是大战,咱们部落必有损伤,不值得。” :“耶律赫这么小心,未必会肯前来赴宴。”萧狂刀质疑道。 萧山林呵呵一笑:“耶律赫做了多少年北院大王,你以为他真的那么胆小?若是连进来见面的胆子都没有,说出去,只会伤了他自己和他手下的信心。” :“好嘞。那我就负责请他来,剩下的事,你自己解决哈。大哥,这样做,我们就彻底和元族部落绑在一起,你可是想清楚了?” 萧山林想了想,又问道:“嗯,这件事了了,北院大王这个位置很有可能让我来坐,我对这个位置没有兴趣,你想不想坐?我可以推荐你。” 萧狂刀眼珠子瞪了起来,大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急促,一头乱糟糟的茂盛头发四散飞舞:“不不不,我还是在这里做我的族长更快活,你不是要我多生几个孩子?我还是喜欢干这事。” :“哈哈,那行,那我们兄弟就好好的维持咱们的部落,你辛苦点,负责多生孩子,我懒散些,负责帮你做些杂事。” 第970章 天冷,我不想打仗 日上三竿,萧狂刀一个人驱马,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耶律赫面前,打着哈欠,一嘴酒味,粗野的很。:“耶律将军,我哥请你赴宴,他说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耶律赫昨晚睡得很好,此时耳聪目明,精力充沛,闻言稍有迟疑,又立刻答应:“成,我一会儿就去。” :“好嘞,一会儿我陪耶律将军多喝几杯,那我回去补觉去了,被缠了一晚上,就早上迷糊了一下。”萧狂刀浪荡的笑了一下,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副萎靡的样子,胡乱拱拱手,跳上马,转头驱马离开,他这个样子,反而让耶律赫放下心来。 :“大人,萧族部落靠得住吗?”护卫首领耶律啸风谨慎的问了一句。 耶律赫看着远去的萧狂刀的背影,眼神游离不定:“我和萧山林也有数面之缘,那个人老谋深算,有此良机,我猜他不会轻易放弃。而且这些年,萧族部落一直也不受先王的重用,他们心里可未必心甘情愿。” :“再说了,这等大事,我不出面,萧山林也未必会冒险和我们站在一起,富贵险中求。” 耶律赫现在并没有更多的选择,自从黑石城内自己陷入元宝的陷阱那一刻起,耶律赫的信心其实就不断的沉没下去。 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耶律赫其实不止一次的后悔过,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突然生出那般野心,莫非就是因为看着新王太年轻?没有底蕴? 事态到了今天,想想自己的野心连累整个部落,耶律赫再有后悔,也只能藏在心底,强撑着自己不再年轻的身体,为了整个部落殊死一搏。 从临时营地到萧族部落,不过三四里地,耶律赫心情复杂的带着两百亲兵赶往萧族部落驻地,距离驻地不足一里处,有几骑从驻地里迎面而来。 稍稍近了,当先一人在马背上恭手:“萧山林拜见耶律大人,数年不见,耶律大人风采依旧。” 耶律赫的心情瞬间又稍稍松懈几分,脸上绽开几分笑容:“有劳萧长老前来迎接,免礼免礼。” 萧山林拨转码头,与耶律赫并驾齐驱,一路上寒暄不断,气氛甚是友好,两人都没有提及要事,颇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季节,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吃的,倒是萧族部落的族人们去湖里捉了几条大鱼,炖了一大锅浓白鲜美的鱼汤,让耶律赫大为欢喜,天天牛羊肉,吃的多了,自然也就腻的不行。 大碗的酒灌了几碗下去,气氛更为融洽,无拘无束,相谈甚欢。 萧山林狮子大张口的提出一些条件,条件有些许苛刻,耶律赫也只是稍加思索就全盘答应,现在萧族部落提的要求越是苛刻,越是能打消耶律赫的顾虑。 见耶律赫爽快,萧山林和萧狂刀自然也就爽快的答应了耶律赫邀约起兵的要求,双方喝酒喝的面红耳赤,具体起兵作战细节,自然要等清醒后再谈。 这一顿酒,双方喝的很是尽兴,一直到夕阳西下,大家都已经醉醺醺的说着胡话,酒宴才算结束。 落日余晖下,耶律啸风拒绝了萧狂刀的热情留宿,执意将醉的不省人事的耶律赫送回临时营地,耶律赫一身酒气,身体疲软,这一顿酒,酸是喝透了,这时候的他,真是双眼一闭,一身轻松。 萧狂刀踉跄的走回毡包,萧山林刚才还是醉的胡言乱语,现在却是两眼清明煮着他乐此不疲的茶,浓厚的茶香和香醇的酒香弥漫融合,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 :“喝杯茶水,解解酒,你也真可以了,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晚上有战事吗?”萧山林将一杯浓的发黑的茶水送到萧狂刀面前。 萧狂刀歪歪斜斜的坐着,垂着头,喘着粗气:“我不多喝点,你不就要多喝?你那身子骨有我这么强壮吗?” 萧山林嗯嗯几声:“好好好,你说的对,喝茶喝茶,多喝两碗。来人,去把萧野和萧秋雨喊来。” 须臾,两名汉子一前一后走进毡包,一个个子高些,宽肩细腰,手臂很长,颌下留着一缕长须。眼神像老鹰一样敏锐。另一个矮一点,身子浑厚,肚子微微鼓出来,手掌又厚又大,满是茧子。脸圆乎乎的,眯眯眼,偶有精光闪过。 :“萧野,你带五千人悄悄离开驻地,绕道狼尾坡,从东边包抄耶律部落营地。等待信号,发起攻击。” :“好。长老。”个子高的汉子用力点头。 :“秋雨,你带五千人,从北边包抄。要隐蔽好,战斗开始之前不要暴露。战斗开始,务必拦住耶律部落北去的溃兵。一个都不能放过。” 胖墩墩的萧秋雨应了一声,又问:“我多带一千人,分成三个两千人队,这样能把彻底封锁北去的道路。” :“嗯,可以!反正人要是逃了,我就找你麻烦!”萧狂风赶在萧山林回话前先应了下来,大红脸蛋似笑非笑。萧秋雨是他最好的伙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不分彼此。 萧秋雨眼皮子翻了翻,小眯眯眼也没有什么威胁。 :“萧狂刀,你现在滚去睡觉,三更天起来准备战斗,你带五千人,正面夹击耶律部落,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溃军冲杀我们驻地,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明~~~~~白!”萧狂刀站起身,手捧心口,弯腰鞠躬,踉踉跄跄往外走,经过萧秋雨身边,一把搭住萧秋雨的肩膀:“快,送我去你帐里睡觉,让你那朵小花花侍寝。” 一个茶碗倏然飞了过来,砸在萧狂刀后脑勺上:“滚去睡觉!”萧狂刀向后一看,掉头就跑。 夜幕笼罩着辽阔的草原,一片静谧,寒冷的气息穿透骨髓。数支精锐的骑兵队伍鬼魅般悄然前行,无声无息地接近了自己预定的作战地点,静静潜伏下来,等待着深夜的降临。 萧山林一身黑色大氅,很好的融合在黑夜的背景里,眼睛如野兽一般充满警觉和敏锐。 :“哥,你来干什么,这点事,我们出动这么多人,你还怕搞不定吗?”萧狂刀手扶刀柄,小声碎碎念叨。 :“出不得半点差错,若是让耶律赫跑了,就要做好草原大战的准备。我宁可在家里煮茶,也不想出门打仗,这么冷的天。”萧山林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表情还有些凝重,近两万人偷袭两千人,他依然这么慎重。 第971章 酒醒了,绝望了。 耶律值睡不安稳,从毡包里走出来,夜空中星光寂寥,一阵冷风袭来,他打了一个寒颤,头脑清醒许多。 点着一个火把,耶律值信步走到耶律赫的毡包前,几名护卫尽职尽守的出现在他面前,毡包里传来耶律赫一阵响过一阵的鼾声,睡得很是香甜。 :“没有什么动静?”耶律值随口问了一声。 :“没有,很安静。”一名护卫应道。 耶律值在毡包前站了一会儿,越来越冷,静谧的夜晚,风中传来隐隐牲口的气息,耶律值抹抹鼻子,瞧着黑蒙蒙的远方,黑夜像巨兽一样,吞噬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去寻。。。。。”耶律值的眼睛瞬间呆滞,远处夜空中突然炸亮一朵红色的烟火,在黑色夜幕下,红的似血。 紧接着,仓皇又孤独的马蹄声响起,有人在嘶声大喊:“敌袭,敌袭!!三里外,敌袭!”转眼间营地里喧闹起来,许多士兵从毡包里窜了出来,衣衫不整,手里握着战刀,四下张望。 :“护卫长,敌袭,三里外。”那匹马直闯中军,看见毡包前打着火把的耶律值,那探马慌乱的滚落马鞍,一头跪伏下去,后肩,后背,各插了一只箭矢,骑士的声音仿佛被刀子割裂一般,尖锐又刺耳:“大人,敌袭。人数极多。快跑,快跑。” 耶律值大喊一声:“准备战斗,准备战斗!”一下蹲在地上,扶住那个探马的肩膀:“敌军是谁?” 那探马身子软软的,火把映照下,脸色金黄,嘴角有黑血流出。 :“何事喧闹!何事!”毡包帘子掀开,赤裸上身的耶律赫醉意朦胧的走出来,瞪着一双眼,恶狠狠的质问。 :“大人,披甲,敌袭。不足三里!”耶律值丢下探马,冲到耶律赫身边,喊了一声,又冲进毡包里,抱着耶律赫的皮袍和战甲,战刀冲了出来:“大人,披甲,撤退!” 还没等耶律赫开口,地面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一般。 这声音初时还很微弱,但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响亮,如同阵阵闷雷从远处传来,声音震耳欲聋,大地都在颤抖,渐渐地向他们逼近。 紧接着,远远看去,萧族部落所在驻地亮起火把篝火,有马匹的嘶鸣声划破黑夜,似乎也被这动静所惊动。 耶律赫手忙脚乱的穿上衣裳,套上皮甲,机灵的护卫早早把战马牵来候在一边:“将军,上马。” 蹄声如雷,滚滚而来,那“嗬呼嗬呼”的吼叫声,如同一阵狂野的风暴,充满了无尽的暴戾与疯狂。回荡在空气中,一股强大而恐怖的杀戮气息正迅速逼近。 一些骑兵已经上了战马,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个小队,又迅速组成百来人的队伍,也不等命令,吆喝着向来袭之敌发动反攻。 骑兵们的反攻,是飞蛾扑火的行为,都是身经百战的骑士,耳朵里传来的动静,敌军至少过万,冲锋势头正猛,马力达到最佳冲锋速度,根本不是这点人马能抗衡。 可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就是为了给耶律赫争取多一丝的逃亡机会。 :“将军,我们往哪走?”耶律值上了马,身边的护卫急而不乱,也都披甲上马,护卫在耶律赫身边,等待他的命令。 :“走,去萧族部落,只要和他们的人混在一起,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耶律赫望着灯火亮起来的萧族部落,拍马就走。 耶律值一鞭子抽在战马上,战马猛地向前窜了几步,挡在耶律赫马前:“大人!不可!现在情况不明,这周围突然出现这么大股骑兵,很难说是不是萧族部落所为,大人三思!” 耶律赫额上瞬间冒出一头汗,深深呼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在胸口里转了几圈,感到口干舌燥。那迷蒙的酒意方散去许多。 :“走,先不管了,向北边走。”话音未落,空中零散的落下几支箭矢,一支箭矢落在篝火上,怦然炸开一团火焰,火星飘飞。 耶律赫奋力鞭马,胯下战马也是难得一见的神骏,倏然窜了出去,耶律值率领众护卫紧紧跟了上去。 :“跟我们走!跟我们走!”耶律赫大吼大叫着,咽喉火烧火燎的干燥,声音变的僵硬,这个老派的草原老将,还是讲些道义,不肯让手下士兵去做无谓送死的举动。 :“将军,快走!我们去阻挡敌人!快走!快走!”周围出来乱糟糟的喊声,一队队小股的骑兵都等不及聚集更多人,十来个人就敢向来敌发起反冲锋。如果不能尽量缓解敌军的冲锋势头,耶律赫的马速提不起来,也很难逃过追杀。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来敌的马蹄声更近,夜空中落下的箭矢也变的越发密集,这一切都刺激着耶律值的神经,他疯狂大吼:“带大人走,拥着大人走,不要停!跑起来!跑起来!” 三三两两的耶律骑兵跟上了这一簇队伍,队伍朝着黑暗中狂奔而去。而身后的马蹄声,像不依不饶的魔鬼一样,紧紧的跟了上来。 冷冽的风扑在耶律赫的脸上,酒意随着一身汗水逐渐蒸发,耶律赫在逃亡途中,还不断扭头看向萧族部落,萧族部落隐约火光下,似乎也有一团黑影在聚集。 厮杀声并不激烈,追击的骑兵逐步靠近,不断有箭矢落在狂奔的队伍里,时不时传来士兵中箭落马的翻滚声,这样紧张刺激的氛围里,耶律赫埋头鞭马,神志反而变得越发清醒起来,而这份清醒,让他更感到绝望。 耶律值的话是对的,追击自己的骑兵,不会是别人,一定是萧家部落。 这一片草原,是萧家的部落领地,不仅仅只有萧家自己一个部落,还有数个依附萧家部落的小部落,他们零零星星分布在这一大片牧场,就是萧家部落眼线,哨岗。 若是有外敌大部队进入,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派人通知萧族部落,否则,这片草原将没有他们栖身之所。 想通这一点,耶律赫斜着脸,避开迎面冰冷的寒风,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黑暗,黑暗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手,静静等待自己自投罗网。萧族人既然动手,不会给自己留出这么明显的逃亡方向,前方一定另有埋伏。 耶律赫左右望了一眼,黑暗中看不见身边护卫的表情,只是从急促的喘息声中,能听得出他们很紧张。 耶律赫心里喟叹一声,赫然拨动马头,改变了行进的方向,队伍跟随耶律赫的方向,斜斜的划了一条弧线。 弧线的尽头,是萧族部落驻地。 :“大人!方向错了!”耶律值赶上来,大声喊,风把他的声音撕的零零碎碎。 耶律赫头也没回。 第972章 捡到的小钉子 转眼间已是三月。 冬日的严寒逐渐散去,积雪消融。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草原一片嫩绿。 山海关大帅府内,陈阳将一堆账本丢在孙燚面前,揉着发红的眼睛,一脸灰色,发着牢骚:“你大爷的,这就不是我的活,你真会逮着老实人欺负。要不你就给老子升官,让老子也光宗耀祖。” 孙燚扭扭脖子伸个懒腰,:“好像我就闲着一样,李平平还在家里陪媳妇,老子就要屁颠屁颠的赶回来陪你们,我来的时候,我儿子抱着我大腿哭,你知道不知道。” :“又不是我叫你回来的。”陈阳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抹抹嘴又说:“账目上的问题我都给你写在纸上了,问题不大,主要出在杜宇鸣那里。” 孙燚翻看着账目:“夏武步卒八万主力不出问题就好,我让高大人去封信,斥责一番也就算了。” :“走了,我回去睡一觉,累死我了。对了,你云山码头今年能不能开始运作?如果可以,那我就得走一趟舞阳城。” 孙燚随手把账目收起来放在一边:“过两日你自己去看一眼就是了,有什么赚钱的买卖,你去和林平平谈,最后告诉我一声就得了。” :“你不去?”陈阳诧异的问了一声:“这可是大事,决定你够不够钱养精锐之士呢。” :“哎~~我明天出发镇北口,去巡视一下那几个军堡,柱子哥去了四个月了,居然还没有回来,老子也要去关心一下嘛。” 陈阳吃吃笑,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搞不好啊,那家伙已经被那个叫做阿红的姑娘给迷得神魂颠倒了,连家都不想回啦!现在正沉浸在温柔乡里,快活的都忘记了自己姓啥名谁呢!” :“等回来,怀里说不定又抱了一个大胖小子呢。哈哈。。。。” 孙燚脸色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那怎么行?这般目无军纪的行为怎么可以纵容!而且,老子的谢媒礼还没有收到呢。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呢。” 陈阳大笑着打了两个哈欠,晃晃头:“不和你扯,我困死了,回去睡一觉去。晚上再来找你。” 距离山海关还有三四百里的路上,一支队伍默不作声的赶路,这一趟回来快五个月,所有人的热情都被这漫漫长路消耗殆尽。 :“老大,那个探子醒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一名亲兵蓬头垢面的走过来,积雪融化,道路泥泞不堪,亲兵身上的衣裳已经脏的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 走在队伍中间的大柱子侧过头:“醒了?” 为了避开草原上的北邙游骑,回山海关报信的小钉子从黑石城往东走,一直走到草原最东边邙山下,才顺着邙山往西边走,一个人带着两匹马横跨好几千里的雪原,路上又遇见饥肠辘辘红眼的狼群,不得以,丢下一匹马,才算从狼口中逃离。 精疲力竭的小钉子一头扎进张雪原听风旗的视线里,等发现时候想要逃走,却被张雪原一箭射杀了战马,小钉子从马上滚落,摔晕过去,这一路上都是昏迷不醒。 若不是大柱子看出他身上带着稽密司的信物,也不会把他带回来,靠着每日熬了参粥喂下去,才勉强保住他的性命。 小钉子睁着眼,仰望天空,头昏目眩,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地,他想坐起来,躺了这么久,手脚酸软,一丝儿力气都找不回来,动弹不得。 感知慢慢的回到身上,耳朵里传来声音,大脑迟钝又缓慢的运作起来,昏迷前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到脑袋里,骑兵,遇见了骑兵。。。 一团毛绒绒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遮住了天空,小钉子瞳孔急剧收缩,调整焦点,才看清楚眼前竟然是一张长满络腮胡子丑陋的大脸。 :“你醒了?”藏在胡子里的嘴巴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在小钉子的耳朵里宛若天籁,这是大夏语言,这是大夏人。 大柱子只问了一声,就看见这个刚刚醒来的人眼皮子又耷拉下来,像是又昏迷过去。 :“又晕了,给他准备点水。等再醒了,给他点水喝。”大柱子扭头,对身后的士兵说。 :“好。” 张雪原策马踢踢踏踏的过来,扯下覆在脸上灰蒙蒙的面巾,也是胡子拉碴的,看起来自己还用刀子修理过,长长短短更不整齐。 :“诶,不是说醒了吗?怎么又躺下了?” 大柱子在头上用力抓了抓:“昏迷太久,一下适应不过来,再醒来两回就好了。” 张雪原赞叹道:“这家伙也厉害,这天气,自己一个人穿过冰雪覆盖的草原,真是一条好汉。” :“我想他身上一定带着重要的消息,你那一箭,射的真准。”大柱子稍抬眼,看着张雪原,闷声闷气道。 张雪原黑红的脸上早就看不出颜色,眼神稍微闪躲一下,像是有点羞涩,又梗着脖子,着急反驳道:“那时候谁知道是敌是友啊,我没有直接射杀他,就算我手里有分寸好。谁知道他骑术这么差,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大柱子没有说话,听得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现在是什么日子?” :“嘿,又醒了嘿。”张雪原不愧做斥候出声,耳聪目明,离着好几步远,这微弱的声音都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他在马上探下身子:“小兄弟,醒了?今天是。。。是三月初七。”张雪原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回答。 “三月初八。”大柱子纠正道。 小钉子听到回答,眼珠子呆滞的转动几下,反应却很迟钝:“哦,三月初八。。。。三月初八。。。。” 亲兵过来,给小钉子喂了几口参汤,小钉子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你们是谁?” :“你是谁?”张雪原反问。 小钉子神志未清,完全是下意识防备的回答:“我?我是,我是迷路的商人,路上,路上遇见风暴,和大队走散了,走散了。” 大柱子和张雪原对视一眼,呵呵笑了,眼前这个稽密司的暗谍,年纪看起来不大,这警惕性倒是很强。 :“小兄弟,自己人,我们是驻守镇北口的边军。你放心,我们会把你送回山海关的。” 小钉子的眼睛亮了起来,眼前这张毛茸茸的大丑脸也顺眼多了:“兄弟,帮帮忙,我有急事回山海关,能不能安排人马送我一程。” 说着话,小钉子就想坐起来,上身一挺,啪嗒一声又摔了回去,张雪原笑呵呵的:“你都晕了十几天了,要不是参汤吊着,你的小命早就没了。还想赶回去?怎么赶?” 小钉子眼睛发直,晕了十几天?那不是误了消息传递? 咬了咬牙,小钉子做出艰难的决定:“两位军爷,能不能安排人回去禀告一声,就说,就说草原上耶律部落造反不成,局势极其混乱。” 第973章 切割意图 朔风凛冽,张雪原身子前倾,半伏在马背上,龇牙咧嘴的,整整两个日夜兼程赶路,大腿两侧裆部火辣辣疼,甚至有种滑腻的挤压油脂的感觉。 镇北口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 凌乱的马蹄声在镇北口指挥所前停下来。 :“副帅,张雪原旅副回来了。”林全栋一把推开屋子门,急切的说道。 张雪原沧桑嘶哑的声音传来:“来几个人帮忙,帮忙把我弄下来,老子腰腿都动不了了。” 张巨树等一众亲兵围上去,七手八脚把张雪原硬邦邦的身子架下来,:“受伤了?伤哪了?怎么就你这么几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大家伙乱糟糟的追问。 张雪原腰背腿不能动,脖子还灵活的很,最灵活的是两大眼珠子,因为消瘦,两眼珠子又大又亮:“没事没事,他们在后面,过几天就到。你们回来了,副帅回来了吗?” 孙燚和李砚几个人在屋子里说话,听得动静,从屋子里出来,见张雪原这般狼狈不堪脏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老张,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副帅,旅副张雪原回来复命。张铁柱等人还在后方大概三百多里的地方,过几日到。” 孙燚点点头:“行,知道了。张巨树,去,把他们几个弄去洗个澡,喊两个郎中来,帮他们推拿活血,别落下什么病症。” :“好嘞,副帅。这家伙都臭了,咱给他洗白白去。”张巨树几个人架起张雪原就走,嘴里说着嫌弃,动作上却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 :“等等,等等,副帅,我有要事要向你禀告。”张雪原大叫起来。 孙燚凝神瞧了张雪原一眼,翻身往屋子里走:“架进来。” :“消息可靠吗?我这里和金陵都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听了张雪原转述的消息,孙燚稍有异色。 张雪原急切道:“那个人说他叫小钉子,要把这个消息传给直接送给大帅,不如问问高大人,这些事,大帅知道,高大人肯定也知道。” :“嗯,我会亲自去问清楚。”孙燚回首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北邙舆图,李砚敏锐的发现孙燚眼中那闪过的光芒。 张雪原没有说起在万叶族发生的事,这些事,以后留待大柱子自己向副帅说明就好,自己毕竟是后加入的人,这亲疏多少有别。 屋子里温暖,张雪原说着说着话,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耷拉下去。 孙燚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林全栋,喊两个人,把张旅副带下去歇着,这家伙累坏了。” 几个人来架着张雪原出去,孙燚回过头,走到舆图前仔细看了起来,神色变化不定。 李砚凑到他身边:“有想法?” 孙燚目不转睛:“你有什么想法?” :“火上浇油?还是等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小柱子颠颠的凑过来:“天没有那么冷了,咱们可以去搞搞破坏嘛。” 孙燚瞧着舆图许久,上前一步,指着舆图说:“从这里往东,这么大的一片地,只有三家部落,而且有两家被咱们霍霍了,就剩下这一个部落,如果我们前出一千里地,在这里建两座军寨,是不是就能把北邙给他切割开来?” 孙燚的并拢手掌,在北邙舆图上狠狠划下,仿佛一把刀,将北邙北边和东北边一刀两断。 :“北邙主要兵力都在北边,东北方向他们并不重视,若是咱们能将这一块土地占下来,你们说,会有什么后果?”孙燚的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宛如星辰,闪耀夺目。 目光坚定而专注,透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决心和勇气。 李砚眉眼高挑,略有惊诧:“玩这么大?” 小柱子盯着孙燚手掌割裂的那条线,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一股异样的情绪蓬勃而生:“阿蛮,你这般孤军深入,在北邙腹地插上把刀,北邙人还不得疯?张大帅还不得疯?” 孙燚自己侧头又看了舆图一眼:“怎么样,谁敢与我一起疯?” 李砚摸着下巴刺棱棱的胡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舆图,两道剑眉高高挑起,仿佛两柄锋芒毕露的小刀:“有点意思,只要能站住脚,那这一下,就能让北邙人痛不欲生。我倒是愿意陪你一起玩玩。” :“守城我不干,不过我可以带着听风旗四处游击骚扰,只守不攻,不是我听风旗的风格。算我一个。”小柱子胆子大,更是唯恐天下不乱。 黄安闲还在消化张雪原说的话,北邙内乱,正好给边军,给大夏足够时间潜心发展,拓展实力。然后就听见孙燚几人这般疯癫的谈话,说话的人发疯,自己在一边听着,都觉得疯的不轻。 :“你们想过没有,这么远的地方建军寨,哪有那么容易?小了没用,大的军寨,还要足够的军备,粮食,士兵。那儿远离咱们上千里,遇见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咱们怎么应付?别头脑发热成不?” :“借北邙内乱,你们说去骚扰,我觉得可行,借着这个时期,发展力量,我觉得也行,去建一座军寨,我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 :“计划,只是计划。。。”孙燚嘿嘿笑着,眼睛却没有离开舆图,东北方向可是占据了北邙三成的地盘,无论如何,北邙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在那个位置出现座大夏军寨。 必须趁北邙内乱这段时间里,偷摸动手,速战速决,等军寨建设起来,北邙人再想攻打,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黄安闲正视孙燚,一脸狐疑:“我怎么感觉你不是临时起意呢?你是早有这般打算?” 李砚不见外的拍了拍黄安闲的肩膀:“你才认识他?你以为他把大柱子真是弄去和亲吗?他对那块土地早就有想法。” :“别忘了,扎营寨,打呆仗,那可是张大帅一早提出来的战略意图。你爹也有份。” 李砚平日话少,只有在孙燚面前,才能激发他说话的欲望。孙燚脑子里想些什么,只有他最清楚。孙阿蛮,孙阿蛮,只是看起来蛮,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是纠结盘绕,不知道有多复杂。 黄安闲眼睛在几个人脸上转来转去,这几个年轻家伙脸上那蠢蠢欲动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我回山海关了,核实一些事实,等柱子哥把那个稽密司的暗谍送回来,你们立刻给我送到山海关去。”孙燚抓起挂在墙上的大氅,往身上一披,转身就走,雷厉风行。 第794章 你异想天开吗? :“小钉子?你说他叫小钉子?”高邦玮急切的问孙燚。 孙燚看高邦玮这副神情,知道这身份确认无疑,高邦玮一定知道这名暗谍的真实身份。 :“如果真是他,那消息不会错。”高邦玮得知小钉子只是虚弱,身体并无大碍,长出一口气。 孙燚没有说话,目光留在高邦玮脸上。 :“山海关的稽密司暗谍,实际上一直都掌握在大帅手里,外面那个成天晃悠的,不过是个招牌而已,养着一群人,放些假消息出去。” :“我们在北邙安插一个暗谍,非常非常难,这二十多年里,真正能在北邙落下脚的暗谍,还能坚持到现在的,几乎寥寥无几。” :“小钉子他爹,在北邙呆了十一年,八年前暴露身份,死了。那年小钉子十一岁,为了报仇,算是子承父业。” :“算上他,现在大帅手里只有十三个人,分成三组,潜伏在黑石城。这份名单,只有我和大帅知道。你别看我,老张不说话,我不会把这名单给你的。” 孙燚眼珠子转了转:“我也有人在北邙,不比你们少。”语调像孩子一样争强好胜。 高邦玮笑:“那你们怎么没有消息传回来?商路不通,消息不好传递?嘿嘿。” 孙燚炫耀般的表情在脸上凝固:“没事,我回去就收拾江白,信息传递这么迟缓,他最有责任。” :“嗯,你的人,你随便收拾,江白不是回了金陵?你又要回金陵吗?”高邦玮打趣道。 孙燚的表情羞恼起来:“我以后回金陵收拾他。” :“行了行了,你要收拾就收拾。言归正传,小钉子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消息很重要,必须立刻传递回金陵。陛下和朝中大人们才能制定针对北邙的策略。”高邦玮把话题拉回正途。 :“六天。”孙燚回答,又问:“高大人,北邙内乱,你们之前的预案是准备怎么做?” 高邦玮觉得孙燚问的奇怪:“紧闭城门,训练军队,潜心发展。让北邙人自相残杀,最好是拼个你死我活,这样咱大夏又多些安稳日子。” 这个回答是孙燚预料到的,可是听在心里,难免有些不满,不满表现在脸上,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 高邦玮老妖精般的存在,哪里看不出孙燚的表情半真半假,就是等着自己去追问,偏偏视若不见,抚着胡须,自言自语道:“真是太好了,大夏换了明主,去年各地风调雨顺,岁物丰成,又没了北邙的威胁,这样的日子再延续几年,我们大夏盛世再现,岂不乐哉。。。” 高邦玮侧头看向窗外,似乎看见了未来盛世,一副安之若怡的模样。 :“可是,可是北邙终究是我们的大敌,他们亡我大夏之心不死,始终都是大夏的威胁。”孙燚果然有些急切。 高邦玮眼睛看着窗外:“潮起潮落,起起伏伏,说不定北邙从此一蹶不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孙燚下一句话噎在咽喉里,憋的难受,不吐不快。:“为什么不趁他病,要他命?彻底灭了他们?” 高邦玮转过头,一缕斑驳白发耷拉下来,挂在脸侧,他向后划拉一下,语重心长道:“消灭他们?谁去?你去?你知道北邙地盘多大?征伐一次北邙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大夏积弱,近两年才略有好转,国力军力经得起这般损耗?” 一连串的问话把孙燚都问的有些懵了,在他印象里,高邦玮这半辈子在山海关辅佐张大帅,官职不高,却是抵御北邙人的坚硬主战派,对面这样的机会,他不会这般书生气才对。 经历过战争的人都知道,战机稍纵即逝,若是能及时抓住,以点破面,那后续就如庖丁解牛般顺利。否则,事倍功半。 孙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盯着高邦玮,眼神坚毅:“我去!我自带两支轻骑,不需要粮草,北邙人可以一路杀戮抢掠粮草,我大夏骑兵自然也可以!北邙内乱,我就在他们之间再插上一刀子,让他乱上假乱,即使不能灭了他们,也要让他们战乱延绵下去,使其大伤元气,不得与我大夏为害。” 高邦玮侧头看着孙燚严峻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条弧线,弧线越来越是舒展,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到了朝堂之上,百官问你,你就这样回答,看看还有谁敢反对你!趁他病,要他命,不错不错!说得好!” :“老狐狸~~~~~”孙燚一口气突然泄了,这些年,还很少有人让他吃瘪,没想到今天被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老头儿坑了。 果然是张大帅看重的人。 高邦玮略加收敛,眉眼间的笑意并未散去,倒是真有点老狐狸的奸猾:“不过你别急,一切等小钉子来,把北邙情况说清楚才做决定,我想不仅仅是内乱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些更具体详细的事宜,否则这样的消息,不值得小钉子亲自送信回来。” :“好,那就等等他。” 孙燚起身告辞高邦玮,出了大帅府,掉头去了平武军驻扎山海关的后勤辎重分拨处,这是陈阳办公之所。 陈阳听了孙燚的建城计划,呼啦一下跳了起来,惊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不是?一千多里地建城?你知道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就算把山海关的工匠全给了你,也不是一年半载能结束的事。这大手笔,没有朝廷支持,靠我们自己解决?你疯了吗?我他妈的可做不了这么大的事。你,你,你另请高明。” :“诶诶,坐下说,坐下说,我这不也是个想法而已,找你来求证吗,你瞧你,你这什么反应,我也不用你的钱!”孙燚一把抓住陈阳的手腕,用力一拽,把陈阳拽回椅子上坐下。 孙燚点头哈腰地,:“阳哥,我的好阳哥,我当然知道很难,所以才需要和你商量嘛!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一片土地,肥的冒油,可是种粮食最好的土地了,若是咱们真的能拿下这,以后可以养活多少人?咱们的军粮也不需要从那么远的地方送过来。省时省力又安全。” :“关键这草原 他不太平啊,北邙人时不时的袭扰,建城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里你至少要驻兵一两万,那得是多大的一座城?你可别胡思乱想了。” 陈阳连连摇头,孙燚的计划他几乎没有反对过,可是这一次,他感觉孙燚有些异想天开。 见陈阳油盐不进,孙燚急眼了,:“诶,小陈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阿蛮在和你商量,你不要再摇你那个狗头了。老子揪断他。” :“我操,你这是商量?你这不是威胁我?” 孙燚看着陈阳反应强烈,悻悻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哀其不争的悲哀:‘算了,既然你不支持我,我把汤爷叫回来,我想汤爷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的。’ 这威胁的口气简直是赤裸裸的摆在陈阳面前,陈阳怒极反笑:“好,好,你阿蛮真嚣张。” 第795章 睡你媳妇打你儿子 两人话不投机,呼哧呼哧的生着闷气,也难怪陈阳觉得孙燚异想天开,换做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来判断,都会觉得在远离大夏本土一千多里外,在北邙人的眼皮子底下建一座大型军堡,这就是千里送人头的荒唐。 :“阿蛮,你想彻底征服草原,我支持你,可是你这种做法太危险,草原人来去如风,哪里会给你机会让你花一年半载时间安心建设?到时候北邙人进攻,草原辽阔,咱们那几万人要往哪里逃?等死吗?” :“几万人建设,你知道要多少粮食供养?这么长的粮道,你怎么保证粮道安全?” :“再说了,就算你在这里建成了,一座孤城,谁来守?怎么守?” :“阿蛮,你这些年是不是太顺利了,以为天下就你厉害?得意忘形了?怎么,你不怕死,你还指望所有人都陪你去死?” 陈阳越说越气,扯开了衣领,口干舌燥的说不出的烦闷,抓起边上茶壶一连倒了几杯茶一饮而尽,重重将茶壶顿在桌子。 这个时候,陈阳完全不记得两人之间军队的上下级关系,就像年少时候一样,看着孙阿蛮又犯了蛮劲劝不住,几乎要破口大骂的样子。 见陈阳暴怒,孙燚倒是心虚起来,乖乖的拿起茶壶,给陈阳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陈阳面前:“阳哥,你急什么,你看我是那种不要命的人吗,你听我把话说完呗。” :“不听!你爱干什么干什么。”陈阳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杯子猛然跳起来,“叮呤咣啷”一阵乱响。 :“对,我忘了!你孙燚孙阿蛮疯起来是不要命!也行,你要死你死去,以后别人睡你媳妇,打你儿子,我就瞧瞧你那时候躺在棺材里睡不睡的安稳!” :“嗯?”孙燚原本还有些惭愧,但当陈阳把话说出来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 他抬头,下巴微收,眼睛斜挑着看向陈阳,瞳孔不自觉地收缩到眼角处,只留下大片眼白露在外面,额头上一根粗壮的青筋暴了出来。 话一出口,陈阳就知道自己说的难听了,面子上又放不下来,微侧过头,死死的板着脸,装着看不见孙燚的表情。 屋子里安静的窒息。 :“我弄死你!”一声暴喝惊雷般炸响。 在怒吼声中,孙燚合身向前扑去,陈阳才扭过头,就像被一只巨兽猛然撞在身上,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孙燚压在陈阳身上,拳头雨点般的打下去,陈阳理亏,抱着头,尽力缩起身子,抵挡着孙燚的拳头:“你大爷的,你诅咒老子,你诅咒老子,你他妈的还诅咒我儿子,你干儿子!老子打不死你,打不死你!” 陈阳抱着头在地上扭动的身子,孙燚力气大,骑在他身上,他根本就翻不过身子,只能被动挨揍。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林全栋和几个亲兵在门外探头看来,见两人滚在地上,拳脚相交,也不进屋,眨巴眨巴眼睛:“我草,陈阳这下惨了,他打不过老大。” :“没事,老大没下重手,你看,他喊的声音大,拳头打的位置都是手臂,肩膀上,头上都没有挨到一拳,不碍事。” 窦骁子这句话才说完,孙燚一拳没收住,穿过陈阳双手之间,正正砸在陈阳脸上,陈阳一声惨叫,鼻血飚的老高。 :“我草你大爷,你还真下狠手!老子跟你拼了。” 陈阳也红了眼,本来他也是出自一番好心相劝,虽然说错话,但是本质是为了孙燚好,结果挨了这么一顿暴揍,又委屈又气愤。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孙燚的对手,手脚乱踢乱打起来。 孙燚多少还收着力气,又见陈阳鲜红的鼻血飚出来,心里多少有些愧疚,陈阳这一反扑,竟然将他从身上掀了下来。 要知道,当年陈阳也是在曲先生手里打下良好的身体基础,又在魏书生和大钟先生手下学了好几年,身手稍微弱一些,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再加上此刻心神激荡,怒从心头起,手脚上更没有留情,孙燚一时间想赤手空拳制服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人乒乒乓乓的似乎打出了真火,搂抱着在地上翻滚,拳脚相向,唯一还能看出来两人略微保留一点兄弟的情谊,就是双方都没有往下三路下手,算是互相留了一点情面。 在几名护卫目瞪口呆中,两人的头上脸上都不知道互相挨了多少拳脚,鼻涕眼泪口水鼻血,抹的两人头脸上到处都是,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真的不劝一劝?”亲兵山子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问。 林全栋,窦骁子,张巨树同时回答道:“不劝,他们兄弟的事,外人不插手。咱们就看看热闹得了。反正这两人不会下死手。” 两人搂抱厮打许久,陈阳终于气力不支,手脚酸软,打出去的拳头都绵软无力,孙燚终究还是技高一筹,翻身压在陈阳身上,喘着粗气:“你大爷的,跟老子动手,你行吗你,服不服?服不服?” :“服。。。服。。。。服你大爷!”陈阳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一般,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即将破裂的风笛,让人听着不由得为他捏一把汗。 尽管如此,他嘴上却依然不甘示弱,甚至还带着一丝倔强。 孙燚一拳闷在陈阳腮帮子上,也是绵软无力:“我大爷不是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说着话,身子一翻,翻倒在地,躺在陈阳身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还有余力骂人:“跟老子打架,你,你以为你是,你是大柱子。” :“老大,要喝水吗?”林全栋小心翼翼的问,声音听起来贱兮兮的,似乎还带着一丝压抑的笑意。 孙燚喘着粗气:“过来, 把这个蠢货扶起来,别他妈的喘不上气,死老子身边了。” :“诶,好嘞。”几个汉子一拥而入,殷勤的扶起陈阳,顺手也把孙燚扶起来,安顿在椅子上。 张巨树:“山子,去打盆水来,给陈大人洗洗。”回头看看孙燚,也是蓬头垢面,:“多打一盆水来,副帅也要洗洗。” 伺候两人洗了脸,几名亲兵咬着牙,憋着笑,溜出门外。 屋子里两个鼻青脸肿熊猫眼的兄弟俩,你看我,我看你,打完这一架,相看顺眼多了。 孙燚摸着酸软的腮帮子:“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完?挨一顿揍就舒服了?妈的,老子让着你,你下手还这么重。” 陈阳鼻子里塞着宣纸,鼻音很重,极有磁性,犹自不服气:“你等着呗,你要不能说明白,老子一封信寄到笑笑手里,你看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大爷!还带告小状的?” :“哼!”陈阳一扭头,“哎呦”一声,像是扭着脖子。 第796章 将来怎么办呢 跟着孙燚这么久,林全栋终于有了点眼力劲了,出去没多久,送来一大壶茶水。 两人喝着茶水,调整呼吸,若不是两人鼻青眼肿的,气氛看起来甚是融洽。 :“饿了,你饿了没?”孙燚摸着肚子,问陈阳。 :“吃啥?打架就是消耗体力。”陈阳扭动着身子,冷静下来,才觉得身上到处都疼。 :“小鸡炖蘑菇。叫上山虎,那家伙来了,我都没有请他吃顿饭。” 陈阳翻了个白眼:“老子请过了。” :“得了,你这个抠门的家伙,能请他吃啥好东西,今天老子出钱,吃好喝好,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我不抠门能行吗?你知道不知道一个月要消耗多少物资?咱这几万平武军吃的多好你不知道?一般的小地主老财都没有咱们日子过的好。来帮我们干过活的民夫都想着法的要参军呢。” :“这是好事儿,多选些精壮汉子呗。” 陈阳恨铁不成钢的:“大哥,你是不是以为还是当年在安西呢?现在每个兵员都要登记在册的,需要朝廷,兵部下令征兵才行啊?你这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你岳老子可是朝廷六部尚书之一,就不教你点规矩?” :“啊,哈哈,教,怎么不教,我逗你的。”孙燚哈哈一笑,掩饰心虚。他确实忘了这一茬。 :“谁打赢了?”张山虎见到两人,眼前竟是一亮,充满好奇。 陈阳横眉一扫:“你很幸灾乐祸?” :“哈~~~哈哈~~~~”张山虎不置可否:“看这样子,你输的挺惨。不过你还敢和这阿蛮动手,看来你还保持几分血勇之气,没有被这安逸生活消磨殆尽。” 陈阳活动活动手腕,:“嗯,等我好了,老子没事就来找你证明一下我的血勇之气长存,打他打不过,打你还不是轻轻松松?” 张山虎大拇指头塞在腰间宽厚的武士带里:“欢迎你常来挨揍。谁请客,吃啥?你们两个这样出门,目标会不会太大?我不合适陪你们一起?” :“没事,反正我准备给你挂个后勤官的官职掩饰你身份,这里人少,你这样子不像好人,不好掩饰身份。”孙燚龇牙咧嘴,揉着脸上的淤青。 陈阳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个人找到一处很陈旧的饭馆,饭馆上挂着四个酒幌,风吹雨打,陈旧的看不清楚颜色。 :“就这?我阿蛮出钱,不用给我省。”孙燚在门口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这小地方能有啥好吃的,我给山虎哥接风呢。” 陈阳头也不回往里走:“打架不如你,找好吃的,你不如我。” 半个时辰后,孙燚吃的满嘴流油,满头流汗,大呼过瘾。圆桌边的陈阳稍微还收敛一些,张山虎也是一样的狼吞虎咽,没有一点儿形象。 :“好吃,上次比武时候张雪原带我们来的,他说这家店二十年历史了,大帅和高大人,白定平他们也经常来,这里的老板是伤退的老兵。” 孙燚抹了一把汗,青肿的脸泛着油光:“好吃,好吃,比咱修缮营的老张手艺还好,真好!” 酒足饭饱,几个人要了一壶茶,孙燚摸着鼓鼓的小肚子,满足的半靠在椅子上。 :“你们两今天干嘛干架?”张山虎喝了两杯茶,双手架在桌上托着下巴,打了两个饱嗝。 :“手痒。”孙燚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理亏的回答。 陈阳鄙夷的瞟了孙燚一眼,转过头:“一会去你那里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揍他,我可以帮你一起。我们两个人一定能揍哭他。” :“我听了也会揍他?”张山虎惊诧的瞪大眼睛,在孙燚脸上用力看:“他干什么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陈阳没有回答他的话,站起身:“吃饱没有?吃饱了回去干正经事。” :“我要回大帅府了,我还有事要做。”孙燚起身,将衣襟扣紧,披上大氅,准备先走一步。 张山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等下,我很好奇,任何秘密我都要知道一二,否则我就是渎职,该按军法论处。” 孙燚扭动身子。张山虎搂的更紧,他的脖子上,青筋像一条条狰狞的蚯蚓般突然绽了开来!:“我操,你来真的。”孙燚小声惊呼道。 :“没办法,我要是不知道,我寝食难安。”张山虎紧紧搂着孙燚往外走。 张山虎一路上像押送囚犯一样紧紧搂着孙燚,三人一同回到陈阳的分拨处,跟在后面的林全栋有些担心,这要是再打起来,有可能是两个打一个,到时候,自己要不要帮老大的帮呢?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坐下,我不走,老子好好和你们说清楚情况,都不知道你陈阳胆子怎么就这么小,人李砚和小柱子都全力支持我。你这里有没有北邙舆图?拿出来。”孙燚被山虎缠的不行,气急败坏道。 刚刚吃饱吃好的好心情,瞬间又不美好了。 陈阳从一大堆文书里掏出一张舆图,摆在桌子上,他的舆图比较小,像是自己画的,倒是和大帅府的舆图一样详细,只是多了许多条细细的红线,像是路线一样。 :“你他妈的还打老子?你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连运输线都画出来了,你还阻止我?”孙燚顿时跳脚,不依不饶起来。 :“老子这是为将来做预案,这是兵力占据优势大军压境时候才用的着的,又不是现在就用的上!你现在骑兵不过两万,步兵屁用没有,怎么,你拿两万骑兵去干人家几十万骑兵?” :“行!,你这么看不起李砚,好,好,好,我回去就告诉他们,看他们收拾不收拾你!”孙燚破罐子破摔的笑了。 陈阳丝毫不惧:“李平平是他们的爷,你猜我这个粮草官是不是他们的爷?” 陈阳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孙燚怼的无言以对。 张山虎一把按在陈阳肩膀上:“闭嘴,阿蛮,你说。” 这一下,孙燚说的很是详细。 张山虎一直认真听着,神色冷峻,没有表态。一直等着孙燚说完。 :“陈阳说的没错,你真疯狂。” 有了张山虎这句话,陈阳一下得意起来:“是,你说他出这个鬼主意,是不是该打?” :“不过我支持你!越是疯狂,越是出其不意。只要能在草原上站住脚,那就是为北邙人敲响的丧钟!” 孙燚脸上的笑容绽放,阳光一般明媚:“有见识的人,当然支持我!” 张山虎的表情比之前还要严峻:“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今年二十七岁,官至边军副帅,加封骁勇侯,若你在三两年内灭了北邙,你将来,要怎么办?没了外敌,你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满朝文臣,有谁帮你,有谁敢帮你?” 孙燚的笑容没有消失,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草原不够大吗?如果我们灭了北邙,这片土地,谁来驻守?谁能守的住呢?” 第797章 向我道歉,我来! 张山虎双目紧紧盯着孙燚的眼睛,像是在判断他说话的真实性,:“你一直都有这种准备?” 孙燚耸耸肩,表情轻松又无奈,无所谓道:“我倒是不想有这种准备,你们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提醒我,我再蠢,也不能无动于衷。” :“既然这样说,那这座城还真是要建起来才好。我觉得这里就不错,有山有水,这里的地形你去看过没有?”陈阳手指头点在舆图上一点,用力的戳了几下。 三个人的目光聚集过去,舆图上三个清晰小字“炎峰山” 孙燚拍拍陈阳肩膀:“让你做个后勤主管委屈不委屈,要不然,你干脆跟我上阵杀敌?你这眼光挺毒啊。” :“别,别打我主意,我这后勤主官日子逍遥的很,而且他们都巴结的紧,你就算给我个五品将军给我我也不换。” :“你准备先斩后奏?你自己承担的起建城的费用吗?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张山虎追问道。 孙燚看向陈阳:“阳哥,有设计图没有?建设一座这样的城,需要多少银子?多少人?” 陈阳摸着淤青的额头,又摸摸浮肿的颧骨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貌似很痛苦:“哎呀,头好疼,头好疼。。。啥都记不得了。” 张山虎对孙燚使了一个眼色,孙燚明白过来:“算了,阳哥身体不舒服,我找别人算算就好,山海关也是二十几年前才建设好的,要找几个行家应该还是找得到的。” “行家?谁是行家?哼!他们最多只能给你建造出一座空荡荡的城池而已!别忘了,你在那里需要的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城,而是要建设一座军事城堡。” :“选址规划,城墙建设,设施完善,出入口防御,外围关堡,人员管理,物资调配,安全管理,这些是普通人能给你建议?” 陈阳眼中放光,口中不断冒出一连串专业术语,这些词汇仿佛是他手中的魔法咒语一般,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权威感。他的神情变得神圣而庄严。 :“那你来?”等陈阳表演完,孙燚抬头就简单问了一句。 陈阳此刻头也不晕,脸也不痛,扬起花花绿绿的布满淤青浮肿的脸:“向我道歉。我来!” 人影一闪,孙燚赫然出现在陈阳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抱住陈阳双腿,仰脸装出一副凄凉摸样:“阳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把你打的鼻青脸肿连你爹妈都人不出来,是我不知好歹,是我无理取闹,我对不住你啊。。阳哥。” 陈阳无比嫌弃的摆动腿,试图挣脱,孙燚双臂像绳子一样缠绕着,哪里挣脱的开:“滚蛋滚蛋,你他妈的再把鼻涕往我身上擦,老子弄死你。” :“你帮我,你帮我,要不我就不起来。”孙燚像孩子一样抱着陈阳的腿,扭动着身子,不依不饶。 陈阳侧脸向外喊:“诶,外面的人,进来瞧一眼,瞧瞧你们副帅是个啥玩意儿。。。快把他弄走。” 须臾,听见门外几个人纠缠不清的声音,似乎有人要进来,有人在阻止,林全栋的声音传来:“外面没人,外面没人。。。” 在稽密司和春风亭这种机构呆久了,张山虎很长时间里都不曾见过阳光,脸上不自觉的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黯淡。可是就在今天,看着两个从小长大的兄弟,如今都是身居要职,居然还像年少时候毫无顾忌的扭打耍赖,心里仿佛吹进了一缕春风。 :“行了,你们两多大的人了,还闹什么呢,不怕丢人呐?” 孙燚双脚盘,两手抱,缠着陈阳的小腿,丝毫不松手,抬头仰面扬起下巴:“丢什么人?自家兄弟,丢什么人?” :“就是,什么丢人不丢人,说的不是人话,老子今天是受了伤,否则老子发起狠来,打的你叫爸爸。。。”出乎意料的,陈阳居然帮着孙燚说话。 孙燚抽出一只手,竖起巴掌,摆在陈阳面前:“说得好,下次他再挑拨咱们关系,一起上手,打的他叫爸爸。” :“啪”一声脆响,陈阳一巴掌盖在孙燚掌心里。 :“两傻子。”张山虎板着脸,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 :“起来,好好商量一下,别闹了,正经事要紧。阿蛮,这两天我要去你的兵工厂看看去,你去不去?江白特别关照过,说是极为重要的。” :“去!明天就去!快去快回,我要回来等一个信息。”孙燚跳起来,拍拍屁股,啥事都没有般的坐了下来。 :“阳哥,你给我弄个图纸出来,时机成熟,我们立刻开工。” 陈阳没有迟疑:“明天我去镇北口,你给我个命令,安排些人保护我去当地看一看,因地制宜,才能给出最合适的规划。” :“行,我让李砚亲自陪你去。顺便也看看周围的地理环境,那以后是咱们的主战场,肯定是要有几场恶仗要打,建城重要,守的住,更重要,否则反而成全了北邙人,那老子就亏大了。” :“我一会儿回大帅府,让人把调兵令给你送来。记住,这件事很重要,前期一定不能漏了风声,我估计朝廷的反对声肯定不会小,等城池建起来,生米煮成熟饭,那就不管他们反对不反对了。” 陈阳应道:“行!,对了,你码头要起作用了,这需要大量的粮食补给,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有钱,有粮,你才能搞到足够多的人去冒这个风险。” 孙燚愁的很:“事真多,老子好像手忙脚乱的都忙不过来啊。” :“你不辛苦谁辛苦,谁让你是大夏朝最年轻的副帅呢。要不,咱换换,我不怕辛苦。”陈阳嘿嘿笑,这一笑,脸上的伤又疼了起来,他呲牙咧嘴的哼哼两声,看向孙燚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一直到现在,他终于开始想起来孙燚下手太狠这茬子事。 :“哎呀,头疼,你下手太狠了。”孙燚见状立刻双手抚头,装作难受样子掉头向外急走:“我得回去休息,头疼的很,被你打伤了。” :“妈的,不要脸。”陈阳笑骂一声。 :“山虎,你准备准备,明儿一早我带你走。”孙燚已经出了屋子,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798章 军械所 从山海关到资山,官道得到很好的修缮,又直又平,用了不少心思。阳春三月,路边的小草茂密繁盛,干枯的枝头绿意点点。春风微拂,还带着丝丝寒意。 军械所选的位置很是偏僻,远离人烟的山里,山路难行,才顺着道走了没有多远,拐个弯,一个哨岗出现在面前,哨岗里只有几个士兵,哨岗上的山坡上有几点寒光闪动。 林全栋驱马上前,递过去一个牌子,领头的那个小旗模样的士兵很是警惕,又多看了队伍几眼,和林全栋说了几句话。挥挥手,几个士兵搬开路上的简陋拒马,他自己则掏出一个古怪的玩意儿塞进嘴里,高高低低的吹出几声响。 :“副帅,他说要不然我们就只能进去十个人,要不然就要等,等里面管事的人出来迎接。”林全栋跑到孙燚马前说道。 孙燚侧耳听见山里传来几声回响,忍不住微笑道:“看不出来,老高这活干的这么细致,有点意思哈。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进去,其他人先等着,等他们出来接。” 一名士兵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孙燚几人骑着马跟随,往里面走了没多远,道路突然变的稍微宽敞起来,至少能通过两架牛车。 一路上又经过两处岗哨,却见高胜宪亲自迎了出来,身边跟着胖乎乎的林园平,一路小跑才能跟上高胜宪的大长腿。 :“副帅!”高胜宪欣喜的喊了一声,过来牵住紫狼的缰绳。 孙燚翻身下马,在高胜宪胸口擂了一拳,爽朗笑笑:“老高,瞧你这气色,倒是好的很啊。” 小胖子林园平看见孙燚还有些拘谨:“副帅!” :“小胖子,怎么样,瞧你比上次见似乎瘦了一点啊。”孙燚呵呵笑着拍拍林园平的肩膀:“怎么,高将军没有保证你的伙食?” :“没有没有,老高~~~~高将军后勤保障很好,这里的人吃的好,喝的好,我也没瘦。”林园平赶紧为高胜宪解释道。 :“副帅,走,再往前走几十步,拐个弯就到了。”高胜宪邀请着众人往里走。 林园平在前面带路,高胜宪挤在孙燚身边,不时瞟了孙燚一眼,眼里的好奇越发强烈,孙燚横过眼去:“别问,别管,与你无关。” 高胜宪点点头:“瞧着不像女人打的,女人没这么大手劲,柱子哥回来了?是不是知道你出卖他的肉体换黄金了?”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傻瓜,大柱子那狗熊一样的家伙,我打不过他不会跑啊?再说了,他要是动手,老子才脸上这么点伤?”孙燚声厉色茬解释道。 :“有道理,有道理。”高胜宪猛点头,眼睛看着身前的林全栋,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不好意思追问副帅,抓林全栋逼问一下,他应该很乐意与自己分享。 瞧,兵不兵将不将的,都没有点规矩。 再往里走,拐个弯,一面高大的围墙横在眼前,至少有两丈高,墙头设置箭塔,有士兵的身影在里面。方圆几百步内的树木都砍的干干净净,留下一片白地,此时地里冒出细细的绿色,嫩嫩的,别有一番生机。 进了围墙,一条宽敞通道,两侧是几十间屋子,屋子倒是简陋,通道尽头,是另一堵弧形围墙。 高胜宪介绍道:“副帅,我们住外面,他们都住在那个围墙里面,我等从来不进去,他们有事,或者需要什么物资,会有林园平送清单出来,我们的人再出去交给城内的辎重处,有专人负责采购。” :“能进出两地的,只有林园平。”高胜宪让出半步,露出林园平的身子。 :“可以啊,戒备够严的了,保持下去,这里的东西可都是能改天换地的大杀器,万万不能有失。”孙燚半是夸奖,半是提醒。 高胜宪腰杆笔直,胸膛高高挺起:“放心,副帅,周边山边都有人巡逻,有情况,会第一时间发出警示,确保万无一失。 几人进了高胜宪的屋子,孙燚向高胜宪介绍张山虎,两人之前也见过面,不算很熟悉,但也算是面熟。 喝了几口茶,寒暄几句,孙燚振衣而起,对林园平笑着说:“走,带我进工坊里瞧瞧进度,看看大佬罗活干的好不好。” 林园平引着众人来到一处门前,扯了扯门上的一根绳子,门内传来清脆的铃声,不多时,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门内问道:“谁?” :“开门,我,老林。” 哗啦一声,门上突然打开一个小窗子,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顺着小窗口向外看来,看到林园平和高胜宪,才关上小窗,门内一阵响动,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个子不高的粗壮汉子立在门边,一脸疙瘩,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林园平轻轻撞了他一下:“阿瓜,告诉大佬罗,就说副帅来了。” 阿瓜身子立刻挺直,只是一双眼不加掩饰的瞧着孙燚的脸,孙燚摸摸脸,脸上的肿块已经消了,留下的淤青印子更明显,看上去更惨。 孙燚观望着院子里数座巨大的工棚,很是好奇:“不用通知他,你带我们去找他,我去看看他们有什么进展。” :“副帅,现在不要去,他们在做炸药实验,炸两回了,死了一个人,伤了好几个,所以现在他们那个区域,闲杂人等一概不能入内。”林园平脱口而出。 猛然觉得自己说错话,额上瞬间沁出汗来,神色紧张:“副帅,副帅,我不是说您是闲杂人等,我是说除了干活的人,别人都不好靠近,不安全,不安全。。。” 孙燚扬眉,没看见林园平的不安:“这么危险?” :“嗯,不过大佬罗说近期进展挺顺利的,等火药搞好了,就算没有炮,在战场上也可以派上大用场。不过当然,我见识个那个炮,那东西才真是吓死人的玩意儿。。。” 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惊天动地,脚下的大地也微微跳了一跳,声音在这片山谷里回荡,远处腾起一片烟雾,久久不曾散去, :“嗯,昨天响了四次,今天响了七回了,看来还是有进展。”林园平看着远处烟雾处,表情充满惊喜。 孙燚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拔腿就往烟雾方向走去,:“走,走走,去看看,来了还能不见识一下吗?啥安全不安全的,咱在战场上,就没有安全过。” 孙燚这一动,身后一群人立刻跟上去,张山虎也对刚才那一声巨响产生兴趣,他迫不及待的三两步追上孙燚,急切的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能发出这么大动静,再想想这里戒备森严,心里的期待感更为强烈。 :“你不怕?”孙燚疾步走,侧头瞟了张山虎一眼。 张山虎一时间觉得这个家伙当了副帅后,似乎比以前还贱,是不是现在没人能管着他,更放肆了? 第799章 下次让你打到爽 一群人簇拥着往军械所里进,沿途遇见几个工匠,工匠们一身脏兮兮激烈的在讨论着什么,眼睛在这群军官面前扫过,视而不见,讨论声都没有停下。施施然的从副帅身边走过。 林园平小短腿轮的飞快,追在孙燚身边解释:“副帅,这些工匠都是这样的,脑子里只有干活,啥都不懂。” :“哈哈,你还担心我生气?早点把我要的东西做出来,老子见面给他们请安都行。”孙燚见林园平跑的辛苦,又为工匠说话,觉得这个小胖子还挺善良。 :“林园平,你家金陵哪的?你认识李平平吗?” :“认识,不熟,他以前是我们军医,见过几次。” 孙燚又问:“你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大前年,副帅带兄弟们杀到金陵除奸佞的时候,我回去了一趟。在家里住了几天。”林园平跑的有些喘。 :“这里的事情办好了,你来找我,我给你批三个月的假,听说你还没成亲?回去找个媳妇去。”孙燚乐呵呵的。 林园平大喜:“副帅,真的?” :“真的!我孙燚说话一向算数,你自己到时候来找我,我怕我自己事多,忘了。” :“好嘞。。。”林园平喜上眉梢,脚步都显得轻盈几分。 烟雾已然散去,空气里残存着浓烈呛人的火药味道,在一处大大的土堆旁边,看着几个人在手舞足蹈的争论,老外那听不懂的说话哇啦哇啦又快又急,表情焦灼。 大佬罗脸上蒙着一块布巾,听翻译在那里解释洋人的说话,孙燚没做声,在身后听了几句,好像是说这火药威力差不多了,基本也达到标准,可以正常生产。 :“不不不,你告诉这两鬼子,火药的残存物比他们带来的那种还要多,说明燃烧不彻底,威力也差一点,威力可以大,坚决不能小,否则就不能算合格,他要钱,没门!”大佬罗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敞着胸口,说话声音很大,像是喊着出来。 林园平又解释道:“他们搞这个什么炸药,爆炸时候太响了,这耳朵都有些问题,所以他们自己说话都很大声。” :“嗯,下次给他们搞点布团堵住耳朵,别活干完,耳朵聋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些工匠,这些人可都是咱们的宝贝。”孙燚应了一声:“下次我见到李平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可以保护耳朵的药。” 孙燚之所以身边有这么多死心塌地的追随者,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心里总是把生命中出现的人平等看待,由心而生的关怀,他自己觉察不到,而身边这些大大小小的人物却深受感动。 仅仅这么一句话,林园平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好兄弟高胜宪为什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孙燚南征北战。 孙燚说着话,向大佬罗走去,一行人跟在后面,这时候大佬罗反应过来,急忙迎上来:“副帅!”那声音震的众人耳朵都嗡嗡响。 林园平小手指掏掏耳朵,手掌缩成一团,又突然张开,做出一个爆炸的意思,大佬罗才明白过来,眼神里有些不好意思,下一句话自然压低了音量:“副帅!” :“大佬罗,辛苦了!”孙燚的声音提高好几度,生怕大佬罗听不清楚。 :“不辛苦不辛苦,大帅,这里危险,大帅不易深陷此地,林大人,请副帅回屋子等等,我一会儿就来。走走。”大佬罗突然想起旁边还放着火药,顿时着急起来,说话声音又控制不住大了起来。 孙燚不顾大佬罗一身火药味,脏兮兮的,搂住大佬罗的肩膀,在他耳边喊:“没事,我就是想看看火药造的怎么样了,我听见你们争吵,你说的对,一定要做到精益求精,这对边军,对大夏朝,都是极其重要的事,万万不能随意。” :“副帅,你放心!活交到我手上,做不好,我肯定不会答应。绝对不会将就!” :“好,好!大佬罗,我都来了,那火药,让我亲眼见识一下呗。让我点一个!”孙燚搂着大佬罗的肩膀,兴致勃勃的。 :“副帅,火药威力巨大,极其危险!你不能。。。” 孙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副帅,这是命令,我都不敢见识的火药,将来怎么敢交给兄弟们使用?”神色虽然轻松,但是语气却透露着不容置疑。 林园平听孙燚要亲自上手,不禁有些急了,转身靠到高胜宪身边:“你去劝劝副帅啊,这火药还没有那么稳定,他不能动。万一出点差池,这是惊天的大事。” :“他哪里听得进去。”高胜宪回了一嘴,还是凑到孙燚身边:“副帅,你要看看,就在这里隐蔽处看看,千万不能上手,这火药本来就没有完全成功。不能冒险。” 孙燚想要反驳,张山虎过来轻轻扯了孙燚一把:“你别又来了蛮劲,你要是在这里出点什么事,这里的人还有活路? 还是张山虎了解孙燚,一句话就断了他蠢蠢欲动的心思,悻悻道:“既然还没有成功,那我就等下次来看,下次成功了,无论如何让我试一试。” 没有亲手试一下火药的威力,孙燚不情不愿的离开试验场。 大佬罗跟在身边,不断在和他说这些日子遇见的问题,解决的问题,失败与成功的例子,实话说,大佬罗说的东西孙燚听不太懂多少,但是他一直微微低着头,仔细聆听大佬罗的说话,表现出很尊重的态度。 最后,大佬罗给孙燚一个最大的保证,三到五个月内,一定能将建造成功的火炮建造出来。 :“副帅,下次来,等成功了,您再来,想打几炮打几炮,保证让你打炮打到爽。”大佬罗信誓旦旦的保证,情绪一激动,那语调更高,声音更大,桌子上的茶壶茶碗都颤动起来。 有了这个保证,孙燚觉得这一切的投入都是值得的,心花怒放,不能亲手打炮的不爽,烟消云散。 第800章 大胆去做 回到山海关,小钉子已经回来两天,身体极其虚弱,高邦玮亲自安排了一处安全地方,又安排人员照顾保护他的起居。 :“这是他说的,都抄录在此,我看了几遍,没有异常,所言应当为真,不过毕竟只是他一方之言,若要保证万无一失,还需要等待其他的消息传回来,互相印证才好。”高邦玮将七八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放在孙燚的面前。 孙燚拿起纸,仔细的看了一遍,看的很快,眼睛在个别几处地方略加停留,像是稍加思索,又理顺关系,不多时,几张纸就看完了。 他再一起从头看起,这一会,看的就更慢更细,每一个细节都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前后相互验证,各种关系相互辅佐。 :“这份情报应该没错了,高大人你也见过元宝,我也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个家伙,确实是情报里说的这样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他确实更像是大夏人,而不是北邙人那么粗鲁莽撞。”孙燚将纸张放回桌子上。 :“小钉子他们这么着急的把情报送回来,还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小钉子说,他们准备找刺杀元归青,这时候黑石城虽然戒备森严,却是暗流涌动,一旦成功,那北邙会乱上加乱。元归青专门负责情报,他死了,对北邙是很大的打击,而且,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孙燚眼睛微微一眯:“这不是送死?不管成功失败,他们都不可能活下去。” :“嗯。”高邦玮手指在头发里梳理两下:“是,小钉子说,这是难得良机,元归青掌控北邙眠卒太久,手里沾了太多稽密司暗谍的血,他现在死,对北邙的伤害最大。” :“对了,听说你派出去的队伍经历了万叶族的叛乱,大柱子带队反攻,杀了领头的叛乱者,其中还有几个北邙的策应者,万叶川死了,族长之位万叶红接任。 “军队回程途中遇上负责接应的两千多北邙骑兵。设下埋伏,将其消灭,重甲步卒折损过半,听风旗也折损过半。”高邦玮情绪很稳定,语调都没有发生变化,冷静的将发生的事件说给孙燚听。 :“咱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静观其变,等待之后传回来的消息,才能做出应变。”高邦玮起身,又从书桌边上拿出几张纸,递给孙燚:“我写了折子,你签上名字,盖上印,快马呈报朝廷。” 孙燚将目光从手中的纸张上移开,抬起头来,盯在高邦玮脸上,一瞬间,高邦玮仿佛看到了一双充满冷漠和凶残的野兽凶瞳。 许久,孙燚眼里的凶光才缓缓收敛,他低下头,一目十行的看完高邦玮写的奏折,又丢回桌子上:“这样的奏折交上去有什么意义?北疆的事,由我们自己做主。” :“你还是想带兵冒险出击?”高邦玮并不意外。 :“对,元宝那个家伙不简单,若是给了他足够时间,这家伙必然会成为大夏劲敌。我们必须想尽办法让他不能这么顺利清除叛乱。” 高邦玮一拍桌子:“行!,你去做就好。朝廷这里我帮你隐瞒着,训练,有人问起,就说骑兵训练!你准备让谁去?带多少人?” :“让李砚去,骑兵必须放出去打仗,不能一直养在家里!光训练不见血,最终一场空。”孙燚眯起眼,看向窗外,窗外的老槐树高处枝头上冒出几点绿叶,在微风中轻颤。 :“春天来了,正是杀人的好时机。”孙燚喃喃道。听闻大柱子和听风旗损伤过半,这心中郁结之气,难以消散。 :“我明天去镇北口,家里交给高大人了。” 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冷,却不是那种了无生机的冰冷,风里夹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花的清香,水的滋润。春的气息越来越清新。 紫狼还是那般狂野恣意,时不时猛跑一段,然后又慢悠悠的踱步,伸出大舌头,卷着路边嫩嫩的青草吃,吃的也不多,只是尝个鲜的感觉。 孙燚的眼光从广袤草原掠过,积雪消融,草儿疯长,不知名的小碎花儿一片连着一片,点缀着金闪闪的阳光。 花花绿绿的草原向远处蔓延,直至天的尽头,与湛蓝天空连成一片。 孙燚的身子随着紫狼的步伐微微晃动,眼神复杂。 如此美景,风和日丽,充满生机,如何让人生出杀戮之心。 黄昏时分,太阳逐渐西沉,余晖映照出一片金黄。镇北口外,孙燚驻马遥望,目光所及之处,远山如黛,英魂山在这片光辉中显得格外醒目,那鲜红的碑铭仿佛一朵朵火焰,聚拢起来,整座山如烈火般熊熊燃烧,不屈不挠,似要将灰暗的天空引燃。 一路上有些沉默的孙燚眼神一点点的凶狠起来,脸上的线条也一点点变得硬朗,平日里微挑的嘴角因为抿的太紧,拉出一条生硬的直线,更显出这个二十七岁的男人的坚毅。 他双瞳如火燃烧,腰背不自觉的挺拔,右手牵缰,左手握住“燚刀”的刀把,杀意渐浓,气势暴涨。 镇北口外的野草野花远比周围更为茂盛,去年北邙人在这里流下的血,肥沃了这里的土地。既然如此,那就让北邙人继续流血,继续用自己的血肉,回馈这一片美丽的草原。 晚宴加了几个菜,是孙燚亲自从山海关带来的熟食,加热一下就能吃,一群人闹哄哄的,没有喝酒,却像喝了酒一样热闹。 孙燚搂着大柱子宽厚的肩膀,几乎搂不住:“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死了好些人。妈的!”大柱子难得口气这么冲,可见这一趟差走的憋屈,又死了那么多弟兄,更是愤怒。 张雪原听见两人说话,拿起筷子敲着盘子:“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况,后来把那一伙北邙骑兵斩尽杀绝,咱们也算报仇雪恨了。” 黄安闲一把按住张雪原敲打盘子的手,温声温气:“饭桌上不要敲盆打碗,老人说只有讨饭的才这样做。” :“我草。。。。”张雪原将手里的筷子一丢:“你别胡说八道。老子跟着副帅混,怎么可能讨饭。” :“哈哈哈~~~~~”饭桌边几个人大笑,黄安闲算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正经读书人,家教极好,最是看不得这些汉子们每天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样子,以至于眉头孜孜不倦的教导这些狂野的汉子们守规矩。 开始时候,总是有人不服,黄安闲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压制下去:“各位将来都是封侯拜相之人,来往都是名门望族,没有规矩,岂不被人笑话?” 粗野的汉子们,嘴里吼的凶,又有谁不想真正的光宗耀祖呢? 第801章 张爷带来的消息 天气转暖, 清河榷场的互市又开始进行,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草原上各个部落的储备也几乎消耗殆尽,一队队的商人陆陆续续到来,带来了许多草原上真真假假的消息。 孙燚乔装打扮,亲自去见了张爷,张爷今年的商队规模并不大,只占了三四个毡包,身边的护卫也少了许多。 :“怎么了,草原上的征战,影响到你们了?” 张爷消瘦许多,脸上的皮肤松弛下来,脖子上皮都感觉到有些松垮,:“乱的厉害,我之前有个关系好的部落也牵扯进去,整个部落几乎被全灭了,还好今年冬天我驻扎在另一个部落,侥幸逃过一劫。” :“张爷,我一直在等你,我收到黑石城的消息,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瞒你说,我准备去添把火。”孙燚充满期盼的看着张爷。 张爷呵呵笑了几下,咳嗽两声:“你啊,从认识你开始就觉得你这个家伙胆子大,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胆子还是这么大啊。” :“张爷说笑了,按我以前的脾气,早就把人派出去了,哪里还有耐心等您的消息呢。张爷,你人脉广,帮我分析分析呗。” 张爷沉思片刻:“其实我的消息也不算多,战火殃及了不少地方,大冬天的,许多具体的情况我也收不到消息。嗯。。。这样说,草原上且得乱上一阵子。” :“目前局势是以新王的元族部落,萧族部落为首,联合了其他几个部落,围剿耶律家族及其联合的两个部落。新王的军队占了上风,耶律家族的队伍四处逃窜,草原这么大,一时半会,新王的军队也不能完全剿灭他。” 孙燚眼里燃起战意:“张爷,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机会倒是个机会,不过我不建议你参与进去,你这一进去,或许会引发草原人同仇敌忾,统一战线,转过身子,一起先对付了你。”张爷心事重重,很是顾虑。 孙燚摇头:“我帮耶律部落的人,专门收拾新王联合的部落,他们部落里的男人上了战场,我只要几千人的小队伍去袭击他们的后院,后院起火,无心恋战,就能减缓耶律家族的压力。” :“几千人?几千人丢到草原上能干什么?不够喂狼的。那是草原,不是你们熟悉的大夏。”张爷摆手极力反对。 孙燚没有与张爷争辩,从怀里掏出一张北邙舆图,放在张爷面前,又递上一支炭笔:“张爷,你帮我标识一下,战斗是哪些部落,位置在哪里,这样我才能有的放矢,不至于白跑一趟。” 张爷捏着细细的炭笔,浑浊的双眼看着孙燚,似乎想看见他的心里去。看看这家伙怎么就是不听劝。 孙燚眼巴巴的看着长眼,眼神真诚,像个单纯的孩子。他似乎很有信心,张爷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听说张陆离那个老东西回京城享福去了?这里边军你指挥?你今年二十几?”张爷问的很突然。 :“嗯,大帅身体不好,李平平,哦,就是京城神医李如儒的儿子,给他检查过,说必须回南方调养,否则熬不过两年。所以我就给陛下写信,让陛下把他弄回去了。今年我回去见过他,只是几个月,气色好很多了。”孙燚乐滋滋的,似乎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好事。 话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张爷,你要不要也回去?我可以给你安排好一切,你要是想回去和大帅为伴,也不是什么难事。张太傅死了几年了,你现在回去,也没有人追查你以前的事。” 张爷有些意外,又有些小小的欣慰:“傻瓜,我走了,你们就少了很重要的情报来源。” :“商队在,我就能获取消息,别这么小看我好不好?”孙燚装作被人瞧不起的样子,板起脸来:“张爷,你别以为你真的那么重要。你说给我的战马,两年了,才给我一半不到。。。你也老啦!” 张爷老脸一红:“去年你们打了一仗,之后新王登基,很快就下旨,严禁走私战马,违令者斩杀整个部落,现在要给你们搞战马,要去极其偏远的部落才搞的到,而且那种部落势力小,牧场差,战马档次参差不齐,我总不能弄一堆劣马给你充数?” :“嗯嗯嗯嗯嗯,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承认自己老了。”孙燚连连点头,心里暗笑,突然觉得这个老头用激将法效果很好,当年在马场,也是个火爆脾气的家伙,这种人,挺好骗的。 :“你你你。。。。”张爷支吾半天,竟然无言以对。 孙燚一本正经的坐直身子:“张爷,我们换个条件,你给我几个熟悉草原的向导 ,我就不追你要战马了,不过你要回去金陵陪大帅,大帅自己一个人太寂寞了。等你们身体调养好,再回来呗,继续做你这个大马贩子。” 张爷眼珠子一瞪,闪出两道精光:“哦~~~~你个小兔崽子,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想要我的人?那也要看我的人愿意不愿意跟你走。” 张爷心里清白,孙燚所谓的交换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几千匹战马多少钱,在草原上,又几个人的命值得上几千匹战马?他就是想让自己回去故乡,远离战火。 :“那你还我战马。。。”孙燚也不依不饶起来。 :“我。。。。”张爷的气势瞬间又被压倒,他长叹一声,身子萎靡下去:“阿蛮,我这些人跟了我很多年,你也看见了,想在这片草原上站住脚,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可能的,我来的时候三十多个兄弟,现在就剩下十二个人,我这一走,他们将来怎么办?你没看出我这次来由多寒酸?那个交好的部落被劫掠一空,我的钱,几乎都打了水漂。” 孙燚给张爷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里却没有着急喝,从张爷苍凉的语气里,他听出了张爷的悲凉和无奈。在草原上忙忙碌碌这么些年,最终一无所有,对这个老人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他这个岁数和这个身体,很难再有东山再起的力气了。 ;“张爷,你把人给我,我来安排,这些汉子跟你这么久,你又为大帅做了那么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 :“怎么,你还能养的起这么多人?”张爷缓了缓精神,开玩笑的问道。 :“怎么,瞧不起我?” 第802章 不信邪,真的邪 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点了点,数出一叠,在张爷惊诧的眼光中,放在张爷面前。 神情倏然变得庄重:“张爷,大帅说过,你为边军做了很多贡献,提供了许多情报,可是因为你的身份,朝廷也不会出面嘉奖你。这十五万两银子,是我代大帅,代边军兄弟们感谢你这些年的付出。” :“这些钱,不乱花的话,足够你们养老了。” 张爷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却也被孙燚这个慷慨所震撼,十几万两银子,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字,眼前这个年轻副帅却毫不犹豫的掏出来,只是为了感激自己曾经为边军做过的那些事 。 张爷伸手捡起桌上的银票,毫不避讳地当着孙燚的面数了数,数完,又整理好,取了一张,放在手边,剩下的放回孙燚 面前:“孙将军,我也不故作矫情,收你两万两银子,足够我们这些兄弟们做些小买卖,活下去。” :“你要的人,我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若是愿意,我会把他们给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尽量护他们一个周全。” :“行!我保证!”孙燚回答的爽快干脆。 张爷认真的瞧了孙燚一眼,摇摇头,又低头拿起面前炭笔,将桌子上的茶具推到一边,铺开舆图。 他歪着头,不自觉的前俯后仰,调整视线与舆图的距离,然后开始在舆图上涂写起来,有些浮肿松弛的眼袋耷拉着,眉头皱纹纠缠在一起,显得格外深重。 过了一会儿,停下笔,他的视线又随着手指在舆图上缓慢又谨慎的逐一检查过,最后吐出一口浊气,将舆图递给孙燚。 :“这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他们现在战斗的大概区域我也给你画出来了,不过你也知道,草原部落四处迁徙,谁也不能保证精准。” 孙燚大喜过望:“谢了,张爷。” 张爷眉头的皱纹并没有舒展开来,犹豫片刻道:“孙副帅,你别嫌我老张啰嗦,北邙骑兵真不是那么好对付,你这几千骑兵进入草原,翻不出浪花来就没了。 ” 孙燚的视线从舆图上抬起来:“张爷,我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我是去搞搞破坏,并不打算去和北邙人决战。” “北邙人虽以骑兵见长,但此刻他们自顾不暇,他们的部落营地却没有多少兵力。我只要避开他们的大部队,专挑他们的部落下手。”孙燚指着舆图上的几个位置,信心满满地道。 张爷叹了口气,“你说得轻巧,北邙人的营地周围定有不少游骑巡逻,你这几千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 “所以才需要张爷你提供的情报。”孙燚微微一笑,“再说了,大夏骑兵终究要经历大量的战斗才能成长起来,精兵良将不是纸上说说,是需要从战争中厮杀出来。” 孙燚的的笑容淡淡的,似乎也有些浅浅的忧虑:“北邙不灭,始终是大夏的附骨之蛆,必成大患。新王元宝你也知道,那个人,心思缜密,能屈能伸,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个人要是坐稳了王座,不出几年,北邙又会大军压境,与大夏一战。” :“大夏要是没有一支足够强硬的骑兵队伍,就会永远处在挨打的被动,怎么,张爷,你觉得咱们大夏是他妈的青楼吗?北邙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孙燚不信这个邪!” 说到激动处时,孙燚眉毛高高挑起,眼眸发亮,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张扬的气息。 张爷愣愣看着孙燚半晌,突然一拍桌子,脸上绽开一团凶狠的笑容:“好!好!好小子,果然是条汉子!” 端坐在王位上的元宝,脸色阴沉的仿佛暴风雨将至,他死死盯着座下跪的笔直的元归青,搭在王椅扶手上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元大人,我让你查明谣言,捉拿幕后黑手,你短短一个月不到,抓了十几个臣子,严刑拷问弄死了六个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还嫌王庭不够乱吗?” ::“大王,臣奉王命,彻查谣言,按图索骥,这些被抓的臣子,都有极大的嫌疑。臣觉得乱世当用重典。没想到那几个人身子骨差,扛不住刑。” :“哈哈,哈哈哈,元大人,你瞧瞧你抓的这些人,金付骨,朴延昌,朴之郎,哈斯其格。。。。。。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些人当年跟你都是有些恩怨的?”元宝怒极而笑,阴冷的笑声在殿内回荡。 元归青一头磕下去:“大王,臣有他们签字画押的口供。臣为大王办事,绝不敢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元归青态度虽然恭敬,言语中却没有丝毫不安。 元宝身子缓缓向后靠去,一直触碰到椅背,身子才微微有些放松,他的脸上露出古怪又阴邪的笑,控制呼吸,变得极其悠长。 :“元大人,叛军还未剿灭,王庭需要稳定,而你现在却把王庭上下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以你元大人的见识,应当不会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臣明白,所以臣并不敢展开手脚大肆稽查,这些人,是我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下手拿人。大王,谣言猖狂,诋毁大王清誉,居心险恶,大夏人有句话,叫做人言可畏,大王,对这些人的处置必须杀伐果断,不留余地。否则谣言在草原上传播开来,再想制止,绝无可能。”元归青跪在地上,蜷着身子以头点地,声音从冰冷的地面反弹上来,又冷又硬。 元归青一说起谣言,元宝的气息又急促起来,他阴鸷的面容又泛起潮红,目光凶戾,面容剧烈扭曲。 元宝的愤怒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元归青说的那般,这谣言四起,却始终不能清除,也是真邪门。若是这谣言在草原上传播开来,以后草原上所有的部落臣民都会有所质疑,质疑他的出身,质疑他王位的正统,质疑他的立场,这将是巨大的灾难。 另外一个愤怒,就是跪在眼前貌似极为恭敬臣服的元归青,元归青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背后都带着浓浓的威胁,就是用这谣言威胁他,逼迫他就范。就像现在,元归青用一个追查谣言的幌子,就能彻底清洗他自己的敌对势力。而作为大王的自己,却又不能逼迫他停手。 死一样的沉寂,元归青跪在地上身子憋屈,喘息越来越重。元宝极力控制自己的火气,喘息声也甚是急促。 两个人似乎就这样僵持着。 第803章 兵权才是硬道理 :“是本王着急了些。元大人请起,元大人一片忠心,本王甚是欣慰。”元宝终于艰难的开口,此时一切必须以稳住大局为重,元归青虽然小心思不少,但至少目前来说,他还是算是忠心,手握枢密院,办事能力也强。此时风雨飘摇之际,这个人,必须要留做己用。 :“谢王上。” 元归青抬起头,高呼一声,才扭动身子要站起来,许是跪的久了,腿上一软,又跪坐在地上。 “”去,没长眼的家伙,去把元大人扶起来。赐座!”元宝呵斥一声。 两名王庭奴仆赶上几步,将元归青架了起来,扶到一边坐下。 元归青的两条腿不断的打颤,腰杆疼痛,身子坐不直,像个大虾一样弯腰驼背,低着头,痛苦的神情里又带着一点得意。 :“元大人,查处谣言一事,不可再拖延,速战速决为好!” 元归青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臣明白!” 元宝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延续下去,他又问道:“叛军逃到哪了?有消息吗?” :“大王,臣来之前得到最新消息,十一日前,元古花将军和萧族萧狂刀带领五万战士在五鹤原追上叛军一部,激战半天,歼灭叛军二千一百多人,剩余人等趁着天黑,逃往西北方向乐谷草原方向,元古花将军跟上去了。” :“乐谷草原?怎么跑那么远去了,再跑几天,不是都要跑出草原了?” 元归青点头:“耶律部落厮杀这么些日子,死伤众多,早已溃不成军,无力再战,除了往西北方向跑,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大王放心,目前这个局势看来,一直向西北,可是广袤沙漠,逃到那里,就算是逃脱了,以后也没有好日过。耶律部落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元宝蹙起眉头,沉思片刻:“耶律棠并非无能之辈,他在北边多年,熟悉草原,即使不能抵挡,也不会自投死路去沙漠,你给元古花去个信,让他们小心行事,不得冒进。” :“臣遵命。” :“行了,你下去,记住了,王庭不能再乱下去,务必尽早恢复秩序。”元宝还是忍不住提醒元归青,毕竟,这个北邙王庭终究是自己的王国,闹的过分,积怨过多,将来都需要自己来承担。 :“臣明白,臣告退!”元归青微微躬身向大王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出了大殿,他的步伐显得有些轻快,仿佛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眉眼间的喜意几乎要掩饰不住。 新王毕竟还年轻,缺乏经验和历练。少了自己,谁来为他执掌这一摊子的乱事?真以为年轻轻的,就能掌控北邙这么大的土地?这么多人口? 元宝高坐王位之上,眼见着元归青略显轻快的步伐,嘴角翘了起来,刚才自己的愤慨和无可奈何表演的不错,这老狐狸应该也没觉察?否则,他的脚步怎么会这么轻浮? :“阿罗,跟我来书房。”元宝在王座上伸了个懒腰,这王座又硬又宽,坐起来并不舒服,可是令人满足。 书房里,茶香浓郁,元宝也喜欢自己煮茶,大夏的岩茶,观音茶都是他这些年的心头好,一壶酽酽的浓茶喝下去,嘴里又苦又涩,解腻又提神,很是畅快过瘾。 :“阿罗,喝一杯?”元宝笑眯眯的看着一身盔甲的罗毅诚。 :“谢大王。臣不渴。”罗毅诚的回答中规中矩,元宝仿佛间有点失望,自从自己坐上王位,罗毅诚在自己面前就是一个臣子的标准形象,当年那个还能和自己打诨逗乐的阿罗,似乎突然间就消失不见。 元宝晃晃头,把心里这种落寞驱散,自己是王,北邙大王,草原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高高在上,俯视人间,人世间的友谊情意,那是什么玩意儿? “吭吭”元宝清了一下嗓子,声音恢复平静冷淡:“和萧远接触过了?他什么意思?拉不拉的过来?” :“王上,见过两面了,他还有些犹豫,他说元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 :“你觉得,他会不会把你见过他的消息告诉元归青?” :“王上,我觉得不会,他的位置尴尬,说了,以元归青大人的性子,自然会对他有所防备。甚至有可能疏离他,启用新人。” 元宝喝了茶,眉头皱了一下,真是太苦了。:“咱这位元大人,真是令人又爱又恨呢,能力这么强,偏偏又让人放心不下。。。” 罗毅诚不敢接元宝这句话,埋下头,不吭声。 :“你继续和萧远接触,不要太频繁,以免引起元大人的警觉。对了,我准备打造一支两万人的王庭护卫军,从我元族部落,还有萧族部落的年轻人里挑选,要绝对忠诚!一切费用我来保障,你亲自来挑选和训练如何?” “大王,臣要护卫大王周全,怕是没有时间亲力亲为。” :“那有什么,我又少出门,躲在王庭里,还有什么危险?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万人,要骑射精湛,能打能战,最重要的是,要绝对的忠诚。”元宝不容罗毅诚反驳。 元宝越来越感受到,自己手里若是没有一支绝对忠诚自己的军队,在草原上根本就立足不稳,元庆天的反叛,给他敲响了警钟,即便有部落的支持,也不是那么可靠。 :“阿罗,我们光着屁股就认识了,这辈子我就你一个朋友,如果你都不能全心全意帮我,我这个王位,估计也坐不稳当。 你舍得看见我有一天被人从这位置上拉下去,砍了我这颗好看的脑袋?”元宝一本正经的戏谑道。 :“臣遵命,臣愿舍命,保大王无失。”罗毅诚啪嗒一个立正,神情坚毅,眼神坚定果敢。 元宝站起身来,走到罗毅诚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甲胄哗哗作响:“阿罗,我信你!” :“记住,挑选的士兵岁数不能太大,十六岁左右,这样的年轻人,才有可塑性。未来,王庭护卫军,将是我北邙最锋利的战刀!我们君臣一起,征伐大夏!入主中原!完成我们年少时候的梦想!”元宝的声音慷慨激昂,是年轻人发自内心的呐喊! :“臣誓死相随!”罗毅诚正颜肃色道。 第804章 准备反击 草坡上,耶律棠驻马回望,身后军队潮水般从他身边涌过,士兵们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也有愤怒。 :“耶律森的军队到哪里了?”四十多岁的耶律棠面色黝黑,两道眉毛又浓又厚,表情威严。 :“ 将军,一天前在我们北边一百三十里处。他们劫掠了一个迁移的小部落,获取到不少的补给。”身边一个穿着皮甲,眼睛明亮的年轻百夫长回答道。 :“元古花的两万兵马在我们后方百里左右,萧族部落在他们南侧,相距三四十里,并驾齐驱。” 耶律赫望向前方:“让兄弟们歇一歇,等等后面的元古花,跑太快他们追不上我们,会迷路的。” :“嘟~~~~嘟嘟~~~~~~”沉闷的号角响起,轰鸣的马蹄声突然杂乱起来,继而消失。骑兵们跳下马来,从辅马背上取下水和食物,给战马喂食。抽空往自己嘴里塞点牛肉干,用口水浸软,一点点慢慢的咀嚼。 队伍中有几个将领驱马聚集到耶律棠身边,等待他发号施令。 耶律棠坐在有些潮湿的草地上,取下腰间的酒囊,扒开塞子,喝了大大一口,随手递给身边的将领,自己掏出一块硬干的牛肉干,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将军,我们还要跑吗?这一路跑的足够远了。”一个个子不高,膀大腰圆的千夫长喝了两口酒,打了个酒嗝,问耶律棠。 耶律棠没有回答,反问道:“耶律勇武,你手下士兵情绪怎么样?” :“妈的,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看蠢货一样,正经仗也没有打两场,就被人一路追一路逃,屁滚尿流的, 心里不知道有多少怨恨呢。”肥胖壮硕的千夫长耶律勇武骂骂咧咧道。 耶律棠咧嘴,无声的笑了笑 又有一个年轻的千夫长耶律鹏飞嘴里含着干硬的牛肉干,说话含含糊糊:“将军,我们到底要怎么打,这都跑了一个月了,再跑下去,就要到古乐草原,出了乐谷草原,难道咱们真的要去沙漠?” :“去沙漠吃沙子啊?要去你去,咱们可不去。” :“你担心什么,耶律将军还真的能不战而逃啊?” :“转过头和他们拼了,咱们耶律部落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几个粗野汉子嚷嚷起来,义愤填膺,谁也不想就这样被驱逐出草原去。部落的女人和孩子都在往极北之地逃亡,他们尽量把追兵吸引在身后,唯恐追兵放弃自己,翻身去追杀部落的老弱妇孺。 :“怎么,耐不住了?行!既然不想跑了,我们就和他们打一场!” 耶律棠见众人战意旺盛,心知火候已到,被人追杀的屈辱终于在这时候,彻底化成斗志。 :“这一仗,如果我们打赢了,草原就有我们一席之地,要是打输了,呵呵,那就死,你们,敢不敢死,敢不敢死战?? ”耶律棠黑黢黢的脸色更显决绝和杀意凛然。 :“敢!老子打头战!” :“滚蛋,老子打头战!老子活的比你久,要死,也是老子先死。!”耶律勇武跳起来,一口吐掉口里的牛肉干,恶狠狠的喊,两颗眼珠子瞪的溜圆。他个子不高,腰背臂膀浑厚滚圆,大肚腩下垂,腰后侧挂着一个灰扑扑的陈旧板斧,只有锋刃处是银色一线。 :“你先把你的大肚子藏起来再说, 你还上的去吗?”年轻的耶律鹏飞跳起来,三十来岁的他身材匀称,充满活力。 话音未落,黑影掠过,耶律勇猛抱住耶律鹏飞的双腿一拔一放,“砰”的一声,耶律鹏飞被撂倒在地,耶律勇武肥胖沉重的身躯把耶律鹏飞死死压在地上,手脚乱舞,动弹不得。 :“小王八蛋,敢看不起你大哥?”耶律勇猛用脑袋在耶律鹏飞的胸口处撞了两下,才放开他,双手提了提裤子,牛逼哄哄的往回走,大肚腩晃晃悠悠。 耶律鹏飞躺在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委屈的很,大哥比自己大了十几岁,从来不会让着他,小时候挨打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还打不过他。真惨。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快活,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 :“小子,现在你知道什么叫做灵活的胖子吗?” :“你大哥敢叫勇武,能是无能之辈?他女人都比你多好几个。” :“就是,草原的汉子以雄壮为美,你真以为你那竹竿一样的身材有多好看、?好看没用,要够硬!” :“耶律涂,好像你很硬?到现在才生了三个兔崽子,老子七个。” 耶律鹏飞悻悻的爬起来,走过来坐下,一脸不服气。 大战前的气氛突然就放松起来。 :“别吵了,听我作战计划。”耶律棠的神色缓和几分,又收紧。 :“我们继续往西北走一天,明晚扎营好好休息,后日与追兵决战。” :“这一仗,没有什么前军后军之说,你们各部,都只有一个方向,跟着我大旗冲锋。”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元部落,元部落这些年沾了大王的光,享受最好的牧场,骄奢淫逸,一个个吃的膘肥体胖,别看一个个吃的膘肥体胖,却很久没有上过战场,早就不是早就没了当年那般骁勇好战。元古花也是蠢货一个,咱们,就盯着他打!全力以赴的打他!打穿他们,捏死他们!” “啪”的一声,耶律棠双手一合,互相挤压碾磨,像是恶狠狠的要将元部落捏死一样:“为耶律赫将军报仇!” :“好!捏死他们!” :“为耶律大王报仇!” :“杀穿他们,杀死他们!” 身边将士们情绪瞬间沸腾起来,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上战场。 四风部落的族长木合塔没有这么激动,相反,他显得很冷静,无论如何,元部落和萧族部落都是兵强马壮的部落,并不是耶律棠说的那么没用。 :“将军,萧族军队距离元部落不过三四十里,若是开战,他们从侧面挤压压过来,我们根本无法抵挡。你这计划太冒险,我不赞成。 ” 耶律棠也不动气,他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木合族长,你在我手下和东瀛人打了两年仗,你还怀疑我的决定?” 木合塔也是一个四十多岁正当壮年的粗壮汉子,粗犷里带着一点清醒:“耶律将军,我若是不信任你,我也不会起兵跟随你!将军,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是想着萧族部落会坐山观虎斗,对?可是,毕竟耶律赫大人是死在萧族部落手里,他们对我们应该更是除之而后快。” :“咦,你这家伙,当了族长果然是不一样了,会动脑子了哈。不是当年那个带着三百人就敢冲撞人家三千人的莽夫了。哈哈,不错,不错!”耶律棠哈哈大笑起来。 第805章 谈谈条件 耶律棠笑容倏然一收,侧过头,轻描淡写的问::“耶律流川,这些日子,咱们一共出现多少逃兵?” 那个年轻的百夫长不假思索道:“今日的还没有报上来,前些日子累计三千三百二十名。” 周围几个将军轻松的笑起来:“我的人逃跑的最多,一千四百多。” :“我的也有一千。还跑了一个千夫长。” :“妈的,我逃跑的人才七百多,不过可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个个杀人不眨眼。” 。。。。。。 大家表情松快,侃侃而谈,不但没有愤怒和窘迫,反而颇为自豪。 木合塔看着一众人的表情,似乎也明白些什么,又惊又喜道:“耶律将军,你又用了将军卸甲那一招?” 耶律棠眼窝深陷,双瞳冒着阴冷凶光,仿佛暗处的毒蛇:“怎么样,你以为我为什么一路逃亡?把他们引的这么远?” :“咱们身后这些家伙眼尖的很,大队伍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这三三两两的溃逃,他们总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三千人绕一大圈,在苏拉姑山集结,往东可以袭击元族部落,往南可以袭击萧族部落,都不过七八天的路程,他们家里能打仗的男人都跟在我们身后。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将军,你准备用这个和萧族谈条件?”木合塔迫切的问,喜形于色,对耶律棠的钦佩无以言表,挪动身子,向耶律棠身边靠过去,眼里满是崇拜之色。 耶律棠搂住木合塔的肩膀,:“明日喊个人去给萧狂刀送个信去,萧狂刀再狂,也不敢拿整个部落老弱妇孺冒险?” 耶律勇武哼哧哼哧的:“将军,萧族杀了耶律大王,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耶律棠见几个将军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目光里充满仇恨,咧嘴阴森森的笑了一下:“一个个收拾,这一仗,只要我们打赢了,元族部落和萧族部落的声望掉入谷底,到时候,咱们一呼百应,就算正面作战,咱们也占了上风!” :“耶律家族有今天的名声,是咱们祖辈用马刀一刀刀砍杀出来的,是无数人用性命和鲜血换来的,妄图消灭我们?那是做梦!我们耶律族的汉子们,一定会成为所有敌人的噩梦!我们会砍下他们的头颅,祭奠咱们死去的族人!”耶律棠的声音不大,字字分明。 因为一路逃亡,他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疲倦,脸庞消瘦,两侧脸颊的线条分明如刀削般尖锐,透露出一股刚毅和坚韧。 :“我四风部落愿与将军一起,与耶律部落一起,共甘苦,同进退!”木合塔呼啦一声翻身跪拜地上,眼睛闪着亮光,仿佛又见到当年战场上那个威武霸道骁勇善战的将军。 耶律棠双手搭在木合塔肩上,用力将他提起来,在他厚实的胸口上用力捶了两拳:“我宣布,耶律部落和四风部落从此结为生死同盟,形同手足,有难一起扛,有福一起享!” :“有难一起扛,有福一起享!”身边将士们同时跳了起来,右手成拳,擂在胸口上。 士气高涨。 远处数骑蜂拥而至:“将军,元族军队距此七十里远,还在奋力赶路!” :“走了!晚上赶到荒水扎营。还有八十里地,让他们继续追。这一带,可是没有水源了。” :“呜呜~~~~”号角响起,休息好的士兵们叼着没有咽下去的肉干,翻身上马,大队伍呼啦啦的继续涌向前方。 次日中午,一骑高举双手,出现在萧族部落的斥候面前。 :“木合塔?怎么是你?你这是逃出来的?”萧山林见到木合塔的第一眼,心里一个咯噔,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警铃大作。 木合塔抬起被捆绑的双手:“萧长老,多年不见,你这神采不输当年啊。” :“解绑解绑,这是木合族长,绑着他做什么,松开!”萧山林坐在马上,向前方张望了几眼。 松绑后的木合塔活动着手腕:“萧长老,边上说几句话?” 萧狂刀双手抱在胸前,这阵子没有酒喝,没有女人,这精神可好的不行,追逐耶律部落快一个月了,反而更显得神采奕奕中气十足。:“有话就这里说呗,都是自己人,又没有外人。” 木合塔眼皮子翻了几下:“萧狂刀,你好歹也是个族长,你怎么还这么糊里糊涂的?我出现在这里,你就不好奇?我要说的话,能在这里说?我敢说,你也未必敢听!” 萧狂刀也不觉得被挖苦,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怕啥,你敢说,我就敢听。老子还怕你木合塔不成?” 木合塔侧眼看着萧山林:“萧长老,你也这样觉得?” :“停止前进,休息一会。木合,你跟我来。”萧山林挥挥手,招呼了一声,轻夹马腹,拨动马头,向一侧无人处走去。木合塔迈动腿,跟了上去。 萧狂刀左右看看:“休息一下。注意警戒。”拍马追上去:“木合,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你自己亲自来一趟?你是准备投降了?” 木合塔抬头看了看萧狂刀,:“你这家伙,还是这么狂啊,这些年日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投降?你投降还是我投降?” :“嘿嘿,你还不是一样,嘴硬的很?”萧狂刀嘴巴不饶人,可是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一点杀气,倒像是个孩子斗嘴一样。 :“坐,喝,说!”萧山林翻身下马,取下水囊递给木合塔。他的表情格外严肃,如临大敌的模样,萧狂刀看见大哥突然这么紧张,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翻身下马,手已经握在刀柄上。 木合塔大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坐,拔开木塞喝了几口水,又丢给萧山林:“实不相瞒,我来做个说客,明天,我们将和元古花正面对战,希望你萧长老,萧族长能约束军队,不要出击。”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一万五千人追击你们这么远,你说不战就不战了?”萧狂刀眉头一皱,抢先回答道,只是他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狂。 :“条件?”萧山林盘膝坐着,水囊放在一边,双手搭在膝盖上,说不出的冷静和沉稳。可是萧狂刀知道,但凡自己的大哥说话这么简练,就说明这时候的他,心里很是紧张。 木合塔挠挠头发:“耶律棠将军让我告诉你,你保持中立,耶律部落的战士就不对你们萧家部落动手。耶律家族有三千五百战士已经在苏拉姑山集结。” :“什么?”萧狂刀一脚将木合塔踢翻在地,“刷拉”一声长刀出鞘,架在木合塔脖子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老子砍了你!” :“刀子,滚开,让他说!”萧山林的脸色突然阴暗到极致。露出嗜人的眼神。 第806章 虚虚实实 木合塔侧头斜眼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刀锋冰冷,他又斜起眼看向凶神恶煞般的萧狂刀,毫不畏惧地伸出两个手指按在刀锋上,轻轻的将刀锋推开。干裂的嘴边扬起一抹嘲讽。 :“坐下听我说,别咋咋呼呼的吓唬人。我木合塔怕不是吓大的?” :“我操!”萧狂刀像是真的急了,抬起一脚将木合塔踢翻。提刀就剁! 萧山林一声怒喝:“住手!” 萧狂刀呼啸而下的战刀戛然而止,雪亮刀锋在木合塔的眼前一闪。:“木合族长,谈事就谈事,不要挑衅他,别忘了,他发起狂来,连自己爹都敢砍。” 木合塔从地上爬起来坐好,脸上气血翻涌,却不再挑衅萧狂刀,萧狂刀年轻时候脾气暴躁,有次和他爹吵架,吵急了挥刀就砍,在他爹手臂上划出一条大口子,这在草原上,也属于罕见的混账行为。 :“耶律棠将军让我告诉你,明日一战,你部不要出现,我们自然会放过你们部落,否则,那就鱼死网破。你们也不用想着救人了,耶律将军故意把你们引到这么远,你想回去,日夜兼程,也要半个月?救得了吗?” 萧山林的眼中燃起一团怒火,灼灼燃烧,双手握拳,手指都因用力而发白,身子都有些颤动,像是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就算我今天出卖了元古花,你们又怎么能保证将来不会袭扰我萧族部落。”萧山林再开口,嗓子都因为紧张而沙哑。 木合塔叹口气:“萧长老,明日一战,耶律族只有一万六千人,元古花有两万五千人,若是我们输了,那就万事皆休,若是元古花不敌,那就只能证明,他们元族部落根本就不配坐在王位上!” 萧山林微微低下头,脸色忽红忽白,像是在做艰难的选择。 :“哥!你还想什么?回去救人啊!他们打架,就算死绝了,又关我们屁事!我们回去救人!”萧狂刀暴躁起来,对着萧山林咆哮起来。 这符合萧狂刀的性格,他是把族群看的特别重要的家伙,特别护犊子,否则以他这暴躁脾气,他又怎么能做到族长这个位置。 萧狂刀的急躁,影响了萧山林的判断,他一反刚才的犹豫不决,一拳砸在草地上,打出一个坑:“行!我应承你,你回去告诉耶律棠,我们可以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但如果我萧族部落有任何损失,我萧山林这辈子什么都不干,就专门收拾你元族部落,打赢元族我不敢说,但是我保证让元族部落的人永无宁日!” 木古塔也干脆:“萧长老,你也知道,我在耶律棠将军麾下作战三年,我了解耶律棠大人的为人,实不相瞒,耶律棠将军做事,比耶律赫大人干脆爽快,他不轻易允诺,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做到!” 木古塔又充满敬意的说道:“其实我若是耶律棠将军,我会威胁你们明日帮我们作战,但是耶律棠将军不愿意这样做。 他说,这是耶律部落和元族部落之间的事,其他人,都不要插手,草原是一家人,生活不易,不要把战争扩大,破坏整个草原的安定。” :“这样的人,值得我追随!”木古塔满怀感慨的丢下这句话,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我立刻回去禀告耶律将军,萧长老,萧族长明辨是非,将来耶律部落得势,一定不会忘记今日萧长老相助。” 目送木古塔单骑消失在草原的尽头,萧狂刀一改刚才的暴躁:“哥,我刚才演的还不错?木古塔肯定上当了。” 萧山林并没有几分喜色,点点头:“不错,演的不错,情绪饱满,张弛有度,我推荐你去黑石城的戏班子做个角儿,怎么样?” 萧狂刀也不在意大哥的调侃,嘿嘿笑:“大哥,你是怎么知道他会用这么一招呢?耶律棠肯定不会知道你已经做了防备,你也挺奸诈的啊。” :“我不是防他,我是防备草原上所有的人,别忘了,咱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一向都是弱肉强食,没有自保能力,随时都会被人吃的干干净净。”萧山林目光复杂的看着木古塔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又感慨道:“想不到耶律棠还有这样的后手,这家伙,不愧在战场上和东瀛人打了好几年仗,倒是长了不少真本事。” 萧狂刀将几根乱发拨到脑后:“哥,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真的就不要出兵,等他们自相残杀得了,咱们萧族,现在有机会坐山观虎斗。对我们部落将来发展,可是大有好处。” :“你想坐王位?部落里就一直打仗,打仗。。。运气好的话,最后用鲜血尸骨为你铺就一条踏上王位的台梯。运气不好的话,萧族部落就此消失,最后成为草原上一阵风,一层土。”萧山林声音低沉,喃喃自语道。 艳阳当头,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漫山遍野的绿草野花,在风中摇曳,春光明媚的大好日子里,萧山林的话让萧狂刀打了一个寒颤。 他急摇头,乌黑散乱的头发胡乱飞舞:“不要不要,我怕坐在上面睡不着。” :“那就是了,我们既然答应了元族,帮忙对抗耶律部落,就不能一再出尔反尔,否则以后咱们说出去的话,就没有诚信可言。” :“只怪耶律家族太独了,起事之初就先和我们同盟,现在就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了。”在萧山林心里,元宝并不是坐在王位上的最佳人选,在他看来,一个人能杀兄弑父,这样的人,并不可信。 可是也只有这么狠的人,才有可能真正坐稳这个位置。 :“哥,你想过没有,耶律棠的军队只有一万多人,就算我们没有上场,他怎么就有把握能战胜元古花的两万多军队?元家毕竟坐了几十年天下,你也看见了,元族军队也是人强马壮,军械精良。” :“耶律棠手下这群士兵可是打过仗,流过血,见过生死,凝聚力和战斗力一定不会比元古花的军队差,战场上,不是单纯靠人多就能获胜的。”萧山林在地上拔起一朵小花,白色小花嫩嫩的,花瓣轻薄,花瓣的边上,染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红。 抬眼望过去,一簇簇的小花聚成团,那一抹红汇在一起,红的鲜艳。 第807章 阳光vs坡道 一抹鱼肚白子在黑暗中尽头翻滚着,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展现自己的存在。凌晨的风变得更加急促和强劲,呼啸着穿越草原。 风声在耳边回响。天色将明未明,墨绿色的草浪在风的吹拂下涌动起伏。预示着这将是不寻常的一个日子。 孙燚骑着紫狼停驻镇北口城门外,骑兵浩浩荡荡的从身边涌过,有胆子大的老兵在队伍里喊:“副帅好。” :“副帅真帅。” :“副帅威武。” 。。。。。。孙燚笑呵呵的挥手示意,笑的像个弥勒佛,他贪婪的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不熟悉的士兵的脸,今天他不想板着脸去约束军纪,他心里很清楚,这一趟出发去草原的士兵,将要面临什么样生死劫难。 小柱子和卢大狗结伴出来,张雪原骑着马跟在他们两人身边,不断说着话,神情焦灼急切,黄骠马似乎对张雪原胯下的白玉骢颇感兴趣,一再侧头,不断的在边上闻闻嗅嗅。 白玉骢不堪其扰,看见紫狼,一声轻嘶,颠颠儿的小跑过去,在紫狼的脖子耳朵边蹭了几蹭。 孙燚微笑的看着有点尴尬的张雪原:“我都不答应你去,你去磨叽他们两个有啥子用啊?” 张雪原在白玉骢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又摸摸鼻子,表情扭捏了一下,又争辩道:“副帅,我比他们两更适合草原,毕竟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他们两个都远远不如我熟悉。” 小柱子驱马赶到,正听见张雪原的话,勃然变色:“熟悉什么,熟悉什么?草原是你家的啊?张雪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在副帅面前说我坏话?” 张雪原正要反驳,小柱子头一扭,傲娇道:“你闭嘴,老子不相信你!副帅,我走了,等我信儿。”说完,在黄骠马屁股上打了一下,骂骂咧咧:“你瞧你你瞧你,什么玩意儿都看得上,不就是白点,漂亮点吗?假象,那都是假象,你好好陪着老子,回头老子给你找一堆大长腿满足你。” 卢大狗嘿嘿坏笑着走过:“副帅,走了。这玩意儿,欠收拾,你好好调教调教他。”卢大狗说着恶狠狠的话,手指头对着张雪原指指点点,一副鄙视的表情。 :“瞧瞧,你惹众怒了。”孙燚伸手在白玉骢脖子上摸了几下。笑呵呵的:“滚回去休息,过几天老子出门,你要负责带路。你以为我留你在家里是让你享福的? 张雪原哼哧哼哧的拨转马头,往回走,正好遇见李砚往外走,他哼了一声,扭过头,目空一切的错身而过。引得李砚回头数次。 :“谁刺激他了?”李砚走到孙燚身边。 孙燚嘿嘿笑:“这家伙一直想跟着去,说不听啊。” 李砚回头又瞧了张雪原一眼,回过头来,狭长的双眼扬起:“走了,孙副帅!” :“大肚哥,保重!”孙燚抱抱拳,淡淡笑容挂在嘴角,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心。:“悠着点,灵活点,不要硬来。打不赢就跑,不丢人。” :“懂!我去骚扰又不是去打仗,有那两个贱兮兮的家伙,不会吃亏的。”李砚对着消失在晨曦中的小柱子和卢大狗两人方向扬扬下巴,气定神闲。 :“多听老张给的那几个人的话,他们熟悉环境。” 李砚双眉一展,作势欲飞:“知道,你怎么越来越啰嗦,老了吗?” :“你记得给老子好好的回来,要不然,你家卢俏俏要找孩子他爹,我就亲自带她去草原找!” 李砚白皙的脸上浮出一层红晕:“闭嘴!老子走了!” 金灿灿的太阳跃然而起,风更急,草浪翻涌仿佛绿色海洋,阳光洒下,金鳞点点。 北邙草原极尽西北处,两支大军相距数里,彼此都只能看见黑压压的敌人,旌旗林立,猎猎作响。 元古花微微眯着眼,看向对面的耶律部落军队,探马从四面八方回报军情,又迅速散向四方。隐约也能看见对面的探马同样的来来回回的奔跑。 :“将军,探马回报,方圆三十里内没有发现敌军,看对面的规模,应该是一万五千到一万八千人左右。”一个千夫长驱马赶至中军,汇报道。 大战在即,元古花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的问:“他们这是不准备继续跑了?这是要与我们决一死战?一万多人对付我们五万人,他哪来的信心?” 身边一个万夫长元世勇大大咧咧道:“将军,他们肯定也知道,再跑下去就没地方跑了,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另一名万夫长元哲笑呵呵道:“就是,他们被我们追的仓皇而逃,这一路上,零零散散有多少人逃离了队伍,再跑下去,人都要跑光了,还打什么仗呢。” ‘:“派人通知萧族长他们,让他们向我方靠近,寻找时机,及时出击。务必将耶律棠留在这里,生死不计。”元古花吩咐道。 虽然元古花自己手里就有三万多兵马,足足是耶律部落的两倍,可是元古花并没有大意,加上萧族部落的人马,那就更加万无一失。 须臾,十余骑从队伍里离开,往北边而去。 元古花扶着刀柄,神情并没有因为大战将始而感到紧张:“都说耶律棠有勇有谋,我瞧也是未必,现在他们面对太阳,这可是大大影响他们的视线,选了这么一个时机作战,他比耶律赫老将军可是差远了。” :“吹角,准备进攻!”元古花脸上倏然变得严肃起来,大声下令。 “呜呜~~~~呜~~~~~~”苍劲有力的号角声在草原上滚动,宣誓战斗即将打响,士兵们解下背上的骑兵弓,搭上弓箭,蓄势以待。 元古花回头望了一眼太阳的位置,机不可失:“元世勇,元哲,元狼,你们归队,听号令,三军齐发!咱们人多,不要和他打战术,以力取胜!争取一战决胜负!” :“是!将军。” 须臾,号角声猛然激昂高亢。 看着对面的骑兵开始动了,耶律棠冷硬的脸庞露出一丝丝得意的狞笑:“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借助阳光有利的时间里,主动发起攻击攻击。” :“呵呵,他们一定没有发现,这是个山坡,山坡虽然缓,冲锋时候,却能让战马的速度迅速提高起来,骑兵作战,速度为王!” :“吹角!迎敌!全军压上,跟老子冲!”耶律棠抽出战刀,向前奋力一挥,初升的阳光照在刀上,金光闪闪,杀气腾腾的指向对面敌人。 战马开始向前奔跑,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风声在耳边呼啸。 在耶律部落的将士眼里,耶律棠身后那一面猩红大旗,就是他们冲锋的方向! 第808章 跌落神坛的元族骑兵 元古花凝神远眺,脸色逐渐变得沉重下来,他没有想到,耶律棠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预备队,全军掩杀过来,丝毫不留余地。 耶律棠身边那杆猩红大旗,在绿色草原上格外耀眼夺目,激励着身后的士兵,也深深刺痛了元古花的眼睛。 元古花目光环视着身边留下来的三千名预备队成员们,一个奇特而诱人的念头涌上心头,也许自己也应该效仿耶律棠那样,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双方骑兵越来越近,几乎在同一时刻,双方弯弓搭箭,弓弦声震动,战场上空腾起灰蒙蒙的乌云,鸣镝声凄厉又尖锐,让人心神失守。 耶律部落的阵型在急速狂奔中,迅速形成箭镞阵型,耶律棠身后的那一面大旗,成为箭簇的锋芒,锐利的令人心寒! 元古花的的瞳孔倏然缩成针尖,他这时候发现,后发起冲锋的耶律部落,速度快的惊人,只是自己一恍惚间,他们已经跨越了战场中线,一头扎进自己的队伍中。 三万人的元族军队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他们气势正旺,早年间的荣耀,深深刻在他们的心底,元族军队,才是草原上最强悍最凶猛的军队,足以横扫一切。 而沉默的耶律部落,只有疾驰的马蹄声,无声无息的像元族中军位置插了下去,又狠又快。 元族军队果然有足够骄傲资本,见耶律部落冲锋阵型化作一个巨大的箭簇,并不慌乱,中军在冲锋中自动的聚集在一起,一万人的军队,也变作一支箭簇,万夫长元哲冲杀在箭簇前,毫不畏惧的撞向耶律部落。 左右两侧的骑兵也在压缩阵型,像两柄尖刀,斜刺着刺向耶律部落箭簇中段,意图将这一支箭簇拦腰截断,让其失去冲击力。 双方都陷入疯狂。 骑兵对阵,速度为王,这句话,在战场上,充分的体现出来,耶律棠用阳光作为诱饵,让元族部落忽略了微弱的地利差别,一边上坡,一边下坡,两边微弱的差别,就成为了最关键的胜负手。 左右两侧的尖刀,只来得及削去粗壮箭簇的边缘,并不能如愿斩断,耶律部落的骑兵山呼海啸般汹涌,撞断了元族骑兵的刀刃,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正面迎敌的元哲眼睛赤红,一头撞上眼神冷漠冰冷的耶律棠刀口上,只是一个照面,元哲的脑袋冲天而起,鲜血喷涌,喷在耶律棠身后的大旗上,大旗上的猩红,变成滴淌着鲜血的血红。 两支对冲的箭簇迎面相撞,在元族骑兵惊恐的眼神中,以耶律棠为锋刃的箭簇明显更为坚硬锐利,深深的撞入元族骑兵的阵型之中,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元族骑兵的箭簇阵型节节溃败,阵型很快陷入分崩离析的混乱之中。而左右两军截断未果,阵型大乱,还在努力重新整顿队伍,眼见着耶律赫破阵而过,锋头直冲元古花而去。 元古花脸上难看之极,他实在想不到,耶律棠居然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冲破军阵,拍马直逼自己而来,这是要将自己一举拿下的意思。 ::“全军都有!跟老子冲!,就算是死,也要把他们牢牢缠住,不能让他们逃脱。死战!死战!!”元古花怒喝道,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决绝的向迎面而来的耶律棠冲去。 :“死战!死战!死战!”身后三千骑兵同声怒吼,声震四野,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战刀,眼神坚定而决绝,这一仗要是打输了,元族部落将永远不能再草原上抬起高傲的头颅。 与元族部落的激昂不同,耶律棠手下的一万多骑兵依然保持着缄默的冲锋,他们的身子随着战马奔驰上下起伏,形成一种默契的韵律,极力控制着呼吸,在冲锋中保持冷静,保持体力。 耶律棠头发散开,在风中凌乱飘舞,眼神狠厉又冷静,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元古花,日前才刮过的脸颊,须茬铁青,像铸铁一般生硬。 对面气势汹汹冲锋而来的三千骑兵,让耶律棠有点意外,但是他并不放在眼里,反而觉得元族部落早就该掉下神坛,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种反扑,犯了战场大忌,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决定。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避开锋芒,在侧面纠缠袭扰,等待与大军集合,再决定是追杀还是围剿。 耶律棠呼吸悠长,全身充满力量,仿佛刚才的凿阵完全没有给他造成消耗,元族骑兵,真是久不经杀阵,懈怠的厉害。 这也在耶律棠的预料之中,否则他也不敢用自己一万多人的队伍,正面迎战倍于自己的队伍。 :“将军!将军!北面来敌,北面来敌!”耶律勇武突然出现在耶律棠一侧,风吹的他茂密的胡须盛开,露出一张巨口,对着耶律棠大喊。 耶律棠扭头向北面看去,天地尽头已然看见几个红点,红点迅速变大,红点后,又出现一条灰线。 他的眼神猛然黯淡下来,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结果,萧族部落,这是铁了心要与元族部落站在一起。可是,他们怎么就不怕自己真的屠了他们部落?还是,萧山林早就有了防备? 战机稍转即逝,耶律棠当机立断,战刀向前奋力一指,狂吼道:“杀穿他们!杀穿他们!”耶律棠眼角泛起红丝,这时候,才真正到了拼命的时候,只有击穿对面的三千骑兵,自己和身后的将士们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调转方向逃脱,反而会给元古花机会,他的三千人正好能拦腰截断自己的阵型,自己能够逃脱,可是至少要留下一多半的儿郎的性命。而最重要的是,失去士气,这一场仗结局已定。 马蹄声轰鸣,眼见着敌人援兵已到,耶律部落的骑兵们反而更加疯狂,这个时候,他们眼里紧紧盯着队伍前方的那一杆红色大旗,誓死相随。 若不是身边护卫抵死相拼,前仆后继的阻挡在元古花的身边,这一次对撞,元古花就会战死当场,耶律棠的战刀呼啸着砍向元古花脑袋的那一瞬间,元古花真的看见自己灵魂升天的恐惧。 身边无数战刀挥舞劈砍,不断有鲜血飞溅,不断有人惨叫落马,双方阵型交错而过,元古花勒缰回马,只是短短的这么数十息的时间,战场上已然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人的哀嚎声,马的悲鸣声,奏成死亡乐章。 只是一个照面,三千人马剩下不足千人。 元古花再一次被耶律部落的骑士正面破阵,吃了大亏。 元古花咧着嘴,脸色阴晴不定,而耶律棠的骑兵破阵后,直接绕了一个弧线,又一次往西北方向逃脱。 :“追!跟老子追上去!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元古花的命令像是受伤的野狼一般凄厉。 受尽凌辱的元古花,彻底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 第809章 借刀杀人 萧山林驱马赶到战场,耶律棠已经带着军队脱阵而出,逃之夭夭,元古花带着骑兵追了一阵,可惜士气低弱,眼见着耶律棠的军队越发远去,追之不及。无奈悻悻回来打扫战场。 :“哥,这元族的军队,真是没啥用,三万多人打一万多,打也打不过,缠也缠不住,追也追不上。。。。。”萧狂刀跟在萧山林身后,两人骑着马慢慢的观察了整个战场。 战斗虽然短暂,留给元族骑兵的伤害却是巨大的,遍地死伤中,元族骑兵占了七成,只是一次冲撞,元族骑兵死伤不下五千,而耶律部落不过一千来人战死。 春天的草地松软,被血水浸泡,血水很快沁入地里,草地变的更加湿滑,马蹄践踏过的黑色泥土变成一种诡异的褐色,马蹄踩过,留下一个个小坑,小坑里迅速蓄满黑红色的液体。 萧山林从战斗开始时候元族军队的位置观察,一路顺着双方冲锋的路线,走了一遍,最后站在耶律部落骑兵出现的地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明悟。 :“元古花大意了。耶律棠不是盲目选了这处地方作为战斗的场地。” :“这里是道下坡,很缓的下坡,若不是注意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耶律棠果然经验丰富,就用这么个小小缓坡,占了先机。他把骑兵的战术,玩的炉火纯青。”萧山林向萧狂刀解释道:“别说是元古花,换做你我,有可能也会上当。” :“一个缓坡而已,而且坡度这么低,差别不大?哥?”萧狂刀有些不服气。 萧山林瞥了萧狂刀一眼:“你以为打仗是什么?就是各种细节凑在一起,最后才能变成微弱优势。优势扩大,最后才是胜利。” :“耶律骑兵从这里出发,冲锋速度是越来越快,元古花那里出发,冲锋速度只会是越来越慢,或者是维持不变,骑兵冲锋,谁的速度快,谁占便宜。而且你感觉一下风向,风往南吹,弓箭都要飞的远一些。” 萧山林很细心的向萧狂刀解释这一切,萧狂刀力气过人,作战勇猛,却缺少一个名将需要拥有的细致和谨慎。 两人从坡上下来,回到元古花中军,元古花左臂上挨了一刀,伤口不算严重,正在处理伤口。 见到两人,万夫长元狼突然窜出来,张扬跋扈大声质问:“萧长老,大战开始你们不出现,等耶律棠逃了,你们才姗姗来迟,是什么意思?是故意等着看我们两败俱伤好占便宜是不是?” :“嗯?”萧山林一愣。 萧狂刀上前一步,指着元狼臭骂:“滚蛋,你是什么玩意儿,敢在我哥面前叫嚣?技不如人的废物,几万人打不过一万多人,你还有脸出来说话,我要是你,早就一刀割了自己,免得丢人现眼!” 元狼一巴掌甩过去,想要拍开萧狂刀的手指,萧狂刀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一推,将元狼甩出踉跄几步。 :“哈哈,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在老子面前张牙舞爪?难怪被打成狗。”萧狂刀一仰头哈哈大笑,浓密散乱的头发飞舞。 :“草!老子弄死你!”。“哐啷”一声,元狼抽出刀,表情扭曲,作势欲扑。 萧山林不慌不忙看向坐在地上脸色阴沉的元古花:“元将军,什么意思?” :“元狼,住手,滚蛋!整顿兵马,准备追击!”元古花脸色难看的很,恶狠狠的对着元狼吼道。 元狼悻悻收了刀,狠狠盯了萧狂刀一眼,萧狂刀不乐意了:“诶,别走,你过来把话说清楚,是老子救援不力,还是你们自己没有本事,一个会合都支持不住?” :“行了,你也别说了。”萧山林扯了萧狂刀一把。 萧狂刀的话糙,周围的一群元族士兵怒目而视,一时间剑拔弩张。 萧山林死死的盯着元古花,等他说话。 :“你们都滚蛋,我和萧长老有话说,都滚远点!”元古花不能装作看不见,虽然他也觉得就是萧族军队出现的迟了,才让耶律棠率部逃走,可是现在,萧族部落可是自己的盟友,要是和他们闹翻了,那后果才难看呢。 萧狂刀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一早做好战斗准备,传令兵一到,自己就率领大军疾驰而来,不曾有丝毫怠慢,谁他妈的能想到,三万多大军一个会合就被对手击破,自己紧赶慢赶,都没有来得及发挥一点作用。 :‘萧长老,见笑了,兄弟们吃了大亏,心里有火,请萧长老见谅。’元古花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站起来。 :“元将军,打仗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怪,耶律棠本来也是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也是年轻一代里在战场上厮杀时间最多的人,偶尔输在他手里,也不算什么事,毕竟他人少,补给困难,我们一路追击上去,他也无处可逃。”萧山林咽下一口怒气。 元古花点点头:“萧长老,我部受此挫败,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不如你先带领军队追上去,不要给他们喘息时间?” :“行!我马上带队出发。”萧山林丝毫不犹豫的应承。 :“那就辛苦萧长老了,我这里收拾完战场,就会追上去配合你们。”元古花神情郁郁,说话也没有多少底气,只是眼里的怒火并没有消失。 半刻钟不到,几声号角,萧族部落的骑兵呼啦啦的顺着耶律棠逃走的路线,追赶上去。 :“哥,他们是疯了吗?想把战败的责任归于我们身上?元族人这么不要脸了吗?”萧狂刀还在忿忿不平。 骑兵践踏过草原的痕迹很是明显,萧山林仔细观察路上马蹄印子,没有理会萧狂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腰背,看向远方:“耶律棠手下这支骑兵真是个强硬的对手,你瞧,这撤退井井有序,毫不慌乱。” 萧狂刀用手一撩头发,恣意张扬:“哥,元古花想用我们做替死鬼,借刀杀人,你看不出来吗?” :“你放心,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耶律棠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他们的对手,永远是元族部落第一,否则,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他还有什么能力对付元古花呢?” :“就是就是,咱们又不傻。追就追呗,慢慢追,不着急,看看谁更急切。” 第810章 草原乱像 小柱子叼着一根草杆,坐在黄骠马上左瞧右看,百般无聊。 广袤草原上的行军,初始还有些新鲜感,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厌倦,每日同样高远的天空,同样辽阔的草原,除了自己的军队,见不到任何人影。 草原上野兔很多,躲在草丛里,像是很机灵的样子,实际上蠢的要死,一箭一个,得来毫不费工夫。兔子肉并不好吃,没有什么油脂,偶尔打打牙祭还行,多吃几口就难以下咽。 若是运气好,遇见大的黄羊群,野驴群,那就是狂欢的节日。只是这样的运气实在不算多见。 向导王稀罕,李喜坐在马上,身子一摇一晃的,眯着眼,像是闭目养神,这都是在马背上生活了足够久的汉子,才能在晃悠的马上睡得着。 太阳西偏,这是茫茫草原上唯一能校准方向的标识,这一日差不多又走了百来里路,算算日子,几乎深入草原一千多里。居然还没有见到任何部落。 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抬眼望去,一只巨大的黑影划破湛蓝天空,向远处飞去。“海东青?这是海东青吗?”小柱子眼睛瞬间亮了。 :“大人,这是金雕,不是海东青,海东青要小一些。”刚才似乎还眯着眼打盹的王稀罕低下头,收回视线,回答小柱子。 王稀罕长得就怪稀罕,鼻子又长又挺,两个眼睛离得特别远,好像有仇似的,今生不愿相见。 这反而让他的视界变的比一般人要宽了许多,真正做到眼观好几路。 :“大人,看见远处那朦朦胧胧的影子吗?那是乌柞山,金雕住在那里。这个季节,那里是吐拨术部落的牧场,这个部落有五千多人。” 小柱子手搭凉棚,瞧了半天,除了草浪斜映夕阳一片光亮,啥也看不出来。 :“稀罕,还有多远?”小柱子引以为傲的好眼神落了下风,不羞不怒,反而打起了鬼主意,王稀罕这眼力,天生就该做斥候。 :“远着呢,好几十里地呢。我现在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影子。”王稀罕眼睛又眯了起来,像是是舍不得多用。 另一个向导李喜睁了眼,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过了乌柞山,就算真正进入草原了。那些水草肥美之地,都让那些大部落占据着。” :“大部落?那就最好不过了,大部落收获才多。”小柱子挠着下巴,喜滋滋的,辛苦跋涉这么久,终于看见猎物的影子了。 小柱子拨转马头:“吩咐下去,找个地方安营,放出警戒,我回去中军一趟。” 整整一个四月,两支人数均有四五千之多的骑兵队伍如幽灵般在广袤无垠的北邙草原上游弋穿梭着。 他们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忽而分散,忽而聚集。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十余个规模各异的草原部落竟然在一夜之间惨遭战火洗礼与血腥屠杀。 然而,草原实在太过广袤无边,再加上正值各个部落迁徙游牧之际,导致信息传递变得严重滞后。待到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黑石城时,已然过去了漫长的大半个月时间。此时此刻,草原上也悄然步入了初夏时节。 收到第一份消息的时候,朴熙芳并没有在意,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和所有人一样,都聚焦在西北边耶律部落和元族部落生死战场上。 谁也没有想到,耶律部落居然还留了后手,数千耶律部落骑兵在一个夜晚突袭了元族部落驻地,元族部落没有防备,整个部落死伤无数。 若不是元族部落实在庞大,而部落里那些老人曾经也都是驰骋草原的老兵,在慌乱过后及时组织起人手抵抗反击,给耶律部落骑兵也造成足够的伤害,那仅仅这一次偷袭,就足以让元族部落在草原上彻底消失。 整个草原的局势变的更加扑朔迷离,再加上追杀耶律棠的过程中并不顺利,狡猾的耶律棠在逃亡途中诡计频出,让追击的元古花数次中计,损伤无数。让这袖手旁观或者出兵不出力的部落也越来越多了些。 这件事给北邙新王元宝以极大的刺激,他不顾朴熙芳等大臣的反对,强制下令增兵,抽调了许多部落的战士前往西北战场支援元古花,务必要将耶律棠围杀在古乐草原。 一连几天,七八份消息送到朴熙芳手里,朴熙芳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朴熙芳传见了送来消息的人,整整一天时间,仔细询问了所有的时间和细节,他心里开始泛起波澜,毫无疑问,这是大夏骑兵侵入草原。 送来消息的人都犯了一个大错,他们在惊慌逃亡中或者为了想引发王庭的重视,不约而同的把入侵的大夏骑兵人数往多了说,两万,三万。。数万。。。这就给了朴熙芳极大的困惑,大夏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多骑兵,而且,都是这般骁勇凶狠? 而这时候,整个草原部落几乎都被西北战场的同室操戈吸引过去,几乎每一个有实力的部落都被抽调了战士前往,草原太大了,一来一去,来回路上都要跑上两个月之久。 朴熙芳怀里揣着一叠整理出来的事件经过,惴惴不安的出现在王庭,等待元宝的接见。 元宝一向表现出来的冷静和儒雅完全消失不见,书房外两道门口候着的朴熙芳都能听见他歇斯底里的暴躁怒吼。 朴熙芳并不意外,这段日子里的元宝,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多疑易怒,狂躁无礼,而这时候还敢出现的元宝面前的,肯定只有元归青那个老东西。 :“我不要听任何理由,你就给我下令,萧族部落若是不能好好配合元古花拿下耶律棠,那先王给萧族部落的一切特权,全部取消!那牧场,也给我吐出来!有德者居之!” 元归青倔强的抬着头,皱纹深刻,显得苦大仇深:“大王,你不要只听元古花的一面之词!他自己一意孤行,不听萧山林的提醒,数次陷入困境,若不是萧山林始终在周围护佑,元古花早就兵败如山倒!我这里都有随军眠卒的密信!”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萧山林若不是与耶律棠有所勾结,上次萧族骑兵从苏拉姑山出发,袭击我元族部落,为什么不去袭击萧族部落?要知道,去萧族部落只有七百多里,去我元族,是一千多里地!舍近求远,是什么意思?” :“元大人,怎么,现在你要为萧山林说情吗?”元宝恼羞成怒,自己部落被袭击,而过去近一个月,还没有消灭耶律棠,这是狠狠抽在他脸上的大耳瓜子,让他抬不起头来。 :“还有,你的眠卒不是很厉害吗?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找到耶律部落的族人躲到哪里去了?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大王!大王!臣对大王忠心,苍天可鉴!没有一丝一毫私心!请大王明鉴!”元归青跪倒在地,高昂着头,声嘶力竭的呼喊。 站在元宝身后的罗毅诚,微微皱了皱眉。 第811章 大夏骑兵来了 :“大王,南院大王朴大人求见。”书房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叫进来!”元宝吼了一声。又盯着元归青看,眼神狂躁:“正好,朴熙芳大人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到底是你元大人说的是实情,还是另有隐情。” 朴熙芳躬着身子走进书房,垂眼看见元归青跪倒在地,抬着下巴,一副桀骜不驯的倔强样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元归青和他岁数差不多大,都是七十岁的老人,又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呢。这般死心塌地的忠诚,意义何在? :“臣朴熙芳叩见大王。”朴熙芳作势要跪下去。 :“朴大人免礼,赐座。”元宝语气忽然就变得很是平和,像是有意区别对待。 朴熙芳明白这是元宝挑拨的手段,有些不耻,又有些无奈:“臣谢过大王。” :“朴大人,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份折子,元古花从古乐草原送回来的。”元宝亲自将桌子上一份书信送到朴熙芳手里。 朴熙芳一目十行的看完,将书信折叠好放在手里,抬眼望着元宝:“大王,元将军和萧族长已经将耶律棠逼进古乐草原,此乃大喜之事,恭喜大王。” 元宝脸上一僵,又平和的问:“朴大人,你觉得元古花状告萧族长不思进取,消极作战,可是事实?” 朴熙芳摇摇头:“大王,臣不知军事,不敢妄断前方战事。” 不等元宝说话,朴熙芳立刻掏出怀里折子:“陛下,臣这里也有一件大事不能决断,请陛下做主。”朴熙芳根本不想参与北边的战事,元族部落是大王立身根本,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维护部落的利益和名声。 毫无疑问,他就只能用牺牲萧族部落来维护这一切。 朴熙芳微微低头,翻着眼珠子悄悄观察元宝,他以为元宝看完折子,会暴跳如雷,偏偏只看见元宝的脸色阴晦几分,神色极其冷静。 元宝稍一沉思:“给元大人赐座。” 仆从搬来凳子,扶元归青坐下,元宝将手里的折子递给元归青:“朴大人的折子,元大人你看看。” 转过头,元宝长叹一声,唏嘘不已:“想我北邙疆土辽阔,拥兵数十万,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大王不过病了几年,怎么就变的如此不堪一击啊。” 元归青忍着膝盖的疼痛,迅速看完手里的折子,侧头看了朴熙芳一眼,朴熙芳默默点点头,表示认同。 :“大王,臣以为,耶律棠不过万人,已经身处绝境,只要元古花和萧长老真诚合作,他翻不起什么风波。” 元归青声音有些哑:“现在当务之急是抽调部落大军回来,对付大夏骑兵。此刻千万不能让大夏骑兵发现我草原上兵力空虚,否则必成大患。” :“臣以为元大人所言极是。”朴熙芳点头称是。 :“大夏骑兵最后出没的位置距离我王庭不过一千六七百里,四月七日劫掠万鹿余部落,四月十三日,又屠戮了刹满都拉部落,两个部落相距可是七百多里地,很明显,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胆子也越来越大。” 元归青附议道:“是,现在必须先抽调一支骑兵往那个方向搜寻过去,我们的骑兵露了行踪,他们应该就不敢那么放肆。” 元宝强作镇定,藏在书桌下的手互相掐着:“朴大人折子上说,大夏入侵骑兵有数万骑,我们周围现在哪里抽的出那么多兵力前去阻拦?” :“大王,对大夏骑兵兵力这一点上我有质疑,以我掌握的情报,大夏骑兵不可能超过两万,真正有战场经验的最多也就一万来骑。”元归青凝神正色道。 :“去年,他们也有骑兵前来草原袭扰,当时也毁了几个部落,可是,那才三四千人的规模,不可能一年之后,就能拥有数万骑兵。” :“我个人以为,大夏骑兵最多不过万,而且是以袭扰捣乱为主,绝不会和我们主力骑兵发生正面冲突。” 元宝想了想,又看向朴熙芳:“朴大人,现在遭袭的都是你南边的部落,你有什么看法?” 朴熙芳点点头,若有所思:“大王,我同意元大人的判断,大夏骑兵数量应该有限,若真是数万大军出没草原,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后勤补给不出问题。” :“行,这事情就先这样办,朴大人先去组织军队前往巡查迎敌,元大人,你枢密院下个令,将调派去古乐战场的部落骑兵抽调回来。对,让他们绕一个圈,顺着邙山山脉往回走,想办法,把大夏这股骑兵给我堵在草原上,老子让他们来的去不得!”元宝一改刚才的从容冷静,杀气腾腾吩咐道。 元宝拿起书桌上的毛笔:“等一下,我给元古花和萧山林写封信去,你让人用最快速度送过去。耶律棠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 朴熙芳起身告辞:“大王,我先回去安排,派兵阻挡大夏骑兵,不能让他们长驱直入,为所欲为!” :“嗯!去。”元宝奋笔疾书,头都没有抬一下。 初夏的夜晚,夜风轻拂,很是有些凉爽,一个湖泊边,篝火熊熊,香喷喷的烤肉味随风飘入夜色中。 士兵们围在篝火旁,大声喧哗,意气风发。 :“哇,洗个凉水澡,真是清爽。”小柱子和卢大狗晃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膀子出现在李砚身边,李砚举着小刀子,刀上插着一块烤肉,吃的满嘴流油。亲兵赵大根负责帮忙切肉,火旺了些,赵大根熏黑了脸。 :“大驴,你行不行啊,烤个肉而已,搞得这么狼狈,不信我来。”小柱子轻轻在赵大根屁股上踢了一下。 赵大根头都没有回:“滚蛋,边上等吃就行了。” 小柱子笑眯眯的坐在李砚身边:“大肚哥,吃饱了没,吃饱了说一说后面的计划啊,这一路还真奇怪,基本都没有受到什么抵抗。你说,会不会他们自己打乱战,都去打仗了呢?” :“吃饱再说。”李砚从边上一个盆子里捞起几根洗干净的野葱塞进嘴里,李砚什么时候都挺有分寸,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毫无形象可言。 小柱子抓起一把野葱,分了几根给卢大狗:“你这妹夫,我瞧着都嫌弃,你家俏俏怎么就能看上眼。。。” 卢大狗接过野葱,对着白嫩嫩脆生生的葱白咬了一大口,顿时辣的嘴歪脸斜,含含糊糊说道:“下次见了俏俏,我帮你问一声。就说是你想知道。” 一阵风吹来,小柱子打了一个寒颤,卢俏俏可是一个狠辣货色,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出身,被她盯上了,可没个好。 诶。。。说起来,这些兄弟们找的媳妇个顶个的霸道,倒是哭着喊着要嫁给自己的小林悦,温婉娴静,娇俏可人。。。 第812章 互相牵挂 就着野葱吃烤肉,又是一番别样滋味,不知不觉,小柱子和卢大狗也吃撑了,卢大狗打着呛人的饱嗝:“可惜,少一碗酒,这时候来碗酒,这天为被,地为床,好睡,好睡!” 赵大根提着一个铁壶过来,在行囊里翻出一纸包茶叶,抓了一把丢进去,微微摇晃几下,茶香四起,夜风都吹不散。 李砚擦擦油腻的手,从行囊里找出几个小铁碗,一路奔波,小铁碗磕磕碰碰都有些变形,放在面前草地上,一人倒了一杯酽茶:“喝,肉吃多了要多喝茶。平爷说的。” :“怎么样,你们两个有什么提议,说来听听。”李砚端起小铁碗,溜着边哧溜吸了一小口。 小柱子和卢大狗两人光明正大的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你是主将,你说的算呗。” :“说,知道你们有小算计。给机会你们不说,之后就别说了。” 小柱子身子向前探,靠近李砚一些:“大肚哥,北邙空虚,不如我们搞票大的?黑石城,敢不敢?” 李砚眯起了眼,眼睛格外狭长,眼角又微微上翘,颇有几分英气:“就知道你们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这里去黑石城一千七百里地,距离我们大夏多远?三千一百里,去了黑石城,不准备回大夏了?还回得去吗?” :“刚来的时候,若是知道北邙局势是这样,我们倒是可以冒险一击,现在时机错过了,我们来的太久,肯定漏了行踪,这时候再去,对方有了准备,咱们没有机会。” 篝火摇曳,李砚的眼睛一会发光,一会又隐入黑暗,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晦明不定。:“可惜了!情报还是大问题。否则,若是咱们提着北邙王的脑袋送到阿蛮面前,嘿,他眼珠子都要崩出来。” 小柱子添油加醋:“对对对,还会抱着我们大腿叫爸爸。” 几个人异想天开胡说八道几句,话题又回到正题上,小柱子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行事?” 卢大狗急着接话:“我知道我知道,咱们继续深入,再搞几个部落。北邙人知道我们来了,一定会从西北抽调军队回来围剿我们,这样的话,也算给耶律部落一口喘息之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咱们,继续撕扯点皮肉,看戏就好。” 李砚和小柱子呆呆的看着卢大狗,卢大狗开始还得意洋洋,接着感觉到不好意思,最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有些不自然起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也是想过的。” 小柱子叹息一声:“瞧,这大狗都会动脑子了,我这个大哥以后想骗他出花酒钱也不容易了。” 李砚爽朗一笑,嘴角翘起,眼角扬起,眉毛飞起:“大狗,说的对,就按照你说的办。” :“不过嘛,我们其实需要拖着北邙骑兵在草原上绕几圈,别忘了,阿蛮那里可是有个重要的活,需要我们做掩护。北邙人的眼光都放在我们身上,才不会注意到阿蛮偷偷摸摸的干坏事。” :“呵呵,那就搞起来呗,让北邙人更乱一些,草原这么大,想要抓住我听风旗,哪有那么容易。”小柱子越是有活干,越是兴奋。 :“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往西南边走,有个塔塔木部落,人口过万,据说和北邙南院大王朴熙芳是亲家关系,距离是远了点,不过这样才出其不意。”李砚将碗里的茶一口喝了。 小柱子起身就走:“大肚哥,卢大狗说睡在地上舒服,就丢在这里给你看门。免得和我挤帐篷。” :“卧槽,我要给你看门!”卢大狗连滚带爬的追了过去。 李砚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在篝火间穿梭的背影,心里却有些不安。往后至少还要在草原上游荡到秋天结束,行踪暴露之后,往后的路途,走的不会再这么顺利了。 北邙骑兵并不是说的那么容易对付,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天时地利都在北邙人手里,真是围追堵截,也不好应付。 李砚向后一躺,忍不住舒服的哼了一声,草地浓密柔软,又带着点青草香,令人陶醉放松。 仰望星空,点点繁星闪动,活着一样。也不知道这时候,阿蛮的建城计划,开始了没有。 若是李砚能如金雕一般飞翔,就能在晴朗夜空下,看见东南方向,有一灯火通明之处,他刚刚想到的骁勇侯孙燚孙阿蛮,就在这灯火辉煌处,挑灯夜干,几乎不眠不休。 “炎峰山”半山坡上,开出一片平地,搭了许多草棚,四处弥漫着艾草燃烧的气味,地上铺着木板,无数人躺在木板上打着惊天动地的呼噜,山下工地上灯火通明,人喊马嘶,热闹的不行,也惊不醒睡着的人们。 陈阳双手捧着一个大海碗,坐在孙燚身边,灯火下,脸上两个大黑眼圈画上去似的,格外浓重。 陈阳有气无力的说:“今天又来了三千多人,工匠一千三,力工两千一,粮食还能吃七天,如果顺利,后续粮食能跟的上,老张说,今年气候有些反常,往年早就该下雨了。今年到现在就下了两场雨,没有耽误多少工期。” 孙燚转过脸来,脸上那黑眼圈一点不比陈阳轻:“快喝,我给你泡的参茶。喝了去睡一会,明天继续去给老子卖命。我收到信,李平平要来了,他来了,给你好好调调身子。” :“你大爷的,你就不怕自己累死了?这里的活,哪里需要你来干。你堂堂边军副帅,干嘛呢,收买人心啊。” 孙燚视线从山坡上看下去:“阳哥,不加快速度不行啊,两个月了,大肚哥他们可是在敌人肚子里窜来窜去,用弟兄们的命帮咱们打掩护呢。咱们这里早点竣工,他们就能早些撤出来,也就少死一些弟兄了。” :“大家伙很拼命。人手还是少了点。再说,你妈的你一次要建设这么大的一座城,这质量还要保证。万一下场雨给你垮了,那才让老子丢人了。”陈阳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参茶。 :“诶,我还是相信咱阳哥的,阳哥干不出那么没屁眼的活。”孙燚咧嘴笑笑,笑的也没有什么力气。 :“去睡会,按这进度,城墙再有三个月就成型了,后面的事,就没有那么着急了,可以慢慢收拾。”陈阳靠着孙燚,说着话,眼皮子沉重起来,手里的大碗都沉重起来。 星空光璀璨,明月当空。 第813章 长途奔袭 都拉部落的族长乌恩心情激荡,身后五千大军浩浩荡荡,挥军东南方向。 朴熙芳下的命令里说的很清楚,有一股数量不详的大夏骑兵队伍深入草原,出现在王庭南边,具体位置不确定,需要都拉部落出兵五千,前去搜索,探明位置和详情。 当然,若是能将闯入草原的大夏骑兵击溃或者绞杀,大王会亲自下旨,给部落换一处水草更为肥美的牧场,并且将奖励牲口过万,黄金千两。 乌恩才接了族长位置没一年,三十多岁的他,正是血气方刚年富力强的年龄,迫不及待的想向族人证明自己。接到命令,这个雄心勃勃的年轻族长立刻寻找到了成功的方向。 大夏骑兵?大夏有骑兵吗?不是能坐在马背上跑几圈的士兵就叫做骑兵。只有咱们草原上这些勇士们,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射娴熟,能打能战的,才有资格叫做骑兵! 乌恩现在迫不及待的能找到大夏骑兵,将他们全杀了。让这天赐的功劳落在自己头上,或许,从此后,都拉部落,也将有机会成为北邙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那作为族长,乌恩的功绩将会超越之前历任族长,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入夏的草原,中午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乌恩脸上蒙着一块布巾,布巾轻薄透气,听说是大夏才有,大夏,大夏,有朝一日铁蹄踏破大夏,是每个草原人梦寐以求的希望。取不尽的金银珠宝,喝不完的良酒佳酿,玩不够的女子佳人。。。 转眼间,乌恩已经在宽阔的草原上寻了半个多月,除了看见两个被彻底毁灭的部落,始终没有发现大夏骑兵的踪迹,草原下过两场雷暴雨,暴雨过后,草木疯长,之前的痕迹,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见着送上门的功劳不翼而飞,这一趟劳师动众,将部落里所有能打仗的男人们都带出来,若不能取得战功,那损失可就大了。 :“继续找,探马放出去,放远点,任何痕迹不要错过,我就不信他们能插翅而飞!”乌恩出发前的雄心壮志变得焦灼躁动。 乌恩的期待和努力,终究还是徒劳无功。 在一个夜风清爽的夜里,距离他九百多里外西南方向,一处归属塔塔木部落的小部落遭遇大股骑兵袭击,几乎毫无防备的小部落顷刻间烟消云散,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骑借着夜幕的掩护,逃出生天。 十几个骑士奋力鞭马,向距离八十里外塔塔木部落狂奔而去。 塔塔木部落近两万人,占据一大片牧场,能战之士也有五六千之多,因为地理优势和朴熙芳的刻意维护,这一次草原纷乱没有影响到塔塔木部落,塔塔木部落仿佛就是北邙草原上的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多年的安定生活,让塔塔木部落也犯下了大错,他们的反应太慢了。 当他们细致的向报信人问清楚情况,反应过来,吹动号角开始召集战士抵挡之时,远处轰鸣的马蹄声敲打大地,急密的像敲打在他们心上。 月光下,三路骑兵并驾齐驱,像是三支城弩,凶狠的势不可挡的长驱直入。夜色在他们身边弥漫,像是蒙上一层邪恶。 :“直接冲进去,不要讲究战术,速度就是战术!”李砚一声大喝,长枪“诡刺”在手,枣红马长嘶一声,奋蹄向前,一马当先。鬓毛飞扬,与风共舞。 塔塔木部落里,凄厉的号角声仿佛在黑夜里发出呻吟的长嚎,部落里三三两两的点起篝火,男人持刀冲出毡包,不少人还一身酒气,神情恍惚,似乎都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夜袭本来就是最难以抵挡,失于警惕又久疏战阵的塔塔木部落一瞬间就陷入巨大的恐慌中,战马在部落里横冲直撞,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闪出一道道绚丽的光,鲜血飞溅,那浓重的血腥味沉甸甸的,夜风吹不散。 李砚脸色冷峻无情,在阴晦不明间仿佛来地狱的恶魔,手中的“诡刺”倏来忽往,神出鬼没,不知道刺穿多少挥舞着弯刀的部落战士咽喉,他的眼神依然冷漠,没有一点儿人味。 卢大狗挥舞长刀左右劈砍,嘴里发出尖锐的怪叫,身后血旗军的兄弟们也向他一样,怪叫连连,若是离的远了,或许就象凶残的狼群,在夜里发出凄厉的嚎叫。 塔塔木部落的族长扎吉巴勒,六十多岁,光着的上半身又肥又胖,慌慌张张的踩蹬上马,或许是吓的手脚酸软,几次都没有爬上马背,身边几个护卫面色恐慌,抱着他的腿,一起用力,才将他架到马上,那战马哀鸣一声,马背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弯曲。 塔塔木部落的抵抗力脆弱的像个泡泡,轻轻一戳就破。厮杀声越来越近。几十名护卫聚集过来,纷纷上马,护卫着扎吉巴勒往外逃跑。 战马才刚刚起步,,一支队伍斜刺过来,看的出来,马上的骑士身材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消瘦,脸上的表情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般的凶狠,反而带着一点点喜庆的味道。 :“老大,大家伙,要活的还是死的?”小柱子的亲兵猴子手里提着两只连弩,眉开眼笑的,堵住了大人物,功劳可是不小,事后封赏,至少能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正好能去山海关,找花锦楼的小红袍姑娘包个夜,美滋滋,美滋滋。。。 :“死活都要,活的贵一点。你别笑的那么淫荡成不成,怎么,看见个大胖子也值得你流口水?你这口味很重啊。”小柱子嫌弃的说道。 猴子没有回话,喊了一声:“兄弟们,留下胖子,其他的不值钱,杀了。” 几十只连弩同时抬起,“咄咄咄”一阵密集的声响后,扎吉巴勒发现身边所有的护卫都滚落马下,战马受了伤又受了惊,悲嘶着乱蹦乱跳,转眼也四散奔去。 :“去几个人,把胖子绑了,弩箭去收拾一下,省着点用。这里可是没地补充。用完了不要找老子要。”小柱子吆喝一声,拨转马头,:“其他人,跟我走,尽量不要让人逃了出去。” 马蹄声又响成一片,呼啸着冲入忽明忽暗的夜色里。 不知道是谁打翻了火把灯烛,引燃了毡包,火借风势,迅速燃烧起来,此刻天色微明,整个部落的人疯狂的四处逃散。 骑兵冲过偌大的部落,在另一头驻马回首。 :“留活口吗?好多人。”卢大狗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密密麻麻在草原上奔跑的人群,有些不安的问了一声。 李砚神色不变:“散开,追杀骑马的,一个时辰。” 第814章 阿木尔部落 族长扎吉巴勒一身肥膘,胸部耷拉着盖在肚皮上,肚皮耷拉着几乎垂到地上,既然逃不了,他也死了心,松松垮垮地随意坐在地上,表情反而镇定起来。 :“李喜,你来做翻译,将军有话要问他。”小柱子把向导李喜喊到面前。 扎吉巴勒咧开嘴,腮帮子两侧的肉胖的都垂下来,用不太标准的大夏话说道:“要什么翻译,我会说大夏话,当年,我们杀进大夏,可是抢了好多奴隶女人回来,哈哈,大夏的奴隶真听话,大夏的女人,皮肤真滑。。。可惜啊,娇生惯养的,扛不住咱们草原汉子。死的早。” 猴子神色一变,一巴掌抽在扎吉脸上:“闭嘴,将军问话,你再回答。” 扎吉猛然抬头,身上的肉荡了一荡:“小崽子,要杀就杀,老子眨一下眼,就是你养的。” 李砚冷眼看着扎吉,问小柱子:“你留下他干什么?这么胖,要吃我们多少粮食?怎么, 你要把口粮给他?” :“哥,你不会看不出,这个家伙故意惹事,但求一死吗?”小柱子眼珠子铮亮:“他身上肯定有东西可挖。” 卢大狗懒散地坐在地上,身上像是没有一根骨头似的,比扎吉的姿势还要松垮,:“小柱子说得对,他想死。诶,你们手里有没有会用刑的家伙,这家伙细皮嫩肉的,我估计扛不住几下。” :“小崽子,老子砍你们大夏人头的时候,你们还在娘胎里呢,吓唬我?就凭你们?”扎吉巴勒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大部落族长的倔强和硬气。 小柱子不生气,笑眯眯地:“哎呀,终于遇见硬茬了,太好了,我和春风亭的老黄学过两手,总是没有机会用,今儿让你们瞧瞧我柱子哥的厉害。猴子,去,抓些老鼠来。” :“太费劲了,不如按草原的规矩,给他点天灯呗。”李砚一说话,那股子阴森森的劲儿,连初升的阳光都冷了几分。:“这一身好油,估计能一直点到他们的援兵到来。” 卢大狗一骨碌坐好,兴致勃勃:“诶,这主意不错,我们搞个马车拖着他走,看看他这一身好油能熬多久,我坐庄,赌五两银子,我觉得至少五天不会炼干。” 扎吉眼皮剧烈的跳了几下,变得紧张起来,眼前几个年轻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孩子,偏偏说出来的话,透着一股浓浓的邪恶。 李砚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往卢大狗身上一丢:“我去看看受伤的士兵,给你们半个时辰,能问就问,不能问,就按卢大狗的意见办,我看他能炼七天。我赌五两。” 卢大狗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几颗碎银子:“嘿,我接了,还有谁要赌?小柱子?有兴趣没?猴子?” :“你们要问什么?我说了,给我一个痛快!”扎吉巴勒抬起头,眼神真诚。 卢大狗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对小柱子伸出手:“赌多少?我知道你最近发了财,这样,你赌多少,我赔多少。” 小柱子眨眨眼,很惋惜的说:“你没听见吗,他要说了。怎么,你敢违背李将军的命令?你也想被点天灯?” 一股焦臭味道从远处传来,猴子惊呼:“卧槽,哪里来那么多乌鸦,从哪来的?” 扭头看去,塔塔木部落上空,黑烟缭绕,无数漆黑如墨的乌鸦在空中盘旋,越聚越多,仿佛一片黑色的乌云笼罩了整个部落。发出凄惨而刺耳的鸣叫,哭丧一般。 扎吉艰难的扭过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每一块肥肉都在颤动,再转过身子,一张肥胖油腻的大脸说不出的悲哀:“你们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有一个要求,我死了,你们把我丢在部落那里,我要和我的族人死在一起。” 几个时辰过去,队伍出发,缴获了无数优良战马,士兵们又将手里的战马换了一遍,这一路走来,优胜劣汰,一人三马都成了一人五马,每一匹马都优秀到可以做主力战马使用。 小柱子骑在一匹新缴获的青色大马上,不断调整着坐姿,似乎坐的不够舒服,黄骠马跟在他的一侧,那眼珠子里血丝弥漫,掀着上唇,露出一拍黄色大牙,不断打着响鼻,一副挑衅模样。 :“行啦行啦,老子让你休息会,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刚才冲锋的时候你都跑岔气了,你自己不知道啊?休息两天,吃好喝好,老子再骑你!”小柱子转过身,对着黄骠马一通骂。 黄骠马张开大嘴,像是戏谑的冷笑一下,在青色大马屁股上啃了一口,那青色大马也是个暴脾气,前身一低,屁股一翘,双蹄同时弹踢,始作俑者黄骠马躲得快,屁事没有,小柱子措不及防,差点被掀下马来。 众人轰然大笑,卢大狗最是得意:“该!谁让你跟老子抢,就你这小体格子,一匹马都伺候不好,还想伺候两匹?” 小柱子勒紧缰绳,不但不怒,反而大喜:“哈,老子这次捡到宝了,这匹马性子这么野,老子喜欢。”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行军方向的正前方七八百里处,有一支骑兵迎面而来,这是接到命令,从古乐草原方向撤退回来,专门为了堵截包抄他们后路,号称草原雄鹰的阿木尔部落。人数一万两千人。 阿木尔部落在草原上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用中原人的话来说,属于听调不听宣的存在,其实这和当初的耶律部落几乎是一样的地位,不过后来耶律赫受封北院大王,耶律部落也开始更加配合北邙王庭的号令。 阿木尔部落位于北邙草原中西部阿木尔山下,阿木尔山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一个坡度很缓,占地极为广阔的大丘陵山,林地茂盛,水源丰富,是各种动物的天堂。 所以,阿木尔部落和其他游牧部落不同,他们长期占据这里,从来就不曾离开,以游牧和捕猎为生,而他们的战士,不仅仅是骑术高超,这射箭更是看家本领,精通各种林间陷阱机关,极其难以对付。 在草原人眼里,阿木尔部落更是魔鬼的部落,在他们部落里,看不见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他们有个流传多年的规矩,老人过了六十,就要脱光衣矩,走进林子深处,用自己的身体,回馈长生天的恩赐。 阿木尔部落虽然只有四五万人,却男女都是战士,就算是十几岁的男孩上了战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货色。 就像现在这样,领头骑兵首领不过四十来岁,身边一匹壮硕的胭脂马上,坐着一个眉眼间还有些稚嫩的年轻少年。背上一把色泽古朴的大弓,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阿木尔部落鲁哈勃克的孩子,也是未来的族长,鲁哈儿。 第815章 旗鼓相当 :“爹,我们真的能遇见大夏骑兵吗?大夏骑兵厉害吗?比耶律棠厉害?”漫长的行军,让鲁哈儿有些无聊。 鲁哈勃克身材不算高大,一件无肩布衣,套着一件皮甲,古铜色的胳膊上的线条流畅,没有特别宽厚的胸肌,也没有大肚腩,四十多岁的人,不但不臃肿,反而给人一种很敏捷矫健的感觉。和草原人的的膀大腰圆格格不入。 阳光越发热烈,鲁哈勃克戴着一顶与众不同的宽檐帽子,眼睛藏在帽檐阴影里,鹰凖一般锐利。 听到鲁哈儿一连串的问,侧过头去,眼睛眯了起来,瞬间就变的慈眉善目:“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大夏骑兵,以前大夏骑兵挺凶的,不过人少马少,不成气候。肯定不如耶律棠的骑兵厉害。” 太阳晒的鲁哈儿脸红彤彤的,细密的汗珠子粘在脸上细密的绒毛上,更显的稚嫩,他眨眨眼,有些顽皮道:“爹,你说,到底是我们阿木尔骑兵厉害,还是耶律棠骑兵厉害?” 又有几路探马向周围散开,过了很久,地平线上出现几颗黑点,先前外出侦查的探马出现在视线里,鲁哈勃克眯着眼睛,看他们不紧不慢的走马而来,说明周围方圆五十里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这种事怎么好说呢,耶律部落也是能征善战,应该差不多。” :“嗯,草原上差不多,但是到了林子里,他们可就不如我们了。”鲁哈儿有点小得意。 :“呵呵。。。”鲁哈勃克笑笑,没有回答。 鲁哈儿一副大人神态:“我知道爹为什么收到讨伐耶律部落的军令那么不开心,行军速度也是拖拖拉拉的,你就是不想与耶律部落为敌?” :“我不想和草原上任何部落为敌。”鲁哈勃可这下回答的可快。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杀大夏骑兵呢?大夏骑兵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欺辱过我们?”鲁哈儿好奇的问。 鲁哈勃克犹豫一下,耐心解释道:“没有,其实是我们去欺辱过他们,最后是我们打输了,所以成了世仇。大夏人,一直很仇恨我们北邙草原上的人。” :“咦,好丢脸。去打人家,结果还没打过。。。”鲁哈儿嘿嘿笑了起来,也不觉得丢脸,毕竟这曾经的恩怨,离他太远。 陷阵营骑兵和阿木尔骑兵在一种双方都很警惕,其实又有些意外的方式下,迎面撞到一起。 听风旗的小旗黄七两控制着战马,转了两圈:“去,王让和猪头回去报信,就说遇见敌军探马,不知道主力有多少人马。” :“诶,黄哥,咱们冲过去抓个人问问不就得了?”二十四五岁的年轻斥候邓刚眼睛发光,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好斗的欲望。 作为听风旗猴子亲自教出来的徒弟,邓刚总是听师傅吹牛说战场上杀过多少敌人,打过多少胜仗,年轻人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勇猛不输师傅。 小旗黄七两算是听风旗的老兵,好战心更强,只是牢记老大小柱子的教导,这是在北邙草原,一切行事,都得谨小慎微,安全为上,不可盲目行事。所以这时候听了邓刚的话,并没有着急做出决定。 :“不用你去抓,他们冲过来了。”另一个老兵眯着眼,从马鞍边上取下连弩,拉上弓弦,好整以暇。又看见对面骑兵手搭弓箭,走马如飞,又招呼了一声,:“手盾准备。” :“王让,猪头,你们去后方等我们,若我们不敌,你们迅速回去禀告军情。”黄七两抽出战刀,声音陡然严厉:“弟兄们,跟我上!” 马蹄疾飞,斥候探马本来就是骑兵里最厉害的角色,双方都是心高气傲的主,一旦交上手,就是你死我活的拼杀。 将将进入弓箭射程,两边同时弯弓搭箭,迅速射出三四箭。反手将弓箭背在身后,抽出手盾,战刀,连弩。。。 数点寒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黄七两一伏身,整个身体几乎都贴在马背上,“嗖嗖”几声,身后传来两声闷哼,有士兵大喊:“葫芦落马,张义中箭。” :“我没事~~~”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喊道。 仓促间黄七两也不敢回头,只能俯身向前猛冲,他左手连弩右手战刀,面对弓箭来袭,不管不顾,奋力踢马。战马发了疯似的向前猛冲。 斥候的荣誉感,让厮杀变得更为惨烈,拼死一搏,互不相让,这场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仿佛一阵狂风过境,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邓刚落于马下,抱着敌人,双手手指像钳子一样深深的掐在对手脖子上,对手脸色乌青,舌头吐出半截,歪着脑袋,早已经没了气息。 黄七两身上挨了三刀,所幸并不致命,他踉跄的走过来,拉扯邓刚一下:“放手,他死了。”邓刚身子摇晃一下,没有反应,黄七两再一眼看去,瞳孔缩紧,邓刚腹部被切开一道宽口,肠子和血淌了一地,早也停止了呼吸。 :“除了我们三个,没活的了。”脸色黢黑的张义费力的走过来,他的左肩膀上插着半截弓箭,大腿上被刀尖刺出一个嘴巴大的口子,血汩汩而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烧饼,帮我包一下,我左手用不上力。” 一个满头满脸血污的士兵走过来,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巾,帮张义包扎起来,污血遮挡了他的表情,他说话有些急:“黄七两,别看了,干净收拾战场回去,咱们用上连弩,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一个活口都没有弄到,这波敌人,不简单。” 一个多时辰后,鲁哈勃克出现在这一片小小战场上,骑在马上,在战场上走了一圈,地上的尸首都被割去了脑袋,残缺的躺在地上,有些凄凉。他脸色不太好看,眼神锐利又冷峻。 :“族长,看来是遇见大夏骑兵的斥候,这是他们特有的弩箭,看痕迹人数不多,伤亡也不小。”千夫长鲁古和阿走到鲁哈勃克的马边上,递上去一根变形的弩箭。 鲁哈勃克抬眼眺望远方,时至正午,热气蒸腾,草原上的热浪几乎形成实质,空气都在扭曲。 :“把弟兄们埋了,探子多派出去几队,保持警惕。找个地方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作战。”鲁哈勃克变得很是冷静,就连他身边那个年轻孩子鲁哈儿,见到这般血腥场面,也冷静的不像个少年。 于此同时,李砚几乎做出了和鲁哈勃克同样的命令。派出大量的斥候去打探敌军兵力。然后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第816章 掩藏的杀手锏 双方军队很默契的将距离维持在五十里的距离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晚上,除了斥候们驱马来去如飞,双方都没有做出动作。 小柱子从前方回来,手里挽着一颗人头,皮甲裂开一个口子,头发散乱,脸上的汗水,血污和尘土混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狼狈。 :“受伤了?”李砚关切的问了一声:“大狗,去打点水来,给张旅旗洗洗。” 小柱子摇摇头,把手里人头一丢,坐下来,抓起李砚面前的茶水灌了好几大口,茶水又浓又涩,温温的正好入口。 :“这仗不好打,我一个总旗六十人,对阵他们六十人,他们死了三十七个,我们死了二十四个。好不容易抓了两个俘虏,押送回来的时候自己从马上翻下来,头撞地,死了。” 小柱子放下茶壶,盯着李砚,眼睛里布满血丝,:“对面没有直接攻击我们,不断用探马试探,他们的主将是个厉害角色。很谨慎。” 卢大狗往篝火里丢进最后几根柴火,无所畏惧的说:“这可是第一次遇见强敌,不能怂啊,怂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这么近的距离,我们若是跑了,他们会一直追在我们背后,而且消息传出去,退路上一定会有人阻截。”李砚抿着嘴,薄薄的嘴唇连成一线,透出坚定的决心。 小柱子没有说话,李砚是主将,这时候,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篝火燃尽,剩下黑红色的炭火,风一吹,忽明忽暗的,偶尔冒出几点火苗。 李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决定:“我们必须往西北方向走,这样才能吸引敌军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 :“往西北走,那会遇见更多敌人。”卢大狗露出几分神采:“再往西北走,咱们还有可能和耶律部落碰到一起,那时候,是不是可以和他们结盟了?哈哈。。。” 李砚眼睛一亮,看向小柱子,小柱子秒懂李砚的意思,惊诧的问到:“大肚哥,你打这个主意?太冒险了?” 不等李砚说话,小柱子反应更热烈:“这倒是真正的出其不意,北邙骑兵一定想不到我们会选择这样的路线。” 李砚摸着下巴好些日子没有刮的胡子,风吹日晒的,胡子拉碴,一张小白脸早就没了年轻俊然的模样。:“不管怎么说,先干翻对面再说。” :“来,让我们疯狂起来,大闹一场。”李砚虽然表情冷静,语气里的亢奋已然按耐不住,眼里似乎燃起熊熊火焰,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战意充沛,在夜色中弥散。 草原的清晨,笼罩一层薄雾,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王稀罕瞧了瞧天色,在地上抹了一把,直起身子说:“今日该有降雨。” 小柱子噗嗤一声笑:“王大稀罕,你别装神弄鬼,今晨有雾,如何会有雨?别看天色阴沉就胡说八道。” 王稀罕一脸委屈,义正言辞道:“将军,我没看错,今日一定有雨,雨还不小。” 李喜胆子小些,凑在边上,小心翼翼的:“将军,王稀罕说的没错,今日真是可能会下大雨。你闻闻,空气是不是有些潮湿。” 小柱子半信半疑的,像个小狗样伸着鼻子,上下嗅嗅,身边的亲兵们也觉得好奇效仿。 :“是啊,空气是有点湿气。” :“嗯,这种天气有湿气,是要下雨的前兆。” :“老大,你别说,还真是有点湿啊。” 亲兵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大战在即,一群人嘻嘻哈哈好像没心没肺一般。 小柱子也闻到空气中那淡淡的水气,扭头:“猴子,去通报李将军一声。” :“下雨好,下雨天,他们的弓箭就没了力,咱们的连弩,可不怎么受影响。这可是老天都在助我们一臂之力啊。”小柱子在黄骠马上左顾右盼,神采飞扬:“今天是咱们听风旗在草原上扬名立万的日子,他们可是用来扰乱敌军的,咱们才是杀敌主力,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听风旗可不仅仅是斥候,仗着快马连弩,更是混乱战场上神出鬼没的杀手。 听得探马回报,敌军徐徐逼近,鲁哈勃克下令列阵迎敌。 他有些纳闷,经过一天探马来来回回的侦查,知道对面骑兵也不过就是一个万人队而已,自己这里也是一个万人队,兵力上还略占便宜,想着对方可能会选择逃跑,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选择主动进攻。 大夏骑兵,有这么大胆了吗?是谁给了他们勇气?鲁哈勃克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被人瞧不起的恼怒。 :“爹,我听他们说,大夏骑兵压过来了?”年轻人总是瞌睡多些,鲁哈儿揉着眼睛,还没有睡醒的模样。 鲁哈勃克收敛眼里的杀意:“嗯,准备作战了,你跟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听到没有?否则我立刻安排人送你回去!” 鲁哈儿用力拍拍腰间的刀鞘,不悦道:“爹,你别小看我,我的刀,锋利的很。” :“哈哈。。。好!有我阿木尔部落的勇气!”鲁哈勃克没有生气,反而喜笑颜开。 天色果然越发阴暗,风也刮的急了些,把悠长的号角声带走很远很远。 旌旗猎猎,人马萧萧,刀光闪闪,虎视眈眈。 双方没有什么偷巧,面对面的严阵以待,相距不过二里,彼此几乎都能看见对面的举动。 低沉而有力的号角声逐渐变得高亢激昂起来!仿佛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觉醒,越发响亮且持续不断在天地间回荡。 双方的兵马同时动了起来。 身经百战的枣红马早就不是少年时候那般火爆焦躁,它的呼吸平稳富有节奏,脚步沉稳又有力,只有那一双竖直的耳朵,证明他完全融进战场的氛围。 李砚手里提着长枪诡刺,左手虚虚牵着马缰,狭长的眼眸平静如水,明明是一场生死大战,这一刻的他,却出奇的平静。 他的阵列里无数旗帜飘飞,花花绿绿的很是吸人眼睛,而鲁哈勃克看见这花枝招展的旗帜,觉得很有些好笑,大夏骑兵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却完全没有想到,在这胡乱飞舞的旗帜后面,藏着一支五百人的重甲骑兵。 这些日子里的劫掠,在几万匹战马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五百匹最为强壮的战马,给了重甲骑兵能够短时间内跟上轻骑兵冲锋速度的本钱。 这才是李砚的杀手锏。 第817章 五百重甲可破敌 “哒哒哒……”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如密集的鼓点一般,由远及近,响彻天地。 眨眼之间,这声音便如同汹涌澎湃的怒涛一般,迅速席卷而来。大地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气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震动也愈发剧烈,宛如一场可怕的地震即将爆发。 大夏骑兵呈直排冲锋,阿木尔骑兵在鲁哈勃克的指挥下,迅速变成箭头阵型,以点破面,或者两翼齐飞,都是草原骑兵最拿手的战术,信手拈来,娴熟至极。 眼见着双方距离不过两百步,面对阿木尔骑兵变阵,大夏骑兵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鲁哈勃克甚至看见对面大旗下那名将领脸上那淡淡的不怀好意的笑。 鲁哈勃克勃然色变,他敏锐的感觉大夏骑兵冲锋的动静,远比自己理解的更为狂暴和凶猛。 不等鲁哈勃克多想,大夏骑兵突然向左右分裂开来,失去旗帜的掩护,一队厚重的黑色重甲骑兵轰然撞入鲁哈勃克的眼中。 “散开!散开!”鲁哈勃克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肺都喊出来一般。他那张原本坚毅果敢的脸庞此刻也被惊恐所占据,双眼瞪得浑圆,额头上青筋暴起,充满难以置信和绝望。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同样作为锋矢阵型的重甲骑兵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粗暴无情地冲撞进了阿木尔骑兵的队伍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鲜血四溅。 巨大的冲撞力,摧枯拉朽地撞烂了阿木尔的骑兵阵营。 阿木尔骑兵大乱,而分散两侧的大夏轻骑兵对他们发起了狂暴的弓箭连弩劲射,乱箭如雨点般劈头盖脸的扑向混乱拥挤的阿木尔骑兵,这么近的距离,尖利的箭簇无情的收割生命。 阿木尔臃肿庞大的骑兵队伍仿佛被一层层剥去皮的洋葱。 亲兵前仆后继的殊死抵抗,为鲁哈勃克谋取一线生机,艰难的从重甲骑兵的冲撞砍杀中逃出生天,勒住缰绳回首看去,鲁哈勃克眼眶撕裂,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被撞倒、踩踏,毫无还手之力。 :“竖起老子的战旗,吹角!吹角!收拢士兵,在我身后,重新整队!”鲁哈勃克牙齿都咬出了血,凶狠的下了命令。 “呜呜~~~~”哀鸣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混乱战场上,盲目又无助的阿木尔骑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约而同的开始向大旗奔去,先是零零星星,接着是一队队的人马无意抵抗冲出战场,试图与鲁哈勃克汇合。 毕竟是人数少了些,五百重甲骑兵并没有彻底穿透厚重的阿木尔骑兵阵型,才将敌军的阵型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浸透力就被耗尽。 只是这时候,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一万多人的阿木尔骑兵乱做一团,只想从战场上逃脱出去,再也没有反击的余力。 小柱子带领着听风旗,在战场上如鱼得水,以十个小旗的规模,游弋在战场中,手持连弩,毫不客气的收割着人命,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鲜血浸染,一片血红,战场就是狩猎场,每个人,都是狩猎中的野兽。 :“缠着他们,别让他们集中。”卢大狗操着战刀,从边上杀了过来,喘着粗气,声音破锣似的嘶哑,一头汗,一头血,头发黏在脸上,几乎遮住了眼睛。 :“杀啊!杀!跟老子上!”卢大狗喊着话,也不停留,带着身后几十个人呼啦啦的从小柱子边上窜了出去。留给小柱子一个桀骜嚣张的背影。 :“吹哨子,吹哨子,跟老子追上去。不能让卢大狗抢了老子的战功!”杀红眼的小柱子心里大急,胡乱喊道。 号角声凄厉又急切,像是一股旋涡,战场上无数阿木尔的骑兵都放弃战斗,拼命拍马,穿过战场,向鲁哈勃克的大旗方向涌去。 鲁哈勃克一脸焦灼愤怒,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身边的鲁哈儿不知所踪,乱战之中,身边的亲兵们当时只顾得拼命厮杀,护送他闯出敌阵,却在混乱中,失去鲁哈儿的下落。 千夫长鲁哈杜拉急急道:“将军,这样不行,大夏骑兵一路追杀过来,我们这里无法收拢残兵,会被击溃的。大夏骑兵不善追逐,我们再往后撤退一些。” :“闭嘴!鲁哈儿丢在战场上了,必须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老子也要见到他的尸首!”鲁哈勃克此时毫无理智可言。他似乎看不见尾随自己溃军而来的大夏军队,挟大胜之势,锐不可挡。 :“” 但是很明显,聚集在他身后的士兵们开始骚动起来,一部分大夏骑兵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收割族人的性命,另有一大队的骑兵紧紧坠在从战场上逃离的士兵身后,驱赶牛马似得,追着几千溃军,直奔大旗而来。 很明显,大夏骑兵很狡诈,他们试图通过倒卷珠帘的方式,彻底击溃己方的阵列。 鲁哈勃克吼叫着:“弓箭准备,打旗,警示他们,让他们在距离我部一百步左右的时候立即分散开,集中弓箭,射杀后面追兵!” :“所有人,战斗准备!准备跟我冲锋,我们,反冲回去!大夏骑兵马力不如我们,骑射不如我们,战斗意志不如我们,我们能打赢!我们能剿灭他们!” 失去鲁哈儿的鲁哈勃克,状若疯狂。 鲁哈杜拉深吸一口长气,咆哮起来:“准备战斗,准备战斗。旗手!立刻打旗,弓箭准备!敌军进入射程,连珠箭吊射!” :“亲兵队,护卫族长!听到没有!” :“是!是!~~”有人指挥,慌乱的军心多少稳定一些。几名旗手早早在阵前,手里的小旗上下挥舞。 风更急切,风声把马蹄声,厮杀声,呻吟声吹的四分五裂,只转眼间,天空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翻滚着压了下来,,天仿佛突然黑了。 数道耀目的闪电无中生有,刹那闪亮,刺破黑暗。雷霆大作,似乎就在耳边,无数战马惊立而起。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顷刻间暴雨如注,天河决堤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溅起无数水花。雨幕笼罩四野,一片迷茫,视野变得极为模糊,数步之外的物体都难以看清。 草地上肉眼可见的形成一道道细流,细流迅速汇聚成溪流,红色的溪流。 :“吹角收兵!!!”李砚大吼。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人,手脚无力的垂下,不知死活。 第818章 我没有摸来摸去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天地一片迷蒙,沙沙的暴雨洗地声,将声嘶力竭的号角声撕成屡缕碎片,在细密的雨雾中传不出多远。 小柱子身边几个亲兵疯狂的吹着哨子,气息混着雨水口水急速喷出去,哨子声小却尖利,能刺破多重的雨雾,传递开来,零零散散的听风旗的士兵提着刀子,小心翼翼的聚拢过来,直到听见熟悉的大夏语言,才大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是这天地淫威之下,一切都是尽人事,听天命,一场暴雨,队伍四分五裂,不知何去何从。 小柱子仰头迎向暴雨,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他脸上,隐隐有些刺疼,他揉了揉脸,鼻间的血腥味道很快就淡的闻不到,一身臭汗一身血,似乎被洗涤一空,厮杀的热血也归于平静。 趴在枣红马背上的鲁哈儿在暴雨中睁开眼,先是恍惚了一会儿,头上受到撞击,现在还疼的很,疼痛和冰凉凉的雨水,很快让他清醒过来。 他一骨碌想要翻起身来,手脚才舞动,一只手按在他的背上,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一个冷峻又因为沙哑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我看你像是个重要的人物,不想死就别动,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死去。” 手上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压的鲁哈儿胸口疼。谁也看不见,他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他没有更多的恐惧,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年轻,很好听。 这一场雨,下的通透,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又在一瞬间雨收云散。 暴雨肆虐过后,草原之地变成一片汪洋,水几乎能没过脚踝。整个血腥战场被彻底清洗一遍,随眼望去,躺在水里的尸首,肌肤皱巴巴的,白的渗人。 号角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声声哀怨。 在这突如其来的雷雨中,无数的战马受到惊吓,失去了控制,四处狂奔。许多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惊马拖离了原本的战阵,不知所踪。 整个战场变得一片混乱,原本有序的战斗节奏被彻底打乱。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而极远处,阿木尔骑兵的大旗竖在草原上,湿透了的旗帜垂着,像一团乱布,而号角声,依然断断续续,不曾停歇。 小柱子和卢大狗等一众将士陆陆续续回到李砚身边汇报战损情况,这一仗,歼敌三千七,而自己损失一千一百多。还有一百多人不知所踪。 :“我已经安排听风旗的兄弟们四散开来去寻人了,想必也跑不了太远,总是能找回来的。”小柱子安慰道。 说完话,又心有不甘,眺望远方:“可惜了,否则这是一场大胜啊,重甲铁骑破阵,咱们大占上风。再多给点时间,敌人就彻底崩溃了。” 李砚摇摇头,不置可否,并不觉得可惜:“对手没有那么无能,我们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你没有看见吗,他们的首领并没有逃之夭夭,才跑出那么远的位置,就压住阵脚,收拢残兵。就算再打下去,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剿灭他们,我们可能还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行了,收拢军队,带上兄弟们的尸首,我们趁夜往西北方向撤退。找一处干燥的地方扎营,兄弟们湿透了,要烘干才好。” 众将领命而去,须臾,借着最后一点光线,队伍集合起来,徐徐撤离。 阿木尔军队里,清点完人数,一万两千二剩下不到八千,轻伤者无数。鲁哈杜拉驱马来到鲁哈勃克身边,鲁哈勃克死死盯着着远处的大夏骑兵,眼睛鲜红,充满杀机。 :“族长,折损四千人。轻伤一千四。” 鲁哈勃克声音冷静的可怕:“你安排几个人,连夜赶回部落,再给我抽调一万战士来,我要这支大夏骑兵全部死在草原上,一个不能活!” :“我要他们为我们的兄弟偿命,我要他们为我鲁哈儿偿命!” 鲁哈杜拉应了一声,迟疑片刻:“族长,我们需要把这里的战况通知王庭,让他们派出援兵吗?” :“阿木尔部落的事,阿木尔自己解决!”鲁哈勃克扭过头,眼神凶狠的几乎要杀人。 :“好!听族长的。我现在就安排人往族里送信。”鲁哈杜拉身子颤了一下,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应道。 夜色深沉,陷阵营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扎营,还好是夏日,大家穿的单薄,风吹了一路,雨水打湿军服基本也干的七七八八。 厮杀一天的士兵很快坐着陷入沉睡,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抓紧每一点时间休息好,才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力气。 营帐里点着两根蜡烛,有点昏暗的光亮,李砚坐在营帐里,仔细查看舆图,盘算着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小柱子和卢大狗一脸古怪的走进营帐,憋着笑,又抑制不住笑容。 :“审出什么情报?那个人身份应该不低,我抓他的时候,他身边好些个士兵抵抗的很强烈。”李砚头也没抬的问。 小柱子嗯嗯应道:“是啊,身份不低。我问了王稀罕和李喜,阿木尔部落可是草原里实力最强的部落之一,甚至比耶律部落还要强大一些。” 小柱子嘴巧,很快就把向导告诉他们关于阿木尔部落的一些情况告诉了李砚,听闻阿木尔部落这么强大,李砚一时也有些头大。 :“咦,老子运气还是没有阿蛮好啊,一上来,就遇见个难对付的。”李砚眉眼一挑,看不出有多少担心。 卢大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皮子上,打了一个哈欠:“也不是,你运气也不错,是不是和阿蛮在一起久了,沾了他不少光?你抓的,是阿木尔部落族长的孩子。” “族长的孩子?那还是个孩子?这把大弓,孩子可拉不开?”李砚又庆幸起来,果然,自己运气也不算太差。” 小柱子笑呵呵的,眼神怪异的很,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嗯,我们审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要不,拉进来,你自己审问一番?” 李砚又埋下头去看舆图:“我没空,他不说,你们不会上手?什么时候变得斯文起来了。” :“我娘从小就告诉我说,男人不能打女人的。”小柱子脸色肃穆,回答的一本正经。 李砚无心应道:“你娘说的没。。。。。女人?哪来的女人?”说话间猛然抬起头来,眉毛高挑:“你说我抓回来的那个是女人?” 卢大狗一脸鄙夷:“别装了,你把人在马上抱上抱下,摸来摸去,你就摸不出她是个女人?” :“我。。。我真的没有注意到,那个人个头不小啊,怎么会是个女人?” :“对啊,就是个头不小,你才不应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战场上那么多人,你偏偏把她俘虏了。真巧啊。”卢大狗语带双关,意味深长。。。。。。 :“啊?”李砚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心虚的解释一句:“我,我没有摸来摸去。真没有。” 第819章 这男人啊。。。 瞧小柱子和卢大狗俩人暧昧的表情,他们似乎并不关心真相,到底有没有摸来摸去,谁在乎呢?重点是战场上每个人都在拼死搏杀,偏偏就有这么一个女人,居然被自己随手俘虏了,这说出去,说的清楚吗? 何况,等把鲁哈儿押上来的时候,李砚仔细瞧了两眼,个头还真是不小。 被卸去皮甲的鲁哈儿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惊慌,即使是落在敌人手里,她还是表现出不亢不卑的冷静。 松了绑之后,她活动活动手腕,还有闲心稍微收拢乱糟糟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毫不畏惧的左右看看,最后在李砚的脸上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似乎要将这个抓了她的男人牢牢记在心里。 昏暗的烛光下,那个男人眉眼细长如刀,不怒自威,真好看,真神气。 鲁哈儿不是装腔作势不怕死,在草原部落,女人和孩子被抓去,也都是当做奴隶而已,很少会被杀死。何况,以她的身份,更不会被人杀死,顶天了也就是一个重要的筹码,换钱或者换条件,没有人会彻底去得罪阿木尔部落。 得知消息的赵大根和猴子和几个亲兵挤在营帐门口,贼眉鼠目,探头探脑的看热闹。老大眼神真好,几万人的战场,一出手,就抓了个女人回来,这说出去,怪神奇的。 李砚被鲁哈儿眼睛盯了几眼,莫名其妙有点心慌,他回忆着,自己捉拿这个女人的时候,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懒腰一抱?还是背心一提?那时候场面太激烈,似乎想不起来。 :“我叫鲁哈儿,是阿木尔部落族长的女儿,你抓我来,要做什么?我不会给大夏人做奴仆,想都不要想。”不等李砚问话,鲁哈儿反而先声夺人。 :“我阿爸现在一定在召集部落人马,这是我们的草原,你们跑不了。不过,我可以和你谈个条件,你们放了我,我可以饶你们不死,放你们回去。不许再来草原!” 小柱子嘿了一声,:“啧啧啧,你今年多大啊?说话口气像蛤蟆那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别忘了,你落在我们手里,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鲁哈儿眼珠子转了一转,盯在小柱子脸上:“威胁女人,算什么好汉?” 卢大狗阴森森的开了口:“小姑娘,她没有吓唬你,你知道不知道,这一路上,像你这样的女子,他都不知道糟蹋了多少个,糟蹋完了,一刀砍死,光溜溜的丢在草原上,任野狗野狼吃个干净,你要是不配合,我保证你也是这样下场。” 小柱子倏然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卢大狗:“卧槽,大狗,你。。。。。”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一个影子倏然出现在他面前,一点寒芒突然间在他眼前炸开,小柱子本能的向后一退,那点寒芒锲而不舍,转眼又至眼前,小柱子再退,身子只退后半步,背后就顶在营帐上,那凛冽的寒光又至,小柱子避无可避。。 人影一闪,“啪”的一声轻响,一只手凭空出现,寒光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妈的,疯了吗?”小柱子发出一声惊叫,寒芒下侧闪出来,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后背一片潮热又冰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子手脚这么敏捷,自己差一点阴沟里翻船。 李砚左手牢牢擒住鲁哈儿的手腕,鲁哈儿奋力挣脱几下,纹丝不动,她侧过头盯着李砚,眼神凶狠的像个小母兽:“你们不是好人,我阿爸说的没错,你们就不是好人。” 喘息未定的小柱子才反应过来,一拧身抱住也是目瞪口呆的卢大狗,一把掀翻在地上,劈头盖脸的打下去:“我操你大爷,你想害死老子啊,啊,老子什么时候糟蹋女人了?老子什么时候一刀砍死丢出去喂狗了?啊?你个狗东西,你就是想害死老子!你说,你负责审问,她身上的匕首哪里来的?啊?你个狗东西。。。。。” 理亏的卢大狗抱着头不敢还手,刚才那鹊起鹄落的一瞬间,小柱子真算是生死关前走了一遭。 李砚抓着鲁哈儿的手腕,取下她手里的匕首,鲁哈儿没有反抗,凶狠的眼神逐渐变的冷淡起来,接着又微微泛红,像是受尽了委屈,却依然倔强。 两人靠的近了,李砚才清晰的看见她眉眼间若有若无的稚气,此时却被愤怒取代。 :“他们开玩笑吓唬你的,没有的事。匕首我没收了。”李砚眼神不小心的落在鲁哈儿起伏的胸口,眼神慌乱的闪开。 这男人啊。。。。。。 小柱子兀自大呼小叫的爆锤卢大狗,手下收了了劲儿,刚才那一阵后怕劲儿过去了,也缓过神来,这要是不小心被女人在身上捅两个洞儿,那才叫一个冤枉,还指不定被人传成什么呢。 :“行了。今天先打到这里,下次犯了错,凑在一起打。”李砚也是有些后怕,这两个家伙,上了战场个顶个的精明,但凡下了战场,一个比一个懒散。 卢大狗不还手,小柱子也打的没劲,悻悻站起身来,犹自气呼呼的:“你给老子记住,你他妈的差点害死老子,你好好想清楚要怎么弥补我!” :“三次!不不不!五次!最好的!最贵的!”卢大狗捂着脸,挣扎的爬起来,点头哈腰的,他自己也后怕的很。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子,身手居然如此了得。 小柱子盘算了一下:“不行!折现。老子要休养生息,为我老张家开枝散叶做准备了。” :“折现?开枝散叶?”这下换做卢大狗惊讶了“你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你忘记你曾经的誓言吗?天大地大,何处不是家?” :“闭嘴!”小柱子恼羞成怒,扬起拳头,威慑道。 :“好好好。闭嘴,闭嘴。”卢大狗转过身去,放下遮在脸上的手,一个眼圈乌黑,颧骨青肿,在李砚的嘲笑中,取过缴获的匕首,匕首品质一般,锋口细白一线,打磨的很是锋利。 卢大狗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鲁哈儿,夏季里,鲁哈儿穿的也是简简单单的粗布衣裳,这一支匕首,开始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鲁哈儿恨不得抠掉卢大狗的狗眼珠子。 第820章 一切看淡的元古花 夜幕深沉,下过雨的草原,空气清新,夜风微凉。 鲁哈勃克站在大地上,望着白日战场,许久许久没有动一下。 夜晚的战场,火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摇曳不定,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灭,给人一种脆弱而又无力的感觉。在这微弱的火光下,战场显得更加凄凉和悲惨。 :“族长,整个战场都寻找过了,没有发现哈儿的下落。”鲁哈杜拉急急忙忙跑来禀告,语气里难掩欣喜之意。 鲁哈勃克一转身,惊喜道:“没有?找仔细了吗?” :“找仔细了,兄弟们找了好几遍。确实没有找到哈儿,连胭脂马都没有找到。会不会惊了马,跑出了战场?”鲁哈杜拉猜测着说。 :“去找,多派人去找,周围五十里,不,八十里,去找!”鲁哈勃克顿时激动起来:“多派人去,找仔细点!找不到人,不许回来。” :“不行,我也去,我亲自去找。”鲁哈勃克转身就招呼身边的亲兵:“集合人手,跟我去找哈儿,快快快!” 鲁哈杜拉一把拉住他:“族长,大敌当前,你如何能离开军队,你放心,我安排机灵的族人去找,一定能找到哈儿的。” 鲁哈勃克心里虽然着急,也明白鲁哈杜拉说的没错,敌军只是撤走,未必离得远去,自己身为主将,擅自离队,也是对族人的不负责。 :“杜拉,你去,你亲自带人去,务必务必找回哈儿。务必!” :“放心,族长,我一定会把哈儿平安带回来的。”鲁哈杜拉应承道。 这一夜,鲁哈勃克醒醒睡睡,他今年四十来岁,身体因为意外受了伤,无法生育,就鲁哈儿一个女儿,从小就严格训练,加强历练,将来准备接任族长一职,如今生死不明,让他如何睡的安稳。 迷迷糊糊到了天亮,鲁哈勃克擦了把脸,晨风一吹,清醒一些,千夫长穆沙塔早就等在毡包外:“将军。探马侦查,大夏军队连夜往西北方向去了,探马追了五十多里,都没有见到他们营地。” 鲁哈勃克突然醒悟过来,昨日激战,他忽略了一件大事,他与大夏军队相遇的时候,大夏军队就是往西北方向而去,可是正常来说,大夏却应该往东南方向而去才对。 大夏骑兵,往西北去是为何?西北现在可是乱糟糟的,有不少军队聚集,大夏骑兵不可能去做自投罗网之事? 西北古乐草原,耶律棠又一次轻松的从元古花的穷追不舍中逃脱。 战场侧面一处地势略高的山坡上,萧狂刀抱着双臂,自始至终冷着脸,不断发出嘿嘿冷笑,似乎在观看异常闹剧,萧山林在他身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多少喜怒。 :“哥,说实话,我越发觉得元族真是配不上草原之主这个名号,这元古花还号称元族第一猛将?我瞧着耶律棠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他碾成泥。” 萧山林一直瞧着耶律棠率部逃出自己的视线,才点点头:“嗯,我知道耶律棠有些本事,如今看来,我都小瞧了他。” :“哥,大王把所有人都调回去了,就剩下我们和元古花,这里面是有什么意思吗?” 萧山林侧过头:“小子,别装巧,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啊?走咯,下去问问元古花,这仗是不是要一直按他 的意思打下去。” :“嘿嘿,我这不是不确定嘛。”萧狂刀并没有追问答案,拨转马头,习惯性的把头发一甩,自我感觉很威风。 萧山林看着萧狂刀这个动作,倒吸一口气:“我听说极西之地有一种动物,毛发又长又茂盛,披散下来轻易遮住眼睛,他们叫做长毛狮子狗,和你很像。” :“哈哈,哥,你瞧瞧我,爹妈把我生的这样粗糙,也就这头发还有几分样子,再说了,你看了几十年了,还不习惯吗?你也太顽固了。驾。。。驾。。。。”萧狂刀一踢马腹,疾奔而走,大声狂笑,茂盛乌黑的头发随风乱舞。 元古花一路被耶律棠各种戏耍,手里最初的三万五千骑兵,号称精锐,这一路各种混战下来,剩下不足两万,最重要的,一个多月来的征战,徒劳无功且消耗巨大,让整支队伍士气大跌。 收拾战场的士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这一场追逐战,不出意外的,死在战场上的元族士兵远远要比耶律部落的士兵多了许多。 这让占据兵力优势的元族士兵更是绝望,每一次试图打一场大胜战,结果最后都是一拳打在空处,伤不到敌军,却让自己气血翻滚,难受的不行。 临近战场,奔跑在前方的萧狂刀主动降低速度,微微落后于萧山林之后,萧山林会心微笑,也不表现出来,驱马赶到元古花面前,拱手道:“元将军。” 风吹日晒一个多月的元古花又黑又红,倒是让黑眼圈不那么明显,只是眼皮浮肿,眼睛泛着几根细长的血丝。 :“萧族长。你不要劝我,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解决掉他。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元古花一句话,就把萧山林顶在墙根上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因为有萧族部落的一万多人在侧翼掩护,耶律棠并不能完全放心去对付元古花的军队,每次都像是狡猾的狐狸,变着花样的占点好处就走,让一心想和他正面决战的 元古花恨的牙痒痒。 :“诶,元将军,咱们速战速决成不?大王三天两头的派信使督促,我们带着一万多人陪你浪到现在,这人吃马嚼的,时间久了,我们也受不了啊。”萧狂刀鲁莽的很,说话也不太客气。 :“回去我亲自给你们部落送上白银一万两,算是给贵部弟兄们的补偿。”元古花现在根本也不在意萧狂刀的说话难听,这一路来,被耶律棠耍弄的狼狈,萧狂刀早就看在眼里,无从辩解。 这一仗,把自认为还是个人物的元古花打的道心尽毁,不过这家伙还是有些顽强,至少这个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是成为名将的条件之一。 道心尽毁,劫后重生,元古花反而放下包袱,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耶律棠虽然一路上的争斗都是占了点上风,但是对付元古花这样一根筋的家伙狂追不舍,一路逃亡战斗,耶律棠身边加上木合塔的三千骑兵,也不过才只剩了一万人马。 而且,天气越来越热,距离草原越来越远,想要得到补给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形势并不那么乐观。 本来,若是元宝没有把援兵调走,耶律棠还指望着可以各个击破,乱中取胜。又能破坏部落间的信任,又可以借机拉拢自己人。 可是现在,一切似乎回到原点。留给自己的地盘不多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第821章 月黑风高雨急,好杀人! 耶律鹏飞一瘸一拐走过来,上次战场上被流矢射中大腿,半个多月了,还没有好彻底:“将军 ,木合塔来了。” :“耶律将军。”木合塔脚下生风,一眨眼就出现在耶律棠面前。 耶律棠近日肝火旺盛,口干舌苦,亲兵挖了点草药给他煮了锅清热的汤水喝,汤水很苦,耶律棠捏着鼻子往下咽呢。 :“木合塔将军,坐,喝汤吗?” 木合塔鼻子动动:“草千子汤?不喝,太苦,我喝不来。” :“何况我也不是来喝汤的,”耶律将军,我们再这样逃下去,就无路可逃了。每次费尽心思就多杀元族几个人,这意义何在?他们的人可以一直补充,我们没有补充啊。”木合塔确实有些急了。 耶律棠苦着脸喝完盆里的汤,咂咂嘴,放下盆子,浑若无事地问:“木合塔,你是不信我了?” 木合塔也:“将军,若是不信你,我就不来问你了。我只是看不懂。告诉我,让我安心。” :“元古花不值一提,只是萧族部落始终在边上碍手碍脚。”耶律棠抬眼,眼神平淡的不像是在说生死存亡的事。 木合塔等着下文,耶律棠却没有下文。 :“ 懂了,干他呗。”木合塔仿佛明悟一般,和耶律棠说话,他总是一半半,剩下的让你去猜,仿佛永远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教导自己。 耶律棠点点头:“大夏兵书里有句话我很喜欢,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们现在,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我们下一步到底会是什么,元族追,我们逃,萧族看,这一切,是不是已成惯性?” :“呵呵,时机差不多了,可以收拾他们了。”耶律棠神态沉稳,语气平和,,仿佛就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这种无形流露出来的自信和笃定,让木合塔心神大定。 :“你们部落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到时候听命令就好。”耶律棠看向木合塔,眼神淡淡,气定神闲。 事实上,萧山林确实没有想到,耶律棠最终会从自己这里找到突破口。 这一路上耶律棠始终围绕着元古花为战,让所有人下意识的都认为,这就是耶律部落和元族部落之间的生死之战。 行为一旦成了习惯,人们就会不由自主的陷进去。 就像萧族部落因为习惯于一个多月来的平安无事,终究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部落勇士和真正用军队方式训练出来的战士,本质上还是有一定的区别,或者他们更英勇,更善战,更不怕死,但是他们一定没有那么军队里那种严苛到丧失人性的纪律。 两天后一个夜里,暴雨肆虐,耶律棠亲自带着所有人马,悄悄的出现在距离萧族营地不足五六里的地方。 如耶律棠预计的一样,这样的雨夜,萧族部落的探马并没有跑这么远来巡查,这给了耶律棠可乘之机,为了这个机会,他已经做了足够多的铺垫。 冰凉的雨水泼在耶律棠的脸上,他没有戴头盔,头发用绳子绑紧,甩在身后,天太黑,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次冒险,成功了,必然会在草原上掀起惊天狂澜。 那是足以掀翻元族王庭的力量。 暴雨如注,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十几名探马借着不断炸开的闪电,费力的判断萧族营地的方向。带领大军用一种很笨拙却顽强的方式,慢慢逼近萧族部落。 有经验的萧族部落果然早就判断出夜有暴雨,他们的营地驻扎在相对高处的坡上,只是他们的经验也害了他们,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耶律棠居然在这个时候,放弃战马,几乎全部士兵都采用步行的方式,发动夜袭。 突袭的耶律部落的士兵舍弃了被雨水浸泡后沉重的皮甲,只穿着单薄的衣裳,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摸进萧族部落大营。 夜色吞没了喷溅的血色,雨声隔绝了惨叫,大雨洗去浓重的血腥。 月黑,风高,雨急,一切杀戮 都淹没在暴雨中。 等到天色大亮时候,整个驻地陷入死寂,坡下一条猩红的小河。 打着赤膊,木合塔提着一颗人头,踩着松软的草地,连蹦带跳的跑向耶律棠,:“将军,将军!萧狂刀跑了,给,萧山林的脑袋。这家伙骗了我,我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木合塔上身有两处伤口,伤口被雨水泡的肿胀发白,木合塔似乎没有觉察似得,对耶律棠的崇拜几乎要刻在脸上,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这一路,若不是萧族部落的军队始终在元族部落一侧威慑耶律棠不能轻举妄动,就单单那个愚蠢的元古花,怎么有机会和耶律大人纠缠这么久。 木合塔提起萧山林的头颅,萧山林的脸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眼珠子瞪得很大,死不瞑目的感觉,表情僵硬却没有死人的扭曲丑陋,耶律棠似乎在他脸上看出几分嘲讽之意,不知道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他人。 不过,一个死人而已,谁会在意他临死前到底想了什么。 :“跑了多少?” 木合塔兴奋道:“最多几百人,他们日子过的太轻松了,一点警惕都没有,兄弟们一刀一个,一直杀到中军,才有人警醒,发出信号。萧山林留下来,舍命相拼,才掩护萧狂刀跑了出去。” :“将军,兄弟们在雨里奔波拼杀了一个晚上,精疲力尽,实在没办法追上,他们的战马在中军,上马奔逃,兄弟们拦不住。”木合塔偷偷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耶律棠,小心的解释。 耶律棠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伤口却很长,是战刀劈砍出来的痕迹,皮肉翻向两边,全无血色。 :“木合塔,兄弟,辛苦了!辛苦了!”耶律棠一把抱住木合塔,用力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砰砰砰砰砰。。。。”木合塔清晰的感受到,耶律棠的心跳的很快,很急,很是轻松。 :“哈哈,将军,将军果然英雄更盛当年!萧族部落,萧族部落,萧山林还想和将军斗,他差的远呢!北邙草原,当以将军为王!”木合塔情不自禁的大喊起来。 :“当以将军为王!” :“将军为王!”、 。。。。。。 耶律棠的手下将士们在雨中狂呼呐喊,他们一次次见证了自己将军在战场上的胜利,这一次,更是用任何人都不曾想过的手段,一夜之间,解决了心头大患,草原上的英雄人物,舍他其谁! :“将军为王,将军为王!”呐喊声中,万众一心,撕破层层雨雾。 第822章 朝令夕改,军事大忌 一夜之间彻底灭了萧族部落,耶律部落士气大振,只略作休整,彻底吹响了反攻的号角,三日后与元古花大战一场,没有萧族部落的掣肘,耶律棠放开手脚,八千破两万,一战而定。 元古花似乎突然就开了窍,眼见不敌,也不做纠缠,收拢残兵,一退再退,同时急报王庭,请求援兵。 耶律棠部下前后鏖战近两个月,也是人疲马乏,并不敢放肆追杀,加上元古花打定主意不恋战,双方攻守易型,你追我跑,战场逐渐向北邙草原中部转移。 元宝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他始终未能掌控真正的军权。 在此之前,他还能够仰仗先皇元昊天的余威和庇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依赖已经变得越来越脆弱不堪。 如今,萧族失去大部精锐,元族一路兵败,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所面临的困境,竟是如此棘手。 在草原这片巨大角斗场上,只有拥有强大武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对于此刻的元宝来说,他已经在这场残酷斗争中的地位岌岌可危、风雨飘摇。 此刻他宛如站在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底深渊。 事实上,他已经看不见什么希望,纷纷扰扰的流言蜚语并没有随着元归青的手段狠辣变得销声匿迹,只是稍微有所收敛,随着萧族,元族兵败的消息传来,谣言死灰复燃,更是来势汹汹。 不仅仅是草原上流传,黑石城内也越发激烈,甚至在王庭里,也因为私下议论谣言,被打杀了好些奴仆。 曾经雄心万丈踌躇满志的元宝终于感受到屁股下这个王位,布满荆棘尖刺,没有足够的份量和能力,坐在上面,每一刻都是煎熬。 朴熙芳对形势的发展恶化如此迅速也深感忧虑,:“大王,现在必须集中全部力量,彻底消灭耶律棠,若是等他回到草原上,勾连其他部落,那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看来,我们都错了,区区大夏骑兵不过是癣疥之疾,而耶律棠,才是心头大患。” 王座上的元宝脸上笼罩着一层灰暗,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疲惫和消沉。只是他眼中燃烧着的杀意却如同鬼火一般,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元宝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东西,声音沙沙的有些浑浊:“朴大人的意思是,把调派去阻截大夏骑兵的军队再调回去对付耶律棠?” 元归青插话道:“是,大王,草原人尚武,崇拜英雄,耶律棠在数倍与自己的军队连番鏖战,数战数胜,这让许多部落的年轻人追崇。这是极大的威险,若不能及时消除他,他的威望一旦形成,那。。。。。。” 这一次元宝干脆利落:“下令,调集阿木尔,察哈尔、乌拉特、硕和部落,让他们回兵,接应元古花,绞杀耶律棠!” :“另外,耶律部落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元大人,这么久没有有查到吗?这么一个大部落,两万多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大王,臣派出眠卒追查许久,暂时还没有找到耶律部落行踪,不过大王放心,臣一定能找到他们。”元归青发誓一样。 :“好,只要我们君臣一心,我就不信一个区区耶律家族,就能翻天!”元宝一拍王座扶手,站起身来,这段日子他着实也清减不少,王服在身,肩膀处都有些松垮。 只是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军令朝令夕改,本来就是大忌。 鲁哈勃克现在骑虎难下,他派人搜寻了三天,没有找到鲁哈儿,大夏骑兵遣人送了把匕首来,鲁哈勃克一眼就瞧出这把小匕首,是鲁哈儿的贞卫刀,大夏骑兵将领的用意很明显,就是告诉鲁哈勃克,鲁哈儿现在落在大夏骑兵手里,使其投鼠忌器。 鲁哈儿活着,对鲁哈勃克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大夏人没有杀她,想必是知道她的身份,鲁哈勃克派出好几拨人去和大夏人谈判,大夏人置若罔闻,既不提出条件,也不放人。 两边就形成了一种默契,相距五十里,不急不缓的向西北方向行军。 鲁哈勃克甚至将手里的士兵派遣出去,在大夏骑兵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警戒圈子,防止其他部落攻击他们,误伤鲁哈儿。 天气越发炎热,行军改成早晚,避开中午酷暑。 行军路上,鲁哈儿作为俘虏,并没有俘虏的觉悟,发现大夏人并不想杀她,她也没有表现出落入敌手的惊恐不安,似乎得过且过,随遇而安。 不过只过了三两天,明眼人就看出来这个草原女子对李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大大咧咧的鲁哈儿只有面对李砚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小女子的娇羞神态。 虽然,鲁哈儿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小柱子躲在一处小小的阴凉下,打仗似的啃着一块发霉的硬面饼,眼睛瞟向一边,眼珠子转的飞快。 远处鲁哈儿找到一处阴凉斜坡,指挥看守她的两个士兵贴着边挖了一个大坑,躲了进去,看起来很是凉爽的感觉。 小柱子顿时觉得有些忿忿不平,这还有一个俘虏的觉悟吗?指挥老子的兵干活?:“诶,大肚哥,你留着这个女子不杀不放,是准备来个草原情缘吗?” :“哼哼,情缘?孽缘才是。李砚李将军,你要是对不起我家俏俏,哼哼,会是什么后果,你自己知道。” 小柱子长长咦了一声:“干嘛,卢大狗,你敢威胁我大肚哥?我大肚哥堂堂五品骁骑将军,就算是多娶几个女子,又如何?” 卢大狗大狗脸拉的老长:“老子还没有媳妇呢,你们就准备娶二房?” 小柱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嘴里的饼屑喷飞,:“我怎么听出浓浓的酸味呢?卢大狗,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放屁,老子看得上这样没规没矩的野丫头?”话说的难听,卢大狗的眼珠子往鲁哈儿方向瞟了一眼,又迅速做贼心虚的喊道:“猴子,给你家老大弄点水来, 他要噎死了。” :“你们两个不累就滚出去晒太阳,别吵老子。”李砚不动声色的骂了一句,眼睛钉在舆图上,半天没有移动。 李砚现在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处理一个鲁哈儿,如何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身为主将,异国他乡,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外族人,而且,儿女情长远远不如自家兄弟的性命重要。 第823章 耻辱的盟约 一斥候驱马从远处而来,太阳晒得一头油汗,翻身下马:“报告将军,敌军又派人求见将军。恩,他让我把这个给将军。” 想了想又跟了一句:“来人身份应该不低,我瞧他那匹战马挺骏。” 斥候呈上来的,是鲁哈儿那柄贞卫刀。 小柱子上前接过刀子,放在李砚面前,表情丰富:“难不成她爹亲自来找你要女儿了?倒是一条汉子。” 李砚横了小柱子一眼,:“让他来。你亲自去接他进来。” :“得嘞。”小柱子蹦起来,颠儿颠儿的跑去骑马,跟着斥候一转眼溜了。 见小柱子走远,李砚又瞧了远处鲁哈儿一眼,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像是心灵感应一般,鲁哈儿猛然抬眼看来,视线交汇,鲁哈儿一双灵慧的眸子闪出几点火花,李砚狠心,旁若无人的又向旁边看去。 这一切被卢大狗看在眼里,小声骂了句“狗男女。”却似乎放下了一些心事,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风流于天地间,天底下,何处楼子不畅快。 鲁哈勃克被逼上梁山,今日收到军令,要求他挥军全速赶往海珀草原,与其他部落军队汇合,寻找战机,剿灭耶律部落。这时候,鲁哈勃克才知道萧族军队几乎伤亡殆尽,而元族部落也是节节败退。 接到调兵令的鲁哈勃克明白草原局势发生极大变化,这时候,没有人再把大夏一支孤军当做威胁,而土生土长的耶律部落,才是北邙王庭的威胁所在。 只是王命不得不从。 那落在大夏军队手中的鲁哈儿怎么办? 鲁哈儿娘亲死的早,就这个女儿与他相依为命这么些年。若是鲁哈儿死在这里,鲁哈勃克也就没有什么念想了。 鲁哈儿从小好强好胜,像个男孩一样倔强和骄傲,骑射狩猎无一不是好手,鲁哈勃克一直把她当做未来的族长培养,她不仅仅是鲁哈勃克的女儿,也是未来阿木尔部落的族长。 鲁哈勃克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父女情深,促使他做出冒险的决定,狡诈的大夏人没有杀了鲁哈儿,那就一定有所图谋,鲁哈勃克一横心,干脆把后事交代清楚,单骑闯敌营。 鲁哈儿揉了眼睛,像是花了眼,那个与小柱子一同而来的,不正是自己的阿爸?他怎么就一个人来了?一个人自投罗网? :“阿爸!阿爸!”鲁哈儿高喊着从阴凉处奔跑出来,脚步轻盈又慌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被抓了这么些天,也没见过鲁哈儿掉过眼泪,这一下,泪水像是打翻了天河,汹涌澎湃。 鲁哈儿明白的很:“阿爸,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有事商议,喊人来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亲自来啊,啊,为什么要自己亲自来啊。” 要说深陷敌营,心里没有一点恐惧,那也是假的,但一切的恐惧,都远不如这时候见到阿爸也落在敌营里的恐慌。 :“鲁哈儿,你别装委屈啊,这里没人欺负过你,倒是你差点把我捅个透心凉,你别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我家将军可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小柱子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故意说着责怪的话。 这话停在鲁哈勃克耳朵里,反而顺耳,这不像是敌人间的对话,反而像是朋友之间的牢骚话。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和这位大夏将军有要事要谈,你在我身边听一听,你听就好,可不要任性。”鲁哈勃克一介枭雄,也被闺女的一番眼泪整的破防,心里一阵伤感。 鲁哈儿从鲁哈勃克的怀里离开,抹了抹眼泪,抹了抹鼻子,无意识的把鼻涕往小柱子身上一抹,很认真严肃的看着李砚:“是好汉子,你就放我阿爸去战场上厮杀,生死有命。我阿爸若是不敌,死在你手里,我就是阿木尔族的新族长,我保证我阿木尔族不会找你们大夏人麻烦。” 李砚望着鲁哈儿认真到极致就显出的小女儿神态,眉间舒展开来,对着鲁哈勃克问到:“她说的是真的?她做族长?你放心她做族长?” 鲁哈勃克也哭笑不得,他还没有从刚才鲁哈儿把鼻涕涂在小柱子身上的事反应过来,又听到李砚的调侃,也不避嫌的开解道:“她还年轻,还需多些时间成长。” :“有个好爹,确实不一样。少奋斗好多年。”卢大狗忍不住感慨一句。 :“鲁族长,坐,我叫李砚,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你来见我,有何指教?咱们可不是朋友,几天前,还是仇敌。” 鲁哈勃克直人直语:“李将军,我就来问一句,什么条件,能放了我女儿?只要你说,我一定全力解决。只求李将军手下开恩,放过她。” :“若是我不放呢?” 鲁哈勃克脖子向前伸了伸:“我阿木尔部落昨日增兵两万,你若不放人,也罢,我父女俩死在你们这里,但是我保证,我阿木尔部落一定会把将军您的部下当做最大的仇敌,这里每一个人,都会腐烂在这片草原上。” :“若我放人呢??”李砚也不动怒,反问道。 鲁哈勃克没想到李砚会这么说,愣了愣神,吭哧半天,反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可能来之前,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小柱子瞧着鲁哈勃克的尴尬,突然觉得这人挺好玩,这么有勇气孤身入营,这来之前,可能就是单纯的抱着父女两一起死的心态? 当爹的,有这个勇气,就算笨一点,也是一个合格的爹。 李砚又恢复高冷的态度:“人,我暂时不会放,人,我暂时也不会杀!我要求不多,你阿木尔部落不得与我为敌,并且草原上有什么变化,你要及时告诉我。等我办完事,回家的时候,我就把她还给你,嗯,健健康康的还给你。” :“我怎么相信你?”鲁哈勃克将信将疑。 :“我不需要你相信,这只是我的条件。”李砚的有些干裂的嘴唇抿起来,显得格外孤傲。 :“我大夏礼仪之邦,讲究忠孝二字,今日,我把你当做一个有情有义的父亲,放你一马,但不会再有下一次。” 鲁哈勃克立刻着急起来:“行!我信你!到时候,你若是真能把她还给我,我阿木尔部落愿意奉上两万牛羊,上等火狐皮子二十张。” :“击掌为定。”李砚没有过多啰嗦,抬起手掌,鲁哈勃克用力一掌拍上去。 “啪”一声脆响,阿木尔部落最耻辱的盟约订立。 第824章 遭雷劈 李砚亲自送鲁哈勃克出了军营,两人一路上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了些啥,只是回来的时候,李砚情绪高涨,心情大好。 而这时候,远在数千里外的孙燚,又一次收到李砚的密信。 孙燚盯着信上的内容,目光像是焊死在上面。:“数万大军讨伐耶律棠,发兵古乐草原,草原人心混乱,王庭空虚。兵不过两万。” 一瞬间,孙燚几乎不能呼吸,李砚的信,仿佛是一剂虎狼猛药,勾动他心底那蛰伏已久的野心。 :“陈阳,来人,来人,去把陈阳找来!立刻去。” 陈阳呼哧呼哧跑的连喘带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你这年轻轻的。。。怎么喘成这样,你这身子骨不行啊,荒山野岭的,你去哪里搞的这么虚。。。。不像话。来来来,你看看这封信。”孙燚眼见着陈阳要动手,立刻把信推到陈阳面前。 陈阳瞧了一眼,勃然大怒:“你。。。呼呼,你大爷的,呼呼,老子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咳咳咳咳咳,着急忙慌的从石场跑过来,呼,你就给你爹看这?” :“这不重要吗?” :“能有多重要?他们乱,我们时间就多,这座城老子就有时间给你修的结实点,老子本来也是这么做的啊!”陈阳瞪起眼珠子,深呼吸,大喘气。 孙燚恨铁不成钢的:“你就看不出这信里的意思?” :“什么意思,军情说明而已。” :“你就不想想李砚为什么有后面两句话,王庭空虚,兵不过两万。”孙燚急着跳脚。 陈阳瞬间反应过来:“干嘛,干嘛,你又想做什么?草原王庭这么容易解决,老子还在这里给你呼哧呼哧的修城做什么?”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北邙这时候的情况,不正是合久必分的先兆吗?我们都知道,草原无险可守,趁这动荡时候,长驱直入,直逼王庭,哈哈,守得住吗?守得住吗?” 孙燚越说越兴奋:“卧槽,老子果然是天命福将啊,这等机会,居然送到老子面前,这机会抓不住,遭雷劈的!”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是天空被撕裂了一般,晴空竟然炸响一个惊天动地的霹雳!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像是一通战鼓,让孙燚血脉喷张。 他一把抓住陈阳的手腕,激动的语无伦次:“听见了吗,听见了吗?老天,老天在提醒我,老天在提醒我!” 陈阳脸色一变,用力一把甩开手:“卧槽,你要疯啊你,你说话就说话,别口水往我脸上喷。”陈阳说着话,探头从敞开的窗户往外看,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那一道雷,来的突兀又诡异。 :“巧合,巧合。。。。这世间没有怪力乱神的事,这是巧合。”陈阳又瞟了眼天空,心里却有点虚,又有点不服:“我就不信这是真的,雷会劈你。除非你再说一遍。” 孙燚似乎也清醒过来,也小心靠近窗边,探头探脑的看着湛蓝天空,阳光亮晃晃的,一丝云彩都看不见,咽了下口水,稳了稳心神,不确定的:“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就是真的?” :“嗯嗯嗯嗯”陈阳紧闭着嘴,连连点头。身子却离开窗户,往屋子中间走了两步,嘴里说不信,心里却犯嘀咕。 孙燚深深吸了口气,酝酿情绪:“这机会要抓不住,遭雷劈的!”这次口吻没有那么激昂,眼睛却往窗外张望。 :“瞧,我说了是巧合!”一阵子没有动静,陈阳又得意起来:“你个不要脸的,你还真以为你是天命福将啊?” 孙燚脸上才浮出一丝惋惜,耳朵里又似乎听见什么动静,他手指竖在嘴唇前:“嘘~~~~~~~~~~” 仿佛遥远天边传来嗡嗡嗡的闷响,响声低沉压抑,感觉很遥远,又用极快的速度逼迫过来,那种压抑的声浪震的天地都在微微颤动,紧接着,大地在颤动,屋子在震动。 声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更近,更集中,更强烈,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紧紧地包裹着,无法挣脱束缚,又难以抑制炽热的激情与冲动。 窒息和压迫感十足。 孙燚和陈阳脸色剧变:“卧槽,别来啊,别来啊,别~~~~~” “”轰隆隆!”惊天动地的巨响,凌空炸开,瞬间将他们两人的说话声吞没。整个屋子都为之颤抖。仿佛大地在跳动,房屋在摇晃,两人腿一软,跌坐在地。面无人色。 门外传来众人的乱糟糟的惊呼声。 陈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诧,匪夷所思地看着孙燚。嘴唇颤动,像是要说话,可是啥话也说不出来。 孙燚按捺住心里狂跳,这天地异象,让他也神情恍惚。 :“怎么样,还要来一次吗?”孙燚回过神,故作镇定对着陈阳说,他却没有注意,自己说话几乎是用喊出来的声音。 :“大哥,你随意,你随便,你想干啥干啥,你爱干啥干哈!你离我远点,我怕被雷劈。”陈阳真是被惊着了,这事,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天意,天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老子立刻山海关,调集骑兵出动!”孙燚彻底清醒过来,:“小林子,叫张雪原来,他昨天晚上巡逻,现在在睡觉,不管他,拖过来,告诉他,老子要带他去快活,去放纵。对了,来个人,把柱子哥喊来。我有事交代。” 不一会儿张雪原从屋外探出头来,惊魂未定:“老大,刚才那两道雷,是要劈你吗?” :“嗯嗯嗯嗯。。。”孙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连连点头,貌似司空见惯,云淡风轻。 和陈阳和大柱子交代完工地上的注意事项,孙燚对着还在发呆的张雪原招呼道:“准备准备啊,我们一会儿就走。夜里凉快,好赶路,时间紧迫,一切从简。” 张雪原还在问陈阳:“你说把我从梦里惊醒的两道雷是他招惹来的?他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遭雷劈?” :“他说,”陈阳看了眼孙燚,咬咬牙,破釜沉舟道:“他说不去北邙王庭,会遭雷劈。” :“然后雷就来劈他了?你在说故事呢?”张雪原嘲笑道。 :“不,雷没有劈他,但是,但是来警告他了,两次。”陈阳竖起两根手指,脸色五彩斑斓,透着一股信不信由你的神秘色彩。 倒是大柱子,深信不疑。 第825章 单刀直入 :“什么?你准备亲自带兵北上直捣黄龙?开什么玩笑?那是草原,北邙人随便抽出十几万军队,一人一口能把你吃干抹净。”高邦玮听了孙燚的计划,吓得老脸煞白,这不是去找死吗? :“你是边军副帅,你是大夏朝的脸面,不可冒险,更不可一意孤行!我不同意。我相信老帅也不会同意!” 孙燚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有几分可恨:“我是副帅,这里我最大,你可以保留意见,但是你得无条件服从。这是军机大事,我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高邦玮瞪大了眼:“你!你!你要翻天了你!” :“嘿嘿,高大人,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才认识。何况,你也知道,北邙内乱,局势恶劣,这是一次大好时机,李砚还有万把人在北邙,我与他合兵一处,两万人马,足够我们做出点大动作了!万一成了,哈哈,那就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孙燚咧嘴笑,笑的那叫一个嚣张:“这可是真正光宗耀祖的大事,高大人,做人要有成人之美的美德啊。” 高邦玮跟着张陆离守护山海关这么些年,北邙内乱的消息他也时有耳闻,也知道孙燚说的句句在理,这是冒险和机遇并存的时机。只是让一个副帅去做这冒险之事,心里总是有些担忧。但是孙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反对,也颇为不智。 :“放心,高大人,我做事,有分寸。我走之后,这山海关的防御,就交给你了,不过我猜,现在北邙人也没有心思对付我们。”孙燚笑眯眯的,像是在安慰高邦玮。 数日后,大军开拔。 张稳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气风发,他腰杆笔直地坐在高大威猛的战马上,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豪迈之情。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双手紧握缰绳,微微颤抖着。 放眼望去,安西铁骑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旗帜飘扬,展现出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气势。 每一个骑士都昂首挺胸,面容坚毅,散发着无畏的勇气和决心。 张稳平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周围涌动的气息。风在耳边呼啸,马蹄声响彻云霄。 张雪原骑在白玉骢上,东张西望,也是兴奋的无以言表:“老张,这一仗,要是成了,那可就足以留名青史,日后史书上写,张稳平率一万安西铁骑,疾驰三千里,以雷霆之势,大破北邙王庭,一举平定北地。” 张稳平心跳的剧烈起来,为将者,那个不想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镇北口内驶出几十架马车,马车包裹的严严实实,孙燚的亲兵营亲自押送,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宝贝,张雪原去问孙燚,孙燚也是故作神秘不肯多说,只是推脱到了时候,一定能让他大开眼界。 镇北口到黑石城,三千多里地,此地隶属南院大王朴熙芳的管辖,沿途有许多部落游牧于此,形成黑石城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这道防线形同虚设,经过李砚率部一番侵袭扫荡,数个部落毁于一旦,之后又有王令,抽调几个部落勇士前往围剿耶律部落,以致于黑石城南边区域形成巨大的军事真空地带。 这就给孙燚足够的可乘之机。 这一路千里奔袭,孙燚选择了直进直出,下手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果断,沿途袭击数个部落,放过妇孺,男人全部砍杀,部落里的战马洗劫一空,保证不会有人马可以通风报信。 只是一个月不到,大军突然出现在距离黑石城不过两百里的地界。 整个黑石城内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王庭内,气氛更是紧张,大臣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神色凝重地商讨着应对之策。元宝坐在王位上,眉头紧锁,眼神中无助又焦虑,内忧外患,让他如坐针毡。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费尽心思才坐上这个王位,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大王不必忧虑,我已命塔基部落和格栅部落尽起两万大军,沿途阻截大夏骑兵,大夏骑兵不过万人,又是奔波数千里,人疲马乏,一旦交手,必定大败,王庭之危必解。”朴熙芳出列,大声禀告。 大夏骑兵横穿整个草原南边,如入无人之境,他这个南院大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冤枉,若不是元宝担心北边草原部落会与耶律部落有勾连,特别从南边抽调部落精锐去围剿耶律棠,他的势力范围内,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但是作为臣子,他只能将这种委屈吞进肚子里,不敢声张。 大夏人这时机也选的好,正是王庭全力对付耶律部落,防卫空虚,才给他们以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不过直到现在,朴熙芳也没有觉得会有多大麻烦,在北邙人眼里,大夏骑兵,只是会骑马的步兵而已,威胁并不大。 :“朴大人,什么时候大夏人也可以来草原上撒野了?你那两万人马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们北院可以借你点人马,反正咱们得人都闲着没事,在看热闹。”说话的人,是北院一名平章,岁数很老了。 元宝都听出了这个老平章话语里的讥讽之意,他是在抱怨自己对北院众人的不信任。 朴熙芳也是老奸巨猾之人,闻言并不生气:“好,金平章大人有为大王解忧的心思,想必大王也能明白金平章大人的一番好心。大王,不如请金平章大人抽调部落两万兵马,护卫黑石城安危?” :“行啊,你朴大人自认能力不足,我倒是可以让我部落勇士来帮帮你朴大人,是,各位大人们,想必大家都愿意帮帮朴大人?南院不行,那就让我们北院顶替呗。”金平章嘴皮子不落下风。 坐在王位上的元宝听着底下人的争执,愤怒又觉得可悲,大夏骑兵都冲到眼皮子底下了,这些大人们还在做口舌之争,草原男人的血性呢?难道这时候,他们不应该是调兵遣将,一鼓作气将大夏骑兵埋葬在草原之上? 任谁也没有想到,两百里外,塔基部落和格栅部落说是出兵两万,实际上也就凑出了一万三四千人,指挥又不相统,各有各的小心思,都想着让对方先上,消耗大夏骑兵的兵力,然后自己再得渔翁之利。 孙燚等人抓到他们两部犹豫时机,大军悍不畏死从一侧猛冲而上,一举大破格栅部落,格栅部落士兵落荒而逃,逃兵又冲散塔基部落,此时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孙燚率众趁机追杀数里,斩敌无数,之后稍加休整,马不停蹄,直奔黑石城而去。 天地间,残阳如血,大雁孤飞。 最令人惊奇的是,两个部落大败而归,不敢声张,居然没有人将战败之事回报王庭。 第826章 大好宝贝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马蹄声仓促慌乱,数十骑向黑石城狂奔,马上骑士疯狂的吹响号角,凄厉的呜呜之声响彻黎明前的安宁。 :“大夏骑兵,大夏骑兵来袭,大夏骑兵来袭!”骑士们仓皇大叫,黑石城城门紧闭,骑士不得入内,只能在城门下大声吼叫示警。 守门的士兵还想询问细致,黑暗中大地震动,马蹄声雷动,似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 示警的骑士们神色大变,等不及城门大开,奋力鞭马,顺着城墙边狂奔而逃。 黑石城的守军慌慌张张的爬上城墙,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晨曦微明,一支军队赫然出现眼前,旌旗招展,迎风飘扬。 阵前一面鲜红大旗飘扬,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孙”字,龙飞凤舞,笔力遒劲,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透露出一种张狂和霸道。 警戒的号角声响的歇斯底里,惊恐不安,一瞬间,整个黑石城从宁静祥和瞬间变得鸡飞狗跳,人心慌乱。无数人涌出家门,四下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王庭内灯火通明,臣子们慌慌张张的聚集在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神色惶恐不安,此时此刻,这些身份尊贵的大人们,和市井小民没有任何区别。 :“朴大人,你不是派了两万兵马阻击大夏军队吗?这才两天时间,大夏军队居然兵临城下,你的军队呢?啊?你们南院军队,都是干吃不拉的货吗?”金平章对着朴熙芳跳脚大骂,口吐芬芳。 朴熙芳刚从城上下来,一是理亏,二是此时也不是争论之时,他对着元宝高呼:“大王,臣从城墙上观敌,敌不过万,我等可以依仗黑石城据守,同时调集大军回防,待我大军一倒,大夏军队必然不战自败。” 朴熙芳话音未落,周围一众臣子又大唱反调:“大王岂能立于危墙之下,此时此刻,大王应该趁大夏兵马未齐,从北门杀出,城内守卫军护送大王往北边撤离,尽快与大军汇合,方保无碍。” :“就是就是,我北邙士兵不善守城,及早撤离才对。” :“朴大人这么有信心,就让朴大人留下来守城,我等就不奉陪了。” 元宝一脸冷淡的看着殿前众臣子的表演,心里说不出的恶心,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北邙的臣子如今怎么都成了这种成色,胆小怕事,毫无担当。 他的眼光像是漫无目的的扫过一众臣子,最后停留在元归青脸上,元归青此刻面色铁青,满头白发都在颤动,似乎在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的怒火。 :“元大人,你,你怎么看?” 元归青从众臣子中走出,眼色冷冷一扫众人,众臣子顿时息了声音,元归青和朴熙芳不一样,他可是真正心狠手辣之人,在这黑石城地界里,得罪他,与死无异。 :“大王,臣以为,刚才叫嚣着要逃出城去的大人们,大王应该开了大门,送他们出去!让他们自寻活路去!”元归青说话冷静平淡,却没有人听不出他言语里的杀意凛然。 话风一转,元归青的声音拔高几分,隐隐有金戈裂石之声:“臣愿与朴熙芳大人一起,与城防军一起,与王庭护卫军一起,誓死保卫黑石城。大夏骑兵远道而来,人马疲倦,粮草不足,必不能长久。待我大军一到,大夏军队必然望风而逃。这里距离山海关三千多里地,这三千里路,臣保证,就是是他们葬身之地。” 元宝眼中有了点神采:“众位大人,还有谁愿意和元大人,朴大人一起,留下来守卫王庭?” 殿内一阵寂静,突然有一人喊道:“臣愿意。” :“臣也愿意。” 。。。。。。 黑石城外,孙燚骑着紫狼在阵前走了两个来回:“弟兄们,看清楚了,这就是北邙王城,哈哈,北邙王城就长这寒酸模样。和咱们家的猪圈没啥区别。” :“北邙祸害我大夏几十年,甚至在大夏之前,北邙也是我中原人最大的祸害之一。今日,我们站在这座城下,已经是前无古人的第一壮举。” :“怎么样,兄弟们,想不想进城看看?不过话说在前面,你别指望他们开门欢迎,只能靠咱们自己手里的刀,杀开一条进城的血路。” :“杀!杀进去!” :“副帅,下令!杀进去!鸡犬不留。” :“杀!杀!杀!” 一众将士们群情激昂,热血沸腾,他们挥舞战刀,疯狂呐喊。此时此刻,这座黑石城已经不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城池,它代表着无尽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和无上的荣耀。 这座城池,散发出一种令人向往的气息,吸引着他们去征服、去占领。 张稳平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呼叫喊,且不说能不能拿下这座城,作为大夏的一名将领,能率兵杀到这座城下,就已经足以让自己声名大噪,名垂青史了! 张稳平再一次看向阵前的孙燚,孙燚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下,金灿灿的阳光描绘出他脸上的轮廓,每一根线条舒展张扬,充满活力,充满自信。 :“大佬罗,林园平,轮到你们表演了,这一仗,若是成了,老子给朝廷的战报上,你们的名字一定写在最前面!” :“张巨树,去,配合他们!” :“明白!” 不多时,几十架马车缓缓从阵后驶来,一直驶向距离城门一里之地,弓箭射程之外,方才停了下来。一众士兵费力的从马车上卸下一个个巨大的家伙,拆去包装,一个个黑黝黝的黑粗管子暴露在大家眼前。 几十个工匠打扮的人指手画脚的只会那群五大三粗的亲兵们摆放那些铁管一样的东西,士兵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些奇怪造型的玩意儿,窃窃翼语:“那是啥玩意儿,这一路上小心翼翼像宝贝一样。” :“当然像宝贝一样,你瞧瞧那玩意儿一个个支棱棱翘着那么高,像不像你裆下的宝贝?” :“嘿嘿,你这一说,还真有点像,难怪是宝贝哈。” :“你那细细的小蚯蚓,能和这些大宝贝一样?瞧瞧,那又粗又长,才叫做宝贝呢。” 孙燚听着众人议论,哈哈大笑,故作神秘道:“瞧好你们,一会老子就让你们开开眼,什么叫做大宝贝。” 守城士兵见着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将一堆的大黑管子对准城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毫无疑问,这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只是距离太远,弓箭又射不到,只能空担忧而已。 第827章 妖术,召唤雷霆! 黑石城王庭内,是据城死守,还是出城御敌,又成了争论的焦点,既然不能逃跑,死守城池,被动挨打又不是北邙人的习惯。 最终,元宝还是听从了朴熙芳的建议,据城守上一阵,消耗大夏骑兵的锐气,待其久攻不下,军心动摇之际,再出城迎敌,必能大胜。 太阳蓦然跳出地平线,天地大放光明。 摆放在黑石城下二十架粗长宝贝更显的厚重粗犷,黑黝粗糙的外表,粗鲁又简单,是赤裸裸的粗野。艳艳阳光下,黑黝黝的闪着冰冷冷的寒光。 黑石城内,骑兵疯狂的在街道上狂奔,将一道道据城死守的军令下达,城中各处士兵慌乱的聚集,奔向城头。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越来越多,北邙人从来就没有守城的经验,一窝窝的人乱糟糟第挤在城墙上,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启禀副帅,调校完毕,请副帅下令!”林园平拖着明显瘦下一大圈的身子,轻盈的跑回阵前,一脸兴奋地向孙燚禀告。 孙燚瞧了瞧城头上的战旗飘摇,又仰头瞧了瞧自己的帅旗招展,会心笑了笑,年少时候的梦想,居然在这一天真实地出现在现实中。 :“动手!” :“遵命!副帅!” 城墙上的北邙士兵好奇的盯着城下大夏士兵的操作,也是充满疑惑,大夏士兵明显是要做攻城之战,却不见云梯,撞车,抛石机等大型攻城器械,黑石城虽然不算高大,也有两丈高度,大夏士兵要如何上得来? 突然之间,只听得一阵巨响,仿佛平地突起惊雷,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火光闪过,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黑烟腾空而起。在这一瞬间,数十个微小的黑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现在了北邙士兵们的视线之中。 这些黑点如同流星般迅速放大,不等士兵们来得及做出反应,它们便已经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狠狠地撞击在了坚固的城墙上。 城墙处传来阵阵沉闷的巨响,犹如雷霆万钧般震撼人心。数处城墙被炸出巨大的坑洞,土石四处飞扬,遮天蔽日。 不等他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响起。 更多的黑点呼啸而来,狠狠地撞上城墙,城墙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倾塌而下。城墙上的士兵们脸色苍白,心跳加速,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攻击。 黑影一闪,有几颗射歪了的铁球从墙头上一掠而过,一排排还在城头上探头探脑观看的士兵突然炸开,整个上半身四分五裂,血肉横飞,溅满整个城头。 北邙的士兵们惊恐万分地凝视着眼前的惨状,有些人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妖术,妖术!大夏人用了妖术!!”有人声音颤抖,惊恐大喊。 :“妖术!是妖术!” :“妖术!快跑啊,快跑啊!”城墙上的士兵早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的魂飞魄散,有人一喊,顿时四处逃窜。 本来城墙上人就拥挤,军心大乱,一时间人挤人,人推人,不少站在外围的士兵竟然被挤出城头,摔落城下。 王庭内,一众臣子还未离开,城外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让众人心神不宁,短短时间内派出了四批士兵出去打探情况,在这种巨大的不安中,多数人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王庭护卫军首领罗毅诚也悄悄唤过几名心腹,窃窃私语一番,几名心腹急匆匆的离去。 元宝的眼角余光看见罗毅诚的举动,眼角微微跳了几下,他明白,罗毅诚一定是在为自己准备后路。 密集的轰鸣声一直响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不等众人放下心来,最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一个百夫长灰头土面的跑回大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间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元归青大怒,从手边奴仆手中接过水壶,一壶水泼上去,那百夫长似乎才猛然回过神来:“妖术,妖术,大夏官兵用妖术召来天雷,炸毁城墙,眼见就要冲进来了。” 此言一出,殿内大乱,元归青一脚将那百夫长踢翻:“胡说八道!哪来的妖术,妖言惑众,蛊惑军心,老子杀你全家!” 那人躺在地上,身子蜷缩一团,眼神惊恐,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喃喃自语道:“妖术,妖术,城墙塌了,城墙塌了。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 无论元归青此刻如何暴怒,局面顿时失势,殿内臣子们根本不再有任何顾虑,纷纷涌出大殿,一哄而散。 转眼间,大殿内就剩下朴熙芳,元归青,还有几个南院派系的官员,几个官员眼巴巴的看着朴熙芳,又眼巴巴地看看王座上沉默不语的大王,眼神游离不定,脚底蠢蠢欲动。 突然又有一名城卫军的千夫长连滚带爬地闯进王庭内,大声疾呼:“大夏军队杀进城了,大夏军队杀进城了!” 这一下,元归青铁青震怒的老脸也闪过一阵慌乱,他当年是参加过入侵大夏的攻城仗,他很清楚,想要攻下一座城池,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多大代价,他如论如何不能相信,大夏远道而来,兵不过万,如何能这么短的时间破城而入。 此时容不得他再多考虑,罗毅诚上前,一把将元宝拉下王座,毫不顾忌规矩:“大王,跟我来,我安排了人马,护送大王从北门离开。” 周边剩余几个南院派系的官员早已经脚底抹油溜了出去,偌大的大殿内,只剩下朴熙芳和元归青两个老臣子孑然无依的呆立当场。 元归青双手背在身后,环顾空荡荡的大殿,新王登基,大殿重新做了修缮,看起来堂然皇之,肃穆庄重,此刻却散发着淡淡的陈旧腐朽气息。 :“区区几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元归青轻声低叹道。 朴熙芳没有元归青那个这般淡然,这个从来都是阴刀子杀人的南院大王第一次流露出不一样的粗鲁:“你还好意思问何至于此?这不是你野心勃勃要扶这么一个废物上台,我北邙王朝会落到这种下场?” :“元归青,你记住,北邙若是亡了,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你就是那个掘墓人!” :“臭不要脸的东西,当年老子把你弄下台,先王特别让我留你一命,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把好好的王朝弄成这个下场,他会不会从土里爬出来,亲手掐死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就看不起你吗?你就是鼠目寸光,睚眦必报的小人。你眼里只有自己,从来不把任何人真正看在眼里,你以为整个草原就你聪明,就你了不起,现在你看见了,你多聪明啊,一年时间,就能让草原大乱,王城尽毁,聪明人,你满意了?” 元归青眼皮子一顿乱跳:“朴熙芳,你想死?” :“来啊,杀老子啊,老子今日就他妈的骂你这个狗东西,你来,你来杀我,你这辈子不就是学会了暗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本事吗?一辈子躲在阴沟角落里的臭虫,你还会干什么?”朴熙芳完全将生死丢在一边,破口大骂。 第828章 破城,逃亡,追逐 黑石城城门洞开,城门边半堵城墙在火炮的轰炸中垮塌,整座城墙上再也看不见一个站着的守军,透过残破的缺口,街道上许多人疯狂奔跑,还有些岁数大一点的人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乞求上天怜悯。 张稳平长枪一指:“兄弟们,进城!” 何立威早就饥渴难耐,一声高呼,拍马向前:“城破了!进城!冲啊!” :“冲啊!!!进城,进城!” 尘土飞扬,安西铁骑狂风暴雨般席卷而去,马蹄如雷,地动山摇。战马的嘶鸣声,骑士们激亢的呐喊声,和高远嘹亮的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奏响孙燚耳中最为动听的乐章。 孙燚高呼一声:“张雪原,带上你的人跟我走,我们去堵北门,看看能不能捞到几条大鱼!” “是!副帅!”张雪原拔刀在手。毫不犹豫的跟上疾驰而走的孙燚。 紫狼四蹄翻飞,轻巧迅疾。 张雪原看着孙燚矫健的背影,心中惊喜交加,暗忖道:“都传孙副帅是天命福将,莫非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这个年轻的副帅,接任边军副帅才短短三年时间,任谁也不敢想,他居然带着弟兄们千里奔袭,大破北邙王城。如不是自己置身于这战场上,此般壮举,如何敢信?偏偏黑石城那垮塌的城墙,真实可见。 张雪原再看向孙燚的眼神里,无形中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时候的张雪原,从来没有这般清晰的感知世界,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阳光晒在身上也没有那么毒辣,城内的厮杀声并不激烈,似乎安西铁骑兵没有遭遇大规模的抵抗。 绕着城池奔跑了一圈,张雪原才发现这座北邙王城实际上并没有太大,远远不如大夏十三重镇的规模,甚至比现在正在兴建的炎峰山军镇还要小了许多,这也叫王城?这也好意思叫做王城? 张雪原也仅仅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又暗骂自己多事,无论城大城小,他就是北邙的王城,这就够了,很够很够了。 转过城墙弧线,视线里看见城北门外挤着许多人马,乱糟糟的,一眼望去,服装不一,牛车马车,男女老少都有,还有骑兵在门口努力维持秩序,雪亮的刀子不时挥舞,听见惨叫声和大声的咒骂声。 城北门外的人明显看见孙燚等人出现,一阵慌乱中,从人堆里陆陆续续冲出几百骑兵,迎着孙燚等人冲杀过来,而城北门口又冲出几百穿着打扮一致,人马皆壮的骑兵队伍,拥着十几骑慌乱又不失警戒地往北边而去。 在他们身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骑兵三三两两狼狈不堪地从城内逃出,丢盔弃甲,全无斗志,慌乱地向四野逃窜。 孙燚身后只有林全栋等五十名亲兵,再加上张雪原手下不足八百的听风旗斥候,合计不足一千人马。 孙燚扭过头,对着张雪原急速做了几个手势,张雪原明白,叼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哔哔哔”的吹出了几个音。队伍蓦然分成两列,一列奋力鞭马,速度提高了几分,迎着对面冲杀而来的骑兵队伍冲撞过去。 孙燚伏下身子,几乎贴近紫狼的脖颈,柔软滑顺的鬓毛在风中变得有些暴躁,抽在脸上,隐隐作痛。 :“阿紫,给老子追上他们,回去老子请你喝大酒,喝醉撒野的那种。追不上,哼哼,老子一辈子喊你阿紫!”孙燚极少用这种威逼利诱的方式与紫狼沟通,一旦用到了这种手段,善解人意的紫狼就明白这下是要动真格了。 “呼”的一阵风起,鬓毛啪的一声抽在孙燚脸上,孙燚脸上一阵火辣,身子情不自情的向后一仰,差点扭了腰,疾劲的风吹在脸上,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跟在孙燚身后的张雪原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孙燚瞬间甩开了一大段距离,他这时候才见识到紫狼狂暴粗野的爆发力,那肥硕的马屁股在眼前闪了几下,下一刻已然遥不可及。 :“卧槽!”张雪原一声惊呼,身子也猛然后仰,紧紧抓了一把马鞍,才没被突然加速的白玉骢闪下马去。 白玉骢以张雪原闻所未闻的速度向前狂飙,似乎只是四蹄轻轻一触地,又飞腾而起,反而变得更是平稳无比,张雪原在马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只是仿佛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让他惊喜交加。 孙燚将白玉骢送给张雪原也是一年多了,到了今天,张雪原才明白白玉骢的正确使用方式。没错,那就是,只有在紫狼面前,白玉骢才会拥有强烈的胜负欲。 两名主将自顾自风驰电掣的径直而去,可苦了跟在身后的一众骑兵,这时候根本不敢吝惜马力,纷纷鞭马直追,一时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几百骑狂奔,几乎跑出大军冲锋的气势。 逃亡路上,罗毅诚不断回首,眼神略有不安,事态恶化的太快,匆忙间他也只来得及召集三四百名护卫保护元宝逃亡,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必须尽快将元宝送至元族部落。 他很清楚知道,此刻的草原更不太平,出了王城之后,他们的威胁就不仅仅来自大夏骑兵,失去王座保护的元宝,将会成为草原上群狼环伺的对象。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轰隆隆的响成一片,仿佛一根巨大的绞索慢慢地收紧着。 作为草原人,马蹄声陪伴了罗毅诚的一生,熟悉而又亲切。而此刻,这马蹄声却如此陌生且充满恶意,震得耳膜生疼,心跳狂乱。每次马蹄落地,那种震动,仿佛要将他彻底践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去一半人,拦住他们!”罗毅诚侧过身子大吼。 簇拥在元宝周围的王庭护卫军立刻分成三个部分,左右两侧士兵向左右两侧分裂出来,形成两个迂回的弧线,如钳子一样,试图向追兵围堵过去,而中间的阵型略微分开一些,又将元宝护在队伍中间。 紫色,白色两道闪电般的光影一闪,轻易刺穿慌乱中组成的围堵,身后的亲兵和听风旗将士一冲而过,仿佛水漫堤坝,顷刻间将王城护卫军组成的单薄防线冲撞的千疮百孔。 第829章 真,天命福将 连续鞭马,胯下的骏马并没有快上多少,反而呼吸变得沉重又紊乱,显得疲惫不堪,难以为续。 辽阔的草原似乎没有边界,这一向是北邙人最引以为傲的辽阔宽广,一望无际的绿野成为元宝眼中一成不变,无法逃脱的牢笼。 孙燚逐渐追上队伍最后方的骑士,一刀砍下,骑士落马的呼喊声没有出口,身体已然提不起一口气,奔跑在前一点的骑士侧头望了一眼,眼里惊恐才现,一道寒芒闪过,惊恐眼神和头颅同时堕入风中。 接二连三的惨叫惊呼声,还是惊动了罗毅诚,等他回过头来,身后的队伍在疯狂逃窜中已经消失了三成。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路,零零星星的躺满了尸首。还有孤零零守在尸首边的战马,无助又无辜。 罗毅诚扭头,透过稀疏的骑兵群,看见孙燚竟然对他露齿一笑,同时左右挥刀,疾如闪电,将身边两名骑士砍翻马下,战马向前一冲,将喷溅出来的血闪在身后。一切来的那么轻巧随意,浑然天成。 对于骑兵来说,逃亡中一旦被敌军追上,那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单方面屠戮,战马不可能在急速奔跑的时候,还能翻身杀敌,只能竭尽全力跑的更快,要跑的比其他士兵更快。 罗毅诚心里涌上一层浓浓的无力感与挫败感。 什么时候大夏骑兵区区两个人,就敢追着自己两百来人追砍,仗着马快,居然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砍杀了好几十人,而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正当罗毅诚心一横,准备勒马返身拼死一战的时候,却发现孙燚先一步勒缰驻马,停止追杀,同时还拦住了另外一个白马骑士。 孙燚遥遥回首,面带微笑,似乎在与罗毅诚挥手告别。 :“老大,怎么不追了?我看好像是大人物啊。”张雪原喘着粗气,热血沸腾,说话喷出来的气息都充满滚烫的血腥味。 :“当然是大人物了,北邙王呢。”孙燚浑不在意眺望远方,感慨了一句:“前两年见他还是装模作样礼贤下士呢,今年见了老子就跑,一点都不义气。” 张雪原充血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北邙王?北邙大王?那还不追?抓了他,老大你的声望就上天啦!!” 孙燚将燚刀在大腿上抹过,归刀入鞘,空出手来在胡茬子上摩挲着:“上天?上天做什么?死了才上天呢。” 张雪原还待说话,却猛然一惊,似乎明白孙燚这句话的含义深远,瞬间又冷静下来,顺着孙燚的话附和道:“还是副帅想的远,功高盖主,只怕朝中有人拿来做文章。我爹一辈子小心翼翼活的好艰辛。” 孙燚噗嗤笑了一笑:“你一个粗汉子,好好打仗就行了,朝廷上的事,轮到你来想?你那狗脑子想的明白?” :‘诶,你刚才喊我老大?挺好听,再叫两声听听?” 张雪原嘴唇一阵乱颤,虽然无声,看那表情,骂的挺脏。 孙燚嘿嘿笑,大白牙闪亮:“草原毕竟还有那么多部落,我们一共这三两万骑兵,不可能真的把他们杀光的。现在多好,北邙王庭尽毁,这北邙王座,自然也就空咯。” :“老大,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对咯,不需要咱们动手,他们自己想要争这个新王位,足够把脑浆子打出来。哈哈。我们啊,看戏就好,那边支持不住了,咱们也可以帮帮忙,平衡一下嘛。”孙燚想要控制一下情绪,保持大帅的威严,却越想越是得意,翘起的嘴角,几巴掌也抽不下去。 孙燚仰头望天,天空一片湛蓝明亮,在孙燚的视线里,天空中仿佛真有那么几个大字:“天命福将” 不远处,被他们两人甩在身后的亲兵和听风旗也渐渐赶了上来,轰然而至。 之前被分出去阻击王庭护卫军的那一群听风旗也从远方追来,那一百多名王庭护卫军本来就没有多少战意,迎面挨了一顿连弩,死的死,逃的逃,完全没有任何印象里北邙铁骑横行无忌的霸气。 斥候们得意洋洋,而孙燚的亲兵们全程黑着脸,林全栋的脸更是黑的发紫,亲兵追不上自己的主将,这说出去,不是丢了亲兵营的脸?这些年大柱子是不怎么干涉亲兵营的事,可这种事要是被他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修理。 副帅孙燚早已经从洋洋自得中清醒过来,林全栋那黑紫的脸上就差刻上几个字:“告诉夫人”,他急忙露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振臂高呼:“弟兄们!我们拿下北邙王城!大夏骑兵,无敌!大夏骑兵,无敌!” :“走,我们进城!让我们也去瞧一瞧,瞧瞧北邙王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将来回去,咱们也有吹牛的本钱!跟我走!” 孙燚喊着口号,脚下轻轻的踢了紫狼几下,紫狼懒洋洋的小跑起来。 亲兵们毕竟还是单纯,或者装作单纯,被孙燚喊了这几声口号,不得不配合一下,于是也开始呼喊:“大夏骑兵,无敌!无敌!”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影响,亲兵们振臂一呼,斥候们可就疯了,他们挥舞着战刀连弩,围着孙燚和张雪原忽前忽后的乱跑,欢呼雀跃,乱喊乱叫,全无一点形象。 这群家伙可是小柱子一手带出来最精锐的游骑兵,每次作战,虽然都是负责外围游走,可是打着打着,他们总是在小柱子的带领下成为战场主力,这些年,可是实打实的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一个个骄横无比。 李砚带着小柱子等人走的时候带走两千骑兵,剩下这一千没了发挥余地,本来还有些悻悻,少了功劳,自然就少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可是哪曾想,孙燚带着他们,又立下如此大功。 谁不明白,攻占北邙王庭,那是什么样的泼天富贵啊。 行至半途, 张稳平又带着几千人马急忙忙的赶来,在人群中寻的孙燚,张稳平焦躁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副帅,我听说见到你们追击溃兵往这里而来,特地赶过来迎接副帅,副帅辛苦!” 孙燚哈哈大笑:“老张,你这拍马屁的水平。。。。还是要找你家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好好学学,太生硬了。” :“副帅,你说我吗?”何立威贱兮兮的笑脸露出来。 何立威从马队里驱马出来,立于孙燚面前,神色一肃,双手抱拳大声道道::“副帅远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早早算定北邙王城空虚,不堪一击。 率万兵千里奔袭,披星戴月,一路疾行。途中闯敌营,破敌阵,斩敌首不计其数。 继而兵临城下,弑北邙守卫之兵,破北邙王城之墙,一战而定! 副帅真乃英明神武,天命所属,至诚至福之将!” :“哈哈哈~~哈哈~~~~~”孙燚笑的抽风一样:“好!好!小何!老子就他妈喜欢听你说话,比你老大强多了。” 草原的风停了,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在孙燚身上,照在他肆无忌惮的笑容上。 所有士兵都目光热切地盯着这毫无形象可言的副帅孙燚,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崇敬和钦佩之情。 他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他的战袍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痕迹,可是这一切,却更真实,更亲切,更是同甘共苦的表现。 这个人,值得一辈子的追随。 第830章 一个瘸子 孤零零耸立在草原上的黑石城,没有任何险要可守,一条浅浅的腾利河绕城而走,他存在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他的军事意义。 此刻的黑石城上浓烟滚滚,不时传出小规模的厮杀声,孙燚侧头瞧了张稳平一眼,眼里杀机大盛:“你亲自带人去清扫一遍,我们人少,不能在黑石城里逗留太久。” 张稳平立刻明白孙燚的意思,那就是赤裸裸的暗示自己要快,要狠。 :“是,副帅!”张稳平一声令下,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杀气腾腾的冲进城去,在这草原之上,这帮兵痞可是没有任何顾虑。 孙燚则是带着几百亲兵,直奔王庭而去。 见过了大夏皇宫的奢华,北邙王庭就显得有些寒酸,而且整个王庭内都弥漫着草原人那股子奶膻味 ,给人一种很原始的气息。 手下亲兵们却哪里见过这般富丽堂皇之所,无一不感到惊喜,个个眼珠子溜圆,摩拳擦掌的,就等老大一句话。 孙燚大手一挥,:“干活干活,看老子干嘛,来都来了,还能空手而回?手脚细致点。” :“好嘞!干活!”张巨树对着孙燚谄媚一笑,那张大圆脸本来就粗糙得难看,这一笑,露出青红牙床,更是丑陋,转过头去就换了一张脸色:“干活,快!发财的时候到了!干细致点!” :“这狗东西。”孙燚笑骂一声,:“书房在哪里?带我去。” 几个没有逃出去的老奴仆跪倒在大殿一边,颤颤巍巍的,虽然紧张,可是也看不出有多少害怕,这一段时间里,见到王庭里死人死多了,也就没有多少可怕了。 其中一个岁数大一些的老奴站起来,深弯着腰:“将军,我带你去。” :“带路。” 元宝的书房里也乱糟糟的,像是被人先洗掠了一番,孙燚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问,大王跑了,底下人偷点抢点,再正常不过了。 倒是那个老奴先说话了,他的大夏话说的很生硬,但是能听的懂:“将军,这里是被伺候大王的几个奴仆先抢了,他们没跑出去,躲在后面洗衣院子里。将军可以派人去找。只求将军饶我等一命。” :“嗯?你倒是挺上道。”孙燚对林全栋使了一个眼色,林全栋急急跑了出去。 孙燚又对那个老奴说道:“你家大王这运道不太行啊,这王位没坐上几天,就国破家亡。也罢,我饶你们一命,你们也走,找个地方,把这剩下日子过完。” :“奴才谢过将军。”那老奴起身要走,孙燚又喊了一声:“等下,你自己在这里挑个东西走,估计很值钱的没有了,找个差不多的,过个日子应该不难。” 那个老奴仆闻言呆立当场,浊泪两行,不断叩谢,孙燚摆摆手不在意道:“行了行了,起来,你这岁数拜我,我也受不起啊。” 那老奴仆虽然没听懂孙燚说受不起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听懂了孙燚让他起身的意思,他站起身来,却没有着急走,犹豫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道:“将军,这个书房有个密室。” :“哦?”孙燚刚刚坐到书桌前,眉头一扬,眼睛斜挑起来,眼神透着点意外。 老奴向前一步,走到孙燚一侧,抽出书桌最下面一个抽屉,伸手进去摸索几下,听到咔咔咔几声脆响,书房后墙处突然开出一个门。书房里的光照进门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这是先王在世的时候做的密室,先王走的急,没有人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老奴鼓足勇气:“将军,这是先王好些年的收藏,据说价值连城,请将军允许我随便取一件物件。” 孙燚走到门口看了两眼,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闻言道:“哈哈,没想到你这么狡猾,居然还留了一手啊,行,里面的物件,允许你随便拿两件。”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孙燚皱起眉头走出去,听闻动静的一些亲兵们赶过来,护卫左右。 何立威带着几十个士兵,押着五六个受伤的北邙人进来,何立威大声嚷嚷道:“副帅,副帅,你瞧,我们抓了个人。听说是个大官,枢。。什么,枢什么院的院长。” :“副帅,我和你说啊,这家伙身边好些个好手呢,如果不是我们人多,用弩箭逼上去,还不好抓住他呢,咱兄弟死伤了六七个呢。”何立威还在边上喋喋不休道。 :“枢密院?哈哈,哪位是元归青元大人?”孙燚听到枢什么院,立刻来了精神,这个是北邙最大的暗谍组织。 五六个俘虏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抬起头来,脸上有一处擦伤,几根乱糟糟的发丝垂在脸边,虽然被反剪双臂,样子狼狈,但是眼神阴鸷,露出几分狠戾:“我就是元归青。”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何,你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啊,没说的,回去之后,老子保你和兄弟们官升一级。”孙燚大笑道,根本就没有再多看元归青一眼,神情又忽然一变,厉声道:“刚才死了自己兄弟?那你还不报仇?留着正主送回去就行了,其他的,你要让他们浪费老子宝贵的粮食吗?” 何立威一个激灵,猛地挺直腰杆:“是,副帅,属下明白!” :“来人,把那个老东西拖出来,其他没用的货色,杀了!” 元归青瘦弱的身躯被一个强壮的士兵一手就提留出来,往边上一丢,摔在地上,耳边传来几声惨叫,再回过头去,自己的几个护卫已经身首异处。整个过程简洁粗暴,绝无一丝拖泥带水。 元归青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盯在孙燚脸上,孙燚似乎毫无觉察,又对何立威说到:“告诉张稳平,动作快点,天黑之前离开这里,我们晚上不在这里扎营。” 何立威根本没有多问原因:“是,副帅!”一招手,带着人退了出去,来去匆匆,留下几具流血的尸首。 :“元大人,看来你知道我是。。。。。”孙燚眼角闪过一个人影,他猛然窜了出去,见何立威等人身后一个瘸腿的背影。 孙燚大喊起来:“站住!站住!”,很明显,那个背影犹豫了一刹那,却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向前走,走的急了,那瘸腿更加明显。 第831章 再见赵晓旭 听见孙燚喊,何立威转头看了过来,那瘸子趁机绕过他们,拐向一个巷子。瘸子低着头走的急,步子一高一低有些踉跄。 一只有力又温暖的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手心潮热,微微出汗,看得出手主人很是紧张又迫切。 :“是不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腿怎么瘸了?谁伤了你,告诉我,老子替你去揍他!”孙燚的声音开始还有些颤抖,后来又有些生气。 :“副帅,副帅,他不是坏人,刚才就是他告诉我们那个枢密院的大官的藏身之处。”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然后是何立威着急的解释。 孙燚一扭过脸来:“我他妈和他从小穿开裆裤长大,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不比i知道?滚蛋。” 何立威一听,嘿,有故事,这是有故事呢,期期艾艾的不想走,孙燚一脚踢过去:“滚,老子弄死你。”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是林全栋带着十几个亲兵追了上来,林全栋觉得自己过的好艰难,自己这位主子,越发放飞自我了。 人越来越多,那个瘸子身子更是有点发抖,一条腿几乎要撑不住身子,孙燚向前一步,紧紧搂住他的身子,转头喊道:“都给老子滚蛋,老子 一会就回去,林全栋,你去,好好审问那个元归青,问清楚现在草原北边的局势,特别给我问清楚, 李砚小柱子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周围有那些敌人!” 林全栋不自信的:“老大,他那身子骨,能上手段吗?” :“怕什么,上!不小心弄死就弄死了,他还能比我兄弟金贵?去审!” 孙燚说到李砚小柱子的时候,那个瘸子身子又抖了一下,孙燚也没说话,只是用力搂着他的肩膀。 周围的人呼啦啦的散去,走的不远,将巷子前后都封了个严严实实。 孙燚搂着瘸子,侧头看去,瘸子泪流满面。 :“赵晓旭,我不管你为什么在这里,既然被我见着了,无论如何你要跟我回去,我们兄弟都在山海关,他们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高兴疯了。你跟我回去。” 当年都以为被杀死的赵晓旭低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那张脸在这草原上风吹日晒,犹如被抽干了水分一般,干瘪瘪的没有丝毫弹性和光泽,看上去异常憔悴,疲惫不堪。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吃了多少苦。 孙燚眼睛一阵酸楚,他用力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又露出灿烂的笑容:“瞧你,一个人,都不会照顾自己,把自己养成什么玩意儿,这老子回去要给你找个媳妇,估计都只能找个带娃的寡妇了。” :“寡妇好,知道疼人。”赵晓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顶嘴。 :“哈哈!行,那就说定了,你跟老子回去,老子给你找个疼人的寡妇。”孙燚大笑起来,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唰啦啦的掉下来。 孙燚抹着泪,眼睛红通通的,傻笑的合不拢嘴:“怎么样,爷们厉害,你想不到我会杀到这里?大肚哥,小柱子他们都在北边,我们去接他们,接他们一起回家!” 赵晓旭擦干眼泪,抬起头,望着孙燚:“我是大帅安排在这里的,我回去,需要大帅的批准。” 几年不见,孙燚除了成熟一点,这些天征战,憔悴一点,和以前一样阳光开朗,此时眼中有泪,更显的眼睛明亮。 :“啊,你就是小钉子一起的?” :“你见过小钉子?他怎么样?”赵晓旭一下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孙燚的手:“前几个月让他回去传递消息,然后就没了回音,他现在怎么样?” :“好的很,好的很!正是他的消息,大肚哥才出兵草原,这都三四个月了,就知道他在北边挺闹腾的,具体情况,我都不清楚。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说,对了,你在这里呆了很久?” :“是,那年那件事之后,曲先生就让人把我送到张陆离大帅手下,大帅安排我进了黑石城。” 孙燚见他走路快点就有些吃力:“你的腿?” :“那次不是受伤了吗,留下的后遗症。没事,能跑能走,就是难看了点。”赵晓旭挺无所谓,有些自嘲的说。 :“嗯,不妨碍找个疼人的寡妇,老子有钱,老子今天破了黑石城,又能发一笔横财,你运气好,见者有份。”孙燚用力在赵晓旭肩膀上拍了拍,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这激动的心情。 赵晓旭无奈的笑笑,肩膀沉了下去,卸掉一点力气,这个阿蛮,下手力度还是这么大:“那个元归青是北邙大王手下大红人,他肚子里可是有整个草原形势,可是个宝贝,好好用。” :“知道知道,我就知道你给老子送了个宝贝来。”孙燚挺挺胸:“咱得兄弟,在哪里不是牛逼货色。大夏是,北邙一样是!” 又行了几步,赵晓旭突然问:“当年你就没有恨过我?你~~~还把我当兄弟?” :“操!当年你又没有真的出卖老子,你不是兄弟,谁是兄弟!张山虎为你的事可是郁闷了很久,他以前不是太喜欢搞情报工作的,自从以为你死了,他才真正接受这个情报的活。对了,嘿嘿,他才被我从金陵弄到山海关,你跟我回去,吓死他!” :“大帅回金陵疗养了,我是边军副帅兼大帅,我说的算,比张大帅说的还要算数。我说的,你跟我回去。”孙燚见赵晓旭还要说话,急忙趾高气昂的拿出自己的身份镇压。 :“嗯,嗯,嗯。我刚才没办法,直接找了你的兵,去禀告元归青的藏身处,这行踪肯定暴露了,不回去我也得逃离这里。” :“哈哈,好!好!好!” 回到王庭,院子里摆了一地乱七八糟的金银珠宝,名贵药材,孙燚一眼瞄过去,一木箱敞着盖子摆在那里,一箱子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细腻的光晕。 :“咦,不错啊,这可比我在皇帝那里见到的都要大。”孙燚捡起一颗,看了看,又在手里掂了掂:“”好东西,好东西。”顺手抓了几个,一把塞进赵晓旭怀里:“给,给你娶寡妇用,多娶几个。” 赵晓旭怀里揣着能娶几百个媳妇的东珠,无言以对。 :“阿牛,人在哪里审呢?”孙燚又问看护财物的一个亲兵。 叫做阿牛的壮汉朝大殿内一扬下巴:“栋哥带着几个人提进去了。” :“好!阿牛,你们去搞两个马车,把东西装了。 喜欢什么,每人自己挑一样。” 第832章 接兄弟们回家 大殿内的氛围很和谐,没有想象中的严刑拷打,也没有想象中的坚强不屈,林全栋和元归青相视而坐,旁边两个人提笔记录。 元归青表情平淡,似乎认命了,并没有选择抗拒,作为他这个年龄的老暗谍头子,他比那些充满信仰和抱负的年轻人更要明白,刑讯面前,个人意志远比想象中来的脆弱。 林全栋见孙燚进来,站起身,让开位子:“副帅。他。。。。。。晓旭哥?晓旭哥?”林全栋才认出孙燚身边的赵晓旭,惊呼一声。 :“小林子。。。”赵晓旭和林全栋打了个招呼,没有寒暄:“ 他还配合?” :“哦哦哦,很配合,很配合。”林全栋连忙点头,:“问什么说什么,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真假。” 孙燚过去把两份记录拿起来,一份递给晓旭,自己看起一份,两个人都不做声,不断有翻过纸张的声音, 很快,两人看完手里的记录,相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不解。 孙燚拖着两把椅子走到元归青的面前,沉重的椅子在地上摩擦,大殿里响起令人寒毛耸立的摩擦声,因为空旷,所以显得更为刺耳。 两人坐在元归青一步之外,身子不约而同的向前微倾,两具年轻的充满朝气活力的壮硕身体与元归青羸弱的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充满压迫感。 面对两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元归青抬起头,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被俘而显得屈服,他这代人,经历过足够多的风风雨雨,并没有孙燚想象中那么怯弱,在这一瞬间,孙燚几乎能在他身上看见曲先生的影子。 :“元大人,你们大王跑了,怎么就没有带你一起跑呢?这可太不应该了,你可是扶持他上台的第一功臣啊。”孙燚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杀人诛心。 元归青没有回答孙燚的话,反而微笑起来,好整以暇的反问道:“你就是孙阿蛮?新安镇那个孙阿蛮?听说你和你义父情同父子,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在孙燚勃然色变中,元归青一反之前的从容,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头:“是我,我亲自带人去,灭了他们所有稽密司的探子。你那个爹,也是我的人杀的。” 令元归青想不到的是,孙燚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步就窜出殿外,在几个人目瞪口呆中,他又冲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根马鞭,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元归青劈头盖脸的抽下去。 就是抽,鞭鞭到肉,啪啪作响,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抽的元归青抱着头缩在地上,痛的无法忍受,发出凄惨叫声。 几十鞭下去,孙燚才收了手,一把将元归青提起来,丢在座位上,心平气和道:“你想惹怒我,你成功了,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哦,对了,你别指望我暴怒之下会杀了你,元大人,你这样的人物,要把脸面看的更重要?” 元归青皮开肉绽,脸上头上都被抽了几鞭子,枯白的头发散乱开来,脸上几道血口子,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来,拧成血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染红了披散在脸上的头发。 一个理智又疯狂的人,才是最让人惧怕的。 一顿狂暴的鞭打,让元归青彻底明白,关于谍报里对于孙燚这个近些年搅动整个大夏朝局的年轻人的评价,到底有多苍白。谍报里,他就是一个年轻暴躁,做事狠辣不留余地的家伙,却没想到,他狠辣行为底下隐藏的那种超乎常人的理智。 夜色将近,大夏骑兵从黑石城中撤退出来,黑石城内,火光冲天,一座象征着北邙王族尊贵的王城,将彻底成为草原上的一处遗迹。 火光照耀着将士们的自信笑容,每一双眼睛都亮若星辰,这是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得意。 :“兄弟们,走了,咱们去接李砚将军和弟兄们回家。”孙燚振臂一挥:“出发!” 队伍在黑暗中一分为二,何立威领三千骑兵护送百十架马车回镇北口,随行的还有张巨树亲自带领的两百亲兵营猛士,亲自护送马车上装着军械坊的那十几门火炮,还有一些破碎的部件,火炮的威力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毁坏的程度也超乎意料,炸膛了七八门,损坏率几乎三四成,每一个毁坏的部件都必须送回军械坊,这可是孙燚手中最重要的秘密。 孙燚率大军往西北方向而去,依照元归青的交代的方向,去寻找李砚的队伍,李砚率部出征已经近四个月,如今孙燚攻破北邙王城,消息传开,想必此刻每一个大夏骑兵都会成为北邙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的对象。 罗毅诚护送元宝一路狂奔,直到夜里才敢停下歇息,剩余的王庭护卫军不过只有两百多人,如今也是人心惶惶,毫无斗志。 为了安全,罗毅诚都不敢点火,好在月光皎洁,虽然清冷,却也给了点微薄的光亮。 元宝盘膝坐在月光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终于扛不住肩头上的重担,背影看起来落寞又脆弱。 :“大王,吃点,垫垫肚子,过几天,回到部落就好了。”罗毅诚递上去一块牛肉干。 :“阿罗,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事?那可是我们北邙王城,居然就毁在我手里,我是不是就不配做这个大王啊?!我以为,我以为只有我才明白怎么对付大夏,没想到,没想到落到这个下场,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元宝小声说着话,到了最后,几乎是压着嗓子的呐喊。 罗毅诚手里举着那块牛肉干:“大王,真正厉害的人物,不是顺风顺水,而是逆势而上,重振旗鼓。王城虽然毁了,可是咱们北邙还在,草原还在,草原勇士还在,你还是咱们北邙大王!只要咱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今日的耻辱,将来总有机会报仇的。” 罗毅诚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没有底,他其实也明白,这个纷乱的时候 ,王城被大夏官兵占领,对元宝这个王座是致命的打击,部落士兵在清剿耶律棠的过程里损失惨重,就是想好好保住部落,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更别提继续保住这个王位,难度更大。 没有足够的武力威慑,没有足够的物资利益,谁会轻易臣服? 可是现在,元宝要是真的一蹶不振,那元族部落,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在罗毅诚心里,元宝有头脑,有抱负,有远大理想,是北邙大王的最佳人选,只是,只是很奇怪,这一年多来,他的时运似乎是差了点。 罗毅诚却没有想清楚,若不是元宝和元归青想着试探人心,纵容元庆天谋反,纵容耶律赫借机生事,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人心,经得起试探吗? 第833章 出发,蓝水营 想要在茫茫草原找到一支军队,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这支军队还刻意隐瞒行踪,东躲西藏昼伏夜出,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张雪原被太阳晒的蔫蔫的,找到孙燚问:“副帅,你那个位置对不对啊,这区域找了三天了,连马粪都没有找到一坨,去哪里找我李将军呢?” 孙燚随手丢过水袋:“按推算,他应该就是在这片地方活动,到晚上还找不到他们,明天我们继续往西北方向搜寻,好几千人马,还能飞了不成。” 张雪原扯下脸上的蒙巾,露出晒起皮的脸,嘴唇干裂,嘴角似乎长了口疮,作为听风旗的新晋老大之一,他可是没敢有一丝懈怠。 拔开水袋塞子,举起水袋,仰头张嘴,水袋的水流下来,凌空落进口中,张雪原也仅仅喝了一口,就放下水袋,这已经有四天没有找到水源,谁都知道水要节约着用。 :“副帅,这周围确实找不到水源,明天真的要换地方。,天气这么热,兄弟们都不敢喝水,一点水都留下来喂马了。”张雪原舔了舔嘴唇,塞好水袋,还给孙燚。 孙燚:“嗯,告诉你听风旗的兄弟们,再坚持坚持。” 他们还在满世界寻找李砚的行踪,李砚带着陷阵营的兄弟们在西北方向五百多里处刚结束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正在清理战场。 :“大肚哥,审问过了,他们是被派去围堵耶律棠的,他们老大比较鸡贼,特别绕了一圈,准备去抄耶律棠的后路,运气不好,正好遇见咱们。”小柱子驱马赶到李砚身边,跟在他马后的,居然是鲁哈儿。 李砚看向鲁哈儿,鲁哈儿带着一个草编的帽子,红扑扑的脸蛋散着热气,沾了几颗土点,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鲁哈儿似乎在陷阵营里安之若鹜,很有一个合格人质的觉悟,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甚至还能做不少事,指点正确的方向,寻找水源,寻找歇脚点,甚至像现在一样,充当翻译。 见李砚看向自己,鲁哈儿在马上扭动着手指,有一点害羞。 也只有在李砚面前,鲁哈儿才会有些女子的娇羞。 李砚收回目光,又看向小柱子:“咱们伤亡如何?” :“战死三百多,伤五百多。”小柱子脸色难看起来:“大肚哥,兄弟们这段日子大大小小打了五场仗,这损耗有些大了。” :“是,这段时间伤亡是有些大了,我们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歇上几天,恢复恢复元气才好。”李砚没有反对。 今天这一仗,打的就有些辛苦,所幸是对手不过五千骑兵,己方出其不意,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才算以比较小的代价获取这一场胜利。即便如此,战场上也出现了短时间的焦灼,还是敌军因为着急赶路,消耗太大,最后马力不支,才四散溃逃。 陷阵营这种疲倦的状态,不适合再有大规模的战事,否则这六千多人,可能真的就要丢在草原上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休息,不过咱们要往回走,往南走。那里是我们部落的一处牧场,不过地方不大,水源不算足,几乎没有族人去那里。”鲁哈儿提议说,她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紧紧盯着李砚,充满期待。 只要能多看到这个男人一天,那就是开心的,一个被限制了自由的女俘虏,想法竟然这么单纯。 小柱子这些日子和鲁哈儿处的哥们似得,自从鲁哈儿答应小柱子,秋天时候一定帮他去弄一对金雕玩,小柱子立刻就沦陷了。什么兄弟,兄弟本来就是用来出卖的,人家女子那么看得起你,你装什么矜持? 何况鲁哈儿他爹鲁哈勃克族长虽然自己受命出发围剿耶律部落,却留下了五百骑兵,专门负责为鲁哈儿提供一切需要,这让听风旗的兄弟们,可是赚足了好处,谁家姑娘一天能吃好几十只烤羊? 卢大狗?卢大狗还能做什么呢?他能翻天吗?何况鲁哈儿那么大方的把胭脂马送给他,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瞧,男人有钱能轻易解决问题,女人有钱,一样也能轻易解决问题,偏偏这个小女人还有好几分姿色。 李砚还在斟酌鲁哈儿的的提议,次日中午,阿木尔部落士兵急匆匆的送来一个消息,大夏骑兵使用妖法,召唤雷霆,大破黑石城。此举引发草原各部落的同仇敌忾,正准备召开部落大会,摒弃内乱,一致对敌。 李砚听闻消息,一把掏出怀中舆图,问到:“破黑石城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柱子探头看着舆图:“具体时间不确定,大概是十五天前。” :“那你说,他现在应该在什么位置?”李砚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手指游动的方向皆是向西北方向,丝毫没有考虑东南边。 鲁哈儿视线好奇的顺着李砚的手指移动,憋了半天才说:“你看错方向了,你们大夏骑兵应该往这个方向走,十五天,应该走了一千八百里左右,那大概就是这个位置了。”她说着话,手指飞快的在舆图上点了一点,又迅速收了回去,或许这样做,会才保护这个男人的脸面。 李砚嘴角抿的很紧,像是没有听见鲁哈儿的话,也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鲁哈儿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小脸倏然红了一片。小柱子笑呵呵的解释道:“他们不会自己走的,一定会来找我们。所以他们的行军方向只会是往西北方向,而不会往回走。” :“小柱子,通知卢大狗那一队人,改变行军方向,往蓝水营走,他们既然攻破了王城,应该会有我们的消息,他们一定会在蓝水营那一片区域寻找我们。” :“蓝水营?那你们不是要往部落聚集的地方走?那不是,那不是自寻死路?”鲁哈儿熟悉地形,立刻反对道。 李砚眼睛在鲁哈儿脸上横扫过去:“军务大事,你不许插嘴。” 鲁哈儿脸瞬间涨的通红,不服气道:“我比你熟悉草原,你往蓝水营去,现在耶律部落也往那里去,好几个部落也会在那里阻截他,你这冒失的闯进去,就你现在这点人,不是去送死吗?我是好心,好心!” :“来人,把她带下去。”李砚根本不听她解释,低下头看着舆图喊了一声,这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前往蓝水营的决心,鲁哈儿说的话都对,唯一不对的是,他的兄弟,也会不管不顾的往蓝水营方向去。 李砚明白,只有孙燚亲自带队,大夏骑兵才有胆量去攻打黑石城。那他现在的一切行动,都得按照孙燚的行事风格思考。 :“是,我立刻安排斥候去通知卢大狗。”小柱子毫不犹豫的应道。 见几个士兵上来小心的将鲁哈儿劝走,又对李砚说:“你和女孩子好好说话不成吗?咱们这段日子,可是占了人家阿木尔部落不少好处呢,客气点,客气点。” 眼见李砚的脸红起来,有恼羞之意,小柱子转身就跑:“我去通知队伍了,马上调转方向,往蓝水营前进。” 第834章 元族部落的对策 元族部落自从上一次被耶律棠派人偷袭,死伤极为惨重,不过也惊醒了元族部落的族人,现在的部落,并不是元昊天在世时候那样安全。 元古花带走了部落三万骑兵,这是元族部落的大部分主力,而前方不断传来元古花战败的消息,这让部落产生严重危机,一个拥有多年历史的部落,并不会轻易的坐以待毙。 一些四十多五十岁的老骑士们纷纷又开始重新骑上战马,带领那些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学习战斗的经验,这种事并不罕见,放在很早以前,或者草原不太平的年代里,部落里这种半大小子,都早早要负担起保卫部落的职责。 元宝灰头土脸的回到部落,听闻黑石城被毁,元族部落的人警觉性又提高了几分,在这纷纷扰扰的乱象中,首先要保证部落不受侵害,才能去考虑更长远的打算。 部落大长老元力利和新族长元草山约见了元宝,元力利第一句话就问的直白:“你这个北邙王,还想不想坐下去? 还能不能坐下去?” 元宝低头垂目,却握紧了拳头。这一路逃亡,他却有了很不一样的感受,以他的身份,若不能纵横四野,那这辈子就会如丧家之犬,颠沛流离,没有人会容许他归于平凡,或许只有死,才会让人收回对他敌视的目光。 元宝并不甘心! :“坐!部落支持我,我就继续坐下去!”元宝猛地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决。 元力利和元草山相视微微点头笑,算是放下心来,年轻人不怕失败,怕的是年轻人失去斗志,只要还有斗志,那一切就还有希望。 元族部落现在也陷入青黄不接的时代,而元宝,还算是年轻一代里最有希望的族人。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是北邙王朝名义上的王。 元力利双手在头上捋了一把:“近些时间,族长和我在联系了土伦部落的老哈撒,老哈撒当年为了牧场,与耶律部落闹的不太愉快,吃了大亏,如今他愿意为我们出兵两万,条件是将来战胜,他要耶律部落的牧场。” :“萧族萧狂刀能出兵一万六,我们部落里能再拉出一万五千人马的队伍,加上元古花手里残存的一万多兵马,这样的话,我们手里还有六万兵马。现在就是一个问题,这六万人马,你准备去对付耶律棠,还是对付大夏人?” 六万人马,对付谁?这个问题像一座大山一样横亘在元宝面前,两个老人丢出来的问题,是对元宝眼光的一次考验。 :“耶律棠!”元宝念头只是一转,立刻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大夏人不能再草原上逗留太久,所有部落都是他们的敌人。耶律棠就不一样了,他这一路声势渐盛,若是他站稳脚跟,势必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以后再想对付他,难度太大。” :“那你准备怎么做?”元草山饶有兴趣的问。 元宝这下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陷入沉思,毡包内陷入寂静。两个老人没有催促他,耐心的等着他思考。 :“以追杀大夏骑兵为由,召开部落联盟大会,他耶律部落若是不敢来,那就是颜面扫地,若是敢来,找机会弄死他。”元宝缓缓说道,语气坚定无比。 :“我现在至少还是名义上北邙的王,我的命令,明面上,他们还得听。” 元力利和元草山相视一眼,看起来两人对元宝的决定还是满意:“行,按你说的做。你安心做事,我们会帮你联系其他部落,尽量拉拢盟友,北草原虽然是耶律部落经营时间足够长,但是你阿爸活着的时候,对耶律部落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这些事,我们帮你解决。” :“好!”元宝也不惺惺作态,现在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要全力以赴面对眼前的危机。 出了毡包,罗毅诚忠心耿耿的守在门口,元宝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阿罗,瞧,没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这个大王做的真憋屈。” 罗毅诚闷声闷气道:“ 大王,我下了命令,要求失散的王庭护卫军必须回来报到。” :“那不重要了,那些人忠于我那死去的阿爸,未必忠于我。否则黑石城被攻破,我们身边也不会只剩下那么点人马。”元宝叹息一声:“阿罗,发出公告,重新组建新的王庭护卫军,我有钱有地盘,我就不信,我阿爸能做到的事,我就做不到!” :“是,大王。” 不几日,元族部落派出大量骑士,向草原周围发布王令,召集草原所有部落首领于六月中旬于草原中部白石湖召开联盟大会,就针对大夏骑兵不断袭扰草原一事,进行商议。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下旬,距离孙燚率部大破黑石城第七天。 而元力利和元草山也发动自己的人脉,向一些关系较好的部落发出会面邀请,多日后,元族部落热闹起来。不管怎么说,大夏骑兵的入侵,成了这一次整个草原的同仇敌忾,统一战线的契机。 草原上部落的关系本来也是错综复杂,而这一次,也是他们重新选择站队的机会。 时间慢慢的来到六月中旬,除了距离太远一些资格不够的小部落,几乎所有的部落都安排人到了白石湖,表面上,各部落对元族部落,对元宝这个北邙王还保持一定的尊重,实际上,也有不少部落心怀鬼胎,都在等待耶律部落的选择。 元宝也在等,他比任何人都更迫切。他比谁都想知道,这个耶律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如何就能在鼎鼎大名的耶律赫死后,横空出世,成为自己最大最意外的敌人。 这个耶律棠原本在北邙官场上名声不显,只是北院一名将领,与东瀛骑兵打过几年仗,侥幸占着天时地利,最终将东瀛人打出草原。 不过在绝大多数北邙人在此之前,几乎就没有听说过东瀛这个地方,或许只是一个不自量力不知死活的小部落罢了。所以耶律棠的胜利,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重视,包括元宝,也只是知道这么一名将领而已。 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居然在战场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全歼萧族部落精锐,并把不可一世的元古花打的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元宝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耶律棠继续活下去。不管有任何理由,他都得死!只有死人,才是安全的! 第835章 用大夏军队换取声誉 元古花在后期的战斗中突然开悟似的,虽然是节节后退,却也退而不乱,让耶律棠在持续的追杀中并没有找到更好的时机获取战果,这样一来,让耶律棠反而陷入僵局。 耶律棠无法完成自己预计的速战速决,压力就开始回到他身上,毕竟不能利用战胜的契机联合更多的力量,时间拖的越久,对他就越是不利。 当大夏军队入侵并攻破王城的消息传到耶律棠的耳中时,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与此同时,耶律鹏飞等将领们也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对元族部落进行有力的打击。 毕竟,这场草原上所有混乱的源头,都可以追溯到元族部落身上。正是由于他们的某些行为或决策,才给了大夏可乘之机,继而对北邙王朝及草原带来巨大的羞辱。 但是耶律棠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他认为,如果能将大夏骑兵绞杀于草原之上,那才是能为耶律部落带来极大的声誉。为日后与元族部落的争夺草原,奠定足够的声望。 耶律棠提出放弃追杀元古花,全力绞杀大夏骑兵的计划,却遭受到队伍里所有将领的反对,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若是己方全力与大夏骑兵作战,而元族军队来一次背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毕竟经过这几个月的鏖战,耶律部落现在明面上能拿出来的军队也就剩八千不到,人疲马乏,若不是连续几次大胜,维持了士兵们的士气,就体力精力来说,早已经不堪重负。容不得任何闪失。 面对耶律勇武、耶律鹏飞以及其他诸位将领们那充满疑惑与不解的目光,耶律棠的脸上毫无退缩之意,他以无比坚定的信念展现出自己决定的执着与坚守。 :“我意已决,从现在起,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是咱们的草原,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圣地,大夏人从来就没有敢把手伸进来,这一次,我们不能坚决迅速的将他们的手砍断,他们就会觉得我们不过如此,以后草原上就会永无宁日!”耶律棠清瘦的面庞透露出一股决然之色,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让人不敢反对。 与耶律棠暗通款曲的部落不在少数,经过一段时间的打听,耶律棠终于摸到了李砚军队的去向。 之前李砚带着队伍往西北方向移动,多少露了一些踪迹,只是与阿木尔部落一战,阿木尔部落伤亡惨重,让其他部落有了一些顾忌之心,并没有人愿意主动挑起一战,随后王庭军令要求各部主要针对耶律棠部落作战,大家也就顺坡下驴,避开与李砚带领的陷阵营发生战斗。 李砚带领陷阵营往蓝水营方向行进,六月的草原,酷热无比,军队只能昼伏夜出,这就苦了小柱子,他带着听风旗的兄弟白天也不能休息,轮流外出警戒,不几天,一个个晒的黑黝黝的没了人样。 距离蓝水营,不过两天的路程,听风旗的兄弟们带来发现敌人行踪的消息。 此时的耶律棠,准确判断出大夏骑兵最可能出现的地点,他唯一没有搞清楚的是,这一支万人左右的大夏骑兵在草原上游荡了好几个月,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总不是以为就这么一万人,就能在草原上为所欲为? 不管了,追上他们,消灭他们,就够了。耶律棠就这样想。 元族部落发出的联盟大会的邀约,也由元族部落不怕死的信使送到了耶律棠的手里,这封信是专门送给耶律棠的,为了让耶律棠放心,同时还有三个声望较高的部落族长签名,这让耶律棠有些许心动。 不等耶律棠的行动发生变化,耶律鹏飞驱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将军,发现大夏骑兵斥候,东南方向,三十里。像是与我们相向而来。” :“他们发现我们没有?”耶律棠精神一振,他迫切需要一场针对外族的胜利,给自己参加联盟大会加上一层厚厚的声誉。 耶律鹏飞露出羞赧之情:“将军,两边探马交过手了,我们略微吃了点小亏。” 耶律棠不以为意:“ 难怪这万把人就敢侵入草原腹地,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继续探,探清楚他们军队的具体位置,兵马几多。” :“是,将军!”耶律鹏飞转身去吩咐探马。 :“耶律勇武,这一片区域你比较熟悉,你做好准备,若大夏军队不战而逃,你负责给我追上去,缠住他们。我大军随后就到。” 耶律勇武一听到有仗打,立刻变得兴奋起来,迫不及待道:“是,将军,我带我属下三千人马先行赶上去瞧瞧情况?或许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嗯,去, 你注意观察敌情,他们要是逃跑,你就追在后面,别追太近,大夏人狡猾的很。如果他们不逃,你更要小心,不要主动出击,等大军赶到再做打算。” :“明白,将军!”五短身材又粗壮彪悍的耶律勇武一声吆喝,哗啦啦的一队士兵跟着他离队而走。 耶律棠眯着眼,望向明晃晃的草原远方,这一段日子有些低沉的血脉似乎流动的快了一些,无论如何,与大夏人作战,总比与部落作战来的名正言顺,来的理所当然些。 耶律部落的探马和听风旗的士兵开始互相试探,追逐与攻击,一时间不分上下,各有伤亡。 在耶律部落的右后方一处小山坡上,小柱子趴在草丛里,夏日茂盛的草丛,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眯着眼睛透过花草缝隙,见着了耶律部落的将旗,忍不住有些惆怅,他没有想到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耶律部落,他们现在不应该还是和元族部落纠缠不清才对吗? 小柱子瞧了清楚,悄悄从草丛里撤退出来,跑到小坡下,骑上黄骠马,驱马往回赶,他这一队人才离开山坡没多久,北邙的探马就出现在这里,领队的,居然是耶律鹏飞。 :“千夫长,这里刚才是有人在窥视,不过人跑了。”一名探马查看过周围环境,向耶律鹏飞禀告道。 耶律鹏飞双手搭在眉上,极力远眺:“废话,我就说感觉这里有人窥视,有老子在,谁来打我们的主意,那就是找死。” 第936章 遛狗战术 李砚听小柱子说,对面横在自己面前的是耶律部落的军队,也是颇感意外,稍稍有些犹豫。 他现在并不想与耶律部落对战,甚至他还想多多解决一些其他部落的军队,以减轻耶律部落的压力,毕竟,这一段时间里耶律棠的表现,证明他完全具备抗衡元族部落的能力,两雄相争,势均力敌,才能让草原上陷入长期的抗争,仇恨这种东西,积年累月,才能深入骨髓。 只是现在耶律棠挡住了自己前往蓝水营与孙燚汇合的方向,这就大大的不妙。李砚陷入深深的思考,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不等李砚做出选择,斥候来报,对面派出一支三千人多骑兵队伍突然出前,兵锋直指本军。 卢大狗正好前来询问大军为何停滞不前,听闻消息,立刻忿忿不平起来:“将军,既然他敢主动挑衅,我们自然不能示弱,请将军下令,我愿意率领血旗军前往迎敌。” 李砚还在犹豫,卢大狗更是紧逼上来:“将军,我不若是不能击溃敌军,我卢大狗愿提头来见。” 原本李砚还只是有些犹豫,听到卢大狗居然用这种口吻请战,顿时怒了,这狗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老子带他们进来草原,自然要安全将他们带回去,咱是来 袭扰为主,又不是来拼命的,要是拼命,这点人到草原上,不是送人头的吗?一点脑子都没有。 :“怎么,听说孙阿蛮破了王城,觉得功劳都被别人占了,自己吃亏了?想要证明证明自己?你那三千多血旗军可以让你这个主将轻易去断送掉?你忘记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李砚一连串的追问,让卢大狗被热血冲昏的脑袋清醒了一点,最主要是他这时候看明白,李砚真是生气了。 卢大狗摸着大狗头,讪讪道:“将军,我不是要去拼命,不过他们既然敢主动出击, 咱们肯定要有所回应,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你还怕他吃了本将军?”李砚狭长双眼眯成一条细细的线,这是发怒的前兆。 小柱子眼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急忙小心翼翼道:“将军,要不,咱们让卢大狗上去试试对手的实力,耶律棠的兵马也作战这么长时间,肯定也是疲惫不堪,或许,他们也是无意遇见我们,骑虎难下,想将我们吓唬走。” :“对对对,将军,我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可能只是故意来吓唬吓唬我们。我凶一点,他们就吓跑了。咱们就可以直接闯过去,直奔蓝水营。”卢大狗见小柱子帮忙说话,立刻就顺坡下驴。 李砚缓缓吁出一口气,现在队伍已经真正意义上深入草原腹地,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作为主将的他,必须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小柱子,你陪他一起去,摸摸对面实力,稍加惩戒就好,让他们无功而返就好。” :“是!将军。”两人灰溜溜的从李砚面前溜了。 离开李砚的视线,卢大狗怨声连连:“怎么打?点到为止?稍加惩戒?这怎么稍加惩戒?北邙骑兵都是疯的,见了血,他们自己都收不住手,我怎么办?逃吗?” 小柱子眼珠子转了两转:“遛狗战术啊,别忘了,咱们的骑兵弓可是要比北邙骑兵的射程远,咱们就掌握距离,射就完了。” :“就这?” :“够了够了,不在乎杀敌多少,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和孙副帅汇合,不好节外生枝,否则大家又走散了,这茫茫草原,你找我,我找你,能找上一辈子。你不想回家啊?我可是想回家了,这干粮老子吃吐了。”小柱子连哄带骗的。 卢大狗又瞧了瞧中军大旗,仿佛又看见李砚那冷峻的脸色,缩缩脖子:“成,听你的,看看情况。” 卢大狗带着三千不到的血旗军杀气腾腾的冲出阵外,小柱子领着两百听风旗斥候跟了上去,二十里的距离,转眼即到。 其实现在耶律棠的军队也好,李砚的陷阵营也好,两支军队都是在草原上游荡了几个月,都不曾得到良好的休整,精神,体力都已经消耗一空,双方人马都像是失去了领地的野狼,遍体鳞伤,仅靠着一口气在支撑,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偏偏越是这样虚弱,越是张牙舞爪,以恶示人。 耶律勇武领兵三千徐徐向前逼近,一路没有遇见大夏骑兵阻拦,心中很是有些得意,:“瞧瞧,都说大夏骑兵多么厉害,就这对阵反应就慢的出奇,也不知道那个叫元宝的大王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还能被人攻破王城,实在丢死祖宗的脸面了,我若是他啊,早就一头撞死在黑石城下了。” :“就是就是,大夏骑兵哪有那么厉害,明明就是元族部落的士兵没用,你瞧这一路,我们耶律将军连削带打的,几乎弄掉他们一多半的兵力,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占着王座。”一名口齿伶俐的亲兵奉承道。 :“哈哈,你小子说的好,说得好。”墩墩壮壮的耶律勇武眉开眼笑的。 远处小坡上,一个探马挥舞旗帜,红色小旗上下翻飞,那个亲兵凝神看了一会儿:“将军,前方出现大夏骑兵,三四千人马。” :“嗯,走,全军压上,瞧瞧大夏骑兵,到底是什么货色。”耶律勇武不以为意。这些没有和大夏打过仗的士兵对大夏的了解,就是来源于老一辈人嘴里的不屑一顾:大夏就是一个仗着墙高城厚才暂时保住安全的国度,兵马羸弱,不足一提。更别提什么骑兵。 相距一片草原,两军相距不过数里,大夏骑兵驻兵不动,静静的看着耶律部落的骑兵缓缓又坚决的挤压过来。 :“咦,他居然敢挑衅老子。”卢大狗又受不了了。 小柱子本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见着敌军骑兵徐徐逼迫,刚才劝说卢大狗的理智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不过出于听风旗那猥琐的作战风格,他还是做出第一正确的选择:“撤退啊,让他们追,别忘了,遛狗战术!遛起来啊。。。” 第937章 耶律棠的小心思 遛狗战术,首先必须要引起狗的注意和兴趣,挑逗它、激怒它或者诱惑它,调动他的情绪。 当狗变得兴奋激动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逐目标,而且越追越起劲,仿佛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一般。一旦陷入了这种狂热的状态之中,就会像脱缰野马一样难以控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是遛狗战术的精髓所在。 耶律勇武坠在血旗军的屁股后面追了一程,又追了一程。。。。 看起来大夏骑兵跑的并不算快,偏偏追来追去就是差那么点距离,放弃,大夏军队明显也跑不动了, 继续追杀,除了被对方弓箭乱射一通,伤亡百来人,就是吃了一嘴的灰。 一来一去,耶律勇武也来了脾气,一声吆喝,率部直追,这大热天的,战马狂奔十几里地, 早就坚持不住,骑士们心疼战马,放松了缰绳,降低了速度,整个追击队形都有些散乱起来。 而距离大夏骑兵的距离,还是那么不远不近的两三百步距离,宛若天堑,难以逾越。 卢大狗扭头看了眼追兵,追兵的速度越来越慢,队伍也越发有些混乱,嘴里啧啧有声道:“就这水平还来追老子,老子回头冲一把,就能把他们全灭了。还以为真的有多厉害呢。这么不经逗。” 小柱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不小心掀掉一块干枯的死皮,露出红红的新皮肤,被汗水一激,疼的呲牙咧嘴。:“别闹,咱们的目的又不是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大肚哥的意思你不懂啊,要留下他们,自己狗咬狗去。” :“那我们也不能被他追的到处跑。”卢大狗心里清楚,嘴上却不饶人。 小柱子扭头看了看卢大狗,突然笑了起来:“大肚哥说的没错,你是羡慕嫉妒副帅破了人家的王城,心里不舒服是?觉得咱们在草原上出生入死,战绩不如破王城那么威风?” 卢大狗脸上有点慌,像是被说到心坎里去了:“没有,胡说八道。不过你要是这么说,听起来还是有道理,本来呢,咱们这一趟表现的也足够显眼,可是与攻破王城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一次,张稳平可是威风了,得意了。” 小柱子又回头看看追兵,追兵已经在收拢军队,停滞不前,看样子,是准备退回去了,他笑笑,回过头来:“没有我们在前面吸引北邙人,副帅他们又怎么会有机会这么轻取王城?你放心,阿蛮不会看不见咱们的功劳的。” :“什么功劳不功劳,我又不在乎这个,我就是觉得可惜,若是攻破王城的是我们,哇。。。老子以后可以在别人面前吹一辈子牛。”卢大狗脸上露出无限憧憬:“想想以后那些女子一脸崇拜的看着老子这个英雄,哈哈。。。那才叫做一个快活呢。” 旁边小柱子的亲兵队长猴子笑的很贱:“没事啊,以后你就说王城是你攻破的,那些女人谁知道?反正她们也就看中你的银子,即使知道不是你,也不会当面揭穿你的,一样也会用崇拜的眼神看你。” 小柱子轻轻一鞭子抽在猴子皮甲上,大笑道:“你小子胆子大了,居然敢编排我们卢将军了,别扯淡了,去,准备好,现在轮到我们追他们了。” 耶律勇武憋着一肚子火气,三千人马追不上敌人,反而被弓箭射杀了百十来人,回程途中,那大夏骑兵居然又紧紧缀在自己身后,行动油滑,像甩不脱的苍蝇一样烦人。 耶律棠看到耶律勇武悻悻回来,想必是没有占到便宜,倒也是有些诧异,耶律勇武虽然为人粗鲁暴躁,但是作战勇敢,敢打敢拼,大夏骑兵能让他这么羞恼,确实反常。 :“他们不与我正面作战,我追他逃,我撤他追,他妈的,大夏人就像臭虫一样,烦得很!”耶律勇武羞怒的解释道。 :“追不上?”耶律棠迅速在对话里找到最重要的原因。 耶律勇武扯开衣襟,露出毛绒绒的胸口,:“是啊,咱们战马过于疲累,追不了多远,他们跑的不算快,偏偏追不上。哦,还有,他们的弓箭射的比我们远,我们射不到他们,他们射杀了我一百多人。” 耶律勇武对着外面喊了一声,一个士兵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箭矢。 耶律棠捏着箭矢,心里暗叹,手里这根箭矢跟以往见过的大夏箭矢有所不同,箭头略重,箭刃呈扁平,刃口极其锋利,这要是射在身上,创口会更宽更大,若是射在马腿上,有可能一箭就能射断马腿。 耶律棠皱起眉头,眼前这一支大夏骑兵,远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自己想凭一己之力绞杀他们,似乎并不容易做到。就算是侥幸得胜,自家这些人马,估计也会遭受巨大损失。 在这草原上还想生存下去,没有武力,那就是痴人说梦。 :“将军,不如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连夜派人绕到敌后去?明一早发动攻击,前后夹击,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到天边去。”耶律勇武瞪起眼珠子望着耶律棠,满是期待。 :“不,我们就在这里与他们对峙,我让人给白石湖送信,我们不动手,这支军队,让元族部落来解决。他们不是正在召集联盟大会吗?呵呵,我给他送个对手去。就看他元族怎么选择。”耶律棠脑子急转,迅速将眼前的难题抛抛了出去。 耶律勇武脑子明显不太好使,没有反应过来:“将军,这不是给元族部落壮了声势吗?” :“打赢了,损兵折将 ,多个虚名而已。若是打输了,那就不仅仅是损兵折将了,呵呵,到时候,元族部落还有什么颜面坐在王座上。”耶律棠冷笑几声,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来两个人,往白石湖走一趟。” 耶律棠毕竟只是一个武将,他还没有明白政治到底是怎么玩的,他以为这样会让元族部落陷入两难,却不想,元宝本来就是靠着阴谋诡计上台,他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大夏骑兵和耶律部落混在一起,这不是一个上天送来的好机会吗,铲草除根,一了百了的大好契机。 第938章 各自安好 耶律棠带着军队始终不远不近的缀着大夏骑兵,既不动手,也不脱离,这让李砚发起愁来,他明白耶律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自己,拖住自己唯一的目的,就是等待援兵。 距离蓝水营不过三天的距离,但是李砚却不敢继续往蓝水营走,他不知道孙燚那里的处境如何,如果冒失的去与他汇合,有可能把大家都带入险境。 被李砚惹怒的鲁哈儿自个儿生了一天的闷气,却也不忍心看李砚陷入进退两难,她气鼓鼓的又找了过来。 李砚手里捧着舆图,脸色阴沉,试图找到一条能脱离耶律棠的路线,想了许久,却还是一筹莫展。 :“诶,你为什么不走?你现在直接走,周围没有什么阻碍,耶律棠也不敢穷追不舍,你完全有机会回到大夏去。干嘛要把自己葬送在这里?”鲁哈儿看着李砚因为冷峻而显得棱角分明更是英俊的脸庞,嘴里说话不太客气,心里早就没了委屈。 李砚抬眼瞧了鲁哈儿一眼,那眼神瞬间将鲁哈儿心肝儿彻底融化。 鲁哈儿半是含羞半是恼怒:“我问你话呢,你干嘛不回答我?别忘了,我虽然是你的俘虏,但是我爹和你谈了条件,给你们提供那么多物资,你要护我周全的。” 李砚低下头去,声音依然沉稳:“我兄弟在蓝水营附近找我,他找不到我,一定不会自行离去,我不能让他陷在这里。” :“我都和你说了,蓝水营附近现在肯定有不少部落聚集,那是去往白石湖的通道,你那个兄弟肯定自身难保。你去了,也没办法救他出来。”鲁哈儿还想再劝一下,不过作为在部落里长大的她,也明白这些男人们之间那种不舍不弃生死与共的义气。 :“你放心,如果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我会按照约定,放你离开。”李砚并不想和她解释太多。 鲁哈儿见李砚冷淡的反应,气的哼哼两声,见李砚没有回应,直气的转身就要离开。走出几步,心里又是一软,这个臭男人,和自己的爹一样,就知道讲义气,可是,这才是男子汉的气概不是? :“诶,你给我说句好话,我有办法帮你。”鲁哈儿又转头走回李砚面前,盯着李砚的脸,鼓足勇气说。 李砚抬头,狭长双眸微眯,眉角和眼角挑起一点弧线,英气勃勃又有几分可爱:“你有什么办法?” 鲁哈儿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脸颊微红:“我有办法,不过,你要给我说几句好话,我听高兴了,我才告诉你。” 李砚脸色顿时显得为难起来,他盯着鲁哈儿不说话,眼神真诚又有些躲闪,他不是看不出鲁哈儿对他那欲语还休的喜欢,只是他却知道,这种喜欢只能是镜花水月,不可当真。 :“嗨,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我爹给我留下的人,可以用,那些人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叔叔们,他们绝对信得过,或许,他们可以帮你传递消息。草原上,我们阿木尔部落的人一向都是畅通无阻的,没有敌人。”鲁哈儿被盯的小心肝乱颤,眼中春水荡漾,几乎要溢了出来。 虽然草原女子性格直爽,但是见到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和所有的女子一样,都会不由自主的矜持起来。 李砚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只是有些冒险,万一阿木尔部落的人起了坏心思,在这孤立无援的草原,一步错,步步错。 :“茄~~~~你以为就你兄弟重要是?在我们阿木尔部落眼里,我鲁哈儿可比你那兄弟重要多了,他的脑袋若是值一百只牛羊,那我就值一千一万只牛羊。不。。。更多更多。”鲁哈儿看出李砚的犹豫,有些恼,出言讥讽道。 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就是眼光有问题。 :“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安排几个人,换上我们的衣裳,去传口信!只要他们真的在蓝水营,我们部落的人一定能找到他们。”鲁哈儿撇了撇嘴,虽然这个男人眼光有问题,那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纠正他的愚蠢。 小柱子倏然从边上跳了出来,贼眉鼠目的,不知道偷听了多久:“诶诶诶,我去我去,我亲自走一趟。”说着话,还斜了李砚一眼,一副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脑袋的蠢蛋。 当日夜晚,阿木尔部落再偷偷的给大夏骑兵送了补给过来,鲁哈儿把领头的那个千夫长鲁夫道喊到一边,小声交代了几声。鲁夫道开始还有些犹豫不决,鲁哈儿抓着他的手臂,连摇带晃耍起了赖皮,鲁夫道立刻失了分寸,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趁着夜色,小柱子带着十来个机灵的斥候,窜进了阿木尔部落的队伍里,换了草原人的服装,混在队伍里,确实是最好的保护。 这一支千人队畅通无阻的进入蓝水营地界,混在队伍里的小柱子神色也严峻起来,这一路上,遇见了两支北邙骑兵队伍,虽然每支队伍不过两千来人,不过很明显,这是去白石湖参加聚会,然而小柱子不知道,经过蓝水营地界的队伍越多,孙燚等人暴露的机会就越大。 阿木尔部落确实把鲁哈儿的安危看的极重,进入蓝水营范围,这一支千人队就分成五个小队,像筛子一样,仔细的由南向北,梳理过整个蓝水营的所有可以隐藏队伍的地方,次日下午,就撞上了听风旗的斥候。 还好,小柱子运气也不错,是他所在的小队遇上了听风旗的斥候,当然,他的运气也好的不一般,听风旗的斥候迎面一箭,直接射掉了他的头盔,惊魂未定的小柱子掏出哨子,一口气吹了几十个节奏,听风旗的斥候才反应过来,用哨子回了消息。 小柱子和猴子纵马狂奔,来到听风旗斥候面前,那一队斥候望着一身草原人打扮的小柱子,眼神里充满警惕,几个人手握刀柄,小心又戒备地问到:“老大,你这是,投敌了?” :“投敌不投敌咱先不说,来来来,老子头上这一箭,是谁射的?”小柱子披头散发不怀好意道:“老子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射人先射马,射马!忘了吗?怎么,用人头邀功啊?你们这群王八蛋,这次功劳还不够大吗?回去后,拿了赏银,别忘了请老子喝酒!” :“嘿嘿,老大,你不是投敌了?还要和我们回去吗?要不,你就走,咱们就当做没有看见你。各自安好。”一个斥候咬牙切齿又痛下决心般的说。 第939章 北邙共敌 :“嘿嘿,可以啊,小王八蛋,也不枉老子曾经对你们好过啊。”小柱子并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手里的马鞭不轻不重的抽在那个斥候身上:“大猫,长大了哈,懂的讲义气了哈。” :“走了走了,副帅在哪,带我去见他。” 那个叫做大猫的踌躇半天:“老大,见副帅,要上绑。” 当一队斥候把绑了双手的小柱子和猴子丢在孙燚面前的时候,孙燚等人先是一惊,听了解释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柱子也不恼,扭着身子让张雪原亲自给自己解了绑,回头指着那个叫大猫的斥候:“行行行,王八蛋,你居然敢绑老子,可以,可以,回去不请老子喝花酒,你就完蛋了。” 大猫嘿嘿笑着,一使眼色,几个斥候上马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 孙燚一把揪过小柱子,捏着下巴在脸上看了看,又转着身子绕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伤口,松口气,一拳捶在他胸口上:“你们在哪个位置?老子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你们,这里敌人越来越多了,我他妈的快藏不住了。” :“大肚哥在西边,和耶律部落对峙呢。叫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草原部落要在白石湖开部落联盟大会,这蓝水营距离白石湖只有三四天距离,来往的人自然多了,极不安全。”小柱子把李砚要交代的事情先说了明白。 :“你怎么穿成这样?这要是半路遇见,哪里认的出来,一刀砍了,你也只能做个枉死鬼。”张雪原抓着小柱子的草原服装,不乐意的问。 小柱子呵呵笑:“说来话长,咱有草原同盟,穿他们的服装好行事啊,要不,我怎么找到你们的,有五个小队在蓝水营寻找你们呢,老子运气好,捷足先登。” 小柱子三言两语用最简短的方式说了和阿木尔部落的约定,然后才问道:“阿蛮哥,你手里有多少人?大肚哥的意思是让你们自己撤离,他随后会赶上来,毕竟有阿木尔部落帮忙打打掩护,我们逃脱的难度不大。” :“你们不需要支援?你们出来这么久,还有一战之力?”孙燚不相信的问:“大肚哥是个什么货色我不知道?他又想逞英雄?想着凭自己一己之力拖住敌人,让老子安心逃脱不是?哼哼,我会被他骗?” 不等小柱子回话,孙燚转头喊:“老张,张稳平,让兄弟们准备好,我们连夜转移,去与大肚哥会合,既然一起来了,那就一起回去,老子不会抛下谁,自己跑回去!” :“是,我立刻安排。”张稳平对小柱子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小柱子也不觉得惊讶,他也不会去劝孙燚改变主意,不这样做,那才不是阿蛮哥的风格。 转头笑着问:“张雪原,你这次捞了个大功劳啊,牛逼了呗,狗东西,运气这么好。这回去,不妥妥的升官发财吗?哎,这人比人啊,就是气死人,老子出生入死,杀人无数,咋就没有你这狗运气呢。” 张雪原下巴一扬,目空一切:“老子人品好。” 孙燚哈哈一笑,拖着小柱子坐下:“来来来,该有你的功劳肯定不会少的,你好好说说你们这一段时间的战果呗。” :“那真要说起来啊,可是说到天黑也说不完的。。。。。。”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大队人马整装待发,这一次,阿木尔部落的千人队作为先头部队,又充当了斥候的作用,一个晚上,走了一百三十多里,又找了一个小林子,让六千多大夏骑兵躲了进去。 这一路上,小柱子才把和阿木尔部落的渊源说清楚,孙燚更是忍俊不禁,没想到,大肚哥在草原上,居然搞出一个妥妥的美男计,这实在与他那不苟言笑的风格有所偏离。 所有人都沉浸在大军即将会合一处,能共同脱离战场的喜悦中,而阿木尔部落鲁哈勃克的两名亲信正快马加鞭的赶往李砚大军所在处,他们带着鲁哈勃克的重要且急切的口信。 元宝在毡包里与朴熙芳商议事情,几个部落的首领前来拜访。坐下来寒暄两句,月河部落的族长就拿出一封信件:“大王,我收到耶律部落的消息,他说他现在跟住了入侵草原的大夏骑兵,不过他现在兵马疲惫,怕不能一举剿灭,请求我等支援。” :“你们都收到消息了?”元宝很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装作无事的问道,眼前却不易觉察的看了朴熙芳一眼,朴熙芳推脱有事,起身告辞,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呢,我们几个都收到了,我想在这里的部落可能都收到了。”察哈尔、乌拉特两个部落的首领点头应道。 这两个部落的首领对元宝没有多少尊敬之色,这些日子,元宝发布一系列的军令前后相悖,朝令夕改,让两个首领各带着一万骑兵由南到北跑了一大圈,结果却一无所获,劳而无功。手下人怨言极重。 元宝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非常清楚这其实就是耶律部落向整个草原所释放出来的信号而已。 他装出一副落落大方不计前嫌的模样,将与元族部落之间所有的私人恩怨抛诸脑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把大夏骑兵这个草原共敌搬到了台面上来,就是为了表示耶律部落忠诚草原的立场和决心。 可偏偏,这军情只发到其他部落首领手中,却没有发给自己,耶律棠不会以为自己收不到这个消息,他是用一种很愚钝也很直接的方式,表达了在他心中,这一切只是为了草原,而不是为了王庭,不是为了北邙王的自己。 而且他也是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草原的事,其实是各大部落首领的共同的事,坐在王位上主导一切的权威,已经成为过往。 我就不给你信息,难道你还能反对其他部落的意见?你敢吗?你信吗? 元宝心里冷笑,这个耶律棠,想的真是简单,他就不明白,自己只要允诺一两家有实力的部落,将耶律部落彻底消除,草原上,自然还是元族部落的天下,臣服这种事情,是有惯性的,不是一朝一时就能忘却的。 “嗯……”元宝沉吟片刻后说道:“本王认为,当前最重要之事便是消灭大夏之敌,不知诸位首领对此有何看法?”他的声音不高,但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此时,众人皆沉默不语,眼神交汇间似在交流着什么。 身材魁梧,面色阴郁,浑身上下杀气激荡的萧狂刀抱拳躬身道:“属下愿听从大王吩咐!”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齐声附和道:“属下遵命!” 元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转瞬即逝。 阿木尔部落的鲁哈勃克低着头,眼中满是焦灼之色。 第940章 北邙骑兵的压迫 与几个大部落取得共识,当日晚上元宝召集所有所有到场的部落议事,一致决定将解决大夏骑兵作为当务之急的要事,调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务必保证将大夏骑兵绞杀在草原上。 商议期间,所有部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耶律部落,包括元宝也不曾提起,仿佛草原上这个部落不复存在。这是一种很反常的行径,元宝心里陡生警惕,待商议结束,他又将萧狂刀请回来。 只是短短日子,萧狂刀已然没有当年那个狂放张扬的模样,他标志性的乱糟糟的披头散发如今也梳理的整整齐齐,熨熨贴贴,只是那一脸阴郁浓到极点,仿佛随时爆发的火山。 :“要报仇吗?”元宝开门见山。 萧狂刀抬眼,冷冷看着元宝,眼中几根血丝猩红虬结,像是仇恨的宣言。 元宝凝视萧狂刀的冷眼,不动声色:“这是一个机会,你要是想动手,我让元阳阳帮你。” :“元阳阳?他有七十岁了,还能提刀上马?” :“小崽子,你爹都不敢这样和我说话!”毡包外传来一个闷雷般的声音,萧狂刀猛回头,一个彪壮老者龙行虎步走了进来,巨大的身影几乎将填满整个毡包。 元古花灰头土脸的跟在哪个老者身后。 :“元伯。”萧狂刀起身,恭恭敬敬的拜见。 :“小子,你哥的死,我知道了,你放心,老夫一定帮你把耶律棠的脑袋砍下来,祭奠你哥。”元阳阳一巴掌拍在萧狂刀的肩膀上,萧狂刀脸上露出一丝强忍的痛楚。 元宝继续说道:“萧狂刀,我元族部落和你萧族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损失,我元宝看在眼里。你放心,我元宝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灭了耶律棠,你萧族要钱,我给钱,要人,我给人,我保证你们萧族部落比以前更加强大。” :“说那些干什么,萧狂刀,你小子是老子看着长大的,你知道我和你爹的交情,老子坑谁都不会坑你。萧老哥家的事,就是我元阳阳的事。”那个老者大包大揽道。 元宝在元阳阳面前没有任何架子,态度真诚:“元伯,耶律部落的事,就交给你们解决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他们死!”元宝语气突然变得阴狠。 元阳阳哈哈大笑,声若洪钟。 鲁哈勃克回到扎营地,一个人躲在毡包里苦思冥想,阿木尔部落接受的命令,是往南,阻断大夏骑兵的退路,这样的话,阿木尔部落不能直接参与到正面战场去,也就是在战斗初期,他无法给李砚的骑兵提供任何掩护帮助,这让鲁哈勃克心如乱麻。 这一次,草原部落联手,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派出军队,至少有六七万兵马参与围剿大夏骑兵的行动,鲁哈勃克不认为大夏骑兵还有机会冲出重围,获取生机,乱军之中,鲁哈儿的命运,可想而知,他不认为大夏人真的会在生死关头,还能遵守约定,放鲁哈儿一条生路。 :“你妈!管他的,老子女儿最重要!”鲁哈勃克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干脆一横心,也不去浪费时间,召来贴身护卫鲁豹子,窃窃交代一番,鲁豹子转身出了毡包,不多时,一串马蹄声由近及远。 北邙骑兵一旦动作起来,行动雷厉风行,次日清晨,各部落尽起大军,旌旗招展,刀枪明亮,人喊马嘶,风一般向草原散去。 最先感受到草原上风云突变的,是才从蓝水营方向离开的孙燚等人,一路上,斥候已经数次发现草原探马的踪迹,若不是孙燚从小柱子乔装打扮中获取灵感,让听风旗的斥候换上北邙人的服装,也许早就露馅了。 孙燚觉察形势不妙,他们的行军路线多次被阻挡,北邙骑兵作战的方式与众不同,他们一旦正式开始作战,首先就是游骑四出,在偌大的草原上开始用拉网的方式前后梳理,一遍又一遍,没有什么队伍能从这样细密的网子里隐匿行踪,逃脱出来。 这让孙燚等人感受到了压力,北邙王庭这两年陷入纷争之中,大夏骑兵并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应对也甚是敷衍,所以大夏骑兵并没有真正感受过来自北邙骑兵的压力。 而现在,北邙人一旦认真起来,草原虽大,却是布满了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老大,这形势不太对劲,北邙人似乎放弃了内斗,准备拿咱们开刀了。”卢大狗猫在孙燚身边,小声说道。 孙燚嘴里叼着一根草枝,低矮的树丛并不能遮掩住他的身体,烈日当空,空气里都是一股子烧焦的气味。 :“我们还能保证一人五马吗?” :“差不多,最近没有激烈战斗,战马状态保持的还不错,就是喂马的精粮不多了,要找个部落打打秋风才好。”张雪原从地下挖出一根细长的草根,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吸取一点点水分。:“水也不多了。” :“小柱子,这里距离大肚哥还有多远?”孙燚又问道。 小柱子摇摇头:“我们换了方向,这一天毫无寸进,还有两到三天的距离,如果大肚哥没有改变位置的话,不过我瞧这样子,北邙骑兵似乎是要奔他而去呢。” 孙燚站在炙热阳光下,阳光明晃晃的,闪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眯着眼,望向远方,心里默默盘算着。 :“小柱子,你在回去给他送个信,告诉他,我们两家不要集中一起走了,目标太大,反而没有腾挪空间,而且补给也不好解决。” 小柱子先是一愣,迅速反应过来:“阿蛮哥,你又想干什么去?你是边军副帅,你现在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别想一出是一出。” :“除非,你带上我。那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小柱子神情一变,一脸谄媚,隐隐还带着几分威胁。 :“卧槽,你也来教训老子。毛长齐了哈。”孙燚笑骂一句,脸上又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你不是说他们在白石湖召开联盟大会吗?那现在,既然骑兵尽出,那白石湖应该是空虚的?” :“咱们,可以去找些补给?” :“不是,老大,你不往回跑,你还往人家心窝子里钻?”小柱子明知道孙燚的选择总是出人意料,还是很配合的惊呼一声。 第941章 耶律棠的预感 为了保住自己的少族长,阿木尔部落被迫成为孙燚和李砚部之间的联络员,鲁哈勃克现在也顾不上其他什么草原规矩,能保证自己的女儿不出意外,所有的事情都能成为意外。 小柱子的威胁并不成功,他带着孙燚的叮嘱,在阿木尔部落的掩护下,又回到李砚身边,将孙燚的意思传达给李砚。 同时,鲁豹子也赶到李砚部,将北邙军队准备的作战计划如实告知,听闻北邙人这一次出动了五六万骑兵,李砚却莫名的亢奋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战斗,如何能从这数万大军的包围中脱身而走,这将是陷阵营最大的挑战。 其实,谁都没有想到,即使到现在,在所有部落联盟商议取得共识之后,元宝还是把耶律棠当做真正唯一的对手,这种错觉,迷惑了所有人,包括自以为得计的耶律棠。 至此以蓝水营,白石湖为中心的方圆千里之内,充斥着大大小小十余支部落军队,并且,各怀鬼胎。正是如此,这给两支胆大妄为却又深陷重围的大夏骑兵,留下了足够多的生路。 谁也没想到,李砚和孙燚两个人都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方式,他带着陷阵营一夜急走一百余里,绕过耶律部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其身后五六十里。 耶律部落并没有注意到大夏骑兵从那个方向消失,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突然出现在在其北侧的元族部落。 元族部落似乎没有在意他的位置,不紧不慢的徐徐向之前大夏骑兵出现的位置逼近,直至兵锋超过耶律部落,却没有发现大夏骑兵的踪迹。 元族部落并没有因为失去大夏骑兵的踪影而感到焦灼,反而扎下营来,放出探马和联络兵,四处探寻,对处于身后的耶律部落视而不见。 李砚等人并没有大意,他们绕过耶律部落之后,稍作休息,又向北边转向,直奔北边七百里地,就进入阿木尔部落的领地一角,这也是李砚和阿木尔部落达成的共识,阿木尔部落占地巨大,有大片山林,足以让陷阵营藏匿其中,以图避开北邙骑兵锋芒,再求出路。 耶律棠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元族军队最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解之后,发现带兵将领还是元古花,元古花在自己手里吃了那么多亏,居然还敢把后背赤裸裸地暴露给自己,这种有恃无恐让耶律棠心里充满警觉。 木合塔出现在耶律棠面前,他有耶律棠一样的疑虑,作为将整个部落的将来都作为赌本放在耶律棠这张桌子上的木合塔,这段日子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是自己的部落里,也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反对意见喧嚣尘世,让他更是心力憔悴。 耶律棠的胜利,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吸引更多的部落投靠,现在看起来,多数部落更乐于看他们自相残杀,消耗实力,或者还需要等事态更明朗一些,才会有所选择,这与早期的判断有极大的误差。 :“木合塔,你这愁眉苦脸的,什么事儿?”耶律棠看着木合塔郁郁寡欢的模样,心知肚明,明知故问。 木合塔振作精神,向远方努努嘴:“将军,我怎么感觉这来者不善呢?” 耶律棠呵呵笑了两声:“怎么,害怕啊?” :“害怕什么,我木合塔怕什么?不过探马回来说,他们增加了兵力,在我们前面的,至少又是两万人马。而且,咱们兄弟征战这么久,都没有得到正常的休整,这状态有些低迷。” :“木合塔,你还是怕了啊。”耶律棠笑笑:“我们是一群见过血,吃过肉的狼,难道还能怕了那些豢养的狗?别看他们吃得好喝的好,皮毛光鲜亮丽,那有什么用?” 耶律棠语气轻松,笑容轻松,眼里阴霾却如夜色一样深沉。 :“将军,我收到消息,部落联盟议事的时候,所有人都只商议如何围剿大夏官兵,没有人关心我们和元族部落之间的事,大王元宝也没有提及这件事,大家似乎都是心照不宣。” :“秋羽部落的图索族长没有答应我们的要求,不过他安排人送了一些补给到草篮子,算是一点心意。嗯,有两千匹战马。不过若是暴露了,就得说是我们抢的。”木合塔苦笑一下:“我都没想到,图索那个蛮夫还能找出这样的理由。” 耶律棠不以为意:“我也能理解他,部落太久没有打仗了,大家安稳日子过久了,自然不愿意轻易动刀戈。 他有这份心,也就够了。” :“将军,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草篮子休整一下,趁现在,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绞杀大夏骑兵这段时间,兄弟们也该歇一歇了。” 篝火在耶律棠的眼里闪动跳跃,他脸色如月色一样沉静,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再看看情况,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怀疑,元族部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我小看元宝了,元族部落就不该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做事,不择手段。” 木合塔 正往篝火里丢着枯柴,闻言手脚僵了一下,抬起头来:“将军,我们不能坐等他们动手,要不,干脆先下手为强?” :“有点难,元古花现在学聪明了,他既然敢把后背露给我们,一定是有所防备,近来天气又好,你瞧这月色,就算想偷袭,也不那么容易。”耶律棠又叹气道:“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先挑起战端 ,除非是一场能彻底改变局势的大胜,否则在道义上,咱们就站不住脚。” :“将军,我们不能动手,他们就敢动手吗?”卫兵队长,百夫长耶律流川不解的问。 :“那又怎么样,这世道,永远都是谁的拳头大,谁的银两多,谁有说话的权利。”耶律棠呵呵一笑,笑声尽有几分悲凉。 耶律棠有时候自己在夜里醒来,也不是没有对部落里的那些长老们心有怨言。既然要造反,那就全心全意全力对待,搞成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似的,最后死的死,逃的逃,如此狼狈不堪。 :“流川,去通知鹏飞,今晚过了三更,全军撤退,向草篮子方向撤退。这里不宜久留。”耶律棠打了一个激灵,心里的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第942章 向死而生 黎明带来生机,黎明也带来绝望。 几骑探马仓皇的从前方赶来,一头摔在马下:“将军,前方发现大股骑兵,打着萧族的旗帜。”一夜急行军没有休息的耶律棠和木合塔脸色骤变,疲倦中露出几分诧异。 木合塔眼角抽动:“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往这里来?半夜拔营而走,并未惊动他人。”才说完话,木合塔一瞬间想明白什么似的,瞬间露出异色:“莫非。。。莫非。。。。” 耶律棠在马上舒展了一下身子,缓解腰间的僵硬,又摇晃摇晃脑袋,脖颈处一阵咔咔响,这一系列的动作,让他身边的耶律流川握住了腰间的战刀,这是耶律棠年轻时候每每上阵厮杀之前的习惯动作,但凡他有这样的反应,就说明他做好死战的准备。 :“不用管到底是为了什么,萧族部落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元古花应该也要出现了。”耶律棠用力在脸上揉了几下,揉出一片红晕:“传令下去,全军听命,准备战斗!” 果然,随着耶律棠一声号令,又有几骑探马从身后赶来,不需要他们禀告,一队乌泱泱的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黎明前天空的黑暗还未散尽,那飘舞的旗帜被黑暗染黑,仿佛流淌在半空中的浓稠的黑色血液。 耶律棠咬了咬牙,这个元宝真是厉害,先是收买了秋羽部落的图索,丢给自己一个不得不咬钩的诱饵,再安排萧族部落堵在必经之路上,随后元古花自后包抄过来,将自己堵了个严严实实。 阳光洒在草原,黎明的风轻轻拂过,清晨的草原,清新的青草味道带来勃勃生机,只是,青草气息里掺杂的兵刃的铁锈味和血腥味,又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萧狂刀带着两三个亲兵出现在耶律棠阵前,也不吆喝,也不呼喊,就这样沉默的立在阵前。 不一会儿,耶律棠也从阵中驾马冲了出去,距离萧狂刀几十步的位置停下,耶律棠昨日才刮过胡子的脸颊又呈出铁青色,让他的容貌看起来显得格外威严肃穆。 :“我哥的头呢?告诉我,我能给你留个全尸。”萧狂刀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冷漠和厚重。 耶律棠下巴轻轻一扬:“丢了。” 萧狂刀并未动怒,只是眯起眼来,死死的盯了耶律棠几息时间,冷冷道:“行,耶律棠,我今日发誓,这辈子,我就追着你们耶律部落下落不放,我保证,将来我会把你部落的每一个人的脑袋,送到你的坟前,让你过目,每一个。” 耶律棠也不动怒:“你们萧族部落说话放屁一样,连续欺骗了我耶律部落两次,我不过就宰杀了你们几千人而已,有来有往而已。” :“还有,草原这么大,你真就有信心留下我来?萧山林那么厉害,也不过是我刀下鬼。萧狂刀,你除了会嘴巴硬,会撒谎,你还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哈哈。~~~你放心,我耶律部落只要没死绝,你萧族部落就等着老子的报复。你说的话,我会全部还给你!” 萧山林的死,确实给萧狂刀极大的打击,也促成了萧狂刀的成长,耶律棠说话夹枪带棒的挑逗,萧狂刀居然忍住了自己的暴脾气,调转马头,转身回阵。 耶律棠摸了摸藏在马鞍下的一把大夏连弩,转过身去,刚才还是不屑一顾平淡冷静的脸色露出一点焦虑,原本他想着利用萧狂刀的火爆脾气,勾引他一波,然后用连弩对付,擒贼先擒王,没想到萧狂刀竟然没有上当。 :“弟兄们,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大家都明白。”耶律棠并没有回阵,反而在阵前策马巡视一番后,驻马阵外,开始说话。 :“上一次,咱们杀了萧族部落九千七百多人,自己损伤不过数百人,那一场仗,赢的干净利落。我可以保证,草原上永远不会有谁还能复制我们当时那种大胜。” :“今天,他们又来了,呵呵,我猜啊,萧族部落估计把整个部落能动弹的男人们都动员起来了,指不定为了充人数,队伍里还有不少娘们呢。” :“哈哈,他们想吓唬我们, 别忘了,我们是谁,我们是耶律部落的勇士!战士!敢于拼命,宁死不屈的战士!我们是谁!?”耶律棠大吼着问道。 :“宁死不屈的战士!战士!宁死不屈!” :“宁死不屈!” 。。。。。。耶律棠几句话就把低靡的士气调动起来,经连大战,耶律部落的士兵已经很是疲倦,这一刻,斗志却冲天而起,如熊熊烈焰。 :“萧族部落宁愿元族部落做狗,连续欺骗我们,残杀了耶律赫大王,他们是草原上最令人不齿的骗子,今天,我们就彻底杀穿他们,击溃他们,杀死他们,能做到吗?” :“能!能!”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士兵们拔出手中长刀,闹哄哄的叫嚣起来,怒从心起,热血沸腾。 :“旗手,出列!”耶律棠一声暴吼,气吞山河。 一队强壮大汉酣然出阵,当先中间一面红色大旗迎风猎猎。 :“我知道,我们身后还有一群秃鹫,等着我们精疲力尽的时候想出来占便宜,我,耶律棠,不会让他们如愿!” :“兄弟们,你们抬头看清楚,这旗上,是我们耶律部落不屈的精神,这旗下,就是你们的将军,我!” :“你们什么都不用管,跟着老子将旗冲杀就好!我们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战力无双的耶律部落!什么叫做无可匹敌的耶律军队!” 耶律棠他猛地抽出锋利的战刀,刀刃闪烁着寒光,散发出凛凛杀意。他高举起手中的战刀,大声呼喊:“兄弟们,跟我冲锋,冲锋!杀穿他们!他的声音激昂中带有一点撕裂,那是孤注一掷,向死而生的决心! 耶律棠坐下战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嘶鸣着刨动马蹄,跃跃欲试。耶律棠的眼神坚定而果敢,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如野兽般凶狠。他用力一踢马腹,战马飚射而出。 :“杀!杀!杀光他们!” 身后红色大旗仿佛炙热火焰,熊熊燃烧。 第943章 搅屎棍 萧狂刀回到阵前,也没有多话,冷冷丢下一句,准备战斗。自己抽出战刀,手指拂过刀面,热情的阳光在刀面上跳动,金光灿灿,仿佛给这把战刀赋予弑神的能力。 号角声突兀响起,悲怆中充满不甘的愤怒,萧狂刀一抬眼,眼神猛然热烈起来,回头望了一眼,又转过头去,展臂挥刀,舌吒惊雷:“吹角!报仇!杀!!” 胯下战马猛然向前一探头,激射而去。 号角声响的撕心裂肺,萧族阵营中的将士们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尽情宣泄藏在心里的怒火:“杀!报仇,报仇!杀!杀!杀!” 沉闷的阵营轰然而动,将士们倾巢而出,马蹄雷动,一往无前,如山洪倾泄,顷刻间汇作气势汹涌的洪流。 这是一场生死较量,一方想要冲出重围,另一方则渴望报血海深仇,双方都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几波箭雨之后,原本就如紧绷的弓弦一般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杀啊——” 双方的骑兵同时发出怒吼声,犹如两团巨大的洪流一般,轰然撞在了一起!惊起滔天巨浪! 奔驰的战马冲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刀枪挥舞之间,带起一片片血花飞溅! 战场之上,立刻变得混乱无比! 战场后方,元古花不断看向身边的元阳阳,按捺住自己的蠢蠢欲动,身边这个魁梧的老人不发令,他不敢自作主张。 元阳阳坐在马上,身姿挺拔的像是一棵老而弥坚的青松,竟比元古花还要高上半个头,那不怒自威的气质油然而生,令人不敢有任何忤逆之心。 厮杀声从远处传来,更清晰的是那不绝于耳惨叫声,元古花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一样坐立难安,鼓足勇气:“元伯,耶律棠陷入苦战,我们现在上,正好将他一举歼灭。” :“急什么?有人效命,为什么要自己亲自上?咱家儿郎的性命不宝贵吗?你爹娘养你这么大,有那么容易?”元阳阳凝神注视着前方的战事,脱口而出的话让元古花大感意外。 元阳阳都没有看元古花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长点脑子,打仗的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获,不是去逞匹夫之勇!你们这些孩子,真的以为杀的血呼血海的就是英雄?” 元古花四十来岁,五大三粗,被说的一脸羞红。 耶律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汗水沁到眼里,眼睛一阵生疼。回望左右,身边的所有的将士都陷入鏖战之中,一次凶悍的冲锋,并没有像他预想那样成功凿穿敌阵, 萧狂刀几乎用自己的胸口抵住了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锋矢阵型。 木合塔垂着左臂,右手的战刀左右劈砍,啸叫连声,看得出已经是拼尽全力,可是那被血染红的脸一片病态的煞白,说明他也是强弩之末。 :“将军,这样不行,冲不出就完了。”百夫长耶律流川在边上大声喊,他的战马已经战死,临时在战场上抢了一匹战马,战马还有些不配合,蹦蹦跳跳的不老实。 耶律棠用手背一抹眼睛,在马镫上站起了身回望,他的视线穿过纷纷扰扰混乱厮杀的战场,落在元族军队的旗帜上,元族军队的大旗在青天下熠熠生辉,却稳若泰山,丝毫没有动作。 :“妈的,元族部落又派出了那个老狐狸,这么沉得住气。”耶律棠心里一声暗骂道。又转过头,在战场上寻找萧狂刀的踪迹。 萧狂刀彻底杀红了眼,眼前的每一个耶律部落的士兵,都像是杀害了他大哥的凶手,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力量,每一刀劈下,都是竭尽全力,只有战刀劈入敌人的身躯,鲜血喷涌的那一瞬间,他才感受到情绪得以宣泄的快感。 耶律棠亲眼看见几十步外萧狂刀的暴虐手段,一股怒意不可遏制的冲上脑门,形势对耶律部落极其不利,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战,既然走投无路,那就用萧狂刀的脑袋,来纪念这最后的杀戮。 :“跟我来!杀了他!”耶律棠毕竟也是从血腥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将,手里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性命,此刻发起狠来,嘴里蹦出来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尖锐的直刺人心。 ,耶律勇武带着百十来个人从不远处杀出一条血路来,直奔萧狂刀而去,很明显,他也打着耶律棠一样的主意,这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悍将们潜移默化养出来的习惯,大战焦灼,先斩敌酋。 距离大战数里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李砚,小柱子,卢大狗三个人穿着一身古怪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坐在草地里,肆无忌惮的对着远处战场指指点点。 :“大肚哥,你的算计要落空了,这一仗,耶律棠肯定在劫难逃。”小柱子瞧着乱成一片的战场,双方兵马都像陷入巨大泥潭里,耶律部落似乎稍微占了点上风,可是失去战马的冲力,即便是占了上风,最后的结局也是惨胜而已,何况,远处的元族军队终究不会束手旁观的。 卢大狗点头道:“是啊,就算是跑,也跑不出几个人。不如殊死一搏,能换一个是一个了。等元族军队一入场,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李砚的脸色十分平静,眉毛平缓着舒展开来。:“元族部落还是狡猾,这种情况下还不动手,这用心险恶,就是看着萧族部落和耶律部落拼个你死我活,萧族这个首领现在还不明白,也不是聪明人。” :“就是就是,也是蠢的要死,被人当枪使,还自以为英勇。大肚哥,这样看来,草原上这种乱糟糟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乱。”小柱子舔了舔嘴唇:“这样多好,越乱越好。” :“不行,不能这样看着耶律部落灭亡,他们灭亡了,元族部落又可以一家独大,这不符合我们大夏的利益。”李砚像是自言自语道。 :“小柱子,把你的听风旗带上来,冲下去给耶律部落帮点小忙,这种乱战,最适合你们听风旗偷鸡摸狗了。”李砚转过头,对着小柱子笑的有些慈祥。 :“你就在外围开一个口子就好,让耶律棠能冲出去就行,只要他活着,就能给草原留下一个祸害的种子。” :“对对对,小柱子,这种搅屎棍的活,最适合你们听风旗了。”卢大狗想争一争,不过转念一想,血旗军虽然也有些狡猾,但是远不如听风旗这个从建军开始,就往阴险里培养的斥候队伍来的合适。 小柱子笑嘻嘻的起身,呸的一声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我就知道你带我们来看战场,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行,我就去做这个搅屎棍。” :“别恋战,见好就收。”李砚又不放心的交代一声,小柱子大摇大摆的走下山坡,背着挥挥手,云淡风轻的大侠风范。 第944章 意外的援军 见着小柱子下了山坡,骑上黄骠马远远离开,李砚也站起身,:“大狗,走了,他去搞事,咱们不能闲着,去给他把把门。” 须臾,小柱子率领听风旗的斥候们压着战马速度,从远处缓缓出现。走进元阳阳和元古花不解的视线里。 :“那些是什么人?谁的人?”元阳阳手搭在眉下,极目远眺。远处影影倬倬,看不清楚打扮。 元古花神色凝重起来,瞧了一会儿:“没有打旗。不知道是谁的人马。” :“派人绕过去看看,看清楚又是谁来插这一脚。”元阳阳有些恼怒,好不容易威胁秋羽部落的图索将耶律部落骗到这一处偏离战场的位置,怎么还会有人出来扰局,毕竟接着围剿大夏骑兵的名头,对耶律部落下手,这种事摆上台面,多少有些不好看。 元族部落才将探马派出去,远处那支队伍似乎动了,他们轻盈的穿过草原,突然刺入战场中去。 :“妈的,大夏骑兵,大夏骑兵!”元古花惊叫起来:“大夏骑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居然没有往南边逃?” 元阳阳气急败坏,眼见着萧族和耶律族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状态,下场一定是两败俱伤,偏偏节外生枝:“别喊了,准备战斗!大夏骑兵这时候出现,不安好心。周围肯定不止这么点人。” 果然,北边又出现一支旌旗招展的骑兵,遥遥相望,既不前来,也不退去,像是一个钉子,钉在元族部落的七寸上,进退两难。 小柱子带着听风旗鬼魅般的杀入战场,若是不是耶律部落最近连日厮杀,身上的皮甲衣裳都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听风旗的士兵们都不能分辨出谁是谁了,也不知道厮杀的两方,是用什么方式辨别敌人的。 听风旗并不深入战场,分成无数小队,轻盈的越过厮杀的战团,连弩开路,像剥洋葱似的,从外围一层层的射杀萧族部落的士兵。 这援兵出现的如此及时,让陷入血战的耶律部落士兵先是一喜,又是一惊,再是一愣,恍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夏骑兵。听风旗掠过的战场,士兵们都从血战中陷入迷惑。 正在战场中奋力厮杀的耶律棠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先是不解,瞬间又明白大夏骑兵的目的,大夏人没有那么好心,表面上这是为自己解围,实际上是为北邙草原种下动乱的种子。 只是在这紧要关头,耶律棠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作为草原部落的一员,他们对国的忠诚远不如对部落的忠诚,就像现在,他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趁乱冲出包围,保全部落力量。 不仅仅是他这样想,每一个将士都是这样想,这时候的大夏骑兵,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另一边的萧族士兵则是陷入迷惘,这些士兵本来就不曾见识过这样这残忍血腥的战场,最初的旺盛斗志在无休止的死亡和鲜血中逐渐消磨殆尽,渐渐落了下风。 而远处的元族军队迟迟不见动作,这让萧族部落的士兵感到心寒,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之后,也能明白元族军队就是坐山观虎斗,等待着最后的渔翁得利。 此消彼长,听风旗的杀入,让萧族部落的军心动荡。 萧狂刀怒急攻心,手里的战刀挥舞的更加凌厉,场上的局势肉眼可见的发生偏移,自己部落的士兵越战越少,散乱在战场中,不成阵型,而耶律部落的队伍一点点的开始聚集起来,骑兵一旦聚集到一定的数量,形成冲锋能力,那就很难阻挡。 耶律勇武从他身侧冲了过来,战刀高举,“呼”的一声一掠而下,冲着萧狂刀的上身斜刺的劈砍下来,这一刀势大力沉,若是砍在身上,毫无疑问是一刀两刀的结局。 萧狂刀不愧武力充沛,面对来势汹汹的劈砍,爆喝一声,战刀掠起,划过一刀雪亮的刀芒,与耶律勇武这一刀正正的撞在一起,“呛啷”一声脆响,两刀相交,竟同时断作两截。 萧狂刀顺手一把将短刀对准耶律勇武甩了出去,一踢战马,战马倏然冲了出去,失去武器的萧狂刀,不仅仅是惊出了一声汗,在这一瞬间,他做出更明智的选择。元族部落不可信,他必须为自己的萧族部落保存实力。 见到萧狂刀远远遁去,耶律棠反应过来,放过萧狂刀,也能在元族里留下一根钉子,或许关键时候,能起到关键作用。 :“吹角!撤退!”耶律棠驱马直向小柱子方向奔去,耶律棠多年战斗的经验,让他迅速找到了大夏骑兵的首领。那个貌不惊人的瘦小家伙。 耶律棠在距离小柱子十来步的位置勒住战马,抱拳道:“我耶律棠谢过贵军相救,日后若在战场相见,我定当放贵军一马。” :“瞧给你骄傲的,谁让谁一马还未必呢。”小柱子往连弩里装入弩箭,面对耶律棠的致谢,倨傲得很。:“快走,再不走,死的更多了。 耶律棠也不在意小柱子的嚣张跋扈,现在的他,能够从这死局里死里逃生,足够他暂时放弃一切恩怨。 萧狂刀开始收拢残兵,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疼的流血,对元族部落袖手旁观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这种愤慨,甚至大大超过了对耶律棠的愤怒,超过了对大夏骑兵的愤怒。 元阳阳是什么人,他若是早一点加入战场,耶律棠现在早就死的不能在死了,就是他的算计太多,才让耶律棠从必死之局里逃出生天。 这是背刺,这是对伙伴赤裸裸的背刺,这是草原上最为人不耻的出卖! 耶律棠回首,深深的望了萧狂刀一眼,这一眼,几乎击穿了萧狂刀心里所有的骄傲和自信,他明白耶律棠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是用事实来告诉他,萧族部落到底是投靠了一个什么样不值得信赖的人。 萧狂刀的眼睛几乎渗出血来,这是一次错误的选择,失去的不仅仅是他挚爱的大哥,也让萧族部落元气大伤,部落里的青壮汉子,几乎消耗一空,这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 号角呜呜响起,耶律部落的士兵们迅速脱离战场,纷纷向耶律棠的大旗下聚拢过来,不多时,耶律棠的大旗下,又聚起了数千人马,一次次经历过血的洗礼,耶律棠这硕果仅存的军队,终究会成为勒向元族部落的绞索。 第945章 各怀异心 战场上的一切在发生巨大变化,元古花急切的看着元阳阳,等待他下令,与耶律棠纠缠了好几个月,现在是耶律棠最狼狈的时候,若是还让他逃了,那以后再想剿灭他,那一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元阳阳眼角剧烈跳了几下:“元古花,你带人去追耶律棠,不许让他跑了。我带人去阻挡缠住大夏骑兵,你搞定耶律棠,尽快回援。” :“明白!”元古花大声吆喝着,拔马就走,一众兵马冲出阵营,紧随其后,策马狂奔气势汹汹地冲向战场 。 战场上,号角声声急,眼见着耶律棠将旗飞扬,在无数将士的簇拥下,迅速脱离战场,这一走,海阔天空,另有一番天地。 元古花心里着急,奋力鞭马直追,他心里对元阳阳迟迟不下命令多少也有些埋怨,这种埋怨却只能藏在心里,变化成此刻焦躁的心情,不断高声催促:“快!追上去,追上去,妈的,再让他们跑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轰隆隆的马蹄声绕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远远追着耶律棠而去。 萧狂刀收拢队伍,出发时候的一万两千将士,如今不过又只剩下五六千人。他呆呆的望向惨烈战场,一颗复仇的野心,逐渐失去温度,深深的沉沦下去。 将士们神情呆板,几乎人人带伤,行动迟缓,宛若行尸走肉。从之前疯狂的拼杀里清醒过来,堆积的残体可怖又狰狞,伏卧在血水里的重伤兵们无助又痛苦的呻吟,又陷入更深的恐惧中。 炙热的阳光照在被血水浸泡的草原上,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蒸腾,空间都形同实质地古怪扭曲,令人晕头转向,头昏欲裂。 几个士兵抬着萧野的尸首,默默地放在萧狂刀面前,萧野满面血污,空洞洞的眼睛瞪的极大,无力的瞥着天空,眼神里似乎还残存着一点质疑。 萧狂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腥臭的味道侵入胸口,仿佛堵住了他的呼吸,忍不住剧烈咳嗽几声,一张脸涨的黑红,眼睛蒙着一层血色,浓浓的就像草地上流淌的血水。 :“驾!驾!”萧狂刀突然一刀背抽在马上,战马受了一惊,向前狂奔,直冲元阳阳而去。 元阳阳带着大军,也试图从战场边上绕过去,他紧紧盯着大夏骑兵,心里却十分冷静,他完全没有要和大夏骑兵作战的意图。 他知道,他手里率领的这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队伍,也是元族部落最后的一股武力,这是将来保障元族部落草原利益的主要武力,他不会,也不可能将这么珍贵的力量,损耗在与大夏骑兵的争斗上,毕竟,在草原上,元族部落的敌人,不会是大夏人。 萧狂刀单枪匹马跨越战场,跨越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出现在元阳阳面前,挡住了元族骑兵的去路。 :“为什么?”萧狂刀的声音撕裂的不似人声。:“为什么?” 萧狂刀终究没有成为那种能将一切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枭雄人物,他无法抑制自己升腾而起的怒火,无法忍受被背刺的伤痛。 :“小刀子,什么为什么?战场上,我是主帅,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元阳阳沉下脸,厉声反问。 萧狂刀呲目欲裂,悲愤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宁可看着我们兄弟们死伤惨重,也不上来支援?” :“放肆!无故咆哮主帅,你在找死?”元阳阳没想到萧狂刀敢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质问,不由勃然大怒,这个当年腥风血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将愤怒起来,那凛凛杀气如滔天巨浪般扑向萧狂刀。 仿佛是萧山林的在天之灵的护佑,一阵阴风吹过,萧狂刀打了两个寒颤,前一刻的义愤填膺瞬间陷入寒冷冰窖,盛夏骄阳晒在他的头上,此刻他的头脑一片清明。 萧狂刀低下头,弯下身子,一条彪壮大汉此刻竟然像是被风霜打过的果子,形只影单,萎靡不振,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说不出的可怜。 元阳阳放缓口气:“你萧族虽然没有将耶律棠成功拿下,不过也算是舍生忘死拼死搏杀,你放心,你们的付出,我看在眼里,回头,我会如实向大王禀告,大王不会亏待你们的。” :“谢元伯体谅。”萧狂刀拨马让开道路,缓缓往战场走去,元阳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萧瑟,心里的怒气也渐渐散去,再看了眼战场,脸上浮出阴恻恻的笑容,这一战,萧族部落的实力十不存五,日后应该老老实实了? 元阳阳看不见萧狂刀低垂的表情,他紧咬牙关,脸颊两侧铁青生硬,在这一刻,萧狂刀将对元族部落的仇怨,深深藏进心底,或许在某一天,这仇恨会生根发芽,长出枝蔓。 元阳阳收回视线,望向前方两三里外的大夏骑兵,心里泛起嘀咕,妈的,这些家伙胆子这么大,居然看着老子逼近,他们竟然不逃不躲,怎么,还真的想和老子较量高下? 心思才动,大夏骑兵从他视线里缓缓撤去,阵型不乱,旗帜不倒,有条不紊的撤向远方。 :“老大,看这架势,他们是要追着耶律棠去了,我们是撤离,还是继续去帮忙?”亲兵队长猴子左右手提着连弩,屁颠颠的跑来,看他的表情,兴致勃勃,那好战两个字几乎要刻在额头上。 “猴子,你是老子的亲兵,一打仗你特么的就不见了,你这是亲兵队长的所为吗?撤你职啊。”小柱子板着脸骂道,听不出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猴子嘿嘿笑,也不反驳也不辩解,二皮脸的家伙。 小柱子注视着元族骑兵绕过半个战场,浩浩荡荡的向耶律棠撤离的方向追了过去,心里盘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耶律棠兵马疲惫,应该跑不了太远,想要彻底逃离,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牺牲掉一部分士兵,拖住元族骑兵的速度,才能真正脱离追杀。 还在犹豫,两个骑士赶过来:“张旅旗,李将军命你部缀上元族骑兵,造成威慑之势,掩护耶律棠部逃离,血旗军会在一边策应你部。” :“明白。”小柱子吆喝一声,身边亲兵们取出哨子,“哔哔哔”的哨声响了起来,游弋在战场上听风旗士兵们迅速从各个角落汇聚过来。 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萧狂刀,萧狂刀呆滞的坐在马上,收拢士兵,抢救伤员,对听风旗的动作置若罔闻。 第946章 越乱越好 由于听风旗始终游离在元古花的队伍后方,导致元古花并不敢放肆追击耶律棠,元阳阳的视线里,大夏军队始终若隐若现,这让他也有所顾忌,如此一来,耶律棠的残兵终于在一个夜晚失去踪迹。 大夏军队的突然出现并对耶律棠施以援手,导致元阳阳精心策划的这一战,并没有完全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不过耶律棠的队伍折损四成,萧族部落最后的精锐折损过半,这样的战绩,也足以让元阳阳满意,草原上,真正能对元族构成威胁的两个部落实力大损,这给元族争取得足够多的时间来重塑秩序。 元阳阳开始把所有目光投放在李砚率领的这一支大夏骑兵上,他自己不会作为战斗主力,却不妨碍他调集其他部落人马来做替死鬼。孤军深入的大夏骑兵,人生地不熟,在元阳阳眼里,翻不出什么风浪。 小柱子一脸灰扑扑的从前方赶来回来:“大肚哥,我们得撤了,南边和东边都发现了敌人踪迹,部落旗帜越来越杂,至少有四个不同部落跟在我们身后。” :“急什么,往哪里撤?西边还是北边?他们就是想把我们往这两个方向逼迫,这两个方向没有退路。”卢大狗捧着舆图,一本正经的审时度势。 :“哈,卢大狗,你这脑子也就和我一样,打打杀杀可以,出谋划策就算了,免得被人笑话。”小柱子和卢大狗之间说话就没有个正行,两个家伙小聪明小智慧是有的,但是都有自知之明,大方向,从来不做主。 卢大狗小心翼翼的收起舆图装入怀里,撇嘴道:“老子现在师承我姐夫,对兵法颇有研究,你~~~~?没资格说话。” 李砚没有理会两人的斗嘴,在这种群敌环伺的情况下两个家伙还有心思闹腾,也是这两个家伙的过人之处。 :“阿木尔部落来了没有?”李砚问道。 小柱子摇摇头:“没有,暂时还没有看见他们的旗帜,如果他们来了,肯定早就偷偷来通知我们了,毕竟你还扣着人家的少族长呢。” 李砚摊开舆图放在地上:“你们说,他要是也来了,会在什么方向出现? ” :“我知道我知道。”卢大狗推了小柱子一把,挤到舆图前,伸手从南边虚划了一道:“他们最后来的消息说是要去这里,如果北邙调他来,他一定归心似箭,会选择一条最近最直接的道路,那就是从这里来,百花坡这里。” 小柱子被挤的一个踉跄,本来还想发脾气,听卢大狗这么一说,眼珠子在舆图上一扫,怪叫一声:“嘿~~~~你这个大狗,居然还真长了脑子。” :“是,百花坡这里路是稍微难走一些,不过他现在心里着急,肯定会走这里。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能及时出现在这里,他们稍微让开一条路,我们就能一路杀回大夏了,这里可是水源相对丰富的地方,咱们路上能得到补充。”卢大狗用力的在舆图上点了几下。一脸骄傲。 李砚稍加思索,点头赞成道:“大狗说的没错,我判断他们也会在这里给我们留下一条活路。” :“大肚哥,我们能想到的,北邙人也会想到,从这里走,也是北邙军队重点防御的地方,他们恐怕布有重兵。”小柱子认真的提出异议。 李砚眉眼挑了一挑,若有所思道:“所以我们不能按照他们的意愿想法来,北边没有敌人行踪,但是北边才是敌人的大本营,他们不会担心我们往那里跑。” 李砚抬眼看了看两个人:“我们要动起来,同时把他们的队伍调动起来,咱们才能在游动中寻找敌人的漏洞。找机会,杀个回马枪。” :“干了!”小柱子回答干脆利落。 :“听你的!”卢大狗也收起嬉笑,表情严肃。 元阳阳突然发现,大夏骑兵的行动速度突然就提高起来,只是一个晚上,探马就寻不到对方探子的身影,只留下大军开拔,在草地上留下的痕迹。 随着元阳阳的一声令下,整个区域内的北邙骑兵都大张旗鼓的动了起来,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向大夏骑兵消失的地方围拢过去,草原虽大,却是北邙人的草原,大夏骑兵是外来者,能逃出北邙骑兵的追击吗? 元阳阳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想到,草原深处,还躲着另外一支胆大包天的大夏骑兵,虽然只有区区六千人,却是比李砚这支骑兵更加的胆大妄为。 蓝水营外围,孙燚解开身上被血染黑的皮甲,乱战中一根流矢射中他的腹部,所幸流矢失去力量,只是堪堪刺穿皮甲,在腹部留下一个小洞,林全栋帮他涂上伤药,粗粗包扎一下,孙燚活动活动身子,行动自如,无伤大雅。 :“副帅,战场清点完毕,杀敌一千七,逃走了两百多骑。张雪原带着听风旗追上去了。”张稳平提着长枪“宽刃”,整支枪沾满了血,血滴从刃尖上缓缓滴落。 :“我们伤亡如何?” :“战死七八十人,伤了一百七,重伤三十几,轻伤一百四。”张稳平情绪如他名字一样平稳淡定。歼敌近两千,自己伤亡不过两百,这种战绩放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都算是大胜,他脸上却看不见什么异样。 :“俘虏有没有?这支不长眼撞进来的是那个部落的?从哪里来,要去哪?”孙燚也没有大胜后的喜悦。 :“说是西边发现大夏骑兵,奉命调动兵马前去参战。这个部落比较小,只能抽调五千人马,命令来的急,这两千人是先头部队。忙于赶路,所以才一头扎进我们包围圈里。” 孙燚闻言咧嘴大笑,伤口痛了起来,他倒吸一口冷气:“哈哈。。。嘶~~~~李砚那个笨蛋还没有逃出去啊,我就知道他不老实,老子没走,他一定也舍不得走。” :“老张,我们行踪暴露了,之后的行动要快起来,通知下去,打扫完战场,立刻向。。。向。。。大琴山进发,在大琴山休整一会,连夜向白石湖进发。” :“副帅,就这样直来直去吗?” :“现在就不要遮掩行踪了,距离近了,藏不住。那就兵贵神速。争取三天后,赶到白石湖。” 孙燚自言自语道:“老子去收拾北邙王,以他的胆量,应该又要抽调军队勤王了?草原可就更乱了,呵呵,越乱越好,越乱,李砚那里的压力就越小。” 两个人都故意创造对方逃离的机会,却都没有想过自己要怎么逃脱。 第947章 以身为饵 元宝在白石湖的临时王帐等了好些天,终于收到元阳阳快马送回的信件。 捏着信件仔细看了两遍,元宝露出轻松的笑容,将信件递给坐在他下侧的朴熙芳:“朴大人,耶律棠不足为虑了,现在要尽快找到他们躲藏起来的部落,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朴熙芳一目十行的将信件看完,信里的文字很少,内容很简单,就是萧狂刀与耶律棠的大战,互有损失,把折损的兵马数字倒是写的挺详细,却没见信上提及元族部落的损失。 一辈子玩儿文字的朴熙芳哪里看不出这个信件里表达的内容,他不动声色的将信件还给元宝,嘴里不轻不淡的说了几声恭维的话。 朴熙芳越来越发现元宝这个人心眼实在太小,也许元归青亲手教出来的人,都继承了元归青的小心眼,这样的人,格局太低,低到让人看不起。 耶律棠的危害性被消除,让元宝这一段时间憋闷的心情为之大好,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朴熙芳表现出来的冷淡和隔离,:“朴大人,王城被毁了也好,那黑石城我本来就看不顺眼,和大夏那些城池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咱们重新建一座,建一座真正的王城。” 朴熙芳眉头轻蹙:“大王,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王庭的秩序建立起来,再谋其他,否则时间久了,谁也不会把王庭当回事。” :“敢!谁敢?莫非欺我元族不能杀人吗?”从动荡不安到现在看起来的大局已定,元宝这段日子经历了大悲大喜,性格都变得乖张。 他想到其实也没有错,所有外来的助力都是虚幻的,大难来时,各部落都只会袖手旁观,明哲保身。只有自己部落足够强大,能给与自己最大的支持,那才是真实的实力。 朴熙芳额上的皱纹更深更重几分。他隐隐觉得,这个新王,将会越来越难以伺候,或许,自己应该为自己,自己的部落选一条退路了。 元宝的得意还没有维持两天,一连几份急报传来,西边发现大量大夏骑兵的行踪,一路往白石湖而来,距离白石湖不过六七百里。 :“不可能!不可能!元阳阳不会出错,从这里一直到阿木尔草原,他都一路清理过去,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大夏骑兵?”元宝大感意外。 罗毅诚面露忧色,这几个月来,草原上的纷扰太多,各种意外频发,大夏骑兵的神出鬼没,让他比元宝想的更多。 目前白石湖附近只有几个参加联盟会议的部落还没有散去,只是这些部落都将带来的军队派出去围剿大夏骑兵,此地留下的,只是人数极少的护卫,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加上自己收拢的几千王庭护卫军,合计不过五六千人。 而且号令不一,各有所属,对付小规模袭扰还行,若是大军作战,并无把握。 :“大王,不管消息真实与否,慎重起见,不如我们往部落转移,部落里还有几千能战之士,即便大夏骑兵来袭,还有一战之力。”罗毅诚慎重的提议。 元宝并不想现在就离开,他还希望元阳阳将大夏骑兵剿灭后,自己能在这里接受各部落忠心的祝福,发自内心的认可。 :“又要撤吗?又要撤吗?我这个大王就是被大夏骑兵赶着到处乱窜的大王吗?阿罗,我还要点脸?” 罗毅诚一时无语,他能明白元宝的顾虑,一个大王,被大夏骑兵追杀一次,可以说是大意,可是短时间里再来一次,那确实太打脸了。 :“大王,不如让罗护卫长带兵前往阻挡一阵,同时让元古花或者元阳阳两支军队回来一支,总是能挡住敌人,敌人远道而来,补给不便,若是占不到便宜,一定会望风而逃的。”朴熙芳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意见。 元宝犹豫不决:“元古花和元阳阳距离此地至少千里之外,等他们收到信回来,再快再快也是十天半个月,时间上来不及。” :“大王,草原这么大,只要大王动起来,大夏骑兵哪里能轻易找到,若是大王以自己为饵,吊着这股大夏孤军,等大军回援,那就连本带利报仇了。”朴熙芳知道自己这个主意有点冒险,语气放的很轻。 元宝表情一僵,眼睛瞥向朴熙芳,眼神里满是狐疑,在朴熙芳身上上下打量,似乎要弄明白朴熙芳说出这话背后藏着的意思。 :“不可,大王不可冒险。”罗毅诚急切的反对。 朴熙芳低下头,沉吟片刻,又抬起头,几丝白发垂落眼边,语重心长道:“大王,草原上只尊重真正的王者。此事虽然有些冒险,但收益极大。请大王三思。” 朴熙芳如此坦然且坚持,反而让元宝的猜忌散去,他是聪明人,明白朴熙芳所言极是,若真的能以身犯险,勾引大夏骑兵,待援军一到,将大夏骑兵一网打尽,那对重新建立自己的威信,极有好处。 元宝思索再三,断然道:“就依着朴大人的意思去做,罗毅诚,你准备人马,前去阻挡大夏骑兵,朴大人,你安排人,给元阳阳送信,让他立刻回援白石湖,我就以身为饵,白石湖,就是大夏骑兵的死地!” 罗毅诚见自己反对无效,只能又提议道:“大王,既然如此,请大王从部落里调拨三千勇士,护卫大王安危。我尽量多阻挡大夏骑兵,为大王争取时间。” :“阿罗,你放心去,这里,我自有安排。”元宝打定了主意,行事反而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两日后的上午,距离白石湖四百里地千层坡,罗毅诚带着三千护卫军挡住了孙燚的去路。 罗毅诚并没有完成对元宝的承诺,他的三千人马才刚刚摆出阵势,对面的大夏骑兵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纵马一拥而上,顷刻间将罗毅诚的三千人马杀的溃不成军。 罗毅诚身中两箭,在几个护卫拼死掩护下,伏马落荒而逃,身后留下一个悲惨的杀戮场。 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两个时辰不到,三千人马除了一千多人战死当场,剩下的四处逃窜,张雪原与何立威两人一路追杀,又是几百人死在逃亡路上。小小的战斗,尸首却扩散到战场外十几里远。 大夏骑兵打扫战场,略作休整,再次挥军北上。 孙燚骑着紫狼百般无聊,这一战,他都没有来得及出手,战斗就彻底结束。 张雪原回来,心情大好:“副帅,北邙人真客气,这趟给咱送了不少补给。” :“嗯,都说草原人大方慷慨,这一趟走来,所言非虚。” :“诶,老张,我刚才在想,我们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以我们这样的速度,他们来不及调动援军?”孙燚抱着双臂,一只手摩挲着乱糟糟的胡茬子,若有所思。 第948章 邪恶的灵魂 :“不行不行,咱们不能逼迫太急,要给他们一点时间,给他们调动军队的时间。”孙燚又吩咐道。 张雪原惊诧道:“副帅,这次还放他一马?” :“不好吗?这大王我瞧着有点愚笨,留着他,比杀了他有利。”孙燚嘿嘿直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的很。 :“傻笑什么,啥事这么高兴?”张雪原轻轻拍打了一下白玉骢的脖颈,白玉骢平日一副目空一切趾高气昂的样子,一旦见到紫狼,就完全成了一个谄媚的小迷弟,张雪原看着闹心。 孙燚笑嘻嘻的:“北邙大王被咱们追杀两次,这脸面可丢的干干净净,你说他会不会想不开?” 张雪原脸上肌肉抽了几下,想了想,很认真的问:“要不,我们抓住他,你亲自问问?” :“抓了再放?”孙燚很当真:“说起来我与他还有几面之缘呢。” :“副帅,你真是挺牲口的。”张雪原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心服口服。 身负重伤的罗毅诚出现在元宝面前,元宝眼角疯狂跳动,他知道罗毅诚这三千人马未必是大夏骑兵的对手,可是败的如此之快,也让他无法理解,北邙骑兵纵横草原多少年,威名赫赫,如今却一再在大夏骑兵手下吃亏,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罗毅诚脸色焦黄,气若游丝,:“大王,大夏骑兵凶残好战,属下无能,属下抵挡不住,请大王恕罪。” 看着自己身边最忠诚的罗毅诚伤的如此之重,元宝不禁黯然,他轻轻拍着罗毅诚的手:“阿罗,你放心,我立刻让人送你去部落,到了部落,会有人尽心伺候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大王,你也撤回部落,敌军势大,大王以身做饵,委实冒险了些,极为不妥啊。”罗毅诚失神的盯着元宝,无力的劝说道。 元宝在罗毅诚面前几乎没有什么隐瞒,他又轻轻拍了拍罗毅诚的手,无奈又无助道:“ 阿罗,你也看见了,我这个王位岌岌可危,若是再不做出点什么,恐怕,恐怕。。。。。” 罗毅诚闻言, 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不再多言。元宝为了坐上王位,做了多少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而坐上王位之后,又接连遇见各种背叛,入侵,这个王位,坐的也是胆战心惊,摇摇欲坠。 让人送走罗毅诚,元宝自己坐在王帐里发呆,罗毅诚受伤,让他心情低落。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王帐里一片漆黑,一名护卫进来想点上灯烛,元宝一声厉喝,将人赶了出去。 朴熙芳朴大人掌着一根蜡烛走进王帐,元宝躲在王帐一角,像一个无所依的孩子,见到朴熙芳颤颤巍巍的身影,一声\"滚蛋”在嘴边转了两转,又吞了回去。 朴熙芳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亮了王帐里的火烛,然后熄灭了手里的蜡烛,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两人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坐了很久。 求援信件已经送出去四天天,估摸着等援军赶回来,至少也要十天八天,大夏骑兵距离此地不过两日行程,元宝身边只剩下三百护卫,他必须靠着这几百人拖延足够长的时间。 白石湖很大,只是当年为了遏制部落过于强大,这一大片牧场分给了五个比较小的部落,部落和部落之间总是会因为一些牧场边界的事情发生大大小小的纠纷,所以之间,王庭传出来的命令,在这里还是比较有威信。 不过元宝知道,当大夏骑兵往这里奔袭而来的消息传开后,周围的部落都打着迁徙牧场的理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知道,元宝护卫不了他们的周全,同样,他们也护卫不了元宝的周全。 元宝做好了撤离的一切准备,他现在就在等,等大夏军队彻底上钩,这是他这辈子最没有把握一次选择,他希望能用这一次的勇敢,让草原上的人看见他这个新王的血性和勇气。 转眼间,五天过去,派出去的探马还没有得到大夏骑兵的消息,大夏骑兵似乎在击溃罗毅诚的阻挡之后,又按兵不动了。 等待的时间越久,元宝心越慌,心里的勇气在一天天枯燥紧张的等待着慢慢消失殆尽。倒是元族部落得到消息后,将部落仅剩的四千战士派出来护卫他的周全,也算是对元宝无条件支持的一种表现。 而这一天,收到求援信的元阳阳带着一万将士披星戴月的往白石湖赶。 元阳阳也看出元宝此刻的危机,他身边没有什么保护力量,罗毅诚带着的三千护卫军,在元阳阳眼里,那就是一群没见过血的羊羔。 星光灿烂,孙燚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双手放在脑后,才七月底,夜风似乎有了点凉意。 张雪原盘膝坐在一侧,嘴里哼着小曲儿,一股浪荡味儿。。。哼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无趣,拔了几根小草丢在孙燚脸上。 :“副帅大人,我们还这么等着吗?还要等多久,你给个信儿啊,你不去抓北邙大王谈心了?” :“不了,我想换个活干。”孙燚拂去脸上的草根和泥土,呸呸吐了几口:“你再手贱,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说来听听,说来听听。”张雪原来了兴趣,屁股挪动,挪到孙燚头边上,伸手在孙燚脸上一顿拂,很是殷勤。 孙燚扭过脸去:“我在想啊,我应该先把援兵打痛了,他们才会对我穷追不舍?而且我猜,元大王最可能召回来的援兵,应该是元族部落,元族部落越是弱一些,觊觎王位的人,会不会就更多一些?”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孙燚李砚小柱子这些个家伙混在一起,就没有一个正常的,要论耍坏,一个比一个想的多。 :“啊,有道理,有道理。”张雪原深受小柱子影响,迅速明白过来。:“那就干他们一下?在哪里干?偷袭?埋伏?诱敌?用哪招?” 孙燚也来了兴趣,一骨碌翻起身来:“来来来,舆图拿出来看看,看看用哪招最阴损,最出其不意。” 月光清柔如水,照出两个邪恶的灵魂。 第949章 黄昏下的袭营 一日后,大夏骑兵凶神恶煞似的冲入白石湖,收到消息的元宝早带着部落援兵根本就没有抵抗,绕湖而走,大夏骑兵似乎得到确切消息,准确的寻着元宝逃亡的路线,紧随其后,穷追不舍,表现出志在必得。 双方你追我赶,大夏骑兵追的急切,前锋队伍数次与断后的元族军队发生激战,元族军队的四千人马像是被大夏军队一口口的吞了下去,两天时间,已经损失上千人马。 大夏骑兵的凶悍让元族军队越发不敢正面作战,他们现在只能尽心尽责护卫着元宝,做一只昂贵的诱饵,勾引着大夏骑兵,等待元阳阳的援兵及时赶到,里应外合,将大夏骑兵一网打尽。 元阳阳带领的一万多骑兵在距离白石湖百来里的珍珠泉进行最后的休整,六天跑了一千一百里地,就算是草原骑兵,也算是极为煎熬,人马损耗更是不可估量。 一路疾驰而来的元阳阳身子骨都快颠散架了,身子僵硬,护卫们七手八脚把他抱下马来,随军巫医给他做了许久的按摩活血,才算缓过气来。 无论他的身体到底有多硬朗,他的意志有多坚强,毕竟是个七十岁的老人,肉体和气血的衰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白石湖有消息传来吗?”元阳阳打了一个盹,缓过点精神来,逼着自己吃了点东西。开口问道。 :“大人,没有新的消息。不过大王身边也有几千部落勇士,想来还是安全的。” 元阳阳强忍着腰骨的疼痛:“全军休整半日,准时出发。” :“是,大人。”千夫长元英也是一名五十来岁的老将,这一路颠簸,也够他受的,眼皮子直打架。匆匆向手下交代了几句,找了个地方,和衣倒头就睡。 距离此地十几里外一处草坡下,张稳平的安西铁骑早已经休整完毕,厉兵秣马,蓄势待发。 :“副帅,什么时候动手?”张稳平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除却两千名将士跟在元宝身后形成疑兵之计,此刻手里就只有四千多人,斥候回来通报,敌人至少万余,这又是以次以少打多的冒险之战。 :“急啥,让他们多睡一会,多睡一会,就没有那么容易清醒。到时候咱们就像是收割麦子一样,去收割迷迷糊糊的人头。那不是简单的很?”孙燚咬着草根,躲在战马的阴影里,眯着眼,很是放松。 张稳平看着孙燚藏在阴影里的脸庞,多日征战,孙燚的脸颊消瘦,线条却锐利,战刀刮的两腮胡须并不齐整,高低不平,浓淡不匀,却一点不能遮掩住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无来由的自信。 眼睛半睁半闭,开阖间精光闪烁,毫无畏惧,似乎一切尽在把握。 这真是一个天生的战士。 :“老张,别看我,我这么帅,你学不来的,有时间多休息休息,一会动手,你要是手软,我可瞧不起你啊。”孙燚微闭着眼,似乎知道张稳平在瞧自己,嘟囔了几句。 :“诶,副帅,这一仗打完,我们该回家了?”张稳平没有理会孙燚的调侃,问了一句。 孙燚微微睁开眼来,长长的睫毛抖啊抖的:“怎么,想家了?不对啊,你老张这个岁数,不该像是恋家的人啊。” 张稳平哭笑不得:“别闹,我是觉得,咱们这一次出来好几个月了,这人马也渐显疲态,这要是等北邙人真正反应过来,一心要吃掉我们的话,咱们的处境也有些危险。” :“嗯,这一仗结束,咱们就一路杀回去。接上李砚的陷阵营,咱们回家!” 张雪原从很远之地绕了回来,一身汗唧唧的,身上的皮甲沾染了绿色青草汁液,夹杂了淡淡的青草气息。 虽然累的脸色发青,却是一脸兴奋雀跃:“副帅,不出你所料,他们果然累挺了,探马都只探出了里地就歇了,我瞧着那探子在马上摇摇欲坠的,好像快睡着了。” :“嗯,你安排些人,去把探马弄了,张稳平,叫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该轮到咱们干活了。” 火红的夕阳渐渐落下,落日余晖光耀大地,一片金晃晃的极为耀眼,四千安西铁骑沉默的出现在金色地平线上。 安西铁骑已经出现在距离珍珠泉不足四里之处,天色逐渐暗淡,这逐渐的黑暗给安西铁骑最后的隐蔽。也似乎给珍珠泉扎营的元族骑兵以庇护,黑暗中,倦意更浓,即使恍恍惚惚听见一些声响,眼皮子都无法睁开。 :“咦?还没有动静?”这下连孙燚都感到一些惊讶了,按理说这样的距离,战马行军时候发出来的动静,足以让人提高戒备,而此刻的元族部落里还没有什么反应。 元族军队的反应过于诡异,以至于张稳平心里都慌了起来:“副帅,不会有埋伏?这,这反应不正常啊。” 张稳平话音未落,前方的昏暗里隐隐约约传来骚乱之声,然后急促的号角声呜呜的响做一团。 :“卧槽!吓老子一跳!兄弟们,冲!”孙燚一拍胸口,忐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冲!冲!” 风在耳边响,血在胸口激荡,战刀在昏暗中发出绽开惨淡的光,冷冽又充满杀戮的欲望。 四千铁骑悍然冲入毫无防备的元族军队里,如入无人之境,元族士兵才从警戒的号角声中惊醒,视线还没有来得及适应这昏暗的环境,一柄柄锋利的战刀凌空劈下,反应快的还能侧一侧头,反应慢的只觉得眼前一亮,炙热的液体喷涌而出,身体又软软的倒下。 :“大人大人,敌军袭营,敌军袭营。”元英提着刀,借着天黑前最后那点余光,连滚带爬的跑到元阳阳身边, 元阳阳已经惊醒,可是动了一下,身子骨却不听使唤,完全站不起来。 :“慌什么,扶我起来!”元阳阳恼羞成怒的厉喝一声,黑暗里,看不见他脸上的窘态。 身边的护卫手忙脚乱的将元阳阳扶上马,激烈的砍杀声和战马狂暴的冲击声已经越来越清晰。视线即将被黑暗遮掩,黑暗却遮掩不住四处传来草原汉子们的凄厉的叫声。 :“吹角,点火把,竖旗,所有人在我身边集结。”元阳阳迅速反应过来,发出一连串的指令。 元阳阳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有种故作镇定的慌乱:“元英,你带上你身边所有的士兵,上马,去拦住他们冲锋的势头,就是用尸体堵,也要给我堵住!” :“明白。大人。”千夫长元英随手抢过一匹马,费力翻了上去,大呼大叫道:“跟我上,跟我上!” 叫喊了好一会儿,才在慌乱中凑起了几百骑兵,盔甲散乱,神色慌张的向着厮杀声最响亮的地方冲去。 第950章 杀神 憋足了力气的大夏骑兵呼啸而来,战马带起狂躁的杀戮风暴,元族骑兵根本来不及组织出有效的反击,被鲜血刺激而变得暴躁的元族士兵们提着刀,三三两两的向大夏骑兵冲杀过去。 元族士兵这时候爆发出来的血性,让他们失去理智,也失去最正确的判断,在壮硕的战马冲撞下,在锋利的刀刃下,勇气和血性变得一无是处。 乱战中,元阳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命令精准及时,可正是因为这时候士兵们爆发出来的个人之勇,让元阳阳的一切应对都变的回天无力。 元阳阳身边点齐几十支火把,号角吹得呜呜响,急切中透着严厉,一杆大旗在昏暗的火光下摇曳,元阳阳斑驳的白发在火光中闪动。 周围有不少士兵陆续围靠过来,但是并没有达到元阳阳想见到的效果,黑暗让混乱更加无序,元族士兵们做出各种不同的反应,有的成群做螳臂当车之举,有的借着黑暗溜之大吉,有的想要穿过战场归于元阳阳麾下,却被来回冲撞的大夏骑兵斩与马下。 :“大人,不行了,敌军要冲过来了,我们先撤。”一个贴身护卫嚷道。 元阳阳努力挺直腰杆,让自己在战场上更为突出,他现在需要更多的人形成规模,才有一战之力。 孙燚已经不知道在昏暗中杀了多少人,元族士兵的反抗比他想象中更为顽强,刚才燚刀劈入一个胡须发白的老兵左肩,那个老兵居然用右手紧紧按住刀背,试图将刀夺下来,可惜他没有想到燚刀的锋利,孙燚只是轻轻一抽,几乎切断了他半个身子。 手心里滑滑腻腻,战刀都有些抓不稳,孙燚随手扯下半边衣裳,缠在手上,紫狼突然一跃而起,侧过肥硕的大屁股,奋起弹蹄,巨大的马蹄将一名借着昏暗靠过来的元族士兵踢出老远,胸骨断裂破碎的声音在嘈杂中清晰可闻。 老兵元三子提着一根生铁棍,突然从战马冲锋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奋起一棍,敲在一匹战马腿上,战马长嘶一声,颓然跪倒在地,马上的大夏骑兵来不及反应,滚落下马,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元三子咬牙切齿的抡起铁棍,铁棍卷起巨大的破空声,对准那个士兵头上砸了下去,元三子露出残忍的狞笑。作为当年元昊天的亲兵护卫之一的元三子,不知道用这种方式砸死过多少对手,粗重的铁棍砸在头上,那脑袋四分五裂,血肉横飞,元三子想想就兴奋的颤抖。 铁棍抡了个空,一瞬间距离那个大夏士兵的脑袋更远了许多,元三子手一软,铁棍竟然脱手而出,无力的落在地上,他已经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柄宽阔的枪头轻易地刺穿了他的胸口,将他高高挑飞出去,枪头一收,元三子的身体落入昏暗中。 张稳平上了战场,冷静的像个冰冷的机器,手里的长枪“宽刃”神出鬼没,他的速度快,身后也只有百十来骑能跟上他的节奏。 孙燚从另一侧冲杀过来,左手掌并拢,狠狠向前方一劈,纵马而走。张稳平会意,战马不停,护在孙燚一侧,箭射而去,两人冲击的方向,正是火光下的元阳阳。 元阳阳已经看不到希望,他身边聚集的人马不过千人,战马不安的踢踏着地面,队形乱糟糟的。 昏暗中,一支队伍自昏暗战场中出现,来势汹汹。元阳阳的护卫眼见情势不妙,一声吆喝,身边数百人马毫不迟疑的的向来敌迎了过去。 :“走啊!大人!快走!”护卫横在元阳阳的马前,一脸焦急。 元阳阳眼见局势不可逆转,心里暗骂一声,一拨马头:“走!走!” 元阳阳从来就没有这么耻辱过, 一辈子熬鹰,居然被鹰啄了眼,作为元族部落硕果仅存的在血雨腥风中出生入死活下来的老将,被大夏骑兵这样明目张胆的偷营,简直丢尽了脸。 :“挡住他们!和他们拼了!拼了!”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夜色中乱糟糟的响成一片,喊叫声里却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紫狼强横的身子在元族士兵中横冲直撞,孙燚手里的“燚刀”翻飞,斩开无数血花。如一支锋利的箭矢,锐不可挡,深深的刺入元族阵营。 身后的一百多名五大三粗的亲兵们挥舞着狼牙棒,风卷残云般狂暴,元族士兵手里的战刀如何抵挡得住这般势大力沉的杀人凶器,兵器断裂声,骨头碎裂声,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闻者心惊胆寒。 作为另一个箭头的张稳平,脸色如夜色一样沉静。长枪倏忽,一路闯来,无人能挡,留下马背空空的战马,在战场上发出声声悲鸣。 :“主将跑了,追啊,追啊!”白玉骢一阵风似的掠过,张雪原一手连弩一手刀,无比亢奋地大呼小叫。 :“老张,你带人清除这里,我带人追去!”孙燚回过头,对着张稳平喊。也不等张稳平做出回应,带着一百多亲兵,呼啸而去。 精疲力尽又失去指挥的元族士兵每一次的反扑,都招来战场上横冲直撞的大夏骑兵的反复砍杀蹂躏,肉体之躯,又如何经得起铁蹄的践踏,他们终于耗尽了自己的勇气,和力气。 大夏骑兵点起火把,火把星星点点一团团一簇簇聚在一起,下手越发冷酷,战马冲撞,战刀劈砍,昏暗的战场里但凡还有能动的影子,不问究竟,乱刀砍下,彻底没了声息才算罢休。 厮杀声渐渐沉寂下来,只有马蹄声在战场上一遍遍的回荡,那是死神敲门的声音,连呻吟声都微弱的几不可闻。 火把下,大夏士兵们喘着粗气,浑身浴血,仿佛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脸色阴沉的可怕,黑色的血从披散的头发上一滴滴的滴落,抹一把脸上的血,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兽瞳,阴森恐怖。 一声声厉喝响起,带着浓浓血腥味:“清理战场,看仔细点,记得补刀,不要漏过任何一个北邙人。” 这一刻,都是杀神。 第951章 回家 夜风疾劲,吹的元阳阳几乎睁不开眼,他神情都有些恍惚起来,坐在马上的身子也微微晃动,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被一点点吹散在风中。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握缰的手,正在缓缓的松开。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媚,给草原洒上一层淡淡柔光。 轰鸣的马蹄声中,不断传来骑士落马的惊呼声,传到元阳阳的耳里。身后追击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自己的战马,喘息越来越粗,口唇边泛起了一层白色沫子,这一匹跟着元阳阳十年的老马,用燃烧性命的方式,竭尽全力的奔跑。 在这草原上,如果战马失去速度,那就是一切失败的开始。元阳阳这样想着,思绪越飘越远,仿佛灵魂出窍一般,飘在空中,俯视大地。 紧紧追在自己身后的那两匹战马真是雄骏异常啊,一匹黑紫,一匹雪白,像两道光影,风驰电掣般穿过草原。 跑不掉了,跑不掉了,元阳阳心灰意冷,老迈的自己,扛不住这样的强度,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 元阳阳的灵魂瞬间回到身体里,身体猛地一晃,一头从疾驰的战马身上翻滚下去,身边的护卫一瞬间心惊胆战的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元阳阳硬邦邦的身子直挺挺地摔落地上。 不等护卫出声警示,无数战马从元阳阳的身体上践踏而过。 :“将军落马了,将军落马了!”护卫大叫,一时慌了手脚,用力勒缰驻马,却忘了身后的战马正在狂奔,一时之间哪里停的下来,猛然撞在护卫的战马上,一声沉闷的巨响,两匹马同时滚翻在地,哀鸣不绝。 奔跑的队形顿时乱做一团,有人试图跃马而过,有人见势不妙勒缰躲避,数十匹战马撞在一起,人仰马翻。后面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拨转马头,绕过障碍。 这一耽搁,孙燚和张雪原同时拍马杀到。两人不约而同的绕过翻滚在地上的人马,从两侧冲杀进去。 孙燚仗着马快,直接冲入落荒而逃的队伍里,锋利的“燚刀”轻易的切开元族残兵的阵型,转眼间十几个士兵被砍落马下。 剩下的骑士已经完全没了胆子,有机灵点的干脆从队伍中窜了出去,向两侧逃亡,骑士们有样学样,孙燚再追杀了一程,已经冲到队伍最前面,眼前一片空荡,只是四周散乱的马蹄声,看着四处逃窜的身影,他也只能望而兴叹。 张雪原不敢像孙燚那样直入敌阵,他一直跟在队伍一侧,不远不近,人群密集,弩箭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不用瞄准,抬手就有,射不中人, 也能射中马。 腰间的两支连弩射空了,马鞍下还挂着两支,轻轻松松弄翻了五六个骑士,眼见弩箭也射空了,他也机灵,放缓马速,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再给连弩上弦,再追上去。。。。。。 元阳阳坠于马下,群龙无首,又是疲惫之军,被一路追杀,元族骑士的士气降到低点,奔跑的队列一哄而散,每一个人都奋力鞭马,唯恐逃得不快。 孙燚逐渐放缓速度,紫狼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对手胜之不武,打了几个响鼻,干脆停了下来。 张雪原的白玉骢又凑了上来,在紫狼脖颈处期期艾艾,耳鬓厮磨。 孙燚把燚刀伸过去,在张雪原身上擦拭两下,归刀入鞘:“你这白玉骢是个公马,怎么对我家紫狼这个举动?” :“这是钦佩,是臣服,不是他妈的搞暧昧。”张雪原热血激荡,说话调子也也高了许多。 林全栋和窦骁子等亲兵追了上来,一众人的战马都喘的不行,这一波追逐,没有追上敌人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主将都追不上,对于亲兵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羞耻,习惯了。 :“老大,不追了?”窦骁子喘着粗气问。 :“追不上了,这些兔崽子跑太快。你们去路上找一下,我看见他们的将旗丢在路上了,去收起来,这是斩将夺旗的功劳,谁找到,算谁的。” :“听见了吗?快去找。”窦骁子一声吆喝,亲兵们哗啦啦的窜了出去,斩将夺旗的功劳,足够自己领一大笔赏银。 :“走,回去看看老张的情况怎么样了。”孙燚拨转马头,这一场大胜,意料之中,他并没有显得多激动,倒是张雪原经此大胜,兴致极高,抓着林全栋等人说个不停,神采飞扬。 清扫完战场,张稳平来报,这一战斩敌七千多人,缴获战马两千多匹,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孙燚扬扬眉,眼睛明亮:“让兄弟们在珍珠泉休整一晚上,张雪原,你辛苦下,安排人去白石湖,让他们回来,尽快回来与大军集结,咱们,该回家了!” 张雪原一蹦而起,挺起胸膛:“是,副帅!保证完成命令。咱们,回家!” 听到张雪原喊着回家,周围的士兵们高兴起来,纷纷嚷着:“回家,回家!”这一趟出来好几个月,深入草原腹地,每日东奔西走,提心吊胆,提着脑袋熬到今天,哪一个不是归心似箭。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趟,以为的九死一生并没有发生,倒是战功彪炳,远超想象。副帅,不愧是有着“天命福将”称号的真男人啊,跟着他,果然是好运连连,精彩不断。 孙燚高大挺拔的身姿在月光下显的有几分柔和:“兄弟们,这一趟辛苦了,和你们一起战斗,是我孙燚的荣幸!我,以你们为荣,以你们为骄傲!兄弟们都是好样的!这一次,我们用事实让北邙人真正认识到,我们大夏骑兵,我们安西铁骑,每一个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为了我们战斗顺利,李砚将军现在带着陷阵营的兄弟们吸引了大量北邙骑兵,如今深陷重围,明天,我们一起出发,去接他们回家!” :“接他们回家!接他们回家!” :“回家!回家!” 将士们高声呐喊,无一不是心潮澎湃,热血激荡。 第952章 良心被狗吃了? 两日后,元宝等到的竟然是元阳阳身死,一万军队几乎全军覆灭的消息,他呆立当场,烈日炎炎的酷暑,居然让他有一种被沁入骨子的寒意。 :“追,追兵到哪了?”元宝恢复一点神志,忧心忡忡地问。 :“报告大王,追兵退了,半日前探马已经找不到大夏骑兵的行踪了。他们肯定是撤退了。” 元宝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他甚至觉得自己活的像个白痴,不惜冒着风险以身做饵,想要证明自己的勇气和智慧,结果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将计就计,转过头去,轻易第吃掉了他元族部落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而且,人家根本就无意抓住自己,这种轻视,比砍了元宝一刀还要恶心,这举动就像在元宝的脸上,狠狠的抽了几个耳光,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丝毫不在意你的身份,你的地位。 朴熙芳也觉得无语,这一次元宝的计划,在他看来也是天衣无缝,志在必得,没想到大夏的主将居然轻易看穿,却配合着演了一出好戏,后果就是更加严重的削弱了元族部落的力量,这之后,元宝这个王位,更是鸡肋一般的玩意儿,毫无尊严可言。 :“大王,当务之急,还是让元古花避开大夏骑兵的锋芒,尽量保存实力,为日后做打算。”朴熙芳劝道。六十多岁快七十岁的朴熙芳,感觉自己这一年过的真是累,劳心劳力,偏偏还这么狼狈。 他偷眼瞟了元宝一眼,忍不住腹诽,这位王,莫非真就没有王命?上位区区一年,怎么一个好端端的北邙王朝,就成了如此不堪? 且不说元宝这时候开始为自己思考后路,元阳阳大军覆灭的消息,迅速在草原上传播开来,传播速度竟比孙燚马不停蹄去接应李砚的速度还快。 元古花,萧狂刀,鲁哈勃克,还有另外三个奉命围剿李砚的部落都得到了消息,这样一来,整个包围圈就彻彻底底的名存实亡。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鲁哈勃克,他立刻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李砚,茫茫草原上,其他人还在摸索李砚的确切位置,鲁哈勃克早早就和李砚搭上线,李砚的位置,只有他最清楚,毕竟他还需要及时为自己的女儿送上补给。 第二个做出反应的是元古花,这几个月的战斗没让元古花成长很快,消息一传到耳边,他立刻明白,自己手里的这一万来人,几乎就是元族部落最后的有生力量,容不得半点闪失,这时候,再用这主力去与大夏骑兵拼个你死我活,是最不明智的举动。 元古花萌生退意,逐渐放缓了追击的脚步。却给另外几支队伍下达追击命令。果然,不出元古花所料,接到命令的部落军队都自顾自的放缓了追击速度,谁都不是傻瓜,经过大夏骑兵和耶律部落这样一闹,草原上的势力必定要重新洗牌站队,隐藏实力,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种局势下,李砚带着陷阵营突然一个转身,掉头就向元古花方向冲杀过来,只是两天时间就出现在元古花的视线里,气势汹汹,像是得到什么保证一样肆无忌惮的冲杀过来,丝毫不留后手。 这种举动,反而使元古花心生疑虑,本来心里就虚,要保存实力,现在干脆避让三舍,不敢迎战。 李砚也没有去刻意去与元古花纠缠,堂堂正正的从元古花让出来的通道离开,一举闯出包围圈,留下一群部落士兵大眼瞪小眼,咒骂不已。 辛辛苦苦形成的包围圈,就因为元古花的不战而退,漏出硕大的空洞,让这一个月来的努力全部白费,任谁心里不埋怨?当然,元古花的行为,也成了为自己部落解脱的最好理由。 孙燚片刻不停歇地穿越一千多里路,又找了几天,才在阿木尔部落鲁哈勃克的帮助下,成功与李砚汇合。 两军会师,士气大振,他们已经在这片广袤草原上浴血奋战了数月之久,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自豪之情。 由于长时间在野外作战,士兵们的形象早已狼狈不堪。 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胡须杂乱无章地生长着,肮脏不堪。身上的皮甲衣裳也沾满了血迹、汗水和泥土,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但是这些疲惫不堪的战士们眼神明亮,像是一柄柄出鞘的战刀,锋利无比。 :“卧槽,大肚哥, 你这混的好啊,老子在前面打死打活的赶着来救你,没想到你这日子过的这么逍遥,你这是逃亡呢,还是大军护送你回家呢?”孙燚缠着李砚,不停的叨叨。 他这一路千里奔波,累的狗一样,结果却发现李砚在鲁哈勃克名为追击,实为护送的撤退路上缓缓而行,一天才走几十里地,最令孙燚不能人受的,阿木尔部落还为他提供一切补给,饮水和食物,从来就没有少过。 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孙燚就恨不得掐死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李砚李大肚哥。 李砚瞧着孙燚,狭长眉眼高高挑起,几乎是要展翅飞去。:“你终于舍得回家了?我还以为你爱上这片自由自在的草原,想抢个王位坐呢。” :“哈哈,哈哈。老子辛苦救你,你要记住老子的好。”孙燚一把搂住李砚的肩膀,他身上一股酸臭味道直冲李砚鼻尖,李砚揉揉鼻子:“ 你好臭。” 孙燚眼睛一斜:“你说话客气点,老子为了接应你,七天跑了一千两百多里地,你说老子臭?臭你也得忍着。” 李砚反手搭住孙燚的肩膀,用力一搂:“辛苦!” 兄弟两人话不用多,一切尽在心中。 踏上回家的路,大夏士兵们无不欣喜若狂,整个队伍里,唯一一个不快乐的,就是形单影只可怜兮兮的鲁哈儿。 孙燚的出现,李砚冷峻的脸上时不时会露出淡淡笑容,鲁哈儿能感觉到李砚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笑容也是那么真诚和轻松,看得出,他是真的开心。 鲁哈儿更绝望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她的敌人,居然会是一个男人,虽然那个那人眉眼俊朗,笑起来阳光灿烂,甚至比李砚还要俊俏几分,鲁哈儿却喜欢不起来,就像见到情敌,又有几个女人能喜欢呢? :“诶,大肚哥,你这个小女人要怎么处理?”孙燚每每瞧着鲁哈儿那幽怨的小眼神儿,都忍不住想笑。。。 :“什么怎么处理,这可是阿木尔部落的少族长呢,人家爹照料了我们一路,大肚哥,你若不娶了她,良心被狗吃了?”小柱子忙不迭的接话道。 第953章 真相是啥 当孙燚带着人在草原上大杀四方的时候,何立威护送着黑石城大量缴获,回到镇北口,随之,大破北邙王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负责山海关防务的白定平第一时间召见何立威,结果传令兵到了镇北口,结果得知何立威只在镇北口休息了一天,说是副帅身处险境,人守不足,又带着手下三千骑兵奔赴草原。 由于没有孙燚亲自的军方通报,一切消息都是来自何立威的说法,高邦玮和白定平都不太敢相信传言,毕竟这不是打了一场胜仗,歼敌多少那么简单的事,这可是攻破北邙王城,在大夏人眼里,王城破,几乎就能算上灭国了。 其实他们也都犯了一个习惯性的常识错误,在他们的理解和感知里面,能称之王城的城池,一定至少也是金陵城那种城墙高大,雄伟浑厚的城池,孙燚手里就这么两万骑兵,如何又能破城? 高邦玮自以为理智,可是耐不住山海关的百姓们深信不疑,消息越传越盛。这个年轻的副帅自从来了北疆,做了许多大快人心的事,百姓都是淳朴的,他们愿意相信一个人或者相信一件事,那就会自觉的为这人这事做出更多合理的补充和解释。 白定平干脆带着高邦玮亲自去了镇北口,镇北口现在是林克敌和黄安闲两人当家,他们知道何立威送回来的东西,极为重要,两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镇北口戒备极为森严。 等两人在黄安闲的亲自陪同下走进重兵把守的几个仓库,那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缴获,让两人彻底傻了眼,很明显,这样的大量缴获,不可能是劫掠几个部落里就能得到的。 而眼神好的白定平从一堆杂乱的缴获里捡起一顶王冠,左右端详:“这破玩意儿也捡回来。。。值不了几个钱。” 王冠并不算精美,上面镶嵌的珠宝也很粗糙,做工更是粗枝大叶,粗犷随意,看起来确实不像个值钱货。 而高邦玮的眼神直勾勾的,似乎被堵住了气管,发出类似呻吟般的扭曲声音:“北邙王冠?”说着话,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抓住白定平手里的王冠,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他这么一说,白定平手哆嗦了一下,又仔细端详王冠,笑道:“高大人,这是北邙王冠?就这玩意,咱这里唱戏的都不稀罕。” :“你懂个屁!你给老子放下,放好了,这东西肯定要奉给陛下!”高邦玮厉叱道。 见高邦玮说的这么认真,白定平还真不敢乱来,把王冠放在一个拥挤的桌上,挠了挠头,又激动又质疑地问:“不是,这还真是北邙王冠?难道,难道副帅真的破了北邙王城?他怎么做到的?卧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这满满当当的缴获,面对高大人嘴里信誓旦旦的北邙王冠,白定平不由也开始相信传言原来是真的,孙副帅真的攻破北邙王城。 :“我不知道,伤员们都说攻破了黑石城,说的都一样,那么,应该是真的。”黄安闲早就从最初的惊喜和惊诧中恢复理智,此刻面对白定平和高邦玮的疑惑,波澜不惊。 :“放屁,传言说他召唤雷霆,也是真的?”白定平见着黄安闲这副故作平淡的装逼举止,忍不住想狠狠踢他几下。 黄安闲高深莫测的微笑:“谁知道呢,要不,怎么破的城呢?” 白定平还想说话,高邦玮抬手制止了他:“黄安闲,你是军中主簿,你家副帅进入草原前后好几个月了,你现在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得形成文字,呈报上来,你现在写,我等你。” 黄安闲一下傻了眼,这里的人做事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这样为难人,好吗?:“高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副帅做事,天马行空,见首不见尾的,他自己不说,属下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写?写什么?” :“这是你的事,我只要看结果,反正我告诉你,消息是从你镇北口传出来的,我估摸着按这传播速度,没几天就传到京城去了,到时候兵部的大爷们们问起来,陛下问起来,说不清楚,那就是欺君之罪。”高邦玮这个油滑老吏耍起心眼来,可不是黄安闲能对付的了,几句话,这责任就上升到欺君的高度。 :“高大人明察,下官这就去查明真相,禀告大人。”黄安闲的气势荡然无存,低下头,虚心接受。 白定平暗暗给高邦玮竖起一个大拇指,高邦玮下巴一扬,稀疏的山羊胡子微微一翘,说不出的倨傲。 几人出了屋子,白定平发现另有一处仓库更是警戒森严,重兵把守,有些好奇的向前走了几步:“咦,这里还藏着一仓库缴获?藏了啥宝贝?” 黄安闲一把扯住白定平,神情极为严肃,甚至有些不惜翻脸的意思:“这里是副帅自己的军机要处,除了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入,钥匙只有他自己有,白将军,请慎重。” 高邦玮似乎明白点什么,转头就走:“ 小白,那么好奇做什么,等副帅回来,自己去问他就好了。他又不是小气的人,别为难弟兄们。” :“哦~~~~高大人,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和孙副帅之间有猫腻,你肯定知道里面藏了啥。”白定平眼珠子一转,转头追上高邦玮,故作谨慎的问:“高大人,啥秘密啊,说来听听。” :“你个大老爷们怎么像娘们一样好打听? ”高邦玮果然变化无常,没给白定平一点好脸色。 回到副帅的书房,别说,孙燚这群祸祸的家伙不在,这书房被黄安闲整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这才有点对得起书房两个字,也没有一屋子的臭脚丫子味道。 给高邦玮,白定平两人沏上茶,黄安闲坐到书桌前翻了翻,翻出一叠写好的文稿,不太情愿的递到高邦玮面前:“高大人,这是根据回来的将领和伤员们口述,整理出来孙副帅去了草原之后的所有行动,没有经过副帅自己认定,只能做参考,不算公文。” 高邦玮不动声色的接过文稿,从容自若,低头看了起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份东西,一点也不意外。 白定平看看高邦玮,又看看黄安闲,心里跑过无数个草泥马,这读书人,心眼真是一个比一个多。 第954章 信报,八百里加急。 高邦玮的眼角越吊越高,翻阅文书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看完一遍,抬起头来看了黄安闲一眼,脸上潮红,喘气都粗了一些。 黄安闲点了点头。 高邦玮像是呼出一口长气,坐到书桌前,嘱咐一声:“研墨。” 又低下头去,开始看第二遍,这一次,他的动作放慢许多,似乎把每一个字都要细细琢磨一遍。黄安闲轻笑了一下,走到书桌前,开始为高邦玮研墨。 高邦玮这一次看了许久,时不时皱眉琢磨片刻,提起毛笔,在文书上修改几个字,一笔一划写的认真。 终于,高邦玮看完最后一页,放下毛笔,将手里文稿整整齐齐的摆放好,放在桌子上。低着头,仿佛在沉思,又或是在回味。 :“嘿。这小子,嘿嘿。。嘿嘿嘿。。。。”高邦玮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很古怪,既有几分悲怆,又有几分释怀,还有几分畅意。。。。 :“果然是天命福将!天命福将!实至名归!”高邦玮在笑声中喃喃自语道,突然用力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黄安闲,立刻重新誊抄一遍,快马送回京城!如此大快人心之事,必须立刻回禀陛下!让天子乐,让群臣乐,让天下百姓,同喜!同乐!” 白定平既不安定,也不平静,粗眉大眼络腮胡子脸上每一处都透露出巨大惊喜,胸有惊雷,心中激荡:“高大人,是真的?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奔袭三千里,败敌十万兵,晴天引霹雳,血洗北邙城!痛快!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哈哈!~~哈哈~~~~天命副将!天命福将啊!!!”高邦玮此刻毫无形象的放肆大笑。 :“大夏朝有此猛将,安能不兴?安能不兴!”高邦玮兴奋地无处宣泄:“黄安闲,拿酒来,拿酒来,老夫今日,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名护卫探头探脑的看了几眼,看见一个头发斑驳的老头子发了疯一样的狂笑,黄安闲在边上一脸微笑,那个身着将军袍的将军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当场,立刻收回脑袋,关上了门。 高邦玮笑的喘不上气,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喝了几口水,嗓子发哑:“看什么看啊,赶紧抄录一份,八百里加急,送回去!快点!” :“诶,诶,诶。”黄安闲不敢反驳,转身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准备研墨誊写。 :“我来给你研墨,你专心誊写就好!”高邦玮一步窜了过来,手脚说不出的灵活,抓起砚台和墨条,督促黄安闲快快动笔。 见这老人如此激动急切,黄安闲不敢怠慢,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不多时,十几张纸的信就抄就。黄安闲放下笔,转了转手腕,高邦玮这样眼盯着自己誊写,让他找到小时候被先生逼迫着练字的感觉。 :“别停别停,辛苦一下,再抄一份给老帅,让老帅高兴高兴。”高邦玮又催促道,研墨的手速都快了几分。 :“啊?”黄安闲吓得手一哆嗦。 :“啊什么啊, 你年轻人不多干点活,难道要我这个老人家来吗?再说了,你瞧,我现在心情起伏不定,这手都是抖的,写不了字。”高邦玮充分发挥出老人家不要脸的优势,将手伸到黄安闲面前,果然,抖个不停。 刚才黄安闲在誊抄的时候,白定平在边上看着他写,随着文字一个个落进眼里,他的嘴巴越长越大,几乎要合不拢嘴:“卧槽卧槽,。。。。这,这,这都是真的?真的召唤雷霆劈开城墙?这,呈给陛下,陛下能信?” 几滴口水落下来,白定平急忙擦了一下嘴:“北邙王逃亡,抓了枢密院院长?血洗黑石城,一把火烧了?我的天啊,这,这,副帅这一仗,要封神了啊。” :“可是老高,高大人,你把这样的消息送给老帅看,老帅那身子骨,你就不怕他一激动,出什么意外?我看了,我这小心肝都跳的要蹦出去了。”白定平突然激动的不行。 :“哎。。。这具体的以后肯定是孙副帅自己去跟陛下解释啊,咱们知道什么就写什么嘛,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破了北邙王城,北邙王落荒而逃,这才是事实。最让人喜闻乐道的事实。”高邦玮浑不在意的说道:“别打岔,快抄,快抄。” 黄安闲无可奈何的又誊写了一份,每抄完一张纸,高邦玮就拿起来用嘴用力吹几下,吹干墨汁,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同时还不忘记研磨,一心几用,手一点儿也不抖。 :“装起来,送回去,八百里加急,快快快!”高邦玮迫不及待的催促着,他现在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巨大的喜讯。 :“对了,给老帅那封信,注明一下,请老帅与神医李如儒一起看。”高邦玮还是把白定平的话当回事了。 晚上这顿饭,黄安闲作陪,吃的那叫一个尽兴,高邦玮彻底违反了军营不能饮酒的规定,很干脆的:“酒要喝,回来副帅要请军法,老夫也乐意承受,几板子真把老夫打死了,老夫也能心甘情愿的闭眼,死得其所。” 酒过三巡,白定平又好奇问道:“小黄,他们那几个家伙呢,怎么都不在军营?还在炎峰山?” :“嗯,陈阳去调度,大柱子去戒备,李平平说这里没什么事,那里工地上干活多,会有人受伤,所以他去帮忙盯着点。毕竟是要建一座。。。。”黄安闲酒多了两杯,突然发现自己话多了。 白定平听出黄安闲话中透露的信息:“你们那个炎峰山的军寨还没有完工吗?招了那么多工匠,力工去,这都好几个月了,你们要建多大的军寨啊?” 高邦玮已经喝的面红耳赤,动作有点迟钝,神志还算清醒,:“切。。。你没听他说呀,要建一座。。一座。。。你自己想想,一座什么呢?一座城啊。他们在建一座城啊。” :“建城?”白定平咋舌道:“建城?一千里外建城?怎么,副帅,副帅准备在草原上抢地盘了吗?” 白定平想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哇~~~~是啊,赤峰山,赤峰山那个地理位置,要真能建起一座雄城,那就把抢了北邙草原好大一块地盘。那,那咱们大夏就有养马的地方了?” :“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他能做这个副帅了?”高邦玮一仰头干了一碗酒,感慨道:“小白啊,跟着副帅好好干,这家伙,比老帅强,比老帅大胆,比老帅进取,敢作敢为,大丈夫也。” 第954章 女孩的爹找来了 被高邦玮称之为大丈夫的孙燚孙阿蛮此刻正躺在草地上,悠闲自得,仰望星空。 李砚盘膝坐在他身边,小柱子也是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 时至八月底,秋风渐起。 虫鸣声清亮,偶有马嘶声,静谧的草原,心情格外松弛,几人都不说话,不想破坏这种清幽的感觉。 林全栋颠颠地跑过来,神秘兮兮的:“副帅,有人要见李将军,阿木尔部落来的,叫鲁哈勃克,说是和李将军旧识。” :“嘿,真好,拐了人家女儿,家长找来了。”小柱子在草地上侧过身来:“大肚哥,我觉得鲁哈儿那个姑娘还不错,不如,娶了她呗,以后咱们在草原上也有个去处。” 李砚站起身来,想要走,转念一想,又坐了下来:“小林子,把他带来,有话当面副帅面说,本来也是他的事。” 林全栋看了孙燚一眼,孙燚扬扬手,示意照办。 林全栋又屁颠颠的跑了,孙燚一骨碌爬起来:“大肚哥,你什么意思?你要我和他谈?” :“你自己清楚要说什么,又不用我教你。”李砚望着前方的黑暗:“在草原上留个眼线,也不是坏事。” 小柱子也爬起来:“你们现在做事情越来越狡猾了。故意留着北邙这个敌人,让其虚弱不成威胁,又始终还是威胁,对?” :“咦。。。。长脑子了呢。” :“切。。我都能看的出来,别人会看不出来?仅此这样还不够。”小柱子洞悉一切似得:“你们肯定还有后手,让我学习一下。” 孙燚搭上李砚的肩膀:“大肚哥,你小弟长大了,会动脑子,会问问题,现在轮到你为他解惑了。” 李砚扭了扭身子:“等会你听你阿蛮哥怎么和鲁哈勃克交谈,你就能明白他还有什么手段。不过你还能看出来他故意留了一手,也算不错了。” :“嘿嘿,小柱子,不懂了,你家大肚哥想要娶人家姑娘,自己没有台阶下,需要我来做这个和事佬呢。”孙燚笑眯眯地。 李砚出奇的没有反驳,他眼前浮现出鲁哈儿单纯而羞涩的脸庞。她的眼睛清澈见底,热情纯真。每次与她相见时,李砚总能从她的眼中感受到那份深沉的情感,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语还休。 此刻分别在即,李砚不禁略感惆怅。 孙燚轻轻碰了碰李砚:“诶,怎么,真动感情了?” 李砚回过神来,黑夜遮掩了他发烫的脸颊:“说什么呢,胡说八道。”孙燚狐疑的盯了他一眼,李砚虽然神色不变,可是总感觉有些暧昧的味道。 :“我向你介绍过阿木尔部落的情况,你还是想想,这个部落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可以,你能在很长时间里感知草原上的一切。”李砚顾左而言右。 :“手段巧妙点,可以操控他们,对?”孙燚明知故问道。 林全栋带着鲁哈勃克过来,随行的还有躲在鲁哈勃克身后的鲁哈儿,鲁哈儿表现的羞涩,让鲁哈勃克也是一阵无力感,他没有想到,自己天性爽直的女儿,居然也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族长,坐,这位是孙燚孙将军,大夏边军副帅。”李砚向鲁哈勃克介绍,转头又对孙燚说到:“这位是阿木尔部落族长,鲁哈勃克。阿木尔部落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几乎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坐,鲁哈族长。”孙燚点点头,并不起身,很随意的指了指地上:“坐下聊。族长,我先要感谢你,感谢这一段时间,你对我李将军及众兄弟们的照顾。阿木尔部落这份情谊,我孙燚记住了,日后相见,必有回报。” 鲁哈勃克窘迫的笑了一下,说话也直爽:“没办法,李将军手里掌握着我女儿的性命,我不得不配合李将军的要求。谈不上什么照顾。” 鲁哈儿从她爹身后探出头来,飞快地看了李砚一眼,又立刻收回眼神,居然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哈哈,鲁哈族长言重了,我可是听说,鲁哈儿姑娘在军营里可是自由的很,既没有捆绑,也没人看管,可是自由身呢。只是鲁哈儿姑娘似乎另有所图,不愿意离开,这其中的隐情,想必鲁哈族长也是明白的。哈哈。。。”孙燚笑的意味深长。 :“孙副帅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阿木尔部落这段时间,对贵军也算尽心尽力,如今距离大夏不过十天路程,也算是将贵军平安护送到家了。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李将军,小女可配得上李将军?” 鲁哈勃克说着话,扭头看了鲁哈儿一眼,既是宠溺,又是无奈。 月夜星空下,鲁哈儿的小脸染上一层红晕,眼睛有点躲闪,却又熠熠生辉,如星空一般璀璨。 小柱子倏然扭过头,紧紧盯着李砚。孙燚的眼睛微眯,眼角挑起,耐人寻味。就连站在一边的林全栋都绷紧了身子,眼睛悄悄的在鲁哈儿和李砚之间游走不定。 李砚明显的扭捏了一下,又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表情严肃起来:“鲁哈族长,我是大夏人,你们是北邙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无可调和。鲁哈儿年岁还小,不明白这个道理,鲁哈族长应该比她知道这其中的障碍无可逾越。” :“不,李将军,如果将军不嫌弃,小女可以与你去大夏生活。”鲁哈勃克似乎早就料到李砚会这样回答,一开口,居然是早有打算。 :“嗯?”这一下,不光是李砚觉得诧异,孙燚也觉得鲁哈勃克这回答实在出乎意料,这并不像是一时脑热说出来的话。 孙燚稍加思索,抢在李砚之前开口问道:“鲁哈族长,你是担心阿木尔族会牵扯到草原上的争端和战乱?你怎么能确定会有战乱?” 鲁哈勃克很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眼巴巴地盯着李砚:“李将军,你意下如何?你放心,我阿木尔部落虽然不算富有,但是肯定也不寒酸,我鲁哈勃克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会亏待她的。” 鲁哈勃克今日的表现有些奇怪,甚至说起来,有些咄咄逼人,这让李砚也有些无从招架。 第955章 喜欢还是不喜欢 鲁哈儿抬起头,勇敢的看向李砚,眼神灼灼,李砚却心虚的不敢与其对视。 这一段时间,鲁哈儿对他表现出来的爱慕,含蓄又热烈,既有草原女子敢爱敢恨的炙热,又有情窦初开少女的内敛。 明明知道大夏骑兵始终处于重兵包围中,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她始终不离不弃,同甘共苦,并且以此要挟鲁哈勃克不得不无条件的为兄弟们提供补给和掩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要说李砚心无所动,那是假的,只是就像李砚说的那样,两国世仇,这种情感,会给鲁哈儿带来不可控的危险。 孙燚突然开口道:“大肚哥,咱们男人,干脆点,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也不要用任何利益掺杂在感情里。” 孙燚的话别人听不懂,李砚却听的分明,孙燚的意思就很简单,感情就是纯粹的感情,由心而起,遵从心意,与任何利害瓜葛都没有关系。 这其实也是孙燚给他的一个承诺,无论自己如何取舍,他都会站在兄弟的角度上,无条件支持自己。 李砚咬了咬牙,他本就是个性格刚毅、果断坚毅的人,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他眼神猛然一定,坚定地看向鲁哈族长,郑重其事地说道:“鲁哈族长,哈儿的性格直爽开朗,率真可爱,她喜欢我,我受宠若惊。但我家有贤妻,我俩情深意切,彼此爱慕尊重,所以我,我只能愧对哈儿的一番心意。” 鲁哈儿的眼光瞬间黯淡下来,又不甘心:“你,你就没有喜欢过我?” 李砚话说出口,心里一阵释怀,眼神通明,面对 鲁哈儿的追问,微笑坦言道:“喜欢。” 鲁哈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李砚,李砚抿紧嘴唇,嘴角微挑,那一抹笑干干净净。鲁哈儿的眼睛逐渐又亮了起来,仿佛云彩散去,星光点点,脸上的失落烟消云散,笑容油然而生,生动起来:“我不介意你有夫人,我等你,我在阿木尔部落等你。” 草原上的姑娘果然是敢爱敢恨,直接爽快,鲁哈勃克一拍脑门,老脸垮下来,说不出的无可奈何。 孙燚哈哈一笑:“鲁哈族长,这种儿女情长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鲁哈族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来,可有其他事要谈?” 鲁哈勃克抬眼,摇摇头,有些怅然:“草原上的事,草原人自己解决,就不劳副帅操心。” 孙燚虽是坐在草地上,此时身姿挺拔,气定神闲:“鲁哈族长,我孙燚恩怨分明,你阿木尔部落与我兄弟有恩,我记在心里,若你鲁哈族长遇上任何麻烦,需要我帮忙,我孙燚义不容辞。” 李砚也从腰间解下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刀,递到鲁哈勃克面前:“族长,承蒙关照,日后有事,持此刀见我,我等义不容辞。” 鲁哈勃克还有犹豫,鲁哈儿一探身,取过李砚手里的刀,挥动两下,爱不释手道:“我替阿爸谢过两位将军。” 孙燚和李砚一愣,相视哈哈一笑,鲁哈勃克也无奈的笑了起来, 女儿将来会成为阿木尔部落的族长,若是与两位大夏手握重兵的将领交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笑,虽然谈不上一笑泯恩仇, 但是也算有了一点默契,鲁哈儿的存在,对鲁哈勃克太重要,对阿木尔部落太重要,有她在,两军之间不太可能出现新的争斗。 鲁哈勃克离去的时候,有些意犹未尽的迟疑,还是忍住了没有说什么,没有提出要带鲁哈儿走,鲁哈儿也没有要自觉离去的觉悟,她挥舞着手里的小刀子,兴高采烈地送鲁哈勃克离开。 :“他有话要说。”李砚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淡淡的说了一声。 孙燚又返身坐下,手指卷着小草:“嗯,看出来了。人本来是想和你拉近关系后才提要求的,结果你狠心,他自然就无法说出口。” 小柱子打趣道:“别急呢,事情又没有彻底了解,大肚哥把小明刀都送出去了,说是信物,说不得是定情信物呢。这两个人还有的纠缠呢。” :“是啊是啊,一说你都懂,见到林悦就跑,自己的事都搞不定,还装什么大情圣呢。”孙燚一把草叶子甩在小柱子脸上,一脸坏笑。 小柱子横眉冷对,可惜有自知之明,不敢和孙燚动手。 :“阿蛮,你说他们会遇到什么麻烦?”李砚狭长双眼细长,像是顾虑重重。 孙燚双手撑着身后,上身倾斜,抬起头仰望星空:“能有什么麻烦,不就是这一路对你们的关照落在别人眼里了,别人又不是傻瓜,肯定有所觉察。” 李砚面有难色。 孙燚又说道:“其实你知道最好的做法是什么吗?就是你把鲁哈儿掳回大夏,这样阿木尔部落就有理由解释他们的行为。否则刚才鲁哈勃克为什么说要让鲁哈儿嫁到大夏去呢。” :“这样做,一箭好几雕呢。既成全了鲁哈儿,又为阿木尔部落找到托辞,还能和大夏保持良好关系。” :“可惜了,以后这些问题,都只能是阿木尔部落自己承担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日后会成为某个势力故意针对的草原叛徒标榜,那日子就难咯。。。” 孙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语气怪怪的。眼光瞥在李砚脸上,那眼神也是怪怪的。 李砚脸色越发有些难看,孙燚说的这些,他自己也想的很清楚,只是需要有这么一个清醒的人,来验证自己的判断。 :“其实我这样做,你会不会觉得我不顾全大局?”李砚突然问。 孙燚愣了一下,没想到李砚会这样问,:“你喜欢她,就娶她,你不喜欢她,就不娶她,咱什么时候要靠出卖色相来顾全大局了?大哥,你别耍赖啊,你别拿着老子做挡箭牌,老子瞧不起你啊。” 李砚突然又笑,眉眼齐飞。:“那我把她带回大夏。” :“咦~~~~~臭不要脸的。”小柱子和孙燚同时鄙夷道。 鲁哈儿陪着鲁哈勃克走到营地边,林全栋知道父女俩有话要说,善解人意的走到边边上。 :“姑娘,爹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本来爹也不看好你们,他说的没错,我们两国之间的血海深仇,不是轻易能解除的,你们在一起,将来也会有极大的困扰,甚至会有杀身之祸。” 鲁哈儿玩弄着手里的刀子,神情并不难过:“阿爸,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这里距离大夏不远了,你带人回去,等我把他们送到,我自己会回去的。” :“对了,阿爸,我被大夏官兵俘虏的事,可以大肆宣扬出去了,到现在,这已经不是多么丢脸的事了。” 鲁哈勃克看着鲁哈儿,作为老父亲,他哪里看不出来,自己这个聪慧的丫头,心里并不快乐。 第956章 凯旋 跟在阿木尔部落后的几个部落骑兵开始自觉撤退,因为有阿木尔部落两万大军始终将他们与大夏军队隔绝,阿木尔部落说的很清楚,自己的少族长被大夏人掳了去,为了保证少族长的安全,不许任何人主动挑起战端。 阿木尔部落的宣告,正合各个部落心意,现在谁都知道要保存实力,谁又会去和大夏孤军去拼个你死我活。如今有这么一个体面的台阶,正好借坡下驴。又不算违背王命,又没有遭受损失,何乐而不为。 大军又走了两天,迎面遇见前来支援的何立威,合兵一处,何立威原本还心急如焚,如今见大军安然无恙,才算放下心来。 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千里的何立威脸色发黑,累的眼眶子都深陷下去,精神倒是亢奋的很,见到小柱子和卢大狗,那傲娇的样子简直要张根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毕竟,攻破王城这场足以青史留名的大胜仗,何立威可是亲自参与了。就这一点,就足够他牛逼一辈子。 若不是见何立威回了家,又马不停蹄赶来支援大军,这情谊可嘉,小柱子和卢大狗肯定把要把他摁在地上爆锤一顿。 在距离镇北口只剩下五六天的行程,孙燚和李砚又邀请鲁哈勃克面谈了一次,双方说了什么,不为人知,不过鲁哈勃克走后,士兵们明显看见身为俘虏的鲁哈儿一反前几日的落落寡欢的模样,又变得开朗活泼起来。 三日后,小柱子带着一队听风旗离开队伍,同时离开的,还有鲁哈儿。 得知大军回归消息,镇北口留守士兵们早就聚在镇北口城外,蔓延数里,箪食壶浆,浓浓的酒香飘远。 白定平,黄安闲,林克敌亲自候在队列最前方,翘首以待。 当镇北口后英魂山那一片鲜艳的英烈红撞入众人眼帘,原先还有些兴奋的归家的将士们沉寂下来,他们默默的调整自己的行军姿态,挺直腰杆,昂首挺胸,仿佛接受先烈们的检阅。 将士们衣衫褴褛,皮甲残破,面色憔悴,神情肃穆,挂着浓浓的倦意和浅浅的杀气,只是每一个人的眼睛都闪着骄傲的光芒。 这一路征程,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他们用热血与生命,彻底一雪前耻。即便是此刻在先烈面前,他们也有骄傲的资格。 一杆残破的红色大旗猎猎飘扬,旗下孙燚和李砚并驾齐驱,一身残破陈旧的皮甲,遮掩不住两位青年将军身上那浓厚的铁血气息。 李砚的眼神犹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深不见底却又波澜不惊。他的脸庞如同雕刻般冷峻,每一个线条都透露出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坚毅。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孙燚那充满活力与热情的面庞,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不断的挥手示意,神采奕奕,顾盼飞扬,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刀,锋利无比,锐不可当。 事先得知大军将要凯旋的白定平提前两天就等在镇北口,此刻他领着黄安闲和林克敌迎上前去,难得一见的是他居然把自己一脸络腮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脸颊显得分外白净。 :“老白?白将军?哈哈,你这是,你这是换了一张脸皮?老子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呢。”孙燚瞧着迎上来的白定平,翻身下马,抚掌大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这副帅还是那样的随心所欲,毫无架子。 白定平根本没有在意孙燚的取笑,一头叩拜下去:“属下白定平,恭迎副帅凯旋,副帅出征数月,征战数千里,破敌数十万,纵横开阖,威名显赫,实乃大夏之福,百姓之福。” 孙燚听着白定平这一连串的恭维之词,啼笑皆非,感觉生硬又拗口,他一把拉起白定平,:“白将军,你这几段词是自己整的?你就不能让黄安闲帮你写一份背熟了?大老粗,装什么读书人。” 白定平脸红了一瞬,又不当回事的说道:“说的还行,老子也是读过书的人。不是老子吹,整个边军能说出我话的,估计没几个。” :“哈哈~~~~咱边军论不不要脸,你能算一个。老黄,看见副帅我,也不来说几句好听的?”孙燚狠狠抱了一下白定平,又转身去抱黄安闲。 黄安闲没有接受过这么热情的男人拥抱,一时还有些手足无措,回过神来,心悦诚服道:“副帅,辛苦了!” :“我辛苦啥,要说辛苦,弟兄们才辛苦。”孙燚又用力抱了抱林克敌,松开手,在他胸口捶了两下:“老林,辛苦!” 林克敌看着孙燚身上皮甲好几处刀痕,眼睛红润起来:“副帅辛苦。” 孙燚拉着几人,站到路边上,加入恭迎大军入城的队伍里,恣意张扬,振臂狂呼:“弟兄们,辛苦了!弟兄们,威武!!” 李砚和一众将领低头看向孙燚,忍俊不禁齐声喊:“副帅辛苦,副帅威武!”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疯狂呐喊起来。 场上变得极为欢快,马上的骑兵们和路边的士兵们眉开眼笑的一通乱喊,情绪高涨,热情洋溢,原本肃穆庄严的场面,硬生生变成了欢乐海洋。 白定平侧头看着开心到眉眼飞扬的孙燚,心里说不出的感慨,这个年轻副帅,自然不做作,令人心生好感,天生就是拥有那种一呼百应令人信服的领袖风范。 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温水澡,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衣裳,孙燚披散着头发回到书房,一进门就叹道:“呀~~呀呀~~~~黄安闲,你搞得这么整洁,老子可是有些不适应啊。” 黄安闲也不惯着他:“身为一军之帅,书房像个狗窝,如何为将士们做标榜?如何以服众?” 孙燚也不反驳,往太师椅上一靠,整个身子骨都松软下来,发出一声呻吟:“啊·~~~~~真特么的舒服。” 白定平亲自沏了茶,送到孙燚面前:“副帅,稍等片刻,饭菜马上上来,为了犒劳弟兄们,咱几乎把整个山海关内能搞到的酒肉都弄来了。听说山海关里好些个饭馆都关门歇业了呢。”白定平邀功一样。 :“好!白将军够意思,一会儿你去缴获里随便挑几件珠宝拿回去送给嫂夫人,也算兄弟我一番心意。” :“诶,副帅,你真的破了北邙王城?”白定平急不可耐的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黄安闲虽然早就相信将士们带回来的消息,此刻也竖起耳朵,殷切的看向孙燚,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那才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957章 信不信 当盖着边军帅印的正式公文从山海关发出的时候,京城内的朝堂之上,早就吵的不可开交,几天过去了,朝堂上还没有达成共识。 黄安闲的第一份军报呈到皇帝夏炽手中,夏炽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茶盏,他看看手里的军报,又看看黄如辉,再看看军报,又看看黄如辉,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黄如辉也是一脸的矛盾,他相信儿子亲自写来的军报,理当不会有假,可偏偏军报上的内容,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又很难让人信以为真。 小宝子公公手脚利索的收拾了皇帝脚下破碎的茶盏,擦干水渍,又缩手缩脚的躲在一边,他只知道军报是与孙将军有关,他心里不由暗暗着急,陛下这种失态,只能说明事态很紧急。 :“真,真的?”夏炽支吾半天,才吐出这么几个字,他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越是想镇静,越是镇定不下来。 黄如辉低下头,又抬起来:“臣不知,臣收到军报,也无从判断。只是军报是小儿黄安闲亲笔,臣了解小儿,他不是哗众取宠之人。想必所言为实。” 夏炽定定的看着黄如辉,脸上的惊色一点点的消失,嘴角又一点点翘了起来,越翘越高,眼睛也越来越亮:“黄太傅,你敢把他送到朕面前,你是不是也相信是真的?” :“陛下,臣不敢妄断。此事实在太大,来信又没有孙将军的帅印,臣以为,此事不宜宣扬,应当等正式文书禀上,再做决断。” 书房里摆着两盆冰,并不热,夏炽鼻尖却沁出两滴汗,额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黄如辉更是不堪,朝服后背都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背上。 :“黄大人,你就直说,你信,还是不信。” 黄如辉抬起袖口在额上轻拭几下,抬起头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臣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朕何德何能,有此福将,得此福将,朕可高枕无忧矣!”夏炽猛然将手里的文书往书桌上一摔,背过手去,仰头大笑,笑声在偌大的书房里回荡,充满快意和张扬。 小宝子公公心里先是一惊,又是狂喜,腰杆子都稍稍挺直了些,看这样子,孙将军又是立了了不起的大功,才能让一向严肃的陛下如此得意忘形。 黄如辉微微低头,他心里还是相信儿子,可是这战报上的消息,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了些,这消息说出去,很难有人信服。换句话说,若这战报不是自己小儿所书,他也是决然不敢信的。 领军两万,征战数千里,斩敌无数,这些也就算了,后面那些,又是什么虎狼之词?大破北邙王城,斩杀北邙军政臣子无数,北邙大王落荒而逃。这——谁信?谁敢信? 夏炽反应过来之后,反而对军报深信不疑。 夏炽的人生,本质上来说,是从四年前孙燚杀入京城,于叛贼张理成手中保全他性命,才算真正的开始,从那一天起,孙燚孙将军就没有让他失望过,他几乎是凭自己一己之力,彻底为大夏开辟了一个新的开始。 夏炽对他的信任,几乎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夏炽就是无条件的相信,孙副帅,他行! :“我信!此事,我要公告天下,让天下百姓看看,我大夏出了一个真正的盖世无双的孙大将军。孤军深入草原,攻破北邙王城,如此伟大战绩,还有谁?还有谁?”夏炽几乎压着嗓子咆哮。 :“陛下,三思,不如再等等,为了稳妥起见,再等等正式公文。免得弄巧成拙。”黄如辉静静等了一会,等夏炽情绪平缓下来,才开口相劝。 夏炽退了一步,:“明日早朝,我等商议一番。我认定,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事实!” 这一商议,朝臣们几乎是一面倒的反对陛下公布消息,无论于公于私,这件事在没有确定之前,都不宜冒险宣布,若是与事实有所不符,那朝廷的威信将会大受打击。 朝堂上的纷争,还是在民间流传开来,京城内到处都在传言,不出意料的事,这一次,关于大破北邙王城一事真假,百姓中也分成截然相反的两派。 一派坚信骁勇候孙副帅本就骁勇善战,这些年战功彪炳,上一次镇北口大捷就是事实,他就是北邙人克星,绝对拥有攻占北邙王城的实力。 另一派则觉得这是异想天开的谣言,谁不知道北邙军队多么强大,草原多么辽阔,孙副帅就是天神将领,也不可能带着两万人马就能攻破王城,这绝对是谣言。 当然,这一派更相信,这谣言就是为了针对孙副帅,就是为了抹黑孙副帅的形象。损毁孙副帅形象,是彻头彻尾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谣言。 即便是张陆离张大帅,在收到黄安闲的书信后,也是又惊又喜,犹豫半天后,才敢半信半疑。甚至说,他是相信了老伙计高邦玮,而不是相信事实。 作为驻守边关近三十载的老将,他比谁都了解北邙人的凶悍和野蛮,草原是他们的主场,若说是打一两场胜仗,不是不可能,可是要说几千里征战所向披靡,张陆离也不敢相信,更别提什么破王城之类的,两万骑兵,无后勤无辎重,无破城器械,如何破城? 这个时候,曲先生突然登门拜访,瞧着曲先生一脸的纠结,张大帅才明白,原来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陷入迷惑。 :“曲七,这个事你来问我?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儿子?”张大帅挖苦道。 曲先生没有心情和张陆离开玩笑,他不是担心消息有误,他更担心的孙燚若是真的攻破北邙王城,以北邙人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受此大辱,如何会善罢甘休。 孤军深入草原,无补给,无援兵,近乎死地。 张陆离呵呵笑,露出一口枯黄残牙,养了一段时间,张大帅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些肉了,笑起来,多少有些慈眉善目。 :“那家伙狠起来,连我都怕,你觉得他会吃亏?我觉得你更应该想远一点,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他这威望过盛,呵呵。。。。呵呵。。。。” 张陆离没有把话说尽,他相信曲先生能听懂他的意思。 作为一个老帅,三十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个私生子都不敢相认,他比谁的顾虑都要多。 第958章 不要妖言惑众 高山枝的书房内,几位官员围在书桌旁,目光都集中在桌上刚刚完成的一幅书法作品上。 其中一名官员率先开口说道:“高大人,这幅字真是太出色了!”他的声音充满诚挚,充满了钦佩和赞叹。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是啊,高大人的笔法犹如龙飞凤舞,字体飘逸洒脱,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啊!”还有人表示:“高大人这一手好字,真是令人羡慕不已啊!”众人七言八语地对高山枝的书法赞不绝口。 高山枝微笑着,谦虚地回应道:“各位过奖,不过喜好而已,还请诸位多多指教。”他心里却是暗暗得意,他对自己的书法水平也颇为自得。 高山枝招呼一众人坐下,仆人送上新茶,给书房里换了两盆冰,屋外燥热难当,屋内凉意袭袭,神清气爽。 :“要说这字写得好啊,还是要看刘国丈!”高山枝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折扇,轻轻摇了起来。 他眼神微微眯起,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刘国丈这辈子可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是那一手行书,更是堪称一绝!”高山枝将手中的扇子一合,轻轻敲打着桌面,接着说:“一会儿用过饭,请刘大人给大家露一手如何?”他转头看向刘允文,眼中满是期待和赞赏。 “那是那是,早就听说刘国丈在礼部这么多年,一心浸淫此道,堪称书法大家。京城里那是一纸难求,满朝文武,谁不以拥有刘国丈一副墨宝为荣啊。”户部侍郎王之浩配合着高山枝应道。他一脸谄媚地看着刘国丈,眼中闪烁着讨好的光芒。 赵谦也连忙附和道:“是啊,刘国丈的墨宝,千金难求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刘国丈的钦佩和羡慕之情。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表示赞同他们的话。 刘允文心中得意,却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老夫不过是略通文墨而已。”说完,他还故作谦逊地摆了摆手。然而,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自从女儿刘秀儿封为皇后,而且很快就传出有了身孕之后,刘允文这半年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在礼部,虽为左侍郎,因为不识变通,被人称之为迂腐,几乎是被排挤在官场之外。而如今,身边阿谀奉承之人,如过江之鲫。 刘允文是迂腐,不会奉承上级,不会刻意讨好,可是面对身边一群吹嘘拍马之人,他也没有什么抵抗力,就算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时间久了,一切反而变得自然。 一行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渐渐就转到了骁勇侯出征草原,大破北邙王城的话题上。这可是最近朝野上下最热门的话题。 王之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周大人,你们兵部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看?有几成真实?想必你们兵部应该有自己的定论了。” 兵部员外郎周远志四十来岁,相貌不俗颇有英气:“哈哈,这话你可真问对人了,兵部这里虽然没有收到正式军报,但是你们知道吗?公文是黄如辉黄太傅的公子亲自写的,他能骗他老子吗?” :“哦?这么说,黄太傅也认为是真的了?”工部侍郎钱文章抚着胡须问。 周远志稍微坐正了一点,点头应道:“是,现在就等骁勇侯回来后亲自上书报捷。” :“我听说北邙人很是野蛮凶狠,才会成为大夏朝这么多年的心头大患。张陆离张大帅三十年也不过只能固守山海关,时不时还有北邙铁骑袭扰,不堪重负。骁勇侯三年就能孤军深入北邙,还破了北邙王城,竟然如此神勇?”户部员外郎薛超似乎有些不信。 钱文章呵呵一笑:“呵呵,这就要问问你们户部了,诶,老薛,你们户部到底给边军拨了多少银子,才能够使将士如此用命。 周志远摇着脑袋:“不不不,还是骁勇候着班底硬扎,他手下好些个和他一起长大的结义兄弟,那兄弟情谊深厚,同生死,共进退的,你们想想,那打起仗来,可都是为自己打仗呢,能不拼命吗?” :“再说,他手下那些兵,绝大多数都是从当年那些叛军里收编过来的,你们想想,原本是砍头灭族的罪,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军队,这是什么恩情?这简直就是再生父母之恩,除了骁勇候,他们还能服谁?” :“那是啊,骁勇侯可是大方的很,他手下的平武军,军饷高达五两,要知道,咱们皇城金吾卫,月饷也不过三两而已。”薛潮火上浇油一样插了一嘴。 高山枝轻摇折扇,须发微动,神态很是平和:“那不能这么说,既然朝廷收编了,吃着朝廷的粮饷,那就是朝廷的兵,可不是哪个将领的私兵。” 赵谦端起茶碗,不动声色的瞧了高山枝一眼,喝了一口茶,又瞥了林允文一眼,林允文还像是听热闹一样,听的全神贯注。 赵谦心里一叹,这人啊,不开窍就真是不开窍。放下茶碗,像是无心闲问一句:“我听说民间有个传说,说骁勇侯是什么。。。什么。。天什么神将?还是什么外号的,传的玄乎其玄。” :“天命神将,说是受天护佑,气运之子。”王之浩脱口而出:“百姓就是愚笨,说什么信什么,受天护佑,气运之子,哈哈,这话说的。。。。。” “啪!”一声脆响,众人一惊,却见高山枝将手里折扇往茶几上一拍,怒目而视王之浩:“王大人,切勿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何来受天护佑,气运之子?别忘了,大夏朝唯一受天护佑的气运之子,只能是当今圣上!” 此言一出,王之浩神色大变,刚才还是洋洋得意的嘴脸瞬间面若死灰:“下官,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下官都是属下说的,下官的属下经常要去市井之地巡查物价高低,也是他们回来告知属下的。” 工部侍郎钱文章脸色惶恐,却鼓足勇气起身向高山枝拜了一拜:“高大人,此事不是王大人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其实此言流传已久,下官也是早有耳闻,工部的工匠也有很多人这样说的。” 几个人纷纷起身:“是啊是啊,高大人息怒,这传言已久,民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高山枝余怒未消,语气愤懑:“百姓愚昧无知!我等臣子饱读诗书、洞彻事理,怎能与他们一般愚不可及?” 高山枝的眼神从众人面前一一掠过,刘允文脸上并无惶恐之意,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另有心事一般。 第959章 操心的曲先生 回到家中的刘允文心事重重,吩咐下人沏了壶茶,自己待在书房里发呆。下人体贴的往书房里送了两盆冰,书房里清爽起来,刘允文心里却清爽不起来。 在高府听到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他脑袋里蹦跶,搅得刘允文心乱如麻,刘允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多关注这些以前不曾关注的事。 毕竟现在,自己的女儿是皇后,五个月的身孕,听说太后请了神医李如儒把过脉,是麟儿。 那就是未来的皇帝。自己的外孙,是未来的皇帝,刘允文越想越是清醒过来,是啊,这大夏,也是我外孙的大夏。 刘夫人刚参加一众达官贵人家眷的小聚,回来时眉眼含笑,春风得意。 嫁入刘允文家中二十多年,日子过得清苦且无趣,如今却每日宴请不断,分身乏术,应接不暇。 :“听下人说你一回来就躲进书房里,你今日不是去了高尚书府上吃酒?怎么郁郁不乐?谁惹你了?”刘夫人见茶杯空了,又给刘允文续上一杯。 刘允文有些沉闷:“夫人,你说,我们对秀儿的关心是不是不够?她现在怀着咱们的亲外孙呢,咱们这做爹娘的,是不是不够关照她啊。” 刘夫人探手在刘允文额上一抹:“也不烫啊,说什么胡话呢,秀儿是皇后,宫里有太后,有皇上,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着,要你这个老东西关照什么?你除了读书写字,话都说不利索。” :“夫人,坐,坐,你听我说。”刘允文拉住刘夫人坐在椅子上,将今天在高府的见闻细细说了一遍。 刘夫人脑子灵活,一下就跳了起来:“高大人故意挑拨吗?他们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允文,别忘了,当时选皇后的时候,可是没人帮秀儿说话的,骁勇侯回来,和陛下见了面,陛下才下旨选了秀儿,这恩重如山,你,你居然忘了?” :“哎呀呀,夫人,你先听我说。”刘允文又将刘夫人按在座位上:“夫人,高尚书这些人都是精明之人,他们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挑拨离间?有些话,是这些大臣们不好说,他们就是故意想借我的嘴,说给秀儿听,让秀儿说给陛下听。” :“说是挑拨,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一次,他们说的有道理。”林允文神情很是纠结,林允文只是迂腐,并不是愚蠢,当他真正站在皇家的角度来看待骁勇侯孙燚,却发觉,陛下除了能依赖骁勇候自己的忠诚之外,对他,对他手中重兵,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约束和制衡。 作为皇帝,这是很危险的事。任何人都能讲义气,皇家不能。 时间会变,比时间变化更快的,永远是人。昨日的忠诚,未必就是明日的忠诚。 林夫人听林允文这么一番分析,背上凉飕飕的出了一身冷汗,却又迟疑道:“可是,如你所说,骁勇候拥兵自重,陛下又对骁勇候没有一点制衡手段,那~~~~那~~~~~” :“那什么那,这些朝堂里的斗争,我们插不上手,不过这些话,你得空私下和秀儿说一声,怎么着让秀儿心里有点数才好。毕竟,毕竟她现在可是怀着陛下的血肉。” 林允文自以为自己想的通透,却没有想到,高山枝等人就是等着他这样慌乱的反应,以他迟钝的政治觉悟,他看事情,只能停留在最浅显的表层,那些真正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家伙们,哪一个做事,不是走一步,看十步,步步为营,厚积薄发。 曲先生从窗户翻入黄如辉书房,没有惊动黄府内的任何一个人,黄如辉也只是淡淡的装出一点惊吓之意:“曲七,你这岁数,老胳膊老腿的,要是被我护院的抓到,你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两人之前的交情还算一般,不过自从黄如辉把黄安闲送到孙燚手下,就像是纳了一个投名状,虽然几乎没有来往,但彼此间那关系反而亲近了一些。 没人明白黄如辉此举到底是为什么,可是曲先生很明白,黄如辉并不相信孙燚的忠诚,但是他很清楚,若是孙燚真起了异心,此时的大夏朝无人能挡。他是给黄安闲谋一条生路。 八月底的金陵,即使入夜,还是有些白日的燥热。 曲先生坐下,这一把岁数走高窜低,确实出了一身汗,抓起黄如辉的折扇用力的扇了几下,不满道:“人家有点条件的,家里都有冰块降温,你这故作廉明吗?” 黄如辉放下手里的笔:“说事,你总不是来我屋里纳凉的。” :“有几成真?需要做些预案吗?我负责民间,你负责朝廷,如何?” 黄如辉走到水盆边拿起布巾擦了把脸:“我儿不会骗我,高邦玮跟着张陆离那么多年,更不会骗他,没有十成把握,他们怎么会这么着急上文?” :“你难道不懂他们着急上文的原因吗?就是为了提前预热一下,免得捷报传来,引起更大轰动,再说了事到如今,做什么预案能挡住天下悠悠之口?” 曲先生泄了口气,身子松垮的坐在椅子上:“妈的,老子只是想让他在北边多待上几年,避避风头,他倒好,直接给老子干了个底朝天。” :“你曲七怕什么?现在大夏朝,还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 曲先生扇子紧摇了几下,脸上皱纹都笼在一团,愁云密布:“你不懂!那个家伙,是我见过最没有野心的家伙,手握重兵又无野心,这就是妥妥的砍头之相。” 黄如辉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曲先生这句话,曲先生说的很对,拥兵自重,再加上一个威望日隆,这就相当于额头上刻着“造反”两个字,由不得别人不得不防备。稍有不慎,就是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不如让他交出兵权,以现在陛下对他的信任,想必还是能做一个太平侯?” :“哈,他仇敌满天下,交出兵权,他死的更快。”曲先冷笑起来:“黄大人,你这主意出的可真馊,你这屁股还是坐在陛下这边啊。” 黄如辉轻轻一拍书桌:“我是太傅,我不坐在陛下这里,还坐在你们那里?你一口一个没有野心,又不肯放下兵权,这矛盾的话,你能说的这么振振有词?” :“诶,你这个百官之首,有什么办法?”曲先生态度居然很诚恳。 黄如辉缓缓摇头:“事太大,压不住。陛下有了子嗣,这心思,也会有所变化。这道理,你肯定懂。张陆离当年还可以躲在北疆不回来,那是因为强敌环伺,嘿,你家这个可好,上来没两年,哐哐一顿造,把自己的退路都堵上了。” 曲先生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陷入沉默。黄如辉说的话,和张陆离大帅意思差不多,两难。 入夜,蝉鸣声稀疏下来,虫鸣声此起彼伏,呱噪! 第960章 巨城 一日见了张陆离和黄如辉,两人对这件事都抱着一种未雨绸缪的不乐观,让曲先生回家的步伐都沉重了些,回到府上,开门的刘四喜告诉他,江白在屋子里等了很久。 有了家室,有了孩子,江白身上那种混不吝的气质几乎找不到了,三十几岁的他一身浅灰色长袍,举手投足,气度沉稳。 刘四喜送了一盆洗脸水来,又送来一大壶温茶,替他们关上了门。 曲先生洗了把脸,显得很疲惫,坐在椅子上:“小白啊,有什么动静吗?” :“这几日街上的传言有些诡异,有人把天命神将,天运之子这句话传的神乎其神,而刑部,兵马司满城捉人,捉拿妖言惑众者,声势浩大,这背后,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曲先生愁容不展,他明白这贼喊捉贼,欲擒故纵才是流言最可怕的地方,明面上不让你流传,转到私下里传播,反而更会变本加厉,这里面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继续追查,看看能不能查到幕后黑手。”曲先生觉得自己脑袋都转不动了,他也算是警觉,可是这短短几天,表面上看,京城平静如水,水面下,却是暗潮涌动,纠缠不清,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势力想浑水摸鱼。 江白双手松弛的搭在膝盖上,神色沉稳,眉宇间一点点的忧色隐藏的很好:“曲先生,其实也不用太担忧,毕竟许多事情现在一时半会不会发声,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布局,再说了,阿蛮看着大大咧咧的,他做事,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 :“我听说破了王城,北邙大王不是逃了吗?我估摸着这就是他的后手,不如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安静的等着就好,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也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这时候,盯着侯府的眼睛,可不少。至少,不能让陛下起心思,当然,这时候陛下就是起了心思,他也只会忍着。”江白语气平和,波澜不惊。 :“反正,流言蜚语的作用,肯定不如真刀实枪来的震撼。” 曲先生木木的看着江白一会儿,突然咧开嘴,呵呵笑了几声:“老夫是真的该颐养天年了,这天下,是你们这些猴崽子的了。行了,听你的,我啥也不管了,哪个猴崽子自己惹的事,让他自己解决去。” 江白微笑着:“阿蛮三番五次告诉我,曲先生辛劳一辈子,就该享清福了,想吃吃,想喝喝,想找个婆子,那就找个婆子。。。。” 曲先生呵呵笑起来,突然说不出的轻松:“这猴崽子,敢编排起老夫来了。” 话说开了,曲先生神态轻松起来:“行了,你做你的事去,老夫倦了,要早点歇息,有事,你自己处理就好,想告诉我,就来告诉我一声,我就当听故事,解解乏好了。” 江白微笑着起身告辞,转过头去,眉眼间淡淡的忧色并未消除,他与曲先生说的话,多是宽慰之言,这京城内的利益纠葛,远比当年张理成一家独大的时候更为混乱,唯一不变的是,孙燚最适合成为他们的目标。 拥兵自重,声望日隆,作为皇帝的臣子,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上解忧。 不要说皇帝和骁勇侯交好,那只是因为他还年轻,还有血气方刚,等在冰冷的宫殿里多待上几年,血自然会冷下来,那时候,他自然会明白,谁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江白的背影有些萧瑟,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乐观。 他和曲先生的顾虑是一样的,那个家伙没有野心,偏偏只有自己人才会相信。 京城的夜晚一片祥和,夜色深沉,许多地方还是灯火通明,笙歌鼎沸,这几年大夏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多少人都活的简单又快活。 无知是幸福。 远在千里之外的山海关,孙燚只安心睡了一大觉,醒来之后,又开始陷入无尽的繁琐军务中去,堆积了几个月的各种事情,都需要他这个副帅亲自拍板决定,要做到面面俱到,这比作战还让人心力憔悴。 忙碌了几天,才算告一段落,闲不住的孙燚又带上李砚等人,去巡查炎峰山的建设情况,还好这时候秋风渐起,清爽宜人,一路风尘,倒也不算太过辛苦。 距离很远,地平线上就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越走越近,那轮廓渐渐真实起来,一座还未完工,却已经显现出浑厚壮阔的雄巨之城,跃然天地之间。 :“哇~~~哇~~~~”小柱子咋舌不已:“阿蛮哥,我以为你最多建一座镇北口那种卫城,你这是要翻天啊,这座城,比山海关也不逊色啊。” 孙燚摸着胡茬大笑:“我孙阿蛮做事,哪能那么小家子气,要就不建,要建,就建一座百年,千年,万年的雄城!” 众人距离城池还远,城池处就传来激昂的号角声,不多时,一队骑兵从城后绕了出来,黑骑黑甲,乌云掠地般呼啸而来。 孙燚见状,拨马向后退去,忙不迭道:“大肚哥,我把你爹丢在这里了,你自己上前交涉,挨打要自己扛住啊,别连累老子。” :“嗯?”李砚回头望了孙燚一眼,不太明白。 孙燚已经躲在一众亲兵队伍里:“我骗他会带他一起去草原上支援你,让他在这里等我,然后,我就自己走啦。。。。” :“哈哈,哈哈哈。。。”李砚还没有动作,亲兵们先哄然大笑起来。 黑甲骑风卷残云一般呼啸而至,李光奇应该早就看清楚来者的旗帜,这毫不减速疾驰而来,身后烟尘滚滚,铺天盖地。 :“卧槽。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孙燚一声乱叫,拉起面巾捂住口鼻,闭上眼,马蹄声在面前不远处戛然而止,动作利落,一股浓烈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尘土气息中一道浑厚的男声:“下官李光奇,拜见副帅大人,将军大人。” 他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山呼海啸:“拜见副帅!拜见将军!” 在亲爹面前,李砚可不能像孙燚那样遮掩口鼻,他摒着气息,眯长着眼:“李旅旗免礼。” 第961章 咱就是土匪 在李光奇愤懑的眼光中,孙燚硬着头皮与黑甲骑一起进了城。 城墙已经完工,一群工匠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不少士兵拥在他们身边,讨论的激烈,这是在做城墙上的军械调整。 城市依山而建,占地极大,临近城墙的附近修建了许多房子作为军营,还有一部分作为后勤辎重处,几条宽阔的车马道将城市分成几大块,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空的,这些是需要有足够的人口,才会慢慢建设起来。 李光奇将众人带到半山腰上的一处宅子,这里的院墙高且厚重,院墙上还设有好些观察哨,箭塔,这是具有明显的军事用途。 陈阳迎出来,他的气色比孙燚离开的时候要好上许多,虽然还是一脸精疲力尽,但是很明显,并没有顶着那个黑眼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瞧瞧他身边黑瘦又得意的李平平,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李平平的手笔。 安排好手下,陈阳亲自带了几个人来到宅子内一处院落,一道山泉水顺着修建出来的沟渠,哗啦哗啦的流进一处大水池子,清澈的水花,一眼就让人有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 :“先去洗干净,换身衣裳,再来和爷说话,咱们平爷说了,工地再脏,也要注意个人卫生,才不容易得疫病。”陈阳指着那一汪清池,一脸嫌弃这几个赶了好几天路,尘土满面,一身臭汗味的家伙。 孙燚眼睛早就亮了,七手八脚的脱了衣服,露出一身古铜色腱子肉,几道新鲜的红嫩伤疤格外显眼 李平平喊了一声:“等一下。”凑上前,搬弄着孙燚转了几个圈,去仔细看了几眼:“嗯,运气不错,都是皮肉伤,恢复的不错,滚。下一个。”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脱了衣服,一个个经过李平平的检查,说起来征战数月,居然也就孙燚身上有几道伤,其他人除了晒黑了点,毛事没有。 李平平啧啧称奇:“卧槽,打了几个月仗,你们一个个光滑溜溜的,就阿蛮一身伤?你们就这样保护你们老大?” 小柱子和卢大狗光着身子晃荡着,摆了几个造型:“没办法,咱们运气好,什么天命神将,都是自吹的,老子才是受天眷顾的幸运儿。” 孙燚躲在一边,对着小柱子使了一个眼色,小柱子心领神会,惊叫一声:“哦,我忘了,我这里被锤了一锤,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内伤。” 李平平警觉地很:“滚,老子就看你溜光水滑的,内伤个屁。你快去洗,洗完了去陪我徒弟说说话,一走半年,你不知道人家关心你啊。” 这话一说,小柱子顿时老实下来,偏偏嘴硬的很:“你徒弟是你徒弟,与我何干?我凭什么要陪她说话?” 孙燚看小柱子明显是怂了,突然暴起,一胳膊夹住李平平,一胳膊夹住陈阳,连拖带拽的,哗啦一声,一同滚进池子里。其他几个人也连滚带爬的滚落池子里,一通闹。 几个人在池子里像孩子一样闹腾了好一阵才算老实下来,山泉水清凉纯净,泡在池子里,身子晃晃悠悠的,好不惬意。 穿着衣裳的陈阳费力的剥去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将头埋进水里,半晌冒出出面,吐出一口水箭:“阿蛮,听说你们把草原弄的一团乱糟糟的?工匠们说的天花乱坠的,说详细点听听。” 孙燚闭着眼,仰头靠在池子边上:“咱这些兄弟出马,区区北邙,还不是手拿把拽的事?” 李砚和他同一样的姿势,闭着眼,脑袋靠在池边,身子在池子里晃晃悠悠的漂浮着,这是今年最放松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云里雾里,大脑彻底放空,听着耳边孙燚大言不惭的说话,很是心安。 :“你厉害,破了城,怎么没有抓住北邙大王?那不更牛逼。”李平平闹了一阵,这体力不如这几个牲口,到现在气息还不平稳。 孙燚还没有说话,李砚立刻从池子里站直了身子,警惕地向周围看了一圈,见没有外人,才坐回池子里。 咣当咣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动静一听就是大柱子,果然,转眼间大柱子一身重甲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张脸晒的黝黑,布满汗珠,不怒自威的凶狠模样。 :“哈,柱子哥,这天气还穿重甲?”孙燚转过身子,下巴托在池子边上,手脚都在水里晃悠,一点力气都不想出。 :“刚在训练,听到号角才赶回来,才知道你们来了。”大柱子眼睛在水里转了一圈,点头示好,最后停留在小柱子身上,一副兄长的慈祥:“没受伤?” :“没呢没呢。你弟我机灵的很,哪有那么容易受伤,你就盼我点好。”小柱子在大柱子面前,骄傲的很,反正他知道大柱子不舍得打他。 孙燚一勾手扭住小柱子的脖子:“好好和你哥说话,没大没小,你哥不舍得打你,你阿蛮哥可是舍得下手。” :“我也舍得。”李砚在边上幽幽的跟了一句。 :“柱子哥,别傻站着了,下来泡一泡,这天气穿重甲训练,你这脑门子也是憨实的很。”陈阳招招手,招呼大柱子。 大柱子笨拙的脱去重甲,脱了上衣,正要脱裤子,陈阳大喊一声:“行了,穿着裤子,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吓人。” :“哈哈。。。哈哈。。。咱们阳哥亏空的厉害,这是自愧不如啊。”大家七嘴八舌的笑话着。 陈阳眯着眼睛,放浪的表情,贱兮兮的:“好像你们谁有得一笔似的,老子怕你们惭愧。” 大柱子往池子里一坐,池子的水哗啦一声涌了出去。 :“阿蛮,北邙王城破了?”大柱子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当然,老子缴获了好多金银珠宝,几十马车呢。而且,咱们缴获了好几万匹上等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一仗,咱可是发大财了。等回头,每人去仓库里挑一箱子。” 李平平朝孙燚泼激了一道水花,:“啧啧啧,这堂堂正正的边军,怎么在你嘴里说出来就是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的土匪感?” 孙燚瞪大眼睛:“平爷,你以为我们这些人闯进北邙草原,除了做土匪,还有别的更好的出路吗?” 第962章 兄弟交心 吃过一顿并不算丰盛的晚饭,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坐在将军府大堂里喝着茶,茶也不是什么好茶,倒是让孙燚对陈阳和李平平两个人刮目相看:“咦,看不出,你们两个还挺廉洁的,居然喝这茶叶?” 陈阳端着自己的大茶壶,对着壶嘴吸了一大口:“每天喊得嗓子疼,哪有什么心情关心茶好不好,大壶茶能解渴就好。” 喝了几口茶,陈阳摆正脸色:“阿蛮,这座城耗费人力物力比之前大了许多,肯定瞒不过朝廷,你之后准备怎么办,是把这座城交出去,还是留在自己手里?” 大堂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几个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投在孙燚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给朝廷,最后也会落在我们手里,信不信?”孙燚无视大家的眼光,淡然自若道:“不然,你们以为谁敢来守这么一座孤城?” 陈阳眨眨眼:“可是,要在这里站住脚,那估计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毕竟此城孤悬于外,北邙人不会轻易让我们在这里站住脚。你准备让哪个兄弟在这里死守?” 孙燚眯起眼,笑意盎然:“谁啊,主动点,谁来守城啊?” 李砚和大柱子同时站起来,小柱子和卢大狗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嗯,好,那就小柱子和卢大狗。这两位大爷守城,一定稳若泰山。” 小柱子咦了一声:“咦~~~~?阿蛮哥,你是这样理解我的行为吗?” :“要不然呢?” 小柱子举起手掌,和卢大狗伸出来的手掌重重一拍,得意忘形:“这等好事居然落在我们兄弟手里,哈哈,以后山高皇帝远,咱可就是土皇帝了。” 卢大狗一张大狗脸笑的花儿一样,连连点头:“咱兄弟,也算捞着了,日后说起来,也算封疆大吏,够了够了,我卢家也算祖上积德了。”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让这两位爷在这里守城。记住,没有军令,不许擅离。”孙燚一拍大腿,当机立断。 陈阳翘起二郎腿:“嗯,我赞成。” :“赞成。”李砚不苟言笑。 大柱子憨憨的:“赞成。” 李光奇横了几个人一眼:“赞成个鬼,别闹!” 小柱子不识趣,叫起屈来:“师傅,你是看不起我是?” 李光奇黑廋黑廋的,眼珠子一瞪,比李砚那煞气更足:“嗯?你还有意见了你?” 李光奇是长辈,这些孩子在长辈面前,一向是调皮可以调皮,老实也是真老实,小柱子被李光奇凶了一眼,果然缩了缩脖子,老实了许多。 李光奇既然开了口,就干脆拿出长辈的气势,虽然在座有副帅,有骁骑将军,官职都比他高的多,可毕竟都是他一眼看大的孩子,他并不在意这种官职上的差异,何况,这都是自己人在商量议事,他更要直言直语。 :“阿蛮,先说说草原的事。你们就这两万人马,居然在草原上征战半年之久,还攻破北邙王城,难道现在北邙如此孱弱?” 李平平来了精神,:“对对对,好好说说,咱们都是道说旁听,具体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到底是你阿蛮牛逼,还是北邙只剩下一张一捅即破的皮。””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孙燚把这次远征详细说了一遍,包括李砚和阿木尔部落的那点小默契,也笑呵呵的说给众人听。 :“原来北邙也和大夏一样啊,也会为了王位,自己人杀个你死我活啊。”陈阳颇有感触,隐隐带着点言外之意。 :“所以啊,再坚固的帝国,也是从内部开始崩塌。北邙就是这样。”孙燚不以为然道。 李光奇表面还能保持镇定,心里早就佩服的不行,他想不到孙燚和自己的儿子都有这样的战略远见。 对几个部落并不赶尽杀绝,甚至还为其解围,让其保持实力,这会让那些敌对的部落会陷入长期的争斗中去,那北邙草原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割据争霸的局势里,实力削弱,对大夏失去震慑之力。 他看了看孙燚,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内心骄傲的不得了,连李砚和鲁哈儿之间那种微妙的情愫和纠葛,他也想开了,儿子大了,成就远远超越自己,当爹的,还有什么奢求呢。 孙燚想了想,又交代道:“这些事,你们心里清楚就好,至少现在,北邙还是我们大夏的头号大敌,他们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失,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我们只是运气好,打赢一场仗,并没有彻底摧毁强大的北邙军队。懂吗?” :“懂,阿蛮,以前没见你这么狡诈嘛?”陈阳听懂了孙燚的言下之意,看来他虽然又贡献了一场大捷,却比之前更清醒,能明白自己的处境,那就是聪明人。毫无疑问,孙燚是个聪明人。 大家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孙燚话就不用说的那么直接,他还是叹了口气:“兄弟们,大家自己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你们心里担心什么,我很清楚。放心,我孙阿蛮不是愚忠之人,我讲情谊,若是陛下一如既往的信任我,那我就以这座城,作为给大夏朝的献礼。否则的话~~~~” 孙燚神色一肃:“这座城,就是我阿蛮给弟兄们留的退路,我们将来以此城为基础,定能在草原上打下一片疆土。” 陈阳看看大家,大家的表情稍微有些严肃,这种严肃,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孙燚期待的这种君臣彼此信赖的日子,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李光奇仿佛无心的插了一句嘴:“听说皇后有了身孕,五个月了,是男孩。” 孙燚微微一愣,又爽朗的笑了:“嘿,还挺厉害啊,才成亲七八个月,就有了身孕,李平平,是不是你爹又给陛下下了药?” 李平平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蒲扇,在脸上扇了几下,鄙夷的哼了一声:“你从老子这里也弄了不少药,也没见你多生几个。” 侧过脸:“大肚哥,八月份了,我来的时候,你家卢俏俏可是有了身孕,你不请假回家瞧瞧?” :“平爷,你算错日子了,俏俏生了一个男孩,信送到镇北口,过几日,北邙王城的缴获要送回京城,正好,让大肚哥押解回去。” :“李叔,李砚的陷阵营需要补充人手,你手里的三千黑甲骑,补充陷阵营,嗯,就交给你指挥,这次需要护送的缴获众多,你这三千骑,负责守护。” 瞧,这善解人意的孙阿蛮,如何让人不喜欢。 第963章 不委屈 夜色如水,山上虫鸣声透着一股子歇斯底里,仿佛感受到秋意,草原上的秋天,也是寒冬开始的序章。 将军府的炕又大又宽,几条汉子躺在上面,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大作,孙燚这个所谓的副帅,在这种私下场合,是被人无视的存在。 清亮月光透过窗子,李砚翻了几个身,孙燚幽幽叹道:“大肚哥,你是想儿子睡不着呢,还是想着鲁哈儿睡不着?” 李砚翻过身子,狭长的眼眸映着月光,对着仰面朝天闭着眼的孙燚说:“鲁哈儿的事要早点解决,总待在山海关也不是事儿,夜长梦多。” :“嗯,按计划行事就是了。” :“我觉得,声势应该闹大点。” :“什么意思?”孙燚转过身子来,疑惑道:“声势闹大点做什么?” :“自污。” :“自污?”孙燚念叨了一声,眼睛眨巴了几下:“很亏啊,咱们那么多兄弟出生入死倒在草原上,你一句自污,弟兄们的功劳要少一大截呢。” 李砚眼里月光柔和:“你是你,兄弟们是兄弟们,明白人肯定不会把这两者牵连在一起,或许,给你惩罚重一些,给兄弟们奖赏多一些,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朝廷里,最不缺聪明人。” :“嘿嘿~~嘿嘿~~~”孙燚突兀的轻笑起来。 陈阳一骨碌坐起来:“半夜不睡觉,笑的鬼一样,有病啊你。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大肚哥说的没错,这是个好主意。” :“你大爷的陈阳,你边上大柱子呼噜打的震天响你不说,我和大肚哥说两句话就能吵你睡觉了?老子对你客气,你就觉得老子好欺负了?”孙燚压低声音,小声骂道。 :“嘿嘿,柱子哥是好人,你不是。”陈阳又躺下去:“大肚哥说的办法很好,闹大点,北邙人的威胁还在,你就在。” 孙燚琢磨了一下:“这种事,很难瞒过有心人。稽密司也不是吃素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你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做点样子,给他们一点面子上能过去的理由就好,谁敢去追究真相?”陈阳鄙夷道:“无论你怎么选择,除非引刀自刎,否则,你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最大的威胁。这个锅啊,背着,甩不掉的。” :“对!”李砚惜字如金。 陈阳又感慨一声:“不过,在平武军兄弟眼里,边军兄弟眼里,你都是最值得追随的人。说实话,有时候我都犹豫,是不是该鼓动你干点大事。不过你这个狗屁性格,真坐在那个位置上,对你,对天下人,都是折磨。” :“嘿~~~还是阳哥懂我。”孙燚乐了。 陈阳转过脸来,说不出的无奈:“大哥,我懂你有个屁用,我们这些兄弟懂你,也最多被人当做同党。老子是替你觉得委屈。” 安静了一会儿,孙燚语气轻快的声音在洒满月光的大炕上响了起来:“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我有好义父,好师傅,有我爱和爱我的女人,有一个顽皮的儿子,还有你们这么一群过命的兄弟爹,老天如此眷顾我,我委屈啥?这日子我要是还不知足,嘿嘿,老天都要劈我两下了。”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安静起来,大柱子,小柱子,李平平,卢大狗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李平平惆怅的很:“好端端的你们不睡觉,大老爷们整这出伤春悲秋的戏码,一个个病得不轻。” :“哎,搞得老子想媳妇了。”李平平幽幽一叹,一转身,看见小柱子憋着笑,怒从心起,不管三七二十一踢了小柱子一脚:“明天你不去找我徒弟给她一个承诺,老子下药让你一辈子翘不起来。” :“诶诶诶,与我何干啊?我招谁惹谁了?”小柱子叫苦不迭。 大柱子一巴掌捏住他的脑袋:“林悦很好,很不错。” 想了想,又说:“长开了,挺好看。” :“哥!我是那种只看脸的人吗?”小柱子羞恼的喊了起来。 :“是!~~~~~”众人一起哄笑回答。 卢大狗等笑声停歇,跟了一句:“你还看人屁股。” :“卧槽,卢大狗,你个狗东西,别人可以说我,你个单身狗有什么资格说我。”小柱子更是恼羞成怒,一翻身,从大柱子身上一跃而过,恶狠狠地扑向卢大狗。 “轰隆”一声响,大炕不堪重负,轰然塌陷,几个人同时滚进炕坑里。 :“啊~~~~救命,不敢了,不敢了。。。。哥,哥哥。。。救命啊~~~~~”小柱子凄厉的叫声,惊得虫鸣声戛然而止。 还好将军府里屋子多,就是找不到这么大的炕,找了两三个空房间,随便睡了进去,揍过小柱子的心情舒畅,一夜无梦到天光。 林全栋带人端来几盆面条,缺油少盐,没办法,这里的条件确实艰苦的很,不过对于这些吃了好几个月干粮肉干的家伙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食物,面汤的香味,很亲切。 坐在将军府围墙的观察塔上,能清楚的看见城墙上下忙忙碌碌的人影,越过高大城墙,一片黄绿草原,城边月芽河仿佛一条锦缎蜿蜒曲折绕城而过,入秋后,水面收窄了许多,却显得更加清亮。 这座城依山傍水,经过勘察,草原下都是黑油油的土地,修缮营的老张不止一次感慨过,这样的土地,随便洒上一把种子,入秋后都有极好的收成。 可惜这里太偏僻,冬季又长,也不知道能不能招到足够多的人迁徙过来,要不然,可以裁撤一部分边军了?有土地,这些汉子们不愁没有更好的活路。有了汉子,就要有婆子,有了婆子,就有孩子,有了孩子。。。那要有的就更多了。 建一座城,难!维系一座城,更难!千头万绪,门外汉孙燚越想越没有头绪,乱的很。脑瓜子都疼了起来。 眼看着陈阳从山道走上来,孙燚吆喝了一声,陈阳抬头看了一眼,依然不紧不慢。 陈阳再出现在孙燚身边,手里提着他那个大茶壶,声音粗哑:“你倒是有闲心逸致哈。老子一早就被叫去工地了。” 灌了几口茶,陈阳坐下,望着远方轻声感慨道:“这里景致真好,到时候种满粮食,到了这个季节放眼望去,风吹麦浪,一片金黄,那该多美啊。” 不等孙燚回答,陈阳又说到:“回去后,查一查赵标,他那里有些问题,赌博成风,近来有克扣军饷的风声传出来。” 孙燚眼睛倏然挑了起来:“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 第964章 很漂亮,很配你 数日后,镇北口驶出二十几辆牛车,李光奇带着两千骑兵护送着这二十多辆牛车,踏上回京的道路。李砚暂时还没有离开,他需要陪着孙燚一起解决鲁哈儿的事情,再去追赶队伍。 黄安闲看着剩下半屋子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心里腹诽不已,这个副帅,真是下得去手,送回去的都是些值钱不值钱的货,好东西,全都留在这了。 孙燚还一脸心疼:“哎呀,那东珠就该多留一些下来,陛下拥有天下财富,这些东西,他哪里看的上眼呢。有那顶王冠,就够陛下心情舒畅了。” 望着那只不过少了二十颗的东珠箱子,黄安闲一度怀疑,自己这个副帅眼里,陛下到底有几分重。 李砚自顾自的走到那几口装东珠的箱子,一个个打开,随手挑了几颗鸽子蛋大的东珠,装进怀里。孙燚笑吟吟的:“够不够?这么多,你拿一箱走。” :“够了,多了就没意义了。不够再说。”李砚回答的那么自然,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就他怀里那几颗,足以在京城繁华之地换一个闹中取静三进的宅子。 :“切。。。。多拿点,回家给俏俏,算我一番心意,免得她总觉得我天天带着你出去打仗,好像多虐待你似的。”孙燚自顾自的去箱子里抓了两把,东珠个大,两把不过十一二个,一把塞给李砚,一把塞进黄安闲怀里:“老黄,这个给你,回家的时候带给嫂子,也算兄弟一番心意。” 黄安闲捧着几颗珠子,烫手似的,连连推辞,李砚看不过去,把孙燚给的东珠往怀里一塞,劝道:“拿着,你不拿,他也是东送几颗,西送几颗,最终都便宜别人了。” :“嘿嘿,好东西,就要跟好兄弟们分享嘛。什么叫便宜别人了,都是自家兄弟,哪来的别人。”孙燚笑呵呵的。 李砚收起东珠,转身往外走,剩下那些珍贵的玩意儿在他眼里几乎一文不值,多一眼都懒得看,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对了,那些药材药草你别乱送人,那些玩意儿李平平一会儿来收拾。” :“明白。”孙燚随口应了一声,似乎也没多在意,对黄安闲说:“老黄,你看中啥,说一声就是了,反正这么多,你不拿,别人也拿了。” 黄安闲仿佛真的走进土匪窝子,分赃的快乐,只有亲身体会,才懂。 同日高胜宪带人赶到镇北口,孙燚没柰何,又将草原上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一件事说多几次,那都没了激情,不过即便是这样干巴巴的描述,也不能妨碍高胜宪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幻,时而惊喜,时而长叹,这是一个虔诚的好听众,让孙燚越说越是心虚,心生愧疚。 高胜宪满足了好奇心,缠着小柱子,卢大狗在镇北口混了一顿酒喝,又一脸憧憬的听小柱子,卢大狗等人吹了一晚上牛逼,羡慕的不得了。恨自己不是骑兵出身,错过了如此壮举。 次日,高胜宪红着眼,精神亢奋,护送几十架马车离开,与其一起离开的,是林园平,大佬罗等一众工匠。他们将要针对火炮在实战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改良和升级。 马车上的工匠们掩饰不住一脸喜庆,每个人怀里都藏着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这是孙副帅亲自的奖赏,奖赏他们在攻破北邙王城做出的重大贡献。作为一群一辈子也不曾被如此看重的工匠们,这千两银子,足以让他们回到家里,能挺直腰杆,在婆娘面前好好做一回男人了。 处理完手头的事,摆在面前的就剩下怎么让鲁哈儿回家。这件事是给阿木尔部落和孙燚双方提供一个下台的台阶,阿木尔部落要证明自己为了拯救少族长付出极大的牺牲,而孙燚则需要用阿木尔的军队出现在镇北口,造成北邙大军压境的假象。 挺难的事,毕竟,大家之间的信任度,仅仅维系在鲁哈儿一人之上,万一有个闪失,把 事闹大了,谁都不好收场。 不管怎么样,一封密信,张山虎带着乔装打扮的鲁哈儿出现在镇北口,同行的还有瘸子赵晓旭,孙燚指望着让李平平帮赵晓旭看看腿伤,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赵晓旭猫在屋子里养了一个多月,白胖了不少,只是那一头斑驳枯发,时刻证明他这几年受的苦。他脸上的笑有点点僵硬,有点放不开,并不自然。 :“大肚哥。”赵晓旭笑着对李砚打了个招呼,笑的有点勉强。 李砚两步赶到他面前,他个子比赵晓旭高不少,视线是居高临下,赵晓旭微微抬头,向后退了小半步,笑更是有些牵强。 李砚忽然张开双手,一把将赵晓旭抱在怀里,用力的在背后拍了几下,砰砰作响:“见到你活着,真好!真好!以后别走了,兄弟们,在一起!” 赵晓旭绷紧的身子突然就真的松弛下来。 眼见着两大老爷们眼珠子都有些红了,孙燚看不过去,大咧咧的:“得了得了,搞啥呢,没看见这里有姑娘吗,旭哥,你占了人家姑娘的位置了。” 赵晓旭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松开李砚:“先忙你的,咱们一会再叙。” 鲁哈儿原本听着孙燚的话,还有些羞涩,可是当李砚站到她面前,顿时又是一肚子委屈,那漂亮的大眼珠子瞬间被泪水沁满。 一个女娃儿再坚强,被带到人生地不熟的敌国,心里那种惶恐不安,不是轻易能克服。 李砚也不懂哄女孩子,这个老爷们在感情这方面直愣愣的和大柱子有一拼,鲁哈儿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敲在他的心上,让他慌了手脚。 :“呃,不哭了,这个给你,很漂亮,很配你。”李砚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几颗东珠,往鲁哈儿手里塞,又怕碰到鲁哈儿的手,小心翼翼地,显得紧张又生硬。 阿木尔部落就派来了人,来者是千夫长鲁哈杜拉,他换了一身普通商人的打扮,握着李砚的小弯刀,单人匹马出现在镇北口外。 鲁哈杜拉并没有进入镇北口,孙燚和李砚两人亲自出门见了他,并跟随鲁哈杜拉找到鲁哈勃克的藏身处,鲁哈勃克这次出动了两万部落精锐,看起来声势浩大。 第965章 北邙骑兵的检阅 一日后的清晨,黑压压的大量北邙骑兵铺天盖地的从地平线上涌现,浩浩荡荡直奔小翠林军堡而来。 小翠林军堡是新建的三个军堡最小的一个,位置倒是很好,背靠北邙山,军堡背后山高林深,唐边土带着他的两千死士营,两千背井离乡的老兵驻守此地,日子过的枯燥且自由。 急切的号角声惊动了睡梦中的唐边土,唐边土摇晃着脑袋,昨日在山上打了一只野麂子,晚上多喝了几杯,头昏眼花的。 太平的日子,最是消磨人的斗志。 :“将军 ,北邙人。很多!”亲兵猛地推开门,闯进屋子,脸色苍白惊慌道。 :“进攻了?”唐边土瞬间清醒过来,三两下披上衣裳,提起战刀就往外冲了出去。 军堡里太平日子过久了,这些死士们反应都迟钝许多,三三两两的从军营里往外跑,往军堡防护墙上跑。 号角声吹得赶死一样的急促,唐边土爬到军堡围墙上,一双眼懒洋洋睁不开的林一山早就靠在墙边,看着唐边土跑了几步路就有些喘的样子,忍不住埋怨道:“你少喝点酒,瞧你现在身子都亏成什么样子了。” 唐边土没有理会林一山的埋怨,却见军堡外两三里处,一个骑兵阵列虎视眈眈,而他们身边,大量的骑兵打着呼哨,像潮水一般从军堡外涌过,足足大半个时辰,浩浩荡荡的大军才算从眼前消失。 而那个两三千人的骑兵,却在小翠林军堡外,安营扎寨,始终有几支骑兵小队在周围游弋,并没有要攻打军堡的意思,像是威慑。 看着远处骑兵安营扎寨,唐边土皱起眉头,一张嘴一口隔夜的酒臭:“这是要做什么?看住我们是什么意思?担心我们抄他们尾巴?” 林一山换了个位置,站到上风口:“能有什么意思,这么多人,肯定是奔镇北口去的,看着我们不要乱动而已。” :“派人从后门绕出去,去镇北口报信!”唐边土终究清醒过来,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军堡存在的意义。 :“来不及了,我们发现的太迟了,等发现北邙人,他们都围上来了,现在去报信,且不说跑不出去,就算跑出去,也不能保证跑得过北邙骑兵。老唐,有些事,我们得好好聊聊了。”林一山眯眯着眼,看不出情绪变化,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唐边土盯着远方,应得很是敷衍。 北邙大军像是在宣扬赳赳军威一般,又浩浩荡荡地跑山口军堡经过,跑山口军堡由赵标率领手下四千多人把守,北邙大军一至,表现的更是不堪,士兵们忙乱又缓慢的跑上墙头,很明显能看见守军们的慌张。 北邙军队里,鲁哈勃克指着跑山口军堡,对身边一个带着帽子,蒙着面巾的男子鄙夷道:“瞧,这才是当年我们见过的大夏士兵,疏于训练,不堪一击。” 那男子额上拧出几条皱纹,帽檐下几根枯白斑驳的头发,被秋风吹的极不安分。 同样,北邙骑兵在跑山口军堡丢下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安营扎寨,又呼啦啦的涌向镇北口方向,让心生惶恐的赵标忧心忡忡,除了严令加强守卫,并未做出任何其他举动。 大夏军人的面子,终于在蛇岭军堡这里挽回一点颜面,驻守蛇岭的,是悍将周飞,周飞这个四十岁的汉子,是孙燚最信赖的将领之一,即使被分配到蛇岭驻守,几乎无人监管,他依然严格训练士兵,约束军纪。 他手里一支三百骑的斥候,被他用的那叫一个勤快,不管刮风下雨,烈日灼灼,必须每日前出三十里地,侦查敌情,风雨无阻。 这也是北邙军队还在路上,就被斥候们发现,等北邙军队大军抵达蛇岭军堡的时候,往镇北口送信的三队斥候早早远去,蛇岭军堡上的将士们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军堡墙头上,刀枪林立,十几架牛弩蓄势待发,锋利粗壮的巨大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周飞甲胄在身,面对数万敌军,面无惧色,甚至还能看见他脸上因为亢奋而泛起病态的红潮,在这处人迹罕至的蛇口军堡,憋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可以宣泄的地方。 :“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夏军队。”那蒙脸男子不动声色的怼着鲁哈勃克。:“告诉你的族人们,不要靠太近,你看见那墙上的牛弩,那可是能射好几里地的大杀器,能像串糖葫芦一样,射穿好几具身体。” 蛇口军堡表现出来的浓厚的杀机,与之前两个军堡的反应确实有天地之别。 这一次,北邙人甚至都没有留下队伍监视蛇口军堡,大军根本就没有在蛇口军堡前逗留,呼啦啦的一拥而过,留下热血沸腾的周飞望着远去的滚滚尘烟心灰意冷。 骑兵要跑,周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也是他最为烦闷的地方,草原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骑兵天下,步卒就是被动挨打,掌握不了战场主动性,对周飞这名悍将来说,就是失败。 一日后北邙大军轰然出现在镇北口外,接到蛇口报信的镇北口更是防备森严,镇北口经过加固后的城高墙厚,墙上摆着几十架牛弩,滚石檑木摆满墙头,若是想要攻城,尸体要堆得跟城墙一样高。 北邙大军在距离镇北口五里外驻马不前,随后军阵中跑出一骑,空着手,身上没有披挂任何武器,驱马赶到镇北口城下,“嗷”的一嗓子,声若雷鸣,这是队伍里专门负责骂阵的家伙,能不能打不确定,但天生嗓门大,能骂是肯定的。 :“北邙鲁哈勃克族长,请见守军守将出来一见。” 孙燚抱着一条腿,坐在滚石上,小拇指挠了挠耳朵,曲指一弹:“去个嗓门大的,问问怎么回事。” 林克敌左右看看,所有将士们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充满期待。林克敌脸红了一下,走到墙垛边:“何事求见我家将军?”那嗓门果然如平地一声惊雷。 :“呦。。。。林将军,你还有这一手啊,你这嗓子,临阵交手,一嗓子能把人吓死。”孙燚大为感慨,认识林克敌这么久,没想到还有如此意外。 :“交换人质!”那城下军汉也是爽直,大声回应道,感觉他的回应里有些兴奋,似乎有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之感。 第966章 交换人质 :“嗯?人质?”孙燚倏然跳起身子,往下看了一眼:“告诉他,战场中间见,只许一人来见。” 孙燚走下城墙,翻身上马,士兵们打开城门,孙燚正待上前,黄骠马横在紫狼前面,表情严肃:“我去,我才是主将。” :“我是主将!” :“不,你是边军副帅,这镇北口,我是主将。”李砚回了一句,拍马就走。 孙燚拍了拍紫狼,不满道:“刚才怎么不咬黄骠马?” 紫狼扭过头来,乌黑闪亮的大眼珠子甩出几分戏谑色彩,满是鄙视。 孙燚又回到城墙上,一会儿,李平平,小柱子,卢大狗一群人也上了墙头,李平平:“我刚才听说要换俘虏?谁落在他们手里了?” 孙燚耸耸肩:“我哪知道,等大肚哥回来,问大肚哥。” 小柱子故意大声说道:“他妈的,本来以为抓了阿木尔部落的族长之女,就能威胁到阿木尔部落,没想到他们胆子不小,敢出动小半个部落的士兵来威胁我们?副帅,要不,打一仗。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打屁啊打,拿什么打,兄弟们都还没有恢复过来,你准备让兄弟们去送死啊?你看看,这是阿木尔部落,他们可是草原上真正的土匪,杀人越货,灭族无数,咱们就是全盛之下,都未必能正面打过他们。”孙燚气呼呼地驳斥道。 小柱子不服气,扯着嗓子:“那又怎么样,谁不是两肩膀扛个头,老子一刀砍下去,他们不会死的吗?” :“切~~~~你就别装了。”孙燚驱赶蚊虫似的挥挥手:“要不是李将军在乱战中侥幸抓了他们族长的女儿,他们投鼠忌器,不敢逼迫我们,我们还能这么囫囵个的回来?” 两个人像是争执起来,嗓音很大,声音传的城墙上无数士兵都听的清楚。 孙燚虽然和小柱子吵得不可开交,眼睛却专注的盯着李砚驱马到了两军之间,对面军阵也出来一个人,看不清楚长相,不过身上的皮甲明显很是华丽,胯下战马也是雄壮威风,气势上完全不输黄骠马。 两人离马,说了一会儿话,那北邙人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对面北邙军阵里动了动,一名骑士拍马赶来,马后有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跑着,跑没有几步,就摔倒在地,被战马在地上拖行。 那名骑士赶到两人谈话位置不到一里的位置,越下马来,提着那个被拖行者的头发,上前走了几步,一用力,露出一张脸来。 城墙上距离远,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模样。不过看起来李砚看清楚了对方的脸,明显有些慌乱,与北邙那名将领又说了几句话,拨转马头,转身往回跑,黄骠马跑的又急又快,有点仓促。 :“谁啊 ,他们抓了谁?什么条件。”李砚上了城墙,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追问道。 :“稽密司的人,准备向我们传递情报的时候被游弋的阿木尔部落的探马发现,落入他们手里。”李砚说话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眼孙燚,欲言又止。 孙燚一脚踏在滚石上,左胳膊放在大腿上,撑住自己,座山雕似的:“有话说明白,都是自家兄弟。” 李砚瞟了眼周围,神色有些慌:“我见到一个以为死掉的人,你们都认识。” :“行啦,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谁那么值钱,能换我手里的阿木尔部落的少族长。”孙燚咄咄逼人。 :“赵晓旭!”李砚紧追着孙燚未落地的话音。 :“谁?”孙燚一声追问,声调顿时提高八度:“赵晓旭?赵晓旭早他妈的死了,你别跟老子开这玩笑。” 周围士兵们的眼光转过来,孙燚刚才那一声失态的尖叫,顿时引起大家的关注。 :“胡说,他死了好几年了。你肯定看错了!”小柱子先是慌张了一下,又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斩钉截铁。 三个人的反应都那么激烈,卢大狗,李平平,林克敌都露出异色。 :“肯定是他,我能看错他?而且,鲁哈勃克说了他的名字。赵晓旭!”李砚话音未落,孙燚一阵风似的卷过,下一刻,他已经上了战马,大喊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小柱子反应稍稍慢了一点,也是转身就往城下跑,嘴里口哨不断,枣红马从边上呼啦啦的冲出来,小柱子疾跑两步,一下跳上马背,跟着孙燚的背影冲出城门,慌里慌张。 李砚又紧随其后,留下李平平,卢大狗几人面面相觑。 转眼间几人风驰电掣般跑过几里战场,出现在北邙人队伍不远处,距离太远,听不见他们在喊些什么,不过很快,刚才被拖拽出来的那个人,又被一名骑士押出阵来。 很快,几个人又拍马赶回来,直奔镇北口指挥所边上的一间屋子,那个屋子大家不陌生,孙燚等人关了一个草原女子在屋子里,据说,是草原上一个重要人物,准备当战利品押回京城。 三个人的举动极其失态,城上城下的士兵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三个将领这般失魂落魄的慌张模样,众人都是一脸诧异。 一会儿,李砚从屋子里提出一个女子,往马背上一扔,自己又翻身上马,孙燚和小柱子紧随其后,三人又鞭马狂奔而去。 就在这短短时间里,几个北邙骑士又将那个俘虏拖拽着跑到战场中间,几个骑士都是五大三粗魁梧粗壮,一脸横肉凶神恶煞般气势汹汹。 三人驱马疾驰,拖出三道烟尘。 两伙人说了几句话,一名骑士拖着绳子,将俘虏拖到身边。 李砚看似动作很是鲁莽,抓着鲁哈儿的腰带一提,一丢,却是用了巧劲儿将鲁哈儿放在地上,自己也翻下马来,抓着鲁哈儿的胳膊,向前走去。 两人贴着这么紧,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如此炙热,鲁哈儿侧过头:“记得,我在阿木尔部落等你。别忘了来看我。” 李砚鼻尖上渗出汗来,脸上更是涨的通红,眼神都无处躲闪,“嗯。保重!” 鲁哈儿瞧着李砚不自然的表情,觉得这个男人真好玩,真可爱。 双方交换人质,走到面对面,赵晓旭身上衣裳破破烂烂,身上好几处磨出血来,反而笑笑的看了看李砚抓着鲁哈儿的胳膊,很是用力的样子,自己还没有觉差,忍不住憋住笑:“大肚哥,温柔点,人家小姑娘家家,不会疼吗?” 李艳闻言,手一抖,松开鲁哈儿,很不好意思:“疼吗?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交换人质的办法,是赵晓旭想出来的招数,虽然演的很真,但是有些过火,用力过猛的不自然。 第967章 长驱直入 几个人北邙人恭恭敬敬的请鲁哈儿上马,扬长而去。 号角大作,阵前北邙骑兵潮水般退去,转眼间走了干干净净,仿佛从来不曾来过。 :“行啦,戏演完了,回家回家。鲁哈勃克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把你伤成这样。”孙燚搭着晓旭的肩膀:“还是你鬼点子多,这一招交换人质,可算是给我们和阿木尔部落一个台阶下了。” :“呵呵,只不过有些人啊。。。。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嘿,实际上啊,这一肚子花花肠子。”小柱子一脸坏笑。 见李砚恼怒的眼神,小柱子轻盈地翻上黄骠马,一手伸向晓旭:“来,上来,我带你回家。” 在一众士兵诧异的眼神中,几个人回到镇北口,黄安闲就北邙人大军压境,交换人质后离开一事写成军报,交到李砚手里,李砚早已经打点好行装,带着亲兵赵大根急急离开,奔京城而去。 听风旗的斥候们跟出去几十里,送回来的消息是北邙大军彻底离开,镇北口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消失。 赵晓旭处理好伤口,坐在孙燚面前喝了杯茶,孙燚抬头看了看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赵晓旭摇摇头:“蛇口军堡不错,侦查警戒都做的很到位,应对及时有效,士气很高。” :“跑山坡和小翠林就。。。。一言难尽。反正以我的眼光看,军备松弛,毫无斗志,北邙人还没怎么着呢,那守城的士兵就乱糟糟的。” :“你这几年,官是越当越大了,这平武军军纪,可是大大不如以前。”赵晓旭瞥了一眼,说话很不客气。 孙燚神色颇为不善。 两日后,孙燚带着亲兵营突然出现在小翠林军堡,在小翠林军堡,孙燚逗留的时间不长,只是一个晚上,次日清晨,唐边土亲自将孙燚送出门去。 再回到军堡,士兵们发现,这一向不修边幅的将军大人今日却大有不同,他的发须齐整,戎装挺括,身板笔直。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加上他那浓眉大眼,隆鼻阔口,顿时让人找回当年那个说一不二,威风八面的大哥唐边土。 自这天起,小翠林军堡,时不时传出士兵训练时候的呐喊声。 才入夜,月光初上,距离跑山口军堡不过两百步外,孙燚带着亲兵营将士们牵着马,在草地上坐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跑山口军堡城墙上只有几点灯笼发着黯淡的黄光,许久都没有看见巡逻的士兵身影。 而跑山口军堡内隐隐传来喧嚣声,热闹非常。 孙燚嘴里叼着草根,咬的咯嘣咯嘣响,月色如水,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条条崩起,草根里的土腥味都压抑不住他愤懑的心情。 这才不到一年,赵标就把他的军队带成如今这般荒废,这还是前线军堡,是大夏朝北疆的第一道关卡,他这样做,就是拖着几千将士在为他陪葬。 :“副帅,咱们这是要。。。?”憨直的张巨树都觉察到气氛不对,他小心贴到孙燚身边,问了一声。 :“你带三百人,多久能拿下这里?”孙燚沉闷的声音是从胸腔里翻上来,带着杀伐的气息。 张巨树和赵标虽然不算有多少交情,但是也认识了这么多年,此刻他深深感受到孙燚那强行压制的愤怒,心里叹了口气:“不杀人的话,半个时辰,杀人的话,一刻钟。城墙上好像毫无防备,这么久了,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孙燚沉寂了几息,狠狠地骂了一声:“妈的!” :“去,带上你的人,去给我开了城门!” 林全栋如今沉稳许多,闻言大惊,小声劝道:“副帅,这样做,会不会逼迫太紧?毕竟军堡里还有五千士兵,这些士兵都是赵标一手从安西城带来的,逼急了,小心生变。” 孙燚呸呸几声,吐出嘴里的草根渣子,嘴角一咧,似笑非笑,眼神变得凶戾:“他敢!他要真有这胆量,老子还敬他是条汉子。” 赵标打着赤膊,露出久疏战场的一身膘肉,一脚踩着凳子,表情凶横地将手里的牌九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狂笑不已:“天九至尊!通吃!通吃!” 几名大大小小的军官发出一阵懊恼的嘘声,屋子里还站着十几个看热闹的亲兵,大呼过瘾。 :“都给老子拿过来!哈哈~~~~~哈哈~~~”赵标弯腰,伸长手臂,将桌上一堆碎银子搂到面前,叫嚣着:“继续继续,继续下注!” 处于兴奋癫狂状态的赵标今日手气极好,大杀四方,面前的碎银子摆了一堆,全是零零碎碎的。 军堡的大门赫然洞开,张巨树一脸苦涩的守在门内,身后十几个睡眼惺忪袒胸露怀衣衫不整的士兵,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孙燚脸色阴沉,大步向喧嚣声最热闹的屋子走去。 身边的亲兵们迅速从他身边潜入,将一些个别还没有休息的士兵控制住,一直到现在,军堡里还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哈哈~~~天九,天九~~~还有谁,还有谁比老子大?”赵标咧着嘴大笑,额上青筋直暴,双眼通红,简直要乐疯了。牌往桌上一掀,一脚踢开脚下凳子,气势满满,双手撑在桌边:“还有谁?” :“砰!”一声巨响,两扇紧闭的大门怦然大开,几个粗壮的不成人形的汉子全副盔甲冲进屋子,站在两边,手里陈旧的狼牙棒往地上一怼,振振有声。 :“谁!他妈的谁这么~~~~~~”赵标一声怒吼,却突兀的卡在嗓子眼里,额上的汗水倏然化作一头冷汗。 大门开处,孙燚一身古朴的将军战甲,左手扶刀,怒目金刚般气势汹汹。 :“副帅~~~~~”赵标大脑一片空白,神情恍惚,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亲兵早就捡起他的衣裳小心送到他手边,赵标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服,步履慌张的迎上前去:“赵标拜见副帅!” :“下官吴伦拜见副帅。” :“属下张三力拜~~~~属下李群拜见副帅。。。。。。。” 一众将领茫茫然的向孙燚施礼,反应快点的人顿时明白大事不妙,副帅这样无声无息的进了军堡,而自己一众人毫不知情,这件事,不妙,很是不妙。 第968章 诛杀 孙燚冰冷目光从屋子里一众军官的脸上扫过,眼神并不在他们的脸上逗留,而是从他们的脖颈处掠过,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屋子里热火朝天,这几个军官却隐隐觉得脖子发凉。 :“副帅,您,您怎么来了。”赵标走近孙燚面前两步,想要挤出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军装扣子扣错了,也浑然不觉。 孙燚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走到赌桌前面,赌桌上没有大的银锭,全是碎碎散散的零星散银,孙燚拿起几颗,在手里掂了掂,约摸着都是一两二两的重量。 :“一群军官在这里赌钱,桌子上连个五两重的银子都没有,一堆散碎银子,说出去,丢不丢我平武军的脸啊??” 几名军官讪讪的挤出一点笑容,想解释,又不敢开口。 孙燚话题一转:“今晚上,负责警戒的是谁?” 屋子里的人眼睛瞬间移到一个脸上有疤的军官身上,那军官身子情不自禁的抖了起来,求助的看向赵标。 :“你叫赵瑞虎?赵将军的外甥,是?”孙燚划拉着桌子上的碎银,问的轻描淡写。 :“是,属下赵瑞虎。” :“嗯,赵瑞虎,好!赵瑞虎,今天由于你轮值防备,却迷恋赌钱,疏于警戒,致跑山口军堡为敌所破,在场所有将士都死于敌战刀之下,你觉得,你该当何罪?” 赵瑞虎身子抖的筛糠一样,可怜兮兮的瞧着赵标,指望赵标说句话。 :“看他没有用,今夜当军堡大门洞开,在场的都是死人了,你指望死人帮你求情?”孙燚语气平静的令人不寒而栗。 :“属下有错,属下有错,求副帅饶命,求副帅饶命。”赵瑞虎腿一软,跪倒在地,一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所有人都听出了孙燚的杀意。 :“我饶你,请问敌人可会饶你?”孙燚语气突然严厉起来:“来人,拖出去,砍了!” 此话一出,屋里一片死寂,众人似乎屏住呼吸,不敢喘息。 赵标眼见不妙,急急上前两步,跪倒孙燚面前:“副帅,副帅!副帅开恩,副帅开恩。赵营正作战勇敢,屡获战功,请副帅手下留情,军杖四十,贬为士卒,让其戴罪立功。” 孙燚久久不说话,就听见赵标在反反复复的求情。 赵标见孙燚没有回应,抬起头,望着孙燚,满是乞求之意。 :“呵呵,我刚才不是说了?军堡门开,敌军冲杀进来,你赵将军,现在脑袋也不在脖子上,怎么,一颗死人头,也能开口求情?”孙燚的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赵标脸上。 张巨树一使眼色,两名彪悍亲兵一把扭赵瑞虎的手臂,轻易的拖出屋子,只听见赵瑞虎凄惨的求饶声,像一把刀子,在一众心虚的军官耳朵里捅来捅去。 :“请副帅手下留情,饶他一命,饶他一命。”几个军官同时跪拜在地,苦苦哀求,不知道是赵瑞虎人缘不错,还是兔死狐悲。 赵瑞虎的惨叫声惊动整个军堡,无数士兵从营房里窜了出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好此刻不是夜深,否则造成营啸,那就麻烦大了。 两名亲兵拖着赵瑞虎来到军堡中间广场,亲兵们在广场上点燃了几十根火把,一片通明。 赵瑞虎被丢在光照里,孙燚丢在一屋子的人,走出屋子,站在光明处,摇曳的火光照的他脸色凛若寒霜:“营正赵瑞虎,当值期间聚众赌钱,属于警戒,致军堡防卫形同虚设,严重违背军纪,其罪当诛,以儆效尤!” :“斩!” 赵瑞虎身边一名亲兵抽出腰间长刀,不见大动作,寒光一闪,一颗脑袋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赵标和几名军官追出屋子,却只见赵瑞虎脑袋咕噜噜的滚出好远。失去头颅的身子血喷如柱,僵硬了一会儿,才颓然倒下!一股血腥味随着夜风飘散开来。 赵标腿一软,瘫跪在地。 孙燚回过头,冷冷的看了赵标一眼。:“来人,把这几位军爷们绑了!” 几名亲兵上前,三下五除二将几名军官五花大绑,旅副吴伦不甘的试图反抗,被一名彪悍亲兵一巴掌扇在脸上,顿时眼冒金星,等清醒过来,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广场中间。 赵标的亲兵队长赵良也是跟了他许多年的族亲,眼看着副帅二话不说斩杀了赵瑞虎,如今又把赵标绑上,心里顿感不妙。 他退进亲兵里,小声嘀咕着:“完了,副帅今日看来要大开杀戒了,兄弟们可都是跟着赵将军混的,咱们远道而来,没有赵将军罩着,咱们这些安西兄弟以后的日子就难混了。” :“那要怎么办?”吴伦的亲兵队长见着自己的主将被一个亲兵抽了一巴掌,心里也是憋屈的很,副帅抽吴将军也就罢了,你一个亲兵而已,也敢对吴将军动手,这以后,其他人对我们安西兵还能有好脸色? :“去,去几个机灵的,把兄弟们都喊过来,赵将军要是出了事,以后他们一定会把我们送到战场上送死。”赵良压低嗓子蛊惑着。 一众亲兵有些心虚,赵良鼓动道:“别怕,就是喊兄弟们来求个情,法不责众,今日赵将军若是逃得一劫,日后还不会对我们兄弟另眼相看啊?” 几个人的亲兵有灵活的,悄悄跑进军营里喊人,不一会儿,百十来个亲兵涌出营房,簇拥在广场边,陆陆续续的又有几百个士兵参与进来。 而周围,更是无数士兵默默的站在火光照不清楚的地方。谁也看不清楚士兵们的表情,他们就是沉默的站着。 林全栋左手扶刀,目光里充满警惕,谁都能感觉到军堡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和紧张。 张巨树带着十几名亲兵,拖着沉重的狼牙棒,狼牙棒在地上拖出一溜火花,施施然走到站在赵良这百十人号亲兵面前,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那表情就像看见了羊群的狼,充满兴奋。 亲兵们一阵躁动。 张巨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容更是狰狞,眼神中的凶狠藏都藏不住。 :“往后退!”张巨树声音不大,充斥着一股子血腥味。 亲兵们在他凶狠的眼神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赵良还想表示不满,原地不动,却被身边几个亲兵拖拽着后退几步。 张巨树狰狞的脸上露出一点失望,拖着狼牙棒,大步走向前,挑衅般的:“想死,就出来。不想死,就听话。再退五步!” 张巨树身胚宽厚,身披重甲,杀气腾腾,一个人逼迫上去,竟然让人有不可战胜的绝望感,亲兵们本来就心虚,不由自主的又后退几步。 张巨树失望之色更重。他现在想起副帅进城前那句话,:“他要是敢反抗,老子还敬他是条汉子。”那句话,更多是副帅对这支军队的失望。 第969章 劝生还是劝死 孙燚背着手,站在场地中间,一身盔甲陈旧灰暗,刀砍斧劈的痕迹清晰可见。 :“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应该感到幸运!” :“若今日是北邙士兵来了~~~~~~~~你们这时候都像他一样,身首异处,血流成河。”孙燚指了指地上赵瑞龙的尸体。 :“所以,他死了。” 周围一片死寂,风吹的火把呼呼作响。 :“赵标,他该不该死?”孙燚看都不看跪倒在地五花大绑的赵标,质问道。 赵标这时候能感觉到孙燚身上杀意正浓,哪敢废话:“回副帅话,该死,该死!” :“那你,作为一军主将,疏于管理,军纪败坏,形同虚设,该不该死?” :“属下,属下跟随副帅多年,不敢说劳苦功高,也是兢兢业业,请副帅开恩,请副帅开恩。”赵标以头点地,不断求饶。 孙燚缓缓点头,:“行,赵标,你说的也没有错,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头,立下汗马功劳。今日之事,你虽有失察之责,但罪不至死。” :“来人,松绑!” 几名亲兵上前,解开赵标等人的绳索,赵标等人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这件事死了一个赵瑞虎,也算交代过去了。 赵标站起身子,这才发现衣服扣子扣错了,手忙脚乱的解开,重新整理了一下衣着,抹了把汗水,顺手又把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挺起胸膛,眼神里也有了光彩。 赵良等亲兵们也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忍住了,没有和副帅的亲兵动起手来,侥幸侥幸。就这么转念间,他们似乎忘了之前他们被一个张巨树就逼迫的无地自容。 :“谢副帅开恩,谢副帅开恩。”赵标对着孙燚深深一躬到底,背上湿透的衣裳很是醒目。 孙燚一转头,目视赵标,声音骤然抬高几度,疾声厉色:“但是,我想问你,私自减兵,吃空饷,贪污军饷,这些罪名,你该不该死?” 这一句话近乎是吼出来,场上一片骚动,赵标瞬间面无人色。 :“副帅,冤枉,冤枉。下官,下官不曾。。。” 孙燚有是一声怒喝:“军需官何在,出来。” “扑通”一声,刚刚站起来的几名军官中一人又瘫跪在地:“属下李群,属下李群,拜见副帅。”李群一副书生长相,斯斯文文,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 孙燚瞥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抹鄙夷:“你说,有,还是没有?” 李群慌忙看了赵标几眼,赵标这时候挣扎第给李群使了一个眼色,李群根本心领神会,可是又心里害怕,含含糊糊道:“属下,属下不知道有没有。属下不知。” :“嘿~~~今晚上终于看见一个忠心的人啊,不错不错,宁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保护赵将军,赵将军,你这也是御下有方啊。”孙燚嗤笑道。 李群这时候心里懊悔的要死,赵标平日的淫威,让他失了分寸,可是副帅可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欺骗他,那不更是死路一条? :“属下,属下有罪,属下一时糊涂,欺骗副帅,属下检举,赵将军确实贪墨军饷,吃空饷的事实,属下手里有账本,愿意呈给副帅。” :“嗯!”孙燚冷冷哼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赵标:“赵标,你还记得当年你赌输了钱,我是怎么告诫你的?军中小赌怡情,可以。但是你要赌大的,就会赌上你的身家性命。如今看来,我说对了。” :“刚才,我在赌桌上看见一大堆的碎银子,我知道,那是军饷,我现在就问你们,你们的军饷,怎么跑到赵将军的赌桌上?是你们自己赌输的,还是赵将军就没有给你们发饷?”孙燚目光炯炯的看向周围沉默的士兵。 士兵们沉默不语,好赌人多,许多人都是输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 突然从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副帅,我们好多兄弟好几个月的饷都没有发足,我这半年时间,才领了三两碎银。” 又有个胆怯的声音:“是啊,是啊,我也才领了三两银子。” :“我两个月没发饷了。” 。。。。。。有一个人发声,就有无数人发声,沉默的士兵们纷纷发言,检举揭发,场面上顿时人声鼎沸。 众士兵在议论纷纷,孙燚则是不苟言笑的看着赵标,赵标与孙燚对视,身子微微摇晃,眼神却无法聚焦,似乎穿透了孙燚的身体,看向更遥远的黑暗,仿佛已看清楚自己迈向死亡的路。 当亲兵们押着李群把自己私下记录的账本拿出来,一切就成了定局。 孙燚终究也没有看见赵标的勇气,整个晚上他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眼神迷茫,似乎当孙燚当众质问他的罪名那一刻起,他就是个死人了。 :“黄安闲,去,查清楚。” 一晚上都保持安静的黄安闲应了一声。 一夜无眠,黄安闲抱着厚厚一叠文书呈送到孙燚面前,孙燚探寻似的望向黄安闲,黄安闲脸色发黄,眼睛布满血丝,却只能摇摇头。 孙燚走出屋子,天边那一抹朝阳,照的他眼睛生痛,他不动声色,心里却郁闷的几乎想要放声嘶喊。 赵标虽然是投降过来的,但是从孙燚第一次与他作战的时候,他就表现出极强的军事指挥能力,防守的白鹤山口给孙燚造成很大麻烦。之后面对田武功田大王大军攻城,陈伟星城外殊死野战,赵标率领部下表现的极为凶猛悍勇,这是孙燚极为器重的猛将之一,却不曾想有一天,因为赌钱,会却沦落到这种境地。 :“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带你来吗?” 身边的黄安闲揉着酸涩的眼睛:“你是怕别人来说情,你会下不去手。” :“是啊,可是现在就算是没人说情,我也怕下不去手。” 黄安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孙燚问:“你就不劝劝我?” :“劝生还是劝死?” :“你觉得呢?” 黄安闲又沉默。 许久许久,日上三竿 ,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在军堡各处窃窃私语,视线所及,军堡的城墙上居然也只有小猫三两只巡逻,心不在焉。 孙燚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锋利。 第970章 营正何云飞 关押众亲兵的屋子本来是个仓库,虽然不小,但是挤着百来号人,又门窗紧闭,气流不畅,空气浑浊,又憋闷无比。 赵良拉着几个关系好的亲兵猫在角落里,脸色难看的紧。:“怎么样,想明白没有,赵将军对兄弟们不薄,咱们不能就这样看着将军被砍头?” 亲兵王小毛眼睛很大,眼珠子灵活,迟疑道:“赵哥,副帅很讲义气的,赵将军屡立战功,副帅肯定会饶他一命的,咱们静观其变。” 赵良恨不得一脚踢死王小毛,贪墨军饷好几万两,副帅是讲义气,副帅眼里也最容不得沙子。 他半笑半挖苦道:“啧啧啧,王小毛,不愧在私塾里上过几年学,说话文绉绉的。静观其变,静观将军被砍头,你还能怎么变?” :“赵哥,将军是对我们不薄,这要是在战场上,咱们怎么也能舍命去护卫将军周全,死了,将军,副帅也不会亏待我们家人,可是你现在这个意思,咱们能怎么救将军?难不成你还想着兵变啊?” 周围所有的亲兵们都冷静下来,兵变这个词语,在这时候,就像是死亡的警告,说出来都让人心惊肉跳。 :“赵哥,要不,还是听副帅发落,咱们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别说兵变,你就算逃跑,也特么的很难逃出去。”亲兵张大勇一脸难色。 :“是啊是啊,赵哥,别拿兄弟们性命开玩笑,再说,将军现在落在副帅手里,咱们哪有号召力啊。那些没拿到军饷的兄弟们可不会听咱们的。” 几个亲兵七嘴八舌的打了退堂鼓,赵良虽然也有几个死党,如今这个局势,也容不得他有什么想法。 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三个亲兵随声附和,脸上的表情却很是玩味。 一个上午,就在所有人的胡思乱想中安然度过,孙燚坐在赵标办公务的屋子里,面前整整齐齐放了几叠文书。 黄安闲揉着手腕:“整理好了,赵标贪污军饷四万三千两,吴伦一万一千两,军需官李群两万两,营正张三力六千多两,营正赵高标也是六千多两。证据确凿。这么说,这四五个月来,军饷基本就没发齐过。” :“嗯,只有二营正何云飞没有同流合污,干净的很。” :“嗯!”孙燚坐的端端正正,双手搭在书桌上,手指哒哒哒的敲着桌面,发出烦躁不安的动静来。 :“正午到了吗?”孙燚突然问。 :“禀副帅,大概还有半刻多钟。”门口的林全栋应道。 :“给赵标,吴伦,李群三人吃一顿好饭。” :“是,副帅。” 孙燚呵呵一笑,笑声萧瑟:“驻守此地才一年,就敢这么大胆,从头到脚都烂到根,老子不亏待他们啊,赵标一个月几乎能拿到五百两银子,平时各种奖赏也从来没有少过,老子也真是想不通。” 黄安闲低着头,揉着手腕,不接话。 :“诶,你应我一声啊,为什么会这样。”孙燚气急败坏的:“你好歹回我一句,别显得我很傻。” 黄安闲抬起头来:“这问题太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操!”孙燚轻声骂了一句,却明白黄安闲说的没错,这问题太简单,古往今来就只有一个答案,“贪欲”二字而已。 :“这几位都是有品的武将,要杀他们,需要兵部禀告陛下,陛下批红,你才可以杀他们。” 孙燚横了黄安闲一眼:“军规五十四斩,他犯规了。该死!” :“随你”黄安闲也不争辩,小声的嘀咕了一声,也不再劝。他知道孙燚心情有多坏,只是在强作不在意罢了。 孙燚似乎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副帅,送去了,赵标吃了,吴伦和李群吃不下,哭的稀里哗啦的,口口声声求副帅开恩。”林全栋走进屋子,向孙燚禀告。 :“嗯。召集全军广场集合,把人犯带上来。”孙燚淡淡的说了一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甲胄,抽出“燚刀”看了一眼,哗啦一声归入刀鞘,大步走出门。 号角声响的有些悲凉,士兵们好似没有纪律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军堡中间的广场,孙燚站在广场尽头的台阶上,看着一群散兵游勇的士兵,眉头越皱越深,心里原本还有一点犹豫,彻底消散。 :“看,这走出去说是平武军,平武军的任何一个将领都会起杀心。”孙燚指着乱糟糟的广场,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黄安闲承认,即使他不算正经军人,可是看惯了镇北口那军纪严明的军队,如今在看看这盘散沙,心里确实膈应的很。 广场左侧,拐出来一支队伍,步伐齐整,铿锵有力,与周围一众乱糟糟的士兵判若两人。受他们影响,周围的士兵们也跑出一些低级军官,大声的发号施令,整顿队伍,一阵鸡飞狗跳,总算有了点军队的样子。 孙燚吁出一口气:“诶,老土,去问问,那是不是三营,如果是,把营正给我叫过来。” :“是,副帅。”一名亲兵跑了出去。 场上突然又有些躁动起来,林全栋带着十几名亲兵,押解着赵标,吴伦,周群几个人来到广场中间。另一边,张巨树等人又把赵标的亲兵亲信们从仓库里放了出来,途经孙燚身边时候,一名亲兵仿佛脖子酸胀,左右晃了晃头。 孙燚轻笑了一下,又肃然生威。 亲兵老土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跑步过来,那汉子停下脚步,施了一个军礼:“报告副帅,何云飞奉命前来。” :“嗯,何云飞,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在与荡平军那场野战,可是伤的不轻,怎么样,恢复的可好?” :“劳副帅关心,属下恢复的很好,当时是平爷亲自给我治疗的,没有留下后遗症。”何云飞不卑不亢。 孙燚轻点头道:“何云飞,我刚才看了,这里所有队伍,就你这一支队伍军容整齐,号令严明,我记得你早就是营正,怎么如今还是营正?怎么,不受赵标器重?” 何云飞脸色微变:“副帅,赵将军对属下礼遇有加,只是属下能力有限,能带一营之兵,已经是力有不逮。不敢再有妄想。” 黄安闲也不仅多看了何云飞一眼,现在这个态势,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赵标自身难保,何云飞明显与他们格格不入,不受待见,如今有机会告小状,居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图。这个人,有点意思。 :“呵呵,呵呵,好,好。。。不骄不躁,不骄不馁,不错,不错。” 孙燚笑着夸了几句,话锋一转:“何云飞,赵标赵将军等人的行为,想必你也清楚,你觉得,该如何处罚他们?” 何云飞脸上的肌肉瞬间崩的僵硬,眼睛都有些发直,艰难的回答道:“属下,属下不敢妄断。” 第971章 开开眼 孙燚眼角含笑看着窘迫紧张的何云飞,何云飞整个身子崩的生硬,手贴在大腿边,用力的几乎要扣进大腿肉里。 :“那我换个方式问,如果你的手下犯了这样的错,你要如何处置。” 何云飞硬着头皮,汗水从额上流到眼睛里,他也死撑着不眨眼:“禀告副帅,唯有死罪。” :“嗯,好,好!”孙燚信步走下台阶,走过何云飞身边,径直来到赵标等人身前。 孙燚和赵标两两相视,孙燚随口说了声:“林全栋,去拿坛酒来。” 赵标脸色极差,洗过脸,梳理过头发,像是换了套军服,整洁挺括,一丝不苟。眼神似有悔意,却保持着尊严。 :“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孙燚问。 赵标眼睛一眨不眨,神色平静的出乎意料:“副帅,属下有愧副帅厚爱,属下该死,属下无话可说。” :“嗯。”孙燚抿了抿嘴唇,又说到:“我会按阵亡上报兵部,这样,该有的抚恤金也不会少了你的。另外,我也会派人给你家里送些银子去,你尽可安心。” 赵标红了眼:“副帅之恩,赵标来世再报。” 一股心酸突然涌上孙燚心头,他后退一步,对周伦,李群几人说到,:“你们几人,我都会按阵亡上报,抚恤金都不会少,我也会额外给你们家里一些补助,我们平武军,历来都是功过分明,奖罚分明。” 林全栋提着一坛酒,抱着一叠碗跑过来。 孙燚抓起酒坛,亲自倒了一碗酒递给赵标,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孙燚单手端碗与赵标手中酒碗轻轻一碰:“走好!” 赵标也不作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空碗在孙燚面前一亮:“保重!” 几碗酒喝的急,孙燚脸上泛起一抹红,又深深看了几人一眼,酒碗一甩,猛然转过身去,厉喝一声:“斩!”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场上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金陵城外,无数百姓拥在道路两边,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听闻骁勇侯率领边军又立奇功,大破北邙王城,缴获众多,今日是将战利品送回京城的日子。这可是北邙王城的缴获啊,谁不想来见识见识。 当朝太傅兵部尚书黄如辉,工部尚书柳大人,户部尚书杜大人,礼部侍郎林允文,文武百官来了不少,聚在城外三里,早有工匠在路边搭了几个竹棚,摆放许多桌椅,供上茶水,以供各位大人歇息。 竹棚上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片喜庆。 这个时候,不管文武百官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喜气洋洋,要知道,大夏朝这么些年,北邙可是真正的心头大患,如今却被奇兵攻破王城,可见北邙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威。 黄如辉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脸上的笑容却比多数人要真挚一些,这个老兵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看到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这日后到了地下,可足以和那些老伙计们吹吹牛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担任兵部尚书期间,这功劳,无论怎么说,都有自己的一份。即便是那个骁勇侯干这些事的时候,一意孤行,都不曾报于兵部,兵部一无所知。 林允文呵呵笑,明明心情也是极为舒畅,偏偏又觉得心里堵着一根刺,当时高山枝他们说的那些话,始终堵在心里,耿耿于怀,不能放下。 :“恭喜柳大人,柳大人有此佳婿,真是陛下之福,大夏之福。” :“是啊是啊,柳大人慧眼识珠,觅得如此佳婿,真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 柳大人在阿谀奉承中迷失了自我,只会抚着胡须呵呵呵的笑。话都说不利索了。 道路两边挤满了人,翘首以盼,日头渐渐升至半空,金陵的夏末,更为燥热,却丝毫不影响众人激动的心情。 远处官道上,隐隐出现一列队伍,旌旗招展,艳红如火。 :“来了来了!” :“快快快,准备迎接。” :“锣鼓,准备好,准备好。。。听我指挥,听我指挥。。。”鼓乐队的指挥喊得声嘶力竭。 队伍越来越近了!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响,声音由远及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眼前出现了一支威武雄壮的骑兵队伍。 战马高大而强壮,毛色鲜亮,步伐稳健有力。马蹄踏过地面时发出沉闷而雄浑的响声,仿佛大地也为之颤抖。这声音如同战鼓一般,令人心潮澎湃,感受到无尽的力量与威严。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一身戎装李砚,因为风吹日晒,一张脸呈现出一种健壮威严的古铜色,眉眼高挑如刀,说不出的器宇轩昂。 一众官员早已经站在路上,露出最真诚的微笑。 李砚翻身下马,急急几步走上前,在黄如辉面前一抱拳:“骁骑将军李砚,拜见黄太傅,拜见各位大人,下官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请大人恕罪。” :“免礼免礼!李将军免礼!” 李砚直起身子:“不知大人们前来迎接,劳大人们久等,下官诚恐。” :“本官奉陛下之命,携众大人前来迎接我大夏朝的将士们,将士们出生入死,流血流汗,我等一众老家伙,不能上阵杀敌,迎一迎将士们,难道不应该吗?”黄如辉哈哈大笑,扭头反问百官。 :“应该的,应该的,太应该了。” :“就是啊,我们这把老骨头上战场不行,迎一迎我们的将士们,还是可以的。” :“李将军谦虚了,太谦虚了。” 文武百官都纷纷应和黄如辉的话,喜笑颜开,其乐融融。 户部尚书杜高拱手向李砚说道:“李将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李将军答应。” :“大人请说。在下理当遵命。” :“都知道我户部呢,见钱眼开,听闻将军大破北邙王城,缴获良多,不知道可否给老夫我开开眼呢?说实话,我还没有见过一国王城,能有多少宝贝呢。” :“哈哈,杜尚书言之有理。” :“我等也好奇的很,北邙王庭,可有我大夏富饶?” :“北邙王庭不过是草原野蛮人罢了,能有什么好东西。” 。。。。。。 李砚双手抱拳:“敢不从命!” 李砚招招手,赵大根上前两步:“去,告诉他们,将牛车上的箱子打开,让大人们看看弟兄们的缴获。” :“明白!” 第972章 国丈林允文的烦恼 二十多架牛车缓缓驶入城中,每辆车上都摆满了箱子,箱子大敞,满满当当的珠宝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宝光四溢。璀璨夺目,珠光宝气氤氲出一种奇妙的氛围。 以前在民间流传的各种神神秘秘不知真假的消息,如今却是铁一般的事实,阳光之下,无遮无掩。 整个金陵城都沸腾了起来,人们纷纷涌上街头,争相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沉浸在一片狂热的气氛中。 他们不仅仅是被眼前的财宝所震撼,更是为这些珠宝的出处感到激动兴奋,这是北邙王城的缴获,王城啊,大夏军队,破了北邙王城啊。 一段路,足足走了两三个时辰,车队才穿过拥挤的人群,停在皇宫前。 夜色已深,皇宫内灯火通明,小宝子前后奔跑,早已经是一身汗水,户部出了几十个经验丰富的老吏,内库所有的太监们忙碌了半个晚上,才算将所有的收缴分类记录在案,归于内库。 :“陛下,奴才回来了。”小宝子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皇帝夏炽坐在书桌前,捏着两份军报,看了又看,毫无倦意。 夏炽急切的问:“嗯,如何?” :“陛下,户部的大人们都记录下来了,这里有份名录。不过具体价值,户部的大人们说要回去仔细清算一番,明日才能报于陛下。” :“奴才瞧着户部那些大人们,一个个可是双眼冒光,恨不得分走一些,奴才一晚上都瞪着眼珠子瞧着他们,生怕他们趁乱拿走几件。”小宝子看夏炽的心情很好,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话。 夏炽展颜一笑:“哈哈,谅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不过明日,朕封赏些银子给他们罢了。” :“陛下,所有缴获奴才都看着放进内库了,咱内库可从来没有这么满过,奴才没有什么眼光,不过瞧着还真有些好东西呢。那东珠,个个都鸽子蛋那么大,太后喜欢珠子,若是献给太后,太后指不定多高兴呢。” :“嗯,明日朕亲自去挑几件给太后送去。” :“陛下,这个东西奴才自作主张拿来给陛下看。”小宝子从怀里小心掏出一顶王冠,急走几步,送到夏炽书案上:“陛下,这是,这是北邙王冠,世代北邙王上朝所戴之物。户部戴大人鉴别过了,说是和记录上一模一样,是真品。” 夏炽抓起那顶王冠,爱不释手,惊喜道:“王冠?真品?那就是朕的皇冠一样的物件儿?” :“陛下,正是此物。”小宝子的语气都微微带着点兴奋:“陛下,戴大人说,历史记载,这王冠可是北邙最早的大王所造,当时北邙穷,所以这王冠并不华丽,不过这东西意义极大,他象征着北邙王庭的正统。” 夏炽喜上眉梢:“王庭正统?哈哈,现在落在我手里,那我就是王庭正统了?那现在北邙王没了他,永远不能名正言顺了?” :“肯定如此,陛下洪福齐天,洪福齐天。”小宝子早早想好了词。 夏炽玩弄着手里的王冠,越发心情畅快,这一晚上的等待,值得,值得。:“哈哈。。哈哈。。。朕,朕果然没有看错人。骁勇侯果然了得,居然能把这东西都给朕抢了回来,果然是朕的福将啊。” 小宝子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陛下慧眼识珠,器重骁勇候,骁勇候自然当以身为国,报效陛下。” 夏炽点头:“说的好,说的是!” 小宝子放下心来,为帮骁勇侯说这一句话,他也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他在宫里,也听说了一些关于骁勇侯的谣传,毫不意外,不过又是拥兵自重,不得不防这种老调重弹,小宝子却很清楚,谣言传久了,真假往往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是,他虽然是陛下身边人,手里并无过多权利,宫内的一切话语权,还掌握在掌印太监,大内总管陈升手里,陈升不说话,他说话,并无作用。 在陛下面前,找到最合适的时机,帮骁勇侯说句话,这也是技术活,稍有不慎,引起陛下怀疑,那自己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哎,今儿太迟了,就睡这里,不回淑宁宫了,不要扰了皇后休息。” :“骁勇侯立此惊天功勋,朕可得为他好好争上一争,免得伤了前线将士们的心。”夏炽眼睛亮晶晶的,亢奋的哪里有一点睡意,明日可有一场好仗要打。 :“明早给朕备上参茶,明日上朝,且有的争了,朕要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小宝子心里暗喜,恭敬应道:“奴才晓得。” 这一日,要说睡得最不安稳的,则是国丈林允文,这一日,他亲眼看见金陵城中百姓对归来边军狂热的欢呼之声,骁勇侯并未归来,百姓嘴里还是山呼海啸般的高喊他的名字,把他的名字和边军紧密相连。那是发自内心的尊崇和狂热,那种气氛下,人最容易失去理智。 可是,骁勇侯孙燚不过区区一员武将,说难听点,就是陛下手里的刀枪,他如何配得起百姓如此这般尊崇?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林允文开始真正的关心起时政,越是关心,得到的消息和传言越是令他不安。 骁勇侯如何去的边军,在他有心的打听下,然后在有心人的告知里,也略知一二,那本就是一种发配边疆的处置。没想到,他却彻底失去约束,我行我素起来,偏偏他运气好,屡立不世之功,这对大夏朝,是好事,可是对陛下来说,绝非好事。 事关自家利害,林允文仿佛大彻大悟一般,他对骁勇侯孙燚的态度,彻底发生改变,武将越是功成名就,声望日隆,那就是对皇帝最大的威胁。 偏偏陛下如此信任骁勇侯,陛下毕竟还是年轻啊,看不出这种危害性,自己身为国丈,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祸事发生。 读书人读多了书,见惯了历史,自以为深谙人性,一旦钻了牛角尖认真起来,那就是殚心竭虑,不死不休的结果。 屋子里放了两盆冰,温度适宜,刘夫人早已经睡着,呼吸平稳香甜。而刘允文大人一晚上瞪着眼睛,望着帐子顶,心神不宁,燥热难安。 第873章 李砚将军的威名 回京疗养的大帅张陆离今日也难得出现在早朝上,一身戎装,须发银白,虽是垂垂老矣,疆场厮杀多年的那股子铁血气概,仍然令人不敢小觑。 张陆离毫不顾忌的牵着李砚的手,顾盼飞扬,春风得意,他发自内心的骄傲,这些年轻人,完成了他一辈子都不曾做到的丰功伟绩,张陆离没有一点儿妒忌,只恨自己没有年轻几岁,和这些年轻战将们一同见证历史。 李砚他第一次参加朝会,一脸懵懂的无知模样,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他居然还是昨日进城时候的一身甲胄,清洗过的甲胄并不干净,黑色的血迹历历在目,甲胄上数处变形残破,让人深刻感受到战场上生死一线的残酷。 大殿外的蝉鸣声才开始嘶鸣,早朝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议事,朝会出乎意料的顺利,文武百官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统一口径,对骁勇侯孙燚和骁骑将军李砚及其麾下的众多将士们赞不绝口。 这让准备和朝臣们好好争辩一番的夏炽非常意外,自己鼓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空处,心里空荡荡的顿时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手里准备好的北邙王冠都未来得及出手,就已经尘埃落定,大局已定。 胜之不武,意犹未尽。夏炽心里默默嘀咕。 这一日下午,一支钦差队伍走出金陵城,他们带着陛下的旨意,前往山海关进行封赏。 对李砚的封赏也十分丰盛,李砚由骁骑将军升为三品平北将军,赏绸百匹,金千两,银万两,将军府邸一间,加封李砚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 三品实权将军,又如此年轻,那日车队进城,无数人都见过威风八面的年轻将军,双眉飞鬓,眼眸狭长,那真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 一时间,李砚瞬间成了金陵城百姓们嘴里津津乐道的人物。流言传来传去,又渐渐变了点味道,说孙燚副帅能有这般成就,全是靠李砚将军在前方舍生忘死,冲锋陷阵。 传言越传越盛,居然没有丝毫消减,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在暗暗的引导大众的舆论,他曾经参与过的战斗,如今被人添油加醋的传播出来,甚至其父李光奇二十年前在边军的英勇表现,也成了百姓口口相传的英雄家世传承。 李砚的形象在金陵城内越拔越高,甚至有一种观点隐隐出现,那就是副帅孙燚或是欺名盗世之辈,而李砚将军,才是边军的中流砥柱。 难得有此假期,李砚除了一开始拜见了曲先生,见了笑笑花花等人,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去理会传言如何,一心一意的在家里陪伴卢俏俏和刚满月的儿子。 刚满月的小娃娃,皮肤白净细腻,眼睛随了他娘,又大又圆,清澈透亮,呆萌呆萌的很是可爱。 只是传言终究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这种经久不衰的传言,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操控指挥,保持热度不减,并且能按照自己意志,慢慢潜移默化影响百姓的观念。 舆论很重要,丝毫不亚于浴血沙场。 江白半张脸隐在昏暗里,半张脸露在烛光之下,看上去,有那么点阴森恐怖,又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手里厚厚的一叠情报,这已经是甄选出来的消息,可是翻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确凿可用的信息。 江白将手里的情报丢在桌子上,情报散开,有几张飘落地上,他的语气沉稳的可怕,每一个字都在同一个声调上:“就这样?你拿这个来糊弄我?这是春风亭做事的风格?” :“老大,兄弟们真是用了心去明察暗访了,很奇怪,这次谣言来的毫无头绪。以前,一查谣言,首当其冲就是说书的,唱戏的,甚至青楼女子,可是这一次,查了好些天,没有一点头绪。” :“兄弟们怀疑,这应该也是某个组织暗地里行事,才会如此谨慎,不留蛛丝马迹。”春风亭负责打探消息的第一处首领老黄腆着脸,面带愧色,小心解释道。 江白语气还是不嗔不怒:“别人这么说,我就信了,你黄温暖这么说,我就好奇了,你在金陵城里混了二十多年,还有什么能瞒过你去?稽密司现在的包打听老大还是你徒弟?” 老黄头发微秃,胡子打理的不彻底,眼袋不重不黑,腰杆微微有点弯,就是走道街上随处可见努力养家糊口的中年男人模样。 只有看得懂他的眼神,才能知道这个男人的眼有多毒,只有和他说过话,才能明白这个男人的嘴有多花俏。 :“老大,再给我点时间,我再去查,雁过留声,不可能查不出来。”老黄谦虚道。:“我也去稽密司探探消息。” 江白想了一瞬间:“不用去稽密司,你自己也不要着急,传言既然传开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那就细细查,慢慢查,记住,主要是要挖出根来。” :“明白,老大。”老黄心领神会的应道。 :“去,小心点。” 老黄应了一声:“诶!”转身退出去。 江白眼睛隐在黑暗里,暗自琢磨着,孙燚第一份军报送回来,金陵城也是谣言纷纷,不过都是老套路,强烈宣扬拥兵自重的孙燚有可能造成的危害,只是谣言消失的很快。 而随着这一次李砚押送战利品回来,谣言突然换了一种风格,全心全意宣扬李砚的功劳,而让人忽略了孙副帅的奉献和付出。 这是一种不算少见的离间计,离间计在两个足够信任的人面前,很难起到效果,但是对于距离足够远,彼此交流不畅的情况下,离间计,往往事半功倍倍,能起奇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是武将的宿命论,也是武将之间最容易造成疏离和隔阂的原因,可谓对付武将的最佳阳谋。 能这样做,敢这样做,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还是出自于上面的试探意图,这很难判断。 江白又为孙燚感到不值,为大夏打死打活,背后却永远少不了明枪暗箭,这人心啊,真是不能直视。 :“要不,找李砚谈谈?”江白又这么想,江白也陷入一种惯性的误区,从事情报工作的人,总是善于用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方法去考虑问题。他若是真的去问,反而是中了计。 第974章 林秀儿的心事 黄如辉下了朝,回到兵部,左侍郎邱有成拿着一份公文找了过来,一见面就嚷嚷起来:“边军又打仗了,这次吃了亏,死了好几个将领。” :“嗯?北邙人报仇来了?”黄如辉打开公文,细细看了一遍,将公文放在书桌上,沉吟起来。 :“北邙人偷袭跑山口军堡,旅旗赵标,旅副吴伦,营正数人阵亡,敌人一击而走,追之不及。嘶~~~~~怎么感觉透着一股古怪味儿呢。”黄如辉看着公文上的字,很熟悉,是自己儿子黄安闲的手笔。 邱有成点着头:“没有士兵损失的记录这里就带了一笔,损伤百人。,按理说,死了这么多军官,那士兵死伤不应该很惨重吗?” :“对!这里不正常,很不正常。何况他也不是这种吃亏的性格,他没有说明自己的反应,这也不正常。” :“那。。。这份公文要怎么向陛下禀告?” 黄如辉淡淡看了一眼公文:“先放几天,若是以后陛下问起,就说我们需要时间调查事件来龙去脉。” 邱有成点点头:“也好。” 说完这个事,邱有成又问道:“听到最近的传言吗?李砚将军最近风头过盛啊,连我家那个一心礼佛的老婆子都来问我,咱大夏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堪比擎天之柱。” 黄如辉叹声气:“哪能听不到啊,金陵城的百姓们崇拜英雄嘛。那能怎么着呢,崇拜英雄,吹捧英雄又不犯法。” :“总是感觉怪怪的,这风起波澜,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只是这伎俩,未免太小家子气。”邱有成和黄如辉私交甚好,说话也毫无遮拦。 黄安闲扭了扭脖子:“或者现在,或者将来,只要能有一点效果,就不能说这伎俩无用。年轻人嘛,总是要在风波中历练成长嘛。” 看黄安闲并不想在这事情上过多的交流,邱有成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说了句:“那我就给边军去个文,让他们把北邙人入侵跑山口军堡的事说明的更详细些。” :“不急,不急,急什么呢。” 邱有成笑了一下:“哈,你个老家伙,有秘密瞒着我。” 黄如辉眼珠子从厚重的眼袋上跳了起来:“晚上来家喝两杯?” :“喝就喝,你那两杯的量,我还怕你。”邱有成呵呵笑着走出门去。 黄如辉再次拿起公文,又看了一遍,神色阴沉下来,他哪里看不出这封公文背后藏着真相,孙燚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先斩后奏,还搞出这么一份公文来欲盖弥彰,这家伙,狂的没边了。 再一想想近来金陵城内的传言,黄如辉又是一阵头大,他知道,一旦北邙的威胁不被大夏重视,那习惯性的窝里斗,又会如火如荼,不可调节。 夏炽摇着折扇,悠悠闲闲的走进淑宁宫,太监和宫女们忙不迭的跪倒请安,夏炽心情好,扇子随意摇了摇:“起来。” 林秀儿听到动静,挺着大肚子慢慢走到门口迎接夏炽,夏炽急走两步:“不可不可,你有孕在身,无需多礼,无需多礼。” 回到屋子里坐下,屋子里没有放冰盆,稍显闷热,夏炽不悦道:“怎么,奴才们这么懒,冰盆都不备一个?” :“陛下,太医说了,秋天到了,天气变化,最好不要冰盆降温。”林秀儿抱着肚子在奴婢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坐在贵妃榻上,动作笨拙的可爱。 :“哈,那是要听太医的。”夏炽也顺势坐在林秀儿身边,轻轻牵住林秀儿的柔夷:“今儿感觉怎么样,朕的儿子可还老实?” 林秀儿大眼睛一眨一眨,有些顽皮:“陛下,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儿子的?你没看见我又胖了好些吗?” 夏炽轻轻给林秀儿摇了摇扇子:“当然是来看爱妃你的,顺便看看朕的儿子嘛,他若是调皮,又在你的肚子里拳打脚踢,朕,朕少不得要训他几句。” :“嘻嘻,陛下,奴家还以为你要打他两下呢。”林秀儿性格活泼,虽然成了亲,有了身孕,毕竟年岁还小,夫妻两人情深,说话随性开朗,倒是没有后宫那规规矩矩的呆板。 这也是夏炽最喜欢的地方,来这里,可是轻松自在。 :“皇后啊,朕这次来,可是得了些好东西,特地送过来给你呢。小宝子,拿过来。” :“诶,陛下,奴才来了。”恭候在门口的小宝子一溜小跑的进来,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精美木盒双手递了上去。 :“什么好东西啊,这么宝贝。”林秀儿从夏炽手里接过盒子,:“盒子倒是挺精致的。” :“打开瞧瞧。”夏炽一脸神秘。 林秀儿娇嗔道:“陛下帮妾身打开嘛。” :“哈哈,好,好,朕来帮你打开。”夏炽看着林秀儿娇羞撒娇的样子,心情大好:“我告诉你啊,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呢。” 说着话,木盒的盖子啪嗒一声打开,一层静谧的柔光挥洒出来,盒子里六颗大东珠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皎洁又充满温暖。 :“哇~~~~`真美。”林秀儿娇呼一声,眼里满是喜欢。 :“难得见到这么大又这么规整的东珠,朕就知道你喜欢。”夏炽看着林秀儿欣喜的样子,心里也是乐滋滋的。 :“真漂亮呀~~~~”林秀儿拈起一颗放在手心里,手感柔滑细腻,又不显冰冷,有一种贴心的亲近感。 林秀儿忽然看向夏炽:“陛下,太后喜欢东珠,这珠子这么漂亮,给太后,太后一定欢喜的很。” :“哈哈,太后也有,和你一样,也是六颗。”夏炽大大方方的说道。 :“那就好,明儿我拿去和太后一起商量商量,这珠子做什么才好看,太后一定比我有主意。”林秀儿托起手掌,光晕流转,仿佛手里托着一颗明月。 :“陛下,哪来的?” 夏炽轻轻摇着扇子:“骁勇侯孙燚攻破北邙王城,从王庭里抢来的,前日送了好几十车的战利品,都放进内库里了,你要是得闲,自己去挑挑,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林秀儿峨眉微蹙,挑眼瞧了夏炽一眼,夏炽眼睛注视着她手里的珠子,并没有察觉她的神色。 前些日子,林夫人进宫陪了林秀儿一天,说了些家长里短和民间传言,话有些重,压在林秀儿心里。女人有了身孕,再是天真浪漫,也会有了些心事。 :“陛下,前些日子传骁勇侯大破北邙王城,是真的?” :“是啊,真的,有正式公文,瞧,这么多缴获也送回来了,若不是抢了北邙王城,哪里能有这么多战利品啊。”夏炽扇子摇快了些,笑容轻快。 第975章 太后和皇帝 林秀儿清了清嗓子,:“去,去给陛下煮碗银耳莲子羹来,秋燥,润肺。” 身边负责伺候的宫女云裳应了一声,轻步走了出去,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煮碗银耳莲子羹,那就是皇后娘娘的托词,皇后娘娘有贴己话要与陛下说。 小宝子也机灵,跟着宫女云裳走了出去,顺手还掩上了房门。 :“咦,秀儿,你这是有话要说?”夏炽轻摇折扇,笑呵呵的,眼里却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陛下,臣妾,臣妾。。。”林秀儿小脸都要憋红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个女子还是太单纯,单纯的不知道怎么在背后议论他人。 夏炽牵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调笑道:“秀儿居然也有心事了,这要做娘亲的人,确实不一样咯。有事说,一切,朕为你做主。” 林秀儿抚摸着肚子,七个多月的身孕,小腹已经隆起的厉害,胎儿在肚子里微微动了一下,这小生命的微微一动,似乎给了林秀儿勇气。 :“陛下,臣妾听说,民间里,民间里有人说,说骁勇侯是天命神将,气运之子,臣妾有些不解。”林秀儿吞吞吐吐的说着话,眼睛低垂,都不敢看夏炽一眼,做了亏心事似得。 夏炽瞧着光洁的额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小巧秀气的鼻子翕动,呼吸都有些急促,一副紧张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 手里的折扇帮着林秀儿打着风,从怀里掏出手巾为林秀儿擦拭额上的汗水,:“秀儿长大了呀,,也开始关心这些事了。” 刘秀儿从手巾下露出清纯的眼睛,着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才不关心这些事呢。” 又垂下头去:“臣妾,臣妾只是听了不开心嘛,气运之子这个话,怎么能用在别人身上,只有陛下才能担得起嘛。” 夏炽爱怜的在林秀儿鼻子上轻轻挂了一下:“你都说了,是民间传言,那就仅仅是传言而已,当不得真的。” :“哦,陛下说没事,那就没事,臣妾都不知道这话要和谁说,娘说,宫里人多,皇后应该少说多听。”林秀儿对夏炽是完全无条件的信赖,她喜欢这个男人,都说皇帝应该沉默寡言,不怒自威,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那种皇帝的威严,对她总是宠爱有加。 :“这就对了嘛,有事情,和我说啊,我是你的男人,是孩子的爹,咱们是一家人。”夏炽并没有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笑眯眯的打趣道。 :“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着身子,给朕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知道不?” 林秀儿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哦,臣妾知道了。”又抬起头:“陛下,臣妾就是好奇才问这么一声,没有别的意思。” 夏炽依旧很耐心的笑着:“我知道,是前些日子,母亲大人来宫里陪你和你提了一嘴,瞧你,多大点事,还期期艾艾的不好意思说。” :“嗯,是娘亲告诉我的,娘亲说,外面传的太玄乎了。她听了也不高兴。”林秀儿有点委屈,又有点释怀。眼前这个男人说没事,那就没事。 陪着林秀儿进了晚膳,夏炽才离开淑宁宫。 夜风轻拂,吹去白日的燥热,夏炽板着脸,小宝子提着灯笼,躬着腰,走在夏炽身前侧面照亮道路,他不敢做声,他知道陛下现在火大的很。 :“走,去见太后。”夏炽哼了一声。 慈宁宫内,太后寝室,李太后一眼就看出夏炽心气不顺,也不着急问,让宫女端来一碗清凉解暑的银耳羹:“来,喝一碗,降降火。” 夏炽毫无形象的口喝完,抬手:“再给我一碗,热。” 宫女又端来一碗,夏炽又是口喝完,往椅子后一靠,长长吐了口气。 李太后轻描淡写挥挥手,宫女们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气鼓鼓的像个蛤蟆,谁又惹你了?”李太后哄孩子一样问。 夏炽摸了摸肚子,又不愿意多说:“没谁。” :“听说你从皇后那里来的?秀儿惹你生气了?不应该啊,秀儿那性子,单纯的可爱,她能惹你生什么气。” 屋子里点着香,淡雅幽静,李太后的话语也是祥和宁静,仿佛不带人烟烟火。让夏炽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秀儿的母亲前几日来,估计在秀儿面前说了些民间传言,秀儿担心,刚才问了我。” :“这些人,真的以为我还是个孩子吗?我承受过的苦难,他们承受过吗?一个个好像为我着想,实际上,还不都是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 :“他们想的到的,难道我就想不到吗?一天天一个个咋咋呼呼的,看着聪明,都是一群蠢货。” :“读书都读成傻子了,一个个看不清楚形势吗?我就不信了,偌大的大夏,这么多所谓的明白人,做事情,徐徐图之都不懂?” :“破了北邙王城,就以为北邙没了威胁?大夏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一个个就以为天下太平了。” 夏炽一口气说了许多,说是发泄,不如说是找个人倾诉,这世界上,唯一能让他完全信任的,只有与他一起经历过至暗时刻的李太后。 李太后安安稳稳的坐着,安安静静的听着夏炽发泄心中的不满,作为母亲,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她也明白,夏炽面临的压力来自哪里。 烛光下,两个人都沉默着。李太后也不会主动去深究原因,夏炽也不会去说的更深,这是母子二人之间的默契。 许久后,李太后心平气和的开口:“太医说,秀儿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这次送回来的缴获,有没有上了年份的人参,准备一些。” :“有,千年人参有两颗,明日我叫人取来给母后。”夏炽声音也变的平和。 :“好。” 李太后想了想又说道:“秀儿肚子里的孩子,是重中之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去影响她。” :“知道了,母后。” 第976章 一家子淳朴人 一早,林夫人被请入宫里,到了慈宁宫,说是太后还有些事,让她在偏房等一等,这一等,就等到午后。 宫女给林夫人送了些饭菜,林夫人等的心慌意乱,忐忑不安,哪有什么心情吃饭,喝了碗汤,就没了胃口,这一等,又到了傍晚。 林夫人已然满头汗水,今日进宫,穿的又正式严谨,坐在偏房里不敢乱动,汗水早就打乱了妆容,衣裳都湿了几回。 宫女们安静的脚步声,让屋子里显得格外寂静,林夫人从最初的心乱心慌,已经变成此刻的惊恐不安。 越是无人打扰,越是容易胡思乱想。 终于,一名宫女神色严肃的走进屋子:“林夫人,太后有请。” 再一起身,林夫人脚下发软,几乎站不稳身子。 每近一步,林夫人心就跳的快了一分,她笼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掐着手心,维持面子上的镇静,却连宫女说话都没有听见。 :“林夫人,林夫人。”宫女轻轻拍了拍林夫人的小臂,林夫人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整个身子都剧烈抖动一下。无神的看向宫女。 :“林夫人,太后请您自己进去。”宫女指了指门口。 林夫人反应过来,强作镇定:‘好,好,好。’ 屋里点了灯烛,太后若无其事的对着镜子卸妆,林夫人怯怯的喊了一声:“臣妾林氏拜见太后。” :“免礼,坐。”太后转过身来,笑意盈然:“今天事儿多,怠慢了林夫人。” 林夫人哪里敢说什么,连连摇头,强笑道:“不碍的,不碍的。” 太后和林夫人寒暄了几句,林夫人不知道太后召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就现在形势来看,似乎并没有太大恶意,心也缓缓平静下来。 过了晚膳时间,太后也没有说要给林夫人备膳,林夫人整整一日就吃了一碗汤,又惊又吓,此时头脑昏昏沉沉,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陪着说话,冷汗一阵阵的冒了出来。 李太后看出林夫人这时候面无血色,口唇发白,想了想,招呼一声:“来人,给林夫人取碗燕窝来。” 林夫人端着燕窝,小勺子一点点的送到嘴里,好歹有这碗燕窝垫了垫肚子,身子有了点气力。 :“林夫人,秀儿还有两个月就生产了,太医说她年纪毕竟小了些,这段时间呢,要好好养胎,不能动气,不能焦虑。” 林夫人连连点头:“太后说的对,太后说的对。” :“这是陛下第一个子嗣,太医说了,是一个麟儿,那也就是大夏未来的储君,这是至关重要的大事,秀儿身上,责任可重,咱们这些做爹娘的,可是要为孩儿们多着想啊。” 林夫人还是没有明白太后的意思,看着太后,连声应是,太后看见林夫人眼中清澈的愚蠢,心里不禁轻叹一声。干脆把话说的直白一些 :“咱们女子呢,就好好的相夫教子,不要去操心男人们那些事,男人们的心思,咱们女子也摸不清楚,何必自寻烦恼呢。林夫人,你说是?” :“是是,太后说的是。”林夫人再是不谙事理,这时候,也多少听出来太后的言下之意,这是在敲打自己呢,敲打自己不该和秀儿说那些话。 太后看林夫人终于开了窍,心里也是长出一口气,难怪都说林允文迂腐呆板,原来这一家子都是这么。。。这么淳朴呢。 林夫人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林允文书房还亮着灯,推门进去,林允文正在写字,听到动静,头也没抬一下:“和太后有这么多话说,这时候才回来。秀儿身子还好?” 林夫人步履艰难的走进书房,精神和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勉强扶着椅子坐下,小声的抽泣起来。 :“怎么了,夫人?”林允文和老妻几十年,感情深厚,见夫人如此失态,丢在毛笔,急走两步,来到林夫人面前:“发生什么事了?,秀儿出事了?” 林夫人哭的花容失色,妆容尽毁,抽抽搭搭的摇头:“秀儿没事,秀儿没事。” :“那你哭什么?”林允文劝了几句,又去打湿了手巾,递给林夫人擦拭眼泪:“有事你就说嘛,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林夫人拿着手巾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把在太后这一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无一遗漏地说了一遍。 林允文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情大变,大汗淋漓。 这对母仪天下端庄大度的李太后来说,她今日的这种举动,几乎就是赤裸裸地表示对自家的不满。 对于李太后,朝廷众臣对其都怀有深深的敬意。当年,陛下身处困境,李太后全心全意地呵护着年幼的陛下。陛下登基后,太后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隐入后宫,不过问政事,也绝不干涉朝政。她这种淡泊名利、顾全大局的行为,众臣都敬佩不已。 林允文眉头紧皱,他委实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自认自己是全心全意的为了皇家的尊严和未来,才会辗转委婉地表达自己顾虑,可是现在看来,一番好心付诸东流水。 林夫人抽泣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若是秀儿惹怒了太后,惹怒了陛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深宫里,无依无靠,可要怎么活下去啊。”林夫人说到此处,越想越伤心,几欲嚎啕大哭。 :“不碍事,不碍事,明日,明日我自去寻陛下请罪,是我多虑,是我多心了。”林允文劝着林夫人,自己内心一片惘然。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作为臣子,有不利于陛下的传闻,难道不该禀告陛下吗? :‘都怨你,林允文,你个书呆子,就做好你自己就行了,皇家的事,本就不应该你操心。你也不想想,那些身居要职,掌管天下的官员们为什么不去陛下前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又何德何能,轮到你去说?你,你,人家这是拿你当刀使呢,亏你还自以为聪明!” :“林允文,我告诉你,若是因为你连累了我秀儿,惹了我家秀儿不开心,我,我,我饶不了你!” 林夫人想起这一日受到的屈辱,更是悲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红肿着眼睛,对着林允文一通发作。 :“夫人夫人息怒,为夫,为夫也是一番好意啊。”林允文哪里还解释的清楚。 第977章 养孩子难不难 王晋勇溜溜达达一身酒气的走进李砚家里,李砚抱着小娃娃李欢晒太阳。 李欢这个名字是曲先生取的,起这个名字,被刘老院长取笑了多日,笑骂曲先生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结果给这几个孩子起的名字一个比一个俗气,孙乐,李欢,不行就换自己来。 不过这名字李砚喜欢,俏俏喜欢,李光奇也喜欢,曲先生于是在刘老院长面前翘起了胡子:“大道至简,衍化至繁,万法归一,你不懂,读书多了不开悟,那都是假读书。”倒是气的刘老院长大骂孺子不可教也。 :“勇哥?”李砚惊讶的喊了一声,抱着李欢迎上去。 :“哈哈,想不到我不请自到?你回来这么久,都不去找我,怎么了,看你勇哥现在落魄了,不屑来往了?”王晋勇一张嘴,一股浓烈的宿醉的酒气扑面而来,小娃娃李欢嘴一张,嗷嗷大哭起来。 :“你儿子?白白胖胖的真可爱,比你可俊多了。”王晋勇伸手在李欢白嫩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李欢哭的更厉害些了。 王晋勇缩回手,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咦,这小爷们,怎么这么爱哭,阿蛮的儿子小时候可比你儿子勇敢多了。” 李砚转过身去,将手里娃娃递给闻声赶来的婆子手里,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孩子抱走。 :“勇哥,坐,我给你沏茶。”李砚恭敬的招呼王晋勇在院子树荫下坐下。 王晋勇坐下,左右打量了一番:“陛下不是赐了你个将军府吗?怎么还不搬过去呢?那可是在东街上呢,往来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们,可比你这小破院子来的强。” 李砚不做声,沏了茶,送到王晋勇手里:“勇哥,我回来时候阿蛮交代过了,身份敏感,去哪都有可能是祸害。” :“哈哈,阿蛮一向胆大包天,什么时候也成了这种迂腐之人。这人啊,官当的越大,毛病越多。”王晋勇哈哈大笑,笑的一脸愤懑。 李砚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更显狭长,冷静的看着王晋勇。 王铁头故去,按规定,王晋勇要守孝三年,三年时间里,孙燚和李砚等人在边军混的风生水起,名声大噪,而这个当年的大哥,却陷入寂寂无名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四十岁不到的热血汉子,曾经的大夏军神王铁头的儿子,硬生生被生活磨成一个借酒消愁的酒鬼。 :“你爹呢,不是说你爹也回来了吗?怎么,躲着我呢?老上司来了,都不出来见一面吗?”王晋勇见李砚不接自己的话,又东张西望的吆喝起来。 李砚淡淡的说:“勇哥,我爹带着兵住在城外军营,晚上才能回来。” :“哦,晚上,晚上才能回来。。。。”王晋勇仿佛自言自语似得,说的口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你们父子真行啊,回来了,也不找我说说话,喝喝酒。” :“把咱们的交情都忘了?”王晋勇眼珠子发红,瞪着李砚。 :“我爹现在还是旅副,旅旗的职位是空的。你的三千兄弟,三千黑甲骑,原封不动。阿蛮不许动。”李砚依然很冷静。 王晋勇呆滞了一下,自己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仰头一口,茶水从嘴角溢出来,染湿了乱糟糟的胡须。 :“妈的,喝多了。酒没醒,回去睡一觉。”王晋勇起身就要走。 李砚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在我这里睡,晚上我爹回来,喝酒。” 王晋勇身子僵直片刻,转过头来,死死望着李砚,李砚毫无惧色的看着他:“勇哥。” 王晋勇眼眶一红,又扭过身去,手臂用力挣了一下:“妈的,老子一身臭死了,回去洗个澡,换个衣裳,晚上再来找你。” 李砚抓着他的手臂不松开:“我爹的衣裳你能穿,我给你打水洗澡,睡我爹的房间。” :“草,老子又不是你爹。”王晋勇没有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骂一声,却没有再奋力挣脱。 :“你是我哥。” 王晋勇扭过头来,像是要看清楚李砚的眼神,李砚狭长的眼眸挑了起来,严肃又真诚。 :“特么的,行,老子今天听你的!”王晋勇胸口起伏,吐出一口气,恶狠狠的说道。 李砚抿紧嘴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笑意。 门外人影闪过,中年汉子刑兵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如释重负的走入街上的人群里,很快消失不见。 洗了澡,好好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的王晋勇眼睛还有些红,红的还有些肿,走出门外,李砚又抱着李欢在院子里逗弄,见王晋勇出来,招呼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事似得,把襁褓往王晋勇怀里一放,转身就走:“你帮我抱一会,我交代他们去买菜买酒。” :“喝啥酒?青禾,还是胡伶醉?” 王晋勇怀里突然多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啊?”又猛然觉察自己声音大了,放低声音:“哈?我,我不会哄孩子啊。” 李砚头也不回:“抱着就好。我儿子比孙乐勇敢。” 这男人的好胜心,无时无刻,无所不在。 王晋勇手足僵硬,手里的小东西软软的,不敢动,不敢迈步,他贴着门口缓慢的坐了下来,坐在门槛上。 襁褓里的白胖娃娃,小娃娃嘴角吐着奶泡,像是刚吃饱了肚子,好奇的盯着王晋勇,不哭不闹,大眼睛晶莹剔透,清纯无邪 ,自己萎靡憔悴枯黄的一张脸倒映在那宝石般的眼睛里,简直就是一种玷污。 王晋勇心生惭愧,无地自容。 下人提着一个篮子出了门,李砚从厨房里出来,走到 王晋勇身边,靠着墙,也不接过王晋勇手里的娃娃,就这样默默的看着。 :“养孩子难不难?”王晋勇小声的问,语气里隐约带着点小小的期待。 李砚琢磨了一下,回答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逗他玩,其他时候,都是他娘亲带着他。” 王晋勇扭头看了眼李砚,李砚有些臊眉耷眼的。 :“切~~~~不负责任的男人。” 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里,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守着一个懵懂的小娃娃,霞光映红了两人的脸。 第978章 送你一程 王晋勇不明白自己只是抱了小李欢一个时辰不到,手臂就像是打了一场恶战后的酸软,李砚深有体会,却又无法解释。 晚上的酒,王晋勇喝的很有分寸,以至于才赶回来的李光奇还以为王晋勇如今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王晋勇偷眼看着李砚,为上午发酒疯的行为还有些惭愧,李砚埋头吃菜,在他爹面前,他就是个老实孩子。 :“李叔,李砚,这次回来,准备什么时候回北疆?” :“阿蛮给我半个月时间,过几天就得回去了。” 王晋勇吃了一口菜,:“早点回去好,金陵是个是非之地,呆久了,麻烦也会多起来。” :“嗯?什么是非?我就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出去。”李砚不解。 王晋勇呵呵一笑,意味深长:“你知道不知道外面把你传成啥样了?智勇双全,举世无双,摧城拔寨,直捣黄龙,名副其实的大夏第一战将。” 李光奇笑道:“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吗?” “李叔,你就不曾耳闻?传言可比我说的夸张多了,声势比去年的镇北口大捷还要浩大,街头巷尾,酒肆茶坊,现在没有人说阿蛮多厉害了,全是一口一个李将军。”王晋勇举起酒杯浅浅小尝一口,视线却从杯檐上翻过去,窥视了一眼李家父子的表情。 李光奇眉头微微一皱,光亮的额头多了好几条皱纹,稍一沉吟,目光看向李砚:“嘶~~~~~这不好。” 李砚也放下筷子,严肃的看了王晋勇一眼:“挑拨离间?” :“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真是馋你这顿酒?还是看你帅不帅?”王晋勇看出两个人似乎完全不知情,也觉得奇怪:“不是,这传言自你进城就开始了,这么些天,传的沸沸扬扬,你就真没有听说?” :“我回来没出过门。”李砚义正言辞道,很有一个守家狗的觉悟。 :“曲先生就没有找你说过这些事?” :“没有,我回来后就是进城当天交了差去看了他一次。他给我儿子起了个名字。” :“啥名字?” :“李欢,欢乐的欢。” :“孙乐?李欢?嘿。。。曲先生真有文采。”王晋勇笑呵呵的叨叨了一声。 :“挺好,我喜欢。”李砚毫不掩饰得意:“以后你儿子可以叫王喜。不过你要快,否则这名字就会被别人占用了。” :“停停停,谁和你讨论这个了。你现在不想想这挑拨离间的事?” 李砚眉毛舒展:“不用,反正过几天我就回去了。随便他们怎么说。这种事,总是少不了的,不是冲我,是冲阿蛮去的。” 王晋勇端起酒杯想要一饮而尽,举到唇边忍住了,还是浅尝一口,酒杯捏在手里把玩,像是开玩笑似得“其实有些话传的也没错,别人不知道,我王晋勇还是知道的,你和阿蛮两个,本来就是伯仲之间。只不过,那家伙性子比你热血,比你招人喜欢。” 李光奇附和道:“那家伙从小就有大哥风范,与生俱来的性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儿不服气?”王晋勇嘴角含笑的问。 李砚又拿起筷子,挑了一块八宝鸭吃了:“他总是说这鸭子好吃,我就不觉得有多好吃。” 王晋勇看看李砚,看看盘子里的鸭子,又看看李砚,突然大笑道:“嘿,你小子,还会和老子语带双关了。” :“勇哥,你还准备回边军吗?”李砚没有接他的话头,反问道。 :“回!守孝一过,我就回去。老子在这里快憋疯了。” :“嗯,那就回去,边军兄弟们还是简单些,没有这里这么多尔虞我诈。”李砚低着头,话里有话。 王晋勇没有反驳,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回去,回简单的地方去。” 听着两人说话,李光奇额上的皱纹更加深刻。 后面的酒,喝的斯文,喝的不热闹,不热闹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王晋勇辞别李光奇和李砚,出了门走出两步,又调转头,回到李砚面前,给他整了整衣裳,淡淡说道:“没事就早点回去,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大家都注视着你,不是好事。” :“知道,勇哥。保重,勇哥。” 李家父子两人站在门口,王晋勇的背影有些落寞,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李砚沏了热茶,李光奇发了一会儿呆:“他有很重的心事。” :“嗯,他今日是受人之托而来。” 李光奇一抬头,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说了?” 李砚抿了抿嘴唇:“没,我猜的。” :“猜的?不过你可能没有猜错。” :“就是不知道谁能使唤的动他,一般人,没有这本事。”李砚两道剑眉拧在一起,身子贴在椅子上,仰头望向夜空,月朗星疏,他想的有些远了。 :“你们表现的太优秀了,优秀的让人意外,从上到下,从百姓到天子,都意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回去告诉阿蛮,要学会收敛。”李光奇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头发,当爹的,操不完的心。 :“爹,我们该走了,金陵不适长留,勇哥今日是来提醒我的,再呆下去,不知道下次来找我喝酒谈心的人会是谁了。” 李光奇稍作思索:“嗯,也行,那就走。明日就去兵部辞行,你和俏俏好好解释一下,她能体谅你的。” 王晋勇今夜酒喝的不多,风一吹,却也有些晕头转向,灯笼烛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绚丽夜景,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夜风里弥漫着各种酒气胭脂香味和放荡的声音,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老王,一个人独行,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一人自身后赶来,拍了拍王晋勇的肩膀。 王晋勇侧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并不熟悉,但又似曾相识,不在意的回答道:“刚喝了酒,回家歇息去。” 那人搭着王晋勇的肩膀:“诶,看你走路都不稳了,不如我送你一程?” 王晋勇酒意上翻,侧了侧身子:“你是谁?不用了,我自己回得去。” :“哎呀,醉成这样子,你哪里还能找到回家的路,还是我送你一程。”那人轻笑着说道,王晋勇正待说话,心口忽然一凉,那人的手倏然收回袖内:“安心上路。” 王晋勇伸手想要抓住那人,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眼见着那个身影从面前越走越远,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 他踉跄两步,扶住街边一棵树,张张嘴,一缕血从唇边溢了出来。 :“妈的,初秋而已,这么冷。”王晋勇最后一丝念头。 第979章 请李将军配合 兵马司巡街小旗高三万大呼倒霉,好死不死,在路边树下发现一个醉鬼,本来看他衣着还有些讲究,想要上去摸点好处,却不想一摸下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死人。 摸到死人,这个晚上自然就不好偷懒了,将尸体抬到兵马司,天色这么晚,又惊动了值夜的上司,挨了一通臭骂,又去请仵作,仵作睡着了,被吵醒,高三万又挨了一顿臭骂,这一晚上,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仵作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检查尸体,脱去衣裳,却发现死者全身无伤,就胸口有一小孔,为锐器所伤,也是身上唯一伤口,致命伤口。 :“啧啧啧,好手段,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快的手法了,三四根肋骨间刺入,伤口处直进直出,平整顺滑,就是一刀致命。不对,不是刀,是类似于峨眉刺那样的针状锐器。好手段,好手段。”仵作来了精神,赞不绝口。 :“你的意思是仇杀?”高三万苦着脸。 :“废话,能使出这种手段的人,难道还当街杀人抢劫啊?犯不上。”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人?” 仵作开始仔细查看尸身:“四十来岁,肌肉发达,两股之间似有陈旧疤痕,双腿呈八字,右手有茧,虎口厚实,长期练刀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个骑兵?马匪?” 高三万傻了眼:“骑兵?马匪?” 仵作又拿起从尸首身上脱下来的衣裳,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你在他身上有什么发现吗?” 高三万摇摇头,一脸愁闷:“没有。” :“嗯,衣裳质量还不错,应该有点家境,不过没有任何东西证明身份,明儿通知稽密司的人来看一眼,这属于他们的管辖。” 死了人,又是死在杀手手里,这种事在金陵城内已经很少发生,天亮了没多久,兵马司就派人通知了稽密司,江湖人氏的仇杀,基本由稽密司的人负责,兵马司可伺候不了那些飞檐走壁的江湖好汉们。 稽密司的人只看了一眼,为首的小旗只丢下一句话就匆忙离去:“看好尸体,任何人不得接近,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在天子脚下,稽密司的人做事还是比较谨慎,先是去了王宅,结果得到的消息是王晋勇昨日一早就离开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稽密司小旗心里几乎可以断定,那尸首就是王晋勇,当年王晋勇回来,稽密司的人可是监视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长相,太熟悉了。 消息迅速一层层传递到古昼川的耳边,古昼川脸色瞬间黑了,这王晋勇的身份太敏感,守孝三年,眼见着三年期满,却被人杀死在路边,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大到稽密司自己都未必能扛的下来。 大麻烦,大麻烦啊。古昼川喝道:“去查,查清楚他的行踪。查到了立刻回来告诉我。” 夏炽中午小寐片刻,醒来,洗过脸,喝了杯茶,小宝子才小声说道:“陛下,古昼川大人求见,宫外候着。” :“嗯?朕没有召他,他怎么来了。叫他进来。”夏炽有些意外。 古昼川躬着腰走进御书房,话没说两句,夏炽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咆哮着:“放肆!放肆!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天子脚下,居然敢刺杀军中将领,吃了豹子胆了?” :“去查!去查!无论牵扯到谁,都给朕查明白!” 难怪夏炽这么愤怒,朝中稍微平稳下来,又出此大事,不用说,这事查下去,又要搞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古昼川俯下身去:“陛下,臣已查明,昨日王将军在平北将军李砚府上呆了整整一天,上午去的,晚上才出的门,这些都有人证。出门后在距离李府两里外的须水街被刺杀身亡。” :“嗯?平北将军李砚府上待了一天?又牵扯到李将军身上?好好好,好手段,好胆识,挑衅朕,挑衅朕的大夏?” :“这件事,朕交给你了,你负责!一会儿我给兵马司,刑部下旨,让他们无条件配合你稽密司。古大人,我要真相,别让朕失望。”夏炽很快恢复理智,语气缓和许多。 :“臣领旨。臣定当查明真相。”古昼川领命而去。 金陵城东街大夏书院旁边,有一家专卖苏玉笺的店子,生意极好,苏玉笺店子隔了几个店铺,有一家春回药坊。 春回药坊后院,江白脸色又青又白的像死人一样:“再说一遍,谁,谁死了?” :“稽密司的消息,死的是王晋勇。昨晚从李砚家出来,在须水街被杀,心口为锐器所伤,尸体在兵马司。”老黄知道江白和王晋勇交情深厚,说话的声调很沉。 江白直愣愣盯着老黄,眼睛却越来越红:“又和李砚扯上关系了?” :“是,说是昨日在李砚家里呆了一整天,晚上与李砚,李光奇一起喝了酒,夜深才离开。” :“为什么会是王晋勇?他守孝三年,大门不出,与世无争,没听说他和谁有恩怨,为什么会杀他?”江白喃喃自语。 老黄又说道:“仵作老何说,凶手手法干净利落,是个老手。如果是雇佣的,那价格一定不低。我已经安排兄弟们去查了。稽密司现在也暗地里在调查。” :“这件事不简单,叫兄弟们小心点。”江白下意识的交代了一声。 :“属下明白。” :“李砚呢?” :“ 他还在家里,我估计他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稽密司肯定会去找他。毕竟,他是最后见到王晋勇的人。” 江白额上青筋乱蹦:“你去,去查查江湖上那号人物手法相似。查到后不要轻易妄动,及时通知我。” 老黄应了声,走了出去。 江白在原地坐了许久,王晋勇玩世不恭的赖皮样子在他眼前不断浮现,上一次见他,他还叫嚣着等孝期满了,要去北疆快意恩仇,却不想就此天人相隔,生离死别。 这件事,牵扯到王晋勇和李砚,不可能瞒着孙燚,以他对王铁头的承诺,与王晋勇的交情,不出意外的,金陵又将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时候,李砚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心逗弄着怀里的李欢。古昼川带着一群稽密司的探子,敲响了他的家门。 :“李将军,我是稽密司古昼川,奉陛下旨意,有件命案,需要李将军配合。”古昼川对抱着襁褓,一脸茫然的李砚说道。 第980章 熟人作案 古昼川坐在李砚对面,李砚的表情在听到王晋勇死讯时候,有那么一刻的惊怒,惊怒化作悲伤,悲伤迅速沉没,表情变得淡然冷漠,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又再睁开,狭长的眼眸半开半阖,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厉色。 古昼川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鼻尖似乎嗅到浓烈的血腥味道,铺天盖地而来,自己仿佛陷入一片粘稠腥臭的血海之中。 :“我能去看看他的尸体吗?”李砚一字一字说的缓慢坚决。 :“嗯,嗯,可以,可以去看。”古昼川幡然醒悟道。 :“不过李将军,我是奉圣旨而来,想来询问一下,昨日王晋勇在你家,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李砚语气平静的像是北疆的冰雪:“没有,就是喝酒叙旧,酒也没有多喝。” 古昼川沉吟道:“我知道,你和王晋勇之前关系不错,只是你和孙副帅回来金陵,似乎并没有什么往来,是有什么矛盾吗?” :“戍边大将不与朝臣交好,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李砚的回答直白简洁, 让古昼川一时间无话可回。 :“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就带我去见见他。”面对大夏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稽密司,李砚表现出来的冷淡,让古昼川身身后的几个探子鼓起眼睛,忿忿不平。 :“好,李将军,今日就问这些,不过李将军您也知道,王晋勇的死,很有古怪,日后少不得还需要李将军您配合我们的办案,少不得还得继续打扰你,所以在此案结束之前,您暂时不能离开金陵。稍后兵部会给您下命令的。”古昼川浑不在意李砚的态度,站起身来,说话还是客客气气。 李砚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看了古昼川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古昼川当做没有看见李砚这么不礼貌的举动,招招手:“小林,你陪李将军去见见王晋勇。李将军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你自己做不了主,回来问我。” :“明白。” 李砚和俏俏交代了两句,转身就走,走至门房处,大钟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农打扮,拖拉着一双布鞋,跟在他身边。 :“李将军,只允许你一人去看,没有说可以带外人。”小林三十岁出头,是古昼川贴身之人,平日里仗着这个身份,多数人对其都恭敬有加,今日见李砚丝毫不给古昼川面子,本来就憋着火,现在正好借题发挥。 :“带路!”李砚连句解释都没有。 :“李将军,这里是金陵,要守~~~~呃~~~~~”小林话说一半,脖子一痛,身子拔高几尺,大钟先生单手捏住他的后脖颈,将他提道双脚离地,瓮声瓮气:“带路!” 小林自认为自己也算稽密司一把好手,否则也混不到给古昼川做贴身护卫,却不料被这么个糟老头子提着脖子,全无反抗之力。 :“呃呃呃。。。带路,我,我带路!”小林面红耳赤,双眼突出,挣扎道。 这一路上,小林在前方带路,老老实实,背后似乎始终有一双随时都能捏死他的手,威胁着他。 李砚看着王晋勇铁青的脸,有些失真的陌生感。天气热,虽然屋子里临时搞了些冰块降温,但是尸体都有些浮肿。 大钟先生前后翻看了王晋勇的尸体,点点头,对李砚说到:“仵作的验尸报告没差错,锐器入心,一刀毙命,是老手干的,这种人,或者这种案件,一定会有记录。” :“还有,这个刀口入体的角度判断,凶手应该是与王晋勇站在并排,右手持刀,刺入胸口,不是面对面站立的姿势。” :“并排?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认识的人?” 大钟先生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王晋勇好歹也是练家子,昨日你说喝酒不多,若不是熟人,很难一刀致命,这个刀口的角度很小,两根肋骨间,不光手稳,也应该是出其不意。” 小林躲在一边,耳朵竖的很高,大钟先生说的话,每一句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大钟先生说话也没有故意遮掩,像是借此机会,说给稽密司听。 :“诶,你来。”李砚招手,让小林过来,他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林银票的面额是一千两,小林眼前一亮。 下一刻听见李砚冰冷的声音:“多买冰块,冻起来,不要腐了。否则等某人回来,见不到完整尸身,你就完了,古昼川保不住你。” 不等小林做出回应,李砚和大钟先生转身就走。 小林愣了愣,转身也跑了出去。这夏天快要结束,家家户户存的冰都不多了,若是自己手脚慢了,还真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他听得出李砚话语里的威胁,他也知道,李砚说的某人是谁,如果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真的回来了,古昼川肯定保不住他这个小喽啰,当年二品三品朝廷大员都被他杀的人头滚滚,自己又算哪根葱。 :“后面有人跟着。”大钟先生走到半路提醒一声。 李砚不动声色:“跟着,我们回家。这件事,我处理不了,等阿蛮回来。” 大钟先生挠挠头:“真他妈奇怪,杀他做什么,他现在哪有危害。” :“呵呵,都以为北邙人不堪一击,我们才能破了北邙王城,危机解除,这边军可有可无了。”李砚虽然平日里很少对时政发表看法,并不代表他看不懂局势。 这又是有人要拿孙燚和自己做文章,李砚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就算一时半会弄不倒你,总能给你身上泼点脏水,陛下天天听到关于你的事纠缠不清,时间久了,自然也会烦了。 大钟先生无奈哼了一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回金陵,在安西城那日子过得多自在。” 李砚不敢反驳大钟先生,只能呵呵轻笑几声。 这一日,有两支商队出了金陵城,才离开卫兵视线,就有数骑脱离队伍,疾驰而走。 王铁头的独子王晋勇死于暗杀,陛下为此都大发雷霆,严令兵马司,刑部,稽密司一起查处此案,这消息在朝臣中迅速传播开来。 有人急,有人喜,有人叹息,有人得意。 有人躲在暗处,冷眼旁观。 第981章 刑部赵侍郎 兵马司的士兵,刑部的捕快,稽密司的探子一起动作起来,金陵城内最先动荡起来的,又是混迹在三教九流里,那些捞偏门,走黑道的江湖人物。 金陵城内有点江湖背景的人物,才刚刚过了三两年的好日子,又被翻了个底朝天,兵马司,刑部的牢房里装满了人,严刑拷打之下,哭爹喊娘惨叫求饶,又哪有一点江湖豪杰的气概。 别看这些江湖混混在百姓面前骄横跋扈,目空一切,可是在官府面前,又是那么逆来顺受,委曲求全。 刑部尚书高山枝也恼火的很,四五天过去了,鸡毛蒜皮的事翻出了不少,关于杀手的正经线索一点都找不到,凶手人间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刑部的老吏们翻了近二十年的陈年案卷,这样的作案手法不过只有四起,最后一次,被杀死的是稽密司的一名暗谍头子。 就当时来说,稽密司在周三手里,正是风头最盛风生水起的时候,朝野,江湖都屈服在稽密司淫威之下,即便这样,周三大发雷霆,稽密司上下齐动,查了好些年,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陛下早朝的时候又追问起案件调查结果,连带着他这个刑部尚书都挨了一顿训斥。 兵马司的林昆生更是倒霉,差点儿被革职查办,他也是运气不好,本来也就是维持京城治安秩序,办理这种凶杀案,本就不是他兵马司的擅长。高山枝明白,陛下这是要杀鸡儆猴呢。 回过头来想想,高山枝隐约有些奇怪,王晋勇虽然是王铁头的独子,但是王铁头也死了好两年,他在家守孝,无职无权,杀了他,意义何在?真要像现在大家猜测一样,把这事和新晋平北将军李砚扯上关系,未免也太牵强。 不过,不过最近坊间关于李砚的传言,又不得不让高山枝怀疑,这两件事,似乎又有些许关系,难道,真是针对李砚的阴谋?目的呢? :“大人,稽密司古大人和兵马司林大人来了。”一名刑部主簿匆匆赶来通报。 :“让他们进来,顺便去请赵谦过来。” 两人走进来,林昆生一脸生无可恋,古昼川则心平气和,只是那脚步略为浮躁,出卖了他的内心焦灼。 一名小吏奉上茶,三人坐定,只一会儿,左侍郎赵谦匆匆赶来,一眼看见坐在书房里的古昼川和林昆山,赵谦心里一个咯噔,不及多想,抱拳道:“高大人,有事找我?” :“老赵,坐,坐。坐下说。” 赵谦与古昼川,林昆生拱手打了个招呼,回身坐下,心里敲起鼓来,妈的,这阵仗,是要把王晋勇的命案交到我手里了?这不是连累老子吗,几天时间里,一点线索没有,赵谦明白这就是个坑,一不小心,自己这辈子就要被坑进去了。 古昼川开门见山道:“高大人,我听说你刑部有过关于这种杀人手法的卷宗,不知你刑部,有没有找到新的线索?咱们三家奉旨办案,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要精诚合作才好。” 高山枝轻轻摊手,故作轻松:“古大人,我刑部要是有线索,今日也不会让陛下骂个狗血喷头了。” :“两位大人,想想办法,我,我是真扛不住了,下次再上朝,我估计,我估计就得去高大人牢狱里去报道了。”林昆生说的可怜。 :“那我说个事,你们听听,分析一下。”古昼川要说话。 高山枝招呼赵谦一声:“赵侍郎,你也仔细听听古大人说什么,陛下要求这个案子需要专人负责,赵侍郎你是刑部老人,有经验,有水平,这案子,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见赵谦要说话,高山枝摆手示意让自己把话说完:“你放心,刑部的一切力量无条件支持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今日我也和陛下说过了,陛下允了。” 这最后一句陛下允了,把赵谦嘴边的话生生地憋了回去,陛下都允了,赵谦还能找出什么借口。 高山枝一脸诚挚微笑着,仿佛对赵谦接手这个案子很是放心,瞧着赵谦一张苦脸,心里暗笑:“你不是想借着女儿上位?你上位了,我要何去何从?哼哼。” :“臣一定不负陛下期待,尽快破案。还我大夏盛世太平。”赵谦欠了欠身子,拱手遥遥一拜。 :“那天李将军带一老者去查验王晋勇的尸体,那老者说的话,有些道理,他说凶手出手时候,是与王晋勇贴身并排站着,说明凶手和王晋勇极有可能相识,这个线索,我想应该有点用。” 林昆生急道:“查他熟人?王晋勇守孝,在金陵城来往的人不多。要查起来,应该不难。” :“林大人想简单了,王晋勇年轻时候,仗着他爹的威风,那也算是金陵城里一号人物,他交友广泛,每日流连酒肆青楼,那认识的人可多了去了,这查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赵谦插上话,浇了一盆冷水。 :“我们现在手里就这个线索。不管怎么样,死马活马都要用一用。” 古昼川停了一下,视线看过几人:“还有,李将军话里之意,王晋勇死了,孙燚肯定会回来,如果我们在他回来之前没有找到凶手,那个杀神回来,金陵城肯定又会闹个天翻地覆。陛下今日这么生气,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陛下召他回京?”林昆生瞧了一眼高山枝,去年他可是亲眼见证过孙阿蛮为了手下一个医官,那叫一个凶残,连高公子的面子都一点不给,最后也不知道高大人用了什么手段才摆平了这件事,反正这一年,都没有见过高公子出来祸祸人了。。 高山枝眼角一跳:“我没听陛下说召他回京。” 古昼川在脸上搓了一把:“兵部前两日下了调令,允许他回京。” 又嘿嘿一笑:“调令是为了维护朝廷的面子,反正允不允许,他肯定会回来。那就闹的难看了。” 高山枝缓缓点头:“也是,他与陛下交好,陛下对他多有关照。这一来一去,少说也是一个月的事,这么说,我们有一个月时间来解决这个案子,查明真凶。” 古昼川摇头:“高大人想多了,最多二十天,他必到。保险起见,我们只有二十天时间。” :“你们还有二十天,我没有。这几天再没有进展,我就完了。陛下会拿我开刀。”林昆生几乎带着哭腔说道。 :“赵侍郎,压力很大,时间很紧,用点心思。”高山枝立刻把目标转移到赵谦身上。 :“明白。”赵谦心里跑过无数个草泥马。 第982章 查案和谣言 赵谦不愧是在刑部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人,人品啥的不说,这专业性确实要比半路出家的高山枝要强一些,他自己在刑部挑选了一些经验丰富,金陵城土生土长的老吏,开始重新调查命案。 这些老吏从小在金陵城长大生活,走街串巷,眼线众多,跟金陵城中的三教九流多有瓜葛,真有什么特别难的案子,他们总能得到一般人得不到的消息。 他们虽然没有稽密司那么大的权限,但是要说街面上有些什么动静,小到谁家媳妇不守妇道,大到哪位大人某时莫刻的大致行踪,他们往往比谁都知道的更快更早。 赵谦也知道这件案子难,稽密司都没有找到一点线索。他换了一个思路,不去追究这件凶案里背后谁受益,也不考虑这案子影响多大,他就把他当做一个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普通命案来入手,从最基础入手。 如此一来,经过这些老吏带着手下四处走访,王晋勇那天所有的行动轨迹都被完整复刻出来。 几时离开家门,经过哪里,几时到了李砚家里。几点离开李家,离开时候状态如何,又是经过哪里到达须水街,路上是否有过与人交谈,几时坐倒在树边,几时又被兵马司的人发现。 甚至还有三队人在调查王晋勇守孝这两年多,和谁有过往来。 这样一查,倒是把刑兵露了出来。 王铁头死后,刑兵按他的嘱咐,将手里的间客组织解散,一部分人拿了银子走人,一部分人加入春风亭,而他自己,则留在王家,照顾王晋勇。 而王晋勇离家那天,有人看见他私下跟着王晋勇。 而王晋勇死后这些天里,除了最初去认尸,之后几日就没人见过他的踪影。 :“找到他,他肯定与此事有干系。”赵谦也不去想更多,直接下令找人抓人。 江白再次见到刑兵的时候,刑兵面如死灰,鸠形鹄面,一条壮汉消瘦的不成人形。头发蓬乱,一身汗臭,走路摇摇晃晃,眼里都失去神采,。 :“帮我,找到凶手,找到凶手背后之人。老子要杀他全家。杀他全家。”刑兵喃喃道。 :“你干嘛去了,到处找不到你 ,你多久没吃饭了?别说话,喝点水。” 江白倒了一碗凉白开送到刑兵面前,又回身小声交代一个药铺伙计打扮的探子弄碗面条来。 刑兵许是很久没有吃过饭喝过水,嘴唇干裂的厉害,端起碗喝了一口,愣了愣神,又喝了一口,然后端起碗咕嘟咕嘟几口喝完,打了一个水嗝,一股腥燥的气味喷了出来。 :“找到凶手,找不到,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对不起王大人!”刑兵似乎失去理智,有些绝望,又有些歇斯底里。 江白又给他倒了半碗水:“你别急,这件事我追查到底。” :“一会你吃了饭,好好歇一歇,我也有事要问你。给我恢复清醒!”江白命令似的嘱咐道。 赵谦拿着王晋勇死亡那一天的行动轨迹记录,有人证明王晋勇进入李砚家的时候,是一身酒气,直接推门进去,像是兴师问罪的模样。难道,难道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恩怨?这种情况,他又怎么会在李砚家待上一整天? 犹豫再三,赵谦还是决定亲自见李砚一面,问个清楚,现在又过去三天时间,收集回来的信息杂乱无章,暂时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线索,李砚是最后一个见到王晋勇的人,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知道些什么。 站在李砚家门口,赵谦看见周围几个兵马司的便衣,稽密司的探子,还有刑部的便衣捕快,大家似乎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也没有刻意隐匿身形,实际上是将李砚看管起来。 :“去敲门。”赵谦吩咐身边一个老吏,这是刑部里的审讯老手,最能察言观色,赵谦带他来,就是让他注意观察李砚的反应。 老吏敲响了门,赵谦看了看李砚的家门口,想不明白李砚怎么会住在这么一个小院子里,平武军不是很有钱吗?李砚又是孙燚最好的兄弟,不可能没钱住更好的地方。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那种沽名钓誉之人。”赵谦不自觉的想歪了。 一个老农打扮的干瘦老头开了门,见到一身官服的赵谦,也不说话也不问,探寻地看着赵谦。 :“刑兵侍郎赵谦赵大人,奉命查案,请见李砚李将军。麻烦通报一声。”那老吏放低姿态,很客气的和那老农说话。 老农敞开门:“进来。” 赵谦多少有点意外,不需要通报一声吗?当然,他也不会没事找事,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很小,种了两棵柿子树,搭了一个葡萄藤,一个年轻人坐在葡萄藤下沏茶,很是悠然。 阳光从葡萄藤的叶片间隙处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光影斑驳。 :“下官刑部左侍郎赵谦,奉皇命调查王晋勇王将军受害一案,有些不解,想与李将军聊一聊,请将军见谅。”赵谦堆出浅浅的很有分寸的笑容,表达出来的态度极为谦逊。 李砚指了指面前的小竹凳:“坐,有什么想问的,赵大人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希望,赵大人能尽早将凶手捉拿归案。” 赵谦坐下来,也没有过多寒暄,直入主题:“李将军,你能说说王将军那一日的表现吗?他在贵府待了整整一天,可有异样?” :“嗯,那天是这样的。。。。”李砚的声音冷静,语速均匀,慢慢将那一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从李砚嘴里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证明了一件事,当日王晋勇来的时候,情绪确实不高,心情不太好。。。 出了门,那个老吏对赵谦摇摇头:“他应该没说谎。他虽然表情很温和,可是我看的出来,他憋着火气。” 赵谦开始把方向放在王晋勇前一天是和谁喝的酒,又是一天过去了。 又过了两天,手下传递回来的消息,又让赵谦坐立难安。这日有三个老吏调查回来,都带回一个消息。 民间有人传言,说杀害王晋勇的就是平西将军李砚,理由是李砚原本是王晋勇的下属,现在却混的风生水起,早已经不把王晋勇看在眼里,王晋勇接着酒劲一大早上门质问,双方发生了矛盾,李砚觉得自己丢了脸面,于是安排人,刺杀了王晋勇。 :“操!这种传言也有人信?”赵谦先是怒骂了一声,但是作为官场上的老油子,他敏锐的发现,这个案子,最终还是针对到李砚身上。 这谣言一起,短短两天就在金陵城内传播开来,这局面越来越混乱了,赵谦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这谣言幕后的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光他想不明白,古昼川,高山枝等人也没有想明白,前段日子还把李砚奉若战神,才过了几天,又要把他说成杀人凶手,这谣言,到底是啥目的。只是单纯的制造混乱吗? :“去抓人,给我一路抓下去,我就不信我揪不出几条谣言的线头!” 第983章 唯一嫌疑 事实上,当谣言传到朝中众臣子的耳朵里,不但没有止于智者,反而得到一部分人的认可。 朝中人对平武军出身的这一帮子武将,几乎都有同一种看法,骁勇善战,骄横跋扈,除了骁勇侯,他们对其他人都不屑一顾。 而李砚又是平武军里几乎与骁勇侯平起平坐之人,两人关系莫逆,情同手足,即便他极少与外人接触,这反而成了他心高气傲,瞧不起人的罪证之一。 这样一解释,似乎一切都说的通,王晋勇酒后失态前去闹事,李砚觉得丢了面子,安排人杀了王晋勇泄愤。 否则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杀死王晋勇的目的,近三年,他几乎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无权无势,与世无争,也无可争,杀他何用? 水越搅越浑,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不少人心里想着,若是能趁此机会,追究李砚的责任,那也算是卸了孙燚的左膀右臂,对他的声望,必然是沉重打击。 赵谦手里一众老吏们顶着秋老虎走街串巷十一二天,还是没有一点儿的进展,没有外部的线索,那李砚就辨无可辨成了整件案件唯一的嫌疑。谣言一起,老吏们看着赵谦的眼神都变了,不管怎么说,对上多少有个交代。 只有赵谦不敢这样想,他知道,高山枝对自己上次女儿争后之事心里早有芥蒂,让自己去接手这个恶心的案子,是他一箭双雕的谋划。 案子破了,高山枝能在陛下面前邀功,还能在骁勇侯面前讨个好。若是案子不成,一切责任都由自己这个经办人承担,那还能有个好? :“你们别想这般好事了,别忘了,李砚将军可是骁勇侯过命交情的兄弟,咱们拿他去交代,后果谁能承担的起?”赵谦摸着腮上一颗刚冒出来的火疖子,强压着火气。 :“大人,我手下弟兄们真是玩了命在查,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大人,也知道,这种手法二十年里才出现四次,最后一次还是十二年前的,这家伙躲得太深了,要我们几天内翻出来,别说我们,稽密司那群家伙神出鬼没的,不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吗?”一个叫做黄腿子的老吏解释说。 赵谦一时间也无话可说,无奈道:“你说的理由我懂,可是上面不懂啊。” 一个与赵谦交好的的老吏于炳看看周围这几个伙计,都是自己人,说话也就大胆了些:“大人,这件事,我们就不应该牵扯太深,多少人都说这背里藏着太多秘密,大人,咱们当不起啊。”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是皇命,皇命能没有交代吗?你敢?还是你敢?”赵谦指着几个人的鼻子问:“事可大可小,若是陛下不高兴,追究下来,咱们谁有好果子吃?” :“去查!继续去查!翻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人来。”赵谦颧骨上的火疖子红的透亮。 :“还有,我再警告你们一次,这事非同小可,你们别打着这旗号到处敛财,纵容他人,否则,我真的保不住你们。” :“无论是陛下,还是骁勇侯,还是稽密司,都不是我们能抗拒的。” :“知道了,大人。”、 :“放心,谁还分不出个轻重啊。” :“大人平日如此关照我等,咱不会给大人丢脸的。” 几个老吏乱哄哄的向赵谦保证,他们本来就是赵谦这一系的人,赵谦倒霉,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在刑部,他们的职位虽然不高,却也是真正的实权,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位置呢。 高山枝将案子交给赵谦,算是甩出去一个烫手山芋,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就不过问此事,时不时也会找古昼川聊上几句,毕竟,这也是一次和稽密司拉拢关系的好机会。 稽密司监管朝臣,朝臣不与稽密司有过多往来,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稽密司的事多,可是现在古昼川把一半精力放在查处这起命案上,自周三死后,稽密司的历任两任司管,都没有恢复到当年人人闻风色变的高度,古昼川不满意,更不满意的,其实是陛下。 如今一件发生在天子脚下的命案,这么久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真被刑部捷足先登找到凶手,他这个司管的面子还能往那里摆。 见到高山枝登门,古昼川请坐奉茶,面子上还是过得去。 高山枝和古昼川热情寒暄了几句,见气氛还算融洽,把话题又转到案子上,:“古大人,半个月过去了,还没有查到真凶,这案子拖了太久,是不是该想想,如何向陛下有个交代啊?” :“高大人,实不相瞒,找不到凶手,是过错,若是骗陛下,那是大罪。”古昼川想都没想,就明白高山枝的言下之意。 去年底高山枝儿子和骁勇侯之间发生的小小冲突,朝中但凡有点分量的人谁不知晓,他想祸水东引,大家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哪个会干这种蠢事? 这次案子,古昼川可是一点都不敢往李砚身上怀疑,虽然他不知道李砚的为人,但是孙燚的为人他太清楚了,现阶段去惹他,与找死无异。 高山枝神情一肃,恭敬道:“没有没有,我们身为臣子,如何敢欺瞒陛下。” “毕竟这件事,影响太大,现在看来,唯一有嫌疑的,也只有一个人,只是这由不得我们做主,我们就如实禀告陛下,由陛下定夺嘛。” 古昼川双手搭在一起,若有所思,高山枝今日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这样的人,做事一向沉稳严谨,而今日的表现,像是有些急了。 古昼川斟酌着,委婉道:“高大人,其实命案本非我稽密司的职责,只是这次死的王晋勇身份特殊,并且牵连到李砚将军,所以陛下才命我稽密司协助查案。” :“不过,你们刑部如果有了自己的判断,可以自行禀告陛下,我稽密司要查的还没有查清楚,贸然禀告,我觉得,时机不大合适。” 古昼川说话看似很委婉,却很明确了拒绝了高山枝的建议,高山枝虽然还在微笑,笑容有些许僵硬。 这时候,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出现在城门口,神色肃然,杀气弥漫。 第984章 陛下,臣有座城 负责监管李砚家的一众人等晒了一天太阳,早已蔫的无精打采,连闲聊的热情都都没有。 马蹄踏着青石板街道,哒哒作响,响声又连成一片,变作沉重的轰鸣。抬头望去,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蓦然出现在街道上。领头那人身姿挺拔,眉眼间寒意凛冽。 :“卧槽,那个杀神回来了。” :“禀告大人去!” :“快走快走,先避一避。别触霉头。那个杀神可惹不起。”一众人顿时四散开来,有人躲进周围的店铺里,有人飞奔而去,禀告上司。 :“回来了?”大钟先生打开门,看见尘土满面的孙燚,一点不意外。 :“大钟先生,我回来了。大肚哥呢?” 李砚从院子里走过来,表情严肃:“路上辛苦。” 孙燚一摆头:“走,带我去看看勇哥。” 一众骑兵围着兵马司,孙燚和李砚两人无视门口的士兵,施施然走了进去,林全栋等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紧随其后。 兵马司偏房一角的一个密封的小屋子,打开门,寒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放了十几盆冰,一具尸身躺在屋子中间的木板上,全身上下覆着一片白布。 掀开白布,王晋勇灰白色的尸身露了出来,胸口有一处小孔,小孔处是一片青紫。孙燚风吹日晒的脸像是嵌了一层灰色的壳,这壳如今变成冷冰冰的铁青色,透着一股子寒意。 孙燚愣愣的看着那张死灰的脸,那个曾经的偷奸耍滑义薄云天的傻大哥板着脸,真丑,远没有当年那嬉笑怒骂,有些豪爽,又有些傻的表情来的生动。 小心翼翼的盖好白布,伸手整理了一下白布的褶皱,后退几步,一头磕了下去,三个响头实实在在磕在地上,砰砰响。 再抬起头来,头上一片青紫,他随意抹了一把头上的灰,声音嘶哑:“你回家等我,我去见了陛下再来找你。” :“嗯!”李砚完全不多问一声。 宫里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赶到淑宁宫,小宝子在门外斜靠着墙站着,低着头,像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一早上到现在,一直伺候在陛下身边,但凡有点空闲,都要学会打个盹,回回神。 小太监脚步声才传进来,小宝子瞬间睁开眼,站直了身子。 :“宝公公,宝公公,骁勇侯回来了,在宫外求见陛下。呼呼~~~呼呼~~~”小太监憋着一口气说完话,喘的不行。 小宝子也是一愣:“这么快?等着,我去禀告陛下。” 小宝子凑到皇后寝室外,控制着音量:“陛下,陛下,骁勇侯回来了,宫外候着,求见陛下。” 正陪着皇后林秀儿说着贴己话的陛下夏炽一下激动起来:“孙将军回来了?带他去御书房。” :“陛下,轻声,吓着孩儿了。”林秀儿嗔怒的瞪了夏炽一眼。 :“嗯嗯嗯嗯,是朕不好,是朕不好。差点吓着我儿子。你好好歇息,朕去见见孙将军。”距离林秀儿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夏炽也开始感受到将为人父的那种血脉相连的责任感。 :“臣孙燚拜见陛下。”孙燚跟着小宝子走进御书房,才要跪拜,夏炽迎上来一把扶住:“孙将军免礼!” 十九岁夏炽的眼神明亮,颇有天子之威,二十七岁的孙燚眼里布满血丝,却依然锋利如刀。 :“给孙将军赐座,赐茶,朕的参茶。”夏炽微微抬头,盯着孙燚,一脸关心:“孙将军一路赶路,辛苦了。” :“陛下,臣不辛苦。” 小宝子看着样子,陛下是要与孙燚执手相谈,提了两个锦墩过来,夏炽拉着孙燚的手,让他坐下,:“坐,坐。坐下说。你,你去见过王晋勇了?” :“陛下,臣不经陛下召见,贸然回京,请陛下恕罪。”孙燚脸色发青,态度很是诚恳。 夏炽惊诧之余又有点窃喜,像是干了一件得意的事儿:“你路上没有遇见兵部信使?朕让兵部下令召你回京了。哈哈,你不算私自回京。无罪,无罪。” 这下轮到孙燚诧异了,他没有想到夏炽居然会这样做,很明显,这是为他私自进京做了一层保护。:“臣,谢过陛下。” 夏炽爽快的一挥手,:“你在前方为朕开疆拓土浴血沙场,朕在后方为你挡点风雨,那算的了什么。” :“朕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朕与你一般愤怒。朕已经严令刑部高山枝,稽密司古昼川,兵马司林昆生共同查办此案,不过这群庸才,到现在也没有半点线索。”夏炽脸上浮现一抹怒色。 :“陛下,王晋勇的案子,容我自己解决,臣这次回来,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说。”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陛下,请看。” 孙燚将图纸打开,是一幅画,线条简洁明了,勾勒出一座巍峨雄城。 :“这是。。。?” 孙燚眼睛看着画作,话语里充满自豪:“陛下,臣在草原上建了这座城,原本计划建一座军寨,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建着建着,就建成这副模样。” :“草原上,建了这座城?啊,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山?炎峰山?”夏炽脸上一片潮红,眼里透着惊喜。 孙燚从怀里又掏出北邙舆图,指着图中一个地点:“对,这里,炎峰山!距离镇北口一千二百里地。横亘在北邙草原由东向西之间,将北邙草原分为两块,往北是北邙,往东南,以后就将是我们大夏的领土。那里沃土千里,牧马放羊,开荒种粮,大有用处。” :“不过这座城暂时只建成了城墙,城内还是一片空白,需要时间完善。” 夏炽心里的震撼和惊喜都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急促起来,不仅仅是这一座城,更大的意义在于这一座城后的那一片疆土,大夏的版图,将向外扩展一大片,这是先祖都未能达到的高度。 这对他这个皇帝来说,意义前所未有的重大。 夏炽抬起头,眼神炙热:“你,你能守住这座城?这片土地?” :“陛下,需要时间,北邙人不会善罢甘休丢掉这么一大片土地的,要战斗,不断战斗,必须让他们怕,让他们惊,让他们见到我们落荒而逃。”孙燚神色肃然:“陛下,臣保证,臣一定能将这片土地,划入我大夏版图。” 第985章 银子动人心 从皇宫出来,孙燚脸色马不停蹄的回到李砚家,李砚家门口干干净净,只剩下孙燚凶神恶煞般的亲兵们守在街口。 得知孙燚回来,所有人几乎都做出同一种反应,召回所有跟踪监视的人手,谁都知道孙燚来的这么快,意味着什么。 他根本没有来得及接到兵部命令,就擅自杀回京城。这时候的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回来了?”开门的竟然是江白,一身月牙白的长袍,慈眉善目,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孙燚往里走,开口就问:“半个月过去,你也没有线索?” :“没有,金陵城被稽密司,刑部翻的底朝天,我的人都不太敢动。”江白耸耸肩,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孙燚,李砚,江白三人坐下,一大壶温茶摆在面前,渴了自己倒就是了。 :“说说情况。” 李砚先说,李砚知道的不多,他回忆王晋勇来的那天发生的事,除了觉得王晋勇刚开始气鼓鼓的状态不对,别的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江白也是摇头:“我这里也没有线索。据我所知,稽密司,刑部都没有线索。这次刑部是主办,稽密司协查,那个赵谦是个老手,手下都是地头蛇,他们都没有发现。” :“对了,刑兵在我那里,那家伙也没有提供一点线索。” :“事出一定有因。凶手既然这么神秘,那他杀了人,应该没有走,肯定还在金陵城内,而且,应该不是道上混的。”孙燚说着话,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自古就没有秘密,只是暂时没有被发现。” :“你又想用钱买?”江白问。 孙燚反问:“怎么?买不到?” :“我觉得玄。我知道刑部的人为了消息,也开了花红。”江白并不乐观。 :“呵呵,他们舍得用多少钱。我出二十万悬赏。但凡提供的线索有用,无论我抓没抓到人,这钱都赏出去。我就不信,凶手只要生活在这人群里,就不可能几十年没有露出蛛丝马迹。” :“卧槽,你这是要疯,你这是要整个金陵的人要疯。”江白惊呼道。 :“你别喊,你也有任务,你的人,要负责城门口进出的人,我亲兵给你,但凡有人出城,你要给我查清楚他的来历。” :“你就确定他还在城里?他就不会出城去了?” :“有可能,但是这种人十几年动一次手,能请的起他,还能找到他的人,肯定位高权重,行事谨慎,有事不会随意让外人传达,只可能自己当面交代。” :“要满足这种条件,杀手就不能住在外地。他在城内,一定有住处。这种人在城内应该长居,极少出门,若是这时候要出城,那就是受了惊。” :“阿蛮,难怪他们说你才是几兄弟里心眼最多的家伙,你这要是干我这行,老子都没地混饭吃。”江白听了孙燚的分析,顿时惊为天人。:“你这悬赏的目的,是为了惊动他?”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我用足够多的悬赏,让他自我怀疑。让他自己露出马脚。这手法如此精细,要不长期练习,根本就做不到。” 李砚听着两人对话,毫无波澜,孙燚能说出这样的办法,他一点也不惊讶,认识他近二十年,他的蛮,其实就是他的懒,懒得动脑子,用最简单的办法,快刀斩乱麻。 两个时辰后,金陵城所有醒目的地方都贴上了悬赏公告,悬赏二十万两银子,寻求线索,年约四十岁以上,貌似普通,或不以武为生,但是偶尔会表现出身手超乎常人的矫健。” 悬赏的公告说的其实很是含糊,孙燚不敢写的详细,因为全是猜测,越是详细,漏洞越多,凶手反而会有更精准的判断。 二十万两,即使在金陵城,也是一笔大数字,这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人生,金陵城彻底躁动起来。 :“二十万两?真,真大手笔。”赵谦听闻消息,也不禁惊叹,他明白,二十万两对绝大多数人,都是致命的诱惑,这心里但凡知道点什么的人,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这二十万两银子。 果然,只过了一个晚上,堆在孙燚面前的线索就要用箩筐挑着进来,孙燚向陛下讨了份旨意,抽调了稽密司,刑部大量的人手负责甄别这些线索。 这一下,整个金陵城才算是彻底翻了个底朝天,刑部,兵马司,稽密司的人四处抓人,乱七八糟的无用线索极多,令人烦不胜烦。 孙燚也大方,每天每人自己补贴白银二十两,谁找到正主,赏银子五万两。这一下,所有人干劲十足,再无怨言。街上时不时能看见一群群的捕快,士兵疯狗一样在城内四处乱窜。 雪白的银子果然最是动人心,没过两天,就有两个隐藏很深的江湖大贼落网。 一人洗心革面开了个饭馆,自己做了厨师,结果偶尔兴起,一手娴熟刀功暴露了自己。 另一个人则是成了一间青楼老板,一次有人酒后闹事,那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老板烦不胜烦,见四周只有一名贴身小厮,一记手刀,就将闹事者砍晕过去。这次揭发他的,就是他的贴身小厮。 虽然不是正主,但孙燚还是奖励小厮一万两银子的奖赏。这一下,千金买马骨,还有谁人不信。 两个江湖大盗落网,让所有办事的人也看到了希望。 江白没有参与孙燚明面上的活动,他选了十几个好手,换上亲兵装束,每日带着亲兵营的人负责城门口的检查,严防死守,每一个稍有嫌疑的人,都不放过。 孙燚用这种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方式,终于起到了隔山震虎打草惊蛇的效果。 金陵城一处净室,室内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味,一名年近五十的郎中正在为一位清瘦的男人施针,那男人俯卧在病床上,背上插着明晃晃的银针,那郎中轻捏着一根长银针,三搓两捻,出手如电,那银针已然入肉三分。 郎中从一边的桌子上取了一条面巾,轻轻擦拭去额上细密的汗水,稍微有些喘息。 :“老陆,你这手法还是这么稳,这么快啊。”俯卧的男子说道,声音成熟富有磁性。 郎中端起一边的温茶喝了一口:“有什么事?” :“你该离开金陵了。” 郎中轻轻叹息一声:“你怕了?” 第986章 露头了 趴在病床上的男人埋着头,不做声,隔了许久,他的声音幽幽的在静室里回荡:“二十万两银子的悬赏,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被丢在阳光下暴晒,我怕,你藏不住。” 叫做老陆的郎中将面巾打湿,覆在脸上,声音从面巾下传出来:“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贸然离开,更危险。不过,之后你就不要再来我这了。” 病床上的男人沉默许久:“好。” 老陆估算着时间,开始上手取针,手法又稳又快。 须臾,那男子穿上衣裳,华丽丽的走了出去,在门口漫不经心的做了一个身体的舒展动作,趁机偷眼瞟了周围几眼,街上灯火摇曳,人来人往,娇声俏语挑动人心,胭脂水粉的味道浓烈,他揉了揉鼻子,背着手,隐入人群。 背后的药铺,一幅陈旧幌子上几个模糊的字隐约可见:“正骨堂。” 屋子里的老陆缓慢的收拾针灸的工具,心事重重。 外人看来,老陆就是一个普通的郎中,以推拿正骨针灸为主业,也能诊个病,开个房子,手艺一般,生意也一般,这个小小的正骨医馆就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前面是医馆,后面是住家。 媳妇常年卧病在床,请了一个婆子照顾,整个家,基本就靠他自己一个人维持。还好,勉强也能过得下去,谈不上富有,也谈不上穷苦。 “啪”的一响,灯烛炸开一个灯花,老陆惊了一下,又微微露出一点苦笑,人老了,没有年轻时候的血性,也没了年轻时候的勇气。 老陆收拾好东西,上了门板,持着灯烛看了一眼店堂,返身走回后院。 孙燚喝着浓茶,多少天没有睡一个好觉,眼睛布满血丝,同样憔悴不堪的李砚从一堆书案里抬起头:“你都回来四天了,还不回家?你家笑笑弄不死你?” :“切~~~我家笑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孙燚咧嘴故作轻松一笑,露出一排大牙。 李砚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又好心劝道:“这一时半会也没有结果,你在这里耗着有什么用。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再来。” :“神经,回家后怎么可能睡觉?”孙燚撑着眼皮,开玩笑的说:“你有关心我的功夫,赶紧干活。” 李砚也端起一边的浓茶,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又酽又苦,果然提神。 江白风一样从门外卷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往孙燚桌子上一拍:“有了!,我有强烈直觉,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孙燚一把抢过桌上的纸,同时嘴上不饶人的哼了一声:“大哥,你的直觉早来一点,我也不会快把自己熬成干尸了。” 李砚探过头来,第一张纸上就有三个字:“正骨堂”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一目十行看完纸上的内容,抬起头来,三人表情明显都有些兴奋,又翻看了后面几张内容,后面的内容反而没有让他们有更强烈的反应。 孙燚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写着正骨堂的那张纸,抖了抖,征求似的看看两人,两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怎么来了?”李砚问。 江白瞥了孙燚一眼:“二十万两银子,有人放个响声异常的屁都会被人检举。” :“检举的是这人家请的一个婆子,帮忙照顾卧榻的女主人,她说,有两回看见姓陆的郎中给卧床不起的女主人做推拿,翻身的时候轻而易举,那女主人瘫在家里好些年了,瘫痪的人,身子很笨重,一般人要翻动也是很费劲。何况一个五十岁的男人。” :“这个姓陆的郎中是正骨郎中,会推拿,会针灸。她夜里偶尔见过陆郎中在院子里打过拳。” 孙燚摸着硬硬的胡茬子,沉吟道:“针灸这个活要做的好,对眼力,手力都是有极高要求,凶手恰好具备这个特点。” :“那现在是直接拿人,还是监视起来,摸清楚他背后的人?”江白问了一声,又自问自答:“我觉得先盯着,我安排几个好手,盯紧点,看看能不能摸到后面人的影子。” 孙燚看向李砚,李砚有点犹豫:“我觉得这伙人势力不小,甚至我们这里干活的这些人里,也有他们的眼线,盯梢未必盯的住,反而夜长梦多。” :“我觉得大肚哥说的有道理,不如直接抓人,抓完了再来判断是不是真凶,咱们做事,越是雷厉风行,越是能出乎他们的意料。”孙燚又瞧了一眼纸上的文字,收进怀里,左右遥遥一拜:“勇哥,我阿蛮千里追凶,您多保佑。” 江白和李砚肃然而立:“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孙燚豁然起身,去边上水盆洗了把脸,又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浓茶,重重吐出一口气,从桌上拾起“燚刀”挂在腰间:“既然要动手,那就越快越好!小白哥,你喊几个好手,我们立刻出发。” “正骨堂”后院,陆郎中先去看了眼躺在病榻上的女人,女人已经睡了,昏黄的烛光下,女人的脸色蜡黄,毫无血色。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婆子端着一个托盘送过来,放在桌子上,眼睛在陆郎中脸上一闪而过:“陆郎中,吃饭。” 婆子自以为这一眼隐蔽,陆郎中却在这一眼中察觉到一丝炙热的期待,陆郎中心里猛然一荡,作为一个心思缜密,敏感谨慎的杀手,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自己一定是有什么纰漏落婆子眼里,那二十万两的雪白银子,能让每一个人都成为耳聪目明的猎狗。 这个晚上,陆郎中吃的明显比平时多了些,话也更少些,几乎没有和婆子再说一句话,吃饱了饭,他沏了一杯淡淡的清茶,坐到炕上女子身边。 屋子里没有点灯烛,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子落在床上,月光洒在床上的女子的脸上,枯黄的脸色显出一点白嫩。 女子睡得不算安稳,两道稀疏的眉毛时不时会突然紧紧皱成一团,显得可怜又无助。 陆郎中慢慢的一口一口饮着茶,最后连茶叶都吃到嘴里,细嚼慢咽,吞了下去。他放下茶杯,站起来,抬眼望了望房梁,倏然一跃,身子腾空而起,在房梁上摸了一把,取下一个油纸包。 打开油纸包,两柄造型微怪的两柄圆刺露出来,黑黝黝的刺刃,厚厚一层包浆的黄色手柄,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 陆郎中一脸迷醉,一脸挣扎。 第987章 真凶 :“咦,此地如此热闹?”才踏入西兰街,眼前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让孙燚颇为诧异:“正骨堂开在这种地方?” :“大隐隐于市。”江白脸上覆了一层假面,手艺挺一般,僵硬的很。他的一众手下悄无声息的潜入人流中去,如鱼得水,不带一点烟火气息。 :“这里动手要速战速决,窜到人群里,那要找起来可就费劲了。”孙燚摩挲着胡茬子,有点犹豫,不知道对手身手到底如何,本来就是夜间,又是这般喧闹场所,变数太多。 :“几位大人,你们来这里,是要找谁?”兵马司小旗常元跟在几人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他突然接到命令,被临时抽调到孙燚身边做事,心里又紧张又兴奋。若是能在侯爷心里留下一点好印象,那飞黄腾达不是指日可待? :“老常啊,这一片,是你的地盘?”孙燚一伸手,将常元搂在身边,常元普通人家,无权无势,混到四十多岁,也不过是个小旗而已,孙燚这一声老常,叫的常元那是一身舒坦,再加上这一搂,常元简直有了就地跪拜效命之心。 :“侯爷,这西兰街,还有旁边的关自街,都是小的管辖范围。副帅,要找人还是办事,你问我,我敢说这里每个人,我都认识。” :“好!真好!”孙燚又用力搂了常元一下:“老常,你这地,可是有个医馆?你熟悉吗?” 常元指了指前面:“哦,侯爷,你说的是陆郎中?有的,有的,正骨堂,就在这街尾回来第三家。” 常元突然反应过来,身子抖了一抖:“呃,侯爷,莫非,陆郎中是。。。是凶手?”常元说到这里脸色大变,凶手在他的管辖范围里,那,那特么的自己不是要倒霉了? :“走走走,一路走一路说,我也没说陆郎中就是凶手,咱们不是来调查一下嘛。你给我说说这个陆郎中。”孙燚明显觉察到常元的身子抖动激烈起来,又安慰道:“没事,就算他是凶手,你老常今日帮我们缉凶,也是功大于过,我会在林昆生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 江白:“哈,那你就放心,侯爷帮你说好话,你祖上可是烧高香了。” 常元瞥了一眼身边这个神情僵硬的男人,不敢接话,敢在骁勇侯面前这样无拘无束说话的人,肯定是他不能高攀的人物。 几个人穿过人流,一边走,一边听常元介绍陆郎中,孙燚搭着常元的肩膀,常元个子不高,他得努力挺直腰杆,才能让孙燚的手臂呈现一种舒适的姿势。算是一个有点眼力劲的家伙。 常元果然是地头蛇,不断有站在门口的女子言语轻佻的招呼着他:“常爷,今儿有空来耍啊,来呀,小樱姑娘今日可是闲着呢。。。” :“常爷,怎么就装作看不见奴家呢,呀,是你朋友,风度翩翩一副好皮囊,进来玩呀。。。姑娘们肯定会好好伺候爷的。。。” 。。。。。。:“别走啊,常爷。。。” 红色粉色的灯笼,映出常元大爷的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孙燚浑不在意,:“哎呀,老常,果然是地头蛇啊,就没有哪家姑娘不认识你的,看不出这身子骨,挺好的?” 李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个孙阿蛮,什么时候都能把紧张的气氛搅合乱了。 见孙燚回头看,他又迅速板起脸来,一身长袍,体态修长,背着一柄长枪,枪袋裹着枪头,既威风凛凛,又儒雅大方。 穿过街道最喧闹的一段,人稍微少了一些,常元一伸手,又觉察不对,立刻放下来,努努嘴:“前面那间,门口有一个破烂幌子那间,就是正骨堂,后面有个院子,陆郎中不善交际,这时候应该是在后院。” 江白手在背后做了几个手势,七八个身形矫健的汉子贴着街边,三三两两的靠了过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好了,老常,你就回去,一会儿动起手来,别伤了你。”孙燚松开常元的肩膀,眼睛看着前方,对常元说。孙燚手臂拿开,常元竟然觉得肩头有些空荡荡的,继而又觉得,空荡荡的是心里。 江白拍拍常元:“老常,躲远点,刀枪无情,别误伤了你。” 常元有点不知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位高权重之人,对自己如此客气过,只是短短这么点时间,常元如遇明主。他一把抽出腰间的战刀,语气坚定:“侯爷,我也是当兵的。” 孙燚,江白,李砚同时看了他一眼,眼神居然有点欣赏。 :“跟在我身边,别出我长枪范围。我护着你。”李砚解下背后的枪,撤去枪袋,将枪扛在肩上,刚才还是那么一个儒雅侠客,转眼就是一副下山抢劫的土匪模样。 几人走近正骨堂,忽起一阵夜风,吹得那幌子啪嗒啪嗒的响,又听见滋啦一声,那陈旧的幌子似乎裂开一道口子。 孙燚正要说话,眼神突然一凛,脑袋猛然转向右侧,街上的灯光照不进这里,右侧一片黑暗。 :“我去看看。”江白仿佛一只夜鸟,倏然飞入右侧的夜空里。 孙燚也不说话,上前两步,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李砚握着长枪,紧随其后,常元提着刀,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没人,后院!”孙燚身子在店堂内迅速转了一圈,察觉无人,左手扶刀,身子一伏,窜向后院,仿佛只黑暗里捕食的猎豹,脚下竟然毫无声响。 陆郎中枕着两柄短刺,望着朦胧的屋梁,许久闭不上眼,那婆子的一瞥,让他这一晚都心神不宁,换做早些年,他早就应该杀了那婆子,远走高飞去了,可是现在,躺在病榻上的女人,拖住了他的脚步。 或许,或许只是自己敏感了,自己平日里,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又在金陵城里住了这么多年,刑部,兵马司的人在这条街上都查了那么久,也没人注意到自己,是自己多心了。陆郎中安慰着自己。 破门声传来,陆郎中一声叹息,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慢慢提上鞋,从枕头下掏出短刺,愣了愣神,所有的应对反应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又觉得毫无意义。 陆郎中借着朦胧月色,走到病榻前面,看了女子一眼,女子醒了,眼睛眨也不眨的回望着他,一行眼泪夺眶而出。眼神里却看见了一了百了的解脱。 陆郎中摸了摸她的脸,擦拭不尽的眼泪,笑了笑。 转身去开了房门。 月色温柔,水一般的荡漾,前些日子,杀死那个人,月色也是这么美。 第988章 用脑子,打打杀杀掉价 不远处楼子里的靡靡笙歌和浪浪笑声清晰可闻,却又显得小院孤寂,鲜有生机。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气,却更浓郁。 :“吱~~~嘎~~~”门缓缓拉开,陆郎中走了出去。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惨白。 孙燚左手扶刀,李砚枪交右手,常元在李砚右边,见到屋内出来的人,激动的大喊一声:“陆郎中,你的事犯了,还不束手就擒?” 紧张的气氛被常元这一声喊变得尴尬起来,原本是高手对决,大家还讲个气度气势,这一喊,啥气势也荡然无存。 :“是常爷啊,没想到常爷也挺有胆识啊,就这么三两个人也来抓我?”陆郎中没想到眼前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废物一样的常元。 常元被陆郎中阴森森的盯了一眼,顿时心虚起来,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孙燚撇撇嘴:“得了得了,看来算是找到正主了。一个靠杀人为业的杀手,藏匿在阴沟里,甚至不敢见天日,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陆郎中是?你的事犯了,还不束手就擒?”孙燚说着常元同样的话,却是大义凛然,远不是常元说出来那种虚张声势的猥琐模样。 :“你就这么有信心抓我?”陆郎中嗤笑一声,无动于衷。 孙燚神态更是轻松,揉了揉鼻子,说话带出点鼻音,反而更为厚重:“陆郎中,我们既然能找到你,肯定不会让你跑了。” :“不过你见到我们找来,居然不跑不逃,怎么,心生死意,不想挣扎一下?还是觉得一死了之,不再牵扯到你背后的人?” 陆郎中有点意外的看了看孙燚:“你是谁?” 孙燚脸色陡然一变,突然阴沉下来,眼神冷酷锐利:“我是王晋勇的兄弟。骁勇侯,孙燚!” 陆郎中瞳孔一缩,眼角跳了一跳,忽然哈哈大笑道:“就是你为了找到我,悬赏二十万两银子?哈哈,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脑袋有值二十万两,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价钱了。” :“是啊,挺贵的。”孙燚并未被激怒。:“来,你要是想垂死挣扎一番,我就成全你。不过嘛,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肯说出你背后的人是谁,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陆郎中从背后探出手来,正握两柄短刺,双手一前一后,作出攻击之势:“骁勇侯?战场上你行,江湖争斗,你不行!” “呛啷”一声清亮龙吟,“燚刀”出鞘,暗红的刀身在月光下看起来平淡无奇:“江湖争斗?你知道什么是江湖争斗?你个只会下黑手的家伙,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江湖争斗?” 李砚长枪诡刺向前虚空一刺,竟然发出一声尖利急促的短啸破空声:“阿蛮,我来,他想陷害我,我来陪他玩玩。” :“行,交给你了。”孙燚也不啰嗦,反手归刀入鞘,拍了拍李砚肩膀,隐隐起了一层尘土:“下手轻一点,别弄死了。” 陆郎中哪里受过这种羞耻,两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家伙,居然如此目中无人,身子微伏,深吸了一口气,作势要先发制人。 才要动手,突然觉得腿脚酸软无力,想要做出腾挪动作,心意起了,肢体却完全跟不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脑一片混沌,眼前的一切变得遥不可及,声音也似乎渐行渐远,下一刻,身子软软的瘫倒在地。 李砚长眸精光一闪,扭头看向孙燚,孙燚无所谓的摊摊手:“咱什么身份,动刀动枪多掉价,这样多好,轻而易举抓活的。” 面对孙燚得意洋洋不知羞耻的笑容,李砚又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陆郎中,收了枪,嘴唇动了几下,应该骂的挺脏,可惜没声音,孙燚并不在乎。 孙燚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皮囊,摸出一把粉尘向周围挥洒散开,招呼一声,:“下来,绑了,带回去。” 四面墙上,屋顶上闪过几个影子,落在地上,有两人将瘫软在地上的陆郎中五花大绑,有几人进了屋子,点亮了灯烛。 江白从墙上飞身而下,身上沾了点尘土,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跑了?”孙燚问。 :“跑了。抓到了?” :“嗯,迷药迷倒了。” :“迷药?” :“嗯。抓活的。” :“你~~~~变坏了。” :“岁数大了,脑子比蛮力好用。” 江白不置可否的看看孙燚,又看看李砚,李砚的表情便秘一样难受。 常元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更像是做梦一样:“难怪说骁勇侯在北疆大杀四方,就这不要脸的风格,北邙那些没脑子的蛮子哪里会是对手。” 一盆水泼在陆郎中的头上,陆郎中猛然惊醒,手脚被锁在木架上,动弹不得,令他目眦欲裂的是,他面前三步处摆着一张床,他的女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睁着眼,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妻儿!”陆郎中咆哮着。 孙燚原本还站在春风亭刑讯行家老齐身边,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各种刑具,听到陆郎中这样大喊,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对准陆郎中的脸上一记大耳瓜子抽了上去,“啪”的一声脆响,在屋子里回荡。 :“江湖事江湖了?我勇哥从不牵涉江湖事,你为何杀他?!” 这一记耳光,陆郎中整个脖子几乎折断,嘴里鲜血飚飞,半边脸肉眼可见肿胀起来。转眼不似人形。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眼睛红了,泪水似乎都变红了。 陆郎中一点点艰难的扭过头来,面目扭曲狰狞,咬牙切齿:“你可以折磨我,杀我!老子为他赔命!你让她出去!让她出去!” 孙燚一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抽在陆郎中脸上,几颗牙齿瞬间飞了出去,孙燚笑吟吟地挖苦道:“哟,还是用情至深的情圣哦。” :“我给你个机会说话,你交代清楚,我放过你的女人,你要是不说话,嘿嘿。。。我孙阿蛮的口碑你也应该知道,我做事,不择手段。你伤我兄弟,我灭你满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后面那人竟然是李如儒,李如儒一脸不满:“阿蛮,你这搞什么呢?什么病人要我来这里看?” 孙燚笑呵呵的迎上前去:“李叔,您帮我看看这个病人,瘫软卧床据说十好几年了,您帮我瞧瞧,啥病?” 李如儒走近瞧了一眼,眉头一皱:“这不是陆郎中的媳妇吗?他找我看过病,中了毒,毒入膏肓难以根治。你怎么把人弄到这里来了?”一抬头,露出一脸惊诧,“陆~~陆郎中?” 第989章 刑讯 孙燚恍然:“认识?同行是冤家,难怪你治不了。” 李如儒一身简约又不简单的装束,面色红润,气定神闲,走出去也是斯文儒雅之人,孙燚一句话就把他气的恼羞成怒:“孙阿蛮,老夫何等身份,会是这般见死不救的小人?” :“能治?” 李如儒噎了一下:“难治,有一种药材找不着,在极北之地,我寻了几年都没有寻到。” :“早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北边我说的算。”孙燚嘿嘿一笑,有点张扬,却不讨人厌。 :“嗯。这陆郎中?”李如儒抬眼望着绑成大字型的陆郎中,迟疑的问到:“王晋勇的死,与他有关?” :“他杀的!” :“他?”李如儒猛转头看向孙燚:“他杀的王晋勇?” :“嗯。人不可貌相。” 李如儒和陆郎中交情不深,也就是陆郎中找他为那女子治过病,可惜李如儒也无能为力。 送走李如儒,孙燚又走到陆郎中面前:“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谈谈条件?你交出幕后的人,我救你的女人。” 陆郎中惨笑一下:“十几年了,李如儒都救不了,你凭什么?” 孙燚扬扬眉头:“他说难治,不是不能治,他要找的药,说不定我手里就有,别忘了,我这次可是抢了北邙王庭,你知道我手里有多少天材地宝?说不定就有能治你女人的药。” 孙燚紧紧盯着陆郎中眼神的变化:“即使没有,北疆我是老大,我也能找到,不就是多花钱吗?我能花二十万两找你,也能花二十万两找药。” 陆郎中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又瞬间熄灭下去,他见识过朝廷官员的恬不知耻,这些人就是言而无信的伪君子。现在说的再好,回过头去,就矢口不认。 :“你杀了勇哥,我肯定杀你,但是我不会恨你,你只是一个工具,但是你身后的人,我肯定不会放过。” “陆郎中,你看那边那个老头,是稽密司最老的刑讯老手,现在稽密司负责刑讯的那些家伙,都是他的徒子徒孙。稽密司的手段,相信你也听过,落在他们手里,没听过说能扛过去的。” :“你真想试试自己肉体的坚硬?还是现在就与我合作,这样,至少不会再你的女人面前丢了自己的形象。我保证,我能救你的女人。我孙燚孙阿蛮说出来的承诺,从来不会食言。” 陆郎中一辈子就不曾信过什么人,又哪里会被孙燚这三言两语说服,他知道自己必死,自己的女人,也难有好下场。索性闭上眼,扭过头去,不发一言。 老齐穿着一件很奇怪的皮兜,皮兜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口袋,口袋里插着各种工具,有的小巧细致,有的粗犷粗糙,才靠过来,一股死气沉沉的腥臭味不仅仅往鼻子里钻,似乎还往皮肤里钻。 :“你和他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这位可不是一般人,我好久没有动手了,你让开点,别碍着我的手艺。”老齐看上去全身充满斗志,眼神炙热,熊熊燃烧,快活的不得了。 孙燚退后两步,不放心,又交代道:“别玩死了?我要他张嘴。” :“放心。想死都难。”老齐一身叮铃咣当 ,兴致勃勃, 陆郎中眼睛暴突,死死盯着躺在面前的女子,牙齿咬的咯咯响,脸色红紫,额上,脖颈身上每一根青筋都剧烈的颤动扭曲鼓涨,却依然忍受不住抽筋吸髓的痛苦,从鼻子和嗓子眼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声。 孙燚和李砚坐在门口,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泰然自若。 晨光映的眼睛一阵刺疼,孙燚双手搭在额上:“小白哥呢?” 李砚眼睛都眯的看不见缝隙:“不知道,回来后说有事,一转眼就不见了。” :“还有什么事比审讯还重要。”孙燚喃喃自语道。 两人突然同时转头,彼此对视一眼,李砚目露疑光:“昨晚他去追人,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是啊,昨晚他回来就感觉他表情有些古怪,我还以为是我抓到了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呢,看来不是。”孙燚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等他回来就知道了。先撬开这个人的口。”李砚打了一个哈欠,两个人又是通宵未眠,神情都有些萎靡。 陆郎中终于打熬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上的痛苦似乎从这一声惨叫里发泄了一些出去,这一开口泄了那口气,就完全顾不上眼前女人那痛苦绝望的眼神,一声声惨叫,不似人声。 孙燚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老子还是进去盯着点,免得老齐玩高兴了,把人给我弄死了。这特么的就白费老子一番心血。” 李砚也站起来,他不喜欢这种血腥的场面。转头向外走:“饿了吗?吃什么,我叫人去买。” :“包子,大肉包子,我能吃两屉。”孙燚顿时觉得肚子一阵阵咕噜咕噜叫。 等孙燚见到陆郎中的时候,肚子里又是一阵翻腾,刚才的饥饿感瞬间消失,只想一壶烈酒下肚,压压翻滚的胃口。 陆郎中头脸上插着几根细长的银针,他双目赤红,怒凸,用力的甩着头,一张脸孔剧烈扭曲,汗水泪水鼻涕唾液随着他剧烈的甩头动作,四处飞溅。 老齐站在几步外,一脸亢奋,看的津津有味。 :“嘿,瞧,这五十岁的人,身材保持这么好,一分赘肉都没有,真是个教学的好骨架子。”老齐见孙燚进来,兴高采烈的介绍着,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 陆郎中胸口处,一层皮完整的被剥开,露出鲜红的肌肉和细密的血管,因为疼痛,一缕缕肌肉疯狂的跳动。 :“这肌肉发达和肥胖就是不一样,上次剥皮的是一个胖子,肥肉多,我动手,染了一手血,不像这个,这个皮肤紧绷,手感就是舒服。”老齐还是乐滋滋的和孙燚探讨自己的感受。 :“有这么痛吗?也就是个皮肉伤,怎么痛成这样?”孙燚不解的问,不过看起来,那画面确实比战场上挨一刀更为血腥和惨烈。 老齐眉须齐动,得意之极:“你不是说他善于针灸吗?我用针灸刺激他的五感,所以,痛感更加强烈,一会动他骨头,还要弄两颗护心的药给他吃,免得生生痛死过去。” 孙燚强忍不适,:“老齐,你这样搞,他就是想招供,也说不出话来啊。” :“没事,多痛一阵子,招供的时候会比较详尽。真的,我有经验。”老齐把握十足。 第900章 卫国? 孙燚低头,看见躺在床上那个女人,女人的眼睛已经红的要渗出血来,眼泪早就流尽,泪痕在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那女人看见孙燚的目光,眼皮剧烈的眨动,眼神里充满恐惧和乞求,见孙燚没有反应,那眼神逐渐的黯淡下去,绝望的黯淡。 孙燚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老齐,先饶过他,我先问问。老子要抓幕后的人,越快越好。” 老齐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自信,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上前去,从陆郎中头上抽出几根银针,陆郎中的眼睛突然定住,吐出一口血腥气,全身一紧,又忽然瘫软下去。 :“陆郎中,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了,我帮你救你女人,你不说,我让她和你受一样的折磨。” :“你想清楚回答我!来,给他口水喝。”孙燚挥挥手,老齐身边一个打下手的去桌子上倒了一杯水,喂到陆郎中嘴边。 陆郎中艰难又贪婪的喝完一碗水,身上似乎有了点精神,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向眼前躺在场上毫无生气的女子,心里的那点坚持,也在默默崩塌。 :“谈,还是不谈?”孙燚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出他的眼里的光亮逐渐消失,脸上的肌肉都松垮了下来,知道时机到了。 陆郎中不易觉察的点了点头。嘴里吐出一个轻飘飘的字:“谈。” :“背后那人是谁?” 陆郎中挣扎的抬起眼来:“你一定会救她?” 孙燚神色略有不悦:“我孙燚说话,一言九鼎!我不敢保证能治疗好她,我只能保证,配合李如儒,需要什么药,我一定全力寻找!” :“好。” 陆郎中眼里又闪过一道挣扎:“明阁的卫老板。” 孙燚脑子里一阵混乱,立刻联想到江白异常的反应,心头剧烈一颤,江白突然离开,或许就是去找卫国问个清楚,这么说,昨晚他去追的那个人,就是卫国? 陆郎中没有在意孙燚的脸色,一脸悲伤的看着那个女子。 :“说详细点。” :“卫老板让我去杀他,我就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 :“事后你还见过卫国吗?” :“昨天他来我这里做了针灸,让我离开。” :“看好他,不许任何人接近。”孙燚丢下一句话,一闪身,出了屋子。 李砚坐在门口,抱着一篮子包子在吃,篮子里的包子明显少了一半,见孙燚出来,将篮子递过来:“剩下都是你的。问出来了?” :“嗯!”孙燚没接篮子:“你在家里看好他,任何人不许靠近他,违令者,格杀勿论。我的亲兵你随便用。等我回来。” 孙燚招呼一声,林全栋带着十几个人跟着他跑了出去,一会儿,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李砚望着他的背影,咽喉动了几下,吞下嘴里的包子,抹了把嘴,一狠心,走进屋子里。 不一会儿,他走出来,脸上阴云密布,杀意四起。 孙燚脑子有些乱,风一吹,更乱,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件事能牵扯到卫国,卫国有什么道理要对他下手? 就算是去年自己教训过卫国,他要是怀恨在心,要对付的也是对付自己啊,怎么会去对付王晋勇呢? 紫狼在街口驻足不前,等待孙燚给他方向。 孙燚第一反应想去找曲先生,转念又在想江白现在在哪?如果江北去质问卫国,卫国会不会狗急跳墙? 一拍紫狼的脖颈,紫狼心领神会,向城南方向而去。 明阁后院,江白捧着手里的茶水,茶水都已经变温了,江白还没有喝一口。卫国对江白的不请自到,虽然有些许惊讶,却很快恢复淡然自若的模样。 :“你不是在调查王晋勇的案子? 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来了又不说话,装什么沉默呢?”卫国开着淡淡的玩笑,他和江白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有一些说不清楚,开玩笑,也很有分寸。 江白手里转着杯子,昨晚的惊鸿一瞥,他只见到那一瞬的背影,背影有些熟悉,与卫国有几成相似,卫国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出现在陆郎中家附近?王晋勇的死,与他有关?江白相信自己的眼力,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江白知道明阁对曲先生,对孙燚的重要性,他手里没有真实凭据,也很难将这件事,摆上台面,可是若是让他放弃,他更不甘心。 :“我昨天好像见到你了。在西兰街,但是。。。你贵人忙,喊你,你也不应,我想着,好久没见了,过来瞧瞧你。”江白说着话,眼睛盯着卫国,一眨不眨。 :“西兰街?西兰街我是去过,那里虽然没有我这里这么高雅,不过买卖做的不错,有时候去见识见识,也能学到点东西。”卫国露出一个男人们都心领神会的你懂得表情。 :“不过昨日我没去过,昨日户部来了两位大人,与我谈收税的事,喝喝酒,听听曲,后来都喝多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江白见卫国的表情,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结果又听到卫国说到:“西兰街那里很野性,与我明阁真是不太一样。男人有时候喜欢更放纵跟兽性一些的地方。” 仿佛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江白的神志,卫国话多了,他平日里没有那么多话,他虽然从事的是青楼的买卖,可是他从来都以风流儒士自称,从不会把男女之间的事,说的那么露骨。 江白嘴角微微一扬,端起茶杯,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 见到江白突然眉目舒展,卫国心里一惊,又是一叹,他也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他们这种人,远比一般人要敏感机警的多,稍有不妥,就会暴露自己。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卫国也不说话了。 安静又紧张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孙燚毫无顾忌,无遮无掩的闯了进来。卫国的呼吸稍微有些乱。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啊,先是春风亭的江白老大,再是孙燚少阁主也亲自光临寒舍。”卫国的口气完全变了样,有种针锋相对的意思。 :“怎么?你屋子里有人?你在通报姓名?”孙燚也不惯着,一句话顶了过去:“卫国,你的事犯了,还不束手就擒?” 江白一巴掌盖在额头上,怎么,这句话这么有魔力吗?说的这么顺口。 第901章 卫国之死 卫国眼睛一亮,竟然毫不畏惧:“少阁主,开什么玩笑?什么我的事犯了,束手就擒?我犯了啥事?” 见卫国如此反应,孙燚倒是坦然一笑,坐在卫国之前的位置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下去,皱眉道:“茶是好茶,水有些不干净了。卫老板,这是攀上高枝了?” 卫国保养的很好,四十多岁的人了,面如冠玉,光滑细腻,只是孙燚如此一说,神色多少还是有了点不自然的变化。 :“少阁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坐下说,坐下说,仰头看人,我不习惯。”孙燚指了指旁边地上:“坐下说。说说看,卫老板攀上了哪根高枝。”语气里充满着戏谑和不耻。 卫国盯着院子地面,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地面的青石板看上去也很是整洁,多年的踩踏,像是裹上了一层细腻的包浆。可是,这毕竟是地上。 :“怎么,卫老板,觉得脏?还能有你的心肝脏?”孙燚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江白:“你也了不起了?小白哥,有事自己扛?你不知道卫老板多有钱?杀了你把你剁剁一丢,老子又要为你的命案花二十万两银子?” :“少阁主,那其实都是我明阁赚的银子。”卫国突然插了句嘴。 :“嘿嘿,对对对,我孙阿蛮这么有钱,都是沾了你卫国卫老板的光。”孙燚鄙夷的回了一句, 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这么镇定 ,卫国这番表现,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找到了足以依赖的靠山。 孙燚不怕伤害到自己,他怕曲先生伤心。 :“卫老板,我今天自己来的,我甚至没有告诉曲先生,我就想来问问你,你准备怎么和曲先生交代?” 卫国脸上露出一丝羞愧,转瞬即逝:“这么说,陆郎中全招了?” :“落在春风亭的手里,他能不招吗?”江白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卫国,卫国的镇定让他觉得反常。 :“嗯,一步错,处处错,成也是那个女人,败也是那个女人。”卫国叹息道。 孙燚嘿嘿冷笑起来:“卫国,你先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向曲先生交代,还是,你眼里早就没有曲先生了?” 卫国像是生气了,一撩袍子,一屁股坐在青石地上:“老阁主眼里有我吗?我卫国为明阁做了多少事,赚了多少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阁主呢?突然带你过来,什么都不说,就要把明阁交给你。你算什么玩意儿?你有资格接明阁吗?你为明阁做过什么贡献吗?” :“就这?”孙燚轻轻吁出一口闷气。 :“我明阁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你来了,今天要三百万两,明天要两百万两,你自己算算,这些年,你从明阁弄走了多少钱?那是我卫国辛辛苦苦赚的,我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你倒好,说要就要,说多少就要多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江白看了眼孙燚,两人的表情似乎都略微轻松了一点,如果只是心里怨恨不公平,那事态的后果就没有想象中严重。 卫国似乎敞开了胸怀,将心里的憋屈全盘托出,一口气叨叨念了许久。这个管钱管买卖的商人,心眼子确实不算大。 :“那你为什么杀王晋勇?就因为你看我不顺眼?”孙燚心里疑虑未消,等卫国倾泄完了之后,还是追问了一句。 不料卫国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来:“少阁主,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杀王晋勇?我和他又不熟悉,又没有恩怨,他又没有抢过我的女人,你说我为什么杀他?” 江白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你是受人指使?大夏朝,还有人能指使你?卫大老板?” :“少阁主,骁勇侯很了不起?边军副帅很了不起?呵呵,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了不起,在别人眼里,又是什么?”卫国表情变得幸灾乐祸起来:“你猜,大夏有多少敌人?有多少你想不到的敌人?” 卫国说的口干舌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容更加阴毒,:“你知道不知道,跟着你,将来会有多少兄弟,家眷会因为你而死?” :“嗯,你背后的主子势力不小啊,能保证你将来平安无忧?这一般人可做不到。卫老板,可以啊,这么早就给自己找了退路啊。”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有什么错?老阁主老了糊涂,少阁主你满朝为敌,我卫国,为何不能给自己,给兄弟们找好退路?”卫国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却依然是满腔的不服气。 :“莫名其妙安排一个娃娃来管我明阁?哈哈,你们把老子的明阁当做什么了?什么猴子都能来摘桃子吗?” 江白闻言点头,附和道:“这点你说的没错,这点他确实做的不地道。”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想明白了,既然在你们眼里,我卫国,我明阁不算什么,那么,我又何必对你们忠诚?”卫国哈哈大笑,笑声刺耳又尖锐,是歇斯底里的发泄。 :“谁让你杀王晋勇,你告诉我,我让你保留全尸。”孙燚不再纠结卫国那些牢骚,这种问题,若是要解释,一辈子也解释不清楚。 卫国既然倔强,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你猜呢?哈哈,将来他杀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哈哈。。。功高震主又愚忠的家伙,历史上就没有谁能寿终正寝。” 这一句话,藏着的信息可就多了,孙燚还想追问,却见卫国一下跪坐在地上,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同时都淌出黑血,刚才还是红润的脸上转眼间就变成浓浓的黑灰色,眼珠子都塌陷进去,一副死人模样。 :“卧槽!”江白和孙燚同时跳了起来,一把揪住卫国的衣裳。 短短几息时间,卫国的气息就越来越虚弱,几不可闻,嘴里涌出来的黑血里带着一块块的凝结物,毒药极烈,眼见着活不成了。 :“嘿嘿~~~嘿嘿~~~”卫国眼神涣散,气息全无,嘴边挂着一抹诡笑。 孙燚和江白两人相视一眼,满脸震惊。 第902章 四把火 看着卫国的尸首,江白定定神:“他这是被你吓死的,还是被后面的人逼迫死的?这家伙,胆子不大啊。” “如果要我说,我宁可说他是羞愧而死。”孙燚坐回椅子上,岔开双腿,双肘架在大腿上,手掌托住下巴,身子前倾,盯着卫国死不瞑目半开半阖的眼睛,眼角的黑色血迹,在阳光下格外阴森。 :“这件事,总觉得怪怪的,以他的本事,本就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我们找到。除非,他是故意引我们来,然后一心求死?讲不通啊。” :“是,你回来后,事情突然变的很顺利,一下就找到陆郎中,一下又把线索牵连到卫国这里,卫国可是你的人,也就是说,王晋勇的死,又和你牵扯到一起去了。很有针对性。”江白皱着眉头。 :“这一环套一环,先是套住李砚,现在居然又把你套进来了,你这个对手,可不简单。” 孙燚缓缓抬起身子,靠回椅子上:“我把炎峰山城送给陛下了,我想现在,陛下的眼光应该足够长远,他应该看的见北邙那一大片土地有多重要。作为一个皇帝,开疆拓土,国威远扬,这种留名青史的丰功伟业,才是他最不能拒绝的理由。”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江白愁眉一展,拍着桌子,兴奋小声惊呼:“妙啊~妙啊!真是太妙了!” 他闪烁着惊喜和赞赏之情,继续说道:“你这小子,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手段!小皇帝正需要这样的事迹来彰显自己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呢。” :“你稳了,稳了,无论如何,陛下不会允许这些许小事影响他的大业。要知道,这事若成了,大夏大兴,功垂万世。” 孙燚揉了揉脸:“妈的,老子带兄弟们在北邙草原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累并快活着,这老窝总是被人动来动去,真是有些烦躁。” :“惹急了,惹急了老子再抓几个不懂事的砍了去。我就不信了,北邙蛮子那么凶狠,砍多了脑袋,他们也惧我三分,这些个只会躲着阴影里家伙,就不怕老子的刀利。” 江白撇着嘴:“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这里怎么处理,明阁要怎么办?” :“没事,明阁的所有产业的契约文书都在曲先生那里,明面上换个老板就是了,你去屋子里搜一搜,把账本找出来。卫国应该想不到我们来的这么快,我猜他没有来得及处理账本。” :“明阁就交给你了,你就辛苦点。” :“得加钱!” :“嘿。。。。。。你媳妇那个店子老子白送你的,你还有脸找我要钱?”孙燚翻了一个白眼:“你先回去,我要喊古昼川来处理这里的事。” 江白准备起身,又扭头,指了指天上,问了孙燚一句:“你觉得,会不会真是他?” 孙燚不假思索的摇头:“时机不对,我更觉得是某一些家伙未雨绸缪,赌将来能借此攀龙附凤,达到巅峰。世人皆是赌徒,不意外。” 孙燚冷静下来,目光冷冽,眼底又燃起战意,卫国的死,反而激发了他的好胜的性子。 送走江白,孙燚在院子里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梳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卫国这一死,死前说的话,让孙燚警醒过来,他现在虽然顺风顺水,事事留有后手,但是京城里针对自己的敌对动作,看来就没有停歇,只是手段越来越隐密,危害越来越大。 现在他需要知道,卫国到底把明阁的底泄露了多少,根据卫国的行事手段来看,卫国并不是那种威逼利诱轻易就会屈服的人,应该是他权衡利弊后,与他背后的人达成合作的共识,那就算是合作,而不是完全的投靠。 既然如此,卫国最多会出卖明阁表面上的一些行当,真正的本钱和秘密,卫国一定要牢牢把控在手里,这样,他才保留与背后势力讨价还价的资本。 想清楚这一切,孙燚吩咐一声:“林全栋,你去稽密司,请古昼川来,让他自己来。” 古昼川来的很快,带了几个亲信,不过他也是识趣,把护卫丢在外面,自己进了院子。 看见横尸地上七窍流血的尸首,古昼川惊了一下:“这是,这是。。卫老板?他,他和此事有关?” 不怪古昼川惊讶,他知道卫国的本事,也知道卫国背后站着的人就是孙燚,那这一整件事就透了一股子邪气,这不是自家人内斗吗?可是孙燚现在的军功显赫,威名声望都在高点,卫国居然还敢这么做,这太不符合常理。 :“凶手在这里了,人死灯灭,一切如梦幻泡影,古大人,我请你来,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如何处理,才交代的过去?” 古昼川绕着卫国的尸首转了两圈,犹然不太敢相信,蹲下身子,在卫国的脸上扯了几下,才站起身来:“身子还有余温,才死的?死前说了啥?” :“不怕你笑话,死前把我骂了一通,说我做事不留余地,贪婪无度,给他和兄弟们带来巨大危险,然后说我功高盖主,不会有好下场。”孙燚惆怅的很。不管怎么说,被自己人这么骂一顿,心里多少不太舒服。 :“嘿嘿~~~”古昼川轻笑两声,哪里肯信,又皱起眉头:“背后有人?知道是谁吗?” 孙燚抬眼看着古昼川,疑心重重:“你问我?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就不信他威胁过你,你不会盯着他?这不是稽密司的办事风格。” :“盯了一段时间,没找到任何把柄,这家伙平日里都在这院子里喝喝茶,看看书,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并无异常之处。” 孙燚皱眉:“他的行踪报告里没有异常之处?” :“没有,我记得出门也不过三两次,一次是去针灸,一次是去街上买书,好像就没有别的外出记录了。盯的没意思了。”古昼川坐下来,侧头看着孙燚回答。 沉吟一会儿,孙燚呵呵一笑。 古昼川秒懂,耸耸肩:“懂了,回去我就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孙燚也不再多言,明阁在稽密司里也有自己的眼线,不过潜伏之深,可不是古昼川能查出来的。 :“能收买卫老板的人,可不简单啊。”古昼川意味深长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孙燚孙阿蛮不怕那些个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老子是一把火,能将他们烧的魂飞魄散。”孙燚无所畏惧。 古昼川呵呵一笑,开玩笑道:“你说错了,你是四把火。” 第903章 进门的苦肉计 古昼川又望了卫国的尸首一眼,表情还算镇定,心里却有些慌,他也有把柄落在卫国手里,却不知道卫国有没有出卖他。 古昼川拖着椅子坐在孙燚面前,表情为难::“现在就算找到凶手了,可这件事,你怎么向陛下交代?我怎么向陛下交代?我们。。。我们要不要对陛下说法。” 孙燚挠挠头,这也是他现在最为头疼的事。他踌躇道:“他买凶杀人,被发现后畏罪自杀,这样说,你猜陛下会不会信?” :“你说呢? ”古昼川瞪着眼睛,一脸无语的反问。这么简单,你当陛下真是啥也不懂的孩子?就算他不懂,他手里多少明白人,蒙的过去吗? 孙燚说出话来,眼睛越来越亮,像是想明白了一切:“古大人,对我来说,这就是我看见的真相,先是找到了杀害王晋勇的一切,交代出卫国,我来抓卫国,他畏罪自杀了。对呀,这就是事实啊!” :“侯爷,你这么一声交代掉头就走,之后呢?之后我稽密司肯定要调查卫国的情况,明阁这么大的势力,真的要彻查,肯定牵连一片。”古昼川看着赖皮的孙燚,很是无语。 :“没事,你抓一些外围的人出来交代就好,比如那个黑风堂,红衣社,明阁明个月都要给他们交保护费的。黑风堂不是有刑部的背景?水混了,这就交代过去了,具体怎么操作,你古大人是行家,我一个粗人,就不班门弄斧了。” 古昼川轻轻拍掌叹道:“侯爷,你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啊。”他知道孙燚从来不是看上去那般粗鲁野蛮的人,孙燚这番话说出来,还是让他大为惊讶,他做事,从来都是留有余地,关键时候,能紊乱视听。 :“嗯,卫国的账本我清点一下,能作为证据的我到时候给你,你慢慢查,不要急。好了,我走了,这里就交给你。” :“对了,明阁可以封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人来接手。日后,还请古大人多多关照。”孙燚站起身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卫国的尸首,脸上露出一点难以言喻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也没看数额,往古昼川手里一递:“古大人,帮帮忙,日后厚葬了。” 孙燚离开的背影依然那么自信挺拔,风轻云淡。 古昼川手里的银票足有二十万两,这对古昼川来说,也是个大数字。 高梁躲在门外,身边站着几个稽密司的探子,杀气腾腾,高梁见孙燚走出来,躬着背,眼神闪躲的厉害。 孙燚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看了看他,一勾手,搭上他的肩膀:“走,爷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你叫厨子给我弄些饭菜垫垫。” :“爷,时间还早,厨子,厨子现在还没有做饭。”高梁小声解释着,肩膀抖的厉害,几乎是被孙燚连搂带拖的弄了出去。 避开稽密司的人,孙燚才放松手:“我记得你,你是卫国贴身小厮,你家大人的死,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刚才看见白爷来,卫哥就让我离开了。” :“卫哥?这么说,卫国和你关系很亲?你叫高梁是?卫国的死,另有原因,想不想报仇?他这段时间,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孙燚语气很冷淡,不像是诱惑,而像是给高梁一个报仇机会。 高梁听到报仇两个字,身子一蹲,从小腿内抽出一柄短刀,猛然抬起眼来,眼睛通红,一反刚才的畏畏缩缩,:“报仇?卫哥就是死在你们手里,你说什么报仇?” :“咦,小家伙,道行还不行啊,这么一激就暴露出来了?”孙燚没有动怒,反而摸着胡茬子,饶有兴趣的盯着高梁:“你想杀我?”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可以拼命!”高梁的身子抖的厉害,他虽然跟着卫国有几年了,毕竟还是年轻,手里并没有沾过血。又是面对这个凶名在外,杀戮无情的骁勇侯,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卫国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把你这么个蠢货放在身边?就是因为你够蠢吗?”孙燚叹息着,一脸鄙夷。 高梁一咬牙,纵身一跃,连人带刀捅向孙燚。 下一刻,孙燚一脚将他踢飞出去,高梁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不停呕吐。 孙燚没事人似的从高梁身边走过,像是丢下一团垃圾:“算了,反正卫国也该死,最多也就是个死不瞑目。” 高梁挣扎的抬起头:“你胡说!”孙燚当做没有听见,施施然走出明阁,上了马,马蹄声倏然远去,留下高梁跪在地上,眼神混乱,隐约有些挣扎。 孙府两个字端庄大气,一看就是刘老院长的手笔。门口两个巨大的白玉狮子神态威猛,气势雄壮。 孙燚站在自家大门口发了一会呆,心里居然有些紧张,这已经是他回金陵第五天了,才是第一次回家,他心里有些虚。 门开了一条缝,刘四喜瘸着腿,搬着个马扎走出来,坐到门边,打量着孙燚,嘿嘿笑,露出一口大牙。 紧接着,大门开了半边,魏书生一袭青色长袍,提着一张椅子走出来,将椅子摆在另一侧门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对面的刘四喜,:“愿赌服输。”又回身掩上门,撩起袍子,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将袍子放下。从后领子抽出一把折扇,“刷”的甩开,悠然扇了起来。 侧过头,看向孙燚,脸色不悦。 孙燚目视着魏书生做完这一切动作,开口问了一句:“你不热吗?” 刘四喜哈哈一笑,魏书生也不动气,阴阴一笑:“嘿,行啊,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孙燚的脸色顿时垮了,魏书生这一句话,可是表达出太多太多信息,他愁眉苦脸的走上几层台阶,一屁股坐下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惊跳三尺,太阳晒的台阶滚烫,他心不在焉,居然没有留意。 孙燚的窘态又惹的刘四喜拍腿大笑:“侯爷,回家了,怎么不进去呢?这可是侯爷您的侯府呢。你就不好奇?” :“嘿嘿,人回来都好几天了,家里准备又准备,等待又等待,这都第五天了,谁知道在哪里快活去了。”魏书生轻摇折扇,添油加醋。 孙燚腆着脸:“这不是有要事嘛,不是我不回,实在是公务要紧。” :“那你进啊,谁不让你进门了?门开着呢,进去啊。”魏书生摇着扇子,看笑话似的看着孙燚。 :“嘶~~~~~~~两位爷,别折腾我了,成不,我又累又饿又困,赶路几千里,这几日又没有睡好,你们瞧我这气色,还有点人样嘛?”孙燚抓了抓头发,将头发也抓乱了些,准备唱一出苦肉计。 第904章 贤良淑德柳笑颜 大门突然打开,曲先生走出来,看着门口哼哈二将堵门,毫不客气的一人赏了一个爆栗子,板起脸来:“闹啥?侯爷第一次进侯府,你们两玩意儿这么闲吗?” 刘四喜不敢作声,魏书生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小声申辩道:“我们又没有不让他进门,是他自己不敢进。” 曲先生眼神在孙燚脸上转了一转,嘴角上扬:“哟,还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有你这样做事的?千里迢迢回到金陵不回家,外人看了,会怎么想?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嘿嘿,曲爹。我知错了,知错了。”孙燚两步贴到曲先生身边,轻轻扶住他的手臂,臊眉耷眼的仿佛见到见到救星。 :“滚进来。”曲先生视线朝外面一扫,转头进了侯府,孙燚趁机跟着曲先生进了门。 进了门,身边没人,孙燚:“曲爹,我有事要和你说。” :“卫国的事我知道了,你别管了,我来处理。”看不出曲先生脸上表情有什么变化,说话也是平淡无奇,老江湖,面对这种事,应该是心里有数,早有预案,并不见多少惊慌。 曲先生语气一变,严厉起来:“好好哄一哄笑笑,她准备了好几天,你却几过家门而不入,你知道她要受多少委屈?背后会有多少闲言碎语议论?你连累柳大人在朝中都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你知道不知道?” :“别和我说为了案子,刑部天天有案子,你看哪位大人几天不回家的?” :“嗯嗯嗯,听曲爹的。我错了,我错了。。。。”孙燚乖乖巧巧,老老实实。 新侯府很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轩榭廊坊交相辉映。每一处建筑都独具匠心,雕梁画栋。 只是孙燚此刻根本就无心流连,一众退役老兵充当府里的下人,见到孙燚,打着招呼,透着一股子亲近热情,像是一家人一样自然。 孙燚挤出一脸笑容,频频点头回应,心里却惴惴不安,越是靠近后宅,那心情更是忐忑不安,手脚都有些不利索了。 曲先生没有回头,听见孙燚的脚步声显得僵硬,脸上的皱纹挤出一朵盛开的菊花,这个顽劣的家伙,终究还有所顾忌,有所约束。 :“去。好好陪陪她。”曲先生将孙燚带到后院门口,交代一声,转身悠然离去。 孙燚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扇虚掩着的门,门发出了一声细腻而清脆的声音,不张扬,不突兀,就像是一个安静的音符,恰到好处。 笑颜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前,静静地站在门边,阳光明亮温熙,从头顶上方倾斜而下,光影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眼睛弯弯,微笑浅浅,一袭浅绿长袍如小草般恬静安然,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安宁。 孙燚愣在门口,看着纯净光洁的笑颜,居然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笑颜莞尔一笑,明亮清爽又明媚动人,手指勾了勾,声音暖暖的,软软的,充满诱惑:“小阿蛮,愣着发傻吗,到家了,还不进来呀~~~~” 聪慧的女子,又怎么会看不到孙燚眼里那抹惭色?怎么看不出孙燚脸上那浓浓的困倦,怎么看不出孙燚一身的疲惫。 孙燚哈哈一笑,心里的忐忑烟消云散,两三步冲到笑颜面前,一把将其抱在怀里,:“媳妇,对不住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笑颜在孙燚怀里咯咯咯的轻声笑着,轻轻的揪着孙燚的耳朵,风情荡漾:“孙阿蛮,下次你再不先回家,我就让你尝尝柳仙子剑的厉害。。。” :“嗯嗯嗯。下次我再犯错,任娘子收拾我。”孙燚把头埋在笑颜的怀里,柔软丰腴,温香满怀,这是征战在外的男人们,心心念念家的气息。 笑笑表现出一个侯爷府里的女主人的大方气度和贤良淑德的品质。没有在这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事上加以纠缠。这让孙燚意外又惊喜,并且更加惭愧。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居家衣裳,笑颜叫厨子煮了一大碗面端上来:“吃,吃饱了去睡,等儿子从赵先生私塾回来,你要起来陪儿子玩,儿子念叨了几天了,总在问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孙燚大口扒拉着面条,嘴里满满当当的,嘟嘟囔囔道:“还是我媳妇明白我,饿了就是一大盆面条最得劲。” 笑笑坐在他身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狼吞虎咽,一指头怼在孙燚额头上,嗔笑道:“现在学着拍老娘马屁,会不会迟了点儿?” 也不等孙燚回答,她又起身倒了一杯温茶放在孙燚面前:“慢点吃,谁和你抢似得,都这么大的人了。” 吃饱了饭,孙燚端起茶水一口喝了,精神萎顿下来,爬上床,强撑着身子浪荡的笑着:“娘子,你来不来侍寝?” 香风轻袭,笑颜风一般飘了过来,在孙燚脸上轻轻啄了一口,身形一闪,倩影已在几步外,娇笑道:“闭上嘴,闭上眼,赶紧休息休息。浪什么浪?有你浪不动的时候。” 孙燚嘿嘿一笑,头往枕头上一贴:“也罢,瞧我歇足了,让你瞧瞧啥是浪打浪。”没等笑颜再说什么话,细密的鼾声已经响了起来。 笑笑手脚轻柔,走到床边,孙燚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睡得安然放松,笑笑端详着他睡容,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白皙的脸上,泛起几缕嫣红。 孙燚这一觉睡下去,睡得天昏地暗。 他是睡的安稳,留下其他负责办案的人一摊子尾巴,凶手是找到了,可惜是死的,若是就这样交代上去,刑部和稽密司不要被陛下骂死?这怎么交代案子的来龙去脉,可是一个技术活,古昼川还没有找到最合理的解释。 赵谦信息也算灵通,他很快知道卫国的死,卫国在金陵的商贾里,也算是很有些名气,明阁可是大夏朝最有名的楼子之一,而且有十三家分号,这种人物,若是说背后没有靠山,那是绝对说不过去。 赵谦比谁都想更快查明这件事到底牵扯到那些人,那些势力,目的何在,在古昼川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孙燚提出的黑风堂,红衣社,果不其然成为最好的背锅对象。 赵谦的手段雷厉风行,很快他又查到黑风堂,红衣社背后的支持者,绕了半天,最后案子的所有方向,又指向了刑部,刑部数名官员与这几家江湖组织有所勾连,这让赵谦顿时觉得人世间太不友好。 第905章 无声无息 高山枝怎么也想不到,命案查来查去,最后居然查到自己刑部身上,饶是他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看完赵谦呈上来的案情汇总,也是无法按捺得住一腔怒火。 这怒火不是冲着与此事有勾结的那些官员,而是冲着赵谦,看着赵谦毕恭毕敬一脸谄媚又透着股不安地脸,高山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在京城里厮混,谁手里没有一些明的暗的孝敬,这些事,几乎都是光明正大,人尽皆知。可以说,可以论,唯一的厉害就是不能落在白纸黑字上。 你赵谦手里难道没有?你把这样的所谓证据摆在我面前,要我去得罪所有的官员?还是要我去隐瞒陛下? 高山枝拿着厚厚一叠供词,以及供词上十几个刑部官员的名单,返身走回书桌前坐下,眼神阴鸷,表情冷峻。 :“赵大人,这案子的杀人动机呢?没有杀人动机,交一个死人出去,交代不过去。” 赵谦的脸更是阴沉,难怪自己一参与卫国的死因调查,稽密司的人就及时将案件全权脱手交给自己,如今他很难从这件事里妥善脱身,卫国的账本里,还有近百个上上下下打点各部官员的记录,这些东西,他甚至都不敢拿出来,不敢告诉任何人,否则,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把高山枝拉下水,有刑部尚书和自己一起扛雷,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下官能力有限,查不到卫国的杀人动机,不过这些倒不要紧,人都死了,到底是何动机,还请大人提示一二。”赵谦神态很谦卑,说话却直白的令高山枝诧异。 高山枝眯了眯眼,摩挲着手里的名单:“赵大人,我听说这人是骁勇侯查到然后交给稽密司的?稽密司又交到你的手里?你说,这件事,和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听话听音,赵谦哪里听不出高山枝的言外之音,他的意思是多拉几家人一起下水,有风险,一起当,法不责众嘛。 :“下官人轻话微,大人在稽密司古大人那里能说上话,这案子的过程里,稽密司也是有参与的,至于骁勇侯是否牵扯其中,不如大人请古大人一起,商议一二?” 两人都是老狐狸,谁也不想主动出来挑衅骁勇侯孙燚,那个家伙,做事特立独行,有钱有势,杀人不眨眼的。 心事重重的高山枝明白赵谦的目的,他为了自保,有心要将这一摊子事搅合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反正不会心甘情愿去做替罪羊。 这件事牵连到刑部这么多官员,真是报到陛下面前,自己也难以交代,没如何,还是大家一起想办法,将眼前这件事先蒙混过去,至于赵谦,高山枝眼睛余光瞥了一眼,日后再慢慢收拾他。 古昼川见到两人联袂而来,并不显得诧异。 呵退身边人,古昼川茶都没有奉上一杯,泰然自若坐在书桌后,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高山枝看着古昼川稳坐钓台,事不关己的神情,知道这一次,不出足够的血,很难让古昼川配合自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稽密司也不会例外。 三人聊了许久,多种利益交换,最终决定由刑部行文禀告陛下,将整件命案,变成雇凶杀人,买凶者卫国事发后畏罪自尽身亡。 这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即便是对陛下来说,这样的解释也是最好,真的要将王晋勇的死与各种阴谋论联系起来,势必会引发政局紊乱,这必然是陛下不愿看见的。 果然,刑部将查实的案子禀告陛下后,高山枝明显看见陛下轻轻的吁出几口气,朝堂上下,虽然看见不少人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也没有人提出异议,骁勇侯回到金陵,几天时间而已,一个二十万银子悬赏,轻易找到线索,现在还有谁敢造次?谁能保证自己手下的人,不为财帛所动? 王晋勇的死,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无声无息的结束。曾经的各种谣言,也随风而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夏炽也不再深究王晋勇死去的事,军神王铁头的恩情,仿佛也随风而散。 李砚在事态平息后,与李光奇先行返回北疆,孙燚还需要与陛下商议日后针对北邙,制定一系列全新的战略。 北邙国虽然陷入争斗,但他依然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如果想要彻底击败他们,就必须要有一个完善的战略计划。 而对于皇帝夏炽来说,能否将赤峰山以东的草原彻底占取,是他最为关注的事。毕竟一旦事成,他将成为大夏一代明主,功勋远超先帝,名垂青史,受万世敬仰! 在孙燚的提议下,夏炽的大力支持下,朝廷对赤峰城山进行了大量的物资倾斜。他深知这座山城对于抵御北邙人的重要性,因此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加强它的建设。 工部开始行动起来。他们陆续抽调了上万名工匠前往北疆,这些工匠们将带着各自的技艺和经验,前往赤峰山。 他们将参与到赤峰山城的建设中来,包括城墙的加固、防御工事的修筑以及兵器制造等方面。而这些工匠的到来也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工具,使得赤峰山城的建设进度得以加快。 与此同时,户部也积极行动起来。他们派出专人前往赤峰山城周边进行实地考察,目的是评估当地的土地是否适合耕种。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因为如果赤峰山能够实现粮食自给自足,那么它将具备向外扩张的能力。一旦拥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军队可以更好地坚守防线,并有可能发动对外进攻。 在这个过程中,夏炽表现出远超常人的热情,不断督促各个部门密切配合,确保物资供应及时到位。 一段时间里,户部和工部完全被调动起来,忙的不可开交。 孙燚最初给夏炽画了一张草图,但那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还需要更多的细节和色彩来填补。于是,夏炽接过手,开始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每一个线条,让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而这时候,始作俑者孙燚,每日躲在侯府里,神仙一样逍遥自在。陛下不喊他回去镇守北疆,他也当做忘了自己还是边军副帅一事。 古昼川有意或者无意的把这一切告诉夏炽,夏炽也是不动声色,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第906章 交心 同年十月底,皇后林秀儿顺利产下一名皇子。这个消息让整个皇宫沉浸在喜悦之中,皇帝更是喜不自禁。他亲自为皇子赐名“夏盛”,寓意着夏朝的繁荣昌盛和未来的光明。 皇子的诞生,证明这个王朝的延续,朝政的权利,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牵引着一般,开始向皇帝手里聚拢,朝堂上,夏炽也逐渐强势起来,真正开始引领属于自己的朝代。 过了春节,天气渐渐转暖,院子里的石榴树柿子树还是孙乐带着张家姐弟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老院子移植过来的,春风吹拂,又长出了许多嫩绿的叶子,生生不息。 明媚春光下,沏一壶热茶,春风微凉,令人神清气爽。 张陆离张大帅调养了一年,气色恢复的不错,一开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你准备像这个老东西一样,老死在这里?” 曲先生也没有想到张陆离这样粗鲁的开场白,顿时大怒:“张陆离,打一架,看看老子弄不弄死你就完了。” :“我在教训他,我边军副帅,你个老东西闭嘴。”张陆离只盯着孙燚,气势汹汹。 孙燚根本不在意张陆离自以为凶狠的眼神,摊手道:“大帅,不是我不走,是陛下不言语,我怎么走呢?” :“别人说这话,我信,你说这话,我不信。”张陆离还是杀气腾腾:“老子把边军交到你手上,你就回来不管不问了?我等你主动提出回去,这倒好,一等好几个月,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根基在哪里?” :“你个老东西,有话好好说。这些事情,他自己怎么去提?要等,等时机,时机成熟了,自然就水到渠成。”曲先生帮孙燚解释道。 :“当真?”张陆离盯着孙燚的眼睛问。 孙燚嘿嘿笑:“大帅,别装恶人,你又装不像。” 张陆离眼睛向四周扫了一眼,小声道:“陛下这么久不安排你回去,我觉得有些古怪。你就这样等着?” :“放心,陛下眼光不会这么短浅的,至少现在不会。” 张陆离又看了眼曲先生:“你怎么看?你这个老狐狸,能不能看出问题?” 曲先生扶须,遥望天空,须臾,轻叹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老而不死是为贼。” 张陆离瞬间捏紧拳头:“曲七,你想挨打吗?” 曲先生低下头,似笑非笑,一头白发和张陆离的白发交相呼应,:“我们能看出的问题,他也看的出来,你觉得他就是个蛮夫,啥也不懂?老张啊老张,你这识人一辈子,到底是啥眼光啊。” :“那你到底在等什么?等着给王晋勇报仇?”张陆离松开拳头,眼神里露出点诡秘之色。 孙燚的笑容静止在脸上,嘴角渐渐咧开,扯出一抹古怪诡异的笑,眼神里有一点晦暗:“我靠,连大帅你都没有瞒过去,那很难瞒过其他有心人。” 张陆离得意轻笑:“怎么,在你眼里,一个统兵二十万,固守边疆近三十载的老家伙,是没脑子的?在我眼里,你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曲先生也呵呵一笑,身子往后微微仰着,眯着眼,仿佛感受春风拂来。 :“可是,你的恶名在外,你在金陵,他们不敢露面,你就很难找到他们。而且最重要的事,军队是你的根基,你不能离开太久。李砚最多能管住平武军,但是他约束不了我的夏武步卒,只有你可以。”张陆离在孙燚的膝盖上轻轻的拍了几下。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他不闻不问,就是等着看你自己到底是把兄弟情谊看的重,还是把大夏安危看的重。”张陆离又扭头问曲先生:“曲七,你有没有发觉,陛下和当年的先帝性格,很有些相似。” 曲先生默默点点头:“他和先帝一样隐忍。这也是一直到现在,有了子嗣后,他才稍稍显露锋芒。” 张陆离点点头,对着孙燚露出一副“你瞧,我说的没错。”的表情。 :“不要失去警惕啊,虽然你一直表现出和朝臣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不过这本来就是双刃剑,真出了点事,可是没有人帮你说话的。” :“而且,你手里有钱,有兵,陛下岁数越大,他眼里你的危险就越大,你自己要想清楚,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张陆离今日似乎就是特意来,把所有的利弊摊开来摆在阳光下,让孙燚自己做出选择。 孙燚揉了揉脸,抬起头来,眼神出奇的清亮:“大帅,你放心,我现在对陛下有用,陛下不会动我。不是我自大,陛下雄心万丈,要成为超越先帝的明君,想要在北邙草原上站住脚,没有我,不行。” 瞧着孙燚年轻自信的脸庞,张陆离并不开心,武将的命运,自古以来都是刀口舔血,对外如此,对内也是如此。 迟疑了一会儿,张陆离眼神游离不定:“其实,有时候做事,未必要做尽,鸟尽弓藏这种事呢,历朝历代都会发生,将在外,有些事可以稍微的缓一缓,放一放,不要急于求成,不要着急出成绩,细水长流,更为稳当一些。” 曲先生痴痴笑起来,像只老狐狸。 张陆离有些羞恼,又有些理亏,怒目而视,却又是虚张声势。 :“大帅,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大帅指点。”张陆离的这番话,孙燚深受感动,这些话落在别人耳朵里,那就是大逆不道。 毕竟说难听点,这就是典型的养寇自重。 这是为天下人所不齿的行为。 曲先生笑了几声,收敛笑容,露出几分恻隐,长叹一声:“老张,这些年,你也委屈了。” :“呵呵。。。。。王铁头当年和我说,不为人妒忌的将军,一定是个没用的将军。我戍边十年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真是人间清醒啊。” 张陆离眼神尖锐起来:“王晋勇的事,查到多少?” 孙燚摇摇头:“没有,就像大帅你说的,我回来后,一切都很安静。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都消失不见了,若不是曲先生拦着我,我当时准备再用二十万两银子买线索。” :“啧啧啧,有钱真狂。”张陆离听孙燚说没有进展,一脸失望,毫不掩饰。 孙燚摊摊手:“没办法啊,我一家子都在这里,兄弟们家眷也在金陵城,陛下不找我麻烦,可是另外那些家伙总想把我当做台阶往上爬,我越是霸道跋扈,他们才会有所顾忌。” 张陆离和曲先生缓缓点头,骄横跋扈确实令人憎恨,但同时也是最有效的保护手段。 第907章 稽密司存在的意义 退朝后,夏炽在书房里又接见数位大人议事,忙了一上午,才算得空歇上一歇。小宝子拧了一条热面巾,给他净面,又换了一杯热茶,夏炽身体松弛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精神并不疲倦。 小宝子躬着腰,撅着屁股清理大臣们喝剩的杯子,腰间那把刀一晃一晃,刀鞘已经掉了颜色,灰扑扑的一把,看起来格外寒酸。 :“小宝子,你那把刀带着这么多年,还能杀人否?” :“陛下,奴才,奴才早就把刀刃磨了去,陛下日渐强大,奴才跟在陛下身边,应当是最安全的。哪里还需要奴才杀人。” 夏炽吸了口茶水,:“哦,你这个奴才倒也是懂事。既然不能杀人,你每日夸着他,晃荡来晃荡去,不累的慌?而且我瞧这刀也破旧不堪。” 小宝子放下手里的活,对着夏炽深深跪倒:“陛下,奴才不累,这是陛下许给奴才的荣耀,奴才不累,奴才心里得意着呢。整个宫里,就奴才得陛下开恩,得此殊荣,刀虽然旧,但是他时刻提醒奴才忠于陛下。” 夏炽爽朗大笑:“你个奴才,话说的真好听。起来,起来,不要跪着了。朕相信你的忠心。” 话音一转,夏炽语调又有些落寞:“如果天下人都有你这个奴才一般想法,忠于朕,忠于大夏江山,朕也不需要过得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陛下如旭日东升,光芒万丈,宵小之徒如黑暗阴影,无处遁形。陛下无需多虑。” :“你这个家伙,可真是会说话。”夏炽心情大好,语气也轻松起来。 门外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道:“陛下,古大人宫外求见。” 夏炽笑容一收,说不出的威严:“召。” :“明白,陛下。” 古昼川一身黑袍,随着小太监而来。夏炽挥挥手:“闲杂人等,退出去。” 小太监跪安后离开,小宝子稍微愣了一愣,也跪了一跪,转身欲要离开。夏炽毫不见外开了口:“你不用走,你走了,谁伺候朕。去,给古大人取杯茶来。” 小宝子躬身退下,夏炽眼神犀利,盯着古昼川:“古大人,王晋勇一案过去几个月了,你稽密司,还是没有进展?” 古昼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陛下,臣无能,臣尚未查出幕后之人是谁。陛下,明阁的老板卫国,使了大量银子收买,拉拢朝中臣子,臣查出一部分与其勾结的人员名单,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自非议,请陛下做主。” 说罢话,古昼川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和一份名单双手举于头顶。 夏炽盯着古昼川一会儿,冷声道:“呈上来。” 古昼川跪行几步,将账本和名单举至夏炽面前。 夏炽抬手取过账本和名单,一一对照,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这账本和名单,可属实?” :“陛下,千真万确,臣查了名单后几个职位不高的官员,他们都坦白了,金额,时间,和账本上的记录没有差别。” :“哦,还有其他人知道这名单吗?”夏炽在名单上看见好些个有点熟悉的名字,眼角微微抽动几下,一份名单随便看看,竟有几十号人,朝廷六部,都有官员上了名册,级别有高有低。 :“陛下,没有。臣得了这份名单,也不敢相信,花费了许多时间去查实,事关重大,臣不敢与他人说。” 夏炽脸色稍有阴沉,并不十分生气,又问道:“如此说来,这个明阁的老板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他和王晋勇之间,到底有何矛盾,需要杀人?” :“臣不明白,不过臣知道,王晋勇年轻时候也是京城一霸,到处惹是生非,这倒是京城人都知道的事,不知道是否有旧怨,时日久远,无法查的明白。”古昼川这个理由倒是合适,二十年前的恩怨,一时半会哪里查的清楚,现在两个事主都死了,更无处可查。 夏炽轻轻摇头,又轻轻点头,不知道是表示赞同,还是另有想法。 :“行了,古大人,现在朝政平稳,你别忘了稽密司的职责,大夏境内,但凡有风吹草动,朕必须第一时间掌握,你明白吗?” :“臣明白,陛下信任臣,臣定当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古昼川跪拜下去。 夏炽嘴角微翘:“古大人起来。” :“小宝子,茶呢?给古大人赐座,朕还有话要和古大人说。你去门外盯着点,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小宝子端着茶送到古昼川手里,又搬来一张锦凳,自己蹑手蹑脚走出御书房,在外面将门掩上。 古昼川颤颤巍巍的半边屁股坐在锦凳上,端着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夏炽故意装作看不见古昼川这种惊恐,心里反而泛起一丝畅快,人人都敬畏稽密司,而稽密司不过自己豢养的一只恶犬。:“古大人,现在我问你,你稽密司对平武军,可有何防范?” 这话问的如此直白,古昼川背后“刷”地冒出一层冷汗:“陛下,臣无能,不曾在平武军里安插人手。” 夏炽并不意外,眼神里多少透着点失望。:“那这么说,山海关外,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这个监察天下的稽密司司管,一无所知?” :“陛下,臣无能,臣无能,臣回去立刻安排。”古昼川屁股从锦凳上滑下来,茶杯随手放在地上,又是一头磕在地上。 :“洞悉天下,防范于未然,是稽密司存在的根本,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稽密司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这是大夏朝的制度,不是刻意针对谁的行为。”夏炽视线微微上扬,透过窗户,天色微沉,有一点潮湿的气息,似乎雨季要开始了。 :“臣明白,臣知罪。” :“炎峰山城,将是大夏最重要的一处城池,虽天壤悬隔,但是那也是大夏朝的领土,那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事,还是人,朕都要知道!” :“臣领命!” 夏炽的声音有些恍惚,有些缥缈:“大夏朝,是朕的大夏朝,朕有责任把大夏朝好好的延续下去。任何人都不能成为我大夏朝的威胁。” 天暖乍寒,古昼川额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门外,小宝子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怎么也擦拭不净。 第908章 试探我? 古昼川离开御书房,小宝子进了屋子收拾,然后又束手躬背,低眉垂目,站在御书房的柱子边上。 夏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捏着一叠名单,精神并不集中,有些发愣。 他不觉得要求稽密司监察平武军,监察炎峰山城这种行为有何不妥,可是今日古昼川对平武军,骁勇侯那种没有表达出来的忌讳,让他隐隐感到不安。这和其他官员在他面前劝导对骁勇侯多加约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稽密司,可是他执掌天下,掌控朝堂最重要的一把利器,即便是这样属于自己私兵的部门,对骁勇侯都这么忌惮,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想到骁勇候孙燚,夏炽的感觉很是怪异,长久以来,似乎一直有人在他耳边絮叨骁勇候,絮叨他自作主张,居功自傲,骄横跋扈,无视朝堂。。。他总是一笑而过,更多的时候是严加训斥。 而如今,似乎在他耳边叨扰骁勇侯的声音少了许多,而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这反而让他心底深处隐隐有些刺耳。 夏炽用力摇摇头,似乎想将脑子里的一些胡思乱想甩出去。 古昼川神情恍惚地离开了皇宫,心中忐忑不安。 那份名单交到了陛下手中,从陛下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不急于深入调查此事。古昼川知道,这是陛下用来掌控手下官员的一种手段。 陛下偶尔会在某位官员面前说起这些事,这是陛下展示自己权威的一种方式,让官员们明白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这些都是小事,陛下对骁勇候,平武军的关注,才是古昼川真正关心的疑虑,陛下是终于感受到骁勇候的危险了吗?还是真的如陛下所言,洞悉天下,防患于未然? 马蹄声清脆悦耳,等到稽密司大门口,古昼川已经恢复常态,不管怎么说,稽密司,是陛下的稽密司。而骁勇侯,也只是陛下的骁勇侯。一切按规矩来办就对了。 春雷过后,细雨连绵,万物生长。 山海关却往兵部送来一封急报,一支万人左右的北邙骑兵发现炎峰山城,并迅速对炎峰山城发动攻击,被张铁柱将军率部击退,剩余骑兵开始袭扰物资运输线,大夏骑兵多次阻击,奈何北邙骑兵来去如飞,辎重运输收到极大影响,损失不小。 兵部的应对之策还没有下来,毫无疑问,作为边军副帅的孙燚,悠然自得的逍遥时光终于要结束了。 曲先生整理了书桌上的物件,孙燚自己亲手沏了茶,牛嚼牡丹似的喝了好几杯,曲先生才有些舍不得:“别浪费我的茶叶,现在好的岩茶,一年不如一年,要搞点好的,可不容易呢。你就别糟蹋了。” 孙燚呵呵笑,奸计得逞的模样。 :“怎么,现在这么厉害了,都能勾引着北邙人来配合你演戏了,你就不想想,那些,那些大夏人,要付出多少性命的代价。”曲先生有些恼火。 :“曲爹,我是那种人吗?我是那种只要功名厚禄的人吗?你放心,既然是演戏,肯定不能是伤了我们大夏的人啊。张山虎密信上说,物资是损失了一部分,不过人命没有任何损失。物资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当做酬劳交换的。” 曲先生眼皮子松松的耷拉着,盖住眼睛,是一种垂垂老矣又精明无比的老人家那种眼神:“你来之前,就做了这个准备?” 孙燚又喝了一杯茶:“曲爹,我好歹是你教出来的,做事自然留有余地。” :“别大意了,北邙人人强马壮,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你现在身上扛着的责任可重,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扛在你肩膀上,你可得小心了。”曲先生明明想着不要唠叨,偏偏又有些管不住嘴。 孙燚很爽快地应了一声:“明白,曲爹。” 果然,山海关的军报到了第三天,孙燚收到兵部命令,要求他三日内启程,赶往山海关,稳定战局。 同时,宫里来了个小太监,召孙燚进宫觐见陛下。 上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还是中元节,陛下宴请百官,如今是三月天,这一晃又是两个多月没见,夏炽眉清目朗,身姿挺拔,一身明黄色龙袍,帝王之气浑然天成。 太傅黄如辉坐在书房一侧,手里捧着一碗茶,泰然自若的样子。 :“臣骁勇侯孙燚拜见陛下。” :“爱卿免礼,赐座。”夏炽清亮的声音隐隐带着点君临天下的风雷之声。 :“谢陛下。”孙燚抬起身子,瞧着夏炽,眼神坦然明亮。 夏炽从书桌后走出来,站在孙燚面前两步外,笑呵呵的:“孙将军,兵部的命令收到了?” 小宝子眼疾手快,将一张椅子放在夏炽身后。 :“陛下,收到了,三日内出发。” :“那你还有什么需求?说出来,朕,还有太傅大人都会答应你。”夏炽笑的很亲切。 孙燚想了想,摇摇头:“陛下,暂时没有。” :“炎峰山城,有没有希望守住?需要不需要将夏武步卒抽调一部分去负责驻扎?夏武步卒是老帅一手操练出来的,野战不行,若是守城,我想应该信得过。”夏炽眼睛紧紧盯着孙燚,像是要看清楚他的每一个反应。 孙燚确实没有想到夏炽会来这么一出,他反应很快,躬身应道:“陛下,如此甚好,夏武步卒是边军精锐,有他们协助守城,臣也放心了,平武军这几年连番作战,也是有些疲惫,若是能换到后方休养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这一躬身,掩饰了神色,再抬起头来,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夏炽的眼里隐约有些失望,藏的很深,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嗯,这事非同小可,我得和太傅大人和大帅好好商议一下,倒不是急在一时。太傅大人,你说是不是?” 黄如辉点头:“陛下说的是,换防一事,兹事体大,需得慎重。”黄如辉眼神飞快的往孙燚脸上一瞟,竟有两分欣慰,两分如释重负。 孙燚心里有些吃惊,面上不动声色:“陛下,臣此次回去,首当其冲解决山海关往炎峰山城一千多里的补给线问题,这条线路得不到保障,炎峰山就是孤城一座,危机四伏。” :“对!孙将军所言极是,这也是为何兵部急急催促你回去的原因,大帅年老体弱,未来的边军重担,必将压在孙将军肩上。孙将军,任重而道远啊。”夏炽一番话说的推心置腹,语重心长。 偏偏孙燚第一次听不出夏炽的真情流露。 :“陛下,臣定不辱命!开疆拓土,共创辉煌。”孙燚赫然起身,右手用力捶在左胸口,向夏炽行了一个军礼。 这一瞬间,孙燚气势暴涨,夏炽忙不迭的站起身子,孙燚健硕的身子挡住了光线,明亮的龙袍,微微暗了一刹。 黄如辉耷拉的嘴角抖了一下。 第909章 画一片江山 皇帝夏炽与黄大人,孙燚又商量了一会儿对北邙的作战方略,最终还是在夏炽的坚持下,以不惜代价保住炎峰山城为主要战略。毕竟,登基仅仅数年,北疆战场就能转守为攻,攻城掠地,这对夏炽来说,意义极其重大。 在黄如辉有意无意的恭维之下,孙燚今日兴致似乎很高,说的兴起,他干脆请夏炽拿出北邙舆图,连比带划,娓娓道来,一股脑的将自己心里谋划好的长期计划全盘托出。 户部的杜高被临时喊入宫里,工部的柳大人被临时喊入宫里,这一场谈话,一直延续到掌灯时间。 孙燚这个计划,是一个长期的十年计划,倒不是假的,只是他原本不准备这么早拿出来,惊喜要一个个给,才能保持长期的热度,才能吸引皇帝动心动容,但是这时候,他却突然拿出来,给了陛下一个展望未来的巨大憧憬和期待。 就像此刻,夏炽在孙燚的描述中,心情激荡热血澎湃,脸色泛起大片红晕,气息都急促了许多。 即便是半辈子沙场,半辈子朝堂的黄如辉黄大人,都已经被孙燚描绘的美好前景,惊的背后发冷,手脚发麻。他也不曾想过,孙燚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 这时候都已经没有人在意君臣之间的规矩,所有人刚开始都被惊吓到了,继而陷入惊喜,陷入疯狂之中。 御书房里热气腾腾,几位老臣几乎都是用着参茶续着精力体力,提出自己的疑问,尖酸刻薄,而孙燚则不慌不忙,解惑答疑。 御书房两边坐着好几个太监,奋笔疾书,将所有的言论都用文字记录下来,以供后续研讨。 孙燚的描述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并不是泛泛之谈,很明显,这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才制定出这样的宏伟计划。 若真是能达到最终成效,大夏将拥有超过三成以上现有境内的土地,真正的土地,能养人活人的土地。 那夏炽这个皇帝,甚至能超越先帝,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就问,夏炽这个年轻的皇帝,受得起这种诱惑吗? 事实上,占领这片土地,最大的难题就是北邙人的袭扰,千里草原,空旷辽阔,是北邙骑兵的天然战场,即便是修建几座城,也不能彻底解决北邙人的威胁。而对付北邙人,还有谁比孙燚更有发言权。 现在好了,除了孙燚,谁敢保证这样庞大雄伟的计划顺利实施下去? 最终,大家都住了口,在孙燚的解答中,一切看起来是疯狂的虚幻的缥缈的计划,几乎可以用文字完整的整理出来,大的问题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一些繁枝缛节的小细节,更不会成为障碍。 几位大人们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萎靡不振,眼神却亢奋至极,皇帝夏炽年轻,却也累的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边上案桌上堆满了纸张,几个太监揉着酸软的手腕,小心的整理修改着刚刚刚记录下来的文字,这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张纸,都有可能见证一个全新的强盛的大夏朝。 孙燚的嗓子哑了,喝了不知道多少水,嗓子还是哑的不成人样,要应对几个经验丰富,刁钻刻薄的老臣子,他也算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 不过这时候,也只有他能稳稳当当的站着,痴迷的望着舆图。老臣子们的各种问题,让他把整个计划更加具象化,也更有信心。如果说之前只是计划,而现在,就成了真正能落实到实处的大工程。 这时候的孙燚,也被自己感动,他忘记了这个计划拿出来时候的真正目的,他脑子里,已经描绘出未来的这一片大好山河。 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小宝子公公奔前跑后辛苦了一整天,到现在也不曾歇息片刻,吩咐属下打来热水,拧了一条热面巾,送到夏炽手里,夏炽将热毛巾覆在脸上,用力的搓揉了几下,因亢奋染红的脸庞更加透着一种病态的潮红。 小宝子从夏炽手里接回手巾,却意外地发现夏炽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瞥向孙燚。那眼神中既有着明显的赞赏,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似乎觉察到小宝子的窥视,夏炽猛然转头回来,眼神凶戾,盯在小宝子脸上,小宝子微微低着头,视若不觉,小声问:“陛下一日不曾饮食,奴才让御膳房送些饭食可好?” 夏炽缓缓收回凶戾目光:“好,让御膳房多送点来,各位老大人也辛苦了。” 几位臣子听到夏炽这么说,纷纷坚持起身,自称精力不济,体力不支,向陛下告退,夏炽挽留两句,看着几个老臣子颤颤巍巍的辛苦模样,也不好强留,又不动声色的告诫几句,让他们自行告退。 孙燚也借机告退,夏炽也未强留,夏炽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他也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夜色深沉,细雨如丝,一行人站在皇宫外,轿子等在门口,黄如辉走到孙燚面前,眼神复杂,轻轻拍了拍孙燚的肩膀,小声的道了句:“谨言,慎行。”转身上了轿子。 杜高毫不掩饰对孙燚的喜欢,对孙燚拱拱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畅快一笑,扭身钻进轿子,犹不过瘾,又拉开窗帘:“小子,厉害。”孙燚说不出话来,微笑着微躬身子。 老岳丈柳大人长吁一声,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左右看看,又吞了回去:“明日带笑笑回家吃饭。”孙燚搀扶着他的手臂,乖巧的“嗯”了一声,破锣一样沙哑。 “嘎吱嘎吱”韵律声中,几点昏黄的烛光渐行渐远,几架轿子晃晃悠悠的消失在暮色之中。 细柔绵密的雨声沙沙响个不停,身后高大的宫墙无声地与这个世界割裂,天地笼在一片黑暗中。 :“老大,走,雨下大了。”林全栋递上一件连帽皮制大氅,孙燚摇摇头拒绝了大氅,踩蹬翻上紫狼,声音嘶哑豪气冲天,:“走,春雨里走一遭,洗涤身心,脱胎换骨。” 清脆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孤独又坚定。 第910章 离别 夏炽终于做出了选择,孙燚给他画的美好愿景,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心病,从小遭受的苦难,让他比任何人都有一种强烈证明自己的意愿。 在提防和信任之间,他选择了最有可能成为千古一帝的信任。 几道圣旨下发,震惊天下。 大帅张陆离正式卸任边军大帅的职务,领了兵部一个闲职,从此之后,安心在金陵颐养天年。 孙燚擢升二品骠骑大将军,边军大帅的担子,正式压在二十八岁的孙燚肩上。二十八岁的二品武将,绝对的前无古人。 三月初三上巳节,又称做踏春节,这一日,阴雨初歇,云开雾散,难得的出现一个艳阳天。 侯府门口,一行人将孙燚送出府门,街上亲兵们列队静候,蓄势待发。 笑颜微笑着,脸上洋溢着母亲的光泽,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眼神傲娇,又有几分牵挂:“照顾好自己,等孩儿出生,我带他们去找你。” :“嗯嗯嗯。”孙燚在笑颜面前,永远是年轻时候初见笑颜时的那一个青春少年,腼腆又乖巧。他轻轻地抱了抱笑颜,笑颜身上那股亲切熟悉的气息,让人心安又不舍。 孙乐牵着笑颜的手,紧紧贴在笑颜的腿边,抿着嘴,一副倔强的样子,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偶尔猛地扭过头去,手背在脸上一抹,又扭过头来,瞧着一身戎装,帅气威武的孙燚。 七岁的小男孩,再顽劣再调皮,父亲在心里的重要性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即便是调皮的时候,父亲的巴掌打在屁股蛋上疼的死去活来,恨的咬牙切齿,在分别的这一刻,一切都成了挽留的眼泪。 :“儿砸!”孙燚蹲下身子,摸了摸孙乐的头,孙乐不乐意的扭动脑袋,恶声恶气:“干嘛!要走就快走,家里有我。” :“哈哈!好家伙!你这么说,你爹我就放心了!”孙燚的大手掌还按在孙乐头上,用力的扰乱他的头发:“就这么说定了,你是爷们,这个家,交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娘亲,还有娘亲肚子里的弟弟。” 孙乐伸手扒拉着孙燚的胳膊,纹丝不动,犹自不服气:“我就帮你看一年,最多一年。” 孙燚放下手,敞开怀抱:“来,爷们,一言为定!咱爷俩拥抱一个。” 孙燚眼珠子转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明显露出万般不舍,抽了抽鼻子,左右瞧了瞧,大家都转过脸去,像是没有看见他的举动似得。 :“真烦人,这么大的人了,婆婆妈妈的,一点不爷们。”话说的狠,身子却很真实,展开稚嫩的双臂,像是心不甘情不愿,动作却利索的很,一下扑进孙燚的怀里。 孙燚抱住怀里的小男孩,八岁的小男孩开始还僵硬的身子突然变得很柔软,和小时候一样柔软,身子微微有些颤动,一股淡淡的羊奶味道。 李平平定的规矩,所有孩子每天必须喝一碗煮熟的羊奶。 刘不浪站在刘四喜身边,紧紧牵着刘四喜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爹,孙乐哭了,他舍不得他爹走。” :“胡说,我没哭,我怎么会哭,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了,我爹打我的时候你都见过了,我哭了吗?上次爬墙摔下来,流了那么多血,你见我哭过吗?我孙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才不会哭呢!”孙乐一下从孙燚怀里钻出来,瘪着嘴,红着眼,带着哭腔对刘不浪喊。 刘不浪比孙乐小两岁多,现在也不过六岁不到,表现的却很淡定,他松开刘四喜的手,过去抓住孙乐的手:“乐哥,我看错了,你这么坚强,怎么会哭呢,一定是你爹抱你太用劲了,你有点疼,对。” :“就是就是,我爹是骠骑大将军,力拔山兮气盖世,我还小,有点点疼而已!”两个孩子都狡猾的很,一个递上个梯子,一个借着梯子下台,毫无违和感。 :“是呀,孙伯伯很厉害的,他可是大夏最能打的将军。”刘不浪一本正经的赞叹。 孙乐顿时神采飞扬,又故作矜持:“还好,听说是挺厉害。不过将来,我们长大了,我肯定很能打,不浪,以后我罩着你。” :“嗯嗯嗯,乐哥将来一定比孙伯伯还厉害。” 一众大人看着两个孩子鬼灵精怪的表演,脸上的笑无法抑制。 挥挥手,孙燚扭过头,拍了拍紫狼的脖颈,紫狼会意,踢踢踏踏的一路小跑起来,留下身后的一众人,和眼圈红通通的孙乐。 队伍出了金陵城,行不过几十里,林全栋呼哨一声,队伍离开官道,消失在野外。 :“跟丢了?”古昼川意外又不意外。 一个镖师打扮的探子有些羞惭:“他们突然离开官道,往野外去了,我们不好追。目标太明显了。” :“嗯,知道了,下去,这么丢脸的事,不要到处说。”古昼川沉着脸。 :“明白,大人。” 探子离开,古昼川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处理手里的文件。 夜里,孙燚带着林全栋等十几个人住进金陵北边一百里外的春光县外一处镇子里,这里毕竟是京城范围内,镇子规模不算小,有几家客栈和酒楼,生意还不错。 :“我在金陵你不找我,我出门了,你又追我这么远干什么?”孙燚吃完了第七个驴肉火烧,喝了半碗汤,才有心情说话。 江白慢条斯理的夹着菜吃:“你还记得高梁吗?你走了,他才来找我,我能追上你算不错了。你也是的,好好的官道不走,你绕什么弯子,有人跟踪不是正常的吗?都是公务而已。” 孙燚呲牙一笑,拍着胸口:“老子骠骑大将军不乐意。” :“啧啧啧,小时候就是官迷,现在得意了,官至二品,牛逼了哈。”江白嘲讽几句,孙燚也不在意,得意洋洋。 :“高梁说,他有次听过卫国与人说话,说话的人声音很尖,不是女人,应该是宫里的太监。” :“憋了半年才说,有屁用。”孙燚抓起一个火烧,狠狠的啃下一口。含糊不清到:“为什么这时候才说?” :“他说,他不知道你会不会被连累,不敢声张。” :“那你就回去查,太监毕竟少,应该不难查到。”孙燚三两口如狼似虎的吞下一个火烧,喝了一口汤顺了顺。 :“我不知道要不要查,有没有查的意义?以你现在的情况,所有针对你的阴谋诡计应该都暂时偃旗息鼓了,查起来未必有效果。”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孙燚又得意起来。:“你既然觉得不要查,你还追我过来做什么?” :“老子好歹告诉你一声啊。顺便为你践行。” :“你安排些好手丢到边疆来,金陵城这几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陛下和大臣们的目光,都放在山海关,炎峰山城,未来,这里才是最重要之地。陛下能不能与日月同辉,就看我能不能帮他打下这一片疆土了。” 孙燚嘴不停歇,又是一口半个火烧。 :“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没吃过饱饭的人一样?丢人不丢人?”江白抓起一个火烧,泄愤似的一口咬下去。 第911章 判若两人 过了洛水之后,官道上就开始变得拥堵起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无数人操着南方人的口音,赶着大车,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的家伙什,兴高采烈满怀憧憬的往山海关方向而去。 林全栋和几个机灵点的亲兵们下马去打听了一会儿,回来报告说,这些人多是工匠,还有些是小买卖人,说是山海关大量招募工匠,工钱给的很是丰厚,而且背后是骁勇侯,二品骠骑大将军孙燚,为人豪爽仗义,绝对不会拖欠工钱,工作时候受了伤或者出了事,还有各种补助赔偿。绝对不会吃亏。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这又是高邦玮老大人出的主意,怎么滴,这是要把我捧的高高的,捧成一个大善人?” 手下亲兵们胡乱笑了起来,乱糟糟的说着恭维话,恭维话说的水平有点土,有点俗,不过那神情语气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说实话,自己跟随的老大口碑好,声望高,手下人脸上也跟着沾光。 绕过资川,孙燚选择走了虎跳峡一线,虎跳峡这一线的道路不属于官道,自从当年走私的活被堵死,往来的商队极少,道路长期得不到修缮,坑坑洼洼的不算好走,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百姓们也极少选择这条路,亲兵营的速度们也稍微能提高一些。 过了虎跳峡,一条全新的砂石路从东边延伸过来,与资山的路连成一条,这里开始,道路变得平坦许多,看起来是有专人保养修缮。 孙燚来了兴趣,有一段时间没有关心云山码头的事,今日走到这里,顺便过去瞧上一眼林平平,林平平在码头这里操劳了将近两年,自己也太不体恤手下兄弟的辛苦了。 上一次穿过林子,饿了好几天肚子的惨状,林全栋铭记在心,这一次倒是一路坦途,路上还见到不少商队的马车,货物装满车子,车夫们并不显得劳累。 一路走来,每隔三十里左右,就有一个小小的镇子,小的可怜,十来间屋子,两三个面馆,大茶铺,一个修理铁匠铺,一个车马店稍微大一些,占了镇子一半的屋子。 资山县距离云山码头不过一百多里地,黄昏时候赶到云山。 拐过一道莫名其妙的弯,“哔哔哔哔”一阵哨子响,云山码头最狭窄的一个路口,出现一个军寨,粗大的木头搭建的军寨,小是小,五脏俱全,门口拒马桩,墙头有箭塔,警戒哨,军寨正门口上方,是一个两层木质房子,房子奇丑无比,开满了密密麻麻的射击口。 射击口里闪着寒光点点。 :“咦,还搞的这么正规啊,嘿嘿,有点意思哈。”孙燚让林全栋去军寨通报,自己摩挲着胡须,揣摩着这个丑陋的军寨的风格,判断到底是谁提供的建设图纸,实用归实用,真丑。 一个营正穿着的壮硕汉子跟着林全栋跑了过来,站稳身子,一脸激动的施了一个军礼:“副帅好!” :“大帅!孙大帅!孙燚大帅!”孙燚挥动马鞭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老子升官了,边军正帅!” 还想要解释的林全栋瘪了瘪嘴,哪有自己给自己解释的。那营正恍然,立刻一个立正:“大帅好!下官王正和拜见大帅!” :“哈哈,王正和,我认识你,你是高胜宪手下的营正。这么说,这座这么丑的军寨,果然是你家高将军的杰作?” 王正和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是夸奖还是批评呢?要怎么回答,才不损高将军的名声呢? 王正和也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将,胆气足,说话粗鲁:“大帅,高将军说,丑不丑没关系,硬不硬才是男人的真本事。咱家这军寨,硬的很,都是几十上百年的大树搭建而成,一般人想要闯过去,没那么容易。” :“哈哈~~哈哈哈。。。你家高将军说的极对,极对!”孙燚大笑,畅快至极。亲兵们听着王正和的回答,也是哈哈大笑,当兵的,都喜欢这种粗鲁粗犷的爷们,够劲。 夕阳西下,半天绚丽云彩忖出墨兰天空,大海碧波荡漾,金光闪闪,壮美异常。 这些亲兵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大海,此刻他们登高远眺,海天一色,辽阔无垠,豁然开朗。 码头上已经修建了许多的屋子,远处停泊码头上,有两三艘大船正在卸货,喧闹声从远处传来,热闹非凡。虽然还是有些简陋,却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 两侧山梁像手臂一样护住中间港湾,几十面黑色,血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黑色旗帜上似乎是一个战刀的图案,血红旗帜上是一个巨大的“孙”,风一起,字体张牙舞爪,飞扬跋扈。 :“瞧,这是老子的码头,老子以后就靠着他日进斗金,孩儿们,你们跟着老子,将来少不得吃香的喝辣的。”孙燚拍着胸口砰砰响。恣意狂妄,豪放不羁。就差左手端酒碗,右手抓大肉,更显慷慨激昂。 :“老大,我们跟着你,本来就是吃香喝辣。”张巨树眼睛放光,望着眼前的壮阔,恨不得放声高呼。 :“哇,这就是大海!真壮观啊。” :“大海,真大!” :“哇。。。大海啊,好多水!哇。。。大海啊,你真美!” 孙燚面红耳赤的扭头看去,不知道是手下哪位大哥如此才华横溢,文采飞扬。简直丢了老子的脸。 :“哈哈,好文采,好文采!大帅手下果然人才济济,学富五车。”一个胖乎乎黑油油的人头自阶梯上冒了出来,大笑的走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林平平林大胖子。 林平平黑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却发自肺腑,孙燚看着他,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似乎感觉到林平平神态轻松惬意,说不出的一种放松感。 :“大帅!恭喜大帅!”林平平笑眯眯的向孙燚拱拱手,很亲近很热情,很纯粹的亲近。 孙燚挠挠头,绕着林平平转了一圈,林平平体型完全没有变化,还是圆滚滚的感觉,但是始终觉得有些不为人知的变化,瞧上去,很顺眼很舒服。与之前那个林平平,判若两人。 :“嘶~~~~~一年不见,林平平你。。。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呢?”孙燚摩挲着胡须,有些不解。 :“大帅,你要在这里住上一年,天高海远,浪起潮平,心胸自然开阔宽广,海纳百川,包容万物。” 林平平笑的爽直,眉眼间,一片晴朗。 第912章 你的选择,决定我的选择 :“哈,是了是了!你变阳光了。。。哈哈,豁达,阳光!”孙燚恍然大悟,大笑着抱了抱林平平滚圆的身子,用力拍了拍后背:“就是黑乎乎的,没有以前那么帅了。” 林平平感受着孙燚的欢喜,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真正关心过自己的人,才能感受到自己这种心境变化。:“大帅,我林平平一直是个胖子,就没人说我帅过。” :“胖是胖,帅是帅,两个不冲突!我说的!”孙燚放开林平平,低着头,认真端详着林平平眼里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好!真好!真他妈的好!” :“大帅也好!真他妈的好!”林平平咧着嘴,小眯眯眼笑的都找不着了。 一顿海鲜大餐,一众亲兵们吃的大喊过瘾,金陵城里也有海鲜吃,但很少有鲜活的,而且极贵,别说是一般人家,就是中等收入的商贾人家,也吃不起。 林平平喊了几个酒量好的伙计陪亲兵们喝酒,指点他们海鲜的各种吃法,各种各样见过的没见过的长相千奇百怪的海鲜不要钱的送上桌子,亲兵们胡吃海喝,快活的不行。 老大果然是老大,才说的吃香喝辣,马上就变成现实。 事后有人特意每个亲兵送上一颗黑黢黢的药丸,告诉说,如果身体出现不适,及时吃了,就没事了。 亲兵们第一次听说吃海鲜能腹泻的,这群糙汉子走南闯北,啥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吃过,一个个早就练成不坏肠胃,哪里在意别人的告诫,一个多时辰后,码头上的几个茅坑外排起了长龙,一个个汉子捂着肚子,哀叫不断。 和林平平说了卫国的死,林平平有些悲伤,却也悲伤的有数:“卫国聪明,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孙燚也是无所谓的笑笑,人都死了,也不想再去计较过往,倒是问了一个问题:“那个老高,高自在怎么样?他和卫国的关系如何?” :“那个家伙扮猪吃老虎的,他可清醒的多。再说,曲先生对他的恩惠最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不起曲先生的。”林平平给孙燚夹了一块鱼:“这个肉鲜嫩,刺也少,味道极好。” :“怎么样,我瞧着,这里模式还不够壮大啊,卸货的船就这么几艘?能送多少货物过来?”孙燚喝了不少酒,脸上红彤彤的。 林平平不以为然:“大帅,这才刚开始呢,这条航线还有许多商行,船家不知道,需要一个时间积累,等时机到了,会出现井喷的现象,那时候你再来看,那就是千帆过尽,白银滚滚。。。” :“哈哈,还是你林平平懂我,银子,我最喜欢了。”孙燚哈哈大笑。端起酒杯:“林大哥,我敬你。敬你,不是敬银子。” 林平平胖胖的手端着酒杯,稍微有些晃动。 借着酒兴,孙燚凑过头去:“林大哥,我有一个很庞大的计划,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干?” :“怎么,你要把邙东草原打造成自己的后花园?”林平平小眼睛挤在一起,在他眼里,似乎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呀,邙东草原?这名字不错。这么说,这事你都知道了?” :“你建设炎峰山城的时候,我就猜到将来会这样。” 林平平拄着筷子,仰起头,表情有些认真:“你是准备为大夏效忠呢,还是想自己另起门户?你的选择,决定我的选择。” 孙燚挠挠头:“这个嘛,实话说,我暂时说不好。” 孙燚把那天在皇宫里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很有感触道:“其实,我本来是准备将邙东草原作为我最后的退路,我那天呢,是给陛下画图,我知道,无论我画怎么样,那幅图最终将是我的。” :“可是,很奇怪,那几个老臣反复问我各种刁钻问题,我在解答他们的过程里,似乎就有一种萌动,我真的可以把这幅图,画成最美的人间。” :“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每个人,有尊严有希望的活着。” :“呵呵,曲先生说,我说的这些,是历史上每一个君主想要看见的盛世,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君主真正给百姓带来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也是痴心妄想。妈妈的,我是有些不服气的。” 林平平丝毫没有惯着孙燚:“我觉得曲先生说得对,你也做不到。最简单一点,大夏朝,会允许你分疆裂土吗?他会不起兵戈?起兵戈,就要死人,死人就要报仇,冤冤相报,最后你的后花园,就会成为现在的北邙。和大夏不死不休。” :“不不不,我足够强大,大夏朝只能默认我的后花园,而不敢与我起兵戈。毕竟,这名义上,还是可以属于大夏朝。对于陛下来说,面子给足了,他又抢不到里子,只能顺从我的意思。” 林平平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陛下为什么要安排别人驻守炎峰山城?你看不出原因?他也长大了,你救过他,这些年,他对你的回报也足够大,他会认为,恩情他报答过了,而他,才是大夏朝真正的皇帝。” :“我懂,我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特么的动作算是很快了,还是没有准备好。” :“妈的,都说帝皇之家最无情,果然如此。”孙燚一口喝了杯中酒,竟然有些唏嘘。他知道林平平的意思,只是,他始终不想让大夏朝再起兵戈。 林平平看着这个喝了酒,眉眼间有些疲倦的男子,暗暗叹了口气,他几乎是看着这个年轻人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看起来顺顺利利,其实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更重要的是,他在前方浴血,后方暗箭不断,他其实不是不会累,他只是不敢言累。 :“算了算了,今天高兴,不聊这些败坏心情的事。反正一切事情,我都解决了,后面的主动权在我手里,我就不信,我护不住我身边这些兄弟。喝酒!”孙燚吐出一口酒气,盘子里抓起一颗贝壳吃,摇头晃脑:“真鲜。” :“诶,林大哥,你能不能安排人帮我顺着海岸线勘察一下,邙东能不能也搞个出海口?原本这里是要作为重要棋子,可是现在看来,有些鸡肋了,那用他赚钱,赚多多的钱。” 林平平将一块鱼腹夹起来:“鱼与熊掌,你皆想得啊。” :“嘿嘿,嘿嘿。。。”孙燚笑的很贱,看不出真醉假醉。 第913章 北邙的反应 炎峰山城横空出世,让北邙人瞬间感受到了危险,这个庞大而坚固的城市仿佛一把尖锐的匕首,深深刺入北邙腹地。更激发了北邙人内心深处的危机意识。 这一举动无疑加剧了北邙人的不安和恐惧,他们开始意识到,部落的争端战乱,已经对北邙草原部落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大夏王朝趁机伸出了他们的触角,入侵草原深处。这是来自大夏王朝的敌意和威胁。让北邙人的生存空间受到了严重的挤压,原本属于他们的草原也不再安全。 赤峰山城只是一座孤城,但是他却带来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大夏人,从最初的防守,转向积极的进攻。而之所以发生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部落内乱,给了大夏可乘之机。 邙东草原一片沃土,若是落入大夏人手里,大夏人就将拥有一片良好的牧场,以大夏人的勤劳,不用几年,大夏就会拥有足够多的良驹作为战马,此消彼长,北邙必然会陷入困境。 这一次事件,给元宝重新执掌北邙王庭的机会,对他现在焦头烂额的处境带来了重要转机。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大雪初融,草原各部首领,族长们应元宝之邀,前往元族部落,共同商议如何解决大夏人的入侵。 这一次,各个部落终于不再固执己见,放下了心中的偏见与隔阂,心平气和地围坐在一起,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应对大夏人带来的威胁。他们深知,这次危机主要来自于彼此之间的矛盾,而并不是来自外部强大的敌人。 去年虽然有一两万大夏骑兵表现出卓越坚强的战斗能力,但是谁都知道,这点兵力充其量能造成点骚扰,对于庞大的北邙军事力量来说,不足一提。、 篝火烧的啪啪作响,烤羊肉的香味和马奶酒味混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开,只是场上围坐在一起的部落首领们一脸严肃,并未开怀畅饮。 :“各位族长,这一场战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大家今日就好好商议一番,这一仗,只可胜,不可败。草原虽大,咱们没有退路。” 一个冬天过去,元宝的脸色更加白皙,与在座一个个族长将领们黑红的脸格格不入。那神态极为阴冷深沉。说话态度很是谦逊。 元古花坐在他的下首,神态却极为沉稳。经历过一年的战场,元古花的变化很大。 :“打是一定要打的,不过冬季刚过,战马掉膘的厉害,需要至少三个月时间补膘,恢复体力,不要操之过急。”月河部落的族长乌布图五十来岁,面如满月,浓眉细眼,这都是当年和大夏打过仗的汉子,对大夏的作战方式很熟悉熟悉。 察哈尔部落族长若察干附和道:“乌布图族长说的对,这时节,补膘是最重要的事,关系到一年的收成,若要作战,我觉得至少要到入秋。” 这是一个不能逃避的问题,北邙骑兵作战,靠的是战马,没有战马加持,他们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大夏军队的对手。 元古花沉闷的开了口:“我带人去看过赤峰山城,大夏人现在不遗余力的给赤峰山城补充各种辎重补给。即使现在不能攻城,至少要破坏他们的粮道,否则日后攻城,城内物资丰富,我等又不善于攻城战,到时候损失一定巨大。” :“元万夫长说的有理,若是赤峰山城准备充足,我等要承受巨大损失。” 元宝目光在众人面上徐徐扫过一圈:“攻城,我们不行,断他粮道,困死他们,我们应该做的到!赤峰山距离山海关上千里地,要保护粮道,就只有他们的那点骑兵,大夏骑兵不过两三万人,只有这两三万骑兵才是我们的劲敌,消灭他们,剩下那一座孤城,何惧之有?” 乌布图细眼闪过一道精光:“大王的意思,是要诱歼大夏骑兵?” :“去年,他们两万骑兵趁乱在我们北邙横冲直撞,无情杀戮,我要用他们的脑袋,祭奠我们死去的族人。”元宝抬起头,脸色平静,眼里的疯狂杀意,在篝火照映下,几乎溢了出来。 鲁哈勃克低着头,手里捡了一根小棍子在地上乱涂乱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身边坐着萧狂刀,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鲁哈勃克族长,去年你部落也吃了大亏,你有什么想法?”元宝突然点名问道。 :“听大王的。”鲁哈勃克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鲁哈勃克心里愁闷的很,又不能与他人说,家里的宝贝闺女现在成了他最大的一个心病,自从“交换人质”回来之后,她就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的,就没有见她露出过几次笑脸。 :“勃克族长,听说你家女儿被大夏人掳掠去,可没有吃什么亏?这可是阿木尔部落的奇耻大辱啊,这一次作战,你阿木尔部落应该主力尽出,报仇雪恨才是啊。” 察哈尔部落一直觊觎阿木尔部落所拥有的那一大片牧场,更嫉妒阿木尔部落在北邙草原上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地位。若察干话中有话,意有所指,让鲁哈勃克心头火起。 :“关你屁事!”鲁哈勃克抬眼狠狠盯了若察干一眼:“怎么,你什么时候能替大王做主了?”鲁哈勃克这话回的更是杀人诛心,现在元宝心里最大的芥蒂,就是名义上谁都还把他当做北邙大王,实际上,又没有谁真心的把他当做北邙大王。 :“你!我什么时候替大王做主了?我是替大王问一句!”若察干眼神乱了一瞬,又跳脚道。 鲁哈勃克不再理会若察干,扭头看向元宝:“大王,大夏有句老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攘外必先安内。耶律部落,四风部落那几个部落现在可是联合在一起,不解决他们的问题,我们能安心出征吗?” 元宝的脸更加阴沉下来,又勉强挤出几丝轻松:“哦,这件事,勃克族长可有什么好意见?” 鲁哈勃克瞧了眼元宝,又把视线放在若察干脸上:“我阿木尔部落不参与草原部落的争端,这是祖训,大王是知道的。我觉得若察干族长挺关心草原上发生的事端,不如大王征求若察干族长的意见?” 看着若察干脸色阴晴不定,鲁哈勃克心里畅快许多,“你以为就你会指桑骂槐,老子就不会挑拨离间吗?” 只是畅快的心情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家的宝贝闺女啊,真令人愁。 第914章 不听劝,就打死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朴熙芳瞧着一群散沙般的部落首领们,心里悲哀,已经到了北邙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人还明争暗斗,彼此不服,真上了战场,指不定怎么在背后递刀子呢。 好好的一个北邙王朝,何至于混乱如斯。 元宝动了动身子,瞥了眼朴熙芳,朴熙芳过冬受了寒,调养了许久才勉强好转,脸色晦暗,神情萎靡,对元宝的这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朴大人,你觉得鲁哈勃克族长说的,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大王,鲁哈勃克族长说的很有道理,北邙继续这样乱下去,最终不用大夏人出手,咱们自己就能把自己弄死了。”朴熙芳说话没有以前那种阴森森老谋深算的感觉,貌似有点破罐子破摔的的态度。 元宝挺了挺胸口,呼出一口气:“本王也不想看着咱们北邙这样对立下去,要是耶律部落愿意和谈的话,为了北邙的长治久安,消除大夏人的威胁,本王也愿意退让一步,与耶律部落谈一谈。” 周围一片安静,元宝这话没人能接上,谈一谈,怎么谈,谁去谈?谁去做这个说客?耶律棠熬过最艰难的日子,喘过这一口气,又哪里是那么好谈的? :“若察干族长?”元宝试探地点了个名。现在他这个所谓的大王名存实亡,每件事都小心翼翼。 朴熙芳瞧着元宝这个怂样,心里更是焦躁,元宝哪有一点当年大王的霸道,当年大王也不是没有打过败仗,那又怎么样,什么时候怂过,什么时候不是大手一挥,一言九鼎的霸气。为王,那就应该有王的霸道,现在这样小家子气的模样,谁会看得起你? 这是草原,草原汉子,尊重的就是好汉子。 :“不不不,我不去,我和耶律棠有私怨,我这主动送上门去,不是自取死路嘛,我不去。”若察干连连摇头,大脸帮子上的肥肉左右乱甩。 元宝眼神暗淡下来,还想劝说两句,朴熙芳突然站起来:“我去。他要是想杀我,那就送给他杀。早死晚死,都是一死,老子宁可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不要成为大夏人领赏的人头。” 朴熙芳知道,元宝每问一次,都是丢一次王庭的脸。 朴熙芳神色不善的看着在场每一个人,冷冷道:“在座的,如果还是这样瞻前顾后,纠缠内斗,那就别商议了,各自回家备兵待战。等着大夏人冲进你们的部落里,杀光所有的男人,掳走所有的女人,掐死所有的孩子!谁也别指望谁,都他妈的灭族!” 谁都了解朴熙芳,这个三十年的南院大王,在北邙王庭里一向是以斯文有礼闻名,极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如今老则老矣,说话反而变得如此暴躁,每一句,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众人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鲁哈勃克举起手,百般无聊:“我陪你去,朴大人。我阿木尔部落虽然不过问草原的事,但好歹也是北邙部落一员。” :“若察干族长,我知道,你们部落还有三万控弦之士,你可要好好照顾好他们,将来,大夏人侵袭的时候,你族群男女老少人口多,可指望着他们保护呢。要不然,呵呵,我听说大夏人也喜欢筑京观。” 朴熙芳哈哈大笑,白发如雪的老人,竟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豪放。:“元昊天大王要是知道他一辈子守护的是你们这样的货色,也不知道在天上作何感想。” 在座的十几个部落首领,族长涨红了脸。 元族长老元力利抬眼看了看在一众人中,更显得文弱的元宝,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微叹息,扭过头去,却看见族长元草山望着元宝,脸上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鄙夷。两人眼神交流,颇为悲哀。 冰雪初融,草地泥泞,冷风拂面,更觉冰冻。 鲁哈勃克看着身边骑在马上腰杆子都快直不起来,兀自坚持的朴熙芳,那一头稀疏的飘洒在风中的白发,显示出这个老人的倔强和顽固,对他不禁有些另眼相看,这般岁数的老人,身体孱弱,关键时候表现出来的血性,却远远超过许多年轻人。 :“朴大人,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天寒地冻,不如换坐马车,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去说服耶律棠。那家伙可是顽固的很。” 朴熙芳很久很久才艰难地说出话来,:“不用,赶时间。能多走一点,多走一点,老夫能坚持。” :“朴大人,您岁数大了,平平安安到地方才是最重要的,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大王那里,估计和他们也谈不出个什么结果。” 朴熙芳又沉默了许久,声音低沉又悲凉:“元昊天大王对我朴熙芳不薄,我不能对不起他。尽人事,听天命,我也老了,说话也就这么回事了。无论如何,将来见到老大王,我还有脸见他。” 鲁哈勃克不再劝说,酒囊递了过去:“喝一口,暖暖身子。” 朴熙芳手脚僵硬,哪里拿得住酒囊,转身仰头“给老夫倒一口。老夫倒是渴了。” :“朴大人,你觉得,这一次,耶律棠会听劝吗?” 朴熙芳一口烈酒下肚,胸口腹部一条火线烧着一样炙热,气息粗壮几分:“他不听劝,那就号召所有部落打他!直到彻底打死他!春天来了,耶律部落躲了半年,还能再躲下去吗?几万人的命,耶律棠敢不要?” 鲁哈勃克心里咯噔一下,都说元昊天时期,手下不管文臣武将,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犹有过之。 往西北走了一个多月,从冬末到初春,草原一片青绿,终于在茫茫草原上,找到了耶律棠。 耶律棠越发清瘦,皮肤粗粝,颧骨突兀,眼眶深陷,看得出,他这个冬天,日子过的很是艰难。见到朴熙芳和鲁哈勃克,没有一点惊讶。 :“住了一段时间了,等着我呢?”朴熙芳看了看驻扎的营地,问的直接。只是那非常憔悴的神色,让他的威慑力大为减弱。 耶律棠掀开帐子:“进去坐,进去说。” 鲁哈勃克搀着朴熙芳,走入帐子。 第915章 耶律棠的攻心术 出乎意料的是,谈话进行的很顺利,耶律棠似乎早就有了和谈的计划,朴熙芳甚至没有费多少口舌,就取得了共识。 耶律棠提出唯一的条件,就是将来拿回邙东草原,耶律部落将拥有邙东草原作为部落牧场,拥有现在阿木尔部落一样的特权,共同抵御外敌,不参与部落争端。 耶律棠提出的条件,朴熙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甚至都没有提出丝毫异议,耶律部落和其联盟部落,配合王庭调度,听从命令,完成战斗目标即可。 这时候,耶律棠提出一个问题:“北邙王庭,谁来指挥?” 这个问题将朴熙芳问了个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最终元宝会将战斗指挥权交到谁的手里,实话说,草原上各个部落之中,唯一一个有大规模作战经验的,只有眼前这个耶律棠。 要元宝把军队指挥权交给耶律棠,可能吗?绝不可能。 朴熙芳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在鲁哈勃克身上,阿木尔部落,虽然在草原上算是独善其身,但这一切权利,也是遥远之前用强大的武力换来的,想必,鲁哈勃克也有这本事。 整个谈判,鲁哈勃克坐在一边都像个没事人似的,毫不掩饰地观察耶律棠,耶律部落和阿木尔部落本来就没有争端,去年阿木尔部落奉命征讨耶律部落,两家军队也没有碰上面,谈不上任何恩怨。 他对这个凭着一己之力,把萧族部落,元族部落收拾的死去活来的耶律棠,充满好奇。男人们之间的尊重,都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实力上,耶律棠的表现,值得尊重。 至少在鲁哈勃克眼里,比元宝值得尊重。 耶律棠顺着朴熙芳的目光,看向鲁哈勃克,忽然爽快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右边一颗犬牙又长又尖:“鲁哈勃克族长,你来?” 鲁哈勃克摇头:“不。” :“你不想报仇?”耶律棠有些意外,阿木尔部落在战场上吃了亏,少族长都被人掳了去,这在草原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战场上,胜负兵家常事。”鲁哈勃克很冷静。:“我部落族长只对我部落族人负责,不能为别人负责。祖训!” 耶律棠不是太明白阿木尔部落的所谓祖训,在他的意识里,有仇必报才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鲁哈勃克回答耶律棠的话,实际上是说给朴熙芳听的,这是委婉的拒绝。 转过头去,耶律棠的神情就有些变化:“朴大人,我尊重你此来的真诚,不过我必须知道,部落联军将由谁指挥,实话说,目前草原上,我并没有看见谁真正拥有指挥大军的人物,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样的战斗,风险太大。” 朴熙芳脑子动的很快:“对手并不强大,阻断粮道,围而不攻,一座孤城,迟早生乱。实际上,最重要的就是阻断粮道,实际上,我们的敌人,也就是大夏的三两万骑兵,只要消灭他们,那一座城,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那座城,可比黑石城雄伟多了。” 朴熙芳这么一说,耶律棠也就信了,去年虽然在大夏骑兵手里吃了点亏,实际上,那就是大夏骑兵占了北邙内乱的便宜而已。 :“耶律将军,我们说好的事,我即刻回去禀告大王,届时,所有部落将在白石湖立下盟约,之前各种恩怨,一笔勾销,既往不咎。”朴熙芳趁热打铁。 :“成交!”耶律棠也着急摆脱现在的困境,不管怎么说,他的几万族人,还处在危在旦夕之间,失去牧场,熬不了多久了。 辛苦奔波了几十日,才与耶律棠谈好条件,朴熙芳就归心似箭,想要连夜往回赶,浑然不在意自己的身子骨已经熬到了极致。 鲁哈勃克和耶律棠也尊敬这位老人,苦苦相劝,劝他留下来住上几天,朴熙芳心里还有许多大事没有答案,哪里留的住。 鲁哈勃克逼不得已,干脆沉下脸来:“朴大人,你若是在路上支持不住,那所有的谣言祸水都会倾倒在耶律将军身上,你这趟就算白跑了,白死了。咱们北邙,就继续打打杀杀下去。” 这话说出来,朴熙芳才答应留下来歇息三天。不过当日他就写了封书信,让鲁哈勃克抽调一队人马送回元族部落。 次日夜里,耶律棠不请自来,出现在鲁哈勃克的毡包里。鲁哈勃克似乎也不意外。耶律棠带着一条烤羊肉,一坛子酒。 :“鲁哈勃克族长,我与你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我也不拐弯抹角,你觉得,元宝,元族部落,还能举起北邙草原的王旗吗?”耶律棠用小刀子切了一块羊肉放在鲁哈勃克面前,斟满一碗酒,看上去要促膝长谈,结果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鲁哈勃克撕下一条肉丝,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神态平静的很。:“昨日才达成同盟,现在是要面对大夏威胁,耶律将军说这样的话,不合时宜。这不是草原汉子所为。” 耶律棠捏着一片羊肉,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是大夏军队威胁大,还是一个没有牙齿懦弱的头狼对族群的威胁大?” 鲁哈勃克慢慢嚼着肉,这个季节的羊肉干瘦没有油,味道并不好。 耶律棠没有听到鲁哈勃克的回答,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颧骨高耸,闪着妖冶的红晕。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耶律棠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抹抹嘴:“其实我也冤枉的很,好好当着我的将军,突然有一天告诉我部落造反不成,被王族追杀,领头的,主事的莫名其妙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袖手旁观吗?我不站出来,部落都要被屠戮一空。” :“好嘛,搞来搞去,最后就我在支撑部落,妈的,既然要搞,老子就搞大点,我就不信了,想逼死我,有那么容易吗?” :“嘿,别说,这么一拼命,倒是拼出了希望,萧族那么死心塌地帮元族,结果被卖的干干净净,听说萧狂刀部落里的战士剩下不足三千,牧场都被人占了不少,哈哈。。。真好。” :“鲁哈勃克族长,你不怕被卖的干干净净?”耶律棠眼角一挑,斜眼看着鲁哈勃克,露出一大片布满血丝的眼白,瘆得慌。 第916章 气定神闲黄安闲 鲁哈勃克终于开口道:“大敌当前,大王已经说过了,我们应该摒弃成见,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大夏人。”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些话。 :“元宝还坐在王位上,谁敢把自己的侧翼,背后交出去,萧族部落的下场,谁看不到?你鲁哈族长,敢吗?” :“那你和朴熙芳大人达成的约定,是骗他的吗?”鲁哈勃克的语气有点重。 耶律棠有些气愤:“你真的以为他们舍得把邙东给我?他们舍得让我拥有你阿木尔部落这样的地位?换做别人,我还勉强信几分,元宝?元族?哈哈。。。哈哈。。。” “朴大人一把年龄了,居然还这么不辞辛苦的为元宝这个蠢货操劳奔波,我都不知道,这老大人怎么想的。也许,这就是老一辈人对元昊天大王的忠诚。现在才真的发现,元昊天大王,才真的是了不起的人物。” 耶律棠今晚话也多,像是在倾吐自己的心事,又像是要从鲁哈勃克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草原闹起来,大夏人怎么办?再给大夏人几年时间,他们就会占了邙东草原。以后就更难对付。”鲁哈勃克咽下嘴里嚼了很久的羊肉。 耶律棠神情古怪的盯着鲁哈勃克,突然说出一句令鲁哈勃克惊讶的话:“你家姑娘不是看中大夏人的将军了?你们都要是一家人了,你问我怎么办?” 鲁哈勃克一挑眼,面不改色:“这么胡说八道你也信?” 耶律棠死死盯着鲁哈勃克的表情变化,却没有看出丝毫端倪,:“你阿木尔部落要推一个女子做族长,不服气的人多了去了,别说你不知道。” :“鲁哈族长,我们联起手来,草原就是你我说的算。我们和大夏人也不是不能相处,冤家宜解不宜结。草原这么辽阔,天寒地冻,大夏人根本就不会看中我们这个鬼地方,是我们看中人家的地盘,总想着饮马中原。” 耶律棠有些心急起来,鲁哈勃克的样子,值得他冒险试一试,成了,那就彻底翻身,不成,不成有什么关系,处境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鲁哈勃克的眼神犀利起来:“耶律将军,这话说出来,是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勾结大夏人,会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嗤~~~~~”耶律棠轻笑一声:“我听说,元宝大王之所以能坐上王位,就是和大夏人做了几年买卖,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买通了许多重要人物。要说勾结大夏人,那不是我们元宝大王带的头?” 鲁哈勃克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其实,草原上的日子虽然辛苦,可是也算安安稳稳,为了所谓的花团锦簇的中原大地,再起兵戈,那又要死多少人啊。” :“大夏人的城墙,哪一次不是用草原儿郎们的尸首填平的。操~!” :“大夏人心灵手巧,物产多,花样多,咱们也有皮子,牲口,草药。。。大家互市,各取所需,多好,何必要为那虚无的目标打打杀杀的。” 耶律棠又是感慨,又是唏嘘。 鲁哈勃克安静的看着耶律棠,眼神锐利,像是要看穿他的心里。耶律棠是有感而发,此刻眼神涣散,有些心神不宁。 没有说动鲁哈勃克,耶律棠稍微有些失望,又觉得有些疲累。 鲁哈勃克起身,对门口的守卫说了悄悄交代了几句,又回来坐下。 耶律棠笑着问:“怎么,安排刀斧手杀我?” :“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除了多一个莫名其妙的敌人。”鲁哈勃克回了一句,神色却严肃起来。 一会儿,门外走进一个人,个子中等,看起来很壮实,满脸乱糟糟的胡子,沾染了点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脏乎乎的。 一开口惊的耶律棠一身冷汗,来人一嘴流利的大夏话:“耶律将军?我叫黄安闲,大夏边军大帅幕僚。我奉大帅孙燚之命,来与你谈谈未来。” 耶律棠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鲁哈勃克,鲁哈勃克像个无关人一样,坐着不动,一口烤羊肉,一点点的咬着,好像回味无穷。 :“黄安闲?我是耶律棠,请坐。”耶律棠果然胆识过人,短短几息时间,已经完全恢复平静,做了一个入座的手势,声音也很平稳。 耶律棠扭头看着鲁哈勃克,说不出是震惊还是钦佩:“鲁哈勃克族长,果然不一般,厉害厉害,以后我耶律棠,真要指望着阿木尔部落吃口饱饭了,佩服,佩服。” 鲁哈勃克端起酒,小小尝了一口:“我阿木尔部落,不参与各方争斗,祖训,祖训!” 耶律棠恨恨的,像是被人摆了一道,忿忿不平,半挖苦道:“看来,我真的能喝到少族长和大夏将军的喜酒了。” 鲁哈勃克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耶律棠,现今北邙,也就是你,勉强算个人物,我阿木尔部落虽然不参与草原事务,但毕竟也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我不想看见咱们北邙草原成为一团散沙。 这个人,我带来的,你要看不顺眼,杀了就是,要是有谈的必要,那就好好谈。 不过,你再说老子女儿一句,老子就和你翻脸。” 黄安闲听两人女儿长,女儿短的,想笑又觉得不合适,憋的好辛苦。鲁哈勃克果然有几分霸道,就是典型的女儿奴,一旦扯到女儿鲁哈儿身上,那就是个糊里糊涂的爹。 耶律棠眨眨眼:“我怕你?不过作为长辈,开这玩笑不太合适,下次我见到少族长,我亲自道歉。” 不等鲁哈勃克说话,耶律棠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黄安闲身上:“黄大人,你能代表张陆离大帅?” :“不,现在的大帅,是骁勇侯孙燚孙大帅。” :“镇北口那个孙燚孙将军?” :“是!破你北邙王城的孙燚孙大帅!” 黄安闲原本身处敌营,多少还是有些许紧张,结果和耶律棠两人一口一个孙燚孙大帅的,胆气粗壮起来,老子代表的是大帅,二品武将!老子怕个啥。 :“远道而来,不给我倒杯酒?”黄安闲真正的安之若素,气定神闲。 第917章 压着你谈 耶律棠就带了两个碗进来,干脆一把抓过鲁哈勃克面前的碗,斟满一碗酒,放在黄安闲面前。又从羊腿上割下一条肉,放在酒碗边上。 黄安闲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羊奶子酒的膻味和粗劣的酒味掺合在一起,除了够烈,谈不上任何好喝,黄安闲皱了皱眉头:“这种酒你们也能喝下口,不知道你们过的多艰难,将来有机会,我请你喝我们大夏的胡伶醉,那才能叫做酒。” 耶律棠并没有着急说话,他观察了黄安闲的动作,黄安闲端酒碗的手虽然可以染的黑黄,但是手指修长,指甲修的整齐,指骨清晰分明,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疤痕,完全不是舞刀弄枪的手。 脸上也涂的脏乎乎的,颧骨处的皮肤虽然有些皴裂,只是浮于表面,别处看起来细腻光滑,络腮胡子一看就是贴上去的。 :“黄大人一介书生,也敢深入草原,来见我?怎么,大夏朝没人了?”耶律棠看的分明,心里升起一股被轻视的感觉。 黄安闲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怎么,看不起我?书生怎么了?副帅说,书生不会动手,换个能打的武将,看你不顺眼,一刀砍了你的脑袋,那就没啥意思了,亏了之前还救你一命,放你一马。” 鲁哈勃克手扶额头,叹声气:“你们要就好好说,耶律将军,你想和大夏人谈,现在人在你面前了。黄大人,你跑这么远来不是为了吵架。” :“耶律将军,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夏朝太傅,兵部尚书黄如辉的公子,黄安闲。边军孙大帅的首席幕僚。” 耶律棠脸色顿时端正起来,大夏朝太傅的公子亲自前来,那就代表大夏朝对这次的会面极其重视。 :“等一下,我先说明一声,我代表的是边军孙大帅,不代表大夏朝。我们谈的任何事,都只局限在大帅和你耶律部落联盟。”黄安闲淡淡的说道。 耶律棠露出一丝不解,看向鲁哈勃克,鲁哈勃克眨眨眼,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耶律棠更是没看懂。 耶律棠微微调整了呼吸,开口问:“黄大人从那么远来见我,我们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去年大夏 军队是帮了我一回,我知道,这个帮忙不是白帮的,你说,需要我怎么回报?” “瞧瞧,这样说话就带劲多了。够爽快。”黄安闲赞了一声,眼睛盯着耶律棠:“其实我们不需要什么回报,就是想来看看,耶律将军有什么需要。” 此话一出,耶律棠稍微一愣,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很夸张。 :“我,我,我需要的多了,我要杀死元宝,我要做北邙的王,怎么,你们能帮上我?” 黄安闲对耶律棠夸张的表情动作视若无睹:“杀死元宝不难,难得是杀死元宝后,有多少人承认你是北邙王?你耶律棠部落,现在一个万人队都凑不齐,你还想称王?” :“那你们能帮我什么?”耶律棠笑容倏然一收,眼睛眯起来,眼神锐利。 黄安闲眼神毫不示弱:“我们能帮你活下去。” :“说!” 黄安闲下巴朝鲁哈勃克一扬:“阿木尔部落。” :“鲁哈勃克族长,你们之间的关系,都这么密切了?你好歹也是草原上的人,你和大夏勾搭的这么深?”耶律棠确实有些惊到了。 鲁哈勃克眼里闪过一抹羞涩,嘴巴很硬:“什么勾搭不勾搭?他们给我钱,我给你物资,我既能赚到钱,又不用看你去死,不行吗?” 理直气壮的回答,让耶律棠再次愣了愣,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假。“咱们之间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你这么说,我能信?” :“信不信随你,老子要是想弄死你,去年老子路上就不会磨磨蹭蹭了,你以为我鲁哈勃克是元古花?” 耶律棠被一个个消息惊的注意力都无法集中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武将而已,打仗勇猛,战场经验丰富,但这仅限于战场上真刀真枪,你要让他突然能明白这各部落之间的利害关系,需要时间。 :“你们去年就勾结在一起了?”耶律棠问。 :“卧槽。闭嘴,你和他谈,不是和老子谈。就你这智商,你就听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成了,说难听的,你不值得人家用脑子害你。”鲁哈勃克好歹是个大部落的族长,本来和大夏人之间的暧昧,也是因为由自己女儿开始,才走到今天这种境地,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现在再看看耶律棠的一惊一乍,心里更是又憋屈,又烦躁。 耶律棠把狐疑的眼神从鲁哈勃克脸上移到黄安闲脸上:“你们,有什么条件,直说。太复杂了,我听不懂。” :“说简单点,邙东我们要,你脚下这片土地更大,可以归你,互不侵犯。” :“你们要邙东?那是我们的草原!” :“不,那是元族部落的草原,不是你耶律部落的。与你一点关系没有。”黄安闲文弱书生,说话很是呛人。 :“那也是我们草原的。”耶律棠本质上,并没有想要出卖草原利益的企图。 :“现在是我们的。你想清楚,以炎峰山城外两百里为界,邙东归我们,我们协助你拿下邙西北。” 耶律棠摇头:“你们守不住邙东。千里粮道,你们守不住。没有粮道,你们也不能守着一座孤城等死。” :“这些你别管,就问你,我说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 耶律棠微侧头,看着不说话的鲁哈勃克:“我答应如何,不答应如何?” 黄安闲露出一点微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在乎的残忍:“答应,我们就可以开始为你提供活下去的帮助。不答应,那你耶律部落就听天由命。不过我猜,你就算真正摒弃前嫌和元族联盟,也活不了多久?哈哈。。。元宝可是能杀父弑兄的人,会饶过你?” :“耶律部落几万人,呵呵。。。可惜了,可惜了。。。” 耶律棠的脸上难看起来,继续望着鲁哈勃克:“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黄安闲看着耶律棠难看的表情,不屑的轻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真的非你不可? 是鲁哈勃克族长在我们面前再三保证,你还有点本事,可以维持草原稳定,我们才来找你谈。 当然,你要是有野心要称王称霸,那就算了,等你搞定元宝,搞定其他部落,有机会,咱们在战场上见。” :“当然,我想,我们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你现在的苟延残喘,维持不了多久。”黄安闲心平气和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将剩下的酒徐徐平撒在地上:“相见一场,敬你。” 耶律棠眼皮子剧烈的跳起来。 第918章 我陪你过关 鲁哈勃克微微垂目,眼皮子也疯狂跳了几下,大夏派出来这个黄安闲,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一路上骑马都折磨的要死不活,平日里也少言寡语,怎么一谈起合作,态度这般狂傲,这般嚣张,莫非他不怕耶律棠砍了他? :“嗯,还真不怕,老子在给他做挡箭牌呢。”鲁哈勃克后知后觉的思忖着。 黄安闲是文官,大夏文官最基本的素质之一,刀没有架在脖子上,在武将面前一定要高扬着脑袋。 三番两次惹怒耶律棠,耶律棠都忍气吞声下来,气势上,完全碾压,从现在开始,黄安闲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亲切又和蔼的口吻,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谈判,谈的很是细致。 鲁哈勃克在一边听着,旁观者清,他隐隐明白大夏人,不,不是大夏人,是以孙燚为首的边军,谈判的实际目的是什么。 邙东,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名义上,边军和北邙人互不相让的地盘,但在这种可控的争斗中,维持大夏,边军,北邙之间的微妙关系。 黄安闲句句不提这种未来需要达到的默契。句句又在表示这种意思,耶律棠这个粗人,听的是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黄安闲说话的同时,目光很多时候都是停留在鲁哈勃克脸上,他以鲁哈勃克的丰富表情,作为自己谈判的节奏,鲁哈勃克懂了,耶律棠终究会懂。鲁哈勃克犹豫了,这个话题就要说的更清楚,阐明利弊关系。直至鲁哈勃克眉头舒展,明白过来。 临行前,孙燚的交代里,鲁哈勃克才是他们最终需要拉拢的队友,毕竟一个游离于北邙核心阶层外,又特立独行的部落,更值得信赖。 在黄安闲引经据典卖弄口吐莲花之际,朴熙芳的侍卫长溜进毡包里,小声的和朴熙芳贴耳说了几句话,朴熙芳浑浊的眼珠子在毡包的黑暗里炸亮几点光芒,又躺了回去,挥挥手:“随他们去,不用管了,你什么也不知道。” 侍卫长应了一声,轻手轻脚走出毡包,朴熙芳望着黑暗的毡包顶,似乎是笑了笑,鲁哈勃克主动陪他来见耶律棠,朴熙芳就觉察到有些怪异,要知道,阿木尔部落,从来都是懒得参与部落之间的任何纠葛,用他们的话说,这是祖训。 朴熙芳不知道鲁哈勃克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鲁哈勃克的表现,就完全是来做一个陪客,和耶律棠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今晚,耶律棠来求见,其实也很正常,只是两人聊了这么久,那其中,就有些令人寻味了。 何况,在鲁哈勃克的营地里,自己的侍卫长能知道这个消息,本事,就是故意的不隐瞒。那鲁哈勃克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鲁哈勃克更欣赏耶律棠一些。 至于元宝大王,哎。。。。什么元宝大王,那就剩下一张不值钱的脸了。 再往深里想下去,朴熙芳又叹了口气,耶律棠答应的盟约,也只是一个缓兵之计而已,保存实力,猥琐发育,一定是他的目的,能保证战争期间,不去寻元宝部落的麻烦,就算是他信守约定。 也行,先搞定大夏人,草原上自家的争斗,肉都烂在自家锅里,那个元宝大王,顺风顺水的时候,瞧着也有几分英明,一旦落入困境,哎~~~~~真是~~~~~扶不上墙。 朴熙芳迷迷糊糊中,闭上了眼,真累啊,一身酸痛。 耶律棠带着一脑子的迷糊离开毡包,外面冷风一吹,昏昏沉沉的大脑顿时清爽起来,他开始回忆和黄安闲的对话,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似乎要付出许多,唯一的好处就是阿木尔部落能给他补给? 说好的直爽对话,为什么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威胁呢? 耶律棠打了一个寒颤,才发觉自己背上全是汗,对付一个书生,怎么比战场上厮杀几个来回还要疲倦? 鲁哈勃克无语的望着气定神闲的黄安闲,黄安闲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倒了一个碗底的马奶酒,痛快的一饮而尽,犹自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爽,真爽,原来用脑子碾压别人,也是这么畅快的事。 舞刀弄枪不行,论唇枪舌剑,天下罕有对手。 黄安闲在金陵做了三十多年乖宝宝,在这一刻,才发觉这广袤天地,才是自己英雄用武之地。 感谢孙大帅给了自己这次机会。 黄安闲感怀之际,同一片天空,清朗星空下,孙燚毫无姿态的坐在冰冷的镇北口城墙垛上,两只脚晃啊晃的,屁股冰凉。 :“睡不着?半夜要我陪你值夜?我是骑兵,不值夜的。”李砚坐在他的另一边墙垛上,姿势规矩。 :“我在想,黄安闲这时候见到正主没有,你说,不会有什么意外?你岳父大人能不能护住他?现在想想,他是太傅大人的公子呢,出点什么事,咱怎么向太傅大人交代呢。” 李砚狭长的双眸在星光下格外明亮:“让他去的也是你,担心的也是你。什么岳父不岳父?别胡说八道。” 不等孙燚回答,李砚又问:“你决定了?拿邙东?一辈子为大夏守门户?” 孙燚顿时高兴起来:“这主意正不正?你就说我这主意正不正?以前我们想在安西自立门户,毕竟还是大夏地盘,现在更好,老子自己打一片疆土,守一辈子,名正而言顺。谁能说什么?” :“也没那么容易。要闯很多关。”李砚的声音很轻,像夜空里的一团雾气。 :“天命神将!”孙燚一拍胸口。 李砚单薄的双唇抿了一抿,唇角不由自主的挑了一挑:“为什么不是天命所归呢。” :“嘶~~~~~~”孙燚长吸一口冷气,:“皇帝又要纳妃了,太后选中了之前那两个差点成了皇后的女子。以后为了传宗接代,繁衍皇室血脉,估计还要真正的三宫六院呢。” 李砚不解:“皇帝纳妃关你啥事?” 孙燚振振有词:“天命所归都需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你说我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被我家笑笑割了去?” :“神经病。”李砚骂了一声,看向夜空,星星眨啊眨,像是一双双笑眯眯的眼睛。:“我陪你过关。” 第919章 秋天备战 夏天短暂,一晃而过,转眼间到了秋天。 初秋的时候,孙燚收到家里一封信,笑颜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问取什么名字,孙燚在书房里傻笑了许久,提笔写了一个字“喜”。 孙喜?自认为饱读圣贤书的高邦玮眨巴了好久的眼睛,才悻悻的将那名字丢回书桌上:“你儿子,随你喜欢。” 孙燚纯真无暇的盯着高邦玮,耷拉着的层层叠叠的眼皮遮不住高邦玮的不满意,:“咋了?不喜庆吗?大帅儿子你起的名字,张雪原?你有啥资格说我起的名字不好?” 高邦玮动了动嘴皮子,竟然无言以对。 说草原,草原到,张雪原一脸灰扑扑的,大步流星走进书房,表情稍有些严肃:“大帅,收到消息,北邙人尽起十万大军,准备对赤峰山城动手了,算算日子,估摸着在十月初,最多在十月中旬,今年下雪的日子可能会迟一些,他们想赶在下雪前打完这一仗。李将军让我来通报一声。” 孙燚一拍桌子,对着高邦玮得意洋洋道:“嘿,你瞧,我这名字起的多好,这不,喜事来了嘛。” :“夏初就说要同盟,这特么都秋末了才动手,他再不来,我都不好朝上面交代。这一年,朝廷可为我们花了不少银子,不拿几颗人头回去,堵不住悠悠众口。” :“十万?这么长时间怎么才凑了这么点人,算了算了,少就少一点。好歹也是盘菜。咱不挑食了。” :“张雪原,你去休息一下,明天就回去。林全栋,你去,把陈阳叫来,老高大人,你通知,夏武步卒四部将领尽快赶来山海关,部署山海关的城防。” 张雪原和林全栋应了一声,转身快速离去, 高邦玮问:“北邙人攻打赤峰山城,你准备从夏武步卒调人去守城?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有点匆忙了。” :“赤峰山城守军足够多了,北邙人啃不动。我担心镇北口和山海关,要加强这两处的戒备,以防北邙人声东击西。” 高邦玮点点,转身去研磨。 孙燚这时候才感到自己有点激动起来,转身走到北邙舆图上,在全新的北邙舆图上,以赤峰山一线为轴,将北邙分成邙西北和邙东两块区域,邙东区域,写上了大夏疆土几个字。 陈阳来的很快,身上还沾着点白色面粉。 :“你又去点验粮食了?大哥,你是边军后勤辎重总管,几十万人等着靠你吃饭,你要管大事啊,你总往底下跑做什么?” :“啧啧啧啧啧。。。”陈阳拍了拍身上的白面,:“大帅,我把活干好,你能不能别管我怎么干?后勤可是大油水的地方,老子不看紧点,隔三差五你就要砍我手下的人头,有意思吗?” 陈阳这话可不是发牢骚,是真实事件。之前陈阳长时间呆在赤峰山城,无暇顾及辎重军需的管理,后勤军需就爆发了一起勾结奸商倒卖粮食的案子,还是因为分赃不均闹了起来,这件事才暴露出来。 陈阳不在,这伙人也是命该绝,正好被才从金陵赶回来的孙燚碰上,后果可想而知,但凡与这件事有关联的四十七个人头,在辎重部门门口摆了整整半个多月,等到陈阳回来后,才允许与尸首一起葬了。 这件事,在山海关也算是闹得人尽皆知。孙大帅还没有正式宣布擢升大帅,先用了四十七个人头奠定了自己的杀伐果断。 只是一下少了几十个专业人士,剩下的人吓的啥事都不敢自作主张,结果又导致整个后勤运作都出现迟滞,陈阳差点没有急死,从接到消息到疯狂赶回山海关,只用了区区七天时间,才勉强保证后勤没出乱子。 孙燚连续请了陈阳三顿酒,这件事都没过去。 :“杀人归杀人,先分清楚轻重急缓!”这是陈阳酒醉后,多次告诫孙燚的话,孙燚也知道自己理亏,他没有具体参与过后勤的运作,本想着是杀一儆百,却不想着,杀一儆百之后,大家只敢墨守成规的做事,没人担责任,后果更可怕。 :“这么急,叫我来做什么?”陈阳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喝了。 孙燚一扬眉头:“要打仗了,这段时间一直往赤峰山城送辎重补给,如果没有补充,赤峰山城能支持多久?” :“终于要打了啊。”陈阳没有孙燚那么高兴,打仗就是要打辎重,也就是要打钱,知道孙燚所图大事的陈阳,把钱看的比谁都重,毕竟之后的每一件事,都是需要大量的银子支撑。 :“你准备还增加军队吗?不增加军队的话,城里人少,工匠两万七,士兵一万五。粮草足够,至少可以保证十个月。不过军械的使用就不能确定,毕竟我也不知道战斗烈度和消耗程度,正常使用的话,也是十个月的备用。” 高邦玮从书桌上抬起头来:“一万五的人会不会少了?毕竟是十万大军呢。” 孙燚稍微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少了,人多了,他们未必上钩。他们说是十万,要分一部分人去堵截粮道,或许还要分人堵住镇北口,这么算下来,真正能攻城的不过也就七八万人,赤峰山城地势险要,城墙雄厚高大,几万骑兵想要攻下来,没那么容易。” :“那也有攻下来的危险!”高邦玮劝道。 :“呵呵,大柱子在那里,周飞也去了,这两个猛将在,别说北邙人,就算是我亲自动手,也未必能成功。” :“再说了,北邙人,不会一条心。伤亡严重点,他们就会乱了军心。放心。” :“再说了,咱们手里还有两万骑兵呢,正面作战当然不是十万大军的对手,但是是不是搞点袭扰,破坏,也不是不行。他们破我们粮道,我也能破他粮道,看看最后谁先支持不住。” 孙燚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的眉飞色舞起来,原本北邙骑兵,是缠绕在大夏脖子上数十年的锁链,令人闻风丧胆个,而如今,认真考虑之下,即便是十万骑兵侵袭,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威胁。 :“没我事了?那我走了?”陈阳一瞧孙燚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转身就要告辞,手里的活太多,太忙。 孙燚稍加考虑:“等等,你给镇北口补充一部分辎重,多补充一些,有备无患。日后若是要往赤峰山送,也能省下几天时间。” 第920章 血脉觉醒的元宝 秋风萧瑟,草木枯黄。 烟尘滚滚,北邙骑兵先头军队,逼近赤峰山城下,安营扎寨。 之后数日,陆续有大股骑兵加入,声势越发雄壮。 营帐延绵数里,帐篷林立,遮天蔽日,浩浩荡荡。将赤峰山城围的水泄不通,人喊马嘶之声,直逼赤峰山城。 赤峰山城上,孙燚一身戎装,极目远眺,眼前北邙军营竟然看不到头。一股厚重的肃杀之气,如黑云压城,令人窒息。 大柱子一身铁甲,拄着粗大的狼牙棒,憨憨道:“这里不止十万大军。” 周飞手里捧着头盔,在光脑壳上挠了挠,阳光斜映,光脑袋闪闪发光:“哈哈,北邙这是下血本了,来得多,杀的多,奖的银子多。好!好!好!” :“这么多人,人吃马嚼,粮草怎么供应的上?”孙燚摸着昨日才剃干净,今日又冒出来硬胡茬子:“做好准备,这是一场恶战。” :“放心,有我周飞在,管教他们在我城下撞个头破血流。”周飞逢强愈强,一张脸兴奋的胡乱扭曲。 大柱子默默地转过头,默默地打量了他一眼,周飞顿时心领神会:“放心,有我柱子哥和我周飞在,管教他们在城下撞个头破血流,铩羽而归。” :“杀手锏先藏着,关键时候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咱们这里吸引的敌人越多,大肚哥那里压力就越小,越容易做事。”孙燚眼睛瞟向几里外的那面大纛,像是要看清楚北邙中军大营里,是谁在指挥这一场仗。 北邙中军大营,几个部落的首领又开始争吵起来,争得脸红耳赤,头大脖子粗,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压不住场子的元宝低着头,牙齿咬的咯嘣响,元古花站在他下首,眼睛余光就没有离开元宝,元宝的脸上那尴尬的愤怒此刻显得格外无能。 一年前在耶律棠的三番五次的蹂躏下,之前眼高手低心高气傲的元古花有了前所未有的成长,行事稳重许多,不再轻易被情绪左右,即便是这样,他心里的火头也在突突乱窜,帐前议事,岂能如此无礼? 朴熙芳冷眼看着闹剧一般现场,脸上阴沉的可怕。他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元宝自己站不起来,谁也帮不了他。 :“各位,出发前大家是立过盟约的,别忘了,当时是怎么说的,谁不听从号令,群而攻之!谁要做第一个出头鸟吗?” 元族族长元草山从元宝身后站起来,哗啦一声抽出战刀,一把丢在众人面前的地上:“:“既然你们推举元宝大王为此次征战的主将,他说话,尔等谁敢不听?是要与我元族不死不休吗?” 几个将领咽下了嘴里难听的话,元草山当年也是草原上杀人不眨眼的猛将,当年一统草原的时候,手里也是沾满了血,发起怒来,煞气腾腾,余威不减当年。 元宝重重吐了口气,借机站起来,神色又怒又恨,是被逼到绝境同归于尽的决绝:“两军对阵,不听号令者,形同反叛,立斩!” :“即使面对大夏这一仗不打了,我回去后必将其部落屠戮一空,所有财富,各部平分。” :“你们不服,可以,站出来,看我敢不敢砍了你!” 就在这一刹那间,元昊天那霸道的血脉仿佛在元宝的体内苏醒过来一般。只见元宝瞪大了一双猩红的眼眸,声色俱厉,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毕竟,他可是名义上的北邙王啊!一个杀兄弑父之人,其骨子里的凶狠和残暴可想而知。此刻,他的凶戾之气完全爆发出来,令人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不敢直视。 :“我命令!”元宝凶戾的眼神在众人面前徐徐扫过,众人不约而同的悄悄的挺直了胸口。 :“若察干!” :“在!” :“你两部按计划,连夜离开,顺大夏粮道一路前往镇北口外与秋雨部落,白山部落汇合,拔除大夏军堡,路上若遇见大夏援军,辎重,务必全歼。” :“末将领命!”若察干抱拳应道。 鲁哈勃克心里暗道不妙,元宝果然有偷袭镇北口的计划,居然派出察哈尔部落三万大军,再加上早有准备的秋雨部落,出其不意,镇北口的大夏军队,极有可能受到重创。这家伙还真是狡猾,之前居然没有吐露半点口风。 元宝侧目:“萧狂刀!” :“末将在!” :“两日内,攻城器械务必准备完毕,三日后,配合各部攻城!” :“末将领命!”萧狂刀闷声应道。 萧族部落数次大战,损伤惨重,全族能战之士不过六千七人,萧狂刀早已经没了之前的狂傲。 为了保住萧族的实力,他也学会了伏低做小,此战,元宝一声令下,他不得以带出了五千士兵,负责保护辎重大营,虽然不用加入攻城,但辎重营里准备了大量了的攻城器械,守护责任更为重大。 :“三日后!全军攻城!乌布图!你部首攻!其余各部,做好战斗准备,随时上阵!” :“末将领命!”众人齐声领命,这一刻,营帐里多少有了些肃杀气息。 元宝缓了缓脸色:“各位族长,大夏人羸弱不堪,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北邙的猎物!如今,奸猾的他们趁我们兄弟争斗之际,趁虚而入,屠杀我们的族人,掠夺我们的财富! 此仇不报,我们这些人,还有何颜面回到的草原之上?又怎能对得起族人们对我们的期待! 我们曾经的骄傲和坚韧,将成为我们背负的沉重耻辱。! 因此,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们都要让敌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元宝情绪愈发激昂,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坚定。 :“我元宝是你们的王,无论你们认不认,我都是你们的王!今日,我在此发誓,只要我不死,这座城,我要定了!只要我不死,这里就是我北邙的新王城!” :“这座城,是大夏人对我们赤裸裸的挑衅,拿下他!杀光里面任何一个大夏人!把他们的人头,送到山海关,筑一道雄伟京观!让大夏人看清楚,与我们北邙作对的下场!”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不得不说,元宝在最关键的时候,血脉觉醒,终于表现出一个王的威严。 第921章 有备而来 入夜,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伴之而来的喀嚓喀嚓的铁甲摩擦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厚重的木门推开,大柱子扛着狼牙棒走进孙燚军机室。 屋子里灯光亮亮堂堂,孙燚脚翘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墙上的舆图,头也不回:“柱子哥,大晚上了,你就不能卸甲休息?不累得慌?” :“不累!” :“刚刚城外射进来一封信,你瞧瞧。”大柱子把手里一根弓箭递给孙燚,弓箭磨平了箭头,绑着一张纸。 孙燚取下纸,打开看了几眼:“呦,这三皇子,果然阴险。这是想要两面开花啊。” 大柱子一眼看完了纸上的字,问了一个完全不搭的问题:“这是李砚岳父送来的?” :“准岳父,准岳父,李砚那小子还没有经过人家俏俏的同意呢,你觉得他敢自作主张吗?”孙燚笑呵呵解释道,立刻又反应过来:“诶,柱子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你不该更关心这纸上的消息吗?” 大柱子呵呵一笑,风吹日晒粗糙的大黑脸笑的憨憨的:“这有什么值得关心?这些事不早就预料到了吗?否则你会放心来这里?” :“嘿嘿,嘿嘿。。。”孙燚把手里的信往桌子上一丢:“就是没有预料到,他居然还能筹集十五万大军,这多了五万人,其实也有点麻烦。” :“是啊,李砚他们的压力很大。”大柱子应和道。 大柱子又问:“要不要派人把这消息送出去?” :“不用了,听风旗那些狡猾的斥候们会及时发现的。” :“柱子哥,去休息,这两天还不会攻城,好好休息,保持警惕就好,后面少不得一场恶战。”孙燚用力拍了拍大柱子的腰部,重甲咔咔响,手疼。 大柱子离开,孙燚转头又看向舆图,这一仗,北邙人志在必得,所以必定是一场恶战血战,但是只要挡住这一次进攻,让他们无功而返,北邙王庭的威信将彻底荡然无存,北邙草原就会真正成为一盘散沙,不以为惧。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黎明破晓,晨曦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照亮了一片广袤的战场。号角声从开始吹响的那一刻,就注定今日是个流血的日子。 赤峰山城外三百步处,北邙士兵整装待发,三十多架高大的投石车耸立进攻军队的后方,粗犷简朴的造型,丝毫不能掩饰作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攻城凶器的威胁。 号角声呜呜作响,天边瞬间出现几十个黑影,黑影在湛蓝天空划过一道道弧线,巨大的石头落在城墙外几百步的地方,有四五颗撞在城墙上,城墙微微一颤。 不多时,又是几十颗巨石从天而降,这一次,准头提高了不少,至少有十几个巨石落入城中,将一些堆积在城墙后广场上的器械毁坏,还有四五个巨石撞在城墙上,有一块巨石正正撞开一块墙垛,将躲在墙后的几名士兵撞的血肉模糊。 孙燚站在城墙上不闪不躲,判断投石机的危害。 大柱子站在他身边,一手提着狼牙棒,一手举着一块巨大的步兵盾,谨慎的护着孙燚。 :“威力不小,准头差点意思。” 说话间,天空又掠过几十个黑影。这一次,准头可准了不少,至少有十几颗巨石撞在城墙上,发出巨大沉闷的撞击声 大柱子感受着巨石落在城墙上的震动,毫不慌张:“回去给陈阳好好记一功,城墙很牢固。经得起这种程度的撞击。” :“看见那些云梯了吗?那才是真的危险。想不到他们这么远来,这次的攻城准备倒是做的足够充分。” 一整个上午,都只有投石机在缓慢又孜孜不倦的投掷巨石,一个上午,数百颗巨石落入赤峰山城中,将不少房屋撞的粉碎,亦有数百颗石头落在墙面上,有些地方的城墙被砸出巨大的坑洞,不过对这一座陈阳费尽心思监督修建的雄城来说,也仅仅是伤了点皮肉。 倒是几十颗石头落在城墙上,有百十来个倒霉的士兵非死即伤。 才过了午后,号角声换了节奏,更加激亢起来,北邙士兵们组成一列列方阵,推着几十架云梯,提着无数的竹梯,缓缓向赤峰山城逼近。 城墙上的牛弩开始发威,牛弩的射程远,伤害高,粗长的弩箭如死神的镰刀,无情收割着密密麻麻的北邙军阵,每一箭射出,都能在人群里犁出一道血红之路。 北邙人像是看不见死在地上的尸首,他们举着手盾,提着刀枪,推着沉重的云梯,坚定不移的逼向赤峰山城。 孙燚“燚刀”出鞘,身上套了一套铁甲,面色不改的站在帅旗之下,眼里冒出好战的血光。北邙军队这一次的攻城战,与一年多前镇北口的攻城战完全不同,上一次表现的很仓促,而这一次,却完全有备而来。 别的不说,就这巨大的投石车和云梯,要从两千多里外送到这里,就不是简单的事。 这一战,要比他想象中更为艰难和凶狠。 亲兵们拥在他的身边,厚重的铁甲上刀削斧劈枪刺的痕迹历历在目,阵列沉默,表情冷漠,杀气粘稠的空气都无法流动。 大柱子粗厚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优先攻击云梯,优先攻击云梯,不许云梯靠近城墙!”,城墙上燃起了几十口燃烧的铁锅,上千名士兵手持弩箭,数百个士兵的弩箭上绑着涂满火油的布包,眼睛里只有那徐徐逼近,几乎与城墙齐高的云梯,蓄势待发。 月河部落的族长乌兰图黑着脸,眼睛瞪的溜圆,全神贯注看向前方的战场,呼吸急促,秋风吹不散他额头上的汗水。投石机投掷的石头呼啸着从天空掠过,撞在城墙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效果。 城上的守军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长枪战刀在阳光下闪着瘆人的光芒。不断有巨大的弩箭从城上射下来,杀伤力巨大,在自己进攻的队伍里溅起团团血花,短短几百步路,看见的死伤都有好几百人。 不过队形还保持的很完整,部落将士们手持圆盾,提着竹梯,与云梯的速度平齐,只要接近城墙,首攻,或许就能变成首功! 第922章 一开始就拼命? :“弓箭手,支援。”乌恩一声令下,身后一架高台上,旗手手里的旗帜翻飞,几声呐喊,身前三千弓箭手小跑着向前逼近,每个弓箭手身边都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刀盾手护卫着他们,这么看来,北邙人还是从以往的攻城战中,学习到了许多经验。 距离一百步左右,弓箭手们停下脚步,弯弓搭箭,等待命令。 城上一片安静,城下的北邙士兵已经能看清楚城上守军的表情,他们保持着最初的冷静,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北邙士兵开始小跑起来,云梯的速度明显也快了起来,距离城墙不过几十步远。 城墙上的连环牛弩开始发威,尖锐的破空声短暂又急促,儿臂粗的弩箭带着狂暴的杀意,轻易收割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 :“呜~~~~呜~~~~~”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双方的弓箭手同时开始射击,密密麻麻的箭雨倾盖而下,只是一转眼,地面仿佛开满白花。 战斗在这一刻爆发,北邙攻城士兵呐喊着开始向城下奔跑,每一步都充满了决绝与勇气,宛若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瞬间席卷整个战局。 城墙上箭如雨下,北邙人都是天生的弓箭手,能成为弓箭营里的弓箭手,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神射手,三波箭雨又快又疾,将城墙上的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躲在墙垛后,不敢露头。 :“吊射!吊射!”弓箭营正丁演猫着腰,举着一个盾牌,从城墙上疯狂跑过,边跑高声呐喊:“吊射,吊射!” 只这短短一点时间,北邙士兵已经冲至城下,几十架云梯贴着墙头竖立起来,另有无数的简易竹梯搭上墙头,看得见竹梯一晃一晃的,北邙士兵已经顺着梯子疯狂的往上爬。 :“点火,射箭!云梯!射击云梯!”丁演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这要是被北邙人攻上城来,他这个弓箭营营正百死不得赎罪。 弓箭手纷纷从藏身处露出身形,不管不顾的挽弓就射,根本也没有时间瞄准,城下箭矢如蝗,不曾停歇,弓箭手也顾不上许多,面对生死,麻木又惯性的弯弓搭箭射击,挽弓搭箭射击。。。只求用最短的时间,将箭囊里的弓箭倾泻出去。 竹梯的晃动一直没有停歇,但始终没有士兵冒出头来,:“火油!对,丢过去,丢云梯!对!射箭!射箭。”怒吼声,呐喊声,冲杀声响成一片。 浓烟冒上城头,孙燚探头看了一眼,有七八架云梯被甩上火油,火箭一射,灭火不及,火势蔓延迅猛,整架云梯转眼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炬,不少士兵身上沾了火灭不掉,绝望的从云梯上一跃而下。 :“啧啧啧,凶啊,比我想象的凶多了,一开始就这么拼命?”孙燚啧啧出声,语气满不在乎,眉头微蹙,眼里却露出一点忧色,这一仗打完,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将士。 大柱子左手架盾,右手提着狼牙棒,在城楼里观望左右,经过最初一阵的措手不及,守军们已经稳住阵脚,檑木,滚石源源不断落下,城下死伤一片。 几架云梯艰难又固执的靠近了城墙,城下北邙士兵士气大作,冒着密集的箭雨,顺着梯子攀援而上。 早有十几队全副重甲的士兵候在此处,厚重的盾牌堵住士兵冲上城墙的通道,盾牌的空隙处,数支粗长铁枪闪着寒光,如毒蛇吐信,倏来忽往,吞吐不定,轻易刺穿北邙士兵的胸膛。 转眼间,几十个不要命的北邙士兵怒吼着的冲上来,声音戛然而止。铁枪一抖,鲜血喷洒,尸首自空中无力坠落。 火油瓶子不要钱似的砸向云梯,浓厚的硫磺味道,从两侧马面射出几十只火箭,瞬间将云梯点燃,熊熊火焰将云梯上的士兵吞噬。火焰中传来凄厉的哀嚎声,不似人声,令人心惊胆寒。 战斗激烈的令人发指,守城的和攻城的都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对手,北邙士兵的疯狂和野蛮,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往城墙上冲,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死去。 乌恩红着眼珠子向族长大纛望了一眼,大纛稳稳当当,动都不曾动一下,大纛下的族长,似乎也没有任何反应。 :“所有人!一起上!冲上去!冲上去!”乌恩扭过头来,去除弓箭手,乌恩手里只剩下两千人马,他拔出刀,一声令下,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亲自随军而上。 下一刻,一声短促的尖啸,黑影闪过,粗大的弩箭洞穿乌恩身前的亲兵,将乌恩牢牢钉在地上。 乌布图看着前方将旗倾倒,攻势开始混乱,脸色大变,身后的号角声响的更为激亢,似乎在督促他立刻做出反应。 :“乌那日,你去,把他换回来。部落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别丢人!”乌布图疾声厉色道! :“是!” 乌那日鞭马赶到自己军阵前,一挥手,喊了一嗓子,士兵们举起盾牌,迈着杂乱脚步,沉默地向前方的杀戮场奔去,步伐越来越快。 :“敌军太拼命,你的人要不要换下来休息?”孙燚瞧着局势并没有缓和下来,忍不住问了大柱子一声。 大柱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城楼上,神情淡定,竟然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沉稳,:“不用,这才刚热身,见了血,这帮崽子才进入状态。” 孙燚并不干涉大柱子的指挥权,耸了耸鼻子:“啧啧,瞧把你了不得的。” :“我有预感,这一仗不会轻易结束,尽早进入战斗状态,对我们有利。”大柱子像是辩解,又像是在阐述事实。 :“妈的,元宝这家伙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这些部落这么卖力。”孙燚瞧着竹梯,云梯上蚁附而上的北邙士兵,亦有同感。 喊杀声再次鼎沸,弓箭漫天飞舞,朝城下看去,无数尸首横倒在城下,重新投入攻城的北邙士兵不管不顾的从尸体上踩踏过去,顺着那十几架还算完好的云梯,奋力向前,贴上城墙。 还有无数的士兵为了分散守军的注意力,叼着刀,顶着盾,手脚并用,,顺着那简易的竹梯往上攀爬,动作有些笨拙,但毫无畏惧头上箭如雨下。往往爬到一半,就被石头砸了下去。而跟在他身后的人,继续奋勇向上,不死不休。 大柱子看了一会儿,:“这里没你啥事了,你回去安排人补充守城器械,消耗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这只是第一天,对方还没有用上全力。只是正面攻城,东西两侧还没有动静呢。” :“顺便告诉李平平,救活我一个兄弟,我欠他一个人情。” 孙燚眨眨眼:“干嘛,赶我走,你想自己上阵?” 大柱子理都不理会。 第923章 首战月河部落 两名亲兵费力的将乌恩的尸首抬到乌布图面前,默默转过身,向战场跑去,乌布图阴着脸,乌恩血已经流干,脸色煞白,一双没了生机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天空。 乌布图胸口急速起伏,呼吸沉重如牛喘,他艰难的从乌恩身上收回视线,又望向前方战场,眼神凶戾,狂躁。 躲在盾牌后面的乌那日,忧心忡忡的看着战事发展,自己的八千士兵分成两个梯队向城墙发起进攻,士兵们狂潮般涌上云梯,又仿佛秋风里的花瓣片片凋落。鲜血染红城墙,鏖战许久,不得寸进。 :“扎吉因,上啊!带你的人,冲上去!”乌那日对着前方一个年轻人大喊:“冲上去,老子让你做个千夫长!” 百户长扎吉因是部落年轻人里的后起之秀,身强力壮,好勇斗狠,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已经是部落里最优秀的摔跤手和猎手。 他听过部落里的老人们说过和大夏之间的战斗,那些曾经的热血战场让他心潮澎湃,恨自己生不逢时,否则以自己一身本事,最起码也要混个千夫长当当。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战场的惨烈和血腥却远不是他在故事里听到的那般平淡,扎吉因一刀削去盾牌上的箭矢,眼疾手快的劈开射向自己的一根流矢,仰头望向城头,城墙真高,乱箭乱石和士兵不断落下,浓烈的血腥味和烧焦肉体的味道掺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几十架云梯已经被烧毁过半,剩余的十几架也成为大夏守军首当其冲的攻击对象,弓箭雨点般的向云梯倾泻过去,云梯上插满了箭羽,每一层楼梯都被厚厚的血浆侵染,湿滑难行。 身边的百人队早已经在冲锋中倒下多半,围在扎吉因身边的不过三十多人,紧紧握着盾牌和刀,却有些惊慌无措。他们空有一腔热血勇气,却找不到用武之地。 进攻的号角一声急过一声,催命一样,扎吉因的眼睛通红,回头嘶吼一声:“跟老子上!” 扎吉因拔脚就往云梯上跑,一抬脚,脚底一滑,一头栽了下去,左手盾,右手刀,这一摔,扎扎实实的一头撞在木楼梯上,脑袋顿时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扎吉因手背一抹,一片猩红,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一声怒骂:“草!”爬起身子,拔脚又往上冲。 扎吉因眼观六路,身手敏捷,盾牌上下遮掩,挡住两支弓箭,健步如飞,转眼上到云梯最上方,视线才堪堪翻越墙垛,瞳孔猛地一缩,两柄血红的枪尖迎面刺来。 :“哈!”扎吉因反应确实不同凡响,吐气扬声,战刀横掠,意图将两支铁枪扫开,自己正好借势翻身而上,只要上了城墙,凭自己的本事,定能杀出一条血路,为兄弟们开道。 “锵~~”的一声脆响,扎吉因的战刀倏然荡了出去,他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一仰,却听“噗噗”两声轻响,胸口腹部一凉,身子陡然拔高几分,紧接着剧痛传来,无法忍受的惨叫一声,松开手里刀盾,左右手往下一捞,抓住两柄滑腻温热的枪杆。 扎吉因绝望的眼神顺着枪杆延伸,几扇巨盾中,几双冷漠的眼睛漠视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件死物,甚至有两双眼睛里似乎还露出一点戏谑,只有一点,并不多。 枪杆一抖,扎吉因的身体被甩在空中,天地在他眼前翻滚,怦然落地,大地没有想象中那么硬,反而有些温,有些软,有些熟悉的气息。 :“刚才那傻子好像要说话?”盾牌后一个粗壮汉子憨憨的说道。 另一个汉子一枪刺出,枪杆一甩,收回来,喘了口粗气:“你都说是傻子了,你要听他说话?” :“嗯,也是。”粗壮汉子恍然。 乌那日看着自己手下朝夕相处的将士们怒吼着向城上攀爬,然后又被雨点般的落石砸下,八千士兵不过两个时辰,剩余不足三成,最初的胆气和冲劲荡然无存,躲在仅剩的几家云梯后面,冲,冲不上,退,退不得。 城墙脚下,残肢断臂,断裂的刀盾泡在黑红的血水里,无数尸首横七竖八的堆叠在一起,仿佛草原上过冬时候宰杀待冻的羔羊。 :“将军,冲不上去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力气消耗殆尽,再冲就是送死啊,你不能让兄弟们都死在这里!”一个小腿明显怪异扭曲的千夫长撑着一杆断枪,跌跌撞撞的来到乌那日身边,苦苦相劝。 :“不冲怎么办,进攻的号角不停,你敢停?斩全家!”乌那日吐了一口白沫,喊了半天,声嘶力竭,嘴里一股血腥气。 乌那日抽出战刀,眼里露出决绝的神情,放声对四面大吼,嘶哑难听:“兄弟们,老子带你们冲,上不上去,老子和你们死一起。” :“那就死一起!”那受伤的千夫长愣了一愣,看乌那日的神情不是假的,也只能叹息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甩了甩刀上的血水,站在乌那日身后,不得不说,北邙人的凶悍,确实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天上的投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双方的弓箭手还在零零星星的散射,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淡了,而凄惨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令人心惊胆寒。 天近黄昏,一轮残阳斜照,赤峰山城笼在一片血色中,沁染在城墙上的血斑斑点点,城下尸首间凌乱的战刀闪着红光,仿佛一双双妖冶的眼睛,不屈,不甘,又无能为力。 乌布图再次向后方望了一眼,进攻的号角不知疲倦的低吼,感觉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展示指挥者至高无上的权柄,让你去死,你就该去死! 咬了咬牙,牙龈都渗出血来,咽喉涌上一股血味,乌布图一扭头,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咆哮:“乌阿土!该你去了,破城,或者死!” 身材健壮,手持一长柄战刀的乌阿土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向后方中军狠狠瞪了一眼,一拨马头,:“小的们,跟老子去死!!” 身后几十名亲兵“嗬呼嗬呼”的叫嚣着,挥舞兵器,跟随他到阵前,乌阿土用力一举长柄战刀,声音在场上炸响:“月河部落的兄弟们,今天!我!乌阿土,与你们一同去拼命,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我们可以死,月河部落不能亡!” 乌阿土遥望中军,又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兄弟们,跟老子上!!” 月河部落最后八千士兵乌泱泱的冲了出去。 号角声陡然一变,传来收兵的讯号。 第924章 结个亲家? 双方休战,一整个晚上,北邙人和大夏人都在城下收敛自己人的尸首,双方打着火把,没有携带武器,搬动尸首的时候,相互见了,还能搭手帮忙,似乎白日的以命相拼,与这个寂寥哀伤的夜晚无关。 北邙人的牛车吱吱嘎嘎的响了一个晚上。 区区一个下午时间,月河部落就把七千多条精壮汉子的性命丢在赤峰山城下,受伤者更是数不胜数,出征时候两万五千汉子,如今还能上阵的不过乌阿土手里八千人马,乌那日从战场上带回来四千多残兵,却被这一日的血腥和惨烈伤了士气,精神极其萎靡。 中军营帐里,元宝没有因为没有破城而对乌布图有所埋怨,反而是一番夸赞,夸赞月河部落将士用命,作战凶猛,尤其是对军令如山,令行禁止的行为大加褒奖。 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听的明白。 话题转过来,才开始对今日攻城一战进行分析,元宝本身不善军事,所以他也知趣,让元草山出面主持讨论。 乌布图第一个站出来对这样的攻城方式提出质疑,只是一个下午,就损失了近万人马,这样的伤亡比例,谁也吃不消,毕竟这只是一座孤城,即使攻下来了,收益也远远不能弥补损失。 元草山和朴熙芳白须白眉,是在场年岁最大的人,他们前半生,与大夏打过很多次交道,特别当年最后一次大战,两个人都是从那场惨绝人寰的恶战中活下来的,他们对大夏的作战方式很是了解。 :“实话说,攻打这样的城,里面的人坚守不退,没有更好的办法。”元草山身材高大,说话间微微低头,上身微微前倾,眼神看人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气势。:“人命填,人命换。” :“半天填了一万人,我们哪有那么多人填?”乌布图还在心疼损失的一万多精锐,草原上,弱肉强食,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就会慢慢被人蚕食。 元草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众人:“我今日观战,我们的士兵数次登上城墙,只是站不住脚跟,被大夏人打了下来。而且一个下午厮杀那么惨烈,守城的士兵没有更换,这说明一个问题,大夏人守城的人数有限,他们尽量在保存实力。我们攻的辛苦,他们守的也辛苦。” 朴熙芳轻咳一声,:“我说一句。” :“攻城战,最重要的是谁更能坚持,谁就能获胜。相对来说,守城的人被包围,他们的人员,物资,粮食日渐消耗又得不到补充,导致他们的心理负担极重,压力极大。关键时候,我们逼迫的越紧,他们就越容易崩溃。这一切,往往就在一瞬间。” :“所以,元族长说的换命,是前期始终给他们足够的压力和逼迫,这时候就必须不惜命,让他们看见我们不死不休的决心。并不是真的要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填进去。” :“对!朴大人解释的对。”元草山附和道。 朴熙芳对元草山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又说道:“赤峰山城,确实没有什么利益,我甚至能想到,这座城就只有这一道城墙,里面空空如也。毕竟时间这么短,距离大夏这么远,他们能建起这道墙,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千万别忘了,这座城,是横亘在北邙草原上的一个耻辱,是插在我们北邙人心里的一柄刀子,他的象征意义,远远超过他本身的利益,如果我们不管不顾,就会出现第二座,第三座。。。人都是会得寸进尺的,一个王朝,更是如此。我们退一步,他们会逼近三步。直到最后,我们无处可退,逃亡更西北的荒漠吗?还是更冷的草都不长的北边?” 朴熙芳说完话,长长叹了口气,神色语气都有些萧瑟:“别让北邙毁在我们这些人手里。如果都要死,那就死的更坚决,更干脆。” 军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孙燚和大柱子走进伤兵营,伤兵营里血腥味很重,草药味也很重,多少让人有些心安。 今日这一战,北邙人死伤惨重,大柱子的重甲步卒损失也不少,战死近千,重伤员四百多,李平平带着他的军医们忙的不可开交。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将所有的伤员处理好。 :“你们来干嘛?来的正好,帮我擦把汗。”李平平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仰起头:“快点,要滴到眼睛里了。” 孙燚抬起手,抓住袖子,在李平平额上,脸上擦了几下:“将就点,刚换的衣裳,干净的。” 李平平眨眨眼,舒服许多:“你们来干嘛?碍手碍脚的。” :“情况怎么样?”大柱子小心的问了一声。 :“还能怎么样,轻伤的处理完了都回去了,重伤的,一时半会反正好不了,死不掉,养着呗。大柱子,怎么打的这么惨,死伤这么严重?阿蛮,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我担心草药不够用。你要早点想想办法。”李平平一口气说了一串话。 :“你今天还没有吃饭?给你送两个饼来垫垫肚子。”孙燚从怀里掏出两个面饼,塞到李平平手里,李平平也不客气,找个墙角往地上一坐,抓起饼就吃:“还是你记得住老子。老子饿死了。” :“平平,你帮帮忙,多用用心,多救一个是一个,我记你一个人情。”大柱子在李平平面前蹲下,憨憨的有些可怜。 李平平瞟了眼大柱子:“赶紧去给爷倒杯水,噎死我了。算你救我一命,还了我这个人情。” :“诶诶诶。”大柱子连声应道,起身就跑。 李平平脸色沉重下来,对孙燚勾勾手,孙燚懂事的蹲在他身边。洗耳恭听。 :“半天就死伤这么多,能不能守的住?瞧这情形不对啊。”李平平贴着孙燚耳边小声问道。 :“对方死伤一万多,换命也换的够了。何况外还有大肚哥接应,你有啥好紧张的?” 李平平红了红脸:“妈的,咱也是要当爹的人了。还没有见过女儿呢。你要是连累我死在这里,我媳妇,女儿你要负责啊。” 孙燚一巴掌抽在李平平头上:“你傻的?我是谁?天命神将孙燚,骁勇侯,骠骑大将军,边军大帅,我能让你死在这?有了老婆孩子,你就这么怂?” :“诶,你家是女儿啊?我家老二,孙喜,怎么样,结个亲家呗?” 李平平一口饼子噎着,脸涨的通红,眼珠子都要凸了出来,还好这时候大柱子跑了回来,给李平平送上一碗水,这真是救了一命,还了个大人情。 喘过气来的李平平瞪着孙燚:“你大爷的,空手套白狼啊?嘴巴动一动,就想骗走我家女儿?做梦!”李平平眼珠子一转:“不过你要是把那颗千年血参送给我做镇店之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啧啧啧,啧啧啧,不要脸。”孙燚一脸不耻。 大柱子一脸呆萌,不知道他们怎么把话题扯的这么远。 第925章 恶战不休 接连三天,北邙军队不曾发起攻击,孙燚每日都上到城头,陪着大柱子一坐就是一天,他们都知道,诡异的平静,预示着更大的风雨。 孙燚倒是乐观,每过去一天,距离风雪天就更近一步,等到大雪纷飞的季节,北邙人不战自退,再要组织起这样规模的战斗,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第四日,黎明的第一道晨光照亮大地的时候,守城的士兵们惊讶的发现,距离城池不过三百步处,北邙人已经列阵以待,在队伍里,数十架云梯像巨大的凶兽,虎视眈眈盯着赤峰山城。 孙燚望着城下至少三万人的列阵,神色凝重道:“这下来真的了。” :“嗯!”大柱子凝神看了几眼。 :“张巨树带两百人来给你用。这本来就是你练出来的人,我都没有怎么管过,你用起来顺手。以一敌百是夸张,以一当十应该勉强还行。”孙燚很随意。 :“不用,我先坚持几天,后面人不够,我再找你要。” 乌拉特部落的金谷术面对赤峰山正面城墙,呼吸绵长,眼袋黑厚,昨夜接到主攻任务后,他一晚没有睡好。 既然要担任主攻,死人是在所难免的,如何在死了人的基础上,换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他这个族长需要考虑的。 乌拉特部落派出来的军队,只有一万五是他自己部落的士兵,还有一万五千人,是从归附在他手下的小部落里抽调出来的士兵,战斗力并不弱,小部落的人为了生存,他们甚至要比其他人更凶狠,才能在草原上立足。 :“宝音松原,你带你部下五千人,攻打左侧,达尔呼,你带你部下五千人,攻打右边,哈拉古,你率领骑兵游射,压制墙头弓箭手。” :“是!族长大人。”几条草原汉子长得很粗糙,身形一如既往的浑厚雄壮。 :“听清楚号角声,该上就上,该撤就撤!不要怕死,谁先攻上城头,大王说了,奖励白银十万两。牲口一万只,并且另外寻一处好的牧场。最多十年,你们的部落就能成为大部落之一。” :“明白!放心!” :“金和!你手里的人分成三个梯队,随时接应他们下来休整。” :“是,族长。” 金谷术耍了一个不太聪明的小心眼,刚开始的战斗,肯定更惨烈,让这些小部落的去卖命,消耗大夏守军,待时机成熟,再换上自己的主力,这样成功的几率更大。 这个小心机不太聪明,小部落的几个小族长也没有看出点名堂,他们现在心里就在惦记着十万两银子,一万头牲口,和那不知名的好牧场。一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拿出平日里与人争强斗狠的劲头,抢的头功。 瞧,那个被安排骑射的哈拉古,不就是一脸忿忿不平吗? 一阵秋风不紧不慢的拂过大地,枯黄的草枝飞舞,“呜……”低沉而又悠长的号角声在风中回荡。 :“进攻!进攻!” 大柱子掀开头盔,头发汗水带着血水顺着粗糙的大脸往下淌,孙燚急了,一手扒拉上去:“你头上受伤了?” 因为着急,力气用的大,把战斗的有些脱力的大柱子扒拉一个踉跄,大柱子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里露出一点愁苦。 :“啊啊,心急了心急了,我看看,伤哪里了。”孙燚口是心非的道歉,手在大柱子湿漉漉的脑袋上划拉几下:“没受伤啊,怎么淌血了?” 大柱子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敌人的血,溅上去的。给我水喝。” 林全栋手疾眼快解下腰间水囊,拔开塞子,递给大柱子,大柱子仰着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粗大的喉结动的很急。 :“行,歇一会,敌人还在整队,这一时半会攻不上来。”孙燚放下心来,瞧着城头甬道,无数士兵躺在血泊里,胸口急促起伏,鏖战三天,铁打的人都累垮了。 一个身材纤细苗条的医官带着一些身体强壮点的年轻工匠扛着担架在城墙奔跑,城下不断有箭矢射上来,一些士兵瘫软的坐在墙垛边或者躺在地上,嘴里还不断地吩咐道:“弯腰,弯腰,不要命了你们。伏低点。” 当然,他们只敢对工匠们这样大声,医官一个眼神过去,那些身经百战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们立刻低眉顺目,老实的不行。:“林医官,不是说你,不是说你嘞。” 医官几乎在地上跪爬,不断的伸手去探躺在地上的士兵的呼吸,大声询问伤在哪了,结果连续问了三个,那士兵都懒洋洋的挪动一下身子:“没事,没伤,就是累了。” 医官林悦跪趴在腥臭浓稠的血水里,露出几分不悦,双眼瞪了起来,竟然也有有几分凶悍:“活的都动一动,别躺在血水里,天冷,伤身!快点,活的到边上坐着,我要抓紧时间救助受伤的弟兄。快快快!” 很神奇的,林悦清亮的女声仿佛军令一般,躺在用到血泊里的许多身子开始艰难的挪动身子,将自己缩在墙角边。 :“有受伤的主动和我们军医官说,及时检查,及时治疗,不要像吴铁牛那样,本来就是敷药歇息半个月就能好的伤,现在要要砍去左手三个指头,成为一个废人。知道不知道?”林悦声音脆生生的像黄鹂鸟一样,可是口气却凶悍的像只座山雕。 :“知道知道,林医官,知道了。” :“知道咯。。。” 。。。。。 林悦没有再说话,她刚摸到一个呼吸微弱的士兵,身下一摊鲜血还是温热的,:“担架,来,把他扛下去。跑快点,小心点,交给李医官,急救。” 。。。。。。 孙燚笑眯眯捅咕了大柱子一下:“诶,这姑娘真不错,就是被李平平那个狗东西教坏了,说话好凶。等这仗打完,让小柱子娶了她?凶一点,才能管住小柱子” 大柱子真是无语,他靠着墙垛,双手支撑着沉重的身子,盔甲沉重,充满着一股子死人味道,眼角高高吊起,抽着孙燚,老子杀得要死要活的,你现在跟老子说小柱子娶亲?这腥风血雨,尸山血海的,适合吗? 眼看着林悦身边十几个担架工两人一个抬着七八个伤员下去,林悦也只不过在血水里爬行了不到二十步。 孙燚眼里的笑意消失了,他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柱子哥,你带人下去休息了,周飞在下面憋的跳脚。说好一人守一天的,你耍赖了。” :“他的人前天死伤的太多了,让他们多看看,多学学。总不能让兄弟们都死在这里?”大柱子不肯。 城墙上士兵们又在喊:“敌人开始攻城了,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妈的,北邙人真的这么能抗?这都是不眠不休四天了,他们至少死了四五万人了?还不退兵?头真铁!”孙燚感慨一句,把正要起身的大柱子按住:“你休息,我带亲兵守一场。老子不信了,老子的刀不利乎? 第926章 领袖的风采 孙燚架盾一挡,挡住来势汹汹一刀,右手“燚刀”轻轻一划,敌人人头落地,滚了两滚,狰狞面孔变得茫然。亲兵身子一撞,将无头的尸首从墙头撞飞出去。 只在城头上驰援一个来回,孙燚就像从血海里爬出来一样,鲜血浇在身上,秋风一吹,变得粘稠,紧紧贴在身体上,有一种拉扯的感觉。这种感觉维持时间很短,很快又被新的热血覆盖,层层叠叠,像是多了许多层皮。 云梯上的一名强壮北邙士兵大吼着从大腿上抽出一根箭矢,恶狠狠的朝前方的大夏士兵丢过去,疯狂的咆哮着,挥舞着一把宽斧,奋力一跳,从云梯上跳进城墙。 北邙士兵士兵双手紧握着那柄宽厚的斧头,肌肉紧绷,眼神专注而凶狠。他将斧头高高举起,然后用力地抡圆了它。随着斧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空气被撕裂,发出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这声音仿佛是一头凶猛野兽的咆哮,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一个大夏士兵匆忙举起手中的盾牌,随着一声巨响,厚实的盾牌竟然怦然炸裂开来,碎片四处飞散。而那柄巨大的斧头却没有丝毫停顿,继续以惊人的力量向下劈去。 宽厚斧刃轻易地劈开了盾牌下方的大夏士兵身体,鲜血和内脏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溅洒在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一片血腥的景象。 那北邙巨汉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水,张开巨口,发出一声咆哮,与此同时,两柄铁枪一上一下对着他的胸口和小腹刺去,去势如电。 北邙巨汉身子一扭,伸出蒲扇大手一把抓住两支铁枪,用力一扯,那两名壮实的大夏士兵竟然被拉了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北邙巨汉狞笑着抡圆了手中阔斧,“呼!”的一声,阔斧横扫,锋利的斧刃带着死亡的呼啸,对着两个士兵的腰杆横掠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名士兵始料未及,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火红刀光从他们身侧骤然闪现! 刀光自下而上,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和角度切入战场。闪电般迅猛,它仿佛是一道燃烧的火焰,炽热而猛烈,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 当刀光与巨斧相交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铛~~\" 一声巨响,响彻整个战场。火花四溅,金属的碰撞声响彻云霄。 那原本威猛无比、横劈而来的巨斧,此刻却在这道火红刀光的冲击下,势头猛地一变。原本横向的攻击方向被强行改变,向着天空上扬而去。 一身影紧随刀影窜了出来,手腕一转,与巨斧相交的刀背已然刀锋相向,电光火石间,听见“噗”的一声轻响,那高高扬起的巨斧突然冲天而走,带着一条粗壮的手臂冲天而走,一路甩血花,像是有人在要在这湛蓝秋空泼墨。 暗红刀光闪电般闪了两下,身影向后一闪,顺手一挥,用刀背拍开了一支箭矢,从容不迫。 那北邙巨汉木立当场,动也不动,一柄铁枪没收住劲,噗嗤一声,捅入他的胸口,那汉子上半身突然完整的向后一翻,居然从身体上掉了出去,切口处光滑平整,持枪的士兵吓了一跳,猛地收枪,收枪时候枪头又在半截身子上拖拉了一把,那半截身子又猛地向前倾倒,原地就留下一高一低的两条大腿,斜斜的切口完整。 似乎一转眼间,黑红鲜血从分成三截的尸首上疯狂涌出。与刚才他斩杀的那名大夏士兵的血流在一起,却不融合,泾渭分明。 这一场短暂的由死向生的厮杀,刚才那个凶悍勇猛的北邙壮汉转眼见两刀三段,让周围所有的人木木的都没有反应过来,连着几日疯狂厮杀,精神高度集中,时间久了,战斗全凭着肌肉反应,脑子迟钝的很。 :“别发呆!干活!”孙燚一声吼,合身扑向城墙边,又有两个北邙士兵从云梯跳了进来,身子还没落地,刷刷几道刀光,两个活生生的人,又变成两具自由落体的尸体,坠落城下。 :“大帅威武!大帅威武!” :“卧槽!大帅真厉害!” :“威武,威武!”。。。。。。 迟钝的守城士兵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将那个巨汉两刀三段斩杀当场的,竟然是自己的大帅! 两个死里逃生的士兵更是激动的血脉贲张,大帅亲自出手救了自己的性命,就这一点,足够自己吹嘘一辈子了。 :“护住大帅!护住大帅!”两人举起铁枪,不约而同的贴到孙燚身子两侧,瞧那架势,不从他们两人尸体上踏过去,谁都别想碰到大帅一根毫毛。 孙燚提着刀,拍拍两个士兵的肩膀,咧嘴一笑,毫无架子:“小心点,配合好!干死他们!老子请兄弟们喝酒。” :“放心,大帅!北邙人想上城来,除非踏过老子的尸体!”一个士兵也咧着嘴,豪情万丈。 北邙人的这一波攻势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死伤无数,才吹响收兵的号角。 孙燚身上战甲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他解下头盔,站在墙头上向下望,城下尸首堆积如山,一滩滩的黑色水洼,眼光照在上面,隐隐闪着红色的光芒,像是一双双来自地狱的眼睛,诡异又恐怖。 无数架云梯烧毁在城下,烧毁的云梯火焰未消,又在灼烧着旁边的尸首,烧焦的烤肉味道窜上来,刺鼻的臭味。 林全栋递上水囊,孙燚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喝着,仰着头,视线看向远处北邙人的阵营,北邙人又在集合队伍,乌压压的一片,至少又是上万人,只是远远看去,集合的动作缓慢又迟钝,不断传来激烈的训斥喝骂声。 :“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多吃点喝点,一会儿敌人又要来送死了。他们远道而来送死,兄弟们可别误了人家一片诚心。”孙燚顺着城头甬道大声的鼓励着一众士兵。 此时此刻,他浑身浴血,身上的血迹和盔甲上的伤痕见证了他与敌人的激烈战斗。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笑容可掬,充满自信。 这是一个领袖的风采。 第927章 沉默厮杀 大柱子从城墙甬道另一边走来,狼牙棒拖在沁满血污的地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杀意腾腾,透着浓浓的恶意。 :“怎么了?”孙燚拖着他来到一处无人角落。 大柱子舌头在干裂的嘴上舔了一下:“丁演死了。一箭射在头上。没救了。” 丁演在大柱子手下时间很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很是低调,家里穷的很,这些年在大柱子手下,军饷和补贴都往家里送,自己很省,为人善良,口碑很好。 孙燚拍了拍大柱子的肩膀,没说话。 大柱子沉默着,身上那股杀气厚重,靠近他的身子,都觉得格外寒冷。 这一次守城,重甲步卒死伤过半,无数张熟悉的面孔都成为记忆,或者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将来注定会忘记的名字。 北邙人的投石机陆陆续续的工作,这些天就没有停止过,只是准头始终没有更好的提升,无数巨石翻越城墙落到后方,却对后方物资输送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被投石机砸坏的物资数量不少,不管怎么存放,巨大的石头带着毁天灭地的动能,只要挨着,那必然损失惨重。 正面城墙后,无数建好的军营,仓库都被砸毁,破壁残垣,几乎夷为平地。 偶尔有投石准确的落在城头上,每一次落下,墙垛都会遭受巨大损害,城墙上的垛口被砸毁了三十多处缺口,这些缺口一时半会都堵不上,往往成为云梯进攻的方向。 所幸,整座城墙的建设极其牢固,一直到现在,都只有凹陷的坑洞,却没有一处地方出现大面积裂痕。 林悦和十几个医官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头,身后跟着好些民夫,林悦见到两人一身浴血,不知道情况,急慌慌冲过来:“受伤了?伤哪了?严重吗?” :“敌人的,要伤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孙燚嘿嘿一笑,扭头跺脚,做了一个伸展动作,表示自己安然无恙,只是背后暗暗抽动一下,刚才乱战里不知道被谁敲了一锤子,痛的要死,却不好做声。 孙燚又笑道:“小林悦,弓箭无眼,刀枪无情。留神点。你要是受了伤,你师傅能剥了我的皮。小柱子能在我面前哭三年。” 林悦脸上沾了点血,很淡,是没有擦干净的缘故,听到孙燚这般打趣的说话,小脸一红,脆生生的应了一句,转头就丢下两人,猫着腰,跟着一群医官开始救治伤员。 呜咽的号角声再次随着秋风响起,每隔一段城墙,就有一个负责观察的士兵留意敌军的动向,猫蹲在墙垛下的士兵们并没有着急起身,有些人甚至还眯着眼打盹,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负责牛弩的士兵们爬起来,将粗大的弩箭装入射击槽,转动滚轮,费力的给牛弩上弦,都不需要瞄准,只要将弩箭射出去,怎么着都能收割几条性命。 而负责牛弩的士兵伤亡最为严重,北邙人的弓箭手都格外关照他们。 大柱子扭头看向孙燚:“你下去歇歇,这一场我来。” 孙燚瞅着乌泱泱的北邙军队迟缓的逼近,扬了扬眉头:“我下去也没事干,老子天命福将,就给你压压阵,给你做个吉祥物呗。” 大柱子呵呵一笑,也不坚持:“那也行,林全栋,看好他。” 林全栋瞧瞧两个人,甚是无语:“我能看的住他?大柱哥你咋想的?” :“哔哔哔。”城上哨子声激烈大作,负责警戒的士兵们开始吼叫起来:“敌军一百步。敌军一百步。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话音未落,只听得“嗡嗡嗡”的一阵响声传来,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同时振翅飞翔一般。紧接着,无数箭矢如同雨点般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箭矢淹没了天空,飞至高处,稍微犹豫一瞬间,像是发现了目标,转头向下,恶狠狠的一头扎了下来,这些箭矢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飞到眼前,仿佛要将一切都穿透。 孙燚视线所及,包括林悦在内的五六个医官并没有及时撤离,他们还在对情形比较危急的士兵进行上药包扎,无遮无挡。 十几个举着巨大步兵盾的士兵奋不顾身的冲到他们身边,将他们护的严严实实,唯恐收到任何伤害。 城墙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开始的前奏。这阵敲击声如同战鼓一般,响彻整个城头。 无数支箭羽如雨点般从天而降,带着凌厉的风声和尖锐的破空之声,向城头倾泻而下,无情又致命。 士兵们早就将盾牌顶在头上,躲避这一波波的箭羽,巨大厚实的步兵盾仿佛一瞬间长满了羽毛,许多士兵将单手举盾的动作换做双手举盾,即便如此,有几十个人运气不好,挡的不够严实,被乱箭所伤。 这一仗,北邙人多,弓箭手对守城士兵造成的损失最为巨大,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几波箭雨后,箭矢变得稀疏一些,变成对准城头的直射,速度更快,更令人防不胜防。 观察员冒着被射杀的危险,探头出去观察,又立刻缩了回来,气急败坏的大吼:“敌军攻城,防守,防守。” 一瞬间,所有猫在盾下的士兵们突然活了过来,抄起弓箭,弯弓搭箭,向城下一顿暴射,不善弓箭的士兵们搬起滚石,狠狠砸了下去。不断有士兵倒下,或者坠落城头,然后又有下一个士兵悍不畏死的补充上去,顶替死者的位置。 战斗在一瞬间就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生与死在这一刻已经不再是人能够思考的问题,唯一能够铭记于心的只有杀戮、杀戮和杀戮! 要么将对手置于死地,要么自己命丧黄泉。 刀光闪烁,长枪疾刺,箭矢如蝗,石块纷飞,檑木滚落,拍杆挥舞……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一个目标:杀死敌人。 孙燚和大柱子早就兵分两路加入混战,分别守着城门两侧城墙,亲兵营两百来人分成两队,一队跟着大柱子,一队跟着孙燚。 这两股人就是城头上的救火队员,哪里危急,扑向哪里,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五天五夜无休无止的战斗,亲兵营也损失了几十个汉子。倒霉的好汉窦骁子身上中了三箭,挨了两刀,虽不致命,但也无力再战,现在还躺在伤兵营里骂骂咧咧的。 战斗到了今天,进攻的和防守的都已经不再发出呐喊,所有人都像是沉默的刽子手,为了互相毁灭而战斗。 只有个别时候北邙士兵有幸冲上城头,跟在身后的士兵们会吼叫几声,不知道是情绪宣泄,还是为了助威,或者是明知道必死,发出最后的怒吼。 北邙士兵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城墙,然后又仿佛被滚水临头浇下,又滚落下去,在城下堆砌起厚厚的死亡之墙。 第927章 危险前夜 又是整整一天的厮杀,日出到日落,北邙人的死伤已经无法计算。距离城头永远是一步之隔,这一步就如同天堑,无法翻越。也是生死线,活人跨过去,死人掉下来。 收兵的号角声呜呜咽咽,北邙士兵撤退的背影疲惫不堪,惶惶如丧家之犬。 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地面的血腥和尸体散发的死气,吸引来无数的乌鸦,疯狂地拍打着翅膀,在战场上空盘旋,发出呱噪的尖叫声。 乌鸦们不时地俯冲到地面上啄食尸体。有些乌鸦甚至直接落在士兵尸首上,用锋利的喙啄开他们的盔甲,吞噬里面的血肉。 城上的大夏士兵看着不忍,乱箭射下,乌鸦们哇哇乱叫着,振翅高飞,却不离去,盘旋片刻又再次落下,继续享受着这场血腥盛宴。 这一晚,吱嘎吱嘎的牛车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凄凉。 :“大王,仗不能这样打,再打下去,我们的精锐全部要折损在这里了。”金谷术已经顾不上上下尊卑,大声的抗议道,他的三万军队,包括他自己部落的一万五千人,到现在还能作战的不足一万,而且几乎是人人带伤,这对乌拉特部落来说,已经是元气大伤。 月河部落的乌布图则不敢大声说话,他手里两万人,如今不过六七千人,连续作战多日,几乎都耗尽了体力和勇气,这时候的他,更加小心翼翼,说话前还需要察言观色。 白山部落的万夫长巴尔特吊着胳膊,精神萎靡:“大王,弟兄们伤亡太重,私下多有怨言。” 元宝也是极恼,他这次出兵,也是做好了啃硬骨头的准备,只是却没有想到,一座刚刚修建的城,居然就这么硬,牙齿都崩了,也没有咬下一口。 朴熙芳和元草山不动声色,只有他们两人觉得这样的战斗,惨烈固然惨烈,还远远没到轻言放弃的时候。战争往往就是这样,不是看谁更厉害,而是看谁更能熬到最后一刻。 特别是攻城战,若是守军殊死抵抗,这种战斗就是一个持续放血的过程,漫长且无聊,死人最多,看看最后谁先扛不住倒下,胜负往往就在那一瞬间。 元宝不动声色的瞥了两人一眼,见两人没有表态,心里自然知道两人的意图,仗打到现在,放弃了,之前的死伤和损耗就是白白浪费,继续拼下去,只要还有人,还能战,就不能算输。 而且,他对察哈尔和秋雨部落的五万大军袭击大夏骑兵,充满期待,若是能顺利重创大夏骑兵,大夏人没有骑兵加持,眼下这座城的威胁就在可控范围内,没有骑兵,不能拓展领土,这就是一座死城。 :“几位族长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是一场战斗,还没有到分分晓的时候,我们难,大夏人更难!战场上,我们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 巴特尔急了:“大王,兄弟们真的打不动了,让他们休整两天。否则这样去,不是送死吗?” 元宝突然勃然大怒:“放肆!军机大事,怎么能讨价还价?你说不不打就不打?你把军纪放在哪里了?误我大事,你白山部落担得起吗?” :“明日,你白山部落召集所有人马,打头阵!” :“乌布图,你们打第二阵!” :“金谷术,你们打第三阵,元古花,我让你挑选的一千勇士,组成敢死队,配合金谷术的队伍,打第三阵。相信经过前两波次的进攻,大夏人也会形成松散惯性,到时候,这敢死队出其不意,一定能杀上城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金谷术,你的人准备好,一旦敢死队上了城头,你后续的攻击一定要跟上,否则,别怪我军法无情。” 元古花犹豫一下,挺起胸口:“末将遵命。” 元宝大声怒吼,仿佛擂动战鼓,要震醒军帐里的所有人:“我们北邙人,是真正的战士,真正的勇士,只要我们团结,没有我们打不赢的仗,没有我们攻不下的城!” :“各军回去备战!明日清晨,死战!” 众将领命离去,不多时,元古花又打道回来,朴熙芳,元草山等人见到他回来,也不惊讶,元宝主动开口问:“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元古花迟疑道:“明日我那一千勇士,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部落最厉害的额,和金谷术一起攻城,我心里不安,能不能用我们部落自己的士兵去?” :“你傻啊,我们的士兵士气比他们强那么多,对面一看,必然有所警觉,你怎么还能做到出其不意?我用了他们这么多人命去消除大夏人的警惕性,万一打草惊蛇了,这些人不是白白死了?” :“再说了,无论如何,第一个攻上城并能站稳脚跟的,必须是我们部落的勇士,这才能重新奠定我们元族部落在草原上的权威。” :“你放心,我也会准备五千士兵藏在阵后,随时支援!” 元古花想了想,看看元草山赞同的眼神,明白元宝这样做的用意:“那我明天亲自带队。一击而成。” :“不用,罗毅诚带队。你负责阵前监督并及时做出反应。”元宝招招手,站在营帐外的亲卫军指挥罗毅诚大步走了进来。 :“元古花,你带他去和敢死队汇合。罗毅诚,明日,看你的了。” 罗毅诚用力点点头,上一次在孙燚手下没有走过一个回合,养病养了三个月,这口气,死活咽不下去。明日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罗毅诚如是想。 门外传来一声喊:“大王,若察干急报。” 元宝有些急切道:“快快进来!元古花,罗毅诚,你们可以去准备了。” :“四日前接触到大夏骑兵主力,越两万余骑,见我人强马壮,不敢正面作战,向镇北口方向撤退,我部始终保持接触。” :“已经派人联系秋雨部落,争取两军合围,寻求战机,与大夏骑兵展开决战,必能取胜。”元宝一边看这若察干的来信,一边念出声来,给朴熙芳和元草山听。 :“好,很顺利。只要抓死他们的骑兵,大夏军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想要再养出一支骁勇铁骑,没有几年,根本就不可能。我们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元草山双手一拍,很是兴奋。 :“骑兵野战,哈哈,大夏人哪是对手!” 第928章 从不小看敌人 孙燚和大柱子两人脱了衣裳,赤裸上身,互相帮忙清洗身上的血污。 冰凉的泉水浇头淋下,赤裸着上半身的孙燚打了一个寒颤,大呼一声“好爽”,血水流淌在地上,变得鲜艳,健硕的身体腾起淡淡白雾。 大柱子拿起一块面巾,用力擦拭孙燚后背,血液凝固太久,清洗起来还需要用些力气。腥臭粘稠的血污散去,孙燚后肩胛骨下露出一大片淤青,淤青五彩斑斓,红,青,紫,黑几种颜色纠缠在一起,触目惊心。 大柱子粗大的手指头在肩胛骨下沿按了几下:“痛不痛?没伤到骨头?” :“哎呦!柱子哥!你能不能轻点,你这力气按哪里能不疼?没伤到骨头,你再按两下,就难说了。”孙燚一声惨叫,厮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激亢的,歇下来,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矫情!”大柱子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力气收敛几分。 洗干净身子,换了一套衣裳,林全栋几个亲兵抱着两人的甲胄出去清洗修复,甲胄上许多地方都出现凹陷坑洼,看见两人在战场上战斗有多激烈。 两大盆子面条端上来,浇了两勺红亮的辣子油,洒了把葱花,红红绿绿令人食欲大开,两人抱着盆子狼吞虎咽下来。 今晚换了班,周飞带着他的人上了城墙,大柱子和鏖战数日的兄弟们可以好好歇息一晚。 大半盆子面条吃下去,大柱子才抬头问:“阿蛮,北邙人这场仗打的好生奇怪,为什么只攻打正面城墙,完全忽略另外两边呢?” 孙燚稀里哗啦的喝了两口汤,顺顺气:“我瞧他憋着坏呢。” :“谁?” :“还能有谁?北邙元大王啊,那家伙一肚子的小心思,心眼小的很,做事不大气。” :“憋什么坏?” 孙燚低下头有扒拉了两口面条,嘴里塞满东西,随便嚼了几下咽下:“这么多天了,他自己的部落主力还没有上呢。 这家伙,要不就是为了消耗北邙其他部落的力量,要不然就是准备后面给我们来个大的。然后,荣誉归于元族部落呗。” 大柱子沉吟片刻,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攻城的上上下下,始终就是那几支队伍,没见到他们元族部落。” 埋头继续大口吃面,头也不抬气也不歇,一口气将盆子里的面条连汤带水的都喝了个干干净净,才抬起头来,喘了口气,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心满意足的将后背靠在炕墙上。 孙燚几乎同时丢下面盆,抓起旁边的面巾擦了把脸,心满意足,疲态尽显。。 :“这一仗,我们要把北邙人彻底打痛,打怕,让他们以后不敢轻易对我再起战端。” :“但是也不能彻底把他们打死 ,还要给他们一点挣扎喘息的余地,他们的存在,对我们有一定的掩护作用。” :“他们对咱们的骑兵一定特别感兴趣,现在就看大肚哥怎么对付了。他哪里操作的好,咱们将来就会有足够长的时间一劳永逸。” 孙燚越说越是得意,:“我再把兄弟们的家眷弄来这里,哈哈,一家团聚,其乐融融。这里海阔天空,咱们一起,把这里建设成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眯着眼的大柱子,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洗了个干净的澡,又吃饱喝足,身体放松下来,不一会儿,鼾声大作,居然睡着了。 孙燚轻轻笑了一下,爬过去,把大柱子庞大的身子放倒,垫上一个枕头,盖上被子,大柱子动都没有动一下,睡得呼呼响。 他在城墙上足足守了五天,吃睡都在城头,铁打的汉子也累坏了。 用力的搓揉了几下脸,孙燚下了炕,摘下墙上的“燚刀”,吹熄了灯,小心在门外关上了门。交代门口的护卫不许人进去打扰。 林全栋等人给孙燚套上甲胄,跟在身边,随他向城墙而去。 秋风起,月光寒。 周飞坐在城楼上发呆,城下浓重的尸臭味和血腥味直冲天灵盖,熏的人头昏眼花。 墙头上每隔一会儿,就有士兵将点燃的火把丢下城去,微弱的火光,不能温暖黑夜,那照映出来的往往是几具面目全非的尸首,眼珠子处只有两个血窟窿,听说,是被疯狂的乌鸦啄食成这个样子。 这些年,周飞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什么样的惨烈战场都见过,眼下看见这种凄惨的战场,心里也不由泛起些许凄楚的感觉。 这时候来口烈酒多好。 一阵盔甲声从外面传了过来,周飞回头瞧了一眼,孙燚走了进来,披甲,未戴盔,头发随便扎了一下,松松垮垮的丢在脑后。 :“大帅!今晚我值夜,你去睡一觉,你也两天没合眼了。”周飞迎上两步。 孙燚鼻子翕动几下:“刚吃饱,出来走走,消消食。卧槽,这味儿,真上头。” :“是啊,我眼泪都要熏出来了。”周飞大大咧咧的:“北邙人一晚上就几十架牛车慢吞吞的,什么时候能收的完,还好不是夏天,否则,我都担心传染瘟疫。” :“给!去去味。少搞点,意思意思得了。”孙燚从腰间解下水囊,丢给周飞:“老子特意为你偷的,别给人看见。阵上喝酒,可以砍头的。”孙燚伸出手掌做砍刀状。 :“哎呀,还是我阿蛮老大善解人意。”周飞一把抓过酒囊,打开盖子,一股烈烈的酒味冲出来,周飞眼睛一亮:“胡伶醉?哇哈。。。好。好!”说着话,鼻子凑到酒囊口子上,深深的嗅了一下,一脸陶醉:“好酒,好酒,这时候,就要这种酒才过瘾。” 周飞又深深的嗅了一口,将盖子盖好,依依不舍地把酒囊递还给孙燚:“帮我收好,一个人喝酒没意思,等仗打完了,和兄弟们一起喝。” :“哈,哈哈,行,我帮你收着,打完仗,我们一起喝。”孙燚哈哈一笑,轻轻捶了周飞一下,将酒囊挂回腰间。 :“大帅,你说北邙人还能围攻我们多久?瞧这城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还不肯罢休?” 孙燚望向城下昏黄黯淡的火光:“他们不痛到心底,怎么会罢休,十几万人马,奔波这么远,不能这么早就灰溜溜的逃回去?” :“且有的打呢。告诉你的人,不要失去警惕,北邙人攻城手段不多,但是凶狠不要命。别给他们机会。” 周飞抓抓自己的大光头,:“放心,大帅,我周飞上了战场,从来不小看敌人,当然,死去的敌人除外。” 第929章 血色城墙 次日,第一缕晨光照在赤峰山城墙上,北邙人的进攻如约而至。 今日没有投石车的支援,弓箭压制却比平时更疯狂,更密集,即使北邙军队架起梯子往上爬,弓箭依然没有停歇,误伤也在所不惜。 城头上的守军们被死死压制在墙后,一名负责观察的士兵才露头出去看了一眼,顿时倒飞出去,三支箭矢插在脸上,死的不能再死。 眼见着手脚快的敌人已经爬至城墙半腰,守城的士兵们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周飞躲在城楼上,看着城墙上的敌人疯狂涌上城墙,一张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操!丢老子脸!第一仗就打的不怎么样,现在又是这样?来人,擂鼓,反击!” :“轰隆隆”的金鼓声在城头炸开,孙燚叼着一块大饼冲出房间:“怎么才开始,就敲响斗胜鼓?周飞在搞什么?” :“林全栋,披甲,跟我上去看看。” 等孙燚一身盔甲,骑着紫狼赶在路上,城头上的厮杀声突然暴涨,听起来战况一开始就陷入白热化。 所幸,关键时刻,斗胜鼓响起!这激昂的鼓声犹如一道惊雷,唤醒了士兵们的斗志和勇气。他们如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迅速展开反击。 城墙上的战斗愈发激烈,北邙士兵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攻击,就如愿以偿的冲上城头,城头上有些混乱,形成十几处小规模的战团,北邙人精神振奋,嗷嗷乱叫,战刀乱披乱砍,意图扩大战斗规模,让更多的北邙士兵涌上城头。 而此时的斗胜鼓,仿佛成为了战场上的灵魂,每一次击鼓都能激发起大夏士兵们的拼杀斗志,完全是不要命的和北邙士兵殊死搏斗在一起,不断有人倒下,北邙士兵,大夏士兵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这时候,每个人都在拼命,宁可一刀换一刀,也没有人敢后退半步。 斗胜鼓一声响过一声,声音越来越大,那鼓声如雷贯耳,震人心魄,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每一击鼓都像是在向天地倾诉着决心和勇气,决绝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周飞的带着亲兵们在城头上奋力砍杀,负责清理冲上城墙的北邙士兵,周飞拼死搏杀,身边的大夏士兵们也疯狂反击,甚至有人搂着敌人的身体,从城头滚落下去,同归于尽。 孙燚带着亲兵营来的正是关键时候,两百条雄壮大汉挥舞着沉重又凶蛮的狼牙棒,劈头盖脸的一顿乱砸,像滚动的杀人机器,简单有效,身上只着皮甲的北邙士兵哪里抵挡的住,血肉横飞,转眼间就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所幸北邙人只冲出十几个缺口,在所有士兵的不计后果的反击中,原本有些扩散的战圈,在这种不要命的反击下逐渐崩溃,最终消失无形。 周飞从死人堆里滚了出来,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张脸兀自恼怒不已。 斗胜鼓都是最重要的时候才敲响,结果自己才开战就被迫敲响斗胜鼓,激励士兵们死战,这不,居然才开战,就让大帅带着亲兵上阵支援,这脸可是丢大发了。 刚才那个瞬间,士兵们的反应太慢了,像是都有些不在状态。 :“大帅!”周飞臊眉耷眼的站在孙燚面前,头都不敢抬。 :“周将军,腿软了?见到北邙人害怕了?”孙燚并没有看周飞,眼睛顺着城头一直扫过去,这句话很大声,像是对城头上所有的士兵说。 :“报告大帅!,兄弟们没有腿软,只是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周飞抬起头大声吼道:“请大帅放心,我们兄弟一定能守住城头,保证不会让任何一个北邙人再爬上来。” :“真的能行?” :“能行!兄弟们,告诉大帅,我们行不行!?\"周飞几乎是扯着嗓门在大喊,声音到了最后都变的尖锐起来。 :“行!行!我们行!” 孙燚一抬手,抓住一支射向周飞大光脑袋的箭矢,怒骂道:“戴上头盔!找死啊?” 一抬眼,眼神霸道凶横:“老子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再把仗打成这样,你们就滚下去,老子不用你们!以后你们旅就去守仓库,去辎重运粮。!” 说完话,孙燚转身就走,留给周飞一个愤怒的背影。 孙燚对这些一起拼杀出来的兄弟很够意思,周飞当年是从近卫军改旗易帜跟了孙燚,这些年孙燚也把他当做兄弟一样对待,几乎就没有说过什么重话。 今天发这一通火,周飞却一点也不记恨,恨只恨自己上午这一仗打的实在难看。 上一次守城,就打的不好,这次又这样,换做个真正严厉的大帅,没有一刀砍了自己,就算给足了面子。 周飞回过头,冷冷地瞧了士兵们一眼,也不骂人,地上捡起一个头盔戴在头上,操起刀,转头就加入到守城战斗的厮杀中去。只是谁也不敢和他说话,他那恶狠狠的眼神,简直是要吃人。 元宝远远看着刚才城墙上的战斗,不动声色,心里狂喜,今日一开战,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就有不少士兵站上城头,虽然最后被打了下来,这也证明,大夏士兵也陷入苦苦支撑的困境。 攻下此城,大有希望。他对后续准备的敢死队行动,抱有更大的期待。 之前的战斗不光是给了元宝希望,也给攻城的北邙士兵希望,他们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之后的攻势一波紧接一波,延绵不断,即使自身的伤亡更加惨烈,也没有给守城士兵一点放松喘息的机会。 元宝居然又换了一批弓箭手前去支援,箭矢源源不断的射向城头,掺杂在其中的鸣镝声尖啸着划破长空,声音凄厉又充满凶戾。 周飞的脑袋流血了,一根箭矢擦过他的额边,割裂了头皮,鲜血汩汩向外涌出,他却没有时间停下来包扎,任由浓浓的鲜血糊住了半边眼睛。 他刚一刀砍在一个北邙士兵的肩膀上,刀却断成两截,身子收不住力,向前踉跄一步,那北邙士兵瞪着一双猩红大眼,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周飞腹部,周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腹部痛的刀搅一般,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一股大力拖住他的盔甲,轻易的将他从人群中拖了出来,往边上角落里一丢:“歇一歇,我来顶一会!” 说话的是孙燚,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上了城头。 敌人疯了一样的前仆后继,像是灰黑色的波涛,一浪一浪的冲击着城头,双方都在不断的死人,血水顺着排水槽从城头流了下去,像是红色的瀑布,将墙面染的通红。 墙面上有大夏士兵的血,也有北邙士兵的血。 血都是红的。 混在一起,染出一面血色城墙。 第930章 甲兵敢死队 天空很蓝,太阳很艳,秋风很轻。。。。。。 好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 俯瞰赤峰山城,无数士兵正在激烈地厮杀,呼喊声干枯嘶哑,汇聚成野兽般的吼叫咆哮,响彻云霄。 箭矢雨点般密集地呼啸而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给敌人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城下的士兵们紧密地攀爬着城墙,试图突破城池的防线。而城墙上的守军则毫不示弱,用滚石、檑木等武器不断砸向攻城的敌人,阻止他们的进攻。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生命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脆弱。 缓过神来的周飞又加入战斗,几番厮杀下来,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亲兵,提着刀盾,护卫着他的安全。杀红眼的周飞已经喊得发不出声音,现在也不用指挥,攻与守都在疯狂的纠缠,撕咬,伤害。 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用最小的代价,杀死敌人,就是唯一尚存的理智。 这一仗打的这么激烈,让孙燚也有些意料不到,前日昨日,北邙人虽然也在进攻中表现的凶悍,却远不是今日这般暴躁,似乎宁愿上来送死,也不愿意接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 周飞最后一千人的预备队都投入战斗,他手下六千人马,现在全部都挤在城头上,半数人站着,半数人躺着。 几十个医官和搬运伤兵的民夫弯着腰,手忙脚乱的处理伤员,轻伤的撒上药粉,包扎一下就继续战斗,重伤者并不多,重伤者几乎都用命和敌人换了个同归于尽。 北邙人强势的攻击终于开始变的无力,变得虚弱,变得轻飘飘的。守军的压力陡然大减。 营正陈锋一屁股坐在血里,除了喘气,眼珠子都不能动一下。:“亲兵,水,水。”粗重的喘息声从背侧传来,接着递过来一个水囊。陈锋喝了几口水,才缓过神来,扭头将水囊递过去,却是一惊:“老王,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预备队吗?老子没下去,你上来做什么?” 三营正王正和脸上开了一个豁口,血都凝固了,像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我特么都上来两个时辰了,在你身边厮杀了半天,你才看见老子。别喊你的亲兵了,都特么的死完了。” 陈锋一阵无语,王正和转头看向自己的七八个亲兵:“老何,你挑三个人,去给陈营正做亲兵护卫。事后,我让他请你们喝酒。” 孙燚拖着几乎脱力的周飞躲在一处马面侧墙,一边给周飞灌水,一边留意着城头上的战斗,现在战斗确实不激烈,有阵子北邙人没有冲上城头,不过士兵们还在陆陆续续往城下丢石头。 周飞一身血淋淋的,喝了水,一口气泄了,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 :“大帅,守,守住了?” :“嗯,守住了。干得不错。” 周飞闭了会眼,又睁开,吐出一口火烧火燎的浊气:“尼玛,累死我了。守城真累。” :“都说你守身如玉,这么点强度就喊累?你老了?”孙燚自己对着水囊喝了两口水,笑话着猫起身子,向下看了一眼,:“嘿。。。又他妈的来了。你抓紧时间歇歇,一会干活。” 族长金谷术拍了拍万夫长金和的肩膀,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和脸上被火焰燎了一下,一只眼睛也有些肿胀,眼神里透着一股死意,这次攻城,肯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生死难料。 乌拉特部落现在就剩下金和手里六千多士兵,还有一千个换了服装的元族勇士,一天的死亡,就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另外三个小部落几乎打残了,三个小族长死了两个,就剩下哈拉古半条命,躺在伤兵营里,这一辈子,也不能用两只手摸姑娘了。 罗毅诚大步走来,脸色凝重,:“金族长,到我们了。” 金谷术挥挥手:“出发!” 七千军队一开始小跑进入战场,从后方陆续又来了几千穿着杂乱服装的士兵,补充刀金谷术空荡荡的身边,元古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金谷术身边,:“金族长,我不喊停,不许收兵。” 金谷术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早知道这样,何必会被元宝几十万两银子迷了眼,把部落里过半的精锐丢在这座城下。 手里没兵,谁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事实上,元宝这一招先抑后扬本来未必那么容易成功,倒是早上的第一波攻击,因为周飞部没有及时进入战斗状态,让北邙人看见了希望,之后攻势如潮,一番恶战之后,才陷入无力僵持的阶段,这种变化,反而很是自然,让孙燚和周飞都陷入惯性的思维,以为今天的战斗已经足够惨烈,北邙人也无力再改变什么,这个错误的判断,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北邙人的攻击还是弓箭掩护,其他的士兵扛着梯子向上攀爬。。 火油这个东西还算比较金贵的东西,又不好运输,赤峰山城存储了一些,但并不多,之前的恶战全部消耗一空北邙人的云梯剩下六架,看起来也是歪歪扭扭不堪重用,貌似不能对城头造成威胁,也就没有被烧毁。 就这六架云梯,几乎让整个守城战斗功亏一篑。 六架云梯歪歪扭扭的靠在城头上,并没有引起更多重视,有北邙士兵顺着云梯爬上去,还没来得及砍出一刀,就被刺了下去,对城头造成的威胁极其有限,倒是那些个顺着竹梯往上攀爬的士兵,更加的凶狠。 罗毅诚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小旗子挥舞了几下,丢入血水泡软的地里,身边的敢死队员统一抽出刀鞘里的长刀,顺着云梯蜂拥而上,这刀更长更厚,寒光闪闪,好一把杀人利器。 六架云梯的敢死队员动作极其敏捷,转眼间有人上了顶上平台,平台只比城墙矮了那么一点,身手好的,纵身一跃就能翻上城头。 守军见了有人翻墙而上,并不怠慢,两杆长枪迎面刺去,不谓不快,那敢死队员不躲不闪,长刀一撩,竟然用厚厚的刀背将两杆长枪挑飞,身形一闪,人已经窜近城头,兔起鹘落间,已经杀入守城士兵之中。刀光闪了几闪,砍翻了持长枪的士兵。 小旗张光挥刀对着北邙士兵背后砍下,“钪”一声闷响,身上的皮袍裂开,露出一层铁甲。 张光瞳孔一缩,那北邙士兵一个大回转,横刀一扫,欲将张光拦腰斩断,张光竖刀一拦,心里警惕大作,向后猛然一跳,手里的战刀被一斩而断,北邙士兵刚要追击,脚下一沉,刚才被她砍翻的长枪手气息未绝,死死抱住他一条腿。 张光就地一个后滚,捡起一根长枪,撕心裂肺的大声喊叫起来:“甲兵!甲兵!!上来了甲兵!” 于此同时,又有两名北邙士兵翻上城头。横刀左右乱砍,一个士兵被砍翻在地,剩下几人抵挡不住,节节败退,这一处的防守顿时溃散,让出一块空地。 第931章 智者胜 转眼间,先后有近百名敢死队甲兵冲上城头,挥刀乱砍,势若疯虎,一时间大夏守军抵挡不住,城上一片混乱,危机四起。 斗胜鼓再次疯狂敲响,响彻云霄。 闻鼓而动的大夏士兵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抡刀挺枪,舍生忘死的向北邙甲兵冲了过去,双方都没有退路,狭路相逢,刀枪相向,无暇生死。 北邙甲兵纷纷抓紧时间翻入城头甬道,向两侧发起猛攻,意图扩大地盘,巩固阵地,大夏士兵死死堵住位置,寸步不让,并且不断反攻,向要将北邙甲兵挤压回去,战场由一个整体被分割成五六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目前来看,战场还保持僵持状态,但随着北邙甲兵不断涌上城头,处在各节点中间的大夏士兵在短时间里成了被包围的目标,两头夹击,中间又要防守北邙士兵顺着竹梯爬上城头,形势变得极其不利。 一番恶战,中间被包围的大夏士兵立足处越来越少,死伤惨重。 城头上出现将近两百米的缺口,这么大的突破口,几乎和破城没有什么两样。 周飞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身边十几个亲兵紧随其后,才冲出去没有几步,就被前面拼杀的士兵堵的严严实实,连喊带骂的,也挤不过去,急的他声音都成了嚎叫。 孙燚面如冰霜,眼冒凶光,操起“燚刀”风一般的卷了出去,留下一声吼:“林全栋,立刻去喊张将军支援。分两队人马,一队多带连弩,从东边上城。快去!另外一队人去看好城门,别让敌人进城!” 其他人,跟老子拼命去。!” :“张巨树,给老子开路!” 几道飓风从身边掠过,张巨树带着五六个壮汉从他身边窜了出去。 罗毅诚已经上了城头,但是他也被一群甲兵挤在中间不能动弹,只能大声喊道:“清空城头,往外冲,往外冲。!”他的声音被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掩埋的传不出去。 不过不用他喊,上了城头的甲兵都知道要怎么做,只是被他们困在中间的大夏士兵虽然身处险境人数锐减,但并没有惊慌到溃散逃脱,他们抱成团,殊死抵抗,一时半会要将他们彻底清除,并不容易。 张光身上挨了一刀,所幸暂时并不致命,他身边只剩下四十多人,两头都被北邙甲兵堵了去路,被挤在不到十五步长的城头上,十几个士兵奋力举着盾牌顶在前面,后方士兵长枪疯狂捅刺,勉强抵挡着北邙甲兵的攻击,处境十分危险。 “张哥,张哥,这样顶不住多久,弟兄们都得死!想想办法啊!咱们不能白白死在这!”士兵林卫家在张光身边大喊,他一头汗,一身血,脸上还沾着一些泥土和灰尘,张着嘴大口喘息,看起来十分狼狈。眼神急切且坚定,看不出丝毫退缩之意。 :“靠我们冲不出去!只能死守,多守一刻钟,就多一分希望,大帅和将军刚才都在城头上,他们不会 不管弟兄们!”张光嘴里干的都要起沙了,舔了一下嘴唇,一口血腥。 斗胜鼓咚咚作响,大柱子披挂整齐冲出营房,即便今日不用上阵,始终甲胄不离身。他看不见城头的情况,直觉告诉他,城头上一定出了大事。 :“集合!一营带上连弩跟我走。二营三营披甲支援!”大柱子一声吼,一营的士兵们纷纷从营房里冲了出来,狼牙棒,步兵盾,短刀长枪,腰间挂着连弩,只休息了一夜,状态并没有完全调整过来,眼睛还布满血丝。只是那杀气腾腾的气焰,更加狂暴,仿佛被惊扰了休息的老虎,暴躁无比。 甲兵元飞熊人如其名,成年黑熊一般雄壮,抡着一根粗长铁棍,铁棍微微有些弯曲,不知道砸死砸伤了多少人。 这张脸如同被千万只虫子啃噬过一般,坑坑洼洼,狰狞可怖。他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残忍和疯狂的光芒,不时地伸出猩红的舌头,在嘴唇上舔舐着,仿佛品尝着鲜血的味道。 手中的铁棍上下挥舞,来去如飞,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砸向大夏士兵,大夏士兵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竭力招架,短短时间,已经有三四个士兵死在滚下。 一杆铁枪突如其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元飞熊的大腿,元飞熊躲避不及,长枪直入大腿,元飞熊“嗷~~”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长枪一收,一刺,枪尖狠狠刺入他张开的大嘴,竟从脑后冒了出来。 元飞熊身后的甲兵们疯狂的挥动战刀向前冲杀,大夏士兵也不后退,大家都没有闪避的空间,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以命换命,同归于尽。 关键时候,孙燚紧随着周飞冲入战场,周飞形如疯子,早已失去理智,一柄刀大开大阖,毫无保留,也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转眼间砍翻了两个甲兵,自己身上也被砍了一刀,若不是孙燚及时出手斩断对手的手臂,这一刀就能让周飞失去战斗力。 孙燚带着亲兵们奋力向前冲杀,城墙的空间比较狭窄,一群人挤在上面,有任何战斗技巧招式都施展不出来,这种时候,亲兵们手里的狼牙棒这种简单粗暴伤害又足的武器占据了优势,一力破十会,果然不假。 甲兵们逐渐抵挡不住,拼命也拼不动,手里的武器还没有递出去,对手的狼牙棒子就砸在头上身上,血肉横飞,无可抵挡。 谁也没有发现,内城的城墙上,也竖起了十几架梯子,这些竹梯是工匠们使用的工具,这时候,被大柱子拿来派上了大用场。梯子并没有贴上城头,而是悬空竖直了,距离城头还有两三步的距离。 十几个丢下刀盾狼牙棒等重武器的士兵顺着竹梯就往上爬,腰间挂着一串的连弩,晃晃荡荡。每架梯子下面都有五六个壮汉牢牢稳着梯子,纹丝不动。 像是孙燚说的那样,大柱子看似憨厚老实,实际上脑子灵活的很,并不是一根筋的鲁莽, 他在城下就看出了城头上的拥堵,造成能参与正面作战的人手不足,所以才压制不住北邙人的进攻。 即使他现在带兵上去,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他选择一个更稳妥的方式,从内墙方向安排士兵爬梯子上去,一通连弩乱射,必定能对北邙士兵造成大量伤亡,大家都挤在一起,只要不瞎,根本不用考虑连弩准不准,只要考虑连弩够不够就好。 这是极为理智有效的办法。狭路相逢,智者也有机会胜。 这一招,真正断送了北邙甲兵辛苦厮杀半天闯出来的一次机会。 第932章 连弩立功 金谷术和元古花瞪直了眼睛,敢死队的突袭果然有效,至少有一百多人冲上城头,城上激战正酣,城下陆续有士兵蜂拥而上,眼看着城头就要落在自家手里,元古花激动大喊:“上上上!全部压上去!全部压上去!” 候在一边的元族军队等这一刻等太久了,元古花命令一出口,一群人蜂拥而出,胜利就在眼前。 元古花拨马就往中军跑,中军大纛下,元宝和朴熙芳,元草山等人早就看到了城头上的战斗,虽然不很清楚,可是很明显,这一刻,至少北邙士兵是在城头站住脚了,后续支援跟上,破城毫无问题。 :“元古花,再带一万人上去,攻门,攻打城门。撞城车,撞城车,推上去!胜败在此一举。” :“鲁哈族长,你带你的人马,负责去堵截东门,不要让他们跑了!” :“元族长,你带一万人,去守西门,作势佯攻,让西门守军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开门逃跑,你自己处理。” 鲁哈勃克遥望城上动静,心里有些着急,却不敢露出端倪:“是,大王,我去守东门,务必不让任何人从我手里逃脱。” 北邙大军旌旗招展,号角飞扬,烟尘四起,北邙大军同时大动,几万铁骑分成三个方向,气势浩荡,杀了出去。 元宝心中狂喜,脸上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这座城攻下来,对他自己和整个元族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这不仅能证明他的能力和价值,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王位,同时也意味着元族将获得更多的资源和土地。 只有自己部落足够强大,自己这个大王才能做的长久。 营副刘方圆手脚利索,脱去铁甲,腰间挂着至少二十支连弩,嘴里还咬着一把,下顺着竹梯爬到同城墙一般高度,竹梯摇摇晃晃,站在顶上,身子并不怎么稳。 城头上的短兵相接的杀戮惨不忍睹,刀光闪动,血花飞舞,刘方圆眼前看见的,竟然是一群陷入围杀大夏士兵,剩下不过二十来人,披头散发一身浴血,靠着几个残破不堪的步兵盾勉强护住两头,两头的北邙士兵疯狂的冲击砍杀,意图将他们屠杀干净,联合起来。 :“诶!诶!诶!射他们,射他们。”刘方圆顾不上许多,解下腰间的连弩往城上扔,边扔边喊:“连弩,乱射,乱射。坚持住,坚持住!” 大夏士兵对连弩并不陌生,这是骑兵们的装备,不过每一个将领的亲兵都有配置两把,在战斗中多次改良过的连弩,轻巧结实耐用,好上手,几乎所有的士兵们都使用过,并不陌生。 城上的士兵见到十几支连弩不断丢过来,信心大增,这玩意儿可是近距离对付甲兵最有效的武器,没有什么盔甲能挡住连弩的劲射。 有手疾眼快的士兵抢到连弩,迅速三四个人组成一个小队,向一头的北邙甲兵发起攻击,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是顶着脑袋劲射,弩箭射击的声音很小,刺入盔甲也只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等八只弩箭一轮射完,至少有十几个甲兵翻到地上,眼前空了一片。 大夏士兵士气大作,刀盾枪其上,踏过北邙甲兵的尸体,向外扩散了一片空间。而北邙甲兵被这样一番射击,一下死伤了十几个人,这无疑让他们拼杀的心态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北邙部落领略过连弩厉害的,元族部落算是一个,他们都知道,这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小家伙在短兵相接时候会造成多大的伤害,破甲箭,天生是重骑兵的克星,同样是甲兵的克星。 同样的事情,在双方混战的城头上同时发生,等到第二次连弩丢上城头的时候,局势彻底发生了逆转,随着找来的梯子越来越多,辎重营又来了几十个身轻如燕,手脚敏捷的士兵,不断将连弩送上去城去。 城市大夏士兵捡起弩箭,一通乱射,乱箭齐发,北邙甲兵纵有一身好本事,都无处表现,毕竟他们只是披着铁甲上来,带了刀,却没有带盾牌,无遮无掩的,在连弩面前,就像一群绵羊,任人宰割。 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二营三营的士兵们披甲赶到,林全栋把孙燚的交代和大柱子说了一声,大柱子一声令下:“老范,你带队,牢牢看好正门,放一个北邙人进来,军法处置。刘放,你带一个营,加上弓箭营,去支援西门,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松懈。” :“明白,明白!!”两人大声应道,一声吆喝,两只重甲步卒兵分两路。 :“一营没事的,跟我来。东边马道上城,我们反扑一波。” 孙燚周飞两人硬生生的在前方开路,北邙甲兵誓死不退,他们的反击狂野犀利,直至最后横尸墙头。 张巨树等亲兵死死护卫在两人身边,寸步不离,替他们抗下所有的攻击,两人只需要专心杀敌,不需要考虑防守,这一路砍杀而来虽然缓慢,却坚定无情的逐渐向前推进,每一步,都是从北邙人的尸体上踏过。 他们百十来人一路杀掠,连续堵上两道缺口,,北邙甲兵先前占据的二百来步的地盘,逐渐缩减,缩减。 收到连弩支援的的大夏士兵绝地反击,北邙甲兵节节败退,往城头上攀爬的北邙士兵在连弩的阻击下,也无法露头,场面逐渐被大夏士兵掌控,等到大柱子带着一群如狼似虎重甲步卒的士兵从城墙东边开始扫荡,北邙敢死队甲兵溃不成形,再拼命,也无济于事。 罗毅诚怒目圆睁,大声吼叫,指望着再坚持片刻,坚持等到援军到来,却已经回天乏术。形势转变的如此之快,叫人无法接受,眼看着大功告成,却似乎又功亏一篑。 :“啊!~~~!!顶住,顶住!!!我们援军马上就到,马上就到。”罗毅诚嘶吼着,奋起长刀,狠狠地砍在一个大夏士兵肩膀上,那个大夏士兵痛的跳了起来,一只握着连弩的左手掉在地上,那士兵跳在半空,表情痛苦,又 有些畅意,右手的连弩举起来,对准罗毅诚,“咔咔咔咔咔”,一瞬间,射空了连弩上的五只弩箭、 罗毅诚胸口一凉,低头看去,五支弩箭全部扎在胸口铁甲上,两根还露出箭杆,剩下三根,全部消失不见。 真痛啊。罗毅诚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第933章 克星?德不配位? 罗毅诚在这一场仗里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和其他士兵一样,死也死的无声无息,当年辅佐元宝的那腔热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很快就凉透了。 没人在乎他的死去,他的尸体被红了眼的士兵们踩来踩去,很快就污秽不堪,这个跟随元宝多年,对未来有太多憧憬的年轻人,最终落寞地凋落在这个秋天里。 厮杀还在继续,五千元族士兵开始对城头开始发起疯狂攻击,这时候,城头上的敢死队甲兵们已经被逼迫到最后一处缺口,十几二十个人负隅顽抗,兀自大声吆喝着,宁死不退。 孙燚拄着刀,坐在一侧女墙上,看着另一侧甬道挤进来的大柱子,挥着狼牙棒就往里冲,连忙喊道:“柱子哥,过来过来,什么小喽喽还要你亲自动手。歇一歇。” “诶,你们愣着干嘛,有连弩的,来,给老子射死他们,尸体丢下去!” 至少有二十多人从人群中挤进来,手持两把弩箭,对准那十几个甲兵,那甲兵神色大变,进退两难,手里的战刀虚砍,装腔作势,却不敢上前,面对连弩,神鬼难逃。 :“射!”站在前面一个甲兵眼见不能逃脱,一狠心,纵身一跃,战刀高高举起,凌空劈下,气势迫人。 “咔咔咔”的机扩声,“叮叮铛铛”一阵乱响,那甲兵身在半空,竟然倒翻回去,扑通一声滚落地上,身子抽搐几下,一动不动。 站在前排的几个甲兵颓然倒在地上,最后几个甲兵别无选择,一咬牙,翻身从城头翻了下去,城下堆积了那么多尸体,运气好,说不定还不用死。 :“妈的,你们就不能快一点,活生生给他们逃了几个!守城,守城!”孙燚大声训斥几声,脸上却没有一点怒意。 周飞在亲兵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到孙燚面前,挣脱开亲兵的手,还没有开口说话,扑通一声跪下:“大帅,末将防守不严,差点误了大事,请大帅军法处置!” 周飞低着头,大光脑袋黯淡无光。 孙燚一把扯住周飞的手,把他从血水里拖起来,自己哎哟了一声,像是扯到了哪里的伤口,眉头皱了一下,也没有理会:“起来,现在守城呢,我也在城墙上,我也大意了,要军法处置,我俩都要挨军棍。你伤到腿了?伤的重不重?” 孙燚扯了扯周飞大腿上包扎的布巾,布巾渗出血来,血色鲜艳,渗血的速度不算快。 :“不知道被谁刺了一枪。还好,没啥事。你怎么了?受伤了?”周飞听见孙燚那声哎呦,关切的问道。 大柱子快步走过来,抓着孙燚肩膀转了一圈:“伤哪了?” 孙燚哭丧着脸:“昨天那个地方,今天不知道被谁又砸了一棍,尼玛,痛死我了。” :“哦,那没事,痛痛而已。刚才怎么了,怎么让那么多敌人冲上来了?”大柱子在孙燚背后按了一下,没当回事。 :“诶,迟点再说,丢人的很。”孙燚羞赧的很。 大柱子转身就走:“没事我走了,北邙人在攻打西城,三营过去了,我去瞧瞧情况。这一营还有一千人左右,留给你们做预备队。” :“好!有事通知我。我安排人员支援你。”孙燚缓缓扭动身子,耸了耸肩,连着两天伤在同一个位置上,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整个后背又痛又麻,手臂都有些使不上劲儿。 :“敌人退了!敌人退了!”城上有人高喊起来,孙燚起身猫着腰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刚才还飞檐走壁的北邙士兵果然都退了回去,城下又留下许多惨不忍睹的尸首,和在血水里挣扎呼嚎的伤兵。 元古花带着人推着称重的撞城车才走出一百步不到,城墙上的战斗就戛然而止,最后几个敢死队的士兵跳下城头的一幕,元古花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一片惘然,刚才看着还是大局已定,怎么转眼间,又全被赶了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还需要去攻打城门吗? 这一仗,到底还有希望吗?望着城下层层叠叠的尸体,再仰头看看历经数日战火,依然屹立如初的高大城墙,元古花再次陷入迷惘。 到底是大夏这个年轻的大帅是北邙的克星,还是,还是元宝大王,德不配位? 上位不过一年半,北邙草原上,至少损失了不下十万的精锐,萧族的,耶律族的,元族的,再加上这次攻城的月河部落,乌拉特部落等。。。 元古花眼前浮现出之前看见过那些族长们的眼神,那藏在眼底深处的怨恨。 对了,对了,还有希望,察哈尔部落和白山部落不是去围剿大夏骑兵了吗?只要能把大夏骑兵剿灭,大夏人失去机动力量,这草原,终归还是北邙的天下。 元古花迷茫的眼神,慢慢又找回了一点神采。 :“呜~~~~呜~~呜~~~~”收兵的号角声在惨烈的战场上空回荡,听起来有气无力,毫无斗志。 被元古花寄予厚望的察哈尔部落族长若察干望着天边残阳,心里得意的很,大夏骑兵追逐他们已经三天了,追的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可见他们求胜之心心切。 大夏人一定想不到,白山部落的两万骑兵,早就埋伏在了自己逃亡的路线上?哈哈,大夏骑兵那个将领实在太有趣了,以为之前在草原上打了几场小小的胜仗,就了不起了?想和我察哈尔部落掰掰手腕? 别忘了,几百年来,北邙人才是这片草原的主人。生于此,死于此,世世代代,在这里,没有谁是北邙人的对手,谁都不行! 若察干心里得意,行于言表,身边的万夫长安福山看出他的得意,凑过来笑着说:“族长,还是族长厉害,大夏人果然上当了,后天上午,他们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有多悲惨了。” :“哈哈,不给他们点便宜尝尝,他们哪里会上当呢。只用了一千多骑做诱饵,他们不就乖乖上钩了吗?”若察干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那是那是,那群大夏人,哪里配做族长的对手,族长略施小计,他们就乖乖的配合着族长,自投死路。” 秋风呼啸而过,草枝飞舞,已近深秋。 天冷了。 第934章 将计就计 深秋的草原夜色,清冷月辉洒在空旷原野,寂寥萧瑟。 篝火舞动,火星子飘摇直上,被秋风揉碎,散成细细密密的星点,飘落在夜空中。火焰照亮了周围的黑暗,给人一种温暖和安慰的感觉。 这是大战前的宁静。 小柱子躺倒在篝火边,望着月朗星疏的遥远夜空,眉头微皱,像是有些惆怅,多年征战,这个最年轻的孩子,额上也添了两道淡淡的皱纹。 :“想谁呢?一副多愁善感,郁郁寡欢的模样?”卢大狗走过来,扑通一声坐在他身边,嘴里叼着一根草枝,漫不经心地丢过去一个纸包:“烤兔子,老子打翻了三个人,才给你抢到这小半只。” :“哈,谢谢大狗哥。”小柱子一骨碌爬起来,没事人一样:“这几天啃肉干,啃的牙疼。” 卢大狗撇撇嘴:“用人时候叫大狗哥,不用的时候一口一个大狗,小朋友,你很现实啊。” :“怎么了,是担心打仗的事?还是担心赤峰山守城?放心,北邙人骑在马上才是战士,下了马,就是农夫,赤峰山城拿不下来的。你哥安全的很。你家林悦小姑娘也安全的很。”卢大狗安慰道。 小柱子的亲哥和他口上死活不承认的女人都在赤峰山城,北邙人十几万人围攻,谁都知道赤峰山城是没有援军的,一切都要自己扛下来,要说一点不担心,那也不是一般人。 那不是人。 有人安慰,总是好的,再有口焦香滑嫩的烤兔子吃,那就更好了,小柱子现在就挺好。 :“诶,你说北邙人看不看的出来,我们是在将计就计啊?” :“切·~~~”卢大狗不屑的哼了一声:“看得出来看不出来,他们都要上这一当,要不然,好几万人被我们一万多大夏骑兵追了好几天,说出去,不要被人笑话死?你信不信,明天我们掉头跑,他们肯定会反过头来追我们?” :“李砚这将计就计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北邙人即使发现了,怎么着也得硬着头皮被牵着走。” 小柱子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半只兔子,砸着油腻腻的手指头:“啧啧啧,你妹夫巡营去了,你不用拍他马屁,他听不见。” :“你大爷的。”卢大狗笑骂道:“吃完老子的东西,你就翻脸不认人?” 小柱子在身上抹了抹油腻腻的手指头,往地上一躺:“滚去睡觉去,李将军说明天要去咬对方一口,且有的累呢。别妨碍我值夜。” :“走了走了,晚上惊醒点,我下半夜来换你!”卢大狗起身拍拍屁股,拖着两条罗圈腿晃晃悠悠走了。 过了一会儿,一阵轻巧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小柱子身边停下,小柱子没有睁眼,一条湿漉漉的大舌头突然在他脸上舔了几下,一股草料和豆子的香味,小柱子一翻身躲过去:“大肚哥,这马舌头据说是好东西,放上葱姜蒜大料煮上一个时辰,沾点儿盐 ,香得很。” 枣红马仿佛听懂人话,掀开上唇,恢恢的叫了两声,不是害怕,是笑话。 :“晚上你值夜?” :“嗯,我上半夜,大狗下半夜。”小柱子用袍袖擦擦脸。仰起头看着战马上的李砚。 月色如水,李砚眉头微挑,剑眉飞扬:“天凉了,不要睡地上,寒气重,拿个皮子垫一垫。躺着可以,别睡着了。” :“我不睡,我歇一歇,一会去前面检查巡逻哨。” :“嗯,未来几天,你听风旗的任务很重,战场周围的态势,敌军的位置,你可要特别留心。” 小柱子跳起来,一手在枣红马头上乱摸,月光下的侧脸倨傲又自豪:“大肚哥,听风旗啥时候出过错?放心你!大肚哥,打赢他们,我们是不是能 马上去支援我哥和阿蛮哥?” 李砚抿着的唇角一挑,:“他们两个在一起,还需要你担心?你不知道你哥是什么人?你不知道阿蛮是什么人?” 李砚俯下身子,在小柱子头上胡乱摸了几下:“瞎操心。” 李砚很少和谁动手动脚的开玩笑,今日这样做,是因为他看见小柱子故作轻松下的那点不安,自从听说北邙人十多万大军攻打赤峰山城,他始终有些牵挂在心头。 十几万北邙大军围城,赤峰山城只有区区一万多兵,听起来确实危在旦夕,事实上,只有李砚知道这段时间里,陈阳往赤峰山城送去了多少补给辎重,毫不夸张的说,死人,肯定是在所难免,但是破城,那是异想天开。 李砚却不知道,从来都是以攻为守的孙燚,今天差点大意失荆州。 没有人生来就是十全十美无所不知。天命福将也是如此。 次日,在若察干的眼里,大夏骑兵咬钩咬的更深了,他们的先锋数次咬到后方掩护大军撤退的骑兵,大夏骑兵的战斗力还是挺强悍的,与殿后的五千骑兵发生了两次交战,一番混战中,殿后的骑兵居然还吃了不小的亏。 到了晚间扎营的时候,清点人数,损失三千人左右,当然,负责垫后的骑兵将领千夫长阿布信誓旦旦的表示,大夏骑兵伤亡更多,至少五千以上。 撒了弥天大谎的阿布强作镇定,满心欢喜期待得到若察干的赞扬和奖励,结果如愿以偿得到若察干的劈头盖脸的几马鞭以及一顿臭骂:“蠢货!老子让你钓鱼,你特么的惊了老子的鱼,老子不弄死你!” 阿布不敢躲闪心里委屈,自己弄巧成拙,这时候再解释,会不会不合时宜?是会火上添油呢,还是冰雪融化? 又听见若察干阴恻恻的说:“明天,还是你负责垫后,你只管逃,其他的任何事,与你无关。” :“不,不还手吗?”阿布战战兢兢的问,眼神闪躲,身子很诚实,已经做好躲避挨打的准备。 若察干看傻子似的看了阿布一眼:“不怕死,你就还手,反正没人去救你。你够厉害,杀光他们也行。” 篝火闪烁下,一众大夏骑兵将领围坐在李砚面前,牛皮舆图摆在众人面前,李砚拿着马鞭在舆图上点了点:“方圆五百里,就这里地势起伏,适合埋伏了,他们引我们在西北方向,应该就是这片坡地决战,他们位于高处,占了优势。 埋伏的军队会从这里出现在我们斜后侧,将我们往邙山方向赶。距离大雪天也不远了,咱们秋装,若是被赶上山,那就会活活冻死在山上。” 李砚收回马鞭,狭眉如刀:“他们应该就是打了这个主意。想赢,又不想付出太多代价。” 第935章 哎呀,又要挨骂了 :“那我们的计划是?”张稳平盯着舆图多看了几眼。 李砚坐的腰杆笔直,胸有成竹:“我们就配合他们一下呗,不过最后逃往邙山那个位置,就是我们自己做主。” :“为了这一天,我们准备了很久,给他们备了一份大餐,够他们吃饱喝足后,以后再也不会再来找我们麻麻烦了。” 小柱子一甩头,坏笑着问:“不会还是不敢?” :“呵呵。当然是不敢!”李砚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张雪原知道藏在李砚手里的杀手锏是什么,他只笑笑,笑的意味深长,神秘而矜持。 :“小柱子,张雪原,听风旗三千人里有近千新兵,你们两个要约束好,严格听令行事,不要为了小利,坏了大局。包括你们自己两个。” 小柱子瞧瞧张雪原,眼瞅着他那表情古古怪怪,抓起一把枯草丢过去:“听到没有,听命行事,别坏了大局。” 张雪原嘿嘿笑着看看大家,又捉狭地看着小柱子,像是重复,又像是告诫:“听命行事,别坏了大局。” 李砚没有理会两个顽劣家伙,转头看向张稳平:“张将军,你部和我部并驾齐驱,相隔四五里地,确保通讯顺畅,有突发情况,及时反馈。” :“好的。末将遵命。”安排军务的时候,张稳平一向是四平八稳,规规矩矩。这点上说,李光奇和他很像,两人都有点老派的将领风采,不像小柱子张雪原这些年轻人一样,比较跳脱一些。 :“遇敌后,我们不着急靠近,留出时间给敌人的埋伏赶来,之后我们就顺他们的意思,往西南方向逃。跑的快一点,最多三天就能到达邙山的这里,响风岭。我们在这,给他们一个教训。此事机密,除在座之人,不得外传。”李砚环视众人,紧紧抿着嘴唇,眼眸如刀,神情严肃。 小柱子犹豫一下:“大。。。将军,我们不和敌军打一场吗?,这戏演的不像。埋伏的敌人未必会上当。” :“打,他们不是要勾引我们吗,勾引我们就要有鱼儿,咱们动作快一点,把追赶变成追杀,能吃掉多少人,就先吃掉他多少人。之后即使他们发现我们没有上当,他们也不能任由我们逃跑,我说过了,他们想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并不想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默默点头。 第二天,天亮的有些迟,天色阴沉得让人感到有些压抑。云层低垂,仿佛伸手可及,似乎一夜之间,天地间一片昏沉荒凉,秋风卷动枯草,一片萧杀的景象。 这似乎是一种预示。 秋风瑟瑟,寒意袭来,让马上疾驰的若察干不禁打了几个寒颤。他缩了缩脖颈,心中涌起一股悲哀之情。 岁月不饶人,他终究还是老了。看着身边那几个年轻力壮的亲兵,他们昂首挺胸,敞开着半边胸襟迎向寒风,仿佛对寒冷毫无畏惧。 身后几骑逐渐追了上来,正是万夫长安福山从后军赶来,他也比若察干年轻十好几岁,正是四十来岁年富力强的时候,来回奔跑了十余里地,面上依然容光泛发。 :“族长,大夏骑兵追上来了,追的更急,可能怕变天,想要尽早解决我们。他们的前锋,已经追上阿布的后军,一路追杀,阿布不敢抵抗,只能一路逃窜。” :“嗯,很好,还有十几里地,让他们再猖狂一下。”若察干心里的感慨消失无踪,随之而起的熊熊战意沸腾。大夏军队,果然上钩了,过一会,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北邙骑兵,天下无敌。 若察干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鱼饵都快被大夏军队吃干净了。三千多后已经然倒下近千,剩下的疯狂逃窜。 阿布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身后隐约传来的惨叫声,他听不见,听见了也只能装听不见,不能还手,这特么的多憋屈。 现在好了,敌人追的急,自己就是有心要还手,根本就转不过身来,那就,那就只能尽量跑的快,跑的比别人快,就是唯一的活路。 阿布奋鞭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战马跑的飞起。他趁机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身后尘土飞扬,仿佛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而来,而自己鼻子也嗅到了泥土的气息,转过头来,自己又快要冲进前方军队扬起的尘土中。 妈的!跑太快了,这像是要追上中军了。阿布嘟囔了两句,轻轻扯了扯马缰,战马划过一道弧线,绕过前方扬尘,斜斜的向中军追去。 小柱子放慢了马速,他抬头望向远方,只见前方的天边扬起了厚厚的烟尘,这股烟尘几乎与低垂的乌云连成一片,宛如一道巨大的灰色屏障横亘在天地之间。 在视线之中,可以看到那些几乎要被追上的北邙骑兵们正在慌乱地逃窜着,他们奋不顾身的冲入烟尘中,起初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很快又彻底消失。 :“怎么不追了?”另一侧,张雪原的白玉骢倏然出现在身边,额上沁出几点汗水,白玉骢洁白如雪的身体上沾染了几片血迹。 :“再追就追上了,留着马力,等会好逃跑啊。”小柱子嘿嘿笑,刚才这一通追杀,至少也杀死了上千的北邙骑兵,这北邙骑兵就是鱼饵,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鱼饵,傻乎乎的只懂得逃,又不敢奋力逃,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等着狼群一开口的吃掉。 不兴奋,不反抗,杀起来都没有啥意思。 :“追的太快,和大军脱节了,回头又要挨骂了。”张雪原回头望了一眼,一路上零零星星散乱在地上的尸体和尸体边哀嘶的战马,拖曳了很长的距离。大军的烟尘隐隐约约,还在遥远的后方。 小柱子挠挠头,抓抓脸:“杀了这么多人,不能将功补过?” :“那是你大肚哥,你去问问行不行呗。”张雪原眨巴着眼,充满期待。 黄骠马一溜小跑,速度不快不慢,很自觉的绕过眼前经久不散的扬尘。 小柱子又后知后觉的问:“你说刚才我们一直追上去,能不能趁乱冲进他们的中军,万军从中夺敌将首级?” :“就你?就你这小身板?就算加上老子,也不过是送上去做俘虏?那就真的没脸回去见人了。”张雪原鄙夷道。 :“不行吗?”小柱子反问道,又自问自答:“可能真不行,阿蛮哥和大肚哥在一起,那倒是有些希望。你真废物,要是阿蛮哥在我身边,我们肯定去了!” 张雪原:“嗯?臭不要脸!” 第936章 一步之遥的生死 :“安福山,你带中军继续往前跑几里地,弄出点动静来,然后马上赶回来这里埋伏。!”若察干转过身子,背对着阳光,对安福山嘱咐一句。 咽喉干哑,轻咳了几声,抓起马鞍边的水袋打开喝了一口,长长出了一口酒气,若察干嗜酒如命,年轻时喝的半醺上战场,十分功夫能发挥出十二分的本事,也曾经是许多人津津乐道的壮举。 另一个万夫长哈斯卜赶到若察干身边:“族长,我部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作战。”这是最先出发的先头部队,早了半刻钟到达此地,做好战斗准备。这也是若察干备的后手,万一被大夏军队缠上了,只要能逃到这里,有人接应,就有反戈一击的能力。 远比埋伏在几十里外的伏兵来的可靠的多。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若察干的信仰。 这山坡是个阳面漫长的缓坡,肉眼不太能看清楚,只有放马奔跑一段,才能发现战马越跑越慢,越跑越疲倦。翻过坡顶,后面的阴坡又比较陡峭,突然矮了一截下去,最适合将兵马藏在阴坡,从正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种地形,一直都是北邙人最喜欢用作埋伏的地形,一边上坡马速锐减,一边是突如其来从坡顶倾泻而下,不用交手,都知道输赢已定。 骑兵冲阵,速度几乎可以决定一切。 一口烈酒下肚,身子暖和起来。若察干昂首站在坡顶,风带着呼啸声,从他耳边一掠而过,撩起了他皮帽外散乱的白发。 他眯起眼,目光投向远方。远处大夏骑兵的旌旗,成为眼前这一片黄色荒凉草原上的唯一一点色彩。 在距离更近一点的地方,那一群仓惶而逃的,就是自己的鱼饵。 若察干并不喜欢秋天,在很久以前,到了秋天,那一家人就要为怎么熬过一整个漫长的寒冬发愁,而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抢劫掳掠,几乎年年如此,而他记忆里那个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的阿爸,就是在一个秋天里,再也没有回来。 同行的族人说,杀死他阿爸的,就是残忍的可恨的大夏人。 作为一个孤儿,若察干能爬上族长这个位置,付出的远远比任何人都要多,他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就是证明。 二十年时间,他才辛辛苦苦给自己拉扯出手中的这几万人马,让他去为了现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王庭做牺牲,他又怎么会愿意?若不是看中元宝私下给他的承诺,将来把萧族部落的牧场分一半出来给他,他甚至都未必会参加这一次对大夏人的行动。 草原的荣耀?不不不,一个孤儿,绞尽脑汁苟活,拼死拼活有了今天,这都不是草原赐予的,是自己用命换来的。荣耀不荣耀,与自己何干? 利益,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阿布所带的溃军乱糟糟的跑上山坡,打乱了若察干的思绪,乱军中,阿布神色仓惶出现在他面前,咽了几下口水,才吞吞吐吐:“族长,族长,敌军追上来了。” 若察干不动声色的隐藏了自己的不悦:“三千人,就回来这么点人?” 不等阿布解释,他又说道:“下去,休息一下,准备战斗。被大夏人抢走什么,你自己想办法抢回来,包括人命。” 阿布唯唯诺诺的牵着马下了山坡。 若察干自己坐在山坡上,遥望大夏骑兵浩浩荡荡而来,旌旗招展,刀枪林立,看起来倒是威风凛凛。他若无其事的笑了一笑:“草原上,每一分力气都应该保留着作战时候用,多射出一箭,多砍出一刀,都可能关系到能不能活下去的机会,大夏军队把力气浪费在整理队形,保持军队姿态上,实在愚蠢。” :“来,来。追上来。一群不知道死活的家伙,居然赶来追杀我若察干?哈哈,萧族牧场,可是草原上水草最为肥美的牧场之一啊。大夏人真客气,这是要用性命将他送到我的手里。”若察干又笑了起来,眼神逐渐变得阴冷凶残。 无论是大夏人,还是萧族人,都是自己要杀死的目标! 安福山大步走到若察干身边:“族长,人带回来了。留了五百人在那里骑马来回跑,闹出点尘土来。” :“嗯,好!休息一下,准备战斗。”若察干头也没回,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大夏骑兵的动向。 眼看着大夏骑兵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这里会有埋伏,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声轰鸣,声势浩荡,队伍后方烟尘滚滚,遮住了来路。 在若察干眼里,这是大吉之兆,遮住了来路,也就是遮住了去路,踏上了绝路。他脸上的笑越发掩饰不住。或许都不需要白山部落埋伏,自己就能解决了这一群啥都不懂的骑兵。 为了追赶自己,匆匆赶路,居然连斥候都忘了派出来探路?这是有多大胆,又是有多愚笨。 若察干的笑容还没有彻底绽放,突然被冰雪冻住了一样,僵硬起来。他眼里充满疑惑,就在距离此坡两里左右的另一道小山坡上,大夏骑兵突然偃旗息鼓,原地休整起来,对,就是这样,无遮无掩,在若察干的埋伏圈外,大张旗鼓的休整,饮马,喂食,士兵们也坐了下来,吃起东西。 :“嘶~~~~他们发现我们了?”不应该啊。”安福山也愣住了,倒吸一口冷气,就这么二里路,就是生和死的距离,而大夏军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生地。 :“下去通知,安静点,不许发出动静!谁暴露了老子,老子一刀刀慢慢切了他!”若察干突然有些急躁起来。猎物就在陷阱边上突兀地停了下来,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很是反常,这让猎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哈斯卜也伏在若察干身边:“不像是有所警觉,就是单纯的累了休息,他们连探马都没有派出来。应该是刚才追赶的太急,战马扛不住了。” 若察干注意观察大夏军队的一举一动,确实像哈斯卜说的那样,大夏军队并没有很警惕的样子,似乎真就是累了,休整片刻。 这一等,一个时辰过去了。 第937章 提竿的人 李砚喝了口水,把嘴里的饼子咽了下去,他的表情很是放松,靠在枣红马身边,掏出半把豆子喂给枣红马吃,温热的大舌头舔的手心痒痒的。 李光奇骑着一匹膘肥体胖的五花马赶到他身边:“还等吗?” :“爹。”四下没什么人,李砚很乖巧的喊了声爹。 :“嗯,你确定埋伏在前面?我带人上去看看情况?”李光奇应了声,又询问地看着李砚。 李砚远眺:“不用,我们不派人去,这戏就继续演下去,他们摸不清楚咱们的底细,更不敢轻举妄动。等着就是,他们比我们急。” :“不试探一下?” :“再等等,等张雪原摸清楚埋伏的骑兵在什么位置,咱再做出应对,现在就好好歇着。现在这样最好,无论他们从哪里来,咱们都有反应的时间。”李砚微笑着,以不变应万变从容。 李光奇挠挠头,自己火爆脾气,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清冷性子的儿子,这性格,和他娘亲一模一样。 :“嗯,打起仗来,小心一点,你是主将,不到生死关头,轮不到你亲自冲锋陷阵。”李光奇从父亲的角度关心的说了一声,又觉得这是战场不是家里,自己毕竟是下属,这样说有些不合适,话锋一转:“手下这么多将领,要给咱们兄弟们立功的机会。” 话说出口,觉得很别扭,一时半会找不到别扭的原因。 当爹的和儿子说,“咱们兄弟”的时候,一定是把儿子当做一个成年男子汉看待了。 坡顶上的若察干心里愈发感到不对劲,大夏军人之前几天都像狼群一样穷追不舍,怎么这突然停下来这么久没有动作?难道,难道真是发现了自己的埋伏?可是瞧他们现在大军的状态很是放松,并没有紧张防备的意图。 :“族长,总不是他们运气这么好,正好追到这里追不动了,准备撤退了?”哈斯卜也觉得奇怪,最主要是大夏军队的状态太松弛了,让人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如果真是提前发现了埋伏,要不然撤退,要不然戒备,怎么着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悠闲。 若察干哼了哼:“运气?在我们的草原上,受长生天护佑,谁的运气比我们好,再说了,打仗靠实力,靠什么运气?” :“糟糕!白山部落现在应该往这里赶来的路上了?”若察干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没有及时派人去通知白山部落这里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白山部落应该已经快要赶到此地了。 自己再不出手,白山部落横空杀出,这功劳,不全都归于他们了,自己带着部落辛辛苦苦奔波这十几天,损失了几千士兵,最后为他们做了嫁衣? :“不能再等了。全员上马,准备战斗。”若察干当机立断。 安福山和哈斯卜对视了一眼,应声领命而去,若察干是个独断专行心狠手辣之人,他一旦做出决定,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若察干刚下完命令,眼神便死死地盯着大夏骑兵,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精心策划了这个必杀之局,竟然功亏一篑,实在不能理解。 视线里,大夏骑兵突然动了起来,他们 一反刚才的悠闲,迅速上马,不等若察干吹响进攻的号角,大夏骑兵一个转身,干脆利落地掉头走了,动若脱兔。 若察干的眼珠子顿时红了,脖子粗了几分,咆哮道:“吹角,进攻!进攻!” 进攻的号角慷慨激昂,北邙骑兵纷纷从隐身处跃上山坡,视线所见,大夏骑兵已经消失在漫天烟尘之间,跑的贼快,至少已经是五六里之外。 :“追!给老子追上去!追上他们!”若察干翻身上马,暴跳如雷。 :“族长,你看,那边也有骑兵过来了,是白山部落,是白山部落的骑兵惊动了他们。”安福山指着另一处烟尘大作的地方,放声大喊。 骑兵如旋风般从若察干身边呼啸而过。 察哈尔部落的骑兵们已经被追赶了这么多天,心中早已憋着一股怒火。眼看着即将到手的战功就这样溜走,他们的心情愈发焦灼。 进攻号角响起,所有的压抑、愤怒和憋屈都在瞬间爆发出来。他们发出狂乱的吆喝声,从坡上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借助下坡的优势,他们的战马速度迅速提升到极致。马蹄声如同雷鸣,震撼着大地。如同闪电般划过草原,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妈的!坏老子好事!”若察干骂了一声,事到如今,他也无计可施,进攻号角吹响,大夏骑兵逃遁,只能尽量尝试着按照另一个计划进行,围堵他们逃跑的路线,将他们往邙山方向驱赶。 攻守互换,现在又轮到两支北邙骑兵追杀大夏骑兵。 北邙骑兵追的飞快,大夏骑兵逃的更快,似乎知道自己落入陷阱,头也不回的一路向西逃窜,看这意图,是要尽快逃回镇北口的军堡,寻求庇护。 白山部落的巴尔特收到若察干的命令,务必拦住大夏骑兵的西逃之路,巴特尔的两万兵马埋伏了好几天,人马得到良好休息,他听从若察干的命令,不断从另一侧压迫大夏骑兵,大夏骑兵果然不敢恋战,不断在逃亡路上调整方向,逐渐的踏上若察干之前设定的死亡路线。 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不到七八里的距离,最近的时候一度逼近到四五里,大夏骑兵开始出现损失,多匹战马累死途中。 甚至为了保存实力,大夏骑兵试图分成两股骑兵逃窜,却依然没有逃过北邙军队的围追堵截,硬生生的将他们又压迫成在一起。 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实,仿佛一层沉重的灰色幕布。 寒冷的北风在草原上呼啸盘旋,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不断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肆虐。它无情地吹过草原,带来刺骨的寒意。 李砚紧紧地拢了拢身上的棉甲,回首望着身后,只见草原的四周隐隐约约地冒出了几股烟尘,那是北邙追兵的踪迹。这些追兵似乎对他们紧追不舍,仿佛不把他们逼入绝境誓不罢休。 李砚狭长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北邙人一定想不到,自己才是那个提竿的人。 :“传令兵!” :“到!” :“通知前军,向响风岭方向撤退。” :“领命!” 第938章 炮火覆盖 响风岭距离大夏最外围的小翠林军堡大概四百多里地,距离邙山也就七八十里,这里长着一种响风草,这种草有三四尺高,风一吹,枝叶摇曳,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淅淅索索像是风声,故得名响风草。 这日中午时分,大夏骑兵终于在北邙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逃至响风岭,此刻人马皆疲,逃亡的速度越来越缓慢。 白山部落和察哈尔部落将近五万骑兵,尾随而来,北邙人他们穷追不舍几日,又四处分兵围堵,付出的精力体力远甚于大夏骑兵,若不是苦苦支撑,早也扛不住了。眼见着大夏骑兵已经逃不动了,反而战意大盛。 :“全军全军压上,务必将其全歼!”若察干脸色很差,六十岁的老人追逐这么远,这精力体力早就透支,全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坚持到现在。 没有家族势力扶持,凭着自己一个人的拼搏能坐上一个大部落族长位置的若察干,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若察干原本并不想牺牲太多部落将士的性命,将敌人逼入险境,敌人肯定是要拼死反扑,会对己方造成巨大伤害。 只是之前胜券在握的必死局都被大夏人逃了出去,不管什么原因,都让若察干心头火起,而且,这一路追逐,大夏人完全只敢埋头逃跑,一次像样的阻击都没有,这坚定了若察干的信心,大夏骑兵和当年一样,都是弱不禁风不堪一击,自己就该用一场大胜,奠定察哈尔部落在草原上的威名。 白山部落,将会亲眼见证察哈尔部落勇士们的骁勇彪悍。 若察干撕咬着一条肉干,喝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气息传遍四体百骸,心头暖和起来。 二三里外的响风岭,队伍攒动,将几尺高的响风草践踏的七零八落,慌乱不堪,骑士们惊慌回头,看着北邙大军越追越近,更是惶恐不安。 激亢的号角声响彻大地,冬日的寒风掠过大地,与号角声纠缠,发出凄厉的咆哮,北邙骑兵潮水般扑向大夏骑兵,胜败就在此刻! 密集的骑兵冲阵,声势浩大,大地震颤。眼见着北邙骑兵席卷而过,要将大夏骑兵一举吞没。 若察干长舒一口气,大夏军队毫无战意,只顾得埋头狂奔,毫无还手之力,大局已定,剩下的就是秋风扫落叶,万骑卷山岗,大肆狩猎屠杀的时刻到了。 大夏骑兵冲过了响风岭,响风岭的杂草间突然露出一排排士兵,士兵掀开了一些遮挡物,露出无数个黑森森的洞口。 不等北邙骑兵看清楚前方士兵到底在做些什么,突然间响风岭上烟雾弥漫,天地间炸响无数雷霆。 百十来个黑点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迎头冲入北邙骑兵队伍之中。 黑点速度极快,瞬间撞碎了无数疾驰而来的北邙骑兵,在密集的骑兵冲锋中犁出几十道长长的血路,但凡黑点触及之处,人仰马翻,人马皆碎。人和战马的哀嘶声与凄厉的号角声一样凄凉。 冲锋中的北邙骑兵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巨大的轰鸣声让战马们受到剧烈惊吓,无数战马惊慌失措,人立而起,四处乱窜,将马上的骑士掀翻在地,或者拖着来不及脱蹬的骑兵四处狂奔。 冲锋的阵型大乱。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霆巨响响彻耳边,震耳欲聋。半空中又有百来个黑色小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倏然而至,恶狠狠地撞入北邙骑兵阵中。 又在北邙骑兵中割出百十来道红色血路,无数士兵被黑点一撞,几乎散成一团血肉模糊,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巨大的声响让北邙骑兵冲锋阵型乱作一团,无论骑士们如何鞭马,战马们都徘徊不前,大眼珠子露出惊恐之色,四蹄乱踏,不停后退,或者在场上乱窜。 高胜宪在硝烟中大声吼叫,:“装弹,发射,发射!” :“轰轰轰”一排巨响,如同一阵阵惊雷在耳边炸响,硝烟弥漫,遮天蔽日。又是百十来发炮弹带着无尽的杀意和愤怒激射而出,如同燃烧着怒火的流星一般,肆无忌惮地冲入乱作一团的北邙骑兵中。 黑色的炮弹发出狂啸和欢呼,尽情享受着这一场杀戮的盛宴。 它们在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里欢呼跳跃,一路毫无遮挡,将死亡与毁灭带到每一个角落。战马在炮弹的冲击下颓然倒地,那些骑士则怦然炸开,化作血肉模糊的碎片,散落一地。 炮弹并没有停下它们的脚步,携着巨大的动能,它们继续杀戮的狂欢,毫不留情地收割着生命。 突如其来的霹雳声中,那黑黑的铁球在撞翻了几十人马后,才缓缓的停下来,铁球上沾满了红的白的颜色。。。像是一颗颗眼珠子,无情的凝视着所有凝视它的人。冷漠的像是死神的眼睛。 :“妖法!妖法!!!大夏人用了妖法!” :“快逃!逃!!” :“老天都在帮他们,逃啊,逃啊!!” 。。。。。。 若察干手里的酒,肉早就掉在地上,他的身子和他的战马一样,抖个不停,震耳欲聋的雷霆声惊的他四肢发软,大脑一片空白,他第一反应就是拔马就跑。只是身边的亲兵们鼓足勇气把他护卫在中间,让他无处可逃。 隆隆炮声只是连续响了十几息的时间,对于两个部落骑兵来说,无异于是天崩地裂漫长的折磨,霹雳声停了下来,士兵们的耳朵还是嗡嗡的响,眼睛里看见的是一片片血肉模糊。上一刻还在身边冲锋的族人,下一刻就成了一摊认不出的残骸。 “呜呜~~~~呜~~~~~”一阵响亮而悠扬的号角声从对面传来,划破长空。 马蹄声响彻天地,如同一阵惊雷般滚滚而来。只见一大群大夏骑兵如潮水般从硝烟中冲杀而出,气势磅礴,一往无前。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排人马皆覆甲的重装骑兵,黑色的面盔遮住了他们的脸,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带着毁天灭地的狂野气势,横冲直撞而来。 重甲骑兵从战场上践踏而过,摧朽拉枯,势不可挡。 无数轻骑兵从他们两侧绕了出来,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这阵势,是要将北邙骑兵彻底包围剿灭。 第939章 战争该结束了 双方博弈数个来回,最终察哈尔部落和白山部落成为上钩的鱼。 等到大夏骑兵大军尽出,北邙骑兵的败亡已是不可避免,火炮的出现,不仅仅是给对手以肉体上的消灭,更是对他们的精神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在这片草原上,他们失去了长生天的护佑,这种发自内心的绝望和恐惧,让北邙骑兵再无一丝战斗欲望。 若察干还在呆望着兵败如山倒,安福山拍马赶到,一张黑脸吓出几分苍白之色,歇斯底里喊道:“族长,快走,大夏用了妖法。。。快走啊,哈斯卜将军凭空四分五裂,尸首找不全了。快,带族长走!快走!!走!!” 大夏重甲铁骑侵略如火,席卷战场,势如破竹。 听风旗借着马快,贴着战场两侧反复冲杀,手里的连弩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几乎没有付出任何战损,大量收割北邙骑兵的性命。 失去理智和勇气的北邙士兵四处逃窜,亲兵们不管若察干愿不愿意,裹挟着他,掉头就跑。 另外一边的白山部落族长巴尔特在逃跑中马失前蹄,一头砸进地上,不等他的亲兵回马救助,重甲铁骑轰然而至,将巴尔特碾踏为泥。 北邙骑兵大势已去,纷纷败逃,大夏骑兵倾巢而出,一路追杀,战场蔓延出好几十里,尸首散乱一地。 从上午,到黄昏。 入夜时分,响风岭上点起无数篝火,士兵们兴高采烈的讨论今日的大胜,互相炫耀自己在战场上的缴获,北邙人身上没有什么银两,最好的缴获就是做工精良的弓箭,小巧锋利的割肉小刀,一些粗糙的玉石挂件,战马缴获众多,但是不属于个人,必须上缴。 毕竟是大败数万敌军,这算是大夏骑兵正面作战最大的胜利。足以让大家相互炫耀,相互自夸。 :“李将军,战场打扫完毕,敌军死伤两万有余,张稳平将军和卢大狗带兵一万二追下去了,他们说要痛打落水狗,一日后返回。”小柱子从战场上回来,向篝火边的李砚汇报。 这一仗,对他听风旗来说打的格外轻松,除了连弩损耗多了些,几乎再无损伤,他自己干干净净的回来,身上多了些灰土,连血迹都没有看见几滴。 :“嗯,休息下,喝口水,吃点东西。”李砚随手丢过去两个烤的黑乎乎的饼子:“辛苦了。” :“不辛苦,还是大肚哥厉害,原来早就在这里藏了秘密武器啊。”小柱子随手一抄将两个饼子接在手上,一屁股坐到旁边的高胜宪身边,用肩膀撞了高胜宪一下:“高将军,这一仗,全靠你的火炮咯。。。果然是大杀四方的利器啊。你在这里等很久了?” 高胜宪呵呵笑:“李将军和大帅定下来的计划,我只是配合而已。” :“嗯嗯,我知道,这么阴险的主意,也就他们两个家伙能想出来。咱们都是纯洁的人,心没有那么黑。”小柱子嘻嘻笑,用力一口对着饼子咬下去:“亏我们还担心的很。” 李砚一眼横过来,:“小柱子,有意见,过几天去和阿蛮说,主意是他出的,我也是配合而已,要说狡猾,谁有他这么狡猾?” 高胜宪反驳道:“大帅说,敌人的主要目的是咱们的大夏骑兵,所以不能让他们得逞,为了让你们获胜,把所有做出来的火炮全放在这里了,赤峰山被十万大军围攻,他都没有留下一门。” 小柱子还是笑:“这火炮真是够劲,我看了,好多尸首都是被那铁球撞的稀碎,真的稀碎。这以后骑兵可真是遇见对手了。” :“是啊,我们骑兵要是遇见这样的火炮,怎么对抗,也是个大问题啊。”李砚感同身受。 :“大肚哥,下一步,我们做什么?”小柱子抬眼问李砚。 :“没我们什么事了。北邙人战败的消息传回赤峰山城,那北邙人就该撤退了,按大帅的判断,这一仗打完,北邙人未来很长时间里都不会再起战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 小柱子又问:“高将军,你们这些火炮是要送到赤峰山城吗?还是送回镇北口?” :“赤峰山城,和你们一起走。这是宝贝来着,暂时要保密,不能被任何外人知道。” :“外人?”小胡子一挑眉,若有所思。 :“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开始启程,我们护送高将军去赤峰山城,你听风旗要负责路上的警戒。”李砚裹了裹身上的棉甲,一张清秀的脸上露出浓浓倦意,这来回十几天的斗智斗勇,颠沛奔波,让他的身体都有些打熬不住。 :“嗯,休息休息,我是又累又困。”小柱子挑起身来:“我去安排一下晚上的警戒。” 次日,大军开拔,剑指赤峰山城。 赤峰山城,陷入一片寂静,北邙人两天没有攻城,牛车吱吱嘎嘎的在城下来回游走,收殓士兵们的尸体,。 孙燚裹着厚厚的大氅,冷风从领口袖子往身子里钻,天气越发冷了,云层更厚更沉,风声呼啸,不怀好意。 :“要下雪了,这两天格外冷。” 大柱子还是一件棉甲套了盔甲,跺跺脚,望向天空,点头附和道:“嗯,是冷,昨晚上值夜,冻醒了好多回。” :“这几天大肚哥那里的消息就该传回来了,这一仗打完,咱们喝顿酒,好好的睡上几天,你别说,这几天我简直要困死了。”孙燚在脸上搓了几下,他的眼睛和大柱子的眼睛一样,布满血丝,猩红一片。 大柱子眺望远处北邙军营,:“你是觉得北邙人不会再进攻了?还有好几万人马没有动过呢,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你觉得他还打的动?死伤过半了?在打下去,就要用他自己的部落主力,他舍得吗?没有兵马,他的北邙王庭可就保不住咯。以后草原上,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有的闹腾咯。” 孙燚冷眼看向北邙军营,心里想的更多,对他来说,北邙的危险解除了,真正的危险,才算降临。 第940章 喜讯 雪下的很突然,到了下午时分,天空的阴沉突然为之一亮,仿佛云层之上开了一扇天窗,雪花似乎很是沉重,没有翩然而下的优雅,一开始就来势汹汹,沉甸甸的打着旋儿直冲冲的落下,一瞬间就将大地掩埋。 孙燚只是中午打了一个盹儿,因为太累了,眼睛一闭上再睁开,小半天过去了,他抓起茶壶灌了几口,打着哈欠抓起棉甲往肩上一披,出了门。 才打开房门,眼前一片雪亮,还没有看个分明,一股冷冽的寒风恶狠狠的扑在他的身上,棉甲还披在肩上没有穿好,寒风穿透他的里衣,扎在他的肌肤上,仿佛一根根细密尖锐的针尖,刺的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卧槽!”他慌不迭的转过身,弯着腰,缩着脖子将棉甲穿好,又钻进屋子里戴上一个厚实的皮帽,才转身走出屋子。 林全栋和几个亲兵早就穿戴的严严实实,看着孙燚出来,强忍了笑意,刚才大帅的小小狼狈,并不常见,像孩子一样。 :“笑啥?没见过吗?”孙燚故意板着脸,却没有看出一点不悦。 :“这雪下的挺凶啊,啥时候开始下的?” 林全栋挺起胸口:“报告大帅,下了一个多时辰。” 孙燚哦了一声,大步走进雪地里:“跟我上城墙看看。” 雪下的又大又急,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十几步外的房子,都只能看见一点轮廓。积雪已经埋到脚踝,踩下去咯吱咯吱的响。走出去没多远,身上的雪花厚厚一层。 上了城头,放眼看去,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北邙大营完全淹没在漫天大雪中,啥也看不清楚。北风凛冽,尖锐的呼啸声忽远忽近,听的让人心慌。 :“你们将军呢?”孙燚抓住一个城上一个士兵问道,士兵冻得脸红通通的,睫毛上挂着雪碴子:“禀告大帅,将军刚才巡视城头,往那边去了。” :“嗯,好!冷不冷?扛不扛得住?” 士兵打着哆嗦:“禀告大帅,不冷!扛得住!”牙齿不停地撞在一起,说话都带着颤音。 孙燚轻轻拂去士兵肩上的雪花,扭头说道:“林全栋,你去通知一下,今天开始,上岗士兵每人发一件皮袍子,一人准备一碗酒。城上取暖的篝火不能停!下了哨的士兵,必须要有一碗热腾腾的吃食。” :“明白!” 士兵挺直了腰,顶起胸口:“谢谢大帅!大帅,能不能多给一碗酒?” 孙燚也不动怒,哈哈一笑,往那士兵顶的老高的胸口捶了一拳:“怎么,一碗酒不够?哨上最多一碗酒,不能误事。不过下了哨,倒是可以多安排一碗酒。” :“谢大帅!”士兵眼中亮了一瞬。 :“好了,好好站岗,留神点,不要让北邙人趁着这天气搞事。” :“是,大帅!保证不会让北邙人偷摸上来。” 孙燚呵呵一笑,转身顺着城头一路巡了过去,留下原地那个身姿挺拔的小兵,心里热血沸腾。全天下的大帅,都没有自己大帅这么体恤士兵,善解人意了。 城头走了半圈,才遇见巡视回来的大柱子,大柱子穿着厚实的棉甲,雪花覆盖身上,整个人又大了一圈,虎背熊腰,膘肥体壮,活生生一只大熊。 :“怎么样,顶得住?下去休息,我来轮值。”孙燚嘻嘻哈哈地撞了一下大柱子,大柱子纹丝不动,自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不用。”大柱子回答永远这么简洁明了。 孙燚也没有勉强,他知道越是环境恶劣,大柱子的责任感越强。 :“这雪下来,北邙人该撤退了。我估摸着就这两天。”孙燚极目远眺,视线却被眼前的白雪遮掩,无法穿透这厚实的白色帷幕。 大柱子瓮声瓮气,声音都透着股寒气:“这里比镇北口还冷。御寒是大事。” :“嗯,一会回去我会安排。城上的岗哨多一碗酒,多一件皮袍子。”城上的点上篝火,能起到点御寒的作用。” :“嗯。”大柱子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不知道李砚那里怎么样了。” 孙燚嘿嘿笑:“放心,军械所做出一百一十六门火炮,我让高胜宪全部带去配合李砚的作战,李砚吃不了亏。就看是大胜还是小胜了。” 才说到这个话题,听见城内战马踢踢踏踏的声音,马蹄踏在雪地里,声音很闷。过了一会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在城头响起,一个年轻的熟悉的声音急切的响起:“阿蛮哥,大哥,阿蛮哥,大哥!” 孙燚和大柱子相视一眼,两人都露出惊喜之色。 :“军事重地,喊个球。过来过来,老子在这,你哥也在这里。你最好是有好消息来,否则老子吊起来抽你。”孙燚扭头回应,语气又邪又痞,哪里有一点堂堂边军大帅的威严。 声音在雪中传来传去,听见几声轻笑,也看不见是谁,然后有着急忙慌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扑通~~~~哎呦~~~~~~~卧槽~~~~~~” 周围轰然传来一阵阵大笑,听见小柱子悻悻的喊:“笑个球,没见过摔跤啊~~~~~~扑通!” 孙燚大笑起来,大柱子脸上的笑很是矜持,又有些无奈,这个弟弟岁数也不小了,还真是个孩子一样的不稳重。 接下来脚步声变得稳重起来,一步一个脚印,小柱子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从雪中穿透过来。 :“大帅,大哥,响风岭大捷,追杀北邙骑兵八十余里,斩杀两万一千多。缴获战马六千多匹。自身伤亡几乎不计。” 小柱子的声音格外响亮,穿过风雪,随风四处飘散。 :“哈哈!老子没听清楚,大声再说一遍!”孙燚大喜,高声应道。 :“禀告大帅!响风岭大捷,斩杀北邙骑兵两万一千多人,缴获战马六千余匹,自身伤亡几乎不计!”小柱子扯着嗓门大声嘶喊起来,透着一股骄傲和喜气洋洋。 :“都听到了吗?”孙燚大声问道。 :“听到了!斩杀北邙骑兵两万一千人,缴获战马六千余匹。自身伤亡不计!”城头上的士兵们情绪激动,扯着嗓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这声音如同激昂热烈,血脉贲张,穿透那漫天飞雪和肆虐寒风,直冲云霄。 第941章 有人无聊,有人消极 两日后一个夜晚,城下射来一支包头箭,绑着一张纸条,纸条送到孙燚手中,孙燚打开一看,猛地将纸条拍在桌子上,大喜道:“哈哈,北邙人撤了。” 果然第二日,派兵出城查看,北邙人的军营里空无一人,只丢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又过了十几日,李砚率一众骑兵,和高胜宪的步兵护卫着几百架牛车,千辛万苦回到赤峰山城,大胜后的李砚并不张扬,和往常一样安静从容,只是那被风吹皴的消瘦脸颊,干裂的嘴唇,证明他这一趟并不轻松。 经此一战,孙燚彻底在邙东扎下了根,草草估算,北邙人在这一战里,损失不下六七万,放在以前,这些兵马对北邙并不算多大的损失,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北邙人在孙燚面前吃了好几次大亏,大夏士兵展示出来的骁勇,顽强,狡猾。。。。让北邙人感到心悸。 许多参战部落实力大减,草原上的秩序,又要重新洗牌,这就足够北邙大王元宝伤透脑筋了。 众人好好的休息了几日,孙燚草草写了一封奏折送回镇北口给黄安闲过目,让他和高邦玮一起修改后送回兵部。 在等待兵部回消息之前,赤峰山城的所有人都陷入无所事事的境地。 北风呼啸,冰冻三尺,在外面待久点都怕冻成冰棍,唯一的乐子就是猫在孙燚的屋子里扯皮侃大山。 眼看着,又是一年春节。 今年的春节注定没有什么热闹,赤峰山城现在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大空城,带工匠一起,不过四万多人,吃喝到时不愁,足够支撑到来年雪化,只是除了吃喝,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日子过得极其无聊。 孙燚的日子只是无聊,北邙大王元宝的日子过得就不仅仅是无聊那么简单,十五万人征伐大夏人,结果残兵败将回来不足一半,这对他的威信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且不说其他部落得怨言,就是元族部落内部,都有许多难听的声音传了出来,元昊天当年对元族的恩惠之情,也在元宝一次次失败中消耗殆尽。 元宝回来之后,一个人躲在王帐里,许久许久没有露面。 谁也不见。 元宝耍性子,元族的长老元力利和族长元草山却不能装作一切没有发生,元族部落毕竟还是要在草原上立足,若是惹起众怒,西北边的耶律棠虽然在大军远征的过程里很是安静,但并不等于他会臣服,这个人,始终都是草原上的大患,对元族部落更是如此。 朴熙芳的身子骨越发不行了,这一仗,把他的精气神彻底打空了,这一仗从军事角度上来说,元宝的指挥和作战方式并没有什么错误,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以惨败收场,这让朴熙芳不由感慨,元宝这个大王啊,真是时运不济,福禄不全。一句话,命不好。 元力利和元草山找到他的营帐里,朴熙芳营帐里点了两个炉子,屋子里极其燥热,而朴熙芳身上还盖着两层皮袍,靠在小桌子发呆,只是几天不见,朴熙芳瘦的皮包骨头,一头枯发稀稀疏疏的耷拉在脑后,眼里无光。 见到两人来,也没有过多寒暄,指了指铺满皮草的地上:“坐。” :“朴大人,您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请朴大人为我元族的未来,出出主意。”元草山小心的坐在朴熙芳身边,眼神殷切。元力利则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茶砖,烧水沏茶,像个乖巧的下人。 :“大王呢?还不见人?”朴熙芳先问。 元草山有些尴尬:“嗯,还是不肯见人。” :“还是年轻啊。”朴熙芳一声低叹,眉眼耷拉下来,整个人更是无精打采。 :“朴大人说的是。”元草山附和了一声:“可是这未来,就要靠这年轻人啊,我们这些人都老了,说不定哪天长生天一招呼,咱们就要投入长生天的怀抱,这部落,这北邙,要怎么办呢。” 朴熙芳一言不发,元草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屋子里的燥热,元草山额上冒出许多汗水。 元力利煮好了茶,端给两人,茶砖煮出来的茶水,苦涩浓稠,黑乎乎的像是草药一样。元力利解释道:“这两年和北邙关系紧张,这些茶叶盐巴啊都进不来,茶不好,朴大人不要见怪。” 朴熙芳轻轻摇摇头:“这样下去,可不行了。” :“朴大人可有妙计解我北邙困境?” 朴熙芳又叹了口气:“我想了好些天,如今唯有最后一个办法,就看各位首领能不能配合了。不过,我要见了元宝,和他好好谈谈再说。” 元草山眼前一亮:“朴大人,有话直说,元族我们能做主,元宝毕竟年轻,受了挫折,意气消沉也在所难免,给他些时间,总能恢复过来。” :“不,你们不能做主,这必须是北邙大王才能做主。现在,元宝还是北邙大王,他是正统。”朴熙芳端起茶,小小的啜了一口,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元草山和元力利对视一眼,小心问道:“这个王位有关系?您是准备让他退位?那王位要给谁?” 朴熙芳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谁说要传王位?还是你们两位大人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取代他?知道什么叫做正统吗?” :“不是不是,朴大人你误会了,我们哪有什么人选啊,元族部落一直在支持他,你看看,这一两年损兵折将,部落损失也不小,可是我们的支持一直没有停止。不管怎么说,元宝是北邙大王,元族是北邙王族,这是不会变的。”元草山急急忙忙解释道。 元力利也跟着解释说:“朴大人这样问,我还以为朴大人心里有了人选呢。倒是吓了我一跳。” 朴熙芳眼里的锋利慢慢收敛起来:“北邙如果真的没了王,那不用大夏人威胁,我们自己就会毁灭自己。这两年的问题,是大夏人厉害吗?还是我们自己草原上不团结,内斗内乱,人心惶惶,保存实力,才会落到这个下场?” 元草山,元力利,两人也是一把年纪,见惯了草原上的风风雨雨,他们哪里不知道朴熙芳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一时间有些悻悻的,这内耗,与元族部落自身也有很大的关系。 朴熙芳没有点名道姓,却像大耳瓜子抽在两人脸上,火辣辣的。 第942章 俯首称臣吧 朴熙芳拖着残败的身子,冒着漫天风雪,艰难的走进元宝的王帐里。 才进王帐,一股说不清楚的热烘烘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熏得朴熙芳一栽愣,虽然说冬天的毡包味道都不怎么好,可是王帐这味道,充满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腐烂味道,太上头了。 门口的护卫小声为难道:“大王回来后,自己一个人待在里面,我们只能送点吃喝进去。” 朴熙芳没有进门,他让手下掀开王帐的帘子,呼呼的冷风灌进去,元宝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走进王帐,灯火全熄,一个炉子发着黯淡的红光,王帐内到处零零乱乱的甩满了东西,借着炉子的微光,看见一团东西窝在王帐一角,一动不动。 跟着朴熙芳进来的人急忙点着了烛火,手忙脚乱的将王帐简单收拾了一下,朴熙芳挥挥手,将他们赶了出去。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躲在皮草中间的元宝,朴熙芳突然说道:“你要是想不开,干脆一死了之,何必活的这么累?” 没人回应。 :“我要死了,可惜我死之前,没有看见你有任何长进。”朴熙芳又说道,似乎还有些唏嘘。 还是没人回应。 朴熙芳弯下腰,悠然坐下:“都说你不是我们草原人,之前我是不信的,现在看来,不得不信。你没有继承元昊天大王的霸道,坚持,能屈能伸,荣辱不惊,倒是继承了大夏人的阴险,懦弱,无能。元昊天大王一辈子英雄,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货色。” 那一团皮草突然炸开,露出元宝因为愤怒而铁青的脸,还有那双鬼火一般的眼睛。:“放肆!你想死!” :“嗯,我放肆。你杀我啊,你还有力气杀我吗?你连面对失败的勇气都没有,来,杀我,杀我这个形销骨立的老头子。来证明北邙大王的厉害。”朴熙芳戏谑的口吻充满不屑。 元宝恶狠狠的盯着朴熙芳,呼呼喘着粗气,朴熙芳无所畏惧的与他对视,眼窝深陷,薄薄的一层皮裹着颧骨,看起来,和死人也没有多少不一样。 不一会儿,元宝的气势突然散去,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似得瘫软下去,眼神绝望,泪流满面,委屈的像个孩子:“我努力过了!我努力过了!” 短短三年时间里,元宝遭受一连串的打击,他的骄傲,自信被无情的事实击碎,千疮百孔。 朴熙芳漫不经心地淡然道:“单纯的努力不是唯一,一个人要成事,他得扛得住失败,经得起挫折,百折不挠,壮志不死。等待时机,东山再起。这是你爹元昊天当年告诉我的话,你以为当年他没有输过?你去问问元草山,当年你爹最惨的时候,身边人马不足三百,那又怎么样?他不是一样熬过去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声,你是要继续撑下去,还是要混吃等死做一个废人?将来北邙历史里一个杀父弑兄无所作为的短命王?” 元宝不为所动,哽咽着:“我努力过了,我很努力了。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无能,我还能怎么办?” :“你去,洗干净来见我,我和你说说最后的办法。当然,如果你不来,我就当你放弃了。”朴熙芳艰难站起来,身子一阵摇晃,他的身体确实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了。 朴熙芳走出王帐,雪花飞舞,大地一片苍茫,往年看见这样的雪景,是满怀对来年的憧憬和期望,可是今年,他却看见了一片悲凉萧瑟,自己为之奉献了大半生的北邙王朝,眼见着就要烟消云散,土崩瓦解,这种发自内心的疼痛,远比寒风刺骨来的更为凄厉。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天一夜,清晨时分,元宝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棉袍,冒着大雪走进朴熙芳的毡包。 毡包里有一个小木桌,点着几根蜡烛,蜡烛已经烧到尽头,朴熙芳坐在方桌后面,像是一夜没睡,面色憔悴,形如枯槁。毡包里充斥着浓浓的老人味,是那种行将朽木浑浊的垂死的死人味。 见到元宝进来,朴熙芳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 :“坐,我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就好。” 元宝坐下,刚要开口安慰两句,朴熙芳轻轻摆摆手:“我说,你听。先别问。” :“为了保住你的王位,你给大夏上表称臣。只保留王位,每年多少进贡,你自己看着办,大夏朝自称天子上朝,好大喜功,你主动臣服,他们不会为难你,甚至还会给你很多通商便利。” :“朴大人。。这。。。。” :“想保留你北邙王位,你就要这么做,这里天寒地冻,山高皇帝远,你可以为大夏牧守北邙草原。大夏不会有人愿意来这里受苦的。这样,你在名义上,保存了北邙王庭。谁不服气,就是与大夏为敌,你可以奉命征讨,现在草原上各为其主,谁也不会,也不敢去与大夏为敌。” :“大夏朝接受你的投诚,你多用几年时间,彻底整治北邙王朝,发展势力,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还年轻,不要着急,时间站在你这里。” :“边军大帅年轻,手握重兵,现在又占据邙东,一定会为大夏皇帝猜忌,这是大夏的隐患,你日后可以在这之间做文章。” :“大概就是这样,具体的细节操作,我相信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你要多些耐心等,等大夏自己出了问题,那才是我们北邙王朝的机会。” 朴熙芳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完,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眼睛也浑浊了,充满期待的看着元宝,看起来清醒无比。:“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元宝有些犹豫的点点头:“听懂了,只是让我北邙臣服大夏。。。。。。” :“大丈夫能屈能伸,过程不重要,你要看结果,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保住这片草原,那一切机会都还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朴熙芳剧烈咳嗽几声,有些急促。 :“你要学会容忍,容忍其他部落对你的敌视和鄙夷。全心全意发展实力,没有实力,你有任何名头,都是假的,经不起敲打。” :“学会等待,等待大夏出错,大夏皇帝年轻,大夏边军大帅年轻,两个年轻人都是在努力表现自己,日后一定会有冲突和矛盾,到时候,君臣失和,你的重要性就会凸显出来。双方都会不遗余力的拉拢你,收买你。” :“话就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现在刚进入冬季,你还有漫长的好几个月时间去考虑这些,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明白我说的这些。 我能教你的,也就是这个最后的办法,这能让北邙王城延续下去的唯一办法。”朴熙芳说话中气很足,思维敏捷。 元宝低着头,迅速在脑子里判断了一番,发现朴熙芳这个主意虽然面子上会有些损失,但是绝对能赚足里子,不失一个好办法。 :“嗯,朴大人,我懂了,具体细节,我在仔细斟酌一二。” 朴熙芳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眼里的光亮越来越暗淡,频频点头,枯白头发一颤一颤的,很快垂着头,一动不动。 第943章 针对人性的计谋 这年十一月九日,北邙王朝南院大王朴熙芳故去,短短三年,元昊天留下的三位重臣全部死去,也预示着曾经强大的北邙王朝彻底成为历史。 说起来也很可笑,只是短短几年时间,当年强大无比的北邙王朝崩塌的速度令人怀疑,有人说是内乱引起的这一切,有人说是元宝杀兄弑父有悖天和遭受的报应。更多的部落知道,大夏军力大涨才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进可攻,退可守,来去如风,这两年,给许多部落都造成极大的伤害。 元宝又一次把自己封闭起来,这一次他不是自暴自弃,他在仔细思考朴熙芳最后留给他的策略,这初听起来是丧国辱权的行为,在元宝一点点理清朝局之间的微妙后,似乎是切实可行的一条缓兵之路。 失去的,仅仅是自己这个北邙大王的颜面,却能换取北邙王朝的很长时间的安稳发育,从长远来看,这并不吃亏。 元宝本来就是生性多疑之人,对人性的理解和把握,他要比绝大多数的草原汉子们更为深刻。 经过朴熙芳提醒,大夏年轻皇帝和边军年轻大帅之间这种微妙关系,立刻成为元宝的关注的重点,他隐隐看见了两者之间的裂缝,有阳光从裂缝中透了过来,照在北邙草原上。 这是希望。 元宝整个人的思维立刻活跃起来。 但是现在不能着急行事,他必须让部落支持他的选择,要让更多的部落支持他的选择。 他还需要更多大夏朝堂里的消息,争取找到最好的时机,最有利的人脉。自己年轻,时间对自己有利。朴大人说的没错。 元草山,元力利听到元宝的想法之后,第一个反应是这个家伙疯了,北邙和大夏多年宿敌,如今不过略处下风,你就要俯首称臣?你对得起多年来战死疆场的前人吗? 两人也就是岁数大了,性子比年轻时候沉稳了许多,否则年轻几岁,元宝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他这小身板,早就被两人打成一团烂泥。 看着两人一脸的怒色,元宝并没有感到慌张或者紧张,然后开始侃侃而谈,告诉他们之所以这样做的利弊关系。他将一切都摆在了两人的面前,让他们清楚地看到了每一个细节和可能产生的后果。 只要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元宝的言辞恳切而又真诚,他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方式,让两位老人不得不认真思考他所说的话。 以至于最后两个元族两个首领都不得不承认,朴熙芳这个老家伙,确实不是一般的厉害啊!临死前还能给出这样一个绝处逢生的计策,毕竟能做三十年的南院大王,这种对人性的拿捏,简直就是炉火纯青。 最后,元力利眉目舒展问道:“你能确定,大夏皇帝和这个边军大帅一定会产生裂痕?甚至会兵戈相向?” :“我不敢说兵戈相向,但是我能肯定的是,边军大帅拿下邙东,发展几年,以他的本事,一定会为大夏皇帝忌惮。同样,他也会对皇帝保持警惕。这是不能调和的矛盾。” :“中原历史上,这种事时有发生,这也是作为皇帝,最为忌惮的事。” :“即使他们之间不会产生裂缝,我们也能想办法,让他们之间互相猜疑,大夏朝的文臣们,以前不尊重武将,难道换了一个皇帝,就能改变他们?只要我们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自己就会为自己找到一个敌人,邙东,必然成为他们的敌人。” :“有理!有理!”元草山一拍大腿,他是彻底被元宝说服了。不就是俯首称臣吗?不过就是一个形式而已,对北邙王朝并没有本质上的损失。 但是对于一个继位才短短几年时间的年轻皇帝来说,一个敌对的王朝向自己表示臣服和归顺,对这位年轻皇帝来说意义非凡,将成为他执政期间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这样的胜利不仅会为他赢得更多的声誉和威望,也会使得他的统治地位更加稳固。 没有人能经受起这样的诱惑,没有人。 :“行,就按照你的意图来实施这个计划,我和长老豁出这张老脸,为你去做说客,这对我们整个北邙都是一次机会,谁不肯听从,我元族就拿他开刀,杀一儆百。”元草山豁然站起,这些日子心头上的阴霾,冰雪消融。 :“族长,不着急,我们不能打草惊蛇,选几个可靠的部落联合起来,就足够了。草原上许多物资都需要大夏提供,未必要用武力臣服敌人,有时候,钱物更动人心。”元宝比元草山表现的更加从容。 不得不说,朴熙芳留下来的这个计策,算是真正给元宝留下了一个可以操作的空间,足以让如今人心动荡的草原,有机会重新团结起来。 元草山眼睛一冷:“那这样说,耶律部落更不能留了?他一定会和我们唱反调,起争端。” 元宝出奇的冷静,甚至有种云淡风轻:“不,留着他,我要和他好好谈谈。北邙人,不能再内斗了。将来,北邙也需要能打能战的人物。” 元宝神色突然严峻起来:“现在做到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北邙,终究要成为大夏的主人。这是我的使命!” 元草山和元力利看着一脸疲倦却绽放光芒的元宝,终于明白为什么朴熙芳至死都要维护元宝的地位,现在的元宝,仿佛涅盘重生。 说服族长和长老,元宝走出毡包,寒风扑面而来,像一把把冰冷刺骨的利剑划过脸颊,但却带来了一种心旷神怡、豁达畅快的感觉。 元宝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的清新和纯净直冲胸口,似乎将心中的尘埃一扫而空。冰雪扑在脸上,刺激着神经,让一宿未睡的他大脑猛然清醒且振奋,仿佛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大雪纷飞,北风呼号,白茫茫一片纯洁无瑕,宛如一张白纸,等着自己提笔书写,书写一个全新的时代。 第944章 简陋的婚礼 陈阳冒着鹅毛大雪,押送大量辎重赶到赤峰山城,随行而来的还有黄安闲,黄安闲没有经历过这种大雪封路跋涉千里的旅途,到了赤峰山城,一个好端端的白面书生已经冻得不成人样,脸上皴裂脱皮,五颜六色,黑红白黄,变成一个小柱子嘴里的花斑狗。 不愧是黄如辉的儿子,黄安闲虽然经历了严寒酷刑,破了相,毁了容,倒是也不在意。小柱子取笑他花斑狗的时候,他大大咧咧地反唇相讥:“老子娶了亲,有了儿子,再难看也有人要。不像某些人,嘴巴硬,心里软,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一只。只会汪汪汪。” 众人大笑,留下小柱子一个人原地跳脚,黄安闲虽然是世家公子出身,这家伙也是一身讲究的毛病,不过能吃苦,性子又好,这两年和大家相处的很是不错,没人把他当做外人。 说起单身狗,一众人又来了兴致,纷纷取笑小柱子。 林悦这几年出落的很有几分模样,又是李平平李爷手里的宝贝徒弟,天资聪慧,专心好学,有了李平平六分水准,在随军医官里也算是一号人物。在这满城光棍里,早就成了许多人眼里一朵娇艳的花。 若不是早些年说了要嫁给小柱子,早不知道有多少人物想要捷足先登了。 今日正好人到的齐,李平平第一个不依不饶的追问:“小柱子,你特么的什么时候娶我徒弟?你给平爷一句准话。我徒弟等了你好几年了,你要是不喜欢,那平爷就自己做主,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免得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小女孩子天天在一群臭爷们堆里厮混。” 卢大狗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嘶~~~~~~平爷,你瞧瞧我怎么样?我卢大狗,平武人氏,现年三十岁,五品武将,家境殷实,在金陵城有独门小院一间。后台很硬,我姐夫是平北大将军李砚,三品官身,我有个小弟,在舞阳城做船老大,手下有好几艘大船,日进斗金。” :“啧啧啧,卢大狗,你是介绍你自己呢,还是介绍你三品姐夫,你日进斗金的小弟?听起来,他们两个条件比你强多了。”张雪原阴阳怪气的笑的很欢。 :“哈哈,就是啊,卢大狗,说起来,你最不成器啊。”一众人大笑起来,卢大狗皮厚得很,哪里在乎别人取笑,撑起胸口,站的笔直,小公鸡似的:“老子帅,不行吗?年纪大一点点,会体贴人。” :“哈哈~~~哈哈哈~~~~~~~会体贴人哟,体贴谁呢?山海关的卿卿姑娘?还是茹茹姑娘?”张雪原嘎嘎乱笑。 卢大狗恼羞成怒,瞪着狗眼,一下扑了上去,抓住张雪原,两人搂抱在一起,扑通一声滚在地上,冬天穿的厚实,像两只傻狍子一样滚来滚去。 小柱子拿着茶壶假装沏茶,经过两人身边,对着卢大狗的屁股踢了两脚,以泄私愤。 孙燚看着大柱子笑的憨憨的,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小声说:“别人乐你也跟着傻乐,你这个弟弟要怎么搞?要不,正好人齐,把他给办了?” 大柱子转过头来,脸上憨憨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啊?办了?” 李砚噗嗤一笑,又紧紧抿住嘴唇,眉角,眼角,鼻翼,嘴角全部挑了起来,一脸喜色。 :“你瞧,大肚哥都听懂了,你听不懂,你这个当哥的不行啊。下次见到婶子,我得好好说道说道。” 大柱子反应过来,对孙燚的威胁毫不在乎,呲牙一笑:“我给老张家添了两个大孙子,我娘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凶我?呵呵。。。” :“啧啧啧啧,你厉害,你厉害。”孙燚眨巴眨巴眼,还真是无言以对。 孙燚干脆耍起赖皮:“那我不管了,让那个小家伙打一辈子光棍。反正我知道喜欢林悦的人不少,就让平平再给她物色一个好的。” 说话间,小柱子正好端着茶水过来,听见孙燚这样说话,居然愣了一下,端着茶水,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干嘛?舍不得了?”孙燚敏锐的发现小柱子的失态。 小柱子眼睛一横:“什么舍得舍不得的?爱嫁给谁嫁给谁,我才不在乎呢。”二十来岁的小柱子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在这些老大哥眼里,简直就是想吃糖又故作矜持的孩子,心思全写在脸上,幼稚又可笑。 :“嘿嘿。嘿嘿。”孙燚一把扯过小柱子,锁住他的脖子:“老子再问你一遍,你娶不娶林悦?我就问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小柱子涨红了脸,却没有挣扎,嘟嘟囔囔的:“随便啦随便啦,都行都行。” 孙燚哈哈大笑,李砚忍俊不禁,大柱子咧着大嘴,露出一口大牙。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两个傻狍子,起来起来,咱们商量一下,这喜事怎么办。小林子,小林子。。。” 林全栋推开门,裹的像只大熊:“大帅。” :“去,伤兵营林悦找来,就说大帅有急事找她。” :“好嘞。”大熊关上门,逛次逛次地踏进雪地的声音。 门外冰天雪地,风雪肆虐,门内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兴奋的呐喊声。 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点缀着一片洁白的赤峰山城,给单调的黑白色的世界增添了许多喜庆。 婚礼由陈阳一手操办,作为后勤大主管,事无巨细他安排的井井有条。在这座远离繁华的的孤城里,条件虽然艰苦,他依然把这个婚礼办得既热闹又喜庆,这也是赤峰山城的第一桩婚礼,也代表这座城繁衍生息的人间烟火。 小柱子被一众哥哥们打扮的不伦不类,陈阳看不下去,把一群捣乱家伙赶出屋子,又喊了几个手巧的工匠媳妇稍微给他收拾了一下,把脸上乱涂乱抹的胭脂水粉洗了去,恢复一张清清爽爽年轻人的脸。 没有新郎服装,干脆穿了一身干净挺括的军装,本来也是一员骁将,稍微收拾一番,骑在黄骠马上,倒是有些英姿勃勃的少年意气。 只是牵马之人,比他还要骄傲,一张大狗脸,神采飞扬。 临时找工匠赶出来的花轿,造型是简朴了些,抬轿子的人就不简单,大帅孙燚,将军李砚,将军张稳平,将军周飞,清一色四品以上的武将,边上跟着一个李平平,五个人戎装挺拔,气质不凡,就这台面,足以让这场婚礼成为流传。 这是几位大哥为了弥补这场婚礼的简陋,为这对新人献上的祝福。 为了过年,陈阳倒是带了一车鞭炮来,全用在这一场婚礼上了,噼噼啪啪,清脆的炮竹声惊的雪花飞舞,红色的炮竹纸屑与洁白的雪花缠绵飞舞,又喜庆,又充满圣洁之意。 林悦从轿子里出来,北方的风雪并没有给她的容颜造成什么影响,她没有披头,也没有新娘的凤冠霞帔,一身浅红色棉裙,站在雪中,反而显得有些亭亭玉立。 略施粉黛,眉目含羞,脸蛋丰嫩,有一点点胎儿肥,更显得更加青春俏丽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一挑,瞟向骑在马上的小柱子。 小柱子顿时直了眼,心乱情迷,魂不守舍。 那几位权高位重的轿夫,对不起,没看见。 第945章 关外王? 雪一直下,没完没了。 这种出门能冻掉鼻子的天气里,所有人都只能躲在屋子里烤火,轻易不敢出门,陈阳打着哆嗦撞开门闯进来,身后一股寒气冲进屋子里,惹的孙燚一通骂:“关门关门,冻死老子了。” 陈阳笨手笨脚的关上门,一边发着牢骚:“怎么又变冷了,我特么的撒尿都得用个小棍子,一边尿一边敲。。。” 孙燚咧咧嘴,一时想不出什么词儿回答他。 陈阳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坐在火炉边,窸窸窣窣的喝了几口,身子才稍微暖和点了,抬起头:“阿蛮,你觉得你选了邙东这个鬼地方,合适吗?大夏有几个人能扛住这样的天气啊。再说了,一年只干半年活,怎么活下去?” 孙燚缩成一团坐在炕上,李砚和黄安闲坐在边上,三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干嘛,瞒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陈阳端着茶碗上了炕,炕烧的很热,坐上去,腰背都感觉舒服多了。 :“没什么,我们在和老黄商量着,让他找个理由回去,以后就不太适合跟着我们厮混了,对他,对黄大人都不太好。老黄不乐意了。”孙燚笑着解释,笑容有些牵强。 陈阳眼睛在黄安闲脸上快速扫了一眼,黄安闲的表情是有些尴尬的,他不是不知道孙燚将来是要打什么算盘,他夹在其中,确实也很为难,不过现在让他走,他也不太乐意,这两年在北疆,应该是他成年后最逍遥自在的两年,不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也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喜怒。 :“干嘛要走?你要造反啊?让老黄走?老黄在这里干的好好的,有什么理由让他走?你要给兵部一个解释,你要怎么解释?”陈阳巴拉巴拉的质问孙燚,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孙燚瞧瞧陈阳,又瞧瞧黄安闲,:“我没有让他回京城啊,这里环境恶劣,要发展起来还需要足够多的时间,老黄不用呆在这里吃苦,山海关环境要比这里好许多,我是让他回山海关。” :“哦,这样啊,那老黄你有什么不乐意的,这里鸟不拉屎的,姑娘都看不见一个,回山海关不好吗?等天气好了,我和你一起回去,正好我也有很多事要做,你可以帮我。嘿嘿,我有钱,好吃好喝好姑娘,包你满意。”陈阳挤眉弄眼的,一点不正经。 三言两语把这话题扯开了,陈阳又问孙燚:“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听懂没有?这座城要有生机,需要人。。。这么大一座城,至少要有十万人?你就没有想过要怎么才能吸引人来?” 一说起民政,孙燚一个头两个大,这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繁琐又操劳。 :“嘶~~~~~~这个事,不应该由你解决吗?”孙燚耍起赖皮。 :“不要脸”李砚和陈阳异口同声道,刚才还一脸尴尬的黄安闲不好意思骂人,只能默默点头以示赞成。 孙燚脸都不红一下:“你回去发布公告,就说这里需要大量人口耕种和放牧,按照当时我们在平武招募百姓的方式去招募就是了,百姓只要有田,哪里不肯来?最多就是多花点银子呗,来的人,一人发十两银子。” 陈阳捂着额头,呻吟道:“啊~~~~搞了半天,你老人家一点都没有考虑具体怎么操作吗?你给银子就行?人家来了,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工具呢,种子呢,牲口呢,田地呢?。。。。。。” 陈阳话没有说完,孙燚及时转头看向黄安闲,殷切的很:“老黄,这些你会不会?行不行?” :“我?”黄安闲没有想到孙燚居然转眼间就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问我会不会?” :“昂,你会不会?” 黄安闲瞠目结舌,半天才说:“你回去金陵那么久,居然没有问问你岳丈大人?就没有找懂行的人问一问?你有钱请些人干活可以,长期定居,怎么可能?大夏朝是有户籍制度的,没有朝廷发文,哪里能随意迁徙?” :“啊,需要朝廷发文?”孙燚挠挠头,有些纠结。 黄安闲看着一脸傻样的孙燚,也是有些不解,犹豫许久,才问道:“你不是准备以赤峰山城为根基,占领邙东,准备做个关外王?那这些事,你们都没有想过?” :“什么关外王?谁说的?不过你别说,这名号听起来,也挺好听哈。老子就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保兄弟们一家老小的安危,毕竟那些年自己年轻,造了不少杀戮,万一遭报应呢,对?自保,自保你懂吗?”孙燚矢口否认。 李砚和陈阳在边上没有插嘴,他们两人最清楚孙燚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野心,只是想一家平安。 但是很明显,他应该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才不遗余力的建起赤峰山城。只是他不肯明说,别人也不好明问。 黄安闲失神地看看面前三个年轻人,最大的陈阳不过三十岁,孙燚和李砚都才二十八九岁,就是这几个年轻人再带着几个年轻人,用了三年时间出生入死,把始终悬在大夏头顶上的威胁彻底清除。 偏偏又因为专断独行行事果决,得罪了不少文官集团,而事实上,文官集团真正的领袖不是别人,一定是皇帝。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对带兵闯入京城的将领,不抱有戒心,无论这个将领是出于什么目的。 假以时日,大夏确定了自己没有战争威胁,黄安闲甚至都不敢想,这些年轻的战功显赫的年轻人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在父亲大人的信件里,已经多次很隐晦的提到这一点。黄安闲心神恍惚,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作为太傅大人的公子,黄安闲肯定不能和孙燚这群人走上一样的道路,可是他也担心,这群年轻人要是被惹恼了,能带来的破坏力对整个大夏来说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如此看来,孙燚真是要做这个关外王,其实倒是最好的出路,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于大夏,都是最有利的。 :“阿蛮。。。。。。我很久没有回家了,我想回金陵一趟。至少要明年六月才能回来,我需要时间来处理一些事情。”黄安闲一反平日的温和,态度有些严肃。 第946章 关内关外 黄安闲性子洒脱,冒着大雪纷飞,说走就走。 北风呼号,漫天飘雪,孙燚和李砚两人目送他的队伍走出城门,缓缓就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李砚有些冷淡的问道:“你说老黄知道不知道你在利用他?” 孙燚伸出手去,看着雪花落在手心里消融,:“呵呵,要说用脑子,我们这些家伙全部加在一起都未必有他脑子花,你说他知道不知道?” :“老黄人是不错,虽然一介书生,也算有勇有谋,他回京后,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别忘了,他爹可是太傅,对付朝廷里的蝇营狗苟,他们可比我们擅长。” 李砚学着孙燚伸手出去,看雪花迅速在手心里落了一层:“我以为这一仗打完,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安稳呢,现在看起来,你的压力比之前还要大?” :“没了敌人,咱就成了敌人。”孙燚嘿嘿笑起来,竟然有些得意:“关外王,这名号挺好听?我喜欢。。。以后你就叫关外小王?哈哈~~~”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做好准备了吗?”李砚居然一本正经的。 孙燚好奇的侧过头去,看见李砚目光灼灼,像是充满期盼。 :“大肚哥,你在想什么呢?说笑而已,我们兄弟们安安稳稳就好,什么王不王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孙燚呵呵笑起来。 李砚看着孙燚没心没肺的笑 ,突然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事你要说,不要自己扛,你这小肩膀虽然有点硬,但兄弟们的肩膀也不软。” 雪花落在孙燚脸上,化作水珠。 陈阳已经等在屋子里,自己沏了茶,喝着茶,看着墙上的北邙舆图,很专注的样子。 见两人走进来,陈阳问:“走了?” :“嗯,走了。” :“桌上新沏的茶,暖暖身子。”陈阳随口说了一声,又盯着舆图看。 孙燚倒了杯茶,拿在手里,坐到陈阳身边,看着舆图:“想什么呢?” :“我在想,过了年,你这里能不能先开垦点土地,试试种些粮食,不说完全自给自足,至少能减轻点后勤的压力,那么远送粮食过来,损耗不是一般的大,能帮你省不少银子。” 孙燚端着茶喝的吸溜吸溜响:“你来负责?” 陈阳眼珠子瞪起来:“可以啊,我来负责,后勤的事你自己负责?” 孙燚一想起要和数字和各种琐碎的事打交道,脑袋都疼起来了,当年在安西城负责了一段时间民政,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这不是小事,你要放在心上。”陈阳叹了口气:“北邙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你等着看,剩下的就是自己人之间的倾轧,赤峰山城孤悬在外,所有的物资都要从山海关来,万一山海关卡了脖子,后果是什么,你自己知道。” 孙燚用肩头轻轻撞了陈阳一下:“那你现在就多想想办法,尽量把银子换成物资送过来啊。” 陈阳一脸苦笑:“大哥,我的阿蛮哥,你没去问林老板吗?他的船送来的都是我要的东西,可是就从云山送过来,也是一千五六百里地啊,有那么容易吗?” 话题说到这里,孙燚来了兴致:“当时没有想到形势变化这么快,云山的码头对我们来说有些鸡肋了。我和林老板说过,要他帮我在邙东区域内再找一个海运码头。如果成了,少了大量的陆运成本,那邙东这里就活了。” 陈阳激动起来:“真的?那就要快!越快越好!你都不知道,银子花出去流水一样,老子心疼的很。” :“废话,也不看我是谁,我孙阿蛮做事,一向是很有前瞻性的。小事理不清,大事不糊涂。哈哈,哈哈。。。”孙燚一下心情大好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热烈起来,炉子上的水壶噗噗地响,窗外的雪沙沙的下。。。。 金陵城内稽密司内,古昼川盯着手里一封情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将情报收入胸口,走出门上了马。 一个多时辰后,皇帝夏炽送走几位大臣,擦了把脸,喝了两口参茶,坐在椅子上闭眼养神片刻,才喊小宝子宣古昼川进来。 夏炽的脸色略显苍白,眼神有些疲惫,精神却异常旺盛。 自从有了儿子后,他对朝政的关注和干预程度明显提高了不少。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偶尔参与政务讨论,而是积极主动地介入每一个决策环节。无论是军事战略、经济政策还是社会治理,事无巨细,他几乎都要亲自过问,并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与此同时,夏炽开始大力提拔年轻有为的官员,给予他们更多的机会和责任。这些年轻人充满活力和创造力,他们的出现给朝廷带来了新的思路和活力。 谁都看得出来,那些老臣子们终将被逐渐边缘化,虽然他们仍然保留着职位,但实际上他们的影响力逐渐被淡化。 一代天子一朝臣,年轻的夏夏炽开始按照自己的意图,在逐渐影响改变朝局,他开始真正建立属于自己的皇朝。 古昼川将情报递上去,夏炽只是看了一眼,瞳孔猛地缩成针一样尖利,嘴里反复念道:“火光大作,声若霹雳,射一铁球,重十余斤,震动十里,摧朽拉枯,洞裂石城,谓之火炮。” 先是喃喃自语,语气越来越急,一会儿已经变得声色俱厉。 夏炽抬起眼来,眼神鹰凖一般犀利:“你,怎么看?” :“陛下,臣以为,骁勇侯手里,应该是有此利器,这也能解释当时攻破北邙王城时候说的天降霹雳,震碎城池。” 夏炽不耐烦道:“若此利器攻打我京师,京师之城墙,可否抵御?” 古昼川低着头,不敢正视夏炽炙热的眼睛:“陛下,臣不知,想来京城墙厚城高,坚不可摧,当不是此等器具所能摧毁。” :“摧枯拉枯,洞裂石城,骁勇侯手里有此利器,当是所向披靡,锐不可挡啊。哈哈,既然能破北邙王城,咱这金陵城,也未必能够抵御。”夏炽似乎在笑着说,笑的冰冰冷冷,听在古昼川耳里,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冰冷。 夏炽轻轻说道:“去查,查清楚,此物是何人所造,何初所造。务必保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臣领旨。”古昼川低伏在地上,应声领命。 第947章 陛下的心思,谁懂 古昼川出了门,没有走出几步,听见御书房里传来砸碎东西的声音,他急急走了几步,背上一层汗,皇帝现在的性子,越发难以捉摸。 夏炽一把拂去了书桌前的笔墨纸砚,跌坐在椅子上,面带愠色,眯着眼,眼神阴沉,又摊开手中被揉成一团的情报,眼睛盯着上面的字,青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几乎像是刺向他胸口的刀子。 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私自手里握有此等大杀器,居然不汇报,不上缴,其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小宝子低头跪着收拾着地上的物件,腰间的战刀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发出些声响,夏炽突然阴恻恻道:“小宝子,一把破刀,值得你每天挂在腰间吗?你用心何在?” :“陛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小宝子顿时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夏炽看着小宝子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无端升起几分快意,这些狗奴才,仗着当年护驾有功,自以为得意,朕不敲打敲打他们,还真就不知道几斤几两了? :“去!宣兵部罗赐,工部钱文章来见朕。”夏炽又笑起来,小宝子低着头,看不见夏炽的笑容,有些残忍有些狰狞。 罗赐和钱文章这两人背景相对干净,与朝臣没有太多的来往,行事谨慎又不失进取,近来挺受夏炽的赏识。顶头上司黄如辉和柳放舟年岁也不小了,是夏炽准备取代两位老臣的备选大臣,目前夏炽还在观察之中。 年轻的皇帝,终究都是血气方刚,锐意进取,手段相对来说更为激进,这是年轻人的优点,也是年轻人的缺点。 钱文章来的快一些,行了君臣之礼,夏炽直接将情报丢在他面前,问他工部是否制造过这种武器,有没有人能制造这种武器。 看着请报上的形容,钱文章一脸懵,思索片刻,才小心回答:“回禀陛下,臣不曾听说过工部军械坊有此等物件。臣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等杀器,不知陛下可有此物图纸?” :“没有,朕问你,此物工部能造吗?”夏炽追问。 钱文章犹豫道:“陛下,臣不曾见过此物,不知该是何等形状,若是臣等见过此物,或许手下大匠们能建造出来。” :“回去问清楚,有没有工匠听说过或者见过此物。朕的大夏朝,需要这等镇国利器!” :“臣遵旨。” :“记住,一切小心行事,不得惊动他人。”夏炽微微低头,眼睛半开半阖,眼神隐在阴影里,让人无法窥视到他此刻的想法。声音低沉而平静,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和力量。 钱文章低头叩拜:“臣明白,臣一定小心行事。” 钱文章那个离开,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兵部右侍郎罗赐匆匆赶来,大冷天的一头汗水,看样子是一路小跑着来的,见他如此,夏炽龙心大悦,之前等待的烦躁也烟消云散,罗赐刚要跪拜,立刻说道:“罗爱卿免礼,小宝子,给罗爱卿赐座。” 小宝子低头垂目,躬腰弯背,脚下小跑着搬来一张锦凳放在罗赐身边,那柄碍眼的战刀,已经不在腰间。乍一眼看过去,居然有些陌生的不习惯。 夏炽回过眼来,笑呵呵道:“罗爱卿何故一头汗?莫非朕误了罗爱卿好事?” :“陛下,臣刚才在城外检查近卫军的操练,闻陛下召见,臣从城外骑马赶来,劳陛下久候,望陛下恕罪。” 夏炽轻轻摆手:“罗爱卿忠心耿耿,勤勉有加,何罪之有。” :“陛下,着急唤臣来,可有事需臣办理处置?”罗赐见陛下心情好,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这着急忙慌的把自己喊来,一路上心惊肉跳的,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着急要事。 夏炽扫视一眼:“小宝子,出去守着,朕和罗爱卿有要事商谈,不见任何人。” 小宝子低着头应了一声,小心退出御书房,关了门,呵退御书房门口的护卫,自己守在门口,天冷,御书房内和室外,冰火两重天,就像小宝子现在的心情一样,冷暖自知。 夏炽斟酌着说道:“罗爱卿乃朕之肱骨,此刻此间并无他人,仅仅为你我君臣二人,朕今日有些事,想听听罗爱卿真心之言。” 罗赐扑通一声从锦凳上滑跪下来:“陛下,臣人微言轻,不敢妄言。” :“起来!身为大夏重臣,如此惊慌成何体统?朕尚未言语,何必惊慌?”夏炽一声低喝,威严肃穆。 :“是是是,臣有罪,臣有罪。”罗赐五十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精力充沛的巅峰时刻,脑子转的飞快,夏炽这话一出口,他就明白,陛下所言之事,绝非小事。 自己是兵部侍郎,上面有兼着太傅之职的兵部尚书黄如辉,陛下不找他,偏偏来找自己来听真心之言,这目标性太明显了。陛下未必是想听真心话,而是想听自己要听的话。 :“朕想问你,兵部,你们兵部,对孙燚大帅,是如何评价?” 罗赐脑子一片嗡嗡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可以说朝廷上下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突然,前阵子陛下还大力支持孙燚开疆拓土,怎么短短一些时间,似乎就变了心意。 :“臣等以为,孙大帅有勇有谋,用兵如神,实乃不可多见的武将。” :“嗯,还有呢?”夏炽一声“嗯”轻飘飘的。 :“还有,还有。。。。。有人议道,孙大帅自作主张一意孤行,行事冒险,是用战士们的性命去博取胜利,着实有些自私。”罗赐不敢把话说的太透彻。 :“哦?冒险?一意孤行?”夏炽似乎来了点兴致。:“如何一意孤行?你们兵部,莫非约束不了他?” 夏炽的意思几乎已经赤裸裸的摆在桌面上了,这些文臣都是一颗玲珑心,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毫无疑问,陛下这是对孙燚有所警惕了。 罗赐不加犹豫道:“陛下,骁勇侯当年救驾勤王有功,仗着陛下信任,官至二品,兵部不过尚书大人稍微能略加管束,我等在其眼中,根本不足挂齿。” 到了此刻,罗赐还摸不清楚陛下到底是要对骁勇侯是略加惩戒还是视若危险,说话还是掌握着分寸。 陛下和骁勇侯,是这大夏朝最不能轻易得罪的两个人。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扑朔迷离,没有到最后,谁敢轻易站位? 第948章 逃不脱的宿命 御书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小宝子拢着袖子,缩着脖子,听的分明,心里逐渐冰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的行为在慢慢改变,他开始像小的时候那样,变得敏感和多疑,对谁都有一种不信任感。 虽然他表面掩饰的很好,时不时还显示出年轻皇帝的爽快和开朗,实际上,躲在御书房里的他,始终都沉浸在一种黯淡阴冷的氛围里,似乎生活在小时候那些冰冷恶劣被人欺辱的环境里。 小宝子不想听见御书房里传出的谈话声,耳朵却情不自禁的竖了起来,尽量将听到的声音收集起来,存在脑子里。 那个面对无数困兽犹斗的敌人,依旧一脸阳光,将一把战刀送到他手里,并且告诉他不要害怕的年轻男人,终究要成为陛下要对付的人吗? :“骁勇侯确实救过朕,这份恩情,朕是记得的。” 夏炽呵呵笑了几声,笑声里藏着一些欲语还休:“呵呵,当年朕还年幼,骁勇候带着他的几万平武军。从平武城一路杀到金陵城下,朝廷最强的近卫军,黑甲骑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包括金吾卫,在他们闯入皇宫的时候,也被杀得丢盔弃甲。” 夏炽仿佛叹了口气,语调低了几分:“说起来,大夏朝的王城,也算是第一次落入他人之手。呵呵。。。” 罗赐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夏炽这话听起来像是感慨,但是那用意,怎么能是感慨?这话换作一般人早两年说出来,甚至有掉脑袋的可能。而今日,却从陛下口中亲自说了出来。 :“陛下,臣愚钝,臣近日看了山海关送来的军报,十五万北邙大军又在草原上和炎峰山城下吃了大亏,损失好几万,这么看来,北邙人的军事实力,实在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罗赐偷眼瞟了夏炽一眼,试探着说:“或者说,孙大帅手里的平武军,战斗力实在太过强大。这些仗,都是他自己手里的老底子军队参与作战。边军主力只负责把守山海关,并没有参与这两年的战斗。” :“哦?对啊,你不说朕还没有注意到,这两年,犒赏名单全是平武军的,边军的可是没见着一个名字。”夏炽似乎是领会到罗赐的意思。 夏炽站在书桌前,轻轻敲打着桌子:“八万夏武步卒放在那里形同虚设,看着平武军升官发财,这不利于边军的团结。” 夏炽说着话,看向罗赐,罗赐也在抬头望向陛下,两人眼神对视,罗赐在陛下的眼里,看见了一种鼓励的暗示。 :“陛下,夏武步卒的陈锋曾经给兵部上书两次,一是告孙燚大帅用私银鼓励官兵。” 罗赐又看了看陛下不动声色的表情,咽了口口水:“二是告孙燚大帅将缴获物资私自分给部下,这也是为何平武军上了战场无不用命的缘由。” 罗赐强行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知道,陛下肯与他说这么敏感的话题,毫无疑问,自己已经进入陛下的眼里,假以时日,一定会得到陛下的重用。 :“陈锋?夏武步卒步字军宣武将军陈锋?” :“陛下圣明,正是宣武将军,陈锋。” 夏炽思索着:“这两份折子,朕没有什么印象。” 罗赐咽喉急速动了几下:“黄大人觉得陈将军动摇军心,破坏边军团结,将折子压下,置之不理。”因为紧张,罗赐嗓子发紧,声音变得有些不正常。 :“哦~~~~~”夏炽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罗赐有点点失望,却不敢表现出来,坐的规规矩矩,很是忠心的模样。 :“私银养兵,私分战利,孙将军这胆子,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啊。”夏炽在御书房里踱了几步,看不出什么表情,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罗赐想了想,又说道:“陛下,其实臣一直有句话梗在喉中,不吐不快。” :“哦,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臣一直听到金陵城内有人说,说什么骁勇侯是什么天命神将,气运之子,臣觉得,此言极为不妥,有挑衅皇家威严之嫌。” :“怎么,你认为这是有人故弄玄虚?朕的大臣们解释说,这是有人故意挑拨是非,想破坏我和骁勇侯之间的关系。” :“臣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传言是为了破坏陛下和骁勇候之间的关系,不过现在根据骁勇候喜欢自作主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行为,臣以为,还是得慎重辨别才是。” :“嗯,爱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夏炽脸上有了几分不悦,明显不想再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察言观色是大臣们必修功课,罗赐及时收了口。 :“骁勇侯可是为我大夏开疆拓土,打下一大片疆土,要知道,那几乎能把大夏疆域扩大两成。哎~~~~~~~将是猛将。” :“陛下,听闻骁勇侯和陛下保证过,会全力抵御北邙人的进攻?全力用心经营邙东地区?” 夏炽转过头了,不怒自威:“你是如何得知?” :“陛下,民间早就传开了,骁勇侯在的时候,可是把这事说的沸沸扬扬,还鼓励京城各大商号,将来可以把买卖做到炎峰山城去,未来,可以做到整个邙东地区去。” :“陛下,邙东地区可是一大片土地啊,谁占了这片土地,就像是,就像是有了一片生根发芽的土壤。” 这一句话说出,夏炽的脸色顿变。 等了许久,小宝子手脚冻得发麻,罗赐才走出御书房,瞧他一脸潮红且带着一点亢奋,出宫路上脚下生风,多了些急切,少了些矜持。 几日后,陛下下旨,骁勇候孙燚,平北将军李砚于炎峰山城,镇北口外两处地方浴血奋战,将士用命,悍不畏死,最终大败北邙军队,杀敌数万,缴获良多。故派兵部侍郎罗赐,前往犒赏有功将士。 这个举动并不意外,犒赏有功将士,一个兵部侍郎出面,也算是足够重视,所以并没有引发多少人的关注,只是极少的个别人还是从中嗅到一点不一样的味道,这时候,山海关冰天雪地,路滑难行,这么着急派人去犒赏将士,未免有些不是时候。 而且,这一次的赏赐,除了金子银子,本质上并没有更多实际意义。要说骁勇侯等人已经是封无可封,可即便是他的手下将领,也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这就耐人寻味了。 第949章 无所隐瞒 陪同陛下上朝的小宝子公公腰间那柄形影不离的战刀不见了,那柄战刀的意义重大,他的消失,这是一个信号,是陛下故意释放出来的一个信号,还是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引发了不少人的猜测。 伴君如伴虎,陛下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不是无的放矢。 似乎才平静了一段日子的京城,又将迎来风雨飘摇。 黄安闲这时候回到京城,没有回家,第一时间去了兵部报到,然后在其父黄如辉的陪同下,去了宫里,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夏炽好奇的打量着黄安闲,北疆的风霜给黄安闲添上几分成熟和沧桑,比两年前看起来更加沉稳与深邃。 :“才回来不好好歇上两天,就急着见朕,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黄安闲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竹筒:“陛下,大帅有重要事情,命臣回到京城,必须立刻面见陛下,交于陛下。” :“哦?什么事这么重要?”夏炽看了小宝子一眼,小宝子颠颠上前,取过黄安闲手里的竹筒,送到书案上。 :“陛下,臣不太清楚,大帅说,陛下一看便知。” 夏炽瞟了一边坐在锦墩上的黄如辉,黄如辉拄着拐杖,缩着身子,眼睛半开半阖,看起来不知情的样子。 :“黄太傅,你们兵部做事都这么神神秘秘了吗?”夏炽轻笑着问了一句。 黄如辉还没说话,先是吭吭咔咔咳嗽几声:“陛下,吾儿不予臣说,臣也无可奈何,孩子大了,不由爹娘啊。” 夏炽眯了眯眼,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打开竹筒,抽出一叠纸张,像是一叠图纸,第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笔走龙蛇张牙舞爪,一瞧就是孙燚的笔迹:“陛下,臣送陛下一件宝物,名曰火炮,当今天下第一大杀器,有此物在,可保大夏万年泰平。” 夏炽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暗暗深呼吸几下,故作镇定的将孙燚的信放在一边,拿起另外一叠图纸,十几张图纸,线条清晰,条理分明,对应着每一个物件都有详细说明。看得出,这画图之人可是用了心思。 :“哦?孙大帅手里还有此等利器?”夏炽语气轻描淡写,并没有黄安闲预想那样,大受震动。 夏炽的镇定,让黄安闲有些诧异,借着回答夏炽的机会,他的眼睛迅速在夏炽脸上瞟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陛下,臣不知道大帅密信里说了什么。陛下,大帅命臣送了一个巨大箱子回来,交代臣说箱子不能入京,如今暂时在城外停驻,请陛下处置。” :“哦?还有此事?”夏炽心里明白,箱子里一定是火炮原型,此物杀伤力大,孙燚不让其进城,也算考虑周到。 :“小宝子,去,寻杨范大人来。”夏炽扭头对小宝子吩咐一声:“立刻来。” 黄安闲仿佛完成自己的使命,束手站在一边,规规矩矩,不发一言。 等待杨范期间,夏炽忍着自己的好奇心,随口又问了些山海关的事,黄安闲有问必答,他口才好,言简意赅,不偏不倚,并不是站在边军的角度回答问题,更像是兵部官员实地视察回来,向陛下表述自己的所言所闻和理解。 这让夏炽对他仅有的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两人一问一答,平武军这两年的所有表现,夏炽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黄如辉坐在锦墩上像是精神不济,打着瞌睡,完全不参与君臣两人之间的问答。 :“臣杨范,求见陛下。” 夏炽急忙道:“杨指挥,你来,朕有事交代。” 一直到现在,黄安闲眼里才闪过一道精光,陛下开始见到火炮图纸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惊喜,并不是装的。而且很明显,陛下对于火炮,并不是一无所知。 这样的利器只掌握在大将手里,并且瞒着皇帝,本身就有大逆不道,意图谋逆的企图,这种误会一旦产生,君臣之间的信任一定会深受影响。 这次带着火炮回来,是一件极其正确的事。至少能消除陛下心里一些顾忌? 黄安闲却没有想到,手握重兵的大将,无论如何,终将成为皇帝心底的芥蒂,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人性使然。 黄安闲陪同杨范一同出城,交接孙大帅要求呈送陛下的物件。 御书房里,夏炽坐在椅子上,盯着书案上的图纸,即使他看不懂,也能看出这图纸的精细,他的心情又有些犯得犯失起来,自己对孙燚产生的敌意和防范,到底对不对。 认真说起来,这些年,孙燚似乎并没有任何事情对自己有所隐瞒,最多是喜欢先斩后奏,而他先斩后奏的举动,往往都有巨大胜利和收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戒心了呢? 夏炽的眼光从书案上移开,缓缓扫视过御书房里,曾经在这个屋子里,被张理成授予的苦和屈辱涌上心头,又让他稍有动摇的心渐渐变得坚硬起来。 作为一国之君,自己必须强大,必须完整的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控自己的国家,任何可能对自己造成危险的人和事,都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 黄如辉打着盹,这几年,他的精力也时有不济,如今国家正逐渐走向正轨,作为一个老人,他更多时间学会了闭嘴,让年轻人加以表现。 :“黄太傅,安闲在北疆也这么久了,他一介书生,成天混在这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大老粗里面也不合适,要不要让他回来?他还年轻,头脑清晰,行事稳妥,在兵部里找个位置锻炼锻炼,日后或可为我大夏肱骨之臣。”夏炽盯着黄如辉,眼神不定,突然问道。 :“啊?陛下,臣以为,吾儿乃朝廷命臣,一切由陛下做主。”黄如辉人老,心里并不糊涂,夏炽这种试探,怎么能逃过这个老人的眼睛。 有自己在,黄安闲就算丢在边军里,也注定要成为忠心为陛下的一双眼睛,陛下又如何舍得让他 回来? 夏炽下一句话,又让老臣黄如辉心里惊了一瞬:“太傅,你说将来若是孙大帅在外面自由惯了,舍不得回来,那安闲在那里,处境不是有些艰难?” 黄如辉抬起层层叠叠的眼皮子,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陛下,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大夏安定,一切应以安稳发展为主。” :“陛下,这两年,兵部大力整顿朝廷兵马,严加训练,只是时间尚短,积弊难除,陛下还是应当多给兵部臣子们一些时间。” 黄如辉这话说的有些直白,夏炽听得分明。 第950章 黄家父子夜谈 黄安闲回到家里,洗了澡,吃了饭,拖着一身疲倦到了黄如辉的书房里,自己沏了一壶浓茶,扑通一声坐在黄如辉面前的椅子上,身子松松垮垮的,和以前那种温文有礼判若两人。 :“啧啧,好的不学,这兵痞子的疲懒倒是学会了十成。”黄如辉精神矍铄,哪有一点白日里的老朽模样。 黄安闲懒洋洋的,瞧着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爹,我冒着风雪赶路一个多月,现在还有力气和您老说话,儿子够孝顺了。” 黄如辉话是这么说,可是看着黄安闲现在明显健硕的身子,那语气神态都有了些爷们的粗犷洒脱,心里反而高兴。 军人出身的黄老爷子就这一个儿子,小时候管教甚严,以至于少年老成,总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郁藏在眼中,如今这两年过去,倒是越发有了些男子汉的气概,深的黄老爷子喜欢。 :“说说,你回来,是为了给孙阿蛮拖些时间?”黄如辉开门见山。 黄安闲眼睛突然睁开,精光一闪:“爹,你看出来了?” :“呵呵,我自己的儿子,我要看不出来,这世上就没人看出来了,你这么懒散的一个人,冒雪走了一个多月,要说没有原因,我才不信呢。”黄如辉笑呵呵的一脸皱纹舒展开来。 黄安闲笑笑:“嘿嘿,果然,阿蛮说无论我回来做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罢,阿蛮到底是要留在邙东了?”黄如辉无视儿子的马屁。 :“嗯,我瞧他的意思,他是准备不回来了,戍边邙东,做这个关外王。” 黄如辉不假思索:“哪有这么容易,没有朝廷支持,他的想法不可能实现。邙东那么一块大荒草原,气候恶劣,又不安宁,没有人会愿意去的,就算他舍得出钱,也没有用。” :“我也是这样想的,特别是这几年大夏风调雨顺,百姓生活还算平稳,很难有人会选择那里。”黄安闲喝了杯浓茶,眼睛亮了一点。仿佛回了点精神。 黄如辉眼皮一翻,一瞬间威严庄重:“那你怎么觉得他只会甘心偏于一隅?而不是另有所图?” 黄安闲似乎见惯了他爹这种突然变脸造成的威慑力,无可奈何的笑笑道:“他至始至终对山海关都没有兴趣。若是真有企图,任谁都不会放弃山海关这一处要隘。何况是他?” :“为了守住炎峰山城,他把所有隶属他自己的平武军都调到山海关外。一部分守着镇北口那几个军寨,一部分驻守炎峰山城,骑兵尽出,与北邙人在草原上斗智斗勇。” :“这样的人,应该成为大夏的中流砥柱,而不是成为政治的牺牲品。”黄安闲说到此处,眉眼间颇有几分慷慨激昂。 黄如辉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老怀安慰,到了今天,他才看到儿子真正像自己的一面,这才是一个真正男人的表现。 :“激动啥,喝口茶。” 黄安闲义愤填膺地端起茶一口喝了,烫的自己差点跳了起来。 黄如辉不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儿子去别北疆,真是学的大大咧咧了,从小细心的他,从来就没有犯过这样幼稚的错。 :“好,儿子,问你个最重要的问题,你觉得你应该留在大夏,还是留在邙东?” 黄安闲摇着头:“我想去邙东,看看那一片荒土如何从无到有,成为孙阿蛮说的人间仙境,塞外明珠。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陛下默许所谓的关外王存在。” 黄太傅抚着胡须,频频点头:“嗯,说明你还没有被蒙了心。你是我黄太傅的儿子,如果你主动选择了邙东,那陛下的面子就不好看。而且,你要是真心想帮他,你在大夏的作用,会远远超过邙东的作用。” :“爹,你觉得,陛下会允许他在关外称王?”黄安闲露出惊喜。 黄如辉呵呵一笑:“做梦呢?不过嘛,世间事,有舍有得,无论是谁,都得学会取舍,上至天子,下到庶民。” 黄安闲听这样说,脸上的喜色收了起来,露出点担忧:“爹,此事不急,从长计议就好,陛下一时半会也不会对骁勇侯动手,毕竟北邙威胁还在,现在边军也就是他能遏制北邙人。” :“哟,你们想的挺远的哈,在这里等着呢。你要知道,阿蛮需要时间,其实,陛下不一样需要时间?绳索慢慢勒紧,那才是致命的。”黄安闲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别把陛下想的那么简单,别把大臣们想的那么简单,要说动脑子,耍心机,你们啊,呵呵,都等着喝风。” 黄安闲不服气的想要辩解几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什么,也是啊,骁勇侯那伙人,一向是不服就打,以武服人,要说动脑子,不是说没有,可是,确实也不算太多。 黄安闲没有在这话题上延续下去,问道:“你回来路上有没有遇见钦差? 奉旨犒赏将士的钦差罗赐?” :“没有,我日夜兼程来的,路上没有停歇。” 黄如辉叹声气:“话说你的火炮早点来,陛下也许就会改变主意。现在,罗赐大人奉旨出行北疆,他可不会仅仅为了犒赏将士而去。” 黄安闲:“嗯。。。?” :“火炮那种锐器藏是藏不住的,应该早一点报回来才好,等陛下自己收到消息,这种毁天灭地的威力,对了,听说那火炮威力巨大?如天降雷霆?”黄如辉又好奇问道。 :“嗯,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发射的时候动静确实很大,动静要比杀伤力更吓人,至少目前来说,惊吓的作用超过杀伤力。真说要攻破城池,就金陵那种城墙,不眠不休攻打几天,也未必能破。” 黄如辉哦了一声:“我还以为真的有多厉害呢。这么说,也就投石机那水准?” :“比投石机强多了。造型简单,容易移动,射程远,精度高很多。好歹也算是大杀器,只是没有那么夸张而已。”黄安闲解释道。说着话,接连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 黄如辉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先去歇着,有事等两天再说。” :“别说你两年回来一趟,老夫还抓住你不放,瞧你这身子骨可比以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的,去去去,给老夫添个孙子去。” 黄安闲哈哈一笑,跳起来就走,因为骑马 多了,两腿也稍微有些罗圈,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听起来浪浪荡荡的不像好玩意儿。 黄如辉皱皱眉,又笑了笑,一副慈祥的模样,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神态又严肃起来。 他和黄安闲说话虽然轻松,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事情很是棘手,陛下和骁勇侯之间,这种若隐若现的矛盾,真要解决,还是要取决于陛下,而陛下,现在并不如以前那样纳谏如流。 第951章 镇国神器 下了早朝,黄如辉本想去兵部处理公务,小宝子公公急冲冲赶来,小声和他说:“太傅大人,陛下让您留步,一会儿,陛下要出城,请太傅大人同行。哦,对了,陛下说,让黄大人一同前去。” 身边的官员与黄如辉拜别,陛下经常找太傅大人议事,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没有人感到意外。只是小宝子公公匆匆又赶到工部侍郎钱文章身边交代了几声,钱文章很意外的和小宝子公公说了两句话,匆匆离去。 :“宝公公,那我先出去叫人回去通知犬子。”黄如辉见小宝喊了钱文章,心里大致知道陛下是迫不及待出城测试火炮的威力,急忙和小宝公公说了一声,转头出了大殿,安排人回家喊黄安闲前来候着。 陛下出门,虽然再三交代一切从简,但是金吾卫指挥使杨范哪里敢真的从简,前方几十个金吾卫开道,陛下身边几百人护卫,不敢有丝毫松懈。 存放火炮的箱子放在城外近卫军的军营,一个晚上由五十名金吾卫严加看守,又不说明是什么,吓得近卫军将领一晚上没有睡好,生怕在自己营地里发生什么事情。 黄安闲睡的半饱,眼袋又黑又肿,一双眼布满血丝,比昨日还更没有精神,骑在马上,跟在队伍里,摇摇晃晃的无精打采。黄如辉瞪了他好几眼,他也没有看见。 大队人马从军营里赶出两架牛车,在钱文章的带领下,去到工部的一处偏远的武器试验场,路途稍有些远。 早春二月,草长莺飞,百草萌发,一些赶早的花朵也开始吐露芬芳。生机勃勃的好景致。 皇帝夏炽很久不曾出宫,毕竟还是年轻人的性子,青春洋溢,顾盼飞扬,看哪都是充满惊喜。 到了地点,随火炮一同回来的工匠邹耕田指挥工部的匠人们很快将箱子里一堆铁件组装起来,下一刻,就是准备填装火药弹丸,邹耕田抬起头来,求助的看了看在一旁不断打着哈欠的黄安闲。 黄安闲明白过来,陛下在一边好奇的看着工匠们忙碌,越靠越近,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大粗铁管笨重的很,如何能有传言中那么大的威力。 :“陛下,安全起见,请陛下和各位大人后退三十步,现在要装火药了,火药的研制并不很成功,稳定性不那么可靠。”黄安闲劝道。 夏炽好奇心强的很:“没事,我瞧瞧是怎么装火药。” :“此物极端危险,陛下乃千金之躯,不可陷于险地,请陛下后退三十步。”黄安闲斩钉截铁的劝阻。 :“陛下,听说此物声若霹雳,老臣年岁已高,怕是承受不住,不如请陛下同臣一同后退些,以求平安。”黄如辉见夏炽好奇心重,不舍离开,只能开口相劝。 黄如辉一开口,指挥使杨范,和钱文章一同向前相劝,夏炽才悻悻的与众人向后退了三十步。黄安闲还不放心,又招呼杨范派了些士兵,将战马赶到远处,生怕惊了马,发生意外。 远处三里地外一座荒山,荒山上有片林子,邹耕田将炮口对准林子,装填火药,弹丸,让周围的工匠们让到一边去,掏出火折子,扭头对众人大喊道:“捂着耳朵,捂着耳朵!” 一众人捂住耳朵,目不转睛的盯着邹耕田手里的动作。 火光一闪,天地之间仿佛被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 伴随着这道光芒,大地猛地一颤,仿佛是大地在愤怒地颤抖。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在人们的耳边炸响,那声音震得人耳鸣不已。 随后,震耳欲聋的巨响开始在四野回荡,如同一群凶猛的巨兽在咆哮。这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了轰鸣声中,让人无法分辨出方向和距离。 那声音如同山崩地裂、天塌地陷一般,让人不禁用力捂紧耳朵,蹲下身子,试图从这种地动山摇的混乱中挣脱出来。 一颗弹丸呼啸而去,带着凌厉的风声,瞬间撞入在山林之中。由于巨响太过震撼人心,没有人注意到这颗弹丸的离去。 许久许久,火炮的轰鸣声才渐渐消失在旷野之中。 周围的人几乎都面如人色,杨范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腿软的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伸手去搀扶夏炽,黄安闲上前两步帮忙,夏炽被两人一托,站了起来,虽然心神俱颤,深深吸了几口气,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一点血色,神情震撼又充满惊喜。 :“陛下受惊了。臣罪该万死。”黄安闲在父亲的眼色下,急忙忙向夏炽跪拜下去,像是诚心请罪。 夏炽抬手一拦:“爱卿无罪,爱卿请起。此物,此物果然威力无穷,不同凡响。真乃神器也。” 硝烟散去,火炮处安然无恙,敦敦厚厚的炮管对准远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点火的邹耕田脸色灰扑扑的,站在原地,不伤分毫。 :“爱卿,这是何解?这火炮就是这么一声响?”夏炽微蹙眉头,刚才的动静惊天动地,而现场丝毫没有变化,这所谓的威力,莫非就是一声响?这。。。。这。。。。。 黄安闲起身:“陛下,请上马,臣带陛下去前方看看这火炮的威力。” 众人上了马,杨范心思缜密,安排了二十个金吾卫护住火炮,不许任何人靠近,才随着黄安闲奔向前方荒山。 还没有到达林子,就能看见林子中出现一条很明显的被碾压过的痕迹,这条痕迹一直延伸到林子里去,沿途数棵树木断为两截。 几棵盘口粗细的树木倾倒下来,压在边上的树上,折断处,参差不齐的树茬子,露出青色的树皮,白森森的树干。像是一张张凄厉的鬼面。 :“杨大人,派你的人顺着这条痕迹进去找一找,应该能找到一个铁球,顺便看看铁球撞进去多远,撞断了多少棵树。”黄安闲气定神闲的吩咐杨范。 几个士兵拨开林间藤蔓,顺着痕迹找了进去。 夏炽望着明显是刚刚撞断的树干,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五六棵树折断倾覆,他又回头望向火炮发射的距离,眼神更是充满惊喜和震撼。 :“这,这就是火炮的威力?这要是射在阵列中,不是能淌出一条血路?” 黄安闲俯身拜倒,语气真挚:“陛下,骁勇候为了造这火炮,花费两年时间。耗资巨大,因为火药爆炸,死伤工匠几十名。 年前才勉强建造出几十门,与北邙作战期间,投放战场,对北邙骑兵冲锋阵列造成大量杀伤。 骁勇候命臣过了春节,立刻启辰将此物送回来奉与陛下,骁勇候说,望陛下多多仿造改进,此器可为大夏朝镇国神器,有此器为陛下镇守天下,可保大夏朝一统万年。” 这一刻,夏炽突然感觉到心里有些愧疚,原本以为孙燚藏器私用,意为不轨。却不想转头他就让黄安闲将如此重器送回京城,算算时间,此物在他手中也就经过一次实战而已,勉强算是通过战场检阅,如此看来,骁勇候对自己,依然像是以前那样,忠心耿耿,毫无保留。 自己,是不是有些谨慎过度了? :“陛下,骁勇候说,此物虽然叫做火炮,却是西洋人的叫法,请陛下为其取名,以振国威。”黄安闲顺势又不动声色的拍出一记马屁。 第952章 天命福将的“将” 试炮回来,夏炽心情激动不已,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他深知这门火炮的问世意味着什么——它将成为大夏王朝的保护,为国家带来更加强大的武力支持和安全保障。 这种感觉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强大的后盾,让年轻的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毕竟自从自己正式登基后,整个大夏朝如得神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片太平盛世之象。 而最重要的是大帅孙燚表现出来的忠诚,让他内心里得到满足。只是他也看出了孙燚用邙东这一片疆土牵制了自己对他的约束,这又让他觉得孙燚个性过于跳脱,不好掌控。 坐在这个位置上,天下都是自己的,天下臣民的性命,自然也该是自己的。 黄如辉同夏炽一同进了宫,老人家一上午东奔西走,倒是精神奕奕,毫无疲态,火炮给他带来的巨大的震撼和振奋,让他一直处在亢奋状态。 对于一个老兵来说, 没有什么比看见这样的国之重器更令人兴奋了。 夏炽心情大好:“小宝子,去给黄太傅端碗参茶来,老大人今日五更早朝,陪朕东奔西走,着实累了些。” 黄如辉出乎意料的开着玩笑似地回答道:“陛下,臣不累,若臣每日与陛下都有今日这般开心,臣一辈子不会累。。。” :“哈哈。。。。黄大人啊黄大人。你呀~~~你呀~~~~” 借着夏炽高兴,黄如辉又装作不懂的问到:“陛下,这火炮造价几何?如此神器,价格不菲?” :“倒也不贵,两千两银子一套,说是日后工艺成熟,或许能更便宜。” 黄如辉故作豪放:“两千两银子?那简直太便宜了。陛下让工部军械处多造一些出来,造个一万门,两万门。 日后北邙骑兵再来侵略我大夏国土,火炮一溜排开,陛下一声令下,万炮齐发,干他娘的,那北邙骑兵,就算没被炮弹打死,也要活生生的吓死当场。” :“哈哈,哈哈。。。爱卿说的在理,万炮齐发,干他娘的。”夏炽被黄如辉这么一说,仿佛眼前真的冒出这么一副场景: “北邙大军来犯,自己御驾亲征,广袤草原上,两军对峙。北邙人仗着马快人狠,千军万马主动冲锋。而自己不屑一笑,长刀一指,云淡风轻的一声令下:“开炮,干他娘的!”万炮齐发雷霆万钧,天地为之动容,纵横呼啸的炮弹一遍遍犁过强大的北邙骑兵冲锋集群,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年轻的皇帝,被老奸巨猾的黄老大人说的内心一阵激荡,恨不得立刻横刀立马,鏖战草原之上。 :“老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得此良将,得此重器,实乃大夏之福,陛下之福啊。”黄如辉突然拜服在地,激动的老泪纵横。 夏炽从自己的浮想联翩中清醒过来,上前两步搀起黄如辉,:“黄太傅,何必如此激动。” 黄如辉感涕泣零道:“陛下,臣终于敢相信,大夏朝在陛下的统治下,内有忠臣,外有良将,一定能开启真正的盛世华年。” :“哦,黄太傅以为,外有良将指的是?” 黄如辉抹了把眼泪,情真意切道:“,陛下,这外有良将,自然是天命福将骁勇候孙燚。老臣多年来,一直为天命福将这一词的说法而深感不安,直至此刻,老臣方才明白,原来这个天命福将,是落在陛下身上。 他就是受天命,辅佐陛下的福气之将啊。” 仿佛如一道闪电,唰的一下点亮了夏炽的心神,对啊!天命福将,那是个“将”!有福之“将”,自然是为了辅佐明主。 这些年孙燚做过的所有事,在夏炽的脑子里疯狂的闪过。 从最初的勤王护驾,杀入宫中,与张理成勾结的金吾卫包围圈中救了自己性命。 再到抄了张理成的家,私下给自己内库最重要的一笔财富。 并不惜得罪文武百官,大开杀戒,斩杀贪官,收归田产,收缴大量赃银充实自己的国库内库。 驻守北疆,与北邙血战数场。 期间鼓励自己迎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皇后。 再就是付出巨大代价,大破北邙王城,制造北邙内乱。 抢下邙东,建立城邦。。。。。 血战炎峰山城,让十几万北邙军铩羽而归。 如今又把自己才制作出来的镇国重器毫无保留地送到自己手里。 可以说,自己在位这些年,孙燚带着他的兄弟们,为自己清扫了所有障碍,才有了今日的政通人和,天下同心。 夏炽心里才浮起几分感激,又有几分戒备缠绕上来,黄如辉黄太傅,今日为何要说这话?是有感而发,还是早有预谋? 正好此时小宝子端了两碗参茶进来,夏炽下意识松开黄如辉,端起一碗亲自递到黄如辉手里,自己拿起另一碗,浅浅喝了一口,不动声色道:“黄爱卿所言极是,骁勇候这些年为大夏尽心尽责,劳苦功高,实实在在是朕的左膀右臂,护佑福将。朕,还不知该如何封赏与他。黄爱卿可有主意。” :“陛下,臣年岁已高,这脑子也有些糊涂,臣没有主意。”黄如辉眼见了夏炽神态又有些漠然的样子,心里一阵哀叹,眼见着陛下从小到大,由困境迈入光明,这心胸却与其父颇为相似,并无容人之度。 夏炽轻轻一笑:“黄大人,骁勇侯领着兵部的差事,如何奖赏,你兵部要先拿出一个议程出来才对。” :“陛下,火炮一事,事关重大,不宜宣扬,我觉得,孙将军应该也不会在意奖赏与否,不如先放置一旁,日后再有功劳,再赏不迟。” :“如此也好。”夏炽点点头,很是赞同。 门外传来一阵小碎步,一个尖利的小太监声音响起:“陛下,稽密司古大人,刑部高大人,赵大人有要事求见陛下。” 夏炽和黄如辉两人眉头同时微微一皱,夏炽问道:“一同来的?还是分别来的?” :“回禀陛下,古大人先来的,听闻陛下和太傅大人议事,故在门外候着,高大人和赵大人是刚才来的。” :“唔,让古大人先进来。” :“奴才明白。”小太监急切的小碎步逐渐远去。 黄如辉放下手里参茶:“陛下,臣先告退。” :“莫慌,高大人和赵大人不知何事,一会儿请黄大人一并听听。小宝子,领黄大人歇着去。” 第953章 铁齿铜牙 柳大人 古昼川行色匆匆走进御书房,夏炽制止他跪拜的动作:“古大人,有事说事,进了御书房,无需跪拜。” :“陛下,赵谦大人的儿子,赵贵妃的哥哥,赵温良,和骁勇候的夫人柳笑颜闹了矛盾,被骁勇候的夫人斩断了一只手。” 夏炽眼神一厉:“嗯?” :“具体事由,说是孙夫人和张铁柱将军的夫人带孩子们出门游玩,小孩子与赵温良的公子发生争执,小孩子打闹而已。结果赵温良出手抽了孙乐一巴掌,孙夫人和张夫人上前制止,赵温良见夫人们貌美,说了些混账话,被孙夫人抽了一记耳光,赵温良恼羞成怒,吩咐护卫动手,结果差点伤了孙夫人手里的孙喜,孙夫人大怒,抢的一剑,怒斩其右手。”古昼川三言两语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盘托出。 “现在呢?” 古昼川道:“赵温良看了医生,在家休养,孙夫人回了侯府。刑部的人守在侯府门口。并不敢闯入。” :“嗯,这事你给我盯好就成,任何参与此事的人,都给我 记好了。”夏炽有些头大,又无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古昼川离开,小宝子引着高山枝和赵谦进了御书房,才进来,赵谦就哀嚎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在太后的授意下,陛下又娶了赵谦的女儿赵雅倩,赵雅倩也争气,入宫三个月就怀了身孕,太后本来就喜欢她,现在更是当做宝贝一样。 于是赵谦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春风得意,正逐渐成为朝堂中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即使尚书高山枝,现在对其也是客客气气,毕竟他还也年轻,五十来岁,可以预见他的未来会有多强势。 夏炽瞟了赵谦一眼,又瞟了高山枝一眼:“赵大人,起来说话,小宝子,扶赵大人起来,赵大人可有什么委屈?” 赵谦跪倒在地死活不起来,哀声道:“陛下,犬子在街上因琐事与骁勇候夫人起了争执,骁勇候夫人持剑伤人,断了犬子一条胳膊,犬子流血不止,数度昏厥,奄奄一息,臣请陛下为臣做主,捉拿凶犯,以正国法。” :“哦?天下脚下,京畿重地,还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事?高尚书,你们刑部执管天下律法,此事可有结论?” 高山枝低着头,眼神明晦不定,整件事他已经问的清楚,说起来既荒唐,又似乎是天意如此,故意让赵谦撞上骁勇候,这下才真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应该是明哲保身,只是他也明白,这件事与刑部有关,自己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 高山枝自己很清楚,陛下不可能拿了骁勇侯的夫人柳笑颜,那可是二品诰命夫人,全大夏也没有几人,又是工部尚书柳行舟的女儿。 而且,骁勇侯那人极端护短的性子,你要真是动他家人,把柳笑颜关押起来,他可是真的有可能红了眼,杀你全家的狠人。 但是更重要的事,赵谦现在是皇家国戚,关系到皇家的颜面,也就是关系到陛下的颜面,通俗点说,陛下的大舅子被人在闹市区砍了一只手,几乎丧命,陛下不加惩戒,颜面上也过不去。 毕竟,皇家血脉单薄,能称的上皇亲国戚的人,并不多。 :“陛下,臣以为,此事旁观者众多,兵马司已经将许多人登记在案,事情的起因过程应该很容易查的清楚。至于凶犯柳笑颜,她~~~她还是哺乳期,臣以为,暂时不用羁押,令人在府中严加看管,不许外出即可。”高山枝义正言辞道,眼角轻轻瞥了跪在地上的赵谦一眼。 高山枝心里有许多小九九,但是至少现在,他不能轻易表态。 皇帝的性情看似爽直,实际上心思极重,防备甚严,岁数越大,越是难以捉摸,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无论是骁勇侯孙燚还是国丈赵谦,都是他的敌人。特别是赵谦,这半年来虽然在自己面前更加谦恭,可是那眼里的小人得志,毫不掩饰,自己这个尚书的位置,他可是志在必得。 现在可好,这一脚撞上骁勇候这块铁板上,可有的他受了,他要是忍了,有以后在朝堂上可就没了底气,任谁都会低看他一眼,他要是把事闹大,骁勇候~~~呵呵。。。 门外又传来一阵小碎步:“陛下,工部尚书柳大人求见。” 夏炽轻抚额头:“召。” 要说夏炽在朝中还有点顾忌的人,莫不过是工部尚书柳行舟,这位老大人简直就是铁齿铜牙,钢筋铁骨认死理的家伙,朝中不可没有做实事之人,只是这种行事风格,确实挺让人头疼。 :“臣柳行舟拜见陛下。”柳行舟脚步匆匆,满头白发颤动,可见心情之急切。身上的朝服皱皱巴巴,沾染了灰尘。 :“起来,柳大人,你不是在督造祈天殿吗?何事如此慌张。”夏炽明知故问道。 :“陛下,臣来告状!刑部侍郎赵谦的公子赵温良名为温良,行事狂悖,光天化日在闹市中寻衅闹事,调戏臣女,至臣女怀中幼儿受了惊吓,啼哭不止,高烧不退,抽搐惊厥。臣要告赵谦家风不正,管教不严!请陛下为臣做主。” 赵谦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指着柳行舟破口大骂:“你个老匹夫,你自己家风不正,养女而不管教,让一个女子耍刀弄剑,乱伤无辜,如今还口出妄言,倒打一耙,陛下,臣恳请陛下做主啊。” :“陛下,请陛下明察。为臣做主。”柳行舟看都不看赵谦一眼。 夏炽额上青筋跳了几跳,压住了火气,刚才柳行舟的话说的有些难听了,毕竟自己娶了赵谦的女儿,柳行舟说赵谦家风不正,那不是指桑骂槐吗? :“柳大人,此事还没有调查清楚,稍安勿躁。再说,我听闻孙夫人闹市中持剑伤了人,此事,你柳大人可脱不了干系啊。” :“陛下,臣女性情刚烈,受封二品诰命,身份尊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被登徒子调戏,若不做出反应,朝廷颜面何存?陛下颜面何存?”柳行舟毫不畏惧,仗义执言,一张瘦脸皱纹沟壑纵横,刀刻斧凿般硬朗。 这一句话,把陛下顶不会了。 第954章 欲擒故纵的手段 夏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御书房门口突然跑进一人,匆匆行了一礼:“陛下,懿妃突然动了胎气,太后召了御医,太后让奴才来通报陛下一声,陛下若是没事,请陛下过去瞧一瞧。” 夏炽脸色顿时露出一点恼怒和急切,冷冷看了在场几人一眼:“国有国法,刑部,去查明真相,再来禀告朕。不要一个个就知道来朕面前演戏。” 说完话,瞪了小宝子一眼:“随朕去淑芳宫。” 陛下匆匆离去,留下在场三人,赵谦和柳行舟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高山枝心里暗笑,却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走走,同朝为官,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陛下的板子打下来,谁也逃不脱。” 赵谦望着高山枝:“高大人,陛下交代此事由我们刑部办理,下官是当事人,理应回避,请高大人秉公办理,给下官一个公道。也给懿妃一个公道。毕竟,她和她的兄长关系一向亲近。” :“理当按陛下所言,国有国法。”高山枝神情肃穆,不软不硬的给了赵谦一个软钉子。 柳行舟狠狠瞪了赵谦一眼,拂袖而去:“哼,我柳行舟就不信了,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徇私枉法。” 高山枝瞧着柳行舟大步离开的背影充满愤懑,心里暗喜,嘴上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柳大人现在真是越活越年轻啊,这步子比咱还有力。” :“哼,我就不信,他柳行舟能得意几天。”赵谦一脸杀气,眼睛深处并看不见刚才那种委屈和愤怒。 夏炽匆匆赶到淑芳宫,小宝子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在宫里呆的久了,见到的阴诡之事也多了,今日的事,透着一股子阴谋。别的不说,陛下也才知道出事,内宫里也就知道了,这也太明显了。 淑芳宫里透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太医在下殿煎着药,炉子上的药罐噗噗冒着热气,见到陛下进来,起身施礼:“陛下。” :“怎么样,发生什么事,怎么就突然动了胎气?对胎儿有什么影响吗?”夏炽急急问道。 太医躬着身子:“陛下,无甚大碍,贵妃娘娘似乎是受了点刺激,惊了胎气,臣给娘娘煎上一碗安神定胎的药,喝上三剂就没事了。” :“不过娘娘要安心养胎,不能再受刺激。” 夏炽脸上阴沉,嗯了一声,大步走进内堂。 :“母亲大人。”夏炽见懿妃躺在榻上,李太后握着她的手,小声的在说些什么,像是在宽慰她,懿妃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略有红肿。 李太后瞥了夏炽一眼:“陛下来了?” :“嗯,母亲大人,儿听毓秀传话,立刻就赶来了。” 夏炽走上几步,轻轻握住懿妃的手:“懿妃现在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懿妃赵雅倩微微抬眼,眼中泪光闪动,说不出的娇弱和委屈:“臣妾有罪,惊动了陛下。臣妾身子无碍。谢陛下关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就安心养着,太医在给你煎药,安胎养神,补血益气,他说喝上几剂就好了。”夏炽轻轻拂在懿妃微隆的肚子上,小声的安慰道。 :“陛下,臣妾无碍,但是陛下,臣妾的哥哥,他,他被人砍去胳膊,成了废人,臣妾和哥哥自幼和睦,闻此消息,臣妾痛心不已。”泪水夺眶而出,划过懿妃柔嫩光滑的脸蛋,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夏炽眼里闪过一道凶光,又迅速掩藏起来:“放心,放心,有朕在,朕一定会严惩凶手。” :“陛下,不可。”懿妃突然激动起来,一把反握住夏炽的手臂,神情紧张又着急:“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臣妾听闻伤了我兄长的人,是骁勇候家的孙夫人,骁勇候尽忠职守,卫国戍边,声名显赫,孙夫人身出名门,也是大家闺秀,想必其间必有什么误。 ,陛下千万不可为了臣妾,伤了骁勇候的忠心,坏了君臣之情,那臣妾可真正罪该万死了。” 说着话,懿妃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淌落下来。像是忍辱负重,许多委屈。 夏炽宠溺的扶着懿妃安慰:“好好好,你先别激动,爱妃不要伤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秉公处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养好身子,给朕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李太后在边上温温和和说道:“陛下,懿妃哭了几场,有些劳累,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懿妃,你好好睡一觉,有事啊,醒来有了精神再说。” :“嗯,爱妃,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夏炽听出来母后有话要与自己说,也是安慰了懿妃几句,招招手,懿妃的贴身宫女上前来,取了热毛巾为懿妃拭去眼泪,盖好被子,让懿妃睡觉。 随太后回到慈宁宫,太后呵退身边的人,愠怒道:“宫外的事,怎么事事都传到宫里来?伤了懿妃哥哥的,真是笑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炽一摊手:“母后,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召唤我来之前,赵谦和柳行舟还在我御书房里抄家呢,不过说确实是柳笑笑伤了懿妃的哥哥,听说砍去了一只手臂。” :“你怎么看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事?” 夏炽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呢,这件事有些棘手,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笑笑那姑娘我是知道的,她性格刚烈,嫉恶如仇,要说她主动挑事,我是不信的,那就是赵家的儿子挑事在先?结果被反噬?” 李太后稍微有些忧虑:“这件事,你要查清楚,到底是无意撞上的巧合,还是有人苦心安排,故意制造矛盾?” :“儿子不知,儿子需要下面的人查清楚。最多三天,儿子就能知道答案。”夏炽揉了揉脸,有些累。 李太后有些心疼的看着年轻却格外老成,甚至说是老气横秋的儿子:“儿子,皇位从来不是那么好坐的,每件出现在你眼前的事,都有可能藏着陷阱,眼睛要瞪亮些,处事要稳重些。这天下,要的是稳定。斗争始终都在,权衡利弊,保持稳定才是唯一。” :“懿妃很聪明,别被她拿捏了。当然,咱们皇家血脉稀薄,多增加些外在的助力,对你也是有利的。” :“儿子知道了,母亲大人。”夏炽点点头,附和着李太后的说话,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一件事。 第955章 文臣也要竖棍 从慈宁宫出来,夏炽脸色铁青,一路沉默到御书房,坐下来想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小宝子去把掌印太监陈升喊来。 之后数日,宫内几名宫女太监突染重疾,医治无效而死。 赵温良躺在床上,面色焦黄,闭着眼睛睡了过去,眼皮子不时跳动几下,睡得并不安稳。断臂处缠着厚厚的布条,渗出一些血来,屋子里浓烈的药膏味道和血腥味。 赵母张夫人和赵温良的夫人坐在床边不断抹泪,见到赵谦进门,一下跳了起来,拦住赵谦的去路:“姓赵的,陛下怎么说?” :“良儿怎么样?李如儒来了吗?他怎么说?”赵谦像是没有听见夫人的问题,心切地一连连问。 赵温良的夫人垂泪道:“李神医来过了,处理了伤口,说是失血过多,血气不足,性命无碍。” :“老娘问你呢!陛下怎么说?伤我宝贝儿子,老娘跟他们没完。”赵母压着声音几乎是咆哮着。 :“别吵!儿子休息,你吵什么?陛下自然会秉公处置,你想要怎么没完?用我们一家子人去和骁勇侯家换命吗?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孩子面前,你就不能冷静一些?叫什么!”赵谦突然暴躁起来:“那也是我儿子!” :“去,回屋子等着去,一会儿我过去和你说!别在这里叫!” 赵谦一怒,赵母反而老实了些,恨恨的一跺脚,出了房门,赵谦又对赵温良的夫人柔和说道:“你去休息休息,我陪陪良儿。晚上有下人伺候,你也不用在这里陪着了,去陪陪孩子们。孩子们今日也受了惊吓,需要你哄一哄。” 赵谦又对屋子里的丫鬟说:“你们陪夫人一起都出去,关上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两个丫鬟陪同赵夫人一起出了门,并在门外关上了门。 赵谦拖了一张椅子放在床边,看着儿子失血过多而变得极为憔悴的脸,一时间悲从心来。 :“爹,你来了。”赵温良缓缓睁开了眼,眼神疲惫,却没有半分睡意。 :“怎么搞成这样?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赵谦一张老脸满是懊悔和伤心。 赵温良嘴唇发干几乎裂开,赵谦看了更是心疼,急忙起身要去倒水。 :“爹,别忙了,失血多了,不能喝水。”赵温良轻声提醒。 赵谦恍然:“哦哦,是爹疏忽了。是爹疏忽了。” :“爹,坐。孩儿没事,就是受了伤,断了只手臂,性命无忧。不需要那么紧张。”赵温良想挪动身子,才一动,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让他情不自禁的哼了一声。 赵谦急忙帮赵温良调整了一下姿势:“儿啊,怎么就弄成这样呢?这代价也太大了。” 赵温良眨了眨眼,苦笑道:“是孩儿错了,孩儿没想到,孙夫人那性子如此刚烈,身手那么好,孩儿手下的奴才们,也太没用了。” :“爹,没事的,孩儿不过丢了条手臂,现在无论怎么说,都是咱家吃了亏,他们不占理,这一次,只要咱们家能够和骁勇侯家打个平手,那以后朝野上下,就没有人敢瞧不起咱们赵家了。” :“假以时日,我们赵家,也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温良眼里野心勃勃,欲望像野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哪有一丝一毫的温良。 赵谦看着伤重仍然倔强的儿子,感慨万分,这个儿子,和自己的性子简直是一模一样,甚至比自己更果断决绝。 赵温良喘了口气:“爹,陛下怎么说?” :“陛下把这案子交给刑部,这已经表明了陛下的态度。只是此事的分寸一定要掌握好,毕竟,咱们只是要展示力量,而不是真的要和骁勇侯闹得鱼死网破。真到了那一步,我担心陛下也护不住我们。” 赵谦用力揉了揉脸,有些担忧道:“你断了手臂,付出的代价比预计的大,那么相应的,骁勇侯府上也要付出比较大的代价。。。这就需要看他们如何取舍,这一切要看陛下的支持力度了。” :“爹,放心,这件事不仅仅是我们赵家的事,也关系到陛下的颜面,毕竟好歹说起来,爹是陛下的老丈人,我是陛下的大舅哥,呵呵~~~~呵呵~~~”赵温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面色又苍白几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闭上了眼。 :“爹,别着急,陛下比你急,其他的文官们也比我们急,说起来,我们和他们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告诉娘亲,宫里尽量少去,妹子知道消息,她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们和宫里的联系要越少越好。免得陛下生疑,对妹子不好,对将来的孩子不利。”赵温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喘息声,对于一个书生来说,受此重伤,能坚持到现在,这心智耐性,都非一般人所想。 赵谦摸了摸赵温良的头,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热,给赵温良掩了掩被角,起身小声的走出门去。 听到动静,赵温良的眼皮子跳动几下,侧过头去一行眼泪无声的落了下去,三十来岁的公子哥,有着大好前程,偏偏失去一只手臂,几乎成了废人,要说心里不难过,那是假的。 只是那个仿若谪仙下凡般的妙姿身影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不安的睡梦里。 那嗔怒娇羞少女姿态,风情万种的妇人风韵,和那凌空一剑,宛若惊鸿的飒爽英姿,在梦里格外清晰。 昏昏沉睡的赵温良并无恨意,一番情愫,难与他人说。 侯府外,几名兵马司的士兵和几个刑部的捕快缩着身子,躲在避风的墙角,初春的倒春寒,和冬天一般难熬。 天色愈加昏暗,瞧这样子,漫长的梅雨季节又将开始了,几个士兵发着牢骚,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一个安稳觉睡了。 这件事一下午就惊动了整个金陵城,战功显赫的军方人物骁勇侯府对上了父凭女贵的新晋皇亲国戚赵府,目前来看,是侯府占了上风,后续会是怎么样的走向,谁也猜不准。 京城里的百姓们,看惯了朝堂上官员们的大起大落,旦夕祸福。大人们身居高位,一出事就是大事,似乎远不如平民老百姓的日子安逸。 无权无势的百姓们总是有这么一种错觉。 第956章 小事不乱大事不慌 骁勇侯府中一切如常,如此大的事,似乎并没有给这个其乐融融的家庭造成什么影响,吃喝依旧,只是一群四五十岁的护院家丁躲在屋子里,若无其事地将顺手的家伙都放在枕边。 花花今日没有回家,笑颜派了人去他家里取了换洗衣裳,这段时间,花花就暂时住在侯府,免得给一些不轨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因为多了花花一家,晚饭丰富许多,桌上一道红烧猪肘子,一大条完完整整的猪肘子,糖色烧的极好,红艳艳的格外引人注目。 结果三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胃口大开,大快朵颐。白日里见到的血腥场面,似乎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乐乐一边下箸如飞,一边还手舞足蹈的向大舅哥蛋蛋,小媳妇芝芝,名义上的小弟刘不浪手舞足蹈的诉说今日娘亲的威风,说到激动处,嘴里咻咻有声,手里的筷子比比划划,汁水溅到芝芝脸上,芝芝也不动怒,若无其事的擦了去,胃口一点不比几个小男生小。 笑颜和花花两人相视无语:“红豆,这是谁点的菜?” 一个身材瘦弱的像是乡下姑娘的丫鬟怯生生的回答道:“是魏先生特别点的,他亲自下厨做的。” :“魏先生。。。。?果然奇人。”花花叹息道:“没个女人管管他,他这辈子永远不想长大吗?” 笑颜轻笑着拍了花花一下:“别这么说魏先生,他可是真正的专情之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是。。。。。”笑颜看了看一桌子的孩子,闭上了嘴,这群孩子看着小,一个个古灵精怪的,又天天同赵先生家的赵茜小姑娘一同上学堂,指不定怎么传话呢。 :“行了行了,快点吃,吃完去听曲爷爷说故事去,你们实在太吵了。”笑颜轻轻敲了敲桌子,告诫一群小家伙。 花花奇怪的看了笑颜一眼,没有说话,一脸疑问。 :“哦~~~哦~~~,快吃快吃。。听曲爷爷讲故事去。”几个孩子一阵狼吞虎咽,很快丢下筷子,打着饱嗝,下了桌子。 :“娘,孩儿吃饱了。” :“娘,我吃饱了。” :“姨,我吃饱了。”。。。。。。 几个孩子很规矩很礼貌的向笑颜和花花说了一声,然后呼啦啦的小狗一样冲出屋子,一路上大呼小叫:“曲爷爷,讲故事,讲故事。。。” :“你说这是有规矩还是没规矩呢?”花花捂着额头问道。 笑颜嘻嘻一笑:“阿蛮说,规矩要有,放肆也对。有分寸就成。” :“阿蛮阿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家阿蛮啥时候才会知道。对了,曲先生今晚应该很忙碌才对,你喊孩子们去打扰他,居心何在?”花花拿着筷子在桌上瞧了半天,又没有什么胃口。 笑颜淡淡道:“没事,你以为能出多大的事?顶天也就把我抓进去关几天,难不成还能为了这么点事杀了我?阿蛮说过了,小事不乱,大事不慌。有什么好担心的?” :“曲先生岁数大了, 有什么事,不要让他老人家操心,他这一辈子够辛苦了,现在就该是修身养性,颐养天年。” 花花无语道:“这又是你家阿蛮说的?” :“怎么,你家男人见你都不说话?只会用行动表达?那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久了还没有给芝芝蛋蛋添个弟弟妹妹。”笑颜哈哈一笑,口无遮拦。 :“要死了你。。。。。老娘我好歹也有两个孩子,你家辛苦这么多年,不过也才两个,还敢取笑老娘?”花花嗔笑着,眼里浅浅的忧虑并未减少。 :“这件事,你真就不做出点反应?”花花又认真问道。 笑颜无所谓的笑着,挑了一块肘子吃:“反应啥?我一妇道人家,又不认识几个人,我怎么反应?别说,魏先生的手艺真不错,尝尝啊。” :“免了免了,我看见那肘子就想起今天那血淋淋的一只手臂,膈应的很。” 花花接着说:“你说当年咱们也是见过些男人们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下手这么狠辣。别说,还真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霸气呢。” 笑颜莞尔一笑:“你以为打架斗殴争风吃醋流点鼻血就算是场面了?我柳仙子剑可是见过生死场面的,我这双手,可也是取过人命的。沾满了鲜血,你瞧,你瞧,你怕不怕,怕不怕?”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花花身上一顿揉捏,逗得花花一边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边笑的花枝乱颤。 睡在里屋的小孙喜咿咿呀呀喊了起来,笑颜一阵风掠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小孙喜走了出来,小孙喜打着奶嗝儿,红扑扑的脸蛋儿粉嫩粉嫩的可爱。 :“他们不会真的抓你走?”花花还是有些担心,伸手在小孙喜脸蛋上捏了几下,小孙喜手舞足蹈,咯咯咯的笑。 笑颜瞅着花花近些年来更为丰硕的胸口:“抓了怕什么,我家孙喜就交给你了喂养了。哎呀~~~不行啊,您这瞧着饱满,是空的呢。。。。” 花花一瞪眼:“老娘和你说正经事,你再给老娘装傻,我就,我就,我就咯吱你!” :“呦~~~~好吓人啊,儿子,瞧见了吗?这个女人好凶啊。”笑颜逗了逗小孙喜,抬起头来正视花花:“我是骁勇侯明媒正娶的夫人,朝廷二品诰命夫人,遇到登徒子,卸他一条手臂,能有多大的罪?我们不动,才是真正让对手琢磨不透。想对付阿蛮的人想来不少,敢对付阿蛮的人,肯定不多。” :“可是,那毕竟是皇帝的亲家,真正的皇亲国戚不是?”花花还是有些担心,她年轻时候性格洒脱,只是现在有了两个孩子,反而有了顾忌。 笑颜想了想:“贵妃而已,等生下孩子后,再有资格来与我计较。” 两人说着话,有人敲门:“是我,魏书生。” 两个女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进来,魏先生。” 魏书生走进门来,却把门敞开着。一身青色长袍,不说话的情况下,还真是人模人样,颇有气质。 :“诶,这猪肘子味道不错?孩子们都喜欢?” 不等人回答,又问:“你让孩子们去缠住曲先生,是你有了什么主意了?” 还不等笑颜说话,又说:“别怕,有我魏书生在,保你全家平平安安杀出京去。” :“嗯,就是这样的。” 魏书生说完话,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走了出去,自认为是说不出的从容洒脱。 第957章 这就是事实 次日清晨,有人敲门,刘四喜开了门,外面的人很客气的指了指身上的官袍:“我是刑部员外郎李启明,奉陛下之命查问昨日闹事伤人一案,请问府上,柳夫人可在?麻烦通报一声。” 刘四喜晚上没睡好的样子,打着哈欠:“你来的这么早,估计夫人都还没起呢。要不你带兄弟们去吃个早点再来?” :“事关紧急,陛下等着要听信,麻烦去通告一声可好?辛苦辛苦。”李启明低头哈腰的,很是客气。 :“好好,等着,我去通报一声。”刘四喜吱嘎一声关上了门,脚步声踢踢踏踏的远去。 :“大人,干嘛这么客气,她是凶犯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她怎么敢如此无礼?”一个年轻的小捕快气呼呼的说了几句话。 李启明眼睛在年轻捕快脸上扫过,停在带班的老班头脸上:“谁啊?” 老班头支支吾吾道:“大人,年轻人,不懂事,大人见谅,见谅。” 李启明手指头指着老班头的鼻子:“他不会,你就去教会他,教不会就不要出来害人,就刚才那句话,能让你我兄弟们死全家,你信不信?”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小人立刻处理!”老班头一脚将那个小捕快踢出一丈远,:“滚蛋!滚回去等老子回去教你做人。” ,老班头这一脚挺狠,小捕快在地上打了几个跟头才爬起来,灰头垢面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老班头连使了好几个眼色,那小捕快才反应过来,灰溜溜的走了。 “啪嗒啪嗒。”门内传来脚步声,门吱嘎一声打开:“夫人在洗漱,允许进来两个人,在偏房等一下,等夫人洗漱好了,再出来见你们。” :“好的好的”李启明招呼一个文书随他一起进了门。另外几个刑部的捕快守在门口,刘四喜关门前看了看几人,不悦道:“别堵在侯府门口啊,站边上点成吗?别让人以为我侯府一夜之间被人封了门。” 几个捕察敢怒不敢言,恨恨地走到一边。一个老班头看清楚刘四喜的脸,神色大变,悄悄的在几人耳边说了两句话,那几个捕快再回头看刘四喜的眼神,变得讨好又带着点钦佩。 李启明在侯府里呆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沉默不语,柳夫人前后就出现了不到半刻钟,自己把事情说了一遍,一声送客,就将李启明送了出来。有礼貌,但不多。 之后几天,这件事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可是朝廷上下一片安静,甚至都没有人讨论,等着看笑话,等着看对抗,似乎绝大多数人都在耐心的在等,这是一出大戏,没人敢轻易下场参与。 骁勇侯府也很安静,和平常一样,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除了门口那些个捕快和士兵。 春雨终于飘了下来,最受苦的,还是这些捕快和士兵。 刑部很快对整件事有了完整的复原,其实整个事件看起来,简单令人发指,若不是牵扯到两个重要人物,这种事,在街面上都算不上什么话题。 除了柳笑颜那一剑的惊艳。 至少表面看起来,双方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偶遇,冲突,调戏,伤人。 就是因为太简单,太巧合了,所以高山枝和刑部一众大人们拿着这调查结果根本就不敢呈报陛下,这份简单的结论简单的太不真实。 高山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捋了捋胡须,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你们说说自己的意见,今天第五天了,再不给陛下一个交代,陛下难免怪罪下来。” :“我觉得,我们不要再纠结了,直接送上去得了,这里旁观者的口供都有十三份,我们用事实说话就好。至于简单不简单,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与我们刑部何干?我们刑部只查这个伤人案。”专门负责此案的员外郎李启明很不耐烦。 这个案子从他接手到现在都透着一股古怪,案情简单,牵扯的宽,居然没有一个人去他那里打听过,更别提居然都没有人来说个情,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现象,很明显,所有人,都在明哲保身,看戏,不入戏。至少现在,时机未到。 李启明也请示过高山枝,高山枝对他表示极其信任,一切由他自己做主查案,绝不干涉。李启明立刻明白,高山枝这么不想牵扯其中,那么这个案子在自己手上压的时间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呵呵,李大人,你想清楚了?别忘了,你是主办人,还有,案子你查清楚了,那按照律法,这怎么判,你也要附上你的意见,你说,你什么意见呢?”左侍郎齐白云双手搭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问。 :“赵温良惹事在先,柳夫人伤人在后,两者皆有过失,不过断人手臂,致人伤残,乃重罪,可入狱,可罚金。”李启明硬着头皮回答。 他也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可是他实在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承担所有责任,只是能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官场老手,谁又会惹祸上身。 他现在只能冒险,用自己豁出去的决心,拖高山枝下水,毕竟,高山枝要为刑部的一切负责。他不敢冒险,谁都知道,赵谦的存在,对高山枝的地位已经构成威胁,高山枝更不敢放任自己肆意妄为。 :“罚金?你去问问,赵谦大人肯不肯原谅柳夫人。毕竟这是需要苦主谅解,才可以用罚金代替入狱。”齐白云冷冷笑了笑。 :“那不是我的管辖范围,我只负责案件本身。”李启明对高山枝拱了拱手:“大人,这就是我的意见。不管各位大人同意不同意,我只尊重现场事实。” 高山枝的脸色沉郁下来,缓缓问到:“各位大人,对李大人的提议,有什么看法吗?” 刚才还一直和李启明唱反调的齐白云第一个发言:“我没意见。” 然后另一个员外郎王志高迟疑了一下:“我也没有意见。” 高山枝眉头紧锁:“就这样交上去?” 齐白云说道:“大人,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们刑部能干涉的事,是神仙打架,那就让神仙们自己斗法,输赢对错,让陛下去做决定。” :“就算这只是流于表面的事实,那也是事实。” 第958章 交锋 众人离开,高山枝拿着案卷找上了太傅黄如辉,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兵部两名大将的家眷,尊重黄老大人的意见,也是一道保险,现在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不要把自己拉扯进去。 陛下几日不闻不问,安静的令人心虚。 黄太傅见到高山枝不请自到,早有预料,两人没有过多寒暄,等黄太傅看完案卷,高山枝一脸期盼着等待他说话。 :“交上去,这事,取决于陛下怎么想,甚至可以说是陛下的家事,咱们,躲远点最好。”黄太傅挂着厚厚的眼袋,脸上的老人斑痕越发清晰,浑浊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你和赵谦谈过吗?他的底线是什么,你知道吗?” 高山枝琢磨着黄太傅这句话,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陛下交给自己的不仅仅是个案子,藏在案子底下的,实际上是如何解决此事,至少,他要知道赵谦的要求是什么,总不能,让陛下去和赵谦谈条件? :“谢谢黄大人指点,你瞧我,你瞧我,一时糊涂了。若不是黄大人只带你,我这案卷交上去,反而是为难了陛下,那微臣可就罪该万死了。”高山枝心悦诚服道。 小皇帝上台,换了大批的官员,张理成时代那些八面玲珑老奸巨猾的官员们下了台,换上这些郁郁不得志的官员,本质的区别就是这些人还没有养出太多的花花肠子,相对还单纯一些。就算是背地里使坏,这水准也是一般。 赵谦这几日下了朝就回家,他用行动旗帜鲜明的表明立场,自己绝不会公器私用,影响刑部的办案,但是刑部里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案件没难度,怎么处置才是为难之处。 高山枝的突然来访,赵谦不禁有些诧异,这位大人,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有心不见,又不太合适,思索片刻,拒绝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亲自出门,将高山枝迎进书房。 两人独处,氛围还是有一丝暧昧的,高山枝知道赵谦垂涎自己的位置,赵谦知道高山枝知道自己垂涎他的位置,彼此心知肚明,表面上还要笑呵呵,做人不易,做官更不易。 :“高大人,咱们同僚一场,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想必你也知道案子的前因后果,我今日来,是想私下问你一声,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高山枝态度诚恳,一副为你所想的模样。 赵谦显得挺憔悴:“高大人,实话说,事情刚发生,我是极端气愤的,我就这一儿一女,儿子成了废人,当爹的,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不过这几天,我也考虑过了,此事虽是误会,但是我儿子呢,也有不对之处,对方是骁勇侯家眷,手里有兵,袋里有钱,咱们这等人家,无法相提并论,真是惹怒了他,你瞧瞧我这院子里,老弱病残,不够人一刀切的。” :“哎。。。。算了,就当我赵家命苦,为了保全一家人性命,这件事,我赵家就不追究了,刑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赵谦这谦卑的态度,先是让高山枝微微一愣,又无名火起,这赵谦哪里是不想计较,这是明显的以进为退,若是按照他的意思,背锅的不就是刑部?不就是自己了? 处理,得罪骁勇侯。不处理,得罪满朝文官。最重要的,还得罪了陛下,陛下若是不满,一个欺君之罪在所难逃,就算陛下隐忍,自己在陛下眼里,也是一文不值。这个位置,还能坐下去?自己滚蛋,这个位置毫无疑问归于赵谦,搞来搞去,最后受伤的居然还是自己。 :“高大人,想必你也知道,你的意见,我是要禀告陛下的。我这样告诉陛下,你觉得陛下是觉得你体谅陛下的难处呢,还是觉得陛下不能为你做主?”高山枝心思急转,开口反问道。 赵谦叹息一声,唏嘘不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我赵谦别的本事没有,这个君臣之间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陛下执掌天下苍生,事务繁忙,日理万机,为臣者,应多多体谅陛下的难处,何必为了一己之私,烦劳陛下呢。” :“骁勇侯是卫国戍边,乃大夏栋梁,我赵家,何德何能与骁勇侯对抗啊,算了,就这样,刑部怎么处置,陛下怎么处置,我赵家都认,都认。。。”赵谦神色愈发颓委,微低着头,忍气吞声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 高山枝一时语塞,赵谦这是吃定了自己,看起来无论如何,看来这口黑锅都是要让自己来背了? :“好,那我就按律法,致人重伤判入监八年。我就如实呈报给陛下。”高山枝的语气轻描淡写:“至于这是我刑部的意见,还是你赵大人的意见,想必所有人都能看的明白。骁勇侯应该也能看的明白。” 高山枝的不满,在他这句话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你不是要以进为退嘛?行,我直接也把你的退路堵死。看看这口锅,最后谁来背。” 政治的最高层次,就是看谁更狠,更不要脸。这是本质,其他的一切都只是手段而已。 现在轮到赵谦有些慌了,高山枝说的没错,他把后果说的越是严重,越会让人觉得这是他赵谦的主意,而不会把目光放在高山枝身上。 即使陛下为了顾全大局,肯定不会依照刑部的建议,去做出严苛的惩罚,但高山枝一定会在外面添油加醋,把这件事宣传出去,那自己就会处于很被动的位置。 自己只是想用一次与骁勇候的碰撞,树立自己赵家在朝堂的地位,这是用合理的手段谋求利益,绝不是真要与骁勇候不死不休。 :“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赵大人想不想听?”高山枝话锋一转,又给了赵谦一个台阶。如果可以,高山枝绝对不想去招惹赵谦,自己在这个位置上能多待几年,安安稳稳地告老还乡,也算功成名。 赵谦低头长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来,脸上和气许多,眼角挤出来的笑意充满友善:“哦,高大人有什么好建议?” :“工部尚书这个位置,你想不想争取一下?” 第959章 与陛下的交易 当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伤人事件的最后的结果,修建祁天殿的工地上发生一起伤亡事件,因为连日阴雨,一堵墙突然塌了,正好有两名工匠经过,造成一死一伤的后果。 工地上工匠死伤,从来都是在所难免的事,起先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重视。 事情发生第三天早朝,监察司左都事方为突然跳了出来,以此事为契机,狠狠参了工部尚书柳行舟一本,祁天殿可是李太后特别要求修建的,为了保佑夏家开枝散叶,子孙平安,见了血,出了人命,这兆头可极为不好。 陛下雷霆震怒,当场将工部尚书柳行舟革去乌纱,关入大牢,若不是几位老臣苦苦相劝,甚至还要庭杖三十,柳行舟六十岁的人了,庭杖三十,那和杀了他没有什么两样。 柳行舟被押入金吾卫押走,经过众臣子身边,并没有露出多少惊慌之色,只是那满头枯发,稀疏枯槁,如被寒霜侵蚀的老鸟。 方为回到位置上,高昂着头,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冒险参这一本,竟然如此顺利,直接将一部之首的尚书大人拉下马,对于监察司来说,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功绩。 至于未来有可能遭受到的报复,方为并不在意,文官就应该有这样的魄力,威武不能屈。 大殿上先是寂静无声,之后慢慢传来细微的窃窃私语声。 这似乎是一种开端。 消息传出来,听闻柳行舟入狱,柳笑颜呆愣片刻,将小孙喜交给花花。转头回到屋子里。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二品诰命夫人的冠服,面若冰霜,冷静的可怕,眼角一点猩红,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瞧着架势,不像是去求情,反而像是要去大闹一场。 花花无助的抱着小孙喜,竟然不知道如何规劝,柳笑颜瞧着小孙喜咿呀咿呀高兴的手舞足蹈,眼里露出一点眷念。 亲了亲小孙喜胖嘟嘟的小脸蛋,笑颜眯了眯煞气十足的大眼睛:“你给我照看好他,我爹回不来,我也不回来了。到时候你把孩子给阿蛮,叫他以后不要再回京。大夏,不值得。” :“笑笑,笑笑,别急,冷静点冷静点。”花花才反应过来,一把扯住笑颜的衣袖,焦急的劝道,不肯松手。 笑颜甩开花花的手:“这事你别管了,别把你也牵扯进来。” 笑颜三两步走出院子,步子又快又疾。花花抱着小孙喜追出来,笑颜已经走出了内院。小孙喜瞧着娘亲不理自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又亮又脆。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才出了内院,曲先生撑着一把油伞,等在门口,瞧着笑颜一身红艳艳的冠服从飘飘摇摇的春雨中走出来,杀气腾腾的样子,牙疼似地倒吸一口冷气:“嘶~~~~~~都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性子还是这般刚烈?” :“曲爹,您别拦我,我去找陛下,找太后,我就去问问陛下,我夫君在边疆流血流汗,别人就敢欺负我孤儿寡母是不是?不敢动我,抓我爹入狱?这大夏朝,还有公道吗? 微风拂动曲先生鬓角白发,他把伞撑在笑颜头顶:“听不见小孙喜在哭吗?怎么当娘亲的?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曲先生引着笑颜走到中堂,将油伞轻轻放在门口,轻轻跺了跺脚,又抖了抖袍子,方才走入中堂。 笑颜抿了抿嘴,跟着曲先生走进门。 曲先生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柳笑颜:“你先看看。” 信上的字清瘦刚劲,是柳行舟的字迹:“笑笑吾女,为父罢官入狱,是为父与陛下一场交易,无需担心。最多半个月,为父就会出狱。为父年龄大了,朝堂上的事务繁重,借此机会,退居家中,日后读书养性,含饴弄孙。阿蛮不在家,你性子烈,要学会忍让。听曲先生的话,侯府不能没有你。” :“交易?为何没人和我说?我爹也不和我说?”柳笑颜瞪起一双杏眼,眼里那点猩红散去,又有点不服气。 :“和你说了,你会同意?陛下也要有个台阶下,毕竟你砍掉了他大舅哥的手臂。你要面子,皇家的颜面就不要了吗?” :“让你去给赵府道歉,你肯吗?” 曲先生叹了口气:“现在不比以前了,皇帝长大了,这大夏朝,毕竟还是以他为尊,身为天子,他是需要被尊重的,否则,何以号令天下?” :“是他先出言不逊的,也是他要人动手的。” 曲先生哭笑不得:“结果是你砍了人家一只手臂,要付出的代价只是道歉而已,占了便宜,卖个乖又有什么的?瞧你那性子,你还以为自己是江湖女侠?你自己瞧瞧身上穿的,你是大夏朝的二品诰命夫人。” :“有些事,要循着规矩来。” 笑颜红了红脸,又不安的问:“我父亲真的没事?” :“没事,牢里有人关照他。” 连绵的春雨夜,天牢里走进一群拿着圣旨,穿着严实的人,其中一人走进柳行舟的牢房,解下身上的蒙头雨披,竟然是陛下亲临。 牢房里的味道浑浊污秽,柳行舟的牢房倒还整洁,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垫着被褥,放着一床全新的棉被。 :“罪臣拜见。。。。” :“嘘~~~~朕是偷偷来的,别声张,起来,别跪着了。”夏炽打量着牢房,走到床边,摸了摸厚厚的被褥:“柳大人,条件艰苦,委屈你了” 柳行舟站起身来,头发蓬乱,更显的苍老无力:“陛下,臣这辈子是第二次住进这里了,上一次,是顶撞了张理成张大人,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时间,算是故地重游。” 柳行舟这话说的有些邀功,夏炽自然听的出来,他拖开凳子坐下:“柳大人,坐。” :“谢陛下。” 几滴水珠从夏炽头上滴落,落在桌子上。 :“柳大人,这次委屈你了。”夏炽瞧着枯黄灯光下满面沧桑的柳行舟,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这个老人做事总是亲力亲为,兢兢业业,就是这性格,说话直来直去,委实不讨喜。 柳行舟不以为然:“为人父母,一辈子也就是为了孩子们挡风遮雨,臣不委屈。” 夏炽又叹道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朕也是做了父亲之后,才有这种体会。柳大人,朕要谢谢你做了让步,让朕在懿妃面前,也能交代过去了。” :“过几天,太傅大人会上奏保你,到时候,你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这几天你还委屈一下,有什么需要,告诉狱卒,会有人安排的。” :“臣谢过陛下。”柳行舟坦然道。 第960章 北邙派出使团 果然,没过几天,朝会上黄太傅向陛下求情,陛下念柳行舟大人旧日做事事必躬亲兢兢业业,故特赦柳行舟,允他告老还乡。 擢升赵谦为工部尚书。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炙热起来,毫无疑问,这是闹事伤人案的终结。 说起来勉强也算公平,赵谦勉强占了一点上风,用自己儿子的一只手臂,提前换了一个尚书的位置,工部可是个油水很足的部门。 而柳行舟用自己的下台,为陛下维持了颜面。 这件事就此画上了句号,表面上,双方都付出了代价,但是这私下里陛下和骁勇侯之间是不是会产生芥蒂,是很耐人寻味的。 这也预示着即便是有过勤王护驾之功的骁勇侯,也要为了朝局稳定,做出妥协。有第一次妥协,就会有第二次,之后就是无数次。 他不再是不可战胜。 文官们有点点躁动,这是几年来,文官第一次在骁勇侯面前,获取的一次小小的胜利,这种胜利,是一种征兆,天下太平之际,陛下终究还是向文官一方做出了一点倾斜。 退朝后,一众官员围着赵谦一顿道喜,恭维之词滔滔不绝,赵谦笑的更为谦逊和诚恳。眼角余光瞥过林允文,林允文拱手向赵谦道喜,笑的有些勉强,眉眼间略有阴霾,不甚明显。 “这只是开始。”赵谦眯着眼,眼皮子遮住了深藏不露的野心。 春风得意的赵谦回到家中,赵温良迎了上来。 :“恭喜父亲得偿所愿。” :“温良,外面寒冷,你身体还未康复,应该多多休息才好。”赵谦看着儿子脸色还有些苍白,左手袖管空荡荡的,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心疼。 :“无碍的,卧床太久,身子骨反而不舒服,出来走动走动,瞧着下了雨的天气,空气都好些。”赵温良轻轻笑了笑,倒是有些温良。 赵谦带着赵温良回到书房,下人送来热茶,喝了几口茶水,驱散了一身潮气,身子骨暖和起来。 :“温良,这次委屈你了。”赵谦看着赵温良用左手拿茶杯,动作很是生硬笨拙,有些愧疚道。 赵温良淡然一笑:“父亲,为了赵家,这不算什么。” 赵谦点点头又摇摇头:“嗯,温良,之后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病,咱们家也要韬光养晦,谨慎行事,不好再出风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官场如战场啊,是敌是友,表面上可都看不出来。” :“知道的,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我瞧着黄太傅年岁已高,想必这个太傅之位也坐不了太久了,最多三年两年,父亲大人应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才对啊。”赵温良提醒道。 赵谦摇摇头:“不妥,为父想过了,这个位置,近几年内我不去谋划,为父这个尚书之位,本来来的就有些取巧,若是着急着往上走,反而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对你妹子在宫里的处境反而不美,我还能等。” 赵温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抬头展颜笑笑:“父亲大人说的对,父亲大人正值壮年,还能等。” 赵谦喝了口茶,心情更好了起来。 这一日,柳行舟出狱,江白离开烟雨金陵。 转眼间到了四月,一支北邙使臣队伍出现在镇北口外,说是要前往金陵,觐见大夏皇帝。 驻守镇北口的守将白定平与使团会面后,不敢怠慢,一边连夜让人给炎峰山城的孙燚送信,一边马不停蹄的将使臣团送往山海关。 这是近几十年来,北邙第一次派出使团觐见大夏皇帝,外交大事件。 罗赐才从炎峰山城回来,还在山海关停驻,等着会见夏武步卒的几名将领,听闻北邙使团来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与高邦玮一同会见了使团代表。 使团代表居然是北邙元族的长老元力利,一番会谈,元力利阴晦的表示自己奉北邙大王元宝之命,代表北邙大王向伟大的大夏皇帝陛下表达臣服之意。北邙愿意成为大夏的属国,与大夏结为友好邻邦,共同维护边境和平。 对于罗赐来说,这真是天赐良机,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一次前来,居然顺手捡到这么大的一件功劳,北邙人话说的虽然委婉,但本质意思就是愿意臣服大夏,作大夏属国。 这简直是天上掉了一个巨大的官帽子,正正好掉在自己的头上。 安排好使团休息,罗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向高邦玮表示,自己明日就带着使臣团踏上归途,这等喜事,自然是要尽快让陛下知晓,并且做出准备,彰显大夏国的恢弘气度。 高邦玮皱着眉头,北邙人的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充满着浓浓的阴谋气息。 :“罗大人,孙大帅还在炎峰山城没有回来,我派快马前去通报,至少等上几天,等大帅回来,再作决定?以我在山海关几十年的经验判断,北邙人此举,不怀好意啊。”白定平见高邦玮不做声,主动提出反对意见。 白定平的话,简直就是要坏了罗赐的前程,哪一个官员面对这种有名有利的诱惑,能够把持得住。 :“白将军,这是两国外交大事,不是你们武将考虑的范畴,即便是孙大帅,也没有权利做主。”罗赐板起脸来,毫不客气的反驳白定平。 白定平不服气道:“我们和北邙作战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北邙人的狼子野心,他们这是被大帅打怕了,才故意装作臣服用来换取时间,大人久居京城,千万不要被北邙人的狡猾所欺骗。” 罗赐顿时怒上心头:“放肆!我乃陛下钦差,替天子巡边,你敢这样与我说话?莫非边军只听孙大帅的,不听陛下的?” 白定平一介粗人,听罗赐说话夹枪带棒的,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我是怕大人被北邙人骗了,我何时说不听陛下的?再说,我已经派人快马给大帅送信,不过就是多等几天而已,大帅来了,自然会做出判断。” 高邦玮一把抓住白定平的手:“出去出去,你去安排些人,务必护卫好北邙使团的安全,这不是件小事,不可掉以轻心。快去!” 白定平气呼呼的走出门去,罗赐也是气急攻心:“太放肆了,太放肆了,边军是陛下的边军,不是哪个大帅的边军!” :“是是是,罗大人说的是,这些老兵痞子,天天打打杀杀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罗大人不必和他们计较,落了自己的身份。”高邦玮说着好听的话,倒了一杯茶送到罗赐面前:“罗大人,此事颇有蹊跷,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罗赐怒气未消“什么从长计议,这是使团,还是北邙人的使团,这么大的外交事务,事关两国关系,能不着急吗?” 高邦玮耐心的解释道:“别急别急,罗大人,我们还是要搞清楚北邙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们这无端端的臣服,是何用意。” :“罗大人,你们和北邙人接触少,可能都以为他们草原蛮族,只会打仗,不会动脑,实际上啊,这些人狡猾的很,能在草原这么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种族,他们并不简单。” 不等罗赐着急插话,高邦玮立刻接着说:“不然,等他们见到陛下,突然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让陛下雷霆震怒,你说,这责任,会落在谁身上?肯定是落在你罗大人身上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高邦玮说了这么多话,就最后这句说动了罗赐,他猛然发现自己确实心急了些,做臣子的,功劳只是锦上添花,出了错,那才是万劫不复。 第961章 贪婪 在客栈住了两天,大夏人没有做出反应,客栈的院子外面的出口,布满士兵,被严加看管起来,这让本来心里就有些不满的北邙人更加焦躁,连元力利见大夏人没有动作,也都有些烦躁。 所幸第三天,被欲望折磨的睡不好觉的罗赐找高邦玮借了两个翻译,带着几名护卫找上门来。 罗赐不是空手而来,为了表示善意,他特别买了许多的酒菜送到客栈里,这让元力利看见了希望,如果大夏官员都这么好说话,这一次大夏之行,或许有另外的收获。 酒过三巡,罗赐试探着问元力利:“元长老,你们这次来,是代表北邙王庭,还是代表你们自己的部落?” 经过这几天做功课,罗赐勉强明白元族部落和北邙王庭之间的区别,王庭是许多部落的联盟,元族部落,只能代表北邙大王。 元力利明白罗赐的意思:“我受北邙大王委托,代表北邙王庭前往金陵觐见大夏皇帝。” 罗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端着酒杯敬了元力利一杯,又故作浑不在意的问到:“听说你们北邙现在内斗的厉害?王庭还有权利代表北邙草原的部落势力吗?” 元力利的眼神像磨亮的刀子:“早几年听说你们大夏烽烟四起,大夏皇帝,还能代表你们大夏吗?” 罗赐被元力利的眼神一逼,竟然有些心虚,北邙人的野蛮听了几十年,这要是一时话不投机,惹怒了对方,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罗赐避开元力利的目光,讪讪一笑,神态有些窘迫起来,这心虚表情被元力利看在眼里,他信心大增,一直听闻大夏武将和文臣完全不同,果然,这些动嘴皮子的,胆子小的可怜。 :“罗大人,我北邙和大夏之间争斗了几十年,互有输赢,耗费双方无数精壮汉子的性命,也耗费了大量的物资财富,我北邙新王年轻,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慈悲为怀的善意,这才派我出使大夏,建立邦交,互不侵犯,以换取双方的百年安稳。” :“我相信,我们的善意,贵国的皇帝应该能看的清楚。” :“罗大人能带我们回去觐见大夏皇帝,这可是对双方的友谊做出卓越贡献,想必大夏皇帝一定会对罗大人另眼相看。我北邙,也会视大人为最值得交往的朋友。将来两国互市,北邙王庭,不会忘记罗大人的情谊。”元力利语重心长的说道。 元力利一通话,说的罗赐本来就活络的心眼更加活泛起来,这个送到自己手里的功劳,万万不能错过。 :“元长老,贵国的诚心,可不是嘴上说说就罢了,毕竟你也知道,你我两国之间仇怨过深,大夏朝堂里,可是有许多官员对你们恨之入骨,这也需要有人游说开解,否则一片反对之声,陛下也得顺从民意啊。” :“哎~~~~~是啊。”元力利一声叹息,:“我也知道这一趟有些仓促,没办法,咱们做臣子的,王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只能无条件服从和配合不是。” 我们和大夏并无交情,幸好这次遇上罗大人,也算有缘,这将来到了金陵,倒是希望罗大人费点心思,为我北邙说些好话才是。” :“来人,去,去我屋子,将上好的东珠取一对来。三百年的野参挑一支好的,算我元力利与罗大人的见面礼。” 等翻译把这些话翻译过来,罗赐急急阻拦,却也来不及,一人早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两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出来,交到元力利手里。 元力利打开盒子,一对鸽子蛋般大的东珠氤氲着淡雅光芒,高贵典雅。另一个盒子打开,一条根须细长,清晰不乱的上好人参置于绸缎之上,无需靠近,那参味浓郁,一看就不是凡品。 罗赐一边不屑于北邙人的送礼方式如此粗放,毫无技巧可言,一边惊叹北邙人出手大方,这两件东西,在京城就算随便出手,至少也要万两白银,初次见面手笔就如此大,罗赐的心热起来,眼神也炙热起来。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我身为大夏臣子,不可收取贵使团礼物,这传了出去,我这兵部侍郎之位难保啊。毕竟我上面还是尚书大人和陛下的约束不是。”罗赐连连推辞,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地位拔了许高,言下之意,整个大夏,只有两个人地位比他高。 元力利和大夏打了一辈子仗,对大夏的官职哪有不清楚之意,他明知道罗赐在抬高自己的身份,也不揭穿,装作一脸惊喜:“大人,有幸得见大人,是我北邙之运气啊。希望大人日后多多相助,两国友好,我北邙人别的不会,最是讲义气,重感情,日后相处,大人一定会明白。” 从罗赐贪婪又自大的表现里,元力利对这一次的大夏之行又增添了许多信心,兵部侍郎也是官居三品的大人物,有这样的人物帮忙开路,可以结交更多的大夏官员,这对未来,也是一个大好契机。 罗赐以为北邙人粗野,北邙人却看穿他的虚伪,一顿酒,最后是以罗赐大醉而归作为结束。 等罗赐夜里干渴醒来,已经躺在山海关的官邸屋子里,桌子上一个盒子开了一条缝,东珠柔和的光芒,与轻柔月光交融,洒满整间屋子,如梦如幻。 罗赐起身喝了几口茶,盯着这奇妙的景致,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第二日,罗赐带着东珠和人参送到高邦玮手上:“老高,喊个人,帮我把这东西送回给使团,昨晚我喝多了几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把这东西送到我屋子里去了。” 高邦玮瞧了一眼:“嘿,好东西啊,罗大人为何不收?好歹是人家一番心意。” :“呵呵,大夏臣子,收北邙人的礼物,这让陛下知道了,还不给我安个里通国外,卖国求荣的罪过啊?我这脑袋还想多留几年呢。” :“哈哈,罗大人果然清正廉明,实乃我辈楷模。”高邦玮轻轻一记马屁,拍的罗赐心神舒畅。 东珠和人参回到元力利面前,元力利轻叹一声,身边一人不解的问到:“长老何故叹气?莫非这些东西,大夏人不喜欢?” 元力利用力向后梳理一下头发:“哪里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想要的更多。大夏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贪婪。” 第962章 这是被我打怕了? 孙燚从炎峰山城赶回来,白定平送去的信息,让他感受到极大的危险。北邙人的举动,太过于出乎意料。 回过头仔细想想,这居然是行得通的办法。北邙以退为进,假装臣服,为自己换取生存时间,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平定草原动荡中去。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之前在草原上留下的后手反而失去了作用。 北邙有高人啊。 先是在镇北口逗留了一个晚上,和白定平聊了很久,白定平用一种很小心的口吻,把自己了解的北邙使团赴京的目的告诉了孙燚,而后又隐晦的提醒孙燚,若北邙不为仇敌,边军一定会大量裁撤,而手握重兵的孙燚,手里那些精兵强将,也有可能成为上层裁撤的对象。 毕竟,天下日渐太平,是不可能允许武将手里兵权过盛。 这些事,孙燚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许多,其实在这之前,之所以还给北邙留了一口气,并不是他单纯的想要养寇自重。 他知道,打败北邙的,其实是北邙自己的内乱,并不是因为他手里这区区几万人,自己只是利用他们之间的混乱,占了一些便宜,趁机建起了炎峰山城。 即使到了今天,有了火炮的出现,孙燚也只敢保证自己不会再惧怕北邙人的侵袭,但是要想在广阔无边的北邙草原上消灭北邙人,那是肯定做不到的,至少几年内是做不到。 李砚等骑兵将领都提出了异议,这几年时间,骑兵的损耗其实很大,老兵死去太多,新兵补充上来,作战能力大大降低,即使是听风旗的损耗相对较小,也是换了三四成的老兵,这说明一件事,高强度的战斗,平武军也支撑不了太久。 想要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孙燚也需要足够长的时间。 但是现在,如果北邙臣服,京城里的大人们又被之前的胜利所迷惑,自己对自己的军队动了刀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临了临了,白定平又暗示道,山海关的驻军都是他的嫡系,如果需要,他可以自己出面,弄一批人,将使团灭杀在路上。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在绝对信任的人面前才能说出来。白定平这个糙汉,对孙燚的信任,已经到了可以交心舍命的地步。 孙燚本来还有些愁闷,听得白定平这么说,忍不住用力捶了他一拳:“他妈的,当年老子杀你大舅子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想这么对付老子?暗杀是最无能的表现,咱是什么?咱是爷们!迎风尿三丈的爷们。” 白定平黑红的脸更是黑红,含糊其辞道:“不行了,四十好几了,现在尿不出三丈远。” 孙燚呆愣半天,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故作神秘道:“等平平回来你去找他,难言之隐,一药搞定。大柱子一次生两个崽子,就是洞房的时候喝酒,给他用了一颗。金陵城里,李平平的虎狼之药,可是一药难求。” 开了一个玩笑,气氛变得松弛起来,孙燚端起茶水喝完,又拍了拍白定平的肩膀:“以后啊,你不要和我靠的太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受人待见,你就帮我看好山海关就成,我有需要的话,你能帮帮我就成。” :“带我走呗,我和你去炎峰山城,我知道,你那里肯定需要人。”白定平一把抓住孙燚的肩膀,微微抬头,神情诚恳:“老子跟你干,心不虚。” 孙燚呵呵笑:“再说,要把你弄到我手里,陛下那关可不好过呢,我再想想办法。你可是要想清楚啊,跟我干,可能是没有将来的。” :“怕球,老子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家伙,一旦没有战争,没了利用价值,我估计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除了杀人放火,其他的老子也不会。我才四十多,不能混吃等死?”白定平这是不知道考虑了多久,态度很是坚持。 孙燚眨巴眨巴眼:“想好了?不后悔?” :“不后悔。大好男儿,当横刀立马,无愧天地。”白定平见孙燚的脸色古怪,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高大人这样说的,我觉得喜欢。” 孙燚伸出右拳:“说得好,大好男人,当横刀立马,无愧天地!” 白定平粗糙的拳头大力撞上孙燚的拳头,拳骨相撞,痛入心扉,极痛快! 次日黄昏,孙燚带着一众亲兵们不急不缓的进入山海关,罗赐等在大帅府里,已经等了许多天,再好的耐心也快消失殆尽,他觉得北邙使臣就是他的攀天梯,这能让他更贴近天的距离。 见到孙燚进来,罗赐大喜过望,:“奔波这么远,侯爷辛苦了。” 孙燚也是一脸笑意,拱拱手:“罗大人。” :“怎么,罗大人公务还没有办完吗?还差了什么,我来帮你协调。” 罗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的事办完了。这不是正好听说北邙使臣要进京面圣吗?我想着正好一路,免得他们进了大夏境内又无法无天。” :“哦~~~~还是罗大人想的周到。”孙燚轻轻笑了笑,摘下“燚刀”,挂在之前张陆离大帅挂刀的位置上。 高邦玮亲手换了壶新茶,笑眯眯的:“大帅,喝茶。罗大人,喝茶。” 林全栋打来水,孙燚洗了把脸,坐下来喝了两杯茶,才开口问道:“老高,北邙人这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你不抓来拷问拷问?” 高邦玮才张嘴,罗赐倒是急了“不可不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北邙人想要进京面圣,说是愿意自称属国,以大夏为尊,相谈两国停战。此乃大事,侯爷不可鲁莽。我已经给陛下去了信,想必快马加鞭,这时候也快到了。” :“自称属国?这是认怂了?投降?臣服?哈哈,北邙人这是被我打怕了?”孙燚一听,笑容更加愉悦,嘴角都合不拢了。 高邦玮默默看了孙燚一眼,把视线移到一边去,每一次见到这个家伙,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这家伙,又开始给罗赐大人埋钉子了。 罗赐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朝中大臣们的喜怒哀乐都不会这么轻易溢于言表,特别是关系到自己,更是矜持的很,有风度有分寸,哪像眼前这位侯爷,有事恨不得全天下张扬。 :“嗯,应该是大帅数次横扫草原,让他们见取胜无望,所以才来和谈的。” 孙燚一张嘴:“嘶~~~~~那他们,不应该先向我投降,在去等候陛下发落吗?踩着灶头上炕,这有些不地道。” 罗赐眨了眨眼,心里想着:“咦?这是啥意思?这是埋怨北邙人不懂事?对了,一定是了,一定是了,这北邙直接跳过侯爷去觐见陛下,似乎流程上确实差了一点意思。” :“老子费了这么多力气打败他们,一句投降就行了?”孙燚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得冷酷起来。 :“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白白浪费?” 第963章 取舍之道 罗赐恍然大悟,孙大帅在乎的不是北邙人越过自己,而是在乎捞不到北邙人的好处。 :“这好说,我陪大帅去见使团,大帅的意思,我来和他们说,也是的,这北邙人果然是草原蛮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别说大帅,我罗赐都看不过去。”罗赐以为自己明白孙燚的意思,迫不及待的提议道。 孙燚低头喝了口茶,缓慢抬起头来,头抬到半高,眼睛斜斜的挑起来,露出大片的下眼白,白森森的很是吓人:“我~~~~去见他们?” 森冷的眼神让罗赐瞬间一脑子冷汗:“不不不,开什么玩笑,哪有大帅去见他们的道理,肯定是让他们来拜见大帅才对。” 孙燚眨了眨眼,嘴角翘了起来,那一瞬间的阴森冷厉仿佛是罗赐的错觉一样,:“不急,晾他们一点时间,杀杀他们的锐气,顺便看看他们懂不懂事。我们身为臣子,应当为陛下探探他们的诚意嘛。什么小猫小狗挂个使团的招牌就去能见陛下?我们陛下勤于朝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他们玩?” :“是是是,还是大帅考虑周到。”罗赐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头脑一片空白,只能连声附和。 孙燚站起来:“我要洗漱休息休息,这两天,使团的事,就交给罗大人去处理。该吃吃,该喝喝,别小气,花不了几个钱,别让人挑咱们大夏的理。” :“好。大帅放心。”罗赐知道这是逐客令,起身告辞。 走出门去,初夏的风一吹,背上湿漉漉的,罗赐才恍然醒悟,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在屋子里,孙燚不动声色间给他的压力有多大。 杀气这么重又这么云淡风轻,罗赐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如此让人忌惮。 罗赐离开,高邦玮说话就随意了许多,给孙燚续上茶:“你吓唬他做什么?无端端的得罪人。回去在陛下面前说你几句小话,吃亏的还不是你?家里的事,你知道了?老帅写信来,让我劝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我媳妇厉害?嘿嘿~~~”孙燚眉飞色舞,那俏生生的绿色身影仿佛又在眼前。 高邦玮看了眼孙燚,瞧他那得意劲儿不是装出来的,不禁感慨道:“厉害厉害,大街上敢一剑斩断皇帝大舅哥的手臂,谁敢说不厉害。” 孙燚犹然得意,手舞足蹈:“嘿嘿,所以说我媳妇厉害啊。当年张理成的儿子想欺负我们,我们俩可是手持两把刀,从西街砍到东街,硬生生把张理成的儿子打的口吐鲜血跪地求饶,那才叫做过瘾呢。现在是岁数大了,火气没有那么足了。” :“停停停,老夫不想听你年轻时候的英雄事迹,你想过没有这件事的后果?”高邦玮拍了拍桌子。 孙燚摊了摊手,无所谓的很:“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我岳老子用官职做了交换吗?反正我岳父大人也不是做官的料,人家做官轻轻松松,有事下面的人做,有功自己领。我岳父每天任劳任怨,事必躬亲,我媳妇说了好多次了,早点退下来也好,不受气,不受累,还能多活个几十年。” 见孙燚说的轻松,高邦玮觉得自己和张大帅就是多此一举。孙燚这样的淡定,说明他心里肯定早有了安排,无需自己操心。 高邦玮换了话题:“那这次北邙使团的举动,总是你想不到的?这件事,对你,对边军影响很大,你不要掉以轻心。” :“是,这北邙人背后有高人啊,这一招还真是有些不好解呢。”孙燚点头承认,嘴里说着不好解,也看不出他表情有多少担心。 :“你。。。。。有办法应付?” 孙燚摇头:“没有,还没有想到好办法。来的太突然,这可是弘扬陛下雄才大略,威仪天下的大好机会,陛下拒绝不了,换做任何人,也拒绝不了。” 高邦玮的眼睛东张西望,:“那你,要早做打算。” :“ 哈哈,高大人,怎么,狡兔死走狗烹,会来的这么快吗?” 高邦玮没有回答孙燚的问话,反而说:“罗赐这次来,一路上见了所有人,杜宇鸣,高旺,周易帜,陈锋,刘岐山。。。路上就走了两个多月,这可是冰天雪地的两个多月,要说没有目的,你信吗?” 孙燚一手靠在桌子上,眼睛发亮:“怎么,是不是也暗暗警示过你了?” :“老夫没有什么重要官职,手里不掌兵,不在他们的眼里。当然,咱们说起来还是大夏朝的边军,是陛下的军队,吃陛下的粮饷,人家虽然没有太多表示,提醒提醒,也不算错。” :“不过,他要是拉拢其他人,我觉得不是没有机会。毕竟,他代表陛下,而且你抢了大帅这个位置,也断了不少人的前程不是。” :“呵呵,这么说也没错,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取舍之道。”孙燚淡然一笑。 高邦玮想了一下又说:“你岳父罢官一事上,也能看懂陛下的取舍之道。” 两人都没有针对这个话题说下去,聪明人,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说的太明白,反而有了一种刻意的企图。 高邦玮又问:“你这次准备在北邙使团上割多少肉?你给罗大人的话里,一个钱字没有提到,偏偏每个字都代表了钱。” 孙燚来了兴致,一下坐直了身子:“诶,高大人,你觉得要多少比较合适?我相信他们一定带了不少好东西,我不要,也会落在其他人手里,与其让他在大夏内部搞三搞四,不如我先剥他们一层皮?” :“他们来的时候二十多辆马车,城门的士兵说是装满了金银珠宝,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小旗都分到一块金锭。”高邦玮每一根皱纹都透着一股子算计。 :“那就要一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难有进账了,炎峰山城用钱的地方多的很,我口袋要见底了。” 高邦玮一撇嘴,:“切~~~装什么穷,你在北邙王城抢的那些宝贝,不够你好好活几年?” :“嘿嘿,送上门的钱,当然是不要白不要。我相信,他们肯定备了我那一份,不然,他们怎么敢进山海关。”孙燚窃笑道。 第964章 收钱要心安 元力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耻之人,这是他第三次从大帅府门口无功而返,送了三次礼物,一次比一次重,门口的护卫每一次都很积极的把礼物收了进去,然后出来说大帅在忙,没空见他。 没有大帅的允许,使团走不出山海关。 连收了重礼的大夏兵部侍郎罗赐,也无能为力。 一等,又是十天过去了,前几天,大夏人对使团的态度还算不错,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好日子没过几天,客栈的老板就找上门来讨要房租和饭钱,说是大帅府发话了,边军的军费严重不足,招待北邙使团这两百多号人人吃马嚼的,心有余,力不足。 然后才有人才发现,这客栈收取的费用,比其他地方贵了好几倍,使团一名负责日常费用的人员气呼呼地去和客栈老板计较,客栈胖老板则是无奈的表示,大帅府说了,负责保护使团安全的这几百号士兵,吃喝拉撒的费用,也全部要记在使团身上,没办法,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还没有走出山海关,元力利带来的金银珠宝已经快用去三成,而他还没有见到大帅一面。 罗赐再一次走进大帅府,孙燚和高邦玮在谈些炎峰山城需要的帮助,见到罗赐,孙燚先是很高兴,然后看罗赐是空手而来,脸色又露出几分不满:“罗大人,坐,今日怎么有空?莫非北邙人又去纠缠你了?他们真是不懂事啊,难道不知道罗大人为了他们多么劳心劳力,怎么还能让罗大人白白帮忙呢。” :“大帅,差不多了行了,耽误了太久,若是陛下等的焦虑了,那我们做臣子的可是难辞其咎啊。”罗赐沉下脸,他的好脾气也已经消耗殆尽。 面对罗赐的不客气,孙燚似乎也察觉自己做的过分了,破天荒道:“罗大人所言极是,是本帅忽视了,可不敢让陛下久等。这样,晚上,晚上你带他来见我,我给他开路条。” 罗赐狐疑的看了看孙燚,他今日是准备和孙燚好好争一争的,没想到孙燚这么好说话,这反而让他不敢置信,怀疑孙燚又有什么阴谋。 孙燚眼神纯净的像关外晴朗天空,语气也无比诚恳:“罗大人也知道,边军事务繁杂,炎峰山城的事务又需要协调,我是真的分身乏术。今晚,今晚我无论怎么都会挤出时间,恭候大驾。” 罗赐千算万算,算不到孙燚的狡猾,武将在文官眼里,可以是贪婪无度,可以是性情暴虐,就是不太可能有多少脑子。孙燚这么一说,表情又这么真诚,罗赐居然不由自主的信了他的鬼话。 天色暗了下来,大帅府门口的两盏昏暗的灯笼晃晃悠悠,照着罗赐和元力利愠怒的脸色,按约而来,护卫又将他们拒之门外,说大帅和高大人去处理军务,暂时不在府内,闲人不得入内。 罗赐的脸黑的如夜色一样,护卫瞧他脸色不善,又贴近罗赐小声说到:“大帅交代了,他一会就会回来,这个下马威是给北邙使团的,磨磨北邙人的性子,否则去了金陵,金陵的大人们肯定比自己现在更多规矩,北邙人要是不耐烦,闹起事来,惊了陛下,那麻烦更大。” 果然,这一番话说出来,罗赐的脸色缓和很多,心里暗忖:“这个孙阿蛮想的倒是周到。” 果然,没有等太久,马蹄声在夜色中响了起来,一众马队疾驰而来,在大帅府前戛然而止,孙燚轻巧的翻身下马,早早拱起手来:“罗大人,久等久等,哎,刚才有突发事件前去处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罗赐还能说些什么呢,本来就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这个兵部侍郎,不过三品官,还能当众给大帅难堪不成。 进了书房,林全栋沏了茶上来,孙燚大大咧咧的:“坐,喝茶。这位就是使团的特使?” 元力利高大的身子微微弯曲,露出一点殷切和屈服,一口大夏语言居然挺流利:“是,北邙使者元力力利,拜见大帅。” :“免礼免礼,元特者,将来说不定大家就是朋友了,坐,喝茶,大夏南方最有名的岩茶,值老鼻子钱了。”孙燚态度很好,一点看不出敷衍和刁难之意。 三人坐下,屋子里的烛光很亮,亮的令人心里生不出黑暗来。 元力利端着茶杯,不动声色的小心观察孙燚几眼,这个人的名字,在北邙草原几乎是妇孺皆知,北邙落到今天这种被动局面,有一半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功劳,而此刻看,此人果然年轻,眉目俊朗,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展示出长期身居高位的自信。 :“元力利特使,我知道你们着急进京面圣,两国放下仇恨,化干戈为玉帛,在咱大夏,也是一桩美事。我是极力支持的。”孙燚诚挚地看着元力利。似乎很急切的表现自己的态度。 元力利低了低头:“感谢大帅支持。北邙草原到处流传大帅的传说,今日一见,果然威风凛凛,不同凡响。” :“哈哈,过奖过奖,本帅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时我在草原上,就该手下留情一些,也能少沾一些杀戮因果。”孙燚粲然一笑,眉间那点倨傲之色跃然而出。 :“这样,咱们闲话少说。这些天,我也没有闲着,我派出多队人马,对你们进京的道路做了一次巡查,我也不怕话说的难听,中原人受北邙草原侵扰,前后数百年,我们之间能明白冤家宜解不宜结,可是许多人眼里,讲究的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一路山水迢迢,若不能提前做好准备,我担心路上出些什么变故,伤了使团人员,误了陛下的大事,那就不好了。”孙燚眉头耷拉下来:“这几千人巡查,可是把我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又几乎消耗一空,哎~~~~~” 这要钱的技巧,赤裸裸的,一点而技术含量都没有,罗赐暗道,这直来直去的风格和北邙人赤裸裸的给钱,倒是棋逢对手。 果然,能做特使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孙燚一声叹息未停,元力利就贴了上去:“有劳大帅操心了,这人是大帅出的,钱自然不能是大帅出,明日,我安排人送三车礼物过来,算作我使团路上的开支。” :“诶诶诶,这如何好意思呢。”孙燚一脸惭愧。又笑眯了眼:“特使这般体恤,我孙燚,就代兄弟们,谢过特使了。” 元族部落的人就是大方,这几年,从和元宝打交道开始,自己都像是受益者,好像被元族部落包养了一般。 孙燚觉得还是要多说几句好话,这钱收的才心安:“元特使,你放心,我兄弟们一定保证使团队伍的安全。” 第965章 找陈锋赎人 北邙使团在山海关客栈里待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如愿以偿的走出山海关南门,只是队伍里装满箱子的马车,少了近一半。 元力利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山海关,又转过头来看向前路,表情变幻莫测,心潮澎湃,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踏入大夏的土地,却不是梦想中的铁蹄横扫,而是用这种近乎屈辱的方式踏入大夏,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镇北口外的军堡换防,唐边土和何云飞驻守军堡一年有余,调遣回山海关休整,由白定平的士兵接手几个军堡的防务。 这个动作瞒不住人,也没打算瞒住人。因为这时候,敏感的人都能体会到大帅和朝廷之间的疏离。 大帅府中,陈阳摇着蒲扇,满头大汗:“四月份了,粮饷才到了不足一半,想想办法啊。这是要准备走对付大帅的老路了,用粮饷逼迫你老实听话。” :“而且,等北邙使团真的和朝廷谈好了条件,这种控制只会越来越厉害。” 高邦玮在边上没说话,朝廷这一套路用了很多年,简单又有效。 孙燚摩挲着胡茬子,盯着墙上的舆图看,说话漫不经心的:“我把亲兵给你一半,你把这些年的缴获弄去卖了,出手快,价钱便宜点都行,换成粮食和生产物资给我送回来,朝廷的事,我来解决。” 高邦玮又默默的走出书房,他知道,这后面的内容,属实不适合他听。他同情和欣赏孙燚,但是他毕竟不能陪同他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知道的越少,对他的压力也就越小。 :“走云山码头?去舞阳城,舞阳城商贾众多,出手应该比较快。直接在舞阳城换成物资送回来?这一来一去,又是好几个月呢。我瞅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北邙人的 动作,对我们其实是极其不利的。” :“要不,路上把他们。。。”陈阳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孙燚的视线从舆图上转移到陈阳脸上:“咱们的目的是自保,不是为了再起兵戈,使团出了问题,我们嫌疑最大,后果会很严重。” 林全栋突然走进来,在孙燚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孙燚神色一变:“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华丽,脸色呆板的商人走了进来,见屋子里只有两人,和陈阳先打了一个招呼:“小陈阳,你也在啊。” :“小白哥?你怎么来了?”陈阳一下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来两个月了。长话短说,山虎出事了。我需要帮助。”戴着面具的江白没有过多的寒暄。 孙燚淡定地指了指椅子:“坐下说,陈阳,沏茶。发生什么事?” :“山虎可能中计了。他在拉拢陈锋的一个重要部将,说是双方要见一面,结果这一去,十几天没消息。我怀疑他是被人钓鱼了。” :“陈锋?雁谷陈锋?” :“是,他说要去见陈锋手下一个叫做张二狗的旅旗。张二狗跟了陈锋十几年,是第二旅的旅旗,手下六千多人。” 孙燚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些年都在做这些事?” :“拉拢将领比较少,时间太短,不容易达成目的,倒是收买他们手下的亲兵护卫比较多一些。不顾我们来的时间太短,效果也不太明显。这种事要极其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否则会惹出麻烦,更生反感。” 孙燚不置可否,这是春风亭的职责所在。 他揉了揉眉头,回忆着说:“张二狗是北辰人,曾经为陈锋挡箭,被陈锋当做自己人,一路提拔起来,跟着陈锋十六年。你们怎么会选择他做策反对象?不是合格人选啊。” :“你说的对,记性不错。”江白点头 :“这样的人深的陈锋信任,才是重点收买对象,拉拢一个,关键时候就能起到一定乾坤的作用。他的弟弟张多田,好赌成性,欠下不少银子,张山虎是从这里当做契机下手。” :“说具体事情。” :“张多田说介绍山虎认识他哥张二牛,山虎带着两个人去了雁谷,然后就没了消息。按规定,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有人回来通报一声。我派人去找过,没有一点消息。” :“张二狗呢?” :“张二狗以前喜欢在镇子里一处赌场玩钱,这一段时间没有出现。” 孙燚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你觉得会出什么事?是落在张二狗手里,还是落在陈锋的手里?” :“陈锋。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孙燚搓了搓脸:“大哥,陈锋对我可是极不服气的,他可是给兵部写了不少折子告我的状呢。这家伙,现在连老帅的话,都听不进去多少。”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对他那里特别关注。”江白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语气很是沉重。 :“啧啧,山虎这次可能要吃大亏呢。他的性子倔强,肯定不会出卖我们,陈锋肯定要撬开他的嘴,严刑拷打,肯定少不了。”孙燚眯了眯眼,声音不大,寒意凛冽。 江白双手插在头发里用力向后梳了几下:“惹急了老子,我就杀了他。”江白说的轻松,实际上他已经想了不少办法,都没有办法找到山虎的下落,才会来寻求孙燚的帮助。 孙燚抬起眼,认真的看着江白的眼睛:“别闹,陈锋也为大夏立过汗马功劳,意见与我们不合,只是私人恩怨,何至于死?杀了他,整个夏武步卒人人皆危。这是处理问题的办法吗?” 这话说的不算重,但是听在江白耳里,已经与训斥无异。 陈阳喝了口茶,:“我倒是有办法,不过要多花点钱。三十万两,我觉得有可能将山虎买回来。” :“可以!什么办法,说!”孙燚当机立断。 :“我知道和陈锋做买卖的一个商贾,背后势力挺复杂,我可以安排人让他出面,找陈锋谈。三十万两银子,陈锋二十万,商贾十万。为了钱,他应该会去做这件事。” :“但是,我猜想,陈锋现在肯定知道谁是山虎背后的人,只是没有实据,没有摊牌而已。” 江白盯着孙燚插嘴道:“那我来安排人出面去和他谈。就是怕陈锋的野心,不仅仅在银子上,而是你这个位置。” :“你要去邙东,这个边军大帅的位置肯定要让出来,若是将来陈锋坐了这个位置,对我们非常不利,以后我们的货物要进出山海关,会很麻烦。” :“所以我说用银子能把人赎回来。陈锋想要坐这个位置,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二十万两银子,够他眼红的。”陈阳接着江白的话。 孙燚轻轻一拳砸在桌子上:“那些都是后话,先把人救出来。和他一起去的两个人,一起救出来。只要老子的兄弟活着回来。银子你随便用。” :“马上!”江白起身就走。 第966章 无法熄灭的野心 江白离开,孙燚和陈阳坐在书房里,气氛有些沉闷,不是因为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是因为两人都能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逼迫感。 陈阳端着手里的茶,低着头:“家里人你要安排一下,不能留在金陵城,否则投鼠忌器。陛下这几年运气也不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现在北邙臣服,他的气势已成,与陛下顶着干,你不占优势。” :“人心真奇怪啊。”孙燚叹一口气,这一天终究要来,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现在的他终于真切的感受到大夏武将们的悲哀,假以时日,历史是否又会重演,自己近十年的拼杀,终究还是走入历史的重复。 陈阳抱着头,一脸愁容:“北邙人这出其不意的举动,打断了老子之前所有的计划,草特么的,全部计划都要改变,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现在老子是有大把银子来不及花出去,这真是要命。” 孙燚豁然起身:“先紧着粮食和生产工具来,最多三年而已,老子不信了,拥有邙东那么一大块地盘,还能活不下来?北邙人能活,我孙阿蛮不能活?” 陈阳苦笑道:“我也知道先紧着粮食,我就怕时间不够,小皇帝一旦和北邙人和解,下一步肯定是要对付你。你一旦离开山海关,封杀你还不是简单的要死?” :“走一步看一步,我不信他敢这么绝情。他不傻,他知道我是什么人,把我逼急了,他日子未必好过。你还是按计划走,能快一点,就稍微快一点。你就负责后勤辎重,别的事,我来!兄弟们都在一起,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孙燚仿佛彻底想通了一切,曾经还残存在心里的那一丝交情荡然无存。 当日,一封义正言辞的信送往兵部和户部,他把拖欠粮饷一事,直接摊在阳光下,信尾甚至带着点威胁之意,没钱没粮,引起士兵哗变之类的后果他概不负责。 日子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度过,李砚带着一万骑兵回到山海关,开始在山海关内各县城,各军事重地巡防。 唐边土和何云飞两支替换下来休整的队伍,开始配合白定平的军队,接管山海关城的防务,高胜宪的军队从镇北口撤离到资山,保证云山码头往资山,山海关的道路通畅。 同时朝廷拖欠粮饷的事情,开始在各军队间流传,传的沸沸扬扬,却不见大帅府发表任何意见,似乎在乐见其成。 这一切变化,很快传回了金陵。 古昼川看完手里几天内的情报,面无表情,心有戚戚,眼神纠结矛盾。 要说起来,他稽密司和孙大帅干的是一样的事,自己是陛下手里的暗箭,对内震慑文武百官,孙大帅是陛下手中的战刀,对外威震外敌。 而两个人都有一种共同的下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孙大帅还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而自己,则是深陷京城的漩涡里,无处隐藏,甚至他都不敢确定,陛下在自己手下埋了多少钉子,自己的举动,随时在他人的监视之下。 喝完一壶茶,古昼川将手里的情报归类整理一番,写成一份折子。带人出了门,直奔皇宫而去。 次日早朝,陛下罕见的大发雷霆,重臣面前,把兵部和户部的两位大人痛斥一番,严令两部彻查边军粮饷延误一事,务必要追查到每一个涉事人员,严惩不贷! 陛下为边军发怒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扩散传播下,很快又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再一次为陛下赢得口碑。 这个事件的热度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被北邙使团入京求和的消息取代。 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北邙人和大夏朝之间的血海深仇,如今说北邙人愿意归顺大夏,愿为属国,这消息可信吗?北邙人这样做,难道真被骁勇侯打怕了?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吗? 不过民间的热情在官员们刻意的引导下,还是如这个夏天一样,变得热烈起来,无论怎么说,能让世仇敌对国家派出使团千里来访,这已经能彰显大夏朝的宽宏气度。更能彰显大夏朝国力强盛蒸蒸日上。 元力利就在这样的氛围里,走近大夏京城。 北邙使团的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愕之色,陷入不可言喻的震撼中。他们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着,似乎想要发出惊叹却又无从说起。 眼前的金陵城宛如一座巨大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大地上,给人以无尽的威严和庄重感。城墙高耸入云,宛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将整座城市紧紧环绕其中。它那坚固的砖石结构、厚实的墙壁以及高大的城门楼,无不展现出其坚不可摧的防御力量。 在这一刻,这一群草原人心里涌起一股敬畏之情。这座城墙不仅仅是一道防线,更是一种象征,代表着这座城市的强大和荣耀。也代表着这个国度的强盛和伟大。 走过深邃漫长的城门口,对这座雄城的厚重有了更深切的了解,出了城洞,又是一个巨大的瓮城,过了瓮城的门,眼前一亮,一座美丽平和的人间仙境出现在众人眼中。 宽阔的街道,干净又整齐的青石板路,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绚烂的阳光挥洒在一眼望去绿瓦红墙之间,飞檐突兀横出,商铺招牌旗帜飘扬,车马粼粼,行人如织,叫卖声,喧闹声,充满生机。无一不反衬出决泱盛世的富裕繁荣。 北邙使团的人呼吸变的沉重起来,他们眼里看见的是什么?是繁华?是富有,是大把的银子,美丽的女子,是好酒好菜,纵欲的好地方! 敬畏之情被眼中的贪婪和欲望取代,这才是北邙人生生世世想要的生活,是前辈们浴血奋战,不惜为之流血送命的向往。 罗赐坐在马车里探出头来:“元特使,这就是我大夏京师,金陵城,怎么样,是不是人间好去处。” 元力利沉浸在自己的震撼之中,他听说过大夏的美丽,可是这一切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北邙世世代代都想占领这一片土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就连五月艳阳,都是那么的温柔。 使团里有个人突然说了一串的话,声音里充满浓浓的敌意。 罗赐看向翻译,等着翻译说话,翻译脸色微变,他怎么敢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翻译出来。 元力利笑着解围道:“我们北邙人没有见过如此美景,大受震撼,他实在太激动了,他的意思是,若是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少活几年也愿意,呵呵。不过话说回来,他说的话,也是我想的。这里真美啊。” :“哈哈,元大人过奖了,日后两国友好,随时都欢迎你们来这里,做生意,定局,都可以啊。”罗赐大笑,眉飞色舞。心里暗忖道:“一帮土包子,现在才知道我大夏有多么强盛了吗?” 元力利点头称是,罗赐看不见他眼地深处那熊熊燃烧的野心和欲望。 第967章 朕要他们俯首称臣 北邙使团入住鸿胪寺比较偏僻的一处院落,以往都是大夏人出使北邙,委屈求和,如今是北邙人第一次出使大夏王朝,为了不闹出纰漏,兵马司的林昆生如临大敌,格外慎重。安排了大量人马守护此处。 此处院落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落凤楼,之前是张理成时期建的一座院落,远离喧哗,悠然清净,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曾是张理成私下宴请宾客的寻欢之地,之后成了礼部内部逍遥休闲的好去处。 出于陛下对使团的关心,礼部特地把此处院落拿了出来,并安排了不少人员负责使团的生活起居,稽密司的十几名探子也充斥其中。 朝廷内部,从罗赐将消息传回来后,似乎整个朝廷都在为这件事争论,对北邙使团的态度也分成鲜明的两派,随着使团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争论越发激烈起来,等到使团进了城,大家反而有些顾虑起来,为空言多必失,朝会上,突然又变得安静起来。 夏炽心如狂潮,汹涌澎湃,双手紧紧抓住龙椅两侧扶手,面上还保持着君王的矜持和沉稳:“众爱卿,如今北邙使团已经到了金陵,罗赐大人一路随行,也摸清楚了他们的来意,就是要和我们大夏朝结为友邦,永世友好。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臣服的基础上,才有的谈,不知各位爱卿有何看法,说出来一起讨论一二。” :“只论事,不论人,好好商议,不许吵闹。”夏炽又紧跟了一句,这些日子朝堂上天天吵得乱糟糟的,听多了,实在有些头疼。 大殿上传来嗡嗡嗡的讨论声,细细密密,像无数的蜜蜂飞舞。 夏炽强忍着不适,在大殿上,吵闹不好,安静更可怕。 这一等,等了一刻多钟时间,讨论声不绝于耳,就是没有人出来表态。 :“黄太傅,你怎么看?”夏炽忍无可忍,开口点名问道。 黄如辉是兵部尚书兼太傅,因为北邙使团一直在路上,并没有看见人,所以他之前都没有表态过,如今使团到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再不说话,就不太合适了。 黄如辉从众臣中走出一步,腰杆笔直,精神矍铄:“陛下,臣以为,北邙臣服,是一时妥协之意,并无多少诚心,他们是要拖延时间,用以平定他们内部的混乱。” :“臣以为,我们不该接受投降,应该抓住北邙虚弱的机会,对其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安全的敌人。” :“陛下,臣以为黄太傅所言非也!”新上任的工部尚书赵谦一个健步走出来,他五十多岁,在前列一众老臣里看起来更是年富力强。 :“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如今我朝根基稳固,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意,不宜轻起战端,且战事无常,胜负难料。臣禀请陛下秉持仁德之心,借北邙投靠之机,与北邙修好,潜心发展,则天下太平,万民称颂。” 赵谦近来本就春风得意,如今一番侃侃而谈,更显得气度不凡。 一众臣子纷纷附和道:“赵大人所言极是,陛下,不可轻起战端。” :“我堂堂大夏朝,当以德服人。” :“我大夏疆域辽阔,当有容人之度啊。陛下。” 。。。。。。 大殿上一阵喧哗,气氛又热烈起来,北邙人主动投降臣服的意义,远比耗费大量的精力物力人力去杀戮征服来的更有价值。 这是文官们的功勋。 夏炽的眼角不能控制的跳动起来,北邙人的臣服对他来说,意义更是无法估量,这能让他超越大夏,甚至超越大夏之前的历代君主,成为第一个将北邙王朝征服的帝王。 此后的史书上,自己的名字必是浓墨涂抹,名垂千古。 黄如辉在一众臣子对着陛下疯狂的吹捧声中,安然而立,静如一棵老树。今日站在他身边保持同一种意见的臣子并不多,他们人少言轻,早就消失在一众大臣激亢的声音里。 他自己知道陛下的心思,也能理解陛下的心思,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可歌可颂的光辉事迹,而北邙臣服,大夏再无外敌犯边之忧,朝廷每年至少能省下维持边疆稳定的千万两银子。 争论了许多天,终于在今日达成一致。 夏炽抬了抬手,大殿里的声音逐渐消失,他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眼神炯炯,这个年轻的君王此刻如龙盘虎踞一般,展示出一种自信强大。 :“朕乃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接受北邙投降,免去边疆战火袭扰,是我大夏臣民之幸事,故此,朕接受北邙人投降。” :“陛下圣明!。。。” :“陛下雄才大略!。。。” :“陛下圣明,为百姓之福。。。” 夏炽又抬手向下压了压,待声音渐消:“不过嘛,北邙人百年来对我中原不断侵袭骚扰,让我边境子民不受其扰,死伤无数,这仇恨,一时半会也无法消除,北邙人既然想要投降,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罗赐突然站出来:“陛下,臣与北邙人一路走来,对其性格颇有了解,请陛下允许臣来负责此次与北邙人的谈判。” 夏炽盯着罗赐看了几息:“好!就让罗爱卿负责此次谈判,你和工部,户部,兵部一起,先拿出一个赔偿条陈出来让朕过目,不可轻易饶了北邙人。” :“臣罗赐领旨!” 夏炽神情严肃,威严肃穆。 :“林尚书,北邙人的生活起居由你礼部负责,不可怠慢。” :“臣领旨。”林允文没想到陛下突然点了他的名字,诚惶诚恐应声道。 :“兵马司林昆生。北邙使团的安全由你兵马司负责,不得有误。” 林昆生急忙应道:“臣领旨!” 。。。。。。 散朝后,黄如辉,赵谦,杜高,罗赐几人又被陛下召入御书房内。 很明显,此时的夏炽龙颜大悦,心情好到了极致。 尽管他在朝堂上表现得义正言辞,表示不能轻易饶恕北邙人,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北邙人的赔偿。 他真正想要看到的,是北邙使者团在他面前俯首称臣、卑躬屈膝,乖乖献上赔款和降书,并向他这位大夏皇帝表示心悦诚服。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也是他所追求的结果。 第968章 聪明还是愚蠢 自从北邙使团入驻落凤楼,这一处楼就遭了殃,一百多名彪形大汉像一百多只野猪一样,在楼子里乱窜,哪有一点使团的规矩,不几天时间,小家碧玉的落凤楼就被糟蹋的像个残花败柳。 使团的成员似乎并没有来投降的那种卑躬屈膝,给人的感觉是他们投降就只是一句话而已,完全不影响他们自己的行为举止。 再加上楼子里的下人仆役被再三交代过,一定不能失了泱泱大国的宽容气度,于是处处忍让,这让北邙人越发得寸进尺,粗野鲁莽,狂妄放肆。 礼部客司主事何为雨五十来岁,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好人,礼部知道北邙人不好伺候,特别把他这个好脾气的安排来负责落凤楼的运转,没几天,他这个老好人也憋了一肚子火,嘴角边冒一个大火疖子。 才解决了一件麻烦事,何为雨端起冷茶喝了几口,外面又传来哭喊叫闹声声,何为雨愣愣的呆滞许久,才把手里的茶壶放下,长叹一声,走出门去,眼皮子跳的慌乱。 :“何事叫喊哭闹?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何大人,你要为奴婢做主啊。。。。”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打扮的女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跪倒在何为雨门口,哭的悲惨。身边三个下人一脸愤怒。 何为雨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眉头皱做一团,:“谁干的?” 一个男子气冲冲道:“二落院子那些护卫。刘嫂子去送水,那几个人动手动脚,想要把刘嫂拖进屋子里,还好我们看见了,把刘嫂子抢了出来。” 何为雨嘴巴动了两下,额上青筋跳动,拂袖而去:“此事不要张扬,我去处理。你们带刘嫂子去休息。” 何为雨这一去就没再回来,许久后,刑部来了十几个人,将一具盖了白布的尸首抬了出去。 之后,刑部和礼部来了几个人,将一众下人召集起来,先是刑部的官员疾言厉色的严厉警告威胁了一番,告诫他们不许胡说八道,所有看见的听见的都死死藏在心里,否则朝廷会帮助他们闭嘴。 吓得一众下人面无人色,惶惶不安。 然后礼部的人出来和颜悦色的安抚一番,并且每人发了十两银子以示慰问,并且表示,只要将北邙使团伺候的好,待使团离去,每人还会另有奖励。 这一切的行为,都被几个人记在心里。 一日后,古昼川拿着刚刚从落凤楼里传出的情报,一向沉稳冷静的他,勃然大怒,二话不说,拿起情报就直奔皇宫。 御书房内气氛极其安静,似乎连窗外嘶哑的蝉鸣声都被隔绝在外,夏炽拿着古昼川呈上的情报,眉头轻蹙,不发一言。 古昼川没有看见预想中陛下应当嫉恶如仇的愤怒,长时间的沉寂和沉默,让古昼川激荡心情逐渐逐渐的消沉下去,陛下的沉寂,无形中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果然,许久后,夏炽冷冷道:“这种小事,刑部自然会处理,这不该是你稽密司操心的。我让你安插探子在里面,不是为了这种小事。这么几天了,你的人,有什么收获吗?” 古昼川弯下腰去,低着头,声音像是被挤压在胸口:“禀陛下,暂时没有什么收获,他们之间,似乎从来不谈论国事,只有特使大人偶尔会问,陛下何时会召见他。而且看起来,并不着急。” :“嗯,你回去,还是要严加监视他们的举动。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拿来给我看了,由刑部处理,他们会向我禀告的。” :“是,臣明白。” 出了皇宫的门,古昼川微微抬头,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这个注定生活在黑暗和丑恶间的稽密司司管,身子微微一晃,有些恍惚。 阳光也驱不散他发自内心的寒意。 落凤楼里几十个人,消息不可能封锁的住,黄如辉几乎和古昼川同时得到了消息,黄如辉没有去找陛下,而是直接杀向刑部。 高山枝见黄如辉直接找上门来,心知肚明,不等黄如辉开口责问:“太傅大人,这件事,不是我的意思。” 一句话,就把黄如辉的气势浇灭,顺便也浇灭了他心里尚存的一点期盼。 :“如此做派,只会让北邙人小看了我们大夏朝!百弊无一利啊!”黄如辉一声长叹,说不出的唏嘘。 高山枝:“这事由你们兵部罗赐罗大人主持,我们一众人,都得无条件听从他的意思。否则若是误了两国和谈,谁能承担? 历史潮流下,一个小民的性命,谁在乎呢?” 黄如辉摇摇头,身子更加佝偻,没再多说一句话,转头缓缓走出高山枝的视线。 高山枝瞧着黄如辉消瘦萎靡的背影,心里也是有些感慨,他知道,太傅大人的历史使命也该结束了。这个一直全心全意拥护陛下的老大人,终究也被伤了心。 这件事,陛下处理的实在太过于懦弱。 也许是因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命案,元力利面圣的时间一推再推,不过这时候的元力利一点也不着急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居然只是罗赐过来不咸不淡的劝说了几句,元力利明白,大夏皇帝把和谈一事,看的无比重视,这让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让他对自己的底线,又无形提高了许多。 朴熙芳大人果然运筹帷幄,大夏皇帝,要的仅仅就是这个虚名。 而我北邙王朝,偏偏最不重视这个虚名,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比如这花花世界,才是最值得重视。 元力利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将来,北邙人离开那个冰天雪地的草原,挥兵南下,在此地驻马停歇,那才是人生快事。 :“拿酒来,老子要喝酒!吃肉!”元力利一声吼,整个落凤楼又闹腾起来,几十个下人又忙碌起来。 这群蛮子,除了吃喝,就是眼睛红红绿绿的盯着女人看,下人们几乎全部都换成了男人,唯一有些女人,也都是上了一定岁数的大妈,这群蛮子依然眼睛血红,几乎要吞下人去。 这是元力利刻意要求表现出来的鲁莽野性。 用罗赐罗大人的解释,那叫真情流露。 哈哈,大夏人,实在太好玩了。。。。。说不准是聪明还是愚蠢。 第969章 黄老大人 谁都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就像高山枝说的那样,在陛下和许多大人们眼里,两国之间议和才是大事,礼部死一个小小的主事根本就飘不起一朵水花。 次日早朝,小宝子公公站在众臣面前,大声喊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黄如辉突然站出一步:“陛下,臣有事报。” 夏炽的心跳了一下,一般情况下,黄如辉有事情会提前和自己沟通交流,适合在朝会上提出的,才会在朝会上提出并解决,否则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禀奏。 :“黄爱卿请说。” :“陛下,臣有几句话,想当着各位朝廷重臣,问问罗赐罗大人。”黄如辉双腿微微分开,让自己站的更稳当些。 不等陛下说话,黄如辉已经转过身子,面对着罗赐问到:“罗大人,我有第一问,问北邙使臣何以在落凤楼肆意狂欢?作为俯首称臣之辈,对大夏,对陛下,可有一点敬畏之心?” 第二问,问礼部主事何为雨为何而死?是重病?是自尽?或是他杀?” 第三问,刑部,礼部对落凤楼里的下人们威逼利诱,不许说出当日北邙人意图对我大夏女子不轨,不许说出何为雨为何去找北邙人说理,之后再见只剩下一具尸首,此为何理?” 谁也想不到一向做事稳妥,颇有大局观的黄如辉黄太傅会在朝会上突然发难,几句喝问,直逼得主持和谈的罗赐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罗赐更没有想到在他眼里的这么一桩小事,黄太傅竟然会当众质问自己,而且气势汹汹,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在罗赐身上。 :“陛下,太傅大人,此事另有隐情,不适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请陛下,太傅大人下朝后,听我解释。”罗赐眼睛从黄如辉面前扫过,抬头望向陛下,期待陛下主持公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夏。 黄如辉一双浑浊的老眼就死死盯着罗赐,丝毫不肯放松:“一桩人命案,有什么说不得的?难道里面还能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臣查过礼部的花名册,何为雨只是主客司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主事,手里没有什么权势,也不可能有什么重大秘密,他死在落凤楼,原因不明。刑部居然到现在没有一个案情通报,此为何解?” :“何为雨既然负责落凤楼使团的招待 工作,他死的莫名其妙,说轻的是一条人命,说重了,事关两国议和大事,对于他的死亡,岂能如此轻率?” 户部的尚书杜高迈出一步,向夏炽拜了一拜:“陛下,臣以为太傅大人说得对,应当查明此事,不要影响两国议和大事。” :“臣附议!” :“附议!” 。。。。。。 不断有大臣们站出来,表示赞同黄太傅和杜尚书的提议,这些人里有些是不明白事情真相,有些是明白事情真相又还有一丝正义感的,另外一部分则是明白事情真相故意想让罗赐出丑的,如最后站出来的高山枝高大人以及与他交好的一部分官员。 事态发展到现在,绝不是罗赐一个人能够扛下来的,他可怜兮兮的仰头望着龙椅上的夏炽,眼神里充满绝望,又寄予期望。 夏炽感觉自己的脸上仿佛被人狠狠的抽打了几耳光,火辣辣的疼,黄太傅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是用行动赤裸裸地表达了他的不满,是对自己的不满。 黄如辉肯定知道这件事不是罗赐自己一个人敢擅作主张的,他不来和自己商议,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抖落开来,本质上并不是针对罗赐,而是针对自己。 夏炽脑子里飞快转过几个念头,抬手向下虚虚地按了按。 大殿内的声音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夏炽脸上,身上,空气似乎变得更焦灼,夏炽隐约闻到身上有一种被烧焦的干燥气息。 :“事关北邙使团,确实不宜扩大影响,退朝后,黄太傅,罗赐,到御书房把事情详细说与朕听。” “陛下,臣以为,此事正是事关北邙使团,涉及到两国间的关系和声誉,才需要在众臣前查明真相。”黄太傅语气坚定地说道,寸步不让。 夏炽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些犀利:“黄太傅,这是朝会,大夏朝的朝会,商议的都是江山社稷,家国大事,不是刑部的判案大堂。朕已经说了,这件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太傅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罗赐见机立刻伏倒在地:“陛下,请陛下下旨,臣愿意亲自查明此事,为陛下分忧,解黄太傅及众大人疑惑。” :“好!罗赐,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刑部办理,无论关系到谁,都要给朕一个交代,大夏朝内,一切以律法为准。”夏炽顺水推舟道。 :“臣领旨!” 黄如辉身子一动,似乎又要说话,杜高在他身后用力扯了他一下,黄如辉扭头,浑浊的眼睛竟然有些红,杜高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还有事吗?没事退朝。”夏炽似乎不想在朝堂上多逗留一刻,这本该是小宝子说的话,他直接说了出来,拂袖而去,看得出他此刻的怒火。 一众臣子从黄如辉面前走过,每个人都对着他拱了拱手,投以理解和钦佩的目光。 北邙使团在金陵城内杀了人,这种行为令每一个不管立场如何的大臣们都忿忿不平,却都顾忌着陛下,不敢做声。黄老大人身为太傅,自然不会不明白此间利害关系,却当众不顾一切揭穿此事,其勇气可嘉,令人心生敬意。 小宝子公公又一溜小跑的跑来,站在黄如辉身边,小声说道:“太傅大人,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黄如辉看了小宝子一眼,天气炎热,小宝子跑了一头汗,也顾不上擦一擦,看着黄如辉的眼神又亮又明。 :“走。” 黄如辉轻轻说了一声,和杜高和各位大臣拱了拱手,跟着小宝子往御书房走去。 行至御花园,周边没人,黄如辉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声:“小宝公公,你那不离身的刀呢?不在你身上挂着,怎么看都觉得少了些东西。” 小宝子脚步缓了一缓,迟疑片刻,声音有些哽咽:“陛下说那破玩意儿太多年了,不好看,让我丢了。” :“哦~~~~~”黄如辉恍然。 丢的也许只是一把旧刀,丢的也许不仅是把旧刀。 第970章 元特使的让步 :“臣叩见陛下。”黄如辉颤颤巍巍的跪下。 夏炽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里捧着一份奏折,挡住了他的脸,仿佛没有听见黄如辉的声音,黄如辉以头抢地,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子很快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小宝子瞟了瞟夏炽,又瞟了瞟黄如辉,眼里透出几分不解和几分怜悯。 半刻钟过去,夏炽才将手里的奏折往书桌上一丢,闭上眼,歇息片刻,开声问道:“黄大人,朕待你如何?” 没有回答。 :“黄如辉,朕待你如何?” 依旧没有回答。 夏炽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若惊雷:“黄如辉!朕问你,朕待你如何。” 黄如辉跪倒在地,依旧没有回答。 小宝子见势不妙,几步窜到黄如辉身边,轻轻推了一下:“黄太傅,陛下问你话呢。” 结果这轻轻一推,黄如辉羸弱的身子晃了一晃,保持着跪倒的姿势,怦然向一边倒去,小宝子吓得魂飞魄散,一把伸手垫在地上,黄如辉才没有撞倒在地上,此刻黄如辉脸色发青,两眼紧闭,牙关咬的紧紧的,嘴角边渗出一点血来。 小宝子慌里慌张的探了一下鼻息,声音都变了调:“陛下,黄大人晕厥过去了。” :“妈的!”夏炽难得的爆了一声粗口,从书桌后绕了过来,眼瞅着黄如辉气息奄奄,面若死人。 :“去!唤太医来!”夏炽一声低吼。 :“诶诶诶。”小宝子一边应着,一边轻轻将黄如辉放在地上,起身就往外跑,这时候顾不上宫里的规矩。 夏炽盯着躺在地上的黄如辉,情绪一下失控,绕着黄如辉转了几圈,嘴里念叨着:“老贼老贼,死也要陷害朕,你要是死在这里,朕有理也说不清了!” 不一会儿,小宝子带着太医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太医岁数也不小了,这一通跑,差点把自己累倒在地上。 太医给黄如辉把了脉,又掰开眼皮子看了看,眼睛转了几圈:“陛下,黄大人年老体衰,这可能是天气炎热,暑气入体,又操劳过度,累晕了过去,臣给他开几济药熬了喝,休息几日,就可恢复。” 夏炽松了口气:“行了,小宝子,找人来把他送到太医院,喝了药,醒过来就让他回家休息,告诉他,朕允许他多休息几天。养好身子再来上朝。” :“奴才明白。” 小柱子出门喊了两个身强力壮的金吾卫,将黄如辉背去太医院。 出了御书房,一滴浑浊的眼泪从黄如辉眼角滴落。 夜里,罗赐出现在元力利的屋子里,他的手下从明景酒楼点了一桌子酒菜一同送了过来,几杯酒下肚,罗赐开门见山道:“元特使,今日陛下早朝发了火,打杀何为雨的凶手,你要交出来。我不是和你商量,这是陛下的旨意。” 元力利知道罗赐今日来一定是有事,却不想是因为这件事,他凝视着罗赐,刚才还和颜悦色,转眼冷若冰霜。 :“罗大人,我和你说了,不是我的人打杀的他,是他自己从这门口楼梯绊了一跤,摔死的。我拿什么人出来交给你?” 罗赐见元力利油盐不进,也有些恼:“特使大人,这件事是我们大夏朝的太傅大人当着文武百官提出来的,引起众怒,这对你和陛下的和谈百害无一利。 无论如何,今日必须给我个交代,不是给我交代,是给陛下一个交代。就算你说的那样,他是摔死的,你今日也要交一个人给我。当然,我尽量可以保证你交出来的人不死,最多在牢里关上几年。你放心,我会照应着他,保证不会让他受委屈。” :“不行,我北邙人没有出卖族人的习惯。”元力利已经号准了罗赐和大夏皇帝的脉,他越是强硬,得到的也许就更多。 罗赐没有想到元力利这么不好说话,本来他想着交出一个北邙人来顶罪就好,这样陛下和百官都有一个台阶下,皆大欢喜的事,却不想元力利软硬不吃,一点儿也不配合。 :“罗大人,我代表我北邙王庭来与贵国议和,我们可以臣服,但不会跪地求饶,否则我对不起陛下的信任。所以要我交人顶罪,不行。” :“罗大人,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转达给陛下,实话和你说,和你们大夏议和,也是我们的大王力排众议才取得的共识,若使团在大夏受了委屈,回去一说,那我们的议和,也是名存实亡之举。” 这样,我瞧你们的皇帝也不像是愿意和谈,我都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见面的消息。这样,我再等三天,三天后我将返程,若你们大夏要我们的性命泄愤,也行,我们敢来,就不怕死。” 元力利不但油盐不进,反而还有些变本加厉的威迫起罗赐。 罗赐被元力利一番威逼利诱慌了神,若是北邙使团真的放弃和谈,那就断了陛下青史留名的念想,更断了自己的前程。 :“元特使,稍安勿躁,我明日就去禀告陛下,确定你面圣的时间。元特使,我们大夏规矩多,明日我就安排礼部的人来给你说说面圣的规矩,免得到时候坏了规矩,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元力利这下又很配合:“好。来,罗大人,干一杯,你们大夏的酒菜,真是美味啊。” 罗赐勉强笑笑:“元特使喜欢就好,等特使返程时候,我一定送你一大坛子好酒,让你喝个够。” “如此,就多谢罗大人了。”元力利举杯敬了罗赐,一口饮尽,稍微向罗赐身边坐了坐:“罗大人,你们的太傅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让皇帝下来不来台?要是在我们北邙,这种目中无人的臣子,早就被一刀砍了。” :“呵呵,大夏朝,忠臣劝谏陛下,但凡说的有理,陛下就需要做出改变,否则就会被说成刚愎自用昏庸无道的皇帝。大夏朝,是个讲道理的地方,自然和你们北邙不一样。” 元力利哈哈大笑:“你们的皇帝真可怜,哪里像我们北邙王朝,讲什么道理,我们只讲马快刀利,不服就干。” :“元特使, 我刚才说的事,你还是再斟酌一二,何必弄得大家下不来台呢。你交一个人出来,维护我们陛下面子,会谈的时候,陛下也会给你面子,你回去,不也好向你们的大王有个交代?” 就算你们北邙人不讲道理,难道还不讲利益吗?”罗赐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罗赐这番话,还是给了元力利启发,没错,大夏人讲究的是面子,用面子换里子,似乎也并无不妥。 :“哎~~~容我再想想,都是同族兄弟,牺牲谁,都心疼啊。”元力利装出一副难以取舍的样子。 罗赐顿时来了精神:“元特使,随便交个人出来就好,你们这么多人,找个下人出来,不难?” 元力利苦着脸:“哎~~喝酒喝酒。。。” 第971章 给足陛下面子 黄太傅朝会后被陛下召去御书房,之后就传出太傅大人病重晕厥,太医看过之后,送回家里养病,陛下说了,在家多养几天,病好了再说。 陛下的话乍听起来是关心,只是朝堂上的官员们哪个不是人精,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许多端倪,不出意外的话,黄太傅这一病,也许就是遥遥无期。 太傅府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还没有离开金陵的黄安闲一脸愁容的迎来送往,对这些来往的官员们恭恭敬敬,那态度就仿佛一名罪臣家眷,患得患失,谨小慎微。 黄太傅病重,见不得风,除了太医每天来一次给太傅诊病,谁也没有见到黄太傅,就算是和黄如辉关系不错的户部尚书杜高都吃了一个闭门羹。 太傅府内一股浓郁的煎药味道经久不散,仿佛笼在这座太傅府上的阴云。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皇帝召见了北邙特使。 元力利大摇大摆的走进气势恢宏的太和殿,礼部教了几天的规矩,早就抛之脑后。六十多岁的元力利须眉皆重,身材魁梧,看起来更像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将。 大步穿过众臣神色各异的目光,元力利推金山倒玉柱般一头磕倒在地上,:“北邙使臣元力利,奉我主之命,叩见大夏皇帝。” 元力利秉承着舍了面子,换取里子的信念,不管不顾的磕了三个响头,太和殿金砖墁地,竟然发出金石之声,悠然传开。 站在一旁的罗赐都有些诧异,今日元力利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这家伙会表现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表现北邙人的粗鲁野蛮,却不想他竟然用出了十成的恭敬。 龙椅上的夏炽龙颜大悦,眼神瞥了罗赐一眼,之前罗赐一再隐晦的表示北邙人的野蛮不守规矩,他今日已经做好了容忍使臣不守规矩的准备,没想到这北邙使臣却给足了自己这个皇帝面子,三个响头,干脆利落。 :“特使请起。” 元力利站起来,额上隐约红了一片,面色从容,颇有气势。:“启禀大夏皇帝,我属下前几日与贵国官员发生一点争执,失手伤了人命,我已经查明真相,砍了他的脑袋置于殿外,请大夏皇帝差人查看。” 这是元力利的第二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这一招下来,既表现了臣服,又为 夏炽解决了眼下的当务之急,夏炽哪有不喜之理,他压抑着兴奋的心情:“金吾卫何在?出去验了正身。” 杨范在大殿一角轰然应道,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身上盔甲明亮,金锁铁片摩擦咔咔作响,也是雄姿勃勃,威风凛凛。 夏炽又是大喜。 顺利,今日真顺利,无人挑事生非,北邙使臣善解人意,杨指挥使彰显国威,这开局实在令人心情舒畅。 罗赐此时也是心花怒放,元力利的识趣,让他也解决了极大的麻烦,黄如辉生病一事,对他的压力极大,若是没有妥善解决何为雨之事,对他将来的仕途必然有很大影响。而现在,一颗无关紧要的人头,就彻底解脱出来。 这一刻,罗赐对元力利居然大生好感。 这一日的朝会,进行得异常顺利。 元力利站在夏炽面前,既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傲慢,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卑微之色。他以一种沉稳而自信的姿态,与夏炽交流。 这时候的元力利才是元族长老该有的样子,他在面对大夏皇帝面前,保持了应有的尊重和谦逊。这种不亢不卑的态度,使得元力利在朝堂之上备受瞩目。这样的形象,无疑为他赢得了更多人的认可和支持。 朝会散去,众臣子似乎都忘记了那个死在落凤楼的何为雨,似乎也忘记了重病的黄太傅大人,北邙使臣很明确的表达了对大夏朝的臣服之意,但愿两朝和睦相处,永不再起战端。 对于陛下来说,对于朝中重臣来说,足够了。 大的框架落定,剩下的小事情就由罗赐带着人和北邙使团详谈,其实能谈的并不多,大家都知道北邙穷,除了皮草牲口和珍贵药材,本身就没有什么值钱货,要从他们身上叩出点什么,难上加难。 罗赐忐忑不安的把这个信息禀告给夏炽,夏炽完全不以为意,大手一挥:“穷横穷横,说的就是北邙人。我们多给他们一些扶持,等他们过好了日子,反而更不会再起战端,吃喝不愁,谁会打仗?” 陛下的意思都是这样了,那谈判进行的就容易了,元力利用所谓的面子,确实为北邙赚取了不少里子。 等半个月后,北邙使团上路,为了表达大夏的慷慨,皇帝夏炽一声令下,北邙使团的车队增加了数倍,车上装满了陛下大方的赏赐,绫罗绸缎酒水茶叶,金银首饰胭脂水粉,恨不得将半个金陵城都要送出去。 一支三千人的近卫军队伍,亲自护送,要将北邙使团送出山海关。 元力利坐在奢华的马车上,半倚半靠,车上放着一盆冰块,丝毫感受不到车外的暑气,马车的避震极好,晃晃悠悠的如在云端行走。 两个年轻人与元力利同坐在宽大的车厢里,居然没有一点逼仄的感觉,两人神态轻松,惬意无比。 一个年轻人坐姿稍微拘谨一些:“这大夏真是繁华啊。就这个马车,我敢说整个北邙草原都找不到第二辆,拉车的马居然都不同凡响。” :“可惜,不是我们的。” 另一个年轻人放肆的伸直了双腿,说话却霸气十足,:“有什么可惜的,现在不是,以后未必就不是我们的。大夏不是有句话,风水轮流转,明日我称王?” 元力利抚着胡须,眯着眼,像是思索着什么,听着年轻人说话,睁开眼来,映入眼中的,是那年轻人脸上无法掩饰的羡慕和向往,还有那眼里灼灼燃烧的火焰。 :“这话说的对,只要够强大,别说一个金陵,就是整个天下,都可以是你们的。”他没有看那两个年轻人的反应,又眯上了眼,盘算着心事。 这一段时间接触大夏皇帝和大夏官员,似乎没有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边军大帅孙燚的名字,是因为不想刺激自己,还是因为其他不可言状的原因? 这很有意思,大有意思。 第972章 趁他病 北邙使团离京后,黄太傅旧病不起,在陛下的授意下,罗赐暂时接替了黄如辉兵部尚书的职权,陛下做的很明显,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或者做些巧妙的布置,不出意外的话,兵部尚书的职位以后就是罗赐的掌中之物。 这让所有的朝臣都感觉到陛下的风格更加强势。 骁勇侯府,魏书生就着一碟子花生米和曲先生喝酒,魏书生酒量很是一般,一点点小鸡啄米似的啜着那一小杯酒,半天也没有下去半杯。 :“老曲啊,不是我说你, 你把好端端的阿蛮怎么教的这么乖巧,你瞧瞧,现在是不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魏书生鼻子用力吸了一口气:“这下好了,一大家子都堵在金陵城里,投鼠忌器了不是。” 曲先生乐呵呵的,腮边有点红晕,:“有你魏书生在,有什么可怕的,反正你不是说,你能带着我们杀出城去?” :“我没和你开玩笑。这几天我出去转了转,每次身后都跟着人,侯府外面那家茶叶店和成衣铺子开了十几年,突然换了掌柜的,那伙计一个个身手灵活,脚下有跟,哪里是一般人。这要能杀出去,我老魏得三头六臂。”魏书生捏起几颗花生,搓掉花生皮,丢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响。 曲先生也捡起一粒花生丢进嘴里:“听我的,花生连皮一起吃,对肺好。” :“你怎么一点不急?你个老狐狸,是不是有又留着后手呢?” :“呵呵,能有什么后手,谁知道事态变化的这么快,人算不如天算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稍安勿躁,不惹事,老实做人。”曲先生呵呵笑,眼底深处那一抹担忧驱之不去。 曲先生说的是不惹事,可是一旦有心要对付你,惹事不惹事都由不得你。 这日早朝,监察御史杨晔突然出列:“陛下,臣有本要奏。” 很长一段时间,杨晔都无所事事,他突然站出来说话,所有人心头一紧,这家伙就像乌鸦一样,一旦开口,总没有好事,这一次,又不知道是哪一位倒霉鬼要落在他手里。 :“说。” :“臣弹劾舞阳城城令林城友,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与舞阳城海陆码头的海商沆瀣一气,欺压同行,欺行霸市,以谋取暴利。”杨晔正义凛然,扬首坦然道。 杨晔话音未落,刑部走出一名员外郎:“陛下,臣此处也有几份舞阳城送上来的案卷,皆是告林城友勾结当地海商,欺行霸市。” 兵部一名官员站出来:“陛下,舞阳城的军械损耗过于快速,去年一年要求补充了两次,臣以为其中必有蹊跷,请陛下明察。” 转眼间,大殿上有十几个人走出来,弹劾舞阳城城令林城友。 明眼人看的出来,站出来的这十余名官员职位都不算高,都是近两年擢升上来的新官员,一些身居要位的老臣子们都知道,这些人,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年龄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着刑部,吏部,监察司三部查办此案,务必证据详实确凿。令召林城友回京述职,不得有误。”夏炽也没有多少惊讶。 大殿里其他臣子都保持缄默,不发一言。 谁都知道林城友的来历,他是当年平武军用起来的人,这些年掌管舞阳城,不管是官场上还是民间的口碑都是很好,年年考评都是优上,这突然冒出这等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是陛下开始消除骁勇侯的影响力。 陛下这般做派,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事,又有些意料之外,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陛下会这么快动起手来。 吏部尚书廖正叹了口气,出列道:“陛下,吏部年年考评,林城令都是优上,而且据闻,舞阳城每年缴纳税银也是最多,臣恳请陛下三思。” :“陛下,舞阳城每年税银都超额上缴,去年海运码头的税收就收了六百万两,舞阳城全年缴纳税银一千一百万两。” :“陛下,当年林城令没有上任之前,舞阳城一年税银不过三百万两,这,这足足超了数番。臣以为,林城令劳苦功高,实乃大夏肱股之臣。请陛下三思。” 杜高有些急了,站出来大声辩解道。 虽然林城友和杜高之间并无深交,可是作为执掌户部的老大,他恨不得手下全是林城友这种能赚钱的人物,若是把林城友弄下台去,下一个接替位置的人,未必能做的更好。 杜高的话让夏炽稍显犹豫,毕竟,坐天下,谁不想手下的人能尽量给朝廷赚更多的银子,有钱的皇帝,才是言出法随的皇帝。 :“两位大人此言差矣,舞阳城之所以能有今日的繁华,那是因为陛下,陛下治理江山,风调雨顺连年丰收,鼓励商贸减轻税收,这才给了舞阳城一个机会,是陛下成全了舞阳城,不是林城友成全了舞阳城。”罗赐站出来,大肆反驳廖正和杜高的说法。 他现在可是陛下最器重的人,自然要为陛下着想。 :“而且,国有国法,林城友若真是勾结海商,做了欺行霸市,胡作非为的事,自然应该接受律法的判决。决不能因为赚了钱,就能为所欲为。”罗赐表现出一心为国,忠君之事的大义凛然。 两位老臣都没有理会罗赐,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夏炽,等着他的说话。 夏炽虽然强硬,毕竟也不能太伤了这些老臣子的脸面,这段时间连续换了两部尚书,人人自危,他还是要维持一定的朝局稳定才好。 夏炽态度放缓一些:“两位爱卿,朕没有说他就犯了法,要抓起来惩治,现在既然有人告,查明真相才是最重要的。我让他回来述职,也是给他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无则加勉,有则改之。” 陛下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改变不了结局。 其实陛下又不需要真正事实,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谁都不明白陛下为何动手这么快,也许只有还在路上的元力利知道。 平武军在与北邙人的战斗中,损耗可不小,这时候,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 第973章 老子也是爷们 金陵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传到孙燚耳边,步步紧逼的紧迫感也越发强烈起来。 现在更让他头疼的是,三十万两银子,并没有赎回张山虎,安排去的人把价钱加到了五十万,陈锋也没有松口。 孙燚烦了,把江白找来,两人一拍即合,既然陈锋想要的更多,那就给他更多。 雁谷镇说起来只是个镇,其实也相当于一个小县城。 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夏武步卒的士兵驻扎在这里,百姓们心里安心,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 时间久了,落地生根,就形成了一个村子,之后是镇子,再之后,规模更大,有数万人生活在这里,几乎是一个县城的人口。 只是朝廷并没有把这处聚集地当做一个行政管辖地,这里的人,生老病死全凭自己,当然,不用给朝廷纳税,也让这里的人生活的并没有那么艰难。 陈锋的家就住在雁谷镇上,毕竟护佑了一方平安,他在这里的口碑很不错。 陈锋谈不上是一个多坏的人,作为边军将领,也算是一个很合格的将领,上阵杀敌,出生入死,也是身先士卒的好汉子,否则以张陆离那脾卒,怎么能这么看重他。 只是年岁越大,这心里的官瘾也就越大,大半辈子都在为了年轻时候的理想活着,岁数大了,想坐上更高的位置。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总是有了追求,才有进步嘛。 欲望这种东西,本来是没有错,成功了,叫作雄心壮志勇于上进,失败了,就叫做野心勃勃贪婪不足。 而这个过程,叫作“斗争”。 陈锋现在就想好好的斗争一番。 原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更进一步,毕竟年轻的大帅只是几年时间,就做到了八万夏武步卒二十年都不曾做到的事,陈锋嘴上不认,心里还是很服气的,给这种牛逼人物做部下,一点不亏。 偏偏罗赐大人代表上层给他画了一张美丽的图画,雄壮的山海关城头,帅旗飘舞,旗下一人,风姿卓越,正是陈锋大帅是也。 这又让陈锋心里的欲望野火般燃烧起来。 既然是上面的意思,那这个位置注定要空出来,自己不争,也就是便宜了别人,虽然陈锋心里也曾闪过一丝愧疚,但他很快就将其抛诸脑后,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一般。 陈锋在亲兵的护卫下回了家,这一路上,他还在想着手里捉到的那个人,那个人嘴真倔啊,拷打数日也不松口,陈锋一度想干脆挖个坑埋了,一了百了,却不想一向合作的陈老板突然找上门来,说有人愿意花二十万两银子买回这个人。 不惜花二十万两银子来买一个暗谍,想必这个人,很值钱。 能为了一个暗谍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背后的人,应该也不简单?这个人物,几乎是呼之欲出。 那现在这个人在自己手里,有点烫手,杀,杀不得。放,舍不得。 二十万两银子固然是好,可是既然都猜出了他的身份,这个钱,他又怎么能拿?怎么敢拿? 进了家门,老妻迎了上来,陈锋两个儿子,一个娶了媳妇,一个去北辰读书,家里只有夫妻两人生活,反正平日里十几个亲兵在身边进进出出的,倒也不寂寞。 :“家里今天进人了,没有偷东西,留下封信。”老妻将陈锋领到一边,小声说道,她也不怕,十八岁就嫁给陈锋,天天和当兵的打交道,些许事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陈锋眉毛一竖:“信呢?” :“屋子里,你的枕头下面。” 陈锋丢下老妻,大步流星的向卧室走去。 信封厚厚的,打开一开,陈锋心头猛地一震,原本天热,就是一身汗,这一下汗水呼啦一下涌出来,身上的军装顿时湿透了。 信封里厚厚一叠银票,还有一张纸条:“钱给你,人还我。井水不犯河水。” 陈锋手颤动的点了点手里的银票,足足一百万两,大夏朝几家大的票号开出来的银票。 这时候的陈锋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剩下的是浓浓的敬意。 其实对方完全有更多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偏偏用了最有诚意的一种。 陈锋不相信是这个谍子身上会有多大的秘密,毕竟亲自出手的,都不会是级别很高的人物,他之所以有这么高的价值,或许只是因为在意他的那个人眼力,他值得。 陈锋的妻子跟进屋子里,一眼就看见陈锋呆坐在炕上,神情严肃,不由紧张起来,返身将门关紧:“发生什么事?” :“你,你手里是银票?这么多银票?你要干什么?”陈妻一下捂住嘴,惊恐的看着陈锋。 陈锋抖落着手里的银票,意兴阑珊道“我能干什么?我干什么能值一百万两银子?把我杀了卖了也不值啊。可是为什么在有些人眼里,一个人就值这么多银子呢?” :“谁值这么多钱?别说你了,就是张陆离大帅也值不得这么多银子。”陈妻见陈锋的表情不像是要做什么大事的样子,一颗心落了下来。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落在敌人手里,谁会拿一百万两银子赎我?” 陈妻瞧着陈锋那个痴痴的傻样:“别说一百万两,家里最多拿出一万两银子,估计我还要出去借一些。” 陈锋眼神缓缓的移到妻子脸上,北疆的风霜早就将这个女子侵蚀的有些苍老,不施粉黛,唯有一双眼,还有着年轻时候的模样。 这个女子,虽然拿不出一百万两,但是愿意拿出全部身家。 足够了,不是吗? :“瞧什么啊?人老珠黄了,有什么好瞧的。”陈妻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一脸慎重的说: “不是你的银子就还给人家,悄悄摸摸的摸到人家里,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别和这种人打交道。心里没底。”陈妻轻轻拍了陈锋一下,起身就走:“饭菜好了,出来吃饭。” :“嗯,吃饭。”陈锋将银票放回信封里,将信封的纸条拿在手上看了看,突然笑了一下。这个人,其实真不讨厌。 霸道归霸道,做事做人,还真是够爷们。 先礼后兵,这个礼够重,够诚意。 当天晚上,遍体鳞伤的张山虎和两个跟班被放了出来,陈锋瞧着张山虎的伤,咧了咧嘴,早知道下手就不这么狠了。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 他给我一百万两银子买你。啧啧啧,说实话,本来我怎么也瞧不出你值这个价钱,不过想想,你嘴也挺硬,这样收拾你,你都不出卖他,你们这些兄弟,真够意思。” :“这些银子,我收了一万两,剩下的你还给他。收一万两,是惩罚。夏武步卒四大将军,用这种手段,很难奏效,否则,北邙人早就过了山海关。不是只有你们会干这种事。这些年,老子们见多了。” :“老子也是爷们!” 陈锋将信封塞进张山虎的胸襟里,轻轻拍了一拍,张山虎疼的呲牙咧嘴。 :“滚回去。挨打,也是你活该。怨不得我。”陈锋招呼过一队士兵:“用车送到山海关门口,把他们丢下去就成。” :‘是。将军。” 第974章 友邦使团 :“人没事?伤的重不重?”孙燚出现在江白面前。 江白耸耸肩:“伤的不轻,性命无忧。也好,长个记性。” 孙燚放下心来:“陈锋见钱眼开,把他放出来了?身后有没有跟人?” 江白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信封:“山虎昏倒之前说,,陈锋应该猜到是你了,只有你才会傻乎乎的这么舍得花钱赎一个人。” :“陈锋就拿走一万银票,说是惩罚,剩下的都让山虎带回来了。”江白有点灰头土脸的,挺不好意思。 活干成这个样子,说出去很是丢人。 孙燚拿着手里的信封,厚厚的银票还是有些份量。他盯着手里的信封,有些意外:“这家伙什么意思?送上门的钱都能拒绝?” :“我估摸着,他是不想把你得罪狠了。不管怎么说,既然知道背后的人是你,怎么着也留几分余地。”江白摸摸鼻子:“这样你将来对他也不好下狠手。反正用你的钱卖你一个人情,不亏。” 这家伙我还真有点小瞧了他,面对巨款还能保持冷静,难怪他能图谋你这个位置。” 孙燚把银票收起来:“行,这件事也给我们一个教训,是我错了,我不该着急失了分寸。让你们加快行动。” :“嗯,也谈不上对错,主要是给我们操作的时间太短,事态变化太快,有些事本该确实是循序渐进,徐徐图之。”江白感慨道。 :“现在更重要的事,金陵城的家眷们怎么办?是现在就走,还是等撕破脸?你觉得你和陛下这种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孙燚咧着嘴,为难的笑了笑,说不出的苦涩:“大家互相猜忌,谁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再看看,我不信他这么没有眼力,才和北邙人和谈,就敢对我下手?如果他真是这么愚蠢。。。。。” 孙燚抬起头,望着江白,眼神里说不出的坚定:“彼可取而代之。” 江白神色肃然,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从孙燚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决心,并不激情,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 :“别急,别急,此等大事要从长计议。不能急,不能急。”江白下意识的表现出措手不及的恍惚。:“你妈的,你这是要吓死老子,当年那么多人劝你,你不听,现在怎么又。。。太突然了,让老子想想,想想。”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想个屁,哪有可能,陛下怎么可能这么愚蠢?北邙人表示臣服,他就对戍边大将下手?谁家傻子才能干出这种事。 他最多就是打压打压我,给我点难看,就像以前对付张大帅那样,控制着粮饷,以图控制军队。反正我也不在乎,他们让我难受,我就让他们难堪。” 孙燚露出一丝怪异的坏笑:“我想好了,以后但凡到了时间,军饷不到位,我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往朝廷送信,一路喊过去,就喊边军没了粮饷,军心动荡,边关危急。每天一趟,一路喊回京城,我就不信了,朝廷的大人们真的敢这么不要脸,当做看不见?” 江白恶狠狠地横了孙燚一眼,不知道他胡言乱语到底想要说些啥,哪句真,哪句假。 孙燚的笑容里,笑意极少,忧虑极多。 北邙使团一路走的极慢,每到一处,都要逗留几天,吃喝玩乐,像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家伙,深陷大夏的花花世界,舍不得离开。 只是北邙人性子粗鄙不堪,好酒好色,一路走来,发生过不少寻衅斗殴之事,北邙人身体强壮,每次都是十几号人一起活动,真的打起架来,一时半会都不会吃亏,打完架,往使团驻地里一躲,等到官府到来,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朝廷早已经发文给各地官员,要求对使团多多关照,务必使其感受宾至如归的友好和善意,这让各级地方官员都束手束脚,对北邙人一路造成的破坏,也只能视若不见。 不仅仅是视若不见,甚至还要严格约束大夏百姓息事宁人,不得惹事生非。与北邙使团发生争执争斗,必然受到严惩。 我不敢对付外人,我还对付不了你个升斗小民?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北邙人性子粗野狂浪,脑子并不傻,大夏人见他们的目光里越来越多的敬畏和惊慌,让他们敏锐的发现其中的变化,在元力利的授意下,北邙使团的行事更加横行霸道,蛮横无理。越发没了约束。 越是这样,当地的官府反而更加恭敬,卑微,到了后来,北邙人当街酗酒闹事,打砸店家,当地的捕快衙役都只敢远远看着,不敢上来制止,但凡有血性方刚的大夏百姓出面反抗,不等近卫军的人出手,捕快衙役动作更为迅速,上前铁链一套,锁了就走。 像是北邙人豢养的一群狗奴才。 激发民愤?不存在的,大夏如今安居乐业,勤快一点的人都能混口安稳饭吃,哪来的民愤? 对友邦使团不友好,就是破坏两国才签订的友好协约,破坏两国未来的安定团结,居心叵测,用意险毒。 至于国家律法,对,解释权在官府。 这种情景,一直延续到北辰城。 北辰城算是使团返程中最后一座大城,过了北辰城,过了洛水,就进入山海关,山海关可是一处穷地方,再加上有一个煞神坐镇,北邙人自然明白进了山海关,就预示着快活日子的结束。 北邙使团在北辰城住了四天,吃喝玩乐,夜夜笙歌,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似乎在发泄最后的疯狂。 这个晚上,夜风轻拂,锦逍楼里烛影摇红,清歌妙舞,淡淡的脂粉气,柔柔的浅吟低唱,是一个安静又充满着旖旎的夜晚。 锦逍楼是北辰城里最顶级的楼子之一,以其高雅清新的氛围而闻名。这里强调的是一种自愿、两情相悦的情感交流,注重营造出浪漫和惬意的情调。因此,这个地方非常宁静,没有喧嚣和嘈杂声。 突然从街那头走来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乎被吸引而来,一身腥臊味道,醉醺醺的就要往里面闯。 第975章 月夜凶案 眼看十几个醉汉要往楼子里闯,门口小厮见势不妙,急忙上前阻拦,另外一小厮瞅见跟在醉汉身后的几名捕快,赶忙招呼着:“李爷,李爷,帮帮忙,帮忙劝一下,你知道我们楼子的姑娘不一样的。这闯进去,要出大事的。” 被叫做李爷的捕头一脸无可奈何,也是倒霉,今天轮到自己负责盯住这伙使团的成员,身边就这个人,对面十几个喝醉了的彪形大汉,自己上去,不也是送死的份? :“老大,去劝一劝,这楼子背后的人物可不小啊,出了事,这些蛮子没有事,倒霉的是咱们兄弟啊。”一个捕快一脸愁容的劝道。 门口的十几个北邙人根本就不理会小厮的劝阻,围住门口迎客的两个半老徐娘动手动脚,十几个人把人一围,哈哈大笑肆无忌惮,只听见里面女人的叫喊声,偶尔传出一两声衣服的撕裂声。 李爷顾不上许多,这楼子背后站着的是通判杨维,听说还有城令吴悠的份子,真出了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各位各位。各位大人。。。。别急别急,别在门口啊,这里的姑娘不好,我带你们去更好的地方,保你们满意。”李爷带着几个捕快上去解围。一脸谄媚,点头哈腰。 十几个醉汉哪里在乎这么几个捕快,随手一挥,啪的一声响,李爷脸上狠狠的被抽了一记耳光,力气又大,李爷没站稳,踉跄几步,一头撞在墙上。 从院子里冲出几个护院的,挥舞着棍棒,为首的一个精壮汉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谁,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找死了呢?” 退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小厮喊道:“邓哥,邓哥,北邙人,北邙人闹事,张姐被他们围住了,你快去看看。” 邓哥三十来岁,练过几年拳脚,也算能打之人,闻言神色大变,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正好见到李爷被一巴掌抽到墙上,捂着脑袋晕晕乎乎的。急忙扶住身子晃晃悠悠的李爷:“哎呀,李爷,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跟您老动手?” 李爷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妈的妈的,反了天了。连老子都敢打?” 一个手下赶到身边,扶住李爷,用力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李爷吃痛,扭头看了一眼,那手下微微向邓哥扬了扬下巴。 这些捕快平日里红脸白脸配合默契,李爷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祸水东引的意思啊,反正这闯的是锦逍楼,有事,自然是他们的护院出头才对。 李爷扭头:“邓刚,你这护院头子怎么当的?没看见有人闹事吗?还不去制止?你这护院头子是不想干了?” 邓刚被李爷这么一呵斥,顿时颜面大失,他不敢向李爷发作,转身就向那一团人群里冲:“滚蛋,滚蛋,干什么呢,老子锦逍楼的人你们也敢动,想死了不是?” 说着话,他一手抓住外围一个北邙人,向外一扯。 邓刚本来练过几年拳脚,正值壮年,也算得上孔武有力,那个北邙人喝了酒,心思又放在女人身上,被邓刚这么一拉扯,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尾骨,疼的撕心裂肺,大叫起来。 这一叫唤,整个场面顿时失控,北邙人回过身来,嘴里大呼小叫的嚷了起来,其他人又听不懂北邙话,倒在地上的那个对着邓刚一指,下一息,十几个北邙人叫嚣着冲向邓刚,邓刚还没有来得及摆出架势,脸上挨了好几拳,顿时鼻青脸肿,倒在地上。 北邙人还不依不饶的围着邓刚拳打脚踢,另外几个护院的急了,操起手上的棍棒打了出去,几棍子下去,本来就喝醉了的北邙人更是红了眼,一拥而上,纷纷掏出怀里的割肉小刀,不管不顾的连捅带刺,须臾间,五六个护院的倒在地上,鲜血在暧昧的灯光下,闪着妖冶的血光。 :“来人啊,杀人啦!来人啊!!!救命啊!!!”两个衣衫不整,近乎赤身裸体的女子蜷缩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声叫喊起来,那北邙人见了血,更疯狂起来。 :“卧槽!死人了!这下麻烦了!”李爷站在墙边,瑟瑟发抖,一手下意识的扶住刀柄,一把抽出刀来:“别动,都别动,丢下凶器,丢下凶器。” 身边几个不捕快也慌得七手八脚的抽出刀来,毕竟北邙人的凶残在大夏赫赫有名,此刻随手杀人向杀牛宰羊那般轻巧,这李爷等一众捕快都不曾见过这般狠毒的手段,几个护院躺在血泊里,偶尔手脚还在抽搐,几息前好端端的人,转眼就成了几具尸体。这一般人哪里见识过? 杀红眼的北邙人酒意未醒,见着李爷等人抽出刀来,似乎从骨子里就感觉到危险,有人一声怒喝,十几个人竟然奔着几个捕快而来,距离近,李爷等人只是下意识的抽刀出来,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这一下想反抗都来不及。 李爷才喊了一声:“我们是。。。。”一柄锋利的小刀子就捅进他的咽喉,顺势向边上一滑,他半边脖子豁开一大道血口子,热血冲天而起,将他的话堵在咽喉里。 五六个捕快被按在墙上,十几把锋利的小刀在他们的身上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鲜血飚射,几乎化作一片血雾。 两个蜷缩在地上的女人身子抖个不停,嘴里咯咯咯的响,吓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门口的一名小厮反应得快,连滚带爬的往楼子里跑,:“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凄惨的叫声惊的楼子里的琴声都走了调。 又有几个护院往门口赶,棍棒在手,杀气腾腾,楼子里的胭脂味,酒气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打翻了一坛子酿坏了的酒,说难闻,又还有一点诱惑。 酒生恶胆,色起杀心,血迷双眼的北邙人似乎迷醉在杀伐战场上,眼前的大夏人,不堪一击,杀过去,杀过去,大夏的荣华富贵,尽在前面。 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响箭,向夜空射了一箭出去。 凄厉的鸣镝声撕裂黑夜,夜空中炸开一朵红艳艳的烟火。 十几个北邙汉子手持尖刀,闯入锦逍楼里,五六个迎面而来咋咋呼呼的护院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十几个壮汉围上来,等人群散开,几个人躺在血泊里抽搐,鲜血从身上无数的小洞里汩汩流淌,死不瞑目。 皎月当空,见证了屠戮的发生,这一夜的锦逍楼,成了血腥的杀戮场,不!是屠宰场! 第976章 惨状 :“长老,城东方向有求援信号。”一个北邙人冲进元力利的屋子,焦急的喊了起来。 元力利毕竟年迈,一路跋涉,身体有些扛不住,早早躺在床上休息,闻声一下坐了起来,:“家里还有多少人,去,都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明白。”那人一下窜了出去,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人马集中的动静,一百多号人,有多半跑出去快活,这些人是负责守家,保护元力利的安全。这一下倾巢而出。 元力利起身披上衣裳,稍加思索,穿鞋走了出去,走出院子,门外有近卫军的守卫,元力利和颜悦色道:“麻烦请你们的将军来一下,可能出事了。” 近卫军旅旗蒋任远,在客栈里喝着小酒,听手下的营正张炳坤发着牢骚,不外乎是北邙使团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本来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半月,还没过洛水,再这么走下去,冬天都要来了。 亲兵队长走进来:“将军,特使要你去见他,说使团成员可能在城东出了事。” 张炳坤开口就骂出声来:“妈的,这些王八蛋怎么不死在北邙,一天到晚来霍霍我们,老子天天给他们擦屁股。” 蒋任远丢下手里的小酒杯,一脸不爽:“别骂了,召集五百人,一会跟我走一趟。咱们这一趟,不就是为人擦屁股的吗?” 张炳坤气呼呼的把酒杯往桌上一丢:“是,将军。” 锦逍楼门口,十几个捕快提着刀,与二三十个北邙人对峙,双方剑拔弩张,气势汹汹。 捕头杨源左手略有残疾,佝偻着伸不直,右手的刀握的很稳,身子微微下伏,双脚一前一后,做出一副要奋力厮杀的冲锋样子。 杨源是边军因伤退下来的边军,当年曾经做过总旗,家里稍微有点门路,所以退下来之后,安排在衙门做了一个捕头,手里十几个捕快,有两三个都是边军退下来的老兵,所以这队捕快凝聚力挺强。 他们在北辰城里挺有名气,该贪的贪,该占的占,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倒是很讲规矩,又敢打敢杀,也算能镇得住场子的人物。 :“老大,血腥味很重,里面没有人声,这帮狗东西不会把人全杀了?卧槽,这不得死上百人啊?”一个叫做老丁的捕快稍稍位于杨源一侧,身体姿势与杨源一样。 :“草,这帮狗娘养的,居然敢在我大夏土地上杀人,老子今天不砍死他们,老子不姓杨!”杨源原本脾气火爆,这些年岁数稍微大了一些,收敛了一些,今日见此惨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血冲脑门子,一涨一涨的。 :“兄弟们,对面人不是善茬,动起手来,千万不要犹豫,不要手软,下死手,一定要下死手。” 杨源闷声叮嘱着:“动起手来,跟我冲,对面人多,我们不能分散。听到了没有?!” :“好的,头。明白,老大。知道了。。。”声音陆续传过来,有些嘶哑,还有些吞咽声,听得出大家很紧张,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大阵仗,只是现在面对的,可是实实在在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又有两队捕快跑了过来,为首一个五十多岁的秃头喘的不行:“老杨,怎么。。。卧槽,这是干什么了,这么浓的血味。” :“这是死了多少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另一个瘦干瘦干的捕头惊呼起来,捂着鼻子:“这你妈流了多少血啊。” 杨源悄悄松了口气:“里面我不知道,我就见到老李和他的兄弟们死在那里了,你们看不见吗?” :“老李死了?谁杀的?北邙人杀的?敢杀捕快?”秃头情绪一下爆了,哗啦一声抽出长刀:“草他大爷的,敢杀我们兄弟?兄弟们,准备干活!” 那个瘦干的捕头靠近杨源,小声说道:“老杨,这是北邙人,没有上面指示,咱们不好动手,出了事,谁能担得起责任?” 杨源不屑的向前扬了扬下巴:“老严,你瞧一眼锦逍楼,有一个看热闹的人吗?有声音吗?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好往外跑,你再瞧瞧他们身上的血,你有什么想法吗?” 瘦干捕头老严眼睛狠狠一缩,昏暗的灯光下,脸色大变,腿都有点打颤:“你是说。。。你是说,他们杀了锦逍楼里所有人?有这么大。。。大胆吗?” :“今天他们跑了,咱们一定要背黑锅,你自己想想要怎么办。老子是不会放他们走的。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来了两组人,捕快的队伍壮大起来,两边的人几乎一样多,只是捕快队伍里,有些人吓的刀都拿不稳。 惹了事的北邙人酒醒大半,见面前的捕快越来越多,心里也有些慌,只是一个个长得胡子拉碴,脸色黑红,瞧不出他们的神色。 北邙人里有几个人大声嚷了几句,意思是赶紧离开这里,先回到使团队伍了,毕竟这里是大夏人的地盘,等大夏人越来越多,就跑不出去了。 街头又出现好些人影,不一会儿,北邙人大呼小叫起来,这是使团的援兵赶到现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正是马车上喊元力利阿爷的那个年轻人,这人是元力利的孙子元野,混在使团里,出来见识见识大夏风土人情。 元野问明了情况,脸色也阴沉下来,他喊过来两个人,附耳说了几句话,那两个北邙人掉头就往回跑。 元野知道此事不能善了,跑肯定是跑不掉,也不能动手,动起手来,自己这点人不够大夏人砍的,现在看只有作为特使的阿爷,能不能护住他们。 时间一点点过去,近卫军的张炳坤先到了现场,手下五百士兵将街两头一围,谁也进出不得。 问明情况,他皱着眉头,带着几十名士兵进入锦逍楼,不一会儿,张炳坤铁青着脸走了出来,一步一个血脚印。:“来人,将北邙人看牢了!一个不能放过!去人,通知将军,北邙人闯了大祸,要他亲自来处理。” 城内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无数通风报信的士兵在城内驰骋,半个时辰后,元力利和蒋任远联袂而来。 又过了一会儿,两顶轿子不约而同来到现场,通判杨维,巡检长王不凡从轿子上下来,两人脸色极不好看,北邙人,又是北邙人,这北邙蛮子,就不能消停片刻吗? 下一刻,两人从锦逍楼里出来,吐得天昏地暗。 第977章 元特使的试探 锦逍楼惨案在很短的时间里传遍了北辰城,愤怒的情绪在城市中蔓延,百姓们无法忍受北邙人的暴行,他们开始行动起来,陆续向北邙使团的客栈聚集。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越来越多,人们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决绝,他们眼中闪烁着怒火,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交出凶手!交出凶手!” :“杀人偿命!” :“凶手!滚出来!滚出来受死!” 领导队伍的不是受害者家属,而是杨源为首的三百多名捕快,老李几人惨死在锦逍楼门口,捕快这个行当的权威受到极大的挑衅,要知道,捕快可是秩序和公平的维护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群体,如今一下被人杀死数人,若不能将凶手伏法,那将来还有谁会把捕快们当回事? 蒋任远早有远见,将手下三千近卫军都调入城内,把北邙使团的客栈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刀枪林立,大有一触即发的紧急。 北辰城守备军也出动了千人维持秩序,以客栈为中心方圆几百米,成了群情鼎沸的海洋,闹哄哄的,事态越发不能收拾。 城令吴悠,通判杨维,巡检王不凡都,近卫军旅旗蒋任远,守备军都尉李文龙,都坐在元力利的屋子里,茶水喝了好几壶,也没有拿出双方都满意的办法来。 “杀死他们!” “杀了北邙蛮子!!” “杀北邙蛮子!杀!” …… 各种愤怒的口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屋子里这些高官的耳膜,让人感受到了民众们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几个人都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门外的喊叫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前的口号喊的都是杀人偿命严惩凶手,而现在,叫嚷的是“杀死北邙蛮子。” 很明显,这件事情从初期的追查凶手,已经演变成针对北邙人的敌对行为。 这是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事。 城令府一名主簿走进来,在吴悠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吴悠脸色骤变:“同知冯伟民来不了了,仵作在锦逍楼见到他的尸体。” 四品大员死于这场屠杀之中,这件事,远比锦逍楼那一百多条人命来的更严重,这涉及到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让整件事的性质发生了本质改变。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此中厉害,没有人觉得愤怒,反而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死了一个四品大员,这件事就不是当地自己能处理的,必须是立即禀告陛下,由陛下派专人前来处理。 近卫军蒋任远铁青着脸,眼袋又黑又重,低着头,喘着粗气,气呼呼的一言不发。 他是一夜没睡,作为护卫使团的将领,整件事对他的影响最大,责任最重,若没有陛下允许,北邙使团在这里出了事,他更是难逃其咎。 故此,他不但不能自作主张处置北邙人,反而要让手下人不计余力的保护他们,保护这群凶残的北邙蛮子,蒋任远心里的憋屈几乎要磅礴而出。 元力利似乎很是疲累的模样,眯着眼睛打盹一样,却将在场各位官员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他的心慌逐渐得到缓解。 瞧着这些大夏官员,烦恼,愁闷,焦灼,忧心忡忡顾虑多多,偏偏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一点激愤之情,之前商量了那么久,都在商议这件事如何解决,却没有谁提出要将杀人者关押起来,更别提绳之以法,杀人偿命一说。 沉吟片刻,元力利决定试探一下大夏官员的底线,他重重的咳嗽一声,吸引大家的注意:“各位大人,现在当务之急要解决的,不是外面这些刁民吗?人多生乱,万一有人挑拨,引发民乱,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我瞧你们的皇帝大人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在他之下出现民乱之事,不知道你们的皇帝大人会怎么处置各位大人呢?” 见众人心有戚戚的顾忌,元力利又加了一把火:“我是特使,为两国永世友好的使者,身负两国皇帝的嘱托,带着和平而来,带着你们皇帝的善意而归,一路上所有城镇对我等都是礼遇有加。” :“就连你们大夏皇帝也知道,我们生活在关外草原,少条失教,粗野狂放,确实不适应你们大夏人的生活习性,就算出错,皇帝大人都能一笑了之,怎么,你们这里不属于大夏疆土?” 吴悠一夜没睡,眼里布满血丝,被元力利这一番话说的气血翻滚,两眼发黑,他胸口剧烈起伏 ,强忍愤怒:“元特使,我们大夏皇帝是允许你们北邙人杀死大夏官员?杀死大夏捕快?杀死大夏百姓?” :“锦逍楼一百三十七具尸体死不瞑目,这就是你元特使口口声声的和平?友善?”杨维横起眼:“如果你元特使觉得真就高人一等,那也行,蒋旅旗,不如你把你的人撤了?元特使能说会道,让他自己去和百姓解释?” 蒋任远苦笑道:“杨大人,元特使,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有话好好说。” 锦逍楼是杨维半生心血,如今一夜之间成了人间地狱,心里本就不快活,只是还顾及朝廷和陛下,不敢擅自妄为,这元力利一番态度嚣张的贼喊捉贼,反而激怒了他,他一撩衣袍站起身来:“我只负责查案,别的,我管不着,谁在我的地界杀人,我就抓谁。” :“蒋将军,一会儿我的手下进来拿人,若你蒋将军还记得自己是大夏人,请你的手下,让出一条道来!” 这一下,蒋任远麻烦了, 杨维一句话把他给架起来了,一边是皇命在身,一边是民族大义,这哪一点他也拒绝不了。 蒋任远跳起来一把扯住杨维:“杨大人,留步,留步。稍安勿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杨维一转身,盯着蒋任远:“蒋将军,这是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是我北辰的百姓,我杨维再混账,也不敢如此大胆不查不问,放走凶手。否则,对得起我身上的官衣?对得起百姓叫我一声杨大人?凶手,我一定要抓,具体怎么判决,是朝廷的安排,是陛下的安排。我听命就是!” 说完话,杨维甩开蒋任远 ,大步走出门去。 门外百姓的呐喊声,山呼海啸般汹涌。 第978章 醉翁之意 蒋任远无奈看向吴悠:“吴大人,杨大人的做法,我虽然理解,但是我有我的职责在身,奉旨保护使团,在没有接到新的命令之前,他们必须在我的保护之下。麻烦你吴大人去劝劝杨大人,免得咱们大夏人自己动了刀戈,让外人看笑话。” 吴悠一时气愤,顶了元力利一句,心里正懊悔不已,他是封疆大吏,朝里传来的各种消息,让他明白陛下对北邙的俯首称臣有多么重视,自己要是误了陛下的大事,后果可想而知。 正好蒋任远的话给了吴悠一个台阶下,他虚虚地拂了拂官袍,起身,为难道:“我可以劝劝杨大人,不过蒋将军,这里的人犯,你可要看好了,如何处置,等陛下的旨意到了再说。” 蒋任远连连点头:“行,吴大人,麻烦了。我保证之后使团的人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吴悠冷冷地瞥了一眼元力利,转身走出门。 蒋任远看着元力利,眉头紧锁:“特使大人,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你最好约束好你的人不要再往外跑,否则犯了众怒,那我就管不着了。你不会真的指望我的士兵能对自己的同胞下手?” 元力利轻轻的笑了一笑,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吴悠最终还是劝住了杨维,杨维也是一时恼怒,他和吴悠一样知道使团的重要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们地方官员能够处理的,两人一起写了一份奏折,请守备军用兵部的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奏折先到了兵部,罗赐看完之后,不敢怠慢,这事他自己不敢做主,急急赶往皇宫,求见陛下。 夏炽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气急败坏的吼道:“放肆!放肆!欺人太甚!才签了两国友好协约,转头在我大夏杀人放火?胆大妄为,胆大妄为!!他们哪里把朕放在眼里!给朕拟旨,严惩凶手,查明真相,就地正法!” :“陛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罗赐连连跪拜不已。 :“息怒?朕如何息怒?朕对北邙人礼遇有加,他们居然如此放肆,什么息怒?给朕杀!杀了,全杀了!” 罗赐跪倒在地:“陛下,陛下三思,三思啊。臣以为,此事必有缘由,北邙人虽然野蛮,但这毕竟是在大夏的领土上,他们就那么一百来号人,怎么就敢做出这般恶事?臣以为,务必先查明真相,再做打算。” :“陛下,会不会有人故意下了圈套,对付北邙使团呢?”罗赐巧舌如簧,他知道陛下最忌讳的事情是什么。 :“陛下,北邙臣服,两国不会再起战端,这对我们大夏有百利无一害,却难免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请陛下为大夏江山社稷,三思啊。。。” 不得不说,罗赐是真正号准了夏炽的脉,他知道夏炽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夏炽对留名青史的渴望,远远超过他对北邙人的仇恨。 夏炽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若有所思:“嗯?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破坏北邙与朕大夏的和谈?挟民意与朕对抗?” :“陛下圣明,一眼就察觉事件的真相。臣也是如此以为。” 夏炽阴着脸陷入沉思,长时间不再说话,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色缓缓恢复白皙。眼神里的东西,隐晦不明。 :“罗赐,你带人,亲自去一趟北辰,去给朕查明真相。”夏炽突然开口说。 :“臣领旨。陛下,臣有话要说。” :“说!” 罗赐斟酌着说:“陛下,臣去了,若是背后真有人操控此事,臣一定查明真相,揪出幕后真凶。 若是真如吴悠城令奏折上所言,是因为北邙人酒后闹事,杀了人,臣恳请陛下给臣一道旨意,允许臣将凶犯就地正法,以安民心。” 罗赐又抬起头,小心的看着夏炽的脸色:“并且彰显陛下心怀苍生,以天下为己任,法度严明,如天之威,令奸邪无可遁形。” 夏炽嘴角挑起一抹微笑:“罗爱卿,果然是朕之肱骨,国之栋梁。成,就依你。朕这就下旨,命你为钦差大使,前往北辰,查明真相,给朕的臣民一个交代!” :“记住,不可放过凶手,也不可冤枉无辜。”夏炽又叮嘱一句。 罗赐明白陛下最后这句话才是他的真心话:“臣明白,臣领命。” 夏炽又认真看了罗赐一眼,罗赐抬起头来,眼神清明,成竹在胸,看得出,他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北辰惨案,用最快的速度传到山海关,江白亲自将此事报告给孙燚,孙燚听了,愣了一会儿,又像没事人似的:“这是,轮不到我们来管,朝廷自有分寸,案件这么清楚,陛下不会无动于衷。” 江白见孙燚这般反应,有些意外:“一百三十七人啊,一百三十七条命呢。你就没有点生气?” 孙燚无动于衷:“我生气做什么,北邙人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敢杀人,那就偿命呗。” 江白语塞,气呼呼的走了。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罗赐到了北辰,与吴悠和杨维见了一面,了解了情况,北邙人杀人,是被捕快堵在案发现场,手里的刀和死者们身上的伤痕一样,这证据确凿,无可辩解。 但是为什么北邙人会冲进锦逍楼里杀人,当时在场的那些小厮,老鸨,护院家丁都死在北邙人手里,现在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这就是罗赐想要的答案,说不清楚的事,背后一定有说不清楚的人,说不清楚的目的。 之后几天,杨源这一队最先将北邙人堵住去路的捕快,接二连三的接受调查,取证,对口供,而杨源这些退下来的老边军的身份,又成了罗赐眼里最重要的线索。 面对罗赐的质疑,吴悠和杨维很快反应过来,罗赐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办案,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企图,最重要的,他准备试图用这种方式,为北邙人脱罪,并且,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事态的发展,逐渐失去控制,眼见着罗赐的手段越发激烈起来,和杨源关系比较好的一些老边军接二连三受到调查,整个北辰,人心惶惶起来。 而吴悠和杨维,却失去发言权和建议权,罗赐是近来朝堂上冉冉升起的天子重臣,深受陛下器重,现在手握天子圣意,行事偏激,却是无人约束的了。 第979章 伏法 :“元特使,你这是给陛下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啊。说说,现在你是怎么想的?”罗赐到了北辰七八天后,才出面见了元力利。 见到罗赐亲自前来,元力利日渐焦灼的心态顿时平静下来,大夏皇帝,还是把两国的关系看的更重,否则,怎么会派了一个老熟人罗赐亲自前来? :“罗大人,别来无恙。”元力利笑呵呵的和罗赐打着招呼。 罗赐板着个脸,不耐烦道:“元特使,你们身负皇命,怎么走了一个多月,还在北辰这地方打转?陛下让我问问你,你们北邙人莫非把两国交好当做儿戏?” 元力利根本不在意罗赐表现出来不悦的表情,真诚的笑笑:“哎~~~这不是因为大夏盛世繁华,让我草原儿郎流连忘返。 再说,我这岁数,这辈子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来大夏了,一路走走瞧瞧,见识见识大夏的风土人情,回去后,说给我那些老伙计们听听,让他们羡慕羡慕。 哎~~~我一路走来,也想了很多,早年间如果两国不是兵戈相见,而是友好协商,我草原人也经常能来见识见识大夏美景,那该多好啊。” 元力利摇头叹息,唏嘘不已。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深情的赞美,不动声色的忏悔,一切像是发自内心的自然感受。 瞧,罗赐大人的神色缓和下来,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当年那种兵荒马乱,你死我活的厮杀,就不该发生,也希望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气氛缓和下来,谈正经事就容易些。 :“元特使,这次的事,你这里确实需要一个交代,不交出几颗人头,陛下哪里交代不过去,陛下也要对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有个交代。” 元力利斟酌着:“几颗人头?” 元力利这么直接,罗赐也就敞开心扉:“最先在锦逍楼门口杀人的那十四个人,必须要交出来,当时有太多人看见,这是无法否认的。” :“罗大人,你我相识一场,帮个忙,给我个面子,不要杀那么多人,否则我回去,我没法向大王交代,我也没法向他们的家人们交代。” 你说我出使一趟大夏,带着善意而来,结果回去死了十几号人,这对我家大王也是极为不利的。本来我家大王为了和你们大夏和谈,也是做了大量的沟通和说服,这事传出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你也知道,我们草原上的人比较鲁莽,他们不会想知道为什么死,只会在意他们死在你大夏。” 罗赐叹口气:“你说的顾虑,我也想过,我来之前,也和陛下解释过,只是我们陛下身为大夏天子,自己的臣民被你们北邙人杀死,这事不好好解决,激起民愤,就很难收拾了。” :“我听说当时至少有上万百姓围住你们这里,若不是蒋将军三千手下护卫着你们,我今天来,也只能为你点一支香祭奠。” 元力利为难道:“哎~~~罗大人,你是我在大夏第一个朋友,也算是最好的朋友,这样,我也不让你为难,五个人,我交五个人出来,够罗大人交代过去了?” :“少了,开始那十四个人一定要交出来。我不是商量,是必须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城里的百姓是怎么说的?你们杀死一百三十七个人,就要留下一百三十七颗人头。”罗赐态度很坚决。 :“别忘了,你们还杀了一名四品官员。大夏几千万人口,四品大员不过两百来个。这种行为,是对大夏所有官员的挑衅。” 元力利犹豫再三,才狠狠点了一下头:“行!听罗大人的。这些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酿成大祸。” 见元力利松口,罗赐放下心来,只要交出人来,给百姓一个交代,剩下的事,就好解决了。 :“元大人,你听我说,这件事,你要这般说话。”罗赐贴近元力利耳边,窃窃私语起来,元力利的眼睛渐渐亮了。 一日后,在无数百姓的观望中,北辰捕快进入使团驻地,将十四名凶手羁押,送入大牢。 三日后,凶手从大牢里提了出来,关入囚车,受罗赐大人的指点,囚车将在北辰主要街道上进行游街示众,然后押入菜市口,当街审判,斩首示众。 此举乃为服众。 凶手们套着锁链,兀自左顾右盼,桀骜不驯。百姓们蜂拥在街道两边,大声咒骂,手里捏着的臭鸡蛋,烂菜帮子铺天盖地的向囚车咋砸去,北邙人眼神绝望又凶狠,破口大骂,毫无悔意。 菜市口,已经摆上了几张桌子,几把大伞挡住烈日,今日无风,秋老虎大展威风,钦差罗赐,城令吴悠,通判杨维,从县城赶回来的巡检长王不凡鲜亮的官袍已经汗湿,紧紧贴在身上,几人却面色沉重,肃容以待。 几十个捕快护卫左右。 百姓络绎不绝的从城里的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纷纷吵吵,熙熙攘攘,不管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喜笑颜开,又是好奇,又是充满期盼,仿佛参加一场热闹的盛会。 菜市口边上的几栋二层小楼窗口挤满了人,时不时还会为了争抢一个视线良好的位置争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守备军出动了几百号人维持周围秩序。士兵们战刀出鞘,刀锋雪亮,纵使在大夏天里,也让人觉得寒意凛然。令人避让三尺,不敢靠前。 刑场也布置完毕,五六个刽子手正在场上磨刀,时不时伸手试一试刀口锋利,冷静的仿佛一会儿只是要杀几只鸡祭天。 骄阳似火,百姓翘首以盼等的心急,不断有半大小子来来去去的满街乱窜,大声叫喊囚车的方位,“囚车到梧桐街了。。。过了三岔口。。。。过了鹿楼。。。。树山街。。。。快了快了。。。。” 囚车终于在缓缓的出现在长街尽头,场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两架囚车,囚笼逼仄,每架里关了七个北邙人,挤得转不过身来,街上的垃圾疯狂的往囚车上砸,随着死亡的逼近,北邙人之前的嚣张气焰越来越低,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头上脸上沾满了各种食物,鸡蛋,菜叶,甚至还有玉米窝头之类的各种主食,狼狈至极。 捕快们两两为伴,扭住北邙囚犯双手,按跪倒在吴悠等大人面前,五个一身煞气的刽子手将刀贴着手臂收着,站在犯人身侧。 吴悠站起身,大声的宣读北邙人的罪行,口齿清晰,振振有声,此刻整个刑场一片寂静,只有大家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随着吴悠的宣读,慢慢的变的粗野起来。 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周围人群轰然炸开,一同乱糟糟的大喊起来,最后所有的吼叫声逐渐连成一片,惊涛骇浪般声嘶力竭:“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吴悠抓起手边一只令牌,众人又逐渐安静下来,吴悠炙热的眼神从百姓面前缓缓掠过,奋力将令牌往地上一丢,舌绽惊雷: “斩!” 第980章 杀!!! 十四颗面目狰狞的人头高高挂在城门口,空洞洞的眼眶,目视着北邙使团远去。 使团过了洛水,行程明显加快,不过七八天时间,山海关沧桑古朴的城墙出现在使团面前。 蒋任远大大松了口气,在马上扭了扭腰,放松了身体,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洒在地上,只是短短几天,就从暴躁的夏日,感受到秋风的清爽。这一段艰难的旅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 那距离城门不足一里处,号角突兀响起,那声音像是从远古的战场穿越而来,瞬间打破了这看似永恒的寂静。 一支骑兵从城内冲了出来,战马神骏,蹄声如雷,每一匹都毛色鲜亮,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马上的骑士神色肃然,目光坚定而锐利。 骑兵两翼齐飞,像一双巨大的翅膀,将北邙使团和近卫军包在其中。 蒋任远胯下战马受了惊吓,不安地踢踏着地面。蒋任远受到的惊吓比他胯下战马还要强烈。 将他近卫军包围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只是那一股厚重的肃杀之气几乎让空气都粘稠起来,带着一股浓浓的血锈味道,那是战刀侵染了太多鲜血才会形成的铁血气味,令人心口压抑,呼吸不畅。 元力利揭开马车窗帘,向周围望去,他的眼睛眯成一道线,眉间的川字纹扭成一团,凌乱如麻。 使团的马队一团慌乱,这些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北邙士兵,很明显感受到来者毫不掩饰的敌意。他们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马刀,摸了个空,马刀在近卫军的看护之下,出了山海关,才会还给他们。 一杆帅旗竖了起来,秋风缠绕着旗帜,高高飘扬,猎猎作响。 :“让你们的主将出来说话。”一名将领从旗下走了出来,胯下一匹黑紫色的战马高大雄壮,硕大的马头竟然能看出几分凶狠。 马上那人剑眉星目,鼻梁挺拔,更显得眼眸深邃,明亮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年轻,英朗,倨傲,不怒自威。”蒋任远心里已经把眼前这人与孙大帅重叠起来,从来不曾见过,却似乎相识多年。 蒋任远驱马上前:“近卫军旅旗蒋任远见过大帅。” :“你认识我?”孙燚好奇的看了蒋任远几眼,并不认识。 :“大帅,我家李将军曾经说过,只要大帅站在面前,自然就能确定。无需认识。他说,他说大帅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威严,而且豁达从容,很是与众不同。” 孙燚眉眼高挑,嘴角的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李世途李将军?哈哈,想不到他对我的评价如此真实贴切,回去告诉他,等我回去请他喝酒。” :“是,大帅,回京我一定禀告。” 蒋任远话题一转:“大帅,您这大张旗鼓的是?” 孙燚笑容渐渐消失,慢慢又充满杀机:“ 哦,没有什么,我边军防守不严,不慎溜了一群北邙人进了关,在关内杀了人。我身为边军大帅,必须承担责任,为这一百三十七条性命,讨回一个公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孙燚的声音不大不小,吐字清晰,穿透力很强,看似回答蒋任远的问题,实质上却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就是来杀人的,杀北邙人。 :“大帅,大帅。”蒋任远心突然提了起来,狠狠咽了几下口水,很是为难:“大帅,朝廷已经派出钦差大人查处此案,将一十四名凶手,斩首正法。” 孙燚点点头:“嗯,我听说了。” 蒋任远才松口气,孙燚下一句话,直接把他整糊涂了:“国法处置完了,现在轮到我边军的军法处置。” :“大帅?军法处置是?” 孙燚盯着蒋任远笑眯眯的:“近卫军护送使团到达山海关,你还不和我交接吗?交接完毕,你的军令就完成了。你说是不是?” 蒋任远点点头:“嗯,交接。。。。”蒋任远眼睛与孙燚的眼神微微碰撞一下,仿佛是灵光一现的顿悟,蒋任远心底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一头冷汗。 见蒋任远醒悟过来,孙燚点了点头:“交接。” 蒋任远翻身下马,跑上两步,大声汇报 :“禀告孙大帅,近卫军蒋任远奉命护送北邙使团返程,现使团人员安全抵达山海关,请大帅查实。” :“收到!你部舟车劳顿,可在山海关内休息三日,三日后回京。一会我安排人带你们去休息。” :“是,大帅!” 孙燚轻轻挥挥手,眉毛一挑,蒋任远不知道孙燚后续会做出什么事,但是至少也将近卫军三千兄弟们从事件里解脱出来,无论如何,这一点大帅做的还是很到位,富有人情。 元力利在马车里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然后听到蒋任远一串口令,马蹄声响了起来,不一会儿,身边护卫的近卫军就撤到外围,在不远处重新整队,静待命令。 蒋任远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走远,他骑马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不知道孙大帅所谓的军法是什么后果。 紫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孙燚坐在马上,懒懒散散的也没有大帅的气质,走到马车前:“元特使,我都亲自出城来迎接你了,你还躲在车理不出来见我?特使大人,这于理于情都不合适。” 这都点名道姓了,元力利不能再装作听不见,他从车厢里下来,对着孙燚拱拱手:“大帅,别来无恙。” 孙燚将身子伏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元力利,眼神淡定的令元力利心里更是发怵:“元大人劳苦功高,这么大的岁数,还在为大夏北邙两国友好奔波,佩服佩服。” :“大帅过奖,承蒙贵国皇帝仁慈,愿天下苍生皆能安居乐业,不受战火之苦。愿与我朝携手共进,共筑和平之基。老夫也算幸不辱命。”元力利上来第一句话,就把大夏皇帝拿出来顶在前面。 :“是是是,陛下的决议,我孙燚是赞同的,谁愿意每日打打杀杀,过不上太平日子呢。”孙燚越是笑呵呵的,元力利心里越发没底,他装作镇定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帅,您这般阵仗是???” :“哈哈,这不,来接特使大人嘛。” 孙燚跳下马来,搂住元力利的肩膀:“当然,还有一些事情要和元特使商量一下。要请特使大人帮帮忙。” 元力利心里的不安开水一般沸腾翻滚:“大帅深受陛下信任,手握重兵,权倾天下,我一异族老朽,如何帮的上大帅。” :“这几天啊,我一闭眼,眼前就出现一群鲜血淋漓模糊不清的人在我面前纠缠哭诉,说是我放任凶手入关,才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冤枉。” 元力利身子一动,却觉得肩膀上手臂像钳子一样将自己紧紧锁住。 孙燚还在笑,笑的残忍,声音说不出的冰冷:“我这好些日子没有睡安稳了,你瞧瞧,你瞧瞧我现在精神多差,火气多大。不怕你笑话,我尿尿都是焦黄焦黄的。” :“大帅,我管教不严,酿成大祸,不过你们皇帝都已经派了钦差查明此案,我北邙十四个凶手也已经正法,此事已经了结。你不能违背圣命。”元力利低着声音,近乎哀求,又带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威胁。 孙燚搂着元力利的肩膀,眼神凶狠起来,声音也响亮起来:“异族在我大夏杀人,首当其冲就是边军戍边不力!” :“兄弟们,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雷鸣般的呐喊突然炸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北辰一百三十七条人命,伏法者不过十四,还差一百二十三个!” :“取一百二十三颗头颅!” :“杀!!” 第981章 谁也保不住你们,我说的! 孙燚单臂用力,紧紧钳着暴跳如雷的元力利,看着眼前的杀戮,毫不动容:“元特使,我不欺负你们,你们杀了我大夏百姓多少人,我就杀你多少人,有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你放心,我很公平。” 雪亮战刀挥动,血光冲天,在阳光下书写正义二字。 元力利亲眼看见自己的孙子被一刀砍在脖子上,脑袋冲天而起,被一名士兵一把挽住头发,提在手里。 元力利面部扭曲,狰狞而恐怖,额头的青筋高高凸起,嘴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 “嘎吱” 作响,从牙缝中挤出低沉而沙哑的怒吼声。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那疯狂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呼吸急促而沉重,挣扎着去腰间摸切肉小刀,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摸了好几次,才将小刀摸在手里。 刀子才抽出来,钳在身上的手臂突然松开,“啪”的一声脆响,一记沉闷的耳光抽在他脸上,巨大的力量,将他抽翻在地,一口浓血和两颗残牙吐在地上。元力利自诩为还算健壮的身子软软的瘫倒在地,几次都挣扎不起来,大脑一片混乱。 那把小刀甩出老远。 :“元特使,我好心和你说话,你和我动刀子?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孙燚伏下身子,低着头,用很小却很清晰的声音对元力利说道:“特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北邙打什么主意?你以为,打着陛下的旗号,就敢在大夏的土地上为所欲为?” :“陛下受你们蒙骗,我不管,不过你们真想挑衅大夏的底限,我孙燚奉陪。你们元族不要惹我,否则,我就专门盯着你们一个部落打,我就不信,我打不垮你们。” :“今天就是皇帝在,也保不住你们,我说的!” 元力利脑子嗡嗡作响,气急败坏又委屈万分,堂堂一个元族长老,平日里也是被无数人尊敬着,今日却被大夏人一个大耳光子差点抽晕过去,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一个将领模样的跑过来:“大帅,一百二十三颗脑袋,齐活了。” :“嗯!去,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尸首装上去,让元特使带他们回家,别脏了我们大夏土地。” :“明白,大帅!”那个将领兴高采烈的跑开。 孙燚站起身子,盯着剩余几十个运气好没有被斩杀的北邙人,眼里没有杀气,只有不屑一顾的轻视:“把你们的特使大人扶走。” 幸存的北邙人瑟瑟发抖,不敢上前,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去,把你们的特使扶起来,快去,快去!”他们身边的一群士兵七嘴八舌的骂道。 终于有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北邙人心惊胆寒的走到孙燚的眼皮子底下,扶起半边脸肿的像个猪头一样的元力利,小心的往马车走。 孙燚吐气扬声:“立刻滚蛋,不许在山海关里逗留,听到没有?元特使,立刻滚!” :“林全栋,安排人,跟着他们。” :“好嘞,大帅。我保证他们连一滴水都买不到。”林全栋一本正经的应道。 孙燚嘻嘻一笑,:“开窍!” :“来人,把这一百二十三颗头收拾一下,装车,送到北辰去。送到就回来,什么都不用说。” 不远处的近卫军们一阵躁动。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干脆利落的杀戮,斩人头像收割韭菜一般轻巧,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 蒋任远眼皮子一阵狂跳,一直听说骁勇侯嫉恶如仇,又杀人如麻,本来是很矛盾的形容,今日一见,才发现两者竟然能如此完美的诠释出骁勇侯的性格。 只是大帅这样做,完全违背陛下的意思,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吗? 不过,看着真爽!这才是真爷们!真真的爷们! 秋日中热血泼洒在黄土地上,土腥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蒸腾起来,形成一种蒋任远从来不曾闻过的味道,浓烈而刺鼻,像是一口染血的烈酒。带着一股原始的泥土和生命的气息。 一路走来胸口郁结的闷气被这股强烈的气味冲击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冲动。 出城的士兵们像是早有准备,几十几骑上前,从马上丢下是几十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打开来,是白花花的石灰,一些士兵挽着北邙人的脑袋在石灰里滚上一滚,再胡乱丢进马车厢里。 另外一帮士兵两两一组,将断头尸首丢进卸空的马车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娴熟至极,轻车熟路,不知道干了多少次。 一百二十三个尸首好大一堆,一百二十三颗人头就单薄许多,一个车厢都装不满。 :“大帅,那我把头送回北辰了,真的什么话都不用说吗?不报个名号,他们哪里知道是谁报的仇?”一名总旗打扮的军官大大咧咧的问。 孙燚扬扬下巴,下巴的轮廓很是硬朗,笑容很是和善:“你想说就说,你要是能讨口酒喝,我也不管你,不过你要是被人当做杀害使团的凶手抓了,要不要我去救你?” 那个军官讪讪地笑笑:“酒就不喝了,名号还是要打出去的。”说罢拍马就走。 孙燚环视周围,展开双臂,做了一个大大的扩胸,心情很好的样子。 转眼看见蒋任远,一声吆喝,尽显豪情:“蒋将军,走,我带你去驻地。晚上我给安排一下,给兄弟们接风洗尘。今天高兴,晚上喝酒吃肉。” 数日后,一队骑兵出现在北辰城外,将一辆马车送到城门口,也不进城。选了一块人来人往一目了然的地方,开始忙碌起来。 有好事者上前观望,才看了一眼,惊叫一声,掉头就跑:“人头,人头,好多人头。” 这一声喊,引得城门口一众行人慌乱不已,城门口守备军一名小旗扶着腰刀,喊了几个士兵慢慢靠了上去,前面的士兵是大夏军人装束,应该不是敌人。 走近一些,一股恶臭味传来,眼尖的士兵早已经看的清楚,:“队长,队长,是人头,他们在筑京观。” 前方的士兵还在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调整人头的姿态,尽量摆的满意,嘴里叨叨着:“人头太少,摆出来一点不壮观。” 听到北辰的守备军士兵说话,顿时来了兴趣:“嘿,小子,有点见识啊,还知道这是筑京观?来来来,帮我擎一眼,这摆的可还端正?” 那几个守备军的士兵吓得都快尿了,小旗抓着紧紧抓着刀柄,手指惨白,鼓足勇气,颤抖着问:“大。。。。大哥,大哥是哪来的兵?这,这是什么意思?” :“咦。。。见到几个人头就吓成这样,一群怂兵。”那为首的总旗一脸鄙夷:“老子是山海关,孙大帅的边军!” :“这里,一百二十三颗北邙人的狗头,和那十四颗人头一起,祭奠锦逍楼一百三十七条人命。” 那总旗指了指城头挂着的那十四颗腐烂的人头。 第982章 台阶 伤愈后的山虎性格更加阴沉了些,平日里说话也越发少了,工作起来废寝忘食,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江白劝了几次,他依然我行我素,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江白在他深陷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年少时期,周三爷在稽密司里那种冷漠阴森的眼神。 :“十三天前,林城友回金陵了,朝廷派了许多人去舞阳城,调查他和钱家的关系。买卖受到各种刁难。连累卢小青的处境不太好。”山虎将一叠整理好的情报送到江白的案头。 对林城友展开调查的消息早就传到山海关,舞阳城是云山码头最重要的基础,没有之一,现在每个月都有十几艘船从舞阳城出发,将大量的物资送到云山码头,再由云山码头送往炎峰山城。 舞阳城海运码头,不能有失。 江白不做声,迅速的将情报看了一遍:“怎么金陵城的情报这么少?” :“金陵城有另外一股力量崛起,运作方式和明阁的模式相似,以民间的商业为切入点,目前来看,资金雄厚,组织极其严密,古昼川都查不出背后的人是谁。” :“我建议你回去金陵,哪里更重要。需要一个能决断的人。” :“而且,兄弟们的家眷都在金陵,必须有专业的人去处理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阿蛮现在压力很大,我们尽量不要让他分心。” 张山虎脸色发黑,颧骨暴凸,眼睛深陷,眼神像是燃烧的鬼火,阴森森冰冷冷,看起来整个人都沐浴在阴冷之中,没有多少人的活气儿。 :“你再这样熬下去,第一个让阿蛮操心的就是你。”江白劝道:“阿蛮的未来还很漫长,他的性子和陛下的性子相冲,两人终究要翻脸的。他需要你。” :“知道的。”张山虎眼睛出乎意料的亮,极其诡异。 江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情报,思索片刻“行,我一会儿和阿蛮说一声,我回金陵,这里交给你。别急,我看边军虽然不说完全拥护他,但是看起来,也没有人想被朝廷操控。至少短时间里,这里的局势还稳得住。” 张山虎点头:“嗯,我会小心。” 江白看着山虎,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吴悠和杨维,王不凡三人共同签名的奏折送到罗赐手里,才将将回到金陵的罗赐气的手都在哆嗦,他实在不能想,也不敢想,骁勇侯孙燚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杀了北邙使团一百二十三人,并将人头送往北辰,筑了京观。以示对北邙人的报复。 罗赐都不敢把这份折子递上去给陛下知晓,他可以想象得到,陛下会有什么样的愤怒反应。 说难听点,这几乎是赤裸裸的打脸,打的还是陛下的脸。陛下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处斩了凶手,对苦主们也有了交代,这件事本该就这样过去才对。 谁料到骁勇侯居然完全不考虑陛下的立场,直接把这件事又翻出来,赤裸裸的摆在阳光下,摆在大夏百姓面前,谁更能得到百姓的拥戴,这不是一目了然? 百姓是愚钝的,百姓只知道杀人偿命,却又哪里知道,真的挑起战争,上战场送死的,都是他们自己。 罗赐这一犹豫,孙燚的折子姗姗来迟,高邦玮亲自捉刀,一份奏折长篇大论,天花乱坠,花团锦簇。 先是给陛下戴了一顶高帽。 陛下对使团手下留情,是因为陛下心怀怜悯,不忍挑起战端,牺牲将士们的性命。故此忍了北邙使团的不恭不敬的行为。陛下忍辱负重,只为天下太平,实乃用心良苦。 但是作为军人,有戍边护国之责,北邙人在大夏杀了人,无论任何理由,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军队的责任,军人存在的意义。这也是军队忠于陛下的举动,任何人,都不得对陛下不敬! 边军原本只是想对北邙使团略加惩戒,以期北邙人领会陛下的宽容和怜悯。不料北邙人把陛下的仁慈,当做陛下软弱可欺,口吐狂言,出言不逊,实乃无可忍让。 众将士们听的北邙人辱骂陛下,义愤填膺,群情激愤,与北邙使团发生争执,不料北邙人野性发作,手持匕首攻击士兵,双方发生打斗,打斗中,将士们失手杀死北邙使团成员一百二十三人。 并将其他人缴械,驱赶出山海关。 将士们有三人为匕首所伤,一人断指,两人手臂划伤,伤口出血不止,随军郎中说,至少需要十天时间疗伤。 一篇章的胡言乱语,把罗赐都看笑了。笑的直喘粗气。 都说骁勇侯鲁莽粗犷,典型的武夫,没想到居然还能上这么一份奏折,看上去是请罪,满篇字里行间都是推卸责任,邀功请赏。 一百二十三人,加上斩首伏法的一十四人,正好与锦逍楼死去的人一样多。若说这是巧合,也是赤裸裸的巧合。 罗赐将手里的奏折看了两遍,越看心里越是沉重起来。 罗赐手里还有一份在北辰炮制的口供。 这是罗赐与元力利商议后,让那几个北邙凶手在官府审问案件的时候的招供,口供里表达的意思是,北邙使团的人是在酒后,被他人蛊惑,前往锦逍楼,又在他人挑拨下,与锦逍楼里的人发生争执,酒后失去理智,才制造出锦逍楼惨案。 而挑拨的人,正是老边军杨源等人。杨源等人事情败露后,扛不住拷打,趁人不备,自杀身亡。至死,没有供出谁才是幕后黑手。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其背后阴险的目的,昭然若揭。 这份口供的当事人,全部死了,只是讯问凶手时候,吴悠和杨维都在场,故此 记录在案的口供上,有他们两人的共同签名,这份口供的真实性不可考证,但是却能摆在桌面上,让众人评判。 一杆子未必能打死人,多几杆子下去,不死也要鼻青脸肿。一旦种下了疑心,疑心终究会越来越多。 这是罗赐这一次出使北辰,做的更重要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孙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对,把自己对北邙使团的态度赤裸裸的丢在阳光下,让天下人判断。 他既然敢这样做,自然不会惧怕罗赐罗织的罪名,罗赐手里的供状已成鸡肋,弃之可惜,留之无用。 而孙燚睚眦必报的决断和凶残,让罗赐也感到后背发凉,果然是敢率兵杀入京城,杀入皇宫的狠人,真把他得罪狠了,后果未料。 陛下还没有准备好,朝廷上下也还没有准备好。罗赐大人更没有准备好成为孙燚的敌人。 罗赐陷入沉思。 第983章 高处风景独好 出乎意料的,听完罗赐的禀告,陛下并没有出现罗赐想象中的暴怒,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他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接过了孙燚那份奏折,仔细地阅读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陛下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似乎看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让人不禁感到惊讶和困惑。 罗赐垂首而立,陛下的笑声在他耳朵里显得格外诡谲。 陛下的表现过于反常。反常意味着暴风雨会来的更加激烈。 :“罗爱卿,你觉得骁勇侯这举动,到底有何意图?” 罗赐弯了弯腰:“陛下,臣愚钝,臣不解。” 夏炽轻轻放下手里的奏折,微笑的看着罗赐:“骁勇侯并非好战之人,以战止战,才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他敢这样对北邙人,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很肯定,北邙人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进行报复。” 陛下只一句话,罗赐心领神会,已经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他还是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疑惑。 果然夏炽谈兴正盛:“北邙人的臣服,就是透着一股子古怪,朕知道他们内部混乱,所以才忍辱负重,前来与朕讨好。如此看来,他们的处境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堪。” :“陛下圣明,如此一说,此刻的北邙不足为患?”罗赐惊喜的问道。 夏炽点了点头,摸了摸蓄了很长时间的短须,沉吟片刻:“想来如此。” :“这件事,暂时不用管他,看看北邙人的反应再说。” :“你兵部现在要加强对夏武步卒等边军的管束,那是朕的军队,是朕的兵。黄大人的身体不见好转,兵部的重担,将来你要担起来。” 罗赐一头跪拜下去:“臣~~~~肝脑涂地,不负圣恩。” :“起来。” 窗外的蝉鸣哀怨无力,秋天越来越近。 出了御书房,罗赐脚步轻快许多,才出了皇宫,又遇见刑部尚书高山枝和监察御史杨晔两人联袂而来,两人都是一脸心事,脚步匆匆。 :“高大人,杨大人。”罗赐拱手打招呼。 :“罗大人,这是刚见了圣上回来?”高山枝回礼。 罗赐轻点头:“是。” 高山枝看看左右:“罗大人,陛下心情如何?” :“尚好。你们这是?”罗赐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晔,杨晔心事重重,情绪不高。 高山枝堆出一点苦笑:“陛下召见,不知何事。” :“哦哦,那我就不妨碍两位大人了,陛下现在心情还不错,快去快去。”罗赐善解人意地说道,他微微侧身,让出路来。 罗赐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今日陛下没有和自己说孙大帅的事,是另有图谋,还是稍加收敛,很耐人寻味。 这天,黄安闲走进了骁勇侯侯府,求见曲先生。 :“你爹怎么了?”曲先生见黄安闲登门拜访,心里咯噔一声。 黄安闲恭敬的施了一礼:“黄先生,家父尚好,有劳先生牵挂。” :“哦~~~~”曲先生抚须长出一口气:“坐,四喜,给我沏壶好茶来。” 黄安闲落座,规矩的像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放松点,这么拘谨做什么,老黄也是的,怎么把孩子养的这么老实。”曲先生听黄如辉没事,放下心来,说话随意许多。 :“你今日来,有事?” :“家父喊我来个先生您说一声,林城友有麻烦。” 曲先生眉头轻轻跳了一下:“老黄让你来给我报信,说明情况很紧急?” :“家父没有说的太清楚,就是让我来和您说一声。”黄安闲坐的笔直,双手并排放在膝盖上,家教很好。 四喜端来茶水,放在桌上,给黄安闲递上一杯:“你是太傅公子?阿蛮那群孩子在北疆可好?” 黄安闲瞧着四喜,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心里嘀咕着,这侯府这么没有规矩吗?看门的下人都不分场合的说话? 曲先生瞧出黄安闲的困惑:“他不是外人,孙燚他们也得喊他一声哥。” 黄安闲立刻起身行礼,四喜一把将他按回座位上:“阿蛮上次回来说你黄公子书生气十足,不过也是条值得相交的汉子,无需多礼。喝茶,喝茶。。。” :“嗯。。。是大帅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黄安闲还是略微拘谨。 四喜啧啧有声,对着曲先生说:“瞅瞅人家家的孩子,多礼貌,多规矩,瞧瞧你教出来的那些个野东西,你惭愧不惭愧。”说完话,又对黄安闲说:“你坐着喝茶,我有事,先去忙了。” 拖着一条瘸腿走了,把曲先生和黄安闲丢在屋子里,曲先生浑不在意:“这家伙很嚣张,以前是刘惜军的亲兵头子,挺横的哈。” :“哦,我知道他,那年侯爷奔赴平武城,为他打废了好些人。” 曲先生点点头。:“对,就是他。” :“你还回北疆吗?” 黄安闲迟疑一下,干脆实话实说:“陛下让我暂时在家照顾家父。不用着急回北疆。我猜,估计陛下以后也未必让我回去。” :“嗯,其实也是,你是读书人,和他们一帮子只会喊打喊杀的野孩子不一样。留在京城里,机会更多,有心做事,在哪里都是可以的。”曲先生语带双关。 黄安闲听得懂,又知道眼前这个老人与孙燚的关系深厚,不疑有他,开口问:“先生的意思是,我更应该留在京城?” 曲先生笑笑:“老黄身体不好,你留在京城照顾他也对,不过既然留在京城,那就不能停滞不前不是。越往上走,眼界越宽,风景越好。能做的事,自然也就越多。” :“可是家父的意思是,京城风卷云起,变幻多端,深入其境,反而容易迷了双眼,乱了分寸,或许会惹祸上身。” 曲先生喝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京城的确复杂,但也并非毫无头绪。风险与机遇并存,若一味逃避,岂不错失良机?”黄安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在思考曲先生的话。 曲先生继续说道:“你父亲所言不无道理,但每个人的路都需自己去走。你若有志向,留在京城不是坏事。当然,凡事需谨慎,莫要行差踏错。” :“你父亲虽然年迈,余荫尚在,这时候扶你一把,未尝不可。你回去和他说,就说是我的意思。” 黄安闲微微低着头,领悟曲先生的意思,不一刻,抬起头来,眼神清澈:“谢谢曲先生指点。” :“谢什么啊。”曲先生表情慈眉善目:“阿蛮说,你应该是大夏栋梁,而不该是屈居边军,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边军主簿,糟蹋了你一身文采本事。” :“你爹啊,就是想着洁身自好,反而顾虑重重。” 第984章 林城友之死 :“你说什么!死了?”夏炽一声怒喝,尾音都变了调。 汗水染湿了高山枝花白的双鬓,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监察御史杨晔也跪在地上,腰杆却笔直,眼神丝毫不惊。 夏炽鼻翼翕动,天气已经有些凉意,鼻翼上也布满汗珠,气急败坏道:“说!怎么死的!” :“陛下,今日上午,大牢看守发现林城友用撕破的衣裳结成绳索,吊死在囚房门上,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硬了。仵作勘验后,认定是自杀。”高山枝不敢抬头,跪在地上说话,声音压在胸腔里,嗡嗡响。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让你们调查,你们居然让他死了?朕要你们何用!?” 夏炽如何不发怒,让林城友回来接受调查,只是他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动作,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与孙燚交好的一些官员,让所有人认清事实,君毕竟是君,臣始终是臣。 夏炽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要了林城友的性命,他更多的目的是想给林城友压力,逼迫林城友做出新的选择,为谁忠诚的选择。 :“杨大人,弹劾林城友,是你们监察司的挑起来的,你们调查了这么久,手里有多少确凿证据,证明林城友官商勾结,垄断市场,为祸舞阳城吗?”夏炽狠狠盯了一眼杨晔,杨晔跪是跪了,那事不关己的表情,令夏炽更是恼怒。 杨晔跪在地上:“陛下,臣未参与对林城友的审问,臣监察司有风闻弹劾之责,并无查案之权。” 这也是气昏了头,夏炽才会忘了监察司的职权。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监察司有监督之责,你监察司做到了吗?林城友死在大牢,你监察司的人如何监督不到?”夏炽这是恼羞成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臣监察不力,臣有罪。”杨晔原本还想再陛下面前表现出监察司刚正不阿的的风范,结果夏炽才动了真怒,杨晔立刻俯身请罪,乖巧的不得了。 :“你们,动了大刑?”夏炽两眼冒火:“有什么收获没有?” 高山枝硬着头皮:“陛下,手下人是动了刑,不过林城友自己没有承认。臣等派官员去舞阳城实地调查,倒是有一些人证物证,证明林城友与一名海商关系极为密切,据闻,那个人叫卢小青,造反起家,后来依附骁勇候,情报显示,他的姐姐,是李砚将军的夫人。” :“证据确凿?拿了人吗?” :“陛下,此人狡猾,长期混迹海上,林城友奉旨回京,此人或是得到什么风声,近来行踪诡秘,一时还未抓到人。” 夏炽缓缓冷静下来,坐回宽大的书桌后,端起茶水,缓缓喝了几口,:“林城友的死,务必严密封锁,不许传出去。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罪行严重,关系重大,需要单独关押审问。” :“臣明白!” :“安排人,将李府监视起来。形迹可疑者,一概拿下。” :“臣明白。” :“安排舞阳城的人,把收集到的证据,证人,全部送进京里。严加看管,要给外人一种态势,就是一桩惊天大案。” 高山枝抬起头:“臣领命。” 夏炽神态冷静的可怕:“高山枝,这些事你自己办不好,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别说朕没有提醒你。” :“臣为陛下肝脑涂地,百死不辞。” :“哈哈~~~为朕百死不辞?”夏炽突然放浪的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愤。 :“下去!”夏炽突然觉得很累,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那种慷慨激昂的斗志,自己安排下去的事,走着走着,总是会出现一些无法预料的偏差,每一次都不尽人意。 就像这一次,自己谋划好好的,却又无功而返。 林城友才华横溢,如果能将其收入麾下,那必定会成为一大助力。毕竟一座城池一年能给朝廷缴纳粮税千万,这样的人,自己如何能不器重。 夏炽原本采用一种迂回的策略,先让刑部给林城友施压,当林城友感到绝望和无助时,作为皇帝的自己亲自向他伸出援手,礼贤下士,爱惜人才。 如此一来,林城友必然会感激涕零,愿意为他效力。 这种手段,对于那些自尊心强、有才华的读书人来说,往往是最有效的。他们渴望得到认可和尊重,一旦有人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便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对方。 终了终了,整个事件的走向,又因为林城友的自杀,完全改变了走向。 他清楚,不管自己做了多少准备,以孙燚的性子,知道林城友死在京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君臣二人这一次一定是会碰上一碰。 自己没有退路,不能退,也不想退。 只是不知道,在孙燚眼里,自己这个皇帝,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皇帝终究在长大,崇拜偶像,那是年少时候的梦。 这一次高山枝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林城友的死牢牢的压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每个与此事相关的人,都被高山枝安排在城外一处庄园,严加看守起来,或者说是严加保护起来。 没人敢反对,所有的人都因为林城友的死而胆战心惊。 都知道林城友和骁勇候之间的关系不同一般,甚至有人说林城友是专门为骁勇候提供粮草财物之人,如此事为真,这样的人物死在自己眼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骁勇侯在山海关,斩杀了一百二十多名的北邙使团成员一事,早就在朝野上下传开,要知道,那可是关系到两国友好关系的使团,陛下对其都礼遇有加,法外开恩。而骁勇侯杀起人来,依然是毫无后顾之忧。 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悲惨,苟延残喘,朝不保夕。 林城友的死讯,一直隐瞒到第十一天,才有风声传到曲先生耳边。 曲先生面无表情地在桌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在给孙燚写信,一个下午,一封信也没有写明白,几度落笔,几度词不达意。 那个在落致城门口面对强权钢刀,慷慨激昂宁愿以身赴死的青衫书生,仿佛就在眼前。 第985章 成长的卢小青 卢小青和林平平一起出现在山海关孙燚面前,孙燚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他来,当年那个书生模样的卢小青完全变了个样,头发是随便扎在脑后,又瘦又黑,干干巴巴的,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卢小青?是卢小青?”孙燚多看了几眼,都不敢确认。 林平平也黑,但是依旧那么胖,因为黑,笑起来就有些凶狠:“我就说嘛,大帅肯定能认出你来。” :“卧槽。真是你啊,怎么变成这样了,真丑。”孙燚双手一抱,把他搂在怀里,用力的拍了拍后背:“不是说你在舞阳城做富家翁嘛?怎么晒成鱼干一样了。这一身也是咸水鱼味儿。。。” 卢小青扭动身子,从孙燚手里挣脱出来,身法像鱼一样灵活。 :“阿蛮,你每个月吃喝拉撒都是我在码头亲力亲为的,谁家富家翁有我这么苦命啊。”卢小青一点不见外。 :“坐坐。老子亲自为你沏茶。”孙燚让两人坐下,亲自沏茶,同时招呼林全栋说:“小林子,去,告诉李砚,他小舅子来了,中午让他请客吃饭。新开的那家明秀酒楼,去定个位置。” :“好嘞。”林全栋应道。 孙燚沏了茶,放在两人面前,自己也坐下来:“坐船来的?” :“嗯,舞阳城坐船来的,十一天就到云山码头,然后来这里用了六天。”卢小青双手捧着茶杯,左顾右盼:“听说这里很冷,好像和南边差别不大啊。” :“嘿嘿,你在这里住上两个月,就知道差别大不大了。” 卢小青翻了翻眼珠子,眼白很大:“我还真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舞阳城,好多人在找我,老子的买卖都要做不下去了。” :“因为林大哥?” :“林城友何其无辜,因为你啊,大哥。”卢小青双手捧着茶杯,端到面前喝了一口,很小心的样子。这是在船上待久了,养成的喝茶习惯。 孙燚憨憨的笑:“怪我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卢小青没有惯着:“当年啊,你就应该直接掀了桌子,那个位置,别人坐的,你孙阿蛮如何做不得。瞧,现在才过了几年好日子,那狗东西他妈的就翻脸不认人了。” :“老子的船队,老子的商行啊。。。”卢小青感慨一声,从腰间解下一个贴身布袋子,丢在桌子上。 :“这里有银票七百多万两,知道你用钱地方多,给你五百万。剩下的,给卢大狗和我姐平分。不行,卢大狗那份给我姐保管,等那狗东西成家了,有了孩子再给他。” 孙燚瞧着那个布袋:“海商这么赚钱?这才四五年,你就弄到这么多银子?瞧不出你这小脑袋还挺好用的哈。干嘛,你把钱都给我,自己想干什么去?” :“我买了三艘大船,准备出远海去看看。” 卢小青瞪大了眼睛:“本来老子我还想着做成大夏最庞大的远洋船队,几十几百艘船,到时候扬帆远航,海面上乌泱泱的都是老子的巨船,有多远,去多远。。。哈哈,听说南洋哪里有海盗,就是海上的劫匪,老子就是陆上土匪出身,去海上做海匪,那是轻车熟路,家传本事呢。” “草,可惜了,这一下,大夏容不下老子,老子只能带几只船,出去见识见识世面得了。”卢小青快言快语。 孙燚闻言,眉头微微一紧:“怎么,你这次来,是和我们兄弟告别的?” :“嗯,这是其一,好多年没见你们了,挺想的。” 卢小青看着孙燚,眼神复杂又认真:“其二呢,我希望你想想办法,把林城主从你的阵营里踢出去,让他去安安心心做个朝廷的官员,无论什么朝代,有这样的官员,都是百姓之福。反正你也用不着。” 林平平低头喝茶,保持沉默。 孙燚收了笑容,态度认真起来:“我是可以这样做,但是人家未必信。” :“你让人给他带句话,让他把你卖了就成。陛下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他一年给朝廷交粮税一千一百万两,这样的人才,小皇帝但凡还有点眼光,都不会太为难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林平平抬眼瞧了卢小青一眼,眼神稍微还有点诧异,卢小青这眼界,已经有了一定的高度。 孙燚抹了抹眉毛,眉梢轻挑:“嘿,卢小青,你可是老子的兄弟,怎么,要张大哥出卖我,向陛下纳投名状吗?” :“我看了他四年,大夏像他这样的人,但凡多几个,那就天下百姓之福。你现在不配拥有他。除非。。。。”卢小青挑了一个眼神,你懂得。 孙燚有点心虚,当年,这些人都以为自己会去坐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自己的选择,却让不少人失望。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行,我答应你!就为你卢小青的眼光和心胸,老子成全你,我托人给他信。不过我觉得你会失望,他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是那也是个死硬性子的家伙,你未必见过他的固执。” :“那是他的选择,咱不强求。我尽了我的心意,你尽了你的心意,剩下的,交给天意。”卢小青洒脱的很。 见面短短时间,卢小青让孙燚几次刮目相看,感慨不已。 说完林城友的事,三个人又商讨舞阳城的海运问题,其实这也不会太难,只要有钱赚,总是有人会抛头露面。 少了卢小青,自然会有张小青,何小青,林小青。。。。。用卢小青的话说,过了这阵风,一切如旧。 只是他自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等着一切做完,卢小青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很简单的海图,像是羊皮,似乎被海水浸泡过,斑驳点点,卢小青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摊开:“现在,该是老子给你一个真正的惊喜,记住啊,你这一辈子,注定要欠我卢小青一个大大的人情。” :“你的北邙舆图呢?拿出来拿出来。” 海图和北邙舆图一起摊在桌子上,互相印证海岸线,卢小青很快在舆图上找到与海图上同一处的一个地点,指给孙燚看:“这里,龟山,进口处很是狭窄,需要很小心,可是进去之后,里面是个天然良港,几乎不用太多改建,就能投入使用。 这一次我来的时候,特别绕过去看了一眼。非常理想。而且我看了周围,似乎还有一条年月古老的河道,不知道是不是能加以疏浚利用。 :“从邙山绕出来,周围没有人烟,距离你的炎峰山城,不足一千里。” 林平平点头附和说:“我们这一次来,就是准备从陆地上走一趟,勘察河道和路线,如果河道能通,邙东就完全能盘活了。” 卢小青趾高气昂的:“这个码头,以后要叫做卢氏码头。将来我卢小青的船靠港,永世享受免税待遇。” :“哈哈。。。成!” 第986章 以死明志 卢大狗和卢小青两兄弟久别重逢,一顿酒喝的天昏地暗,两人一会儿抱头大哭,一会儿又相看两厌,这兄弟情谊肯定没的说,就是这酒品,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稀烂。 孙燚笑嘻嘻地盯着李砚看,眼神暧昧的紧,李砚明白他的意思,举杯道:“不要猜,我媳妇酒品比他们好太多了。” 逗得林平平都呵呵笑了。这帮年轻人,其实都算是位居高职,偏偏还都像当年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感情深厚,没大没小。 林平平跟随曲先生二十多个年头,他的生活环境充满了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以及各种出卖和背叛,这让他对身边一切总是保持着警惕和疏离的态度。这个胖乎乎的胖子长着一张喜气的圆脸,却很少有过笑容。 而现在,大不一样。 孙燚尊重他,信任他,是那种真正撒手不管的信任。 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工具,而是把他当做一个有商有量的大哥。 林平平清楚,自己虽然胖,脚步都是轻快轻盈的。 酒桌上没有人谈论政事,就是单纯的喝酒,聊天。听卢大狗和卢小青两人喝多了吹牛逼。 卢大狗吹自己在草原上战场上七进七出,万夫不敌之勇。砍人如砍瓜,砍了数不清的北邙骑兵的脑袋。 卢小青就说自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天才,每年能赚多少钱,你卢大狗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老子辛辛苦苦赚钱来养着你,你有什么好吹牛逼的。 卢小青本来就算是读过书的,在商场上厮混过几年,这伶牙俐齿的,卢大狗哪里说的过他,说着说着,卢大狗又急眼了,上去搂住卢小青的头,两人又厮打在一团。 大家喝着酒,看两大老爷们在地上打滚,笑哈哈的没人去劝,有热闹看,助酒兴。 林全栋突然推门进来,走到孙燚身边,附耳道:“大帅,张山虎要见你,人在外面。”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为什么不进来?”孙燚扭过头不解的问。 :“他说有重要的事,单独找你说。” 孙燚眉头不易觉察的皱了一下,和李砚和林平平打个招呼,转身跟着林全栋出门。 全栋引着孙燚到了另外一个无人的房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形成一道明亮的光线, 而张山虎则贴着在窗边的墙壁,半张脸躲在阳光的阴影里,看上去亦正亦邪。眼神阴暗,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气息。 :“搞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都是自己人,不进去喝一杯?啥事?”孙燚故作轻松的调和着气氛。 张山虎将整个人都缩回阴暗里,递过来一封信:“曲先生托人送来的。张城友死了,自杀。算起来是二十天前的事了,消息封锁的很严。” :“自杀!?”孙燚眼睛骤然红了,血腥的红。 在张山虎眼里,这一瞬间,孙燚身边的光线突然暗了一暗,空气变得冰冷凝滞,而孙燚的身体却突然光芒大作,似乎有炽烈的火焰,从他的身躯里喷薄而出,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一股毁天灭地的金戈铁马的无情杀气弥漫,逼的张山虎眼睛都眯了起来。 :“是自杀,还是被自杀?”孙燚的声音变得冷静,冷静的令人难以置信。 张山虎靠着墙:“看信。” 孙燚鼻翼翕张,收拢眼里的凶光,打开信封一目十行。 :“罪不至死,以死明志。”曲先生写了一个下午的信,最后落在纸上的就这么八个字。 孙燚眼里的猩红越来越艳,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看着那八个字,越看越怒,气上心头,连着信纸一巴掌拍在屋子里的八仙桌上,轰隆一声,厚实的八仙桌四分五裂,散作一团。 喝酒的几个人听见动静,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门口,就连卢大狗卢小青一脸醉意,也搀扶着出现在屋子门口。 李砚瞧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又看看一地狼藉,反而松弛下来:“什么事?” 孙燚血红的双眼从门口几个人面前缓缓扫过,深呼吸几次:“没什么事,总是有人找麻烦,老子不发威,真是以为我是好人了。走走走,回去喝酒,回去喝酒。” 说完话,捡起混在碎裂的木头里那封信,信纸撕开了几道,他低头轻轻折起来,放入胸口,再抬起头来,眼里的猩红散去,神色如常:“走走走,喝酒喝酒。。。山虎,来,一起去喝一杯,今日给卢小青接风洗尘,大肚哥请客,想吃什么自己点,别客气。” 之后的酒喝起来就不尽兴,孙燚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太好,在场几个人看出他心事重重,问了两声,孙燚顾左而言右,阻挡过去,越是这样,大家越是不放心,他刻意隐瞒的事,应该不是小事。 酒席匆匆散了,卢大狗带着卢小青说是去快活,两人互相架着,脚步踉跄的走了,几名卫兵跟在身后,看着他们俩走几步,摔一跤,爬起来,走几步,又摔一跤,两人似乎好不在意,反而觉得好玩,摔在地上,反而哈哈大笑,快活并不是装出来的。 孙燚看着两人在一起那种毫无防备的快活,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小林子,多安排几个人,看着他们两个醉鬼,别搞出什么事端来,就这样,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很快活了,不需要出去找快活。一会儿等他们累了,把他们送回去休息。” :“好的,大帅。”林全栋从身边亲兵们随便点了几个人:“去,看着那两位大爷,别让他们打别人,也别让别人打他们。” :“好嘞。。。” 回到大帅府,林全栋沏了一壶浓茶给几人醒酒。 都没人说话,一壶浓茶喝了大半,孙燚才从怀里掏出曲先生的信,细细展开,摆在桌子上:“林城友自杀了。刚到的消息。” 林平平一下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下去。变脸似的,刚才还是一张红艳艳的酒后的大胖脸,现在是铁青带黑,煞气十足。 :“以死明志?”李砚声音很轻,风儿一样的呓语:“以死明志?明谁的志?你的,还是皇位上那个?” 孙燚耷拉着头,难得看见他这么情绪这么低沉:“我才写了信去劝他,现在信还在路上。 大夏,少了一个好人,百姓,少了一个好官。” 没人说话,也没人去劝说孙燚,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或许将来,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第987章 江山是你的! 没有人能想清楚,林城友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或者是十年前那一天,当他明知必死,依然鼓足勇气去为那个小女孩寻求正义的那一刻,他已经明白自己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应当无愧于天。 林平平的眼睛眯起来,夹成细细的一道线,寒光闪动,锋芒毕露。 李砚盯着孙燚,嘴唇抿的很紧,喝了酒,唇色更妖冶红艳,仿佛淌血的刀锋。 张山虎没有坐下,站在墙边,微低着头,盯着孙燚看,眼神冷漠。 孙燚低着头,李砚竟然在他浓密的头发里,发现几根白发,烛光并不明亮,几根白发却亮的刺眼。 孙燚李砚还小几个月,过了今年冬天,才够三十岁。 从落致城出了学院前往平武城,转眼间过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南征北战,平乱匪,锄奸佞,勤王座,杀贪官,草原厮杀,戍边拓土,这十几年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而那个他亲手扶上皇位的人,怎么才几年时间,就忘记了这天大的恩情。 李砚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仿佛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所触动。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泛起深深的怜悯。 这个男人,总是那样热情爽直,阳光般灿烂,充满了活力与自信。能给身边的每个人带来希望和勇气。 谁也没有关注到,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他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和压力。每一步的前行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带着兄弟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说,想怎么做?”李砚开口,声音不大,异常的沉稳坚定。:“不过别再说这是你自己的事,这是所有兄弟们的事。” 孙燚抬起头,眼里有些不一样的神采:“那孩子小时候受过的刺激太大,以至于现在对谁都不信任,我能理解他。不过,我也不会让他继续这样胡作非为,没事找事。” 孙燚起身,拿出笔墨来:“帮我研墨,我给他写封信。” 张山虎接过砚台,帮孙燚研墨。 孙燚提起笔,沾了浓墨,略一思索,落笔如飞:“陛下,这大夏江山是你的!” 然后把笔一放:“行了!” 李砚看了看那一大张白纸上张牙舞爪的几个字,剑拔弩张,充满愤懑。似乎还有一股浓浓的挑衅味道。 再看看孙燚,:“就这样?” :“他看得懂!”孙燚毫不掩饰自己。 林平平眼里大放光芒:“好!言简意赅,一目了然!言下之意,他若是不珍惜,那我们就去拿!是这个意思,就该是这个意思!” 孙燚点点林平平,对着李砚挑挑眉毛:“怎么样,林哥的领悟力就是比你强。好好学习,多看看书。” :“家里的人要先撤出来。不然他会翻脸。”张山虎阴恻恻的。 李砚和林平平两人又看了张山虎一眼,张山虎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周身弥漫着一种黑暗气息。 孙燚嗤笑一声,有些不屑道:“他敢吗?我既然敢把孩子媳妇放在金陵,我就不担心他会翻脸。他聪明的很,会审时度势的。我相信,他现在一定也很紧张,否则,林城友的死,他们不会隐瞒的这么深。” :“林全栋,安排人,把这信送回去。告诉他们,这封信,只有陛下能看,别人若是敢私自打开,掉了脑袋,别说我没有事先提醒他们。” :“是,大帅!”林全栋从门外走进来。 :“林哥,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卢小青。” 林平平应道:“好,我不会告诉他,我们在山海关也就准备呆三天,然后启程去邙东,你给我们安排一队人马。这件事迫在眉睫,解决了这事,你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大肚哥,让卢大狗带他们去?到了炎峰山城,再换小柱子去。” :“行。”李砚应的很干脆,又想起一件事来:“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手里的将士们,也算知根知底,这些人的家眷都在南边和西北边,能不能征求他们的意见,将他们的家眷接到邙东来?” :“这样一是可以让他们少了后顾之忧,免得将来遭受朝廷的清算。第二个也能补充邙东的人口缺口,合则两利。将士们对我们信任,他们亲自出面劝说,效果肯定不错。” :“你路费和安家费可以多给一些。” 孙燚眼前一亮:“哈,好主意,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大肚哥,你这主意太正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件事,立刻就办起来。争取两年内,完成这一件大事!” 李砚剑眉舒展:“多学习,多看看书。你也能想到。” :“哈哈。哈!”孙燚笑的一点也不尴尬。 林城友的死,像是给孙燚心上的桎梏解开了一层。对待陛下的态度,似乎也有了本质上的变化,或许终究有一天,他会彻底摆脱自己内心的枷锁,放出心中猛兽。 夏炽一定想不到,是他自己亲自用一次次的试探和挑衅,将孙燚给自己加在身上的锁链一节节的解开。 夏炽在与众臣商量舞阳城新任城令一事,赵谦和罗赐两位新上任的尚书大人,完全有不一样的人选,争执了许久,还没有达成最后的共识。 毕竟林城友让所有朝上的官员明白一件事,舞阳城的海运,那是一个下金蛋的母鸡,谁掌握了舞阳城,谁就能拥有巨大的话语权。 要知道,单靠着朝廷的俸禄,是过不好日子的,绝多数有些权势的官员,都有自己的买卖,才能过得风生水起,乐在其中。 八百里加急,一路直闯到皇宫门口,朝会未散,金吾卫一名轮值副指挥使拿着装信的竹筒,直接闯进大殿:“陛下,山海关,八百里加急。” :“快快拿来。”罗赐急忙向那指挥使伸手,边关的加急文书,必须是他这个兼任兵部尚书先过目,再做决议。 指挥使跑上前几步,捧着信筒,却没有着急交给罗赐,很为难的说:“罗大人,送信的人说,这信,要陛下亲启,任何人不得擅动,否则。。。”他压低了声音,:“否则,被砍了头,别怪孙大帅。” 副指挥使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百官都围在周围,大殿又空旷,声音被无形的放大,周围几个耳尖的官员自然听得分明。 罗赐才将手搭在信筒上,听副指挥使这么一说,本来就有些心虚,这一下,惊出一身汗来,急忙缩回手去,尴尬的笑笑:“孙大帅真爱开玩笑。这一定是有什么私下的喜事,要与陛下分享。去,快呈给陛下。” 夏炽轻轻动了动手指,示意小宝子公公将信筒取上来。 夏炽没有着急打开信筒,也没有颁布舞阳城的城令人选,挥挥手,直接示意散朝。 一切这么突然,一众臣子离开大殿,却成群交头接耳。 八百里加急,用来传递私信?这放在早年间,可是死罪。 第988章 小陛下的反击 这一日,陛下御书房门口守卫两人因为轮岗时候脚步声大了一些,被赐死。负责陛下净面漱口的太监水温太凉,被杖杀。御膳房菜品口味不对,两个御厨被毒杀。。。 皇宫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们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动作,生怕引起任何一点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 整个皇宫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冢,死气沉沉。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照映出墙壁上华丽的装饰,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夏炽内心的愤怒。 还有愤怒里那一丝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不安。 对,是不安。 那简单几个字,铁钩银划,每一笔着墨极深,那愤慨之意跃然纸上,毫不掩饰。而那隐藏在文字里千丝万缕的隐隐杀机,更让夏炽内心动荡。 夏炽真实的感受到孙燚在写信那一刻的怒意。 对,就是这种威胁,朕始终防患的,就是这种愤怒的威胁。朕没错,没错,错的是他。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把朕这个皇帝放在心上,他还把朕当做一个孩子,哄着朕,骗着朕,甚至,施舍朕! 朕是夏炽,朕是大夏的皇帝,朕不是你手里的玩具。朕不需要你对我指手画脚。 林城友,身为朕的臣子,不为朕所用,死就死了,那又怎么样。 朕随便就能挑一个臣子去坐舞阳城城令的位置,朕挑谁去,谁就会对朕感恩戴德,高呼圣明。这是朕的江山,朕的天下! 夏炽一个人枯坐在书桌后,越想,越觉得委屈和愤怒。 不是说君臣一心,共创百年盛世吗?不管死了一个臣子,还是自杀的臣子,你就这样和朕说话?你就威胁朕? 你这样做,和当年的张理成,又有什么区别!? 你真以为你手里握着兵权,就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对,兵权,兵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手里的兵权。夏炽从愤怒中清醒过来,陷入沉思。 山海关,山海关不能继续控制在他手里。 他不是想要邙东吗?不如现在就让他去邙东。让他去哪个渺无人烟的荒凉草原,做他的开疆拓土的美梦去。那块土地,本来就不适合人生活,他喜欢,干脆就给他,让他自己去开荒去卖苦力。 等上十年八年,他手下那几万士兵,还能有几分战斗力?到时候,朕就亲自带大兵,御驾亲征,去问问他,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炽今夜思如泉涌,竟然是十分敏锐。 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他胸口不断回荡:“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让他去,给他自由!” 夏炽想通了一切,疲倦如潮水般涌来。一扭头,看见小宝子公公靠在墙角,畏畏缩缩的像只受惊的小鹌鹑。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小宝,朕今晚就歇这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小宝子打了一个激灵,身子猛地一弹瞬间清醒过来:“奴才伺候陛下歇息。陛下,炉子上温了粥,奴才见陛下晚膳没吃几口,要不要吃一碗垫垫肠胃?晚上睡的好些。” 这一说,夏炽确实感到肚子饿了:“行!给朕来一碗。” 小宝子闻言,轻手轻脚又一溜小跑着出去,一会儿,端了一碗粥送了进来。 小宝子今日白天吓的不轻,他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残忍,说起来就是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葬送几条人命,而几条性命的消失,在这深宫大院里,惊不起一点涟漪。 陛下这一年,性格更加古怪,喜怒无常,难以琢磨,即使自己从小伺候他,现在也摸不清楚他的脾气。 这让小宝子有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身为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手里也管着几百个太监侍女,每日溜须拍马的也不在少数,小宝子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伺候着陛下,唯恐有一天,厄运降临在自己身上。 夏炽食欲大开,喝了两碗粥,小宝子伺候他洗漱,他躺上床:“告诉他们,明日朕要歇息一天。没有大事,不要来烦朕。” :“奴才明白。” 之后一连半个多月,夏炽都托病不再早朝。 有事情,臣子们去御书房求见,也是看他的心情,高兴就见一面,不高兴,干脆几天都不见。这反常之态,令众人猜疑不止。 那一天孙大帅的八百里急送的私信,一定是陛下反常的导火索。用心再打听一下,那日陛下回到御书房后,龙颜震怒,半日之间,因为各种理由,仗杀了六七个人。 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指向远在千里之外的骁勇侯孙燚。 他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才能让陛下震怒之后,突然荒废政事,不理朝纲。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陛下却依然如故,我行我素,不理朝政。他不仅不再上朝,甚至连臣子们也不愿见。整日沉浸于后宫之中,游龙戏凤,纵情享乐。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老黄大人,你托病不起,陛下托病不起,怎么了,我们大夏朝又要陷入之前那种混乱去了?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杜高的脾气要急躁一些,在黄如辉面前怨言不断。 黄如辉养了几个月的病,深居简出,气色挺好。只是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像是一潭净水,与世无争。 :“喝茶,喝茶,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急。”黄如辉举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来找我发牢骚,有什么用?” 廖正抬眼看着黄如辉,眼皮松弛,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老黄啊!陛下已经三十四天没有上朝了,这朝政都快荒废了。现在赵谦、罗赐和高山枝他们三个人为了争权夺利,结私营党,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你可是挂着太傅一职呢,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这不是你黄如辉黄老大人的风格啊。” 黄如辉面色如常:“不是我坐视不理,这件事,你们找谁都没有用。很明显嘛,陛下这是在耍性子,你们要找到他和谁在耍性子。为什么耍性子。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而不是来找我这个老东西,难道还能让我带着你们去逼宫?你们嫌我黄如辉死的不够快吗?呵呵~~~谁要坐这个太傅的位置?老杜?老廖?” :“老黄,你说,他到底说了什么,才能把陛下逼成这样?”杜高好奇的问:“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有的放矢。” :“我怎么知道,我都几个月没有上朝了。”黄如辉翻了一个白眼:“你去弄清楚,回头也告诉我一声。老夫也挺好奇。” 第989章 找太后告状 黄如辉虽然远离朝堂,毕竟心里还是有太多牵挂,他也算是三朝老臣,即便陛下在许多事上一再让他失望,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天下,不仅仅是皇帝的江山,百姓更需要的安居乐业的环境。 临了临了,他还是对两位老大人说了句话:“太后明事理,陛下对太后还是孝顺的。” 廖正和杜高恍然大悟,怎么说黄老大人能做到太傅的位置,人家脑子就是灵活,旁敲侧击,曲线迂回这种套路,人家门清。 :“一起一起,老黄大人,我不劝你,就为天下苍生,算老夫请求你一次。”廖正面冷心热,是真正无条件忠诚皇室的臣子,他对这黄如辉深深一恭,黄如辉的淡然外壳怦然破裂。 李太后如今在后宫几乎什么事都不太管,只管含饴弄孙,宠爱他的大孙子。算起来,除了他们母子二人之外,这是唯一一个夏家的血脉,母子二人经历过多少苦难,现在变成加倍的宠爱。 以至于皇帝近来不思进取,荒废朝政之事,并没有谁敢在李太后面前多言,李太后并不知情。 听闻黄太傅,杜大人,廖大人几人联名求见,在逗弄小夏盛的李太后缓缓收回了手,瞧了瞧一边的林秀儿,细声问道:“秀儿,陛下最近怎么样?” 林秀儿白皙红润吹弹可破的脸蛋露出一丝为难:“母后,陛下近来身子微恙,多日不曾早朝。” :“微恙?本宫如何不曾听说?”李太后眉头轻蹙,质疑道。 林秀儿老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太后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也不为难她,挥挥手:“你先把盛儿带下去。” :“老臣黄如辉,杜高,廖正拜见太后,太后安康。”三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走进来,风烛残年一样,李太后连声道:“免礼免礼,来人,给三位大人看座。” 待三人坐定,李太后轻启红唇:“三位老大人求见老身,不知何事?”李太后今年不过四十,这几年养尊处优,看起来年轻的很,面对三位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一口一个老身,委实有些可笑。 :“太后慧眼明察,臣等,确实有事要禀告太后。”黄如辉虚虚一拜。 林秀儿躲在侧殿,竖起耳朵听了几嘴,想了想,悄悄招手,唤来贴身宫女:“秋喜,你去找到陛下,告诉他,黄大人来求见太后。” 宫女秋喜俯身应了,脚步急促又轻盈的跑了出去。 李太后身姿端庄,默默听着几位老臣子的说话,她也没有想到,陛下居然敢一个多月不去早朝,甚至都不过问政务。 :“黄大人,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觉得难以定夺吗?”李太后觉得几位大人说的话简直匪夷所思。 在她的眼里,陛下根本就不是这种不负责的人,他自从正式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自言要建设一个盛世大夏,如何做出这等不上朝,不理政的荒唐事? 几位大人欲言又止。 李太后语重心长:“几位大人,你们可是先帝时期的臣子,也算大夏三朝重臣,既然今日来找老身,自然是见陛下颓唐,心中不忍。既然如此,何不畅所欲言?” 黄如辉看看身边两位大人,又抬头瞧瞧太后:“太后,此事,或许是与骁勇候有关,陛下近来,有些事可能与骁勇候意见相左,两人之间,貌似有些误会无法解开。” 黄如辉这话一说出来,李太后立刻心领神会。 之前,她隐约也听到过陛下言外之意,是要对手握重兵,声威显赫的骁勇侯稍加约束,她也并不为意,这种约束,是每一个皇帝对握有兵权将领基本的压制手段,并不算什么特例,只要掌握好分寸,并不算多大的事。 这么看来,是陛下的分寸没有掌握好?还是骁勇侯不服约束? 李太后对骁勇侯孙燚一直是抱有感恩之心,若不是他,张理成未必会允许夏炽长大。若不是他,陛下也未必坐稳龙椅。 这是真正的再生之恩。 :“老身大概明白几位大人的意思了,不过陛下身为天子,做事自有主张,老身可以代几位大人问一声,陛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老身不敢担保。你们也知道,后宫不参政,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老身也不能坏了规矩。”李太后有礼有节回答几位大人。 并没有做出承诺。 :“下官等只是心急,无计可施,才来向太后禀明真相,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啊。请太后明察。”黄如辉起身,对着李太后深深一恭。 外面传来着急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夏炽一步跨了进来先是对李太后匆匆行了一礼:“儿拜见母后。” 转头又对着几位臣子说道:“朝堂上的事,自然在朝堂上解决,几位大人来与母后说什么?” 这时候在李太后面前的夏炽,像个气急败坏幼稚的孩童。 几人对着夏炽跪拜下去:“臣等拜见陛下。” 黄如辉抬起头,腰杆挺拔,一双昏花老眼无所畏惧:“陛下多日不理朝纲,大量奏折挤压,许多政务不经过陛下许可,不得实施,众臣们忧心忡忡。陛下,这朝野上下,不可一日无主。这大夏江山,不可一日无君。” :“你们,你们大胆,居然敢对朕逼宫?”年轻的夏炽又心虚,又紧张。 李太后从容道:“陛下,稍安勿躁,几位老大人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以出此下策。陛下可得体谅几位大人一番忠心。” ::几位大人,若是没事,可以告退了。” :“臣等跪辞陛下,跪辞太后。”几位老大人见陛下有胡搅蛮缠之势,不想再太后面前惹出事端,纷纷告辞。 几位大人离开,夏炽还在气头上,可是在李太后面前,又不敢放肆,兀自气鼓鼓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李太后一反端庄肃穆的模样,拍了拍身边的软榻,心平气和慈祥的说:“儿啊,过来坐下说,让为娘的听听,是谁又惹着你了。” 夏炽本来就是憋了一肚子委屈,身边又没有真正可以沟通交流的人,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辈子被关在这个看起来恢弘壮大的皇宫里,不曾见过更高的天空,也不曾有过真正的良师益友,越是聪慧之人,越是觉得自己的孤独。 他乖巧的坐在李太后身边,把自己和孙燚之间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李太后也不插话,静静的听夏炽说,夏炽脸上细微的绒毛还未褪尽,唇上下巴冒出稀稀疏疏淡青色的胡须,还很稚嫩。 2 第990章 太后的来信 远在山海关的孙燚接二连三接到许多来自京城的信件,看完后哑然失笑,高邦玮看了来信,也是一筹莫展,哭笑不得。 :“你又干了什么事?能让陛下一个多月不上朝,不理政?”高邦玮翻着眼前的信件:“张大帅的,黄太傅的,杜尚书的,高尚书的,廖大人的。。。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满朝文武但凡和你有点交情的,都要来信问你?” 孙燚刻意瞪大了眼睛,两道眉毛翘起来:“关我什么事,我千里之外,能干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这些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们,闲来没事调侃你?一个两个三个。。。都闲的蛋疼?”高邦玮一万个不信。 孙燚心虚的很,又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陛下居然会用这种小孩子耍脾气的方式来回应自己,这破罐子破摔的行为,反而让他对陛下的怨恨淡了许多。 谁能和一个孩子去计较太多呢?即使他是大夏皇帝,他也才二十二岁罢了。 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不也是经常被刘惜军天天敲打吗? 孙燚从炕上下来,坐在炕沿边,活动着两条大长腿,盘腿坐了太久,腿有些麻。 林全栋又拿了几封信进来:“大帅,京里来信。” :“放那。”孙燚指了指炕上的小方桌。 :“这份说很紧急,宫里来的。”林全栋将几封信放在桌子上,又将一封信递到孙燚面前。 孙燚拿过信,疑惑道:“宫里来的?宫里谁会写信给我?” 打开信封,好几张纸,字体娟秀,出自女子之手,孙燚急忙翻到后面去看了落款,神态顿时正经起来。两条腿老老实实的搭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谁的?”高邦玮也没有抬头,随口问了一句。 孙燚犹豫一下:“太后的。” :“嗯?”高邦玮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太后?” :“嗯。太后。”孙燚低着头,一字字看在心里去。看完信,孙燚坐在炕边上,许久许久不发一言,高邦玮数次抬头看他,他都是那个姿势,耷拉着脑袋,肩膀靠在墙上,双手捧着信,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然后沉思许久,再看一眼,又沉思许久。 陈阳从门外大大咧咧的闯进来,身上一层灰扑扑的,人没到,声音先传进来:“阿蛮,阿蛮,听说没有,听人说,陛下两个月没有上朝,朝堂上下乱成一团了。哈哈,这是搞什么呢。” 一进门手脚不停,先倒了两杯茶喝了,打了一个水嗝,这才注意到孙燚呆愣的坐在炕边:“你怎么了,你也发傻了。” 孙燚缓过神来:“发什么傻,你才发傻呢。这趟辛苦了。” :“你还知道老子辛苦啊,晚上请我吃顿好的。一路上尽吃干粮了,吃的老子要吐了。高大人好啊。”陈阳和高邦玮打了一个招呼,往炕上一坐,一仰身,倒了了下去,发出舒爽的一声叹息。 :“辛苦啊,陈总管。”高邦玮收了收脚,给陈阳让出一点位置。 陈阳闭上眼睛:“没办法,给这个家伙当兄弟,就是吃苦的命。认了。” 孙燚突然说道:“我要回京城一趟。” :“啊?”高邦玮猛地抬起头来,脖子喀嚓一声响,居然扭着了。 陈阳迷迷糊糊的:“回京城做什么?什么?回京城?”他一个鱼打挺坐了起来,刚才还是一脸疲倦,转眼一脸震惊:“回京?回京做什么?小皇帝对家里人下手了?” :“带多少人?我准备粮草辎重。” 高邦玮歪着脖子,控制不住的一脸紧张:“别急,别急,此事非同小可,得。。。得。。。得从长计议,你。。。你。。。。”高邦玮没有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突然,上一刻还一点征兆都没有,下一刻就准备起兵。 :“卧槽,你们想什么呢?我自己回京处理些事情。你们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我才发现,原来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老子起兵造反呢?”孙燚瞧着两人的反应,啼笑皆非。 :“高大人,你居然也有这种准备?看不出啊,您老人老心不老啊。”孙燚笑呵呵调侃道。 高邦玮想要摇头否认,一动脖子,剧痛不止。:“我,我不附和你,你还不一刀砍了我的脑袋,我还没有那么想死。妈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老夫这把岁数,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不小心吓死过去。你赔啊?” 听得孙燚并不是造反的意思,高邦玮一颗心掉了回去。 :“那你回京做什么?太后的信里说了什么?”高邦玮视线垂下,盯着孙燚手里的信。 陈阳大失所望:“你不是要打回去啊?草。怂货。” 孙燚大怒,一下扑在陈阳身上:“王八蛋,现在跟你阿蛮哥说话这么嚣张,是不是欠收拾了。” 陈阳双手一摊,把头一扭,逆来顺受的可怜模样:“来,蹂躏我。你也就剩下欺负我的本事了。” :“卧槽,你和谁学的这么娘里娘气的。”孙燚从陈阳身上翻滚出去,一脸鄙夷的叱骂道。 陈阳大笑,张嘴无声的吐出两个骂人的字。 孙燚爬起身,将太后的信递给高邦玮,高邦玮扭了头,低不下去,捧着信纸举得高高的,一目十行的看完。 看完后,沉默一会儿:“我觉得,你应该回去一趟,有些事,干脆当面说清楚得了。免得心里都有膈应。不过,该有的防范,还是要有。走之前,把炎峰山的队伍,调回来一些如何?山海关在你手上,多一重保险。” 陈阳满是好奇的从高邦玮手里接过信,细细看了一遍,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孤儿寡母的,其实确实也有些可怜。” 孙燚收了玩闹,沉思片刻:“小林子,去,去通知李砚,高胜宪,张山虎来,我有事要说。” 这一晚,大帅府戒备森严,一众平武军老班底的将士们,再加上白定平,商议到很晚。 次日一早,孙燚带着三百亲兵,离开山海关,直奔京城而去。 山海关上的局势,隐隐中有几分紧张。 第991章 冒险返京 海风逐浪,乌云遮天。 五六只大船停在海面上,微微摇晃,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船上没有一点灯光,巨大的黑黝黝的船身,像是横亘在海面上的巨兽。 黑暗中的海平面与舞阳城海运码头连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出边界。 几十个人披着奇怪的护甲,猫在逼仄的船舱里,虽然开着窗,屋子里还是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和海腥味,像是屯了好几箱的死鱼烂虾。 二楼船舱里,只有五六个人,盯着不远处,舞阳城海运码头上偶尔闪过微弱的灯光,眼里满是凶狠。 :“高桑,天黑了很久了,可以动手了?窗边一个光头汉子用不娴熟的大夏话问道。 另一个个子高瘦的男子摇摇头:“别急,等岸上发信号再说。”男人鼻梁边上有一个黑色的痦子,格外显眼。 :“高桑,你确定码头上没有多少守卫?” :“没有,之前有,现在这里的城令大人,哦,就是你们说的城主大人因为得罪了人,被他们的皇帝抓了,这里的守卫许多被调回城里协助调查,所以防备松懈的很。” :“呦西。高桑,你若是骗我。。。。噌。。”的一声脆响,那光头汉子拇指一挑,腰间一柄细长弯刀骤然出鞘半截:“我让你尝尝秋水刀的味道。” :“小田君,今天晚上,大大的发财!不过,你要帮我杀一家人。”被叫做高桑的那个瘦高男人一点不惧,脸上露出兴奋残忍的狞笑。 船上的人听到大大的发声,呼吸沉重起来,船舱里那股子鱼腥味道更加浓烈。 又过了很久,远处突然出现一点微弱的火光,那点火光又分成了三点,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看,有信号了,可以动手!”高桑亢奋地喊了一声。 小田君将弯刀收回刀刃:“靠过去,干活!干活!” 命令传到底舱,二十几个近乎赤裸的汉子奋力划动船桨,大船迅速向海运码头方向驶去。 船舱里,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衣衫褴褛,像是一群乞丐,手握利刃,眼神中透露出贪婪与凶狠。 码头上,有三四个卫兵躲在避风的的角落里打着瞌睡,这一段时间,被京城来的调查案件的一群人整的人心惶惶,他们的几个上官都被抓去问话,码头上根本就没有人管事,没人有心思好好做事。 几只大船无声无息的滑行过来,轻轻的靠在码头上,船上的持刀的武士们动作敏捷,悄无声息地落在码头上,然后迅速集结成队。 守卫被声音惊动,睡眼惺忪的从避风处走出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黑暗里窜出几条身影,手持利刃,一手捂嘴,一刀捅入守卫的心口,将守卫拖到一边,轻轻放倒。 另外几个身影如法炮制,三个守卫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就一命呜呼。 海盗首领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声令下,众人如饿狼般冲向码头上。在瘦高男人的带领下,直接冲向海运码头的商业区和富人区,火光冲天而起,哭喊声、呼救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这是东瀛海盗第一次对大夏的侵袭。 距离皇宫一里多地的东大街的一座茶楼上,一个安静的单间,靠窗的位置坐着衣着华丽的江白,一脸倦意的望着孙燚去皇宫的必经之路,桌上的浓茶已经喝了两壶,他的眼皮子还是不断的沉下去。 为了防范孙燚入京可能遇见的麻烦,他四处安排人员,调派人手,忙的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唯恐出错。 一切来的太突然,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孙燚会在这个敏感时候,会突然单枪匹马回京。这家伙做事,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 换做谁,会这么傻? “哒哒哒。。。”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节奏却不紧不慢,沉稳有力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彰显来者绝对的自信和实力。 随着马蹄声逐渐靠近,人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者身上散发出的从容淡定的气息。这种气息并非刻意营造出来的,而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平静与坚定。 马蹄声从楼下缓慢从容的经过,江白没有探头去看,视线越过窗台,看见孙燚坐在紫狼上成熟稳重的背影,他身边只跟着十二名亲兵,却仿佛有百万千万大军护卫左右的气势。 孙燚突然抬起手扬了扬,又握成拳头,用力向下一拉。像是在和谁打招呼,一副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的自信。 :“真装逼啊。”江白笑着低声骂了一句,一身的疲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所有的安排都将是一场多余的辛苦。 :“陛下,陛下,孙大帅回来了,皇宫门口求见陛下和太后。”杨范披着一身盔甲,找了两处地方,才在东阳宫找到夏炽。 夏炽正躺在懿妃的软榻上,和懿妃说着话,手搭在懿妃的肚子上,感受肚子里胎儿的动静。懿妃的肚子挺的老高,沉甸甸的,她脸上洋溢着幸福且温和的笑意。 :“谁?谁回来了?”夏炽一挺身从软榻上弹了起来,眼神竟然有些惶恐:“谁回来了?” 杨范喘了口粗气:“陛下,骁勇侯回来了,在宫外求见,求见陛下和太后。” 夏炽突然变得很激动:“他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带了多少人回来?我没有召他回来,他居然敢私自回京?杨范,召集人马,给我拿了他!” :“陛下,他自己回来的,身边就十几个护卫。他说,他奉太后之命回来的。”杨范俯着身子,诚惶诚恐道。甲胄在身,这个姿势很难受,呼吸困难。比这姿势更难受的,是陛下要自己去拿了骁勇侯,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推吗? :“太后什么时候召见他?没我下旨,谁也不能召戍边大将回京。太后也不行。朕才是皇上。”夏炽叫嚷着,很没有底气的叫嚷着。 懿妃轻轻拉住陛下的手,温温柔柔的:“陛下,小声点,别吓着孩子了。” :“哦,哦,爱妃,是朕着急了,是朕着急了。”夏炽神色缓和下来。 :“陛下,既然说母后召见,怎么着陛下也该和母后说一声啊,母后做事,一定是有她的道理,陛下可不能伤了她的心。”不得不说,赵谦这个女儿,生的一副七窍玲珑心,一口一个母后,让夏炽过激的反应终于松弛下来。 :“我去告知母后,你去,安排一个营的人,给我护住慈宁宫。然后,再亲自带他来见母后。”夏炽轻轻拍了拍懿妃的手:“你在这里歇着,我去去就来。” 懿妃乖巧的很:“嗯,陛下国事要紧,臣妾不着急。” 孙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豆,喂给紫狼吃,紫狼温湿的大舌头在手心里舔来舔去,有些痒痒的,孙燚用力的摸了摸紫狼的大脑袋,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一次去通报的时间有些久了,不知道宫里,为自己的到来,做了多少准备。想必是如临大敌。 孙燚轻轻笑了笑,他知道这次来,多少有些冒险,不过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不为其他,就为一个饱受屈辱还艰难的将孩子拉扯大的伟大母亲。 就算自己再给这个孩子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992章 时机对不对 杨范亲自出来迎出来,这一通忙碌,又穿着厚甲,汗水染湿了双鬓:“侯爷,里面请,陛下和太后在慈宁宫召见侯爷。” :“杨指挥使,我不请自到,把你忙坏了?”孙燚笑呵呵的跟着杨范往里走,杨范在侧前方领路,表情有些不自然:“侯爷回来,确实令人出乎意料。难怪都说侯爷做事光明磊落,侯爷大义。” 孙燚眉头一展:“杨指挥使这是在夸我呢?哈哈。。。。。” 杨范回头看了孙燚一眼,表情真诚:“侯爷,下官有感而发。” :“”孙燚笑容更甚,拍了拍杨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杨指挥使谬赞了,本侯不过是做了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罢了。” 杨范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两人一路无言,很快便来到了慈宁宫外。 孙燚又笑:“杨指挥使,藏了不少人啊,一会听见摔杯为号?” :“职责在身,不得不防。”杨范大大方方的承认。 门口站着太后的贴身丫鬟,见两人到来,轻声说:“太后有旨,骁勇侯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进去就好。” 孙燚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殿内。:“臣骁勇侯孙燚,拜见太后,拜见陛下。” :“孙爱卿免礼,快,赐座。” :“谢太后。”孙燚起身坐下。 微微抬头,李太后今日衣着简朴大方,笑容慈祥,丝毫没有宫里该有的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皇帝夏炽正襟危坐于李太后身侧,胸膛挺起,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透露出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或许是因为过于在意自己的形象,用力过猛,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刻意。 宫女奉上一杯茶,孙燚毫不顾忌,端起来一口喝了:“麻烦沏一壶茶来,赶了一路,着实有些渴了。” 李太后闻言轻笑:“去,给他沏一壶茶来。他喜欢岩茶。” :“闲杂人都出去。孤家今日和他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没事不得进来。让杨范大人进来。”李太后说话轻风细雨的温和,身边的宫女们却噤若寒蝉,迈着无声的脚步迅速离开。 :“臣杨范拜见陛下,拜见太后。”杨范大步走进啦。 :“免礼!杨大人,去,把你的人都带走,一个不许留在我慈宁宫。”李太后语气温婉柔和,却有着不可拒绝的坚决。 杨范抬头看了看陛下,夏炽不耐烦地挥挥手:“听太后的。” :“臣遵太后旨。”杨范立刻转身离去,一串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很急切的远离这是非之地。 :“好了,现在没了外人,就咱三个人,没有太后,没有皇帝,也没有孙大帅骁勇侯,就像当年你进宫救我们母子一样,我们好好谈一谈。谈一谈你们两个孩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面对这三尺外腰间挎刀的百战骁将孙燚,李太后脸色依然平静,宛若一潭湖水,波澜不惊。 孙燚看着李太后,心里不由生出几分钦佩。 李太后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用最真诚的方式,给自己和陛下构建了一个平等的交流机会,甚至完全不防备自己。 :“太后,陛下,臣今日来,就是想问问陛下,还记得不记得当年你曾经说过,要给世人留下一个盛世大夏?”孙燚扭头看向夏炽。 :“朕当然记得。”夏炽抬着头,骄傲的很。 孙燚盯着夏炽,语气严厉起来:“那陛下,何为盛世大夏?是对敌人宽容?还是对忠臣残忍?亦或是对武将猜忌?” 夏炽急了,一下站起身来:“胡说八道,朕没有!” 孙燚盯着夏炽看了一会儿:“陛下,治理天下,需要控权握柄,也需要知人善用。要高瞻远瞩,也要杀伐果断。 不过臣请陛下明白,这一切,应当是光明正大,襟怀坦白。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应当是堂堂正正的谋略,而不是蝇营狗苟的手段。” :“你是一国之君,大夏之主,理当站在阳光下,行正义之事,受天下人敬仰!” 孙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带着一不容置疑的气势。 夏炽站着身子,死死盯着孙燚,脸色通红,气呼呼的喘着粗气,像个不服气的孩子,想要辩驳,又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孙燚看看太后,又看看夏炽,太后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似乎想要孙燚态度温和些,又想让孙燚好好的教导一番。 孙燚的口气突然缓和下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惆怅:“你倒是厉害,居然学着撂挑子不上朝?陛下,这江山是你的!” :“你不上朝,伤害了谁?再养出一个像张理成这样的权臣,然后让小夏盛重新过一次你那样的生活?陛下,这才五年时间,你就忘了过去?” :“没有!我没有!我不会!”夏炽的眼神变得慌乱,那些年的屈辱,无时无刻不在噩梦中出现。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平息他心里的创伤。 孙燚低了低头,又抬起头来,无畏无惧的盯着夏炽:“陛下,我孙燚做事,确实也有些独断专行,这是臣的问题,臣会改。不过我今日来,可以明确的和陛下说,无论有什么人在你耳边挑拨,我对陛下的江山,毫无兴趣。尔虞我诈的朝堂,臣敬而远之。” 这是第一次,孙燚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把这个敏感的话题挑明了说。 这种话题,本来不应该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孙燚今天却不管不顾的摆在明面上,与其互相猜忌,不如一次解决。 有脓包,就挑开了,或许伤情会更严重,或许挤了脓,伤口愈合的更快。 要说夏炽终究还是被童年的阴影影响太多,内心敏感多疑,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内心不够强大,再加上大夏重文轻武这种观念有些根深蒂固,时不时有人在他耳边吹风,时间久了,人是很容易被影响。 孙燚一通毫不客气的抢白,这不像君臣之间的交流,更像是兄弟之间毫不客气的指责和批评。 夏炽聪慧,不会不明白这道理,又放不下脸面,心里服气,嘴上却依然倔强,也不藏着掖着:“我身为一国之君,对你有所防范,难道不对?” :“陛下,你防范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可是陛下,时机对不对呢?” 孙燚的回答令夏炽防不胜防,张着嘴,窘迫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太后倒是听出了点意思,掩嘴莞尔一笑。她可以心里百分百的确定,孙燚完全没有一点谋逆之心。 第993章 竹条儿 时机对不对。 夏炽闷闷地坐下,脸上的窘迫和尴尬换成若有所思。 这句话对夏炽的打击很大,对他的启发也很大。世间事,应如上善若水,又该是潜移默化,水到渠成。 最重要的,是自己手里掌握的力量,要足够强大,才能保证一切事态发展,按自己的意思去选择方向。看起来是顺其自然,实际上却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孙燚,孙燚说话多了,端着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大口,一点儿不见外。让太后更是欣喜。不见外,才是自家人。 若是两人今日能把一切误会解开,有这样一员猛将福将护佑皇帝左右,这大夏江山,如何不能长久永固。 :“这样多好,两人坐下来,有商有量的,把事儿都说明白,那不好吗?何必被人挑拨,互相猜忌来猜忌去,反而让外人占了便宜。陛下,你说是不是呢?” 夏炽蔫蔫的:“母后说的是。” :“你是皇帝,身上担着江山社稷,以后不能任性,哪能说不上朝就不上朝呢?以后你就这样教育夏盛啊?”太后转头看着夏炽,慈祥又不失威严。 秋日的阳光透过慈宁宫的窗户,洒下一片金黄。一道明亮的光线落在李太后身上,仿佛与她融为一体,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柔和的光芒。温和而内敛。 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给人以温暖和宁静的感觉。 :“孙大人,你对我们夏家恩重如山,夏家无以为报。陛下他毕竟年轻,需要时间来学习沉淀,若是之前有所得罪,老身愿为他向你赔个不是。老身愿以性命担保,保他对你并没有敌意,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李太后站起身,稍整裙衫,就要拜下去。 :“太后不可,万万不可。”孙燚起身作势想拦,又不合适,干脆一头先跪倒在地:“太后,您万金之躯,又是长辈,您拜臣这个晚辈,可是要折煞臣啊?” :“臣夫人说,我家乐乐来宫里玩,也是一口一个奶奶叫着,太后太后,饶了臣,饶了臣。。。。。”孙燚尴尬的要死,这太后真是要拜下来,说出去,自己不被天下人骂死啊。 李太后见孙燚如此惶恐,思索一下:“成,那老身今日就沾了乐乐的光,免了这一礼。” :“诶诶诶。。。”孙燚这时候才真切感受到李太后的厉害,难怪当年在张理成那般霸道之际,还能护着陛下平安长大,李太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对着李太后,比对着十个陛下还头疼。 李太后轻移莲步,走向一边,须臾,折返身来,手里拿着一根三尺竹条,竹条呈黄褐色,灰蒙蒙的很不起眼。 孙燚没有注意到,夏炽看见那竹条,眼睛狠狠地缩了一缩。 :“孙将军,这是陛下小的时候不听话,老身用来惩戒他的竹条,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对老身来说,挺有意义。今日,这根竹条就交给你了,日后陛下若有昏庸糊涂之时,请孙将军持此物,加以惩戒。” :“呵呵,呵呵。。。”跪在地上的孙燚忘了宫里的规矩,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太后,实在太有本事了,她用这一根伤害性不大,意义却非同小可的竹条二,就把陛下和自己捆绑在一起,自此后,陛下和自己所有的矛盾,都成了家务事儿。 对陛下来说,是监督,对自己来说,是责任。 孙燚挑眼,饶有趣味的看着夏炽,夏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想起了不好的过往,还是觉得日后要受制于孙燚,觉得尴尬。 :“谢太后,臣一定牢记太后教诲。”孙燚收敛笑容,郑重其事的举起双手,接过李太后手里的竹条。 夏炽在他一本正经的脸上,看见了眼里的捉狭之意。 :“起来,起来,别跪着了。”李太后招呼孙燚起来,她心里一口浊气不动声色的吐了出来,要说面对这个身上弥漫着浓浓杀气的男人,心里没有一点顾虑,那是骗人的。 孙燚站起身来,左右挥舞两下,竹条韧性很好,呼呼有声,打伤人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抽在身上,也是很疼的。 就像当年曲先生手里的戒尺,打在手心上,可疼可疼了。 孙燚瞧着脸色不自然的陛下,又是嘿嘿一笑:“陛下,这是太后的意思,若日后对陛下不尊,臣先请陛下恕罪。” 夏炽支吾了一下,依旧嘴硬:“朕才不会给你机会!” :“臣恳请陛下明日准时早朝。”孙燚突然对着夏炽跪下,表情严肃。 夏炽屁股动了一下,有些不甘不愿的:“行了,朕知道了。” 李太后笑了,笑容轻松。 孙燚心事已了,站起身来:“太后,陛下,臣想家了,臣先告退。” 李太后点头:“去,又是许久没有见孩子了,回去,过几日,让笑笑把老大老二带进宫里来玩,老身想她们了,孙喜是?瞧你起的这名字。。。” :“好听?我就想着将来大夏繁荣昌盛,我儿子做个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富家翁,欢欢喜喜轻轻松松的过一辈子就好。”孙燚笑嘻嘻的回答李太后。 也是暗暗表明自己的态度。 夏炽也听出孙燚的言外之意,回过头想想,又觉得其实也是,谁家有雄心壮志的人,会给儿子起这么俗气的名字,孙乐,孙喜,听起来就是纨绔子弟。 这么一想,心气儿反而顺了。 :“陛下,送送孙将军。”李太后叮嘱道。 :“知道了,母后。”夏炽站起身来。 秋风送爽,阳光温暖,夏炽和孙燚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几乎是肩并着肩。 小宝子公公跟在身后,心情舒畅,脚步轻盈。 :“陛下。” :“嗯?” :“臣想问问陛下,小时候你有过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吗?” :“嗯!” :“你想不想感受一下那是什么感觉?” :“嗯?” :“陛下,你瞧好了。” 孙燚一声厉叱:“看剑!”手里的竹条儿横扫出去,路边一朵开的正艳的秋菊应声飞起,花瓣四散。在阳光下零落。 :“怎么样,厉害?” :“啊?” :“假设那就是欺男霸女的坏人,一剑霜寒,取其狗命。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看剑!” :“嗖~~~”一声急响,竹条儿顺势劈下,将将砍中一朵粉色菊花上,菊花怦然炸开,化作漫天花雨。 :“厉害?” 一日后,李太后顺着慈宁宫外的小路上散步,原本花团锦簇的花园一片狼藉,一问之下,又笑又气:“三十岁的侯爷,带二十岁的皇帝,糟蹋我太后的花园儿?” 第994章 一波又起 :“侯爷我又回来啦。。。。。”孙燚带着亲兵们浩浩荡荡闯入骁勇侯府,心情畅快,手里舞弄着一根竹条儿。 刘四喜和魏书生两人从门房的屋子里窜出来:“侯爷。侯爷好,侯爷吉祥。小的给侯爷请安了。” :“诶诶诶,别别别。。。。四喜哥你要是愿意跪一下,我也就认了,魏先生,魏先生您可别连累我挨打。”孙燚的得意劲儿瞬间虚了。 魏先生轻轻踢了刘四喜一脚:“瞧,我就说在阿蛮眼里,我这个先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对对对,所以您是先生,我是哥。。。亲疏有别,一目了然。”刘四喜笑呵呵的回怼道。 :“切~~~~~谁稀罕呢。”魏先生鄙夷道。 :“爹~~~爹~~~~~”才进了院子,一群孩子从后院冲了出来,为首虎头虎脑的孙乐跑的最快。 :“孙伯伯,孙叔叔。。。”孩子们围上来,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八岁的孙乐抱着孙燚的大腿:“爹,爹,看小弟弟,看小弟弟去。” :“好好好,看小弟弟”孙燚蹲下身子,摸着孙乐的脑袋,问大家:“今儿不用去学堂吗?是赵先生给你们放假了?” :“赵先生听说你回来了,就让我今日歇息一天,他们是沾了我的光,一起一起歇一天。赵先生和师娘也来了。。。”孙乐快言快语。 :“好好,爹先去给曲爷爷请安,然后再来找你们玩,好不好?”孙燚在孙乐头上胡乱揉了几下,不过瘾,又在刘不浪,蛋蛋头上胡乱摸了几把,两个女孩子赵致雅和芝芝两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她们头上可是扎着好看的辫子,可不能让孙叔叔揉乱了去。 :“咦?大姑娘,知道爱漂亮了呀。”孙燚打趣道 。 孙乐跳脚:“爹,娘亲说不能欺负女孩子。” :“嗯嗯嗯,乐乐说得对,不欺负女孩子。”孙燚哈哈大笑。 曲先生开了门,站在门口,风吹着他鬓角散乱的白发,曲先生气色不错,不过却日渐老态。他很努力的挺直身子,却依然挺不直那佝偻的背。 :“曲爹,我回来了。”孙燚上前跪拜下去。年轻时候自己总觉得跪来跪去很没有面子,现在却心甘情愿。 曲先生呵呵笑:“少来这一套,赶紧给老夫爬起来。” 孙燚一骨碌爬起来,跪下去快,爬起来更快,腆着脸:“曲爹精神不错,这身子骨瞅着越来越矍铄了。” :“呵呵,小兔崽子,你以为你拍几个马屁,老夫就不骂你了?你现在胆子真大的,这种情况也敢回来?” :“太后亲自写信给我,说的挺可怜,你说我总不能置之不理。曲爹,没事了。你瞧,太后赐我的,上打昏君下打奸佞。”孙燚抽出竹条,有模有样的挥舞几下,煞有其事,仿佛手里的是打皇鞭。 :“哇,我今天才发现,太后很厉害呢,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文文静静的太后,有这等本事。” 曲先生瞅了一眼那竹条子,不置可否:“没事了?陛下就没有找你麻烦?” :“没有,那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事,说清楚就好。过两天我再去见他一次,曲爹,我想干脆这次把大家都迁移到炎峰山城去。你说好不好?” 曲先生摇摇头:“你回不去了。进来,给你看个情报。” 孙燚脸色黑乎乎的,咬牙切齿道:“死伤惨重?损失惨重?真是东瀛海盗?舞阳城海运码头上难道没有防卫力量?那么重要的码头,没人管吗?” :“才收到的,说是东瀛海盗,具体的细节,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反馈回来。这情报是江白刚才让人送来的,他也才接到消息。” :“估计朝廷还没有收到消息,舞阳城几个月群龙无首,刑部和户部,监察司都派了人去调查林城友垄断市场,官商勾结的事,包括其他几个大人物也被调查,你也知道那些人的办事方法,自以为是京城下去的,个顶个的鼻子朝天,听说舞阳城现在乱成一团糟,人人自危。” 孙燚长叹一声:“这些家伙真奇怪,早年间大夏动荡不已的时候不出现,现在政通人和,才走上正轨,这些家伙就冒出头来了,也不知道是偶发,还是有计划的试探。” 曲先生神情严肃:“无论是偶发还是试探,听说这次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事情传出去,以后沿海一线,日子不好过了。早年间担心的事情,现在可能要成为现实。” :“此事的严重性你要和陛下说清楚,我担心朝廷里的大人们会把这事轻描淡写的处理了。不会引起陛下的重视。” 孙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知道了。” 曲先生失神一会儿,才仰起头来:“你在家里陪孩子几天,然后亲自去舞阳城走一趟,去搞清楚事实。” :“嗯,我等朝廷收到消息后,再去找陛下请命。”孙燚眨了眨眼:“曲爹,我要进去看媳妇和我儿子了。” 曲先生愣了一愣,脸上的皱纹绽放:“滚滚,好像是我拦着你似的。” 孙燚急慌慌的从曲先生的屋子里窜了出去,脱缰野狗一般,曲先生揉揉鼻子,小声叨叨了两句:“三十岁的人了,还像没长大一样,一点规矩都没有。” 魏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角绕出来:“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什么时候有听墙角的兴致了?” :“没有,我想出门走走,先过来和你说一声。” :“去哪?” :“不知道,就是想出门走走看看。” 曲先生又摸了摸鼻子:“过几天他去舞阳城调查一件案子,要不,你陪着他一起呗,路上吃喝不花钱,而且他尊师重道,肯定不会让你受苦受累。” 魏书生倚着墙边坐在门槛上:“老曲,你真不地道,又骗我给你儿子做保镖?跟他走,哪有自由。” :“嘿~~~老夫好心,你还当老夫占你便宜,那随便了,你想自己走也行,到时候路上吃不上饭,喝不上酒,我看看你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劫富济贫。”曲先生被说中心事,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魏书生托着下巴,似乎很认真的考虑曲先生的建议。 第995章 舞阳钱家 舞阳城海运码头的惨案被人刻意封锁消息,姗姗来迟的折子递到朝廷,事情真相果然被改的面目全非。 一场死伤数百人的海盗劫掠事件,被说成了海运码头上力工闹事,发生打砸抢伤人事件,罪魁祸首正是刑部调查的与林城友关系密切的海商钱家,事发后,钱家人乘船逃出海外,不知所踪。 这一天,两个精悍的青壮汉子护送一辆马车,进了金陵城。 车上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车厢里有淡淡的草药味,男人脸色苍白,左臂齐根而断,包扎的严严实实。孩子长相和那男子有几分相似,不过十一二岁的年龄,眼神却如成年人一般沉稳。 马车进了金陵城,在某处拐角处,一人窜上车,接替了车夫的位置。马车又在金陵城最热闹的街上转了几圈,停在路边,车上的人消失无踪。 :“人我安排好了,你要不要见一面?”江白坐在侯府书房里:“你这书房真气派,有权有势果然是好。” 孙燚白了江白一眼:“事件真相你问明白了?” :“活着的这个叫钱扬帆,小的这个叫钱满潮,是这次钱家灭门案幸存的两个人。据说这次案发时候,正是钱家老家主钱远景七十大寿,钱家天南海北的直系亲属都赶回来祝寿,结果几乎被灭了门。 钱家有三十多个护院家丁,你知道,都是海上讨生活的,这些家伙也是能打能战,开始时候的抵抗最为激烈,正是因为他们家打斗声势最大,最后被一把火烧的干净,没剩下活口。这正好拿来当替罪羊。” 孙燚眼神燃起凶光:“就为这个原因嫁祸钱家?这理由未免。。。” 江白司空见惯般的冷笑:“ 据说是下去查案的官员们在钱家可是搞了不少银子,现在钱家出事,什么脏水不能往他钱家身上泼?“” :“舞阳城损失到底有多大?” :“粗略算,死亡三百多人,损失财物就没法统计了。大火烧了一天,整个富人区,商业区烧毁大半。 哦,对了,他们还抢了二三十个女人走。” 孙燚揉着眉头:“你怎么看这件事?” :“内外勾结,我怀疑是奔着对钱家灭门来的,不过没有证据,毕竟钱家家大业大,你说匪徒是为了钱而来,也说的过去。” :“我记得钱家也只是三大海商之一不是?另外两家的损失呢?” :“还有一个陈家,这次财物损失也不小,不过人员死伤不多,他们家比较谨慎,一般情况下都住在舞阳城里。” :“另外一个你认识,卢家卢小青,牵连到林大人案子里,做贼心虚,逃了。不知所踪。” :“卢小青?他才去几年?”孙燚一脸诧异。 江白摊摊手:“原来还有一家是姓高的,高家人做事极端,手段残忍,相传和海盗有勾结,手里沾了人命。后来卢小青和钱家联手,借助林城友的官府力量,把他家挤垮了。卢小青接管了他家的地盘。成为三巨头之一。” :“你给人往山海关送个消息,喊卢小青回来,就说我说的,他的大海冒险计划暂时搁浅,回来协助我处理舞阳城事件。” :“还有,小白哥,我记得当年你们是有往东瀛安插谍子,现在如何?” 江白羞愧低头:“联系不上。据说那里的人极端好斗,看人不是顺眼,当街丢下长刀,就能决斗。叫做。。叫做武士道精神?好像是这么个词。” 孙燚在头上抓了两把:“小白哥,来大祸了,我和曲先生担心,海盗这次赚实实在在发了大财,以后这种事,会层出不穷,或许会演变的更加恶劣。春风亭要特别关注这个方向的情报。” :“嗯,我知道了,我已经在调派人数,去往各地。不过我们大夏没有什么大的海码头,那种小小的 码头又容不下大一点的船,渔民也只能打打鱼而已,短时间里,未必有什么收获。” :“先做准备,当年曲先生就提醒过我这件事,结果我一心对付北邙去了,搞得现在很被动啊。大意了,大意了。” 江白扬扬下巴,转移话题道:“你要见见钱家的人吗?” 孙燚略加思索:“不见了。你也别露出来。这件事,估计刑部会发疯的查他进城的行踪轨迹。你们暂时不要牵连进来。” 次日上午,刑部门口突然出现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孩子跪在刑部门口,那独臂男人奋起敲响刑部门口的鸣冤鼓。 :“咚咚咚”的鼓声给秋日的安闲带来许多热闹。只没几息时间,刑部门口就围上一群看热闹的人。 刑部大门口四个门卫扶着腰刀,气势汹汹奔敲鼓人而去:“什么人,竟然胡乱擂鼓,你可知道,擂鸣冤鼓告状,要先挨四十板子?” :“小人舞阳城钱家子弟钱杨帆,携钱家少主钱满朝,有天大的冤屈。请刑部大爷通报一声。” 独臂男人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整个人神情憔悴,脸色蜡黄,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一样。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 守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皱了皱眉头,丢下一句:“等着。”转身向刑部跑去。 不一会儿,一个山羊胡须的中年书吏跟着守卫快步走了出来,那书吏神色略有不安,眯着眼,瞧着跪在地上一大一小两个人:“谁叫来京城告状?有冤屈,回你们当地官府去申冤,当地解决不了,自会一级一级的汇报上来,谁允许你们私自进京告状?来人,赶出去!” :“周围的人,都散了,这是刑部门口,是大人们处理公务重地,不是看热闹的地方,散了散了。赵班头,去,把人驱散了。成何体统。!” 独臂男子以头叩地,砰砰有声,撕心裂肺的喊着:“大人!大人!小人有天大的冤枉啊。舞阳城海运码头前些日子遭受数百海盗上岸抢劫,海盗们烧杀掳掠,死伤数百人。我钱家上下六十多口人死于非命,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就剩我叔侄二人侥幸逃过。 事发后,舞阳城的官府不但不追查凶手,反而严密封锁消息,不许外传。 并且冤枉是我钱家蛊惑民心,闹事捣乱,惹起祸端。我钱家冤枉啊!冤枉啊!!!请大人为小民申冤做主!否则小人宁可撞死在此处,也不离开。” 那书吏神色大变:“赵班头,赶出去!赶出去!妖言惑众,胡说八道。” 赵班头几人解下腰刀,凶神恶煞般连刀带鞘向那两人抽打下去:“滚,滚!再胡说八道,把你关进大牢!滚蛋!” 只是短短时间,钱家两人被抽打的血流满面。兀自跪伏在地上,大声喊冤不止。 那书吏神色焦灼起来,冲到赵班头身边,附耳小声说了几声。 赵班头停了手里的抽打:“你来告状,手里可有状纸? 钱杨帆挣扎着扭动身体:“小人没有。” 那书吏上前,似有于心不忍,好言相劝道:“没有状纸不能告状,你去找人,写一封详尽的状纸,再来鸣鼓申冤。” 钱杨帆还没有回答,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要什么状纸,我来替他们写。不过我捉刀的时间比捉笔时间多,写的不好,请刑部的老爷们不要见怪。” 孙燚施施然的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第996章 算你厉害 舞阳城海盗杀人劫掠案顿时惊动朝野上下,次日早朝,陛下夏炽安坐于龙椅上,身子前倾,眼神充满愤怒和侵略性。 任谁都能看出弥漫在他身体周遭的的怒气浓郁的几乎形成黑雾。 骁勇侯极少上朝,今日却是身着二品朝服,立于黄如辉太傅身侧,沉稳,内敛,面无表情。 :“高山枝,朕的刑部,你就替朕管成这样?”夏炽的声音从胸腔里喷然而出,带着火烧火燎的怒火气息。 高山枝只觉得双腿发软,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臣有失察之责。” :“失察?只是失察?罗赐,你兵部作何解释?”夏炽突然厉声喝道。 罗赐无奈往外走出一步,跪倒在地:“臣监察不力,管教不严,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臣愿意亲自去舞阳城调查事件真相。” 陛下冷笑几声:“呵呵,好啊,都厉害了,朕只是两个月没上朝,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敢来糊弄朕。若不是骁勇侯昨日无意撞见此事,你们还想瞒朕到几时?怎么,死了几百人都是小事?都能遮掩过去?各部大人们,你们都在做什么?杨晔,你监察司干什么吃的?” 陛下的眼神,是要杀人的眼神,杨晔往地上一跪,反正这么多大人都跪了,自己跪一跪,还不是理所当然。 夏炽把朝中几乎所有的臣子都骂了一遍。兀自恼怒不已,心里又觉得有些委屈,这才几年时间,这些臣子们怎么又敢如此欺上瞒下。 黄如辉侧低着头,对孙燚使了一个眼色。 孙燚会意,向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愿前往舞阳城,查明事情真相,还舞阳城一个朗朗乾坤。” 陛下眼神复杂的盯着孙燚:“骁勇侯,此去舞阳城,你可知要查什么?” :“陛下,臣要查明码头血案的真相。亦要查明舞阳城何人如此大胆,敢欺瞒朝廷,欺瞒陛下,欺瞒天下百姓。” :“朕准了。不过朕有个要求,这一次,要把所有人犯带回来。” 夏炽停顿了一会儿,收回了眼里的怒气,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似乎在细细的端详每一个人的表情,声音骤然提高,仿佛飓风横扫整个大殿:“朕!亲自监斩!” :“臣遵旨!”孙燚配合着陛下,大声应道。 皇帝缓缓靠向椅背:“来人啊,立刻将高山枝的顶戴摘下,押入天牢!待查明此事真相,再做定夺!” 几名金吾卫盔甲铿锵,大步走上前去,摘去高山枝的官帽,将瘫软如泥的高山枝拖出大殿。 大殿内寂静无声。 “齐白云,朕将刑部暂时交由你代管。你当知,刑部之职,责任重大,关乎社稷安稳、百姓福祉。朕希望你能奉公守法,时刻牢记国法之威严,不可有丝毫徇私舞弊之举。” 齐白云惊喜交加,跪拜在地,极力压抑着激动:“臣遵旨!臣唯有肝脑涂地,竭诚尽忠,以报圣恩。” :“嗯,速速派出能吏,全力协助骁勇侯查明此案真相,切不可敷衍塞责。此案扑朔迷离,务必要仔细勘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务必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臣领旨。臣定当竭尽所能,配合骁勇侯,尽快查明此案。” 孙燚见夏炽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又躬身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请陛下定夺。” :“孙爱卿请说。” 孙燚缓缓抬起头,神色凝重,目光坚定地望向陛下,拱手禀道:“陛下,舞阳城乃我大夏最为重要的粮税之地,又是大夏最重要的对外通商口岸。 臣恳请陛下着吏部速速挑选一名德才兼备、能力出众之人走马上任。稳定局势,安抚百姓,整顿吏治,让舞阳城重新恢复往日的繁荣与安定。刻不容缓。” 夏炽的眼神里悄然浮出一点愧色。 他突然挺直了腰杆,微扬起下巴,声音沉稳而有力地说道:“舞阳城发生如此恶劣之事,实乃朕之过也。朕因听信谗言,未能明辨是非,在处置此事时出现重大失误。 朕每每思及此处,便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朕深知,作为一国之君,朕的一言一行皆关乎着天下百姓的福祉。更应该勤勉治国,明辨忠奸。 朕会亲自下一道罪己诏,将朕之过错坦诚布公地向天下百姓宣告。朕愿以己之过,警示后人。” 大殿内悄寂无声,谁也想不到陛下居然会突然当着文武百官承认错误,陛下这突如其来的操作,让所有人都陷入失神的状态。 三朝老臣黄如辉最先反应过来,又用眼光向孙燚求证,孙燚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事先并不知情。 黄如辉眼中精光一闪,似乎露出一点狡黠之意,此刻那有一丝老眼昏花垂垂老矣之态,手脚利落的跪倒在地,大声疾呼:“陛下圣明!陛下能如此深刻地反省自身之过,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我大夏朝有此明君,定然国运昌盛,繁荣富强。” 黄如辉这么一开口,大殿里顿时炸开了锅:“陛下心怀天下,严于利己,这份气魄与担当,臣远远不及。。。” :“陛下圣明,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陛下啊,陛下,陛下不可啊,陛下乃天子之躯,如何能向凡人认错。。。” :“陛下,是我等臣子无能,是臣子无能啊。。。” :“陛下,陛下。。。。。” 孙燚目瞪口呆的看着朝中臣子们,他虽然也对夏炽勇于认错感到意外,却不曾想到满朝文武跪倒一地,反应如此激烈。 大殿里文武百官全部跪倒在地,有人咬着嘴唇,那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苍白如纸。脸色也极为难看,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出他们内心的波澜起伏。 有人满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羞愧。他们缓缓跪地,额头触地,久久不起。那额头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仿佛承载着他们沉重的愧疚。 有几位老臣身形佝偻,跪在地上身形颤抖,花白的头发在微微晃动。他们低垂着头,那饱经沧桑的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 整个大殿内,现在就杵着两个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夏炽,一个是反应不及的孙燚,两人目光交流,纠缠错杂,夏炽眼神里也满是惊喜和意外,如今和孙燚的眼光对视,他突然有了一种压你一头的想法。 不是欲望,是年轻男人间那种:“瞧,我就是比你厉害。” 孙燚看看陛下,又看看满朝文武俯身,而自己鹤立鸡群,不由长叹一声,高高举起双手,却不是做拱手礼,而是双手握拳,并在一起,两只大拇指高高翘起,一头跪拜下去。 嘴上喊着:“陛下圣明。。。” 心里想着:“算你厉害!” 第997章 执拗的孩子,亲和的徐月新 是夜,在亲兵营保护下的钱家叔侄俩,见到大夏赫赫大名的骁勇侯孙燚。 两人换了衣裳,在刑部受的伤也很好的处理过了,精神虽然还有些萎靡,但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毕竟案子落在骁勇侯手里,就有了希望。骁勇侯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公平正义。 听说骁勇侯亲自负责处理舞阳血案,叔侄俩又惊又喜,小男孩钱满朝当即跪拜在地:“请大帅为我钱家申冤,我钱满朝愿意鞍前马后,誓死为大帅效忠。” 孙燚看着钱满朝,这孩子年纪尚幼,言行举止已经表现出来很成熟的气质,眼神坚毅,与刘不浪有几分相似。 :“是陛下让我彻查此案,我不是你的恩人,我只是一个办案的人。所以你不用感激谁,实在要感激,你就感激陛下。” :“起来,坐,现在,我需要你们俩把那个晚上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跟我说一遍,尽量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两人沉默下来,像是陷入痛苦的回忆。 :“那晚,敌人出现的很突然,我们听到外面的呼救声,从院子里就看见外面火焰浓烟滚滚。。。。。”钱扬帆开始诉说那个悲惨的夜晚。 钱满潮微微低着头,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两个护院不敢开门,站在墙头张望,火光中刀光一闪,俩个护院就从墙头滚落下来。许多衣着古怪的人从墙头翻了进来,嘴里喊着奇怪的话,应该是东瀛语言,我不太听懂。 他们挥刀乱砍,刀很锋利,身法很是敏捷。近期官府不断在纠缠我们钱家的买卖,护院们不敢使刀,只能用木棍抵抗,对手很凶蛮,下手奔着夺命而去的。护院们很快不敌。” :“等家里的男人们发现情况不妙,提着刀抵抗,这时候对方人多,刀好,又拼命,所以很快被屠戮干净,我被人砍断手臂,胸口被踢了一脚,摔在院子里,不省人事,等我被火焰烤醒,手脚酸软,挣扎着从浓烟里爬出来,昏倒在院子之外。” 江白给他递了一杯茶:“他们什么打扮?说的话不是大夏官话?为首的长什么样?你能记住多少?” :“打扮的很古怪,我之前没有见过,不过那些人一定是在海上讨生活的额,一身海水腥味。说的话我也听不懂,那个领头的个子不高,特别凶残,他们用的刀是细长的,略有弧度。” 江白起身,从边上一个柜子里取出一把细长的刀,刀身狭窄,整体呈现出一种细微的弧度,弧度在刀头处戛然而止,似剑非剑。 :“是这样款式吗?” :“是!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钱扬帆连声应道:“大人,可是抓到凶犯了?” 江白摇摇头:“这是现场一具尸体身边发现的。据说有可能是见财起意,自相残杀。” 孙燚从江白手里接过刀子,随手耍了一个刀花,伸出手指,在刀身上弹了一下,声音清脆悠长。 :“嗯?”孙燚皱了皱眉头,手肚轻轻在刀口上摸了一下:“刀身极好,刀口锋利,这是他们的战刀?” 江白面有忧色:“嗯。他们的武士有两把刀,一长一短。这把是长刀。” 孙燚又弹了了一下刀身,眼神有些沉郁。 钱满潮突然说道:“当时现场还有一个瘦高个子的蒙面人,那人说的话是大夏话,他也没有怎么说话,就是听见他和那个领头的说了一句,把他们全杀光。。。我觉得,那人是寻仇来的。他应该是舞阳本地人,舞阳人说话有特殊的口音。” 孙燚凝神看着钱满潮:“你确定?” :“确定。”钱满潮眼神异常坚决。 孙燚长吸一口气:“我明天出发,骑马,一千三百多里路,我安排人带你们坐船走。最多比我迟三天到。到时候,我需要你们俩给我做向导。” :“我们也能骑马。”叔侄俩异口同声到。 孙燚眼角微挑:“一个残疾,一个孩子,你们跟不上我。” :“能!” 风瑟瑟,吹落了满树的黄叶。 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像是大地隆起的脊梁。山上的树木已被秋色染透,红的似火,黄的如金,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铺上一层锦缎。 田野里的稻谷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一片片枯黄的稻茬,偶尔能看到几只麻雀在田间觅食,它们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寂静的秋日增添了一丝生机。 一队骑兵呼啸着从官道上疾驰而过,留下一路烟尘。 若是有眼尖的,能看见队伍里有一个孩子,竟然是用绳子将自己绑在马上,脸色痛苦狰狞,嘴唇紧咬,唇边渗出血来。 孙燚视而不见,一路上都没有对这个孩子有特别关照,第四日夜里休息之时,林全栋找了过来:“大帅,那孩子扛不住了,今儿在马上昏死过去了。” :“他找你诉苦了?” :“没有,兄弟们把他弄下马来,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屁股大腿全磨烂了,裤子都黏在伤口上,兄弟们费了好大劲才把裤子解开了。那孩子真倔。” 迟了迟了又跟了一句:“比你还倔。” :“嗯?你真有才。”孙燚一甩手,丢出去一个药瓶:“去给他涂上,跟他说,能跟上,就跟上,跟不上,就慢慢跟上来。” 林全栋应了一声,掉头就跑。 刑部派出一名员外郎随孙燚一同前往舞阳城,员外郎叫做徐月新,四十来岁,生得清秀,给人一种很亲和的感觉,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是刑部最富盛名的能臣干吏。 孙燚完全没有小瞧他的意思,这几天赶路,这个文质彬彬的徐月新没有露出多少疲态,对于京城里的官员能有这样的表现,非同一般。 :“侯爷,怎么,看中那个小子了?”徐月新往火上丢了一根枯枝。 孙燚伸了一个懒腰:“许大人,你在京城养尊处优,日行三百里你都能跟得上,很不简单嘛。” 徐月新笑的和新月一般优雅:“我是刑部干活的,近十年,大夏什么地方我没有去过,屁股上的老茧,比牛皮还厚。” :“侯爷,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是不是看中那小子了?”徐月新居然再次追问道,很随意,像老朋友聊天一样。 篝火闪动,孙燚的眼睛亮了亮:“徐大人有点本事。。。” :“侯爷,你喊我名字就好,我这就是个挂个官职的捕头,当不起侯爷这样叫,我们刑部但凡有点资历的人,都喊我声老徐。大帅看得起,叫我声老徐也行。” :“不是我有本事,锲而不舍,是我们办案最重要的本能。所以,大帅是真的看中这个小子了。眼光真不错。”徐月新笑眯眯的,挺讨喜。 :“莫非徐大人。。不,老徐你也看上他了?”孙燚反问。 徐月新还是笑眯眯的:“这孩子性子执拗,教好了前途无量,教不好反目成仇。我老徐自信没有这份本事。” :“哈哈,徐大人果然有趣。难怪齐大人把你安排给我。” 徐月新依旧笑的极为温和:“齐大人让我带来的十二个人,几乎是刑部的半壁江山。齐大人对侯爷可是推崇的很。” :“能跟上我行军速度的,都是了不起的家伙。到了舞阳城,案子你来查,我来做你靠山。事成之后,我亲自向陛下引荐你们。”孙燚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大言不惭。 第998章 少年老成钱满潮 几日后抵达舞阳城,一众人马没有进城,直接拐向舞阳城海运码头。 事情发生过去一个多月了,舞阳城海运码头还是一片狼藉,被纵火烧毁的残垣断壁还散发着淡淡的焦臭味。 整个码头的气氛都充斥着强烈的压抑感,码头上停靠的船又多又杂,干活的人并不多,懒懒散散,有气无力的样子。一眼望去,海面上还有许多停泊的船只,不能靠港。 孙燚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事情发生这么久,场面还这么狼狈,只能说明一件事,现在的舞阳城,完全就没有真正主事的人,以至于一场杀戮,受到的不仅仅是伤害,而是所有人的心态。 :“去,码头上那么多守卫在做什么?喊一个能做主的来。”孙燚眯起眼睛,语气不善。 徐月新下了马,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侯爷,我们兄弟先去干活了,一会请兄弟们帮忙照看一下马匹。” :“这么着急?不休息一天?”孙燚对徐月新更生几分好感。 :“侯爷这不也没有打算休息嘛。早点把事情办妥,等着侯爷回去向陛下引荐我等呢。”徐月新说的坦坦荡荡。 孙燚视线里,有几个刑部的人已经默默的消失在一片残垣断壁间,他嘴角翘起来:“怎么联系?” :“我们会联系侯爷的。侯爷,秩序,先恢复秩序,那些停在海面上的船,可都是钱呢。”徐月新指了指远处的海面,看来,他对此地并不陌生。 林全栋引着两个守备军装束的人跑了回来,孙燚再一回头,徐月新已经消失不见。 :“属下舞阳城守备军营正吴阳,营副梁耀武,拜见大帅。”两守备军跑至马前,纳头就拜。 :“起来起来,军中无跪拜之礼。” :“你们带这么多士兵,在这里做什么呢?码头上怎么没有人干活?还有这里,怎么也没有人出面整理?这样乱糟糟的好看吗?”孙燚质问道。 吴阳吭哧吭哧的:“大帅,城里没人做主,朝廷来的大人们只管查案,不管码头,前几日兵部的大人们命令我们守在这里,防止海。。。。” 旁边的营副梁耀武突然轻轻扯了了他一下,吴阳像是说错了话,顿时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起来。:“防。。。防止刁民作乱。” :“嗯?刁民作乱?造反?这里有人造反?这等大事,为何朝廷不知?” 吴阳顿时傻了眼,木木的转过头看了营副一眼,更加语无伦次。 营副梁耀武低着头,不敢说话。 :“去,派一个人,去舞阳城把你们校尉叫来。城里的同知余光中,宋启明,何万山都给我叫来,就说钦差大人等着他们。” 孙燚一路急赶,把朝廷里通风报信的人远远甩在后面,舞阳城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陛下派了骁勇侯这尊煞神来做钦差大人。 舞阳城距离海运码头还有几十里地,城里的大人们赶过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孙燚招招手:“钱扬帆,来,这两位军爷,认识吗?” 钱扬帆的气色比之前还要糟糕,他的脸颊凹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看起来更加瘦弱不堪。 :“吴爷,梁爷。”钱扬帆在马上拱手行礼,转头看向孙燚:“大帅,认识,城里的守备军,他们轮流在码头巡逻,几个月轮换一次。” 吴阳和梁耀武这时候才看见队伍里的钱扬帆,吴阳大惊:“钱三公子?不是说你们杀人越货,逃到海外去了?” :“我一家几十人死在大宅子里,你们,你们勘察现场的时候看不见吗?我们钱家在舞阳城经营多少年了,如何会干出这般事?你们,你们。咳咳咳咳。。。吴爷,梁爷,我钱家,我钱家这些年对你们守备军兄弟也算孝敬,被灭门后,还要受此毁谤?咳咳咳。。。还有公道天理吗?” 钱扬帆原本就遭遇了灭门之祸,身受重伤。又长途奔波,让他身心疲惫到了极点。这一刻气血攻心,一口黑血喷了出来,仰头便倒。 一名亲兵手疾眼快,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提了起来。 :“三叔,三叔。”钱满潮在马上挣扎着,无奈把自己绑的严实,一时挣脱不开来。这个倔强的孩子一直到扛到现在,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始终就没有掉下来。 吴阳和梁耀武见两人与骁勇侯同行,已经觉察到不对,两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看见彼此间的惊恐。 :“这里,我接管了。”孙燚看着两人,神情不悦:“你们去把这里最大的工头找来见我。马上去。” 亲兵给钱扬帆灌了两口水,又喂了两颗药丸,钱扬帆悠悠苏醒过来。钱满潮跪坐在他身边,小心的呵护。 孙燚翻身下马,走到钱家叔侄身边蹲下来:“你三叔没事,我的人给他吃了药,神医李如儒配的药。这口郁在心口的黑血吐出来,才能好起来。养一养就好了。” :“你们是要先休息几天,还是现在就能做事?”孙燚扭头看着钱扬帆问,耳朵竖起来,听钱满潮的回答。 :“侯爷,有什么是小人能帮侯爷做的?”钱满潮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来,撇着两条腿,姿势甚是不雅。 :“你这孩子,能做什么,会做什么?” :“侯爷,我能找来码头上最有威信的工头,只要侯爷给他命令,他能立刻把码头上所有的力工们发动起来。侯爷,海面上停了这么多船,不卸货,每天都是巨大的损耗。有血多商人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船上,垮了,就再也难爬起来了。” :“侯爷,先卸货,疏通港口的拥堵,才是第一重要的。”钱满潮满脸期盼的看着孙燚,小小孩子,口齿伶俐,思维清晰。成熟的令人心疼。 孙燚“哦”了一声,不太信任的:“你这小毛孩子,说的像那么回事,你是真懂假懂?” 钱满潮难得露出孩子般的急切:“我五岁开始就跟着我爷爷,爹爹上码头,到现在七年了,舞阳码头上的事,我全知道。” 孙燚还是装作不信,看向精神萎靡的钱扬帆:“他说的都是真的?” :“侯爷,满潮成熟懂事,家里把他当做未来家主培养。”钱扬帆眼神坚定。 :“窦骁子,你来,带两组兄弟,陪咱们钱家主去办事,听他安排。看好他,不许他出任何事。” :“好嘞。”膀大腰圆的窦骁子扛着狼牙棒,吭哧吭哧杀气腾腾的走过来。 钱满潮仰头,望着山一样的壮汉,高高伸出手:“你好,我叫钱满潮,有劳壮士。” 第999章 好戏开场 钱满潮的动作居然比守备军的吴阳,梁耀武快的多,不多时候,他带着一个老头儿赶了回来。 老头儿像是知道要见大人物,特地换了一身看起来干净整洁的新衣裳,衣裳上还留着折叠的褶皱。面若橘皮,尖嘴猴腮,像鸭子一样走路,看起来有些猥琐。 钱满潮有些微微的激动:“侯爷,人找来了。这是老王头,是这片码头上真正的主事人。管着这里所有的力工。” :“小人王招勇叩见侯爷。”那老头慌慌张张的要往地上跪,孙燚一抬手:“免了免了,没有那么多客套。你就是这里的主事?” 老王头弯着腰,抬着头,枯草般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一翘,露出谄媚的笑容:“侯爷,小人就是码头上扛大包的,不过就是在这里呆的时间长,所以兄弟们多少给点面子,可不是什么主事不主事。” :“侯爷,小人大胆问一句,你是当年大败荡平军陈大王的孙将军孙大帅吗?” :“是我。怎么,你认识我?” :“侯爷,我认识卢家姐弟几个。” :“咦?你认识卢小青我能理解,你怎么还能认识卢大狗?大狗跟我去北边好几年了。”孙燚有些惊讶。 老头稍稍直了直腰,像是回忆一样:“我先认识的卢大狗,才认识的卢小青,小人以前在那边的内河码头做事,认识大狗,他那时候总找我喝酒。酒品又差又爱喝。。。” :“哈哈,对,酒品又差又爱喝,前些日子和卢小青见面,两人喝多了,还打了一架。”孙燚大笑道。能说出卢大狗酒品差的人,那与卢大狗关系一定不错。毕竟卢大狗的烂酒品,只会在很熟悉的朋友面前才会表现出来,孙燚一度认为,卢大狗不是酒品差,就是单纯的想借酒发泄。 :“卢小青去了北边?”老王头也惊讶了一下:“他不是告诉我要去追风逐浪遨游四海?” :“嗯,他这时候在北边,他说去找兄弟们告别。不过现在,他应该走不了了,我已经派人招呼他回来。” :“太好了。太好了。”老王头激动的身子都有些颤抖:“那小王八羔子说什么怕连累码头上的苦兄弟们,所以变卖了所有家当出海。他一个不过在海边过了几年的内陆人,哪里知道在海上讨生活有多难。喊回来就对了,喊回来就对了。” :“嗯,会回来的。老王,这次我来,是解决舞阳城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既然说起来都是自己人,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老王打量周围:“大帅,我们换地方说话,这里死了好些人,海边做事的人,都挺忌讳的。大帅随我来。” 孙燚望了望远处,还没有看见吴阳,想了想:“行,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等,等他们来了,再让他们找我。” 老王头急忙加了一句:“两位军爷,我们在观海楼,他们来了,你说一声,这里的人都知道那里。” 观海楼名字听起来很大气,实际上就是几间大草棚,棚子里有几十张修修补补的桌椅板凳,简单的很。 :“这里是武讲的场地?”孙燚饶有兴趣的看着几根粗大的原木柱子,柱子上多处刀劈斧凿的痕迹,还有清洗不去的陈旧血迹。 :“大帅好眼力。”老王头嘿嘿笑,一股子草莽气息:“没办法,都是四肢发达的家伙,要讲道理,首先要他们坐的下来才行,打趴了也算。” 孙燚和老王头坐下,钱满潮扶着钱扬帆坐在另一边。老王头看了钱扬帆两眼:“要不要叫老狗鱼来给你瞧瞧伤?” :“不用了,大帅给我服了药,无碍。” 老王头微微点头:“都以为你们钱家这次彻底完了,没想到你们两个还在,钱老爷子泉下有知,应当也会欣慰的。好好干,咱们码头还在,翻身也不是多难的事。” :“谢过王爷爷。”钱满潮向老王头欠了欠腰,不卑不亢。 老王头也对钱满潮点了下头,面向孙燚,神态认真起来:“大帅,这次找我,可是为了码头上的事?” :“是,朝廷让我来处理舞阳城的事,现在这里我说的算。小钱家主说,先要解决码头上拥堵的船只,疏通航道,你既然在这里能说上话,看看,怎么才能让大家伙都干起来,大家也是靠这码头吃饭的?”孙燚神态也格外认真。 :“这不难,好多兄弟这段时间都没有开工,日子过的可是窘迫的很,只要侯爷一声令下,最多半天,码头上就能恢复正常。”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朝廷之前查案的大人们,将许多商家主事的都看押起来,蛇无头不行,咱们兄弟们卸货,没处找人收钱,货物下来,放在哪里,怎么运输怎么存储,现在没人能做主。” :“这些是小事,我今晚就能解决。。。” 老王头梗了一下,又反应过来,笑的更殷勤:“侯爷来处理这里的事,那就更是游刃有余了,只要侯爷将各个商行的管事的人解放出来,码头上不缺人手,很快就能正常运转起来。这么多年了,码头上都有默认的规矩,大家都守着规矩,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可以向侯爷保证,最多半个月,整个码头就能恢复常态。” 孙燚慢条斯理道:“你确定?” :“小人可不敢骗侯爷。”老王头肃然道。 :“行,那就先把码头恢复正常,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老王头也不追问其他的是什么事,起身向孙燚告辞:“侯爷,那我去通知码头上的兄弟们了。让大家都做好干活的准备。” :“等等。”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数,数出十几张放在桌子上,往老王头面前一推:“五万两银子,你去平分给干活的人,吃饱饭,大家才有力气干活。” 老王头看了看那桌子上的银票,脸色挺复杂:“侯爷,拿您的钱,不合适。” :“没事,这是卢小青给我的,也是在这里赚到的,就当我替卢小青那个奸商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孙燚挥挥手,毫不在意。 老王头想了想,小眼珠子转了转,返身又坐了下来,将银票收入怀中,探过头去靠近孙燚:“侯爷,我替兄弟们先谢过侯爷体谅。不过侯爷,这钱不能让你白出,我有办法让侯爷赚回来。” :“哦?”孙燚眉毛一挑,饶有兴趣道:“怎么说?” 老王头凑近孙燚耳边,神秘兮兮:“侯爷,朝廷派来查案那些大爷们,在这里可是敲了不少银子,别的不说,就我知道的,钱家为了不惹事上身,至少交出去五十万两银子。至于其他的零零星星其他的商家,也是给那些大爷们交了不少保护费。这些,我都能打听出来。侯爷有没有兴趣?” :“嘿嘿,老王头,可以啊,了解我哈,我对贪官污吏,最有兴趣了。此事,我等你消息。咱们演一场好戏,毕竟之后重新修缮码头,也是需要大把银子的。”孙燚神采飞扬,眼神里却是杀气腾腾。 第1000章 心虚 舞阳城守备军校尉刘国光骑着马,疯狂的在街道上疾驰,一路鸡飞狗跳,刘国光也顾不上许多。 :“余大人,余大人!” 同知余光中坐在城令府大堂上,城令回京,他暂时掌管一城事务。他对面坐着一人,四十来岁,正是这次奉命前来调查城令贪腐一案的刑部新晋左侍郎马正庸,两人的交谈似乎不太顺利,余光中看起来无精打采,精神颓萎。 见刘国光这般紧张的闯进来,余光中吓得一激灵跳了起来:“刘将军,何故如此慌张,又出了什么事?” :“大人,大人,码头来报,骁勇侯孙大帅奉旨前来调查舞阳血案一事,人已经到了码头,要求城内几位大人前去听令。”刘国光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口干舌燥。 马正庸一拍椅子扶手:“谁?骁勇候?胡说八道,骁勇候远在北疆,两地距离三四千里,如何会来此地?再说,我等也没有接到上头的旨意,刘校尉,莫不是谎报军情?” 刘国光眼神不善:“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真假未辩,不过通知说来办城令案的几位领头的大人们,要一同前去,若大人怀疑,可以不用去,等我们弄清楚状况再说。” 刘国光说完话,转身就走,声音越来越远:“余大人,马大人,我是通知到你们了,我在城门口等各位半个时辰,时辰到了,我就自己去了。大帅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军令如山,我可不敢怠慢。” 余光中像是得了圣旨一般,起身向马正庸匆匆一拜:“马大人,下官必须去,无论真假,下官也不敢冒险。来人,来人。。。” :“大人。小的在。” :“去,快马通知宋启明大人,何万山大人,说骁勇侯在码头召见我们,半个时辰后在城门口集中出发。快去,快去。” :“小的明白。”一名差役飞奔出去。 余光中又向马正庸拱了拱手:“马大人,下官要去更衣,就不陪大人了。” 余光中急急忙忙的向后堂走去,留下马正庸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堂上,马正庸脸色变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禁有些慌了神 骁勇侯来查案? 怎么会是骁勇侯来查案? 查的是什么案? 马正庸是少数知道林城友已经自杀的人,对他来说,死人是最好的事,人一死,死无对证,要炮制什么样的罪证都由自己说了算,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舞阳城真是富裕之地啊,没了林城友的保护,这些商贾唯恐若祸上身,自己不需要多言,只要轻描淡写一个暗示,这些人就立刻大把的真金白银送上门来,以保自家清白平安。 一群肥羊,我不宰,留给谁来宰? 如果不是舞阳血案,自己还能捞的更多。。。太可惜了,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太多。 想起舞阳血案,马正庸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若不是上面的意思,自己哪里敢将这么大的案子遮掩下去,可是现在,若是骁勇侯亲自来查,那是肯定瞒不住的,自己的麻烦大了。 要是骁勇侯追问下去,自己要不要招出上面的大人物们?大人物们,能罩的住自己吗?马正庸陷入困境。 马正庸正想着,换了官袍的余光中急急走了出来,见马正庸还在大堂里,也是一愣,没想到他还没有走。 :“余大人,等等,我与你一同前去。”马正庸瞬间改变主意,要稳住这些人,一定要稳住这些人,否则他们在侯爷面前胡说八道,那就是大麻烦。 余光中眼神变了一变:“马大人,我们几位可能要商议一下如何向侯爷解释码头血案一事,马大人与此事无关,不好将大人牵扯进来。” 马正庸心里一沉,只是听闻一句话,余光中就露出不配合的意思,等见了侯爷,不知道他们如何胡言乱语。 马正庸声音阴恻恻的:“余大人,你也知道,我等是奉陛下之意前来舞阳城查处林城友一案,目前为止呢,大家配合的还不错,我向陛下递上去的奏折里,并没有牵扯到你们几位大人。 如今这里的事也基本完成,我等准备回去面禀陛下,将此事彻底了结,希望各位大人们不要节外生枝,自找麻烦。” :“舞阳血案,给陛下上报案情的可是你们几位大人,你们口风不紧,那惹出什么麻烦,呵呵,骁勇侯什么作风,你们应该有所耳闻,你们未必有到陛下面前申诉的机会。” :“毕竟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不过是查处林城友的案子,舞阳血案,与我等无关。孰轻孰重,想必余大人掂量的清楚。” 余光中抬眼正视马正庸,眼神里有些光亮:“下官明白马大人的意思,马大人放心,侯爷问什么,我们答什么,可定不会节外生枝,自寻烦恼。告辞了,马大人。” 余光中的话语里也夹枪带棒,侯爷怎么问,我们怎么答,侯爷要是问到了林城友的事,我们自然也要回答。 半个时辰后,余光中,宋启明,何万山几人上了马车,跟随刘国光一队人马一同向码头驶去。 刘国光心急,队伍行的不慢,马车行的也不慢,这段路修的虽然很好,难免也有些磕磕碰碰的,几位大人在马车里前俯后仰,有些狼狈。 :“见了侯爷,怎么说?” :“侯爷是来查杀人案,还是一起查林大人的案子?” 何万山和宋启明同时开口。 余光中一手扶着官帽,一手紧紧拉住车厢里的扶手:“我哪里知道,见机行事。如果真是侯爷来了,林大人的事,也许会有转机。” :“无论如何,先把码头的事情解决,码头几乎瘫痪,这里可是住了一两万靠码头吃饭的精壮汉子呢,他们没饭吃,靠我手里的那点人手可约束不住他们,那后果可难以预料。”何万山急赤白脸的。 颠簸的车厢里,几位大人各怀心事。 马正庸背着手,心事重重走出城令府,几个捕快等在门口:“大人。” :“走,叫上陈大人,随我去舞阳码头。” :“陈大人昨晚在清韵姑娘那里听曲儿,现在可能还没有起呢。陈大人这岁数,可经不起折腾。”一个捕快挤眉弄眼的浪笑。 马正庸勃然大怒:“去找!立刻来!告诉他,骁勇侯来了!问他怕不怕?” 那捕快吓了一跳,涨红了脸:“小人立刻就去,立刻就去。” 马正庸狠狠地骂了一声:“告诉他,我在客栈等他。” 第1001章 暴雨中的杀机 这等到刘国光。余光中等人到了码头,梁耀武迎上前去,神色很不自然:“校尉大人,侯爷在望海楼等着。瞧那心情不大好。” 路口边上便是此次血案的发生地。那一片曾经非常繁华热闹的商业区,现在几乎像是鬼城一般阴森。 今日的天色不好,乌云密布,明明才是下午时间,却显得格外昏暗。 海风肆无忌惮地在残垣断壁之间窜来窜去,发出阵阵声响。那风声时而低沉,时而尖锐,偶然间发出的尖锐呼啸声,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整个场景阴森森的,让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格外瘆人。 余光中等人从马车上爬下来,几个人被颠得的头昏眼花,被冷风一吹,更觉得难过,打了几个哆嗦:“刘校尉,侯爷在哪,赶紧去,赶紧去。” 望海楼里,孙燚静静地枯坐在那里,已然许久。 透过那扇窗户,乌云沉甸甸的压在海面上,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阵阵轰鸣声。海风也越来越急,带着海水的气息。 :“这是要下大雨吗?”孙燚问。 坐在另一张桌子边的钱满潮点点头:“是,海边天气风云突变,这场雨来得及,去的也急。” :“对海面上的船只影响大不大?” :“这种雨水不会有太大影响,行船的更怕是刮风,风大浪急,那才是最危险的。我粗算了一下,现在海面上至少有一百多近两百艘船,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时舰。” 大家都在等,在等待中浪费时间。 瓢泼大雨突然就落了下来,来势汹汹,霎那间天地一片白茫茫的雨雾缭绕,视线被遮的严严实实,再也看不见那片大海。 雨点鼓点般密集的敲打着竹棚顶,不一会儿,外面大雨如注,棚子内飘起细密的水雾,打在脸上身上,软绵绵,冰冰凉,无孔不入。 一行人连滚带爬的闯进竹棚里。淋的落汤鸡一般,披头散发,一身身象征着国家威严的个人身份的官袍黏在身上,失去了往日的庄重与威严。 狼狈不堪。 余光中划拉开遮在眼前的湿漉漉的头发,看了一眼周围,孙燚一身将军甲格外显眼。 :“下官余光中拜见钦差大人。下官来迟,劳烦大人久候,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余光中惶恐又恭敬。 孙燚一把拉住余光中,又招呼另外几人:“起来起来,都不要跪拜,几位大人冒雨前来,其诚心可鉴。是我不请自来,没有提前通知各位大人,是我孙燚乱了规矩,是我失礼在先。。” 几位大人狼狈不堪的站在孙燚面前,本是秋天,天气已经变寒,海风一吹,几个文弱大人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孙燚原本着还想发作一番,看这几位大人脸色无情,嘴唇发紫,这要不抓紧时间处理一下,估计明天个个都要卧床不起了。 :“林全栋,去厨房看看,煮点热姜水来,问问有没有火盆,有的话,生几盆火来,给几位大人烤烤身上的湿气。” :“是,大帅。” 一会儿,竹棚里升起四五个炉子,将几位大人围在中间,热呼呼的姜水端上来,几位大人也不敢逞强,抱着油腻腻的大腕,一口一口的小心喝着。 火炉很旺,只是在这四处通风的望海楼里,其实并没有卵用,聊以慰藉罢了。 要这几位大人脱光了烤衣服,那一身小鸡崽的虚肉,哪里敢露出来。周围可是站着几百号肌肉发达的壮汉,雄性气息爆棚。 距离此地十几里地,十几个捕快护着一架马车,艰难的在风雨里跋涉,大雨携着狂风,吹的人睁不开眼来,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 马车豪华的车厢里,马正庸和监察司左都御史陈尚忠两人神色紧张,这一场雨,肯定会误了他们的行程,若是余光中等人见了骁勇侯胡说八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那可就真的回天无术了。 一阵马蹄声从雨雾中传来,前面开路的捕快们大声喊叫起来,唯恐对方看不清楚路,一头撞过来,马蹄声并没有丝毫减速,转眼间从马车边上掠过,逐渐远去。 才行了不多久,马蹄声又从身后传来,靠近马车,有人在大声问:“各位,可是金陵来的刑部的大人们?” :“你们是谁?”两个捕快扭头看去,来人大约七八匹马,一身劲装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显得身材紧致,肌肉发达。 :“京城来的,找马正庸大人。” 马正庸从车厢后门探出半边脸:“我是马正庸,你们是谁派来的?” :“大人是马正庸?同行可有陈大人?” 马正庸不耐烦道:“有,在车上。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一骑从马车一边绕了过来,马上骑士探了探身子往车厢里看:“金陵赵大人有事急告马大人和陈大人。” :“哦?赵谦大人动作怎么这么慢?他有什么事要说?” 那骑士伏腰,在马正庸脸上仔细看了看,眼神里透露出意外惊喜,似乎是在验明正身,起身背着马正庸,在空中比划出几个手势,又伏低身子:“果然是马大人,赵大人让我告诉你说,你的使命完成了。直接回老家了。” 马正庸云里雾里没听明白:“什么回老家?赵大人要我回。。。。咯~咯咯~~~~。”一道亮光在雨雾中一闪,马正庸一把捂住咽喉,咽喉痒痒的,说不出话来。下一刻,从指缝里流出黑红的鲜血,很快被雨水冲刷成稀薄的浅红色。 :“赵大人说,你的使命结束了,可以回老家了。”骑士窜下马来,一脚踩着马正庸的脊背翻上车,声音淡淡的冷冷的。 :“还有你,陈大人,你也该回老家了。” 陈尚忠这才反应过来,缩在车厢角落里:“别杀我,别杀我,我有钱,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你。” :“哦,陈大人说说看,你能给我多少钱。”那个骑士表情说不出的温和,手里却没有停,在马正庸的身上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从他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外面的急促的风雨声中,传来两声短促的呼痛声,又听见有人翻身滚落下马的声音。 陈尚忠看着上一刻还和自己说话的马正庸趴在地上抽搐着,鲜血从咽喉处流出来,还冒着一个个小白气泡。打了几个颤抖,尿了。 :“我住处放着一百多万两银票,你放了我,我们掉头回舞阳城,我把银票给你。你放心,我保证不会乱说话的。” 寒光乍现,一柄小刀深深刺入他的咽喉里,或许是太用力,“咄”的一声,刀尖穿过陈尚忠的脖颈,深深刺入车厢里。:“嗯,我相信,你保证不会乱说话。” :“大哥,搞定了,现在怎么办?”一个骑士从车厢窗户探进头来。 领头的骑士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面无表情:“把人都丢进车厢里,赶着马车走,我们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死无对证。” 第1002章 意外发现 风雨依旧肆虐,望海楼中的众人却对十几里外发生的血腥之事一无所知。 几位大人围坐在火炉边,身上的湿气渐渐散去,但心中的忐忑却并未减少半分。 他们不时偷瞄着孙燚,孙燚面色凝重,看着眼前这几位狼狈的官员,心中思绪万千。 “余大人,林大人不在,你掌管一城,血案的详情,你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孙燚突然发问。 余光中身子一震,手中的大碗差点滑落,“回大人,下官冤枉!” 孙燚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似乎要穿透余光中的内心:“哦~~~?冤枉?如何冤枉?” :“回大人,我等当时被朝廷的钦差软禁起来,逼迫我们检举揭发林大人,这里的情况,我等并不知情。” 此时,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海风依旧呼啸着。孙燚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阴沉的天空和波涛汹涌的大海。冷雨扑在他的脸上,让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 :“那谁是知情者?陛下让你们牧守一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几百人,你说你们不知情?请问余大人,你们这些官员,说你们高高在上,尸位素餐,不为过?” :“侯爷!臣有话说。”何万山突然站起来,红着眼,情绪激动 孙燚转过身,冷冷的盯着他看,走到他面前:“你说,我听。” :“刑部的马正庸大人一来舞阳城,就暂时停了我们的职位,收了我们的职权,甚至约束了我们的行动。我手下的捕快差役都由他的人调派,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行使职权的机会。” :“他们没完没了的要求我们检举林大人,罗织了一大堆罪名,要我们签字承认,我们如何敢认?这段日子,其实舞阳城完全就不在我们的管辖之下。” :“舞阳血案,事发好几日后,才传到我的耳里,缉拿凶案,本就是我巡检长的份内之事,我找过他,可是他说,命案是小事,林城令所犯之事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积极检举揭发林城令的所作所为。” :“后来听说他以我们的名义上了奏折给朝廷,那折子只是盖了我的官印,下官看都不曾看过,更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早听说侯爷公正廉明,嫉恶如仇,下官恳请侯爷查明真相,还下官们一个清白。” 何万山语速极快,义愤填膺又充满委屈,洋洋洒洒说了许多,一头跪倒在地上,以首叩地:“请侯爷查明真相,还下官一个清白。” 余光中和宋启明同时从凳子上滑落下来,跪倒在地:“请侯爷查明真相,还下官清白。” 孙燚在一边凳子上坐下,四平八稳,不动如山,沉吟片刻:“起来,马正庸和陈尚忠呢?为何没有与你们一同前来?” :“启禀侯爷,我来之前,告诉马大人前来迎接侯爷,其他的,下官不知。” :“林全栋,带一百人,去把那两位大人请来,刘国光,你亲自带路。从现在开始守备军只能听我指挥,明白吗?” :“下官明白。”刘国光气沉丹田大声应道。 随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下官早就受够了这番鸟气。” 十几里外,那群劲装骑士正赶着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他们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开始挖坑掩埋尸体。雨水混合着泥土,让这个过程变得异常艰难。 挖好了坑,他们将马正庸和陈尚忠的尸体以及那几个捕快的尸体一一丢进坑中,然后快速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们骑上马,驾着马车,消失在雨雾之中。 雨势逐渐减弱,但天空依旧阴沉得让人感到压抑。望海楼内,气氛凝重。孙燚坐在凳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几位大人,当务之急,你们需要尽快想办法,让码头正常运转起来,你们回去,召集城里的海商动作起来,一切规矩如旧。告诉他们,我孙燚亲自坐镇舞阳码头,让他们大可放心。” :“总之一句话,让一切都动起来,恢复原样。何万山,你留下来,配合我彻查案子。”孙燚知道,现在不是处理人的时候,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完毕,才是重中之重。 :“下官遵命。”几人站起来应道。 :“余光中,舞阳城一切事务,依旧暂时由你接管。” :“下官明白。” 风雨渐歇,天空依旧阴沉如墨,一队骑兵在码头往舞阳城的官道上疾驰,马蹄翻飞,水花四溅,在整支队伍周围形成白蒙蒙的雨雾。 领头的林全栋忽然鼻子快速翕动,水气中隐隐带着一丝未曾消散的血气,他一挥手,勒住战马,身后传来几声战马嘶鸣声,队伍从疾驰中戛然而止,一瞬间从极动转为极静。 刘国光几人猝不及防,一下冲过去几十步,才后知后觉的停了下来。刘国光拨转马头,回到队伍前:“怎么了,突然不走了?” :“有血气味,很淡,很新鲜。”林全栋四下张望,回答道。 刘国光瞪着眼睛,用力的抽动鼻翼,一无所获:“没有啊,哪里有?” 靠近他们的两三个粗壮士兵闷声闷气:“有。” 林全栋挥挥手:“下马,分开来,路两边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骑兵队伍中有一半士兵翻身下马,分成左右两队,向路两侧搜索过去,还有一半人马依然骑在马上,眼神警惕。 :“林营正,这里有发现。新鲜的马蹄印子和车轮印。”很快,一个士兵高喊起来。 林全栋翻身下马,大步走过去。 顺着车马印子向前走了几十步,虽然被雨水浸泡,车轮的印子特别明显。 :“瞧这车轮印子很深,车上装了重货。这大雨天,马车不走官道,要走到野地里去?林全栋望向车轮的方向,对刘国光问到:“刘校尉,前方是哪里?” 刘国光抬眼看:“没听说前面有人家,荒郊野岭而已。” 一名亲兵踩着泥水从前面走过来:“营正,顺着车轮印子,血腥味一直都有,很淡。” :“车轮边上有马蹄印,不过很奇怪,有的马蹄印子很浅,有的马蹄印子很深,像是空马和负重的马。” 林全栋不假思索:“上马,跟着车轮印,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风雨,我们还能闻到血腥味,肯定是死人了,死的人可能还不少。” 刘国光还在用力的嗅着空气,除了泥土的气息和海风的腥味,什么都闻不到,他质疑的看向自己的几个亲兵,那几个亲兵也是懵懵懂懂的,啥也没有感觉到。 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一个不算深的泥坑里,挖出了十一具尸体,用浑浊的泥水稍微清洗后,刘国光惊叫起来:“马大人,陈大人?他们怎么死在这?” 林全栋皱起眉头,望了望天色,天色已晚,暮色沉沉。 :“刘阿毛,带两个小队,顺着马蹄和车轮痕迹去追,看能不能追到人。” :“二牛,带一队人,去通知侯爷,姓马的,姓。。”林全栋看了刘国光一眼,刘国光一脸崇拜和不可思议:“陈,姓陈,陈尚忠。马正庸和陈尚忠。” :“马正庸,陈尚忠。死在这里。”林全栋扭头吩咐道。 :“是!” 第1003章 往东去了? 火把在风中摇曳,摇摆不定,照的孙燚脸色忽黑忽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来的当日,这两个人就死于非命。若不是林全栋心细,过上一个晚上,再想找到这两个人,那是异想天开。 刘阿毛带着两队人赶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大帅,几里地外找到被烧毁的马车,马蹄印断断续续,最后消失在东边的一片水洼地里。” :“往东去了?”孙燚望向夜幕。 余光中,宋启明捂着鼻子看了几眼,确定眼前死状凄惨的死者正是马正庸和陈尚忠,又捂着嘴跑到一边呕吐不止。 何万山打着火把,蹲在死人身边,毫不忌讳的脱光了马正庸的衣裳,检查全身,又搬动马正庸的脑袋,仔细观察咽喉上的刀口,豁开的伤口被污泥雨水浸泡,白森森的像是张开的大嘴。 检查完马正庸,又仔细检查了陈尚忠的身体,伤口,红艳的火光中,感觉何万山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乐此不疲。 :“有什么发现?”孙燚踱步到他身边。 何万山没抬头,饶有兴致的拨弄着马正庸的伤口:“尸体僵硬程度,大概死了三个多时辰,算算时间,应该是在距离我们到达码头后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去见您的路上,被人截杀的。” :“所有人身上一点财物都没有见到,我记得马大人手上原本有一颗蓝宝石戒指,现在也没了。瞧,这手指还有印痕。” :“刀口平滑,左侧大血管和咽喉都断了,用刀的人手法娴熟,陈大人咽喉那一刀,刀口狭窄,力透脖颈,说明凶手心狠手辣,做事做尽,不留余地。” 孙燚盯着马正庸死灰沾满污垢的脸,感慨良多,居然用这种方式见面,实在太令人意外。 :“那以你的经验来判断,你觉得,这是蓄意谋杀,还是拦路劫掠?” 何万山在边上的水洼里洗了洗手,站起身来,眼神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那几个捕快可是穿着官衣,不至于有人胆子这么大。敢抢官家的人。” 可是要说蓄意谋杀,为什么要暗杀他们?为什么要等在这时候才暗杀他们?马大人他们从舞阳城来,今日暴雨,若是有人跟踪而至,城门口的守军一定会有觉察。 看他们毁尸灭迹的举动来看,这伙人做事有始有终,若不是大人手下人对血腥味敏感,发现蛛丝马迹,我瞧着,马大人和陈大人最后的结局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 “想让他们消失,又不是为了警告别人,那唯一可能性,就是特地来灭口,舞阳血案这么大的案子,有人要隐瞒什么?” 看得出来,何万山绝对属于话痨那种人,一张嘴滔滔不绝。 孙燚挠了挠胡茬子:“嘿。。。这是冲我来的?怕我查出点什么?诶,老何,东边是哪里?” :“东边啊?往东边走六十多里地,就是济水码头。” :“济水码头?连通金陵的济水河码头?”孙燚一挑眉,仿佛想到了什么。 何万山微微抬头,看着孙燚表情:“侯爷,你的意思是,他们会跑去济水码头?” :“济水码头应该很热闹,人多,容易藏匿。”孙燚回了一句:“老何,你们把尸体带回去,让仵作认真检查。” :“林全栋!” :“到!” :“点齐人马,跟我走一趟济水码头。” :“明白,大帅。” 旁边吐得天昏地暗的余光中手脚酸软的走过来:“侯爷,侯爷奔波这么多天,今日又忙到现在还未吃饭,不如回城休息一晚,再做计较。济水码头,让老何带人去就好了。” :“没事,我去转一圈,到了济水码头再吃饭。余大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海运码头的事情抓紧时间理顺。这是朝廷的旨意。” :“诶诶诶,下官明白。下官定不敢怠慢。”余光中连声应道,今日淋了雨,吹了风,又见马正庸的尸体,心神激荡,闪动的火光下,他的的脸色很差。 马蹄声轰隆隆响做一片,滚雷般向远方滚动,整支骑兵队伍飓风般席卷而去,转眼间只剩下几点火光,再眨眨眼,火光也隐入黑暗不见。 一路上,孙燚的思绪如翻涌的潮水。舞阳血案本就扑朔迷离,如今马正庸和陈尚忠又惨遭杀害,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是有人刻意阻止他查案,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星星点点的灯火,灯火越来越近,济水码头出现在眼前。已近亥时,码头上依旧热闹非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船只的灯火在河面上闪烁,与码头上的喧嚣交织在一起。 林全栋紧跟在孙燚身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大帅,这里人太多了,要找到凶手恐怕不容易。要不,安排一些兄弟埋伏在周围,我们进去大肆搜捕,来一个打草惊蛇?” 孙燚望着热闹的码头,皱了皱眉头:“算了,舞阳血案还没有解决,我们再来闹腾,别把这里也搞得人心惶惶不安。” :“挑十个人,换上便装,我们进去查看一番。你们的趁手家伙就不要带了,每人带把刀就行了。” 一阵风吹来,吹来阵阵酒菜香气,不知道是谁,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有一就有二,一下就有几个人的肚子同时叫唤起来。 孙燚扭过头,:“哦,多来几个人,进去弄点吃的回来给兄弟们打打牙祭。跟老子奔波一天,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大帅英明,大帅体贴,大帅爽快,大帅请客吗?。。。”黑暗里的队伍传来嬉笑声。 :“我请!饿不着你们。”孙燚翻身下马,翻找行囊里的便装,嘿嘿一笑:“挑几个力气大的,免得一会儿背不动,我就管不着了。” :“我去我去,我力气大。” :“我力气也大,我也去。” 。。。。。。 十几名亲兵换了衣裳,一个个人高马大,膘肥体壮,凶神恶煞似得。这走到人群里,一样也是极其醒目的存在。 孙燚眨巴眨巴眼睛,这就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了,手下这三百人,有六十多个都是新挑选进来的,挑兵的活一向是大柱子负责,他的审美观点,除了花花,从来不曾改变过。。。大!壮!强! 不对。。。花花也符合这条件。孙燚脑子突然想歪了去,“嘿嘿”窃笑起来。随即反应过来:“你们分开来,两三个人一组,身子尽量垮一点,垮一点会不会?” :“发现情况,不要自作主张,跟着就好。” 第1004章 济水码头 孙燚和林全栋两人缓缓地走在济水码头上。 微风轻拂,吹动着他们的衣角,济水码头弥漫着淡淡的水气,济水河生生不息,安安静静,与几十里外的大海相比,大海是脾气暴躁的糙汉子,济水就是温温柔柔的恬静女子。 码头上的街道巧妙地形成一个规整的井字形,两横两竖,每条街道都有几丈宽,马车和行人交错而行,车夫悠长的吆喝声别有趣味。 道上热闹之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情洋溢,偶尔传来几声争吵,并不激烈,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孙燚置身于热闹人群之中,左顾右盼。他那挺拔的身姿在人群里格外显眼,长期掌兵所养出来的那种非凡气度,更是如同璀璨的光芒一般,很难遮掩得住。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威严与沉稳。 许多擦肩而过的人,都会把好奇的目光在他脸上身上停留片刻,特别是那年轻少女稚嫩娇羞的眼神,还有那些个三十来岁半老徐娘,那眼神更是直接的恨不得生出一柄钩子,将这年轻帅气又威风的男人勾了去。 :“老大,你再这样走下去,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你这目标太明显了。”林全栋明显感觉的往自己和大帅身上投射的目光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孙燚心里暗道失策,嘴里却不肯服:“我已经尽量把自己的身子垮下来了。没办法,你老大走在哪里,都是街上最亮的崽。” :“找个饭馆吃点东西。再想想办法。” 孙燚也觉得这么多人,要找几个自己都没有见过面的人,难度实在太大,有些灰心:“走,找个好点的饭馆,老子要吃点好的。饿死了。” 两人站在街道边上,左右看看,也不知道哪个馆子好,孙燚干脆拉住一个擦肩而过的渔民打扮的男子:“这位哥,请问这码头上,哪家馆子最地道啊?我初来乍到,不熟悉此地。” 那渔民很热情,指着街道前方说:“往前走,到前面那个路口向左,那里有个明景酒楼,老字号,口碑很好。就是价钱不便宜。” 孙燚眼前一亮:“谢谢小哥,谢谢小哥。”林全栋在边上眼睛也亮了起来:“咦,这里也有明景酒楼?是金陵分号吗?” :“管他的,最好是分号,你老大在明景吃饭不花钱。嘿嘿。走,带你去吃好的去。” 林全栋回头看了看十几步外的窦骁子和陈二牛,那两家伙身板又粗又壮,无论怎么垮着身子,拖拽着身子,仍然像人潮中两块巨石,格外醒目。 孙燚也回过头瞧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他们两个人招招手,示意两人过来,嘴里嘀咕着:“算了,再装也是屠夫模样,别为难他们两个了。” :“嘿嘿。。。老大有自知之明。”林全栋也笑的开心起来。 四个人干脆放下伪装,大摇大摆的向前方走,这样反而注意他们的人少了一些,纷纷避让不及,毕竟有这么两条巨汉跟在身后,怎么走,怎么像是横行霸道的花花公子。 :“咦?原来老子可以装作纨绔子弟啊。”孙燚很快感受到这一切变化,不由的洋洋得意起来,走起路来,更是左摇右晃,放肆之极。 只一眼,孙燚就笃定这就是金陵明景酒楼的分号,那雕梁画栋,精美绝伦的建筑风格,极尽奢华。和各处大城的明景酒楼一个模样。 :“客官,里面请。。。”小二殷勤的迎上来,小二的眼尖,一眼就瞧出孙燚不同凡响之处,废话,身后两座大熊一样的汉子,身板和门板一般宽,这能是一般人吗? :“给个包房,靠街的。”林全栋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小二手里一掂量,心里有了数,至少也有二两重。脸上笑的花儿一样:“客官客官,这时候包房满了,要不,二楼给您一个靠窗的位置,屏风一遮挡,也有几分安静。” 孙燚微微点头,林全栋也点了点头:“行,按你说的。” :“好嘞,几位里面请。”小二手腕一翻,碎银子已然不见。豪客见得多了,这么豪的可不多见。小二的前面带路,低头哈腰,屁股都要翘起来了。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上一桌,要快。米饭。。。米饭来一桶。”林全栋交代一声。 小二明显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好嘞,客官,马上来。” 孙燚眼睛看向窗外街道,漫不经心道:“诶,等一下,让你们掌柜的来一下,就说有金陵旧交来访。” :“得嘞,您稍候。” 不多时,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上楼来,鞠了一躬:“小人庄旭,是本店的掌柜,几位客官唤我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孙燚挠了挠头,手指在头上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手势,笑眯眯的:“我与金陵明景酒楼的王掌柜是故交,在金陵城吃饭,可是不花钱的。不知在您这里,有没有这个待遇。” 那庄旭眼睛眯了一下,神态更加恭敬:“几位随我来,待我给几位换个安静点的包房。” 须臾,在一间视野更好,更安静的屋子里,庄旭对孙燚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拜见少阁主。不知少阁主突然来此,可是有要事要办?” :“帮我查几个人,人数不详,今天下午来的,骑马,或是一人双马。” 庄旭低头应道:“是,少阁主,我立刻安排人去查。” :“找到了别打草惊蛇,那些家伙很野,胆子大,手里肯定有不少人命。找到了立刻告诉我。给我安排两间房子,晚上我在这里休息。” :“明白,少阁主。”庄旭很规矩,多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一声。 :“行了,去。饭菜赶紧上来。饿死了。”孙燚依稀听见自己的肠胃开始叫唤了。 在距离济水码头下游出海口的位置,夜幕悄然笼罩着一切。几十只小船趁着这深沉夜幕的掩护,宛如一群神秘的幽灵,静静地向济水码头驶来。 每一只小船上,都载着将近二十个人。身形瘦小,在黯淡的月光下,他们奋力划桨,手臂上的肌肉精练发达,每一次的挥动都充满了力量与节奏感。 船桨切入水中,发出轻微的声响,小船在黑暗中穿梭,快速而悄然地靠近济水码头。 在距离济水码头不足一里的地方,小船贴向河边,隐在济水河边树木的阴影里。远处的济水码头灯火通明,隐隐传来琴瑟和鸣之声。 一艘小船上传来细微的声音:“高桑,几时动手?” :“小田君,别急。” 第1005章 杀戮之夜 夜色深沉,喧嚣的济水码头终于安静下来。 济水河水微微荡漾着,泛起层层细小的涟漪,在朦胧的月色下闪烁着银光,深沉的宁静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几十只小船突然从黑暗的树影中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仿佛阴暗角落里的毒蛇,在黑暗中缓缓游动起来。短短几息时间,小船由静到动,在济水河面上激射出一道道箭矢般的水纹。 突如其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打斗声先是隐隐传来,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闷响,紧接着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烈。 寂静的夜晚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所占据,仿佛从一个宁静的梦境瞬间跌入了一个充满血腥和暴力的噩梦之中。 整个济水码头突然躁动起来。 一间客栈里,两三个房门突然打开,露出几张阴鸷的脸,一个人阴着脸,眼神闪烁,招招手,几个人同时提着短刀,窜进他的屋子里。 :“钟老大,是不是我们的事发了?”一个脸色黑红的汉子急切问道。 被称做钟老大的那个人正是杀死马正庸的骑士,长相普通,看不出一点过人之处,只是这时候眼神闪动,说不出的阴狠。 :“你傻啊,外面这是抓人的动静吗?这是杀人的动静。老四老五,你们和我去外面看看情况。老二老三,去准备马,收拾好东西,等我们回来,随时准备撤离。” :“好。老大,你们小心点。” 钟老大打开门,门外已经站了许多睡眼惺忪的客人,迷迷糊糊的互相询打探,不知道外面为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扰人清梦。 小田身披一身锃亮的甲胄,那甲胄沉重地罩在他的身上,下摆晃晃荡荡的,明显大了一号。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他此刻亢奋至极的心情。 他站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贪婪与疯狂。月光洒在那甲胄之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在他身后,几百手下如一群饿狼般成团,分散在济水码头的各个角落。气势汹汹,仿佛这码头已成为他们肆意妄为的猎场。 在他眼中,济水码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里面藏着数不尽的财富等待着他去掠夺。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带着这些金银回到东瀛后的场景,多买几只船,扩充自己的势力,让自己的实力如日中天,大大提升一个档次。 几十个码头的守卫冲出来试图抵挡,海盗们叫嚣着一拥而上,转眼守卫们就被海盗们砍翻了一半,剩下的人一声叫喊,惊慌失措撒腿就跑,这让海盗们更加得意忘形,气势高涨。。 “冲啊!冲啊!!抢,抢快点!抢快点!” 小田挥舞着长刀,疯狂叫嚷着。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如同恶魔的咆哮。那把长刀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在催促着手下们加快掠夺的步伐。 海盗们嘴里吱哇乱叫,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一群野兽在嘶吼。 他们几十人一伙,如同蝗虫一般,专挑看起来比较富有的房屋。他们疯狂地破门而入,挥舞着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砍翻屋子里的人。 无辜的人们在他们的刀下痛苦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海盗们毫不在意,他们的眼中只有财富。他们翻箱倒柜,大肆劫掠,将能拿走的东西全部搜刮一空。 此时,济水码头的灯火纷纷亮起,那原本宁静的夜晚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 人影在火光中慌乱地穿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人们惊恐地叫喊,漫无目的的四处奔逃,却往往慌不择路,被海盗堵住去路,一刀砍翻在地。 也有人拿起武器奋起抵抗,他们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财产,他们不得不勇敢地面对这些海盗。然而,他们的抵抗在海盗们的疯狂攻击下显得那么无力。 码头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和恐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物品和尸体。济水码头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明景楼二楼窗户边,孙燚紧咬着牙关,怒不可遏,一把提起 “燚” 刀,从窗边一跃而下,那充满怒火与决然的声音从半空中炸响:“老子不等了,老子先上!” 孙燚心中憋着一股熊熊燃烧的恶气,那恶气仿佛要将他的胸膛炸裂开来。他双眼通红如火,与逃亡的人群反向而行,逆水行舟,势不可挡。像是要踏碎这无尽的恐惧与混乱。 身后传来沉厚如闷雷般的脚步声,“老大,我们来了!” 林全栋带着十几个亲兵,如钢铁洪流般从汹涌的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紧紧跟了上来。 十几个亲兵个个神色冷峻,紧随其后,手中的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凛冽寒光。这混乱的夜里,给绝望的人们带来了一丝珍贵的希望和无畏的勇气。 一群十几个海盗身上挂满了包裹,兴高采烈的从一个大户人家里走了出来,嘴里大声的嚷嚷着,收获满满的得意,后面有两三个海盗手忙脚乱的提着裤子,扎紧裤带,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两伙人突然就这样遇上,海盗们先是愣了一下,高举长刀,叫嚣着向孙燚等人冲了上去。双方的接触只是短短几息,刀光闪烁,几声急促短暂的呼喊中,孙燚等人已经冲过他们,马不停蹄的向前方继续跑去。 十几个海盗身首异处,躺在血泊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敛的满足的笑容,凝固在沾满血污的脸上。 亲兵在孙燚的带领下,在街巷里横冲直撞,海盗们成群,分的很散,这给孙燚等人制造了大好良机,在双方人数相同的时候,海盗们哪里是这些真正的杀人机器的对手。 只是短短时间,已经有好几个团伙的海盗死在他们手里。 孙燚等人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海盗们的注意,不断有海盗发出古怪的尖啸声,尖啸声像是信号一般,越来越密集,渐渐的聚在孙燚等人周围,像是在集中力量,要将孙燚等人彻底铲除。 闯过一个街口,一群造型古怪的海盗出现在面前,身上披着零散的大夏甲胄,有些人身上挂着造型古怪的战甲,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照亮他们狰狞凶残的脸庞。 海盗们大概有几十人,并没有着急进攻,反而摆出一副防备的样子,那古怪的尖啸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尖啸声响的急促,似乎在催促同伙前来支援。 :“干!”孙燚脚下不停,一声大喊,直直的对着海盗们冲了上去,身后十几个亲兵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战斗方式,毫不迟疑的紧紧跟随他的脚步,护卫着他左右。 他们这些从杀戮战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战士们,又怎么会将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战场上,一定要牢牢掌握主动权,是进是退,得由我做主,那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经验。 海盗们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十几个人敢主动攻击,却也丝毫不不惧,当头那个首领模样的疤脸海盗咧嘴笑了一笑,眼神更加残忍,挥刀一指,一马当先迎向孙燚。 在海上讨生活的这些野蛮的家伙,也是心狠手辣之辈,甚至根本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第1006章 血夜 疤脸海盗吐出半截舌头,牙齿咬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上充满杀意,一个跃步,长刀一闪,对着孙燚头顶斩落。刀势未尽,身子突然一矮,缩成一团,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恶狠狠地向孙燚腰间刺去。 一套小连招流畅顺滑,看起来也是下过不少苦功。确实歹毒狠辣,出其不意。疤脸一刀刺出,眼里闪过一抹残忍,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折在他这一招之下。 下一刻,一只鞋底子方方正正的踹在他的正脸上,牙齿一合,竟然将舌头一口咬断,一口黑血喷出,剧烈的撞击和剧痛让脑浆子剧烈的晃动起来,他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翻滚出去。 半截舌头落在地上。 一道凌厉的黑红色刀光横掠出去,如雷霆乍现,疤脸向后翻滚的身子突然折成两段,鲜血喷涌而出,花花绿绿的内脏哗啦啦的滑落在血水里,一股腥臭味瞬间充斥周围。 随手一刀将疤脸拦腰斩断,孙燚神情冷漠至极,仿佛这血腥的一幕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事。 他的眼里似乎染上了血,变得猩红一片,宛如火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与犹豫,只有无尽的冷酷与决绝。 稍稍愣了一刻。在这短暂的瞬间,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紧张与恐惧的气息。他们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愕,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那被拦腰斩断的疤脸海盗的尸体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海盗们很快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毕竟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的疯狂与残暴在片刻的震惊之后便再次被激发出来。 他们突然大声叫嚣着,那声音充满了愤怒与疯狂,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的是锋利的弯刀,有的是沉重的斧头,还有的是尖锐的长矛。疯狂地向孙燚扑了上来,完全不管不顾。 如同一群饥饿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的猎物。脚步杂乱而沉重, 两根巨大的木棍从天而降,怦然在人群中炸开,窦骁子和陈二牛一人抱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椽子,左右横扫,顷刻间将冲上来的海盗打翻一地。 另外几个粗壮亲兵冲入海盗群中,一顿乱砍,这一伙海盗也算彪悍,尖啸声不断,誓死不退。 :“老大,没有带狼牙棒来,太吃亏了,手里的刀太轻,使不上劲儿。。”窦骁子喘着粗气,杀气腾腾。 孙燚一甩“燚”刀,将刀上的血水甩飞了出去,两步冲上前,一刀剁翻了一个准备从背后偷袭亲兵的海盗,嘴里喊道“那也不是你拆人家房子的理由,别废话,杀了!一个不留!动作快一点!” 首领小田站在一处大户人家门口,听着传来的厮杀声和不远处的尖啸,知道自己的手下遇见难缠的对手,对院子里喊了一声,十几个身形矫健,眼神犀利的武士从院子里窜了出来,小田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跟我去帮忙!” 聚集的海盗越来越多,前一波还没有杀干净,又有一群人冲杀进来,来回两三次,孙燚等人就不可避免的陷入困境。 海盗们个头矮小,身法敏捷,借助着周围房屋的地形,上蹿下跳,神出鬼没,灵活的不得了,亲兵们没有覆甲,身强力大,却不善于对付这种跳蚤一般的对手,鏖战片刻,一时间竟然落入下风,几乎人人带伤。 就是孙燚也挨了两刀,所幸只是被刀刃划伤,并无大碍。 林全栋突然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小腹,半天爬不起来,孙燚一把拉住他将他护在身后,怒吼道:“再坚持一下,!兄弟们马上就到了!” 不远处一个屋顶上,钟老大伏在屋脊一侧,盯着不远处的厮杀,将身子尽量藏着阴暗中,对面那些操着听不懂语言的家伙似乎很善于攀爬,他看见好些个家伙爬上屋顶,然后突然跳下,对下面被困在中间的那群汉子发起攻击,给汉子们造成很大的困扰。 :“老大,你看那些被包围的人,是不是骁勇侯的手下?”老四眯着眼,小声问道。 钟老大眼眼神极其复杂:“那个使刀的,有可能就是骁勇侯。” 老四把脸贴在瓦片上,声音放的很低:“老大,那他今天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对手至少两有三百多人。” :“那些是什么人?喊的是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老五眼神不算太好,听力却很好,半天没听懂海盗们喊得是什么。 :“嘶~~~~~”钟老大困惑道:“这些人,怕不是舞阳血案的那帮子东瀛海盗?他们在舞阳码头搞了一大笔银子,这是还不满足,又来抢济水码头?” 钟老大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前方灯火通明之处,眼神复杂。 孙燚接连砍出数刀,将眼前冲上来的两个海盗砍翻在地,靠在墙上,急促的喘息。敌人将他们堵在一个街口,冲了两次都没有冲出去。 敌人因为个子矮,所以总是冲着下三路来,身边亲兵们并不适应敌人这种阴险的招数,弯腰应对,很是吃力,好几个人腿上都受了伤,行动也缓慢下来。 窦骁子手里的木椽子沾满了血液和说不出来颜色的一些汁液,一头垂在地上,一头抱在手里,饶是这个铁汉力壮如牛,激烈搏杀了这一会儿,也是气喘吁吁,手臂无力。 孙燚头上围墙刀光一闪,一个黑影落了下来,直奔孙燚头部而去,孙燚一时并没有觉察,:“老大,小心!”林全栋奋力向上一扑,将孙燚推了出去,肩头一阵剧痛,一柄短刀从右后背刺了进去,那黑影并不撒手,两只手抓紧刀柄,哗啦一声,竟然将林全栋右边划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林全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身子奋力一扭,那刺入体内的刀“喀嚓”一声断了,他一弯腰,左手一把捏住身后一个矮小精悍海盗的脑袋,又一声怒吼,用力向前狠狠一推,那海盗身子向后一荡,脑袋狠狠撞向身后的围墙,“啪”的一声,整个脑袋炸开,白的红的飞溅开来,只剩下一张变形的脸,嵌在围墙上,整个身子软绵绵的晃动着。 腿一软,林全栋跪倒在地,孙燚一把托住他要趴下去的身子,黑色粘稠的血从背上巨大的裂口汩汩而出,背上露出来的半截刀柄反射出苍白的月光,顷刻间,他的脸苍白如纸。 :“老大,我草,好痛。”林全栋嘴唇微动,气息越来越弱,血从嘴边滴滴答答的淌落下来。 孙燚目眦欲裂,整个眼睛红的要滴出血来。 第1007章 老子不跑! 首领小田站在不远处一处窗户边,视线很好,能将战场看的清清楚楚,眼里闪着凶残的光,眼见着孙燚等人被围在一条狭窄的街口,难以逃脱出去,心情大好,指着战场大声叫喊起来。 那意思似乎是一起上,赶紧把人解决了,继续发财大计。这十几个人杀死了他许多手下,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要是不能多抢些财物,这一趟,可是亏血本了。 计划能抢一百万两,最后才抢了八十万两,那就是血亏二十万两。 “滋啦”一声,孙燚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缓缓的将刀柄和手缠绕在一起,打了一个结,用牙齿咬死。深深的呼吸几口,声音竟然格外冷静,冷静的像是要去赴宴一般:“窦骁子,背上林全栋,兄弟们,互相搀扶着,别拉下一个人。” :“老大我,给你们开路,你们,跟在我身后,跟上来!” 左侧的包围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厮杀声大作,听见有人喊:“孙爷,孙爷,往这里来,往这里来。我们接应你。”声音有点熟悉,像是明景酒楼的掌柜高旭。 :“跟我冲!冲!”孙燚一声大喝,猛然提起一口气,燚刀在昏暗的火把中绽开一道绚丽的光芒,光芒大作,血光四射。 :“老大,真有可能是骁勇候,我听见他们喊孙爷,孙爷,他们是不敢喊出侯爷的名字,要是海盗知道自己包围的是大夏骁勇候,那不得疯了去。”老五小声道。 屋顶上的钟老大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他看出来去帮忙解围的,不过是十几个人,手里提刀的不过七八个人,还有一多半的人只是挥舞着棍子,这十几个人的出现,对于身处困境的骁勇候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他咬了咬牙,腮边的肌肉绷紧了,一张微长的脸,几乎变成方脸。手指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起来。 :“我要去帮忙,你们去不去?”钟老大终于吐出这句话。 老四老五扭头看着他:“老大,我们这几个人去,也是送死的。” 钟老大吐出那句话,仿佛轻松许多,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那我去,你们收拾一下,赶紧离开,等东瀛人杀了他们,一定会将这里屠杀一空的。” :“钟老大,你可是想清楚了?这是要去送死啊。”老四扭头看向前方激烈的拼杀,悠悠说道。 :“没事,我想好了,你们走。”钟老大一翻身,从屋顶上滚到一边,抓着屋檐,一晃身悄然落地,再一闪身,已经穿过两个屋子,出现在一侧的街道上,这街道向前跑半条街,向右一拐弯,就能与接应孙燚的庄旭会合。 看得出来,他在屋顶上已经选择好路线。 :“我去帮老大,你回去通知他们,赶紧走。”老五突然也转身,从屋顶滑落到最下面,一跃而下,紧随着钟老大的路线缀了上去。 老四眨了眨眼:“我草你大爷,就你讲义气,老子不会讲义气吗?”说着话,身子动了起来,游蛇一般翻下屋檐,轻轻一荡,窜进屋子里。 :“老大老五呢?”屋子里的老二老三见老四一个人进来,追问道。 老四打开自己的行囊,又翻出一把短刀,插入腰间:“是东瀛海盗来犯,应该就是舞阳血案的那些家伙,骁勇侯也在这里,他去阻拦,现在被围住了。我们要去帮忙。老大说,你们赶紧走,不然一会儿那些东瀛人手段可是很残忍的。” 说完话,老四转身就要从窗户上翻下去,老二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手:“等一下,一起去。老三,抄家伙。走!” 老三还有些犹豫,老二急了:“抄家伙,走啊!” 孙燚才在密集的敌人中冲不出十几步,周遭都是敌人,火把的光影影倬倬,不知道哪一片黑暗里会突然冲出一柄杀意十足的刀,防不胜防。这伙人,是孙燚十几年来,见过最不要命的野蛮家伙。 明明这么多人,占据了巨大的优势,还是一个个急不可待的以命相搏。 身后的亲兵里不断传来闷哼声,孙燚越发心急,手里的刀挥舞的更快更急,防守躲避越来越少,不惜以伤换伤。又向前冲了几米,身上又添了几处伤,最严重的是小腿肚上被捅了一刀,刀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来,鞋子里灌满了温热的液体,每一步路,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前方的厮杀声越来越小,似乎也是受到海盗的阻截,虽然只有十来步远,似乎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草他妈的,老子总不能一世英名,毁在外寇手里?”孙燚吐出一口浊气,鼻腔口腔都带着一股焦灼的血腥气。 身边两个亲兵突然窜过孙燚身边,气息悠长暴躁,像是红了眼的野牛,浑身都弥漫着一股狂暴的气息,手里两把刀都砍缺了口,上下翻飞,只攻不守,竟然生生的砍出一条血路。 又有两名亲兵从身后窜上前去,一个叫李旺的亲兵半边耳朵丁零当啷的挂在脸边,细细的血柱一股股的从耳边飚射出来,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痛,只是挥刀乱砍。 无论对手怎么攻击他,他看也不看,就是一刀砍去,海盗砍他一刀,他仗着身板宽厚,皮粗肉糙,抗了下来,但是他一刀砍下,那对手非死即伤,立刻失去战斗力。 对面的厮杀声突然又激烈起来,叮叮当当的像是来了生力军,东瀛海盗的包围圈,终于开始有些动荡起来。两边的人马越来越近。 孙燚借机喘息片刻,又大步向前冲,只是身前四个亲兵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宽厚的身板死死将他挡在身后,寸步不让。 他们用上了重甲步卒的冲阵模式,一步,一砍,一步,一砍。只是这时候,没有厚重坚实的重甲为他们抵挡伤害,只能用他们宽厚的胸膛,为孙燚筑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 :“老子不死,一定杀光你们东瀛人,杀光!杀得干干净净!”孙燚心里一团火无处宣泄,烧的他心急火燎,暴躁无比。 终于洞穿前方的阻碍,迎面看见庄旭身上居然套了一件盔甲,盔甲坑坑洼洼,头盔也扁了下去,血从他额头流下来,染红了他的眼睛,半边脸。 :“孙爷!”庄旭身子一软,瘫软在地,已然是晕了过去。 眼前十几个人,几乎人人带伤,脸色苍白,汗水血水渲染的一张张脸惨白惨白,无一丝血色。 :“大帅,你先走,我们掩护你!”钟老大弯着身子,一身血淋淋的,双手撑住膝盖,张嘴大口喘气,抬着头,对孙燚说道。 孙燚呼哧呼哧的抡着刀转身往后跑,一边喊:“老子不跑!再撑一下,老子的铁骑就在外面,马上就到。老子弄不死他们!” 第1008章 逃了? 小田盯着街上乱糟糟的打斗,脸色阴暗,他没有想到只是十几个人,就严重迟滞了他的抢劫计划,为了绞杀这十几个人,自己的手下死伤惨重,这让他的眼神愈加阴鸷凶残。 身边的那个姓高的男人像是察觉什么动静,侧耳仔细一听,神色大变。 他一把抓住小田:“小田君,大夏骑兵,快撤,快撤!再不撤,都走不了!” 小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口里吐出一串又急又快的指令,他身边两个护卫掏出两只短笛,吹得哔哔响。 “高桑,走,走。”小田君转身向楼下跑去。 前一刻还在与孙燚等人厮杀的海盗们听见短笛声,一声呐喊,毫无征兆的转身就走,孙燚面前一下变得空空荡荡,下一刻,大地微微震动,马蹄的轰鸣声从黑暗中传来。 孙燚腿一软,坐在冰冷粘稠的雪地里,大口喘息:“小林子,去告诉他。。。”话才出口猛然醒悟过来:“来个人,去通知他们,河边包抄,一个不要放过。” :“是,大帅。”窦骁子将背在身上的林全栋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靠墙坐着,转身就往外跑。 孙燚一把抽出插在小腿肚上的短刀,痛的闷哼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怎么样,都没事,还活着?” 一群汉子仰面八叉的躺在血水里,闷声哼哼着:“活着。。。没死。。。还有气。。。。” :“给老子好好活着,妈的,好好活着报仇。”孙燚扶着街上的墙壁,步履蹒跚,全身没有一处不痛。他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 地上几根火把一点点微弱的火苗抖动着,似灭非灭。勉强有点光亮,孙燚身子贴着墙,软软的坐倒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边上。 他身边的林全栋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几十匹战马顺着街道狂奔而来,紫狼一马当先,冲到街口,猛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听起来焦躁不安。然后听见他小心翼翼的迈动脚步,轻轻的走到孙燚身边,低下硕大的马头,在孙燚头上脸上深深嗅了几下,温热的大舌头轻轻在孙燚脸上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 孙燚无力伸出手,在紫狼的头上摸了一摸:“别闹。” 紫狼兴奋起来,:“咴咴”地叫了起来,马蹄子兴奋地踩踏着地面,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声响,在悠长的街巷里传开。 :“大帅,大帅。。。”马蹄声未停,数十人已经从马上翻滚下来,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脚步声乱做一团。 :“别叫了,老子活着。”自己人赶到,心情松懈一下,刚才恶战的后遗症发作出来,十几处伤口火辣辣的疼,全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刘阿毛扑通一声跪倒在孙燚面前:“大帅,小的。。。。” :“嘘~~~~~~闭嘴,谁让你们来这么多人的,留下几个人,对了,把伤药都给老子留下来,你们去给老子杀人去!”孙燚提起一口气,大声呵斥道。 :“张巨树带人去围剿敌人了,大帅放心,保证他们跑不了。来人,来人,搞几张门板来,把兄弟们抬走。”刘阿毛站起来,昏暗的街道上,躺满了了尸体。 海盗首领小田跑的飞快,宽大的甲胄荡来荡去,却不妨碍他逃跑的速度,姓高的那个人紧随其后,不断张望,他们逃跑的走,距离河边只有几十步远,只要逃到小船上,那就算是捡回一条性命。 那些正在亡命逃窜的海盗们,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还有不少海盗,在绝境之中凶性大发,他们双眼通红,仿佛被激怒的野兽,毅然拔刀相向,意图进行殊死一搏。 他们紧握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露出疯狂而决绝的表情,仿佛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与这强大的骑兵对抗到底。 壮硕的战马一排排如狂风般横扫而至。 高大的战马,迈着沉重而有力的步伐,仿佛巨大的碾子一般,毫不留情地从河边碾压而过,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下微微颤抖。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就是死亡的鼓点。 骑兵过后,原本混乱的逃亡场景一片狼藉。被无情地践踏过后的大地,鲜血四溢,破碎的武器、残破的衣物和血肉模糊的肢体混杂在一起,瞬间变成了一滩滩血肉模糊的印痕。 小田咬紧了牙关,眼里看见这无情的杀戮,却无能为力。陆地上,骑兵是海盗最大的天敌,那是毁天灭地的力量的存在。非人类之躯可以阻拦。 :“快跑!跑!”高桑的声音在小田耳边炸响:“他们看见我们了!快跑,快跑!” 。。。。。。 张巨树一直追到河边,才猛然勒住缰绳,河面上,十几二十只小船飞速逃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张巨树恨恨的一跺脚,鞭长莫及。 :“清扫战场,搜捕残敌,一间间屋子搜。一个别放过。”张巨树闷声吼道。 孙燚再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时分,睁开眼,秋日暖阳从窗子里照进来,明明晃晃,闪的孙燚眯起了眼睛。 屋子里一股中药味。一个陌生的郎中打扮的人坐在床边地上打盹,张巨树拄着狼牙棒靠在墙壁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似睡非睡。 孙燚挣扎的要坐起来,稍微一动,发出点动静,张巨树瞬间睁开了眼睛,眼里布满血丝,一脸警惕,顺手就抄起手里的狼牙棒。 :“干嘛,过来扶我一下。”孙燚咽喉干的火烧火燎的,一开口,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听不清楚。 张巨树丢下手里的狼牙棒,一步窜了过来,一把摁住孙燚的肩膀,将挣扎了半天才稍微起身的孙燚摁了回去,憨头憨脑:“别动别动,郎中说你不能动,要静养十天。” 张巨树手上没有多少分寸,孙燚扑通一声躺回床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压抑的呻吟:“你大爷的张巨树,你想弄死我。” 也不等张巨树解释,急着问到:“我睡了多久?兄弟们怎么样?” :“大帅。。。。。你先养伤,安心养伤。”张巨树眼睛更红了一些,扭头,探脚去轻轻踢了踢那个郎中打扮的人:“诶,醒来,醒来,大帅醒了。” 那郎中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嗯?醒了,什么醒了?”然后受惊似的突然跳了起来:“啊。。。大帅醒了。” :“药汤,药汤,醒来先喝药汤。”郎中从桌子上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张巨树,老子的话你敢不听了?”孙燚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不再追问,又问到:“海盗呢?有没有留几个活口?” 张巨树脸色难看的很:“大帅,有两三百人坐船跑了,兄弟们不会水,追不上。现场斩杀了三百四十几人,抓了十几个活口,这些家伙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他们见自己逃不了了,宁可一刀捅进肚子里,也不投降。” 孙燚眯了眯眼:“逃了?算了,也不怪你们,是老子有点小看他们了,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干了这么大的案子,居然还敢杀个回马枪。” :“这些家伙,阴毒狠辣,确实与以往的敌人大不一样。”孙燚喃喃道。。 那郎中在边上端着药汤,吭吭哧哧的:“大帅,先喝药。先喝药。” 第1009章 请受下官一拜 矗立着一处海岛。这海岛面积不大,四周礁石林立,在海浪的不断冲击下,发出阵阵轰鸣声。礁石之下,暗礁密布,海上行船,对此地避之不及,唯恐稍有不慎,还可能导致船毁人亡的惨剧。 穿过礁石,有一处港湾,港湾虽然不算大,也能容纳十几只船停靠,六艘黑色大船停在此处。十几只小船在海面上穿梭。 岛上有一处天然溶洞,四通八达,纵横交错,海风在溶洞内窜来窜去,空气清新又潮湿。 一个半秃头的黑瘦精悍的家伙盘膝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一长一短两柄弯刀放在腿上,眼神中满是阴险狠厉之色,仿佛一把淬了毒的利刃。 :“高桑,这笔买卖,可是做亏了,我可损失了四成人马。你说,该怎么办?”半秃头的正是海盗小田,全名叫做小田社野。 姓高的家伙叫做高港,一说话,那颗黑痣鲜活起来:“小田桑,舞阳城的收获,足够你买更多的船,收更多的手下,只要有人有船,这片大海,就是你的地界,要发财,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老子要报仇。老子一定要在济水码头找回损失!”小田社野身子微微向前,充满桀骜不驯的侵略性。 高港坐在下方,微微低头,盯着溶洞上一颗石笋,怅然若失:“再去袭扰济水码头,那就是送死!小田君,你是来发财的,不是来寻死的。若你一意孤行,那我就不奉陪了。你帮我报了仇,我也帮你发了财,两不相欠。” :“那我死了这么多人,就这么算了?”小田厉喝一声。 :“人死了,分钱的人也少了,小田君,你可是占了大便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高港用大夏话轻飘飘的说着,小田社野勉强听的明白。 小田社野恶狠狠的盯着高港,高港似乎没有觉察到一样。 :“高桑,我很好奇,舞阳码头,济水码头不都是你们大夏最重要的码头,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不设防?你们大夏如此富饶,军备却这么懈怠?”小田社野突然问了一句。 高港没有多想:“没什么奇怪的,大夏人唯一的敌人都在北边,没有受到过来自海上的袭扰,太平久了,自然也就疏忽大意了。” 小田社野用手托着下巴,眯缝着眼,眼里精光闪动,似乎有了更长远的计划。:“休整两天,打道回府,你说的对,有钱了就要招兵买马。” 高港回过神来,小田社野态度的变化之快,令他有些意外。 海风越发急了,海浪拍打着崖壁,惊起千堆雪。 济水码头上,孙燚拄着拐杖出现在一处临时的囚牢里,囚牢里闷热潮湿,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和炙烤的焦臭味,还有一股根深蒂固的鱼腥味。 巡检长何万山光着膀子,一身汗,抱着一个大茶壶咕噜咕噜的喝水,见孙燚走进来,吓了一跳,差点被水呛着,用力扯了一把背对着孙燚的守备军都尉刘国光,大声招呼道:“侯爷,怎么跑这来了。郎中说您伤势甚重,还得养些日子才好。” 孙燚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躺不住了。怎样,问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几个赤身裸体的精悍男人被吊在屋子大梁下,身上皮开肉绽,五彩斑斓晃晃悠悠的打着转儿。 :“都是小喽啰,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就说他们是东瀛人,首领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孙燚瞧了一会儿:“你这刑讯手法不够专业啊,这样,你把人看好了,该吃吃,该喝喝,让他们养足精神,过几天,我给你安排几个专干这种活的。到时候你也开开眼,学习学习。” 何万山讪讪一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听侯爷的。” 孙燚转头看着刘国光:“你守备军多少人?” :“侯爷,三千。” 孙燚面无表情:“舞阳城血案就没有给你一点教训?济水码头就不能多安排些人守卫?要不是老子那天运气好,正好在这里,你还要弄出一个济水血案吗?你觉得你的脑袋太重,不想扛在肩膀上了?” :“侯爷,下官冤枉死了。受兵部命令,这段时间,守备军也听从马正庸大人节制。下官根本就没法管。”刘国光大呼冤枉。 孙燚眼神闪过一道怒气:“现在,没人节制你,你知道你该怎么办了?” :“下官明白,下官立刻给两处码头各自安排五百将士。” 孙燚不再做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走到门口,也不回身:“这些人,给我留活口,老子死了七个兄弟,呵呵,这几个人头,我要了。” 从囚牢出来,孙燚很失望。这几天了,还没有一点收获,确实令他更加愤懑,当日那一队亲兵十二人,居然战死五人,两人伤残,这些人都是从安西开始就陪伴他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却阴沟里翻了船。 孙燚很是懊悔。那天的举动,就成了极度冒失之举,若不是这些兄弟们拼死相救,自己那天差点也就翻倒在这小小的济水码头。 孙燚拄着拐杖,前前后后至少有三十个亲兵护卫左右,张巨树更是扛着狼牙棒,步步紧随,亦步亦趋,这一次的事,实在丢尽了亲兵营这些汉子们的颜面。在大夏境内,居然让大帅受这么重的伤,差一点死在这里,这事情传出去,平武军的老兄弟们不知道要怎么鄙视自己。 徐月新四平八稳地坐在孙燚屋子前,安静的像秋天里一棵老树。 :“侯爷。没大碍了?”见面色苍白的孙燚在一众亲兵的护拥下缓缓走来,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打了一个招呼。 孙燚抬手招呼道:“诶,老徐,没啥大事,皮肉伤,让你看笑话了。走,进去坐,我又要喝药了。” 孙燚三两口喝完药汤,抹了把嘴,大大咧咧的没多少规矩:“老徐,什么时候来的?舞阳城,有什么收获?” 徐月新摇头道:“下官听说侯爷伤得不轻,来看看侯爷,还好,比我想象中恢复的快多了。看样子,再过几天又是一条好汉,下官也放心了。” :“呵呵,呵呵。。。”孙燚笑的很勉强。 徐月新看得出孙燚情绪不高,起身抱拳道:“下官来了这里,才听说那个夜里要不是侯爷带着兄弟们冒死抵挡海盗们的侵袭,济水码头必然又要死伤无数无辜,无数人家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侯爷心怀苍生,面临敌众我寡之势,大义凛然,挺身而出,甘愿以身犯险,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勇气和担当,实乃我大夏官员之楷模。”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句话用在侯爷身上,那可最是合适不过。 侯爷的大义之举,下官自愧不如。请侯爷受下官一拜。” 徐月新满脸肃穆,郑重地整了整衣衫。双手抱拳,深深一拜。 第1010章 有联系吗 孙燚轻轻抬手,示意徐月新起来,心有不甘道:“事出突然,没有将所有的海盗一网打尽,实在是可惜了。” 徐月新上前一步,搀扶着孙燚坐下:“侯爷,我这些日子在海运码头,也了解了一些东瀛人的消息。说是他们那里地方小,人又多,生活的地方是三面环水的小岛,只能在海上讨生活。” :“以前他们做海上贸易,赚了不少钱,可是他们本地贫瘠,没有什么物产,时间久了,生意越来越难。 但是他们有大量熟练水手,日子穷了,心眼子就歪了。干脆在海上劫掠为生,这海面上的商船多,价值又高,成功一次,就能过好几年的快活日子。 所以现在不少海上讨生活的人都说,现在这海面上,东瀛海盗越来越猖狂,心狠手辣。以前还是单独行动的多,现在似乎更多海盗联合起来,组成海盗团,像狼群一样,追逐猎物,这一两年,这种趋势越来越明显。” 徐月新停顿了一下,孙燚目光殷切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海盗一向是在海上抢劫商船,这种明目张胆上岸抢劫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抢劫,更有可能是为了报复钱家。” 孙燚点头认可:“钱家叔侄也是这么说。” 不过就我判断,开始他们或许只是为了报复钱家。只是他们全程没有遭遇顽强抵抗,几乎是没有多少损失的情况下抢掠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这会让他们的欲望愈发膨胀,心中的贪婪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们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被这巨大的利益所诱惑,从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继续他们的掠夺行为。 我最担心的是,这种行为一旦成为习惯,那会给大夏沿海的百姓带来无尽的灾难和痛苦,让原本安宁的生活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惧之中。” 徐月新明显没有孙燚想的那么远,听着孙燚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郑重,像是在认真的思索。 :“这次济水码头发生的事,可以论证我的判断,我亲眼看着的,他们这次上岸七八百人,完完全全冲着抢掠而来,而且,那些家伙阴险野蛮,心狠手辣,又不怕死,一般地方上的守备军或者捕快差役之类的,根本不是对手。” 孙燚又苦笑道:“不怕你笑话,最危险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折在这里了。我那亲兵营正,跟了我快十年,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汉子,居然,居然他妈的死在这个小码头。。。老子都替他不值!” 孙燚捂着脸,用力的揉了几下,像是用力过猛,松开手来,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大夏全部的军事力量都在陆地上,没有海防的力量。也就不能保护往来大夏商船的利益。长期以往,这海商也就没了活路。”徐月新皱了皱眉头。 :“侯爷,如果是这样,林大人肯定比我们早预料到这种结果,可是不曾听说过他对此有什么提议啊,这不像是他的为官风格。” 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孙燚突然发现徐月新这番话背后藏着自己之前没有想到过的问题,是啊,林城友可不是一个庸官,如果舞阳海运有这么大的潜在隐患,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什么事都不做。 徐月新忽然又问道:“侯爷,马正庸的死,您觉得会不会另有蹊跷?他是因为蓄意陷害林大人而死,还是因为隐瞒舞阳城血案真相而死?这两者间,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会不会有我们没有觉察的联系?” 挠了挠头,孙燚总觉得似乎有那么灵光一现,却又抓不住。 门外一个亲兵进来:“大帅,余大人同宋大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孙燚猛地看向徐月新:“一会儿我探探这两位大人的口风,你注意配合观察。” :“嗯,明白。”徐月新点了点头。 两位大人亲自提了一些滋补品,一番司空见惯的嘘寒问暖,才开始步入正题。 几日前,余光中听说孙燚身受重伤,差点没把自己吓死,马正庸死在舞阳的事还不知道怎么解决,要是骁勇侯也在这里出了事,自己这别说官位不保,这性命也是难保。 来看了三次,孙燚都还卧床不起,好不容易今日见着了,虽然看起来神情萎靡,又拄着拐杖,至少看起来是性命无忧,这才放下心来。 这也是徐月新第一次正式与两位舞阳城的大人见面,双方客套一番,又聊起了东瀛海盗劫掠码头一事,余光中向孙燚汇报了这一次损失的数字,百姓死伤七十余人,守备军死伤三十多人,被烧毁房屋四十几间,劫掠的金银珠宝等大概是四万余两,总体来说,比海运码头的损失,要小得多。 孙燚不动声色的瞥了徐月新一眼,扭头看向余光中:“余大人,这两年,海商有没有向你们说起过,海上的海盗更多了些?以经会影响海上航路的安全?” 余光中微微一愣:“有的,但是不多,说起来,都是零零星星的海盗船,海商们出海,一般都是好几艘船结伴而行,若是船上货物价值高,甚至有人也会雇佣武装船护航。” 这个回答,与徐月新了解到的情况可是有了很大的差别,虽然一时分辨不出来余光中是不是刻意隐瞒,孙燚也不着急,他再等,等卢小青回来,他自然会有自己正确的判断。 “那。。。。林大人就这样放任海盗在周边海域放肆发展?一直发展到今天这样,居然在海上抢劫还不满意,要抢到我大夏的土地上?” 余光中有些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海运码头的事,基本都是林大人自己在一手操办,许多海商对他信任,有事情,也是先找林大人。所以我和余大人,对海上的事,知道的不多。”宋启明慌忙解释道。 :“你们不曾听说林大人说起过此事?”孙燚转眼望着宋启明,眼睛稍微有点眯起来,像是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 宋启明看看余光中:“我是有听过林大人说过一回,他好像是在抱怨,抱怨海上并不安全什么的。像是说大夏现在连基本的战船都造不出什么的。。。” :“什么时候抱怨的?”孙燚追问道。 宋启明想了有一会儿,苦恼道:“这真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去年。” 第1011章 钟老大钟秀 孙燚拄着拐,靠在门边,目送余光中和宋启明两人离去,若有所思。 徐月新双臂抱在胸前,:“侯爷,看不出两人有什么可疑,我需要时间,往深里查一查他们的经济账,这两位,不是大忠,就是大奸。不会是我们开始以为的平庸之辈。” :“嗯,你去查,注意安全,舞阳城这里可是大夏最富饶之地,朝廷里有不少大人们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买卖,关系错综复杂,小心点。有事自己解决不了,你来找我。”孙燚关切的叮嘱徐月新。 徐月新笑笑,打趣道:“那侯爷您可要好好养病,您身子安康,我这背后才稳妥可靠。” 徐月新告辞而去,孙燚觉得疲倦,又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眯着眼却睡不着,舞阳城的案子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林城友的死,也未必那么简单。 突然想到件事,孙燚瞬间睁开眼睛,爬起来,拄着拐往外走。 张巨树着急迎上来:“大帅,您这是。。。?” :“去明景酒楼,那天庄旭带人来接应我们,我看他似乎也受了重伤,去瞧瞧去。” 张巨树回答道:“大帅,庄掌柜没有大碍,也在家里卧床养伤,前两日他还遣人来打探大帅的伤情。” 孙燚脚下不停:“在屋子里闷久了,我去瞧瞧他去,正好出门散散心。” :“哦。”张巨树转身一声吆喝,周围屋子里窜出一群全副武装的亲兵,提着狼牙棒,杀气腾腾,将孙燚护在其中。 孙燚笑骂道:“行了行了,老子只是出去走走,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来两三个人陪着我就好。” 张巨树也不说话,憨憨愣愣的站在他边上,像是没有听见孙燚的命令。 :“妈的,老子说话都不好使了呗。”孙燚无可奈何的唠叨一句,他可没有耐心和张巨树这个憨人说道理,这是个认死理的家伙。 庄旭住在明景酒楼后面的院子里,院子里有几个炉子咕噜噜地煎着药,很浓的草药味。 :“掌柜的,掌柜的,大帅来看你了。”一个小二推开一扇门,又兴奋又着急的喊着。 :“大帅,大帅你这腿?”庄旭躺在床上,脑袋上包的严严实实,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的,看起来比孙燚的状况差的多了。见孙燚进门,挣扎的要爬起来,身子撑到一半,“呕~~~”的一声干呕起来,晃晃悠悠的仰身又倒了回去。 :“庄掌柜,躺好躺好,不用起来,你这是。。。?”孙燚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关切的问道。 庄旭脑袋一阵眩晕,说不出话来,伺候他的那个小二解释道:“大帅,郎中说掌柜的脑袋受到重击,虽然有头盔遮挡,但是还是伤了脑袋,头晕眼花,容易恶心呕吐,需要静养一两个月,可能才会好。” :“哦哦,庄掌柜你好好养病,那日你救了我,放心,我去和你们明景的东家说,你这一辈子的花销,我孙燚承担。” 庄旭感动莫名:“大帅亲自来看望小人,小人愧不敢当啊。” :“有什么不敢当的,那日若不是你带着兄弟们拼死接应,我孙燚可就阴沟里翻船了,大恩不言谢,我记着呢。”孙燚给庄旭掩好被子:“庄掌柜,院子里,可是还有其他受伤的兄弟?我去看望一番。” :“对了,我记得那天有几个手持短刀的汉子,身手着实了得,那是。。?” 庄旭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大帅,那几个不是我的人,他们是半路出来帮忙的,后来骑兵赶来,他们就要走,我拦下了,有三个人伤的很重,现在也住在院子里呢。” :“哦,这等忠勇之士,本侯爷可是要亲自去感谢,庄掌柜,你好好养病,早点康复。有事,找人去告诉我一声就成。” 钟老大躺在床上,眼眶深陷,顶着天花板发呆,身上的包扎的严严实实,动也不能动,身上又痒又痛。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冲动,一时的热血,换来一身的伤痛。 屋子里另外两张床上,躺着到现在还人事不省的老四和老五。 吊着一只胳膊的老三慌慌张张的晃身窜进屋子,小声又急切:“老大,老大,不好了,侯爷来了,侯爷带着几十个亲兵来了。去了那个庄掌柜的屋子里。” :“慌什么,小声点。”钟老大一个激灵,小声呵斥道。 老三闪到他身边,神情异常紧张:“老大,若是大帅来了,我们,我们要怎么说?” :“有什么可说的,咱们是他的恩人,救了他命,你怕什么?冷静点。”钟老大心肝一阵乱颤,却又故作镇静。 :“老四老五怎么还不能醒来?郎中到底是怎么说的?”钟老大又问道。 老三又窜到门边,悄悄向外面窥视了几眼,转身走回来,表情复杂:“郎中说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老四老五伤口红肿溃烂,高热不退,要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草!”钟老大憋屈的骂了一声。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院子里突然喧闹起来,老三又蹑手蹑脚地窜到门边,脸色突然变的极其难看,转过头,声音颤抖:“老大,侯,侯爷往我们这里来了。” 钟老大费力的扭过头来:“闭嘴,别慌,过来伺候我。” 带路的小二推开了门,屋子里一股腐烂的气息冲了出来,孙燚脸上一变,一瘸一拐进了屋子,质问道:“怎么回事,伤口是怎么处理的?怎么会出现溃烂?” 小二只觉得屋子里的味道腥臭,却不明白为什么,见大帅色变,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侯爷,有郎中来治疗,有安排郎中治疗,庄掌柜说了,费用都记在我们明景酒楼账上,别的,小人也不明白了。” :“去,把郎中找来去。” 老三束手站在钟老大床边,钟老大看见他背上的衣裳瞬间泅湿了一大片。 让钟老大和老三没有想到的是孙燚直接去了老四的床边,掀开他的被子,皱着眉头,对跟在他身后那个门板一般宽的壮汉说:“来,把他身上所有的包扎都解了,看看伤口。” 那壮汉伸出手去,刺啦刺啦几声,将老四身上的包扎全部撕开,一股恶臭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搞屁啊,这样的伤口不处理,不等着烂死?”孙燚粗声粗气的骂了一声,:“刘阿毛,去我屋子,柜子里有一个灰色包裹,里面是药粉,全部拿过来。” 又伸出手去,摸了一把老四的额头:“妈的,这么烫手。再不处理,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离开老四床边,又去了老五床边,如法炮制一番,才发现这个伤员的伤情更为严重。 孙燚想了一下,转身才走到钟老大床边,老三见孙燚走来,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孙燚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掀钟老大的被子,钟老大无力的看着他的动作:“大人,我没事,我还好。” :“哦,是你啊,我记得你,那晚上,就是你们救了我。你要我快点跑。你们一起的?你的伤怎么样?”孙燚一手掌覆在钟老大额头上,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厚厚的一层老茧。:“诶,你没发烧,那就好,那就好。” :“兄弟,那晚谢谢你们。怎么称呼?” :“钟,钟秀”钟老大钟秀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搞不清楚孙燚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孙燚嘴角一挑:“钟秀?这名字挺秀气哈。那两个是你兄弟?” :“啊,是。” :“你那两个兄弟伤得很重,伤口处理的不太好,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一会儿拿来后,我弟兄们会剐去腐肉,重新上药包扎。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活他们,不过我会尽力。成不成,听天由命。” :“你兄弟为了救我,救我兄弟而伤,无论生死,我孙燚会担当他们家眷未来所有的生活,一会儿你把他们的名字和住处告诉我。” :“啊?”钟老大微微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孙燚眼睛往钟秀枕边瞥了一眼,一柄入鞘的短刀贴着枕边放着,孙燚很自然的伸手将短刀拿在手上把玩:“呦,这刀不错啊,看样子有些年头。” “唰”一声,短刀出鞘,亮如秋水,寒光乍现。 钟秀掩在被子下的手突然握紧了。 第1012章 莫不是假大帅吧 孙燚将刀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归刀入鞘,将短刀又放在钟秀枕边,眼睛亮亮的盯了一眼钟秀,像是意味深长的:“刀不错,杀人应该也很麻利。” 钟秀瞳孔缩成针一样细,有一种被彻底看穿了的恐惧。 老三站在床边,整个人都僵硬着,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去摸刀的欲望。 孙燚眼神在老三身上打了一个转,微笑道:“难怪庄掌柜说,正是有你们几位兄弟突然加入,杀死不少海盗,他们才坚持着与我汇合,几位兄弟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谢了!” :“日后有事,找我,我孙燚一定鼎力相助。” 一条壮汉闯进门来,宽厚的身形几乎遮住了门外透进来的光:“大帅,包裹拿来了。” :“郎中呢?郎中来了没有?” :“小人在,小人在。”郎中在那宽厚的身形后钻了出来。 孙燚摊开包裹里的瓶瓶罐罐:“嗯,这几瓶药,用酒化开,是清理伤口的,这几包,是生肌活血的,是最好的伤药,你给这两位兄弟处理一下伤口,伤口上的腐肉要先剐干净,再清洗处理。” 郎中四十来岁,一头冷汗:“大,大人,小人平日里就看些小病小灾,这,这么严重的外伤,小人怕是,怕是不太行。” :“啊?张巨树,我身上的伤口是谁处理的?”孙燚傻眼了,转头问。 张巨树大手掌在脑袋上一顿乱抓:“大帅,是我,反正我把伤药厚厚的涂了一层,然后就包扎起来了。不过大帅放心,我当天就派人快马加鞭,去京城喊人了,喊的是李平平他爹。” 孙燚大为不解:“喊他做什么,那么远,一来一去最快也要半个多月。” 张巨树挠头更急:“我想着不管怎么说,万一伤势不见好转,李神医来了,也能救个急。” :“嘿。。。。你把那老爷子来回折腾,你等着李平平收拾你。”孙燚笑骂了一声,胳膊夹着拐,挽起袖子:“去,准备热水,干净的布条,把这些药粉用酒化开了。” :“大帅,你亲自动手?”张巨树憨憨的问。 孙燚不屑道:“李平平教你们的时候,你们哪个家伙有我这么用心?我不上手,你来吗?” 钟秀躺在床上,侧过头来,看这孙燚的背影在老四床边忙碌,老三虽然害怕,但是更担心兄弟们的性命,鼓足勇气,凑到老四床边,看着孙燚动手,孙燚像是根本不防着他,干脆把他当做一个助手。 :“抓紧他,别让他乱动,再乱动,打晕他。对对对,就这样。” :“呀,这烂到这么深的地方,嘶~~~~这就是养好了伤,将来估计也拿不动刀了。” :“药粉药粉,全倒进去,没事,够用。” :“嘿,这味儿,真他娘的带劲。” 。。。。。 自己对自己挺狠,对敌人也狠,可是真要拿起刀剐肉疗伤,那心里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孙燚的话很多。 将老四包扎成一个木乃伊,转身又去处理老五,这一下老三似乎也知道怎么配合,两人之间反而没有那么多对话,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孙燚才丢下手里的东西,撑着拐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大汗淋漓,精疲力尽。 :“行了,大功告成。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时候高热该退了,高热退了就没有性命危险了,慢慢养着就好。” 孙燚颤颤巍巍的抬手擦了把汗,:“哦,过几天,那神医来了,我再让他来瞧一眼。”说完话,幽怨的盯了张巨树一眼,心里暗忖道:“这个粗憨憨,看老子都快站不住了,也不知道及时上来搀扶老子一下?” 张巨树面无表情,不解其意。 :“哎~~~~~~不行了,扛不住了。张巨树,背老子回去睡觉。”孙燚腰腿酸软,两只手臂也快要架不住拐杖。 钟秀看了看老三,老三一脸感激地看着孙燚,又是敬佩,又是感恩。没有看见钟秀的眼光。 张巨树背起孙燚,弯腰走了出去,刘阿毛提着狼牙棒,紧随其后,始终保持警惕,出了门,一众亲兵围上来:“大帅这是怎么了?” :“老子累了。睡一下不行吗?”孙燚强撑着脸面。 钟秀侧着头,愣愣傻傻的看着孙燚等人出去,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临出门时候还交代了一句:“门窗开着,透透气,空气好,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屋子里的腐臭味道,似乎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是一种淡淡的草木香味,闻起来就是很昂贵的样子。令人神清气爽。 老三期期艾艾的走过来,又是期待又是犹豫:“老大,这人真是骁勇侯?莫不是假的,他这种身份的人,会亲手给人动手治病?” 钟秀眼中闪过几道异彩,似有几分相见恨晚的遗憾藏在其中:“你不会追上去问一声?就问他是不是真的骁勇侯?” :“嘿,老大,你别以为我不敢。怎么说,刚才我还跟着侯爷学了一手治疗伤口的手艺,我但凡有些不要脸,我都能吹牛是骁勇侯的弟子,走出去,谁敢不给我面子。”老三突然勇敢起来,笑嘻嘻的反驳道。 眼睛看着门外,满是憧憬。 钟秀扭过头来,闭了一会儿眼:“老三大爷,帮帮忙,帮我擦把脸,我刚才在侯爷的眼里,看见了我眼角那一团厚厚的眼屎。丢先人啊。。。” 老三转头看了一眼钟秀,傻呵呵的笑了:“诶诶诶。。立马就来,立马就来。哎呀,卧槽,我都忘了我左手是受了伤的。。。。哎呀呀,真他妈的疼,刚才怎么就忘记让侯爷也给我瞧一眼呢。小二。。。小二。。。” 钟秀闭上眼,气急败坏的默默的骂了几句,才睁开眼,侧头看向枕边的短刀,陷入沉思,不知道刚才侯爷为什么对这把刀这么感兴趣。 出了明景酒楼,孙燚本想说什么来着,回头又看了明景酒楼一眼,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他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可那晚上要不是他们几个帮忙,撑住了最重要的那点时间,自己和一众兄弟们都难逃一死,这份恩情,又如何回报? 趴在张巨树宽厚的背上,暖暖的阳光一晒,眼睛眯了起来,沉沉睡去。 第1013章 曲先生让我抽你 一艘船从金陵码头驶出,挂上风帆,顺流直下,若是风力稍有不足,底舱里伸出几十只浆,奋力击水,推动着大船继续破浪前行,在宽阔的江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二楼船舱里,柳笑颜头发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几缕发丝被风轻轻扰动,英气的眉眼间藏着几分怒意,一袭墨绿色的裙摆,背后斜负一柄长剑,看起来英姿勃勃。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江白和魏书生面沉如水,而另一边神医李如儒一身居家便服,像是来的很是匆忙,身边两个大药箱格外醒目。 大船日夜兼程,于六日后赶到济水码头,比快马加鞭还要快了一天时间。 一行人匆匆上岸,个彪悍异常的护卫跟随两侧,还有十几个衣着普通的人上岸后就隐入人群,跟随着一行人,若隐若现。 孙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着眼睛,心里在想着钟秀,刘阿毛回来说过,钟秀的两个兄弟已经退了高热晕厥,能够喝一点米汤,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钟秀是收钱办事,还是别人可以豢养的杀手,这一切是个迷,若是不问清楚,孙燚心里过不去,直接问,又怕场面尴尬,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救命恩人去下死手。 院子门一把被推开,听声音就气势汹汹的,张巨树居然没做声,孙燚微微张开眼睛,一抹熟悉的绿意跃入眼中。他的身子顿时变得僵硬。 俏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有少女的灵动,又有少妇的成熟,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又充斥着心疼的愤怒:“还活着?居然没有被人大卸四块?” :“诶,笑笑,笑笑。。。哈哈,媳妇你来啦。”孙燚整个人突然活了过来,整个身体腾然跃起,不管一众人的眼光,一把将眼前这抹绿意拥在怀里。 女子本来站的腰杆笔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孙燚这一抱,怨气全消,丰润的身子柔弱无骨,被一身药味的男子拥在怀里,毫无反抗之力。 一行泪水滑落衣襟。 江白和魏书生见孙燚身子如此灵活,心里一颗石头落了下来,魏书生气急败坏的扭头去看报信的亲兵:“这就是你说的生死未卜?啊?这就是身负重伤,昏厥不醒?” :“妈的,老子差点被吓死,一路上憋着不敢吭声。” 江白火上添油道:“我以为你魏书生真的这么镇定呢,老子在笑笑面前也不敢做声。魏哥,我支持你揍他一顿。” 报信的亲兵周明光也是一脸惊喜,像是没有听见江白的威胁,笑的像个傻子:“呵呵呵。。。好了好了,大帅好了。。。” 李如儒抚着打理的整齐的胡须,一路上那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气质突然垮了,整个人看着都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懒:“呦,你们把老子千里迢迢折腾来,妈的,吓得老子把家里压箱底的宝贝都带来了,千年老参,千年红肉灵芝,还准备和阎罗王好好打一仗呢。 结果就让我一个老人家看人家夫妻没羞没臊?这件事,要没有一个解释,老夫可不会善罢甘休。” :“嘿嘿嘿嘿。。。”江白和魏书生窃窃笑了起来。 柳笑颜脸身子动了一动,游鱼般从孙燚的怀里挣脱出来,脸色微红,眼眶也是微红:“受了伤,还不赶紧让李神医给你瞧瞧伤口?” 孙燚乖巧的笑着,嘴巴贴到笑笑耳边,:“媳妇,我谁也不给看,只想给你瞧瞧我的身子。” 笑颜的耳朵根子瞬间红了。嗔怒道:“你现在胆子很大啊,孙阿蛮。” 李神医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白跑一趟,他给孙燚诊了脉,又进屋脱去孙燚的衣裳,检查身上伤口的愈合情况,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才在孙燚的屁股蛋上拍了一把:“年轻人体质就是好,恢复的不错,就是气血有些亏,需要时间滋补调养。” :“等你有时间回了金陵,我给你烧点药汤泡泡澡,平平的伤药效果虽好,就是有些极端,为了见效快,不惜用猛药,时间久了,身子里会积了一些毒素,需要释放出来。” 李如儒翻开药箱,找出一个小瓶子,慎重到有些舍不得的递给孙燚:“三天吃一颗,用酒吞服,活络经脉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与人动手。” :“嗯,知道。” :“绝对不能与任何人动手。”李如儒一脸严肃。 孙燚愣了一下:“啊,我知道了啊。”突然才反应过来:“咦。。。。” 孙燚挺乖,有求于人,态度自然放的端正,在李平平面前,他一样这么乖巧:“诶,诶,辛苦李伯父跑这么一趟。李伯父,我还有些兄弟伤得也不轻,一会请李伯父帮忙看一眼,开个方子,补一补元气。” 李如儒不以为意:“行啊,行医就是行善。不过嘛,一码归一码,老夫这出诊费,你可别想着不给。” :“嗯嗯嗯。” 李如儒跟随张巨树去给其他亲兵诊病,孙燚和江白,魏书生在院子里安坐下来,笑笑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给他们沏了壶茶送到送过去,然后回到屋子里整理杂乱的房间。 张巨树忠心耿耿,就是不会伺候人。。。十几天下来,屋子里乱的不成样子。 江白先是关切地问候孙燚的身体情况,孙燚自然不含糊:“没事,小事而已。不就是受了点伤嘛,老子不是晕过去的,老子是累的睡着了。” :“真没事?” :“没事,真没事。” 江白叹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魏哥,到你了。” 魏书生一脸坏笑的点点头:“嗯,看出来了,恢复的还行。”说着话,抓起手边长形包裹,慢悠悠的解开。 孙燚浑然不觉的笑:“魏先生,一把剑还要藏得这么严实,真遇见事,人家还能等你这样慢条斯理拿出来?” 他不急不缓的将解开缠绕的布巾,抽出一条长形物件来,灰黄斑驳,色泽古朴。 孙燚一瞬间瞪直了眼睛,几乎要跳了起来:“干嘛?这是干嘛?你把曲爹的戒尺拿来做什么?” :“你曲爹说,让我拿此物来,抽你手掌心十下,抽完之后,你曲爹有话要问你。来,配合一下,自己伸手。” 孙燚立刻老实的不行:“魏先生,魏爷,咱这关系,对,咱这关系这么好,不至于,不至于呗。” 魏书生一袭青衫,年过四十,鬓角略染风霜,长的又有几分儒雅,不开口说话,自有一番沉稳气度。 他只把眼睛盯着孙燚看,不解释,不强迫。 江白在边上窃笑,笑的像只偷了油的耗子。孙燚连续对他翻了几个白眼,江白笑的更起劲了。 见魏先生肃容以待,孙燚知道这顿手板心是逃不过的,眨巴眨巴眼,哆哆嗦嗦的将左手伸出来:“魏先生,魏先生,轻点,轻点。。。我伤重未愈,别打出个好歹来。” :“啪”话音未落,戒尺已经狠狠落在他的手心里,痛的孙燚身子一哆嗦。 事实上,以他现在这皮粗肉糙的身子,戒尺能给他带来肉体上的疼痛已经不多,但是这柄戒尺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可是巨大的。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现在这戒尺每一次出现,都代表曲先生是大动肝火,老人家动了肝火,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成年后,这还是是曲先生第二次用戒尺收拾他,上回还是在安西境内,自己一个人闯入山林,结果被曲先生好好教训了一顿。 魏先生神情很是严肃,没有一点嬉皮笑脸的样子,手下并不留情,噼噼啪啪的十下戒尺实实在在地抽在孙燚手心上,手掌瞬间肿胀起来。 :“曲先生让我问问你,知错吗?”抽完十戒尺,魏先生才开口说道。 孙燚扬起头,盯着魏先生,倔强的像个孩子:“我知道曲先生的意思,不该以身冒险。不过这次我不认错,见了曲先生我也这样说。” :“我是大夏男儿,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东瀛海盗烧杀掳掠,屠杀百姓,见死不救。” 江白瞬间收敛笑容:“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你自己一个人,就算是拼了性命,又能救下多少人?” :“孙阿蛮,你现在是手握数十万军队的大帅!不是江湖游侠!你要是死在这里,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混乱吗?到时候,死的人比现在要多的多! 别他妈的越活越回去了!妇人之仁!” 江白也动了真怒。 第1014章 盯死他们 笑笑低着头,细心的给孙燚肿胀的手心涂药,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落在手心里,温温热热, 却像火一样炙烤着孙燚,这个男人有些心慌起来,手脚都无处安放。 :“笑笑,我没事,你知道我皮粗肉糙的,这点伤,根本就不叫事儿。” :“媳妇,真的,我真没事。” :“哎呀,媳妇,我错了我错了。。。” 笑笑抹了把脸,抬起头来,眼眶潮红,眼神亮如星辰:“我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谁说你错了?” 孙燚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哭什么呢?” 笑笑又微微低头,:“我心疼你,不行啊?。。。” :“啊。。。。哦。。。媳妇媳妇,我没事,真的没事,魏先生手下留情了,他根本就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你看你看,完全不受影响。”孙燚活动活动手指,掌心针扎一般疼痛。 :“傻瓜,我还看不出他用力没用力吗?哼哼,魏先生,拿个鸡毛当令箭。咱们走着瞧。”笑笑微微蹙起双眉,小巧的鼻子也随之皱了皱,那模样仿佛一只被惹恼的母猫,瞬间掀起几条如剑般杀气腾腾的皱纹。 魏书生躺在床上,和江白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毫无征兆的打了几个喷嚏。 孙燚带着李如儒走进钟秀的屋子,屋子里很热闹,钟秀裹着一条宽松的毯子,坐在老四的床头,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几个人哈哈笑,气氛很好。 老四老五清醒过来,虽然暂时还不能动,但是好歹是从阎王手里及时捡回了一条命,说起来,还是骁勇侯亲手救了自己,这感动之余,难免还有几分骄傲。 见孙燚真的把神医李如儒从一千多里外的金陵请来给大家诊病,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钟秀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孙燚,眼神中满是惊讶、敬佩与感动。他们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孙燚,那目光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涌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们,似乎从来就没有被人这么真心真意的温暖对待过。 :“怎么,你们这样盯着他做什么?老夫才是李如儒,给你们诊病的是我,不是他。”自从玲珑给李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李如儒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更加洒脱和随意。 老三最先反应过来:“啊~~~李神医,请坐,请坐。我马上给您沏茶。你先歇一下,不着急,不着急。” 孙燚嘿嘿一笑:“李神医给你们诊病,我就不在边上碍眼了,免得一会儿李神医嫌弃我之前处理的手法不够细致。本侯爷也是要点脸面的。” :“等等侯爷,侯爷,全凭侯爷出手相救,小的兄弟两个才能活下来,侯爷,我们是粗人,好听的话不会说,请侯爷受我钟秀一拜。”钟秀有些着急,脚步又快不起来,踉踉跄跄的赶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孙燚面前,一头磕了下去。 孙燚伸手扶住钟秀:“起来起来,要说起来,是你们先救了我,我才有机会救你们,你跪,我也要跪,太麻烦了。大家就不要这样跪来跪去的,都是爷们。恩情不恩情的,就别总是挂在嘴上。” :“好啦好啊,大老爷们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爽快。阿蛮,你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来,你,你把他身上的包扎解了,我瞧瞧伤口。”李如儒颐指气使的,摆出一副神医的高傲。 钟秀将孙燚送至门口,孙燚面带微笑毫不设防,钟秀反而有些沉闷,心事重重的样子。 几次欲言又止。 孙燚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告别钟秀,又去看了看庄旭,庄旭恢复的不错,气色好多了,并没有郎中说的那么严重。 走出明景酒楼的院子,江白从边上跟上来,行至无人处:“你要我监视的就是送你出门那个人?” 孙燚低着头走路,稍微还有些瘸:“嗯,那个人应该就是杀死马正庸和陈尚忠的凶手,我来济水码头,就是来找他的,没想到机缘巧合造化弄人,反而是他救了我。” :“你不如直接找他谈一谈?那种情况下还舍命救你,若没有其他企图的话,本质上并不算坏。”江白想了想:“你要是能劝他弃暗投明,那就等于在对手那里埋了一颗钉子不是?” 孙燚轻轻摇了摇头:“我怕打草惊蛇。马正庸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马正庸和陈尚忠到底是谁的人,需要查清楚,明面上他是高山枝的人,但是他这一死,我怀疑他们背后另有他人。这件事,就要落在里面这几个人身上。你一定要安排最可靠的人手,盯死他们。” :“知道。” 孙燚又问:“对了,刑部派了一个叫做徐月新的员外郎配合我在舞阳城查案,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 :“略有耳闻,听说是比较单纯的一个人,靠实力说话,也算刑部难得拿得出手的几张底牌之一,善于刨根问底,连根拔起。所以总是得罪人,这官职始终上不去。” :“我让他调查舞阳城同知余光中和通判宋启明,我总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应该有些问题,你春风亭的人,也要留意这方面的线索。” :“嗯,知道了。我这次亲自带队来,一定会配合你处理好舞阳城背后的事。还有东瀛海盗一事,我春风亭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方向。” 江白又低声说道:“按你说的这些情况,我怀疑朝廷里应该有人与海盗有所勾结,而林城友或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才会死的那么突然,我怀疑他自杀的真实性。” 孙燚:“若真是这样,这盘旗下的可够大了,影响了我,也影响了陛下,还影响了整个朝局。” 江白不再说话,甚至有些后怕,若是当时孙燚和陛下之间稍微不理智一些,也许现在的大夏,又将陷入可怕的战争之中。 :“我建议你要找机会好好和陛下再聊一聊。”江白提醒孙燚。 孙燚低着头,慢悠悠的走着,嗯了一声。 思绪万千,却有些抓不住重点。 回到住处没多久,李如儒就回来了,看孙燚的眼神也有些古怪:“阿蛮,你是跟我家平平学了疗伤的手段?那你不得叫我声师公听听?” 孙燚本来就一脑门子官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师公?” 第1015章 又在老子眼皮子下杀人? 李如儒给钟秀兄弟几个开了方子,按方子抓药煎药,吃了几天,伤情好转的很快,老四老五也能下床出门散散步,晒晒太阳。 钟秀这两天心事重重,偶尔还能看见他长吁短叹,不仅仅是他,其他几个兄弟也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真正感受过阳光的温暖,站在坦坦荡荡的阳光下,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老二方恒提着两个食篮走进院子招呼道:“吃饭了吃饭了,来来来,进屋子吃饭。” :“有酒没有?天天喝药,嘴里淡出个鸟来。”老四咽喉动了动,酒瘾犯了。 方恒提着食篮走进屋子:“就你事多,好吃好喝伺候着你还不够,喝酒,喝什么酒?你是不想好了,准备在这里住一辈子?” 老四仰着脖子:“不行吗?我就想在这里住一辈子。” 喊归喊,闹归闹,饭还是要吃的,几个人坐在桌前,方恒给每人打了一碗汤:“济水的豚鱼熬汤,对外伤最有效果,庄掌柜特别给咱们熬的,你们多喝点。” 鱼汤浓白鲜香,一点点青绿芹菜末洒在上面,看起来很是诱人。几个人端起碗,稀里哗啦的喝起来。 方恒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着,漫不经心的问:“老大,咱们这一耽搁,什么时候回去呢?” 钟秀心不在焉的喝着汤:“我还没想好。” 方恒斜斜的挑了挑眼角。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一顿饭越吃越累,越吃越困,钟秀眼皮子不停地往下沉,视线模糊起来。 只是没一会儿,几个人都趴在桌子上,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来。 方恒继续慢条斯理地吃完碗里剩下的小半碗饭,站起身来,在钟秀怀里摸出那柄短刀,抽刀出鞘,望着趴在桌上的几个人:“别怪我狠心,家里来信了,说你们既然喜欢做英雄,那就在这里做让人祭奠的英雄。” :“没办法,我也是在人家手里讨口饭吃的。” 方恒一刀从背后捅进老三的心口。刀很薄很利,抽出来,伤口也没有流出多少血。又如法炮制,将老四,老五刺杀当场。 钟秀身子不能动,侧头趴在桌上,一颗眼珠变得通红,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死死的盯着方恒。 方恒在老五背上抹去刀上的血印,轻轻用刀背抽打着钟秀的脸:“钟秀,搞了半天,你并没有我以为那么狠,你只是装的像而已。告诉你,马正庸的尸体当天就被发现了,骁勇侯不是无缘无故来这里的,他就是为了寻找凶手而来的。” :“原本你不多管闲事,咱们还能继续假模假样的做兄弟,现在没法了,上面要你死,你就认了。我们周围被人盯上了,你呀,肯定走不了了。那就安心的死在这里。” 短刀从肋下斜斜刺入钟秀的心口,这一下,方恒将短刀留在钟秀身子里。 无声无息的将几个人刺杀在屋子里,方恒转身将几人的行李搜刮了一番,将银票和一点之前的小玩意儿装入怀里,提起食盒,晃晃悠悠走出门去。 到了华灯初上时间,江白神色严峻的出现在孙燚院子里。:“钟秀他们死了,刚才晚上酒楼的人去送饭,才发现全死在屋子里。都是一刀毙命。老二方恒不知所踪。” :“嗯?凶手是方恒?” :“应该是他,他送去的午饭,经过检查,汤里有迷药,钟秀他们是被迷倒了再被刺杀的。毫无反抗。” 孙燚将身子缓缓的靠在椅背,居然轻笑一声:“嘿。。。想不到啊,居然敢在我面前接二连三的杀人,这么瞧不起我?” 江白脸色发黑:“奇怪了,舞阳城到底藏着多大的秘密,要死这么多人?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啊。” 孙燚盯着墨蓝色的夜空:“举事有影,行动有痕。岁月可鉴,所为皆存。死的人越多,背后之人要遮掩的秘密就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 :“老子就等等他,等他自己按耐不住,跳出来。” :“我的伤差不多好了,我明天就回舞阳海运码头,老子就驻扎在那里,我看看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孙燚在伤口处挠了挠,:“你安排人,送笑笑和李如儒,魏先生回去。” :“你自己去和笑笑说,我说不通。你都不知道,她来的时候,那一路上见到狗都恨不得刺两剑。” 孙燚嘿嘿笑,江白又说:“魏先生留下来给你,曲先生说的。沈黑子近日也会来,你那些手下太憨,只会直来直去,在城里,环境复杂,你身边需要这种有经验的,会伏低窜高的江湖好手。” :“哎呀,又劳曲爹操心,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惭愧啊。”孙燚感慨道。 江白瞥了他一眼:“那你就更要知道,保护好自己!” :“你这受伤的消息传到北边去,你那些兄弟会怎么胡思乱想,你会不知道?那边都是没脑子的,闹起来,怎么收拾。” 孙燚双手抱拳在头上拜了拜:“知道知道。。。饶了我,饶了我。。。你们天天叨叨,我怕了还不成吗?” :“哦,对了,林全栋还有几位死去的兄弟,骨灰给我,我让笑笑带回金陵,给他们找个风水宝地葬了。”孙燚说的很轻巧,看起来说的很轻巧。 :“不用笑笑送?我安排人送回去。” :“不要,我和笑笑说好了,她亲自送回去。” 江白看了孙燚一眼,孙燚眯着眼,看不出什么心情。 再回到舞阳码头,之前那一片残垣断壁已经被清理干净,许多工匠在原址上加盖房屋,不过十几天而已,屋子近乎完成一半,不出半个月,又能恢复往常。 码头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很是喧闹,泊位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衣着整洁的商人在码头上大声小声的讨价还价,声音饱满充满活力。 许多力工像是勤快的工蚁,打着赤膊,汗流浃背,精神很是振奋,来来回回的搬运货物。有工作,就能赚钱,赚了钱,回家婆娘孩子的笑容也更甜一些,这就是一般男人生活的意义所在。 孙燚被一众亲兵围的水泄不通,老王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身材瘦小的他在体型壮硕的亲兵面前上蹿下跳,挥舞手臂:“侯爷侯爷。是我,老王头,这里,这里,侯爷。” 孙燚这才看见他,招招手:“让他过来,你们几位大哥能站远点吗?一身汗臭味,要熏死大帅我?” 亲兵回头瞧了一眼距离,磨磨唧唧的往外面移了小半步,又不动了。 这要是再让大帅受伤,这亲兵汉子们也没脸活下去了。 孙燚身边两个憨厚大汉看看周围的亲兵离开了一些,摸摸脑袋,反而又向孙燚身边移动半步。 张巨树等一众亲兵商议了很久,才从两百多亲兵里挑选了两个他们自认为干净卫生手脚勤快身手还不错的亲兵送到孙燚面前,给孙燚做贴身亲卫。孙燚不好辜负一众兄弟的好意,只能接受了,只不过了四五天,孙燚就绝望了,这些憨憨挑来挑去,挑出来的还是憨憨。。。 一个憨憨叫做邓先行,一个憨憨叫做陆前方。 第1016章 林大人挺难的 :“大帅,听说你在济水受了重伤?我本来想去看您来着,不过以我这身份,估计去了也见不到您。瞧您这样子,恢复的不错?”老王头满面通红,一身酒气,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格外亮。 孙燚笑呵呵的曲起双臂,摆了一个强壮造型:“一点小伤而已,早就好了。老王,码头秩序恢复的不错啊。” 老王头笑的眼睛都藏在一脸皱纹里看不见了:“大帅出手大方,码头兄弟们当然也不能懈怠。幸不辱命,现在码头的运行能力,差不多恢复到正常时期的七成状态。” :“哦,这才是七成状态?” 老王头骄傲的指了指海面:“大帅,买卖好的时候,这海面上船只林立,一眼望去,尽是帆影,那才叫做一个壮观呢。” :“哈哈,好,好!找个地方,我们聊一聊。” 老王头抬眼瞧了一眼孙燚,明白孙燚有些事要谈,点点头,吆喝一声:“得嘞,大帅,跟我走。” 一行亲兵浩浩荡荡的护卫在孙燚前后,随着老王头往码头附近一栋看起来才修缮好的屋子,墙上的白灰似乎还有些潮湿。 老王头介绍道:“钱家新盖的仓库,底下是仓库,上面住人。他叔侄俩现在手上钱不多,也不接受馈赠,那个小家伙钱满潮说要自己亲力亲为重新再建钱家商行,人小,志气不小。” :“他们叔侄两去了舞阳城,拜访钱家之前的一些合作伙伴。我暂时帮他看家。大帅,二楼请。” 轰隆隆一阵响,十几亲兵先上了二楼,踩着木楼梯一阵晃动,老王头眼皮子一阵乱跳。生怕这些壮汉们把这楼梯踩塌了。 孙燚身边的魏书生竟然也先孙燚一步上了楼梯,双手背在身后,瞧那气势比孙燚还足。老王头询问般的看了孙燚一眼,孙燚笑笑说:“家里长辈,心疼我受伤,来护卫我周全。” 声音很大,生怕上楼的魏书生听不见,果然,魏书生脚步略微一滞,随即轻快许多。 楼上的屋子很大,简单的用木板隔开了几个房间,摆设很简单,有两个打杂的半大小子被这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吓坏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去,烧水沏茶。”老王头心疼的拍了拍两个小子的脑袋。 魏书生开口道:“点个炉子上来就好,我们自己有水有茶,不劳老人家操心了。” 老王头愣了下:“好好好,我懂,我懂,出门在外,事无巨细都得小心谨慎。应该的,应该的。快去,烧个炉子上来。” 孙燚一手捂住额头,一声声小小的叹息。这一路开始,魏书生真是事无巨细,样样小心,让两个新上任的贴身憨憨吃尽了苦头。 魏书生亲自烧了水,沏了茶,将两杯茶放在孙燚和老王头面前,自己也不客气的倒了一杯,捧在手里,站在窗边向外看去,眼神里充满警惕。这老江湖认真起来,事事周全,面面俱到,从不有半点懈怠。 :“老王,有些事要请教你。”孙燚很客气,也很直接。 老王头点头,态度很真诚:“大帅,你问,我知道的,一定毫无保留。” 孙燚紧紧盯着老王头的眼睛,神态严肃起来“如果林大人日后不再回来,舞阳城谁是最得利之人?” :“林大人出事了?”老王头第一反应是急切的反问。 孙燚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的盯着他,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平易近人的孙燚,而是那个身居高位,气势威严的骁勇侯,孙大帅。 老王头不假思索道:“官场上我不知道,买卖上,最得利的应该是陈家,陈家和钱家都是舞阳城老海商了,家大业大,有几十只船,还有三艘武装船。” :“陈家的后台是谁呢?” 老王头缓缓摇头:“没人知道他家的后台是谁,他自己说是有京城贵人相助。不过这也许是事实,海上的买卖都是暴利,京城里,可是有不少人在这里有自己的买卖。或者只养一个掌柜的在这里处理明面上的事务,主家自己不露面。” :“钱家呢?你说钱家在舞阳城也是很多年了,林大人来之前,他是为谁家做事的?” 老王头犹豫着:“我只知道,钱家人以前和工部交好,码头上许多朝廷的活,都是钱家一力承建的。我记得差不多二十年前,码头一次大规模扩建,增加了四个百米泊位,那个活就是钱家干的。” 那个活做了三年多,据说朝廷耗银近两千万,钱家也是那之后,才正式开始涉足海上的买卖。严格说起来,钱家更多的买卖是在码头上,而不是海上。” :“比如烧掉的这一大片商业区,富人区,我听说地皮有一多半都是钱家的,不过现在。。。。一把火,据说,地契都被烧掉了,而舞阳城官府,也找不到存档。” 这土地才是舞阳码头旱涝保收的稳定收益啊,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可比跑船的收益更稳当,永远不会亏损。” 孙燚若有所思的问:“你的意思是告诉我,舞阳血案的背后,是为了码头上这片地?” 老王头挤出一脸皱纹,眼里有几分不掩饰的狡黠:“大帅,我也是道说旁听的,做不得数,再说了,这种事,牵扯到朝廷的大人们,哪里是我这升斗小民能说话的。” 孙燚点点头,心领神会:“那个高家是什么情况? :“高家?这个事你要等卢小青回来和你细说,他是当事人,据说他和钱家设了一个套,把高家套里面了,损失惨重,后来贱卖了一切家产,一家人说是出海去南洋,反正好些年没有见过他们。” 孙燚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你说说林城友?他在这里口碑怎么样?” 老王头突然别扭起来,吞吞吐吐的,似乎有几分为难之意。 孙燚拿起茶壶给老王头倒了一杯茶:“咦,你这个表情,很怪异哦。来,喝杯茶,慢慢说。有啥说啥。不要因为他和我的关系不错,就不好开口。” 老王头想了一想:“大帅,卢小青在这里五年,运气极好,算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来的时候投资就是三百万两,大概赚了六七百万两,想来你会以为这是林大人的庇护之下才能有这么大的收获。事实上,如果林大人真的睁一眼闭一眼,卢小青资产能翻倍。” 孙燚有些惊讶:“怎么说?” 老王头咽喉动了一下:“林大人清正廉明,对百姓照顾有加,是百姓眼里的青天大老爷,真正的父母官。” 可是他御下极其严苛,铁面无私,一视同仁,拒绝贪腐,严征税务。码头上稍微有点权力的官吏,以及舞阳城,朝廷的大人们,他们的利益在林大人的严格监管下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他们视林大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之入骨。 这样说,在荡平军之前,朝廷每年在舞阳城能收到的所有粮税,超不过四百万两,而林大人在任第三年,粮税就是一千一百万两。这还是百姓收入至少翻了一番的基础上,上缴给朝廷的数字。” 老王头说的激动,一口将杯中茶喝了干净:“这中间的利益有多大,想必大帅也能算的出来。” :“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林大人在这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其实是挺难的。” 第1017章 咱们是用脑子的 舞阳城内一处闹市,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方恒摇晃着一把洒金扇子,一路上游手好闲东游西逛,眼神儿淫邪浪荡,看见姑娘妇人有几分颜色,忍不住上前调笑几句,姑娘妇人们唾弃两声,他也不当回事,色眯眯笑嘻嘻的。 闹市里转了两圈,方恒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方才悠然走进一处古董店子,古董店光线昏暗,店深且长,一名四十来岁的人坐在一张长桌前,悠然自得的打着盹,喝着茶。见有人进来,也不起身招呼。 方恒走走看看,一直走到长桌前面,施施然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日子过得不错,挺逍遥的。” :“活干的干净吗?” :“干干净净。” :“嗯,陈良旭那里你要去走一趟,让他嘴巴闭紧一些,刑部来了一个叫徐月新的,那家伙挺厉害,而且不怎么听话。他最近一直在查这些商人们的账目,不要被他找出什么把柄。” 方恒将茶杯放下:“我都不懂,不就是赚钱吗,怎么把事越闹越大。来的可是骁勇侯,这次,我都担心不好脱身。” 那个男人喟叹一声:“谁知道上面怎么会让他来啊。本来顺风顺水心照不宣的事,现在反而要到处填空补缺,你也小心点。” 方恒笑了笑,苦笑。 一个推着板车卖头簪的小商贩在距离古董店不远处吆喝着,小商贩长得还有几分清秀,一脸笑意,眼睛也灵活,东张西望,招呼着来往行人。 嘴甜,声音也好听,很快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围在车前,挑挑拣拣,只一会儿,就做成几笔买卖。 方恒从古董店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卷条幅,装作漫不经心的左右看了一眼,眼神犀利,摇晃着扇子,施施然融入人流中。 小商贩抬手在头上挠了几下。 出了闹市,方恒在路边停了一停,陆陆续续几架马车从他面前经过,他招了招手,随意拦停一架马车:“海花街。” :“好嘞,客官您坐好。吁~~~~~驾。”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起来。 车夫五十来岁,精瘦,脸上挂着一种得过且过的麻木,马是瘦马,皮毛梳理的还算整洁,车厢也有些陈旧,坐垫都有些塌陷,打理的还算干净,有一种人间烟火的气味,胭脂花粉味道,卤菜的味道,也有一些淡淡的汗臭味。 方恒收回目光,很安心,很满意。 海花街是舞阳城商贾聚集之处,街道极宽,可以并排行驶八驾马车,进出却是轿子,二人小轿,四人大轿,却鲜有马车进出。 路两边郁郁葱葱的大榕树,盘根错节的根系从地下蜿蜒而出,深深扎入泥土,稳固着庞大的身躯这巨大的根系,破坏了海花街上的道路,没有人有异议,反而觉得这才是海花街独特之处。 马车到了街口,习惯性的停下来,方恒付了一小块碎银子,在车夫感恩代德的道谢声中,缓缓走入海花街的树荫之下。 陈家在海花街最后一处宅子,从外面看起来,围墙简朴厚重,灰扑扑的墙面,大门也不算宽,门上一块匾不知有多少年的岁月,匾上似乎还有刀斧砍过后修补的痕迹,这是荡平军当年拿下舞阳城后,大肆劫掠的证明。 传闻说陈家与当时的陈卫虹有一定的关系,在陈卫红的调停下,陈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算保住家宅并未受到侵扰。 :“通报一声,秦恒前来拜见。”方恒笑的矜持,手里一小锭银子塞了过去,门房与其似乎相熟,眉开眼笑的:“秦公子,您稍等,我立刻去通报家主。” 方恒只是他的化名而已,秦恒才是他的真名,当然,或许也不是真名。 秦恒安然地站在门口,向左右街口看了一眼,刚才送自己进来的马车还停在街口不曾离开,像是在等客人一样。见秦恒侧头看向自己,那个车夫还很高兴的向着秦恒挥手示意。 秦恒放下心来。 一会儿,门房开了门,将秦恒请了进去。 陈宅外看起来不显山露水,里面却别有洞天,庭院深深,错落有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荷叶田田,无一处不显得品味高雅,财富丰厚。 书房宽敞,书籍满架,墨香淡淡。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摇曳生姿。 光影里,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老者背对着光,一身灰色棉质长袍,袍子上有些褶皱,与斑驳的光影融在一起,有一种很微妙的融洽。 下人及时送上茶来,又轻轻走出去,将门掩上,屋子里很是宁静。 :“你怎么来了。”老人声音沙哑,透着一股与他气质不符的不安。 :“陈家主,我这不是看中一幅字画,觉得还有点水准,哪来请陈家主有空掌掌眼。”秦恒将手上的卷轴随手放在书桌上,走到椅子前坐下。 :“怎么,陈家主有些心神不宁?” :“你们为何要杀马正庸?把事情弄这么复杂做什么?乱里出错,你们不懂吗?”陈家主陈良旭侧过脸,盯着秦恒看,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眼眶有些深,眼神里透出点不安。 :“不乱不行啊,谁知道上面派来个凶神恶煞的骁勇侯查舞阳血案,不把水搅浑了,咱们要做事时间都不够。” 陈良旭不满道:“这样做事,像水里的瓢,按下去一个,浮起来一个,要不断不断去填补漏洞,哪里有不露馅的?” :“老陈啊,这也不能怪我们,你说你们找的什么人啊?贪心不足蛇吞象,舞阳码头抢了那么多银子,还不满足吗?转头回去又去抢济水码头?你们是嫌事不够大吗?” 秦恒不紧不慢的反驳道:“好死不死,居然还遇见骁勇侯,要是够厉害,杀了他,也算无心之举帮了咱们,偏偏人没有杀死,自己损失好几百人,还留了好些个活口落在人家手里。这又是算什么事?” :“别胡说,不是我让他们干的。那是他们自己自作主张!与我陈家无关,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你别想把这事牵扯到我陈家来。”陈良旭一下发作起来,声色俱厉,却又听出声厉色茬的恐慌来。 秦恒又笑了笑,笑的有些放肆:“安静安静。。。大家同舟共济,一同想办法应对。那骁勇侯不过就是个粗鲁莽夫,咱们是用脑子的。。。。。” 第1018章 手段越简单越不会出错 车夫见人进了陈宅,又东张西望充满期待的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坐他的破马车,摇摇头,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的多看了几眼,又看看日头,才甩了一下鞭子,驱着老马慢慢离开海花街。 这一副做派,将一个难得来富人区想要赚笔银子,却又失望而归的车夫形象演的活灵活现。即使有人在一边窥视,也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马车离开海花街的视线,速度快了许多,拉车的老马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跑的却是又快又稳。在人流中游刃有余。 路边有个茶摊,车夫舔了一下嘴唇,将马车停在一边,走进茶摊,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来碗热茶,温热的就好。” :“好嘞~~~~”一大碗茶送到车夫面前。 车夫端起碗,喝了两大口,打了一个水嗝,低下头小声又急促道:“海花街,陈宅。” :“嗯。”桌子对面一个戴草帽的力工打扮的人应了一声,起身丢下两三个铜板,转身就走,混进人群,三两步就不见了踪迹。 不足半个时辰,江白收到消息,方恒进入海花街陈宅。 :“要我去抓人吗?”江白对面一个冷淡的声音问。 江白抬眼看他:“沈黑子,你和我说话都这么没有热情了吗?” 黑乎乎的沈黑翻了翻白眼珠子:“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小鸡肚肠?” :“嘿嘿。我不是怕你变生疏了嘛。” :“你以前话没这么多。要不要我帮你拿人?” 江白想了想:“不用,现在还不用,需要的时候,我要谁,你就要帮我弄来。” :“嗯。” :“要活的。” 沈黑沉默一会儿:“我不认为你要死的。” :“哈哈。。哈哈。。。”江白咧着嘴笑了起来。 陈良旭深深叹了口气:“你也不用疑神疑鬼的,我和你们合作,踏上的就是不归路,事情要是暴露了,我一家百来口人,都是要陪葬的。” “陈家主,别这么说,咱们是齐心协力,守望相助,竭尽全力把这里的事情遮掩过去才是。我对陈家主,可是很信任的。真要是瞒不过去了,别说你,呵呵,有的是人要出大麻烦。”秦恒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爱不释手。 陈良旭身子向前探了探:“那个刑部新来的钦差,叫徐月新的那个,他三天两头往这些商会里的人家里跑,话里话外是我们给马正庸多少银子。” 秦恒不以为然:“这不需要隐瞒,反正马正庸死了,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就好了,尽量让钦差们案子办的轻松。” :“你想的真简单。给了马正庸,给了陈尚忠,那再问你有没有给过余大人,宋大人,何大人,我们要怎么说?你说没有,他信吗?”陈良旭将身子隐入阴暗处。光不能直射的地方。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能咬死不松口?哪有那么简单。” 秦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陈家主,你的意思是?想办法把他弄走吗?还是要~~~~~”秦恒手掌在脖子上轻轻比划了一下。 昏暗中陈良旭的眼睛红了,灼灼的盯着秦恒:“你不是用脑子的?怎么说来说去就是杀?” :“嘿嘿,省事嘛。杀了下一次来的人,肯定就是自己人了,那一切事情还不好解决?”秦恒不以为然。 :“你是忘了骁勇侯的存在了?”陈良旭幽幽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厉害,那是敢带兵冲京城的人物,你居然忽略了他?” :“不是一码事,骁勇候和朝廷官员的关系不好,和刑部的关系更不好,徐月新是徐月新,骁勇候是骁勇候,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陈良旭眼睛闪了两下,偃旗息鼓,像是懒得和秦恒啰嗦。 秦恒又不以为然的笑笑:“要不,给徐月新下个套,让他自己灰溜溜的回去?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要弄他,还不容易吗? :“他是钦差,一般人约束不了他,就算他上当了,也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出来唱白脸,你准备把谁丢出去?丢出去就成了目标。” 秦恒眼珠子一转:“没那么麻烦,你看这样行不行。” 秦恒凑近陈良旭,附耳小声说道。 :“太简单了?这么粗糙的手段。一眼假。”陈良旭连连摇头。 :“手段越简单直接,越不容易出错。而且越是简单的事,百姓越是相信。”秦恒退回椅子上,笑的很是阴险:“细节决定成败,细节越多,越容易错。” 秋阳从雕花的窗棂透进来。那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不偏不倚地洒落在秦恒的侧面。他微微扬起下巴,似乎极为享受这阳光的轻抚。 陈良旭微微眯起眼睛,他静静地凝视着秦恒,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索。 徐月新吃罢晚饭,一个人在书房里整理资料,这几日用了打草惊蛇的方式,不断对舞阳城内的海商们进行试探,手段并不算激烈。 荡平军当年占据舞阳城,许多实力不济的海商都家破人亡,只有一些根基深厚的人家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获取了继续经营的许可,这之后。能在舞阳城混出点名声的海商,除了极个别心狠手辣之辈,绝多数人背后都站着朝廷的大人们,他们代表的,就是那些大人们的利益。 这种力量是巨大的,徐月新毕竟还在京城生活,他不能也不敢得罪所有人,所以直到目前为止,在没有确凿证据面前,他的手段还很是委婉。 不过刑部的手段再委婉,也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官员的代表,并不是官员本身,真是把钦差得罪急了,背后的人未必不会丢卒保帅,毕竟钦差的身份,是皇帝的代表。最重要的事,徐月新是来协助骁勇候的,敢明目张胆得罪骁勇候的,坟头的草长草枯,已经好几个年头了。 徐月新已经感觉到有些人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不着急,准备继续缓缓施压,等到崩溃的时候,那一切就水到渠成。 :“老杨,你喊大家来一下。” :“好的,大人。” 一会儿,四个人陆续走进书房。 徐月新将一张纸分下去给几个人传阅:“这些天进度虽然慢一点,但是效果还行,回馈回来的消息也比之前多了,不我们还需要继续给他们施压。我这些商人的名单我分了一下,一共分成五组,明天开始,我们按名单一家家追问过去,总是能打开缺口的。” :“明白,徐大人。” 夜里,客栈的小二一如既往殷切的送来热水洗漱。 一个时辰后,名单就摆在陈良旭的书桌上。 第1019章 陷害 孙燚收到江白的消息,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语,徐月新这样的老家雀儿,居然会被这么简单的招数给撂倒了? 魏书生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字,顿时来了兴趣:“呦,美人计呢,走,还愣着做什么,这事只能你出面解决。别忘了,你才是钦差,他是你的下属。嘿,这一趟来的真值得,多少年没见过美人计了。” 一队重甲骑兵气势汹汹地冲入舞阳城中,一人双马,人马皆甲,面甲并未覆面,露出骑士们狰狞凶狠的神情和杀气腾腾的眼神。 孙燚用这种粗暴直接的方式,向整个舞阳展示出自己的怒意。 距离徐月新下榻的客栈斜对面不远处,一栋茶馆二楼临街窗边,江白听着沉重的马蹄声如雷鸣般暴躁,露出几分无奈:“得,这位爷又要开始耍横了。” 窗边的阴影里,沈黑靠在墙边:“耍横又有什么不好,秋风扫落叶,涤荡浊秽,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笑话。” :“嘘~~~~~隔墙有耳。”江白竖起食指顶着唇前,示意沈黑小声些。这周围不知道多少打着看热闹旗号,心里另有盘算的人。 一口大红棺材横在客栈门口,几十人跪在棺材边上,并无人嚎啕大哭,一条白色横幅,写着几个红色大字:“冤冤冤冤冤!!!” 周围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甚至屋顶上都爬上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许多衙役捕快在现场维持秩序,人群聚而不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群情激荡的混乱不堪,似乎有人指点,保持着一种克制,而这种克制却在时间里逐渐沉淀积累,形成一种随时爆发的危险。 骑兵从街道一头冲了过来,像是无所顾忌的横冲直撞,战甲在阳光下发出暗褐色的光,仿佛浴血一般,强大的杀戮气息弥漫,形同实质的强大压迫感,疯狂的向客栈前的人群中逼迫过来。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在危险面前,求生的欲望高于一切,人群里有人惊慌的大呼小叫起来:“跑啊,跑啊。。。。快跑啊。” 有人领头,跟者众众,几百号人哗啦一下做鸟兽散。只有跪在客栈门口那几十个人面露惊惧,眼光四处看,却没了主心骨一般进退两难。 骑兵队伍抵达客栈门口时,突然间戛然而止。那几百匹雄壮的战马陡然人立而起。它们高大的身躯在空中展现出强大的力量感,肌肉紧绷,鬃毛飞扬。 后蹄的铁掌与青石街面上相互摩擦,瞬间蹭出一片耀眼的火花。那火花四溅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战马的气息和铁掌与青石摩擦产生的灼热感,给人一种强大的震慑力和威迫感。 一众骑兵展身下马,沉重的身躯在落地时候轰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践踏在人的心口上,许多心虚之人,脸色陡变。 孙燚一身重甲,龙行虎步般走到客栈门口,犀利凶狠的眼神逐一扫过跪在当场这些人的面孔,仿佛要剥开他们的身体,挖出他们心里的黑暗。 :“你们的主子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随时可以知道。你们被人当做枪使,你们的主子知道吗?还是你们自作主张?一个被玩腻的被甩出门的女人,会因为这点男女之事选择自杀?你们家如此愚蠢,也能在舞阳城做买卖?” :“来人,这些人,扣押起来,等他们家的主子亲自来与我解释!”孙燚勃然大怒道。 :“是!大帅!”二十来个亲兵哐哧哐哧的跑过来,一身甲胄哗哗作响,手里拖着狼牙棒,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通判宋启明脸色慌张的从客栈里迎出来,靠近孙燚身边,像是非常体谅地小声说道,:“侯爷,侯爷莫急,此事毕竟人命关天,又有这么多百姓围观,应当妥善处理,不可操之过急。” :“徐大人和余大人,何大人都在客栈里,不如进去商议一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寻个万全之策。” 孙燚低头俯视宋启明,一字一句道:“宋大人,我孙燚讲道理,但不多。你们踩我底线了。我很生气。” :“前面带路。” 宋启明脸色难看,点头哈腰:“侯爷请,侯爷请。。。” 边上一袭青衫随风微动,气质清冷的魏书生缓缓抬起右手,那手修长而有力,手指微微弯曲,似乎在召唤着什么,轻轻勾了勾手指。 “轰轰轰”脚步声雷动,五十名亲兵整齐的跑上前来,二十人前头开路,三十人护卫在孙燚两侧,戒备严密,如临大敌。 孙燚甚至突然感觉有些羞赧,瞟了魏书生一眼,魏书生下巴微扬,视若不见。 徐月新没有孙燚想象中狼狈,见到孙燚如临大敌的走进来,反而先是笑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侯爷,你这是防患于未然呀。” 孙燚笑的含蓄,说话更是含蓄:“是啊,人鬼不分的舞阳城,还是小心为上,免得给老子也搞个什么狗屁美人计,老子媳妇可不会放过老子。” 在徐月新面前说话,一口一个老子,混不吝的样子,也向在座的人表达出自己和徐月新之间的关系密切。 余光中和何万山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拜见孙燚,孙燚脸上的笑容很浅,很客套,很虚伪,很不耐烦。 :“来,说说怎么回事。我今日也来断一回案。”孙燚毫不客气的坐上首位。两憨憨护卫邓先行,陆前方拄着陈旧的狼牙棒分列身后,煞气十足虎视眈眈。 徐月新站在孙燚面前,想了一想:“我要不要也喊一声冤枉?” :“冤从何来?”孙燚憋住笑。 徐月新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简单的再简单不过的事,他昨日下午去恒运商行女掌柜李毓秀家中调查一些账目问题,李毓秀并不配合,自己忿忿离开。 今日一早,恒运商行就抬着棺材来客栈,说李毓秀上吊自杀,留有遗书,说是被徐月新逼迫,不得不以色娱人,事后自觉清白被毁,无脸见人,唯有一死。 :“你自己和她见面的?”孙燚一眼看到重点。 徐月新红了脸:“她说有重要线索要告知与我,我一时不查,让身边人离开了一会儿。” 孙燚眯了眯眼:“就这样?她没有反抗?挣扎?” 徐月新目瞪口呆的抬眼看着孙燚:“侯爷,我没动她,反抗什么?” :“啊~~~对对对,你说你没有动她。” 孙燚侧过脸,看着一边的何万山:“验过尸首没有?” :“侯爷,我一接到消息,就去验过尸首,是自缢身亡。千真万确。” :“哦~~~这样啊。”孙燚垂下眼睛,像是在思索中:“余大人,宋大人,你们怎么想?此事该如何处理?” 第1020章 陛下可以作证 :“下官不敢做主,凭侯爷定夺。”余光中和宋启明深深一躬。 孙燚望了眼徐月新:“老徐,虽然我估计你是被冤枉的,但现在毕竟是一条人命,这案子,再由你来查,可能不太合适了,你说呢?” 徐月新抬眼瞧了瞧孙燚,像是有些诧异。:“听凭大人做主。” :“嗯,既然人家都舍命来冤枉你,说明你已经触及到他们的危险了,呵呵,想来个釜底抽薪,把你弄走。余大人,宋大人,何大人,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余光中,宋启明和何万山脸色微变:“大人所言,极有可能。” 孙燚呵呵笑了起来:“瞧,徐大人,各位大人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徐月新似乎明白过来孙燚要唱什么戏,配合的说道:“各位大人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是心思缜密,聪慧过人,这般幼稚的的阴谋,自然难以逃过各位大人的慧眼。” :“对对对,你说的很对。不过我觉得烦躁了,陛下让我来查明舞阳血案,结果案子还没有查清楚,还差点把我自己给搭进去,这是不能忍的。” :“想必各位大人也知道我的手段,一向是简单粗暴。我也懒得一点点去查,几位大人,我就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有没有人想和我说句实话?机会就一次,有没有人想说实话?” 孙燚笑吟吟的看着几位大人,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反而看出点凶恶来。 :“侯爷,此话从何说起,我等也想彻底查明此案真相,还我等清白。” 孙燚身子后仰回去,靠在椅背上,露出几分为难:“这样啊,几位大人的意思是,都不知情?” 余光中和宋启明对视一眼:“下官委实不知情。不过下官愿意全心全意配合侯爷查案,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孙燚呵呵笑着连连点头,:“哦,各位大人,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到底知道我在查什么案子吗?” 这话问出来,在场几个人都愣住了,余光中期期艾艾的:“侯爷,您不是在查舞阳血案吗?” :“错,大错特错!”孙燚猛地坐直身子,双目如电:“我查的不是舞阳血案,我要查的是,到底是谁与东瀛海盗勾结,占据我大夏海域,打劫商船,收取保护费。这是卖国求荣的大案,足以株连九族的的重案。” :“否则,你们以为,为什么区区一场血案,值得陛下把我从千里迢迢的北疆赶到这里?” 什么叫做打草惊蛇,孙燚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才是震人心魂。 孙燚又道:“堂堂大夏官员,替陛下牧守一城,理当殚精竭虑,以忠诚为本,以担当为责。当勤勉政事,不懈于内,夙夜在公,不敢懈怠。请问各位大人们,你们是如何做的?” 余光中和宋启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无能,愧对陛下,愧对天下百姓。只是海盗一事,臣等并不知情,只是偶有听说,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再说,舞阳码头的海商之事,皆是林城令一手掌控,我等并无权利干涉其中。” 巡检长何万山呆愣片刻,也跪倒在地,却不发一言,似乎颇为震惊。 :“瞧,两位大人,我刚才说了,与外寇勾结,乱我大夏者,是株连九族的罪名,此事至上而下,牵连众多,其中各种利害关系,我也略知一二,你们两个确定一无所知?” :“下官只是略有耳闻,只是听说海上偶有海盗出没,袭扰海船,具体细节,下官等确实不知。” 孙燚瞥了徐月新一眼,徐月新也是一脸懵懂,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查的案子,居然是这么严重,但凡牵扯到外寇,那都是朝中一等大事。难怪惊动侯爷一同前来。 嘶~~~~这么一想,似乎什么事都想通了。 那济水码头,侯爷是苦肉计~~~?徐月新用力晃了晃脑子,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谁他妈的苦肉计差点把自己弄死。 几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孙燚用力向徐月新甩了几个眼色,徐月新眼睛看着孙燚,脑子里胡思乱想,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魏书生看着着急,伸手在护卫陆前方的甲胄上摸了一下,拧下一颗铁环,弹了出去,落在徐月新身上,徐月新才恍然醒悟过来,然后看见孙燚对堂下几人扬了扬下巴,挤眉弄眼的,像是另有图谋。 “侯爷,下官以为,几位大人,皆是饱读诗书之士,深受皇恩,以忠君爱民为己任,怎会轻易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想必也是受人蒙蔽,一时不察,才陷入此等困境之中。” 徐月新一边缓缓说话,一边观察着孙燚的表情,孙燚微微点头,露出几分赞许之意。 徐月新心中大安,话语也流畅起来。 :“不如请几位大人配合我等查处此案。以几位大人之智慧与经验,若能真心悔过,协助我们彻查此事,定能事半功倍。如此一来,既给了几位大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能让真相早日大白于天下。 还我大夏四海升平。” :“唔~~~徐大人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孙燚像是被说动一样,有些犹豫。 余光中听话听音,哪有不明白之理:“侯爷,下官愿意全心全意配合侯爷查处此案。” 宋启明更是老实:“下官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万山抬起头来,木愣愣的:“侯爷,我。。。。。我确实啥都不知道。这些年,属下私下是收了些银子,那也是一些商家主动孝敬下官的,下官可没有去刻意刁难人。一些是给手下兄弟们分了,剩下一些前些日子,都被马正庸强取豪夺了去,属下还欠了不少账呢。属下,属下冤枉。。。” :“真的?” :“千真万确。” :“你欠了多少账?” 何万山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马正庸要下官三万两,我自家有一万五,老丈人给了一万,还借了五千两。” 孙燚笑出来:“你在舞阳城当官呢,区区三万两银子,你都拿不出来?” 何万山很委屈:“侯爷,我~~~~” :“你今天喊我一声侯爷,我不亏待你。”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随便数了数:“这里有五万两银子,你自己拿一万还给你老丈人,还有五千去还账,自己手里留五千,剩下的,去和手下兄弟们分了。我在舞阳城办案,也需要你们这些地头蛇配合,就算我给兄弟们的辛苦钱。” 何万山眼睛盯着银票,闪闪发亮,表情生动起来,:“侯爷。。。。。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是我自己从那些贪官污吏手中收缴来的,和陛下五五分成,花了好多年还没有花完。。。来路干净的很。陛下可以作证。”孙燚大言不惭。 余光中和宋启明的脸色,更加晦暗。 第1021章 灭口灭口,灭不完的口 秦恒换了一身家丁的装束,脸上涂黑了点,眉毛抹浓了些,嘴里含了半颗红枣,整个人完全变了一个样,赶着一辆马车,往舞阳码头去了。 他没有指望李毓秀的死,能给徐月新带去多少麻烦,大帅今天用这种阵势露面,摆明了是给徐月新撑场面,不得不说,当那几百重骑在街上驰骋的时候,那确实有横扫一切的霸道。 现在看来,用杀人解决问题,在别处或许有用,但是在骁勇侯面前,就不够看的,他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但凡给他抓到一点把柄,他可不是那种徐月新那种抽丝剥茧般的循序渐进,而是暴力撕扯,直接刨根问底,这些读书人,生意人,很难招架的住。 可是不杀人,又怎么能阻止他的进展。牵扯的人那么多,想要厘清关系,只有不停的灭口,灭口。 舞阳码头二号泊位,这里是老码头,泊位陈旧,也略微狭小,停泊的是一些规模比较小一些的船,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脸汉子在码头上吆喝着,指挥力工卸货,装车。 汉子打着赤脚,脚指头像鸭蹼一样分的很开,深深的勾住地板,这是长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脚。 秦恒赶着马车:“张爷,我东家要的货,有了没有,东家急着要,喊我来问你一声。” 被叫做张爷的汉子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露出一脸憨憨的笑:“来了,在前面丁字仓库里,一会儿我带你去取,我说了会给东家送过去,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 :“好嘞,那就辛苦张爷了,我在边上等一会。”秦恒客气的点了点头,驱车离开泊位。 远处一间屋子的角落里,两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秦恒。 张爷没有让秦恒久等,又交代了几声,转身上了车,坐在秦恒边上,秦恒挥了挥马鞭,炸开一朵鞭花,马车动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码头最近管的很严。” 秦恒看着前方:“你要出去通知一下老高,换个地方去骚扰一番,减轻这里的压力。” :“现在?谁的意思?” :“大爷的意思,你就别多问了,尽快找到老高,找个渔村,把事情闹大点。把朝廷的眼光吸引过去。” 张爷黑青色的脸透露出风吹日晒的沧桑和老迈:“明白了,我这两天就找时间出发,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毕竟上次在济水码头死伤那么严重,人手紧缺,以小田的性子,说不定早就躲起来了。” :“嗯,你尽量。老王头最近老实不老实?” :“老实个屁,他跟骁勇侯混到一起去了,不知道多受器重。” 秦恒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他这岁数,还不肯歇着,不是挡人财路嘛?以前做林城友的狗,现在做骁勇侯的狗,你还这么客气?” :“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码头上的事,他知道的太多,早就该死了。” 张爷眼中也有些烦躁:“上次让东瀛人顺道解决掉他,结果又让他逃过一劫,这家伙狡猾的很,似乎看出点什么端倪,最近我的人想要打探点消息,也没有那么容易” :“想办法,骁勇侯现在的注意力在城里,你让人把码头这里好好清理一遍,不要留下任何尾巴。事情做完,人先躲到海上去。没有通知,暂时不要露面。” :“好,知道了。” 马车经过几个人身边,秦恒眼睛缩了一缩,那几个力工中,有两人居然是穿了鞋子,码头上,力工不穿鞋,穿鞋子的,一定不是力工。 马车到了丁字仓库,仓库很大,有不少人在搬运货物,马车在边上停了下来,秦恒随着张爷往里走,进门之后,他躲在门后的木板缝里向外看去,果然,那两个力工出现在仓库门口,却装作累了,躲在一处阴凉处歇息起来。 秦恒嘴角扯动一下,似笑非笑:“那两个人是探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帮我处理了。” :“好。”张爷从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浑不当回事。 :“小心点,别跑了。” 张爷嗯了一声。 过了半晌,秦恒提了两个袋子往马车上一丢,赶着马车缓缓绕了半个圈,从丁字仓库驶了出来,两个力工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要走,迎面却见几个手里提着麻袋的壮汉走了过来,力工往边上让了让,那几个壮汉却贴了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也有几个人跟了上来,将两人堵在中间。 :“草,暴露了。那狗东西挺警惕的。”一个年长一点的力工小声喊道。 :“真丢人,回去被骂死。”另一个个子稍微矮一些的力工一脸郁闷,只是郁闷,并没有害怕,像是根本不在乎前后夹击的十来个壮汉。 前面几个壮汉将手里的麻袋一甩,露出手里的铁钩,黑黝黝的铁钩闪着寒光。猛然扑了上来。 两名探子解开破烂的衣裳,腰两边各露出一柄连弩,操在手上,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对准前面几人。壮汉见到连弩,脚下一滞,脸上才浮出惊恐之色,“咄咄咄”一阵暴射,几十枚弩箭倾泻而去,毫无道理的将几人射翻在地。 两探子撒腿就跑,边跑边往连弩里装弩箭,再一回头,跟在他们背后的几个人早就拔腿向后跑去,转眼就没了人影。 秦恒的马车并没有离得太远,拐过一个角落,他就丢下马车,爬上屋顶观望,却没想到见到这么残暴的一幕,那两个丝毫不起眼的探子,随手就将几名壮汉撂倒,秦恒心里凉了半截。 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秦恒并不清楚,可是他终于知道,自己今日出门都打扮成这个样子,对方还能盯上自己,那说明自己早就暴露在别人眼里,自己这几天的住处,自己这几天的行踪,对手都看在眼里。 秦恒从屋顶上悄悄翻了下来,吐出嘴里的枣子,翻进马车里,再出来,又打扮成一身劲装的江湖汉子模样,红脸络腮胡,手脚利落的解下拉车的马,翻身上马,疾驰而走。 第1022章 冥顽不灵的陈良旭 孙燚缓缓推开陈良旭书房的门,一股充满老人味那种腐朽的气息陡然扑面而来,是一种行将腐烂的味道。 房内十分昏暗,仅有几缕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艰难透入。那几缕阳光显得如此微弱,零零散散地洒落在书房里,仿佛将书房割裂成几个大小各异的空间,每个空间都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偌大的书桌后,陈良旭的身影隐匿在阴暗之中。那一缕光恰巧将他的身形分割为两截,一半沉浸在黑暗中,一半被微弱的阳光照亮。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低垂着头,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孙燚并没有进门,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头,一副嫌弃的样子,须臾,招招手道:“把陈东家请出来晒晒太阳。” :“是!大帅。” 几个亲兵肆无忌惮的闯入书房,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下一刻,两个亲兵抬着一张厚重宽大的太师椅走了出来,坐在太师椅上陈良旭显得格外羸弱和瘦小,用手遮挡着阳光,与之前在屋子里那副高深莫测判若两人,毫无形象可言 亲兵将太师椅放在书房前面的院子里,阳光并不刺眼,温和温暖,陈良旭却表现出浑身不自在的别扭来。:“干嘛,干嘛呢,你们干嘛!” :“陈东家,稍安勿躁,天气这么好,老人家更要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孙燚仰头望了眼天空,像是感叹道:“这么好的天,能看一眼就少看一眼,陈东家,你就不珍惜吗?” 陈良旭放下遮挡在眼眶下的手,一双阴鸷阴冷的眼与明媚阳光格格不入:“侯爷,我一商贾人家,在侯爷面前自然如草鸡瓦狗一般,侯爷说我今日死,我自然活不过明天。” 孙燚挺好奇的多看了陈良旭几眼,又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再看了两个憨憨护卫一眼,邓先行和陆前方拄着狼牙棒,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两边,像两座石塔一样沉默,坚定。 :“哎~~~~给我搬张椅子来可好?”孙燚长叹一声,请求道。 :“是!大帅!” 那一边的张巨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见孙燚眼睛扫过来,立刻屏气凝神,煞有其事的站如松。 陈良旭见到这么一个小插曲,眼里的阴鸷似乎淡了一些。 椅子搬来,孙燚坐在陈良旭面前,神态轻松:“陈家主,我既然能找到你,以你这么聪明的人,就不需要我解释了。怎么样,谈个条件?” 不等陈良旭回答,孙燚继续说道:“我这人呢,做事简单,信誉良好。我先说我的条件,你无条件配合我,我呢,只杀与此事有关的人,与此事无关的其他人,我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说完了,到你了。” 陈良旭比孙燚想象中淡定的多,他更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侯爷,我今年六十三了,我老了,不想和你们玩了,你们这些当官的,有哪个是好人?表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背地里哪个不是一肚子男盗女娼?我陈良旭见得多了,谁说话,我也不会信。即便是你,侯爷。” 孙燚不齿的笑了起来:“咦。。。。你准备用你们陈家上下一百多口陪葬?就算是死,你不想把背后的人一起拖下水?真是这么讲义气,你也干不出勾结东瀛海盗,为祸乡里乡亲的事来?现在说委屈?你这张老脸皮,还真不值钱呢。” 陈良旭咧着嘴,露出一口残牙:“活到我这岁数,还有啥值钱不值钱的?我就算把背后的人告诉你,你也就能杀几个人,然后再换上些人,一样的贪婪,一样的穷凶极恶。” :“与其让我陈家人将来活的连狗都不如,那不如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孙燚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听出陈良旭话语间的无奈,绝望,还有那一股子的死气。 :“林城友呢?林城友也是你嘴里说的那种人?” :“嘿嘿,嘿嘿嘿嘿。。。。”陈良旭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像乌鸦一样嘶哑难听,笑的歇斯力竭:“林城友?林城友?你还和我说林城友?他的尸骨都化成灰了?你连他都保不住,你还拿什么保证保的住我陈家?” 孙燚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不说话了?你的自信呢?侯爷,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也不配做你的敌人,不过这天下人,皆为权来,皆为利往,这才是大势所趋,谁能阻挡?侯爷你,能杀几个?” 陈良旭一番反问,直击孙燚本心。林城友的死,本就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原本以为林城友真的只是以死明志,却没有想到,这背后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多见不得人黑暗。 :“陈东家,别人呢,我是管不着,不过事儿既然落在我手里,我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杀不完?没事,我还年轻他们敢犯事,我就敢杀,看看到底是哪些家伙脖子硬,还是我刀快。” 孙燚的回答,显然让陈良旭极不满意,他呵呵冷笑着,却不再与孙燚争执。 :“陈家主,你做过的事,总是能查清楚的,你就算不说,我也有本事让你开口,不过那种手段过于残忍,你陈家主,想必是不愿意用这种方式与我交流?” 陈良旭仰头望着天空,阳光给他灰暗的脸上镀了一层金光,透露出一种回光返照的生命力。 :“没用的,没用的,你斗不过他们的,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么阴毒狠辣。”陈良旭像是喃喃自语。 陈良旭越是这样的做派,孙燚越是明白他心里藏着的秘密甚多,只要能撬开他的嘴,那背后的黑影,一定昭然若揭。 “诶,陈东家,你们杀马正庸的目的,是为了找个替罪羊?否则也不用把他的尸体埋起来,不得不说,你们这一招真是挺狠的,要是找不到他的尸首,嘿,别说,什么事都能往他身上推啊。那你都不会这么轻易暴露出来。” :“那个叫做方恒的家伙,应该就是京城方在舞阳城监管你们的人?就是不知道,他的嘴够不够硬。” 陈良旭虚弱的咳嗽几声,鼻孔里突然流出两道黑色的血,气息奄奄道:“呵呵,呵呵,哪有一个好官啊,哪有一个好官啊。。。。” 第1023章 抓人 陈良旭一死,彻底切断了孙燚整个查案过程中的重要节点。 后续对陈宅的搜查过程中,并没有找到任何他与东瀛海盗勾结的证据,这一下,让孙燚陷入两难的境地,能逼迫陈良旭以死来保全陈家,这背后的势力,一定不简单。 徐月新脸色沉郁对孙燚说:“侯爷,还有个古怪的事,搜遍了陈家,陈家除了这栋宅子,什么都不剩,连银子银票全部加在一起,都没有超过三万两,这和舞阳城三大海商的说法,完全对不上。” :“账本呢?” :“我们找到的账本估计是假的,一点纰漏都没有,这没有道理,这么大的一户人家,哪有能把账本做的这么干净的。” 孙燚摩挲着胡子:“这背后有高人呢。我就不信邪,他陈良旭这个岁数,有事也得是下人动手,把这些人抓了,一个个问,我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月新犹豫道:“侯爷,这无凭无据的,四处抓人,影响不好,何况外面现在有人在传,说是因为你逼迫过紧,才导致陈良旭自杀,再这样做,会影响侯爷您的声誉。万一有人往上告一本,侯爷你。。。。” :“抓人,有任何问题,我来担当,老子是武夫,讲不讲道理,那是我说的算,他们给老子耍阴谋,老子就要和他们动武力。” 孙燚态度坚决,徐月新自然也不会反对,他也憋屈的很,没想到来舞阳城查案,居然接连出了好几条人命,这事没有彻底解决,始终都会成为他的污点,随时随地会成为将来射向自己的明枪暗箭。 :“你去抓人,窦骁子,你带五十人,陪徐大人去。” 距离海花街不远处的一个茶馆二楼,一个春风亭的探子递给江白一纸命令:“抓人。” 秦恒和古董店的男人坐在桌子前,桌上摆了些花生米,卤牛肉之类的熟食,两人一口酒,一口菜,神色都有些不安,风刮断院子里树上一棵枯枝,落了下来,发出一点声响,两人都立刻屏气凝息,一副伺机而动的警惕。 半晌没有动静,两人才安下心来,古董店的男人浅浅的喝了一口酒,砸两下嘴皮子:“你就不应该回来,直接去济水码头,坐船走,谁也找不到你,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我暴露了,说明陈良旭早就藏不住了,我得去警告他别乱说话,否则他一通胡说,还不知道给家里惹出多少事来。” 古董店男人捏着一粒花生米,搓去花生皮,一口丢进嘴里,只发出细微咀嚼声:“他居然甘心一死,也是我想不到的。” :“有什么想不到?他的亲孙子在我们手里,他敢做什么?别忘了,那是他唯一的孙子。” :“他孙子不是掉海里淹死了吗?” 秦恒嘴角弯了弯,无声的笑了笑。 :“难怪我说这两三年他这么听话,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高,实在高。实在是高。” :“咄,咄咄,咄咄咄。。”很有礼貌的敲门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不要负隅顽抗,出来投降。” 秦恒和古董店男人同时跳了起来,古董店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摆出一个刺杀的架势,秦恒从小腿上抽出一柄短刀,两人异口同声喊道:“你出卖我?” 门外有人粗言粗语道:“滚蛋,这是捉人,不是让你去楼子找女人,娘里娘气的。” 那个斯文点的声音:“老大叫我们客气点,不要吓着人家。” 几声窃笑:“老子没让你这么客气。” “砰砰”几声响,大门被一脚踹开,屋子里两人才看着大门,关闭的窗户突然窜进两人,两支连弩对准他们:“别动!” :“哎呀,老子让你们客气点,你们这又撞门又砸窗的,成何体统?”一身月牙白长袍的江白背着手,念叨着,率先走进屋子。笑的一脸灿烂。 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衫,面色极黑之人。 :“方恒?还记得我吗?咱们见过。” 秦恒缩在墙角,眼睛闪烁,闪着狡黠凶狠的光。 江白看了他两眼,一脚挑起地上的凳子,坐在桌子边,探手拈起一片牛肉,刚要进口,闻了闻,又丢回桌子上:“早就想和你聊聊了,看你一天到晚四处奔走实在太忙,不忍心打扰你,现在时候差不多了,跟我去喝杯茶,聊几句?” 江白又用手指沾了一点洒在桌子上的酒闻了一下:“酒里没毒,牛肉有毒,这下毒手法挺新颖。” 秦恒眼睛一缩,死死盯着古董店男子:“你给我下毒?” 古董店男子身体紧绷,保持着刺杀姿势,喝酒时候一脸和善,现在却怒气冲天:“你个傻货,明知道自己暴露了,还一天到晚四处浪荡,好像没了你,这天就会塌了。你不死,大家都被要你连累。” :“你他妈的,你别忘了你的狗命还是老子救的,你也敢对我下手?”秦恒脸色涨的又红又紫,是被出卖后的愤怒和不甘。 :“停停停,你们要骂,咱们回去再骂,我那里屋子大,空气好,酒肉也比这里的好,最重要的是~~~~”江白笑吟吟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毒。” 古董店男子又要防着秦恒,又要防着面前几人,眼神左右转,看起来比秦恒紧张心虚的多。 江白看的分明,使了一个眼色,两个探子作势要冲向秦恒,秦恒横刀一扫,厉声道:“别动,老子。。。。” 话音未落,江白身后的沈黑掠了出去,一声长剑出鞘的清亮声在屋内萦绕。 叮当两声,短刀匕首同时落地,秦恒和古董店男子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两人左右手腕上各自出现一个伤口,伤口初先是惨白,血珠迅速从伤处沁了出来,很快将伤口填满,又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废话真多,抓了就是。”沈黑缓缓收剑入鞘,那黑乎乎看不清楚表情的脸上,隐约能看见几分不屑之意。 不知道是不屑于江白的繁琐啰嗦,还是不屑于负隅顽抗的两人。 第1024章 眼皮子底下灭口 江白确实没有说谎。关押秦恒的屋子极为宽敞。屋子正中间稳稳地摆放着一张硕大无比的桌子,桌子之上,一排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刑具依次陈列着。 有的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有的带着尖锐的棱角,让人不寒而栗。 而在桌子的另一边,正如江白所言,好酒好菜满满当当地摆放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那香味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空中,仿佛在极力诱惑着人的味蕾。 这诱人的香味与充斥在屋子里那股烧焦的臭味相互交织、碰撞,奇妙地混合在了一起,散发出来一种邪恶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奇特的氛围。 秦恒赤裸着身子,被绑在桌子边上一具巨大的十字木架上,暂时毫发无伤,只是赤裸裸的身体无遮无掩,让他充满了羞耻感。 他的眼神既有不屈的倔强,又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此时,屋子的门缓缓地、一个身影逆光而立,那身影被门外投射进来的光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散发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气息。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那身影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宽阔的肩膀仿佛能扛起千斤重担。接着,那神秘的面容也渐渐显露出来,轮廓分明的脸庞,剑眉微扬,眼眸深邃,带着若即若离的笑意。 孙燚走到桌子前,随手拿起一件刑具,在手中把玩着,金属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他上下打量着秦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方恒?又见面了。”孙燚扬扬下巴,:“这可真是坦诚相见啊。这是哪位人才,给你整了这么个羞耻的造型啊。实在是,实在是。。。哈哈哈,你自己看不到?可惜了。。。。” 秦恒表情略有窘迫,在熟人面前,这种羞耻感特别强烈,他咬着后槽牙:“我叫秦恒。”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他放下刑具,走到摆放着好酒好菜的桌子旁,端起一杯酒,轻轻地嗅了一下,一口喝了,顺手捡起一块鸭肉吃了。 “秦恒?好,秦恒,怎么样,这两样,你选哪个?”指了指那些刑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秦恒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扭过头去。 :“小白哥,你在等什么?等他自己良心发现吗?”孙燚侧过头来,问抱着一根鸡腿放肆大啃的江白。 :“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底,一会儿才有力气看秦公子自找苦吃。”江白吃的一嘴油,:“这鸡不错,你不吃点?” 孙燚坐下来:“老齐呢?” :“老齐吃饭去了,说是吃饱了才有力气,那些刑具全部试一遍,估计要大半天时间,诶,赌一下,赌秦恒能坚持到第几件?”江白哧溜一声抿了一口酒,兴致勃勃的。 :“嘿嘿,我赌秦先生是识时务的。”孙燚一偏头,瞟了秦恒一眼:“秦恒,你说是不是?以你的经验,应该明白,这种刑讯,是没人能扛过去的。” 秦恒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盯着那一排刑具,以他的经验,都判断不出来是怎么用,用在哪里,无知带来的更深的恐惧。 孙燚和江白喝了杯酒,转身又离开,像是并没有那么在意秦恒,这反而让有心讨价还价的秦恒心里凉了半截,眼巴巴的看着孙燚的背影即将走出门去,突然叫了起来,:“侯爷,我们聊聊?” 孙燚没听见似的,径直走了出去。 秦恒顿时产生了深深的失落感,当他的价值被忽视后,心里产生的那种强烈的不服气和挫败感变得极其强烈。他嘶声大吼:“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能聊,我都能给你答案。” 江白坐在边上,有点忧愁,忧愁一会儿老齐回来,自己怎么和他交代。老齐带着家伙什儿跑了这么远,又没有上手的机会,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回,委实替老齐感到委屈。 :“诶,秦恒,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好歹也扛过几轮刑具再招啊,你这样就招供,一点忠诚都没有,我都瞧不起你。”江白扭头看着秦恒,一脸不悦。 秦恒红着眼,一直保持着镇定的的面孔变得扭曲狰狞:“他们都要杀我灭口,我还要对他们忠诚吗?啊~~~?需要吗?” 江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啊,不需要吗?” 不过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最恨那种动不动就杀自己人灭口的行为了,真有本事,应该把自己人救出来,而不是杀他灭口!” 江白这一番解释,让秦昊找到了知己般的感受。 亲兵憨憨陆前方跑进来:“白爷,侯爷说,给秦恒穿上衣服,吃饱饭,带去见他。” 江白挥挥手:“知道了。” :“来人,给他解绑,穿上衣服。” 两名探子走上前来,把秦恒从木架上放下来,穿上衣裳,江白抬眼招手:“秦恒,来,吃饱了去见侯爷~~~~~住手!你干什么!”江白神色一变,风一般从宽大的桌子上掠过,来不及抽剑,只顺手从桌上的刑具抓了一把像风水刺一样的家伙,当做剑一般,刺向前方。 走在秦恒身后的一名探子手腕里滑出一柄利器,身子一动,利器从后背肋下深深刺入秦恒的体内,然后用力的搅动两下,将秦恒奋力向前一推,转身向门口扑去,一瞬间消失在明晃晃的阳光里。 江白一把抱住扑向自己的秦恒,不及去追赶逃走的探子,对另一个探子喊道:“去叫人,去追,去追!” 那个探子才反应过来,身形一转,追出门口。 江白扶着秦恒,手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液,只一眼,他就知道秦恒没救了,这么鲜亮的血色,是心脏流出来的血。 秦恒抓着江白的手臂,力气越来越小,脸上挂着意外和惊恐,嘴巴却在喃喃自语,几不可闻。 :“你要说什么?说什么?” :“赵。。。赵。。。赵温。。。。”秦恒气息越来越淡,手也松开,从江白的手臂上掉落下去,直至咽了气,脸上却露出一丝解脱的诡笑。 下一刻,孙燚闯入囚牢,看了一眼断气的秦恒,:“你手下人不干净?” 江白丢开秦恒的尸首,赫然起身:“那人往哪里跑了?” 孙燚指了指西边。 :“他死之前,说了两个字,赵温,我猜他可能要说的是,赵温良,等我回来再说。”江白话音落地,人已不见踪影。 第1025章 老子就不查了 孙燚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秦恒,反而出奇的冷静,秦恒的死,并不算毫无价值,至少引出了一个藏在江白身边的内奸,这也解释了这些日子以来,每一次发现的线索,总是被人提前一步灭口。 赵温良?工部尚书赵谦的儿子赵温良?懿妃的哥哥,皇帝的大舅子赵温良? 自己媳妇砍断了一只手臂的赵温良? 如果他真是幕后黑手,那赵谦一定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们父子俩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独占舞阳码头,用利益拉拢各路官员?若只是仅此而已,又何必大动干戈。 江白悻悻而归,身后两个探子抬着一具尸首,神色有些伤感。 江白看着孙燚探寻的眼神,气呼呼的往凳子上一坐,倒了一碗酒一口喝了:“自杀了。” “哦~~~~”孙燚呵呵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江白,把江白看的恼了,眼睛一瞪:“怎么啦,是我手下出了问题,有责任,我来担,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就是刨地三尺,也给你找出背后的黑手是谁。” 也不能怪江白恼羞成怒,多年来,他摸爬滚打,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算是资深的暗探头子。今日竟然实实在在地被人近距离摆了一道,这让他始料未及。这种被人算计后的愤懑与懊恼,着实有些下不来台。 孙燚挥挥手,示意两名探子先出去。 :“行了行了,这个行当里,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是再正常不过的形态,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孙燚哄孩子一样宽慰着江白。 江白这些年一个人撑起春风亭,许多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难免有所疏漏。春风亭里成员结构本来就复杂,有稽密司的人,有自己培养的人,还有从明阁吸收来的人,一个成熟的谍报组织,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大浪淘沙,去芜存菁。 孙燚知道现在肯定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不过小白哥,你自己身边这些人 ,一定要甄别清白,你要是自己出了事,你家青枣嫂子不会饶过我。”孙燚三言两语就把问题淡化去了。 江白犹自有些恼怒,这恼怒更像是对自己的不满意。 :“妈的,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就这样断了。这个人早年是刑兵的手下,王铁头当年不是也有一个叫做“间客”的组织吗,诶,说到这里,有两年没有刑兵的消息了,王晋勇死了之后,就没有见到他了。”江白突然有所领悟到。 孙燚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想说,邢大哥把王晋勇的死,怪罪到我们头上了?转而投靠他人,与我们作对?不不不,我不信,邢大哥跟着王大人那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他不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 江白陷入短暂的沉默,做他这个行当的,心里但凡有一点怀疑,都是不可忽视的危险。 见江白沉默,孙燚手指轻叩桌面:“你刚才说,他死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江白回过神来:“说的是赵文。。。什么的。我觉得他要说的是 赵温良。” :“就是我家笑笑一剑砍去手臂的赵温良?”孙燚明知故问,似乎还有些洋洋得意的窃喜。那一剑过后,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骁勇侯的夫人,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江白无语的双手向孙燚一拜:“你家女人厉害,佩服佩服。” 孙燚矜持道:“过奖过奖。” 继而又质疑道:“”这赵温良之前在京城名声不显,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也就是我媳妇砍了他的手,实话说,我一度以为就是个仗着家里有点权势的登徒子而已,他能有这般本事?” 江白有一口没一口的用手抓着桌子上的菜吃,浑然不觉得菜都冷透了。:“秦恒死之前说的名字,应该不会有错,我也不会听错。”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孙燚轻轻一敲桌子:“算了,先解决舞阳城的事,我们查到哪,线索就断到哪,你不觉得蹊跷吗?”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既然对方不想我查下去,那我干脆就不查了。”孙燚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露出一脸诡谲的坏笑:“我去找陛下,以防备海盗的理由,调一支军队过来,接管舞阳码头,我亲自坐镇,哼哼,我直接刨了他们赚钱的根,我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江白听了略加思索,眼睛亮了起来:“你别说,你这办法虽然粗暴简单,却是真的打蛇打在七寸上了,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独占舞阳码头,你这样一来,他们所有的算计都打了水漂。” :“不过,你可想好了?你这个身份很是敏感,你要照顾朝中官员,那就有勾结朝臣的嫌疑,你若是公事公办,那就得罪朝中文武百官的利益,林城友可就是前车之鉴。” 孙燚连连点头:“嗯嗯嗯,所以这件事,只有我来办。” :“那你要这样做,还有一些事要先解决。。。。。”江白凑前一点,对着孙燚小声说道。 两人越说越是投机,就着桌上的冷菜冷酒,边吃边聊,两具尸首就在边上躺着,两人也毫不在意。 门外有人敲门:“大帅,大帅,有人求。。。。” 又听见一个嚣张的声音:“陆前方,不认识我了,不认识我了,有人求,求,求见个球。。。我见我哥,也要求见?” 倔强的憨厚声音:“柱子哥,我认识你。不过见大帅,一定要通报,这是张营副特别特别交代的。” :“嘿。。。你个陆前方,挺行的啊。去,去通报,老子在这里等着。”那个嚣张的声音反而温和了一些。 孙燚“咦”了一声:“让他滚进来。” 门打开,一束阳光照出两个人影,那人影呼啦一下从门口处冲了进来:“阿蛮哥,阿蛮哥,我来了。” 小柱子一脸风吹日晒的干枯黝黑的脸色,比草原上还要难看,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圆,喜滋滋又笑的贱兮兮:“阿蛮哥,我来帮你了,带了一千骑兵精锐,坐船来的,你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 第1026章 赏他个一官半职 孙燚摆出一个凶巴巴的模样:“咦?你个狗东西,没老子下令,你也敢私自调防,你这颗狗头是不打算要了?” 小柱子眉舞飞扬:“哇,有酒有肉诶,卢小青,动手动手,先吃饱再说。”说着话,上手就去抓,江白操起边上的筷子一下敲下去:“干什么,有规矩没有,用筷子。” 小柱子手一动,一块卤牛肉已经丢进嘴里,嘟嘟嚷嚷的:“坐了半个月船,吐得我死去活来,要砍我的头,也等我吃饱再说。” 孙燚看向卢小青,卢小青嘻嘻笑:“听说你受了伤,李砚下的命令,调了三千骑兵来,我就三艘船,他心急,随船带了一千骑兵,还有两千从陆地上来。” :“不过随船来的晕船晕的厉害,现在战力全无,要好好养一阵子。” 孙燚瞧了眼小柱子,小柱子原本就瘦,现在更是干瘦干瘦的,腮上无肉,眼窝深陷,看起来是吃了不少苦头。 :“小青,你也坐下吃点东西,菜都凉了,少吃点垫垫底,迟一点我请你们吃好的。”孙燚招呼卢小青坐下,拿过酒杯,倒了杯酒放在小柱子面前,怜惜道:“吃慢点,吃慢点,喝杯酒顺顺。” 小柱子抓过酒一口喝了,老实的拿起筷子,专门对鸡鸭牛肉下手,对桌子上的海鲜看都不看一眼,一脸嫌弃。 卢小青坐下,瞥了两眼地上的尸首:“我不饿,我正常吃喝。你们真厉害,这么血淋淋的场面还能吃肉喝酒,果然都不是什么善人。” 又劝说道:“小柱子,少吃点,这么油腻,一会儿窜稀,别说我没提醒你。” 小柱子看起来饿的慌,真正吃起东西来,胃口并不算好,只吃了一会儿,就抱着肚子,有些反胃的样子:“不行了不行了,吃不下了。” :“喝杯酒,压一压。”孙燚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阿蛮哥,给我来杯浓茶。”小柱子抱着肚子,不太舒服的哼哼。 江白站起来,在小柱子脑袋上乱摸了一把,走出门去。一会儿,陆前方端着一壶热茶进来,茶香浓郁醇厚,带着一丝儿苦涩味道。 两杯热茶下了肚子,小柱子似乎来了点精神,盯着孙燚看:“阿蛮哥,吃亏了?要怎么报仇,听你的。” :“你先活过来再说,海边风大,指不定把你吹哪儿去了。”孙燚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戏谑的说道。 卢小青放下茶杯,一本正经的问:“大帅,我听说海盗上岸了?” :“嗯。”孙燚坐好身子,将这段时间舞阳城和码头发生的事,全部对卢小青说了一遍,卢小青和小柱子都是一脸慎重,听的很是仔细。 说到海盗上岸,血洗舞阳城码头,码头上死伤好几百人,钱家几乎被灭满门,卢小青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却憋着没说话,孙燚最后指着地上两具尸首,把今日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卢小青才多看了两具尸首一眼。 :“林大人才离开舞阳不过三个多月,我也才离开舞阳三个月,舞阳码头就变得这么动乱,这很不对劲。周边是有些海盗,可是就我知道的,并没有什么成气候的家伙,你说几百人上岸烧杀掳掠,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个胆子了?” 孙燚双肘架在桌面上,双手交叉,大拇指画着圈圈:“我去调查的时候,有人说,之所以才死伤几百人,那是因为海盗抢了太多东西,弄不走了,所以才没有继续下去,否则的话,死伤远不止如此。” 卢小青骂了一声:“草他大爷的,平时为了抢个货物,争个泊位,都能出动几百人打个头破血流的,这时候反而这么怂。一群窝里横的家伙。” 小柱子捂着肚子笑:“毕竟海盗抢的是有钱人嘛,指不定平日里是怎么欺负这些苦哈哈呢,遇到这种情况,海盗可是真刀真枪要你性命的,这时候,谁会去为有钱人卖命。” 卢小青一怔,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他索性不再纠结这件事,问孙燚道:“那你叫我回来,是准备收编我?” 孙燚挺不好意思的:“回来帮我,这水面上的事,我真是一窍不通,你看看跟我混的这些家伙,哪个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还有啊,东瀛人不仅仅是海盗,他们陆上骑兵也不可小觑,许多年前,他们就从极北之地南下,和北邙人打了一年多,北邙人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他们赶出去的。 所以,我现在很担心,他们真正发现大夏的海防虚弱,那后果。。。” 卢小青怔怔的看着孙燚,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想了很久,才摇摇头,叹声道:“阿蛮,不是我不帮你,我这才在海上混了几年时间,仗着运气好,才算有点收获,若是说什么海上交战,我这点水平,只有送死的份。 海上作战不是陆地,输了,基本就是死。你要把无数士兵的性命交到我手上,我卢小青担当不起,我虽然平日里嚣张,但是还有自知之明。” 孙燚微微皱起眉头,他明白卢小青说的也是事实。自己委实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妈的,那些东瀛海盗尝到了好处,一旦他们察觉到我们的虚弱,必定会如饿狼扑食般汹涌而来。到那时,沿海百姓可要受苦了。” :“被动挨打,可不是我孙燚的风格。”孙燚悻悻道。 卢小青沉默不语,低头看着桌面。他深知孙燚所言非虚,可海上作战的凶险确实让他心生畏惧。在茫茫大海之上,一旦开战,便无退路可言。 卢小青突然抬起头:“你这想法,和老王头说过吗?” :“稍微提了一嘴,没有细说,毕竟是国之大事,我也不能满世界嚷嚷去。” 卢小青“呀”了一声:“你呀,码头上上万力工他都能掌控的了,别小看了他啊。” :“这件事啊,你找我,真不如去找老王头。嘿嘿,你可别小瞧了老王头,当年我们来舞阳城的时候,他是济水码头上的力工头子,后来卢大狗要他来海运码头,只不过用了两年,他就成了舞阳码头上的扛把子,那家伙,嘿嘿,一肚子花花肠子,也一肚子江湖义气。” :“而且啊,他这辈子啊,就想着能被人器重,封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你要是允诺给他个一官半职,那可不得了,他指不定会兴奋成啥样呢,绝对会为你竭尽全力,拼了老命地与你抛头颅、洒热血。” 孙燚顿时来了精神:“真的?” :“当然真的,不信,你去试试看。除了我和卢大狗,谁也不知道他有这心思。” 卢小青忽然窃笑道:“至于我呢,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把钱还我,我去多买几艘船,招募人手,有船有人,我可以成为你的御用海盗团,一边与东瀛海盗抢地盘,一边可以打探消息,顺道还能发掘人才,将来或许可以派以重用。” 第1027章 认怂一回 徐月新听闻孙燚竟然打起了退堂鼓,心中着实感到十分意外。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骁勇侯向来是行事雷厉风行,作风横冲直撞。在各种事务中尽显粗暴蛮横之态,仿佛不知何为委婉与迂回。以蛮力破局,无往而不利,鲜有退却之意。 他深蹙眉头,甚是不解的看着孙燚,眼里充满狐疑,孙燚在济水码头可是吃了大亏,身边的亲兵都死了好几个,而且是死在外寇之手,这种仇恨,他能放的下?这与世人眼中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骁勇侯作风大相径庭。 难道眼前的骁勇侯,也是沽名钓誉之人? 秋风瑟瑟,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仿佛也在为骁勇侯的转变而叹息,整个氛围显得格外萧索和压抑。 徐月新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看向孙燚的眼神都有些放肆了。 孙燚看出徐月新眼里的怀疑,哈哈一笑,不正经的对徐月新勾勾手指:“徐大人,失望了?” 徐月新脸色变了一变,像是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却是如鲠在喉,憋的难受。 不过徐月新也明白,在舞阳城继续查下去,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与此案有关系的人,一个个说死就死,没了线索不说,这背后的势力居然在骁勇侯面前不落下风,这在大夏朝,似乎没有什么人能做到。除非。。。。。 想到这里,徐月新心里一凉,像是心里突然开了一扇门,真相若隐若现,耐人寻味,又令人心寒。 孙燚看着徐月新的脸色变幻,神情中似乎有些惧怕之意,觉得有些奇怪:“徐大人,你胡思乱想些啥呢?总不能怕我把你推到前面顶雷?你放心,我会和陛下说,案子已经破了,首恶陈良旭自知罪行败落,引鸩自尽。” :“嗯?侯爷所言,下官不解。”徐月新心口涌上一股气,这一瞬间,他似乎对孙燚顿生鄙夷之意,如此做派,与那些自己常见的那些碌碌无为且懦怯不堪,不思解困之法,却忙不迭地推卸责任,犹如那无舵之舟,随波逐流,毫无担当之勇官场蠹虫又有何区别? 莫非自己真是看错了人? :“呵呵。。徐大人,似乎对本侯所言,颇为不齿?”孙燚冷笑着问道。 徐月新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眸中的神色渐渐发生了变化,那原本清澈的眼睛不知何时渐渐红了起来,仿佛有万千情绪在其中翻涌。 这个有着儒雅书生模样的男人,微微低垂着头,那清俊的面庞此刻显得格外凝重。 他的腮帮子轻轻动了动,随后,像是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决断一般,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果敢:“侯爷所言,恕下官不能苟同。下官身负皇恩,自当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得有丝毫欺上瞒下之举。下官会向陛下如实禀告此案详情,不敢与侯爷同流。” 孙燚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徐月新,徐月新挺直了脊梁,抬起双眼与孙燚对视,眼神清明且坚决,毫无退缩之意,气势上居然与孙燚不相上下。 孙燚突然大笑起来,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得那般张扬恣意,每一道笑纹里都满是快活,似能将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大夏但凡有你这般刚正不阿、勇于担当的臣子多一些,那该是何等的幸事!” 徐月新不知道孙燚此话是真是假,一时有些怅然若失。 孙燚走进徐月新身边,放低声音:“现在我们手上的线索全断了,不过最终这些线头的方向都指向了京城,我们回去后,我会向陛下请一道圣旨,有你自己抽调可靠人手,负责私下调查。 此事关系江山社稷安危,你徐大人肩膀上的担子极重,需要你能够像今天这样,挺直脊梁。” 徐月新又惊又喜,表情却有些羞赧:“侯爷。。。下官刚才。。。。” 孙燚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有胆识,有担当,刚才表现我很满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回京之后,那可是他们的大本营,官官相护,狼狈为奸,你一定要小心。特别是要小心身边的人。” :“侯爷放心,下官一定不负所托。”徐月新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 孙燚:“至于我嘛,我今日也就示弱一回,我和你一起回京,让背后的人得意几天。” :“不过我也不会让他们舒服,呵呵,他们绞尽脑汁杀人灭口,不就是想要把舞阳码头占为己有吗?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他们能除掉林城友,我倒是要看看,有没有胆量来除掉我。” 孙燚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辉,丝毫看不出案子查不下去的失落和挫败感,徐月新反而在他脸上看到了昂扬的斗志。 离开舞阳城之前,孙燚特别召见余光中,宋启明,和何万山几人严厉告诫一番,然后表达了要回京复命的意思。 几人很是意外,又有几分窃喜,侯爷来时气势如潮,一番折腾如今悄然偃旗息鼓,似有虎头蛇尾之嫌。 不过再细细一想,似乎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只是个武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真要到了动脑子的时候,又哪里是朝中这些久经官场、心思缜密如蛛网般的文臣们的对手呢?他们最善于不动声色的在复杂的局势中寻找机会、布局谋划,又勇于壮士断臂,壁虎断尾,在关键时刻毫不留情地斩除一切阻碍与隐患。 余光中和宋启明皆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心中所思断不可在面容上有丝毫显现。他们依旧恭肃严整,面对孙燚的训诫,他们微微垂首,神色间尽是恭谨之态,全力彰显出对孙燚的敬畏与尊崇,丝毫不敢有半分怠惰与不敬, 他们竭力克制内心的轻松之感,将那份如释重负深深隐匿。 倒是何万山真情流露,露出几分不舍。 孙燚微微一笑:“何大人。” :“下官在。” “你身为舞阳城巡检长,有维护治安,保一地平安之责。舞阳码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人汇聚于此,稍有不慎便可能滋生事端。你当提高警惕,加强巡逻,对不法之徒绝不姑息。务必确保码头秩序井然,莫要辜负了朝廷的重托与百姓的期望。” :“下官明白。” 余光中和宋启明两人也连连点头,像是对孙燚此番言语甚是赞同,心里却大大的不以为然。 孙燚似乎看穿了他们两人的想法,下一句话,令两位大人心神大震:“若有贪赃枉法勾结海盗之举,你处理不了,可以直接启禀给陛下,陛下自然会为你做主。若是怕折子递不上去,递给我侯府也成,本侯亲自为你呈递陛下。” 何万山大喜:“下官遵命。” 第1028章 武装船? 离开舞阳城,孙燚直奔舞阳码头。 钱家仓库二楼,与卢小青,老王头一同出现在孙燚面前的,还有一个看起来憨憨厚厚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也是黑黑瘦瘦,打着赤脚,脚指头像钉子一样紧紧的扒着地面。 长相与老王头有几分相似,站在老王头身边,沉默寡言。 :“嘿,老王头,你这是有备而来?怎么,卢小青给了你什么承诺?”孙燚眼睛在那中年男子脸上扫了一眼,对着老王头呵呵一笑。 :“大帅,我儿子,王海潮。” 老王头今日的笑容有些讨好似的谄媚,表情有点点按耐不住的兴奋,虽然他极力克制,但是那脸上每一根皱纹都仿佛在微微颤动,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激动。 透露出一丝难以遮掩的喜悦。 两人才见面,还没有找个地方坐下,听见码头上突然乱糟糟的喧闹起来,许多人急急忙忙的往码头上跑去。 :“去问一下,发生什么事,闹腾什么?”老王脸色一沉,对着身边那个汉子交代一声。 那汉子憨憨的应了一声:“好的,爹。”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起来。 码头上的喧闹声越发激烈起来,隐隐约约传来哭喊声。 孙燚也好奇起来,从窗户向外望去,卢小青干脆爬上窗台,手搭凉棚,极目远眺,须臾悻悻的跳下来:“人太多,看不清楚,似乎有艘船风帆尽毁。停在六号泊位上。” :“走,看看去。”孙燚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身边的亲兵们呼啦一声围了上来,把他护卫在中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亲兵营痛定思痛,现在绝对不会让孙燚有丝毫危险。 孙燚已经发作了几次,毫无作用,张巨树一开口:“保护大帅,人人有责。”顶的孙燚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队身形魁梧的汉子扛着透着暗沉光泽的狼牙棒,棒身布满了尖锐且带着锈迹的利刺,沉重的脚步,发出沉闷而声响,护卫着孙燚走近码头,所到之处,围观的人群顿时避让不及,让出一条通道。 两艘大船一前一后停靠在六号泊位上,有几个妇女带着几个孩童跪在船边嚎啕大哭,妇女和孩童身上的衣裳陈旧,看起来日子过得拮据。 才靠近船身,一股烧灼味和血腥味道夹杂着大海的腥味,扑面而来,味道难闻的很。 一眼看去,高大坚固的船身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木质的船体被兵刃砍得七零八落,深深浅浅的划痕交错纵横,仿佛是被恶魔的利爪粗暴地抓挠过。有的地方木板已经破碎,露出了里面的结构,像是被剥开了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桅杆倾斜着,仿佛不堪重负。曾经笔直高耸的桅杆,如今歪歪斜斜,上面的风帆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布条在风中无助地飘荡。 :“遇见海盗了。”老王头不等孙燚问,先开了口:“朝云号,是宋老板的船,还有一艘飞云号没看见。” 王海潮灵巧的走过跳板,亲兵们让开一条缝,让他走进来。 :“爹,宋老板的船,在古道海域遇见东瀛海盗。两艘船被抢走一艘,这一艘也死伤惨重,还好遇见一支船队,惊走了海盗,才算逃过一劫。不过这船上没有活人了。”王海潮不敢与孙燚说话,只能低着头,对他爹老王头说。不过也不是那么笨蛋,至少声音洪亮,唯恐孙燚听不清楚。 :“古道海域?距离不过五六天,海盗胆子这么大,居然抢到这么近的地方了?”老王头忿忿不平道。 :“王海潮,去把幸存者,他们的人找来,我有话要问。老王头,随我上船看一眼。”孙燚脸色阴的像是要下暴雨一般。他在舞阳城才两个月不到,已经是第二次见识到海盗的凶残。 甲板上,一片混乱与破败。原本整齐排列的缆绳被粗暴地扯断,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如同被狂风肆虐后的乱麻。船板上,血迹斑驳,暗红色的血渍干涸后,与木质的甲板融为一体,诉说着那场惨烈的战斗。船舱里,破碎的木桶、木箱随处可见,有的被利刃劈开,各种货物洒落一地。 零散着一些被遗弃的武器,折断的长矛、缺口的刀剑,海风吹过,带来一股浓烈的血腥与腐朽的气息,还有一种古怪的香味,船身微微摇晃,孙燚有一些晕眩感。 卢小青倒是司空见惯般的在船上东张西望,:“南洋回来的船,带着大量的香料,这种东西海盗不太要,不好保存,不好销赃,不容易换成银子。” 老王头蹲在地上,捡起一截断刀:“这种中等规模的广船,结构坚固,本身就有一定的防御力,速度快,灵活,配备六十到一百名水手,要想劫掠这样的的船,至少要三艘以上的海盗船配合。这刀是东瀛人的战刀,看来,又是东瀛海盗干的。” 船身稍微晃了一晃,王海潮带着两个人跳到船上,左右观望了一眼,看见孙燚,急忙领着人走了过来,几名亲兵立刻站到孙燚身侧,虎视眈眈,充满戒心。 :“王哥,小青。”一个吊着胳膊的汉子主动向老王头和卢小青打招呼,五十岁的样子,表情悲恸,眼神依然犀利。 :“嗯,老李,这是骁勇侯。侯爷有事要问你们。”老王头示意道。 :“小民李立明拜见侯爷。小民高洛溪拜见侯爷。”王海潮身边两人同时跪拜下去。 :“起来起来。不必多礼。谁来和我说说,具体发生什么事?坐,坐下说。”孙燚随便的坐在一个箱子上,虎踞龙盘一般。 :“小民李立明,是这艘朝云号的船长,我们这一趟两艘船,从爪哇运送香料回来,在古道海域,遇上东瀛海盗。 一伙海盗拦住了飞云号,我们见势不妙,扬帆远遁,东瀛海盗船速快,追了大半天,不幸被他们追上了。船上兄弟誓死抵抗,边战边逃,海盗两艘船,人多又凶狠,我等不敌,死了许多兄弟。 所幸遇见高兄弟的船队,他们船队有两艘武装船,才将海盗吓走。”李立明不敢怠慢,言简意赅的一口气将事件经过说了个清楚。 孙燚看了眼高洛溪:“哦?这么说,是你救了他?” 高洛溪剃着一个大光头,个子不高,身材倒是挺厚实,一双眼睛又亮又大,炯炯有神。:“侯爷,我等也是巧遇李兄弟,都是大夏子民,顺手搭救。” :“海盗有多少人。多少船?”孙燚又问。 李立明悲愤不已:“五艘海盗船,每个船上应该有两百多海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三艘船去围住了飞云号,另外两艘追赶我们。” 孙燚赞叹道:“哦,这么说,高壮士也是侠肝义胆性情中人啊。” 高洛溪眨巴眨巴眼,很是实在道:“如果是外商的船,我等也未必去冒险,海盗凶猛,都是提着脑袋在海面上玩命的主,又很记仇,不是逼不得已,我等轻易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只是看李船长他们浴血反抗,心里过意不去,才过去放了几箭,将海盗吓走了。 我们是武装船,船坚箭利,又没有货物,海盗除非仗着人多,试图夺船,否则一般不会与我们纠缠。” :“哦?。。。。武装船?”孙燚顿时来了兴趣。 :“嗯,武装船,侯爷,这武装船最早出现,还是海潮大哥跑船时候的主意,十几年了,经过不断改造,才有现在的模样。”高洛溪朝着王海潮很礼貌的笑了笑,看上去对他很尊重。 第1029章 孙爱卿,请宽衣 与李立明,高洛溪聊了一阵子,见也问不出太多东西,孙燚吩咐王海潮将两人送走,自己坐在血腥味十足的朝云号上,看着一地狼藉,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东瀛海盗的做派,与北邙人杀入山海关内烧杀掳掠是一样的性质,可是这时候的孙燚,几乎是束手无策。 :“老王头,这里能凑出多少武装船?武装船能做战船用吗?”孙燚用脚尖挑起一截断掉的武士刀,弹了弹刀身,发出清亮的嘶鸣。这让他的脸色更加沉郁。 老王头摇头:“凑不出多少,本地的武装船不多,顶死也不过三十艘,武装船本身又不能运送货物,又要养人,又有风险,只有大船队才会雇佣武装船护航。一般商家都在赌运气,赌自己遇不上海盗。赌赢了,一次来回,数倍利润,当然,赌输的也大有人在。” 这真是万事开头难,海上的这一切,孙燚完全不懂,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他自己都觉得抓不住重点,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卢小青看出孙燚的纠结,凑到他身边:“阿蛮,其实广船也能改造成武装船,虽然不如武装船那么凶猛,但是几艘船一起,也足以对抗一般的海盗。还有,阿蛮,你别忘了前两年,林平平送给你的那个轰隆隆的玩意儿。那玩意儿,也是能上船的,你忘了吗?据说西洋那里,专门有这样的舰船。” 孙燚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丝曙光。他猛地转身看向卢小青,急切地问道:“你是说那个…… 那个火器?如果装在船上,确实能大大增强我们的实力。但这改造之事,有难度吗?” 卢小青笑笑说:“是不容易,但并非不可为。要知道,大夏所有造船的工匠都在舞阳城这里,我们可以找一些有经验的工匠,先试着改造,看看效果如何。” :“我和你说过了,你要空手建成一支水师,没那么容易,不过若是老王肯好好协助你,那或许并没有那么难。”卢小青悄悄对孙燚眨了眨眼。 孙燚会意,转头看向老王头,老王头已经激动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不等孙燚说话,早就一头叩拜下去:“小人愿为侯爷效命。只是小人年迈,小人愿意推荐我儿子王海潮,为侯爷效命。” :“王海潮?他。。。行不行?”孙燚神态变得冷峻起来。 老王头跪在地上扭过头来:“王海潮,过来,给侯爷跪下。大声告诉侯爷,你行不行!” 王海潮憨憨的,听到老王头这么一声喊,顿时跪了下来:“侯爷,小人王海潮,愿意为侯爷效命。” 卢小青起身,神色肃穆:“我愿为王海潮担保。他在这海上行船近三十年,熟知所有海域,多次带领船队跨越远洋,行程远至古里,阿曼。历经狂风暴雨、诡异海流与海盗突袭等各种险情,皆能沉着应对。勇敢、智慧且坚毅,定不负侯爷所托。” 海风从船上呼啸而过,破损的船帆猎猎作响,像是在见证历史。 孙燚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家父子,突然起身,大声道:“行!我在这里逗留两天,就要回京城面见陛下,这两天内,王海潮,你给我写一份打造大夏远洋水师的章程出来,我回去递给陛下。若是可行,王海潮,大夏国第一任远洋水师的指挥使,我可以向陛下举荐你!你有信得过,有本事的人,都可以报给我!” :“小人王从水谢过侯爷。”老王头连续磕了几个响头,兴奋整个腰背都在颤抖。 憨憨实实的王海潮比他爹镇定的多:“小人王海潮谢过侯爷。小人定不辱命。”这让孙燚对他倒是多了几分信任。 两日后,孙燚看完王海潮的章程,没想到看上去一个老渔民的王海潮,居然写得一手好字,整个章程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让孙燚大感意外,心情大好,干脆一声招呼,带着王海潮一同进京,觐见陛下。 孙燚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从不瞻前顾后,典型的行动派。 回到京城当日,就进宫面见陛下,拿出海图,与陛下一番长谈,出宫的时候,明月当空,入了深秋,夜晚早有几分寒意,他犹自热血激昂。 夜深人静,紫狼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跳跃的心情,脚步也变得欢快起来,在空荡荡寂寥的街上,踩出清脆悦耳的马蹄儿声。 这一次与陛下的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陛下放下所有成见,对孙燚提出来的所有要求,自己带人驻军舞阳码头,组建大夏水师,买船,招兵,封官,近乎是无条件的满足。 孙燚在济水码头带着十几个亲兵就敢去抗衡数百东瀛海盗,几乎身死,这让夏炽彻底明白,这个男人,就是单纯的善良,与他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善良,换做任何一个人,但凡有点点私心,都不会做这种飞蛾扑火的冒险,偏偏他就敢。 这一夜,心情舒畅的男人,让心爱的女人更是身心舒畅,美上天际。 次日早朝前,精神焕发的孙燚与黄如辉站在一起,两人窃窃私语许久,基本上都是孙燚在说,黄如辉神情严肃,抚须频频点头。 这让赵谦、罗赐等臣子心生疑惑。他们远远地看着孙燚与黄如辉,目光中满是揣测。 孙燚和徐月新今日的出现,使得朝堂之上,气氛凝重而压抑 那些朝中但凡与舞阳码头有着些许买卖关联的臣子们,早在之前便已陆陆续续得到了从舞阳传来的消息。他们得知孙燚在舞阳负责查办的那个案子进展得极为不顺利,历经诸多波折之后,最终竟然无功而返。 这些臣子们心怀各异,皆眼巴巴地等着看孙燚究竟会如何向陛下交代此事。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孙燚,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一丝端倪。 令人意外的是,此刻孙燚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懊恼与沮丧,反倒是一副精神焕发、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在舞阳城的这次失利。 再看看徐月新,新也是一脸的淡定从容,神色之间全然没有半分紧张之感。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仿佛对眼前的局势毫不担忧。 这两人的表现让那些心怀鬼胎的臣子们越发摸不着头脑。 早朝的钟声悠悠响起,众臣子依次步入朝堂。 朝堂之上,皇帝高坐龙椅,目光威严,巡视众臣。 :“陛下,臣孙燚有事禀告。” :“孙爱卿请说。” 孙燚从臣子中迈出一步:“陛下,臣奉命调查舞阳血案一事,屡遭意外,找到的线索多次被灭口,臣最终无功而返。臣有愧皇恩。” :“臣徐月新,有愧皇恩。”徐月新也迈出一步,与孙燚并肩而立。 :“嗯,孙爱卿在济水码头以身犯险,与海盗浴血抵抗,身负重伤,手下亲兵十去六七,朕甚是心疼。孙爱卿,请宽衣,让朕和众臣们,瞧瞧孙爱卿身上的伤,让大家都知道,孙爱卿为国为民,到底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 孙燚猛然挑起头来,质疑地看向龙椅上的夏炽,这又是玩啥花招,宽衣?当着一群老爷子们宽衣? 夏炽微微挺直脊背,身子缓缓向前倾去,居高临下地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向孙燚。神色肃穆庄严,却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悄然在他的眼眸中荡漾开来。 第1030章 重用 皇皇堂堂的大殿中,众目睽睽之下,骁勇侯孙燚,当众褪去朝服,褪去里衣,露出健硕的上身。小麦色的肌肤在大殿的光影交织下散发着一种古铜般的光泽, 几十道颜色深浅不一,岁月刻痕般触目惊心的伤痕,赫然在目。 有的伤痕呈现出暗沉的紫色,那是久远前的印痕。有的则是淡淡的粉嫩色,这是近日的新伤。纵横交错,不分彼此。 堂上发出一阵惊呼声,众人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孙燚那伤痕累累的身躯上。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与敬佩,所有人都知道孙燚勇猛,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所谓的勇猛,也是要鲜血和伤痕来交换。 文官们只能看出孙燚伤痕累累,武将们却能清晰的分辨出来他身上的各种伤痕,箭伤,斧伤,锤伤,刀伤,枪伤,形成的伤口也是大小各异,深浅不一,往往那种细小的孔状伤口,更有致命的危险。 :“孙爱卿,穿上。”夏炽的眼神炽烈,声音微哽。 孙燚对着众臣咧嘴一笑,那笑容略微有些羞耻,转眼又如熊熊烈火般炽热而恣意张扬。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孙燚,你忠勇无畏,朕与天下百姓皆看在眼里。舞阳城一案,虽然有所不逮,朕相信一定另有缘由。东瀛海盗屡次袭扰我大夏海疆,罪恶滔天,不可饶恕。” :“朕今日命你为大夏水师指挥使,督造战船,训练士兵,护卫我大夏万里海疆,不得有失!一应损耗,写个折子上来,朕给你批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孙燚行礼,声音坚定而洪亮:“陛下隆恩,臣万死不辞。臣定当竭尽全力,训练水师,保卫我朝海疆,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皇帝微微点头,神色庄重:“朕相信你有此能力。从今往后,水师之重任便交予你。你要整顿军纪,提升将士们的战斗力,让我朝水师成为一支坚不可摧的力量,守护我朝的安宁与繁荣。” 孙燚再次叩首:“臣谨遵陛下旨意,必当不负陛下厚望。陛下,臣以为,舞阳码头乃大夏最为重要海上口岸,臣将以此作为水师营寨,并在此间招募熟悉海上的士兵,将官,尽快形成水师战力。请陛下恩准。” :“准了!” 朝臣中微微有些骚动,赵谦罗赐等人眼神一凛,这才发现陛下和孙燚三言两语之间,竟然把舞阳码头划分到水师的地盘。 不等群臣有所反应过来,孙燚趁热打铁道:“陛下,臣要为陛下举荐一人,此人对海疆之事了如指掌,无论是海流走向、季风变化,还是各处岛屿的分布位置,皆能娓娓道来。 此人常年行走于海疆之间,与渔民、商船打交道甚多,也曾经多次对抗过海盗,不落下风,对海盗的习性和行动规律也颇有研究。若能得此人相助,臣相信对于我大夏水师的建设以及海疆的护卫定能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陛下,臣恳请陛下考虑臣之所荐,让此人能为陛下效力,为我大夏的海疆安宁贡献一份力量。” 夏炽“哦”了一声:“何人如此受你骁勇侯看重?” :“陛下,此人叫做王海潮,多年来以海为家,此刻就在宫外候着,陛下不妨见上一面?” :“宣!” :“宣王海潮进殿~~~~~” 王海潮一身陈旧布衣,挽着裤腿和袖子,打着赤脚,貌不惊人,像个老渔民一样走进殿来。脚步却很沉稳,眼神坚定,并不四处张望,也看不出惊慌,只是第一次面君,难免神色有些紧张,咽喉微微颤动,眉毛也在颤抖。 :“草名王海潮,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 :“谢陛下。” 孙燚不禁大喜,没想到路上临时教了一下觐见陛下的章程,王海潮就表现的这般沉稳,这等心性,颇有大将风姿。 :“王海潮,骁勇侯推荐你为大夏水师效力,你可愿意?” :“陛下,我一个草民,能被骁勇侯看重,又被陛下留意,实在是太幸运了。我一定会用我所有的本事,不顾生死地为陛下、为朝廷、为天下百姓效力。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夏炽龙颜大悦,朝臣的浮华赞誉,花言巧语的恭维听得多了,这般直白的誓言,反而更显得情真意切。 :“那你说说看,大夏海防,当从何做起。” 王海潮朗言道:“陛下,大夏海防,从无到有,首先应当。。。。。” 陛下问的也有水平,王海潮答的天衣无缝,君臣之间一问一答,竟然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没想到陛下对海防之事如此了解,看来此事并不是陛下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谋划。 孙燚穿好衣裳,将众臣惊愕,诧异,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偷笑,这些东西,都是昨日与陛下提前做了勾兑,才有今日这般震撼效果。 臣子们不是最爱猜测陛下吗?那就让他们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想的越多,错的越多,藏在背后的蝇营狗苟,自然也会暴露的更多。 一番对话下来,陛下龙颜大喜:“王海潮对海上事务,颇有见识,来人,拟旨,破格擢升王海潮为大夏水师指挥副使,辅佐孙指挥使,建设大夏水师,构建大夏海防。” :“草民遵旨。啊,不,臣遵旨。。。”王海潮恭敬跪地,言辞恳切。 :“兵部,工部,户部,你们三部需全力配合骁勇侯的需求,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杜江,罗赐,赵谦等人跪伏在地领旨。 赵谦罗赐等人低着头,一时间头脑混乱,原本等着看一场笑话,却不想自己才真的成了笑话,在舞阳城各种布局各种谋划,都不如孙燚这一招釜底抽薪来的狠辣,舞阳码头掌控在他手里,那真是万事皆空。 陛下微笑不语等几人起身,眼光在神色各异的臣子们脸上一扫而过,身子往龙椅上靠了靠,宽大的龙椅虽然冰冷,却又硬又实在,像是给了他许多底气:“徐月新!” :“臣在!”徐月新神色僵硬瞬间,硬着头皮应道。 “骁勇侯对你在此次查案中的表现赞不绝口。朕思来想去,觉得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之职,实在不足以让你充分发挥自身的才能。来人,拟旨,擢升徐月新为刑部左侍郎,领四品衔。” :“臣徐月新,承蒙陛下隆恩,惶恐之至。此等厚恩,臣万死难报。臣必当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刑部左侍郎,正常来说是从四品官,陛下不但破格擢升了徐月新,官职还提了半格,刑部尚书高山枝此刻还在天牢,刑部并无人主持,如今徐月新这半格,就能表示出陛下的言外之意,刑部当家人,由徐月新代替,日后若不出疏漏,这刑部尚书一职,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也是孙燚举荐的第一个文臣,陛下就寄予厚望,很明显,孙燚的手,已经堂而皇之的深入朝堂之中。 这是陛下在朝臣中释放的一个信号,是陛下对骁勇侯的信任。 第1032章 兵马大元帅 其实这也是陛下对朝臣表示不满的一个态度,马正庸和陈尚忠两人的死于非命,孙燚亲自去查这件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让陛下觉察到舞阳城发生的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只是单纯求财,陛下或许也能睁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是懂的。但若求财的目的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则是他最大的忌讳。 夏炽知道,官场上终究少不了这种派系之争,这没关系,甚至可以稍加纵容,却坚决不能出现一家独大之势。 退朝后,陛下离开,大殿上嗡嗡嗡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徐月新今日的平步青云,让那些与他素有嫌隙之人,此刻面色阴沉,眉头紧锁。看向徐月新的眼神充满不屑与嫉恨,恨恨离去。 个别平日里与徐月新交好之人,则面露喜色,向徐月新道贺,徐月新还没有从巨大的惊喜中彻底清醒过来,只是抱拳回应,笑而不语。 更多的臣子在这喧闹的朝堂之上,也如同走过场一般,忙不迭地堆出一脸笑意,客客气气地向徐月新道贺。 他们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说道:“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如今高升刑部左侍郎,实乃实至名归啊。” :“徐大人才能出众,此次得陛下赏识,乃是众望所归。日后还望徐大人多多关照。” 。。。。。。 这些臣子们心中虽各有盘算,但此刻却都表现得极为热情。 不管怎么说,很明显,虽然不知道徐月新用什么方式获取骁勇侯的信赖,徐月新的高升,意味着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都将大大增加。 他现在真正有资格成为他们需要重视的人物。 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每一个人如同戴着面具的戏子,在这朝堂的舞台上演绎着虚假的热情与祝贺,而背后的心思却如同那深不可测的潭水,让人难以捉摸。 朝堂之上,才是真正的江湖,充满了人情世故,明争暗斗与权谋算计。 孙燚和太傅黄如辉笑吟吟的瞧着有些措手不及的徐月新,户部的杜高杜大人也慢慢踱步过来:“侯爷,陛下虽然说要钱给钱,可是你也别狮子大张口啊,我知道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国库这两年稍微丰盈一些,也经不起你的折腾。” 孙燚看看周围人渐渐走光了,嘿嘿一笑:“杜大人,你喊我侯爷,我当不起,叫声阿蛮就成。” :“嘴这么甜,非奸即盗。老夫的库房门可要看紧点了。”人老精,鬼老灵,杜高一眼就看出孙燚的不怀好意。 黄如辉呵呵笑起来:“你也就是给陛下看门的老狗,装起什么忠诚了,他要做的事,没钱能做起来啊?” 杜大人撇了撇嘴:“你不当家做主,你都不知道朝廷一年要花费多少银子,这几年日子稍微好过些,更要未雨绸缪不是。” 杜高眼睛左右瞟了瞟,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诶,侯爷,这几年,你给陛下赚了不少钱,陛下的内库可是满满当当的,不如,你找陛下要点?凭你们两个目前如胶似漆的蜜月期,陛下肯定不会驳了你的面子。” 孙燚眼珠子一转:“杜大人,其实嘛,钱不钱的,无所谓,不过日后舞阳码头作为军用,嘶~~~~这海商的税,就收不到多少了。” :“嘿,你小子,敢用粮税威胁老夫,老夫这就去找陛下参你一本。”杜高陡然提高声调,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哪敢,哪敢。。。随口说说而已。”孙燚已经没大没小的搂上杜高的脖子,拉拉扯扯的往外走去。一边不忘转头喊道:“王海潮王大人,下朝了,别愣着了,跟我来。” 王海潮表面还是很镇定,实际上早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想着混个小小的官职在身,也算给老王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没想到陛下直接给了个水师副指挥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级别,可是侯爷也才是个正指挥使,这官职,肯定不会小。 听得孙燚喊,匆忙应道:“来了,来了,侯爷。”身子转了两圈,徐月新拉了他一把,才找到出口。回京路上,两人也有过交谈,徐月新明白,这个看起来憨憨的乡下男人,颇为内秀,人不可貌相。 出了宫门,徐月新谦逊的向孙燚告辞,孙燚拉着他,在边上窃窃私语几声,徐月新频频点头,两人才分道扬镳。 黄如辉和杜高并没有过问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孙燚和两人笑谈了几句,才向两人告辞,带着王海潮离开。 两位老大人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他那一身深深浅浅的伤,忍不住有几分感慨:“老杜啊,他那里万事开头难,真是找你要钱,你可别抠门啊。” :“废话,我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吗?刚才人多,说给别人听的,这些家伙天天盯着我的户部,恨不得把老夫的银库都搬回家去。老夫老眼昏花,防不胜防。”杜高撅着一把稀疏的白胡子,义愤填膺道。 黄如辉笑笑:“所以大夏需要他这样的年轻人。你瞧,年纪轻轻,海陆两军都归他管了,实实在在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嘿嘿,忽然想起来,我儿子也是年轻人,不行,我得去拍拍我们大元帅的马屁,给我家儿子谋个出路。” 黄如辉撇下杜高,拔腿就走,哪里看得出上半年还是那垂垂老矣命不久矣的老态。 王海潮云里雾里陪着孙燚走出好一段路,冷风吹拂,发热的大脑才清醒过来,:“侯爷,我王海潮。。。。” :“停停停。。。客套话不要说,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孙燚摆摆手,毫不在意。 :“你呢,和我回家吃饭,下午去兵部办手续,兵部那些家伙办事拖拖拉拉的,估计要跑几天,你正好也和他们走动走动,混个脸熟,你放心,他们最多就是发点牢骚,流程走的慢一些,不敢欺负你,你可是陛下钦点的水师副指挥使,兵部这些老油条,眼力劲还是有的。” 我呢就偷偷懒,怎么着也在家里住几天,陪陪媳妇孩子。你实在搞不定他们,再来找我,我再收拾他们。” :“不过以后很多事都需要你自己和他们打交道,你握着舞阳码头,他们多少也要有所顾忌,应该说,他们更应该要巴结你才对,你自己判断,掌握好分寸就行。” 孙燚丝毫不把王海潮当做外人,只不过才认识没多久,就给予足够的信任,王海潮除了感激,已经无话可说。 :“侯爷,您放心,大夏水师,一定会为侯爷争光。” :“哦,差点忘了,你有钱没有?“”孙燚在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能用钱解决的事,那就不算事。 王海潮憨憨笑了笑:“侯爷,我们也抢海盗的。” :“啊~~~~~哈哈。好!好!好!” 第1033章 避着他,让着他 几家欢乐几家怨,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谦下了轿子,神色郁郁,他微微低垂着头,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仿佛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皱纹似乎更深了,又被无奈和郁闷所填满。 赵温良在书房外的小院子里读书,少了一只手臂的袖管在风中微微飘动,赵温良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 :“父亲,您回来了。”见赵谦走近,赵温良放下书,站了起来,身子消瘦却挺拔,笑容温和,乍一看,委实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一枚。 赵谦愁眉不展:“嗯,坐。” 赵温良用一只独臂给赵谦倒了杯温茶,放在赵谦面前:“父亲何故发愁?” :“今日陛下命骁勇侯为水师指挥使,全力组建大夏水师,驻扎舞阳码头。”赵谦端起杯子,一口喝下去,声音里还带着干燥的沙哑。 :“哦。。。。组建大夏水师?那边军大帅的职位?”赵温良询问道。 赵谦将茶杯重重的放下:“陛下没说,还是他兼任。” 赵温良伸手将茶杯放好一些:“大夏水师早就名存实亡,要想重新组建起来,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倒是父亲说他要驻扎舞阳码头,这有些麻烦。咱们之前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在码头上占了一席之地,他这一插手,要想快速赚钱,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赵谦犹自有些愤懑:“往北的通商道路掌握在他手里,往南的海运也掌握在他手里,陛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又有兵权,又有财权的武将,将来必定是大夏之祸。” 赵温良缓缓又给赵谦倒满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依旧端在手里:“这驻军和地方毕竟是两回事,陛下总不能把舞阳码头的市舶税都交到他手里?我们就正常经营好了,最多是按规矩交税,少赚一点,反正利润可观,胜在细水长流。” 赵谦抬起头来,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甘:“你觉得他的性子,会允许我们细水长流?我的位置,是用你的胳膊换来的。那是个记仇的家伙。” 赵温良似乎对舞阳码头的利润并不十分看重“父亲大人,您细想,其实您也是刚刚才坐实这个工部尚书之位。陛下正值青年,意气风发,未来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在此时,取得陛下的信任,实乃重中之重。我们现当以长远之目光看待当下局势,更应当韬光养晦。行事低调谨慎,不可张扬跋扈,以免引起他人猜忌才是。” 罗赐罗大人不是视骁勇侯为眼中钉肉中刺吗?那不如让他充当马前卒,我知道,他在舞阳码头可是费了太多心血,他不会轻易放过白花花送到嘴里的银子的。” 赵温良循循善诱,冷静且淡定。又淡淡一笑:“我从来不相信,一个皇帝,能够容忍一个有权又有钱的大将,时机未到罢了。” 赵温良温和的话语,让郁郁寡欢的赵谦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他叹了口气:“儿啊,可惜了你这只手臂啊,否则为父怎么着也要为你谋个好位置,将来我们赵家,还有你妹妹,全靠你来支撑了。” :“呵呵,父亲大人,赵家这不是还有您嘛,您今年也才五十有五,怎么着还能为咱赵家支撑三十年。”赵温良笑道。 赵谦也忍不住笑了:“你以为你爹真能老而不死是为贼吗?只可惜,我们为了舞阳码头,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最终功亏一篑。” 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又发牢骚道:“妈的,今天陛下擢升徐月新为刑部左侍郎,正四品,比为父当年还高了半格的品衔,这刑部,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该是他当家了。也不知道骁勇侯给陛下灌了什么迷糊汤,明明这一次舞阳案子,查的不清不楚的没个交代。嘿,他还升官了。” 赵温良身子微微一动,眼神犀利起来:“这是骁勇侯向陛下举荐的他?” :“应该是,否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身上。” 赵温良低下头,手指沾了茶杯里的水,在小方桌上涂涂画画起来,末了末了,才小声说道:“如果是这样,骁勇候去调查舞阳血案,肯定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没有找到铁证,一种是放长线,钓大鱼。如果是后者,那朝中一定有人要倒大霉了。” 陛下和骁勇侯两人之间应该是摒弃前嫌,携起手来了。否则以陛下的敏感,不该让武将把手插进文官的安排里,这在大夏朝近六十年的历史中,是不曾发生过的。” :“父亲,现在千万不要去得罪骁勇侯,避着他,让着他。” 赵谦神色剧变,思索良久,神情变得极为严峻:“可是如果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更不该让骁勇侯在舞阳码头驻军,这不是断了大鱼的念想?” :“父亲,别忘了骁勇侯是个什么人,他可是敢杀北邙使团的人。舞阳血案,牵扯到东瀛海盗,那也是外寇,他怎么会放过?何况他自己还吃了大亏,他那个跟了好些年的贴身护卫都死在东瀛人手里。所以在他眼里,首当其冲就是要解决外寇。” :“组建水师,他也一窍不通,一定是需要地利人和,舞阳码头,正是他挑选兵员的好地方。孰轻孰重,他比谁都看的清。” 赵温良确实把孙燚琢磨的透透的,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比父亲赵谦还看的更清楚更透彻。 :“嗯,你这么一说,我们确实应该避其锋芒。”赵谦也不是糊涂人,赵温良这么一说,他立刻醒悟过来。 孙燚受此挑衅,以他的暴烈性子,能够忍着不发作,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蓄力,所图甚大。 赵温良旋即又想到一个事:“父亲,他现在要造船,要工匠,要大量工匠,近期一定会找你工部要人,他现在憋着火,图着坏,背后又有陛下撑腰,你工部一定不要得罪他。但是也不能表现出太过懦弱,会让他以为你心虚。让手下人适当的刁难一二,点到即止就好。分寸,分寸很重要。” 赵温良长出一口气,看着空荡荡的袖管,有些萧瑟有些伤感:“如此看来,当时我也有些操之过急了。哎~~~~~~” 而这时,在一处书阁里,许久没有出现的刑兵正与一人长谈,继而走出书楼,消失在人群中。 刑兵背影消瘦许多。 第1034章 王海潮的先礼后兵 一岁多的孙喜正是最好玩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小脸总是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亲一亲。 原本是以孙乐为首的一群孩子把他当做可爱的大玩具,有事没事就喜欢拨弄几下,要么就是逗得他哇哇大哭,要么就是逗得他哈哈大笑。 可自从孙燚回来以后,这个大玩具的归属权几乎完全被他霸占了,无论是搂着还是抱着,亦或是扛着骑着甚至是提溜着,总之,孙喜就像是孙燚手中的一个小玩偶,全没个正行。而孙乐想抢也抢不着,只能干瞪眼。 孙喜和当年的孙乐一样,对自己的爹爹有着一种天生的信任感和依赖感。无论孙燚怎么逗弄他,他都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还发出“咯咯”的傻笑声,活脱脱像个粉嫩的小笨蛋。 笑颜都有些嫉妒了,笑骂两个孩子都是养不亲的白眼狼。每每这时,孙燚一手提溜着孙喜,凑到笑笑脸边,孙喜用糯糯的潮湿的嘴唇在笑颜脸蛋上一顿乱亲,笑颜也只剩下傻傻的笑,嫣然如花。 孙燚躲在家里快活,王海潮就难过了,一个没有进过京城衙门的乡下人,突然平步青云官封五品,那背后遭多少人记恨,可想而知。足足三天时间,兵部的任职手续都还没有办好,不是今日哪位主簿不在,就是明日哪位文书外出公务,他就是提着猪头找到庙门,这猪头也不知道该孝敬哪位菩萨。 按理说罗赐也不应该这样对待王海潮,毕竟这是陛下钦点的水师副指挥使,背后站的又是孙燚这等蛮横的人物,只是罗赐在孙燚手里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仗着自己又算是陛下的心腹,四十来岁就身居高位,难免有些心高气傲。 若是孙燚亲自前来,或许他也不敢造次,偏偏孙燚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就单纯的让王海潮自己去办理军务,这又让他有被轻视的感觉,干脆跟手下丢下一句:“水师的指挥使是孙大帅,要办理什么事情,必须要和孙大帅交接清楚。不能怠慢。” 手下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尚书大人的意思很清晰嘛,孙大帅不亲自来兵部拜访,这事,就办不成,说出去,理由也很充分。 他越是这样,孙燚越是猫在家里不出门,他倒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看看王海潮的办事能力如何。不管怎么说,将来水师可是要交到王海潮手里的,若是他自己不能搞定兵部,日后必然也是举步维艰。 王海潮第三天从兵部无功而返后,站在兵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随即憨憨的笑笑,摇着头,步伐沉稳的离去。让兵部等着他闹事,抓他把柄的士兵们无功而返。 次日,王海潮再次来到兵部,自己并不进门,反而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附带两枚银锭,交给门口的士兵,神态憨厚:“麻烦兄弟将这两封信送给刘胜军大人和周远志大人。我在门口等着。 两锭银子约莫二十两,成色极好,门口的士兵们交换了一下神色,神态也就和善一些:“这位兄弟,我们人轻言微,信可以帮你送到,其他的,我们就不能保证了。” :“谢谢兄弟,麻烦了,帮忙将信转交就好,我就在这里等消息了。若是大人们还日理万机无暇顾我,那我掉头就走,绝不纠缠。”王海潮黑黝黝的脸,笑的格外憨厚诚恳。 王海潮抱着手站在兵部门口,不远处,张巨树和窦骁子两人躲在一处茶楼二楼,透过窗户观察着他,窦骁子挠头道:“张哥,这王海潮有些怂啊,这都几天了,还搞不定。” :“兵部这些大人们哪里这么容易搞定,也就是大帅可以在里面横着走,换做当年张陆离大帅,不也是常常被他们掣肘?”张巨树不以为然道:“大帅也是要看看王海潮这家伙有没有本事。否则他亲自来一趟,谁敢刁难。” 窦骁子瞧着心烦:“我看难,前两日还见他进了兵部,今日居然被堵在门口,进不去了。换做我,早就打进去了。” :“哼哼,你以为这是哪?这是大夏兵部。你打进去又怎么样,等你离开了,这些人在你背后搞搞小动作。随便搞死你。你以为你是大帅呢?他是真敢杀人,你敢吗?” :“嘿嘿,有啥不敢。”窦骁子头铁嘴还硬。 :“你看你看,有人出来接他了,瞧,态度还很好呢。”窦骁子一下瞪大了眼睛,露出诧异之色。 张巨树盯着出来迎接王海潮的人:“瞧着像是四品官服。呵呵,成了,这家伙还可以啊。不愧是大帅看中的人。” 兵部门口,左侍郎刘胜军很客气的迎了王海潮进去,临进门前,王海潮往茶楼这里看了一眼,挥了挥手。 :“哈,他知道我们在这里。这警觉性也不错。挺好,挺好。走了,回去禀告大帅。”张巨树乐了,笑呵呵的起身。 晚间时分,王海潮登侯府拜访,一身崭新挺括的官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实在来说,官服略微宽大了一些,显得有些长袖飘飘的随性感,王海潮憨厚的笑容里,满是知足。 孙燚扛着孙乐,起身绕着王海潮转了两圈:“哈哈,王海潮,可以啊,这官服穿在身上,气质都不一样了,更显得成熟稳重,大器晚成啊。来,说说看,你是怎么搞定那个刘胜军的?” 王海潮稍微有些心虚:“侯爷,猫有猫道,鼠有鼠路,我知道舞阳哪家商行有他的股份,做的是什么买卖,一年的营收大概是多少,利润又是多少,理当缴纳多少市舶税,实际他交了多少。” 孙燚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你来京城,一定是早有准备。不错,对付他们这些老油子,就该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不管黑猫白猫,搞定他们,就是好猫。” 王海潮笑的憨憨的:“侯爷说的是,前三天,我已经给足了面子,先礼后兵嘛。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坐,喝茶,现在,我们要正经聊下面的事。”孙燚将肩上的孙喜放在地上,轻轻的在屁股蛋上拍了一下:“去,找你哥哥去。” 孙喜颠着小脚,踉踉跄跄的往后院跑,嘴里不清不楚的喊着:“咯咯~~~~咯咯~~~玩~~~~” 第1035章 燕子矶船坞 兵部的退让,让其他等着看热闹的人迅速明白过来,与其为敌,不如为友,毕竟那舞阳码头可是聚宝之地,而这王海潮,可是实实在在的地主。 一夜之间,王海潮就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下榻的客栈每日上门邀约赴宴之人络绎不绝,各种名贵的拜帖雪花般飘入他的屋子,拜帖上的名字,哪一个拿出来,都是朝中颇有实权之人。 王海潮不堪其扰,很自觉的跑到侯府里寻求收留,他只是看着憨厚,又不是傻,自己能有今天,那是骁勇候的一力举荐,没有骁勇候在背后做他靠山,就他这点本事,在京城里早被人剁剁丢哪臭水沟里去了。 从济水河绕过一个大大的河湾,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映照出燕子矶船坞那庞大而沧桑的身影。船坞的大门显得厚重而陈旧,上面雕刻着古老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 走进船厂,一股水气和木材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船坞里,空荡荡的,只有一艘中等规模的半成品的船只静静伫立着,形单影孤。几十名看起来有些年迈的工匠们穿梭其中,手中的工具叮当作响。秋意正浓,他们衣衫褴褛,神情倒是格外专注。 在船厂的角落里,堆放着一堆堆造船的材料。数量并不多,与这庞大的船坞对比,显得格外寒酸。 孙燚只是皱着眉,看着眼前这略显萧条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曾几何时,这里定是一片繁忙热闹之地,无数能工巧匠汇聚于此,一艘艘宏伟的船只从这里驶向远方,承载着希望与荣耀。可如今,却显得这般冷清与破败。 王海潮眼神更是复杂,像是深入空荡荡的宝山大失所望。 船坞里零星的敲打声逐渐停歇下来,几十个老工匠看着眼前一众不速之客,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神悲悯,又露出几点希望的光芒。一名五十来岁精神还算矍铄的老工匠走过来,一件短衫,敞出坚实的胸口,手掌粗大,握着一把锤子。 :“拜见各位大人。” 工部一名陪同而来的员外郎洪志任从孙燚身边走出来:“老齐 ,我,洪志任。六七年前,我来这里蹲过小半年。咱们还喝过两回酒呢。” 白发老者眯了眯眼,呵呵一笑:“哦,洪大人,多年不见,洪大人这是发福了,老朽眼拙,差点没认出来。”老者笑的有些勉强,甚至是有些拒人千里的防备。 他的眼睛并没在洪志任身上停留多久,反而不断看向孙燚,五十多岁的人了,眼神里还有些桀骜不羁的光芒。 王海潮站出来,有些意外之喜:“齐哥,还记得我吗?我是王海潮,我爹是老王头,济水码头的老王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啊。” 老齐诶了一声,这下脸上的戒备放下了不少,盯着王海潮身上的官袍看:“王海潮?不是说你小子去海上讨生活了?什么时候穿上官衣了?” :“齐哥,过后在和你聊,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骁勇侯,边军大帅,新任大夏水师指挥使孙燚孙大人。”王海潮侧背着孙燚,对老齐眨了眨眼,示意上前拜见。 :“骁勇候?小民拜见骁勇候。”老齐上前就要跪拜,孙燚一把扯住他的手臂,触碰下不由一惊,老齐的手臂硬实的完全不像他这个年龄。:“免礼。” 老齐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莫非是镇北口大败北邙人,斩杀北邙使团一百多颗人头,为民除害,扬我国威,前些日子济水码头以孤勇只身抵挡东瀛海盗的的边军孙大帅?” 孙燚摆摆手,矜持的很,也得意的很:“好汉不提当年勇。”身后的亲兵们哗然一声,就差高声吆喝了。 孙燚扭过头去:“怎么了,老子干了这么了不起的事,不能得意一下?” 张巨树回头假模假样的横了一众亲兵一眼:“干甚,胆子粗了,敢取笑侯爷了?侯爷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就这么不给侯爷面子?今天晚上,加跑一个十里地!跑不完,不许吃饭。” :“啊,老张,这个惩罚就惩罚,饭还是要给他们吃饱的,不然这群粗人不知道在背后要怎么诋毁我呢,堂堂大帅亲兵吃不饱饭,说出去,老子颜面无存。”孙燚赶紧为亲兵们说好话。 王海潮见过孙燚是怎么和他的亲兵们相处的,平日里那真是没有什么上下级的关系,混的浪荡兄弟一般,王海潮也坚信,真遇见了事,这些亲兵也会像保护自己亲兄弟一样,用性命去保护孙燚。 洪志任和老齐就没有见过这么随意任性的官员,两人脸上不敢露出多少异色,心里却泛起嘀咕。 :“别闹,老子做正经事了,安静点。”孙燚转过脸来,笑吟吟的,看不出一点生气或者不爽的模样解释道:“这群狗东西和我生死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没有什么规矩,让老齐你见笑了。” 老齐看了眼孙燚身后突然变得沉静肃穆的亲兵们,扭脸看向孙燚:“大帅爱兵如子,果然不同凡响。小民佩服。不知大帅今日前来燕子矶船坞,小民等有何可以效劳。” 孙燚展目向周围略加张望,有些失望道:“我奉命重新组建大夏水师,原本以为燕子矶是最大的造船厂,想来打造一些战船,可是现在这。。。。。” :“造船?造战船?大帅要造多少战船?”孙燚话音未落,老齐就失了分寸的喊叫起来,然后又有些后悔有些小小期待,放低了声音:“大帅,小民鲁莽了。” 工部的洪志任瞧着萧条的船坞和几十个白发苍苍的老工匠,心里暗道不妙,这里在册的工匠名单可是有四千多人,现在看见的不过才几十人而已,这上上下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吃了空饷,若是被侯爷察觉,捅到陛下面前,那工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倒大霉。 寒意深深,洪志任头上的汗水一滴滴的淌落下来。 王海潮看出洪志任的窘迫和紧张,瞧了眼孙燚,孙燚也看出洪志任的慌张,却装作没看见一样。王海潮转念一想,大致明白孙燚现在当务之急要解决的,还是造船一事。并不想节外生枝。 :“大帅,这是老齐,齐大手。是燕子矶船厂的大工匠,造船技艺炉火纯青,燕子矶船厂造船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他来调度安排。”王海潮向孙燚介绍道。 :“造船?造这个小舢板吗?”孙燚指了指船坞里那艘船,显得很是失望。 老齐身子都在抖,强制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侯爷,侯爷,我们能造船,再大的船也能造。只要有钱有材料,我们可以同时开工五艘两千料的大船。” :“哦?就你这点人?” :“大帅,你只要开口,半个月之内,我都能把人召集回来。大帅,我们造船厂这些年都没有活干,年轻人活不下去,才去各地的小船厂干活混口饭吃,只要大帅需要,我保证,我保证能把人都叫回来。这造大船,造战船才是我们真正的手艺啊。”老齐眼泪都要滚下来了。 :“哦,真的?”孙燚挑了挑眉,半信半疑。 老齐望了眼洪志任,咬了咬牙,转头注视着孙燚:“大帅,只要有口饭吃,我保证人手不成问题,都是熟手,都是有经验的熟手。” 看得出,老齐为了揽到造船的活计,可谓是孤注一掷。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渴望,仿佛看到了船厂重新焕发生机的希望。 第1036章 万里征途? 老齐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之前那种桀骜荡然无存,甚至有些可怜兮兮地盯着孙燚,唯恐从他嘴里说出拒绝的话语。 :“大帅,齐哥是燕子矶船坞里最权威的大工匠,祖祖辈辈都是燕子坞的造船大匠,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船厂都想请他出山,他都没有舍得离开这里。他说的话,可信。”王海潮见老齐这般焦急,忍不住开口帮忙说情。 旁边一头冷汗的洪志任见老齐居然没有把吃空饷的事说出来,心里顿时还有一点感激,不动声色的抹了抹额头,云淡风轻的假笑起来:“侯爷,老齐可是家传的造船手艺,在整个工部,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说话,信得过,他的水平也可靠的很。” 孙燚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老齐看了一会儿,视线从他头上越过,看向他身后那些老工匠们。老工匠们都不敢发出声音,眼里却充满期待。那一双双历经岁月沧桑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微弱却执着的火焰。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他能感受到这些老工匠们内心的波澜,他们就像周围堆积的物料,如在时光的角落里默默沉寂,却期待重新发光发热。 “你们,当真有信心造出两千料的战船?” 孙燚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不是问向老齐,而是问向那些头发花白的老工匠们。 两名老者对视一眼,微微躬身道:“侯爷,我们虽已年老,但手艺未丢,我们定能造出让侯爷满意的战船。” 话语并不激昂,却带着一种沉稳自信的力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孙燚微微颔首,收回视线,凝视着老齐,肃容道:“若你真能如你所言,召集到足够的人手,造出我所需的战船,本侯自然不会亏待你。但丑话说在前头,此乃国之大事,若有半点差池,你当知道后果。” 老齐连忙拱手,神色坚定又充满喜悦:“侯爷放心,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那本侯就信你一回。对了,你们这里在册的工匠有多少人?每月领多少工钱?” 洪志任脸色瞬间惨白,才放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孙燚呵呵一笑:“洪大人,你别紧张,我不是来追究过往的,不过你带个话回去,日后这 燕子矶船坞,归我水师管理,工部该拨下来的银子,粮饷,还有各种需要的材料,请工部的大人们多用点心,别让我亲自去工部找赵大人讨要,那就不美了,你说是?”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回去,一定将侯爷的话带回去,传达给赵大人和各位同僚听。”孙燚说话和风细雨般轻缓,听在洪志任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杀机四伏。 孙燚实在没有办法计较,之前几年这工部尚书都是他最敬重的岳父大人担任,他知道他岳父柳行舟两袖清风,但是行事迂腐,指不定被人欺瞒成什么样子。也罢,自己有钱,为岳父大人挡灾呗。 孙燚到了这里,自然也明白,这是赵谦故意要让自己看见的真实。 齐大手哪里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听的孙燚这样问,稍加思索:“大帅,小人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大工匠三人,月银八两。大匠一百二十七人,月银五两,匠人四千一百二十三人,月银一两五分到二两五分不等。” :“朝廷多久没有给你们发月银了?才导致那么多人离开?” 齐大手这时候后知后觉起来,看着洪志任,压抑着愤懑:“大帅,近三年断断续续发了差不多一年的月银。” 孙燚瞥了一眼齐大手:“这么久不发银子,你还呆在这里?” 齐大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红了眼:“大帅,小人从小生在此,长在此,这才是我的家。” 点点头,孙燚蠢蠢欲动的手指伸进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几张出来:“张巨树,来,你带五十个人,去金陵换十万两现银回来。记得,要碎银子。” :“老齐,你安排人去把人寻回来,告诉他们,回来就发银子。我在这里等半个月,半个月内,至少要以来一半人。” :“大帅,我亲自带人去,他们不敢不听我的话。”齐大手信誓旦旦,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走。 孙燚摇头:“老齐,你不能走,关于建造战船的事,我需要你的意见。” 老齐将孙燚等人带到工匠之前住处安顿下来,屋子看起来陈旧,岁月在墙壁和屋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用料却很扎实,看着年岁不短,坚固如旧。 周围的环境也不错,河水环绕,轻风徐来,宁静安逸。 天色微明,略有薄雾,燕子矶清晨的寒意带着一点水气,润入心脾,似乎将五脏六腑都清洗一遍,人都轻巧了几分。 看见几个人在远处的或蹲或坐,孙燚做了个大大的扩胸,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一边洗漱一边问:“谁啊?” 邓先行憨憨应道:“昨日那个叫老齐的带着几个工匠,天还没亮就等在那里。” 洗脸水沁凉,孙燚一激灵,瞬间清醒。:“把他们叫过来,去沏壶茶。” 老齐等人肩头的衣裳微微潮湿。见到孙燚,他们正欲施礼,孙燚赶忙制止道:“老齐,有事直说,不必行此大礼。这一大清早的,你们这是…… 来来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与昨日相比,今天的老齐热情中隐隐还带着点讨好,又多少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问到:“大帅,昨日忘记问大帅,组建水师,计划是什么规模?” :“啊?规模啊,大夏这么漫长的海疆,你们觉得,应该需要什么样的规模。”孙燚笑呵呵的反问道。 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侧脸看去,王海潮跑过来打着招呼:“咦,这么早。大帅好,齐哥好。” 王海潮光着膀子,短衫搭在肩上,脸色黑红,热气腾腾的。 :“晨跑?” 王海潮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平日在海上活动有限,在陆地上总按耐不住要多跑多跳。侯爷你们这是。。?” :“来的正好,刚才老齐问我们水师的规模,你来回答他。”孙燚笑道:“来,坐下说,喝茶。” 王海潮抓起短衫,在头上脸上抹了几下,又随意搭在身上:“如果长期打算,但是防御的话,由东至南,海岸线万里,至少要两到三个舰队,战船三百,士兵十万。” 说着话,又憨笑的看向孙燚,话里有话道:“若是侯爷有些想法,偶然还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万里征途,至少还要同样规模的船队。” 孙燚还没有什么感觉,老齐几人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像是从心底深处艰难的挤出声音来,带着浓浓的热血气息:“战船三百,万里征途?” 第1037章 火炮上舰 :“停停停。。。王海潮,你别吓到几位老人家了。咱现在大夏水师就你我两个鸟人,舢板没有一条,你给老人家说战船三百,万里征途?”孙燚嘴角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笑容可掬。 不等王海潮说话,孙燚笑脸一收,眼里精光闪动:“大男人,吹牛逼可以,不过,你吹过的牛逼,老子今天记住了。日后你做不到,哼哼,你就算死了,老子都给你刨出来鞭尸。” 王海潮先是羞赧,然后才乍然醒悟过来,“腾”的一声弹了起来,挺着结实并不厚重的胸膛,因为激动,,他涨红着脸,语气急切地话都说的不顺溜:“大帅,草民,啊不,属下,属下愿为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愿为大夏披荆斩棘,扬帆起航,纵横四海,扬我大夏国威。”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豪迈,说不出的畅快。 旭日东升,橘橘黄黄,映得天地之间一片温暖明亮。 :“坐下,咱们今日开始,走万里征途第一步!造船!”孙燚指了指老齐几人,奋声道:“老齐,这第一步,就交给你们了。” 老齐激动的说不出话,双手颤抖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物品,一个老人急忙将桌子上的茶具收到边上,套起袖子,将桌面上的水渍擦的干干净净,又换了个袖子,再次将桌子擦拭了两道。 老齐将油纸包郑重其事的放在小桌子上,轻轻打开,露出一本发黄的书册。书面上几个字的油墨都沁散开来,隐隐约约看出几个字:“战船总汇” :“大帅,这是我家传的战船册子,一共有楼船,大福船,广船,艨艟,斗舰,走舸几种船型,有侦查,通讯,主战,突击,追击种种不同效果,大帅若是要组建水师船队,缺一不可。请~~~请大帅定夺。”老齐咽喉动了几下,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旁边几个老工匠眼里闪着光,死死盯着孙燚,仿佛看见孙燚带领燕子矶造船厂,大夏水师再现辉煌。 孙燚小心打开书册,发黄的书页里,每一种舰船的图形构造,用料明细,使用特点,优缺点,事无巨细,用清秀的蝇头小楷写的清清楚楚。 :“你们这里有靶场吗?带你们看个东西。”孙燚翻看到最后一页,轻轻合上书页,又用油纸包好,轻轻地抚摸着油纸包,抬起头,淡淡的问了一声,他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 :“有,有有,战船上要装巨弩,有靶场。”一名老汉连连点头。 :“邓先行,你去,带些人,把那几个黑色箱子装上车,跟我们走。”孙燚扭头交代一声。 一只身材健壮,油光泛亮的水牛拖着一架几乎要散架的牛车,轻轻松松的走在燕子矶蜿蜒的山路上,牛车上几口黑色大箱子,充满神秘感。 半个时辰后,一声巨响,石破天惊。 待硝烟散去,牛车拖着老齐等人赶到四五里外一处密林。两棵成年男子怀抱的大树倾倒在地,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被巨力硬生生折断。木质的纹理清晰可见,有的地方还挂着些许未掉落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硝烟的味道,混合着树木的清香,形成一种独特而又令人心悸的气息。 老齐等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 是那个火炮的威力?” 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颤抖。 老齐皱着眉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轻轻触碰那断口,粗糙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这得是多大的力量才能造成如此破坏啊。什么甲板也扛不住这么一下。” 他喃喃自语道。 一人在密林中翻找起来,:“是,是那个黑色的铁球,这里这里。哇~~~好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给这片密林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王海潮眼睛潮红,发出慑人的红光,心潮澎湃:“大帅,我们大夏,大夏也有这等火器?这,这是真的?” 孙燚神情自若:“怎么,你见过?” :“我曾经在南洋的一艘船上看见过这种叫做火炮的玩意儿,不过比我们的这个火炮尺寸小多了。那船长是洋人,长得古怪,小气的很,不让我多看。只是听他自己说,这东西能毁天灭地,一炮能干断主桅杆。今日一见,他果然没有骗我。这东西,居然能射这么远?还有这么大的破坏力?”王海潮摸着大树断裂处,还有些温热。 回首看去,都看不清发射的位置。 孙燚站直了身体:“王海潮,你说洋人能把火炮上船,我们的战船,也装上这样的火炮,会有什么效果?” 王海潮张了张嘴,半晌没有吐出一个字来,他所有关于海上作战的理念都要被彻底颠覆,以前海战,依仗的船势雄力大,用船首撞角,冲犁敌船,然后接舷作战,肉搏为主,而现在,有了这等威力巨大的火炮,哪里还需要接舷?围着一通乱射,什么船能顶得住? 老齐几人从林子里出来,一个老工匠抱着十几斤重的铁球,气喘吁吁,却不舍得放下。 :“侯爷,侯爷。。。这种火炮,多不多?”老齐脸上的每根皱纹都洋溢亢奋和期待,一张脸通红,嘴角挂着白色沫子,都不知道要擦拭。 :“怎么样,老齐,这火炮,可以上船吗?” 老齐眼睛闪闪发亮:“可以可以,我刚才看了,这火炮估摸着最多就是五六百斤,一艘二千料的战船,可以承重数万斤,有了这种火炮,船上所带的士兵可以适当减少,船上物资也能减少。不过具体能上船多少门,需要细算,细算。” :“好,那我们回去,我把火炮的规格重量给你,你们细算,给我拿出一个可靠的方案。”孙燚听说火炮能上船,也是有些激动。 话音一转,孙燚眼神犀利起来:“老齐,此火炮乃国之重器,安全保密,是第一准则,你选用的人,必须忠诚可靠,万一泄露出去,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别说我没有提醒。” “草民明白,草民一定谨慎行事。” 老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这一瞬间,眼前这个年轻大帅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身上那股杀气弥漫开来,犹如汹涌的波涛般层层叠叠地向四周扩散。那是一种历经无数生死之战磨砺出的凛冽气息,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让人不寒而栗。 第1038章 呀,真繁琐啊。 老齐也是典型的工作狂人,从靶场回来,两三天没有见到他的影子,与他同进同出的几个老工匠也没有了人影,把孙燚和一众亲兵丢在船坞,彻底不管不问了。 直到了第三天中午,老齐才带着几个老工匠出现在孙燚面前。只是几天不见,几个老人眼里布满血丝,眼袋浮肿沉重,几乎将下眼睑都拖拽下来,面色灰暗,脚步虚浮,虚弱得仿佛风吹即倒。 只是那眼里的光如同鬼火一般跳跃闪动,不死不灭的顽强。 老齐将一叠图纸往孙燚面前一放,:“大帅,算出来了,若是这样,我们只需要两种战船就足够了,船身坚固,速度见长的广船为主力作战舰船,搭配二十门火炮,两百士兵足矣。正面突袭作战为主。此等战船,五艘就可以成为一个战斗序列。一支舰队里,合计三十艘就足够了。” 还有一种三千料大福船,船身坚固,空间广阔,左右舷各搭载三层火炮,共计六十门,亦可以作为补给船,如海上堡垒,敌不能破。” 此等船无需多,一支舰队里八至十艘即可。每艘大福船可以搭载两至三艘小型走舸,作为传递消息所用。” 老齐急不可待的一口气说完,说到后面,声音又有些嘶哑。 :“需要多少时间,多少银子?”孙燚没有关心过问他们的身体精神状况,这些老人此刻哪里会在意这些。 :“大帅,现在开始准备材料,一年内我能交付六艘广船,两艘福船。燕子矶的船坞只有八个,一次最多能同时建造八只船。小型走舸不设置火炮,没有什么秘密要保守,可以放到民间船厂建造。那个快,一般船厂一年能建十余艘。” :“海船的各项技术标准比较高,要经得起风浪,现在还要增加火炮,对坚固性,稳定性的工艺要求更高一些,装配整齐,不算火炮的话,大概需要十五两银子。福船大概是三十万两。” 孙燚毫不犹豫的拍板:“行!你写个章程给我。我去户部要钱。不过火炮的事情,暂时不要写,你给我留下火炮的位置就成。” :“小人明白。” 孙燚转身回了屋子,转头大步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往桌上一放,推到老齐面前:“时间不等人,这里有两百万两银子,你先开始做准备工作,不要耽误工期。工部那些鸟人做事拖拖拉拉的,咱们先动起来,不用等他们。” :“我就一个要求,明年的今天,我要看见我的战船!” 不仅仅是老齐目瞪口呆,就是见识过孙燚大方的王海潮也呆若木鸡,两百万两银子,这足以令任何人眼红到起杀心的数额,大帅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掏出去了? :“咯~~咯咯 ~~~~”老齐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僵硬了,脖子上青筋直冒,嗓子里吭哧吭哧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大大。。咳咳。。。咳。。大帅,草民不敢。”老齐看着木匣子,像是火盆一样,急忙往孙燚面前一推。 :“什么不敢?老齐,又不是给你的,造船的,造船的。” 老齐胸口起伏,衣衫跟着抖动,他恢复神志,哭笑不得道:“大帅,大帅,规矩不是这样的,规矩是我们需要什么材料,打一个条子上去,工部的大人们根据我们的需求,采购各种材料送回来,我们再,再干活。我们不接触钱物。而且,大帅,建造一艘船,需要大量物资,需要有专门的人调拨采买,我们只是工匠,确实不擅长。若是误了大帅工期,可就罪过大了。” 孙燚看了眼王海潮:“可是如此?” 王海潮木愣愣的:“侯爷,确实如此。” 孙燚摩挲着粗糙的胡子:“啊,这他妈的还要报给工部,那些家伙做事磨磨唧唧的,这买点东西要一层层的递上去,再一层层批下来,那不是很耽搁时间?” :“也罢,你们回去睡一觉,然后把需要什么材料的条子写给我,我亲自去工部催促他们。”孙燚收回木匣,想了一想,又从匣子里点出几张银票,放在老齐面前:“我个人给你们的补贴,大家伙吃好喝好,把我的活干好。” 孙燚现在无比怀念陈阳,这种后勤的繁琐事情,有他在,自己根本就不用操心。现在却感觉自己分身乏术一般。 海面上,一艘大船急速前行,船后拉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尾迹,帆布在风中鼓荡,发出猎猎声响,风越来越大,船帆吃足了风,饱满得如同即将翱翔天际的巨鸟之翼。 陈阳向船后张望,辽阔海面上,几个黑点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回过头来,抹了一把汗 :“妈的,差点把老子葬送在这里了,这海盗现在这么猖狂了?在这里也能遇见他们?” 一个黑胖子靠在船舷上,指了指船上的旗帜:“看见那个旗吗?” 陈阳头都没抬:“怎么啦?不就是那个家伙写的字吗?我告诉你啊,他从小写字就是张牙舞爪的,小时候没少被先生打手板心,就是改不过来。” :“嘶~~~~~呵呵。你这是嫉妒?” :“嫉妒个屁,老子的字可是从小被先生赞赏的。”陈阳这才挑眉瞟了一眼那个张牙舞爪的“燚”字旗:“这有什么可看的。” :“天命神将,护佑之旗。”原来的白胖子林平平眼神阴鸷,看起来却还有些富态,现在的黑胖子林平平眉眼间虽然满是豁达开朗,却给人看出一脸横肉,凶悍的很。 :“指不定就是这个旗招惹的海盗来了。”陈阳鄙夷的哼了一声:“林哥,这海盗出现在这里,云山码头也不太安全,你怎么想?“” 林平平嘿嘿一笑,竟然有些狰狞:“那是云山,几乎是军港,你以为海盗敢上岸?我这次就是准备去舞阳买几艘武装船,不就是做海盗嘛,有多难,我也行。怎么样,算你一份?” 陈阳脸上变得有些难看:“算了,我晕船。诶,我不晕船了?”陈阳摸了摸脑门,又转了两圈,一脸惊喜:“哈,不晕了,一点不晕了。” :“卧槽,原来晕船还能这么治啊,一害怕就忘了?” 林平平笑笑的:“你刚才不是不怕嘛?”” :“怕归怕,该拼命的时候,肯定也要敢拼命。”陈阳又回头望了一眼,碧波万里,空无一物。 再抬头看看猎猎作响的“燚”字旗,在风中肆意舞动,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好似狂野的猛兽在展示着自己的威严,倒也让人看着有几分安心。 第1039章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赵谦没有想到孙燚回到京城就直奔自己工部而来,第一反应想要避让,立刻反应过来,如此做派,反而显得心虚。 定了定神:“请侯爷进来。” 孙燚背着手,笑眯眯的,一身浅色长袍,乍一看像个书生,只是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双眼,深邃沉稳,深不可测。 :“侯爷请坐,来人,给侯爷看茶。”赵谦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不卑不亢的向前迎了两步,就是两步,身子都没有走出书桌的范围。 笑的却真诚:“侯爷,难得侯爷大驾光临我工部,指导指导?” 孙燚笑的更是灿烂:“赵大人说笑了,我没来过工部,正好有些小事,要劳烦赵大人,顺便亲眼来瞧瞧咱大夏的工部是什么模样。” :“哦,侯爷若是有兴致,我陪侯爷走走逛逛?”赵谦心知肚明孙燚肯定是有事相求,怕其他人搞不定,才会亲自前来。如此说来,不外乎就是为了钱而已。 果然,孙燚客套两句,就直奔正题:“算了,赵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怎么能浪费赵大人的宝贵时间。”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赵大人,你也知道,我从燕子矶来,燕子矶船坞年久失修,工匠流矢,而我组建水师,这战舰只能在燕子矶建造,所以嘛,我想从赵大人这里,借几个人用用。” :“哦,对了,还有一张条子,是燕子矶工匠开出来的材料单子,很急,请赵大人过目,尽快解决。” 赵谦看着桌子上的两个信封,呵呵一笑,转身又走进书桌里,安然坐下,将那鼓鼓囊囊的厚信封往边上一放,先拿起那张薄的信封,抽出里面的纸条:“侯爷跟我借人?那还不是简单的很,哪里需要侯爷亲自跑一趟,随便使个下人来就好了。 薄薄的纸上就写了四个名字,赵谦一眼就笑了:“哈哈,侯爷,你这是做了功课来的,一来就抽了走我四个得力干将啊。来人。。。” 一名差役进了屋子:“大人。小的在。” :“你去,把这个名单给陆大人,告诉他,这些人侯爷要了,去燕子矶船坞,给他们一天时间收拾,明日出发。不可误了侯爷的大事。” 差役上前接过名单,应道:“小人明白。” 孙燚摆手道:“别急别急,一天时间收拾,未免仓促了。你先把这几个人喊到一起,一会儿我有话和他们说。赵大人,你也不能只给我四个人啊,跑腿的倒茶的,你不多配些人给我?” :“也罢,听侯爷的,让他们候着,侯爷一会去见他们。侯爷,瞧你这话说的,这样,我做主了,每个人可以自己挑选个人走,行不行?” :“哈哈,赵大人,爽快。” 赵谦微微垂下眼睛,看向另一个信封:“侯爷,这么厚的材料清单,你这是要造多少战船啊?”赵谦说着话,打开信封,眼睛在上面看了一遍,他半路出家,并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最后那个统计的金额,让他眼皮子一跳。 :“两百一十三万两?” :“啊,对,这是第一批战船的材料价格,燕子坞同时只能造八艘船。” 赵谦顿时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他家在舞阳码头买的海船,不过十几万两一艘,还是那种不小的海船,走远洋,一点不成问题。你这八艘船要两百多万两?这中间是要自己赚几艘船吗? 妈的,原来说来说去,你骁勇侯手脚也不怎么干净嘛? :“好,侯爷的事,我工部肯定不敢怠慢,我立刻安排人去采买。不过侯爷,这个钱,你要去户部要来才行啊。户部杜大人手里的钱可看得紧,陛下都很难从他手里弄出点银子来。” 孙燚笑的有些窘:“嗯,刚从杜大人那里来,杜大人确实很难缠,这里要修水利,那里要加固城楼,口风很紧,只会给我哭穷。” 赵谦心里暗笑,附和着淡淡一笑,像是替孙燚抱不平:“瞧,这老家伙,陛下的面子不给,侯爷的面子也不给。守财奴一样吝啬。” :“就是就是,老守财奴。”孙燚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死皮赖脸地缠了他半个时辰,喝光了他两壶茶,才给我批了三百万两银子,来,赵大人,银票给你,给我写个公文,一会儿我顺路给他送过去。” 赵谦脸上的笑容猛然僵硬起来,本来还是暗自得意,现在知道京城这些衙门有多难缠了?下一刻就被事实抽了一巴掌。 :“侯爷果然就是侯爷,连老杜大人都给你三分面子,佩服佩服。”赵谦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刚才没有嘴快,说更难听的话。却又有几分惊讶,没想到户部对孙燚也这么客气。平日里自己工部要去批点银子,老杜那张脸,黑的像是刨了他祖坟一样难看。 :“什么给面子啊,你看看,他给我的银票,大大小小的额度都有,这么老厚一叠,可见他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呢。”孙燚犹自有些忿忿不平。 果然,赵谦手里厚厚一叠银票,最小的面额居然有一百两的,对于两百万的批款,这一百两的数额,确实有些羞辱人了。 赵谦搞不清楚孙燚和杜高之间的关系,也不敢轻易开口,只能呵呵呵的假笑几声,抄起旁边的毛笔,写了一份收款的公文,盖上大章,捧在手里吹了好几口气,墨迹干了,才把文书递给孙燚:“给,侯爷,一会一定要交给杜大人啊。” :“好,谢谢赵大人。”孙燚抓起边上的茶水,一口喝干,振衣而起:“那我就不打扰赵大人了,别忘了我的材料,要快,要快!我今日又收到消息,舞阳外海域,接连发生两起东瀛海盗打劫商船的事,两只船的人都死了,一共三百多人呢。” 孙燚眼睛掠过赵谦的脸,不出意外的,赵谦脸上露出几分焦躁,看起来很假:“他妈的,这让海商们还怎么做买卖啊。” :“就是就是,所以赵大人一定督促手下人,千万不要误了我材料的大事。” 孙燚说着话,随便向赵谦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两人从头到尾都在说公事,没有谁提起赵温良断臂之事,也没有提起舞阳血案一事。 四个中年人坐在工部一处,安静从容,眼里却闪着不一样的色彩,听闻是骁勇侯召见,四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些答案。 也有些荡漾。 孙燚大步走进屋里,先是一躬到底,起身后:“各位都是聪明人,我来的目的想必各位也知道了,我大夏水师刚刚起步,劳驾各位移步燕子矶船坞辛苦一两年,帮我把控场面,督造战船。” :“明人不说暗话,各位大人都是真正的干活的人才,平日里手脚又干净,靠着朝廷那点俸禄,在京城里日子过得也艰难,你们放心,跟我干活,我孙燚肯定不会亏待各位。” 孙燚轻车熟路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里应该有十万两银票,你们自己和手下人分一分,对了,每个人可以带个跑腿办事的。这银子每年都有,事情办得好,我孙燚一定启禀陛下,再为各位请功讨赏。” 收买人心都做的正大光明,坦坦荡荡,还有什么让人犹豫? 都食人间烟火,谁又甘愿清贫。 第1040章 风浪 几日后,孙燚将工部的人送到燕子矶,再次与老齐等人交代一番,并未逗留,上了船,顺流直下。 站在船头,呼出的热气变成白色雾气,转瞬即逝。又是一年冬天。 山海关,炎峰山陆陆续续都送了信来,一切正常,炎峰山城的迁徙工作也算顺利,有三万多军人家眷拖家带口的去了炎峰山城,让后勤压力暴增,不过最多也就是再熬一年,有了人手,明年情况一定会有好转。 没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只是每个人在信里都用调侃的口吻询问他受伤恢复的情况,李砚和大柱子来信很关心小柱子三千兵马够不够用,是否需要再抽调一些平武,湘水,舞阳,安庆籍的老兵悄悄潜回去,作为备用力量。 这关心也是真关心,完全不在乎军法军纪,让孙燚也有些愁。 身边这些兄弟都在造反和平叛中度过自己的青春,一个个三十岁的人了,始终游离在对大夏的忠诚边缘,想想陛下的烦恼,其实还真的不能怪他敏感和警觉,换做自己有他那样的童年,未必就比他做的更好。 船在平静的河面轻巧无声的滑行,时间仿佛都放缓了脚步,河水静静地流淌,船只来来往往,两岸炊烟袅袅升起,偶闻鸡鸣犬吠之声,一幅安稳祥和的画卷。 这种太平日子多好,哪堪战火侵袭。 回过头,一想到前几日卢小青传回的消息,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近海又出现好几次海盗劫船,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不禁有些头疼。 黄安闲一身青色长袍端着两杯茶水走过来:“天冷了,喝杯热茶。” :“瞧你愁眉不展的,什么事能让你发愁?” 孙燚接过茶杯,先喝了一口,茶不错,口齿留香。 :“你怎么想去固始县那么个小县城做个小县令?” 或许是冷风迎面,黄安闲微微眯起了眼,带着一丝淡然的浅笑:“县令六品官,下辖三十几万百姓,怎么就是小县令呢?” 孙燚转过头,两人面向前方,“你有边军这三年的履历,怎么着也能在六部寻一个实权位置舒舒服服呆着,何必自找苦吃,怎么说固始县也不是金陵那般繁华。” :“年轻时候混吃等死,浪费了不少时光,现在想想,人生一世,匆匆数栽,怎可如此虚度?不敢想青史留名,至少百年后,还有人能惦记两句,也不枉人世间走一场。” :“呦,在我边军呆了几年,觉悟很高嘛。着我得找黄大人说道说道,怎么说,我也居功至伟。”孙燚撇了撇嘴,一下就把正经气氛给破坏了。 黄安闲嘴角按耐不住的翘起来。就听见孙燚笑呵呵的:“怎么,你想替陛下镇守舞阳城?” :“这么明显的吗?”黄安闲侧过头,看向孙燚,不否认,但多少有些吃惊。 孙燚的侧脸棱角越发鲜明,鼻梁又高又长,像是黄安闲的眼神刺激到他,他伸手在鼻子上揉了揉:“你爹果然老妖孽啊,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两个人似乎什么话都没有说明白,又似乎把什么话都说明白了。 :“嘿嘿,你以为三朝元老,浪得虚名不成。”黄安闲在孙燚面前嘚瑟的嘿嘿一笑。 孙燚在黄安闲肩上轻轻一拍:“好好干,我看好你。”孙燚比黄安闲小了将近十岁,这话说出来,却不感到违和。 黄安闲又转过头看向平静的河面,不知道是回答孙燚,还是回答自己,淡淡的应了一声:“当然要好好干。” 茫茫大海上,天空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在海面上,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海浪汹涌海风呼啸,如同愤怒的咆哮。 小田社野的身影再一次悄然出现在大夏的海疆之上。 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男子比小田社野稍微高些,也更壮一些,头顶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只在脑袋周围和后脑勺留下一圈长发,松散地垂落在肩头。额头狭窄且微微凸起,上小眼睛如鹰眼般锐利,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仿鼻子短而扁平,嘴角微微下撇,时刻带着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双脚分开,牢牢的吸在船板上,身子微动,配合着海浪的起伏的韵律,双手搭在腰上一长一短两柄武士刀的刀柄上,气势甚至比小田社野还要多些咄咄逼人。 小田社野双手背在身后,面色阴沉,眼神中透露出凶狠与贪婪,身姿矮小,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在他身后,十几艘海盗船组成一支庞大的船队,宛如一群凶猛的野兽,气势汹汹地划破海面。船身看似破旧,木板上的漆色早已在岁月的侵蚀和无数次的战斗中斑驳脱落,露出粗糙的木质纹理。 那坚固的船体上面布满了战斗的痕迹,深深浅浅的划痕如同狰狞的伤疤,见证了一场又一场残酷的厮杀。 风帆被海风吹得鼓鼓作响,海盗船上黑色的旗帜翻飞,旗帜上那诡异的眼睛图案,似是用鲜血绘制而成,让人不寒而栗。海盗们面目狰狞,满脸的戾气,眼里充满着杀戮与发财的欲望。 :“小田君,这一次新田大人的命令,你可还记得清楚?”那个男子声音很是尖利,像是刀与刀之间发出的摩擦声。 小田社野微微一低头,声音显得恭敬:“佐木大人,承蒙新田大人厚爱,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这一次,务必为我东瀛海军试探出大夏海防的真实实力。” :“呦西~~~只要小田君用心做事,新田大人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日后东瀛海军将领之位,一定由你小田君一席之地。”佐木眼睛眨了一眨,眼里露出一点不屑和喜意。 小田社野猛地一低头:“嗨,小人感谢佐木大人提携。” 佐木微微扬起下巴,回头望了一眼船员,沉声道:“小田君,此次行动务必小心谨慎,这关系到新田大人未来的布局,万万不可有失。别为了一时的贪欲,辜负新田大人的用心良苦。” 小田社野悄悄挺了挺脊背,表情又有些凶狠,回应道:“佐木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严格约束手下。” 高港站在小田社野身后三步之外,海风把船头两人的对话吹得支零破碎,隐约有些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高港微低着头,表现的很是恭敬。 风浪更大更急。 第1041章 全新的开始 孙燚到达舞阳码头,新官上任三把火,王海潮已经在码头附近征用了一处海滩,作为水师营地,招兵的工作乱糟糟的进行着,老王头和王海潮两人也算足够有面子了,两万多人的舞阳码头上,居然也招募了一千多人,只是,好些天过去了,也就这一千多人。 每日来咨询的水手不少,可是真正愿意当兵的人并不多,毕竟相对同样在海面上讨生活,走船的收益肯定比当兵的收益要高的多。 看到这种局面,孙燚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时候的他,更加怀念陈阳,这种事情,有陈阳那种三寸不烂之舌和大刀阔斧的奖励机制,募兵根本就不叫作事。 所以陈阳和林平平杀到营地里,出现在孙燚面前之时,孙燚简直是以为自己见到了菩萨。 陈阳毫不客气的享受了孙燚供神一样的招待,第三天甩出一张招募启示,有海上两年经验的水手,通过选拔,月饷十两,一般水兵月饷五两,并且保证家眷在码头上一份月银不少于二两的长期稳定活计,田税减两成,若是家里有人作买卖,可以适当减税半成到一成。 一共只招收六千人,此条件,人满后自动作废。 这公告一出,不出两天,征兵处人山人海,喧闹无比。 陈阳身子松松垮垮的坐在椅子上,洋洋得意的享受孙燚亲手沏的茶,脸上的笑容倨傲且欠揍。孙燚心情比他好多了,不要脸的恭维话说个没停,人长大了,这脸皮自然而然也变厚了,说的不要脸,听的也不怎么要脸。 王海潮匆匆闯进来,见到陈阳,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要退出去重新施礼,孙燚“诶诶诶诶”的喊了几声:“进来进来,不是外人,又不是没见过。” 作为边军后勤大主管的陈阳,当时也在舞阳码头采购过粮食,发过船,虽然当时有卢小青帮忙,不过毕竟是个大财神爷,码头上不少人也认识他,王家父子更是熟悉。 :“我爹说,穿了这身皮,要懂得讲规矩。不然会给大帅你惹麻烦的。”王海潮憨憨厚厚的回答道,倒是没有再执意出门行礼。 孙燚粲然一笑:“海潮,有事? ” :“哦,是有事,一个是买武装船的事,之前小青不是买了八艘船吗?然后这段日子就买不上了,之前还有两艘价格几乎都要谈定了,船主又变卦了。” :“为什么?” 王海潮挠头:“近来海面上越发不太平了,武装船成了各商队的抢手货,这走一趟的费用翻了好几番,武装船主觉得有利可图,所以就不舍得卖了。” :“是真不舍得卖,还是要坐地起价?”孙燚还没有说话,陈阳先问了出来。 :“可能两种原因都有。” 孙燚却没有追问这个,眉头一皱:“海面上越发不太平?具体说说。” :“这半个月,就我们码头,有六艘船被抢劫一空,还有三艘大船早就该进港了,结果过了半个月还没见到踪影,估计是凶多吉少。”王海潮为难道。 陈阳坐端正起来,神色严峻:“阿蛮,我觉得你现在不能把时间都放在等待新船上。” :“你的意思买些民船改造?” “对!趁现在人心不稳,先买一些民用船去改装成武装船,这条海路要尽量保护起来,一是不要暴露出海防弱点,二是可以养兵。三,舞阳码头的口碑不能坏,口碑坏了,再想建立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这里的市舶税,一年可是好几百万两,对朝廷来说,绝对不能放弃。” 孙燚倒是想到前两点,却没有想到舞阳码头口碑的问题。 王海潮站的笔直:“大帅,我觉得陈主管说的没错,先动起来,这样,我和卢小青两人先带着武装船出去,保护周边海域,你在家里,解决船只改造事宜,咱们双管齐下。至少让海商们看见我们有打击海盗的行动。” 孙燚略加思索,当机立断:“行,那就这样,先动起来,总是被动挨打,只会被人看做软弱。还有,放出风去,往南洋方向去的商人,告诉他们,我们大量采购战船,两千料规模的战船,我出四十万两。” 陈阳咋舌道:“你真舍得花钱,老子就佩服你这一点。” :“怕什么,海盗敢抢我们,我们一样抢他们的。今天抢不过,过一年呢?过两年呢?老子终究要抢的他们光着屁股去见海龙王。”孙燚瞪起眼睛,那杀人越货,大秤分金的气派,比海盗还更海盗。 陈阳起身,拍拍屁股,转身向外走:“干活干活,早点搞定,早点歇息。舞阳城的姑娘们诶。。。哈哈,老子来了。” 门没有走出去,一阵马蹄声一直冲到门口才高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屋子门猛地被撞开,卢小青急赤白脸的冲进来:“大帅,距离赤瓜礁南边十余海里,出现三艘海盗船,我要领船出击。立刻出发,请大帅下令。” 孙燚回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海图,赤瓜礁几个小小的字淹没在一大片地名里:“这么近?这距离舞阳码头也不过三十几里地,海盗这么张狂?” 王海潮快速和卢小青说了几句话,转身与卢小青并排站在一起:“大帅,我带四百士兵和卢小青一起出发。” :“可以!去!挂上水师旗。”孙燚也怒了,这海盗越发张狂起来,两艘船就敢冲到三十几里地的航线上耀武扬威,这是真的尝到了甜头,变得更加疯狂了。 陈阳赶紧招呼一声:“卢小青,我写个条子,你去仓库,领一千连弩,那东西上手快,接舷战用得上。” 卢小青大喜:“好!” 那可是听风旗的人手数支的宝贝,他和小柱子关系这么好,小柱子也才给了他二十支,只装备给他的贴身护卫。 几个时辰后,天空渐近黄昏。六艘庞大的武装船在夕阳余晖映照下缓缓驶离码头。 鲜红的水师战旗在微风中迎风招展,烈烈作响,鼓鼓扬扬。 孙燚静静地站在码头上,表情冷峻,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六艘缓缓驶离的武装船。虽然仅仅是六艘民间武装船,却是大夏水师征服海洋开始的第一步。 这一步踏出,就是全新的开始! 第1041章 海训 有孙燚丰厚的银子作为支持,陈阳收购船只的效率极高,短短半个多月,就有十一艘船送到燕子矶船坞进行改造。 燕子矶的工匠们几乎回来了八成,制造战船的材料一时半会还送不到,几千汉子将船坞打扫整理整洁后,一个个闲的百般无聊。 都是干活的实在人,受了侯爷的恩惠,拿着月银不干活,心里多少都有些惭愧。 现在一口气送来这些海船,说要改造成武装船,那工匠们顿时找到用武之地。 本身就是建造战船的手艺人,改造武装船,那不都是小菜一碟?为了侯爷的恩情,那这事自然要干的漂亮才行,老齐带着几个手艺最厉害的工匠,迅速制定了最完美的改造方案。 燕子矶船坞,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纵使已是冬季,天气寒冷,寒风凛冽,但这里却充满了火热的气息。 工匠们热火朝天的忙碌着,神采奕奕,许多年轻的汉子们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依然是大汗淋漓,满身潮热。 工部来的几名负责协调材料的员外郎鲁昌平陪着陈阳从船坞转了一圈,鲁昌平忍不住叹息道:“我在工部干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工匠们这么卖命,也从来没有见过侯爷做事这么讲究的人,难怪说,侯爷的士兵上了战场无不用命,我算是见识过了。” 陈阳嘿嘿笑:“侯爷钱多,他自己不贪不占,不嫖不赌,用不了几个,咱们就帮他用在刀刃上。” 听陈阳说的随意,鲁昌平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此地远离工部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做事坦荡,这心情自然也大为舒畅。 :“放心,这里的工匠许多都是老中青一家三代人,那手艺都是至上往下的传承,干活又快又好,老齐说了,最多半个月,交船给你。” 陈阳轻轻在脸上挠了挠:“我想着抽调百人,去舞阳码头做水师的维修保障,这战船日后免不了打打杀杀,冲来撞去的,若是每次都拿到这里维修,未免太麻烦了些。请鲁大人帮忙安排一下。” :“嘿,小事一桩。你走之前,我保证给你把人安排好。正好坐船回去。”鲁昌平毫不在意的笑着回应:“给侯爷做事,重建大夏水师,本来就是光宗耀祖的事,何况侯爷出手那么大方,是,哈哈。。。”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水师才起步,琐碎事多。” :“我明白,我就不留陈大人了,大人放心,半个月后,我让人把船给你们送过去。你们也不用来回跑了。告诉侯爷,这活要是干得不好,砍我鲁昌平的脑袋。” :“哈哈,侯爷是惜才之人,他的刀,不砍自己人。”陈阳双手抱拳,呵呵一笑,与鲁昌平辞别。 冬季,海上风浪并不大,孙燚抱着木盆,坐在船头的甲板上吐了个天昏地暗,习惯骑马的他,居然没有抗住晕船的折磨,上船三四天了,还是没有适应过来。 不仅仅是他,就是上船的一百多名亲兵,现在能安稳站起来的,也不足一半。倒是他自己的两个憨憨亲卫邓先行和陆前方两人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就能在船上健步如飞。这让咱们的孙大帅大感没面子。 老王头提着一个酒壶过来,在孙燚身边坐下,毫不在意孙燚怀里木盆的臭味,笑的很是贱兮兮的:“侯爷,你这样几天了还不适应,我这里有一个妙招,保你过关。” :“呕~~~~呕呕~~~~咳咳咳咳。”孙燚鼻涕眼泪糊满了脸,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嘴巴还硬的很:“什么妙招,我吐啊吐啊,吐久了,自然就习惯了。我这身子,壮得很。呕~~~” 老王头把酒壶递过去:“上等的烧刀子,一口下去,冻死的人都能醒过来,试试呗?” :“喝酒就能治晕船?你别逗我。” :“不敢喝?那就没办法了,你这四天了,吃啥吐啥,这样肯定扛不住的,要不,我们返航,你歇一阵子再说?”老王头高举酒壶,倒出一条酒线,仰头张嘴接住,抹了一把嘴,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爽啊!” 海风吹拂,浓烈的酒味一时竟然吹不散,沉甸甸的像是压在甲板上。 孙燚眼前一亮,闻了这呛人的酒味,自己心头的恶心感似乎消除了一些。 :“来一口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孙燚劈手躲过酒壶,仰头一倒,像是一团火顺着咽喉滑了下去,一路灼烧,倒是将五脏六腑里的污秽恶心之气烧的干净,肚子里烧了起来,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消除不少。 :“咦。。。有效。”孙燚丢在怀里的木盆,仰头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第一口烧的确实厉害,之后几口反而没有那么火辣辣的烧灼感,反而觉得大为沸腾,血都滚烫起来,孙燚扬声吐气:“啊哈~~舒坦!舒坦!” 老王头笑的慈祥:“我就说有用?不过这烧刀子的味道,可是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过瘾,过瘾!”孙燚的脸火辣辣的红了起来,眼珠子都有些红了,气力和精神似乎都恢复过来。这时候肚子咕噜噜的喊叫起来,胃口都好了起来。 孙燚跳起来,涨红着脸:“老王,这酒还有没有?给我那些不争气的兄弟们喝几口,这次丢死人了,等回去不知道要被嘲笑多久。” :“呵呵,大帅,你有这份心,谁会嘲笑你。谁敢嘲笑你。你是什么身份?和他们一起出海训练,吃一样的苦,受一样的累,你这样的人物,谁见过?我是没见过。”看得出老王头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不是单纯的恭维。 孙燚站起身,扶着船舷站了好一会儿,感受脚下海浪的起伏:“我是水师指挥使,我要不学海战,不学航海,这怎么指挥战斗?别人打仗,我在家里躲着?成何体统。” :“咦,i老王,你这招可以啊,我还真不晕了。”孙燚松开船舷,在甲板上走了一个来回,虽然还不算太稳当,比之前那个软脚虾的状态可强多了,哈哈大笑起来:“嘿,神了嘿,老子不晕了,一点都不晕了,瞧,走的多稳。” 又摸了摸肚子,苦着脸:“饿了,饿坏了,谁去给我煮一大盆面条?” 第1042章 海盗团 两个月过去,孙燚和一众士兵们在海上摸爬滚打,一个个皮肤黝黑发亮,在烈日与海风的双重洗礼下铸就的独特色泽,粗糙且厚实。头发干枯,略显干涩,散发着海腥味儿。 二十艘武装船五五编队,或者一分为二,巡航,护航。。。。一切看起来像是走向正轨,进出大夏海域航道上的各地商船偶尔也能看见飘扬的大夏水师旗帜。 孙燚带着士兵们艰苦训练,越是这样,越是明白自己在海战上的外行,大海上天气变幻莫测,那要长期的经验才能摸索一二,就他这几个月时间,能在船上与敌人交手不被风浪影响,就算是厉害了。 孙燚将舰队的指挥权完全交给王海潮,卢小青成了王海潮的手下,卢小青也是半桶水的水平,即使老王头,王海潮不止一次的表扬他是天生的水手,他现在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担任五艘船的指挥。就这样,还在多次的训练对抗战败北,颜面尽失。 孙燚自己更多时候只做一个甩手掌柜,或者说是一个财神爷,嗯,后勤事务都是陈阳在一力承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觉地,大方的往外掏银子。 用陈阳的话来说,这就足够了。 驻守在舞阳码头和济水码头的听风旗大哥小柱子大笑,拍手叫好。 海盗的侵袭时不时还会出现,短时间里并没有变得收敛,只是好歹不敢轻易出现在进出港的航线上,也算是暂时还给羸弱的大夏水师留下一点点尊严。 上了船,出了港,大海茫茫,想要找到海盗的行踪,与大海捞针无异,水师现在的力量有限,必须几艘船结伴而行,才有和海盗一决高下的资格,若是放了单,一支武装船本身的价值,就足以让海盗们铤而走险。 这日清晨,海阔天高,风轻云淡。 一支由十一艘商船和三艘武装船组成的庞大船队行驶在浩渺无垠的海面上。 广袤无垠的大海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光芒。 白色的浪花在海面上绽放,如同无数朵盛开的雪莲,转瞬又消散在波涛之中。海风掠过海面,吹起层层涟漪,那波纹荡漾开来,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这支船队历经长途跋涉,巨大的船身上满是风浪侵袭的痕迹,风帆鼓满了风,猎猎作响,虽已略显破旧,依然如同饱满的羽翼,驱使大船奔向前方。 船队一侧,三艘正规的武装船守护在商船的周围,不疾不徐,武装船船体庞大而坚固,由厚重的木材打造而成,船身通体呈深褐色,斑驳的各种伤痕就这样无遮无拦的敞开着,像是战斗宣言。 船头上精铁打造的撞角厚重坚硬,呈现出冷冽的黑色光泽。仿佛在向任何潜在的威胁宣告着自己的强大。 商船上的船员和武装船的守卫都露出惬意轻松的表情,拐过前方的荒岛,再向西偏二十度,距离此行的目的地舞阳码头不过二百一十海里,风向正好,顺利的话,明天傍晚就能入港回家。 海面上漂泊了一个半月,越是近家,越是急切。 荒岛的影子隐隐绰绰,被一片朦胧的雾气笼罩,像是一团规模不大的雨云。并不引起船员们的重视。 船队逐渐接近荒岛,前船上的水手们开始大声吆喝着,收拢风帆的绳子,调整风帆的方向,整支船队都在做同样的事情,船速迅速慢了下来。 阳光照射下,那片雾气迅速消融,金色阳光洒落下来,阳光洒在船队上,给每一艘船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武装船上的船长罗翘在空中挥舞着手臂,水手们明白过来,也迅速开始调整风帆方向,巨大的武装船倏然慢了下来,在海面上犁出一道大大的弧形水痕,改变了方向,行云流水般的操控,让罗翘对着舵手翘起一根大拇指。 罗翘还来不及收回大拇指,桅杆上的锣鼓声骤然惊响,罗翘抬头一看,桅杆上的了望手挥舞着手里的红旗连续指向前方,大声叫喊,风声吹散了他的声音,听不清楚在喊些什么。 罗翘顺着小旗指向的方向,极力远眺,隐隐约约前方似乎出现一些黑色小点。 几乎同一时间,商船上警告的金锣声顿时杂乱的响成一片。 武装船上的护卫们立刻警惕起来,有几个手脚灵活的往桅杆上爬,试图看的更清楚,更多的护卫从船舱里冲了出来,提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在船舷处张望。 :“老大,后船告警,后船告警。”大副林深从外面闯进指挥舱,神色有些紧张。 罗翘从舱里冲了出去,冲到船尾,后面的武装船不断打着旗号,断断续续,极其紧急的旗号,后方发现船队,数目不详,来意不详。 :“戒备!全员戒备,准备战斗!!”罗翘转身对着大副喊了起来。 前方的黑点迅速的变大,双方相向而行,它们迅速地朝着商船队靠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了望手疯狂的敲响手里的锣鼓,发出几近碎裂的警告声,所有的船都在发出警告,声音在海面上飘荡,听起来充满绝望。 罗翘的眼神也变得绝望,前方至少出现二十多艘船,黑色的旗帜像是恶魔凶狠的眼睛,船体略小,速度极快,破旧却充满了攻击性。依稀能看见甲板上站满了海盗。 二十多艘的海盗船,这是罗翘走了一辈子海,都没有看到过的规模。 大副林深从后面跑来,黑灰色的脸上看出惨白:“后船警示,岛后一侧绕出来十二艘挂黑旗的海盗船。不足十里。速度极快。” 黑色旗帜是一种威胁,反抗或者逃跑,被追上了,结果就是一场屠杀。 :“不用管,保护商船逃!妈的!”罗翘几乎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反应,这样规模的海盗船,他们肯定不仅仅只是为了船上的货物,这支船队规模庞大,都是两千多料的大船,海盗不劫船,怎么把船上的货物弄走? 逃,还有希望,束手以待,只能等到杀戮和死亡。 不等罗翘对商船发出通知,船队已经乱做一团,几只船疯了一样重新鼓起风帆,四散逃窜。 罗翘痛苦的瞪大了眼睛,海盗船小,操控简单,速度极快,船队若是抱团一起冲,或许还能冲出一条路,这样分散开来,几艘海盗船追一艘商船,最后是谁也逃不了。 :“船长,我们,我们怎么办?”大副林深声音也紧的破了音,他也算是见过风浪的老船员,在武装船上干了十几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海盗团,他很清楚,自己的武装船虽然船坚箭利,却也笨重,经不起这般围攻。 第1043章 狩猎与逃亡 小田社野眼睛鲨鱼般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那是一种毫无怜悯、只有杀戮欲望的眼神。透着一股追逐血腥的野蛮。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嘴角再次上扬,露出一个更加残忍的笑容,眼前这个庞大笨拙的船队,无疑是大海上最可口的猎物。 紧了紧手中的武士刀,感受着刀柄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心脏有力的跳动,血液流动的更快,他感觉整个人都开始沸腾起来。 这两个多月的时光,对于小田社野来说,是充满血腥与荣耀的征程。他以雷霆之势,挥舞着武力的大棒,在这片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横冲直撞。 小田社野凭借着他的凶悍和狡诈,将一处又一处的海盗势力踩在脚下。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海盗们,在他的攻击下纷纷败北。他的船队如同饥饿的狼群,所到之处,海盗们无不闻风丧胆。 眼下,他的手里已然掌控着足足三十七艘船。这些船只或高大威猛,装备精良;或小巧灵活,行动敏捷。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胆寒的强大力量。在这一片海域,小田社野确实已经成为了几乎无敌的存在。 他站在旗舰的船头,海风呼啸着吹过他的脸庞,扬起他的头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狂妄与自信,仿佛整个海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俯瞰着自己庞大的船队,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 船上的海盗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像一群红了眼的野兽,枯燥烦闷的海上生活,让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发泄不出去的火,只有鲜红的血才能扑灭。 小田扭过头来,挤出谄媚之相:“佐木大人,你看,现在可以进攻了吗?” 佐木次郎脑袋边上的头发没有扎起,稀疏干燥的头发在海风中胡乱飞舞,疯子一样,佐木次郎眯着眼,嘴唇紧闭,嘴角向下耷拉着,刻薄无情,他没说话,伸手并掌向前用力一挥。 小田唰啦一声抽出手里的武士长刀,斜向天空一指:“狩猎开始!一个不许放过。” 蓦地,鼓声和号角声混在一起,轰然在海面上炸开,毫无规律地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相互碰撞、相互纠缠,在海风中肆意扩散,更让人心慌意乱。 前方的大夏船队明显慌了手脚,原本是一字长蛇形的船队里不断有船只自己改变航向,四散而逃。海盗船成群,自觉组成一个个狩猎团体,奔向各自的肥美的目标。 海盗船相对矮小狭长一些,速度极快,他们的船只在海面上飞驰,船帆鼓满了风,黑色的海盗旗欢舞腾跃,像是他们内心燃烧的欲望。 前一刻还是太平祥和的海面上,转眼上演了一场生与死的追逐,船身掠过海面,留下一道道巨大的水痕,错乱复杂,纠缠不断。 林深在船舷边多看了一会儿,眼见对面的海盗船凶狠地扑了上来,又跑去船尾看了几眼,匆匆跑回指挥舱:“船长,顶不住,他们船多人多,我们就三艘船,一点机会都找不到啊。兄弟们就算全死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性命。” 罗翘眼看着前方商船“福安号”重新调整了风帆,船速陡增,居然没有去偏转航向,却是一头斜斜的硬着海盗船队侧面扎了过去,试图闯出包围。 这“福安号”做出的应对不能算不正确,只要在第一波迎面冲撞中不被海盗船缠上,借着风力,他是有可能冲出去的。 很遗憾,海盗们的操舟技术明显要高超一些,有三艘海盗船不偏不倚的迎了“福安号”,一艘船正面相迎,另一艘船则稍微慢了一点速度,划过一道弧线,将船头撞角调整着对准了商船的腰部,又加快了速度。而另一艘船路线更长,速度不减,像是要撞击商船的尾部。 罗翘的心瞬间揪紧,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即将上演。 海盗们的野蛮在这一刻尽显无疑。正面相迎的海盗船上,一群面目狰狞的海盗们挥舞着各种利器,口中发出阵阵狂野的呼喊。 与此同时,那艘瞄准“福安号”腰部的海盗船也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快速逼近。海盗们在船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商船致命一击。 而那艘准备撞击商船尾部的海盗船则如同幽灵一般,在海面上疾驰。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船首的撞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仿佛一把即将刺入猎物身体的利刃。 “福安号”开始在海面上扭出曲折的水痕,他们用摇摆不定的航向,试图躲避躲避这三面夹击的危机。这种挣扎,在海盗们高超的操舟技术和野蛮的攻击方式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随着一声巨响,腾起巨大的水浪,海盗船的撞角狠狠冲进“福安号”的船体里,“福安号”巨大的船体将海盗船推的连连后退,而自己的速度大减,几乎要停了下来。 而几乎在同时,另一艘海盗船却在即将撞上“福安号”的同时,甩了一个漂亮的大回环,两船侧舷几乎轻巧的贴在一起,无数钩索瞬间飞上商船的甲板,海盗们如潮水般涌了上去。 喊杀声大作,又很快消失,“福安号”完全失去动力,随波漂浮在海面上,失去反抗余力的羔羊,任人宰割。 :“发信号,让后面两艘船跟上我们,一同撞开一条路!给商船争取逃亡的时间。我们船硬,坚实,海盗不敢和我们硬碰硬!”罗翘亲自把住船舵,眼神坚决。 罗翘双腿分开,粗壮的手臂牢牢把着船舵,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严肃和冷漠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与周围的喧嚣和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让人在这紧张的局势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准备战斗!” 林深深深地看了罗翘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船上风帆大张。那巨大的风帆在海风中鼓荡着,充满了力量和生机。这一艘叫做骁龙号的武装船,顿时焕发出一种勇往直前的气势。它就像一头沉睡的巨龙被唤醒,如潜龙腾渊,准备在这片广阔的海洋上展现出它的威严和力量。 船身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回应着大海的召唤。随着风帆的鼓动,骁龙号开始加速前进,船头劈开汹涌的海浪,溅起高高的水花。 那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如同无数颗璀璨的钻石,坚硬又顽固! 第1044章 冲撞,突围 以“骁龙号”为首的三艘武装船脱离船队,将自己置身在船队外围,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海盗船队冲去,船首激起的浪花仿佛是它愤怒的咆哮。 罗翘亲自掌舵,眼神如炬,紧紧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海盗船。 小田社野的旗舰上那个黑色的古怪旗帜,牢牢吸引着罗翘的目光。“骁龙号”直奔海盗旗舰而去。 海盗们显然也察觉到了骁龙号的来势汹汹,前方的船有些慌,他们的船小灵活,像幽灵一样在海面上掠过,他们才不想和坚固厚重的武装船正面交锋,武装船只有一次冲撞的机会,只要避开他,他那笨拙的姿态,冲过头再想掉头回来,那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海面上的战斗瞬息万变,纵使海盗们极力躲避着来势汹汹的“骁龙号”,还是有一艘动作略显呆板的海盗船躲避不及,被“骁龙号”迎面撞上。 水花四溅,木屑横飞,那艘千料的海盗船更是发出巨大的木板撕裂声,几乎四分五裂,船上的人纷纷落水,巨大的坚固的“骁龙号”一阵剧烈抖动,龙骨都发出一声淡淡的呻吟声。护卫们紧紧抓住固定物,还有十几个人被巨大的冲撞力甩了起来,有几人甩在空中,落入海里。 小田社野站在旗舰上,看着撞击后速度锐减的骁龙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前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这艘船看起来年月不长,那高大厚重的撞角充满力量,看起来就让人喜欢。 抢过来做旗舰,再好不过了。 小田社野嘴里不断地下达着命令,他的船仿佛长了翅膀一样,在海面上灵巧的闪躲。 每一次改变方向,“骁龙号”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调转方向,总是慢了一拍,而就差这一拍,“骁龙号”的舍命一搏,陷入了海盗的节奏,像是被戏耍的公牛。 罗翘奋力扳动船舵,却没有等到那一下剧烈的冲撞,很近的距离里,海盗的旗舰避开了“骁龙号”的最后 一击,与巨大的船身擦肩而过,只是擦肩而过的这一刹那,又是无数铁爪甩上船舷,牢牢的勾住,二十多个手脚敏捷的海盗咬着刀,迅速攀援而上。 小田社野的旗舰在海面上如同一头敏捷的猎豹,迅速地改变方向,船身轻盈地滑出一个大大的半圆。那扬起的白色浪花仿佛是旗舰留下的愤怒印记,它紧紧追着 “骁龙号” 之后而去,现在,才是他表现的机会。 错失冲撞旗舰的机会,罗翘长叹一声,很是惋惜,林深在舱门口喊了一声:“船长,逐浪和锐波被后面的海盗缠上了,他们可能甩不脱了。” 罗翘将舵一丢,对刚才被甩撞在舱壁上挣扎起身的舵手喊道:“你来掌舵。掉头,寻找风向,保持速度。” 从船尾看去,“骁龙号” 之后的两艘武装船 “逐浪号” 和 “锐波号” 却陷入了极度的困境之中。七八艘海盗船如同饥饿的狼群一般,凶狠地将它们缠住。海面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与紧张的氛围之中。 无数的火箭划破长空,那尖锐的呼啸声让人胆战心惊。这些火箭如同雨点般纷纷落在 “逐浪号” 和 “锐波号” 的风帆上。 尽管风帆做过防火处理,但奈何海盗船上的火箭流矢如蝗虫过境一般密集。一些火箭虽然在触及风帆的瞬间熄灭,但仍有不少火箭成功地在风帆上燃起了火苗,借着风势,火苗越来越大。 海盗们的攻击却越发猛烈。他们不断地发射火箭和弓箭,几艘海盗船一左一右紧紧地夹着两艘武装大船,那态势就像是沉重的枷锁牢牢地束缚住了它们的行动。 海盗船的船身低矮而狭长,像是两把巨大的钳子,将武装大船死死地钳制在中间。它们的船帆在海风中鼓动着,黑色的旗帜肆意飘扬,犹如邪恶的阴影覆在武装大船之上。 从远处望去,这几艘海盗船就像是饥饿的猛兽,正对着它们的猎物虎视眈眈。武装船在它们的夹击中显得格外庞大而笨重,仿佛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泥潭。 海盗们在船上张牙舞爪,挥舞着武器,簇拥而上,武装船上的护卫守在船舷边,挥舞战刀长枪,奋力拼杀,弓箭手连续拉弓,手指头鲜血淋漓,而海盗依然不要命的涌了上去。 海盗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源源不断地涌上武装船。,鲜血染红了甲板。而海盗们却毫不留情,继续疯狂地攻击。 巨大厚重的武装船身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如潮水般的攻击所吞没。甲板上一片狼藉,破碎的木板和燃烧的残骸随处可见。护卫们顽强地抵抗着,人却越来越少。 在这危急时刻,“逐浪号” 和 “锐波号” 的船长们心急如焚。他们深知,如果不能尽快摆脱海盗的纠缠,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们一边指挥着护卫们顽强抵抗,一边寻找着突围的机会。 然而,海盗们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想法,紧紧地封锁着每一个可能的突围方向。海面上的战斗陷入了胶着状态,失去冲击的速度,“逐浪号” 和 “锐波号” 的命运岌岌可危。 罗翘正要喊话,林深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不放,眼里充满惊慌:“船长,救不了了,再去救他们,就要把我们兄弟的命搭进去了。” 罗翘绝望了,整个海面上,视线里几乎每一艘大船都被数艘体型小的船团团围住,寸步难行,杀戮声,惨叫声顺着海风四处吹散,海面上漂浮着一些尸体,鲜血将海面泅的一团一团的猩红。 船队里的十几艘船,只剩远处两点白帆,而他们后面,还各自跟着两三艘海盗船追了过去,到底能不能逃脱,还是未知。 “走!走!海盗又追上来了!” 林深在罗翘耳边声嘶力竭地大喊。那声音在喧嚣的海风中显得格外急切,仿佛是绝望中的呼喊。 海盗的旗舰如同一头凶猛的鲨鱼,绕过一个优美而又充满威胁的弧线,身后拖着长长的水线,那水线仿佛是死亡的轨迹,又向 “骁龙号” 追了过来。罗翘甚至能看见船头上站着的那个海盗头子阴冷残暴的面孔。 与此同时,另外两艘比较大的海盗船也从两侧包抄过来,它们的船帆鼓满了风,黑色的海盗旗在风中疯狂地舞动着,像是务必要将 “骁龙号” 留下。 罗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终于理智起来,大声喊道:“撤退!跟着那两艘商船方向,撤退!”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是战场上的号角,给护卫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船后巨弩,瞄准射击,校准点!” “弓箭手,用火箭,用火箭。等敌军靠近再射箭。其他人,准备接舷战斗。记住,保证船速,船不能停!” 罗翘抽出战刀,虎视眈眈盯着身后的三艘海盗船。 巨弩的绞盘缓缓转动,发出令人恐惧的上弦声。一根小腿粗细的巨弩被稳稳地放入卡槽,冰冷的金属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几十名弓箭手躲在船舷边上,十几个燃烧的火盆冒着黑色的浓烟。 “骁龙号” 在海面上飞驰着,船身微微颤抖着,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试图摆脱海盗的追击。海盗船更是也不甘示弱,紧紧地跟在后面,那黑色的旗帜,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第1045章 水师来了! 海盗船如凶猛的野兽般一次次疯狂地扑来,妄图将 “骁龙号” 吞噬。“骁龙号” 凭借着自身的高大坚固,抗住海盗船数次冲撞,却又不显得过于笨拙,数次在关键时候突然改变航向,保持速度的同时,突破海盗船试图超前阻拦的意图。 船上的巨弩虽射击速度缓慢,威力却大的惊人,但凡弩箭射中海盗船,那便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箭矢所到之处,船体瞬间被洞穿,木屑如雪花般飞溅。所过之处,皆为齑粉。 海盗船充分发挥船小的灵活机动性,围着骁龙号,几次发起接舷作战,无奈“骁龙号”过于高大,每次当海盗船贴近之时,船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乱箭齐发,顷刻间将整个海盗船覆盖,大量的火箭砸向海盗船,海盗们无可避让,又要着急灭火,顿时死伤惨重。 追逐从上午一直延续到黄昏,几艘船交战数个回合,期间又有两艘海盗船赶来支援,鏖战多时,依然一无所获,“骁龙号”凭借皮糙肉糙的船体,水手们的竭尽全力的抵抗,像一只巨兽,在辽阔的海面上左突右撞,海盗们一时之间竟然无计可施。 “骁龙号”上,罗翘吼的嗓音都破的不成样子,他的脸上被流矢射出一道口子,鲜血已经干涸,偶尔因为大喊,又从伤口处渗出血来,瞧着凶神恶煞似的凶狠。 海盗船的碰撞和射击,给船上造成不小的伤害,水手们伤亡过半,剩下的人也有累的有些脱力,而海盗们歇斯底里的纠缠,让这艘大船的危险并没有真正解除。许多人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 林深右臂因为受伤软绵绵的垂着,脸上沾染着血污,他左手提刀指向前方:“船长,前面有船,前面有船!” 罗翘的脸色更差了,这时候的“骁龙号”已经陷入困境,风帆大张,速度已经提到极致,还是不能摆脱海盗船的纠缠,这前方再有阻挡,只要自己的船速一慢,毫无疑问,海盗们将会像鲨鱼一样,将自己和兄弟们撕的粉碎。 :“不管了,拼命!死之前,能杀一个是一个!”罗翘咽了两下口水,咽喉像是被人用粗糙的沙子用力摩擦的疼痛。 东北方向依稀出现的几个黑点,似乎有一抹红色在碧海蓝天间跃动。 :“妈的,这里还有埋伏?”林深脸色铁青,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看不清晰,又手搭阳棚,极目远眺,迟疑又有点不确定的惊喜:“船长,红色旗,像是大夏水师旗。” 罗翘看都没看:“大夏水师?我们已经偏离航道很远了,大夏水师怎么可能找到我们。” 说话间,黑色的小点变得更加清晰一些,那红色的跃动也更加热烈。 :“是红色旗!是红色旗!”林深大叫道,声音里充满死里逃生的惊喜。 :“五艘船,有五艘船。”林深跳着脚喊道,一道流矢唰的一声掠过他的耳边,扎在一旁的板壁上,颤巍巍的抖个不停,吓得林深一猫身子,伸手在脸上乱摸一通。 罗翘一刀甩了出去,将一名刚刚爬上船舷的海盗劈翻在地,又追上一步,对着那个海盗连砍两刀,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他脸上,他精神大振,抬头大喊:“兄弟们,兄弟们!大夏水师来了!坚持住!坚持住!” 水手们四下张望,海天一色中,几点帆影和几点跳动的红色更加耀眼。 舵舱里,孙燚像个守卫一样站在卢小青身边,握刀的手指蠢蠢欲动,想要说话,又怕干扰卢小青的思考。 这一支五船编队,本是卢小青带着孙燚等一众新兵出海训练,这次走的稍微远了一些,却意外遇见被海盗追逐的两艘商船,海盗见到大夏水师的船队出现,不敢继续纠缠,早早扬帆而去。 和绝处逢生的商船碰面,了解到后方有船队遭受大量海盗的围攻,在孙燚的坚持下,卢小青指挥船队奔赴战场。 卢小青虽然带着舰队往出事海域赶来,心里却很虚,商船说海盗有三十多艘船,这让卢小青心里没有一点底,自己区区五艘武装船,船上的士兵多半都是没有经历过海战的新兵,这与海盗撞在一起,真要发生战斗,那后果可想而知。 偏偏孙燚在船上,一声不能见死不救,就把卢小青逼的无路可走,这位兄弟的性子,谁都知道,卢小青连多一句解释都没有,只是提出唯一要求,这场战斗,由他亲自指挥,是战是退,不许任何人反对。 孙燚被狠狠拿捏了一把,也只能点头同意,他好胜却不愚昧,并非那匹夫之勇,海战这种技术比勇猛更重要的战斗,必须要有经验的将领指挥。 在得到孙燚的应承之后,卢小青并没有带着船队直接迎面而上,而是换了一个方向,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寻到更有利于船队的风向和水流,才敢奔赴战场。 即使是这样,卢小青心里还是很紧张,海战不同于陆地作战,打不过还能逃,海上作战,很多时候打输了就是丢命丢船的结果。 他暗暗瞟了身边孙燚一眼,默默打定主意,自己这五艘船,若是能将海盗唬住,那就皆大欢喜。若是海盗反扑,就留下四艘船战斗,自己就带着孙燚离开战场,即便违反军令,也必须这样做。 无论如何,他不能带着孙燚冒险打这一仗。 幸运的是,自己带领的这五艘武装船,才从燕子矶船坞改造出来,燕子矶的工匠们拿出了所有的本事,将这几艘船打造的刺猬一般,全身长满了刺。 大型的排弩,每艘船上都有六架。 船上还有两架小型投石机,存储了火油,投掷的却不是石头,而是拳头大小的碎石块,用竹篾包装,沁满火油后点着抛射出去,将会在空中散开,形成一片火流星,笼罩一大片区域。 至于士兵们用的武器更是丰富,搭钩,长枪,盾牌,长刀,弓箭,投枪。。。。孙燚更是大方,给每个人配了两支连弩,这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将是敌人的灾难。 五艘武装到牙齿的大船,也是卢小青敢于去面对三十艘海盗船的勇气。 也算是小田社野运气好,关键时候,一发巨弩准确的射中小田社野旗舰的舵舱,将船舵和舵手击的粉身碎骨,小田社野的旗舰戛然而止,横在海面上,小田一脸愤怒的看着“骁龙号”冒着黑烟,在几艘船的纠缠下,速度不减,消失在视野中。 第1046章 逐浪 卢小青眼睛亮了起来,视线里,那一艘大夏武装船在海面上疯狂逃窜,而身后只有四艘海盗船纠缠不放,再也看不见其他的海盗船。 桅杆上的观察手打了几个旗语,意思就这四艘船,并未发现其他目标。 卢小青立刻装起大尾巴狼:“嘿!就拿这几艘船开刀,让你们这些新丁开开眼,长长见识。” :“打吗?”孙燚跃跃欲试。 卢小青一挑眼,狂的要死:“不打我们来这么远做什么?去,下令,准备作战!” :“是!船长!” 一船之上,船长最大,这是每一个水师士兵第一个认知。 卢小青一声令下武装船迅速调整了方向。巨大的船舵被士兵们用力转动,船身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缓缓地改变了航向。 庞大的船身对准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船首劈开层层海浪,白色的浪花在船身两侧飞溅而起,海风猛烈地吹拂着船帆,发出呼呼的声响,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激昂的战歌。 船上的士兵们个个神情肃穆,他们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刀枪,眼神中既充满了激动,又夹杂着紧张, 年轻的新兵们紧抿着嘴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相互之间露出自以为勇敢的毫不畏惧的笑容,生怕被身边的兄弟们看出自己的害怕,实际上每个人笑的都是那么难看,龇牙咧嘴,比哭还难看。 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们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则显得沉稳许多。他们神色自若,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战斗胸有成竹,他们不慌不忙地行检查着武器装备。 还不忘轻松地调侃身边这些年轻新兵们。 仿佛这不是一场生死之战,而是一次普通的训练。 “嘿,小子,哆嗦啥呢?瞧瞧,还没动手,你的脸白的像娘们涂了粉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下一刀下去,血肉横飞,你再害怕也不不迟。咦,你尿裤子了?哈哈~~~” “小子,你们几个,回去后请我去城里快活快活,老子今天保你们没事,怎么样?舍不舍得?” :“别怕,等会儿跟着我们,看看老子们是怎么杀人的,就知道平日里老子们训练你们是有多仁慈。” 老兵们笑声爽朗而放肆,在空气中回荡。 突然杀出的五艘大夏水师的战船,让追逐纠缠“骁龙号”的海盗船们察觉到危险。 这船队出现的时机非常巧妙,正是海盗们与大队脱节,与“骁龙号”纠缠许久,精疲力尽之时。 而出现的位置更是令人惊叹,他们并不是迎面而来,而是偏于东北方向,海流恰好朝着有利于大夏水师的方向涌动。强劲的海流推动着战船迅速前行,而风向也如同一位得力的盟友,恰到好处地鼓动着风帆,提供充足的冲击力。 随着卢小青一声声令下,战船分成两个层次,第一层由卢小青和孙燚所在的旗舰“镇海号”以及“玄武号”充当先锋,先人一步,直冲战场。 而另外三艘船则稍微慢了一些,等待海盗船的变动,蓄势待发,这几艘战船分布在海盗船的四周,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让海盗们插翅难逃。 像是明白水师的战术,“骁龙号”武装船竟然放慢了速度,他们不再着急逃窜,而是开始主动用搭钩去勾连海盗船,这意思是要打个反击,在水师的帮助下,将海盗一网打尽。 大夏水师巨大的战船正急速朝着他们驶来,庞大的船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战舰的风帆巨大而饱满,在海风的吹拂下鼓荡着,推动着战舰以不可阻挡之势逼近。 战船越近,那巨大的船身,带来更强烈的压迫感。 一艘落后于“骁龙号”的海盗船上一阵慌乱,船员们叽里呱啦的一阵乱喊,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他们深知,以他们这艘破旧的海盗船,根本无法与这强大的战舰抗衡。 一个脸上有一条巨大刀痕的船长模样的海盗对于突然出现的大夏战船犹有不甘,眼神出奇的愤怒和凶蛮,似乎还想拼上一场。 他们追逐了“骁龙号”将近一天,眼见骁龙号遍体鳞伤,似有不支,偏偏这时候出现大夏战船,真是要这样逃了,那这一场仗,他们这个船将是一无所获。船上死了二十多个人,那就白死了。一个船长,不能让手下人发财,就不是个合格的船长。 船员们涌到他身边,面带恐惧,指着破浪而来的“镇海号”,大声叫喊着,有情绪激动着,甚至挥舞着手里的武士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意图。那船长心里再有不甘,也不敢违背船上所有船员的意思,而且真的打起来,只要轻轻一个碰撞,自己这艘破船必然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船长突然对着舵手大喊起来,舵手用力板动船舵,另有几名海盗七手八脚的赶去调整风帆,海盗船突然加速,斜斜的从:“骁龙号”一侧划过,试图逃脱出去,一艘船逃了,另一艘船也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落荒而逃。 随着海浪的涌动,“镇海号” 和 “玄武号” 微微调整方向,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活性。速度不减,巨大的船身在海面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白色浪花,尾随两艘逃亡的海盗船而去。 海面上的缠斗突然就剩下一艘“骁龙号”,和被骁龙号左右勾连逃脱不开的两艘海盗船。 “骁龙号”上的水手们气势大振,弓箭不要命的向下激射,海盗们此刻慌慌张张的尝试着摆脱“骁龙号”,举着粗糙的盾牌,奋力去斩断船舷上的搭钩,这个时候,被追杀的将近一天的“骁龙号”又怎么肯善罢甘休,一支搭钩被斩断,立刻又有几根搭钩甩上来,三艘船越贴越紧,缠缠绵绵。 而后方三艘大夏水师的战船逐波而来,夕阳拉长了战船的影子,巨大的黑色影子逐渐要将海盗船彻底吞噬。 太阳微沉,那柔和的余晖倾洒在广袤无垠的海面上,整个海面都被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波光粼粼,闪耀夺目,似无数金色的鳞片在舞动。 孙燚静静地伫立在船头,凝望着这壮丽的景象,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辽阔的草原黄昏之中。 那橙红色的天空与金色的大海相接,天地间弥漫着一种雄浑壮阔的气息。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强劲而有力,如同草原上的狂风,肆意地拂乱了他的头发。那呼呼的风声,是大自然奏响的雄浑乐章,令人心潮澎湃。 海浪不断地拍打着船身,发出阵阵轰鸣声,船身在海浪的冲击下上下起伏,那颠簸的感觉,如同战马在草原上奔腾跳跃,充满了力量与激情。 这一瞬间,他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仿佛自己正率领着千军万马,向着胜利的前方冲锋陷阵。 只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卢小青之前说的那样,大海的波澜壮阔,足以让心胸坦荡的男人们迷醉。 第1047章 真的假的? 第一次的海战,并没有给孙燚留下多少深刻印象。 战船保持着长时间的冲击速度,一点点逐渐拉近于海盗船的距离,海盗船几次调整方向试图躲避,都没有成功逃脱。 在卢小青冷静的眼眸里,“镇海号”的影子终于笼罩住逃亡的海盗船,在海盗们惊恐的眼神中,巨大的镇海号几乎与他们并行,然后就是一个轻微的转向,巨大的船身携带着强大的动能,摧枯拉朽般将整艘海盗船撞得支离破碎。 :“玄武号”似乎是为了训练,采取了另一种战斗方式,靠近海盗船,搭钩牵连,接舷战一触即发。老兵身先士卒,领着新兵们翻过船舷,杀上海盗船,玄武号船上士兵更多,武器也更犀利,为了减少自身的伤亡,老兵们也是连弩开路,先将最先反应过来并扑杀上来的凶悍海盗解决了一圈,才让开位置,让新兵们上去见识杀戮和鲜血。 最好的训练,就是真刀实枪的厮杀一场。 没有见过血的士兵,不是合格的士兵。 即便是这样,海盗们那歇斯底里、不死不休的反击,依然给大夏水兵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们如同一群饥饿而狂暴的野兽,完全失去了理智。海盗们的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们不管不顾地冲向大夏水兵,手中的武器疯狂地挥舞着,口中发出嘶哑的咆哮。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垂死的野兽做着最后的挣扎。 锋利的武士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疯狂地朝着大夏水兵砍去,每一刀都带着无尽的恨意和疯狂,有的则举起破旧的弓弩,胡乱地发射着箭矢,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眼前是敌人还是伙伴。 海盗们的疯狂与顽强,却如一点火种,点燃了大夏水兵心中的仇恨。 一个年轻的水兵被海盗一枪刺中大腿,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那一瞬间,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那个年轻的士兵突然也像发了狂的野兽,挥动着手里的战刀,对着海盗不管不顾的乱刀劈下。 在一众人目瞪口呆中,短短几息时间,砍下了无数刀,血肉飞溅,溅到他的头上脸上,又顺着他的头发,下巴滴落,他却毫无觉察,硬生生的把自己累的刀子都举不起来,腿一软,坐在他亲手砍出来的一团血肉中。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兵们在边上看着,都暗暗咋舌,嘴上却吆喝起来:“好爷们!大夏爷们就该这样!” :“弟兄们,看见了吗?海盗也是血肉之躯,也他妈的会死!” :“还看什么?砍死他们!” 。。。。。。 红色的血在海风中弥漫开来,那触目惊心的殷红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瞬间激发了每一个人心里的兽性。 血腥的气息四处弥漫。那红色的血液,有的洒落在破旧的甲板上,汇聚成一滩滩令人心悸的血泊;有的随着海浪的涌动,渐渐扩散开来,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残酷战斗的惨烈。 每一个人都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它如同一种强烈的催化剂,唤醒了人们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本能。 这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没有丝毫的退路可言。在这里,生命变得如此脆弱,死亡如影随形。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杀不死敌人,自己就得死。 这种残酷的现实如同一把沉重的枷锁,紧紧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孙燚个卢小青站在高高的舵楼上,看着血腥又混乱的海盗船上,海盗们孤注一掷的疯狂逐渐被水兵们压制下去,不断有身负重伤被逼无路的海盗跳下船去,殷红散开,染的金色浪花更加绚丽。 :“要不要把我们船上的士兵丢过去见识见识?”孙燚摸着杂乱的胡须,目光冷静,战场上的血肉横飞在他眼里激不起一点波澜。 卢小青双手扶住窗口:“这船上大半是你的亲兵大爷们,他们还需要见识什么?再说了,你瞧瞧那小破船上还能上人?” 孙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解道:“你不说我还忘记问了,海盗船都这么小吗?这看起来没有多大威胁。” :“这船小,速度就快的多,也灵活,而且这种船上的海盗,都是不要命的家伙,抢劫一次商船,就够他们过半年快活日子。” :“你刚才看见了,围攻骁龙号那两艘船,才算是海盗的主力船,而且海盗就像鲨鱼一样,至少也是成群,见到落单的船,一拥而上,抢了就走,这茫茫大海,再想找到他们,那与大海捞针没啥两样。” 卢小青向船后方看了几眼,金晃晃的有些刺眼,转过头来,眉头紧成一块,表情有些压抑:“平时这海面上海盗团伙是不少,但都是零零星星几艘船的,而且各自谁也不服谁,平日里还会自相残杀。这一次突然冒出一个三十几艘船的海盗团,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人多的地方,自然会有强者出现。或许是出现一个厉害的家伙,打压收服了其他团伙,组成一个大的团伙。” 孙燚长叹一声:“他妈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重视海盗的问题?我就担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结果还真就一语成谶。” :“你就真的这么担心东瀛人大举进攻我们大夏?”卢小青非常纳闷,孙燚已经多次表达他的顾虑,但是卢小青始终认为这种顾虑是杞人忧天,:“大夏如此广袤的疆土,若是船队来犯,充其量也就是捞一把就走,总不能让水兵上岸攻城掠地。” 海盗船上的厮杀声渐渐消失,看得出大夏水兵已经完全占领了主动,偶尔有躲在暗处的海盗临死前突施冷箭,没有经验的水兵吃了不少苦头。 孙燚冷冷的看着海盗船上的战斗,似乎对战场后期士兵们的表现略有不满:“你对东瀛有多少了解?即便是你说的那样,捞一把就走,那也足够让沿海百姓吃尽苦头。” :“舞阳惨案之后没多久,他们又对济水码头下手,可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再加上我们大夏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里应外合,野心这种东西,是会膨胀的,这些家伙有多凶残,你这不是看的清清楚楚?” :“老子不会让他们得逞!”孙燚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誓言。 卢小青突然笑咪咪道:“诶,给你说个好玩的事,我听说啊,东瀛人很怕被砍脑袋,说是被砍了脑袋,死后都不得安宁。所以他们有两把武士刀,长的作战,短的自尽。” 卢小青笑笑道,以掌做刀,在肚子上假假的一刺,又横着虚拉一下,两眼一翻,做垂死状:“啊。。。我死了。” :“真的假的?” :“听说的,不知道真假。” :“走,去问问。砍人头,筑京观,我可拿手。” 第1048章 最多四品官 星朗月明,银白的光辉,轻柔地覆盖着大地和海洋。海浪在月色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彩。 在这宁静而美丽的夜晚,海与天、星与月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陶醉的绝美画卷,让人沉浸在大自然的神奇与美妙之中。 “镇海号”甲板上,孙燚和卢小青,还有“骁龙号”船长罗翘团团而坐,一壶烈酒,几条烤鱼,驱散夜里的清冷寒意。 罗翘脸上一条长长的伤口,海风吹的已经干涸,丝毫不影响他此刻大口喝酒的兴致,当他知道坐在他对面这个器宇不凡的男子是水师指挥使,骁勇候孙燚后,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一个普通船长,有机会与名震天下的骁勇侯一起吃过烤鱼喝过酒,这走到哪里去,都是一块大大的金字招牌。 孙燚对这个长得丑陋的船长也有些兴趣,言语间对罗翘的过往经历问的挺详细。罗翘凭着一艘武装船从几十艘海盗船包围中冲杀出来,一路上遭受几艘船的围攻堵截,始终还保持着顽强的战斗力,这种人,正是他大夏水师现在需要的人才。 坐在边上的卢小青半躺在靠椅上,眼睛半开半阖,早就将孙燚的心思看在眼里,可是罗翘不知道是高兴傻了还是装聋作哑,对孙燚几次暗示都没有反应,只是大口大口的喝酒,傻乎乎的笑。 :“诶,罗船长,你们这一趟走下来,能赚多少银子?”卢小青突然问道。 罗翘的笑容突然间就僵硬了,支支吾吾半天:“这一趟哪还有银子,回去还得赔上不少,死伤了这么多兄弟,雇主又被海盗劫了,这一趟,亏血本了。” :“哎,你们这些武装船的日子也不好过,都是刀口上舔血的行当,现在这种局面,我估摸着你们未来的日子也很难了。”卢小青叹息道。 :“是啊是啊,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海盗,可是敢围攻十几艘船组成的船队,这还是第一遭,偏偏被我遇见了,我罗翘也是倒霉。哎~~~”罗翘低着头,叹息不已,好心情被卢小青这么三两句话就破坏的荡然无存。 卢小青瞥了孙燚一眼,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孙燚说话。 用钱说话,是孙侯爷一向拿手的本事。 孙燚会意,举起酒杯,和罗翘碰了一个,一口酒下肚:“老罗,要不你干脆把船卖给我们水师得了,你要是愿意,带着你的兄弟们一起过来干呗。将来咱们将海盗一扫而尽,世道太平了,你要是不愿意在水师里呆了,再出来跑船也行啊。总好过现在这样举步维艰,一群兄弟陪着你冒险。” :“?侯爷的意思是。我也能加入水师?我那些兄弟都能加入水师?”出乎意料的,罗翘瞬间就上头了,一脸惊喜的追问道。 这下轮到孙燚吃惊了,他原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罗船长愿意加入水师?” 罗翘忙不迭的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和紧张:“愿意愿意,我一直担心自己年岁已大,怕是入不得侯爷眼里。我罗翘能能成为侯爷手下一名马前卒,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坐下说,坐下说。哈哈。。。别搞得这么生分,毕竟今日,我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孙燚身子向前倾了一下,拉住罗翘的手臂,让他坐下。 罗翘坐下,还是有些激动,拿起酒坛给孙燚和卢小青倒酒,手都有些颤抖,酒水洒了一桌子。 卢小青轻笑道:“罗船长,在海上,酒是好东西,可不是你这么浪费的哦。再说了,有啥可激动的,水师和你武装船没啥区别,都是要用命去拼的。最多就是你干的好,朝廷赏赐你一官半职罢了。我猜你最多也就达到王海潮这个级别,四品武将顶天了。” 卢小青这番话确实说得不甚中听,言辞之间或许带着几分傲慢与不羁。然而,听在罗翘耳朵里,那无异于是天降福音,赏心悦耳至极。 在罗翘看来,卢小青口中那 “四品武将顶天了” 的话语,虽有贬低之意,却也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可能。那意味着还有机会冲击四品武将之位,这对于罗翘而言,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够踏上仕途,谋得一官半职,已然是莫大的幸运。就算是七品官,那也是祖坟冒青烟的荣耀。更何况是七品之位,那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成就。 而如今,卢小青的话仿佛为罗翘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处的大门,让他看到了未来的许多可能。 孙燚默默的给卢小青翘起大拇指,这家伙几年时间就在舞阳码头混的风生水起,就算是有林城友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果然也是有些本事。 :“侯爷看得起我罗翘,我罗翘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自此以后,我必忠心耿耿,誓死追随侯爷左右。”罗翘根本不再多想,一头叩拜下去。孙燚一下没有拦住,罗翘一头磕下去,甲板震了一震。 孙燚扶起罗翘,罗翘脸上的伤口又溢出血来,他却浑然不知一般。 :“罗船长也是经验丰富之人,今日勇斗海盗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罗船长若是加入水师,那我水师再添一员猛将啊!如虎添翼!”孙燚话题一转:“罗船长,你对这次海盗袭击船队一事,有什么想法?” 罗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侯爷,这一次十多艘商船,只逃掉了两艘,海盗这笔买卖赚大发了。他们尝到好处,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 :“嗯,我也担心这样,大海茫茫,他们捞一笔就跑,咱们要想抓住他们,没那么容易啊。” 孙燚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陷入沉思。罗翘看着孙燚凝重的神情,也跟着思索起来。 片刻后,罗翘缓缓开口道:“侯爷,海盗们虽然行踪不定,但他们也有规律可循。这些家伙一般会选择商船航线较为密集的区域下手,而且他们得手后往往会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匿起来,分赃休整。 我们可以在那些关键的航线附近加强巡逻,布置眼线,一旦有海盗出没的迹象,便能迅速做出反应。” 孙燚微微点头,示意罗翘继续说下去。罗翘受到鼓舞,接着道:“以前他们是分散的小团队,各有各的藏身处,小小一座小岛就足够了。 可是他们现在既然被集中起来,几十艘船,好几千人,这补给什么的,一定是有一处大的岛屿作为基地,而且一定有人给他提供帮助,提供补给给他。从这条线搜索下去,我想应该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孙燚听着两人的建议,眼神逐渐明亮起来。他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望着浩瀚的大海,倏然转过头来:“发公告,能提供海盗藏身点的,奖励五万白银,无论是谁,都有资格来领取这个银子。”” :“哎呀,早知道今天作战时候就该多留几个活口,现在问一问,或许会有所收获。”罗翘大为叹息。 第1049章 出路 在舞阳码头往东南方向,大约一百多里地之外的那片广阔无垠的海面上,静静地坐落着一片荒芜的海岛。 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海岛的岸边,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声。 海图上,这座荒岛叫做刀锋岛,岛上一侧有一处悬壁,孤零零的矗立在海面上,历经风吹雨打,像把锈迹斑斑的战刀。 需要走到极近处,才能看见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通往悬壁之上,悬壁顶上有一道不小的裂痕,潮湿阴冷的裂痕里正好能藏几个人,此处视野无比开阔,可以远眺到广袤的大海和遥远的天际线。 这座岛上存在着一处极为难得的天然淡水洼地,还有一些极为隐蔽的海湾,静静地隐匿在繁茂的植被与嶙峋的礁石之间。而那些洞穴,更是幽深莫测。环境极为复杂,各种地形相互交错,也正因为如此,这座岛屿成为了小田社野海盗团新开辟的藏身之地。 三四十艘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船陆续停靠在岛屿的周围,还有九艘大型船被拖曳而来,靠在一处极其简陋的码头模样的港湾里,无数小船在大船和岸边来来回回的穿梭不停,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海盗们大声的喊着什么,看起来心情极好,心花怒放。 岛上一处视线很好的山坡上,伫立着几间草棚。屋顶由厚实的干草铺就,整齐而紧密墙壁是用粗壮的树枝和坚韧的藤蔓编织而成,看着简陋,却是坚固而耐用。 草棚外,摆着一张厚实的长桌,小火炉上两锅煮的奶白的鱼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长桌尽头,是不苟言笑的佐木次郎,小田社野坐在他右侧位置,高港坐在他的左侧,另外几个造型各异,矮小精瘦,皮肤黑黄的海盗头子分坐在两边,望着港湾里忙碌的小船,端着酒碗,眉开眼笑。 前日这一场抢劫,大获丰收,,略有损伤的武装船两艘,完完整整的商船缴获了七艘船舱里满满当当的货物,象牙,香料,名贵药草和木材,随便拿出去,都是是市场上最紧俏的货品,能卖出足够的价格。 几个海盗头子兴高采烈的等着分赃,做完这一笔买卖,自己和兄弟们回到家乡,足足可以快活大半年。 佐木次郎眼神阴冷的盯着几个海盗头子,表情生硬,看不出喜怒。 小田社野也没有什么激动,自从上一次劫掠了舞阳码头,那收获可比现在大的多,只是当时人力有限,许多好物品都带不走,索性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现在想起来,小田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留着,留给自己下一次抢劫,再弄回来。 :“还是佐木君和小田君厉害,这兄弟们联合起来,随随便便出去抢一次,就比我们平时一年的缴获都多。”一个倒吊八字眉,三角眼的海盗头子讨好道。 另外三个海盗头子连连奉承道:“井田君说的极是,有佐木君和小田君带我们一起,大大滴发财。” :“来来,敬佐木君,小田君一碗。” :“来来,佐木君,小田君,干了,干了。” 。。。。。 佐木次郎端起酒碗,不置可否的喝了一口,又放了下去,小田社野倒是干脆,举起碗,一口干了:“兄弟们,好好干,有佐木大人带着咱们,大家一起发财,一起快活!” 小田社野说着话,站起来亲自打了一小碗鱼汤,放在佐木次郎面前:“佐木大人眼光长远,才把兄弟们整合在一起,用大夏人的话说,人多力量大,果然不假。佐木大人,辛苦了。” 小田社野猛地给佐木次郎硬邦邦地鞠了一躬。 几个海盗头子一瞬间赶紧站了起来,对着佐木次郎狠狠一弯腰:“佐木君,辛苦了!” 佐木次郎的脸上稍微浮出点笑意:“各位辛苦,坐。” 高港坐在一边,几个海盗头子并不太在意他,他也无所谓,似笑非笑,把玩着手里的白色瓷碗,瓷碗很精美,是抢来的战利品。 佐木次郎转过头,态度和善:“高桑,这次有这么大的收获,还是你的情报可靠,来,我敬你一碗。” :“佐木大人客气了。”高港举起酒碗,和佐木碰了一下,有些不亢不卑的意思。 :“有高桑协助,我们再次才能如鱼得水,高桑功不可没,高桑,我敬你一碗。”小田社野也举起碗来,客客气气的敬了高港一碗。 两个大头子敬了酒,几个海盗头子自然也不敢怠慢,虚情假意的端起酒碗,分别敬了高港。 几碗酒下去,高港的脸红了一片,眼神也有些迷惘。 佐木次郎冷眼旁观,挤出一点笑:“高桑,你觉得,我们是避一避风头呢,还是继续抢?” :“抢?怎么抢?这么点人,能抢到多少东西?风吹日晒,餐风露宿的,每次抢这么点东西,你们就满意了?”高港像是喝高了,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不礼貌。 佐木眯了眯眼,像是要把高港看的更清楚,又拂了一把海风吹的散乱的一圈头发:“高桑可有什么高见?” :“高什么见啊高见,就是人太少了,几千人,干不出什么名堂的,就是提着脑袋,抢抢船,赚点小钱而已,不成气候,不成气候。。。” 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海盗头子似乎也喝多了些,听了高港的话,酒气上涌,勃然大怒:“什么不成气候?在我们眼里,你们大夏人就是待宰的猪猡,我们随时都能杀你们大夏人,抢你们大夏船。” 高港双手托住下巴,真像是喝高了一样,反击都有气无力,偏偏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三十七艘船,五千人,在海面上漂泊了十几天,做足了准备才抢十一艘船,自己失踪了四艘船,毁坏六艘,死了七八百人,也就是你们人命不值钱,否则,抢的这些东西换成银子,还不够给死人买棺材呢。” 这话说出来,就很难听了。连佐木的脸色都变得沉郁下来。 那个缺耳朵的海盗头一脸狰狞地跳起来就要抽刀。小田一拍桌子:“竹川君,坐下!高桑是我东瀛尊贵的客人,也是我小田尊贵的朋友,不得无礼。” 佐木次郎转过头:“高桑,你可有高见?” :“大夏水师开始巡视海疆,但凡大夏重视海防,你们等着看,不需要过几年,这海上到处都是大夏水师,呵呵,那时候,你们别说抢劫了,自己会不会被他们追杀,都是两说呢!” :“一群乌合之众,还真的以为能和一个国家斗?做什么黄粱美梦呢。现在,有的快活就快活,到时候,脑袋掉了,丢到海里喂鲨鱼,那就快活不起来咯。。。。”高港的脸更加红了,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 佐木次郎低下头,端详着自己面前的酒碗,又抬头看了一眼小田,小田社野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给高港盛了一碗鱼汤,送到他面前:“高桑,喝完鱼汤解解酒,解解酒,好好说一说,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壮大队伍,扩大势力,征服四海,横行八方,让小田君的名字,成为这片大海的君王,在大夏水师还在萌芽之中,彻底毁灭他们。没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那就只剩下将来任人宰割的丧气!” :“想活下去,这才是唯一出路!”高港呼呼喘着粗气。 第1050章 佐木次郎与小田社野的野心 劲风突来,小田社野任由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衣衫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高港一番似醉非醉的话语,让他热血沸腾,那热血在他的身体里奔腾涌动,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彻底点燃了他的野心。 :“征服四海,横扫八方!成为大海的君王!好!说得好!” 佐木次郎不做声,眼神却灼灼发光,这不正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吗?笼络所有的海盗,组成最强大的舰队,让他们去碰撞大夏的海防线,为新田大人最终的目标铺就成功之路。 眼前这些人,粗俗野蛮,只配做铺路之骸骨。 高港酒意上涌,伏案而睡,架在胳膊上的一双眼睛,似有血仇滔天。 :“小田君,这一次的战利品,暂时就不要分了,全部拉回去,换成船,兵器,还有人。高桑说得对,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里,形成最强大的势力,把这一片海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往而不利。”佐木次郎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形变得挺拔浑厚起来,眼神炙热,盯着在座的几个海盗头子,在那炙热之下,藏着毒蛇般的阴冷。:“几位可听明白了?” 竹川口身子一动,旁边的海盗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两人关系似乎不错,竹川口被一把搂住,人没有站起来,却有些不悦道:“佐木大人既然这么说, 我们自然是没有意见,不过大人,兄弟们这次卖命,多少能给他们一点赏赐才好。” 佐木次郎扫了一眼搂住竹川口的那个海盗:“渡边君,你可听明白了 ?” 被叫做渡边君的海盗头子光头,光头上有一道扭曲的刀疤,显得颇为凶狠,说话声音却温和:“佐木君,听明白了。” :“要记得,我说话,你们要听明白。这样才不会伤害自己。”佐木次郎微微点了点头。 竹川口还待说话:“佐木大~~~~~~” 噗嗤一声轻响,竹川口身子微微一颤,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低下头,一柄短刀插在他的心口,很深,只露出握住刀柄的一只手,这只手很熟悉,小拇指和无名指少了一小节,这是很久以前,他和这手的主人并肩战斗时候,留下的伤。 竹川口艰难的扭过头,震惊的眼眸,瞳孔微微放大,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一股嘴角有血滴了出来,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渡边一山点点头,语气温和,谆谆善诱:“佐木大人说话,要听。” 坐在对面的井田和另一个看起来瘦的像麻杆一样的松本月仿佛看不见眼前发生的一切。 竹川口和渡边一山两个人是一起归顺小田社野的,两人虽然是两帮海盗,但是关系很好,双方合作过多次,而对竹川口动手的,居然是渡边一山。 小田社野眼皮子剧烈跳了几下,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为惊讶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渡边一山什么时候成了佐木次郎的人。果然是为新田大人做事的人,手段确实高明狠辣。 :“小田君,不如,把竹川的船队,交给渡边君管辖?”佐木次郎端起冷了的鱼汤,喝了一口,微微抬头,嘴唇上还沾着一点鱼汤上凝固的油脂。 小田一下跳起来,腰杆硬邦邦的弯下来:“嗨依,佐木大人说的是,渡边君作战勇敢,听从命令,竹川的船队,交给渡边君,再放心不过了。” :“嗯,渡边,交给你了,你好好管。”佐木轻描淡写的抹了抹嘴,嘴角翘起来,笑的有些随意。 渡边一山松开断气的竹川,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倾着上身:“承蒙佐木大人,小田君信任,我一定好好约束他们。” :“嗯。”佐木次郎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小田君,高桑刚才说的话,你有什么计划?” 小田社野反应极快:“佐木大人,我觉得高桑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必须更团结,更强大。” :“嗯,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就做起来。我也希望有一天,在这海面上,只能听见你小田君的名字!” :“哈依!” :“来,喝酒!喝酒!”佐木次郎端起酒碗:“干了!” :“干了!” 几日后,一艘改头换面装满货物的商船从刀锋岛离开,船上的船员,全是说的一口流利舞阳方言的大夏人,一身管事打扮的高港站在船头,望着幽暗的海面,眼神迷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日后的一个下午,商船混迹在无数商船中,停泊在舞阳码头外的海面上,排队等待靠港。 高港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十几艘大型的改造的武装船,停靠在舞阳码头一侧,船头飘扬着鲜红的水师旗,染红了他的眼睛。须臾,他换了一身被海水侵蚀的陈旧的管事服装,上了小船,小船晃晃悠悠的靠上码头。 码头边人来人往,喧闹声此起彼伏。搬运工们忙碌地穿梭着,将一箱箱货物从船上卸下;商人们大声地交谈着,商讨着生意的事宜,高港的动作和其他管事的人一样,脚步稍微有点快,又不显得仓促,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半个时辰后,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店铺后院中,高港悄然现身。 他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悠然自得,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微风轻轻拂过,吹动他的衣角,更增添了几分闲适与从容。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高个子男人。这个男人额头微微冒汗,脸上写满了紧张。眼神中透露出不安与焦虑。他不停地搓着双手他时不时地偷瞄高港一眼,试图从高港的表情中读出一些线索,但高港那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他更加忐忑不安。 :“黄老板怎么这么紧张?这不像你啊。”高港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声:“兄弟我来,茶都不沏一壶吗?” 高个子男人贴近高港,高大的身子微微弯下来,显得有些惧怕:“前些日子海上那个大活是你们做的?整个舞阳码头都传遍了,局面这么紧张你还敢露面?可是有要紧事?” 高港向边上侧开半步:“怎么,黄老板你也是老江湖了,一点风吹草动你也害怕?这次见你,胆子变小了啊。” :“你不知道吗?骁勇侯,就是当年那个把杀死陈大王的那个骁勇侯,他在舞阳码头组建水师,亲自坐镇这里。那个杀神在这里,你说我胆子敢有多大?” :“呵呵,一个门外汉而已,你紧张个屁。”高港莫名其妙的骂了一声。 第1051章 陆地水师指挥使 黄老板自己动手沏了一壶茶,送到高港面前:“老高,要销货?” 高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就带了一船大众货来,要换几船粮食回去。一会儿你安排人去处理一下。” :“好,不过老高,你们这次挺狠啊,这么大的一支船队你们都敢下手。” :“做这行的,都是提着脑袋的亡命之徒,有什么不敢。” 黄老板轻轻叹了口气:“水师来了,这买卖以后不好做了。老王头现在可是水师的头号探子,他儿子王海潮,被骁勇侯看上了,现在是水师的副指挥使,正四品的官,妈的。” :“王海潮?副指挥使?”高港愣了一下,继而又轻笑起来:“看来,你那么尊敬的侯爷手里也是无人可用,一个力工出身的水手而已,都能做到副指挥使?真是笑话。” 黄老板也是点点头:“也是啊,整个舞阳码头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惊掉了多少眼珠子。老王头这些年风头越发强劲,现在他儿子做了水师的将领,哈,你都不知道,老王头现在有多嚣张,把码头盯的死死的。” :“一个老头子,碍手碍脚就弄掉他,活这么大岁数了也足够了。”高港不以为意,说的轻描淡写。 黄老板皱了皱眉:“哪有那么容易。对了,你这次来,还有什么要紧事?” :“家里有没有人来联系你?” :“没有,老陈当家的死了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上面的人,估计也忌惮骁勇侯几分,听说那家伙是疯子一个,济水码头十几个人就敢阻挡你们几百号人,是不是真的?他的贴身护卫都死在那场乱斗里。” 高港很干脆的承认:“是,当时我在场,不过就是一个匹夫之勇的家伙,若不是他的骑兵在,那天他就死了。真以为自己无敌呢。没脑子的家伙。” :“嘿,你说他没脑子?但是他有钱啊。他发了公告,五万两银子悬赏,找你们的藏身之处。五万两啊,银帛动人心哦。”黄老板说起这个话题,略有不安,聪明人都知道,这五万两银子的诱惑力有多大。 :“别扯那些没用的,要钱,我也有。诶,我想在水师里安插几个自己的人手,难不难?银子我出。” 黄老板摇摇头:“这有何难。有银子,什么东西买不到,包括忠诚。” :“嗯,那你帮我做这件事。慢慢来,要稳当。” :“好。” 高港紧了紧衣领:“水师是大威胁,不能让他们顺利成军,给我摸清楚王海潮的行踪,我来解决他们父子俩,舞阳码头不能成为一块铁板,鱼龙混杂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黄老板脸色一下变得很是为难:“老高,当时可是说了,只是让咱们想办法多赚钱,你这动作太大,会引起恐慌的。你别小看骁勇侯,这么年轻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肯定不是一个莽夫!” :“水师立住脚后,你还能好好赚钱吗?”高港冷冰冰的问。 黄老板哑口无声。 :“半个月后,我带人来,王家父子不能留。” 黄老板白胖的脸蛋松垮,嘴角都耷拉下来。 :“行了,我走了。手续给你,你把货卸了后,给我装满粮食。”高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黄老板。:“黄老板,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得罪了大人,我一个人是无所谓,你黄老板一家老小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高港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两句威胁的话。 出了门,顺着人群转了几圈,确定身后安全,高港又进入到另一家商铺了里,直到入夜,商铺关了门,都不再见他出来。 水师大营,孙燚埋着头,拿着一张海图认真观看,像是要把海图上所有的地点标识都记在脑海里。 陈阳和小柱子两人百般无聊的瘫坐在椅子上,一点规矩都没有,小柱子的三千听风旗分成两个部分,负责舞阳码头和济水码头的警卫,许多天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闲的他几乎要长毛了。 陈阳瞧着小柱子明显胖起来的身子,禁不住调侃道:“小柱子,这次来卢小青没有请你去快活快活?瞧你,憋的脸上还能长火疖子。” 小柱子确实有些无聊了,摸着自己小肚子上的赘肉:“妈的,知道这样,老子还真就不来了,老子抛妻弃子,结果来这里发霉。可怜我那宝贝儿子,出生都没有见到他的亲爹。” :“起名字没有?要不我给你起一个?”孙燚头也没抬。 小柱子一甩头:“滚蛋滚蛋,你能起什么好听名字?孙乐?孙喜,李欢?我儿子叫什么,叫张兴?” 陈阳哈哈大笑,身子乱抖:“不错不错,这名字也喜庆。” :“开什么玩笑,我媳妇可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这名字,我答应让我媳妇起。” 孙燚嗤笑一声:“你媳妇书香门第?他爹给她的名字还不是叫做林悦?比我的起的名字强到哪里去?你小舅子,林朗。。。嘿。。。还好意思笑话我?” :“诶,说句公道话,人家这名字起的确实比你那个孙喜强多了。”陈阳立刻站在小柱子一边,反唇相讥。 :“就是就是。。。我老丈人给我媳妇起的名字多好听,林悦,林悦,听起来就让人心情开朗,赏心悦目。”小柱子对着陈阳竖起大拇指。 :“切~~~~五十步笑百步,强也强的有限。” 孙燚突然抬起头来:“陈阳,你说,海盗每次劫掠的货,都送回他们国家出售吗?那么远,风高浪急的,他们会有这么傻?” 陈阳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正常啊,要不他留一堆货发霉长虫吗?肯定是变现,落袋为安咯。” :“神经啊,为什么要送回国才能变现,这里不能变现吗?货物本身又没有写名字,丢在这码头,不是一样卖出去?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有钱赚,谁在乎货物从哪里来的?”小柱子顶嘴一样反驳道。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多想,还真就是为了顶嘴而顶嘴。 孙燚却盯着小柱子看:“其实,我也这样觉得。是我的话,肯定就地销赃,货品会坏,银子不会坏。有送回国家的时间,我还能多干两票呢。” 陈阳的思维不在这里:“阿蛮,在水师新战船没有送到你手上之前,你不要再出海了,你是主帅,不是主将,海上的事,你是外行,真是发生什么海战,你这旱鸭子,只是别人的拖累。” :“是保证你的安全,还是拼死一搏,你让王海潮,卢小青怎么选?” :“好好好,知道了。不就是去看了一场小规模的海战吗,你都啰嗦我多少次了。啥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小柱子,我准许你带他去逛逛楼子,帮我瞧瞧,这家伙还是不是个爷们。”孙燚瞪起眼睛,做凶狠样。 小柱子在椅子上慵懒的动了动身子:“阿蛮,你要是出了事,水师就没了。你自己清楚。你的敌人不是几个海盗。否则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孙燚心虚:“操!知道了!老子以后不出海了!老子就做个陆地上的水师指挥使。” :“不过老子现在问的是,海盗在这里怎么销赃?谁能告诉我?” 第1052章 孩子没生,哪来的人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水师悬赏海盗行踪的五万两白银,始终没有人能取走,抱着幻想来举报线索的人不少,效果却很一般。水师在一段时间里,搜索了周围许多海岛,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在两座岛上发现海盗生活过的痕迹,不过很明显,海盗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 然而,海上的劫掠事件始终如幽灵般不断发生,令人防不胜防。 水师的巡逻极为勤快,只是在这浩渺的大海之上,水师的二十艘武装船显得如此渺小,想要彻底平息海上的劫掠之风,无异于杯水车薪,力所不及。 瞅着孙燚一段时日里情绪不高,陈阳逼着他换了一身便装,带他来到码头一处茶馆。 很普通的一间两层楼的茶馆,装饰很是一般,茶叶的品质倒是不俗,还未走近,冬日里冷冽的海风带着一缕淡淡的茶香,如丝如缕,若有若无,轻轻地萦绕在你的鼻间,竟然能有一种亲切温暖的滋味。 推开略显陈旧的茶馆大门,热烈的茶香味和热烈的喧嚣声扑面而来,走进这并不小的屋子,满满当当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人衣着华丽,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与优雅。有人穿着朴素,但却干净整洁。或是夸夸其谈,或是洗耳恭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争执激烈,孙燚稍微听了一耳,就明白这是一群买卖人,在谈着各自的买卖。 茶馆老板迎上来:“陈老板,楼上留了靠窗的雅座,楼上请。还是岩茶?” :“嗯,岩茶。麻烦掌柜了。”陈阳应了一声,陈阳轻轻碰了一下孙燚:“热闹?走,上二楼。” 二楼的人稍微少一些,穿着更为讲究,有人似乎认识陈阳,点点头,礼貌地打个招呼,保持着一点矜持。 二楼点着几个火炉,窗户半开,温度适宜,不冷不热,也不憋闷。 孙燚坐在窗边,向外张望,大半个舞阳码头出现在视野里,码头外的海面上,停泊着密密麻麻的大船,无数小舢板在大船间穿行,鱼儿一般灵巧。 :“怎么样,有什么感受吗?”店家送上茶水,陈阳倒了两杯,一杯送到孙燚面前,自己捧着一杯,送到唇边小口小口的抿着,笑吟吟的问孙燚。 :“咦,最近都在水师码头那边,一脑子麻烦事,怎么看起来,海港里的船比之前还多了许多?海盗闹的这么厉害,他们不怕?” 陈阳将目光投向远处海港:“阿蛮,你是不是有些高高在上了?你有多久没有体会过百姓的生活?” :“嗯?” 陈阳放下茶杯,指着外面说到:“这世界啊,绝大多数人都是赌徒,有的人用金钱做赌注,有人用感情做赌注,有人用时间做赌注,也有人用性命做赌注。” :“外面这些海船,船上的人和船背后的人,哪一个不是赌徒?” :“他们是一群疯狂的赌徒,将自己的命运押注在每一次的出海航行之中。每一次出海,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怀揣着一朝发达的宏大梦想,憧憬着满载而归的荣耀与财富,即便明知前路危机四伏,却依然毫不退缩,铤而走险。” :“海上行船,最大的敌人,不仅仅是海盗,还有那变化莫测的风云突变,惊涛骇浪,稍有不慎,那就是船毁人亡,颗粒无收。即便是这样,你瞅瞅,他们害怕了吗?没有。正是因为巨大风险,所以才能带来巨大的回报。” :“这是诱惑,生死未卜的诱惑,大富大贵或者家破人亡的诱惑。” 孙燚收回视线,投在陈阳脸上,陈阳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却又有些陌生,是一种冷漠的陌生。 :“你今天要和我说什么?谈论人生吗?” 陈阳像是有些眷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脸上又露出一缕坏笑:“我一个光棍,孩子都没有生,和你讨论个屁的人生。我就是让你自己亲眼看看,让你看看这个繁华的赌桌。” 孙燚沉默了一下,眼睛在窗外和陈阳的脸上来回移动,目光闪烁:“你他妈的到底要说什么?别给老子壮身沉。文绉绉的,跟谁学的?” :“老子是想告诉你,饭得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 :“你最近有些魔障了,海盗的存在又不是一天两天,你这么一天到晚着急忙慌要做什么,是要六千水师兄弟直接出海去送死吗?王海潮和卢小青天天泡在海面上,都不敢回来见你一张臭脸。” 孙燚不由自主的脸有些发烫脸上泛起一抹潮红:“我有吗?” :“你没有吗?” 孙燚借着低头喝茶的机会,掩饰心虚,这段日子总觉得事事不顺,自己的脾气确实暴躁了些。:“嗯,我知道了。” :“ 嗯,态度不错,一会把这茶钱结了。然后带老子去吃顿好的。”陈阳有些得意。这个比孙燚大两岁的男人,笑容自然,无拘无束。 :“哦~~~你训了我半天,还要我请你吃饭?”孙燚的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一抬头:“吃啥?去济水码头吃不花钱的?” 陈阳猛地打了一个哆嗦:“这么冷的天,为了吃一口,骑马几十里地?你现在很疯啊。前面那里,有家面馆,也叫做牛记,去试试味道?” :“走走走,看看有没有当年那个牛记的味道。”孙燚跳起来准备走,眼睛的余光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街边走过,瘦小的身子套了一件崭新的皮袄,走起路来,佝偻的身子努力挺直了腰杆。 孙燚眼睛一亮:“嘿,是老王头,喊他一起去。” 老王头昂首走在码头街上,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现在他可是舞阳码头上的大红人,儿子做了水师副指挥使,还是给骁勇侯做副手,这以后还不是前程无量?谁不高看他一眼?老王头笑的很是矜持,任谁和他打招呼,他都很客气的点头应答,客客气气,没有一点乖张得意,到了他这个岁数,太清楚祸福相依的道理。 两个人从他身边一左一右的超越过去,微微躬着背,又装模作样挺直腰杆,模样古怪。简直就是在模仿他的走路姿势。 老王头一愣,码头上敢这样挑衅他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随即又笑了起来,用完全不似一个老人家的中气十足的嗓音喊道:“俩小兔崽子,连你老王大爷也敢作弄?” 两人同时转过身来,嘿嘿直笑:“给王大爷请安咯~~~” :“闹腾,什么身份的人了,还这么闹腾!给人看了,影响多不好。”老王头嘴上这么说,身子很诚实,身子拜了下去:“小民拜见~~~~” 俩年轻人一步窜到他身边,一左一右架起他,拔腿就跑:“老王头,拜什么拜,折寿,折寿。” 第1053章 作孽的人都该死 一个边军大帅,一个二十万边军后勤总管大人,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把老王头架到牛记面馆,往位置上一按:“王大爷,你的地盘,请我们吃面。” 牛记面馆卖的是鱼面,鱼汤奶白浓郁,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和鲜味,孙燚和陈阳吃惯了牛羊肉,并不是很适应这种口味,中规中矩的一人要了一碗,一口鱼汤喝下去,两人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交换了一个眼色,陈阳心领神会:“老板,再煮五碗,算着时间送上来。” 话音未落,孙燚已经风卷残云般的将碗里的面条扒拉个干净,抱着碗大口喝起鱼汤。 老王头手里的筷子姗姗来迟,才夹起第一口面条,还没有来得及往嘴里送,就看见孙燚面前只剩下一个光洁溜溜的大碗。 孙燚看看外面老板,又转过头来看看老王头,老王头低头看看自己碗,又看看孙燚的表情,呵呵一笑:“先吃我这碗?” 等孙燚和陈阳摸着溜圆的肚子走出面馆,桌子上堆了一叠海碗,老王头从胸口摸出一粒碎银子,很是心疼。:“老牛啊,打个商量,你不收我银子,我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 老牛也是个憨憨的老实人,一脸皱纹一脸笑:“老王头,没钱没事,当我请你了。” :“别别别,老子占你这一毛毛便宜做什么?这样,你有空儿,去刻个匾挂门口,匾上这样写:骁勇侯一顿吃六碗。”老王捏着小碎银子,在手里轻佻的丢来丢去:“怎么样,值不值?” :“嘿~~~你这老头,怎么打起我的主意了。”孙燚揉着肚子,大呼过瘾,听老王头这么一说,立刻不干了:“不行不行。打我招牌没那么容易。” 陈阳接话接的很快。:“除非以后他来吃面,不用给钱。” 老牛像是被惊吓到了:“你,你真是骁勇侯孙侯爷?” :“嗯嗯,如假包换。你家鱼汤面,好吃!确实好吃!”孙燚大大咧咧的:“我吃了六碗。给面子?” 老牛腿一软,颤颤巍巍的就要往下跪:“小民拜见。。。。” 老王头一把拉住老牛:“别跪,别跪,你这岁数跪他,折他的寿。” 孙燚摆摆手,没有一点侯爷的架子,像是吃饱了饭的闲汉:“就是,老王头说的对,您老这岁数跪我,我可受不起。” 一番客套后,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孙燚陈阳匆匆和老王头分道扬镳,留下老王头独自和老牛极限拉扯,老牛还是一脸憨厚,眼睛滴溜溜的转,透着一股子精明。这招牌挂起来,那自己这买卖还不是要做的飞起? 老王头嘻嘻哈哈的逗了老牛一会儿,最后就一个条件,侯爷来吃面,分文不付,老牛没想到最后的条件就这么简单,还不敢答应下来,老王头已经笑呵呵的告辞而去,留下老牛风中凌乱。 看热闹的人中不乏有人羡慕嫉妒:“老牛啊,这下你就牛了,这码头上的面馆,你家可以排第一号了。” 老牛梗着脖子,犹自不服气:“怎么滴,我牛记面馆,现在不是码头第一号?那谁是码头第一号?” 老王头披着皮袄,双手笼在袖子里,吃饱了饭,过了午时,感觉有些困倦,慢慢的往家里走去,从街上拐到巷子里。天气冷,巷子里没有什么人,挺安静。 一辆手推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很生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诶。。。前面的,让让。” 老王头身子靠向墙边,让出路来,有些好奇的向后看去,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有些怪里怪气的。 才回过头,三四个黑瘦的汉子推着车出现在他身边,领头的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汉子对着老王头呲牙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老王头?” 老王头只觉背后一阵酥麻,那感觉如同有无数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当他的目光与那个男人相对时,心中猛地一紧。 男人的眼睛似乎有一层阴霾笼罩,阴冷之际,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无尽的冷漠与阴森。像是黑暗里的毒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每一道视线都仿佛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那是一种对世界的疏离和戒备,仿佛他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自生存,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 :“谁?我是老陈。”老王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那男子的动作犹如鬼魅一般,身子忽然就紧紧地贴上了老王头。老王头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手掌带着一股粗糙的质感和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以惊人的速度在老王头的胸口处快速进出了几次。 老王头蓦地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不解与绝望。他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蹦出,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陌生而又可怕的男子。 无尽的黑暗与恐惧将他紧紧包围。 身后两三个汉子迅速掀开推车上的草席子,那男子一把将老王头的身子丢在车上,草席子一盖,几个人不急不缓的离开现场。 次日清晨,孙燚的门被敲响。 等孙燚带人赶到舞阳码头上,晨雾还未散尽,码头的栈道上,摆着一张宽大的椅子,椅子仿佛成了老王头最后的归宿,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瞪着双眼,脸色死灰,如同一个被遗忘的人偶。 老王头那双眼眸中已没有了生命的光彩,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寂。海风吹过,压在他手下的一张纸,边角沙沙作响。 码头上堆放着一些尚未搬运完的货物,木箱和麻袋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几只海鸟在低空盘旋,偶尔发出几声鸣叫,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孙燚大步上前,走的近了,突然又放缓了脚步,生怕惊动这个老人家。他轻轻的松开老王头的手,捡起那张纸。 纸上写的字不多:“做过孽的人,都该死!” 孙燚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第1054章 线索 纸条上的字,说是警告威胁,却更像是一纸说明,说明老王头的死,只是是曾经的私人恩怨。 老王头的死,起初如一颗巨石投入舞阳码头这看似平静的湖面,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们震惊、悲痛、疑惑,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然而,时光悄然流转,老王头的死,并没有给舞阳码头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变化。 舞阳码头,这个平日里充满了喧嚣与活力的地方,依旧车水马龙,货船来来往往,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曾经笼罩着码头的那片肃穆气氛,也如同晨雾在阳光下渐渐消散。 街头巷尾关于老王头的各种猜测和议论,仿佛秋日的落叶,很快就消失在风里。那些曾经交头接耳议论着老王头离去原因的过往行人,又重新投入到自己忙碌的生活中,老王头的离去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 高港曾满心期待老王头一死,舞阳码头的地下势力会出现争抢地盘的热闹场面。只有乱起来,他才能在混乱中制造更多的机会。 然而,他的期待并没有如愿。 舞阳码头的地下势力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依旧按部就班地维持着各自的地盘,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或许是他们忌惮着未知的风险,又或许是他们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 总之,老王头的死,并没有如高港所期望的那样引发一场地下势力的争斗风暴,甚至连水师都没有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动,舞阳码头一如既往,不紧不慢地运转着。 这种意外,让高港不禁高看孙燚一眼,现在看来,老王头只是摆在舞阳码头明面上的一个傀儡而已,舞阳码头真正实力,都掌握在水师手里。水师的建立到现在,不过才几个月而已,就能牢牢掌控舞阳码头,看来这个侯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念及于此,高港又有些不服气。 十几日后,王海潮巡海回来,操持完老王头丧事之时,回家收拾物件的时候,再一次遭遇匪人袭击。 十余名有备而来的杀手极其凶悍,下手狠辣,伏低窜高,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攻击。 只是这一次,王海潮身边几名护卫出乎意料的强硬,剑法凌厉,招招致命,杀手们竟然不是对手,只是几个回合下来,死伤过半。 剩下的几个杀手见势不妙,一声唿哨分头逃窜,屋顶墙头突然又冒出十几个人影,彻底堵死他们的去路,几个杀手殊死冲杀一番,始终冲不出去,又战死三个,只剩下为首的和另外两个,人人带伤,被牢牢包围,无处可逃。 匪首半伏着身子,眼神狠厉绝望,突然大声喊了起来,身边两个杀手面色一僵,又浮出一副决绝的表情,三个人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短刀带着微微弧度,毫不犹豫的一刀捅进腹内,横着一划,腹部裂开一道大口子,红的绿的流淌出来,一头跪倒在地,就此死去。 很快十几具尸首摆在孙燚面前,王海潮细心的检查过之后,点点头道:“侯爷,如你所料,确实是东瀛人,不过这些人不太像海上讨生活的海盗。” :“嗯,冲水师来的。王海潮,卢小青,现在开始,舞阳码头进出的船和人员需要严格审查,不许再出意外,水师的训练,不能耽误。剩下的事,码头里东瀛人的内应,我来负责。” :“是,大人。” 王海潮和卢小青领命而去。 他们才走没多久,钱扬帆和钱满潮叔侄俩赶来求见。 孙燚看着一脸疲倦的钱满潮,情不自禁有些心疼,这家伙岁数只比自己家孙乐大了一岁,小小的肩膀如今却要扛起复兴钱家的重任,这一趟出海两个多月,说是一路南下,去拜访与钱家有过合作的老商户。 :“满潮啊,这一路累不累?有效果吗?”孙燚关切的问。 钱满潮小小年纪,待人接物说话时候带着一股少年老成的滋味:“多些侯爷关心,小人还好,这一路顺风顺水,还是有些收获的。有小多半的老客户都愿意继续与我钱家合作。” :“呵呵,好,好,好。。。你好好做,有事报我的名号,我给你撑腰。不过你可不能干那些欺行霸市之事。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面对钱满潮一脸成熟的说话,孙燚多少还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 哪料钱满潮听得此言,一下从宽大的椅子上蹦了下来,一本正经的向孙燚施礼道:“多谢大帅关心,不过我能行。我一定能让我们钱家重现辉煌。” 风吹日晒,钱满潮比孙燚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憔悴,小小年纪,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就皴的干巴巴,黑红黑红的。个子好像又高了一些。 :“侯爷,我有一个线索要提供给你。” :“哦?小满潮有什么线索?” 钱满潮抬眼望向钱扬帆:“三叔,情况你比我熟悉,你和侯爷说?” 钱扬帆点点头:“侯爷,是这样的,我们钱家以前有一个合作的商人,后来说是因为好赌,输了不少银子,于是就骗了我们钱家一笔银子。事发后,他又把银子输光了,三万两银子,都输光了。” 钱扬帆说到这里,有些窘,脸也有点红。:“后来这件事闹的挺大,家里派人抓了他,逼迫他还银子,手段有些狠辣,您也知道,这做海上买卖的,做事都比较狠辣。打折了他一条腿,切了两个手指头。” 孙燚微笑一下,表示理解,他的眼神飞快的在钱满潮脸上掠过一眼,钱满潮神情淡然,完全不在意。 :“不过后来大爷还是心软了,见实在弄不出钱来,也就留了他一条命,把他赶出了码头。” :“不过这次在爪哇,我们意外见到了他,他在当地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商行,我找人打听过,他是专门卖大夏的货物,量大,价格便宜,所以很快混的风生水起。 回来这几天,我和满潮也侧面去了解了一下,舞阳码头,并没有谁与他合作,有两家小商家说是有与他合作,但是我看了他们的来往账记录,规模很小,小到不值一提。” :“侯爷,我觉得他的货物来源,十分可疑。而且,以他的声誉,他很难东山再起。我和满潮一致认定,他很可疑。” 钱扬帆一口气说下来,语气有些急迫。 :“爪哇?那么远?” :“对啊,他的出货量很大。我怀疑他很有可能与海盗有所勾结。” 孙燚思考片刻,点头慎重道:“好,我知道了,你给我他的名字和商行名字,我自有安排。你们两个,不要参与进来,也不要私自去调查,免得惹出祸端。知道吗?” 第1055章 人约子夜后 钱家叔侄俩告辞而去,孙燚想了想,望向阴暗处:“黑哥,安排几个人暗暗跟着他,特别是那个小家伙,人小鬼大,不那么听话。” :“嗯。”隐隐传来衣衫破风声。 孙燚拿出老王头身上那张纸条,端端正正的摆在面前桌子上,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总觉得那文字里透着一股怒气,不像是为了转移自己的视线,更像是一种宣言。 看来舞阳码头过往的恩怨情仇,并不简单。 白白胖胖的黄老板正在接待客人,见门外走进一人,脸色先是一僵,转眼又堆满笑容:“高老板,久违久违,这次要看些什么货?” :“嗯,黄掌柜,久违。你先忙,我先看看。”高港低了低头,装模作样的看起店堂里摆放的货物。 不一会,黄掌柜笑嘻嘻地将客人送出门去,挥手殷勤的招呼:“客官慢走,有空常来看看。”一双浮泡的金鱼眼在门口迅速又仔细地转了一圈,并无发现异常,才转身走进店内。 :“老高,你怎么还不走?这里现在多危险?”黄掌柜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埋怨。听得出来,但不过分,仿佛关心的成分更多一些。 高港低着头,拿着手里的一小瓶香料,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嘴里道:“你还有两船粮食怎么还不运出去?” :“风声太紧,进出港查的这么紧,那些个船员不敢接活,我也不好勉强。” 高刚斜过眼,眼白里几根血丝蜿蜒扭曲,煞是惊人。:“不是和你说过,要找那种有家有口有致命弱点的船员吗?” 黄掌柜扭头看了眼门口,:“是啊,可是有钱也要有命花,他们这些人,再有弱点,也不能一味威胁。否则弄巧成拙,我再去哪里找这么一批人。” :“加钱,这五天内,必须要送一船粮食走。否则那些牲口也会闹翻天。”高港的额头青筋一绽,语气凌厉。 黄掌柜用力在大胖脸上搓了几下,搓出一片红潮:“知道了,我尽量安排。” :“不是尽量,是一定。”高港放下手里的东西,背着手走了,给黄掌柜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黄掌柜静静地站在店堂中央,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他的脸色凝重,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棘手的问题。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光怪陆离。 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水师第二旅十艘武装船的严密护送下,缓缓驶出港口。 当船队渐渐远离岸边,出了那宁静而又深邃的港湾,海风徐来,船上的风帆徐徐张开,如同巨大的翅膀一般。那洁白的帆布在风中鼓荡着,船队在海面上犁出一道道白色的浪花。 孙燚和江白站在窗口,凝视着船队离开,直至消失在碧海蓝天间。 :“十艘武装船护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春风亭的人也是我的人,我也不想他们冒险。” 江白身着一身蓝色长袍,那长袍质地精良,色泽纯净,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泽。他悠然地站在那里,一只手轻轻抚着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须冉,微微上扬的嘴角,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 :“你哪个眼睛看着我担心了?我只是想,其实我应该自己走一趟才对。我还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异国他乡,真应该去见识见识。。。。” 孙燚手指肚在眉头一抹,将眼角提了起来,像是做了一个鬼脸:“等你和苏姑娘多生两个孩子,到时候我陪你去,卢小青说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结果被我抓回来了,可是一肚子的怒气,等天下太平,我们一起去浪一浪。” :“浪?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敢吗你?”江白白了孙燚一眼,扭头回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快过年了,你回金陵吗?” 孙燚摇头,:“不回了,我总觉得东瀛人有什么企图,不能掉以轻心。” :“哦~~~~”江白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茶杯。片刻后,他缓缓放下茶杯,轻声说道:“你说得对,东瀛人诡诈阴险,手段残忍,不得不防。 :“嘿,小白哥,你这意思是要留下来陪我?”孙燚立刻来了精神,挤眉弄眼的,很是谄媚。 江白端起茶杯,一口喝了个干净:“那些家伙都在北疆,没人陪你,那就白哥陪你过年。怎么样,够意思?” :“嗯嗯嗯,白哥够义气,够哥们。”孙燚孩子般一通点头。 陆前方敲门进来,扬了扬手里个信封:“大帅,你的信。” :“谁的?” :“不知道。” :“谁送来的?” :“营门口一个守卫兄弟送来的。” 孙燚一拍脑袋,接过信:“陆哥,陆爷,守卫兄弟有没有说是谁送来的?” :“说是一个孩子。”陆前方憨实诚恳道。 :“好了,知道了,去。”孙燚无奈的笑了,挥挥手。 江白饶有兴趣的听着两人对话:“你这哼哈二将果然名不虚传。” :“哈~~~操!”孙燚原本还想自我解嘲一番,转念又想起林全栋,心情顿时低落下来。随手打开信,腰杆一挺,身子忽然坐正了一些。 “有人约我面谈。说知道东瀛人的下落。” 江白也是一愣:“哦?看看。。。” 信上字不多,就是表示自己清楚东瀛人的下落,希望与骁勇侯见一面,有事需要侯爷帮忙。 :“瞧着真实。”江白拿着信纸翻来覆去的看,又放到鼻尖处闻了闻:“嗯,信纸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很熟悉,一下说不出来。” 孙燚接过信,凑上去闻了闻,耸耸鼻子,眼睛一亮:“香料。” :“对,香料,很多种香料混合的味道,就是香料店里的味道。嘶~~~~这么明显的线索,是陷阱?” 孙燚稍微想了一下,很坚决道:“不至于这么愚蠢,骗我出去,想杀了我?哪个蠢货能干出这种事。” :“那他是用香料味道掩饰其他异味?我没闻出来其他的味道。”江白拿过信封,又闻了几下,摇头道:“确实闻不到其他异味。” 孙燚定睛瞧着信上的字:“今晚子夜,玉兰茶楼背后。” 第1056 我也谨慎 玉兰酒楼后面是一片竹林,这里在夏天的时候,倒是无数野鸳鸯的好去处。如今入了冬,风吹屁屁凉,去的人自然也就少了,风一吹,竹林刷刷作响,竹影憧憧,阴气森森。 孙燚一个人选了一处视线还算好的位置,大刀阔斧的坐下,心里也是感慨,这特么是什么人才,能选这么一处地方见面,黑灯瞎火的,人吓人,能吓死人。 想想江白和沈黑两人勘察完这个地形后,那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实在令人发笑,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见面,说保密,其实人烟罕迹的地方,目标不是更大? 不过这样看来,至少选择见面的人心里应该没鬼,否则也不会选一处这么令人心生警惕的地方。 海风一阵紧过一阵,寒气从地上蔓延上来,身上有些潮湿的感觉,眼见过了子时,竹林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孙燚站起身来,望向周围的黑暗,呵呵笑了两声:“时间到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过时不候。” 话音传了出去,不多时,竹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人稍候,我来了。” 孙燚眼神好,放眼瞧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月光黯淡,隐隐约约中像是有个人影从地里钻了出来,钻出来后,又弯下腰,在地上忙碌了一会,才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向孙燚这里走来。 那人见了孙燚,不敢确定的问到:“可是骁勇侯孙侯爷?” :“你是谁?你不认识我?”孙燚上前一步,把自己暴露在黯淡月光下。 那人胖乎乎的,岁数也有五十来岁,一双金鱼眼浮肿的厉害,在孙燚脸上打量了一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我叫黄海平,是我给侯爷写的信,约侯爷见一面。侯爷,邀您在此地见面,有失礼节,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侯爷见谅。” :“起来说话,地方不错,可惜来错了季节。”孙燚的语气有些戏谑,并没有什么不悦。 :“诶诶。。。”那黄海平站起来弯着腰,很是拘谨约束。 孙燚退后一步,又安然坐下,屁股底下一片潮湿:“先说说你的身份。是干什么的?” :“小人黄海平,小人,小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说。” 黄海平的金鱼眼急促的眨了好几下:“侯爷,我希望我说之前,侯爷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对侯爷来说,条件不算为难,请侯爷应允。” 孙燚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手摘下一片竹叶在手里把玩:“说。” :“小人希望侯爷帮我在安庆城救两个人,是小人的儿媳妇和小人的孙子。请侯爷开恩,务必帮我救他们两个。” :“谁抓了他们,威胁你?” :“是,是高港,原来三大商行高家二公子高港,伙同别人抓了我的儿媳妇和孙燚,以此威胁我,要我帮他做事。包括给海盗提供粮食补给。” :“对了侯爷,杀害老王头,偷袭王海潮,都是他安排的。” 孙燚眼神一紧,脸上的表情更加友善,语气也更加温和:“过来,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黄海平又上前两步,距离孙燚仅仅有三步之近,他蹲下身子,将身子与孙燚的视线持平:“侯爷,我都说。。。。” 黄海平也不啰嗦,言简意赅的把他现在的处境说了一遍,高港的名字在其中多次出现,帮助海盗销赃,提供粮食和淡水,提供情报。。。。这些事严格说起来,都是砍头的死罪,黄海平丝毫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吐了个干干净净。 孙燚安静的听黄海平说完,:“你知道海盗的驻扎地?” 黄海平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不过我猜,大概率是在东南方向那些荒岛上,那里一片岛屿,几百座荒岛,具体是哪一座,我不知道。” 孙燚将手里的竹叶一丢:“黄海平,你的条件就是要我帮你救人?可是你给我提供的消息不够,海盗的具体落脚点你不知道,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你也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侯爷侯爷,你帮我救人,我帮你找到海盗的下落,行不行?”黄海平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侯爷,我知道,我再这样下去,到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饶过我,我死了,我那孙儿肯定也活不下去,侯爷,求求你,求求你。。。我一定帮你找到海盗的下落。” 孙燚又沉吟了片刻:“你能不能帮我抓到高港?” 昏暗的视线里,黄海平的脸色更加苍白:“侯爷,我不知道他在哪,都是他来找我的。前天他找我,威胁我五天内一定要把粮食送到指定地点,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也是唯一能找海盗驻地的机会啊。” :“你们怎么交接粮食?” :“换船,他们会准备好一艘一模一样的船,我们的船去了,开他们的空船回来。” :“好,你说的也对,这算是一个机会,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救人,不过这两件事要同时进行,否则任何一方走漏了风声,都完不成。” :“侯爷,我只知道我家孙儿在安庆城内,我去过一次,只是蒙了面巾,不知道具体位置,请侯爷帮忙。” :“若是如此,能找到高港,才算是真正解决问题。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侯爷,高家以前在码头上势力很大,他自己做事,极其谨慎,他要藏起来,小人确实无能为力。而且这一次,刺杀王海潮不成,他要粮是又要的这么急切,我觉得,他像是有急事要办,此刻未必还在这里。” 孙燚又琢磨了一下:“行,明天晚上,还是这里见面,我再告诉你你要怎么办,你配合我,我帮你。如果这一次,你能帮我们找到海盗的驻地,那就算是立了大功,你自己的性命我不敢保证说能不能保住,不过救你孙子是,我应承你了。” :“谢谢侯爷,谢谢侯爷,只要能保证我孩儿平安,我黄海平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黄海平连连磕头,砰砰作响。 :“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人在你附近,你若是有紧急情况,就在门口站一会儿,活动活动身子,有人会去找你碰头。” :“如果高港出现,你亲自送他出门,能不能做到?” 黄海平犹豫片刻,一脸苦涩:“侯爷,高港对码头非常熟悉,做事非常谨慎,心思极多,我都不能确定我周围有没有他的人监视,您安排陌生人在我周围出现,我怕打草惊蛇。” 孙燚轻笑一声:“你放心,我做事也非常谨慎。” 第1057章 逞匹夫之勇 黄海平离开不久,孙燚还在竹林里坐了一会儿,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心里把黄海平说的话仔仔细细又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没有发现什么漏洞,高港在里面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一头连着金陵,一头连着海盗。 可是孙燚还是不太想得通,金陵的大人物为什么和会海盗勾结在一起,之前判断是为了钱财,可是仅仅为了钱财,似乎也不至于和外寇勾结,大夏这几年政通人和,要赚钱,到处都是机会,除非,幕后的人需要短时间内积累大量财富,才不得以铤而走险。 地上的竹叶被踩响,脚步很轻,一会儿,江白背着手出现在稀疏的月光下,一身衣裳和月光一样清浅。 :“咦,挺奇怪啊,这家伙从哪里进来的,我们外面的人都没见他进来,只见他出去,身法这么好?”江白看起来有些迷惑。 孙燚跳起来,拍拍屁股:“来,我带你瞧瞧。” 把江白带到黄海平之前的藏身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盖着一张厚实的木板,木板上铺着厚厚的落叶,竹林光线暗淡,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啧啧啧,谁勘察的地方?啊?江小白,你想谋杀侯爷我?”孙燚指着洞穴,嬉皮笑脸的兴师问罪。 江白脸色一阵灰一阵白,变幻不停,那灰与白的交错,恰似竹林中光影的斑驳,透露着纠结和不安。 :“妈的,是我的错,这里是我亲自检查过的,居然没有发现,我这双狗眼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认罚。自罚半年俸禄。” 孙燚嘿嘿笑:“啊?这么狠,半年没收入,你家江鱼喝水长大?” 江白没笑,脸色很难看,这是他职业生涯的一起很严重的失误。 :“行了行了,别摆个苦瓜脸,谁不会犯错,走了走了。找个地方请我吃点东西,天冷,坐久了,冻屁股。” 刚走出竹林,黑影里蓦然闪出个沈黑来,吓了孙燚和江白两人“唰”一声刀剑出鞘,沈黑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警惕性还行。”天独厚的他在黑夜这种环境里是如鱼得水。 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在路边卖卤菜,也就是些猪下水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天冷,生意似乎不太好,还有大半盆没有卖掉,小姑娘冻的缩成一团打着盹,挂着两条老长的鼻涕,见三人走来,努力抬起头来,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稚嫩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孙燚瞧了眼江白,江白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半把碎银子给老太婆:“全包了。带走。” 那孩子眼里猛地炸开一团喜悦的火花。 :“用不着这么多,用不着这么多,太多了,太多了。”老太婆见几人气度不凡,不敢多收银子,推辞道。 :“收了,他有钱,卖了早点回去歇着,小姑娘冻坏了。” :“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掌柜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小姑娘吸溜着大鼻涕,小嘴儿可甜。 孙燚见小姑娘脏兮兮的却也可爱,轻轻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这么晚,这么冷,怎么是你和奶奶来卖卤菜呢?你爹呢?” 小姑娘看了一眼老太婆,瘪了瘪嘴,不回答。 :“掌柜的,我孙儿命不好,他爹出海遇到海盗,没回来。娘狠心,丢下她,不知道和谁跑了。”老太婆脸色变得难看。 孙燚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老人家,每三天,你给我卤一百斤下水,送到水师大营去,告诉守卫,说是邓前方要的,嗯,到时候有人和你结账。” :“小白哥,付定金。” 江白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估算着也有十几两,递了过去。 那老太婆推辞几次,才收了银子,江白又和她交代了几句,三人提着几个纸包,沿着街道离开,留下一脸感激的祖孙俩,连连弯腰道谢。 回到水师大营,江白找邓前方要了一壶酒,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聊,冷酒配冷菜,所幸酒是好酒,两杯下肚,身子火热起来。 孙燚把黄海平说的话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江白和沈黑安静的听着,偶尔插嘴问一声,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兵分两路,一路去安庆救人,一路想办法混到运粮船里去。”江白说道。 沈黑摇头:“我觉得还是要先想办法抓了那个叫做高港的。” 孙燚抿了一口酒,沉吟道:“高港背后藏着不少秘密,他敢谋杀老王头,又敢袭击有护卫在身的王海潮,这家伙不那么容易对付。我也想抓他,不过万一没抓到,打草惊蛇,这条线就彻底断了。” :“那就按我说的,救人和寻找海盗行踪一起动手。双管齐下。” 孙燚还是摇头:“两件事都不容易做到,安庆那么大,要找两个陌生人也不容易。至于跟踪运粮船,更难,大海茫茫,怎么跟?除非,安插人上去。这个黄海平应该能做到。只是上船这个人的安全,挺难保证。” :“我上船。”沈黑毫不犹豫的说道。 孙燚和江白眼睛瞬间集中他脸上。沈黑的脸黑黑的,看不出神色来:“我闲了这么久,该是我做点事 了。” :“这两年,我四处走了走,安庆,平武,湘水,安西,我都回去看了看,实话说,整体来说,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只要不太懒,基本也能吃饱饭。这样的好日子,不应该被破坏。”沈黑的眼神坚定,看起来是下了决心。 :“你又不像水手,你去了,也骗不过别人。何况你还这么黑,目标太打眼了。你不合适,我去船上,你去救人。”江白立刻反对。 :“我去。” :“你不行,我去。” 孙燚端起酒杯一口干了,霸道十足:“你们俩别争了,我去。”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孙燚,异口同声:“你去送死吗?” :“瞧,我去是送死,你们去就不是送死?光知道吵吵,大哥,你们两个稽密司的老人,给个靠谱的主意成不成?逞匹夫之勇,谁不会?” 江白瞪大了眼睛:“你说我们逞匹夫之勇?你居然有脸说我们两个逞匹夫之勇?” :“臭不要脸!”沈黑难得如此中肯的评价孙燚。 。。。。。。 :“那就行了,咱们好好合计合计,别特么的逞强。”孙燚成功把话题扯到正途上。 第1058章 黑吃黑 出乎意料,孙燚明确选择放弃了这一次机会,他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从不畏首畏尾,这一次的选择,让江白沈黑两人有些意外,两人相视一眼,彼此又看到一丝欣慰。 孙燚用手指抓起一块冷冰冰的卤大肠,卤汁都已经凝成冻,丢进嘴里:“行了,你们不要露出曲先生那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眼神,咱们兄弟相称,别想着占我便宜。” 江白嘿嘿一笑,沈黑露出半口白牙:“怎么想的,说来让大哥们听听。” 孙燚这时候不在意被占这点便宜,双手捧着酒杯:“太仓促了。容易出错。两件事错了哪一件,都不仅仅是丢人命的问题。反而会断了这条线索,我们应该放长线,钓大鱼。” :“小白哥,事要做的细致,监视黄海平的人,一定要有经验,千万不能惊动他背后那个高港。黄海平说,高港这人做事谨小慎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到他。他担心,他身边都有人负责监视他。所以,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嗯,我会安排最精干的人手。” 孙燚点了点头:“嗯,明天你去见他一面,告诉他,我们需要时间去查找他的儿媳妇和他孙子,这次运输粮食的事,让他按原定计划去办。我们暂时不跟了。 孙燚又狡黠的眨眨眼:“说好听点,要告诉他,我们必须确保他孙子安然无恙,我们才会行动。” :“嗯,放心,我会让他感恩戴德,无以为报。”江白很有信心,这种威逼利诱的手段,都是日常。 :“嗯,小白哥办事,我信得过。”孙燚斜起眼睛,一大一小,一高一低,暧昧的瞧着江白。 江白顿时想到晚上的事,一张老脸通红,比喝多了酒还红。 就在这个晚上,一艘小船靠上了停泊在码头外的大船,高港在夜色下上了大船,大船无声无息悄然消失在黑暗里。 天色微明,几十艘挂着黑色旗帜的海盗船,将海岛围得水泄不通。 右手绑着红色布条的海盗如汹涌的潮水般疯狂冲上海岛。举着火把,明暗不定的火光中,他们面目狰狞扭曲,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鬼哭狼嚎的冲杀上来,肆意地进行着大肆屠杀,恶魔附身一般,毫无怜悯之心。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腥与混乱。无数屋子着了火,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烧着了岛上的植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并不长,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首,鲜血染红了沙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 海盗首领松井太郎双目圆睁,满脸怒容,手中的武士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奋力砍翻眼前一人。 此刻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几十个亲信,他们个个神情紧张,疲惫不堪。 整个海岛已然陷入一片火海,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黑烟滚滚翻腾,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兄弟们费尽千辛万苦修建的屋子,无一例外的被烈火吞噬,无数人影在火光中四散奔逃。 松井太郎望着这惨烈的景象,心中满是悲愤。自己好不容易聚起的一千多人马,十几条船,却已经被对手杀得溃不成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仅仅是因为拒绝了小田社野联盟的邀请,小田社野竟然如此蛮横,大举来犯,大有将其部斩尽杀绝之意。 松井太郎怒不可遏,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奋力抵挡着敌人的进攻。然而,对手人多势众,不怕死一般,疯狂地往前冲杀,眼中只有杀戮和胜利的欲望。 松井太郎带着自己临时组织起来的亲信们,尽管拼尽了全力,却依旧被压制得节节后退。他们的防线在对手的猛烈攻击下一触即溃,形势变得越来越危急。 一个被烟雾熏得眼睛刺红,满脸一脸乌灰的亲信焦急地喊道:“首领,挡不住了,撤,撤……”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去,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 但是,松井太郎心中却充满了不甘,他举着武士刀,发出绝望又愤怒的叫喊:“小田社野!,小田社野!来啊,老子和你拼了!来啊!小田社野!你个懦夫!你个只敢躲在背后的胆小鬼!” 井太郎的怒吼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回荡,但回应他的只有敌人更加疯狂的攻击。他的亲信们看着首领几近癫狂的模样,心中满是悲怆。 那个满脸乌灰的海盗再次急切地喊道:“首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松井太郎依旧紧紧握着武士刀,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一枚流矢擦着松井太郎的脸颊飞过,惊得他心中一凛。他看着身边那些忠诚的亲信们一个个受伤倒下,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硬扛下去,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他们的抵抗将变得毫无意义。 松井太郎咬了咬牙,痛苦地喊道:“撤!”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亲信们如蒙大赦,赶紧护着松井太郎开始边战边退。他们在敌人的追击下艰难地向海岛的一处隐蔽角落撤去。 狡兔三窟,每个海盗也会给自己留下最后一条退路,松井在这里藏了一艘船,只要上了船,就能逃出生天。 松井太郎和一众亲信一路狂奔,翻过一块巨大的石壁,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他们内心焦灼与不安的回响。 就在他们转过石壁的那一刻,所有人奔跑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了原地。 在松井太郎面前,几百个手持弓箭的海盗整齐地排列着,那一张张弓被拉得如同满月,弓弦紧绷,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箭头上的寒光在晨曦中闪烁,刺得人眼睛生疼,宣告着死亡的威胁。晨曦的微光洒在这些箭头上,折射出诡异而冷酷的光芒。 松井太郎和身边几十个亲信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全身的力气流水般消失,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他们仿佛是一群被困在陷阱中的野兽,无处可逃。 :“松井,你往哪跑?”小田社野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套轻甲,头盔造型古怪,生出两根牛角,粗短尖利。 松井太郎急促的喘息几下,调整呼吸,分开身前的亲信们,大步走了出去:“小田,卑鄙小人,咱们单挑!我赢了,你放我和兄弟们走。你赢了,我愿意归顺你!” 小田先是微微扬起嘴角,接着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像是不屑。 很快,这嗤嗤的笑声越来越大,他的身体随着笑声剧烈地颤抖着,双肩不停地耸动,仿佛沉浸在一种无法自拔的癫狂状态中。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因为过度的笑意而挤出了深深的纹路。那模样,像是听见了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让他乐不可支到了极致。 :“八嘎!老子挑战你!你他妈的敢不敢!胆小鬼,仗着人多,算什么本事!”松井太郎咆哮着,仿佛被激怒的野兽。 小田的笑声戛然而止,眯起的眼睛透出一股狠毒:“”谁杀了松井太郎,我让他做首领。” 松井太郎大笑:“老子的兄弟,也是。。。。” :“嗤”一声轻响,松井颓然低下头,看见一截雪白的刀刃穿过胸口,暴露在自己眼前,刀刃上之有一丝丝淡淡的血迹。 :“嗤,嗤嗤。。嗤。。。。”转眼间,十几柄刀刺穿他的身体。 小田社野笑的很是张狂。 第1059章 这不是摆设 时光悄然流转,仿佛只是在不经意间,转眼春节将至。 那古老的舞阳码头,此刻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繁忙。一艘艘货船满载着各类货物,缓缓靠岸,搬运工人们来回穿梭,忙碌地装卸着货物,他们的身影在码头上交织成一幅充满活力的画面。 一箱箱、一包包的货物堆积如山,等待着被运往各个地方,这时候各家商行都给出不错的工钱,码头上干活的号子声此起彼伏,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增添一份喜庆与富足。 听风旗的两千骑兵日日夜夜在码头上巡视,为了彰显武力,给来往海商信心,听风旗这帮糙爷们一个个把自己打理的容光泛发,盔明甲亮,那古朴陈旧盔甲刻意没有修复到完美状态,表面上坑坑洼洼的伤痕,无言地诉说他们历经战火的过往,又增添几分彪悍血勇。 一匹匹补足秋膘的战马膘肥体壮,毛发油亮,在码头上昂首阔步,威风凛凛,形成一道鲜明的风景线。 这般令人瞩目的造型,确实有着震撼人心的效果。来往的商人们远远望见,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敬意。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支不可战胜的百战雄师,守护着这片充满商机的土地。 码头上位置最好的百叶茶楼二楼床边,小柱子特地变换了座位方向,翘着二郎腿,注视着听风旗的骑士们的赳赳雄姿,手指头轻轻在桌上弹动,从头到尾笑意不减。 :“行了行了,别这么骚包。得意个什么劲呢?”孙燚和陈阳坐在对面,卢小青坐在边上,看不得他这端着架子矜持的假笑。 小柱子给他们三人飞了一眼,:“帅不帅,我就问你们帅不帅?老子的听风旗的威风,可不是你们水师能比的。” :“瞅瞅,你们发现了没有,这路边的大姑娘小媳妇,明显比之前多了太多了,你瞧,假模假样地在路边小摊子上挑挑拣拣,眼珠子可都落在我的兄弟身上,快要拔不出来了。” 小柱子说的没错,路边一个小小的卖饰品的小摊贩边上居然围了十几二十个女子,或是交头接耳,或是窃窃私语,不经意间,那眼神就落在听风旗的骑士声上,忽闪忽闪的,时不时发出几声毫不掩饰的娇笑。。。 孙燚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抚着胡须:“看不出听风旗骑兵这么受人待见,要不,以后你们就常驻此地,舞阳码头足够大,足够你们亮相唱戏,招蜂引蝶。” :“嘿嘿嘿嘿~~~~我觉得可以,既能彰显大夏军威,又能让咱小柱子开心,何乐而不为?我建议,明天开始,让张火柱每日亲自披挂整齐,巡视码头。”卢小青极力赞成。 陈阳大笑:“张夫人可是李平平的高徒,下药手段可是一流,能让小柱子龙精虎猛,也能让小柱子垂头丧气,望而兴叹。” 孙燚敲了敲桌子,憋着笑,板着脸:“行了行了,欺负我的人,问过我没有,我是他大哥,我可以欺负他,你们不行!” :“切,好像哪个人不是他哥。小柱子,叫声哥来爽一下。”陈阳对小柱子弹了一下舌。 小柱子骂骂咧咧地不情愿:“阳哥。” :“嗯。。。乖!晚上阳哥带你去舞阳城玩。”陈阳一脸荡漾,双手在空中虚虚比划出一个凹凸有致的形状:“火辣,够味,爽!” 卢小青立刻来了精神,一脸谄媚:“带上我,阳哥。” 现在轮到孙燚骂骂咧咧的。 陈阳收了笑容:“好了,不扯淡了,说正经事。” :“你们搞这样阵容,是为了防患海盗?收到什么风声?”陈阳指了指楼下经过的一队骑兵。 孙燚两道眉毛挤在一起:“春节将至,舞阳码头的商人和商船越来越多,老子不得不防。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来一次舞阳血案。” 陈阳神色严肃:“阿蛮,我最近收到一些消息,最近有人在城内两大商行买粮食,说是要海运到外地,数量还不少,三千多石,价格给的很高。” :“就我所知,大夏除了北方山海关缺粮,多数地方都不缺粮,我想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北方的粮食,基本都是我在买卖,也没有听说谁插进一腿,所以我总觉得这粮食的去处不对,这件事,你要仔细查一查。” 孙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已明晰这批粮食的去处。 这批粮食是黄海平特意为海盗们所准备的,在这短短时间里,海盗们所需的粮食竟然大幅增加。通过几处消息的综合判断,可以明显看出,海盗的势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张,人员也在迅速增长。 这无疑给这片海域带来了更大的不安与威胁。那些海盗们如同逐渐膨胀的风暴,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让过往的船只和无辜的人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我知道,听说有一支海盗团伙正在大肆打压拉拢其他海盗团伙,威逼利诱,收买人心,声势日益壮大。据不确定的说法,那海盗团伙现在有七八十条船,近万人马,这已经对周围海域和舞阳码头,造成极大的危险,你以为我们真是为了炫耀,把这听风旗丢在这里装模作样吗?”孙燚喝了口茶,满腹担忧道。 陈阳:“一味防守不是办法,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他们,才能一劳永逸。” :“还有个事,前几天我去燕子矶码头看了他们的建造速度,我发现一个问题,他们太精益求精了,导致他花费的速度要比正常建造一艘船的时间长太久,这样并不合适,你现在需要的是快!量大管饱才是真的,否则等战船建好,还不知道海盗都膨胀到什么地步了。” 卢小青也点头道:“陈阳说的有道理,我们这二十几艘武装船,现在真要是遇见海盗几十艘船,这仗怎么打,都不太有胜算。海上作战,船少人少,可不是勇敢士气能弥补的。” :“嗯,这是开始时候忽视了,我们在加紧时间备战,海盗们也没有闲着,他们的动作,远比我想象中快得多。”孙燚眉头搅成一团,忧心忡忡。 第1060章 喜庆中的杀意 过了小年,春节更近。 舞阳码头上的喧闹劲儿并没有因为春节将至而变得稀落,反而更加人声鼎沸,热闹无比。趁着春节前后,商人们争分夺秒的赚取今年最后的一份银子和明年的开门红。 几万人在这码头生活,人口密集,这年味儿更浓。 或许是因为水师的建立,给商人们更大的信心,经过精心重新建设的商业区和富人区,如今变得更加富丽堂皇。 商业区中,店铺林立,招牌高悬,五彩斑斓的装饰令人目不暇接。所有的商铺都是只租不售,租金不菲,依然一铺难求,几乎全大夏所有有些名气的商家,都在这里设立的经营点,似乎拥有这里的店铺,就是他们信用的背书。 水师的存在,又给此地增添了一道坚实的保障。一艘艘威武的战船停泊在港口,他们的存在,让这片海域的安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再加上是骁勇侯亲自坐镇此地,更是给商人们提供了无与伦比的信心和安全感。骁勇侯声名显赫,威名远扬,有他在此,就是一座坚实的靠山,他们可以放心地进行贸易活动,不必再担忧各种风险和威胁。 骁勇候果然就是骁勇候,不但组建了数千人的水师,居然还调来三千骑兵驻防此地,那可是在北疆与野蛮的北邙人浴血奋战过的百战将士,他们曾经在码头上调解过力工群架的争端, 那一身淡淡的挥之不散的血腥味,如何不令敌人胆寒,令自己人心安? 即便是外面关于海盗的流言蜚语日渐传开,也被默默地无视。 码头的大街小巷开始张灯结彩,红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店铺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货,如春联、福字、年画、糖果、还有大量稀罕的舶来品,物美价廉,人们纷纷涌入其中,精心挑选着心仪的物品,为迎接新年做着准备。 路边也摆满了小摊小贩,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处处洋溢着浓浓的烟火气。 一片祥和之下,隐藏着看不见的罪恶。 高港走进一家专门做进口象牙制品的店里,店里有人,但不多,掌柜的在柜台里看着小二殷切招待客人,嘴角似笑非笑,神情略显倨傲。 见一身华丽锦袍的高港目中无人般的走进来,脚步从容,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一看就是有实力的贵客,掌柜的眼前一亮,闪身从柜台里迎了上去:“高东家,别来无恙,上一次见,小半年有余,高东家容颜不改,风采依旧。” :“有没有高端货?”高港眼睛四下一扫,似有几分不满,没在意掌柜的殷切,开口直接问道。 掌柜的不敢怠慢:“有有有,楼上请,楼上看茶。。。” 两人上了楼,掌柜的将高港带入内室,关上厚重的门,外面街上的喧嚣声顿时隔绝于外。 :“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高港坐下,撩起锦袍下摆,翘起二郎腿。 那掌柜脸上的殷勤之色荡然无存:“家里说,过年期间,让你在这里搞点事出来。给姓孙的一点难看。” 高港深陷的眼窝里像是闪出两点鬼火,一瞬间变得阴郁沉沉:“什么意思?给他一点难看?这有什么意义?” :“你听命行事就成,需要给你解释吗?”那掌柜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神情硬邦邦的又臭又不耐烦,对高港的质问极其反感。 高港先是微微一惊,继而微微一笑,嘴角扯起两道笑纹,仿佛轻松又解脱:“告诉你们家里人,我要你死,你信不信他们会自觉的把你脑袋送到我面前。?” 掌柜的也是轻蔑一笑:“嘿嘿,是吗?反正我话带到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半个月内,家里要看见你的动作。请。。。。。” 高港稍微有些错愕,这与他预想的有些不对,他想不通眼前这个联络人为何是这种态度,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家里的意思,要知道,自己现在手里能给背后的人提供大量的财富,他们怎么突然敢这样对自己? 掌柜的没有说话,打开门,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高港可以离开。 高港神态自若的从掌柜面前走过,心里有些发虚,却连多看掌柜一眼都没有,像是一种坚决的割裂。 掌柜的跟在高港身后,神色又变得恭维和谄媚:“高东家慢走,慢走,等小店有了上等货品,再请您来品鉴。” 掌柜的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要传递这么一份信息过来,为什么要对高港不再假以颜色,这个人,对家里还有很大的帮助,而且目前东瀛人声势更盛,总不会这个时候跟他们翻脸?除非。。。掌柜的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或许就是东瀛人声势过盛,引起了家里人的警觉? 毕竟,家里只想好好掌控他们为自己做事,若他们过于强大,反而变得极其不好掌控。 高港走出店里,寒冷的海风一吹,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只是短短一点时间,他就明白家里这样做的意思,无非是想看看自己的忠诚度而已,看看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老实听话,言听计从。 :“那就让他们看看自己现在的实力,到底是谁利用谁,且走着瞧。”高港闻着码头上熟悉的春节气息,心里一阵刺疼,曾经的他,也是从这样的气息中长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炮竹的硝烟味道瞬间随着冷风扑面而来,在胸口处缓缓转了一圈。那刺鼻的气息,硬生生地呛得他眼圈发红,双眸中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勾起了无数的回忆,怀念与心酸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并没有逗留多久,又化作一股血气在身体里游走。那股血气仿佛燃烧的火焰,它在血脉中奔腾涌动,唤醒了他的愤怒和不甘,被灭门的那个血染的夜晚,仿佛就在昨天。 高港抬起头来,再看向周围热闹的喜庆的人群,眼神又变得冰冷无情,充满厌恶和暴戾,还有那无尽的毁灭之意。 :“且让你们快活几天,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的家人死了,你们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第1061章 海上追逐 腊月二十八,几艘满是伤痕的商船缓缓驶入码头,水师的人上去询问,才知道这支船队在距离舞阳码头六十余里处遭受十几艘海盗船袭击,还有四艘商船船两艘武装船被海盗纠缠,且战且逃,脱不开身。 消息迅速被汇报给王海潮,王海潮两天前才巡海回来,想着要过年了,海上应该平静些,没想到海盗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动袭击,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王海潮差人通知孙燚之后,自己一声令下,不到两个时辰,水师十艘武装船驶离码头,往事发海域而去。 大海扬波,浩渺无垠,船队风帆饱满,宛如一只只奋翅疾飞的海鸟掠过海面。 船队自动分成两支队伍,井然有序地分散开来。王海潮站在首船的舵舱里,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了望手爬上高高的桅杆,四处张望,寻找海盗的踪迹。 船队驶过事发海域,海里漂浮的尸体和零星的漂浮物,证明此地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但是却看不见船只的踪迹,王海潮判断了风向和潮流方向,伸手一指,毫不犹豫的命令道:“调转方向,东北方向,追上去!” 船队一路穷追不舍,始终没有发现海盗踪迹,王海潮眼神坚定,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风向利于东北方向,商船一定不会错过,只有这样,才更有希望逃脱海盗的劫掠。 次日上午,船员们在海面上再次发现十几具尸首和漂浮物,还有残碎的木板漂浮在海面上,船员将尸首和木板捞上船,尸首里有大夏人,也有异国人,还有黑焦寡瘦的东瀛人,伤口处被海水泡的发白,却没有鱼类啃咬的痕迹,看起来很新鲜。木板受过强烈撞击,断茬处犬牙交错,参差不齐。 毫无疑问,战斗还没有结束,就在前方。 不用王海潮说话,船队直直追了上去,船上的水兵们开始穿戴披挂,用的是轻木做成的两片木片绑挂在前胸后背,看起来很是简陋,份量轻,却出乎意料的坚硬,是水面上最好用的护具,不但躯干处能得到有效的保护,就算掉进海里,还能提供不小的浮力。 又追了几个时辰,桅杆上的了望手大声喊了起来,手上的小旗连续多次挥向前方。船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士兵们开始解下腰间的连弩,将连弩上弦,做好战斗准备。 船微微调整了一点方向,风帆更加饱满,速度更快了一点,又追逐了片刻,王海潮在舵舱里也隐隐看见海面上的黑点。 了望手的小旗再次挥动起来,大副杨木是王海潮自己当年闯荡海上的兄弟之一,他站在舵舱门口,看着桅杆上的旗语,熟练的向王海潮汇报情况:“海盗船十六艘,重型船七艘,轻型船九艘。” :“商船两艘,武装船两艘,哦,海盗的重型船有两艘是缴获的商船,被拖曳而行。” :“海盗船已经发现我舰队。” :“他们在调整队形,他们脱离了战斗,他们要逃。” 杨木回过头,透过舵舱的窗口,隐约也能看见前方的几个黑点稍微清晰了一些,但是还看不清楚战场。 侧方的天空突然升起两团红色的烟火,在青天白云的背景下,倒是很显眼。 :“张元鸣的船队发来信号,他们已经看见战场,三发信号弹,准备接战。” 王海潮眯着眼,紧紧盯着前方战场“嗯!告诉他们,绕过去,拦住他们逃亡方向。” 杨木神色一凛,凑近两步:“哥,你要正面接战?全歼他们?他们的战船不少,人也不少。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王海潮扭过头来,眼神说不出的凶戾:“杨木,大敌当前,不许再说丧气的话,灭自己之气,长他人威风。这是第一次,更是最后一次!你给老子牢牢记住! 杨木在王海潮眼里清晰地看见了焦躁与腾腾的杀机。 这个男人,自担任水师副指挥使以来,便一直处在舆论的漩涡之中。无数人在背后议论纷纷,皆言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完全是受了他爹的庇荫。 水师的建立,可谓是耗费了难以计数的财力物力,更是有着侯爷的大力支持。然而,航道上的商船却始终遭受着海盗的劫掠,即便他已殚精竭虑,却依旧无能为力,现状并没有得到多少实质性的改变。 他爹老王头的离世,旧恨新仇交织在一起,使得这个男人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早就渴望着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与海盗大战一场。 这一刻,他满是怒意的脸庞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的双手,出卖了此刻他不可遏制的战意。 他需要为父报仇,更需要一场大胜来洗脱自己身上那些无端的质疑和指责。让所有人看见,他王海潮靠的是自己的实力,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不是单纯的靠着父亲的庇荫。 :“是!属下错了!”杨木猛地低下头,承认错误。 王海潮转过头去,继续注视前方:“去发信号!,通知全体准备作战。” 杨木转身出了舵舱,掏出腰间别着的竹筒,取出火折子,点着了火。 “砰!”天空冒出一团黄色烟火。须臾,又是一枚红色烟火发出尖啸声冲天而起。 五艘武装船破开风浪,直冲战场而去。 海盗船和商船,武装船的战场隐隐约约能看清楚一点,只是这时候,黑色的海盗船正着急的调整方向,离开商船和武装船,而那两艘商船的风帆被点燃,火借风势,瞬间烧成一两个巨大的火把。 :“操!这些狗东西,临死也不忘记作恶!”王海潮一拳砸在舵舱的壁板上,“喀嚓”一声,壁板裂开一道豁口。 王海潮压抑着火气,头也没回交代杨木:“发旗语,最后的宁远号留下来救人,其他船,继续跟我追杀上去。” :“是,宁远号留下来救人,其他船继续追击!”杨木在门口大声回应。 战船在海面上疯狂疾驰,巨大的风帆鼓足了风,那坚韧的帆布在风中剧烈抖动,船头劈开汹涌的海浪,溅起高高的白色水花,发出 “哗哗” 的轰鸣声。海水在船身两侧奔涌而过,形成一道道急速的水流。 木质的船体在高速行驶中剧烈震颤,发出 “咯吱咯吱” 的尖锐声响,似乎随时都可能散架,每一道海浪的冲击都让船身猛地晃动,但瞬间又被强大的动力推动着继续向前猛冲。 王海潮双腿牢牢地扎在甲板之上,任凭战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高速驰骋,眼神炽烈,身形却纹丝不动。 他的左手紧紧扶着腰间佩刀,手指发白,刀柄在他有力的手掌中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第1062章 杀机四伏 海盗船全然不顾已经纠缠了一天一夜的唾手可得的商船和那两艘眼见着就要彻底崩溃的武装船,慌乱的调整方向,张起风帆,夺路而逃。队形看似凌乱,实际上还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战斗编队的队形。 旗舰上,渡边一山伸手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观察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水师船队,估算着距离,又看看侧前方白色的帆影,阴阴一笑:“上钩了,他们上钩了。” :“告诉兄弟们,甩开前方堵截的船,然后保持航向速度,尽量拖延时间,然后把他们引入无浪礁,哼哼,水师?今天就让你们全部去喂鱼。” 王海潮的船队从燃烧的商船附近飞驰而过,有人趴在商船边大声呼救,有人在手忙脚乱的打水救火,只是那火势蔓延到甲板货物上,眼见着不可收拾。 宁远号船速慢了下来,小心的贴了上去,看见另外两艘伤痕累累的武装船也靠了过去,救助船上的船员,王海潮才放下心来。 前方的船队并没有成功将海盗船留下来,海盗船的船员操舟技巧更为娴熟,船身相对也轻巧,变化了两次方向后,突然从船队里分裂出两艘小一点的船,悍然向水师船队发起冲撞,水师船队船身高大坚固,那里畏惧这么两艘小船的冲撞,航向不改,准备将海盗船撞个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 两艘海盗船的甲板上毫无征兆地突然蹿起一簇簇凶猛的火苗,转瞬间便如恶魔般蔓延开来,整艘海盗船瞬间被熊熊大火吞噬。 透过那跳动的火光,恍惚之间,似乎还能看见船上几个海盗在那熊熊烈焰之中手舞足蹈。他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疯狂,仿佛是无畏的勇士在进行着一场最后的狂欢。 水师船队上的士兵们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不明白海盗们为何要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而此时,那海盗船上,透过熊熊烈焰,隐约可见还有人在顽强地调整着方向。那燃烧着的火船,此刻就像是一条咆哮的火龙,竟然还是直直地冲向水师船队。火焰在海风中疯狂摇曳,展示出海盗们最后的疯狂与决绝。 水师舰队的指挥张元鸣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毫不犹豫地大声呼喊舵手转舵,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果断。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凝重之色。 舵手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手忙脚乱地拼命打舵转向。巨大的船身如同沉睡的巨兽被猛然惊醒,一点点地缓慢地改变方向。船身微微倾斜过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水兵们猝不及防的摔倒一片。 水师士兵们挣扎的爬起来,紧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紧张地注视着侧前方的火船不断逼近,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恐惧。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冲击。 巨大的水师战船在千钧一发之际艰难地避开了第一艘火船的正面撞击,众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第二艘火船便又紧随其后而来。 张元鸣站在甲板上,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火船的冲击航向,他的内心冷静如冰,却又因局势的紧迫而显得急促。 他迅速而果断地发布着一道道命令,声音在海风中清晰可闻。舵手们疯狂地转动着舵轮,仿佛那是他们与命运抗争的唯一武器。战船在水面上急速前行,划出一道诡异的水线,如同在大海上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印记。 火船与水师战船最终贴着边擦身而过,两船船舷在剧烈的碰撞中撞在一起。火船在撞击的瞬间顿时坍塌半边,燃烧的碎片如流星般散落在海面上。而水师战船也是猛然震荡,船舷处发出一阵长长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激烈碰撞的痛苦。 所幸的是,战船在众人的努力下并未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而渡边已经带着其余的海盗船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逃出了很远。 在这个时候,四艘战船风驰电掣般从张元鸣的船队身边掠过,掀起巨大的浪花,大副站在张元鸣身边,翻译着旗舰上的旗语:“全速跟上,不得怠慢。” 张元鸣轻轻吐出一浊气:“全速前进,跟上大队!”这是他第一次正面与海盗交手,甚至还不算是交手,海盗这疯狂的举动,着着实实给他上了一课,这些家伙,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可怕的对手。 双方的追逐转眼就过去了大半天,海盗的黑色船身,白色帆影始终落在王海潮的眼底,距离似乎在逐渐接近,但是非常非常的缓慢,如果之前海盗船的影子在眼里是花生米大小,这时候充其量也就是个鸽子蛋大小,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一场比拼耐力的追逐,风向洋流都是最佳,就看谁更能坚持下去。 王海潮心里暗骂一声,如此追逐下去,这个春节,怕不是要在海上过了。 红色落日缓缓沉入海底,今夜有云彩,遮住了星空,海面上余光散尽,就剩下空无一物的黑色, 这黑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将一切都淹没其中。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声响,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 水师舰队的船只在这片黑色的海洋上,犹如一座座漂浮的孤岛,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 而在舞阳城外的海面上,有五十多艘大型海盗船,静静地停泊着。它们犹如一群沉默的巨兽,在黑暗中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船身的轮廓在黑暗的掩护下,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船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响传出。 然而,这寂静中却蕴含着无尽的紧张与不安。海盗们或许在等待着某个信号,或许在策划着下一步的行动。他们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如同幽灵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海风吹过,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低沉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像是沉闷的战鼓声,从遥远的大海深处传出,声声敲打在人心上。 小田社野穿着他那一套古怪又有些异样美感的盔甲,眯着眼,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注视着黑夜。 高港一身文人打扮,腰上挂着一柄长刀,有些不伦不类,又有些凌厉的阴寒杀气弥漫周遭。 时间在枯燥的海浪声中,一点点的过去。 第1063章 痛击 小田社野微微动了动身子,盔甲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在黑暗中扫视着四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观察。 海面上的风继续呼啸,海浪涌动。 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小田社野和高港同时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海盗们也纷纷骚动起来,紧张地注视着那点光亮,等待着进一步的信号。 随着光亮越来越近,海盗们终于看清了那是一艘小船,船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小船上的人挥舞着旗帜,向海盗船队发出了某种信号。 海盗船上顿时忙碌起来,人们迅速行动起来,升起船帆,准备武器。绳索在风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刀剑的碰撞声和压抑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那五十多艘海盗船仿佛瞬间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变成了一群凶猛的野兽,准备发起致命的攻击。 海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咸涩的味道,也带来了战斗的气息。 许多船只还停泊在舞阳码头外的海面上,海盗船无声无息的靠了过来,下锚停驻。海盗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小舢板放下船,动作急而不乱。小舢板一个接一个地落入水中,发出轻微的噗通声。不一会儿,海面上铺满了黑色的小舢板,如一片涌动的乌云。 这些小舢板在海面上轻轻摇曳,仿佛是海盗们伸向目标的触角。海盗们蹲伏在小舢板上,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狡黠。 一声轻微的口哨声打破了寂静。这是行动的信号,海盗们立刻拿起船桨,用力地划动起来。小舢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停泊的船只冲去,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水痕。 随着距离的拉近,舞阳码头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码头上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着,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新加入的海盗们围拢在那些老海盗的身旁,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从前辈们之前口若悬河的吹嘘中,他们仿佛看见了一片璀璨的发财希望。 这些原本属于小股势力的海盗们奋力挥动木浆,他们衣衫褴褛,原本就肮脏的脸上,此时更是充斥着急不可耐的焦灼。那神情,甚至比那些久经沙场的老海盗们还要迫切和激动。 对于之前这些实力低下的海盗来说,在海上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风餐露宿不说,看不见任何希望。 他们只能选择落单的船只实施攻击和抢劫,为了获取一份收获,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性命的代价,和缺胳膊少腿的代价,一旦受了严重的伤,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钱和女人,才是唯一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意义。 码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金钱和女人的气味,似乎也越来越浓。 他们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向身体的某处凝结。 那是一种原始的冲动,一种被欲望驱使的本能反应。小舢板上的海盗的亢奋之情难以抑制,脸色逐渐扭曲起来,仿佛被恶魔附身一般。眼中的贪婪与疯狂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在这欲望的旋涡中越陷越深。 黑暗里,靠近码头的几艘商船里早就卸空了货,两千多名水师将士早早埋伏在货船的阴暗里,手里提着弓箭,背上两个箭囊满满当当。 一处船舱里,卢小青眯着眼睛,听着海浪的躁动,细微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向对面同样坐在甲板上的孙燚点了点头:“来了,真的来了。” 孙燚默默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的鼻尖点了点。 卢小青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又竖起耳朵听,划桨声音和水流声在海风中虽然微弱,可是确实细细密密的响成一片。卢小青脸色有些变,压低声音道:“好多小船。几十上百。” 孙燚站起身来,贴在船舱的窗户向外看去,黑洞洞的一片,许多商船的影子影影倬倬,实在也看不清楚海面上的情况。 他稍微想了想,他扭头问卢小青:“你觉得会有多少人?” 黑暗里看不见卢小青的脸色,只听见他压抑的声音:“我觉得不少于两三千人,或许更多。我没有听过这么多小船的声音。” 孙燚稍加思索:“不等了,不能等他们上岸,这天高物燥,上岸丢几把火,这个年就过不成了。” :“放信号!动手,能杀多少杀多少。我们这里打起来,罗翘他们应该明白怎么做,这一次,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一串儿火焰带着凄厉的尖啸声冲天而起,在夜空中怦然炸开一团鲜红的火焰,经久不散,半片天空染的一片血红,半片海面也染的一片血红,也染红了无数小船上海盗惊恐的面容。 十几只商船上突然冒出一团团火把,无数士兵轰然从船舷边站了起来,火把照映下,一大片大船缝隙中穿行的小船暴露在火光之下。同时暴露的,还有海盗们陷入埋伏的惊慌失措。 海盗们原本气势汹汹地向前突进,心中满是掠夺的欲望。当他们突然发现行踪暴露的那一刻,惊慌瞬间弥漫开来。他们哇哇大叫起来,那惊恐的呼喊声在海面上回荡,是绝望的哀鸣。 前方的小船骤然停了下来,船上的海盗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与恐惧。他们不知所措想要调转船头,而后面的小船却由于惯性和急切的心情,只想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瞬间有十几艘小船被撞翻,海盗们落入水中,翻个底朝天的小船又堵住了狭窄的通道。 在这混乱的局面下,几百只小船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之中。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一片黑压压的箭雨倾泻而下。无情肆意地收割着他们的性命。海盗的小船此时一团团、一簇簇地挤在一起,毫无章法可言。他们就像是一个个鲜活的靶子,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对于水师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杀人,难免有些手抖,箭法更谈不上有多准,场面乱糟糟的一团,众人只是胡乱地射着。反正水面上的海盗密密麻麻地拥堵在一起,就算射错了目标,也难得落空。 随着箭雨的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那凄厉的叫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歌,让人不寒而栗。 小船上根本无处可逃,海盗们有人尝试着躲进尸体下面,遮掩射下的箭矢,有的中箭滚落水中,在海水中痛苦地翻滚着,鲜血染红了海面,死亡的气息如黑夜一样,弥漫四周,无处遁形。 第1064章 冲,冲出去 火焰升空的那一瞬间,位于船队后方的小田社野立刻知道大夏人早有准备,他刚刚下达撤退的命令,前方的船队就遭受致命的打击。 惨叫声和急促的弓箭声,让经验老道的小田社野神色一变,迅速改变命令,他要求还在后方船队的海盗立刻爬上就近的商船,放火烧船,掩护陷入重围的海盗们撤退。 同时随着他的命令,海螺号急促的响起,这是通知大船上的留守海盗迅速起锚,做好撤离准备。 高港站在那摇摇晃晃的小船上,四周的混乱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包围。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听见小田社野迅速发布着命令,在这混乱的局面中显得格外清晰。高港听得清清楚楚,不得不承认,小田社野的反应精准及时,应对也极为得当。 :“靠过去,靠过去,靠到大首领边上!”他奋力拍打的船体,指挥海盗将小船驶到小田社野身边。 :“回大船,回大船,不要被堵在里面了!”高港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手臂,试图引起小田社野的注意。 此时,海面上的风呼呼地刮着,吹得高港的衣衫猎猎作响。那风声、惨叫声、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极为混乱。而高港的呼喊显得格外尖锐,仿佛要穿透这一片混乱,为众人找到一条生路。 小田社野听到高港的呼喊,扭头看了他一眼。摇曳的火光中,那眼神冷静又阴鸷无比。 海盗们抛出抓钩,爬上周围的商船,只一会儿时间,周围好几艘商船便着了火。那火势瞬间变得凶猛无比,火焰在商船上迅速蔓延,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起,直冲云霄,在天空中形成了一片恐怖的景象。 放火对海盗来说,那是轻车熟路的本能。 海面上的风助长了火势,使得火焰更加猛烈地燃烧着。火光映照着海盗们狰狞的面孔,他们在这混乱中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邪恶。 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海面,海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红色光芒。也掩饰了在乱箭齐发下被射杀海盗们殷红的血。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孙燚站在船舱边,眼神凝重地盯着周围那突然燃起的大火。那熊熊烈焰肆意地在海面上舞动着,让人心生恐惧。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有些佩服。 对手果然老辣,应对及时。准确的击中孙燚的软肋,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现在只能先尽量保全码头的安危,而不得不放弃对海盗的打击。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他别无选择。 火势越来越猛,仿佛一头无法控制的猛兽。许多火焰顺着海风,飘飘荡荡地扬在空中,它们忽忽悠悠地向其他商船飘去,那摇曳的火光在夜空中闪烁着,如同无数燃烧的蝴蝶,美丽又壮观,又暗藏杀机。 借着大船四处着火,整个战场在黑暗和照明之下更加混乱之时,回过神来的海盗们开始迅速划着小船撤退,借着周围大船的掩护,小船们灵巧的躲进弓箭的射击死角里,又借着忽明忽暗的视线,迅速逃之夭夭。 :“走了!走了!回大船上!”小田社野的脸色在火光下忽隐忽现,那一身盔甲忽明忽暗,像是黑暗中的恶魔。 海螺号悠长洪亮的声音在海面上流淌,借着海风,穿透海浪,火焰,厮杀和惨叫,将小田社野的命令准确传递到每一个海盗的耳中。 无数的小船如受惊的鱼群一般从火场中仓惶逃了出来,有些小船上只剩下两三个人,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飞快的抡动着船桨,不断地回头查看,满脸惊恐,惊魂未定。 在这一刻,逃亡和进攻一样,都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迅捷。如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困兽,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 孙燚听着海螺号声,看见海盗小船潮水般退走,走到船舷边抓着绳梯往下爬,有十几只小船早早等待着,卢小青紧跟在孙燚身边,上了同一艘小船。 :“敌人比想象中多,给罗翘发信号,且战且让,不要与敌人做困兽之斗。你和我去镇海号上,我们去前面看看情况。” 卢小青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点着火,天上又炸开一团银白的焰火,将天空照的灿烂无比。 上了战船的小田社野端坐船头,望着周围的黑暗,又听着船上水手们慌乱而制造出的各种噪音,神色肃然,并不见慌张之色,心里却急如火烧。 调虎离山计,只调走了十艘水师船,港口附近至少还有十艘水师船,要是在大海上,自己六十多艘船轻易就能将这水师船吃干抹净,渣渣都不剩。可是现在,大夏人早有准备,占据有利方向,自己的船,人手都还没有到位,根本就不能启航,这时候大夏人面对大夏人的打击,自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黑暗里,突然传来令人心悸的战鼓声,浑厚沉闷,像是夏季里突如其来的滚雷,几颗闪亮的流星从遥远的黑暗海面升起,飞至空中,突然幻化成星光满天。星光掠过天空,在小田社野惊慌的眼神中,滑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又像是一片燃烧着的云朵,轻盈地飘向聚集在一起的海盗船。 一股焦臭味道迅速充斥着整个海面,不,不是流星雨,是一大片点燃的碎石,碎石上沾满了火油,每一个石头都在燃烧, 海风裹挟着焦臭的味道和燃烧的碎石,向四面八方扩散着。海盗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燃烧的碎石有的落在海里,发出扑哧扑哧的焰火熄灭的声音,还有大量的燃烧碎石密集的落在海盗船上,落在收拢起来的风帆上,落地迅速烧了起来,只是短短一点时间,有几艘船的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木质的船身就像是干燥的柴薪,在烈火的烘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黑烟滚滚升腾,辉。那浓烈的黑烟中还夹杂着刺鼻的焦糊味,令人窒息。 一片片流星火划破夜幕,在海盗惊恐的视线里留下一道道绚丽又的残影,流星火落在船上,点点星火燎原,迅速燃起团团火焰,让船上那些原本就备受打击的海盗们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他们犹如没头苍蝇一般,有的去救火,有的去划桨,整个场面可谓是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刚才海盗放火烧大夏船,现在大夏放火烧海盗船,现世报,不差分毫! :“不等了,吹号,全体船队跟我往外冲。一起冲,往南走,出去后再汇合。”小田社野当机立断。这一刻,他知道,只有这一条命令,才会有人遵从。 第1065章 脱围 战鼓继续擂响,那沉闷而有力的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越发激亢,如汹涌的波涛般层层叠叠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燃烧的海盗船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火炬,成为了最为醒目的靶子。 从那黑暗无垠的海面上,传来凌厉至极的破空声,尖锐而急促,令人胆战心惊。 下一刻,巨大的弩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某一艘船上,只听得 “轰” 的一声巨响,粗大的弩箭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入倒霉的海盗船上。 坚固的木板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破裂,木屑如烟花般四处飞溅。不断有海盗被飞溅的木屑射伤,大声惊叫,那弩箭深深嵌入船体,船身猛地一震,周围的木板以弩箭为中心向四周呈放射状裂开,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迅速蔓延开来。 在火光冲天中,小田社野亲眼看见一支粗大的弩箭一头扎向侧前方一艘船的甲板,甲板上原本有一群的海盗在扑灭火焰,一声巨响之后,血雾漫天飘舞,弩箭一头扎入坚固的甲板里,那一群海盗,突然空了一片。 面对这种无影无踪,破坏力极大的重弩,小田社野心中满是恐惧,丝毫不敢冒险。他慌乱地躲在船上最为坚固的船头位置,紧紧地缩着脖子,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惊恐与不安。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这巨大的威胁面前,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周围的嘈杂声、呼喊声似乎都与他隔绝开来,此刻的他,只专注于寻找那一丝可能的安全感,尽管他也清楚,在这重弩的威胁之下,所谓的安全之地也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罢了。 海螺号吹出的凄凄切切,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绝望。小田社野的亲卫们顾不上那么许多,提着武士刀疯狂抽打着船上的海盗:“下去,下去划船!下去!” 几十名海盗慌慌张张的下了船舱,长长的桨叶从舱口伸了出来,在这种看似漫长的等待中,船身终于开始缓缓动了起来,一路与其他船磕磕碰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冲了出去。 小田社野一屁股坐在船头甲板上,漆黑的海面,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手脚发软,一身冷汗,冷冰冰的盔甲贴在湿漉漉的身上,又冷又硬。 镇海号从码头缓缓驶过燃烧的海盗船,着火的海盗船下,漂浮着不不少尸体,有些海盗还在奋力游泳,镇海号上的亲兵们提着弓箭,一个个点名。 :“大帅,罗翘发信号询问,追不追?”亲兵邓现行咧着大嘴,乐呵呵的问。 :“追不追?”卢小青转头问孙燚,此刻他眼里的火光正盛,嘴角上弯,那是大快人心的得意。 孙燚看了看一片火海的码头,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憋屈。 庆幸的是这场火控制在海面上,没有延伸到岸上,否则那一片拥挤的木屋土房子,哪里经得起这样一场大火。 憋屈的是自己明明占据了主动,却因为人少船少,经验不足,并不能将陷入困境的海盗一网打尽,错失良机。 :“你说追不追?我是外行,听你卢大人的。”孙燚探寻的看着卢小青。 卢小青看了看现场,在脸上抓了几下:“要不算了,,海盗势大,刚才至少还跑了几十艘船,我们贸然追出去,万一被他们杀个回马枪,得不偿失。” :“行,听你的。卧槽,这些贼子放火烧了七八艘船,老子这次又亏大了。”孙燚心疼的很。近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大笔进账,这银子花起来流水一样。 卢小青大笑:“你找朝廷请功啊,一艘船十五万两,也就是一百万两的事,这一仗,也算是水师第一次打胜仗,够你孙指挥使得意一阵子了。” :“诶,话说回来,你怎么猜到海盗会来搞偷袭?你在海盗里还安插了眼线?挺厉害啊。” 孙燚眉头倏然展开:“我说我是猜的,你信不信?” :“我信,信你个头。”卢小青见孙燚不肯说,自然也不好追问下去。这一仗,至少消灭了上千海盗,烧毁了十几艘船,挫败海盗大举进犯的企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卢小青望向黑黝黝的海面:“给罗翘发信号,船队缓缓追上去,逼迫吓唬他们一程,天亮前返航。” :“让兄弟们清理战场,活的死的都捞上来,不要天亮了吓到人。” :“是!” 片刻后,鼓声变了一变,铿锵有力,鼓舞人心,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孙燚双手撑在窗户上,眼睛望着前方,听着远去的鼓声,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插翅追上去。 卢小青明白孙燚此刻的心情,拍了拍他肩膀,:“别急,等明年你的旗舰完工,谁也不能阻止你的脚步,这一片大海,等着你去征服。到时候我就跟着你鞍前马后,做你的船长。” :“哈哈,好!一言为定!”孙燚大笑起来。:“咱们兄弟齐心,不把这群海盗送去喂鱼,就不算爷们。” 船帆高高鼓起,船头溅起的浪花溅到脸上,灼热的脸庞逐渐冷静下来,小田社野终于彻底放下心,绝处逢生带来浓浓的疲倦感,他回到船舱里,翻出一瓶清酒,喝了几口,平静了一会儿,整了整身上的盔甲,吩咐手下将高港带来。 高港的一身书生长袍沾满了水渍,血渍,皱皱巴巴的显得很是狼狈,刀鞘还挂在腰上,长刀却不见踪影,而他的脸上却干干净净,像是刚刚洗过一样,头发都还稍微梳理了一番,神色却出乎意料的淡定。 :“高桑,请给我个解释。”小田社野扶着刀柄,他个子比高港矮上一节,需要抬头才能看见高港的眼睛,而他的气势咄咄逼人,竟仿佛是在俯视着高港。 :“我错了,我没有想到水师会这么警觉。”高港也不辩解,直接承认。 小田眯了眯眼,小眼珠子凶光闪动:“这不是警觉,这是早有防备,是埋伏,是有计划的埋伏。是有人出卖了我!” :“是不是你?高桑,是不是你,出卖了我?”小田放缓了语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了出来,声音尖利的像匕首。 高港神情不变,眼里却似乎有些委屈和倔强:“第一次我带你洗劫舞阳码头,杀死好几百人,从那一天起,我就没有退路,谁会相信我?我怎么出卖你?” :“你说的有道理,但不足以说服我!”小田扶住刀柄的手指松了松,又握紧,又松了松,再次握紧,这表示他已经动了杀心。 高港毫不忌讳的盯着小田社野的手:“要杀我,就不需要理由。不杀我,也不需要理由。” :“杀我之前,我建议你去配合渡边去歼灭大夏水师那十艘武装船,那这一仗,你就不算亏。” 小田社野蠢蠢欲动的手指猛然握紧刀柄,一动也不动。 第1066章 年三十 黑夜散去,天色昏昏沉沉,云层很重,沉甸甸的压在海面上,平静的海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悄然抹去。 风浪逐渐大了起来,那原本温柔的海浪此刻变得汹涌澎湃,武装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晃,船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海浪不断拍打着船舷,溅起高高的水花,淋湿了船上的人们。 狂风撕扯着船上的旗帜,发出啪啪的声响。 林木扶着舱壁,摇摇晃晃的摸进舵舱,:“老大,天气有变,风浪太大,我们追的太远了。” 船头正闯过一个浪头,重重的摔了下去,林木一把没有扶住,身子近乎腾空而起,又啪嗒一声摔在甲板上,摔的他呲牙咧嘴。 王海潮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在海面上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海盗船的影子:“了望手有没有发现?” :“没有!视野太差,看不清楚。”林木坐在地上,大声喊着回答,风从船舱的缝隙里吹过,发出尖啸声,将他的声音撕裂的七零八落。 :“降帆!减速。”王海潮大声喊。 林木正准备出去通知,却见了望手在高处艰难的打着旗语,他用绳子缠住自己,才能在桅杆上保持平衡。 :“右前方发现海盗船,右前方发现海盗船。”林木大喊。 王海潮向右侧看去,海浪汹涌,根本看不见海盗船的影子。他迅速掏出指北针,神色紧张地判断着方向。手中的指北针微微晃动,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指针,心中不断盘算着目前的方位。 :“右舵十五度,右舵十五度!”王海潮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急切。一个浪头将船高高抛起,这一瞬间,王海潮敏锐的发现远处的海盗船,距离自己并不是太远。 :“右舵十!右舵十!把定!”王海潮双手牢牢抓住窗台,剧烈喘息了几下,静了静心。前方的海盗船已经降了帆,速度大减,若是自己船队不降帆,最多两个时辰内,就能追上他们。 王海潮难得地犹豫起来,心中思绪如乱麻般交织。 他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为自己正名,而眼前,确实出现了机会。这却绝非一个好机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作战,无疑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狂风呼啸,海浪汹涌,仿佛在向他发出警告。 王海潮转过身来,沉重的脚步迈向舵舱门口。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甲板上那些牢牢抱着各种固定物的士兵们身上。老水手们还算正常,他们历经风雨,脸上虽有凝重之色,却不见慌乱。可新兵们一个个面无人色,脸色煞白得如同白纸。还有不少人坐在甲板上,身体因不适而颤抖着,呕吐不止。 王海潮看着这些没有见过血的雏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禁想到,这一仗之后,他们之中还能剩下多少人呢? 自己真的需要用这些年轻的生命,换取自己的战功吗? 林木抱着栏杆,看着士兵们的可怜模样,又眼神复杂的看向王海潮,王海潮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凝视着他,王海潮在林木的眼里看到了一点可怜兮兮的哀求。 这些年轻人,都是他们俩手把手教出来的,这种天气下让他们去对付那些常年厮混在海上的海盗,他们又能发挥出几分勇气。 一阵狂风袭来,桅杆发出长长的痛苦的呻吟,打断了王海潮的思绪,他抬眼望了望风帆,风帆已经饱满的几乎不堪重负。 王海潮长吸一口气,狠狠吐出几个字:“落帆!降速!” 林木的眼睛一下有了生机。 :“落帆!降速!落帆,降速!”他小心翼翼扶着栏杆向甲板走去,连声高呼,声音洪亮,又充满着几分喜悦和感激。 风太大,想要收回风帆并不是件容易得事,想要收回风帆,绝非一件容易的事。老水手们咬着牙,手臂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与狂风抗争,大声喊叫着配合,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仿佛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只是他们的脸上,挂着满不在乎,或者说是有些牛逼哄哄的表情。 他们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随意使唤新兵们,他们默默地承担起了这份艰难的任务,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责任与担当。 落下风帆,船迅速慢了下来,风浪依然肆虐,船队在惊涛骇浪中艰难跋涉,向海洋深处挺近。 渡边一山站在船头,神色凝重地望着身后不远不近的大夏船队。 他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惊讶,实在没有想到大夏水师竟然如此勇敢,在这种恶劣天气之下还敢紧追不舍。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船队,心中涌起一股无奈。 渡边船队的情况着实不容乐观,海盗船本就小,即便是他自己所在的旗舰 “苍云号”,也要比大夏的武装船小上不少。何况船队中还有七八艘不过一千料的小船,在这种汹涌的风浪中颠簸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大海吞没。 许多海盗早就被晃得七荤八素,溃不成军,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凶悍之气。 此刻的渡边一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脱离水师的追逐。他紧咬着牙关,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如何重新确定航向,返回军刀山。 虽然这次没有成功将水师诱骗到无浪礁,好好的收拾一番,但好歹也算拖住了他们几天时间。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暗暗盘算,想必这时候,小田首领应该从舞阳码头满载而归了。 “妈的,都怪自己手气不好,居然抽到最没有油水的任务。” 渡边心里骂骂咧咧着,脸上满是懊恼与不甘。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船舷,仿佛要将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在这无辜的船上。 而在数百海里之外,六十来艘海盗船,分成几个编队,前往无浪礁,在茫茫大海上搜寻渡边船队和大夏船队的踪迹,整整一天下来,没有任何发现。 这让原本雄心勃勃想要扳回一局的小田社野,眼神越发阴暗,脸上的杀意几乎要流淌出来,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唯恐他杀心大起。 :“急什么,大海虽大,大夏水师也不能插翅而飞,他们终将落在我们手里。”只有高港似乎并不在意小田社野那一身弥漫的杀气。 这一日,是大年三十,春节前夕,阖家欢乐的日子。 第1067章 接战 渡边一山不由自主的有些恐慌起来,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大夏水师的船队始终跟在他后面如跗骨之蛆,不离不弃。之前只能看见一点黑色影子,现在却几乎能看见高高的桅杆。 手下这些海盗们早已疲惫不堪,他们的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奈。船队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极致,这时候若是作战,那就是死路一条。 原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临时搭在一起过日子。他们个桀骜不驯,自由自在惯了,从不受任何拘束。在有利益可图的时候,他们还能齐心协力,为了财富和权力而拼搏。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截然不同。别人去打家劫舍,发大财,享受着胜利的果实,而他们自己却在这茫茫大海里,饱受着风浪的折磨,前途未卜。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不满和抱怨,他们看着那无尽的海浪,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涨。在这一望无际孤独而又危险的大海上,他们仿佛被世界遗忘,也看不见希望。 船队在风浪中迷失了方向,出发时候所带的食物和饮用水也消耗多半,一些海盗开始低声咒骂,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一些则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仅仅在渡边的船上,为了一口水,一口食物,已经发生过几次打斗,在他看不见的其他船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日中午,海上风浪骤然停歇下来,渡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大副河川匆匆跑进舵舱,灰暗的脸上写满惊恐:“船长,船长,大夏水师挂起风帆,追上来了!” 渡边一巴掌扇了上去:“八嘎,你不会起帆?” :“嘿依。”一巴掌把河川的灰黄脸色抽出了几分血色。 海盗船的风帆三三两两的升了起来,速度也提高起来。 而大夏水师的船队的轮廓已经模模糊糊的出现在视线里,渡边估算了一下,按这个速度,不出半天,大夏水师就能追上自己这几艘大船,到时候,自己除了一战,别无选择。 而被人追上,被迫战斗,那对士气的影响是巨大的,与其如此被动,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正面接战,只有死亡和鲜血,才能让手下这些家伙振作起来! 能做到海盗头子,本来就必须是个狠人,渡边一山一旦打定主意,心志坚硬起来,脸色一沉,转身下达命令:“命令各船做好战斗准备,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我们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不知死活的大夏人。” :“小田大人说了,缴获一艘武装船,奖励五万两银子。兄弟们,发财的机会到了!银子,花姑娘,大大的有!大大的有!” :“把吃的都端上来,让兄弟们吃饱,吃饱了,杀人夺船!!大夏人船上,一定有大量吃的喝的!”渡边“唰”的一声抽出武士刀,狠狠的指向身后的大夏船队。 刚才还是一群死气沉沉的海盗们轰然跳了起来,这几日为了节约食物,每个人都只能吃个分饱,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如今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吃饱饭更重要的事。 吃饱了,吃饱了去抢大夏人的船,抢下来,就不会挨饿了! 距离数里外的“镇远号”上,王海潮嘴唇干裂,脸上被海风吹的一片片的皴裂,布满血丝的眼睛亮的吓人,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海盗船队。 他已经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海盗船队整整一个上午,一直到之前,船队闯出风浪区,海盗船队并没有及时升帆提速,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缓缓升起风帆,这让他信心大增。 海盗们此刻的状态一定很糟糕。王海潮知道,海盗几乎是没有什么后勤补给一说,平日里,要不然就是胡吃海喝,要不然就是两天饿三顿,根本就没有充足的保障,因为船小,他们每次出海,能带的粮食淡水都很有限,他们必须劫掠其他船只,为自己补给。 而大夏水师每一次出海,都让船队带足充足的粮食和淡水,腌肉,干菜,黄豆绿豆。。。堆满小半个船舱。这种储备,别说是近海作战,就是远征,也足够支持三个月。 一问才知道,这是大帅一贯以来的风格,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将士的伙食上,从不吝啬,不敢说三餐有肉,但是每日都能见到荤腥,一众水师将士养了半年多,哪一个不是膘肥体壮,充满力量。 打仗,终究还是打一个“钱”字。王海潮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这个真理, 王海潮深呼吸几下,走出舵舱,大声下令道:“林木,发信号,追上去!全员准备作战,趁他病,要他命!” 水师船队开始调整阵型,逐渐在海浪中形成一个以“镇远号”为箭簇的三角冲锋阵型。 海盗船队的阵型也开始变化,他们开始调整方向,那十几艘船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犹如灵动的鱼群,滑出一个大大的弧线。 他们的船帆在风中剧烈鼓动,每一艘船都在竭力争取占据风向的优势。海风吹拂着海盗们的面庞,他们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与贪婪。 渡边作为海盗首领,拥有着充足的海上战斗经验。他深知对付水师大船,以快打慢是唯一的希望。他站在自己的旗舰 “苍云号” 上,眼神犀利地观察着大夏水师船队的阵型,位置,口中不断下达着指令。他的声音在海风的呼啸声中显得格外亢奋。 海盗们根据他的指令,不断调整的船队的方向和风帆的角度。 渡边的心砰砰直跳,他坚信,只要双方接舷作战,他的士兵们必将占据上风。他的海盗们身经百战,杀人不眨眼,在无数次的战斗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大夏水师的士兵们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没有见过血的雏儿,绝对无法抵抗他们的凶猛攻击。 林木靠近王海潮,:“大人,海盗船速度快,转向灵活,他们想要绕到后方上风处,我们怎么办?” 王海潮眼神眯成一道锋刃:“左舵三十,扰乱他们的阵型。不能让他们轻易转向。改成一字长蛇阵,右舷重弩准备,靠近后,集中射击他们的第五艘,不,第六艘船,把他们的阵型拦腰切断!” 第1067章 海战 战船微微倾斜,巨大的帆布吃足了风,强劲的风力推动着战船迅速滑过辽阔的海面。 船头随着海浪的起伏而不断上下晃动,浪花四溅。王海潮稳稳地站立在甲板之上,双脚牢牢地抓住甲板,任由那冰冷的浪花不断地扑打在身上,怎么也浇不熄他那雄心勃勃的斗志。 右舷的水手们正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他们已经成功地给重弩上好了弦。左右舷各安置有三门重弩,那一根根弩箭犹如粗壮的手臂,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仿佛沉默的凶兽,随时露出尖锐的獠牙。 其他水手们像日常训练那样,一排士兵举着盾牌,站在船舷边,甲板中间,点着了一排熊熊燃烧的铁锅,一些士兵将包了布头沾了火油的箭矢扣在弦上,注视着远处敌船的风帆,海战中,火攻至始至终都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战术之一。 双方的战船越来越近,彼此几乎都能看清楚对手杀气腾腾的眼神,双方都在抢上风,最终的结果,是大夏水师的船仗着船坚箭利,用了一个小角度的转向,将船队与海盗船队拉近了距离。 “长鹤号”船,是海盗抢劫而来的武装船,也算是整支船队里最庞大的三艘舰船之一,原本应该作为旗舰,渡边嫌弃其笨拙,舍弃不用。但是其他海盗爱不释手,毕竟作为武装船,高大坚固,面对其他商船,高度上并不吃亏,极其有利于接舷战。作为喜欢跳板作战的海盗来说,能用最快的速度登上敌人的船,那就是胜利的开端。 “镇远舰”用一种失控的速度和角度对着“长鹤号”冲撞过去,,对于这两艘几乎一样坚固高大的战船,几乎一样的速度,撞在一起,那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谁都不能幸免。 “长鹤号”上的船长桑田大郎死死盯着斜刺里义无反顾冲撞的过来的“镇远号”凶狠的眼神变了几变,在最后那一瞬间,他抢过舵手的舵轮,反方向打了一把,船头微微侧了过去,避开了横冲直撞玩命的“镇远号”,他好不容易才抢到这艘船的舰长位置,一仗就打没了,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没想到“镇远号船头突然也偏过一点,两艘船几乎突然变成并驾齐驱,不等桑田大郎骂出声来,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舵舱里突然木屑乱飞,桑田太郎猛地趴在地上,头上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 “轰。。。”又是一声巨响从甲板处传来,然后听见外面鬼哭狼嚎,桑田抱着头爬起来,第一眼看见舱壁上多了一个碗口大的洞,第二眼的景象让他全身毛孔悚然,把舵的舵手贴在另一边的舱壁上,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从他的肋下穿过,将他死死的钉在舱壁上,整个胸部几乎粉碎,白森森的骨头从血肉里露出来。 桑田如坠入冰窖,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死的这么惨。没人掌舵,舵轮一阵乱转,船身一阵摇晃,船速骤然降了下来,桑田根本就来不及去查看外面的情况,用力控住舵轮,调整方向。镇远号已经从他的一侧滑过,乌泱泱的一大团冒着黑烟的火箭掠空而来。 :“来个人掌舵!快点!快点!”外面的惊呼声让桑田心乱如麻,忍不住又瞟了一眼被盯死在舱壁上的舵手,冰冷的汗和温热的血同时滑进身子里,让他感觉全身都有些颤抖。 一个海盗被烟火熏得满面乌黑的海盗踉踉跄跄的冲进舵舱,接过桑田手里的舵轮,桑田一边胡乱抹着头上的汗水血水,一边腿软软的走出舵舱。 甲板上一串喷溅的血迹,赫然一根木头插在甲板中间,两三个海盗缺胳膊断腿的躺在地上满地打滚的哀嚎,还有一个只剩下半个身子,脑袋不知道哪里去了。 几十只火箭落在船上的各个角落,风帆上还插着几只,有两三个手脚利落的海盗奋力往桅杆上爬,尝试着把风帆上的火箭弄下来。 桑田刚要喊话,又一艘大夏船追了上来,右舷边上站着不少手持盾牌的人,清楚的看见甲板上几十上百个手持火箭的士兵,正在点燃箭矢的包头,桑田都顾不上看士兵,右舷上三个厚重的大型重弩虎视眈眈,粗大尖利的箭头,闪着嗜血的寒光。 :“趴下,趴下!”桑田像是被凶兽盯上般惊恐,一头趴在地上,大声喊道。 :“嗡~~~”一阵低沉压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啪!喀嚓!喀嚓。。。”巨大的船身都微微颤动了一下,又是两声凄惨的嚎叫声,嚎叫声越来越小,只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趴在甲板上的桑田才要抬头,又听见一串声响:“咄咄咄,咄咄咄”的声响,几十只火箭从天而降,一支正正的落在桑田前头一尺不到的地方,火苗子红艳艳的,透着一股强烈的呛人味。 在桅杆上的几个海盗借着桅杆躲避箭矢,但是巨大的风帆又多出了几个着火点,这火势看起来,几乎不能控制。 桑田顾不上生死,跳起来从舵舱门口跳了下来:“救火!救火!先救火!船帆烧了,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只是一会儿,桑田就彻底陷入绝望,似乎所有的大夏战船都把他当做任人宰割的羔羊,连续两艘战船超过“长鹤号”,“长鹤号”的桅杆被巨弩一箭射断,整张着火的风帆不偏不倚的盖在“长鹤号”的甲板上。 不一会儿,“长鹤号”就已经可以改了名字,,叫做“火鹤号。”像一把巨大的燃烧的火把,成为战场上被击毁的第一艘船。 作为海盗船队的中间力量,“长鹤号”横亘在海面上,不断有海盗从高大的船舷处跳入冰冷的海水里,而桑田船长被一箭射中面门,早就人事不省,一命呜呼。 大夏船队插入海盗船队中,双方都进入短兵相交的境地,双方的战船开始陷入混战,乱战, 箭矢横飞,搭钩,绳钩四处乱甩,好些船缠绕在一起,你贴着我,我夹着你,陷入残忍的接舷战中。 还有几艘船还在海面上追逐纠缠,借着风势,水流,试图用各自的战术瓦解对手,其中包括六艘海盗船,三艘大夏水师的武装船。 王海潮,渡边一山,两人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主,此间海上一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1068章 优势在我 双方战船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仿佛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海盗们在这一刻失去了他们最为倚仗的速度优势,面对高大的水师战船那居高临下的射击,险象环生。水师船上弩箭弓箭不要钱般地向下倾泻,给无处藏身的海盗们予以最凶狠的打击。 四处飞溅的鲜血非但没有让海盗们退缩,反而激发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凶残本性。他们如同疯狂的野兽,舍生忘死般顺着搭钩、绳钩奋力地往水师船上攀爬。 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似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放弃这场血腥的战斗。他们的身影在绳索上摇曳,如同在生死边缘舞动的幽灵,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 不得不说,海盗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决心远远超越年轻的大夏水师,大船上的海盗与水师们殊死拼杀纠缠不清,借此机会,几艘小船从混乱的战场中撤离出去,他们拉出足够长的一段距离,然后远远的对着水师船用火箭攻击,这让水师士兵首尾难顾,陷入慌乱。 所幸这时候,那些老水手们充分体现出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师船上的重弩再次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一次齐射,气势如虹,竟有三四支弩箭同时命中一只小型战船。 其中两支弩箭从甲板上呼啸而过,甲板上的海盗们瞬间空了一片,血肉横飞的惨状,让所有的海盗都陷入巨大的惊慌,而另一只弩箭则深深撞入小战船吃水线附近,巨大的撞击力在船的侧翼上留下一个大洞,海水汹迅速灌了进去,没一会儿,那艘小型战船倾覆在汹涌的海面上,无数海盗落水。 弩箭的威力,让海盗小型战船只能做出唯一的对应,拉近距离,贴近作战,躲入重弩的射击死角,对大夏战船进行两面夹击,使其陷入惊慌而制造混乱,海盗喜欢混乱,乱中取胜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海盗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他们这种作战方式也确实给了年轻的经验不足的大夏水师造成极大的困扰和混乱,趁着大夏水师首尾不能相顾的乱局,无数海盗像猴子一样纷纷爬上高大的大夏战船,身材矮小的海盗在起伏的甲板上上蹿下跳,如履平地,出手毒辣,嘴里发出声声怪叫,喊杀声震颤云霄。 金属的撞击声此起彼伏,火花四溅。鲜血在甲板上肆意流淌,染红了脚下的木板。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都杀红了眼,水师的士兵没有见过这般凶残的对手,这和训练完全不一样,刀光闪烁,弓箭乱飞,血光四溅,血肉横飞,这是生与死的争夺。 水师士兵在付出大量的伤亡后,剩下的人终于开始明白战斗的残酷性,杀红眼的水师士兵终于开始能稳住阵脚,连弩配合刀枪,竭尽全力抵御海盗们的疯狂。 殊死搏杀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局势终于开始向大夏水师方向慢慢倾斜过来。水师船上配备三百士兵,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即便是开始伤亡惨重,但是人数上终究占了上风。 最重要的是,士兵们在海上漂泊的这些天里,伙食跟的上,体力自然比朝不保夕的海盗们要强悍的多,当海盗们的一鼓作气不能迅速击溃水时,体力的不足迅速暴露出来,他们的攻击陷入后继无力的尴尬中。 船上的老兵们迅速发现了这一变化,一声声令下,水师士兵全面反击,士兵们按照训练,五人一组,逐渐在战场上占据了主动,将精疲力尽的海盗们逐渐分割开来,落单的海盗即使再张牙舞爪,终究也逃不过被围杀的下场。 松本花子和松本刚是兄弟两个,松本花子是个小头目,两人一旦上阵,都是不离不弃共同对敌,两人残暴凶戾,手里也有过多条人命,此刻两人配合,好不容易刺杀了一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大夏水兵,刚刚转过身来,又有几个大夏水兵小心翼翼围了上来。 花子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牙床都是红的,像是吃了人肉一样狰狞可怖。松本刚提着染红的武士刀,曲起手臂,将刀上的血迹在破烂衣裳上擦拭干净,缓缓的拉开一个战斗的架势,眼睛血红,在对面水兵的脖子,胸口位置上下打量,满是不屑和残忍。 谁也看不出他们两个刚才一番鏖战,早已经手软脚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不要说作战,现在连喘息都觉得消耗体力。 看得出,对面那几个水兵脸色明显变的紧张而呆板,眼神也有些躲闪。脚步畏畏缩缩,却依然坚决地一点点的贴近上去。 花子悄悄叹了口气,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和松本刚说了两句话,松本刚脸色微微一变,作势向前半步,身子伏的更低一些,像是蓄势待发,即将要发起殊死一击的野兽。 那几个水兵脚步停滞了一息,更加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兵器,身后一个士兵看起来更老一些,面色不悦的喊了几声,像是训斥,又像是鼓励,几个水兵脸上露出一点羞愧之色,突然同时发一声喊,,两刀盾手在前,两长枪手在后,奋力向松本兄弟两人冲杀过去。 松本刚眼神变得绝望,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一刀劈下。而这一刻,松本花子左右瞧了一瞧,竟然拔脚就逃,他这一逃,之前两人摆出来的凶神恶煞的气势瞬间冰雪消融。 盾牌手举盾向上用力一顶,松本刚气势汹汹的武士刀竟然脱手而出,斜斜的飞向天空,杀气腾腾的松本刚整个手臂猛向后一荡,胸口大开,两柄长枪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刺入他的胸口,去势之猛,竟穿胸而过,将他死死的钉在身后的舱壁上。 刀盾手先是一愣,身后那个老兵又大声骂了两句,刀盾手才反应过来,一步纵前,挥刀乱砍,将本来就只有出气的松本刚剁的血肉模糊。 :“操!老子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是个假把式。”刀盾手干呕几下,又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电石火光间,那老兵一抬手,连弩劲射而出,几根弩箭射入正在逃窜的松本花子背后,松本花子踉跄两步,一头栽倒在甲板上,动也不动。 那老兵往连弩里装填弩箭,笑骂道:“就这样杀!你们几刀下去,你就看看他流不流血,看他死不死!” :“咱们人多势众,优势在我!去,杀敌去!” 第1069章 牛逼的舵手 海面上二十多艘船如困兽般顶撞在一起,兵器的撞击声,弩箭怒射声,喊杀声,惨叫声,哀求声,。。。。许多声音交杂混合在一起,在海面上此起彼伏,像是两群兽性大发的凶兽相搏,要流尽最后一滴血。 有好几艘船已着了火,熊熊烈焰疯狂地吞噬着一切。眼见扑救不成,水手们满脸绝望,纷纷决然一跃而下,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海面上漂浮着一具具残缺的尸体,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安详宁静,破碎的木板随波逐流,血水蔓延开来,将一整片大海染红,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下面,似乎有黑乎乎的巨大影子窜来窜去。 “玄武号”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剧烈摇晃着,船长丁一卫站在船头,紧握着刀柄的手臂上赫然划开了长长一道血口。浪花溅起,打湿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然而,他那黑胖的脸上却露出了畅快得意的笑容。 甲板上,一片狼藉。凌乱地躺着数不清衣衫褴褛、精瘦的海盗尸体。 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时辰里,至少有三艘海盗船对 “玄武号” 发动了凶猛的跳帮作战,数百名海盗如饿狼般前仆后继地冲上 “玄武号”,一番激烈的厮杀,海盗们纷纷倒下,只留下一堆的尸首和满船粘稠腥臭的血液。 那血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残酷与血腥。而 “玄武号” 上的船员们,虽然疲惫不堪,眼神中的狂热和自信如烈焰般炙热。经此一役,“玄武号”上剩余的这些水兵,就算真正成军了。 :“船长!看,那边,锐锋号情势危险!”二副何海对着丁一卫大喊。 侧前方不足几十米的地方,“锐锋号”的风帆被点燃,火焰冲天,火光下的甲板上,几十名水兵被上百的海盗团团围住,节节败退,不断有人倒下,又被海盗狠狠刺杀当场。 :“靠过去,靠过去!他妈的,老邢呢?怎么没看见老邢?”丁一卫一下瞪圆了眼珠子,奋臂一挥:“靠过去!救人!” 。。。。。。 丁一卫的神情突然又松弛下来:“走,去帮忙,老大靠过去了。” “锐锋号”烧着的帆布碎片在海风中四处飘荡,许多落到甲板上,又点燃了其他物资,整艘船看起来都在燃烧,半截船身都笼罩在黑烟里。 “镇远号”庞大的船身直直的冲着火势冲天的“锐锋号”而去,像是认错了对手,要将“锐锋号”撞沉一样,“锐锋号”船上幸存的水兵和一众围杀的海盗都目瞪口呆的盯着疾驰而来的“镇远号”,那高大的船头,厚重的撞角似乎要碾压一切。 外围的一些海盗见势不妙,转身就向另一侧船舷跑去,二话不说,一头扎入海中,以“镇远号”来势汹汹的势头,毫无疑问能轻易的将“锐锋号”撞成两截。 :“老陈,就看你的了,干得好,老子回去给你升大副!”王海潮双手紧紧拉住舵舱的门框,大声对着舵手老王喊。 舵手老陈扭头看了王海潮一眼:“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卧槽,你看前面啊!”王海潮瞪了一眼,又看向船左舷下躲着的百十来个士兵:“抓紧了!准备好!准备好!” 老陈双脚分开,牢牢的掌住船舵,咬着牙,眯起眼,眼里精光闪动,一声暴喝:“来了!” 他两臂肌肉顿时鼓了起来,船舵飞转,“镇远号”船身由原来快速的直行来了一个近乎一百八十度的转向,巨大的船身猛然倾斜过来,在别人的眼里,“镇远号”像是出了巨大事故,整艘船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硬生生被掀翻了方向,倾露出了黑乎乎的船底。 “镇远号”船身横滑,船底横切向海面,激起滔天巨浪,仿佛一瞬间掀起一面巨大的水墙,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水墙在空中欢呼雀跃,下一刻,轰然砸向“锐锋号”,像是要把“锐锋号”砸入海底,“锐锋号”船身一斜,猛地一沉,又猛地弹了起来,船上的烈火,尽数熄灭。 不等“锐锋号”上的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巨浪袭来,将“锐锋号”的船身横向推动,“锐锋号”又猛然撞向另一侧贴边的海盗船,只听见一阵木头的挤压碎裂声,许多人被甩飞了起来,人才落地,只听见轻轻一声响,“镇远号”的船舷居然和“锐锋号”贴在了一起。 只一瞬间,几十名水兵从“镇远号”上翻过船舷,杀气腾腾的冲入“锐锋号”上乱做一团的海盗中,刀光挥舞,血光飞溅。 :“镇远号”与“锐锋号”只短短的贴靠了几息时间,被戏弄的海浪反应过来,强烈的反弹回来,将“镇远号”推出了老远,:“镇远号”风帆调整了一下方向,转眼又离开了战场。 而“锐锋号”上形势突变,那几十名水兵在海盗中凶狠的一顿乱杀乱砍,顷刻间解除了“锐锋号”的危机。 不远处,将全过程看的清清楚楚的丁一卫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思议,身边二副何海也没有比他表现的更好,下巴都要掉到甲板上了,半天才挣扎的自言自语道:啊~啊啊啊~~~还能这样玩?还能这样玩?” 丁一卫“啊啊”几声,才反应过来,黑胖的大脸容光泛发:“怎么样,怎么样,看见了,开眼了?这种操舟水平,你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 :“镇远号”的舵手老陈,那祖上不知道多少代就只干操舟这一个活,船在他手上,就像他自己的身体一样,操控自如。妈的,可惜这家伙抠门的很,好多绝招不肯教,何海,你要是能从他那里偷师回来,等水师的战船回来,老子推荐你做船长。怎么样?”丁一卫眼珠子一转,胖人的鬼点子其实一点也不少。 渡边一山没有想到,纠缠自己许久的“镇海号”居然半路甩开自己,回去用一个天马行空的技巧,解除了一艘船的危险,而后转了半圈,居然又绕过来追逐自己。 二十多艘船团团围在一起捉对厮杀,有几艘船着了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谁占了上风,倒是着火的船,七艘有五艘像是自己的船,渡边不免有些焦灼起来。 看见“镇海号”绕了一个大圈,又不依不饶的向自己追来,渡边一山突然萌发出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八格牙路!阔罗西贴!”渡边一怒之下,抽出武士刀,大声吼叫起来。 :“混账,老子弄死你!” 第1070章 红眼的斗牛 渡边一山发起狠来,一巴掌抽在舵手脸上:“八嘎,回去,杀死他们!” 舵手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渡边在小田面前温顺的像只绵羊,在他自己的团伙里,却是性格残暴,一言不合就捅刀子的家伙。 渡边船上的二副吹起海螺号,“呜呜”之声穿透糟乱的战场,跟在他身后的七艘船不再与水师船纠缠,迅速脱离开来,陆续跟上渡边的旗舰。 王海潮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舵手老陈,同时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况,渡边的船在缓慢的转向,其他几艘船也跟随转向,王海潮迟疑道:“妈的,这家伙不是要跑?刚才那一下吓到他了?” 他跑出舵舱大喊:“投石机,投石机准备!动作快点,给老子干他,别让他跑了。” 渡边的船转向很慢,水手们不停地根据风向调整风帆的角度,海盗们都神之迷信速度是海战取胜最重要条件。 船尾的水痕在海面上划出数个大大的白色圆圈,摆正方向,对着“镇海号”方向开始加速。 这让担心海盗船逃走的王海潮放下心来,追击海盗这么多天,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漫无方向的追击。随即又变得亢奋起来,这就是机会! :“投石机投掷!船头重弩,给我瞄准了敌船,看准时机给我发射,兄弟们,准备战斗!” 因为刚才支援“锐锋号”而失速的“镇海号”速度提不起来,舵手老陈几次调整船身,才将船头对准海盗船袭来的方向。战鼓雷动,三艘船成三角阵型,在“镇海号”带领下,徐徐逼向前方。 红艳艳的大夏水师旗,黑森森的海盗旗,呼啦啦的响,双方旗舰就像草原里的两匹头狼,带着小弟们向对手发起冲击。 三打七,这一战,要让他们知道大夏水师的厉害,要让他们知道我王海潮的厉害!王海潮能清晰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握刀柄的手心都有些潮湿。 :“铿”的一声响,天空中蓦然出现一片燃烧的云彩,云彩移动的很快,飞上天空,扭头又俯冲海面,哗啦啦坠落在海盗阵型中,海盗船上一阵骚动,很快又平息,倒是没有引起更大的混乱。 海盗船船速越来越快,不等抛石机抛出第二次云彩,已经逼近过来,又听到:“嗡”的一声低沉的闷响,不明显的灰影一闪,船上的重弩激射而出,重弩并没有射准,渡边一山只听得“咻~~~”一声响,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擦着船头呼啸而过,去势凶猛,只听到后面一艘船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 渡边一山无心关心其他事,眼珠子暴突,恶狠狠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大夏旗舰,“镇远号”飘荡的红色旗帜,斗的他眼睛发红。 两艘旗舰像两只彻底激怒,红了眼的斗牛,这一次,谁也没有避让分毫,双方仿佛都抱着决一死战的坚定决心,一声巨响,溅起几丈高的海浪,巨大雄伟的船头和坚固的撞角硬生生的怼在了一起,夹杂着大量的船板破碎的声音,底舱发出长长的低沉的呻吟之声,悠扬且令人胆寒。 所幸“镇海号”是经过燕子矶船坞那些个大夏最厉害的大工匠们改良加固,那撞角额外镶嵌了铁板,形成一个尖锐又坚硬的楔形。 两船正面较劲,自然是“镇海号”占据优势,尖锐的撞角不但撞断了“苍云号”的撞角,并且深深的刺入刺入船身腹部,将“苍云号”船头撞出一个巨大的洞口,海水顺着洞口,疯涌而入。 只是如此一来,两艘船紧密的契合在一起,谁也挣脱不开。 另有两艘海盗船从“苍云号”后方赶来,不甘示弱的将船头撞角对准“镇远号”的腹部,一左一右冲撞上来,试图集中力量,解决旗舰“镇远号”。 同样的,“镇远号”身后的“安福号”,“傲海号”两艘船也顶牛一样顶了上去,这时候,似乎大家都只想着尽快砍死对手,海上作战的各种技巧都被抛在脑后,不就是硬碰硬嘛,谁怕谁呢? 几声巨响,几艘船撞在一起,人仰马翻。顿时间,海面上一片混乱。破碎的木板四处飞溅,海浪起伏不定,双方人马毫不犹豫的冲向对方战船,大肆拼杀。 冰冷的刀锋四处飞舞,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就被海风吹成黑色的粘稠物,然后又有新的血液粘附上去,形成难看恶心的黑红色,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海盗的亡命凶狠,在“镇海号”上并没有占据到半点优势,相反在大夏水兵的配合的小队反击下,非死即伤。凶狠只是一种态度,态度并不能给对手造成伤害,眼神也杀不死人。 而对手刀枪盾弩的配合,才真正能取得战果。 混战开始没多久,渡边一山就有了强烈的不安,大夏水兵胸口背后两块看起来很是滑稽的木板,居然发挥出远超想象的防护作用,而他们手里的连弩,短小精悍,杀伤力又出乎意料的强悍,战斗才打响没多久,自己手下就死伤惨重。 重点是渡边这时候才发现,大夏每艘船上居然有这么多水兵,前面有人跳帮作战,后方还有数十弓箭手提供远程打击,他们时而突施冷箭,时而又用火箭一通乱射。 沾着火油的包头火箭可以燃烧很长时间,不去处理,极有可能酿成大祸,自己不得以,还要另外安排手下负责处理四处的火头,让原本就缺少的人手更加拮据。 渡边一山杀急了眼,一声令下,带着几十名亲信奋力上前,他早就发现王海潮的位置,王海潮一身官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就是渡边一山的目标。 “擒贼先擒王,拿下他们的领头人,大夏水师一定不攻自破。”渡边一山咬着牙齿,消瘦干黄的脸颊狰狞野蛮,奋力杀入战团。 海风吹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战斗还在继续,双方都陷入了胶着状态。但无论哪一方,都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第1071章 惨胜 渡边一山数次冲向王海潮,他身边的凶性大发的亲信簇拥着他,疯狂的向挡在前方的的水兵们发起凌厉的攻势,有些个凶狠的海盗赤红着眼,宁可挨上水兵一刀,也要将自己的武士刀砍在水兵身上,仿佛一群凶狠的鲶鱼,将战局搅得更乱。 海盗的凶蛮,让年轻的水兵们心惊胆寒,却更加激发水兵们抵抗的决心,谁都知道,若是这一仗打输了,落到海盗的手里,那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战斗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是从十天前的追逐就开始了,大家都憋足了火气,当鲜血蒙蔽了眼睛,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甲板上沾满了血,变得湿滑不堪,之前的碰撞,又让甲板有些变形,碎裂的断茬让打着赤脚的海盗苦不堪言,一不小心就是脚上就是皮开肉绽的后果。 林木提着两柄连弩,站在王海潮身前一步,时不时突施冷箭,弩箭激射,总有倒霉的海盗上一刻还张牙舞爪,下一刻就莫名其妙的翻到在地上,林木面色表现的很镇定,他也不曾见过这样惨烈的厮杀,两支手都在发抖,却一点不妨碍他突如其来的一抬手,取人性命。 海盗们迟迟不能击溃大夏水兵,战况焦灼,渡边一山大声训斥着身边的海盗们,一边抽冷子砍倒一名水兵,挑衅似地看着王海潮,试图要激怒他,让他乱了分寸。 后方跑来一个老海盗,跑到渡边一山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渡边一山脸色大变,他左右瞧了瞧,“苍云号”的高度,居然比身侧的两艘同样尺寸的船要矮了一节。 海水从船头被刺穿的大洞里涌入底舱,底舱的海盗完全没有办法将海水及时排出去,更不能修补那个大洞,“苍云号”扛不住了,很快就要沉了。 渡边眼神残暴,突然也大声嘶吼起来,后方传来急促的海螺号声,“呜呜呜”的响的急促又悲怆,下一刻,海盗们更像是断了后路一般,玩命的向前冲来,周围不断有海盗往这里集中,拼命地加入战团。 一时间,“苍云号”的甲板上沾满了人,海盗也开始使用弓箭一通乱射,战场越发焦灼,看这样子,渡边一山是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而这时候,渡边一山却逐渐在几个亲信的护卫下,悄悄的向后方退去。 :“将军,他要跑!”林木兴奋又着急的大喊。 王海潮的炙热的眼光与渡边一山残暴的视线交织,渡边一山的绝望和不甘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王海潮:“船要沉了,他肯定要跑。” 看上去冷静的林木其实紧张的不行,王海潮提醒,他才发现船身居然真的下沉了许多,这时候“镇海号”的撞角还嵌在“苍云号”船身里,“苍云号”下沉,撞角与苍云号的船体发出沉闷悠长的摩擦声,像是从海底深处传来的回响。 :“徐徐撤回镇海号上!撤回镇海号!”王海潮觉得脚下的甲板抖动的厉害。 大夏水师且战且退,退回到镇海号的船头,用连弩压住阵脚,海盗们敢真刀真枪的拼命,却对这连弩有一种天生的恐惧,这小玩意儿但凡挨到一箭,可有的罪受。 到了这个时候,海盗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的发出惊叫声,然后听见海下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轰隆声,撞角从“苍云号”腹部突然弹了出来,“苍云号”甲板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海水汹涌地漫过甲板,将几十上百个海盗席卷而空。 “镇海号”的船身也猛然向上一跃,震倒无数水兵,王海潮早有准备,也被抛了起来,重重的摔在甲板上。 呜咽的海螺号又一次响了起来,一艘海盗船从战场中徐徐退了出去,渡边一山站在船头,眼神充满愤怒和慌张。 陆续又有几艘船慌慌张张地从战场上退了出去,海面上还有许多海盗拼命的枭水求救,而海盗船却毫不留恋的脱离战场,决绝又无情。 林木一拐一拐的走到王海潮身边,艰难地咽了几下口水:“追吗?” 王海潮用力揉了揉尾巴骨,看着海盗船逃走,又扭头看向筋疲力尽的水师士兵们:“算了,穷寇莫追。喊兄弟们打扫战场,清理顽寇,救助伤员。” :“兄弟们!看见了吗,海盗跑了,他们被打跑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王海潮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自认为最为帅气的姿势,笑着大声疾呼!笑容真诚。 士兵们听到王海潮的呼喊,疲惫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欢呼声响彻云霄。这一刻,所有的伤痛与疲惫都被胜利的喜悦所淹没。 当海战的喧嚣终于沉寂,海面上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阳光艰难地穿透仍未完全散去的硝烟,洒在一片狼藉的海面上。破损的战船在波涛中缓缓起伏,仿佛是这场惨烈战斗的沉默见证者。 喜悦和欢呼并没有维持多久,士兵们在高呼自己好友的名字,有的人再也无法应答,气氛又变得沉痛,士兵们站起身沉默地开始清理战场,救助伤员,打捞尸体,清洗甲板,修复船只,他们拖着疲倦的身体,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情感,在无人处,才能看见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死去兄弟们的悲痛。 夕阳西下,如血的余晖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为这片刚刚经历过激烈海战的海域披上了一层悲壮而又瑰丽的色彩。五艘伤痕累累的水师战船拖着两艘断了桅杆的船,缓缓驶向远方。 三艘战船和数百名年轻的水师水兵,一同沉入这汪洋大海。 夕阳的余晖将战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在为这些逝去的英雄们致以最后的敬意。 大夏六十三年,正月初九,年轻的大夏水师与东瀛海盗第一次正面作战,是役,大夏水师以付出三艘战船沉没,两艘战船重创,阵亡水兵六百三十多人的代价,击沉东瀛海盗船大船四艘,小船六艘,杀死杀伤海盗千人。 第1072章 码头上的京观 当王海潮带着残破不堪的船队回到舞阳码头,整个舞阳码头都沸腾起来。 无他,因为王海潮一回到码头,就从受伤严重拖拽回来的船上,卸下了几百颗用盐腌渍的脑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码头上。那些脑袋头顶光秃秃的,四周留着一圈毛发,这是典型的海盗的造型。 这些印象里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们都安详的闭着眼,粗大的海盐,将他们的脸熬的皱皱巴巴,像一个个可怜兮兮的小老头儿,再也看不见活着时候的的凶神恶煞与嚣张跋扈。 王海潮一身戎装出现在船头上,码头上的百姓和前来迎接的水师官兵们欢呼起来,王海潮矜持的笑着,风吹日晒的干枯如桔皮的脸庞在这一刻,竟然竟然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他的目光穿越前方一大片杂乱无序的房子,停留在一个陈旧的暗红色屋顶上。那屋顶的颜色虽然已经褪去了往日的鲜艳,但依然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那是他的家,一个承载着无数回忆和温暖的地方。今日,他终于可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陈阳施施然走上船,开口就问:“有没有受伤?兄弟们死伤如何?” 王海潮突然觉得这几个边军出来的将领确实与别人不一样,换做别的官员,第一句话问的不应该是杀敌多少,功劳多大吗? :“轻伤而已,无足挂齿。”王海潮笑容消失:“兄弟们伤亡不小,战死六百三十一人,重伤一百二十,轻伤。。。几乎人人轻伤。” 陈阳拍拍他的肩膀:“这就是战争,想开点,死伤名单的花名册整理好送到大营,等孙大帅回来处理。你带兄弟们早点回去休息,有需要,随时找我。” 王海潮默默点头,环顾四周:“船队呢?” :“呵呵,找你去了,年初三就走了,大帅等到初三,见你还没有回来,就带着卢小青和罗翘出海找你了。你们居然没有遇见,哈哈,那些家伙总不能是迷失方向了。”陈阳并不太在意。 王海潮愣了一愣:“商船回来没有告诉大帅我们追逐海盗而去?” :“说了呀,就是因为说了才担心。这个年过得很焦虑,回头庆功酒,你要多敬兄弟们几杯。”、 :“好说好说,这是一定要的,我王海潮连累大帅们。。。。”王海潮急忙要解释,陈阳一拳捶在他胸口:“你住嘴,咱们当兵的打好仗就成,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不用说,阿蛮一点都不喜欢听。” 王海潮张嘴要说话,忽然又是笑笑:“听你的。” 陈阳笑眯眯的看着码头上堆积的人头,没有一点恶心的样子:“草原上习惯给北邙人筑京观,没想到在码头上也能见此美景,壮观,壮观!” :“这是打捞上来的尸体,还有些被海里的大鱼吃了。水师第一次打仗,本想缴获几艘船的,结果打急了眼,那船要不是烧了,就是撞沉了。没办法,只能砍几颗人头。” :“哦,对了,这里还有几面旗帜,海盗船的旗帜,也算是个纪念。林木,去把旗帜拿过来。”王海潮说起战果,心情明显好很多。 :“别,不用。”陈阳制止林木的动作:“我是辎重后勤的,家里没人,我只是作为娘家人来迎接你们。你不用跟我汇报军事上面的事,等孙大帅他回来,你再汇报。 说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奇的紧。” :“好。”王海潮也是爽快的汉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成了四品武将,无形中自己把规矩看的格外重,却不想自己遇见的这几个人,就没谁把这些规矩看的太重,反而显得他有些不自然,关系生疏了一样。 王海潮望着水师空荡荡的泊位,想了一想:“给我船补充补给,我去海上找他们,免得他们找不着我,心里担心。” 陈阳轻轻挥手道:“不用,走的时候他们说了,如果你回来,就负责码头上的防卫,他们这一趟出去最多一个月,到时间准时回来。不用替他们担心。” :“好,那也行。那我就安排兄弟们把伤员弄到大营去,就换岗休息了?” 陈阳一撩额头上被海风吹乱的碎发:“大哥,水师指挥使不在,你这副指挥使才是当家人。你问我干啥。” 王海潮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啊。。。是啊。忘了。” 王海潮只昏天黑地的睡了整整一天,醒来后在战船里挑出三艘受伤较轻的,补充补给,又换了一批水兵上船。扬帆起航,出去寻找船队。 这一次运气不错,船队出去第六天,就与孙燚卢小青的搜索船不期而遇。 船在水师的泊位停靠,孙燚听说王海潮在码头上筑了京观,特地骑着紫狼跑去欣赏,他京观前驻足片刻,灿然一笑:“哈哈,好,好,东瀛人不是怕被砍头吗?以后记住了,抓了就杀,杀了就砍头。看看到底是他们脖子硬,还是老子的兄弟刀快。” 王海潮详细和孙燚解说了这一场海战的过程。 事实上说,这一仗的规模并不大,双方加起来也不过三十艘船不到,惨烈程度却不简单,海盗们的顽强和凶狠,给水师官兵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缺乏纪律性和耐久力。 就是一开始就竭尽全力的给敌方造成足够大的伤害,怎么凶狠怎么来,吓唬对方,打压对方士气,若是如此不见成效,他们反而会陷入乱战,不足为惧。 水师这里在总结教训经验,那边渡边一山带着剩余的几艘船灰溜溜的逃回刀锋岛,才上岛,就发现整个岛上的气氛不对,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敢高声喧哗,比他这个败军之将还更加的垂头丧气,胆战心惊。 路上悄悄问了好几个人,渡边才明白春节前夕的抢劫并未成功,大夏水师早有准备,海盗们死伤惨重,损失了上千人手。 渡边一山放慢了前去复命的脚步,他开始变得犹豫起来,他太明白小田社野的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自己这场败仗,要如何向他解释? 第1073章 反正都是拼命 小田社野并没有过多地责备渡边一山。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损失,相反,他对整个作战过程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他专注地倾听着渡边一山讲述作战过程的每一个细节,偶尔询问几句。 小田社野他从战败的渡边一山口中听取关于那场战斗的描述时,却未曾料到渡边一山的话语无形之中将大夏水师描绘得更为强大。渡边一山述说着大夏水师令人惊叹的战斗技巧,精准而致命。战船的强大更是超乎想象,那些庞大而坚固的船体,配备着先进而强大的武器,让人望而生畏。 言下之意是敌人太强大,非我能敌。 小田社野本应保持警惕,对这些话语进行客观的分析和判断,然而他却在不经意间被渡边一山的言语所影响,开始对大夏水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 倒是高港在边上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极其淡然的神态。 渡边一山离开,高港不等小田社野发问,主动开口:“他打输了,为了开脱自己的无能,你觉得他嘴里有几句真话?大夏水师才成军不足半年,战船稍微高大一些除外,还有什么优势?” 小田社野恍然。 :“小田君,若是将来真想在帝国海军里占据一席之地,依照佐木大人的要求,我们现在的实力远远不够。”高港望向远处的海面,怅然若失:“如果将来我们达不到他们要求的实力,那也会随时随地被舍弃。” :“”我想明白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和大夏这样一个国家作对,终究力量不足,而且,如果我们没有实力,佐木大人也会把我们弃如敝屣。” 小田社野没听懂,吞吞吐吐的重复到:“弃如敝屣?” :“啊,就是像破鞋子一样随意丢弃。” :“高桑,你有什么主意?”小田社野微微打了一个寒颤,他明白高港口中说出来的被舍弃是什么意思,那不是被抛弃,那是被弃尸的意思。 高港回过头来盯着小田社野看:“小田君,我想了很久,我们这样居无定所的流浪,伤亡高,损害大,我们走远点,一路南下,我们要换一个方式,不要单纯的打杀劫掠,我们收保护费。这里。。。” 高港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的海图前,指着一个位置:“马甲海峡,这里是可是来往商船的必经之路。我们在这里站住脚,那就大不一样。进出商船交钱过路,否则,呵呵,那就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小田眼睛红了:“高桑,据我所知,那里可是有海龙王,白头翁两个大的海盗团的地盘,我们去搅局,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高港摇头:“伤亡肯定会有,反正就是拼命吗,谁不是烂命一条?怎么,小田君害怕了?再者说,对付海盗,难道会比对付一个国家来的更难?” 小田社野盯着墙上的海图,又把视线转移到高港脸上:“我们就这样走了,佐木大人可不会轻易饶过我们。你想好了怎么应付他?” 高港噗嗤一声笑出来,悠然自得道:“佐木大人算什么,如果我们真能在这里立住脚,新田原大人也要高看我们一眼,小田君,你看不明白这里的重要性吗?” :“我看得懂,但是我也知道,越是重要的东西,抢的人就越多。”小田社野毫不客气的回答。 高港漫不经心道:“那就去抢,就这地理位置,抢到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不需要再仰仗其他势力,这一辈子,你都能过上奢靡的日子,小田君,你还能做一辈子海盗?” 高港的话说的简单直白,小田社野却陷入深深的沉思里,高港说的没错,作为海盗,要和大夏这样一个国家作对,也只能占一点便宜,等到大夏反应过来,想要收拾自己,自己这点人马,哪里是人家倾国之力的对手? 这连着几次针对舞阳码头的失败,已经让小田社野注意到,自己终究只是颠沛流离的海盗,没有根基,只靠着抢劫,只能快活一时,不会有机会快活一世,等自己年岁大一些,谁还会把自己当回事。 :“海龙王的实力不输我们,白头翁也不比我们逊色,我们贸然插进去,只会成为他们两家共同的敌人。没你想的这么容易。”小田社野迟疑道。 高港阴险的笑起来:“这不难,咱们去投靠白头翁,借着白头翁的力量先吃掉海龙王,然后回过头来,再收拾白头翁就是了。白头翁手里的海盗势力太复杂,好几个国家的人,心不齐,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的船和人都要比海龙王多,却打不过海龙王的原因。” :“你想的太简单,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解决他们,也轮不到咱们动手了。”小田社野还是犹豫不决。 高港点了点海图上马甲海峡的位置:“有些事,看起来难,做起来才发现没有想象中这么难。就像半年前,你也才十来艘船,现在呢?六七十艘船,好几千人,不管怎么说,海面上黑魔鬼海盗的名头也日渐响亮,一年前你有想过会有今天吗? :“当海盗有了自己的根基,有了自己的码头,那就不是海盗了,用我们大夏人来说,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一方诸侯。若是鸿运当头,时来运转,一方诸侯也能成为一地之王。” :“既然都是拼命,何必拼来拼去就拼个海盗呢?我甚至觉得,若是你把这个主意说给佐木大人听,或许还能得新田原大人的支持。毕竟新田原大人可是把海洋看的非常重要。一条能扼守大夏的水上通道,足够引起新田原大人的重视。” 小田社野听见自己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坚实有力,他的腰杆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高港这句话彻底打动了他,是啊,反正都是要拼命,为什么不去拼个更好的前程? 小田社野盯着高港,三角眼更加明显,眼白多,瞳孔小,更像是毒蛇一般阴冷:“高桑,我记得你说过,这一辈子要和大夏为敌,怎么就改变主意了?你的灭门血仇,不准备报了?” 高港有些失望,又有些解脱:“试过了,单纯靠咱们的力量,伤不到我的仇家,小田君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小田君的信任。 这就是我们大夏人说的义气。我不能拿着小田君的力量,做无谓的消耗。小田君的力量最大,我将来报仇的可能性就更大。不急了,慢慢来,我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高港说话的语气有些无奈,但也算是中肯。 小田社野扭过头,看向海图:“我们该怎么做?” 第1074章 错综复杂的关系 日子如同无声的流水,一天天悄然逝去。春来夏往,航线上突然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之前神出鬼没的海盗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就连那些零星海盗,也越发出现的少了。 太平来的太突然,令孙燚都有了种无所事事虚度光阴的错觉。 他在水师大营里对陈阳发着牢骚:“妈的,总不能就打了两次仗,杀了他们一点人,海盗就老实了?要真是这么容易,就没有海盗这种说法了。” :“水师的存在就是为了驱逐和消灭海盗,现在既然没有海盗,你又有什么意见?怎么,不打仗你就心痒痒?”陈阳闲来无事,新学了一种泡茶的技巧,每天拿着昂贵的岩茶练习,水师大营的指挥室始终氤氲着厚醇的茶香味。 孙燚吸溜着陈阳刚刚泡的茶,:“我担心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突然一点消息都找不到了,你不觉得有些诡异吗?不做海盗,他们还能做什么?” 江白推门进来:“赫~~搞什么呢,就你们两个,这么清闲吗?” 孙燚抬头:“小白哥,有消息吗?” :“消息是有一些,暂时算是好消息。”江白坐下来,陈阳一杯热茶端在他面前,一脸期盼:“尝尝我的手艺。” 江白端起杯子一口灌进嘴里,头一偏,下一刻“噗”的一声狂喷出去,张着嘴拼命吸气,缓过神来,一巴掌扇在陈阳头上:“陈阳!你死不死啊!这天气你泡这么烫的茶做什么?” 陈阳摸着脑袋,委委屈屈:“我辛辛苦苦给你沏茶,你就这样对我?江小白,你还是人不是?” 孙燚像是早有预感,端着杯子闪到一旁,幸灾乐祸:“我要是你,刚才就不偏头了,直接喷他脸上不好吗?他这几天一直在霍霍我的岩茶。这可是我媳妇托人送来的。” 江白身形一闪,给孙燚脑袋上也来了一巴掌,没好气道:“你就不会先提醒我一声?” :“啧啧啧,你看不见这屋子里热气腾腾?小白哥,你老了,你连最基本的警惕性都丧失了。”孙燚不生气,语气轻佻的很。 三人闹腾了一阵,坐下来,陈阳又乐此不疲的重新开始沏茶:“来来来,这是关公巡城,这是韩信点兵。。。怎么样,手法好看?” 江白狠狠白了他一眼:“有消息说,东瀛海盗去了马甲海峡,投靠了那里一伙势力很大的海盗团伙,叫做什么白头翁的。” :“马甲海峡?跑那么远?” :“嗯,还有一个消息,我听说有些船商私下里给海盗交保护费,海盗会给他们一个旗帜,挂在船上,可以确保一路平安。” 孙燚认真起来,坐直身子:“消息可靠吗?船商怎么给海盗交钱?有没有更详细的消息?” 江白正色道:“手下人还在打听消息,以前听说也有这样的事,我觉得你应该问一下卢小青我听说高家被灭门的事,好像也是源于这个原因。” 孙燚沉吟片刻:“你继续说。” :“以前也有人给海盗交钱,保证航路上安全无忧,这是很早的习惯了,作为海盗和海商之间的中间人,自己本身就需要一定的名气和声誉,才会被人信任。高家当年可是舞阳码头三大海商之一,开始的时候,他家也是交保护费的,至于之后他怎么就成了中间人,就不得而知,他高家是自己做的这件事,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做的这件事,现在无处可查 。” :“不过后来林城友来了之后,把这件事当做勾结海盗的一个罪证,严厉查处,鼓励民间用武装船护航,之后海盗就变得猖獗起来了。” 陈阳放下茶壶:“我听说是海盗手里会有一个账本,每个海商船上有多少货,价值多少,海盗按比例抽成。” :“据说后来最高时候按三到五成的比例抽,这很多做买卖的人就不愿意交保护费了,赚的钱还不如给海盗的多,这买卖怎么干?” :“再之后有人说,高家为海盗提供商船信息,从中获取分成,这样子,高家就成了众矢之的。” 孙燚摩挲着浓密的胡须,若有所思道:“如此暴利之下,牵扯到海盗,海商,中间人,乃至官府,官府之上的大人们,嘿,这关系可就复杂了。这样看来,林大人的死,不仅仅是因为我,而是挡了不少人的财路?” 林城友的死,让孙燚心里始终耿耿于怀,他总是觉得他的死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如今发现不仅仅如此,似乎稍微好受了些。 :“嗯。有很大原因是如此。”江白道:“老王头的死,钱家被灭门,看来也不单纯是海盗的报复。还有姓马远超等人被灭口,陈家家主自杀,这里面,还藏着不少事呢。最终估计就是和这海盗的保护费有关系。” 陈阳笑呵呵的:“你们没有听说一个传说吗?当年收取保护费的那个海盗头子突然暴毙,海量的金银珠宝也不知所向。这个是个巨大的宝藏。至今还有人相信是被他藏在哪个无名小岛上。等待有缘人去发掘呢。” 孙燚大笑:“越说越离谱了。。。。有这么复杂吗?那这么说,老子这个天命神将又要发财了?来舞阳城,我可是一直吃亏呢。” :“小白哥,你帮忙把这些消息收集整理,咱们研究看看,舞阳码头暗处,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你不把卢小青喊来问一问?我觉得他知道的应该不少,可是我也很少听他说过些什么?”江白盯着孙燚,态度有些严肃。 孙燚皱了皱鼻子:“他本来可以去云游四海的,我一声喊,他就回来给我卖命,我相信他。他愿意告诉我,我就听,他要是有所顾忌不想说,我也不想追问。” 江白有些无语,又看看陈阳,陈阳笑的贱兮兮的,似乎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江白不由有些生气,装模作样要踢陈阳:“笑什么?给白爷倒茶。” :“好嘞,白爷。” 孙燚眼珠子一转:“陈阳,你和商人打交道多,也好好打听打听,不要天天只想着往舞阳城的楼子里跑,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天天逛楼子,有啥意思?” :“好嘞,大帅。”陈阳嬉皮笑脸的:“大帅,你要不要把小柱子媳妇弄回来?他在我面前可是天天炫耀他媳妇有多好,我开始还单纯的以为他是炫耀,这几天才醒过味来,他是不是想把他接到身边,又不好意思和你提?” 江白恍然:“卧槽,他在我面前也是这样,三言两语就炫耀起来,原来藏着这小心思啊?” 第1075章 新战船,大杀器 转眼进入初秋,燕子矶船坞送来信,一年之期已到,请水师指挥使,骁勇候前去接收战船。 当孙燚带着王海潮等人站在船坞前,仰望战船,心中的震撼无与伦比,战船的形状和民间打造的武装船完全不一样,任何人一眼看过去,那种杀机四伏的震慑感扑面而来,一眼看去,就是只为战斗而生,纯粹的杀人凶器, 战船的船体看起来厚重无比,散发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气息。船身由坚硬的木材打造,经过精心雕琢与拼接,严丝合缝,坚固无比。船板上涂着厚重的防护漆,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深沉的光泽。 又高又尖的整个船头覆盖冰冷的铁板,巨大的撞角如猛兽的獠牙,裹着厚厚的精铁,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每艘广船上都有两根桅杆,两艘大福舰居然有三根粗壮的桅杆,巨柱一般,高耸入云。分别位于船头,船中和船尾。桅杆上用的是硬帆,线条硬朗,充满了力量感,与粗壮的桅杆相得益彰。 广舰上两层楼台,大福船上三层楼台,让整艘船看起来如城楼一样雄壮威武,气势磅礴。船舱一侧开着几排的窗口,刻意敞开,黑洞洞的窗口隐藏着不可预知的杀机。 这些船只的建造不知用了何种神奇的木料,竟散发着一种如铁般的质感。那木料的色泽深沉,似历经岁月磨砺的玄铁,散发着神秘而坚韧的气息。 在阳光的照耀下,船只的表面闪烁着微微的光泽,仿佛有着金属的冷硬与坚毅。每一块木板都紧密地拼接在一起,严丝合缝,没有丝毫的松动。船体沉稳而坚固,仿佛是由钢铁铸就而成。 阳光洒落在船身上,泛起微微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不凡。 孙燚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和赞叹,几乎不能言语,当时老齐指着图纸天花乱坠地解释这战船的优势,他还不能明白,如今实物摆在面前,他才知道,原来文字和语言,都无法表达此刻他心中的震撼! 老齐等几名工匠站在一旁,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倨傲得意。 这一年里,一众工匠们日夜赶工,不辞劳累。无论是烈日炎炎的白昼,还是星光点点的夜晚,船坞中始终回荡着他们忙碌的声响。他们将十分本事拿出十二分来,全情投入到船只的建造之中。每一颗钉子的敲打,每一块木板的拼接,都凝聚着他们的心血与汗水。 如今侯爷的表情,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辛苦是值得的。这八艘船,可以说是他们的杰作,是他们用智慧与勤劳铸就的传奇。更是他们的骄傲与梦想的承载。 它们见证着工匠们的执着与奉献。也是对燕子矶船坞工匠们的认可,自己才是大夏最顶级的造船匠人。 :“侯爷,小民领侯爷上船看看?”一年不见,老齐清瘦许多,眼睛清亮有神,一头白发用青色布条随便扎了一下,白胡子似乎变得茂盛起来,今日是一件青色长衫,洗的有些泛白,熨烫的很是挺括,不像是个大工匠,倒有了些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气质。 孙燚思绪瞬间被拉回到现实。闻言,他畅快地大笑起来,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要冲破云霄。“哈哈,看看,当然得去看看!” “老齐啊,我一直以为,战船最多也就是比武装船更坚固一些,武器装备更多一些罢了。” 孙燚缓缓摇头,似在否定自己曾经的认知,紧接着又用力地点头,肯定眼前这震撼的景象。“今日一见,才知道我孙燚原来不过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啊。”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无尽的感慨。“这,才是真正能叫做战船,战斗的船!”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空气中。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言语中满是兴奋和激动,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厉害!你们厉害!你们真厉害!这才叫大夏的大工匠,这才是大夏的大工匠啊!” :“侯爷过奖了,侯爷,走,我领您上船。” 王海潮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眼睛亮晶晶的,看什么都爱不释手,在船上摸了又摸,闻了又闻,木愣愣傻乎乎跟着孙燚身边,听老齐的解说 :“侯爷,这些船用了以整根的铁木做龙骨,船身用的是成年楠木,韧性好,耐腐蚀。” :“这是舵舱,我们给您用的平衡舵,行船更稳,转向更轻松灵活。” :“取端直松木做桅杆,一木成型,这可费了几位工部大人不少辛苦,才调集到的。”老齐也算明白人,同时不忘记夸奖一下孙燚亲自抽调来工部几位老吏的功劳。孙燚明白老齐的苦心,回过头,真心实意好好的夸奖了一番。 :“这里可以安置火炮,大福船两层炮舱,左右各三十门,合计六十门,这一层全部用的是最为坚硬的铁力木阻隔,将火药,弹丸,火炮分开存放,以保证安全。” 老齐迟疑了一下:“大帅,关于火炮这一点,还需要进行海试,我会亲自带人去海上测试火炮对船只的影响,以期对下一批战船做出更合适的调整。” :“没问题,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孙燚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老齐放下心来,继续介绍下去:“划桨的位置,现在用得少,但是遇到风帆损坏或者无风的日子,可以安排一百水手划桨提供船只动力。” “船舱下有二十四个密封舱,就算是有几个舱进了水,也不影响战船的使用。” 。。。。。。 老齐的脸上洋溢着自豪,事无巨细地给孙燚和王海潮介绍战船上的每一处重要之处。听起来更是在炫耀,以至于甚至有些啰嗦了。 孙燚和王海潮完全没有在意,两人完全沉浸在对新战船的狂喜之中,不断发出惊叹,又不断提出疑问,老齐扶着胡须,不厌其烦的回答,然后又换回来两人恍然大悟般的感叹“哦~~~~原来是这样,妙啊,妙啊。。。” 从船上下来,孙燚和王海潮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惊喜,王海潮更是激动的语无伦次,摩拳擦掌:“大帅,什么时候装火炮,什么时候提船?给我这个船队,我保证以后这海洋,只有我们能横着走。” :“哈哈,等不及了?” 王海潮情不由己:“大帅,你不急?你心里不痒痒?” :“痒啊,是爷们,见到这大家伙,哪有不痒之理?”孙燚大笑,转头问老齐:“老齐,晚上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老齐见孙燚如此高兴,更是心花怒放。 第1076章 马甲海峡海龙王 半个月后,八艘战船驶入舞阳城码头,整整齐齐停泊在水师专用码头上,战船庞大的船体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那高高翘起的船头,霸气十足,犹如海上的霸主,威风凛凛,令人瞩目。 舞阳码头顿时轰动起来,无数人听闻消息,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地前往观看这震撼人心的新战船。人群如潮水般涌动,脸上满是好奇与兴奋之色。 水兵们神情严肃地严格把守着码头的要道。不容任何人随意靠近战船。那高挺的胸膛,笔直的腰杆,无不诉说着他们内心的骄傲。 围观者们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在远处驻足观望。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新战船表现出来的那种内敛又奔放的气势,依旧让众人惊叹不已。 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这不仅仅是一艘战船,更是一种力量的象征,一种对未来的希望。 舞阳城的几位主官得知消息,放下手里的工作,结伴前来道贺,却也被这几艘战船的威武雄姿所震惊,当听闻这只是第一批战船,日后这种战船还要建造数百艘,几位主官都不禁暗暗咋舌,看向王海潮的眼神都有些变化,若真是如此,这水师的势力,将来不可限量。 借着几位主官道喜的时候,孙燚突然提出要在舞阳码头固始县征用一片海边的土地。并且需要征用大量民夫。 林城友死后,舞阳城城令位置始终空缺,同知余光中暂时代任城令一职,孙燚的存在,就像他头顶始终悬着的一顶尚方宝剑,随时都能落下来,让他每日过得诚惶诚恐,又不敢有丝毫懈怠,半年不见,眼袋耷拉下来,憔悴了不少。 余光中眨眨眼,态度很是谦卑:“侯爷要地,不知何用?下官回去就写折子呈递上去。” :“嗯,我要在那里搞一个大造船厂。”孙燚毫不隐瞒。 固始县如今是黄安闲当家做主,孙燚透露过要在舞阳附近修建一座大型的造船场,黄安闲立刻来了兴趣,他自己亲自走遍了县里所有海岸,倒是真选了一处不错的位置推荐给孙燚。 黄安闲看出来孙燚对海运的重视,舞阳城码头的收入,确实也让每一个地方官都眼馋,自己的县里要是能建这么一座大型造船厂,毫无疑问,能大力带动固始县的百姓收入。就算说点私心,对自己的个人政绩,也是有很好的证明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余光中自然也明白孙燚和黄安闲之间的关系,孙燚既然开了口,他也知道孙燚这也是给黄安闲抬轿子,这等事,自然锦上添花的好。 水师开始用新战船训练,又有风声传出去,这种新式战船,一年至少要制造五十艘,三年后,大夏海域上,将有两百艘这样的战船保护大夏海疆,大夏商船所到之处,皆有战船巡航保护。 这个消息在海商的圈子里可是炸开了锅,谁都见过新战船何等气派霸道,这出了海,海盗船还不闻风而逃? 在这种情况下,江白和陈阳大量收集到关于交保护费的消息,毕竟,谁不想能省则省呢,毕竟两成的份子,也不是个小数呢。 陈阳手里的线索多而杂乱,他都交给江白去整理分析,自己只挑一些热闹的好玩的消息说给孙燚听,当然,他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所谓的藏宝之地。 与他臭味相投的,是不甘寂寞的小柱子。小柱子的热情甚至比陈阳还更热烈,毕竟他们跟着孙阿蛮走南闯北,就没有不发财的地,唯一就是到了舞阳城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发现财运,这不对劲啊,对不起天命福将这个光荣的称号。 孙燚这段日子过的清闲,只等着水师新船训练的差不多了,将带水师北上,为新战船装上尖锐的獠牙。比如现在,就是在听陈阳和小柱子两人异想天开找到所谓的藏宝之地。 钱家叔侄俩突然营外求见,孙燚愣了一愣,时间过得这么快,他们叔侄俩夏天时候说要往更南边走一走,开拓新的市场,没想到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他们就回来了。 孙燚有些怜惜的看着晒得黑瘦黑瘦的钱满潮,这个十一岁的孩子每日和钱扬帆一样东奔西走,十岁的孩子,身上扛着极重的担子,小小年纪,少年老成,举手投足已经老练的很,看不出一点儿孩子的童真。 寒暄几句,钱扬帆对孙燚点了点头:“侯爷,回程时候见到水师的新船,威武之极,霸道之极,我们这些在海上奔波的大夏人,心里也有底气了。” 孙燚一点不谦虚:“哈哈,是,将来还有更多大夏战船出现在海上,不管你们去多远,大夏战船,保护你们一路顺风顺水。哈哈。。。” :“侯爷,我们在马甲海峡,给海盗交了保护费。一艘船,利润的两成左右,我们五艘船,交了价值两万两的货物和三千两白银。” 孙燚还没有说话,陈阳先惊呼起来:“这么多?途经马甲海峡的船一天不怕有上百艘?那这一天收的银子不是好几十万两?” :“嗯,暴利。”钱满潮点点头。 孙燚冷静的看着钱满潮的表情,他知道钱满潮肯定还有话说。 :“侯爷,马甲海峡聚集了上千艘的海盗船,分为两大势力,一帮叫做海龙王,一帮叫做黑魔鬼,而黑魔鬼,就是东瀛人为主的海盗。也就是之前袭击舞阳码头的海盗。” 孙燚“咦”了一声:“之前不是叫做白头翁吗?” 钱满潮解释道:“原来白头翁是与海龙王平分秋色的实力,有不确切的消息说,东瀛国内出动了一百多艘战船,假冒东瀛海盗,阴了白头翁一把,白头翁的团伙分崩离析,有一百多艘船投靠了东瀛人,就是现在的黑魔鬼海盗团。” :“战船?”孙燚皱了一下眉头:“一百来艘战船?” 钱满潮神情很是严肃,严肃的像个大人:“是,消息虽然没有得到准确验证,但是这次收我们保护费的,就是东瀛人。据说现在东瀛人的海盗船有三四百艘,却能和海龙王势均力敌,就是因为他们有大量伪装成海盗的正规海军。战斗力很强。” 孙燚放松神情:“继续说。” :“侯爷,马甲海峡地势优越,此时还是无主之地,侯爷,那是个生财的好地方,千万不能轻易让东瀛人占了去。”钱满潮这时候才突显出一个少年人的急切心性。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现在我们水师就这么点人,这么点船,还没有形成战斗力,去和东瀛人抢地盘,怕是抢不过啊。” :“侯爷,小民今日来找您,就是告诉您,我们可以收买海龙王。海龙王,与我钱家颇有渊源。三叔,你来告诉侯爷。” 第1078章 前尘往事 屋子里几双眼睛同时投在钱扬帆脸上,钱扬帆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钱家的人但凡不是遭受这般灾祸,死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希望几位大人听了,能为钱家留点脸面,不要宣扬出去。” 钱满潮有些不满道:“三叔,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钱家几十条命都没了,还有什么脸面不脸面?脸面,要靠我们自己挣回来。” :“侯爷,几位大人,关于海商航路上交买路钱一事,由来已久。你们也知道,大夏建国几十年,没人在乎商人,更别提海商死活。那时候海盗也猖狂,劫船杀人之事层出不穷,劫船也就是破财而已,可是总死人,出海走船的人就少了。这买卖,自然也就不好干了。” :“后来,是高家的老家主高毅在海上被海盗抢了,高毅也算是条汉子,他主动和海盗商量,说日后主动交买路钱,这样航路畅通,大家都有钱赚,也不知道怎么滴,居然说通了海盗。日后,大家就按照规定,都交买路钱。” :“当时海盗很散,最大的那一股海盗,叫做血鲨团,航线上呢,还有些规模比较小的海盗,老高就鼓动大家,给血鲨团提供便利,消息啊,粮食啊,销赃啊。。。如此以来,血鲨团有钱,势力膨胀的很快,几乎独霸了整条航线。” :“之后高家高毅老了之后,老大高万象当了家,高万象野心大,想着家里有了足够的富贵,就还想着要功名,于是刻意巴结舞阳城的大人们,没想到他犯了一个财不露白的大错,不光是舞阳城的大人们寻味来了,金陵城也有些大人们寻着味来了。一个商人,只是有钱而已,被这些大人们敲骨吸髓,没几年,这日子一下就变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钱扬帆话说到这里,就有一些不畅快起来,他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继续叙说道:“高万象就没了办法,做买卖赚的钱不够这般挥霍的,于是就打着海盗的旗号,增收买路钱,有早期的两成,一路涨到五成。这就引发了很多人的不满,有人就不愿意交钱了,包括我们钱家。” :“高万象赚钱黑了心肝,勾结海盗,将不交钱的船出港日期,货物等详细信息都交给血鲨海盗团,结果一段时间以来,航路上许多船被抢劫一空,并且残忍灭口。” :“大家就没了办法,只能继续忍受,我们钱家那时候买卖做得好,生意蒸蒸日上,也受人尊重,这就威胁到高家的地位,于是高万象就总是背后里做些小动作,我们钱家的船在路上总是会有各种麻烦。每次都要额外多用些银子解决。” :“后来我四伯就发了脾气,四伯脾气暴躁,不愿意一直被高家打压,和当时的家主钱新起了矛盾,结果他一怒之下,带走了属于他自己的几艘船,耗尽家资,招募了一群狐朋狗友,一怒之下,出海去了,再也没了消息。” :“前段日子,突然有人联系我们,见了面才知道,海龙王海盗团的老大,就是我那个四叔。他也是听说钱家被灭了门,才满世界打听到我们叔侄两人。” 钱扬帆尽量说的简单,屋子里沉默许久,委实是钱扬帆说的事,有些匪夷所思,真像个传奇故事一样。 孙燚咳嗽几声,将众人的情绪拉了回来:“高家被灭门,你们钱家,陈家,还有老王头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关系?” :“高家被灭门,陈家是这里面的主导人。但是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当时办这件事的时候,是我大哥和父亲商量着办的。我只是偶尔听到一嘴。” 孙燚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影子:“哦?说来听听。” :“荡平军在这里的时候,高家的油水几乎被抽干了,在码头上说话的力度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这时候,我们钱家,还有陈家的声望,财富都远远超过了他,而且那几年,世道不太平,买卖难做,舞阳码头上许多商家都关了门,他想收取买路钱,也收不到了。” :“荡平军被消灭后,天下太平,林城令来了,大力发展海上贸易,码头很快恢复了往日繁华,甚至比之前还要繁华几分。可这时候高家大树将倾,无力回天,高万象急了,试图寻求帮助,手段激烈了些,似乎在威胁朝廷里的一些人,说要把这些年掌握的一些不轨行径公之于众。于是引起一些人的警觉。” :“陈家不知道是和朝中哪位大人搭上了线,有几年时间做事顺风顺水。于是他们和我爹,还有老王头私下商议,说当年与高家一起给海盗交过路钱,朝廷要是查到,会有很大麻烦。” 后来是高家一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有人说是海盗出面,不过就我所知,好像是几家花钱收买了血鲨海盗团的人,说是高家欺瞒他们,中饱私囊,血鲨团的人灭了高家。这里面,我们钱家,肯定也有出钱出力。 :“那血鲨海盗团怎么分崩离析了呢?”孙燚又问。 钱扬帆身心俱疲的模样:“收买,挑拨,无非是这些,不过这些事后来怎么发展的,我就真不清楚了。” :“陈家以前在这里商业街富人区也有自己的房子,可是他们却搬回舞阳城里去住了,高家灭门三年后,我们钱家,就。。。。。” 陈阳主动给钱扬帆倒了茶,见孙燚不再问话,他小声好奇的问了一声:“听说血鲨团有个藏宝之地,是不是真的?” 钱扬帆没有想到陈阳突然问这个问题,拧着眉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真假,总是有这样的传言。不过如果真的要算起来的话,要说有也不奇怪,毕竟血鲨团垄断这片海域好几十年,光是金银就不知道收了多少,海盗没啥地方花钱。要是留下来,上千万两肯定只多不少。当然,只是传言而已,真假难辨。” 孙燚横了陈阳一眼,陈阳灰溜溜的回到座位上坐下,和小柱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表情都很兴奋。别人信不信就算了,他俩人坚信不疑。海盗宝藏,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激动。 :“你家四哥,哦,就是海龙王,愿意投诚大夏水师?”孙燚不再追问高家灭门的事,钱扬帆说了那么多,也没有多少真凭实据,对查明整件事,并无多少帮助。 这次不是钱扬帆回答,他把眼光看向钱满潮,钱满潮沉吟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让他坐下来和大帅你谈一谈。” 第1079章 高桑,你是个人物 孙燚没有一口答应与海龙王见面,让钱家叔侄俩有些诧异,也不好多问,两人告辞后,陈阳和小柱子也没有追问。两人在边上毫不避讳的窃窃私语,对血鲨团的藏宝之地兴趣十足。 这一年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让这两个家伙闲的发毛,正恨不得找点事情发泄发泄精力。 :“别扯你们的藏宝之地,过来陪老子分析分析。”孙燚翘起二郎腿。 被打断话题的陈阳回过头来:“分析啥?有什么比藏宝更神秘?” :“你干嘛对藏宝更有兴趣?怎么,你亏空了老子的粮饷,没钱补账了吗?老子等下去查你的账,哼哼,差了一两银子,砍了你的狗头。”孙燚阴笑起来。 陈阳挑了一眼:“我现在就喊人把账本搬来给你看?我看你也闲得慌,怎么,你还真想去和那个海盗见一面?他手上肯定沾了不少无辜人血,你会和这种人谈?” 孙燚嘴角翘了起来,眼角也翘了起来,笑容立刻变得灿烂:“看,我阳哥说话就是好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形象一下就高大伟岸起来。” 小柱子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又不傻,让他们两家先斗着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咱先等着看戏。你有这精力,不如先帮我们研究一下藏宝之地,到时候分你一份。” 孙燚的脸又垮了下来:“小柱子,你还想不想见媳妇了?她现在可是在路上了,信不信我一纸命令,把她弄回去?” 小柱子“诶呦”一声跳起来,跑到孙燚身后,殷勤地假模假样地给孙燚捶起肩膀:“侯爷侯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乘船,体谅体谅小人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哼哼。”孙燚鼻子里哼了两声,闭上眼享受起来:“左边,对,左边,重一点,重一点,好。。。就这力道。” 陈阳鄙夷的看着哈巴狗一样的小柱子:“瞧,老子说了,娶了媳妇就不自由了,你不信?现在被拿捏了?” :“老子愿意,老子高兴,你管的着?”小柱子反唇相讥。 :“陈阳,明天我们去固始县,让黄安闲请吃饭,那边造船厂要抓紧进度,这是大事,不能耽误。” 陈阳喝了口茶,无可奈何道:“朝廷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你又要先斩后奏?大哥,现在世道太平,你既然想做个忠臣,那就老实点,按规矩来。” 孙燚眼睛眯开一条缝:“怎么,我再守规矩,该被人妒忌一样被人妒忌,咱就多找点错误,让他们有理由针对,这样才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嘛。” :“摆在眼前的事还不少,从固始县回来,明年开春,我们要回炎=峰山城看看情况,战船要回去装上獠牙,明年老子就要大开杀戒了。”孙燚像李砚一样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这两年,委实憋屈了些。 残阳如血,将马甲海峡东南方向的海面染的一片血红,一场大规模的海战刚刚结束,硝烟弥漫,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燃烧的焦糊气息。 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腾,透过那厚重的烟雾,可以看到一些战船的船体已经严重破损,露出狰狞的裂口,海水不断地涌入其中。 几十上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燃起熊熊大火,跳跃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船体。有的战船在海面上半沉半浮,残破的桅杆斜插在水中,船帆被烧得千疮百孔,在海风中无力地飘荡着。 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的碎片,断裂的木板、破碎的帆布、受伤的海盗在海水中拼命挣扎,身边漂浮着大量的尸首,随着海浪起伏,如同被命运抛弃的玩偶。 在这片混乱的海面上,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呻吟声和哭泣声。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海盗们,他们神情呆滞全身脱力地坐在残破的船板上喘息,一时之间都顾不上去包扎流血的伤口。 小田社野头上的牛角盔已经不知所踪,青色头皮被流矢刮开了一道口子,流在脸上的血已经被海风吹得干涸,汗水又流出几道沟痕。 他瞪着阴鸷的三角眼,望着越来越远的战场,眼光闪动,并不见失败后的绝望,甲板上呻吟声不断,船上一百五十个海盗,现在活着的不过一半,人人带伤,瘫坐在甲板上。 海风带来远处对手的欢呼声,身后两百余艘船此刻剩余也不过百,仓皇而逃,狼狈不堪,小田社野两边嘴角向下耷拉着,显得很无所谓,他身边的高港一身衣衫干干净净,只有几滴细小的血珠,不留意看不出来。 :“高桑,按你的计划,我这目的是达到了,付出多少代价,你也看见了,剩下的,就看你的表现了。”小田社野并不看高港,语气凶狠。 高港弹了弹衣裳,云淡风轻道:“放心小田君,这场仗,他们已经几乎全军压上,鏖战一天,才勉强把我们击败,他们一定会放松戒备的。过了今晚,这海面上就没有海龙王这个称号了。” :“嗯,反正我留了五十艘船给你,那可是新田大人手里的精锐,晚上的偷袭若不见效,你这颗脑袋,我可保不住。” :“这个计划,你也是赞成的,你不相信我们会成功?小田君,这一夜过后,新田大人都要高看你一眼,日后帝国海军,一定有你一席之地。” 小田社野转过头,严肃地盯了高港一眼:“高桑,我们可是认识很多年了,好听的话不用说给我听,别让我失望,否则,我会亲自割下你的脑袋。” :“嗯,反正我在你身边,大好头颅,你想要,随时拿走。”高港依然眺望着越来越远的浓烟:“他们现在也是强弩之末,毫无斗志,否则,你以为他们不会追上来吗? 小田君,新田大人虽然支援你那一百艘战船,可那毕竟是他的,不是你的。你真的让他们去拼命?拼光了你怎么向他交代?” 小田社野盯着高港看,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名堂出来,高港扭过头来,一边嘴角上扬,笑容莫名的有些不悦:“小田君,你现在应该收拾残兵,准备晚上再战,而不是疑神疑鬼。这一仗打了一半,你若是还犹豫不决,前几日就不该答应。” 小田社野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染血的牙齿,三角眼缩成一团,脸上干涸的血污裂成细小碎片:“高桑,你是个人物。” 转过头一声厉喝:“吹号,整理队形,收治伤员。”又看了看天空:“右舵二十,初支岛集合。” 海螺号一声声呜咽,船队逐渐转向。破烂的风帆在渐渐暗下来的海面上,随风摇曳。 第1080章 海岛杀戮 入夜,海龙王海盗驻扎地甜水岛沙滩上点起无数篝火,他们围绕着篝火,身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毫不在乎地大口大口地灌着烈酒,酒水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手舞足蹈兴奋地讲述着白天战斗中的英勇事迹。 这一场能记录历史的大规模海战,双方出动了五百多艘战船,惊心动魄的海上对决,最终以海龙王海盗团大败黑魔鬼海盗团而告终,这片海域,最终只能有一支强大的海盗团存在,那就是海龙王海盗团。 一个不大的海湾里,停泊着二十来艘船,剩下两百来艘船都停泊在海岛周围,海风轻拂,船身轻轻摇晃。这一夜,几乎所有船上的海盗们都去了岛上,庆祝今日大捷。 海龙王钱龙,披头散发,满脸横肉,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从额头到下唇,酒气上涌,伤痕泛起紫红色的暗光,狰狞凶残,他敞着古铜色健壮的胸膛,肆意大笑,不可一世。 各船队的首领争先恐后的前来敬酒,身边的巴结声,恭维声络绎不绝,钱龙今日心情畅快,来者不拒,酒水打湿了胸口乱蓬蓬的一簇胸毛。 今日说是打败了黑魔鬼,实际上是打败了之前的夙敌白头翁,黑魔鬼只是继承了白头翁的船队,成为一支新兴力量,当然,今日战罢,黑魔鬼也是他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钱龙端起酒碗,站在木桩子上,环顾四周大声疾呼道:“弟兄们,干得好!来,我敬弟兄们一碗,!以后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 咱们弟兄们一起享受这快活日子。来,干了!” 底下一片兴奋到狂乱的山呼海啸:“干了!干了!” 钱龙一仰头,将碗中酒倒入口中,一扒拉乱糟糟的头发,空碗向周围一亮,又听到无数叫好声:“老大威风!老大威武。老大爽快!好酒量。” 钱龙哈哈大笑的坐下,转头就对身边几名首领说到:“明天开始,彻底扫荡黑魔鬼,不能放过这些东瀛人,他妈的,杀光他们,还敢与我们抢地盘,丢海里,喂鲨鱼!” 几名首领喝高了,红着脸,七嘴八舌的应道:“大哥,放心,弄死他们,捏死臭虫一样!” 。。。。。。 钱龙端起酒碗,看着一群人热闹无比,心里突然泛起一丝难过,往地上倒了一碗酒,心里暗念:“妈的!东瀛人都该死!还得是我老四钱龙来报钱家的血海深仇,爹,大哥,老子一定提着那东瀛人的脑袋,祭奠你!” 亲信周信华,外号鲨鳗,最是会察言观色,见钱龙脸上有些灰暗,端着一碗酒上来敬酒:“来,老大,干一碗,今日畅快,不去想那些不爽快的事。喝酒,就是喝酒!” 钱龙又是两碗酒喝下去,脸色更红,酒意更浓,日后马甲海峡,将是自己海龙王的天下,占着这片水道,来往船只都要交过路费,一年下来,随随便便都有个几百上千万两银子的进账,要酒有酒,要肉有肉,要女人有女人,这日子,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何其快活! 在几里外的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百多艘船无声无息的随着海浪轻轻摇晃,船上人影绰绰,刀刃枪尖,闪着清寂的寒光,与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清冷星光轿交相呼应。 小田社野盘膝坐在二楼甲板上,闭着眼,像是在打盹,扶住刀柄的双手青筋乣缠,证明此刻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放松。 甲板早就洗的干净,鏖战一日的海盗们伤口只是粗粗包扎了一下,船上的血腥味依旧浓烈,熏得人睡意全无。却保持着安静,偶尔有人轻轻咳嗽一声,立刻会引来许多双阴狠的目光。 整个海面上,弥漫着浓浓的杀意,那杀意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墨,又似夜晚的沉沉黑夜。 海风呼啸着穿梭在战船之间,却无法吹散这如影随形的浓烈杀意。那杀意与血腥交织在一起,像是它们不甘的怨念,久久不散。 夜色沉沉,甜水岛上,那原本熊熊燃烧的篝火逐渐地黯淡下来。隐隐约约的人声也逐渐消失,黝黑的海面上依然平静,一百多艘船悄然无声,船上的呼吸声,稍微有些沉重。 天边那颗启明星闪动起来,小田社野猛然跳起身来:“给信号,动手!” 几千黑影淌着海水,悄无声息的爬上海盗,迅速分成几个队伍,分头行动,黑暗里传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偶尔传来一声细微压抑的闷哼声,海风一吹,又消失无踪。 海风猎猎的吹着,却吹不散海滩上越来越浓稠的血腥味,滚烫的血水沁入地下,弥漫出一种很奇怪的气味,令人作呕。 几个海盗醉醺醺的从一间草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哈哈大笑,迎面与两个手提长刀的人撞在一起,醉酒的海盗还没反应过来,刀光闪动,落在领头两个海盗的脖子上,血雾喷溅而出,浇在身后三个人脸上,一瞬间,酒做冷汗冒出。 :“来人啊!有敌人上岛了!来人啊!敌袭,敌袭!!”一个机灵的海盗拔腿就跑,歇斯底里的嘶喊:“敌袭!敌袭!” 尖锐又仓皇的惨叫声惊动了安静的甜水岛,岛上开始有了些动静,许多海盗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张望,却又被迎头一刀劈个正着。 示警的哨子声终于开始哔哔乱响,一会儿功夫响成一片,然后嘈杂的锣声乱成一团,武器相交发出的碰撞声由零星的一点点,很快蔓延开来,喊杀声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狂躁,恶战和杀戮迅速进入白热化。 东瀛人有备而来,目标明确,组织有力。海龙王的海盗们此刻如同困兽犹斗,昨夜的酗酒狂欢让他们手软脚软,战斗意志所剩无几。又是被人追杀到了老巢,心中满是惊慌与恐惧,半天都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只能一退再退,形势极为不利。 上岛发起袭击的海盗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岛上的海盗至少还有四五千人。海龙王一方还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可如今,由于海盗们的混乱与无力,局势变得岌岌可危。 东瀛海盗无视海龙王海盗们的哭嚎和求饶,沉默的机械一般挥动手中长刀,血花飞溅,残肢断臂横飞,战局就这样一面倒的偏向东瀛海盗,命运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 第1081章 一把火,烧了吧 钱龙被亲兵叫醒,晃动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迷迷糊糊走出屋子,带着血腥味的冷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 岛上到处是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在肆意屠杀,有三支举着火把的队伍像蜿蜒的火蛇游动,往海岛中部冲杀而来。 周信华一身酒味,提着一把斧子,忙忙慌慌的跑过来:“老大,敌袭,敌袭。是黑魔鬼的人。他们偷袭我们,兄弟们死伤惨重,乱成一团,抵挡不住了。” 老四何力一身血,跑的气喘吁吁,身边跟着几十来个人:“老大,老大!黑魔鬼,黑魔鬼的人上岛了。兄弟们都被打散了,他们往这里来了,老大,快想想办法。” 钱龙心里咯噔一声,像是酒醉立足不稳一样,向后退了两步。下一刻,一道寒光掠起,在他开始站着的位置炸开,何力一刀劈空,骂了一声:“操,这么小心。”迅速退回他带着的二十来人中间。 周信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怒目圆瞪:“老四!你他妈的投靠了东瀛人?” 老四何力哈哈大笑,暴戾乖张:“什么投靠不投靠的,老子借东瀛人的手杀了你们,老子就是海龙王!愣着做什么,上啊!” :“上你妈!老子先砍死你个狗叛徒!”周信华一声咆哮,抡斧乱砍,他来的匆忙,身边只有五六个人,钱龙身边也只有十几名亲兵,不及何力有备而来,才动起手,就倒下四五个人。 周信华一边如疯魔般乱砍,一边大声咒骂,此刻陆陆续续有人赶了过来,何力见势不妙,也不敢继续追杀,徐徐退去,嘴里兀自喋喋不休:“钱龙,你走不了了,海岛周围全部被包围了,识相的,投降。” 听见四周不断传来的惨叫声,钱龙原本就红的眼珠子更加猩红,暴跳如雷,顺手抢过身边护卫一柄刀,几步冲上前去,冲过周信华的身前:“鲨鳗,你组织收拢兄弟们,咱们杀出去,这个王八蛋我来收拾!” 奋声疾呼:“兄弟们,何力勾结东瀛人,屠杀自家兄弟,杀了他!随老子杀了他!” 钱龙不管不顾的冲着何力等人冲杀过去,势若疯虎,周信华哪里肯让他自己以身冒险,紧随他身边,一边大声吼叫召集人员,一边破口大骂何力的叛徒行径,周围慌乱不堪的海盗们听到声响,匆匆忙忙赶来,人越聚越多,逐渐也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何力见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心生胆怯,掉头就跑,借着天黑路熟,三转两转,还真给他逃了出去。 :“吹号!让兄弟们集合!咱们杀出去!杀出去!”钱龙赤裸着身上,身上沾满了血污,胸毛被鲜血打湿,团成一团,火把照耀下,凶神恶煞一般野蛮凶悍。 激亢急促的海螺号角声撕裂呼啸的海风,穿透岛上的厮杀声,高亢嘹亮,充满争勇斗狠激情,无数抱头鼠窜的海盗们闻声而来,蜂拥而至,见到火光下杀气腾腾的钱龙,是找到了主心骨。 :“兄弟们!黑魔鬼正面打不过我们,鬼鬼祟祟半夜搞偷袭,老子海龙王的兄弟们能怕他这个吗??”钱龙高举血淋淋的战刀,放声大呼。 :“不怕!,砍死他们!” :“干死他们!砍了他们的脑袋!” 。。。。。。回应声先是稀稀拉拉,迅速放大,甚至远处都有人声应和。 :“兄弟们,跟老子冲!干他们,干死他们!”钱龙大吼一声,提着刀就冲杀出去,身后呼啦啦跟上了一大群海盗。 何力跑的很快,一会儿功夫就跑下了山,迎面撞上一群人,临头的正是循声而来的小田社野和高港等人,身后跟着几百个黑衣人,长长的武士刀闪着冷冷的寒光。 :“高爷,高爷,钱龙在上面,钱龙在上面,小人刚才想要刺杀他,他身边人多,没有成功,高爷,我带你们去,我给你们带路。”何力一眼看见一身长衫与众不同的高港,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内应?”小田社野三角眼缩起来,瞳孔又细又小。 高港皱了皱眉头,语气森冷:“刺杀没成功?” :“差一点就得手了,他太警觉了。不过他现在就在上面,我带你们去,杀了他,杀了他,这些人就会投降了。”何力又向前几步,一脸谄媚的笑的丑陋,点头哈腰道。 :“废物,留着没用了,杀了。”高港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和人商量一样。 几把武士刀一瞬间劈砍下去,何力脸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颓然倒地,脖子,胸口,腰间突然裂开几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飚射。 :“上去,杀了钱龙!”小田社野徐徐从何力胸口抽出武士刀,顺便在他垮下去的身上擦拭了一下,眼睛都没有在何力的身体上多停留一息。 高港拦了一把小田社野:“听动静他们人不少,不值得和他们硬拼,撤回船上,把他们的船烧了,没有船,困也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小田社野微微抬头,眼神里充满质疑:“烧船?这么多船,你知道值多少钱?” 高港点点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小田社野:“成大事者,不要在意小节,没有船,海龙王还能叫做海龙王吗?还是你准备让这些人上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这些人,可是新田大人的人。” 小田社野犹豫不决,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作为海盗,战船就是巨大的财富,比人命还要宝贵的财富。 :“占了马甲海峡,一年赚的银子,够你造一百艘全新的战船!人拼完了,你也没有利用价值了。”高港也不再看小田社野。背着手,望向喊杀声越来越近的山上,火把星星点点,从四周聚拢而来。 小田社野深深吐气,:“撤!” :“别急,安排一队人,去把粮草烧了。”高港又提醒一句。 海面突然变得灼热起来,突如其来的大火点燃了无数艘战船,火借风势,风助火起,转眼间火光冲天,烧成一片,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海面,仿佛要将这黑夜变成白昼。 炽热的高温让人无法靠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滚滚浓烟。岛上的海盗们被这大火惊得目瞪口呆。混乱瞬间在海岛上蔓延开来,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一些海盗们慌乱地在海滩上奔跑叫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他们的眼睛里映照着那熊熊大火,脸上写满了恐惧。 整个海岛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火光冲天,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要将天空都烧穿。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钱龙的脸颊感到一阵滚烫。 闪动的火光外,大批黑压压的战船静静地伫立在海面上。战船的轮廓在火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沉默的令人窒息。 第1082章 杀出去,杀出去 冲下山坡的钱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火光照耀着他古铜色的身体,也照亮了他的眼睛,照亮了他眼里的绝望和惊慌。 他环顾四周,那惨烈的景象让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至少有上百艘船燃起大火,熊熊的火焰直冲天际,仿佛要将整个夜空都点燃。周围的海面上飘舞着绚烂的火星,在黑暗中绽放出美丽却又致命的光芒。火星轻盈地飘落在没有着火的船上,起初只是星星点点,但很快,火苗又开始贪婪地吞噬着战船。那火势蔓延的速度让人胆战心惊,一场无法阻挡的灾难。 钱龙脸色煞白,如同一张白纸。完全没了刚才那种威风凛凛的模样,他根本没有想到,东瀛人居然这么狠辣干脆。 这一把火,就像一把无情的利刃,彻底将他的根基烧得干干净净。两百多艘主力战船啊,那是他十几年的心血,却在这无情的大火中,灰飞烟灭。 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匕首在狠狠地搅入他的心脏。他呆呆地望着那一片火海,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老大,走!这里留不住了!走啊!”周信华一身血淋淋的,盯着一片火海,目瞪口呆许久,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抓住钱龙的肩膀,大声喊了起来。 钱龙回过头,眼里已然没了光彩:“走?往哪里走?还能往哪里走?这一把火,什么都烧干净了。” :“离岛,去离岛,离岛还有我们一支船队!还有近百艘船,我们还能和东瀛人继续干下去!” :“离岛?”钱龙眼里亮了一亮,又瞬间熄灭:“离岛是老二的地盘,老二本来对我就不怎么服气,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觉得,他还会那么温顺听我的话?” :“还有,你看这周围,还走的出去吗?”钱龙抬手指向烈焰滔天的战船,战船外那一圈虎视眈眈暗藏杀机的黑魔鬼海盗船。 :“不管了!那边,那几艘船还没有烧着,先冲出去。兄弟们,跟我来,上船,找没有烧起来的船,咱们冲出去!!”周信华一把拉住钱龙的手臂:“老大,走!走出去,还是一条好汉!” 海盗们在海滩上奔跑,海面上一阵弓弦震动声,一阵箭羽落下,将许多人扎在地上,周信华的吼叫声在烈火燃烧声中格外洪亮:“跑,跑起来,上船才有活路!上船!上船!自由组队,自由组队。” 周信华不甘的怒吼在钱龙耳边一声声炸开,钱龙猛然从巨大的失落中惊醒过来,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那清脆的响声在这混乱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这一巴掌,彻底将他自己从沉沦中打醒,眼神中的绝望与茫然变得坚硬清醒。 这一刻,他又是那个凭着几条船,几十个兄弟白手起家历经磨难不屈不挠的钱龙,心中那口桀骜的火焰再次被点燃,那是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一种永不低头的傲气。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吹号!所有人上船!往外冲,往离岛方向冲!不用集结,各自为战,冲出去一个算一个!” 周信华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激动的应道:“是,老大!” :“鲨鳗!”钱龙一把抓住周信华的手,眼神灼灼,:“你带兄弟们去离岛,老二不会不收留你们,你告诉老二,做海盗不丢人,给东瀛人做狗,死了都不配享受后人的香火。” 不等周信华说话,他猛地转过头,回头看着火光中的人影,大声喊道:“周大里!陆海!许鱿鱼!赵二狗子。。。。” 他一口气点了二十多个人名,人群里传来高高低低的回应。 :“你们各自收拢兄弟上船。注意防火,准备死战!为兄弟们杀出一条路来!”钱龙语气坚定。 :“是!,明白老大!” :“是,陆海听命!” 。。。。。。 :“你你你你你,你们,跟我走。跟我走!” :“你们几个,跟我来!” 天色微明,三十来艘伤痕累累烟熏火燎的战船在晨雾中忽隐忽现,海风吹过,晨雾微微涌动,战船的轮廓也在雾中不断变化着,像是一群沉默的战士,身负重伤,却依然坚定地驶向未知的前方。 在这微弱的晨光和朦胧的晨雾中,无数黑色战船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穷追不舍。 钱龙坐在舵舱里,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血液在身上形成一层厚厚的壳,坚实的胸口上两道狭长的伤口, 周信华一脸慌乱地手忙脚乱的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布团给他封堵伤口,却是无能为力,血水不断涌出来。 :“别费劲了,信华,逃出来几艘船?几多人?” 周信华双手沾满了鲜血,还拿着被鲜血浸泡透了的布团往钱龙伤口堵,眼泪混合着鼻涕,挂在脸上垂下来。晶莹剔透,又令人悲哀。声音哽咽:“三十多艘船,不知道多少人。” 一个亲信从外面走进来,见钱龙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缠着的布巾,掏出一个小瓶子,扒拉了一下周信华:“我来。” 周信华早已经灯尽油枯,只是不敢倒下,被随手一扒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下子竟然爬不起来。 亲信把钱龙放倒在地上,把伤口上脏兮兮的破烂布团丢到一边:“老大,忍着点。” 钱龙气若游丝:“小钉子,别浪费你的药了,老大我是不成了,以后你跟着周哥,他会照顾你的。” 被叫做小钉子男人看起来至少也是三十好几:“没事,我这个药活死人,肉白骨,老大你自己熬住,就死不了。” 钱龙还要说话,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烧红的铁签子插进胸口一样,痛的他整个人都像垂死的鱼一样弹跳了起来,小钉子早有准备似得一把将他按得动弹不得,钱龙嘴里“嗬嗬”地叫着,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干什么。老子弄死你!”周信华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刀子,横在小钉子咽喉上。 :“鲨鳗哥,你轻点,就这一瓶药,浪费了就没了。”小钉子毫无惧色,死死按住钱龙,一手稳如泰山,徐徐将药粉均匀洒在钱龙长长的伤口上。那药粉沾着血液,像是沸腾一样冒着气泡,那血液一瞬间就凝固起来。 周信华瞧着这神奇的一幕,手里的小刀子无力的垂下,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剧烈咳嗽几声,喘着粗气:“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哪里搞来的药?你就不能多弄几瓶给老子一瓶?” :“鲨鳗哥,这种档次的药一年也没有三百瓶,有钱你也搞不到。”小钉子钱龙不再蹦跶,从他身上离开,坐在地上,从小瓶子的盖上挑出来一颗黑红色的药丸:“来,老大,把药吃了。死不了。” 钱龙长长吐出一口腥血气:“你妈的,疼死老子了。” 第1083章 海上逃亡 小钉子嘿嘿笑了两声:“老大,马上就不疼了。有你快活的。” 剧痛确实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伤口的血迅速凝固起来,淡淡的看似已经结疤,钱龙刚想说话,伤处猛然泛起一种难以言状的奇痒,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心里爬行,痒的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抓不到,挠不着,这种痒的难受的感觉,跟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比起来,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痒意面前,人的内心焦躁与不安也愈发强烈。它就像是一种无声的折磨,让人在痛苦的边缘挣扎,却又无法找到解脱的方法。 钱龙憋的苍白的脸又泛起一抹红潮,他眼神都发生着奇怪的变化,一会儿迷离,一会儿清醒,手指在伤口周围蠢蠢欲动,想要用力挠下去,理智却告诉他不要挠下去会死,在死与这种奇痒之间,钱龙几次恨不得选择死了拉倒。 :“老大,忍一忍,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能感受到痒,说明你活了,要是真的没救,你也不会痒。嗯,这种奇痛和奇痒,是让你感受性命的可贵,下次作战,尽量别受伤。”小钉子对准瓶子口看了看,小心的缠进布巾里,又缠回腰上。叹了口气:“下次要用什么理由再去要一瓶呢。” 周信华眼见着钱龙虽然看起来很憋屈难过,但是他的呼吸明显平稳下来,胸口的起伏也有了韵律。高兴之余,用力拍了一下小钉子的肩膀:“你小子,有两下子,等我们脱离险境,老子给你金子,你去多买几瓶药,留着防身。别说买不着,那是因为你没钱。” 小钉子笑笑,也不争辩,心里也想着,有金子,怎么着也能买几瓶?不行就好好的巴结巴结老大? :“小钉子,你在我身边三年多了,你到底是他妈的谁?”又过了一会儿,对钱龙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的一会儿,那种麻痒的感觉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伤口确实没有多少疼痛。钱龙缓过一口气来,扭头看着坐在一边的小钉子,语气问的很平淡,既不生气,也不意外。 :“老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事,敌人还在后面追着呢。你不想想办法?被他们追上来,咱们都得死。”小钉子依然保持着一个亲卫的恭敬和随意。 钱龙嗯了一声:“鲨鳗,敌人还有多远?” :“没有多远,最多二三里地。”周信华脱了衣服,在钱龙脸上擦拭起来。:“不要紧,他们暂时也追不上我们。老大,以前我们也不是没有被追杀过,熬呗,看谁最后熬不住。到了离岛,二哥总是不能见死不救。” 钱龙突然喊道:“不能去离岛,我们突然带着这么多敌人去离岛,老二也未必有准备,反而会连累他。” 这样,你让船队零星分出去几艘船,与追兵脱离之后,让他们去通知老二一声,我们带着东瀛人在海上多绕几个圈子,给老二足够的准备时间。” :“好,知道了,大哥。”周信华起身出去,一会儿他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来个会打旗语的。” 钱龙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恢复了一点体力:“来,小钉子,把老子扶起来,让兄弟们看看,老子还没死,还活着!还能带他们干大买卖!赚大钱。” 小钉子呵呵一笑,也有几分敬意,小心的扶着钱龙起身,开玩笑的说到:“海龙王亲驾,速速跪拜。。。” :“你小子,没看出这么皮。”钱龙笑呵呵的先往船后看了几眼,他临时登上的这艘战船,只是一艘中型战船,为了掩护其他船逃离,落到船队最后。 黑魔鬼的旗帜在后方不远处飘扬,浩浩荡荡的船队风帆鼓张,紧追不舍,船头飞溅的浪花清晰可见。 钱龙眼睛阴沉下来,回过头看自己的船队,那曾经威风凛凛的舰队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冲杀的时候是七十多艘船,眼前剩下的也就是眼前稀稀拉拉三十多艘伤痕累累的破船,显得如此落寞和凄凉,仿佛是被战争抛弃的孤儿。 不一会儿,有两艘船从船队里脱离出来,逃兵一样,孤单单的斜向逃脱,钱龙侧头很明显,东瀛船队根本就不在意那两艘船,看着两艘船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也没有船只去追赶。 日升日落,转眼五天过去,双方对这片海域都是在太熟悉了,东瀛人追不上海龙王这几十艘漏网之鱼,海龙王也甩不开纠缠不放的追兵, 钱龙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毕竟流了那么多血,身子还很虚弱,但是也能假模假样地笔挺的站在船尾二楼,海龙王的威武气势不减。 因为是仓皇出逃,船上仅存的一点食物也额几乎吃完,早就没了淡水,若不是老天有眼,让海龙王命不该绝,两天前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船上的人早就熬不住了,没有饭吃也就算了,没有水喝,很短的时间里就能让船队彻底失去战斗力。 船上的人用各种方式捕鱼吃,生撕活吞,每个人一说话,都是一股鱼腥味儿。 落日又缓缓的沉入大海尽头,钱龙嘴唇干裂,放松了自己强撑的挺拔身姿,望向天边艳丽的晚霞,叹口气,:“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不会下雨。” 周信华猩红的舌头伸出来想要舔一舔嘴唇,才将将碰到嘴唇,又强行忍住了:“大哥,二哥应该准备好了,我们应该去离岛了,再拖下去,兄弟们扛不住了,这几天就喝了那么点水,我现在想喝尿都挤不出几滴。” :“忍一忍,多给他一点时间调动兵力,毕竟对手还有近两百艘船呢,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胆子像老鼠一样小,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周信华扁了扁嘴,想要挖苦两句,又叹口气:“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现在真希望他来救兄弟们,最多日后任他打骂就是了。” :“呵呵,等等,等等。”钱龙心里也没底,老二翟鹰空有这么一个磅礴大气的名字,做事总是小心翼翼,他敢不敢来面对黑魔鬼海盗,真不好说。 如果老二不来,自己带着这一群残兵败将,该往哪里去呢? 第1084章 飞鹰旗 海风猎猎的船头,小田社野和高港盯着前方的狼狈鼠窜的海龙王海盗船队,都有些无语,却也没有想到这一追,居然又是几天几夜,不得寸进。明明距离就不远,偏偏灵活像海泥鳅一样,死活就是追不上。 高港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钱龙逃脱。 钱龙就是海龙王海盗团的核心人物,只要钱龙一日尚存,海盗团就始终有着凝聚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所以,务必要确认杀死钱龙,海龙王海盗团才会彻底分崩离析,届时才能将残存的力量吸收,增强自己的实力。 高港明白的道理,小田社野就不怎么认可,他觉得失去大量战船的钱龙,不可能还能在这海域上翻起什么风浪:“高桑,还继续追下去吗?我们把精力都集中在追杀钱龙,别忘了,我们只是消灭了他的主力,现在应该先去征讨其他残余力量。别把时间都浪费在追杀一个丧家之犬。” :“小田君,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高港也懒得解释。 小田社野摸了一把光头:“高桑,莫不是要报你高家的灭门之仇?” 高港这时候才转过头来:“小田君,报仇是真,不留后患也是真。他在海盗里的威望极高,而且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给他喘息的机会,回过头来,就是你小田君的心头大患。 :“他们是匆忙逃亡,没有做好出海准备,船上没有多少物资,我们再追几天,他们自己就会崩溃。” 高港毫不掩饰对钱龙的仇恨,他在心里,钱家的每个人都该死。 小田社野见高港这么坦白,心里反而舒服了些,小田也是一个心胸狭窄心思敏感之人,最愤恨属下欺瞒,像高港这样什么话都放在明面上说,好听难听他都说的出口,小田社野还更加信任。 有海螺号声从船队后方传来,小田社野和高港转身后望,身后密密麻麻帆影遮挡了他们的视线,桅杆上的了望手挥动旗帜,和后方船队联系,须臾,了望手眺望船队后方东侧,盯着看了一会儿,高声喊道:“后方东侧出现四五十艘海盗船,挂海龙王旗,距离八到十里。速度很快。” 小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的援军到了。” :“小田君,咱们后面,跟着的可是帝国海军。对付区区海盗,还不是信手拈来,我还愁他们不来呢。”高港脸上浮出几点喜色,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小田正准备调兵遣将,先吃掉这股援军,没过一会儿,了望手又高呼起来,这一次声音就有些紧张:“东南方向又出现一支船队,从侧面逼近。四五十艘船,还是海龙王的旗。” :“放弃追击,准备战斗!”小田社野自己爬上桅杆,张望一番,下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战斗。 船上的海螺号发出一声声雄浑而激昂的声响,在海面上远远滚动,震了望手站在高处,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挥舞着手里的令旗将小田的命令准确无误地传达出去。 整个船队都行动了起来,水手们开始调整船头的方向,寻找最合适的水流和风向,庞大的船队阵型逐渐分开,小田率领大部战船开始大规模的转向,船帆在风中鼓荡,发出阵阵猎猎声响。 另外几十艘船维持航向不变,追着前方的残兵败将而去,小田社野还是听从了高港的建议,务必斩草除根,不能给钱龙留下卷土重来的机会。 从东南侧的船队见东瀛人的船队转向,也稍稍改变了航向,几十艘船斜刺的从遥远的海面斜刺的穿插过去,竟然轻易绕过东瀛人战船的航行方向,在船队前方几里外掠过。 看起来,战船并没有作战的意图。而东面那些战船,速度突然降了下来,似乎在远处观望小田社野的变阵。 等到东瀛人的船队绕过一个大大的弧线,将船头对准他们的时候,突然在船尾竖起一根略矮一些的桅杆,又升起一面风帆,在小田社野船队一众人目瞪口呆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距离东瀛人船队几里外,飞速的擦肩而过,直奔那几十艘追赶钱龙的东瀛战船而去。 两支船队表现出来的灵活多变,几乎将小田社野的腰都要闪脱了,竟然在短短时间里,避开了小田社野的主力,反而要将另外那几十艘船给包围上,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负责追杀钱龙的船队,看着是由渡边一山指挥,船上却有另外一人,瘦高个,神色冷峻,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铁血的军人气息。 渡边一山看起来更魁梧凶狠一些,却是规规矩矩束手站在这人身边,那人只是瞥他一眼,渡边一山就像是被近在咫尺的野兽盯上一般,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 眼见着小田社野率领的主力船队被调戏了一番,又费力的转向,调整航向,这一来一去浪费时间,早就被甩的影子都看不见了,那男子扭过头来,鄙夷的骂了一声:“八嘎,废物!” 渡边一山不知道是在骂小田社野,还是在骂自己,又不敢不做出反应,点头哈腰:“嗨依。嗨依。” :“左舵三十,避开交战。”那人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走进舱内,不再出来。 渡边一山狐假虎威道:“左舵三十,避开交战!”船头转向,船身倾斜,在两侧船队包抄未成之时,径直脱离了追击,也脱离被集火攻击的范围。 周信华兴奋得跳着脚,满脸喜色如同灿烂的阳光,那模样活脱脱像个充满喜悦与期待的孩子。他大声呼喊着:“老大,飞鹰旗!飞鹰旗!二哥来了,是二哥来了!” 声音中满是激动与急切,在海风中远远传开。 远处,两支船队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那速度快得惊人,仿佛要将大海的波涛都甩在身后。 船队越来越近,船头高高飘扬着海龙王的旗帜,那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彰显着威严与霸气。然而,令人瞩目的是,在旗帜边上,还挂着一个与之尺寸相同的旗帜。那旗帜上,是一个展翅高飞的雄鹰图案。。那图案栩栩如生,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钱龙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轻松的笑容,小小的嘀咕了一声:“操,骚包的家伙。” 旗语打来:“跟我走,我带你们回家。” 第1085章 二爷翟鹰 翟鹰是最不像海盗的海盗,别的海盗恨不得把凶恶两个字刻在脑门子上,而翟鹰则是巴不得把我不是海盗几个字刻在脑门子上。 海风这么大,他扎了一个发髻,纹丝不乱,皮肤略显黝黑,却不粗糙,一身灰色宽松的书生长袍,身材修长挺拔,走近一点,身上隐隐还有些淡淡的香味,手里把玩这一把海盗窝里难得一见的描金折扇,轻摇之间似有清风徐来。 钱龙只看了一眼,眼睛像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低垂下来:“娘们,真他们的娘们。” 鲨鳗周信华在钱龙面前可以没大没小的放肆,在翟鹰面前却老实的像只小羊羔,期期艾艾的走过去:“二哥,谢谢二哥搭救。” 翟鹰向后一步,折扇虚虚掩着鼻子,上下打量周信华:“转一圈。” 周信华老老实实的转了一圈,翟鹰眼里像是闪过一线如释重负,:“嗯,运气不错,没啥事,一会滚去洗干净,别影响吃饭胃口。” :“嗯嗯。”周信华才是真的如释重负一般闪到一边,似乎对翟鹰今天这么大度还有些诧异。 钱龙左顾右盼,就是不与翟鹰的视线相交:“水呢?给爷一瓢水来!爷要渴死了。” 翟鹰向后勾勾手,一个身上干干净净穿着的亲信提着一个大茶壶送到钱龙面前:“老大,喝茶。” 钱龙一把提过茶壶,举到脸前,抬头就往嘴里灌,撒出来的茶水顺着下巴流过尖锐的喉结,又打湿了胸口。 身形一闪,翟鹰已经站在钱龙面前,用折扇挑开钱龙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胸口两道长长的褐红色伤口,伤口已经结疤,像两条蜕皮的蛇直挺挺地触目惊心。 :“谁砍的?”翟鹰瞳孔震动,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度。 钱龙喝够了水,将茶壶提高几寸,另一只手在脸上搓洗了几下,:“呼呼”喊了两声:“爽,真他妈的爽。”还没睁开眼睛,一阵劲风袭来,手里的茶壶“呼”的一声脱手而出,:“谁砍的?” :“我特么的哪里知道谁砍得,黑灯瞎火一通乱战,受点伤又怎么了?大老爷们身上多条伤口而已!又死不了!”钱龙心虚的吼叫起来。 翟鹰轻飘飘的瞥了钱龙一眼,像是对他中气十足的吼声感到意外,这样粗长的伤口,理应是流了很多血,虚弱的很才对,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 :“这个岛是哪里?我怎么没有来过?”钱龙吼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装模作样的左顾右盼,想要岔开话题。 :“这是我的岛。”翟鹰转身就走,似乎并没有把钱龙这个老大放在眼里。他身边的人对这种态度也习惯了,翟鹰的贴身护卫翟星笑眯眯地走到钱龙身边:“老大,走,准备了吃食,吃饱了好好休息休息。” 翟鹰走了,钱龙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吃饭?好,吃饭!给咱这些兄弟们搞些好吃的,大家都辛苦了。兄弟们,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在翟二爷这里,安全的很。大家谢谢二爷!” :“谢谢二爷!” :“给二爷请安。” 。。。。。。随钱龙一起杀出重围的海盗们并不敢放肆大喊,这个翟二爷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特别是在钱老大面前,那可是个火药桶子。 钱龙再醒来是第三天上午,身上已经被擦拭干净,伤口换了包扎,一套半新旧的衣裳搭在床头,穿在身上,挺合适。就是睡久了,腰疼,腿有点发软。 小钉子坐在门口眯着眼,看不出来是睡是醒,钱龙小拇指在眼角扣了扣,曲指一弹,一坨眼屎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另一只手在小钉子面前晃了晃。 :“老大,二爷嫌弃你也真没错,你好歹也是一个老大,这也太不讲究了,抠出来的眼屎乱弹,你悄摸的弹地上不行?”小钉子纹丝不动。 钱龙嘿嘿嘿的笑笑,也不在乎自己刚换的干净衣裳,往小钉子身边一坐:“小钉子,闲来没人,正好问问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埋在我身边做什么?” 小钉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老大,我不是什么神圣,就是正好手上有瓶子好药,救了老大你而已。老大,你要是不想让我吃亏,你就把药钱给我,二百两。” :“二百两?一小瓶伤药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钱龙一挥手:“老子才是劫路的海盗,你还想抢老子。” 小钉子这才扭过头去:“老大,二百两!黄金!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那药一年最多三百瓶。你知道你后面吃的那一小粒药丸吗?那粒药丸是千年老山参为主药配出来的。” :“黄金?千年老山参?小钉子,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钱龙以为自己一觉醒来,世道都变了,现在说价钱都是以金子为主了吗? 小钉子叹息着站起来:“算了算了,走,翟二爷在他的鹰巢等你,说你醒了,带你过去。” 钱龙跟着小钉子漫无目的的走,嘴里嘀咕着:“什么鹰巢?不就是个鸟窝。哪有老子的聚义堂听起来威风。” :“老大,咱们就这么几个兄弟了,这里可是二爷的地盘。”小钉子像是在告诫,可是语气又轻松的像是在说笑。 走了一段路,钱龙才发现自己是在半山腰,山路还很舒缓,突然间道路变得陡直,一面崖壁冲天而起,阶梯又窄又陡,蜿蜒曲折向上,偶尔一个拐角处有一块能站十几人的石台,有几个守卫虎视眈眈。 :“咦,这里倒是险要的紧,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钱龙顿时来了兴趣,一路上指指点点,:“这个隘口好,三柄长枪就能封锁上山的路口,而且周围还有屏障,底下的人伤不到。” :“这也可以啊,很隐秘,躲在这里面突施案件,下面的人防不胜防。” 。。。。。 钱龙最后发表评论:“可惜了,地方是好地方,不过也就是一处绝地,被人一围,也只有等死的份。” :“是吗?绝地?”一个声音从眼前一块巨石后传来。巨石上刻了两个大字“鹰巢” 转过巨石,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宽阔石台,仿佛是山峰被人狠狠砍了一刀,砍出一片三面环海的缺口,视野宽阔,又能遮风避雨。 翟鹰依旧一身整洁,轻摇折扇,脸色有几分不悦:“绝地?” 第1086章 莫不是个戏精吧 钱龙睡醒了,精神好了许多,见到翟鹰底气似乎也足了一些:“老二,地方不错啊,就是小了点,藏不住几个人。” 早起没洗脸,没漱口,一说话,一股恶臭。 翟鹰两道细长眉毛一拧,指了指一边浑然天成的石头坑:“去洗漱了再说话。” 坐在翟鹰边上乖巧的周信华窃笑不已。 :“诶,这倒是有趣,哪来的水源?这山顶有泉眼?”钱龙乖巧的去洗漱,石坑上的山壁上有细细的水流下,清澈清甜。 一顶小炉子上架着一个口砂锅,锅子沸腾,顶的盖子噗嗤噗嗤的响,弥漫着香甜的海鲜粥的味道。 一锅香浓的粥喝下去,钱龙觉得自己真真的活过来了,往椅子上一坐,身子骨也清爽起来。:“老二啊,大哥这次可真是栽了个大跟头,现在就手里这几个不成气候的鸟人,你瞧这事闹的。” 翟鹰还是那种绝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翟星,册子给他。” 身后的翟星捧着一个木匣子送到钱龙面前。 :“我留二十艘船,一千百人,其余的,名单都在那册子里,你拿去用。如果再输,呵呵。。。呵呵。。。。”翟鹰鄙夷地冷笑几声。 钱龙正要打开匣子,听翟鹰这么一说,居然有些意外的又将匣子放了回去,一脸正色:“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要你的人。” 翟鹰摇了摇折扇,眼睛放长看远,看向大海远处,也不反驳争辩:“好,那就把马甲海峡让给东瀛人。” 一句话差点把钱龙噎死,他把手掌盖在木匣子上,有些寂寥道:“甜水岛上这一仗,我主力尽失,就算你这点人马给了我,也很难与东瀛人对抗,马甲海峡,事实上已经落在东瀛人手里了。” :“操,老子真是废物!”钱龙越说越是不安,悔恨潮水般从心头涌上来,数千生死兄弟死在那一场偷袭之中,归根结底,就是自己狂妄得意,过于轻敌。 翟鹰的折扇连续摇了几下。 :“老大,这件事不怪你,要不是何力那个叛徒出卖我们,东瀛人怎么能找上甜水岛。他妈的,老子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拿去喂鲨鱼!”周信华从椅子上跳起来,义愤填膺。 钱龙喘着粗气:“那也是我钱龙识人不明。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翟鹰眼神闪烁:“现在东瀛人势大,其他人这时候未必会与我们同心协力,若是只依仗你那点人马,你哪来机会报仇。” :“我手里这些人和船,也是海龙王海盗船的一员,不分你我,你拿去用就是。” 周信华站在那里,咬牙切齿气呼呼道:“大哥,二哥,就算正面作战咱们人手不足,那就和他们游斗呗,咱们在这里这么多年,水情地形都比他们熟悉,一点点啃,也把他们啃成骨头渣子。” :“你以为白头翁那些家伙投靠了东瀛人,就不卖力了?”翟鹰横了周信华一眼:“不过能从你嘴里说出游斗两个字,算你也有点长进。” 周信华原本还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翟鹰这一眼,他立刻就缩了回去,也不知道他在翟鹰面前怎么就这么胆怯。 小钉子靠着石壁懒洋洋站着,眼睛半开半阖,不知道寻思着什么。 :“还有一件事,没有得到证实,真假未知。说东瀛人是从国内调来了百艘水军战船上万士兵充当海盗,目的要在马甲海峡建立长期稳定的势力范围,彻底把控马甲海峡。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在这里是站不住脚的。要有长远打算。” 钱龙大怒:“放屁,这马甲海峡要算也算是大夏国的,什么时候轮到东瀛人在这里立足?” :“啧啧啧,你一个海盗而已,这么激动干什么?关你什么事?”翟鹰没想到钱龙反应这么大,挖苦道:“咱是海盗,吃的就是这碗刀头舔血的饭。你今天跟我讲家国大义?” 钱龙气鼓鼓道:“东瀛人杀我大夏人,烧我大夏船,抢我大夏财富,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我钱龙第一个不答应。” :“那咱们为什么不加入大夏水师?”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几个人扭头看去,说话的是靠墙站着,松松垮垮毫无形象的小钉子。 小钉子救了钱龙一命,周信华对他心怀感激,见小钉子说出这话,立刻凑上去解围:“你脑子进水了你,我们是海盗,和水师势不两立,说什么胡话呢你。滚滚滚,哪凉快去哪呆着去。” 小钉子抬眼,眼中精光闪动,颇有威势,哪里还是一个小小海盗护卫的模样:“东瀛人占据了马甲海峡,那就是彻底掐住了大夏海商的脖子,到时候,大夏水师和东瀛海盗才是真正的势不两立。” :“小钉子,你到底是谁?”钱龙冷静的坐下来,再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这是钱龙第三次问他。 小钉子神色放松的很:“老大,我还能是谁,我是你的亲兵林定。不过老大,我知道大夏水师到处招兵买马,你就不想去试试?大夏水师才起步,老大你带着人马投靠,他们还不把你当做宝贝?到时候再有些战功,封官进爵,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 翟鹰眼睛闪了一下,笑了起来,语气复杂:“咦,大哥,你这手里还真是人才济济,前有东瀛叛徒,现在又有大夏说客。厉害,厉害。。。” :“是吗?林定。我记得,你是五年前,我从被海盗洗劫一空的船上捡回来的,你是大夏水师的探子?”钱龙眼里闪过一道凶光,脸色也变得凶狠。 林定挠了挠头:“老大,我说了,我是你的亲兵林定。什么水师的探子?大夏水师才组建不到一年,我跟你五年了,老大。” 钱龙明显是恍惚了一下,“啊”了一声,像是有些反悔,突然又暴怒到:“他妈的,那是大夏水师收买了你?你和何力一样,做了叛徒?” “罢了罢了,念你救了老子一命,老子也不追究你到底是谁,是谁的人。给你一条船,你自己滚蛋,至此咱们两不相欠。”钱龙突然丧气道。 钱龙突然一仰头:“对了,老二,借我两百两金子,他说他那个药两百两金子,老子是海龙王,不占别人便宜,金子给你,你滚蛋!” 林定眨巴着眼,眼前的海龙王钱龙,莫不是个戏精,什么事都不问个青红皂白,就这样放了自己? 不仅仅是翟鹰看向钱龙的眼光充满了戏谑,就连一根筋的周信华都忍不住狐疑的看了钱龙几眼,老大今天说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幼稚。 第1087章 需要管束的钱龙 翟鹰“刷”地一声收起折扇,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钉子:“林定,你能联系到大夏水师?” 林定双手抱在胸前:“二爷,我不确定。我不是大夏水师的探子。” :“哦?”翟鹰微微一笑:“那你是谁的探子?” 林定想了一想,突然苦笑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谁的探子,如果没错的话,我勉强算是骁勇侯的人。” :“近来可有联系?”翟鹰兴致勃勃道。 林定毫不犹豫点点头:“有。” :“那你的任务是说客?还是监视,提供情报。” :“监视。不过我不太合格,五年都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所以,五年没有机会长进个一官半职的。”林定摇头,表情无奈。 翟鹰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不年轻的男人,钱龙在边上,一句话不说,看不出表情如何,眼神却时不时的偷偷瞟一眼翟鹰。 翟鹰猛地扭过头去,将钱龙偷偷摸摸的眼神逮了个正着,钱龙眼神闪躲一下,立刻又板起脸来,做凶神恶煞状:“不要和他啰嗦了,把他赶走就是了!” :“你闭嘴,不许说话。”翟鹰脸色一沉,气势比钱龙还要更胜一筹。 钱龙转过身去,嘴里嘟囔着:“哼,不说就不说!” :“林定,过来,坐下说。”翟鹰再回过头去,居然面带笑容,如沐春风。 :“二爷,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大家伙的事,也没有出卖过老大。”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定也不再隐瞒身份,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竟然也有几分稳如泰山的气质。 翟鹰神情颇为和善:“我就问你,大夏水师那个骁勇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好人,讲义气的人。”林定不假思索回答的很坚定。 翟鹰的眼神有些微妙,有些质疑道:“好人,讲义气的人?仅此而已?骁勇侯,边军大帅,水师指挥使,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你就这么评价?” 林定目不转睛地看着翟鹰一会儿,突然莞尔一笑:“二爷,要不,见一面,见一面你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钱龙在边上插嘴道:“你说见就见,我们不要面子的嘛。” :“翟星!” :“我在!” 翟鹰怒目:“再有人插嘴,给我赶出去。” :“呃。。。明白!” 周信华捂着嘴,憋的满脸通红。 。。。。。。 岛外陆续地传来各种令人心惊的消息。据说,黑魔鬼海盗团将海龙王海盗团彻底击溃消灭后。他们在海上展开了大肆征伐,讨伐异己,态度决绝,所到之处,全然是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模样。 小田社野率领着东瀛精锐水师,手段极为凶残。那些曾经在海龙王羽翼之下的小规模海盗团,在威逼利诱下,纷纷被小田社野收入麾下。 黑魔鬼海盗团的声势大涨,如日中天,出没在马甲海峡上的居多数海盗船上,都挂着黑魔鬼海盗团的妖冶旗帜。 黑如死亡,红如鲜血。 转眼又是两个多月过去,钱龙和翟鹰手下的船队龟缩在岛上,深居简出,岛上的粮草,日渐稀少,而岛上怨言渐生,争执不断。 :“老二,这样不行,还是让我带人出去做几笔买卖,让兄弟们发泄发泄,就算是和黑魔鬼的对上几场,也比憋在这里等死来的爽快。”钱龙的伤好了,又是龙精虎猛的样子。 翟鹰摇着折扇,望向遥远的海面:“你要送死,我不拦你,不过那天我们说好了,和水师谈一谈,做人要守信。” :“我怎么就是送死了?”钱龙很不服气:“我他妈的海龙王,海上厮混了半辈子,就因为输了一场,你就咒我出去是送死?我有那么容易死吗?” 翟鹰回过头,眼神犀利,箭一般直抵钱龙内心:“现在若是没有外援,或者黑魔鬼没有内讧分裂,你觉得你现在出去,还有活路?” :“你的脑袋,值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你自己不知道?别说敌人,就你自己身边的人,你觉得有多少人会不对这银子眼红?” 钱龙脸色一僵:“我兄弟不会出卖我!再说了,我们总不能一直等死?就算是和大夏水师谈成了,那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大夏水师自己也才那么几艘船,自保都难。” :“那是一个国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就算是船,一旦他们开始正视,要形成一只强大船队,又需要多少时间?何况,就算是我,也听说过边军大帅的战绩,如今他是水师老大,你觉得,他会看着马甲海峡受制于人?”翟鹰不紧不慢的说着。 :“妈的!”钱龙心情极为矛盾,钱家叔侄俩可是告诉了自己,老王头的儿子王海潮,现在居然是大夏水师副指挥使,朝廷四品武将,舞阳城的大人们见到他,都毕恭毕敬。 四品武将啊,即便是钱家最为富有强大的时候,见到这种级别的官员,也只能下跪叩拜,不敢放肆。 这对钱龙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而且更重要的,如果钱家诚心实意的站在孙大帅这艘船上,钱家灭门的仇恨,背后又有什么样的黑手势力,孙大帅一定会追查清楚,替钱家枉死的七十三口人讨回公道。 :“老二,你说,我们真的归顺大夏水师,大夏会给我们什么官职?”钱龙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翟鹰轻轻摇动折扇,云淡风轻道:“我手里还有九十多艘船,四千熟练水手,不出意外的话,给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你,几乎两手空空,会给你什么官职?小旗?总旗?顶天就是个营副?” 钱龙悻悻道:“那老子以后还要在王海潮手下听命?他那三脚猫的本事,也能领导我?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翟鹰看钱龙这般纠结,又好气又好笑,他与这个男人认识二十一年,钱龙最大的优点就是桀骜不羁,勇往直前。 这也是他最大最致命的缺点。 他手里有了太多的人马,越发有些骄狂,像一只没有辔头的野马,无人管束,做事全凭本能。 这也也是后来两人分歧最大的点,队伍庞大了,没有规矩,如何走的长远。 第1087章 海上突袭 :“小田君,找到海龙王残余的船队下落了。”高港快步走进小田社野的屋子,进门愣了一愣,屋子里茶香萦绕,小田社野在用东瀛茶道的方式宴请东瀛水军船队的首领新田大雄。 传闻新田大雄是新田原大人的侄子,深受新田原的信任,手下掌管东瀛新组建的南方舰队两百艘战船,两万水兵。新田原大人此番让他来帮助小田社野占领马甲海峡,将来论功行赏时候,可是大功一件。 :“高桑,坐。试试我的茶道。”小田社野没有高港那么激动,心平气和道,手上沏茶的动作一丝不苟,高港向新田大雄深深弯了弯腰,安静的盘膝坐下,看着小田社野虔诚却又蹩脚的动作。 新田大雄个子和小田社野一样矮小,却比小田社野壮实许多,宽肩细腰,两撇儿八字胡修的很是细致,细长眼,与小田社野坐在一起,看起来更端庄肃穆,和佐木次郎是一种类型的人。 :“高桑,辛苦了。”新田大雄从骨子里看不起高港,表面上一点儿看不出来,和高港说话很客气很有礼貌,相敬如宾的感觉。 高港急忙低头弯腰:“新田将军,小人不辛苦。,不辛苦。” :“高桑,海龙王躲在哪里?”新田大雄的大夏语言并不熟练,发音很奇怪,勉强听得清楚。 高港急忙把捏在手里的海图展开,低头看了一眼,指在一处小小的黑点上:“这里,躲在这片海域的荒岛上。近百艘船都藏在这里,这里地形复杂,暗礁密布,易守难攻。” 新田仔细的看了两眼:“距离不近,这是大夏的海域?” :“嗯,勉强算是。”高港点头:“实质上也是无主之地,对大夏水师来说,这里太远了。” :“真没想到,大夏的海盗,把最后的活路还是留在大夏的海域上。这对大夏水师来说,也算是一个耻辱?小田君,准备出航。” 小田社野“嗨以”一声,又小心将茶杯放在茶托上,躬身送到新田大雄面前:“请新田大人品尝。” :“嗯,小田君手艺不错。”新田大雄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放回桌子上,漫不经心道。 次日清晨,晨曦微明,海面上悄然飘着一层如轻纱般的白雾。浑厚低沉的海螺号悠长高远,一支庞大的船队宛如从白雾中缓缓驶出。船身在微弱的光线中若隐若现,充满着浓浓的压迫感,整个海面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中。 黑魔鬼的黑红旗在船头肆意舞动,红色的骷髅头鲜艳刺眼,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奏响了杀戮的前奏。仿佛饥饿的猛兽,迫不及待地渴望着一场血腥的盛宴。 风平浪静的一天,小田社野换了一艘船做为旗舰,船身更大更稳,船身轻微晃动,也让人感受到一种坚实的力量。 小田社野站在船头,面色平和,微微有些发红的眼角透露出他心里的亢奋和激动,新田大雄可是应承过他,只要自己能一统马甲海峡周边海域,未来东瀛帝国将在马甲海峡建设一个长期的大型的海港,并以此海港为基础,建设一座马甲城,未来,小田社野将是当仁不让的城主。 孤悬海外,为帝国守护重地,那是多么至高无上的信任和荣耀,只是想一想,小田社野都激动的全身颤抖。 七八日后的一个黎明,晨光驱散黑暗,而海龙王的船队也从被驱散的黑暗中,展现出自己蓄势待发的身影。 战鼓轰然在海面上炸开,早有准备的海龙王海盗团在钱龙的带领下,毫不迟疑的率先向措手不及的东瀛船队发起攻击。他们借着风势,斜刺地冲向东瀛船队侧翼。 海龙王海盗团的龙形旗帜和飞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鲜艳的色彩和独特的标志如同燃烧的火炬,照亮了整个海面。 占据有利风向和潮流的百十艘战船组成的庞大战队,船帆高高扬起,鼓满了风,如同巨大的翅膀,带着船队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推进。进攻迅猛而决绝。战船破浪前行,船头激起的浪花如同白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地冲向敌人。船队所过之处,海面上留下一道道迅疾的波纹。 东瀛船队的海螺号急促又不慌乱的响了起来,东瀛人船队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慌乱,似乎对海龙王船队的突袭,早有准备。 只是短短时间内,听到“呼”的一声激烈的破空声,天空中出现上百颗黑色影子,升至天空高处,一头向海龙王船队扑了下来,黑色影子越来越大,是投石机投出来的大石头,石头落下带着激烈的呼啸声,像是死亡的狞啸,狠狠地砸向海龙王船队。 多数石头落入海中,溅起高高的水花,有几艘倒霉的船很不幸的成为第一批受害者,石头带着巨大的破坏力,一头撞向船体, “轰隆” 几声巨响,被击中的船体剧烈颤抖,被砸中的海盗连一声喊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成了一摊四分五裂的肉泥,石头撞在船体上,甲板上,木板瞬间破裂,木屑如雪花般四处飞溅,露出一个大洞口。 :“操他妈的,东瀛人什么时候能投掷这么远了!”钱龙心里暗骂一句,眼神更加犀利。他的旗舰位于船队中间,此刻距离东瀛船队还有两三里的距离,他们船上的投石机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却因为距离问题,居然让东瀛船队占了第一波攻击的先手,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海风扑面,几缕乱发黏在额头上,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伸手胡乱的扒拉几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船队。 船队突袭中逐渐分成两个波次,第一批速度更快,更为灵活的轻型战船完全无视投石机造成的伤害,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恶狠狠地刺向敌人。 周信华站在第一艘战船上,手里提着一把弓箭,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船身,回头怒吼道:“对准点,对准他的腰侧,撞进去,给老子撞进去!” :“弓箭!射击!射击!” 漫天箭羽中夹杂着几十颗石头冲天而起,撞向东瀛人的船队。 一片黑云从对面升腾而起,下一刻,箭如雨下。 第1088章 说谢谢 钱龙等人为了这一次袭击,几乎是倾巢而出,做足了准备,只是双方才交上手,周信华第一个感受到对手的可怕。 占据先机的战船用坚硬的撞角一头刺入东瀛人战船最为柔弱的侧腹部,速度带来的伤害力瞬间将东瀛战船撞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灌进去,几乎在同时,战船就出现严重的倾斜。 而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对面战船上的海盗居然还射出一波箭羽,这么近的距离,周信华船上的海盗正准备迎接对面的跳帮近身肉搏,跟本就没有防备,转眼被射翻了几人,之后对手才叼着武士刀,手脚并用翻上周信华的船上,持刀在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疯魔般地发起攻击。 周信华船上的海盗,可是精挑细选出来作为最锋利的刀尖,居然差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周信华悍勇,奋力劈杀了三个对手稳住阵脚,这一仗还真有些悬。 周信华喘了口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怒骂道:“他妈的都给老子精神点,这是在拼命!” 话音刚落,又有几艘船撞入敌船,“轰隆隆”几声响,海浪剧烈涌动,船身猛然晃了一晃,周信华的身子也晃了一晃,“嗖”的一声,近在咫尺弓箭破空声从他耳边倏然掠过,周信华惊出一身冷汗。 转头看去,周围有十几艘船起了火,跟随自己冲锋的几十条船确实将东瀛船队的阵型搅得稀烂,尽管如此,周信华眉头还是深深的拧成一团,在烟火弥漫的战斗场面上,己方并不占据绝对上风,东瀛人的反击来的极其迅猛,远远比以往见识过的任何海盗更加凶猛悍勇,不畏生死。 歇斯底里地喊杀声、清脆的兵器撞击,弓箭射入木板发出的撞击声,”受伤或者濒死前绝望的惨叫声,船身相撞龙骨发出沉闷痛苦的扭曲变形声,木头船帆燃烧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组成了一个残酷又无情的战场。 钱龙的战船破浪而来,站在二楼甲板上的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他清楚的看到,被突袭的黑魔鬼海盗团船队虽然出现混乱,但整体阵型收到的影响有限,突袭只是在最开始占据了优势,撞穿了对手十几艘船,而现在,对手的反应远比自己想象中更沉稳镇定,反击也有声有色,并不弱下风,而失去冲刺力的己方,甚至还有陷入混战的焦灼之中。 回头看看身后,之前从船队里分出去的那一支船队,帆影在远处若隐若现,很明显,他们在调整姿态,准备给自己背后狠狠来上一刀。 :“大哥,这仗完全打不了,对手太强硬了。这样都占不到优势,拖下去,必输无疑。”翟鹰身子轻飘飘的从桅杆了望哨落下,几步窜上二楼,神情非常严肃,与他日常那种淡然截然相反。 钱龙咬了咬牙,额上一条粗大的血管跳动:“现在说撤离,哪有那么容易。鲨鳗被堵在里面了。” :“我们跟着冲杀一波,冲击他们前方船队,让其首尾不能自顾,给信华信号,让他们不要恋战,趁现在还有机会,尽快与对手脱离。。”翟鹰应对极快,他也没有想到,对手的强硬程度竟然远远超乎想象,战斗才开始没有多久,己方的进攻就失去锋芒。 :“传令!所有战船跟我冲!” :“给周信华信号,让他准备脱离战斗,往东边撤离。”钱龙双手紧紧抓住二楼甲板栏杆,不甘心的吼出命令! 海螺声“呜呜”响,旗手的令旗上下翻飞。 :“鲨鳗哥,船队传来信号,让我们尽快杀出去,与敌舰脱离,往东边撤离!”一个年轻海盗在滑腻的船板上健步如飞,窜到周信华身边大喊。 战船侧舷又猛地与地方一艘船撞在一起,剧烈晃动,周信华一分神,踉跄两步,对面船上早有几十人如饿狼扑食般跳帮过来。 冲在最前面几人面目狰狞,眼神凶狠决绝,双手紧握武士刀,他们在摇摆不定的船上脚步分外轻盈,恶狠狠地向周信华扑来,毫无疑问,他们早就留意到周信华作战凶悍,并不轻视,四五个人同时扑了上去。 船上还有三人弯弓搭箭,瞄准周信华射了一箭,周信华一个不经意的踉跄,恰好躲过这几箭,却又撞入几个东瀛海盗的包围之中,险象环生。 周信华之所以外号叫做“鲨鳗”,本来就是因为他作战不仅有鲨鱼般凶狠,又有鳗鱼般油滑,眼见陷入包围,他接着脚步踉跄,一头栽了下去,被血浆覆盖的甲板滑腻,这一滑,顺势从包围圈里滑了出去,刀身与甲板平行掠过,只听见一声闷响,一个东瀛海盗一头栽倒在甲板上,距离他身子一步之外,一只小腿完好的停留在甲板上。 那个来报信的年轻海盗手掌从腰间抹过,一扬手,“咻~~~”一声响,一个冲在最前方表情狰狞的东瀛海盗,正准备一刀挥下,将还没有起身的周信华一刀两段,突然呆立当场,眼珠子暴突出来,脖颈侧面,一股血箭飚射出来。握刀的双手一松,锋利的武士刀从头顶掉落,周信华就地一滚,那刀“咄”的一声扎在甲板上。 :“卧槽,游小鱼,你想害死我。”周信华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一挥刀架开砍来一刀,身子一侧,避开刺向他腹部的阴险一刀,只是并未完全避开,刀锋还在是在他肚子上轻轻擦过,留下一一条长长的血口。 被叫做游小鱼的年轻海盗一声呐喊,连人带刀撞了过来,将要趁势追杀的两个海盗撞了个满怀,三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周信华赶上一步,两刀刺穿敌人,将游小鱼从地上拖拽起来:“你疯了!老子还要你来救吗?” 下一刻周信华瞪直了眼睛,一柄短刀正正插在游小鱼胸口,殷红的血漫了出来,比游小鱼身上其他的血迹更鲜艳,更刺眼。刺红了周信华的双眼。 :“哥,我救了你,快说谢谢。”游小鱼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嬉皮笑脸道:“说谢谢。” 周信华嘴唇哆嗦着:“谢谢,谢谢~~~谢谢小鱼~~” :“嘿嘿,嘿嘿~~~”游小鱼嘴里喷出一口血来,眼神逐渐失去色彩。 周信华将游小鱼轻轻靠着船舷,提起刀,又从游小鱼腰间取下一柄小刀:“小鱼,别闭眼,看你哥怎么为你报仇!” 再转过头,周信华眼角崩裂,彻底疯了。 第1089章 失败的逃亡 当钱龙的船队撞入东瀛船队首端,混乱的战场更加混乱,一百多艘船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混乱的不规则圆形的战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的阵型在这时候,几乎都没有办法完整的保持,却又都在努力的靠拢,试图恢复阵型。 点着的火油罐子四处乱砸,落地绽开一团火焰,火焰在海面上也一团团一簇簇的像是开出的花,舔舐着海面上漂浮的尸首,油光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晕眩的花纹。 战船摇摆不定,流矢乱飞,一箭射出去,也不知道最后被射中的倒霉鬼是谁,船贴着船,帮靠着帮,搭钩绳勾搅在一起,双方都如野兽一般竭尽全力的撕咬对方,气绝之时,恨不得还要将对手咬下一块肉来,甲板尸体堆叠,鲜血流淌。 新田大雄眼睛里盯准了钱龙的旗舰,他大声呵斥着,战船在混乱中努力的向钱龙旗舰方向靠过去,他船上的一百水兵居然穿着轻甲,狭长的武士刀柄握在手中,将身形隐藏在船舷下,杀机暗伏。 小田社野他带领船队终于来到上风口,战船庞大的身子缓缓调转方向,水手们大声吆喝着,调整风帆方向,他的眼神炙热起来,远处的战场乱成一团,不知道多少船着了火,浓烟四起,不时有烧着的风帆被风吹向天空。 现在只要新田大雄能尽量纠缠住海龙王的船队,等到自己率部杀到,海龙王就一定成为死龙王。 翟鹰不断回首望向后方,后方的船队就是他们致命的威胁,原本指望短时间里冲乱眼前的船队,却不想敌方的反抗如此强烈,一时半会竟然冲不破敌人临时变化的阵型,翟鹰知道,耽搁的时间越久,对己方就越发不利。 :“大哥!不能犹豫了,给信号!所有船只速速脱离!日后再寻找机会,否则今天大家都得栽在这里。”翟鹰一把抓住钱龙的手腕,苦苦劝道。 钱龙一把甩开翟鹰的手,他的眼睛,眼眶都红了,很明显,这个家伙也上头了,咆哮道:“打成这样了,怎么脱身?妈的,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撕下他们一块血淋淋的肉!我海龙王,有那么好欺负吗?” 翟鹰还要说话,钱龙纵身一跳,竟从二楼翻越下去,凌空一刀劈下,将一个东瀛海盗劈翻在地。刀刃卡在骨头处,钱龙用力抽了两下,才将战刀抽了出来。 钱龙的神勇,让船上海盗们士气大振,不一会儿,跳帮过来的二十来个东瀛海盗全部被砍翻在地,而又有几艘船靠了过来,将钱龙的旗舰护卫在中间,四周喊杀声惊天动地,而钱龙左顾右盼,一时间竟然处在最安全的地方。 新田大雄的旗舰终于贴了过来,却被另一艘船挡住了去路,七八艘船紧紧贴在一起,海浪涌动,船身摇摆起伏,船舷与船舷不断碰撞,木板发出沉闷的扭曲呻吟。 新田大雄终于按捺不住,:“上!杀过去,杀光!一个不留!”隐在船舷下的一百轻甲水兵轰然冲出,势如破竹,如一阵狂风骤雨般屠杀了一船几十个海盗。 轻甲水兵突如其来的出现,一身轻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们的身影在混乱中格外引人注目, 一船之隔的钱龙和翟鹰的警惕心被瞬间拉满。 :“火油,火油,拦住他们!” 船上的船员瞬间丢了几个火油罐子过去,另外一艘船眼见形势不妙,也匆匆忙忙丢出好几个火油罐子,甲板上火焰骤然升腾,暂时堵住了轻甲水兵冲向旗舰的通道。 十几个轻甲水兵被火油点燃,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身边的轻甲水兵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入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钉死在原地,剩下的轻甲水兵毫不迟疑的绕过火焰,冲向侧面一艘战船。 又是一场迅速的一面倒的杀戮,这些轻甲水兵行动敏捷,配合默契,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心领神会地展开协同攻击。在船上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杀人手段熟练的令人胆寒,刀刀见血,刀刀夺命。 不过正是这么一耽搁,翟鹰迅速命令手下砍断船舷上的搭钩绳钩,战船晃了几下,逐渐与其他战船隔开了一些距离。 剩下钱龙带着几十个人在甲板上怒骂咆哮,他恨不得插翅飞将过去,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 :“你再不走,所有人都得陪你死在这里!”翟鹰急了,一刀背砍在钱龙背上,:“你回头看看,他们的船队冲过来了!等他们一到,谁都走不了了!你不留着性命为你钱家报仇吗?” 钱龙受痛,扭过头来,局面更加混乱不堪,而远处,庞大的船队风帆的影子越发清晰。他猛然清醒过来,现在看来,取胜无望,再不走,手里这几千兄弟,要完全葬送在这里。 :“吹号!撤退,往东边撤退!”钱龙恨恨的喊道,这时候,他勉强恢复一个首领的理智。 船队尾部,杀红眼的周信华一身浴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眼睛猩红,手里的战刀早已经砍缺了口,兀自酣战不休。 身边几名护卫冲上来,架着他就走,杀红眼的周信华拼命挣扎,他现在是完全丧失理智的野兽。 海螺号声声呜咽,急急切切,想要从乱战中彻底脱离出来,哪有那么容易,外围的一些船开始试着脱离战场,可是冲锋在前的那些船和东瀛船队纠缠在一起,根本就撤不出来。 这一仗,占据天时地利,又打成这个样子,实在大大出乎钱龙和翟鹰的预料。原本想着用一次精准的偷袭,给东瀛人强有力的杀伤,而东瀛人的顽强,让这一次偷袭,几乎变成了硬碰硬的战斗,人少船少,对手又超乎寻常的悍勇,最终,损失更大的,却还是海龙王的船队。 又是一次逃亡,最终从战场上逃出来的海龙王海盗团,只有五十多艘船,过半多的船和兄弟为拼死掩护钱龙等人逃脱,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而即使是逃脱出来的几十艘船,也没有彻底逃脱东瀛船队的追击,双方的距离格外的近,稍有不慎,就能追将上来。这种被逼迫的感觉,更让人绝望。 小田社野盯着前方清晰的船影,暗暗发誓,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海龙王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第1090章 来的正好 钱龙无力的瘫坐在二楼甲板上,一坛酒喝了一半,眼神惺忪迷离,赤裸着上身,洒下来的酒水浇在才愈合的伤口上,伤口的颜色呈现一种鲜艳的红粉色,与古铜色的肌肤格格不入。 翟鹰身上的文人长衫早已破损得不成模样,脏污不堪,全没了往日的儒雅与整洁。然而他轻摇折扇,神态平和,依然是那么优雅从容,看不出有战败的沮丧和被人追杀的窘迫。 他站在钱龙边上,冷眼盯着钱龙好一会儿,钱龙醉醺醺的端起酒坛:“老二,来,跟大哥喝一碗,这也是咱哥俩最后一次喝酒,喝个尽兴。” 翟鹰突然冷然一笑,一脚飞起,将酒坛踢的漫天酒雨,浇了钱龙一身,坛子碎片在钱龙身上留下数道细细的伤口。 :“你发什么疯,最后一坛酒!最后一坛酒!”钱龙呆坐在原地,仰头怒吼。 翟鹰脚下不停,接连飞起数脚,将钱龙踢的满地打滚,钱龙连声怒吼,却在地上滚来滚去,并不起身。 翟鹰停下脚,重重喘了口气:“来人,把他关起来,解除他的指挥权,船队所有人,听我的命令。” 面对翟鹰这么强势,钱龙身边的几个亲卫也只是面面相觑一番,任由翟星扶起钱龙,将他带回船舱,钱龙着实喝的烂醉,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任由翟星连拖带拽的弄走了。 :“发信号,让周信华过来,我有事交代他。”翟鹰板起脸来,眼神冷冰冰的。 周信华的船从后方追上来,借着贴帮一瞬间,翻到钱龙的船上。船上负责接应他的一个海盗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周信华骄横的步伐立刻收敛了许多,不羁的眼神也露出几分乖巧的意思。 :“你老大喝醉了,现在船队由我指挥,你服不服?”翟鹰见了周信华,也没有好脸色,说话咄咄逼人。 周信华太清楚大哥和二哥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他们两个认识最早,经历最多,真正的刎颈之交,钱龙暴烈,翟鹰冷静,一直以来,都是钱龙闯祸,翟鹰给他擦屁股,救命之恩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所以钱龙在谁面前都是嚣张跋扈,就是在翟鹰面前不敢炸毛。 即便是翟鹰关了钱龙,抢了指挥权,周信华也不担心他会对钱龙不利。 :“哎呀,二哥说话,我这做小弟的哪有不服之理。”周信华连连点头,乖巧的很。 翟鹰眼神冷冽:“敌人船快,我们的船慢,再拖下去,谁都走不了。我看了一眼,轻型战船还有十几艘,你去组织一下,把你老大带着先走,我率领其他人掩护你们。” :“诶!听二爷的。”周信华不假思索应承下来。然后猛然一愣:“二爷,你说什么?我带老大先走,你留下来掩护?” 翟鹰脸色依然冰冰冷冷:“对!船队现在听我指挥,我的话,就是命令。你立刻准备。” :“不行不行,你带老大走,我留下来掩护你们!”周信华脸一下涨的通红,身子板正笔直:“我掩护你们,你们先走!” 翟鹰眉梢一挑:“我翟鹰说话,你不听?” :“不听!不听!我不听!”周信华不傻,他知道留下来掩护的结局是什么。不是九死一生,注定是飞蛾扑火,身后跟着一百多艘东瀛人的船,凭借剩下的二十几艘船,掩护什么?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翟鹰手里折扇一下敲在周信华头上:“你再说一遍?是要我把你绑了,和你老大丢在一起,你才老实?” 周信华不为所动,红着眼眶:“二爷,我只是一个蛮夫,除了打仗杀人,别的我都不会,你要是有三长两短,你觉得我能管住大哥吗?” :“你不一样,你能管住他,你陪着大哥走,将来我海龙王海盗团,还有翻身之日。” :“二哥,海龙王海盗团就剩下这些兄弟了,你怎么也为我们留点希望,否则兄弟们不是白死了?” 翟鹰冰冷的眼神有些许松动,手里的折扇一抬,想要敲下去,最终还是停了手。 了望手突然在桅杆上大喊:“东侧发现船队,东侧发现船队。” :“船队往我们方向而来,速度很快!” :“操,谁这时候往这里来送死啊?”周信华步窜到桅杆下,手脚灵活,几下就窜上桅杆顶上,极目远眺。 双方船队相向而行,只是短短时间,周信华就看清楚前方船上悬挂的鲜红的旗帜,一出溜从桅杆上跳了下来,激动道:“二哥,是大夏水师!二十来艘船,领头的船型没有见过。” :“大夏水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二十来艘船?来送死吗?”翟鹰眺望远方,只隐隐见到几个忽隐忽现的黑点。再向后看,海浪涌动,东瀛人的船队轮廓越发清晰起来。 周信华急道:“二哥,会不会是小钉子带着大夏水师来了?” 翟鹰对大夏水师的出现,戒心更重,他忧心忡忡道:“你以为唱戏呢,有那么巧吗?周信华,我命令你,带着钱龙,立刻走!” 桅杆上的了望手又惊呼起来:“对面战船在调整方向,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冲后面的东瀛人的船队。速度极快。” 这下翟鹰也弄不明白大夏水师想要做什么,干脆放下和周信华的争执,信步走到船头,注视着远方大夏水师的动向。对面稀疏的黑色的船影逐渐在视线里放大。 翟鹰并没有多少激动,身后跟着的可是一百四五十艘的东瀛船,至少有一半的船是正经的水师战船,可不是这些民船改造而来的海盗船,船上的海盗,也是军令严明,训练有素的水兵,二十多艘大夏水师的船就算是前来为自己解围,只能是狼入虎口而已。 :“周信华,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避开东瀛船队!马上!” :“是!” 了望手手里的小旗上下翻飞,大夏船队战船三层甲板上,王海潮眯着眼,看着旗语,给兴致勃勃的孙燚翻译:“前方危险,速速避让!” :“呦,挺好心的海盗啊。”孙燚咧嘴一笑。 :“小钉子,看来你们的海龙王老大,又特么的打输了,你瞧,这又是在亡命狂奔。” 林定无奈苦笑道:“我离开的时候呢,还有一百多艘船,现在又只剩下这么几十艘了,这钱龙啊,真是一条筋的家伙。” 孙燚倒是不在意海盗的船队还剩下多少艘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子今天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夏水师的厉害。不过招募他们归顺,就是你林定的事了,你要是搞不定他们,老子让江白打烂你的屁股。” :“放心,大帅!换做谁见了您这威武气质,不纳头就拜?” 孙燚哈哈大笑,:“王海潮,打仗的事,交给你了!别丢老子的脸!” 王海潮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踌躇满志,自己二十艘船,面对上百艘东瀛人的船队,信心十足:“是!大帅!今日要是打不赢,你砍了我的脑袋喂鱼!” 第1091章 海上炮战 海龙王海盗团船队的所有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侧前方。波涛汹涌中,八艘战船逐渐露出了清晰的身影。 这是谁都不曾见过的战船,船身高大雄壮,线条流畅,桅杆高耸入云,褐色的硬质风帆遮天蔽日。 船头粗壮的撞角,闪着金属的光芒,仿佛一把把利剑,随时准备刺穿敌人的防线。船舷一侧,排列着密密麻麻的舷窗,黑洞洞的看不清楚,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迎风破浪,船头溅起高高的浪花,巨大的战船仿佛君临天下,威风霸道,气势磅礴,踏浪而来。 翟鹰眼里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敬仰的眼光,周信华更是眼睛都不舍得多眨一下,唯恐自己看见的是幻视,连被关在船舱里的钱龙都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卧槽,卧槽。。。。”的怪叫连连。 :“旗语,并肩子上?”周信华盯着那巨大战船上的旗手打出来的旗语,不敢置信,喃喃道:“并肩子上吗?大哥?” 钱龙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猛跳起来,酒意全无:“传令!准备战斗,准备战斗!老子拼了!” 翟鹰突然暴喝道:“都打起精神来,谁不拼命,老子弄死他!” 小田社野冷眼看着对面杀气腾腾扑过来的战船,表情微微有些不解,虽然对面这几艘战船看起来高大坚固,后面跟随的十几艘船也就是一般武装船,对面的大夏水师的将领是有多么狂妄,才敢选择用二十艘船正面对抗自己这一百多艘战船? :“准备作战!一艘船都不要放过!杀人,夺船!”小田社野盯着大夏水师船队中的两艘巨大战船,眼里露出强烈的贪婪。 海螺号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急切又焦躁。 海面上,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随着海螺号的吹响,东瀛海盗船的阵型开始变化,他们的战船分散开来,像饿狼一样扑向大夏水师的战船。船上的海盗们露出狰狞的表情,眼神贪婪疯狂。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即将把大夏水师的战船据为己有。 孙燚面带微笑,居高临下看着东瀛海盗的船队不避不让的迎面包抄而来,心情大好:“哎呀,这才过瘾嘛。王海潮,给老子狠狠地打!” 战鼓声猛然炸响,战意充沛,激情四射。 大夏战船在声声激烈的战鼓声中,如一支蓄势已久的离弦之箭,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力量,裹挟着炽烈杀机,一往无前。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瞬间,大夏水师的战船上突然来了一个急速的转向,在东瀛的船队前方一字排开,露出相对虚弱的侧舷,横亘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也阻挡在东瀛战船冲锋的道路上。 小田社野大喜,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突然大笑起来:“大夏人,哪里知道如何海战!现在想要掉头跑,来得及吗?” 高港心头猛然剧烈一跳,他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即使是再不会作战的水师将领,也不应该在作战时候,将自己脆弱的船侧暴露在对手的攻击路线上。 大夏战船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声,像是海神愤怒的咆哮,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与霸气,排山倒海之势在辽阔的海面上迅速扩散开来。 天空为之变色,海面上的波涛在这巨大的声响中剧烈翻滚,浪花飞溅而起,好似在向这强大的力量致敬。带着令人震颤的力量,所有的战船似乎都为之一震。 小田社野眼中露出惊恐之色,那惊恐尚未完全在他眼眸中蔓延开来,周围的空间突然传来无数剧烈的、令人胆战心惊的破空之声。那声音尖锐而急促,仿佛是死神挥舞着镰刀急速划过空气所发出的呼啸。 几乎是同时,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悍然向船队冲撞过来。那影子来势汹汹,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强大气势。 继而,猛烈的撞击声瞬间响起,重锤击鼓,震耳欲聋。周围响起一片嘈乱之声。 船板在强大的撞击下发出剧烈的破碎声,木板断裂的声响此起彼伏,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 船员们发出凄厉而短暂的尖叫声,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十几艘船的桅杆带着帆布,在撞击的力量下晃晃悠悠地倾倒下来,那巨大的桅杆如同倒塌的巨树,发出沉闷的声响。帆布在空中无力地飘荡着,带动着战船不受控制地扭向一侧,船身在海浪中剧烈摇晃,扭动挣扎挣扎。 海面上一片混乱,破碎的木板、惊恐的呼喊声和汹涌的海浪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悸的灾难画面。 大夏战船被笼罩在一片浓烟之中,巨大的船影忽隐忽现,仿佛云雾中张牙舞爪的巨大凶兽。 东瀛海盗的船队冲锋势头为之一滞,十几艘冲在最前方的战船失去控制,行进的路线变得扭曲,有几艘船的竟然打横过来,挡住了后方的路线,后方的战船一片混乱中根本来不及避开,又轰然一头撞了上去,船板发出尖锐的挤压,扭曲,崩碎之声。 小田社野从甲板上爬起来,心跳如擂鼓,眼里惊恐未消,慌乱地四下张望,船队的整个阵型乱做一团,不等小田社野做出应对,又听到前方一连串的雷鸣响起。 “咻~~~~轰!咔嚓咔嚓。。。。”小田社野的旗舰猛地震动一下,像是在疾驰中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掌,整艘船跳动一下,然后不由自主的向一侧倾斜过去。小田社野的身子都被无形的力量推得踉跄几步,狠狠地撞在一侧栏杆上,小田甚至听见身上骨头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尖锐的破空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小田亲眼看见黑影一闪,左侧方一艘战船船头猛地向下一沉,再跳起来,船头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黑洞,船头的木板被重重地掀了起来,碎裂的木板四下飞射,甲板上数十名海盗摔倒一地。 汹涌的海水迅速向洞口涌入,几乎没有多少时间,那艘船就明显倾斜下沉。 甲板上的海盗们东奔西跑,像一群受了惊吓的耗子,有人在大声呼叫:“左前舷出现损伤,左前舷出现损伤!” 小田社野转身跑下船去,左前舷出现一个巨大的破洞,好几片甲板断裂,高高的翘起。 :“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攻击我们!”小田社野一把揪住身边的二副:“你,亲自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卢小青带着十二艘武装船,从乌泱泱的海盗船队一侧驶过,看着船队一片混乱,他舔了舔嘴唇,盯着甲板上一侧八门火炮,笑的又阴险,又得意:“来,咱们也来凑个热闹,全队准备!看清楚,那个挂了好几面旗帜的船,瞄准,瞄准,瞄准。。。。。开炮!” :“轰!”一声响,八门炮向后一缩,炮口闪出一团火焰,硝烟滚滚,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八颗弹丸在蔚蓝海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那艘被瞄准的船一侧突然矮了一截。 :“命中!命中!”。。。。船上的水兵们惊喜的大呼小叫起来。 在卢小青等人的要求下,经过李大工匠的测算,武装船上左右两侧各装了八门火炮,虽然不如战船火力凶猛,但是也足以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 第1092章 妖术?仙术? 小田社野冷汗浸衣衫,他躲在船上,几乎不敢站直身子,不断有黑色的铁球呼啸而来,恶狠狠的撞在周围战船上,短短时间里,已经有十几二十艘船被砸烂,沉入海中,四周船队彻底陷入混乱,战船在海面上乱窜,互相撞在一团,场面狼狈不堪。 :“撤退,撤退!”小田社野放声大喊,周围乱糟糟的,轰隆隆的炮声不绝于耳,他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 另外一侧的新田大雄更是倒霉,他的旗舰在第一轮炮击的时候就挨了几发炮弹,两发从战船的吃水线上干了进去,安排水兵临时修补,又有一发炮弹撞入底舱,将三四个维修的水兵撞的粉碎,海水疯狂涌入,战船不可控制的向一侧倾斜。 新田大雄费力的爬上另外一艘船,结果气息没有平息,又有一发炮弹狠狠撞在桅杆上,将桅杆拦腰撞断,风帆哗啦一声落下来,将新田大雄撞入海中,一艘船歪歪扭扭的撞过来,将他生生撞入船底。 失去指挥的东瀛战船没有人指挥,困在混乱的战场里,进退不得。 高港低头弯腰,脸色煞白的跑到小田社野身边:“大夏水师用了什么妖法,快点撤退,否则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田社野红了眼,又惊又怒,一巴掌抽在高港脸上:“废话,老子还用你来教我?” 一巴掌抽的高港面红耳赤,唯唯诺诺的闪到一旁,小田社野出了口气,似乎气息顺畅多了,他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周围,跳起来就跑,抓住一个亲信:“吹号,吹号!全军撤退!立刻!” 亲信一脸血污,双眼茫然,傻笑道:“嘿嘿,嘿嘿,号手被打死了,呼的一声,炸开了。”说着话,还双臂一展,做出炸开的模样。 :“八嘎!”小田社野一脚将其踢翻,转头跑向船舷一侧对着最近一艘战船喊道:“号手,号手,船上有没有号手?” 一个身材矮小粗壮的士兵颠颠的跑过来:“老大,我是号手。” :“吹号,立即吹号!撤出战场,撤出战场。” 海风将浓浓的硝烟吹向船队,一股呛人的气味。 :“呼~~~呼呼~~~~”空中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破空声,小田社野和号手同时低头爬在甲板上,破空声从头顶呼啸而过,紧接着又传来“轰轰”的撞击声,凄惨的呼叫声。 :“回去,撤回去!撤回甜水岛!”小田社野爬起来,大喊大叫。现在根本顾不上其他。 那号手应了一声,抓起腰间的海螺号,憋足了劲,“呜呜”的吹了起来! 海风迅速将大夏战船上的硝烟吹散,孙燚扶着胡须,微笑着欣赏着战况,频频点头:“不错,不错,这火炮确实好用。” 远处庞大的东瀛船队像是被暴风雨无情肆虐过一样悲惨,战船横七竖八的瘫在海面上,一眼望过去,有不少战船倾侧在水中,缓缓下沉,还有些船只露出一截高高的桅杆,缓慢又坚定的逐渐消失在海面。 船队后方的几十艘船见机得快,早早调转船头,落荒而逃。而前方这些船互相挤压碰撞在一起,巨大的船身失去动力,要用划桨的方式调转方向,从混乱中脱身,哪有那么容易。 东瀛船队的海螺号一声声催命似的响,无数战船艰难的一点点的转变方向,想要尽快从这凶险之地逃脱,而大夏船队的炮火声,一直不曾停歇。 卢小青的十二艘船在侧面,东瀛船队脆弱的侧舷几乎全部暴露在他的射程之下,又没人反击,他这十二艘船好整以暇的装弹,瞄准,射击。。。从从容容,反反复复。 炮手们似乎也越发找到感觉,精准度甚至比孙燚所在的那八艘战船更胜一筹,几乎每一轮炮,都有巨大的收获,他们就像高高在上的恶魔,轻飘飘的伸出手指,每一次按下,都能轻易的将一艘东瀛船按沉在水里。 这不是海战,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拥有火炮的一方,完全掌控战场,而对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从远处调转方向的海龙王的船队在距离战场侧面放慢了速度,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钱龙,翟鹰,周信华几个海盗头子目瞪口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战斗方式,只听见轰隆隆的雷声传来,眼见海面上硝烟弥漫,双方船队根本就没有接触,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东瀛人的船队就已经溃不成军。 周信华下巴快掉了下去,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这,这是妖法吗?难怪二十艘船就敢正面对抗一百多艘船的船队,原来是有妖法啊。” :“什么妖法?天雷啊!天雷乍响,光芒万丈,声势浩大,浩然磅礴。这是正儿八经的仙术,岂是什么妖法!”钱龙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战场,随口反驳道。 翟鹰的眼里精光闪动,眼神极其复杂,震惊,惶恐,钦佩,心悦诚服。。。他丝毫不相信这是什么妖术,仙术,这一定是大夏水师的秘密武器,充满强大力量。 钱龙突然狂呼道:“操!东瀛人要跑了,不能让他们轻易逃了,老子今天也要报仇雪恨!擂鼓!冲锋!杀人!” 海龙王船队四十多艘船,战鼓齐鸣,风帆大张,从侧面绕了一圈,远远的向东瀛船队要逃走的方向兜了过去,意图堵截他们的逃亡之路。 这一战,只不过耗时半天而已,一百五十多艘船的东瀛船队彻底溃不成军。 小田社野从混乱中带出了五六十艘伤痕累累的战船,被钱龙率领海龙王一通锲而不舍追杀,从上午一直追杀到日头偏西,最后逃走的也不过仅仅二十几艘。 可以说,这一战后东瀛人的船队在很长时间里都失去了争斗的能力。 炮火逐渐停歇下来。 海面上呈现出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状,四处漂浮着残破不堪的战船,有的船身被炮火轰得支离破碎,巨大的窟窿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断裂的桅杆东倒西歪地斜插在水中,战旗也已残破不全,在海风中无力地摇曳。 海水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大片大片的血迹随着海浪的涌动缓缓扩散开来,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海风呜咽,血腥味道夹杂着硝烟气息,弥漫在海面上,大夏水师的八艘战船缓缓的从这些残败的战船中驶过,巨大的浪花间,无数的尸首浮浮沉沉。 有些东瀛海盗抱着破木板,在海面上无力挣扎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然而等待他们的却并非救赎。 对待俘虏,大夏水师永远只有一个处理方式。 严刑讯问后,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第1093章 抢地盘 晴朗的夜晚,月光盈盈,星光闪烁,旗舰“天命福将号”上,一众人肆意的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沉稳的船身轻柔晃动,像是酒意微醺,恰到好处。 大夏水师第一次出战,旗开得胜,甚至说是赢得全不费工夫,火炮犁地,一遍又一遍,战斗就这样结束。 整场战斗下来,清点损伤,也就是一个点火时候被火把在脸上撩了几个泡,还有一个蠢蛋搬炮弹的时候不小心,砸了自己的脚。两名伤员现在正在接受船长关怀,在各自的战船上跪地擦拭甲板。。。 钱龙,翟鹰,周信华三个人坐在孙燚一侧,看向孙燚的眼神,恍若看见仙人。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船名:“天命福将号”,可是再想想传说中他的所作所为和年纪轻轻的成就,这个名字似乎并不那么嚣张,甚至还有些贴合。 :“军中出任务,不允许喝酒,咱们以茶代酒,也能尽兴,有朝一日你们去舞阳,我请你们喝大酒。”孙燚举起茶杯,态度很是真诚。 钱龙等人忙不迭的举起茶杯,恭恭敬敬:“敬大帅。” :“钱首领,小钉子说,你们有意归顺大夏水师?此话有几分诚意?”孙燚喝完杯子里的茶,放下杯子,笑笑的看着钱龙。 钱龙盘膝而坐,腰杆笔直,猛然点头,姿势竟然有点像东瀛人,严肃中带着点古板:“大帅今日对我钱龙和众兄弟有救命之恩,我钱龙愿意率领兄弟归顺水师,日后,由大帅节制。” 孙燚笑笑,微微侧头看向王海潮,王海潮会意:“钱首领,加入水师,那就不是你们现在这般自由自在,你们的兄弟,可接受的了?” :“接受,我们接受。” 王海潮抬了抬眉:“钱首领,这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是归顺大夏水师,一切行动就要严格军纪,若有违反,军法处置。你。。。不仔细琢磨琢磨?” 王海潮再三强调军纪,让钱龙一时间也有些迟疑起来,他侧头看向翟鹰和周信华,斟酌着要怎么回答。 翟鹰狠狠扫了他一眼:“孙大帅,王将军,既然说了要归顺,自然严格遵守军纪,否则,自当军法处置。我等并无异议。” 孙燚好奇的打量着翟鹰,翟鹰的气度和一般海盗有明显不同之处,至少看起来,像是个明白人,而且在钱龙面前,气势一点也不落於下风,甚至看起来,钱龙对他还有几分顾忌。 :“你俩,谁才是老大?”孙燚突然问。 钱龙看了看翟鹰,翟鹰下巴微微扬起,看着钱龙,并不回答。 :“我是海龙王海盗团的老大,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三次。所以他是我老大。”钱龙扭捏了起来。 孙燚和王海潮,卢小青几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哄堂大笑起来,卢小青笑的最为夸张:“阿蛮,这像你们和李爷的关系。” :“钱首领,林定说,他跟了你五年,你这人呢,还算仁义,手里没有无辜者的性命。不过你的手下,那就是良莠不齐,我希望你归顺之后,能够严格约束手下,不许再造杀孽,否则,军法无情。” 钱龙一骨碌变坐为跪:“钱龙定当遵命,严格约束手下。” :“翟鹰,你给钱龙做副手,你可愿意?不过这个海龙王,就要你来管束,做得到吗?” 翟鹰没有想到孙燚这么爽快,犹豫片刻:“大帅,我想知道,大夏水师,需要做哪些事?” :“就一件事!护卫我大夏海疆安宁。” 翟鹰很是认真的思索片刻:“大帅,马甲海峡地理位置险要,这里不是大夏海疆,却是无主之地,我觉得,此地不能放弃。” :“嗬,可以啊,还是有点远见。”孙燚笑盈盈道:“我没有打算让你们放弃这里,相反,我还需要你们加强力量,给我守住这里。” :“海龙王的旗号,暂时不要取消,我需要你们将这一片海域,掌握在自己手里。尽量将东瀛海盗,包括其他乱七八糟的海盗,彻底清剿干净,你们需要什么,我可以提供。” :“我愿意,大帅,我愿意!”不等翟鹰回答,钱龙立刻应承道。翟鹰弯了弯腰:“大帅,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打着海盗的招牌,行使水师的权利?” 孙燚欣赏的看着翟鹰:“翟首领说的没错,一明一暗,我是你们的靠山,你们是我的眼睛。” 周信华一脸懵,楠楠问到:“那我们到底算是海盗,还是水师?” :“水师!水师伪装成海盗!”孙燚丝毫没有迟疑:“大夏需要完全控制马甲海峡,但是现在实力稍显不足,我需要时间,三年,最多三年,我们将在马甲海峡建立大夏势力。挂大夏旗!立大夏规矩。” 翟鹰微微抬起头,目光瞬间聚焦,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完全听懂了孙燚的深刻意思。孙燚心中怀揣着的最终目的,竟是那般宏大而震撼人心 —— 要将马甲海峡纳入大夏国土。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占地为王,而是一项具有青史留名的壮举,这是开疆拓土的豪迈征程。 孙燚想了想,又看了看众人,又窃窃笑了起来:“最近花销很大,入不敷出,所以呢,你们占据马甲海峡,保护商船安全,嗯,护卫费用还是要收取的,每艘船收三千银子,我们两家五五分成。” 几名海盗首领眼睛越发明亮起来,可以光明正大的收银子? 孙燚继续说道:“赚钱没有什么丢脸的,不过我孙燚赚钱,赚的光明磊落,我会让人拟定一个章程。收了保护费,就要保护商船的安全,在这一片海域里,商船若有损伤,咱们需要照价赔偿。” :“务必让来往海商都明白,大夏光辉之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孙燚收敛笑意,眼神在几人面前逐一扫过:“我的意思,你们听得懂吗?可有异议?” 翟鹰第一个跳起来,单膝跪地:“大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海龙王海盗团从此鞍前马下,为大帅效命。” :“是,大帅。翟鹰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从此,无论风里浪里,我等定然不会退缩。绝不辜负大帅的期望。”钱龙跳起来,像翟鹰一样,单膝跪地,以表忠诚。 周信华慌慌张张的改坐姿为跪姿,他没有太明白说了半天,海盗还是海盗,为什么两位首领这么激动。 说来说去,不就是抢马甲海峡这块地盘吗? 第1094章 最后的判决 次日,孙燚将水师,钱龙和翟鹰的海盗船分成两个编队,开始全面对海龙王海盗团进行围剿,在大夏水师的有力加持下,几次小规模战斗,黑魔鬼海盗团全无一战之力,不是船毁人亡,就是落荒而逃。 元气大伤的小田社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见识过大夏水师的凶猛火力,黑魔鬼海盗团的成员也纷纷起了异心,许多之前白头翁海盗团的海盗们借机纷纷趁乱逃窜,不几天,小田社野手里就剩下二十多艘船,其中一多半还是东瀛战船。 新田大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失去指挥的东瀛残余水兵不敢回去复命,只能陪着对周围海域还算熟悉的小田社野厮混。只是骄横的东瀛水兵对小田社野等一众海盗全无敬意,双方为了争抢物资发生过几次争斗,小田社野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想破罐子破摔独自逃离,也找不到机会。 高港的日子过得越发难过,若不是小田社野还需要他出面为船队寻找补给,连番失败的小田社野早就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面对如此窘境,高港也全无办法,一步错,步步错,大夏水师那日轻描淡写的风卷残云的战斗方式,让他也无法产生一点敌意,对手过于强大,留给他的,只有绝望。 在海上四处飘荡了好些日子,但凡见到帆影,都得掉头就跑,这种日子实在憋屈的不行,高港一天只混到一碗米粥吃,饿的头昏眼花。:“小田君,这里待不下去了,海龙王像疯狗一样满世界找我们,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被他们抓到,那就生不如死。” 小田社野也没有比高港好多少,多喝了一碗粥而已,一点粮食都被东瀛水兵抢了去,留给他们的仅仅能糊口。 想起来之前虽然也就小船十来艘,但那日子自由自在,可比现在要强多了,做了这么些年海盗,居然把日子混成喝粥也要看人眼色,让人施舍? 小田社野压抑着心里的怨恨,三角眼闪着阴冷的光:“你的意思是?” :“小田君,大夏水师主力在这里围剿我们,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可以趁机钻回他们的肚子里,狠狠抢一把,别忘了,我们是海盗,四海为家到处游荡,才是我们拿手的本事。” 高港的话有些道理,小田社野听了,琢磨良久,颇为意动,只是转念一想,他扬了扬下巴:“船上一半是水兵的人,有他们在,你还能做什么?不死就算运气。” :“和他们挑明了干一场,他们现在也不过是丧家之犬,没处可去,才在这里厮混,没有我们,他们早就饿死了。要不,就归顺我们,要不,就分道扬镳,最后实在不行,草特么的,了不起大家一起死。”高港突然暴怒道。 他饿的头昏眼花,这么下去,不用大夏水师来打,自己就饿死了。这时候,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一日之内,小田社野的命令就悄悄的传遍了船上所有海盗的耳朵里,他的手下现在也就剩下一个渡边一山,井田依和松本月两人诡计多端,运气却不好,死在海战中,渡边一山相对愚蠢一些,对小田社野更忠诚,偏偏运气不错,这人的一辈子,真是难料。 四处流浪的船队在一处无名荒岛上寻到了淡水,这是救命的源泉,结果双方又一次起了争斗,这一次,小田社野彻底爆发,一声令下,海盗们挥刀就上,虽然人数少了一些,却比水兵更舍得玩命,双方火拼,皆是死伤了数十人。 水兵选择了退让。 海盗的拼命反抗,再加上高港站出来一番威胁利诱,水兵们终于选择了投靠小田社野,他们没了主心骨,心里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活下来的,没有这些熟悉环境的海盗配合,出门遇见大夏水师,那就是死路一条。 趁着夜色,残余的二十多艘船悄无声息的驶离马甲海峡,海风强劲,浪涛汹涌,小田社野站在船头,颇有几分悲壮之感,不久前,自己还雄心壮志,意气风发,如今几乎成了无处藏身的丧家之犬,最可怕的是现在新田大雄的死,彻底断送了他的将来。 船行数日,远处隐隐见到几座莲瓣一样的海岛,这里是小田社野在马甲海峡最后一个储备点,叫做莲花岛,距离马甲海峡至少有四五百里。 莲花岛是个荒岛,岛上没有淡水,所以鲜有人迹,在这里转向东南方向,行半个月,就能进入大夏海域,虽然风浪大一些,却不易暴露行踪。 小田社野长长舒了口气,又有些可悲叹,当时在这里储备的粮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到了这里,至少能获取片刻喘息机会。 船队下帆,落锚,将小船放下。 小田社野从二层船舱下来,正准备上小船,眼睛余光中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他猛地扭头,海岛后面,出现一艘战船的影子,其后是第二艘,第三艘。。。。。 纵使是炎炎夏日,小田社野也如同浸入冰冷的水里,全身上下冷的几乎要打起了寒颤,战船的距离并不远,那敞开的两排舷窗,黑森森的炮口隐在阴暗中,令人胆寒。 又是几艘艘挂着海龙王海盗团旗帜的战船最后出现,将小田社野的船队团团包围,小田社野声音哽在咽喉里,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看见战船出现的海盗们已经顾不上听从命令,他们慌乱的跳下海里,爬上小船,不等船上坐满人,挥动木浆,拼命向岛上划去,茫茫大海可无藏身之地,岛上或许还能找到容身之处。 高港比小田社野还要绝望,他呕心沥血的扶持小田社野,却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下场,运气似乎并不眷顾他,眼看着就在身边,一不留神,又不知道溜去哪里。 不远处的大夏水师战船,没有做出任何招降或者其他的动作,已经下帆落锚的海盗船,也没有做出任何试图反抗逃跑的动作,一切的一切,从小田社野制造舞阳血案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轰轰轰!”炮口吐出团团火焰。 这是最后的判决。 第1095章 高家往事 只剩下一条破烂亵裤的高港灌了一肚子海水,瘫跪在孙燚等人面前,小田社野被炸烂的身体只剩下上半截,丢在他的面前,一双浑浊眼睛死死盯着高港,像是死不瞑目。 孙燚坐在战船的台阶上,船帆遮挡了烈日,还算阴凉,他上下打量着高港,:“你就是那个高港?看起来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王海潮点头:“大帅,是他,俘虏检举的。他会说东瀛话,差点被他骗过去了。” 高港呆滞的眼神从小田社野的死人眼上离开,抬起头,先是目无表情的死死盯着王海潮:“当时没有送你去见你爹,可惜了。你一个苦力出生的家伙,也能官封四品,用你爹的命来换,值得不值得?” 王海潮眼里顿时生出杀意。 孙燚托着下巴,看似也不怎么重视,调侃道:“高港,好好一个大夏人,去给东瀛海盗卖命,你这脑子也不怎么好用嘛,听说你是为高家复仇是?现在可好,仇呢,没有报多少,自己也要把命搭上,你高家,这下是彻底断子绝孙咯。。。” 高港呵呵一笑,又面无表情的仇视地看着孙燚:“骁勇侯?你不也是给皇帝卖命?谁比谁高级一些?” “放肆!”亲兵邓远行怒喝一声,一步跨上前去大耳刮子狠狠抽在高港脸上,高港整个人扑通一声侧摔在地上,脸上顿时炸开一团血光,口鼻的血飚射出来,顺带着几颗牙齿。 他似乎晕了一会儿,半晌身子才动了动,又坚持的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大口喷着血。却又抬起头来盯着孙燚,“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口鼻的血喷涌而出,看起来又可恶,又可怜。 :“邓远行,你给老子滚开点。”孙燚又招招手:“去打盆水来,给他清洗一下。血淋淋的看起来倒胃口。” 一个五大三粗的亲兵打了一盆水来,拿着一块破布巾在高港脸上一通揉搓,手法粗暴,叛徒比敌人还要令人憎恨。 :“能好好说话吗?高港?”孙燚像是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一切,不急不慢的问道。 高港眼神中看不见一点害怕和后悔,甚至还有些几分死意,声音虚弱却毫不犹豫:“我高家人都死完了,七岁,三岁的孩子也都死了,我高港早就该死了,老子好歹也算是杀了几个仇人,够本了,杀了我。” 孙燚伸了个懒腰:“呵呵,舞阳码头这些乱七八糟污秽不堪的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本来呢,我闲着没事,还想听听你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多大冤屈,以至于你居然和东瀛人勾结,制造舞阳血案。” 说着话,孙燚兴致缺缺第站起来:“不过看你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你。来人,拖下去严加看管,到了舞阳码头,凌迟处死,让所有在舞阳血案里死难者家属,都亲眼看着他怎么死。” :“对了,到时候在处死你的地方,立一块碑,你的所作所为,雕刻在上面,以后,舞阳高家,会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千年万年。” 孙燚神色淡然,说话的语气极为平淡,声音平稳而舒缓,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轻松的闲聊一般。听在高港的耳里,却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不能羞辱我高家!”高港一声嘶吼,用力一头朝着坚实的甲板撞了下去。 孙燚伸出脚尖在高港额头轻轻一垫,又轻轻一挑,将他的身子挑翻了过去:“绑了,严加看管,不能让他死了。” 高港几年海盗生活,也将身子打磨的有些蛮力和健壮,在一众五大三粗的亲兵面前,毫无挣扎之力。 :“放了我,放了我,你要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高港像小鸡仔似得在两名雄壮的亲兵手里挣扎。 孙燚抿嘴轻笑:“拖回来。” 再次被拖回来的高港,脸色犹自忿忿不平,牙关紧咬,眼睛通红,毫不胆怯地看着孙燚:“你想要知道什么,你问!” 孙燚想了想:“来人,沏一壶好茶来,高港,咱们慢慢聊。你高家有冤屈,我孙燚可以帮你申冤,你和谁勾结,伤害我大夏百姓,我也会查明幕后黑手。” “申冤?哼!你们这些朝廷狗官,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你们平日里除了会绞尽脑汁地搜刮民脂民膏、疯狂敛财之外,还会做什么?申冤?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你们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贪婪成性的蛀虫罢了。”高港扯着嗓子,尖利的叫了起来。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而不自知。 高港原本在水里泡了半天,灌了不少海水,此时一激动,连连干呕起来,吐出一摊海水,鼻涕眼泪流满一脸,有气无力的喃喃道:“你们连这些海盗都不如,连这些海盗都不如。。。。。” 一个精致的茶杯递到他面前,茶杯里黄澄澄的茶水散发着醇厚的茶香,孙燚温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漱漱口,歇一歇,有话慢慢说,时间长着呢。” 高港抬起头来,孙燚蹲在他对面,眼神温和,哪里还看得出刚才那咄咄逼人的野蛮。聪明如他自然明白,刚才孙燚的那般说话,或许只是吓唬吓唬自己而已。不过,自己确实被吓到了。 :“呵呵,侯爷愿意听,那我就慢慢讲。你想听什么?”高港接过孙燚手中的茶杯,半杯漱口,半杯饮了,茶叶的醇厚的香味,压抑住自己的恶心。 孙燚思索一下:“先说说你高家到底为什么被灭门,这件事,我挺好奇。听到的说法也很多。” 王海潮听到两人对话,走近一步:“大帅,你们聊,我暂时回避。” :“别走,你和我一起听。”孙燚又坐回楼梯台阶上。 :“王海潮,我高家的灭门案,和你爹也有关系,你就不想听?”高港盘膝坐下,抬头看向王海潮。 王海潮左右看看,一屁股坐在孙燚侧面:“你说,我听。” :“王海潮,我先问你,那时候海盗猖獗,上面的那些官员们又要各种稀奇玩意儿,逼着大家冒险走船,压力很大,是不是?” :“是!” :“是我爹冒险和海盗谈判,交保护费,舞阳码头上吃海商这碗饭的,是不是都极力支持?” 王海潮又点头:“是!” :“那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我爹后面为什么要收那么多保护费?你们知道那些保护费到底要交给谁吗?你们抄了我家,抄出多少银子吗?” 王海潮深深吸气,吐气:“他们说,你们高家把银子藏起来了。所以大家伙都找不到。” 孙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谁说的,是不是钱家说的?” 王海潮犹豫片刻:“我是听我爹说的,他说是钱家说的。” 第1096章 又是死无对证 孙燚忍不住插话道:“高港,有话直说,明明白白的说。” 高港红了眼:“当年,舞阳城的那个狗官城令庄奕贤,知道我爹为大家伙出头,给海盗交保护费,就威胁我爹勾结海盗,要严加查办。为了保住我高家,我爹隔三差五就要给他交钱,那狗官贪婪至极,不光是要钱,还要大量的稀罕物件送到京城拍马屁,结果短短几年,我高家几乎就要一贫如洗。” :“我爹拿不出足够的钱来,他就给我爹出主意,打着海盗的名义,要求各家海商多交保护费,实际上那多收的银子,最后都落入那狗官手里。” 高港咽了一下口水:“当时三大海商,我家,钱家,陈家,他们两家觉得我家保护费收的太高,就联合起来与我高家作对,鼓动大家不要继续交钱,我家能怎么办?那狗官胃口养大了,没钱,我们拿什么去喂饱他?” :“没办法,我爹只能借那狗官庄奕贤的手,给他们两家施加压力,他们就认为我爹贪婪成性。” :“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荡平军来了,那庄奕贤被杀,家产都被荡平军收了去,我高家才算勉强缓过一口气来。” :“没想到的是,又过了几年,荡平军垮台了,来了一个新的城令,叫做什么林城友的,钱家和陈家居然联合起来,带领一众人,试图要回之前被收取的保护费。我爹哪里拿得出来?双方矛盾爆发。钱家和陈家不知道怎么就和新城令勾搭上了,那个新城令也是个糊涂鬼,一听说我高家与海盗勾结,嘿,正好,直接来了一个杀鸡儆猴。” :“我七岁的儿子,三岁的女儿都没有放过,你们,你们这些当官的,良心都喂了狗吗?” 孙燚惊讶的问到:“不对,不是说你高家和血鲨团闹了矛盾,血鲨团上岸,灭了你们高家?” :“胡说八道,那时候血鲨团内部有了分歧,二首领抢着上位,和大首领大打出手,两人鏖战了几个月,结果两败俱伤,分崩离析,他们那时候,哪有时间来管我们高家的事?” :“王海潮,你知道是谁灭了我们高家满门吗?”高港翻起眼盯着王海潮看,露出白森森的眼白。 王海潮紧张起来:“不知道!你们高家灭门之时,我在海上。” :“对,我调查过,你是在海上。可是你爹不出海!”高港瞪起眼珠子,声色俱厉。 :“你特么的派人暗杀了我爹,现在又把屎盆子扣他头上?”王海潮大怒,不过孙燚眼神瞟过去,又觉得他着实有些心虚。 孙燚心里叹了口气:“高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是钱家和老王头害了你高家,你高港也算报仇了。” 高港惨淡的笑起来:“报仇了?是报仇了!可我一家老小当初是为了舞阳码头那么多人吃口安稳饭,结果家破人亡,这仇,不该报吗?” 孙燚一下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今天听高港的说法,和钱家叔侄两个人的说法基本能互相验证,只缺少一些细节的证实,不过高港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倒是有几分真实性。 王海潮的脸色也变得极不自然,他本身是个响当当的硬汉子,并不是没有判断力之人,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他自己都不敢去深究而已。而高港的话,无疑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扯开了掩盖在事件真相上一层薄纱而已。 :“高港,说的事,我信。不过只能信一半,你也别把你高家说的这么无辜。现在是与你高家有关联的几个人,全死了,老王头,钱家,陈家主,包括林城令。当年的是非曲直,现在谁也说不明白。就算是报仇,你高港也算报的彻底。” 孙燚缓缓说着话,又取过甲板上的茶壶,给高港斟上一杯茶:“过往的,我们就不再追究。” :“我倒是有些不解,既然你大仇得报,为什么还要和东瀛人厮混在一起?还有,你到底在为谁办事?” 高港阴恻恻的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朝廷里那些狗官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妈的他们一天到晚就只想着一切办法敛财吗?” :“喝茶,慢慢说。” :“说来话长,也只能慢慢说。”高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茶杯捂在手里,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握住的东西。 风推动海浪,海浪涌动,战船微微摇晃一下。 高港突然问了一个其他问题:“孙侯爷,这船上的那轰轰作响的发射铁球的叫做什么?” :“火炮!” :“很贵吗?” :“还行,几千两一门。” :“真值得。大夏要是早有这样的战船巡视海疆,这大海上哪有那么多悲惨的事发生。”高港叹了口气,松开手,在甲板上轻轻抚摸着:“做工真好,真细,木料用的也好。” 孙燚和王海潮看着高港的举动和感触,没有说话。 :“当时我家里出事之前,就有些不利于我高家的风声,我家与巡检长何万山算是交好,他说,林城令与其他官员不一样,用银子收买不了。而且我高家与海盗勾结一事,本身就是事实,谁也不会去考虑当时的背景缘由,想要问罪,一拿一个准。想要脱身,必须去京城寻求办法。” :“然后,通过他的关系,我找到刑部一位大人,花了不少银子,又在那位大人的引荐下,见到了刑部侍郎赵谦的公子,叫做什么赵温良的。” :“赵温良听说此事与舞阳城有关,很是详细的问了舞阳城舞阳码头的海商的利润啊,运作等方式,我以为找到靠山,于是和盘托出,包括,包括与海盗之间一些勾连。”高港喉结动了几下。 :“可是之后,很长时间就没了动静。我去刑部那位大人追问,那位大人告诉我,要稍安勿躁,耐心等待时机。” :“这一等,等了三个多月。” 高港突然哽咽起来:“然后,然后我就听说了我高家被灭门的消息!” :“我再去追问,那位大人告诉我说,是林城令一意孤行,不给任何人面子,赵公子和他身后的势力,也无能为力。” :“那位大人是谁?”孙燚淡淡的问了一句。 :“员外郎王志高。” :“王志高?”孙燚眉头一挑:“王志高两年前病死了,又是一个查无实证的人?” 第1097章 背后的人 :“死了?”高港诧异的反问一句。随即又苦笑摇头道:“果然啊,要论心黑,还是朝廷的大人们心黑。” 高港心灰意冷的看着孙燚:“我在舞阳城就听过你孙大帅的威名,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孙大帅还是那个嫉恶如仇,伸张正义的人吗?” 孙燚一愣,突然笑的灿烂:“你问我?我要自吹自擂一番吗?” 高港想了想,摇了摇头:“你敢带这么几艘船就跑几千里海路来支援钱龙,到底是为什么呢?钱龙给了你多少好处?” :“那好处可就大了,马甲海峡,老子替大夏要了。”孙燚挥手向周围一指:“这片海,归大夏!我说的!” :“东瀛人也想要这里。” 孙燚笑的更开心:“那就打!这么大片海,还不够埋他们的?省的老子的兄弟们刨坑。” 高港无礼的盯着孙燚看,孙燚眼神炽烈的像烈日当空。 :“我们来个约定,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我死后,能不能把我埋在舞阳码头南边的海涯岛上?” :“那是在哪里?”孙燚转头问王海潮。 王海潮道:“很多年前是个流放犯人的岛,舞阳码头东南方向三百多里地的地方,早就没有人烟了。” :“我让人把我高家烧尽的灰烬收集了一些,埋在那里了。我想,好歹一家团聚,整整齐齐。”高港解释道。 :“行!” 高港眼角一跳:“你这人说话还真是直爽,你就不骗骗我?比如说留我一命?” :“不了,你勾结海盗,作孽多端,要我说出任何一句原谅你的话,对我来说都是侮辱。我不骗你,我也不侮辱自己!”孙燚说话还是斩钉截铁的毫不客气。 高港神色变了一变,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羞愧。 :“我得知家里出了变故,万念俱灰,着急想要赶回去。可是这时候有人找上门来,说是赵温良安排来的,告诉我说,如果我就那样回去,我的下场也只是死路一条,然后又问我想不想报仇。那时候的我怒火攻心,报仇心切,自然就答应了他。” 那人费了一年多时间,尽心尽力地教我各种隐藏身份的技能。精妙的伪装之术,变换音色,改变外貌。。。又给了我一个京城商人的全新身份。最后,图穷匕见,他要求我继续和之前与高家有联系的海盗合作,继续大肆劫掠商船。” :“他说,林城令是孙大帅的人,一般人不敢轻易动他,唯一能动他的只有陛下,可是陛下也估计孙大帅几分,而且林城令不图财不谋色,只想一心向上爬。一般的错也没有办法对付他,只能借着海盗横行一事,将事态扩大,这样孙大帅也不能帮其说话,陛下才能拿他问罪。” 高港越说越心平气和,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而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孙燚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惊起滔天骇浪,朝廷里的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他听说过,却没有真实感受过,如今高港的每一句话,都在验证着曲先生这些老人给他的告诫,朝堂里,步步杀机。 而这时候,赵温良这个名字的出现,更让他感觉到当初他和笑笑之间发生的事,或许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笑笑那一剑,斩断的不仅仅是赵温良的一只手臂,更是斩断了暗处的阴谋诡计。 可是细细想来,自己和赵谦一家并没有什么恩怨,若说是有唯一的纠葛,就是当时陛下选皇后一事,自己给陛下的忠告。赵家若是为这等事与自己作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对,这样不对。总是有些说不上的怪异之处。 :“你之后还见过赵温良吗?他是否有直接给你下什么指令?”孙燚插嘴问了一声。 高港摇了摇头:“没有,我再没有见过他,但是后来,我却收到与陈家合作的要求。说是钱家和老王头合作,才是我家灭门的根本原因。而陈家,只是被迫站队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我在陈良旭那个老东西身上,看见了我父亲的处境,似乎他也是被胁迫着做这些事。余光中,宋启明,何万山,刘国光,这些舞阳城里的大人们,都在为他做掩护。我就明白,他们身后的人,势力极大。如此,我报仇就更有希望。” :“两年多时间,经我手送到陈家的银子,怕不下一千多万两,还有些极其珍贵的奇珍异宝,都无法估价。” 高港突然放肆的笑了起来:“我给他们弄了那么多银子,他们还不提一句帮我报仇的话,我一问,他们就各种理由拖延,我高港也不傻啊,合着就他妈吊着我玩呢?” :“然后我就告诉他们,舞阳码头上的地皮越来越贵,钱家手里掌握着最大的商业区和富人区的所有地契,那才是真正的财富呢,一年啥都不做,光房租就能够收入几百万两银子。” 高港嘿嘿嘿的笑,有些癫狂,自己动手取过茶壶,倒了一杯茶喝,又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后面的事,就不要我多说了,轻轻松松上岸,轻轻松松灭了钱家满门。哈哈,一个舞阳码头,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没有,你就说,是我带着海盗厉害,还是大夏这些官员们厉害?” “钱家的地契在你手上?” :“呵呵,这才关键,我在钱家翻箱倒柜,刀子架在钱家老大的脖子上,也没有问出来地契。事后我再想想,想必早就被其他人得手了。让我打着报仇的名义杀上门去,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而已。” 孙燚默默想了一会儿:“那你带着东瀛人去袭击济水码头,又是想灭谁的口?” 高港低头看了看茶水:“那是东瀛人在舞阳码头抢了一大笔,所以食髓知味,想要着再发一笔横财。没想到遇到大帅你。你知道吗,当时没有杀了你,我背后那个人可是连呼可惜。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你的仇人。” 高港又抬头看向孙燚:“与这样的实力为敌,大帅你自己也得当心。” 事情似乎全说完了,似乎又没有说完,高港与背后那人的联系,或者说他只是别人利用做脏活的一把刀子而已,他能知道的事,也是很有限。这让孙燚有些失望。 :“你确定是赵温良的人和你联系?有什么证据吗?” 高港摇摇头:“对方远比我想象的狡猾。” :“不过我有一个不算证据的证据,这些年,有些特别罕见的宝贝送给他们的时候,我都有记录,只要知道这些宝贝在谁家里,谁就脱不了干系。” 第1098章 打道回府 船队在马甲海峡逗留了两个多月,清剿了大大小小七八个海盗团伙,彻底稳定了局势,孙燚带着几百名亲兵,踏上了马甲海峡的土地。陪同他一起的,是二首领翟鹰。 翟鹰手里有一份这片土地的地图,地图很简陋,然地图上的线条简单而粗糙,仅仅勾勒出了这片土地的大致轮廓,没有过多的细节描绘。 一行人没有深入内陆,只是在海岸边走了半个月,找到几处有水源的地方,暂时圈定了三个相对易守难攻的地形,准备将来作为水师的驻地。 翟鹰对这里赞不绝口:“大帅,这里天气常年温暖,土壤肥沃,适合种植稻谷,只要有人来耕种,一年时间就能养活人。” 潮湿闷热的天气,让孙燚一身汗,他抹了一把脸,看到身后一众彪形大汉都汗流浃背,像自己一样狼狈。:“翟鹰,适不适合种稻谷,我不知道,这天气常年温暖,我是真正体会到了,确实温暖,咱像在蒸笼里呆着呢,你瞧我这一身汗。” 翟鹰回答的有趣:“是啊,这种地方,一定不会冻死人,也一定不会饿死人。所以才是好地方。” :“咦,你这话说的有点意思,有理,有理。”孙燚甩一把汗,哈哈大笑起来:“你喜欢着这里?以后这里暂时交给你来管,你行不行?” :翟鹰表情一下有些诧异,“给我管?”随即反应过来:“大帅,你的意思是,大夏要在这里建立城邦?” 孙燚一脚稳稳地踩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微微俯身,将手肘自然地架在大腿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思索与审视,缓缓说道:“这里距离大夏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倘若只是单纯地在这里驻兵,所需的物资补给、人员维持等方面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像你说的这样,这么大片的土地,完全可以让不少人在此生存发展。可以想象,若能合理规划利用这片土地,为更多的人提供安身立命之所,能为大夏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孙燚又拍了拍翟鹰的肩膀:“我回去后,会禀告朝廷,安排人员过来勘察地形,若是能在这里建立势力,有了足够的依靠,水师才能真正站得住脚。这是我的一个想法,先和你说一声,你熟悉这里,我会向陛下推荐你。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嘴上的计划,什么时候实施不得而知,面对孙燚表达出来的信任,翟鹰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又不知道怎么推辞:“大帅,我只是一个海盗,名不正言不顺,有活交给我做,我会竭力做好,但是让我来主事,我,我不太行。” :“嘿,有什么行不行的,你是二当家,手里一百多艘船船,几千个心狠手辣桀骜乖张的海盗你都能管的了,还有什么管不了的?钱龙管兵,你管民,财。他不听话,你就不给他船队饭吃,这样他就老实了。”孙燚用力挥手指向远处:“大好土地,大好海洋,我大夏不占,谁有资格占取? 孙燚一席话,并不慷慨激昂,语气平淡,却满含舍我其谁的霸气,令翟鹰忍不住心神激荡,他眼神闪动,跟随这样的人,那自己的人生,一定会充满挑战和荣耀。 海浪汹涌澎湃,战船在波峰浪谷间起伏。顽强地破浪前行。 海鸟在战船上空盘旋,它们的鸣叫声被风声和海浪声淹没。偶尔有深海中的大鱼跃出水面,又 “哗啦” 一声落入海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孙燚像王海潮一样,打着赤脚,脚趾紧紧扣住甲板,双手抓住舵舱的窗沿,腿微微有些许弯曲,上下起伏。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船行了几个时辰,风浪才渐渐平息下来,孙燚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双手离开窗口,长时间用力,不受控制的抖动,孙燚用力地甩手,解嘲道:“哦吼,老子一世英名,就这样毁在一场风暴里?” 然后两条壮汉踉踉跄跄地从楼梯上爬上来,腿软脚软,站立不稳,抓着两侧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大。。。大帅,大帅你还好吗?” :“哈哈,小邓,小陆,你们,你们怎么搞成这个名堂,风浪又不算大,太丢老子脸了。”孙燚将双手背在身后,洋洋得意地大笑起来:“爷们,还行不行?” 甲板上传来稀稀拉拉却声若惊雷的回应:“行!大帅!行!” 自从有了亲兵营,这么些年来,这是亲兵营最狼狈的一次。这一群粗糙汉子从来不认怂,即使是现在,头晕眼花,手足酸软,可以吐,不能怂。 这一趟马甲海峡之行,来来回回几乎半年的光阴。当船队返回舞阳,天气已然又转凉了。 孙燚顾不上舟车劳顿,将高港安排严加看管起来,回到水师大营,处理这一段时间来的各种公务,这些日子,从京城和山海关来了不少封信,孙燚一一拆阅,脸色逐渐生硬起来。 门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紧接着是紫狼恢儿恢儿高昂的叫声,孙燚放下手里的公务,迎出门去。 小柱子坐在黄骠马上,整张脸都圆了一圈,见到黑廋黑廋的孙燚,嘿嘿直笑:“阿蛮,你变丑了。” 紫狼那硕大的脑袋在孙燚身上不停地撞来撞去,动作的幅度颇为巨大。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十足的劲道,看起来丝毫不留情面。 它那硕大的眼眸中似有几分委屈和愤懑,许久时间的分离让它心中满是恼怒。它用这种看似粗暴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也许是在责怪孙燚的离去,又也许是在宣泄这些日子积攒的思念与不安。 孙燚抱着紫狼的大脑袋,任由他将自己的身子晃来晃去:“哈,小子,想我了?我不在家,那个小柱子有没有经常带你出去放风?” 小柱子偏腿从马上跳下来,在紫狼油光泛亮的鬓毛上撸了几下:“何止去放风呢,我还给他找了两个媳妇呢。是不是啊,紫狼,有媳妇的日子快活的很。” 孙燚扭动着脑袋:“你是说你自己?你家林悦养牲口呢?瞧你胖的,还能骑上马?” 第1099章 都是利益 晚饭是在小柱子家里吃的,小柱子在码头上临时租了一间屋子,三间房,小小的一个院子,屋子里东西不多,打理的很干净,看得出林悦是个会持家的女子。 林悦迎出门来,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眉眼间像极了小柱子,小小年纪,就有点贱兮兮的模样,养的白白胖胖,孙燚记忆里的小柱子漂亮多了。孙燚才伸手去捏小男孩的脸蛋,小柱子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洗手才能玩。” 孙燚“啊”了一声,嘿嘿笑了起来:“嘿,小林悦,可以啊,这只小野马你调教的不错啊。”惹得林悦闹了一个大红脸, 小柱子着急忙慌地洗了脸,洗了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从林悦怀里抱过小男孩,看来平日里小柱子带孩子带的习惯,小男孩一到他手上,就像个蛹一样动来动去,两只小胖手东抓西抓,小柱子故意板起脸来,想要装出一点父亲的尊严,眼里的溺爱却浓的几乎要滴落下来。 孙燚把手在小柱子面前晃了几下:“看清楚,老子洗干净了。来,给老子玩一下。” 抢过小柱子怀里的胖小子,翘起二郎腿,将小男孩放在大腿上:“嘿,这小家伙有点分量啊,叫什么名字?” :“张瑾,怎么样,好听?”小柱子虚空比划。 孙燚轻轻弹了弹张瑾胖乎乎的小脸蛋:“啧啧啧,这名字你媳妇取的?你这水平,取不出这么好听的名字。” :“媳妇,阿蛮说你给儿子起的名字好听。”小柱子先对外面吆喝了一声,然后才鄙夷地哼了一声:“孙乐,孙喜,多好听的名字。。。哼哼。” 外面传来林悦清脆的声音:“知道啦。”一会儿,林悦端着茶盘进来:“你们先喝杯茶,我去做饭。” 孙燚笑道:“小林悦,辛苦了。” 林悦莞尔一笑,既有几分少女的羞涩,又有几分小妇人的风姿:“救命恩人光临寒舍,一顿饭,辛苦啥?” 小张瑾在孙燚手里依然不老实,嘟着小嘴,小短腿一蹬一蹬,手舞足蹈。孙燚笑哈哈地:“和他爹小时候一样不老实。” 小柱子嘿嘿傻笑,憨儿一个。 :“我让人去通知江白来吃饭。顺便带一些菜来。”林悦出了门去,小柱子小心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贴近孙燚耳边说:“我媳妇做菜很难吃,她还以为自己手艺很好,一会你只许说好吃,千万别露馅了。” 孙燚眉眼一扬,似有几分惊奇:“嘿,你这。。。过分了。” 小柱子抱拳求饶:“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小张瑾也学着小柱子一样,举起两个小拳头,一上一下的摇晃,逗得孙燚哈哈大笑。 :“今年春节,你可以回京述职了,你也想家了?”小柱子窃笑道。 小柱子这一说,孙燚思家的情绪突然如决堤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老子也要回家去看媳妇和儿子。妈的,这些年东奔西走,也不知道忙些啥,陪媳妇和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一转眼,孙乐今年都十岁了。” :“哈哈,年轻时候不知道是谁说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惩恶扬善行侠仗义。这才过去几年,就不记得了?”小柱子打趣道。 孙燚感叹道:“是啊,是啊,怎么一转眼间,咱们兄弟都老了呢。” :“滚!老子还很年轻,老子还要生五六七八个儿子。”小柱子笑骂道。 孙燚逗弄着小张瑾,小张瑾和他爹一样,和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孙燚手里玩的开心,咧着小嘴儿咯咯咯地笑,一点也不认生。 小柱子给孙燚倒了杯茶:“事情办的顺利吗?” :“嗯,很顺利!火炮一出,谁与争锋!”孙燚大言不惭道。:“这次我我又抢了一大块地,距离三千多里地,等将来建设好了,大家可以去玩。那里许多小岛,景致迷人,细白柔软的沙滩,清澈见底的海水,而且气候好,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夏天,等将来老了,我带你们去做自由自在的岛主去。” 小柱子轻轻哼了一声:“你这俩年不在山海关,又有些人不老实了。清河榷场重新开了,你不在,他们有些镇不住场子,管的多了,连往炎峰山城送粮食,办理出关证,都有人从中作梗。陈阳专门回去处理这些烂事去了。” :“这几年我终于看明白了,为了钱,脑袋这种东西,很多人是不在乎的,哪哪都一样,没见得更好。都是利益!” 孙燚吁了口气:“唐边土给我写了一封信,说贵平那里的官员,又他妈的暴敛强征。这些所谓的读书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孙燚一抬腿,将小张瑾颠了一下,小张瑾先是一惊,随后又乐了,“咯咯咯”地笑。 孙燚摇摇头,感叹道:“现在才发现,治理一个国家,真不是那么容易。” 小柱子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院子门被敲响,林悦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江哥,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菜做什么,家里什么都有。” 江白温和道:“这不是从舞阳城来,顺手带了几个特色菜,大家一起尝尝。热一下就好,你也不用太麻烦了。” :“还是江哥想的周到,他们在屋子里说话,你去,我去热菜。”少了展示手艺的机会,林悦语气里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失落感。 门“吱儿~~”一声推开,一袭浅灰长袍的江白出现在门口,一眼看见孙燚:“咦,怎么丑成这个样子。” :“废话,风吹日晒,能不丑吗?”孙燚笑骂道:“洗手没有,不洗手不能碰孩子。” 江白转身就走:“忘了忘了,他家规矩多。” 孙燚和小柱子大笑起来。 林悦陪几人吃了一会,抱着困得睁不开眼的张瑾回了屋子,剩下三个人自在许多。 孙燚讲述了这一趟马甲海峡的历程,说到二十艘战船就把上百艘东瀛海盗船击溃击垮,自家就伤了两个不小心的水兵,江白和小柱子都喜上眉梢,大呼过瘾。 :“对了,我抓到高港,他说,他背后是赵温良。” 江白停下筷子:“赵温良?哪个赵温良?被你媳妇一剑砍成废人那个赵温良?难不成,当时惹恼你家笑笑,是有意为之?” :“小白哥,我还想问你,你盯舞阳城这么久,谁和赵家交往过密?”孙燚夹起一块白水羊肉,沾了一口味汁,丢进嘴里,大快朵颐。 第1100章 向往风一般自由 江白浅浅咪了一口酒,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道:“阿蛮,现在舞阳这个地方啊,那可绝对是人都想咬一口的大肥肉。这朝中但凡是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哪一家不想着怎么往舞阳这个地方伸手?” 筷子夹起一块鸡翅膀,江白撇了撇嘴,话语里满是嘲讽的意味:你瞧瞧咱们舞阳的那几位大人,左一下右一下,在各方势力之间闪转腾挪,那手段可真是耍得花样百出,把个 “长袖善舞” 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孙燚轻笑一声“权势和金钱永远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嘛。” 江白又说到:“余光中刘国光近年来与罗赐走的很近。,不过余光中与赵谦家的关系有些暧昧。” “宋启明明面上是杜高的人,实际上是赵谦一脉。但是他和林允文之间也有些联系。” “何万山是地头蛇,说他以前应该是刑部高山枝的人,现在和齐白云关系不错,和赵谦的关系也不错,这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倒是有些难以琢磨。我的人盯他,他也知道,就是一天到晚装糊涂。” 孙燚好奇道:“何万山?那家伙看起来挺憨直的一个人啊。老子看走眼了?” 江白神情松弛:“舞阳码头这些家伙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何万山一个土着,看起来没有根基,可是没有根基的人能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厮混这么久。能是简单货色?” 孙燚揉了揉鼻子,不置可否。 :“好了,现在说查到最后的我的结论,最重要的事来了!”江白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这些人毫无例外的,都与宫里有一定的牵连,你想不到,有人打着内库的旗号,在舞阳城做买卖,我查了很久,最后说是掌印太监陈升的买卖。” 江白揶揄道:“诶,阿蛮,是不是陛下手头紧,也想赚点银子花花?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是陛下的招财童子,陛下没钱花,你责任可大。” 小柱子听的头大,举起酒杯:“喝酒喝酒,你说的这些这么复杂,也就你们这些一脑子坏水的家伙才能听的明白。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利刀子砍敌人脑袋来的畅快。” :“太平盛世 ,哪来那么多砍砍杀杀的。都是当爹的人了,要学会动动脑子,别跟阿蛮学,什么事都能用刀解决?你会用刀,别人不会吗?”江白捏起一颗花生弹小柱子头上,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小柱子也不生气:“瞧,你这不也是动手了?所以说大老爷们,能动手就别叨叨,烦。” 孙燚沉思着缓缓喝完杯子里的酒:“我准备回京城一趟,小白哥,一会儿你和我回去,我把高港交给你,你看看能不能钓出他背后的那条大鱼。” 江白“嗯”了一声:“嗯,我尽量发掘他的价值。” :“小白哥,他高家其实也是这个世道的牺牲品,他也是个可怜的家伙,你对他别太苛刻。”孙燚想起高港说的那些高家悲惨的过往,虽然恨他勾结东瀛海盗,又有几分怜悯。 江白点点头,默不作声。 :“还有,山海关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多少?”孙燚又问江白。 江白耸耸肩膀:“还能有什么事?你两年不关心北疆,自然有人替你关心啊。说你身兼数职,难免有些劳累,有人想为你分担点压力呗。” :“这两年,一些老臣子因为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太好,逐渐离开朝廷中枢,现在朝堂上有实权的,多数都是陛下亲手提拔起来的,兵部的罗赐,工部的赵谦,礼部的林允文。。。就算是徐月新,虽然是你推荐,却是陛下亲手擢升起来的,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陛下难免会受到他们的一些影响。” 江白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不大好听,可是没办法,这就是事实,孙燚知道不知道,终究需要他亲自去面对。 每次说到这种话题,孙燚其实都不太开心,可是又能怎么样,总是有人盯着他手里的兵权不放,特别是现在,北邙向陛下俯首称臣,北疆几乎三年没有战事,一些人记吃不记打,又蠢蠢欲动起来。 小柱子瞥了一眼,瞧出孙燚情绪有些低落,孙燚这一出门便是半年的光景,嘴上啥也没说,可就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又黑又瘦,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几分精气神儿。 :“喝酒喝酒,今儿高兴,那些不讨喜的话,就不说了。阿蛮这才回来,喝点酒,好好睡一觉,一切事,等明天醒来再说。”小柱子给两位大哥斟满酒:“来,庆祝阿蛮平安归来。” 一碗酒一干二净,火辣辣的直冲心里,将心头那股郁郁之气都要点燃,孙燚“哈”地一声,重重吐出一口酒气“”:“爽,爽!” 小柱子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脑袋向孙燚凑近一些,挤眉弄眼地:“阿蛮,这两年憋坏了?要不要一会儿我带你去舞阳城快活快活?我告诉你,明阁在舞阳城的姑娘们,那叫一个销魂。。。。。” :“啊?哈哈,你胆子不小啊你?信不信我告诉林悦?”孙燚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小柱子身子向后一缩,立刻肃颜正色装模作样:“嗯,好,你通过了我的测试,以后但凡还花天酒地出没烟花场地之人,都不配合和我张火柱一张桌子上喝酒。阿蛮,你不错,有定性,有担当。” 孙燚和江白顿时笑喷了,这狗能改了吃屎,这小柱子要改了性子,那可更难。这才老实了两年不到,这花花肠子又泛滥了。 :“过两天,我要回京城,把这次的战况向陛下汇报,顺便我也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我的地盘里煽风点火。小白哥,你陪我去。回去有不少事情要做。” :“嗯,我把高港带回去。”江白毫不意外。 孙燚盯着小柱子:“小柱子,短时间里,舞阳码头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你帮我盯着点就好。有事,不要蛮干,及时通知我。还有,我刚才看了,你媳妇这里都没有安排人保护,这样不行,要不然你就住到军营里,要不然,你要安排一队人保护。” :“嗯,知道。不过阿蛮,我听风旗的兄弟,向往风一样自由,我们在这里困得太久了,是不是该换人了?” 小柱子眨巴眨巴眼:“你把我哥换回来成不成?他都四年没见过媳妇和孩子了!” 孙燚惊了一下:“四年,是啊,四年没回来了。咦~~,好可怕,花花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第1100章 向往风一般自由 江白浅浅咪了一口酒,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道:“阿蛮,现在舞阳这个地方啊,那可绝对是人都想咬一口的大肥肉。这朝中但凡是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哪一家不想着怎么往舞阳这个地方伸手?” 筷子夹起一块鸡翅膀,江白撇了撇嘴,话语里满是嘲讽的意味:你瞧瞧咱们舞阳的那几位大人,左一下右一下,在各方势力之间闪转腾挪,那手段可真是耍得花样百出,把个 “长袖善舞” 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孙燚轻笑一声“权势和金钱永远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嘛。” 江白又说到:“余光中刘国光近年来与罗赐走的很近。,不过余光中与赵谦家的关系有些暧昧。” “宋启明明面上是杜高的人,实际上是赵谦一脉。但是他和林允文之间也有些联系。” “何万山是地头蛇,说他以前应该是刑部高山枝的人,现在和齐白云关系不错,和赵谦的关系也不错,这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倒是有些难以琢磨。我的人盯他,他也知道,就是一天到晚装糊涂。” 孙燚好奇道:“何万山?那家伙看起来挺憨直的一个人啊。老子看走眼了?” 江白神情松弛:“舞阳码头这些家伙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何万山一个土着,看起来没有根基,可是没有根基的人能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厮混这么久。能是简单货色?” 孙燚揉了揉鼻子,不置可否。 :“好了,现在说查到最后的我的结论,最重要的事来了!”江白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这些人毫无例外的,都与宫里有一定的牵连,你想不到,有人打着内库的旗号,在舞阳城做买卖,我查了很久,最后说是掌印太监陈升的买卖。” 江白揶揄道:“诶,阿蛮,是不是陛下手头紧,也想赚点银子花花?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是陛下的招财童子,陛下没钱花,你责任可大。” 小柱子听的头大,举起酒杯:“喝酒喝酒,你说的这些这么复杂,也就你们这些一脑子坏水的家伙才能听的明白。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利刀子砍敌人脑袋来的畅快。” :“太平盛世 ,哪来那么多砍砍杀杀的。都是当爹的人了,要学会动动脑子,别跟阿蛮学,什么事都能用刀解决?你会用刀,别人不会吗?”江白捏起一颗花生弹小柱子头上,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小柱子也不生气:“瞧,你这不也是动手了?所以说大老爷们,能动手就别叨叨,烦。” 孙燚沉思着缓缓喝完杯子里的酒:“我准备回京城一趟,小白哥,一会儿你和我回去,我把高港交给你,你看看能不能钓出他背后的那条大鱼。” 江白“嗯”了一声:“嗯,我尽量发掘他的价值。” :“小白哥,他高家其实也是这个世道的牺牲品,他也是个可怜的家伙,你对他别太苛刻。”孙燚想起高港说的那些高家悲惨的过往,虽然恨他勾结东瀛海盗,又有几分怜悯。 江白点点头,默不作声。 :“还有,山海关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多少?”孙燚又问江白。 江白耸耸肩膀:“还能有什么事?你两年不关心北疆,自然有人替你关心啊。说你身兼数职,难免有些劳累,有人想为你分担点压力呗。” :“这两年,一些老臣子因为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太好,逐渐离开朝廷中枢,现在朝堂上有实权的,多数都是陛下亲手提拔起来的,兵部的罗赐,工部的赵谦,礼部的林允文。。。就算是徐月新,虽然是你推荐,却是陛下亲手擢升起来的,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陛下难免会受到他们的一些影响。” 江白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不大好听,可是没办法,这就是事实,孙燚知道不知道,终究需要他亲自去面对。 每次说到这种话题,孙燚其实都不太开心,可是又能怎么样,总是有人盯着他手里的兵权不放,特别是现在,北邙向陛下俯首称臣,北疆几乎三年没有战事,一些人记吃不记打,又蠢蠢欲动起来。 小柱子瞥了一眼,瞧出孙燚情绪有些低落,孙燚这一出门便是半年的光景,嘴上啥也没说,可就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又黑又瘦,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几分精气神儿。 :“喝酒喝酒,今儿高兴,那些不讨喜的话,就不说了。阿蛮这才回来,喝点酒,好好睡一觉,一切事,等明天醒来再说。”小柱子给两位大哥斟满酒:“来,庆祝阿蛮平安归来。” 一碗酒一干二净,火辣辣的直冲心里,将心头那股郁郁之气都要点燃,孙燚“哈”地一声,重重吐出一口酒气“”:“爽,爽!” 小柱子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脑袋向孙燚凑近一些,挤眉弄眼地:“阿蛮,这两年憋坏了?要不要一会儿我带你去舞阳城快活快活?我告诉你,明阁在舞阳城的姑娘们,那叫一个销魂。。。。。” :“啊?哈哈,你胆子不小啊你?信不信我告诉林悦?”孙燚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小柱子身子向后一缩,立刻肃颜正色装模作样:“嗯,好,你通过了我的测试,以后但凡还花天酒地出没烟花场地之人,都不配合和我张火柱一张桌子上喝酒。阿蛮,你不错,有定性,有担当。” 孙燚和江白顿时笑喷了,这狗能改了吃屎,这小柱子要改了性子,那可更难。这才老实了两年不到,这花花肠子又泛滥了。 :“过两天,我要回京城,把这次的战况向陛下汇报,顺便我也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我的地盘里煽风点火。小白哥,你陪我去。回去有不少事情要做。” :“嗯,我把高港带回去。”江白毫不意外。 孙燚盯着小柱子:“小柱子,短时间里,舞阳码头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你帮我盯着点就好。有事,不要蛮干,及时通知我。还有,我刚才看了,你媳妇这里都没有安排人保护,这样不行,要不然你就住到军营里,要不然,你要安排一队人保护。” :“嗯,知道。不过阿蛮,我听风旗的兄弟,向往风一样自由,我们在这里困得太久了,是不是该换人了?” 小柱子眨巴眨巴眼:“你把我哥换回来成不成?他都四年没见过媳妇和孩子了!” 孙燚惊了一下:“四年,是啊,四年没回来了。咦~~,好可怕,花花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第1101章 阿蛮,付钱 固始县船厂工地,一片灰蒙蒙,尚未走近,便能听到一阵喧嚣嘈杂之声。众多的工匠和劳工们如同忙碌的蝼蚁,在这片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穿梭不息。 工地上尘土弥漫,运送土石的独轮车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吱吱呀呀地前行,推车的劳工们弯着腰,脖子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转瞬即逝,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在工地的一角,简易的炉灶冒着黑烟,几个伙夫正在忙碌地准备着简陋的饭菜,饭香与尘土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又刺鼻的味道。 孙燚一众骑兵站在工地之外的一处山坡上,望向这巨大的工地,船厂的规模极大,站在船厂的边缘远远望去,那宏大的轮廓已初见端倪。 不一会儿,有几个差役打扮的人从工地一溜小跑过来,手扶在腰刀上,还未靠近,就有人喊:“朝廷重地,无关人不许入内。” 孙燚颇有些意外:“咦,还有这规矩?黄县令给你们定的规矩?” 领头的是个精瘦的男子,看模样大概四十来岁的光景,身板虽显瘦削,却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看见孙燚一行人人强马壮,器宇轩昂,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缓了一缓,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谨慎,却依然不亢不卑道:“是,黄县令定的规矩。请大人体谅,速速离开。” 孙燚露出几分欣赏,笑眯眯地调侃道:“我是孙燚,这工地别人来不得,我却是来得。不信,你回去问问黄县令。” 那汉子眼睛一亮:“可是骁勇侯孙燚?” :“正是!” :“侯爷,您稍等,黄大人在工地上,我喊人去请大人来。”那汉子扭头吩咐道:“小七,你去,请黄县令来,告诉黄大人,骁勇侯亲临。” :“诶,明白,头!”一个汉子掉头就跑,踏出一溜烟尘。 孙燚坐在马上,眼睛也尖:“不用去了,他来了。”说着话,翻身下马。 黄安闲从远处急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人,逐渐走近,孙燚眼珠子越瞪越大,几乎要掉落下来。 黄安闲整个人蓬头垢面的,像是从土里滚了一圈似的,身上的衣裳沾满了灰,早已让衣服原本的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他脚上那双布鞋,破旧得实在是可怜,磨出了两个大大的窟窿眼。 :“老黄,你这是,你这是干嘛?你自己上去干活了吗?搞成这个模样?不是故意装可怜给我看?怎么滴,银子不够用?”孙燚大呼小叫起来,语气里既是调侃,又透着一股儿亲密。 黄安闲嘿嘿笑,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他整个人都完全变了个摸样,倒是脚步轻盈,眼神明亮,显得又瘦又精神, 一张嘴,声音洪亮的吓了孙燚一跳,“侯爷大驾光临,我黄安闲蓬荜生辉啊!” 黄安闲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前,那精瘦的身子充满了无尽的活力。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都带着十足的中气,仿佛要让这天地都知晓他对孙燚到来的热切欢迎。 孙燚一把搂住黄安闲,用力的抱了抱,才松开手来:“呦~~~~瘦了,黑了,丑了,这身子骨也硬实多了,精神头真好,哈哈,真好!” 黄安闲也不吃亏:“别说我,瞧你干瘦黑丑的,要是路上遇见你,我一定当你是个偷马贼。” :“我还想着看一看这里,再去县衙找你请吃饭呢,没想到你在这里,瞧你这打扮,这大半年,你是一直在这工地上?辛苦了,黄大人。” 黄安闲随意摆摆手:“说什么辛苦啊,还要感谢你给我固始县找了这么一个大活,我这个县令的日子,可好过多了。” :“上面不敢缺你的银子?” :“还好,有你孙侯爷给我固始县撑腰,还算过得去。走走走,回县里,我请你喝酒。” 孙燚一指工地:“我还想见识见识呢。” :“现在这样有什么可见识的?你又看不懂,过一年再来看,给你一个大大的震撼!走了走了。”黄安闲附耳小声嘀咕道:“工地的饭真难吃,干活辛苦我都不怕,每次吃那饭,我就愁死了。给个机会,让我出去吃顿好的。”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住黄安闲瘦弱的肩头:“走着,今天好好吃你一顿,我可听说固始县的烧鹅天下一绝。” 孙燚这是第一次到固始县,县城的城墙明显是新建的,不过一丈多高,瞧着倒是厚实。 进了县城,与城墙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同,这是一个很古老的海边小城,千篇一律的青条石堆砌千篇一律的房子模样,街道也全是青条石铺就,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所有的石头都透着一股深青色柔和的光。 县城里很幽静,街上人很少,多是妇孺孩童,见着黄安闲也不慌,大大方方的施礼问候,小娃娃见到这么一群彪悍士兵有些害怕,但是又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很感兴趣,纷纷躲在墙角,院墙后窥视,童稚的眼里充满好奇和探究。 黄安闲主动解释道:“县里多数劳力都去了建设船厂,就剩下些老人孩子,所以显得很幽静。” 孙燚倒是不在意幽静,他回首望向经过的城墙:“你一来就干了这件事?修缮城墙?你爹好不容易给你弄到的那点上任银子,就用在那上面了?” 黄安闲有些骄傲,又有些哭丧着脸:“是啊,不是你告诉我说,东瀛人居心叵测,让我做好防备吗?这小县城距离海边也就几里地,真要来个突袭,我拿什么守城?” :“修这点小城墙,花了我爹给我的三十万两银子,我自己还透支了三年的俸禄。我妻儿老小都是靠着我爹的俸禄养着。”黄安闲抖了抖身上的破衣裳:“所以我现在要去工地上做力工,赚点费用养家糊口。” :“哈哈哈~~~”孙燚爽朗大笑,黄安闲是个典型的文官,文官有的矫揉做作的坏毛病,他一样有,或许是在北疆呆了几年,武将的赖皮不要脸,他一样也学了几分精髓。 :“老黄,你想干什么,直说就是了,要不,你家的烧鹅我可不敢吃。” 黄安闲恍然大悟:“哦!对了,烧鹅!跟我走跟我走。”孙燚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匆匆忙忙的黄安闲穿街走巷,来到一处烟熏火燎的小饭店:“老胡,老胡。。” 小饭店露出一张肥胖大脸,油光满面:“黄大人。” :“快,把你店里的所有烧鹅切了,送县衙去。”黄安闲着急说道。 那张肥脸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从边上抓起一个破旧的油腻的小本本:“黄大人,今年欠了三百二十七只烧鹅还没有结账,小店实在难以为继。。。” :“阿蛮,付钱!”黄安闲侧过头一把抓着孙燚的手腕,孙燚清晰的听见,他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第1101章 阿蛮,付钱 固始县船厂工地,一片灰蒙蒙,尚未走近,便能听到一阵喧嚣嘈杂之声。众多的工匠和劳工们如同忙碌的蝼蚁,在这片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穿梭不息。 工地上尘土弥漫,运送土石的独轮车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吱吱呀呀地前行,推车的劳工们弯着腰,脖子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转瞬即逝,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在工地的一角,简易的炉灶冒着黑烟,几个伙夫正在忙碌地准备着简陋的饭菜,饭香与尘土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又刺鼻的味道。 孙燚一众骑兵站在工地之外的一处山坡上,望向这巨大的工地,船厂的规模极大,站在船厂的边缘远远望去,那宏大的轮廓已初见端倪。 不一会儿,有几个差役打扮的人从工地一溜小跑过来,手扶在腰刀上,还未靠近,就有人喊:“朝廷重地,无关人不许入内。” 孙燚颇有些意外:“咦,还有这规矩?黄县令给你们定的规矩?” 领头的是个精瘦的男子,看模样大概四十来岁的光景,身板虽显瘦削,却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看见孙燚一行人人强马壮,器宇轩昂,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缓了一缓,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谨慎,却依然不亢不卑道:“是,黄县令定的规矩。请大人体谅,速速离开。” 孙燚露出几分欣赏,笑眯眯地调侃道:“我是孙燚,这工地别人来不得,我却是来得。不信,你回去问问黄县令。” 那汉子眼睛一亮:“可是骁勇侯孙燚?” :“正是!” :“侯爷,您稍等,黄大人在工地上,我喊人去请大人来。”那汉子扭头吩咐道:“小七,你去,请黄县令来,告诉黄大人,骁勇侯亲临。” :“诶,明白,头!”一个汉子掉头就跑,踏出一溜烟尘。 孙燚坐在马上,眼睛也尖:“不用去了,他来了。”说着话,翻身下马。 黄安闲从远处急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人,逐渐走近,孙燚眼珠子越瞪越大,几乎要掉落下来。 黄安闲整个人蓬头垢面的,像是从土里滚了一圈似的,身上的衣裳沾满了灰,早已让衣服原本的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他脚上那双布鞋,破旧得实在是可怜,磨出了两个大大的窟窿眼。 :“老黄,你这是,你这是干嘛?你自己上去干活了吗?搞成这个模样?不是故意装可怜给我看?怎么滴,银子不够用?”孙燚大呼小叫起来,语气里既是调侃,又透着一股儿亲密。 黄安闲嘿嘿笑,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他整个人都完全变了个摸样,倒是脚步轻盈,眼神明亮,显得又瘦又精神, 一张嘴,声音洪亮的吓了孙燚一跳,“侯爷大驾光临,我黄安闲蓬荜生辉啊!” 黄安闲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前,那精瘦的身子充满了无尽的活力。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都带着十足的中气,仿佛要让这天地都知晓他对孙燚到来的热切欢迎。 孙燚一把搂住黄安闲,用力的抱了抱,才松开手来:“呦~~~~瘦了,黑了,丑了,这身子骨也硬实多了,精神头真好,哈哈,真好!” 黄安闲也不吃亏:“别说我,瞧你干瘦黑丑的,要是路上遇见你,我一定当你是个偷马贼。” :“我还想着看一看这里,再去县衙找你请吃饭呢,没想到你在这里,瞧你这打扮,这大半年,你是一直在这工地上?辛苦了,黄大人。” 黄安闲随意摆摆手:“说什么辛苦啊,还要感谢你给我固始县找了这么一个大活,我这个县令的日子,可好过多了。” :“上面不敢缺你的银子?” :“还好,有你孙侯爷给我固始县撑腰,还算过得去。走走走,回县里,我请你喝酒。” 孙燚一指工地:“我还想见识见识呢。” :“现在这样有什么可见识的?你又看不懂,过一年再来看,给你一个大大的震撼!走了走了。”黄安闲附耳小声嘀咕道:“工地的饭真难吃,干活辛苦我都不怕,每次吃那饭,我就愁死了。给个机会,让我出去吃顿好的。” 孙燚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住黄安闲瘦弱的肩头:“走着,今天好好吃你一顿,我可听说固始县的烧鹅天下一绝。” 孙燚这是第一次到固始县,县城的城墙明显是新建的,不过一丈多高,瞧着倒是厚实。 进了县城,与城墙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同,这是一个很古老的海边小城,千篇一律的青条石堆砌千篇一律的房子模样,街道也全是青条石铺就,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所有的石头都透着一股深青色柔和的光。 县城里很幽静,街上人很少,多是妇孺孩童,见着黄安闲也不慌,大大方方的施礼问候,小娃娃见到这么一群彪悍士兵有些害怕,但是又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很感兴趣,纷纷躲在墙角,院墙后窥视,童稚的眼里充满好奇和探究。 黄安闲主动解释道:“县里多数劳力都去了建设船厂,就剩下些老人孩子,所以显得很幽静。” 孙燚倒是不在意幽静,他回首望向经过的城墙:“你一来就干了这件事?修缮城墙?你爹好不容易给你弄到的那点上任银子,就用在那上面了?” 黄安闲有些骄傲,又有些哭丧着脸:“是啊,不是你告诉我说,东瀛人居心叵测,让我做好防备吗?这小县城距离海边也就几里地,真要来个突袭,我拿什么守城?” :“修这点小城墙,花了我爹给我的三十万两银子,我自己还透支了三年的俸禄。我妻儿老小都是靠着我爹的俸禄养着。”黄安闲抖了抖身上的破衣裳:“所以我现在要去工地上做力工,赚点费用养家糊口。” :“哈哈哈~~~”孙燚爽朗大笑,黄安闲是个典型的文官,文官有的矫揉做作的坏毛病,他一样有,或许是在北疆呆了几年,武将的赖皮不要脸,他一样也学了几分精髓。 :“老黄,你想干什么,直说就是了,要不,你家的烧鹅我可不敢吃。” 黄安闲恍然大悟:“哦!对了,烧鹅!跟我走跟我走。”孙燚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匆匆忙忙的黄安闲穿街走巷,来到一处烟熏火燎的小饭店:“老胡,老胡。。” 小饭店露出一张肥胖大脸,油光满面:“黄大人。” :“快,把你店里的所有烧鹅切了,送县衙去。”黄安闲着急说道。 那张肥脸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从边上抓起一个破旧的油腻的小本本:“黄大人,今年欠了三百二十七只烧鹅还没有结账,小店实在难以为继。。。” :“阿蛮,付钱!”黄安闲侧过头一把抓着孙燚的手腕,孙燚清晰的听见,他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第1102章 娘们的事 烧鹅店里也就六只半的烧鹅,半只送入孙燚和黄安闲的桌子上,剩下六份给三百个壮汉,人均一口。 孙燚又安排人去最好的饭馆里买了几个菜,黄安闲矜持与孙燚劝酒,那咽喉时不时动弹一下,不知道馋成什么样子。 黄安闲端起酒杯:“来,阿蛮,第一次来固始县,我敬你一杯。” 孙燚举杯与黄安闲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黄安闲放下酒杯:“今日我就借花献佛了,请。。” :“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孙燚刚刚客气一句,黄安闲立马接上:“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伸手直接抓起一大块烧鹅腿塞进嘴里,那腮帮子鼓了起来,眼珠子也鼓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哇~~~~好吃,真是好吃。” 黄安闲不知道多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还是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好吃的饭菜,一桌子接风洗尘的菜,他自己连吃带喝几乎干掉一半,最后一杯酒咽下去,才长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发出丝毫没有风度的一声感慨:“舒服,舒服啊。。。。” :“黄安闲,你是演给我看的吗?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县的大老爷,能馋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就不信了呢?”孙燚瞧着黄安闲那不争气的样子,委实有点想不通。 :“朝廷批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经过各路损耗,到我手里,就只有一百万两,而且每次都姗姗来迟,你以为我和你装啊?我特么在工地上吃那个饭吃了半个月了。我每月的俸禄全补贴进去了,我媳妇私房钱都拿出来了,你不信?老子有账可查。” 孙燚哪里肯信:“你特么贪污了,朝廷里还有人敢坑你的钱?坑你就是坑我,他们有那么大胆子?何况你爹还在位置上呢。” :“你瞧,你瞧,你自己说是。。还在位置上。这不就是明白的行将朽木,被架空了嘛。他这一帮子老臣子都该换人了,谁还在乎他的感受。”黄安闲吃饱了饭,精神放松,说起话来,也是懒洋洋的懒得掩饰。 :“老子还年轻,这个船厂是老子要造的,朝廷大人们不知道吗?我的银子也有人敢扣?吃了豹子胆了。行啊,等我回京,我再慢慢和他们理论。”孙燚慢条斯理的吃着烤鹅,语气温和,却掩藏不住心里怒气。 黄安闲打了一个饱嗝:“别闹,不要每次回京都要喊打喊杀的,树敌太多,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再者说,这些都是规矩,以前老大帅在边军的时候,不也是从来都不能领到全额粮饷?有七成就不错了。” 孙燚笑了,黄安闲的关心说的那么随意,却能听出一番真心。 :“哼,我和他们闹什么?你给我个名单,瞧我怎么收拾这些大人们舞阳码头的买卖。惹急了我,我特么搞几艘海盗船,天天就去抢他家的货。” 黄安闲自然不会把孙燚的话太当真,不过这个家伙逼急眼了,啥事都能做得出来:“诶,你这主意不错,抢货就算了,他家的买卖在你手上掌控着,刁难刁难他们,总不是难事。老子不快活,你就别让他们快活。” 孙燚嘿嘿笑:“读书人果然都是一肚子坏水。。” :“瞧你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这次剿灭海盗,有成效?这是赶着回去给陛下报喜的?有多少缴获?施舍施舍我一些呗?” 孙燚失落地摇头:“没有啥缴获,海盗还是不够成气候,没找到什么值钱货,银子也就缴获几万两现银,还不够我奖赏兄弟们的。” :“我听说在浩瀚大海,要找到海盗,很难?” 说起打仗,孙燚立马来了精神:“何止是难,在大海上找一艘船,和找一根针没有区别。” :“那你。。。。?” 孙燚微微扬起下巴:“天命福将,岂是浪得虚名?” :“哈哈,哈哈哈~~~~也是。”黄安闲开心大笑。 黄安闲笑容一收:“这次回京,不要惹事,宫里有些不太平,你千万不要参与进去。皇家的事,对外人来说,动辄都是破门败家的灾祸。” :“娘们的事,我怎么会参与进去?”孙燚明白黄安闲说的是什么事。:“说起来也好笑,俩孩子才多大?大的三岁,小的一岁半,咱陛下今年也才二十三岁,风华正茂。。。” 黄安闲脸色一变:“我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你他妈的最好要听进去。那可是一潭浑水,别去搅和。” 黄安闲又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是不会主动去参与,不过你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难免有人会千方百计的拉你下水。你自己保持清醒就好了。” 见黄安闲如此小心谨慎,孙燚呵呵一笑,闭上嘴:“说你怂,你敢敲诈我的银子,说你雄,你又如此惊慌,老黄,你学坏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人都会变的,我会变,你会变,他也会变。”黄安闲竖起手指指了指天上。 :“放心,我又不傻。” 因为瘦,黄安闲一双眼显得格外大,格外明亮:“其实我还是真的希望你干脆拖家带口远去炎峰山城,哪里毕竟远,又在你的掌控之下,苦心经营几年几十年,也能稳稳当当的不受外界风雨的侵扰。” 孙燚双眼微微一眯起:“老黄,你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嗯,有人说,边军人数冗余。每年在日常开销、军备和军饷发放等方面耗资巨大,如同无底洞,这对国家财政来说是沉重负担。”黄安闲斟酌着缓缓说道。 孙燚体谅的点头:“其实这话说的也没有错,二十多万人马驻守北疆,确实有些臃肿了,裁军我是支持的。” 听闻孙燚这般言语,黄安闲心中不禁泛起些许意外的涟漪。眉毛轻轻向上一挑,嘴角随即微微上扬,轻笑一下。 这一笑,是理解和认同。 黄安闲明白,这样的孙燚才是最真实的那个他。回想往昔,但凡在那些真正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重要时刻,孙燚总是能将个人的情感与利益暂且搁置一旁,以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与理智,更多地去照顾大局。 :“还有人说你多年为国征战。。。。。。” 孙燚将一块烧鹅丢进嘴里大嚼,:“诶,你别说,这的烧鹅味道还真是不错,肥而不腻,鲜嫩多汁,难怪名气这么大。” :“不过吃多了,也会有些腻。” :“背后败坏我的人也不是今天才有,听多了,其实也有些倒胃口,咱们就不要和那些小人们计较了。” 黄安闲错愕片刻,大笑:“咦,长进了,还懂得指桑骂槐了?” 第1102章 娘们的事 烧鹅店里也就六只半的烧鹅,半只送入孙燚和黄安闲的桌子上,剩下六份给三百个壮汉,人均一口。 孙燚又安排人去最好的饭馆里买了几个菜,黄安闲矜持与孙燚劝酒,那咽喉时不时动弹一下,不知道馋成什么样子。 黄安闲端起酒杯:“来,阿蛮,第一次来固始县,我敬你一杯。” 孙燚举杯与黄安闲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黄安闲放下酒杯:“今日我就借花献佛了,请。。” :“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孙燚刚刚客气一句,黄安闲立马接上:“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伸手直接抓起一大块烧鹅腿塞进嘴里,那腮帮子鼓了起来,眼珠子也鼓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哇~~~~好吃,真是好吃。” 黄安闲不知道多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还是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好吃的饭菜,一桌子接风洗尘的菜,他自己连吃带喝几乎干掉一半,最后一杯酒咽下去,才长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发出丝毫没有风度的一声感慨:“舒服,舒服啊。。。。” :“黄安闲,你是演给我看的吗?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县的大老爷,能馋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就不信了呢?”孙燚瞧着黄安闲那不争气的样子,委实有点想不通。 :“朝廷批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经过各路损耗,到我手里,就只有一百万两,而且每次都姗姗来迟,你以为我和你装啊?我特么在工地上吃那个饭吃了半个月了。我每月的俸禄全补贴进去了,我媳妇私房钱都拿出来了,你不信?老子有账可查。” 孙燚哪里肯信:“你特么贪污了,朝廷里还有人敢坑你的钱?坑你就是坑我,他们有那么大胆子?何况你爹还在位置上呢。” :“你瞧,你瞧,你自己说是。。还在位置上。这不就是明白的行将朽木,被架空了嘛。他这一帮子老臣子都该换人了,谁还在乎他的感受。”黄安闲吃饱了饭,精神放松,说起话来,也是懒洋洋的懒得掩饰。 :“老子还年轻,这个船厂是老子要造的,朝廷大人们不知道吗?我的银子也有人敢扣?吃了豹子胆了。行啊,等我回京,我再慢慢和他们理论。”孙燚慢条斯理的吃着烤鹅,语气温和,却掩藏不住心里怒气。 黄安闲打了一个饱嗝:“别闹,不要每次回京都要喊打喊杀的,树敌太多,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再者说,这些都是规矩,以前老大帅在边军的时候,不也是从来都不能领到全额粮饷?有七成就不错了。” 孙燚笑了,黄安闲的关心说的那么随意,却能听出一番真心。 :“哼,我和他们闹什么?你给我个名单,瞧我怎么收拾这些大人们舞阳码头的买卖。惹急了我,我特么搞几艘海盗船,天天就去抢他家的货。” 黄安闲自然不会把孙燚的话太当真,不过这个家伙逼急眼了,啥事都能做得出来:“诶,你这主意不错,抢货就算了,他家的买卖在你手上掌控着,刁难刁难他们,总不是难事。老子不快活,你就别让他们快活。” 孙燚嘿嘿笑:“读书人果然都是一肚子坏水。。” :“瞧你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这次剿灭海盗,有成效?这是赶着回去给陛下报喜的?有多少缴获?施舍施舍我一些呗?” 孙燚失落地摇头:“没有啥缴获,海盗还是不够成气候,没找到什么值钱货,银子也就缴获几万两现银,还不够我奖赏兄弟们的。” :“我听说在浩瀚大海,要找到海盗,很难?” 说起打仗,孙燚立马来了精神:“何止是难,在大海上找一艘船,和找一根针没有区别。” :“那你。。。。?” 孙燚微微扬起下巴:“天命福将,岂是浪得虚名?” :“哈哈,哈哈哈~~~~也是。”黄安闲开心大笑。 黄安闲笑容一收:“这次回京,不要惹事,宫里有些不太平,你千万不要参与进去。皇家的事,对外人来说,动辄都是破门败家的灾祸。” :“娘们的事,我怎么会参与进去?”孙燚明白黄安闲说的是什么事。:“说起来也好笑,俩孩子才多大?大的三岁,小的一岁半,咱陛下今年也才二十三岁,风华正茂。。。” 黄安闲脸色一变:“我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你他妈的最好要听进去。那可是一潭浑水,别去搅和。” 黄安闲又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是不会主动去参与,不过你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难免有人会千方百计的拉你下水。你自己保持清醒就好了。” 见黄安闲如此小心谨慎,孙燚呵呵一笑,闭上嘴:“说你怂,你敢敲诈我的银子,说你雄,你又如此惊慌,老黄,你学坏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人都会变的,我会变,你会变,他也会变。”黄安闲竖起手指指了指天上。 :“放心,我又不傻。” 因为瘦,黄安闲一双眼显得格外大,格外明亮:“其实我还是真的希望你干脆拖家带口远去炎峰山城,哪里毕竟远,又在你的掌控之下,苦心经营几年几十年,也能稳稳当当的不受外界风雨的侵扰。” 孙燚双眼微微一眯起:“老黄,你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嗯,有人说,边军人数冗余。每年在日常开销、军备和军饷发放等方面耗资巨大,如同无底洞,这对国家财政来说是沉重负担。”黄安闲斟酌着缓缓说道。 孙燚体谅的点头:“其实这话说的也没有错,二十多万人马驻守北疆,确实有些臃肿了,裁军我是支持的。” 听闻孙燚这般言语,黄安闲心中不禁泛起些许意外的涟漪。眉毛轻轻向上一挑,嘴角随即微微上扬,轻笑一下。 这一笑,是理解和认同。 黄安闲明白,这样的孙燚才是最真实的那个他。回想往昔,但凡在那些真正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重要时刻,孙燚总是能将个人的情感与利益暂且搁置一旁,以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与理智,更多地去照顾大局。 :“还有人说你多年为国征战。。。。。。” 孙燚将一块烧鹅丢进嘴里大嚼,:“诶,你别说,这的烧鹅味道还真是不错,肥而不腻,鲜嫩多汁,难怪名气这么大。” :“不过吃多了,也会有些腻。” :“背后败坏我的人也不是今天才有,听多了,其实也有些倒胃口,咱们就不要和那些小人们计较了。” 黄安闲错愕片刻,大笑:“咦,长进了,还懂得指桑骂槐了?” 第1103章 再回京师 或许是昨夜那一顿酒喝得实在是太过快活了,或许是这段日子以来真的累了,次日,那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洋洋洒洒地落在书房的地上,日上三竿了,黄安闲才悠悠转醒。 他躺在书房那张略显窄小却十分舒适的床上,先是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紧接着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筋骨发出咯嘣咯嘣一连串清脆的响声,这响声过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从内到外都被重新梳理了一遍,舒坦透了。 不慌不忙起了身,出了书房洗漱一番,一个差役送上一杯酽茶,黄安闲喝着茶,漫不经心问道:“昨夜可将侯爷安排好了?” :“大人,侯爷一早来过,见大人还在沉睡,不让小的惊扰大人,他让小人给大人带话,他留了封信在大人书桌上。”差役回答道。又笑着说:“大人,侯爷赏了了小人五十两银子,让小的好好伺候好大人。” :“银子呢?” 差役挠挠头:“大人,还账了。” 黄安闲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掉头进了书房,丢下一句话:“好了好了,跟着老爷好好干,啥都会有的。” 书桌上摊着一张纸,纸上写了几行字,:“没钱了,找老子要,老子不克扣你。”那个狂傲的豪气扑面而来,和他的字体一样张扬。 镇尺下压着一叠银票,黄安闲放下手里的茶杯坐下来,盯着那叠银票看了一会儿,才拿起那一叠银票,慢慢点算起来,一共二十三万六千两,面额大大小小都有,从五百两到五万两,看起来,孙燚只是胡乱抓了一叠银票给了自己,自己根本就没有点数。 黄安闲将银票放回桌子,嘴角弯弯,勾出两道笑纹。 灿烂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而入,如同金色的丝线斜斜地映照在书桌上。银票在阳光的映照下,上面精心印制的花纹瞬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异彩。仿佛化作了灵动的游鱼缓缓地游走,充满了一种奇幻而美妙的感觉。 就像黄安闲这一刻的心情一样,轻松而美妙。 :“走,准备一下,跟老爷去工地去。”黄安闲快活的喊了一句。 官道上传来马蹄声,一行威风凛凛的骑兵从烟尘四起中冒了出来,战马刻意控制着速度,显得极为厚重,如夏季闷雷一般,低沉而又震撼人心。 正值深秋时节,官道两旁的树木只剩下枯黄的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官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不过商队倒是络绎不绝,他们赶着满载货物的马车,为这略显萧瑟的深秋官道增添了许多生机与活力。 闻听马蹄声响,车夫们手忙脚乱大声吆喝着马车靠边停驻,等待马队过去。有老人儿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骁勇侯的亲兵营,大喜道:“孙侯爷去了舞阳,看来有是打了胜仗了,瞧着士卒的气势,昂首挺胸,那叫一个威武雄壮,气度不凡啊。” 没有传召,孙燚直接杀到兵部,气势汹汹的样子,惹得兵部一阵鸡飞狗跳,孙燚也没有与谁寒暄,一份海战的战报递交上去,掉头就走。一如既往的嚣张。 下一站,让身边的亲兵们回了大帅府,自己只带着邓先行,陆前方哼哈二将,直奔皇宫,求见陛下。 朝会刚刚解散,众臣子们纷纷从宫里走了出来,见着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孙燚候在皇宫门口,纷纷闭了嘴,堆着笑,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客套的寒暄一两句,纷纷离去,没有几个人敢在他身边多逗留。 孙燚淡然又从容的笑着,与各位大人回礼,自己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黄如辉,廖正,两个老臣子都没有出现,倒是户部杜高佝偻着身子,笑眯眯地和孙燚多聊了几句。 孙燚微微恭下身子,神态谦逊地陪着杜高说话,心里却有几分唏嘘,去年头找杜大人要银子造船那时候,这个老人还中气十足,只是两年不到,很明显杜大人的精气神差了许多,眉须皆白,有些气血不足的枯涩。说起话来,也是一阵一阵的喘。 徐新月和一位大人争吵着从门口走出来,面红耳赤,边上有人提醒了一声,徐新月猛然抬头,见到孙燚,大喜,丢下争吵的那位大人,三步并做两步,赶至孙燚身边,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等孙燚回礼,已经抬腰来:“什时候回来的?啊,是刚到?” 孙燚笑了:“徐大人,瞧着可是富态了一些啊。不过这眼圈,未免厚重了些,不美,不美。” 徐新月呵呵一笑,打趣道:“瞧侯爷这气色不错,就是这张脸,怎么感觉有些陌生的?这海上有这么辛苦?” 孙燚还没有回话,一名不认识的小太监快步跑了过来:“陛下召侯爷速速进去。陛下在御书房等。” :“回头聊,我回来了,你记得要请我吃饭。”孙燚和杜高,徐新月抱拳告辞,随着小太监往宫里去。 陛下心安理得的等着孙燚跪拜完毕,才允他起身,赐座。 孙燚一抬头,陛下见孙燚这黑瘦的样子,也是惊了一惊,从书桌后站起来走了出来,围着孙燚上下打量了一番:“孙爱卿,你这是做了什么,才把自己熬成这个样子?水师有这么熬人?” :“陛下,臣受陛下所托,自然应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区区辛劳,不足挂齿。”孙燚微笑着,自然又得体。 夏炽的关心似乎不是装的:“快快,去把朕的参汤取来,给骁勇侯喝一碗,怎么才两年时间,就把自己打熬成这个样子。” 孙燚缓缓抬头,目光径直望向夏炽,他的眼神诚挚而专注。 透过那尊贵的龙袍与夏炽威严的面容,他看出夏炽脸色有些晦暗,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圈青黑,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关切道:“陛下心系天下,日夜操劳国事,这朝堂之上的万千事务、四海之内的百姓安乐,都压在陛下一人肩头。陛下乃是我朝之根本,还请陛下多多保重圣体,莫要过度劳累才是。” 夏炽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又迅速不见:“孙爱卿,此次回京,一定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朕?” 孙燚站起身来:“陛下,臣前些日子率领新战船前往遥远之马甲海峡,将聚集在此的东瀛海盗一网打尽,剿灭海盗六千多人,斩杀敌匪首四名,大夏水师,旗开得胜。” :“好!好!,好事。孙爱卿,坐下说,细细与朕说,让朕也高兴高兴。”夏炽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在孙燚面前。 第1103章 再回京师 或许是昨夜那一顿酒喝得实在是太过快活了,或许是这段日子以来真的累了,次日,那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洋洋洒洒地落在书房的地上,日上三竿了,黄安闲才悠悠转醒。 他躺在书房那张略显窄小却十分舒适的床上,先是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紧接着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筋骨发出咯嘣咯嘣一连串清脆的响声,这响声过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从内到外都被重新梳理了一遍,舒坦透了。 不慌不忙起了身,出了书房洗漱一番,一个差役送上一杯酽茶,黄安闲喝着茶,漫不经心问道:“昨夜可将侯爷安排好了?” :“大人,侯爷一早来过,见大人还在沉睡,不让小的惊扰大人,他让小人给大人带话,他留了封信在大人书桌上。”差役回答道。又笑着说:“大人,侯爷赏了了小人五十两银子,让小的好好伺候好大人。” :“银子呢?” 差役挠挠头:“大人,还账了。” 黄安闲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掉头进了书房,丢下一句话:“好了好了,跟着老爷好好干,啥都会有的。” 书桌上摊着一张纸,纸上写了几行字,:“没钱了,找老子要,老子不克扣你。”那个狂傲的豪气扑面而来,和他的字体一样张扬。 镇尺下压着一叠银票,黄安闲放下手里的茶杯坐下来,盯着那叠银票看了一会儿,才拿起那一叠银票,慢慢点算起来,一共二十三万六千两,面额大大小小都有,从五百两到五万两,看起来,孙燚只是胡乱抓了一叠银票给了自己,自己根本就没有点数。 黄安闲将银票放回桌子,嘴角弯弯,勾出两道笑纹。 灿烂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而入,如同金色的丝线斜斜地映照在书桌上。银票在阳光的映照下,上面精心印制的花纹瞬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异彩。仿佛化作了灵动的游鱼缓缓地游走,充满了一种奇幻而美妙的感觉。 就像黄安闲这一刻的心情一样,轻松而美妙。 :“走,准备一下,跟老爷去工地去。”黄安闲快活的喊了一句。 官道上传来马蹄声,一行威风凛凛的骑兵从烟尘四起中冒了出来,战马刻意控制着速度,显得极为厚重,如夏季闷雷一般,低沉而又震撼人心。 正值深秋时节,官道两旁的树木只剩下枯黄的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官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不过商队倒是络绎不绝,他们赶着满载货物的马车,为这略显萧瑟的深秋官道增添了许多生机与活力。 闻听马蹄声响,车夫们手忙脚乱大声吆喝着马车靠边停驻,等待马队过去。有老人儿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骁勇侯的亲兵营,大喜道:“孙侯爷去了舞阳,看来有是打了胜仗了,瞧着士卒的气势,昂首挺胸,那叫一个威武雄壮,气度不凡啊。” 没有传召,孙燚直接杀到兵部,气势汹汹的样子,惹得兵部一阵鸡飞狗跳,孙燚也没有与谁寒暄,一份海战的战报递交上去,掉头就走。一如既往的嚣张。 下一站,让身边的亲兵们回了大帅府,自己只带着邓先行,陆前方哼哈二将,直奔皇宫,求见陛下。 朝会刚刚解散,众臣子们纷纷从宫里走了出来,见着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孙燚候在皇宫门口,纷纷闭了嘴,堆着笑,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客套的寒暄一两句,纷纷离去,没有几个人敢在他身边多逗留。 孙燚淡然又从容的笑着,与各位大人回礼,自己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黄如辉,廖正,两个老臣子都没有出现,倒是户部杜高佝偻着身子,笑眯眯地和孙燚多聊了几句。 孙燚微微恭下身子,神态谦逊地陪着杜高说话,心里却有几分唏嘘,去年头找杜大人要银子造船那时候,这个老人还中气十足,只是两年不到,很明显杜大人的精气神差了许多,眉须皆白,有些气血不足的枯涩。说起话来,也是一阵一阵的喘。 徐新月和一位大人争吵着从门口走出来,面红耳赤,边上有人提醒了一声,徐新月猛然抬头,见到孙燚,大喜,丢下争吵的那位大人,三步并做两步,赶至孙燚身边,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等孙燚回礼,已经抬腰来:“什时候回来的?啊,是刚到?” 孙燚笑了:“徐大人,瞧着可是富态了一些啊。不过这眼圈,未免厚重了些,不美,不美。” 徐新月呵呵一笑,打趣道:“瞧侯爷这气色不错,就是这张脸,怎么感觉有些陌生的?这海上有这么辛苦?” 孙燚还没有回话,一名不认识的小太监快步跑了过来:“陛下召侯爷速速进去。陛下在御书房等。” :“回头聊,我回来了,你记得要请我吃饭。”孙燚和杜高,徐新月抱拳告辞,随着小太监往宫里去。 陛下心安理得的等着孙燚跪拜完毕,才允他起身,赐座。 孙燚一抬头,陛下见孙燚这黑瘦的样子,也是惊了一惊,从书桌后站起来走了出来,围着孙燚上下打量了一番:“孙爱卿,你这是做了什么,才把自己熬成这个样子?水师有这么熬人?” :“陛下,臣受陛下所托,自然应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区区辛劳,不足挂齿。”孙燚微笑着,自然又得体。 夏炽的关心似乎不是装的:“快快,去把朕的参汤取来,给骁勇侯喝一碗,怎么才两年时间,就把自己打熬成这个样子。” 孙燚缓缓抬头,目光径直望向夏炽,他的眼神诚挚而专注。 透过那尊贵的龙袍与夏炽威严的面容,他看出夏炽脸色有些晦暗,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圈青黑,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关切道:“陛下心系天下,日夜操劳国事,这朝堂之上的万千事务、四海之内的百姓安乐,都压在陛下一人肩头。陛下乃是我朝之根本,还请陛下多多保重圣体,莫要过度劳累才是。” 夏炽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又迅速不见:“孙爱卿,此次回京,一定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朕?” 孙燚站起身来:“陛下,臣前些日子率领新战船前往遥远之马甲海峡,将聚集在此的东瀛海盗一网打尽,剿灭海盗六千多人,斩杀敌匪首四名,大夏水师,旗开得胜。” :“好!好!,好事。孙爱卿,坐下说,细细与朕说,让朕也高兴高兴。”夏炽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在孙燚面前。 第1104章 宫里乱,小心点 孙燚口齿清晰讲述了这一次马甲海峡海战,虽然整场战斗都是一面倒的碾压,却也绘声绘色的说的波澜起伏,仿佛将夏炽也带到了那波涛汹涌、战火纷飞的马甲海峡战场之上。 :“东瀛人这么不经打?”孙燚说完,夏炽意犹未尽。 孙燚正色道:“陛下,大夏朝船坚炮利,特别是火炮的威力,陛下也是见识过的,以此利器,自当以一敌百,无往而不利。东瀛人初次见到火炮,惊慌失措,故此大败而已。” :“不过据臣所知,东瀛人的海盗团,竟有大量的水师船只混杂其中,意图染指马甲海峡,陛下,此獠必成大祸。我等不得不防。” 夏炽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二十三岁的他,胡须还是毛绒绒的青涩。 :“陛下,臣有一张海图,请陛下差宫里能匠重新制作一张大尺寸的,陛下可以看看大夏的海疆有多广阔。”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羊皮纸,递给站在一边的小宝子。 小宝子依然白白净净,只是看向孙燚的眼神,已经清澈的像是不认识一样。 小宝子摊开羊皮纸,双手捧着,跪倒在夏炽面前,夏炽盯着羊皮纸,眼神热烈,忽然用手指着一处地方:“这就是马甲海峡?此地归属谁?” 孙燚抱拳:“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地当归于我大夏。” :“这有多远?”夏炽下意识的问道,心里似乎也在盘算着。 “陛下,从舞阳码头出发,顺风顺水行船约二十天。途中需经过一处叫做安南的小国,那国家尚不开化,没有建造大船的能力,渔民用的都是小舢板,不足为虑。” 夏炽恍然大悟似的:“二十天,也不算远。” :“陛下,船一日行两百余里。实际距离近四千里地。” :“这么远?孤悬海外,朕要来何用?”夏炽大失所望。 孙燚指着马甲海峡中间的水道:“陛下,此水道连接我大夏朝和南洋诸地,乃往来商船必经之路,臣以为,此等要地,应该归于大夏所有。” 夏炽意兴阑珊,缓言道:“地方虽好,路途迢迢,王命难达,形同鸡肋。” 孙燚没有想到夏炽居然如此短视,一时有些激动:“陛下,此地是我大夏朝海商的贸易通道,此地若是被他人掌握,我大夏的海运贸易,必然受制于人,此地不是鸡肋,是下金蛋的鸡。” 夏炽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驻军?” :“陛下,驻军是一定要的。不仅仅是驻军,此地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当地只有少许不开化的土着,臣以为,若是我大夏在此修建城池,开荒种粮,不仅能宣我大夏国威,更能为我大夏镇守海疆。” 夏炽又摸了摸胡子:“你写个折子递上来,我与众臣商议商议,此地偏远,要达到你说的规模,怕不是又要上万人的迁徙,你也知道,中原百姓,最怕就是背井离乡。” :“你那个炎峰山城这么几年了,朝廷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迁徙了五万百姓过去,我听说,去的百姓,没有一个不是哀声怨道的。孙爱卿,这件事,你也要稍微关注一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孙燚还待说话,门外响起一串儿轻盈又急促的脚步声:“陛下,陛下,皇后娘娘请陛下去一趟,小主子,小主子今日不知道吃了啥,上吐下拉。” 夏炽的脸色突然涨的紫红,拔脚就走,一路咆哮:“放肆!放肆!太放肆了!太医,召太医!” 跪在地上的小宝子抬眼看了孙燚一眼,意有所指道:“恩公,宫里乱,奴才伺候陛下去了。” 孙燚点点头:“小心点。” 小宝子匆匆忙忙的爬起来,追着陛下而去。 :“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侯府门口一个老卒子东张西望许久,眼街角拐过三骑,忙不迭的扯着嗓子对着侯府里喊了起来,刘四喜从门房里露出个头:“老棒子,别喊了,你那动静太难听了。” 那老卒子一点不怕刘四喜:“啧啧啧,你声音好听,你来喊啊。” :“喊个屁,侯爷回自己家,你喊的惊天动地做什么?”刘四喜双手笼在袖子里,一拐一拐的走出来。 随着老卒子的喊声,院子里窜出一个半大小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边跑边喊:“哥哥,等我,等我。” 墩墩壮壮的那个半大小子不耐烦道:“跟屁虫,你跑快点!” :“我不是跟屁虫,我是孙喜,孙喜!” :“你快点!我听见紫狼的马蹄声了!” :“我年纪小,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我告诉娘亲去。”小孙喜嘟着嘴,两条小短腿抡的飞快。 敦壮的半大小子孙乐瘪了瘪嘴,回头看向大门,又转过来:“咦 ~~~~大男人动不动就告诉娘亲去,告诉娘亲去,你去啊!”话是这么说,脚步来回迈动,却没有离开原地一步,看来娘亲两个字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哎~~~你真慢啊!吃那么胖做什么!”哥哥孙乐冲上前几步,一把将孙喜抱了起来,转头就跑。 孙燚甩鞍下马,刘四喜已经候在大门,假模假样的一恭到底:“恭迎侯爷回家。侯爷辛苦了,侯爷~~~~咦~~~” 刘四喜脸色大变:“怎么瘦成这样?又受伤了?” :“哈哈,四喜哥!我没受伤!出了一趟海,海风吹的。”孙燚大笑着一把搂住刘四喜消瘦的肩膀:“四喜哥,你怎么也瘦了,年纪大了,要悠着点儿,实在不行,找李如儒啊。” 见孙燚说话中气十足,刘四喜才放松下来,听着孙燚调侃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你四喜哥身强力壮,找什么李如儒?我瞧你瘦成这样,说不好在舞阳城那个花花世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等会看你怎么和笑笑解释。” :“爹!爹爹!”一声声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孙乐抱着小孙喜狂奔而来,小孙喜被哥哥抱在怀里,眉开眼笑的,大声叫唤。 孙燚一把甩开刘四喜的肩膀,蹲下身子,敞开胸怀:“诶~~~儿子诶~~~~” 孙乐抱着孙喜,跑的飞快,脚下沉稳,看来着两年,深的大钟先生的真传。 父子三人紧紧拥在一起,竟然没有一点久别后的生疏。 第1104章 宫里乱,小心点 孙燚口齿清晰讲述了这一次马甲海峡海战,虽然整场战斗都是一面倒的碾压,却也绘声绘色的说的波澜起伏,仿佛将夏炽也带到了那波涛汹涌、战火纷飞的马甲海峡战场之上。 :“东瀛人这么不经打?”孙燚说完,夏炽意犹未尽。 孙燚正色道:“陛下,大夏朝船坚炮利,特别是火炮的威力,陛下也是见识过的,以此利器,自当以一敌百,无往而不利。东瀛人初次见到火炮,惊慌失措,故此大败而已。” :“不过据臣所知,东瀛人的海盗团,竟有大量的水师船只混杂其中,意图染指马甲海峡,陛下,此獠必成大祸。我等不得不防。” 夏炽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二十三岁的他,胡须还是毛绒绒的青涩。 :“陛下,臣有一张海图,请陛下差宫里能匠重新制作一张大尺寸的,陛下可以看看大夏的海疆有多广阔。”孙燚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羊皮纸,递给站在一边的小宝子。 小宝子依然白白净净,只是看向孙燚的眼神,已经清澈的像是不认识一样。 小宝子摊开羊皮纸,双手捧着,跪倒在夏炽面前,夏炽盯着羊皮纸,眼神热烈,忽然用手指着一处地方:“这就是马甲海峡?此地归属谁?” 孙燚抱拳:“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地当归于我大夏。” :“这有多远?”夏炽下意识的问道,心里似乎也在盘算着。 “陛下,从舞阳码头出发,顺风顺水行船约二十天。途中需经过一处叫做安南的小国,那国家尚不开化,没有建造大船的能力,渔民用的都是小舢板,不足为虑。” 夏炽恍然大悟似的:“二十天,也不算远。” :“陛下,船一日行两百余里。实际距离近四千里地。” :“这么远?孤悬海外,朕要来何用?”夏炽大失所望。 孙燚指着马甲海峡中间的水道:“陛下,此水道连接我大夏朝和南洋诸地,乃往来商船必经之路,臣以为,此等要地,应该归于大夏所有。” 夏炽意兴阑珊,缓言道:“地方虽好,路途迢迢,王命难达,形同鸡肋。” 孙燚没有想到夏炽居然如此短视,一时有些激动:“陛下,此地是我大夏朝海商的贸易通道,此地若是被他人掌握,我大夏的海运贸易,必然受制于人,此地不是鸡肋,是下金蛋的鸡。” 夏炽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驻军?” :“陛下,驻军是一定要的。不仅仅是驻军,此地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当地只有少许不开化的土着,臣以为,若是我大夏在此修建城池,开荒种粮,不仅能宣我大夏国威,更能为我大夏镇守海疆。” 夏炽又摸了摸胡子:“你写个折子递上来,我与众臣商议商议,此地偏远,要达到你说的规模,怕不是又要上万人的迁徙,你也知道,中原百姓,最怕就是背井离乡。” :“你那个炎峰山城这么几年了,朝廷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迁徙了五万百姓过去,我听说,去的百姓,没有一个不是哀声怨道的。孙爱卿,这件事,你也要稍微关注一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孙燚还待说话,门外响起一串儿轻盈又急促的脚步声:“陛下,陛下,皇后娘娘请陛下去一趟,小主子,小主子今日不知道吃了啥,上吐下拉。” 夏炽的脸色突然涨的紫红,拔脚就走,一路咆哮:“放肆!放肆!太放肆了!太医,召太医!” 跪在地上的小宝子抬眼看了孙燚一眼,意有所指道:“恩公,宫里乱,奴才伺候陛下去了。” 孙燚点点头:“小心点。” 小宝子匆匆忙忙的爬起来,追着陛下而去。 :“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侯府门口一个老卒子东张西望许久,眼街角拐过三骑,忙不迭的扯着嗓子对着侯府里喊了起来,刘四喜从门房里露出个头:“老棒子,别喊了,你那动静太难听了。” 那老卒子一点不怕刘四喜:“啧啧啧,你声音好听,你来喊啊。” :“喊个屁,侯爷回自己家,你喊的惊天动地做什么?”刘四喜双手笼在袖子里,一拐一拐的走出来。 随着老卒子的喊声,院子里窜出一个半大小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边跑边喊:“哥哥,等我,等我。” 墩墩壮壮的那个半大小子不耐烦道:“跟屁虫,你跑快点!” :“我不是跟屁虫,我是孙喜,孙喜!” :“你快点!我听见紫狼的马蹄声了!” :“我年纪小,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我告诉娘亲去。”小孙喜嘟着嘴,两条小短腿抡的飞快。 敦壮的半大小子孙乐瘪了瘪嘴,回头看向大门,又转过来:“咦 ~~~~大男人动不动就告诉娘亲去,告诉娘亲去,你去啊!”话是这么说,脚步来回迈动,却没有离开原地一步,看来娘亲两个字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哎~~~你真慢啊!吃那么胖做什么!”哥哥孙乐冲上前几步,一把将孙喜抱了起来,转头就跑。 孙燚甩鞍下马,刘四喜已经候在大门,假模假样的一恭到底:“恭迎侯爷回家。侯爷辛苦了,侯爷~~~~咦~~~” 刘四喜脸色大变:“怎么瘦成这样?又受伤了?” :“哈哈,四喜哥!我没受伤!出了一趟海,海风吹的。”孙燚大笑着一把搂住刘四喜消瘦的肩膀:“四喜哥,你怎么也瘦了,年纪大了,要悠着点儿,实在不行,找李如儒啊。” 见孙燚说话中气十足,刘四喜才放松下来,听着孙燚调侃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你四喜哥身强力壮,找什么李如儒?我瞧你瘦成这样,说不好在舞阳城那个花花世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等会看你怎么和笑笑解释。” :“爹!爹爹!”一声声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孙乐抱着小孙喜狂奔而来,小孙喜被哥哥抱在怀里,眉开眼笑的,大声叫唤。 孙燚一把甩开刘四喜的肩膀,蹲下身子,敞开胸怀:“诶~~~儿子诶~~~~” 孙乐抱着孙喜,跑的飞快,脚下沉稳,看来着两年,深的大钟先生的真传。 父子三人紧紧拥在一起,竟然没有一点久别后的生疏。 第1105章 老去的曲爹 一点红烛如豆,孙燚四肢瘫软地躺在那香软的锦裘中,胸脯剧烈地起伏,喘息不止,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艰难的跋涉。 耳边吐气如兰,幽幽道:“这次在家里过完年才走吗?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老娘得好好给你补一补。” 孙燚急促的呼吸瞬间停滞,:“哎呀,这段日子实在太累了,容我歇息两天。”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怎么都有些底气不足。 :“呦~~~~~~~原来是过于操劳了呢?”一声故作惊讶的娇柔声拖长了尾音。下一刻,那手指拧住一块皮肉:“老实交代,你在舞阳,有没有为老娘守身如玉?” 。。。。。。 清晨起来,泡了一个热水澡,神清气爽,周身畅快,似有一股清新之气自内而外充盈着四肢百骸,倦怠悄然散去,神清目明,精神抖擞。 给曲先生请安,两年不见,曲先生越发的老态龙钟,眼神浑浊,似乎蒙上一层厚厚的雾霾,几乎没有太多的神采。那双眼偶尔转动一下,也是迟缓无力。 孙燚看着这样的曲先生,心里不禁涌上一股伤感之情。 时光无情,岁月如刀。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却已如此衰弱。他的身体仿佛是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摇欲坠。 孙燚望着曲先生,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痛惜,他暗暗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包含着对先生的敬重、对时光流逝的喟叹以及对世事无常的感伤。 :“小阿蛮,这次出去,怎么瘦成这样。是受的伤没有调理好?李如儒不是亲自去了?他也无能为力?”曲先生努力的看着孙燚,似乎要看的清清楚楚。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他自己浑然不觉。 孙燚也提高声音:“曲爹,伤早好了,这一次我出海了,在海上漂了半年多,可把我折腾坏了,风吹日晒,岂有不黑之理。大老爷们,黑点瘦点没有什么关系的。”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曲先生点点头,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我老了,他妈的年轻时候受的伤,现在都回来报仇了,搞得老子路都要走不动。你可别走我的老路。” 孙燚掀开曲先生盖在腿上的毯子,曲先生两条腿又肿的不成样子:“曲爹,这么严重,有没有喊李如儒来治?” 曲先生扯着嗓门:“看了,他也无能为力。开了些方子,也没有什么用。人老了,气血不足,扛不住猛药。” 孙燚将毯子盖上:“曲爹,你和我去舞阳,那里冬天没有这么冷,你这湿毒不会发作。” “不用了,我这身子,不能走太远的路。”曲先生剧烈咳嗽几声,脸色涨的通红,手指颤动着指着茶壶,示意孙燚倒茶。 喝了几口茶润喉,曲先生的脸色才略好一些,靠在墙上,呼吸很乱。 :“这次留下来过年吗?” 孙燚竟然在这简单的一句问话里,听出了曲先生的一丝期待。:“嗯,留下来过年,今年一家团聚,过个快乐祥和的新年。” 曲先生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一家人就该在一起。” 这时候的曲先生,对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在意,唯一在乎的,就是一家人团聚,这也是老人心里唯一的羁绊。 :“曲爹,过几日天气好些,我带你去逛街啊,过年期间,京城里热闹的很,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带上你两大孙子。好不好?” 曲先生努力睁开眼睛:“好!好,好!。”同时伸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屋子里一个箱子:“拿过来。” 孙燚将箱子抱到曲先生面前,曲先生缓缓摇摇头:“你的。” :“啥宝贝啊,曲爹。”孙燚掂了掂箱子,还有些沉。 曲先生喘着气,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孙燚,下巴几根稀稀疏疏的胡须翘了翘,示意打开箱子。 箱子打开,满满当当的银票,地契,房契,还有一个厚厚的牛皮封面的账本,表皮都有些干裂,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 曲先生没有在扯着嗓门喊,占着茶水,伸出干瘦枯败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出几个字:“都给你。” 孙燚低着头,随意翻动着箱子,箱子里的物件儿都显得有些儿模糊。 :“曲爹,都给我了?那我不是发大财了?”语气轻快,鼻子似乎有些堵住了,带着些闷。 曲先生费力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鼻子哼了两声,又在桌子上写:“不该带你走这条路,走。” 孙燚低着头,斜着眼看曲先生写的字,一瞬间明白曲先生的用意,曲先生懂他,没有权柄天下的野心,那就远离朝堂,远离是非恩怨。 孙燚从箱子里抽出一张银票,五万两面额,装进怀里:“曲爹,这是我的压岁钱,我收了。”说着话,将箱子盖起来锁好,将钥匙递给曲先生:“我的钱,帮我保管好,等我儿子娶媳妇,我找你要钱啊。” 曲先生愣愣的,看起来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脸上的皱纹慢慢挤压扭曲纠缠羁绊,最后开出一朵灿烂的菊花。 孙燚揣着五万两巨款的压岁钱,出了曲先生的门,找到刘四喜,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刘四喜连连点头,拄着拐杖,出了门。 当日下午,一队工匠进了侯府,大张旗鼓的干起活来,侯府里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把侯府里所有有台阶的地方一侧,都铺出缓长的斜坡,怎么看,怎么与这侯府的建造风格格格不入。 一日后,一架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将一件古怪的玩意儿送到侯府,乍一眼看去,就是一张椅子,椅子用上等的皮草装饰,厚厚实实,椅子下面,竟装了几个木轮子。那木轮子打造得十分精巧,轮轴与轮圈严丝合缝,木材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这轮子的设计使得椅子可以被轻松地推着走。 孙家父子三人,进了曲先生的屋子,将曲先生抱了出来,放在那个椅子上,孙乐把他娘亲一件上好的顶级红狐皮子偷了出来,严严实实地盖在曲先生的腿上。 孙燚扛着孙喜,孙乐推着古怪的椅子,曲爹沐浴在久违的阳光里,人流如梭的街上,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曲先生也不例外,爷孙四人,笑容温暖惬意。 第1105章 老去的曲爹 一点红烛如豆,孙燚四肢瘫软地躺在那香软的锦裘中,胸脯剧烈地起伏,喘息不止,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艰难的跋涉。 耳边吐气如兰,幽幽道:“这次在家里过完年才走吗?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老娘得好好给你补一补。” 孙燚急促的呼吸瞬间停滞,:“哎呀,这段日子实在太累了,容我歇息两天。”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怎么都有些底气不足。 :“呦~~~~~~~原来是过于操劳了呢?”一声故作惊讶的娇柔声拖长了尾音。下一刻,那手指拧住一块皮肉:“老实交代,你在舞阳,有没有为老娘守身如玉?” 。。。。。。 清晨起来,泡了一个热水澡,神清气爽,周身畅快,似有一股清新之气自内而外充盈着四肢百骸,倦怠悄然散去,神清目明,精神抖擞。 给曲先生请安,两年不见,曲先生越发的老态龙钟,眼神浑浊,似乎蒙上一层厚厚的雾霾,几乎没有太多的神采。那双眼偶尔转动一下,也是迟缓无力。 孙燚看着这样的曲先生,心里不禁涌上一股伤感之情。 时光无情,岁月如刀。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却已如此衰弱。他的身体仿佛是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摇欲坠。 孙燚望着曲先生,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痛惜,他暗暗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包含着对先生的敬重、对时光流逝的喟叹以及对世事无常的感伤。 :“小阿蛮,这次出去,怎么瘦成这样。是受的伤没有调理好?李如儒不是亲自去了?他也无能为力?”曲先生努力的看着孙燚,似乎要看的清清楚楚。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他自己浑然不觉。 孙燚也提高声音:“曲爹,伤早好了,这一次我出海了,在海上漂了半年多,可把我折腾坏了,风吹日晒,岂有不黑之理。大老爷们,黑点瘦点没有什么关系的。”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曲先生点点头,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我老了,他妈的年轻时候受的伤,现在都回来报仇了,搞得老子路都要走不动。你可别走我的老路。” 孙燚掀开曲先生盖在腿上的毯子,曲先生两条腿又肿的不成样子:“曲爹,这么严重,有没有喊李如儒来治?” 曲先生扯着嗓门:“看了,他也无能为力。开了些方子,也没有什么用。人老了,气血不足,扛不住猛药。” 孙燚将毯子盖上:“曲爹,你和我去舞阳,那里冬天没有这么冷,你这湿毒不会发作。” “不用了,我这身子,不能走太远的路。”曲先生剧烈咳嗽几声,脸色涨的通红,手指颤动着指着茶壶,示意孙燚倒茶。 喝了几口茶润喉,曲先生的脸色才略好一些,靠在墙上,呼吸很乱。 :“这次留下来过年吗?” 孙燚竟然在这简单的一句问话里,听出了曲先生的一丝期待。:“嗯,留下来过年,今年一家团聚,过个快乐祥和的新年。” 曲先生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一家人就该在一起。” 这时候的曲先生,对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在意,唯一在乎的,就是一家人团聚,这也是老人心里唯一的羁绊。 :“曲爹,过几日天气好些,我带你去逛街啊,过年期间,京城里热闹的很,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带上你两大孙子。好不好?” 曲先生努力睁开眼睛:“好!好,好!。”同时伸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屋子里一个箱子:“拿过来。” 孙燚将箱子抱到曲先生面前,曲先生缓缓摇摇头:“你的。” :“啥宝贝啊,曲爹。”孙燚掂了掂箱子,还有些沉。 曲先生喘着气,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孙燚,下巴几根稀稀疏疏的胡须翘了翘,示意打开箱子。 箱子打开,满满当当的银票,地契,房契,还有一个厚厚的牛皮封面的账本,表皮都有些干裂,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 曲先生没有在扯着嗓门喊,占着茶水,伸出干瘦枯败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出几个字:“都给你。” 孙燚低着头,随意翻动着箱子,箱子里的物件儿都显得有些儿模糊。 :“曲爹,都给我了?那我不是发大财了?”语气轻快,鼻子似乎有些堵住了,带着些闷。 曲先生费力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鼻子哼了两声,又在桌子上写:“不该带你走这条路,走。” 孙燚低着头,斜着眼看曲先生写的字,一瞬间明白曲先生的用意,曲先生懂他,没有权柄天下的野心,那就远离朝堂,远离是非恩怨。 孙燚从箱子里抽出一张银票,五万两面额,装进怀里:“曲爹,这是我的压岁钱,我收了。”说着话,将箱子盖起来锁好,将钥匙递给曲先生:“我的钱,帮我保管好,等我儿子娶媳妇,我找你要钱啊。” 曲先生愣愣的,看起来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脸上的皱纹慢慢挤压扭曲纠缠羁绊,最后开出一朵灿烂的菊花。 孙燚揣着五万两巨款的压岁钱,出了曲先生的门,找到刘四喜,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刘四喜连连点头,拄着拐杖,出了门。 当日下午,一队工匠进了侯府,大张旗鼓的干起活来,侯府里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把侯府里所有有台阶的地方一侧,都铺出缓长的斜坡,怎么看,怎么与这侯府的建造风格格格不入。 一日后,一架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将一件古怪的玩意儿送到侯府,乍一眼看去,就是一张椅子,椅子用上等的皮草装饰,厚厚实实,椅子下面,竟装了几个木轮子。那木轮子打造得十分精巧,轮轴与轮圈严丝合缝,木材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这轮子的设计使得椅子可以被轻松地推着走。 孙家父子三人,进了曲先生的屋子,将曲先生抱了出来,放在那个椅子上,孙乐把他娘亲一件上好的顶级红狐皮子偷了出来,严严实实地盖在曲先生的腿上。 孙燚扛着孙喜,孙乐推着古怪的椅子,曲爹沐浴在久违的阳光里,人流如梭的街上,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曲先生也不例外,爷孙四人,笑容温暖惬意。 第1106章 又一年春节 御书房里,夏炽听古昼川禀告孙燚回京这几天的动作,听说他每天带着孩子,推着垂垂老矣的义父在城里四处乱窜,哪里热闹往哪里挤,不禁有些诧异:“他一个侯爷,每天无所事事?也不和谁来往?” 古昼川站的规矩:“陛下,他们去过张大帅家里,自己在街上买了饭食去的,嗯,还带了酒。” :“去过黄太傅家里,杜高家里。臣觉得,臣觉得。。。。。” 夏炽微侧过脸:“觉得什么?” :“臣见他们走过的地方,感觉像是~~~像是在告别。” :“告别?”夏炽一转念:“你是说他义父要死了?” 古昼川缓慢又坚定的点点头:“以臣之见,应是如此。臣见过那老人脸色灰暗无光,气血枯败,恐时日无多。” 夏炽沉吟片刻:“小宝子,去内库找找,我记得孙将军以前送过千年老山参给朕,你去取一支,亲自送到侯爷府上。” :“奴才领旨。” 孙燚背着小孙喜,孙乐推着曲先生的轮椅,曲先生蜷缩在厚实的皮草里,眼睛似睁非睁,一滴浑浊老泪挂在眼角,枯白的头发像是几根枯草,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已近黄昏,金陵城中那古老而繁华的街道被落日余晖轻柔地包裹着,夕阳将他们爷孙四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像是一幅流动的剪影。 :“侯爷。”,笑笑陪着小宝子在中堂喝茶,见孙燚进来,小宝子忙不迭的起身,将怀里抱着的一个木匣子双手递过去:“侯爷,陛下让我给您送一株千年参。” :“臣谢过陛下。”孙燚也不推辞,接过木匣子,随手递给作陪的笑笑:“小宝子公公,坐。喝茶。” 两人见面,似乎也不好说什么话,客套了几句,小宝子起身告辞,孙燚也没有挽留,两人似乎心照不宣。 :“他除了感谢,就没有说什么吗?”夏炽肃容道。 小宝子腰弯的很深:“陛下,没有。” :“你也没有和他说些宫里的事?” 小宝子腿一软,跪倒在地:“陛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夏炽无声叹息:“哎~~~起来。” 夏炽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揉着太阳穴。这后宫的纷争就像一片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做其他事情都难以集中精力,只觉那股烦闷之感在心中不断地蔓延开来。 这种纷争的态势隐约蔓延到朝局之上,这才是让他烦心的事。想着让孙燚出出主意,可这话自己又怎么能主动提起。 曲先生终究没有熬过这个春节,进入腊月,他的身体迅速恶化,茶饭不思,汤药难进,腊月十三,溘然长逝。 侯府这一个春节过得沉闷压抑,像是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丧期过后一个下午,曲先生的屋子里,孙燚神色憔悴,盘膝坐在曲先生常坐的炕上,将箱子里的地契房契摆在炕上,江白和林平平两人站在炕下。 :“明阁全部的家业都在这里了。你们想想,该怎么处理?” 两人愣愣的都不说话。 :“说话啊,是继续留着,还是变卖?” 江白不解道:“变卖?为什么变卖,这是曲先生半生心血,这么大的买卖,一时半会谁能吃的下?” 孙燚拍了拍账本:“明阁交给你两年,我看了一下,这两年都没有赚到什么钱,小白哥,你这就不是赚钱的脑子。” 江白脸红了一瞬间:“那给平平,林平平可以,怎么样,林平平,明阁交给你,你就辛苦辛苦。” 林平平没有想到江白这么直接,又看看孙燚,孙燚眼神里居然也有几分期待,似乎很赞成江白的建议。 :“我?” 孙燚轻轻拍打着账本:“小白哥说得对,曲先生半生心血。我是不会做买卖,也没有时间,林平平,你能不能扛起这个担子?” 林平平想了一想:“侯爷,如果要我接明阁,我也有个要求请侯爷允许。” :“说来听听。” :“侯爷,明阁这个商业模式太大太臃肿,人员良莠不齐,难以约束,如果我接手,我需要将许多不重要的产业变卖,只留下几个重要的产业。” 孙燚接着他的话:“你接不接?你接了,明阁就是你做主,你想怎么做,我不干涉,我也不指望你要赚多少银子,比小白哥强一些就好。” 林平平望了一眼江白,脸上的肥肉动了动,没有回答,却像是有了回答。 :“林平平,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几个意思?”江白故意想让气氛活跃一些。 :“行了,林大哥,交给你了。”孙燚把账本,地契往林平平面前一推:“你先拿去处理,处理完了,剩下的给我就好了。” 林平平黑乎乎的脸平静如水:“林平平不会辜负侯爷。” 江白一屁股坐在炕上:“阿蛮,高港想见你。” :“见我做什么?” :“他要和你谈条件,说要与你面谈,你见不见?” 孙燚不假思索道:“行,那就见一面,明天见。” 江白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声,北邙有两支商队在金陵活动很活跃,他们带来上好的宝石和皮草,药材。出手豪气大方,深的京城大人们的喜欢。” 孙燚轻轻抚摸着曲先生的那个箱子:“有钱赚,谁会不喜欢呢?反正以前杀得死去活来,死的也不是他们。” :“也是,只是觉得怪怪的,两家生生死死打了这么些年,这仇恨,难道真的就能这么容易释怀?我是觉得有些不对。”江白若有所思:“我要安排几队人好好的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记得多批点经费给我。” 孙燚点点头:“行。对北邙人,不能放松警惕。” 就在几人说话期间,明阁顶级的一间楼子里,灯火辉煌,宛如白昼。四个男人正围坐在一张精美的雕花圆桌旁,杯觥交错,开怀畅饮。 身边几个绝色女子莺莺燕燕地围绕在他们身旁。身姿婀娜衣衫轻薄,娇弱无骨地依偎在男人身旁,用软糯挑逗的声音轻声附和着他们的话语,时不时抛出一个娇嗔勾人心弦的眼神,让男人们的笑声更加暧昧放荡。 整个楼子内弥漫着酒香、脂粉香和欢声笑语,一个北邙人打扮的商贾,笑的讨好和殷勤。 第1106章 又一年春节 御书房里,夏炽听古昼川禀告孙燚回京这几天的动作,听说他每天带着孩子,推着垂垂老矣的义父在城里四处乱窜,哪里热闹往哪里挤,不禁有些诧异:“他一个侯爷,每天无所事事?也不和谁来往?” 古昼川站的规矩:“陛下,他们去过张大帅家里,自己在街上买了饭食去的,嗯,还带了酒。” :“去过黄太傅家里,杜高家里。臣觉得,臣觉得。。。。。” 夏炽微侧过脸:“觉得什么?” :“臣见他们走过的地方,感觉像是~~~像是在告别。” :“告别?”夏炽一转念:“你是说他义父要死了?” 古昼川缓慢又坚定的点点头:“以臣之见,应是如此。臣见过那老人脸色灰暗无光,气血枯败,恐时日无多。” 夏炽沉吟片刻:“小宝子,去内库找找,我记得孙将军以前送过千年老山参给朕,你去取一支,亲自送到侯爷府上。” :“奴才领旨。” 孙燚背着小孙喜,孙乐推着曲先生的轮椅,曲先生蜷缩在厚实的皮草里,眼睛似睁非睁,一滴浑浊老泪挂在眼角,枯白的头发像是几根枯草,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已近黄昏,金陵城中那古老而繁华的街道被落日余晖轻柔地包裹着,夕阳将他们爷孙四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像是一幅流动的剪影。 :“侯爷。”,笑笑陪着小宝子在中堂喝茶,见孙燚进来,小宝子忙不迭的起身,将怀里抱着的一个木匣子双手递过去:“侯爷,陛下让我给您送一株千年参。” :“臣谢过陛下。”孙燚也不推辞,接过木匣子,随手递给作陪的笑笑:“小宝子公公,坐。喝茶。” 两人见面,似乎也不好说什么话,客套了几句,小宝子起身告辞,孙燚也没有挽留,两人似乎心照不宣。 :“他除了感谢,就没有说什么吗?”夏炽肃容道。 小宝子腰弯的很深:“陛下,没有。” :“你也没有和他说些宫里的事?” 小宝子腿一软,跪倒在地:“陛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夏炽无声叹息:“哎~~~起来。” 夏炽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揉着太阳穴。这后宫的纷争就像一片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做其他事情都难以集中精力,只觉那股烦闷之感在心中不断地蔓延开来。 这种纷争的态势隐约蔓延到朝局之上,这才是让他烦心的事。想着让孙燚出出主意,可这话自己又怎么能主动提起。 曲先生终究没有熬过这个春节,进入腊月,他的身体迅速恶化,茶饭不思,汤药难进,腊月十三,溘然长逝。 侯府这一个春节过得沉闷压抑,像是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丧期过后一个下午,曲先生的屋子里,孙燚神色憔悴,盘膝坐在曲先生常坐的炕上,将箱子里的地契房契摆在炕上,江白和林平平两人站在炕下。 :“明阁全部的家业都在这里了。你们想想,该怎么处理?” 两人愣愣的都不说话。 :“说话啊,是继续留着,还是变卖?” 江白不解道:“变卖?为什么变卖,这是曲先生半生心血,这么大的买卖,一时半会谁能吃的下?” 孙燚拍了拍账本:“明阁交给你两年,我看了一下,这两年都没有赚到什么钱,小白哥,你这就不是赚钱的脑子。” 江白脸红了一瞬间:“那给平平,林平平可以,怎么样,林平平,明阁交给你,你就辛苦辛苦。” 林平平没有想到江白这么直接,又看看孙燚,孙燚眼神里居然也有几分期待,似乎很赞成江白的建议。 :“我?” 孙燚轻轻拍打着账本:“小白哥说得对,曲先生半生心血。我是不会做买卖,也没有时间,林平平,你能不能扛起这个担子?” 林平平想了一想:“侯爷,如果要我接明阁,我也有个要求请侯爷允许。” :“说来听听。” :“侯爷,明阁这个商业模式太大太臃肿,人员良莠不齐,难以约束,如果我接手,我需要将许多不重要的产业变卖,只留下几个重要的产业。” 孙燚接着他的话:“你接不接?你接了,明阁就是你做主,你想怎么做,我不干涉,我也不指望你要赚多少银子,比小白哥强一些就好。” 林平平望了一眼江白,脸上的肥肉动了动,没有回答,却像是有了回答。 :“林平平,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几个意思?”江白故意想让气氛活跃一些。 :“行了,林大哥,交给你了。”孙燚把账本,地契往林平平面前一推:“你先拿去处理,处理完了,剩下的给我就好了。” 林平平黑乎乎的脸平静如水:“林平平不会辜负侯爷。” 江白一屁股坐在炕上:“阿蛮,高港想见你。” :“见我做什么?” :“他要和你谈条件,说要与你面谈,你见不见?” 孙燚不假思索道:“行,那就见一面,明天见。” 江白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声,北邙有两支商队在金陵活动很活跃,他们带来上好的宝石和皮草,药材。出手豪气大方,深的京城大人们的喜欢。” 孙燚轻轻抚摸着曲先生的那个箱子:“有钱赚,谁会不喜欢呢?反正以前杀得死去活来,死的也不是他们。” :“也是,只是觉得怪怪的,两家生生死死打了这么些年,这仇恨,难道真的就能这么容易释怀?我是觉得有些不对。”江白若有所思:“我要安排几队人好好的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记得多批点经费给我。” 孙燚点点头:“行。对北邙人,不能放松警惕。” 就在几人说话期间,明阁顶级的一间楼子里,灯火辉煌,宛如白昼。四个男人正围坐在一张精美的雕花圆桌旁,杯觥交错,开怀畅饮。 身边几个绝色女子莺莺燕燕地围绕在他们身旁。身姿婀娜衣衫轻薄,娇弱无骨地依偎在男人身旁,用软糯挑逗的声音轻声附和着他们的话语,时不时抛出一个娇嗔勾人心弦的眼神,让男人们的笑声更加暧昧放荡。 整个楼子内弥漫着酒香、脂粉香和欢声笑语,一个北邙人打扮的商贾,笑的讨好和殷勤。 第1107章 走?那就一起走! 再次见到高港的时候,高港白嫩了不少,甚至也胖了一些。 :“高港,看来江白这段时间没有亏待你啊,瞧,现在这样也算是一表人才,气度不俗,多好。”孙燚说话像是调侃,语气又很正式,并没有取笑的意思。 高港一撩袍子,跪倒在地:“侯爷,高港知错了,高港冒昧请江大人约你一见,是高港想与侯爷谈个条件。” :“谈条件?嘶~~~~高港,你是聪明人,你觉得我像是受人威胁的人吗?” 高港以头叩地:“侯爷,我这个条件很简单很简单,算是我高港的乞求。” 孙燚身子微微向后一仰,看了眼江白,江白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高港的目的。 :“你先说你的要求,我能接受,咱们在谈后面的,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高港跪伏在地上,突然放声大哭:“侯爷,我就希望你在舞阳码头能出一纸官文,证明我高家并没有勾结海盗,刁难众人。” :“还有呢?”孙燚冷眼问。 高港连连摇头:“侯爷,没有了,就这一个要求,我高家真是冤枉,真是冤枉啊!” 孙燚当机立断:“行!我答应你!不过,高港,你活不了,你的罪证确凿,死罪难免。” :“小人愿意以死赎罪。小人愿意以死赎罪!”听到孙燚答应了自己,高港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宣泄着心里的委屈。 孙燚和江白也不催促,也不劝解,静静等待高港歇斯底里的发泄委屈。 许久,高港收住哭声:“侯爷,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东瀛人对大夏有所图谋。第二,我知道在京城怎么联系到我要找的人。” 高港深深吸了一口气,红肿的眼里冒出一团蛇蝎般阴冷:“侯爷要是需要,我愿意把这些年和我高家有过勾连的朝中大臣名单,写给侯爷,不过我只能提供名单,手上并没有证据。具体怎么使用,相信侯爷会有自己的办法。” 孙燚眼神刀子一样盯着高港,许久后,眼神一变,充满善意:“起来,坐,坐下来慢慢说。” :“你说你知道东瀛人对大夏有所企图,详细说来听听。” :“侯爷,之前海盗中有一个人,叫做佐木次郎,他是东瀛海军大将新田原的得力部下,奉新田原之命,用海盗的身份做掩护,试探大夏水师的防备力量。黑魔鬼海盗团,有近百艘战船,是东瀛海军的正式战船。” 孙燚眉头挑了挑:“这等机密,你一个大夏人,你怎么知道?” :“侯爷,我与黑魔鬼海盗团的小田社野交好,小田社野是他们的棋子。” :“继续说。”孙燚坐的更端正一些。 高港竹筒倒豆子一样爽快:“黑魔鬼海盗团里负责指挥那些正式战船的,叫做新田大雄,是新田原的亲戚,也是亲信,他有次和小田社野喝多了酒,说过一些事。我觉得侯爷应该要知道。” :“听新田大雄说,东瀛骑兵与水军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不断地滋生着恶意与争斗。东瀛以武将为主,双方争斗不断,两边将领都不服气,这几年,他们也发现了大夏的富饶,所以,他们决定把大夏当做他们的目标,来验证自己才是东瀛第一武力充沛。” 江白点头附和道:“他们海陆不合,这倒是有所耳闻。可是无缘无故选择大夏作为目标?未免有些荒唐。“ :“我说的是实话,我也是听新田大雄这么说了一次。我个人觉得,东瀛人确实有这样的企图。不过,这一次海战,侯爷的水师大放异彩,东瀛人或许会有所顾虑,改变计划。” 孙燚闻言冷冷一笑:“再给我两年时间,不用东瀛人来,我自己去!” 高港从来没有见过孙燚这般自信之人,不过再想想那日海战,炮火轰鸣,那不是交战,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镇压和屠杀,他又觉得,理所当然应该有此自信。 :“可惜,小人等不到看侯爷率领战船纵横东瀛人的海疆之上。”高港忽然轻叹一声。 高港继续说道:“舞阳城城中官方的布告牌上,贴一张寻人启事。联系人名字高海海。地址是登高楼,闲云阁。一日后,登高楼对面品茗坊,风起阁等待自然有人来见我。” 孙燚又看了眼江白,“这是又要回到舞阳城了?” 高港点头道:“是,至始至终,我们只用这一种方式见面。我说在京城能找到人,是骗你们的。” :“呵呵,你也算狡猾。那你来京城,总是有自己的目的?总不会是无缘无故找了这个一个理由。”孙燚伸出手指,揉了揉鼻子。 高港耸了耸肩膀,失落的笑了笑:“没有目的,就是想看看,我背后的人到底有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厉害,我落在你们手里两个多月了,他们居然还不知晓,可见,水平也是一般,算不上什么厉害货色。也是的,一群眼里只有银子的家伙,做事不择手段,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说完这些话,高港明显失神了一会儿,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有些悔悟:“侯爷,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把名单写给你。我高家落到此般下场,与这些人,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孙燚摇摇头:“没有实据,我要你这个名单没有用,我也不能因为你一人之言,将朝廷闹得人心惶惶。” :“你放心,我说过了,但凡和东瀛人有勾结的人,我一定会找到充足的证据,办了他!”孙燚一瞬间言语犀利起来。 将高港押了下去,孙燚抬头对江白说道:“小白哥,你辛苦,带人先回舞阳城,东瀛海盗战败的消息怕也传开了,高港背后的人也未必会露面,死马当作活马医。能引出人来最好,引不出来,也就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嗯,行,我准备准备,后天就走。” 孙燚又愣了一会儿,心思似乎并不在查这个案子上,忽然问到:“小白哥,曲先生去世之前,让我走,你觉得怎么样?” :“走?那就一起走!”江白的回答简单直白,完全没有经过脑子。 第1107章 走?那就一起走! 再次见到高港的时候,高港白嫩了不少,甚至也胖了一些。 :“高港,看来江白这段时间没有亏待你啊,瞧,现在这样也算是一表人才,气度不俗,多好。”孙燚说话像是调侃,语气又很正式,并没有取笑的意思。 高港一撩袍子,跪倒在地:“侯爷,高港知错了,高港冒昧请江大人约你一见,是高港想与侯爷谈个条件。” :“谈条件?嘶~~~~高港,你是聪明人,你觉得我像是受人威胁的人吗?” 高港以头叩地:“侯爷,我这个条件很简单很简单,算是我高港的乞求。” 孙燚身子微微向后一仰,看了眼江白,江白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高港的目的。 :“你先说你的要求,我能接受,咱们在谈后面的,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高港跪伏在地上,突然放声大哭:“侯爷,我就希望你在舞阳码头能出一纸官文,证明我高家并没有勾结海盗,刁难众人。” :“还有呢?”孙燚冷眼问。 高港连连摇头:“侯爷,没有了,就这一个要求,我高家真是冤枉,真是冤枉啊!” 孙燚当机立断:“行!我答应你!不过,高港,你活不了,你的罪证确凿,死罪难免。” :“小人愿意以死赎罪。小人愿意以死赎罪!”听到孙燚答应了自己,高港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宣泄着心里的委屈。 孙燚和江白也不催促,也不劝解,静静等待高港歇斯底里的发泄委屈。 许久,高港收住哭声:“侯爷,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东瀛人对大夏有所图谋。第二,我知道在京城怎么联系到我要找的人。” 高港深深吸了一口气,红肿的眼里冒出一团蛇蝎般阴冷:“侯爷要是需要,我愿意把这些年和我高家有过勾连的朝中大臣名单,写给侯爷,不过我只能提供名单,手上并没有证据。具体怎么使用,相信侯爷会有自己的办法。” 孙燚眼神刀子一样盯着高港,许久后,眼神一变,充满善意:“起来,坐,坐下来慢慢说。” :“你说你知道东瀛人对大夏有所企图,详细说来听听。” :“侯爷,之前海盗中有一个人,叫做佐木次郎,他是东瀛海军大将新田原的得力部下,奉新田原之命,用海盗的身份做掩护,试探大夏水师的防备力量。黑魔鬼海盗团,有近百艘战船,是东瀛海军的正式战船。” 孙燚眉头挑了挑:“这等机密,你一个大夏人,你怎么知道?” :“侯爷,我与黑魔鬼海盗团的小田社野交好,小田社野是他们的棋子。” :“继续说。”孙燚坐的更端正一些。 高港竹筒倒豆子一样爽快:“黑魔鬼海盗团里负责指挥那些正式战船的,叫做新田大雄,是新田原的亲戚,也是亲信,他有次和小田社野喝多了酒,说过一些事。我觉得侯爷应该要知道。” :“听新田大雄说,东瀛骑兵与水军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不断地滋生着恶意与争斗。东瀛以武将为主,双方争斗不断,两边将领都不服气,这几年,他们也发现了大夏的富饶,所以,他们决定把大夏当做他们的目标,来验证自己才是东瀛第一武力充沛。” 江白点头附和道:“他们海陆不合,这倒是有所耳闻。可是无缘无故选择大夏作为目标?未免有些荒唐。“ :“我说的是实话,我也是听新田大雄这么说了一次。我个人觉得,东瀛人确实有这样的企图。不过,这一次海战,侯爷的水师大放异彩,东瀛人或许会有所顾虑,改变计划。” 孙燚闻言冷冷一笑:“再给我两年时间,不用东瀛人来,我自己去!” 高港从来没有见过孙燚这般自信之人,不过再想想那日海战,炮火轰鸣,那不是交战,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镇压和屠杀,他又觉得,理所当然应该有此自信。 :“可惜,小人等不到看侯爷率领战船纵横东瀛人的海疆之上。”高港忽然轻叹一声。 高港继续说道:“舞阳城城中官方的布告牌上,贴一张寻人启事。联系人名字高海海。地址是登高楼,闲云阁。一日后,登高楼对面品茗坊,风起阁等待自然有人来见我。” 孙燚又看了眼江白,“这是又要回到舞阳城了?” 高港点头道:“是,至始至终,我们只用这一种方式见面。我说在京城能找到人,是骗你们的。” :“呵呵,你也算狡猾。那你来京城,总是有自己的目的?总不会是无缘无故找了这个一个理由。”孙燚伸出手指,揉了揉鼻子。 高港耸了耸肩膀,失落的笑了笑:“没有目的,就是想看看,我背后的人到底有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厉害,我落在你们手里两个多月了,他们居然还不知晓,可见,水平也是一般,算不上什么厉害货色。也是的,一群眼里只有银子的家伙,做事不择手段,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说完这些话,高港明显失神了一会儿,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有些悔悟:“侯爷,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把名单写给你。我高家落到此般下场,与这些人,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孙燚摇摇头:“没有实据,我要你这个名单没有用,我也不能因为你一人之言,将朝廷闹得人心惶惶。” :“你放心,我说过了,但凡和东瀛人有勾结的人,我一定会找到充足的证据,办了他!”孙燚一瞬间言语犀利起来。 将高港押了下去,孙燚抬头对江白说道:“小白哥,你辛苦,带人先回舞阳城,东瀛海盗战败的消息怕也传开了,高港背后的人也未必会露面,死马当作活马医。能引出人来最好,引不出来,也就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嗯,行,我准备准备,后天就走。” 孙燚又愣了一会儿,心思似乎并不在查这个案子上,忽然问到:“小白哥,曲先生去世之前,让我走,你觉得怎么样?” :“走?那就一起走!”江白的回答简单直白,完全没有经过脑子。 第1108章 狮子大张口 江白的直爽,让孙燚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小白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迫不及待呢?” 江白环顾四周,四下无人,就孙燚身边哼哈二将站在屋子门口发呆,他拖着椅子坐到孙燚身边:“你以为只有我想走?身边这些兄弟,就没有谁想留在这里,或者说,没有谁敢留在这里。” :“停停停,小白哥,别再和我说那个阴谋论,听多了,没反应。” 江白不管不顾说下去:“以曲先生的阅历,他都让你走,还不能说明问题?身边这些兄弟们成家生子,有了羁绊,谁不想一家老小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你觉得,你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孙燚自己抚摸着侧脸,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连累兄弟们了。” :“你要这么说,勉强也说的过去,反正跟着你这些兄弟,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白毫不客气的接上话茬。 眼力似乎又有些迷茫:“哎,有时候我也很矛盾,你但凡有些野心呢,似乎又不那么值得信任,可是你这样没有野心呢,又让人心里不安。很烦,很烦。” 孙燚抬眉,额上出现一条细长的抬头纹:“别装了,成吗?” :“啊?看出来了?那就不装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带着我媳妇和小渔儿走了,距离京城越远越好,免得被人秋后算账。”江白这下表现出来的惆怅就是真实的情感。 孙燚迟疑了一会儿:“你问过其他兄弟的意思?” :“距离皇位最近的时候,你都不屑一顾,而选择数千里外的北疆,兄弟们就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哈哈,我告诉你,大柱子那么憨厚的家伙,也把自己的一点老婆本交给我,让我帮他在哪个买卖里投点份子,多赚点钱,将来背井离乡的时候不至于饿着他家的老婆孩子。” :“陈阳,张山虎为什么不娶亲?不也是怕将来连累别人嘛。” :“诶,小白哥,你别扯那么远,他们不娶亲,是因为放不下烟花柳巷里的快活,可不是为了我好。” 江白瞪直了眼睛:“去烟花柳巷,青楼小院,有几个是不娶亲的?他们这么说,你也这么信?” 孙燚心里信了几分,那几个家伙都比自己大三四岁,说起来也是三十好几,放在大夏习俗里,都被人称之为“旷夫”,这不是什么好听的名称。却又胡搅蛮缠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信。回头老子就给他们一人安排几个女人。” 江白懒得和孙燚争辩,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反正你记住一句话,别去牵扯到宫里的事,未来的皇位之争,现在也已经初露端倪,再过些年啊,你瞧好了,朝堂上下,又是杀得人头滚滚。” :“我懂,你不是第一个暗示我的人了。”孙燚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如果我是你,最好少在京城里呆着,向北去也行,往南去也好,总之,离这权力中枢越远越好。” 从江白处离开,孙燚带着哼哈二将直奔皇宫而去。 :“你要去山海关?”夏炽颇为惊讶:“朕没听说山海关有什么军情啊?” :“陛下,北疆两年无战事长久的平静往往容易滋生懈怠。臣担心山海关的军备有所松弛,士兵们疏于操练,山海关可是我朝北疆的重要门户,不可有丝毫懈怠之处。” 孙燚沉稳而坚定。 夏炽皱了皱眉头,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击书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他思考时的伴奏。眼睛盯着孙燚,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孙燚抬着头,眼神清澈,笑容真诚:“陛下,实话说,臣就是怀念跃马扬鞭,驰骋草原的快活了。海上漂泊的时间久了,那无尽的海浪,摇晃的船只,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随着波涛起伏,没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陛下,这快成了臣的心病了,睡在床上,感觉自己都在摇晃。” 夏炽微微歪着头,眼睛轻轻眯起,眼神中各种情绪在其中悄然流转,先是有些疑惑,而后眉头舒展,目光中有些包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里闪烁着释然的光亮。 :“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这次回来,你居然没有去拜见太后。”夏炽眼里突然闪过一点捉狭。 :“陛下,臣在守孝,臣不合适进出内宫。”孙燚神色不变回答的很快。 夏炽一下语塞,愣了片刻:“节哀。” :“陛下,臣此去,也是要去甄别北邙人对大夏的真实态度,两国之间交恶多年,虽然这两年并没有再起兵戈,臣并不放心。” 夏炽示意孙燚继续说。 孙燚又向前迈了一小步,神色恭敬而认真,再次开口道:“陛下,臣也觉得,若是北疆的局势已趋于稳定,那继续维持二十五万多的边军规模未免有些臃肿了。” 夏炽眼前一亮,他没有想到孙燚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这个议案,其实他与几位大人也讨论过几次,兵部和户部之间的争议很大,谁也说服不了谁,迟迟做不出决议。:“你觉得,北疆可以裁军?” 孙燚抬起头来,因为瘦,他脸上的线条显得极为刀锋般硬朗质感,:“陛下,兵力太多,消耗巨大,士兵们长期无事可做,这都是些青壮汉子,时间久了,难免会滋生一些不良的习气。” 孙燚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对局势清晰判断后的果决:“臣以为,可以适当裁军。这些被裁撤下来的青壮力,让他们回归田园,从事生产劳作。如此一来,既能减轻国家的财政负担,又能为农业生产增加劳动力,这对我朝的发展可是大有裨益啊。” 孙燚站得笔直,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回应。 夏炽不免有些发自内心的好奇:“那可是你孙大帅的兵,裁军,裁的是你的实力。你就舍得?” 孙燚莞尔一笑,畅意又随性,无拘无束,:“陛下,那是陛下的银子养的兵,是陛下的兵,也是陛下的子民。我只是暂时为陛下代管而已。” :“陛下要是心疼臣,可以抽万人到炎峰山城,闲暇时候为民,开荒种地,若真是边境有变,随时也可以披挂上阵。” 孙燚眼珠子转了转,话风一变:“就是要管理这么一群光棍汉子,臣也有些难,臣不知道去哪里给他们找到媳妇,你也知道,没有女人孩子的羁绊,这些家伙,难搞啊。” 夏炽眼睛逐渐瞪大,匪夷所思道:“你干嘛?你想干嘛?你不要狮子大张口,朕去哪里给你找几万个女人?” 第1108章 狮子大张口 江白的直爽,让孙燚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小白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迫不及待呢?” 江白环顾四周,四下无人,就孙燚身边哼哈二将站在屋子门口发呆,他拖着椅子坐到孙燚身边:“你以为只有我想走?身边这些兄弟,就没有谁想留在这里,或者说,没有谁敢留在这里。” :“停停停,小白哥,别再和我说那个阴谋论,听多了,没反应。” 江白不管不顾说下去:“以曲先生的阅历,他都让你走,还不能说明问题?身边这些兄弟们成家生子,有了羁绊,谁不想一家老小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你觉得,你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孙燚自己抚摸着侧脸,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连累兄弟们了。” :“你要这么说,勉强也说的过去,反正跟着你这些兄弟,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白毫不客气的接上话茬。 眼力似乎又有些迷茫:“哎,有时候我也很矛盾,你但凡有些野心呢,似乎又不那么值得信任,可是你这样没有野心呢,又让人心里不安。很烦,很烦。” 孙燚抬眉,额上出现一条细长的抬头纹:“别装了,成吗?” :“啊?看出来了?那就不装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带着我媳妇和小渔儿走了,距离京城越远越好,免得被人秋后算账。”江白这下表现出来的惆怅就是真实的情感。 孙燚迟疑了一会儿:“你问过其他兄弟的意思?” :“距离皇位最近的时候,你都不屑一顾,而选择数千里外的北疆,兄弟们就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哈哈,我告诉你,大柱子那么憨厚的家伙,也把自己的一点老婆本交给我,让我帮他在哪个买卖里投点份子,多赚点钱,将来背井离乡的时候不至于饿着他家的老婆孩子。” :“陈阳,张山虎为什么不娶亲?不也是怕将来连累别人嘛。” :“诶,小白哥,你别扯那么远,他们不娶亲,是因为放不下烟花柳巷里的快活,可不是为了我好。” 江白瞪直了眼睛:“去烟花柳巷,青楼小院,有几个是不娶亲的?他们这么说,你也这么信?” 孙燚心里信了几分,那几个家伙都比自己大三四岁,说起来也是三十好几,放在大夏习俗里,都被人称之为“旷夫”,这不是什么好听的名称。却又胡搅蛮缠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信。回头老子就给他们一人安排几个女人。” 江白懒得和孙燚争辩,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反正你记住一句话,别去牵扯到宫里的事,未来的皇位之争,现在也已经初露端倪,再过些年啊,你瞧好了,朝堂上下,又是杀得人头滚滚。” :“我懂,你不是第一个暗示我的人了。”孙燚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如果我是你,最好少在京城里呆着,向北去也行,往南去也好,总之,离这权力中枢越远越好。” 从江白处离开,孙燚带着哼哈二将直奔皇宫而去。 :“你要去山海关?”夏炽颇为惊讶:“朕没听说山海关有什么军情啊?” :“陛下,北疆两年无战事长久的平静往往容易滋生懈怠。臣担心山海关的军备有所松弛,士兵们疏于操练,山海关可是我朝北疆的重要门户,不可有丝毫懈怠之处。” 孙燚沉稳而坚定。 夏炽皱了皱眉头,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击书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他思考时的伴奏。眼睛盯着孙燚,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孙燚抬着头,眼神清澈,笑容真诚:“陛下,实话说,臣就是怀念跃马扬鞭,驰骋草原的快活了。海上漂泊的时间久了,那无尽的海浪,摇晃的船只,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随着波涛起伏,没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陛下,这快成了臣的心病了,睡在床上,感觉自己都在摇晃。” 夏炽微微歪着头,眼睛轻轻眯起,眼神中各种情绪在其中悄然流转,先是有些疑惑,而后眉头舒展,目光中有些包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里闪烁着释然的光亮。 :“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这次回来,你居然没有去拜见太后。”夏炽眼里突然闪过一点捉狭。 :“陛下,臣在守孝,臣不合适进出内宫。”孙燚神色不变回答的很快。 夏炽一下语塞,愣了片刻:“节哀。” :“陛下,臣此去,也是要去甄别北邙人对大夏的真实态度,两国之间交恶多年,虽然这两年并没有再起兵戈,臣并不放心。” 夏炽示意孙燚继续说。 孙燚又向前迈了一小步,神色恭敬而认真,再次开口道:“陛下,臣也觉得,若是北疆的局势已趋于稳定,那继续维持二十五万多的边军规模未免有些臃肿了。” 夏炽眼前一亮,他没有想到孙燚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这个议案,其实他与几位大人也讨论过几次,兵部和户部之间的争议很大,谁也说服不了谁,迟迟做不出决议。:“你觉得,北疆可以裁军?” 孙燚抬起头来,因为瘦,他脸上的线条显得极为刀锋般硬朗质感,:“陛下,兵力太多,消耗巨大,士兵们长期无事可做,这都是些青壮汉子,时间久了,难免会滋生一些不良的习气。” 孙燚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对局势清晰判断后的果决:“臣以为,可以适当裁军。这些被裁撤下来的青壮力,让他们回归田园,从事生产劳作。如此一来,既能减轻国家的财政负担,又能为农业生产增加劳动力,这对我朝的发展可是大有裨益啊。” 孙燚站得笔直,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回应。 夏炽不免有些发自内心的好奇:“那可是你孙大帅的兵,裁军,裁的是你的实力。你就舍得?” 孙燚莞尔一笑,畅意又随性,无拘无束,:“陛下,那是陛下的银子养的兵,是陛下的兵,也是陛下的子民。我只是暂时为陛下代管而已。” :“陛下要是心疼臣,可以抽万人到炎峰山城,闲暇时候为民,开荒种地,若真是边境有变,随时也可以披挂上阵。” 孙燚眼珠子转了转,话风一变:“就是要管理这么一群光棍汉子,臣也有些难,臣不知道去哪里给他们找到媳妇,你也知道,没有女人孩子的羁绊,这些家伙,难搞啊。” 夏炽眼睛逐渐瞪大,匪夷所思道:“你干嘛?你想干嘛?你不要狮子大张口,朕去哪里给你找几万个女人?” 第1109章 大和亲计划 :“陛下,臣有一计,陛下可是想听?”孙燚一本正经神色严肃道。夏炽看孙燚这么煞有其事的模样,腰杆稍微直了直:“说。” 孙燚移步到舆图前,伸出手掌,朝着舆图上北邙疆域狠狠地按了下去。抬起头,眼神炯炯地望着高高在上的陛下,声音洪亮而清晰地说道:“陛下,臣之计,乃是大夏,北邙和亲! :“和亲?朕拿谁来和亲?”夏炽一脸匪夷所思的惊诧。 孙燚用手比划着,“陛下,臣说的和亲,是大和亲,数万人的大和亲,咱们大夏的男儿迎娶北邙女子,这一来一往间,血脉相融,亲情相系。和亲之后,不需二十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一家亲。” 孙燚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子自信“陛下,此和亲之计,实乃一举多得,还请陛下斟酌啊。” 御书房里的一片寂静,只剩下孙燚激昂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夏炽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整个面部表情都因为这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扭曲,嘴巴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站在柱子边上的小宝子更是被孙燚的话语惊得呆若木鸡。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依旧保持着自己束手屈身的姿势,身体就像被冻结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那偶尔微微颤抖的睫毛还能显示出他是个活人。 :“我~~~我~~~~卧槽!卧槽!万人和亲?”夏炽一口气憋的紧了,突然爆发出来,声音都失去了帝王的稳重,几乎是尖叫起来。 孙燚双手背在身后,挺起胸膛,气定神闲又趾高气昂:“陛下,不是万人,是几万人!而且,将来可以形成常态,未来是几万,十几万,几十万,到那时候,大夏,北邙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朕。。。。朕。。。。朕如何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臣?万人和亲,你怎么敢想,你怎么能想出来这般损招?”夏炽清醒过来,心里却有几分惊喜,孙燚这个招数虽然乍一听很是扯淡,但是真要是实施起来,或许真有奇效。 北邙要是坚决不愿意接受这和亲之策,那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依旧要在边境上严防死守,毕竟两国之间的局势瞬息万变,不得不防。 可要是北邙愿意呢,嘿,那孙燚所说的一家亲的美好愿景还真就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这世间恐怕再没有任何方式,能比通过同化吸收异族来巩固两国关系更为安全且稳定的了。 :“陛下,仔细想想,您不觉得可行吗?臣这办法虽然无耻了点,可是一定会有奇效,最不济,陛下也能分辨清楚北邙人对我们大夏到底有多少敬畏之心。”孙燚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表情却说不出来的狡黠诡诈。 :“小宝子,去,召户部,兵部三位大人来,立刻来。嗯,还有礼部大人,一起来。”夏炽脸上迅速浮上一层红晕,那兴奋劲儿比孙燚还要多出几分。就像一个顽皮孩子,突然发现了好玩儿的游戏。 小宝子半天反应过来:“诶”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他没有想到,孙侯爷说的像是一个玩笑,偏偏陛下怎么就当了真呢。 孙燚在御书房里喝了几杯茶,和陛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像是完成一个成功的恶作剧一样,竟然将这个大和亲的计划完善的七七八八。 北邙人中,那些普普通通的牧民过的日子可真算不上好。一年到头,就随着畜群四处游牧,居无定所,像无根的浮萍的颠沛流离。 一场暴风雪、一次旱灾,都可能让他们辛苦积攒的家底瞬间化为乌有。而且人祸也从不缺席,盗匪的劫掠、部落间的纷争,都让他们不得安宁。 而大夏这边,安居乐业,这种安定,恰恰是北邙牧民们所欠缺的。 只要在这中间开一个小小的头,就像是在大坝上打开了一个细微的裂缝。这个裂缝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扩大,最终成为一个堵不上的缺口。到那个时候啊,北邙王庭就算想反对这种趋势,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为时已晚了。 大势所趋之下,民心所向已经不可逆转,北邙的百姓会像渴望水源的沙漠行者一般,向着这种安定的生活蜂拥而去。 如果允许人类自由迁徙,那人流的方向,就是文明稳定的方向。 等到兵部的罗赐,户部的杜高,礼部林允文三位大人急急忙忙赶到御书房,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两位始作俑者把大和亲计划一说,如此乍一听荒唐至极的计划,让三位大人竟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罗赐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明明觉得这计划匪夷所思,却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支支吾吾的,不太敢表态。 杜高第一反应就是陛下又要从自己口袋里掏钱了,如此大计划,首先就是要大量的银子作为保证,再怎么说,和亲就是娶媳妇,娶媳妇能不要钱吗?:“陛下,臣斗胆问陛下一声,这个计划,需要户部出多少银子?今年户部每一两银子,都有安排了用途,臣不好更改啊。” 相比罗赐的模棱两可,杜高委婉的抗拒,谁都没有想到,礼部尚书林允文的反应出奇的激烈。 他“噗通” 一声,他直直地跪在地上,朝着陛下嘶声呐喊:“陛下呀,此事万万不可!我大夏认他 “噗通” 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朝着陛下嘶声呐喊:“陛下呀,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我大夏以礼义之邦自居,有着深厚的文化传承,从家族宗法到国家典章,皆围绕着我大夏之传统构建。我族之婚丧嫁娶,皆有严格礼仪规范,这是数千年传承下来的瑰宝,北邙乃是游牧民族那北邙之人,风俗习性与我大夏迥异,其文化习俗多为我大夏所不容。 若与北邙女子大规模和亲,文化与习俗的差异必然导致家庭内部矛盾丛生。这数万人的融合,必然将会引发社会伦理秩序的混乱。 陛下,此计看似能一时缓和与北邙的关系,但从长远来看,却是饮鸩止渴,贻害无穷啊,陛下三思啊,陛下!!” 第1109章 大和亲计划 :“陛下,臣有一计,陛下可是想听?”孙燚一本正经神色严肃道。夏炽看孙燚这么煞有其事的模样,腰杆稍微直了直:“说。” 孙燚移步到舆图前,伸出手掌,朝着舆图上北邙疆域狠狠地按了下去。抬起头,眼神炯炯地望着高高在上的陛下,声音洪亮而清晰地说道:“陛下,臣之计,乃是大夏,北邙和亲! :“和亲?朕拿谁来和亲?”夏炽一脸匪夷所思的惊诧。 孙燚用手比划着,“陛下,臣说的和亲,是大和亲,数万人的大和亲,咱们大夏的男儿迎娶北邙女子,这一来一往间,血脉相融,亲情相系。和亲之后,不需二十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一家亲。” 孙燚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子自信“陛下,此和亲之计,实乃一举多得,还请陛下斟酌啊。” 御书房里的一片寂静,只剩下孙燚激昂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夏炽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整个面部表情都因为这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扭曲,嘴巴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站在柱子边上的小宝子更是被孙燚的话语惊得呆若木鸡。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依旧保持着自己束手屈身的姿势,身体就像被冻结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那偶尔微微颤抖的睫毛还能显示出他是个活人。 :“我~~~我~~~~卧槽!卧槽!万人和亲?”夏炽一口气憋的紧了,突然爆发出来,声音都失去了帝王的稳重,几乎是尖叫起来。 孙燚双手背在身后,挺起胸膛,气定神闲又趾高气昂:“陛下,不是万人,是几万人!而且,将来可以形成常态,未来是几万,十几万,几十万,到那时候,大夏,北邙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朕。。。。朕。。。。朕如何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臣?万人和亲,你怎么敢想,你怎么能想出来这般损招?”夏炽清醒过来,心里却有几分惊喜,孙燚这个招数虽然乍一听很是扯淡,但是真要是实施起来,或许真有奇效。 北邙要是坚决不愿意接受这和亲之策,那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依旧要在边境上严防死守,毕竟两国之间的局势瞬息万变,不得不防。 可要是北邙愿意呢,嘿,那孙燚所说的一家亲的美好愿景还真就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这世间恐怕再没有任何方式,能比通过同化吸收异族来巩固两国关系更为安全且稳定的了。 :“陛下,仔细想想,您不觉得可行吗?臣这办法虽然无耻了点,可是一定会有奇效,最不济,陛下也能分辨清楚北邙人对我们大夏到底有多少敬畏之心。”孙燚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表情却说不出来的狡黠诡诈。 :“小宝子,去,召户部,兵部三位大人来,立刻来。嗯,还有礼部大人,一起来。”夏炽脸上迅速浮上一层红晕,那兴奋劲儿比孙燚还要多出几分。就像一个顽皮孩子,突然发现了好玩儿的游戏。 小宝子半天反应过来:“诶”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他没有想到,孙侯爷说的像是一个玩笑,偏偏陛下怎么就当了真呢。 孙燚在御书房里喝了几杯茶,和陛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像是完成一个成功的恶作剧一样,竟然将这个大和亲的计划完善的七七八八。 北邙人中,那些普普通通的牧民过的日子可真算不上好。一年到头,就随着畜群四处游牧,居无定所,像无根的浮萍的颠沛流离。 一场暴风雪、一次旱灾,都可能让他们辛苦积攒的家底瞬间化为乌有。而且人祸也从不缺席,盗匪的劫掠、部落间的纷争,都让他们不得安宁。 而大夏这边,安居乐业,这种安定,恰恰是北邙牧民们所欠缺的。 只要在这中间开一个小小的头,就像是在大坝上打开了一个细微的裂缝。这个裂缝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扩大,最终成为一个堵不上的缺口。到那个时候啊,北邙王庭就算想反对这种趋势,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为时已晚了。 大势所趋之下,民心所向已经不可逆转,北邙的百姓会像渴望水源的沙漠行者一般,向着这种安定的生活蜂拥而去。 如果允许人类自由迁徙,那人流的方向,就是文明稳定的方向。 等到兵部的罗赐,户部的杜高,礼部林允文三位大人急急忙忙赶到御书房,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两位始作俑者把大和亲计划一说,如此乍一听荒唐至极的计划,让三位大人竟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罗赐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明明觉得这计划匪夷所思,却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支支吾吾的,不太敢表态。 杜高第一反应就是陛下又要从自己口袋里掏钱了,如此大计划,首先就是要大量的银子作为保证,再怎么说,和亲就是娶媳妇,娶媳妇能不要钱吗?:“陛下,臣斗胆问陛下一声,这个计划,需要户部出多少银子?今年户部每一两银子,都有安排了用途,臣不好更改啊。” 相比罗赐的模棱两可,杜高委婉的抗拒,谁都没有想到,礼部尚书林允文的反应出奇的激烈。 他“噗通” 一声,他直直地跪在地上,朝着陛下嘶声呐喊:“陛下呀,此事万万不可!我大夏认他 “噗通” 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朝着陛下嘶声呐喊:“陛下呀,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我大夏以礼义之邦自居,有着深厚的文化传承,从家族宗法到国家典章,皆围绕着我大夏之传统构建。我族之婚丧嫁娶,皆有严格礼仪规范,这是数千年传承下来的瑰宝,北邙乃是游牧民族那北邙之人,风俗习性与我大夏迥异,其文化习俗多为我大夏所不容。 若与北邙女子大规模和亲,文化与习俗的差异必然导致家庭内部矛盾丛生。这数万人的融合,必然将会引发社会伦理秩序的混乱。 陛下,此计看似能一时缓和与北邙的关系,但从长远来看,却是饮鸩止渴,贻害无穷啊,陛下三思啊,陛下!!” 第1110章 大和亲特使 在御书房中,气氛变得格外凝重而又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戏剧性。 谁也没有想到林允文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原本,夏炽召他前来,只是为了商议一个看似单纯的事务 —— 怎么给北邙人写好这份国书。在处理与北邙的关系这件事情上,国书的撰写可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它犹如两国之间交流的脸面,必须字斟句酌。 夏炽的想法很明确,他希望这份国书在内容和措辞上,既不显得突兀无礼,又能在礼节上做到滴水不漏。 毕竟这大和亲计划,本质上,是带着一点对北邙王庭的威胁,如何在国书上淡化这种威胁,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礼仪,它承载着大夏的威严、文化底蕴以及外交智慧。 在众人或惊愕、或犹豫、或委婉抗拒的反应中,林允文的表现显得格外激烈。他仿佛看到了大夏的传统和根基即将遭受灭顶之灾,那深深根植于心中的对大夏文化、礼仪以及血统纯正性的维护意识,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夏炽一下被林允文的这一跪架在空中下不来了。 林允文不仅仅是礼部尚书,他还是皇帝的老丈人,皇后的亲爹,夏炽就算心里不满,却不也好在外臣面前发作。 :“小宝子,扶林大人起来,赐座。”夏炽冷冷哼了一声。 孙燚看着林允文跪在地上神情激动,泪流满面,似乎受到多么严重的侮辱,也不明白林允文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这是和亲而已,又不是出卖祖宗,怎么就上升到从家族宗法,国家典章?这哪是哪? 斜眼看见杜高和罗赐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暧昧,像是知晓些什么,又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多少透着点古怪。 像是一道闪电在孙燚脑中炸开,孙燚的思路豁然开朗,心中一片清明。 林允文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是对这惊世骇俗的大和亲之事反应激烈地反对,但实则意有所指,乃是借着大和亲这件事,向陛下郑重地表达国家典章的重要性,其中尤为关键的便是如 “立长不立嫡” 这般的传统制度。 表达这么重要的意思,言语间却不露出一言半语,完全需要听者自己领会,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水平。 这么一想,孙燚很是有些惭愧,林允文这么一跪一哭,在场的其他几人立刻都明白他的意思,只有自己浑浑噩噩,想了这么久才明白过来,难怪说这读书人都有七窍玲珑心,果不其然,与他们相比,自己实在是愚钝的很。 气氛有些压抑和别扭,杜高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锦墩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反正他这个岁数,陛下并不能因为这等小事为难他。 :“林大人,言重了,言重了。这是一次尝试,能不能成,其实也是两说。再说了,林大人,大和亲这种方式,看着虽然有些惊世骇俗。。。”罗赐说到这里,还扭头向陛下虚虚的弯了弯腰,意思是请陛下见谅。又继续说道:“至少这种方式,若真能化解大夏和北邙之间的多年恩怨,从此不起兵戈,善莫大焉,善莫大焉啊。” 林允文本来就是借题发挥,他原本也是聪明人,身为六部尚书,这几年也算看明白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官场白痴,此刻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罗赐可是陛下近臣,他说话,可是代表陛下,这时候自然也就借坡下驴。 虽然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至少也不再出言反对。 孙燚实在忍不住,一侧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挑出一道笑纹。 :“罗大人说的对, 这也是朕,朕与骁勇侯的意思。与其长期保持防患,敌对,不如用这方法做一次大胆的尝试。”夏炽这时候有了梯子下台,语气威严中又带着一点缓和气氛的放松。 没人再提出反对,议事的气氛变得融洽,孙燚在整个议事的过程中,都保持着一种谦逊学习的态度,听着陛下和几个臣子努力将一件事梳理的顺畅,连北邙王庭对此会有几种反应,每种反应又应该怎么应对,都商议出不同的对策。 坐在这些人身边,孙燚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如坐针毡,这些人,能成为大夏国最顶级的人物,真是没有一个善茬,就算是他一直不怎么看顺眼的罗赐,说话办事的条理性也是极其老辣。 这一商议,从白日到天黑,等孙燚从皇宫里出来,身上已经多了一份新的差使,“大和亲”特使。听起来,好像很是正经,但凡有人知道内容,估计都会啼笑皆非。 比如现在,侯府中,笑颜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忍住自己不笑,听完孙燚完整讲述完这一趟的使命,从贝齿间挤出几个字:“说完了?” 孙燚瞧着笑颜那弯成月牙儿一般可爱俏皮的双眼,坏笑一声,“唧”一口在笑颜的樱桃小口上亲了一下:“笑,想笑就笑,别憋着了。” “哎呀,讨厌死了。嘻嘻嘻嘻~~~不行了,让我先笑一会儿。。。。阿蛮,你怎么能想出这么流氓的方式呢?”笑颜一边娇嗔着说出“讨厌”这两个字,一边用那纤细的小手半掩着嘴,可那止不住的笑意还是从指缝间溜了出来。 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女人笑的像个单纯的小女孩,更令男人心动呢? 孙燚拦腰将笑颜抱起,恶狠狠的如大灰狼一般:“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一会儿爷让你哭。。。。” 许久许久,屋顶上猫儿闹春的声响才渐渐平息。 :“阿蛮,这一次你这个和亲特使,会不会有危险?我觉得北邙人会视为这是一种挑衅,你说呢?”笑颜慵懒的侧躺在孙燚身边,手指拈起几根发梢,在孙燚脸上滑动。 孙燚眯着眼,神清气爽:“没事,户部答应我,但凡嫁过来的姑娘,每人彩礼一百两纹银,或者可以用同价值的物资换取,部落里,一个一般的姑娘嫁人,也就值几头牛而已,一百两银子,可以买十头牛,不算小气了。” 笑颜想了想:“带我和儿子一起去呗?在金陵城呆久了,实在有些倦了,还有花花,花花也好久没有见柱子哥了。还有卢俏俏,李欢都不认识爸爸,还有玲珑妹子,李平平这一走,居然也是三年了。。。” 笑颜越说越激动,一下坐了起来:“我们组个姐妹团,一起去探亲。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通知他们。姐妹们一定很高兴。” 孙燚的眼睛不老实的上下游走,意犹未尽。 第1110章 大和亲特使 在御书房中,气氛变得格外凝重而又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戏剧性。 谁也没有想到林允文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原本,夏炽召他前来,只是为了商议一个看似单纯的事务 —— 怎么给北邙人写好这份国书。在处理与北邙的关系这件事情上,国书的撰写可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它犹如两国之间交流的脸面,必须字斟句酌。 夏炽的想法很明确,他希望这份国书在内容和措辞上,既不显得突兀无礼,又能在礼节上做到滴水不漏。 毕竟这大和亲计划,本质上,是带着一点对北邙王庭的威胁,如何在国书上淡化这种威胁,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礼仪,它承载着大夏的威严、文化底蕴以及外交智慧。 在众人或惊愕、或犹豫、或委婉抗拒的反应中,林允文的表现显得格外激烈。他仿佛看到了大夏的传统和根基即将遭受灭顶之灾,那深深根植于心中的对大夏文化、礼仪以及血统纯正性的维护意识,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夏炽一下被林允文的这一跪架在空中下不来了。 林允文不仅仅是礼部尚书,他还是皇帝的老丈人,皇后的亲爹,夏炽就算心里不满,却不也好在外臣面前发作。 :“小宝子,扶林大人起来,赐座。”夏炽冷冷哼了一声。 孙燚看着林允文跪在地上神情激动,泪流满面,似乎受到多么严重的侮辱,也不明白林允文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这是和亲而已,又不是出卖祖宗,怎么就上升到从家族宗法,国家典章?这哪是哪? 斜眼看见杜高和罗赐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暧昧,像是知晓些什么,又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多少透着点古怪。 像是一道闪电在孙燚脑中炸开,孙燚的思路豁然开朗,心中一片清明。 林允文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是对这惊世骇俗的大和亲之事反应激烈地反对,但实则意有所指,乃是借着大和亲这件事,向陛下郑重地表达国家典章的重要性,其中尤为关键的便是如 “立长不立嫡” 这般的传统制度。 表达这么重要的意思,言语间却不露出一言半语,完全需要听者自己领会,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水平。 这么一想,孙燚很是有些惭愧,林允文这么一跪一哭,在场的其他几人立刻都明白他的意思,只有自己浑浑噩噩,想了这么久才明白过来,难怪说这读书人都有七窍玲珑心,果不其然,与他们相比,自己实在是愚钝的很。 气氛有些压抑和别扭,杜高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锦墩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反正他这个岁数,陛下并不能因为这等小事为难他。 :“林大人,言重了,言重了。这是一次尝试,能不能成,其实也是两说。再说了,林大人,大和亲这种方式,看着虽然有些惊世骇俗。。。”罗赐说到这里,还扭头向陛下虚虚的弯了弯腰,意思是请陛下见谅。又继续说道:“至少这种方式,若真能化解大夏和北邙之间的多年恩怨,从此不起兵戈,善莫大焉,善莫大焉啊。” 林允文本来就是借题发挥,他原本也是聪明人,身为六部尚书,这几年也算看明白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官场白痴,此刻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罗赐可是陛下近臣,他说话,可是代表陛下,这时候自然也就借坡下驴。 虽然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至少也不再出言反对。 孙燚实在忍不住,一侧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挑出一道笑纹。 :“罗大人说的对, 这也是朕,朕与骁勇侯的意思。与其长期保持防患,敌对,不如用这方法做一次大胆的尝试。”夏炽这时候有了梯子下台,语气威严中又带着一点缓和气氛的放松。 没人再提出反对,议事的气氛变得融洽,孙燚在整个议事的过程中,都保持着一种谦逊学习的态度,听着陛下和几个臣子努力将一件事梳理的顺畅,连北邙王庭对此会有几种反应,每种反应又应该怎么应对,都商议出不同的对策。 坐在这些人身边,孙燚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如坐针毡,这些人,能成为大夏国最顶级的人物,真是没有一个善茬,就算是他一直不怎么看顺眼的罗赐,说话办事的条理性也是极其老辣。 这一商议,从白日到天黑,等孙燚从皇宫里出来,身上已经多了一份新的差使,“大和亲”特使。听起来,好像很是正经,但凡有人知道内容,估计都会啼笑皆非。 比如现在,侯府中,笑颜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忍住自己不笑,听完孙燚完整讲述完这一趟的使命,从贝齿间挤出几个字:“说完了?” 孙燚瞧着笑颜那弯成月牙儿一般可爱俏皮的双眼,坏笑一声,“唧”一口在笑颜的樱桃小口上亲了一下:“笑,想笑就笑,别憋着了。” “哎呀,讨厌死了。嘻嘻嘻嘻~~~不行了,让我先笑一会儿。。。。阿蛮,你怎么能想出这么流氓的方式呢?”笑颜一边娇嗔着说出“讨厌”这两个字,一边用那纤细的小手半掩着嘴,可那止不住的笑意还是从指缝间溜了出来。 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女人笑的像个单纯的小女孩,更令男人心动呢? 孙燚拦腰将笑颜抱起,恶狠狠的如大灰狼一般:“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一会儿爷让你哭。。。。” 许久许久,屋顶上猫儿闹春的声响才渐渐平息。 :“阿蛮,这一次你这个和亲特使,会不会有危险?我觉得北邙人会视为这是一种挑衅,你说呢?”笑颜慵懒的侧躺在孙燚身边,手指拈起几根发梢,在孙燚脸上滑动。 孙燚眯着眼,神清气爽:“没事,户部答应我,但凡嫁过来的姑娘,每人彩礼一百两纹银,或者可以用同价值的物资换取,部落里,一个一般的姑娘嫁人,也就值几头牛而已,一百两银子,可以买十头牛,不算小气了。” 笑颜想了想:“带我和儿子一起去呗?在金陵城呆久了,实在有些倦了,还有花花,花花也好久没有见柱子哥了。还有卢俏俏,李欢都不认识爸爸,还有玲珑妹子,李平平这一走,居然也是三年了。。。” 笑颜越说越激动,一下坐了起来:“我们组个姐妹团,一起去探亲。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通知他们。姐妹们一定很高兴。” 孙燚的眼睛不老实的上下游走,意犹未尽。 第1111章 砸窗户去 大和亲特使孙燚此次出门,浩浩荡荡,说是为了顺利完成大和亲计划的实施,讨一个吉兆,和亲队伍里居然出现十几架马车,几个边军将领的家眷都在车上,花花母子三人,俏俏母子俩个,玲珑母女两,还有笑笑俩个儿子,刘四喜经不住劝,带上刘不浪和刘平安两个孩子,也一同踏上征途。 举家皆亲,这才是大和亲的宗旨所在。 三百亲兵出门,一向是轻装上阵,加上这一行妇女孩童,那速度就慢的很,不过孙燚也不赶时间,正月刚过,这时候的北疆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气候并不合适。 一路上,女人们挤在一架马车上,叽叽喳喳地聊天说话,那氛围热闹而温馨。 那几个半大小子呢,简直就像是脱缰的小野马突然闯进了自由的天地,快活的要飞起来了。。。 一路上,孩子们精力充沛,上蹿下跳,一边跑还一边你追我赶,步伐轻快而有力,互相打趣。累了就挤进一架马车里,你推我搡地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找个地儿,然后像一堆小团子一样紧紧地挨在一起睡一觉。 这种惬意快活,对于这群孩子们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们就像是被放飞的风筝,尽情地享受着自由带来的无尽欢乐,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童真的活力。 孙燚每每看见这些孩子们像小猴子一样在马车边上窜来窜去,心里总是有些感伤。 当年,曲先生带着自己兄弟几人,从新安镇赶着牛车,前往落致城求学,一转眼,兄弟们一路上也是这么自由放肆开心,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那些天真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而那个一路呵护曲先生,却已经离开。 顺着官道,这一路行程并不着急,硬生生的从二月初,走到四月初,足足在路上晃荡了两个月时间,才看见山海关的苍茫城池。若不是旅途后期,那几个女人实在扛不住一路大呼小叫的约束那些个野小子,主动提出提速的要求,这个旅程,至少还要半个月后才能结束。 李砚出关十里,迎接特使队伍,说是迎接特使队伍,见到孙燚的时候,也就是匆匆打个招呼:“大帅,我媳妇呢?” :“喂!大肚哥,你不先要对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再找你媳妇孩子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老大呢,边军大帅孙燚孙大帅!”孙燚扭头对着李砚的背影气呼呼的大喊。 李砚已经驱马几米开外,他爽朗的笑声留在风里:“对对对,您还是“大和亲”特使呢。” 将一众家眷安顿好,舟车劳顿两个月,大家其实都很是疲倦,连一群野猴子们都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决定在山海关住上几天,然后再启程去炎峰山城。 大帅府里,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依然如故,用它那满树的嫩绿叶片展现着生命的顽强与不息。 孙燚大咧咧的往炕上一躺,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身子骨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哎呀,还是这张炕睡得舒服啊。” :“侯爷,张大帅身子骨可好?” :“好!老当益壮,好得很。我来的时候,他还让我给你带了两坛酒,还有些茶叶,都在马车上,明儿我找出来给你送过来。” :“身子骨好就行,身子骨好就行。”高邦玮嘿嘿笑,烧水沏茶:“侯爷,大和亲,真的要搞这么大的手笔吗?” 孙燚摊开身体,四仰八叉的躺着,闭着眼睛:“怎么,高大人,你也有兴趣?咱这么熟,到时候,我让你先挑?” :“嘿,你个兔崽子,两年不见,敢拿我老高逗乐子?诶,话说回来,我听说你要北邙人给咱交几万个适龄女子?你们这不是摆明儿欺负人嘛,你就不怕打起来?”高邦玮笑呵呵的,他在这里这么边关多年,自然要比一般人更能领会大和亲计划的精髓,这可是真正的百年大计。 :“就是欺负他北邙,他又能怎么样?真以为给陛下上一封两国友好的国书,就能把之前的那些烧杀掳掠的恶行消除了?做梦。我阿蛮可不吃他们那一套,再说了,大和亲对大夏北邙可是有重要意义,我们这是以国家出面,明媒正娶,又不是劫掠。” :“聘礼多少银子?” :“陛下给人每个人头一百两,都是我们边军的兄弟,以后可是要在炎峰山城安家落户,开枝散叶,我再给每人补贴五十两。怎么样,你们探过士兵们的口风没有?”孙燚在炕上滚了几下,才一骨碌的坐起来。 白定平从门外闯进来,声音亮堂堂的:“探什么口风,挖墙脚挖到边军身上了?咦~~~~~怎么变得这么瘦?被哪个妖精吸干了?不对啊,你这么怕媳妇的人,不敢?” :“哈,老白,我又回来啦。”孙燚盘膝坐在炕上,眉开眼笑:“中午小鸡炖蘑菇,大锅的上,你请。” 白定平笑的灿烂,大声吆喝着:“炖上了炖上了,知道你好这这一口,亏待不了你。你这身子骨,还是要好好的补一补,否则将来,你就知道后悔了。”笑容一变,嘿嘿笑了几声,又有几分放浪和淫邪。 高邦玮沏好茶,几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虽然日常也有书信往来,但是怎么着都不如听白定平眉飞色舞的介绍北疆的变化。 这两年,山海关明显热闹了许多,清河榷场的买卖极其红火,来来往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山海关税收定额很低,往来的商队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大河有水,小河丰盈,山海关百姓的日子,也是蒸蒸日上, 看得出,这三年来的和平,让这位在边军里厮混了大半辈子的白将军心情愉悦。 谁不希望日子过得太平安康? 给孙燚接风的这第一顿饭,李砚居然都没有露面,这让孙燚埋怨不止,这兄弟如此无情无义,实在令人伤心,几杯酒下肚,风卷残云的吃完一大锅子的小鸡炖蘑菇,抹抹嘴,提起一个椅子气势汹汹就要往外走。 白定平一把揪住他的手腕:“干嘛去?” :“老子去砸李砚家窗户去!早知道他这么无情无义,老子就不带他媳妇来了,见色忘义的家伙!”孙燚气势汹汹的。 :“哦,该砸。”白定平松了手,快四十多岁的人,一脸做坏事的踊跃和快感:“走,你去砸,我去瞧瞧热闹去。” :“你。。。。。。不拦我一下?”孙燚迟疑道? 高邦玮把杯子里的酒“吱儿”一声吸溜到嘴里,一副嫌弃事儿不大的样子:“走,老夫活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爽快的事,老夫也去见识见识。” 第1111章 砸窗户去 大和亲特使孙燚此次出门,浩浩荡荡,说是为了顺利完成大和亲计划的实施,讨一个吉兆,和亲队伍里居然出现十几架马车,几个边军将领的家眷都在车上,花花母子三人,俏俏母子俩个,玲珑母女两,还有笑笑俩个儿子,刘四喜经不住劝,带上刘不浪和刘平安两个孩子,也一同踏上征途。 举家皆亲,这才是大和亲的宗旨所在。 三百亲兵出门,一向是轻装上阵,加上这一行妇女孩童,那速度就慢的很,不过孙燚也不赶时间,正月刚过,这时候的北疆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气候并不合适。 一路上,女人们挤在一架马车上,叽叽喳喳地聊天说话,那氛围热闹而温馨。 那几个半大小子呢,简直就像是脱缰的小野马突然闯进了自由的天地,快活的要飞起来了。。。 一路上,孩子们精力充沛,上蹿下跳,一边跑还一边你追我赶,步伐轻快而有力,互相打趣。累了就挤进一架马车里,你推我搡地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找个地儿,然后像一堆小团子一样紧紧地挨在一起睡一觉。 这种惬意快活,对于这群孩子们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们就像是被放飞的风筝,尽情地享受着自由带来的无尽欢乐,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童真的活力。 孙燚每每看见这些孩子们像小猴子一样在马车边上窜来窜去,心里总是有些感伤。 当年,曲先生带着自己兄弟几人,从新安镇赶着牛车,前往落致城求学,一转眼,兄弟们一路上也是这么自由放肆开心,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那些天真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而那个一路呵护曲先生,却已经离开。 顺着官道,这一路行程并不着急,硬生生的从二月初,走到四月初,足足在路上晃荡了两个月时间,才看见山海关的苍茫城池。若不是旅途后期,那几个女人实在扛不住一路大呼小叫的约束那些个野小子,主动提出提速的要求,这个旅程,至少还要半个月后才能结束。 李砚出关十里,迎接特使队伍,说是迎接特使队伍,见到孙燚的时候,也就是匆匆打个招呼:“大帅,我媳妇呢?” :“喂!大肚哥,你不先要对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再找你媳妇孩子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老大呢,边军大帅孙燚孙大帅!”孙燚扭头对着李砚的背影气呼呼的大喊。 李砚已经驱马几米开外,他爽朗的笑声留在风里:“对对对,您还是“大和亲”特使呢。” 将一众家眷安顿好,舟车劳顿两个月,大家其实都很是疲倦,连一群野猴子们都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决定在山海关住上几天,然后再启程去炎峰山城。 大帅府里,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依然如故,用它那满树的嫩绿叶片展现着生命的顽强与不息。 孙燚大咧咧的往炕上一躺,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身子骨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哎呀,还是这张炕睡得舒服啊。” :“侯爷,张大帅身子骨可好?” :“好!老当益壮,好得很。我来的时候,他还让我给你带了两坛酒,还有些茶叶,都在马车上,明儿我找出来给你送过来。” :“身子骨好就行,身子骨好就行。”高邦玮嘿嘿笑,烧水沏茶:“侯爷,大和亲,真的要搞这么大的手笔吗?” 孙燚摊开身体,四仰八叉的躺着,闭着眼睛:“怎么,高大人,你也有兴趣?咱这么熟,到时候,我让你先挑?” :“嘿,你个兔崽子,两年不见,敢拿我老高逗乐子?诶,话说回来,我听说你要北邙人给咱交几万个适龄女子?你们这不是摆明儿欺负人嘛,你就不怕打起来?”高邦玮笑呵呵的,他在这里这么边关多年,自然要比一般人更能领会大和亲计划的精髓,这可是真正的百年大计。 :“就是欺负他北邙,他又能怎么样?真以为给陛下上一封两国友好的国书,就能把之前的那些烧杀掳掠的恶行消除了?做梦。我阿蛮可不吃他们那一套,再说了,大和亲对大夏北邙可是有重要意义,我们这是以国家出面,明媒正娶,又不是劫掠。” :“聘礼多少银子?” :“陛下给人每个人头一百两,都是我们边军的兄弟,以后可是要在炎峰山城安家落户,开枝散叶,我再给每人补贴五十两。怎么样,你们探过士兵们的口风没有?”孙燚在炕上滚了几下,才一骨碌的坐起来。 白定平从门外闯进来,声音亮堂堂的:“探什么口风,挖墙脚挖到边军身上了?咦~~~~~怎么变得这么瘦?被哪个妖精吸干了?不对啊,你这么怕媳妇的人,不敢?” :“哈,老白,我又回来啦。”孙燚盘膝坐在炕上,眉开眼笑:“中午小鸡炖蘑菇,大锅的上,你请。” 白定平笑的灿烂,大声吆喝着:“炖上了炖上了,知道你好这这一口,亏待不了你。你这身子骨,还是要好好的补一补,否则将来,你就知道后悔了。”笑容一变,嘿嘿笑了几声,又有几分放浪和淫邪。 高邦玮沏好茶,几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虽然日常也有书信往来,但是怎么着都不如听白定平眉飞色舞的介绍北疆的变化。 这两年,山海关明显热闹了许多,清河榷场的买卖极其红火,来来往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山海关税收定额很低,往来的商队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大河有水,小河丰盈,山海关百姓的日子,也是蒸蒸日上, 看得出,这三年来的和平,让这位在边军里厮混了大半辈子的白将军心情愉悦。 谁不希望日子过得太平安康? 给孙燚接风的这第一顿饭,李砚居然都没有露面,这让孙燚埋怨不止,这兄弟如此无情无义,实在令人伤心,几杯酒下肚,风卷残云的吃完一大锅子的小鸡炖蘑菇,抹抹嘴,提起一个椅子气势汹汹就要往外走。 白定平一把揪住他的手腕:“干嘛去?” :“老子去砸李砚家窗户去!早知道他这么无情无义,老子就不带他媳妇来了,见色忘义的家伙!”孙燚气势汹汹的。 :“哦,该砸。”白定平松了手,快四十多岁的人,一脸做坏事的踊跃和快感:“走,你去砸,我去瞧瞧热闹去。” :“你。。。。。。不拦我一下?”孙燚迟疑道? 高邦玮把杯子里的酒“吱儿”一声吸溜到嘴里,一副嫌弃事儿不大的样子:“走,老夫活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爽快的事,老夫也去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