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王爷后,我成了女帝》 第1章 借你用一用 美人本无罪,溺者自亡身。 ——题记 “唔……啊……”耳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娇喘声,紧接着是埋怨声,“你猴急什么……啊……弄疼老娘了。她中了软身散和媚骨香……跑不了……” 这声音,熟悉得过分了些。 赵稚猛地醒了过来。她动了动四肢,果然软弱无力。 她艰难地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扎破自己的手指,放了些血,神志这才稍微清醒了些。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赵稚扫视四周,认出这是青莲寺的净室。 去年的今天,是她和双生嫡姐赵蕴的及笄宴。 二人的定亲对象瑞王和李世子为姐妹两人分别送上了丰厚的礼品。 瑞王与赵稚的婚事是瑞王三年前在宫宴上求来的。 而李世子与赵蕴的婚事,则是皇上顺带赐下的,为的是怕赵稚在姐姐前头订婚,坊间说闲话。 这事儿,外人谈论起来是一场佳话,可在赵蕴听起来,就是一段笑话。 她赵蕴就是那个笑话。 但瑞王人没到,他让人送的礼品足足摆满了赵稚的大半个院子。把赵稚气得跳脚。 因为她不喜欢素未谋面且风流成性的瑞王。 厌乌及屋,连带着,她也不喜欢瑞王送来的东西。 可这些在赵蕴看来,赵稚是在向她炫耀。她同时也知道,这些年里,刘云也一直在想法子收拾赵稚。 她为何不借力打力呢? 于是,趁着母亲张绾被太后宣召入宫侍疾,赵蕴提出要和两个妹妹一起到寺里为父亲母亲祈福。 府里的刘姨娘自告奋勇,带着她们三个女眷一起前往青莲寺烧香。 一路上,赵稚和赵蕴共乘一顶轿子,赵柔和刘姨娘共乘一顶轿子。 赵稚和赵蕴两个人各靠一边坐着,互不搭理。 虽然是嫡亲的姐妹,但赵稚和赵蕴两个人自小不合,不睦已久。 她们两人出生相差了一个时辰,同为一母所生,性格却大不相同。 赵蕴性格温柔文静,端庄大方;赵稚呢,只有在需要扮演首辅大人嫡女时,才会端庄大方一下,其余时候,活脱脱就是只顽皮的猴子。 这也怪不得赵稚。 就说礼、乐、射、御、书、数这些学科,同一位夫子,赵蕴整日苦学,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琴技。 再看看赵稚,上课不是贪玩就是逃课,惹得各科夫子纷纷跑到爹爹那里去告状。可她这么调皮捣蛋,考核时居然门门都是优等。 更让赵蕴气恼的是,她怎么都学不会的医术,吊儿郎当的赵稚轻轻松松就学会了。 “姐姐没有天赋,就好好做你的官家大小姐!” 从小到大,因为嫉妒,赵蕴没少给赵稚下绊子,出难题。 赵稚想到这里,不指望赵蕴和赵柔来救自己了。 同时,她也恼恨这青莲寺的和尚胆大包天,竟然在寺里偷人。 偷的还是她首辅爹爹的小妾,庶妹赵柔的生母刘云。 赵稚顿时觉得自家爹爹头上青青草原一片。 过了一会,赵稚能站起来了。 两间净室之间有一扇窗子,这是其他的净室没有的。 赵稚猜测,这大概是贼和尚用来偷人故意凿开的。 她透过窗子的缝隙,偷偷摸摸地向里窥视:只见刘云面色红润,脖子微微后仰,身上的衣物只余一只绯红色的鸳鸯肚兜,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颈上。 光头和尚伸手在刘云身上某处揉捏了一把,惹得她浑身战栗。 赵稚慌忙捂住眼睛。她用力地甩了甩阵阵发晕的头,将目光投向门口。 心中暗想:那道门肯定被这对无耻的奸夫淫妇牢牢地锁住了。她扭转身子,绝望地看了一眼身后那小小的窗户,看来如今也只有跳窗这一条生路了。 赵稚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纵身一跃跳出窗外。 她咬着牙忍着身体的不适,使尽浑身力气向寺庙外飞奔而去。 然而,赵稚刚跑出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趁着夜色扭头一看,果然是刘云和一个光头和尚。 青莲寺西侧有一个狗洞,赵稚幼时同母亲来礼佛,贪玩曾经从这里钻出去过。 她把心一横,扒开灌木丛就往洞口钻,树枝划拉着身体刺啦啦地疼,她也顾不上了。 钻出狗洞时,赵稚的头晕得更加厉害,浑身滚烫得似火球一般。 她将袖子挽起来,又将襦裙撩到膝盖上方。虽然山风习习,可她依然燥热难耐。 “王八蛋!”她忍不住骂道,“回去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赵稚在心里把刘云那个贱妇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旷的山洞,她踉踉跄跄奔过去。然后靠着洞壁缓缓坐下来。 赵稚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扎了几针,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蒙着脸的人跌跌撞撞地钻进了山洞。 赵稚心里暗暗叫苦,我这是什么运气啊!她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赵稚眼前有点模糊,但她光听男子的脚步声,就知道这人受伤了。 等男子毫无防备地一屁股坐下,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憋足了劲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一根针扎在了男子的穴位上。 “别怕,我不是坏人。”她气喘吁吁地扶着洞壁,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 男子不吭声,他想立刻杀了她,可这女子功夫如何,他不知晓,更不敢贸然出手,再将追杀自己那拨人引来。 赵稚的呼吸越发重了。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捞起男子的手把起脉来。 “没有中毒。”她放下男子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另一只手在黑暗中去摸对方的嘴,摸到了之后将药丸塞到他嘴里,“这是养身体的药。” 男子望着慢慢转过来的月亮,将药丸默默咽下。 赵稚问,“家中可曾娶妻?” 男子答,“不曾。” 赵稚放心地点点头,“公子,我是好人家的女儿,被坏人下了药。事态紧急,借你用一用。” 她说着便动手去解男子的腰带,因是第一次,她的动作笨拙可爱,弄了许久才将腰带解下来,男子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赵稚褪去自己的衣衫,爬到男子身上。 她已经忍耐到极限,身体似乎要炸裂开来。 赵稚不管不顾地在他肩头又啃又咬,男子的呼吸逐渐沉重。 他一把抱起赵稚,将自己的外袍展开铺在地上,月色朦胧,他看不清身下女子的面容。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问。 赵稚的意识此刻已经有些模糊,哪还回答得了他的话。 体内的那团火,她急切地想要宣泄出去。 男子看她难受的模样,一把摘下脸上碍事的面纱。 炙热的吻从她的鹅颈滑落到肩头,再到那一对傲人的雪峰……赵稚忍不住身体发颤,下意识攀紧对方的脖子。 “丫头,准备好了吗?”男子借着朦胧月色,隐隐看到赵稚曼妙的身姿。 赵稚难受地从牙齿地蹦出一个“好”字。 下一刻,她痛得叫出声来,不过那声音被男子的吻及时堵在口中。 男子心疼地抚摸着赵稚沾了泪意的脸庞,“你果然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惜便宜我了。” 夜色如墨,情意如火。 没多久,赵稚便小声啜泣起来。 可体内的药性还没消失殆尽,她仍然本能地想要继续索取。 这场猝不及防的荒唐,几乎持续了一夜。 药劲下去的时候,赵稚浑身酸痛地醒来。 她朝旁边一看,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两个人的谈话声。 “主子,这是第几拨了?” “粗略算一下,第三拨。”是蒙面男子的声音。 “主子,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属下怕您吃不消” “无碍,本王对付这些,还不在话下!”蒙面男子不屑地说道。 赵稚心里咯噔一下,我这不会是遇到个采花贼了? “里面那个怎么办?” “感觉还不错,暂且留着。”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逼近,她慌忙假装睡着。 等男子走近了,赵稚手腕一翻,银针朝男子扎了过去,男子应声倒地。 赵稚冷哼一声,随后在男子身上摸了摸,摸到几锭银子。 “人和银子,算是你给本姑娘的诊金。后会无期,不见!” 趁着天还未亮,她匆匆离开了山洞,直奔山下而去。 第2章 做个压寨夫人 赵稚一瘸一拐地在树林里艰难逃窜。 她一边逃命一边时不时回头看,怕昨晚被自己睡了的那个男子醒来找自己算账。 她看了眼青莲寺,又看了看自己满身青紫的痕迹,叹了口气。 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肯定不能回寺里去了。 赵稚摸着手里的银子,在心里盘算着,要去山下找一个成衣铺子把衣服换了,然后找个药铺买副堕胎药,堕胎药还不能在家里喝,她得租一间客栈。 此处距离陵阳还有几十里,小产过后身体虚弱,她肯定是走不回去,得雇辆马车。 七算八算,她意识到,手里拿的这些银锭有些不够用了。 “得想想办法,再搞点银子。 青莲寺晨钟响起,惊起一阵飞鸟。 赵稚伸手往头上一摸,才发现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掉了。 她折了一根树枝,将散乱的头发随意绾了起来,一边根据缓缓上升的朝阳辨别方向,向青莲寺偏北的方向跑去。 青莲寺北面,是上洛山,上洛山山脚下就是官道。 只要到了官道,她就有法子搭上哪个贵人的车回他们大盛朝的国都陵阳城去。 青莲寺里,发现赵稚不见了之后,刘云在自己的房间枯坐了半宿。 终于熬到天亮,她装模作样地去敲赵稚的门,敲了许久,没有人应声,推开门一看,赵稚果然不在。她心里既害怕又紧张。她盼着赵稚出事,也害怕她真出事。 刘云退出赵稚房间的时候,一转身,瞧见赵蕴站在外面,正冷冷地看着她,后背不禁惊出了一阵冷汗。 她低垂着头,心里惴惴不安,双手紧张地攥着帕子。 “刘姨娘,只只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赵蕴温柔地问。 只只是赵稚的乳名,平日里,也只有嫡姐赵蕴,家中主母张绾,首辅大人赵守正才有资格如此唤她。 刘云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赵蕴。她一瞬间明白过来,赵蕴与自己的嫡妹向来不和,她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她慌忙回道,“对,对,二小姐不在房里,许是贪玩跑出去了。” 这话,二人心里都不信。至于赵稚为何突然不见了,二人各怀鬼胎。 昨晚刘云和那和尚将赵稚拖走时,被赵蕴瞧了个正着。 只不过刘云没看到她,她也不想拆穿二人。 反正她只是个旁观者,如果赵稚真的出了事,也和她没关系。反而她是获益最大的那个。 “我们也回。省得母亲责怪。”赵蕴温和地说。 在刘云面前,她还得做出一副姐妹相亲相爱的模样。 “好好好,我这就去叫柔儿起床,我们即刻启程回陵阳。” 刘云转身就走,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这俩贱蹄子,从小斗到大。哼!赵蕴天天端个架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赵柔听刘云说赵稚不见了,冷哼一声,“咱们府里,也只有这位二小姐行事无法无天,还不被父亲母亲责罚的。” 她拽着刘云的胳膊,撒娇道,“姨娘,皇上给赵稚定了与瑞王的婚事。瑞王沈含山,那可是咱们大盛朝唯一的异姓王,姨娘!您去好好求求父亲,给女儿也定一门好的亲事好不好?” 刘云宠溺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耐心地解释,“沈含山虽然是王爷,模样也不错。 可他风流成性,陵阳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嫁给他?赵蕴不懂这些。她只觉得自己和二姑娘一母同胞,皇上给二小姐定的是王爷,给她定的却是国公府的李世子。心里气不过,处处跟二小姐对着来。知道了这里面的差别,你还羡慕二小姐?” 刘姨娘的话让赵柔瞬间醍醐灌顶。 因为婚事,赵蕴更加觉得父亲母亲偏心赵稚。 刘云催促女儿赶紧收拾东西,马上启程回陵阳。她们要赶在赵稚之前回府。 屋漏偏逢连夜雨。 赵稚刚走到山下,就遇到一伙打劫的强盗。 地上哎哟躺了一片,但无一人伤亡。看来是只劫财不伤人。赵稚松了口气。 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一看就是头儿。 赵稚来不及躲避,土匪们见她穿着不凡,马上一窝蜂涌上来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推搡着走到那人面前说:“老大,这小妞长得挺俊,咱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咋样!” 赵稚面色沉静地看着土匪,脑子里在飞快盘算。 她是会点功夫不假,可昨晚中了药,又闹腾了一宿,就算有双拳也难敌四手啊,比体力肯定是没戏。没办法,只能智取啦。 “各位大哥,你们若要求财,我可以给家人去信,让他们送赎金过来。”她小心开口。 “小妞,哥哥们这次想破个例,不劫财,就劫个色。”一个小个子、脸瘦瘦的男人,抬手就想摸一下赵稚水嫩嫩的小脸。 “脑袋不想挂脖子上了是不是?”为首那人怒喝一声,矮个子男人慌忙谄笑着缩回了手。 “姑娘,我叫李勇,是上洛山的大当家。不知道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为首那人自我介绍道。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赵稚“哇”哭出声来。 李勇看着她,若有所思。 方才被抓时,这小姑娘还冷静异常,眼下怎么说哭就哭起来了? 赵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各位大哥,我饿了好几天了,你们,你们有吃的吗?” “嘿,第一次见人质主动跟咱们哥几个要吃的?稀罕!”一个土匪嬉笑道。 下一秒,他听到李勇干咳一声,立马住了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赵稚说,“妹子,这是我媳妇给我摊的油饼,你要是不嫌弃,将就着吃点。” 赵稚当然不嫌弃。她眼巴巴地看着油饼,咽了下口水,对着李勇说,“李大哥,可以让你的人放开我吃点东西吗?” 李勇面上一红,赶紧摆手示意手下的放了赵稚。 赵稚接过油饼就狼吞虎咽起来,末了抹了抹嘴上的油,眨巴眨巴眼恳求道,“我还能要点水吗?” 李勇笑了,将水袋递给她。赵稚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袋水,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说,“谢谢大哥,你们真是好人。” 众人哄堂大笑。 “小姑娘的嘴巴可真甜,吃了我兄弟的饼,又喝了我的水。天下没有的午餐,你跟我们上山,做工抵扣这些!”李勇沉思片刻说。 “嗯嗯。”赵稚点点头。这帮人看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先上山再说。 等恢复了体力,这一二十人,还拦不了她。 李勇让山上的人专门给赵稚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来。 其他人第一次见李勇带女人上山,尤其还是这么水灵的姑娘,立即沸腾起来,吵着今晚就让他们成亲入洞房。 李勇笑着推脱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他安排赵稚跟着厨娘择菜、做饭,自己则坐在屋顶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他见赵稚年龄虽小,干活却麻利勤快,来了土匪窝也丝毫没有拘束感,很快把厨娘哄得开怀大笑。 李勇在心中思忖:这女娃有胆子,有计谋,看起来也不排斥他们这些土匪,倒是很适合做他们上洛山的压寨夫人。 他沉浸在喜悦里,没有留意到屋后,一个蒙面黑衣人顺着峭壁爬了上来,悄无声息地潜进了他的屋子里。 蒙面黑衣人在李勇的屋子里翻了翻,什么也没找到。 正准备离开,他突然听到厨房的位置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蒙面黑衣人翻窗离开李勇的屋子,正想往厨房的位置挪动,远远瞧见东面的树林里,不知什么东西惊飞了群鸟。 他望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想:该不会又碰上那青莲寺那拨人了?来不及多想,他先找个隐蔽的位置藏了起来。 第3章 偷了我的身子,还偷了我的银子 晚饭的时候,赵稚留了个心眼。 她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数了数,这伙人一共有十三个人,包括一个厨娘,还有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 他们伙食很丰盛。桌上多为荤菜,有肘子,干煸兔肉,五花肉…… 每个人大口吃菜,用海碗喝酒,在饭桌上高谈阔论。 赵稚趁他们不注意,拿银针试了试,碗里没放料,这才放心地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 她一仰脖子,白皙的鹅颈露了出来,周围的喧嚣声突然消失了。 赵稚突然觉得如芒在背。 她看到好几个男人盯着自己的脖子咽了口口水,不由得紧张起来。一只手垂下来,下意识捏了几根银针。 母亲曾告诉她,要提防发了情的狗与男人。 李勇看情势不妙,吼了一嗓子,“干嘛呢?干嘛呢?吃饱了就滚!” 他抬脚踹翻一个嘴角流着哈喇子的矮个子,“什么德行?滚一边去!” 矮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拿撩起衣服擦了擦嘴角,伸手从桌上拿了根肘子,找了一块石头,蹲在上面啃起来。 赵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朝李勇投去感激的目光。李勇冲她点点头,示意厨娘先带她离开饭桌。 赵稚离开后不久,土匪们也散了,打着饱嗝回各自的屋子歇息去了。 凉月如眉,山色如墨。 赵稚躺在坚硬的床板上,辗转反侧,盘算着等后半夜众人睡得沉了,她就逃出去。 她熬啊熬,百无聊赖地数着不知名的虫子叫了几遍。 不知过了多久,赵稚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异动。 她立刻警觉起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一群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潜进了山寨,他们一刀一个抹了放哨的土匪。 这群人训练有素,一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时。 赵稚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上洛山的土匪散漫惯了,平日里干的又只是劫财不伤命的勾当,不在官府围剿的悍匪之列。 李勇作为头目,缺乏危机意识,平日没有让手下的兄弟们勤加操练。他们那些三脚猫功夫,在黑衣人面前不堪一击。 赵稚心想:黑衣人的数目太多了。就算我大喊一声,土匪们也难以逃脱。她叹了口气,上洛山土匪的这场劫难,在所难免了。 很快,上洛山的土匪便被屠戮殆尽。那些妇孺儿童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没有机会喊出来。 如此残暴弑杀,多半不是官府的人。赵稚很快作出判断。 她从墙角摸出锅底灰,均匀地涂抹在脸上。 这锅底灰是她趁厨娘不注意时偷摸装起来的,为的是逃跑的时候用。没想到这个时候用上了。 “找到人了吗?” “没有。” “东西找到没有?” “没有。” 赵稚正想爬窗,脖子突然被人从身后勒住。 “姑娘,他们为了找你,杀了我这么多兄弟。你随我出去一趟。”李勇咬牙切齿地说。 “大哥,听他们口音,是云朝人。我可是咱们大盛人。你确定他们要找的是我?”赵稚快速作出反应。 可李勇不听。 他挟持着赵稚走出门外。 此时,院子里的黑衣人正拿着画像挨个儿翻尸体,“跑了一个。”他指着画像上的人说,“这个人,李勇。也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李勇听到这话时,已经挟持着赵稚来到了门口。 他进退维谷,后悔不迭。可他明明不认识云朝的人啊! 很快,黑衣人合围成包围圈,向二人围拢而去。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为首的黑衣人扬手示意手下的人住手。 “一个月前,你的人在上洛山下抢了一个商人,财物里有一个梨花木盒子。盒子在哪儿?” “一个月前?”李勇想起来了。 一个月前,他手下的一帮兄弟确实在上洛山山脚下抢了一个商队,无数的金银财宝里,有一个梨花木盒子,他看着盒子机关精巧,便私藏了。 原来,这场灾祸,是那盒子带来的。李勇不由得心里发苦。 虽然他们知道,干这一行,等同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可没想到灾祸会来得这么快。 整日里抓鸡,没想到被鸡啄了眼睛。 “你可见过这个人?”另外一个黑衣人拿出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灿若天上星子的眼睛。 李勇摇摇头。 “你若想活命,就回答两个问题:一、盒子在哪儿?二、这画像上的人,你藏在哪儿?”为首的黑衣人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说。 “盒子我有印象,但那盒子有机关,我们打也打不开,就丢给孩子耍去了。”李勇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些人是云朝的,说不定这盒子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就算他真的说出盒子的下落,也定会被他们杀人灭口。 “你找死!杀了他们!”为首的黑衣人下命令。 看着黑衣人慢慢逼近,李勇的腿都发软了。 他悄悄告诉赵稚,“姑娘,那盒子被我存在陵阳的储宝阁里,这是凭据。”他松开赵稚,假装向后推了她一下,借机将凭据塞到她的手里,急切地说,“快逃!” 赵稚后退之际趁机抓住李勇的后衣领,运起轻功,飞掠着往身后退了一段距离。 这转变让所有黑衣人措手不及。 他们没想到,李勇方才抓着的人质,突然成了他救命的助力。 他们一拥而上,赵稚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围攻,心里其实已经害怕得要命。她抓着李勇频频后退。 当前局势险峻,硬拼绝非上策,赵稚当机立断转身欲逃。耳边突然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紧接着是利刃穿透皮肉的噗嗤声。 赵稚发觉手上的力道重了下来,扭头一看,一把长剑插在李勇的心口上。是他,替自己挡住了背后那致命一击。 “快——逃——取——”李勇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没了李勇的拖累,赵稚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扬手朝身后撒去,黑衣人以为她洒的是毒药,纷纷掩住口鼻,动作也停滞下来。 “是面粉!” 等他们反应过来,赵稚已经逃逸得无影无踪。 “下次若落到我手里,定将她挫骨扬灰!”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地说。 赵稚一路拼命逃,大气不敢喘一声。可根据身后的脚步声判断,她觉得自己被跟踪了。 眼前是一个岔路口,左边是一处险峻的羊肠小道,紧贴峭壁,不明显看根本看不出来。 赵稚身体紧紧贴着峭壁,从怀里掏出一颗银锭握在手里,屏气凝神,伺机而动。待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将银锭朝着那人的面门丢了过去。 尾随那人察觉到异常的风声,下意识伸手遮住面门,被飞来的银锭砸得痛呼出声。 赵稚望了望峭壁下黑黢黢的潭水,听着水流的声音,估算着潭水的深度。 潭水不深,可夜里视线受限,万一她落下的位置有块礁石,那就性命堪忧了。 最好的法子,是顺着方才引黑衣人过来的路原路返回。 赵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犹豫间,头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这里有树枝折断的痕迹,方才那人,定是从这经过。” 听声音,是方才屠戮土匪的那拨人。赵稚与尾随自己的黑衣人面面相觑。 现在,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稚不笨,黑衣人不傻。两人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出手。 约摸着那拨人走远了,赵稚示意黑衣人退出去。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赵稚警惕地跟在他的后面往外走。 刚一到连接峭壁和小道的分叉口,赵稚一根银针照着黑衣人飞过去,却被他灵巧地躲过了。 见势不妙,赵稚拔腿就跑。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身后的人扑倒了。 嗅着熟悉的气味,黑衣人忽地笑了,“小贼,你睡了我的身子,还偷了我的银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混蛋!你放开我!”赵稚不停地挣扎。 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太大,她很快被男子反剪了胳膊,用腰带牢牢绑着。 “你要干什么?!”她又羞又恼,压低声音问。 男子的手指在她的脖颈间摩挲了片刻,“当然是,睡回来。” 第4章 我不丑的 “登徒子!”赵稚又羞又恼。 黑衣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看了眼远处,月没参横,已是深夜。 “不想横尸荒野,就快走!” 赵稚方才紧张逃命,已经累脱了力。现在几乎是被黑衣人拖着走。 黑衣人嫌弃她走得慢,干脆将她竖着抱起来。 虽然姿势不雅,舒适度也不好,但左右不用自己走路费力气了,赵稚乖乖地任他抱着。 她甚至还打了会儿盹儿。 天光熹微,已经可以望见官道。 黑衣人在一处湖边将赵稚放下来,看她脸花得像家里养得那只狸猫,就摘了枝荷叶,盛了点湖水,打算给她洗一洗。 赵稚就是趁这个时候突然发难的。她悄悄走到黑衣人后面,一脚将他踹到了湖里,然后发疯似得,朝着官道跑去。 黑衣人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时,远远瞧见赵稚已经上了一辆四面用丝绸装饰的马车。 那马车辘辘前行,逐渐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黑衣人从湖中爬上岸来,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恼怒不已。 他这次秘密出来,就是尾随云朝那帮人,寻找李勇手里的那个梨花木盒子。 没想到他在青莲寺附近被对方发现了,还受了伤。 可方才那姑娘竟然能在那帮云朝人的手中全身而退,不容小觑。说不定,盒子在她身上,毕竟,她是最后同李勇接触的人。 “呵,想跑?一旦卷入进来,你便身不由己了。”黑衣人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 赵稚刺猬似的蜷缩着身体闯进马车的时候,与里面坐着的锦衣男子撞了个满怀。 “公子——”车夫听到异常,忙担心地询问。 “无事。崔九,驾好你的车。”锦衣男子一边摸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鼻子一边说。 “对不住,对不住,没刹住。”赵稚有个好习惯,犯错了立马承认错误。 锦衣男子不理她,掏出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脸上沾上的锅底灰。 他眉眼低垂,看不出半点情绪。 “公子,我被坏人追,情急之下才冒犯了公子,请您多多包涵!”赵稚见对方不说话,生怕他将自己踹下马车。 “我有银子!等到了陵阳,我付银子给你。”她举手保证。 “我崔笙鹤此生,最不缺的,便是银子。”崔笙鹤将用过的帕子丢在赵稚身上,轻声说,“把脸擦干净。我这人,最讨厌丑丑的东西。” “哦哦。我不丑的。”赵稚慌忙拿起帕子将脸擦拭干净,仰脸看着对方说,“崔公子,你看,不丑?” “你——”崔笙鹤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女版的自己。他甚至怀疑,眼前这女子是不是易容故意接近自己。 崔笙鹤嘴上说着“冒犯了”,一只手固定住赵稚的头,另一只手仔细地在她的发际线、耳后根处仔细摩挲。 赵稚手里默默捏了一根银针。 正当她准备给崔笙鹤来一针时,对方确认她没有易容,便松开了她。 “姑娘很像我一个亲戚。”崔笙鹤抚摸着自己易容后的脸说。 赵稚被他这突然间妩媚的动作惊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嘀咕道,“我没听母亲说起过我们家有崔姓的亲戚啊。” 忽然,她灵机一动。“崔公子缺不缺个妹子?” “我家中只我同一个管家的老伯,还有驾车的崔九,却是缺个能花钱的妹子。”崔笙鹤看着赵稚,若有所思。 “不若我做你妹子!” “不如你做我妹子!”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赵稚激动地同他击掌,“成交!” 她心中窃喜,这下回陵阳的车资有了,待会买新衣服的银子也有了,还多了一个富商哥哥,怎么算都划算。 赵稚方才闯进崔笙鹤的马车时,其实冒了很大的险。 她虽然从马车的装饰上猜到这里面的人一定非富即贵,但也考虑到万一这里面坐着的是个不良善的,她还得费一番功夫,重新找个目标。不过还好,崔公子人美心善。 崔笙鹤吩咐崔九,“前面的镇子上停一停,给”他转脸看向赵稚,“妹妹怎么称呼?” “只只。”赵稚笑嘻嘻地说。怕对方不明白,她补充道,“好小一只的只,哈哈。很可爱是不是?” 崔笙鹤微笑着点点头,冲外面说,“给只只置办几身新衣服。” 马车很快到了镇上,崔九将马车停在了一家裁缝铺面前。 “只只,喜欢什么尽管挑。”崔笙鹤温柔地看着赵稚。 赵稚兴奋地跑进店里,挑选了好几件漂亮的衣服,试穿之后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哥哥,你真好!”赵稚开心地抱住崔笙鹤。 崔笙鹤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身体一瞬间也僵硬起来。 在外面驾车等候的崔九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不知道富甲一方的崔公子有着极其严重的洁癖。 “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崔笙鹤转移话题。 赵稚点点头,和崔笙鹤一起坐上马车,前往陵阳。 陵阳是大盛朝的国都,自是比其他城市要热闹得多。 马车慢慢驶过长长的街道。 赵稚撩起帘子往外看,人群熙熙攘攘,袂云汗雨。 路过一个画像铺子,她嘴角弯起,心里突然生了一计。 “崔九,停一停,你过来。”赵稚毫不见外地吩咐崔九。 崔九将脑袋探进来,“只只姑娘有何吩咐?” 赵稚指着画画的人,示意崔九借用一下他的笔墨纸砚。 崔九看向自家公子,见他点了点头,跳下马,给了那画师一两碎银,就将赵稚要求的东西拿上了马车。 “哥哥转过去。”赵稚想到自己待会要画的内容,害羞地说。 崔笙鹤听话地转过身,背对赵稚坐着,耳中只听到“沙沙”作画的声音。不一会儿,赵稚的画作便完成了。 她又喊来崔九,让他将此画交给画师临摹一百幅,先交订金五十两,三日后就会派人来取。 “等等。”崔笙鹤突然将赵稚交给崔九的画夺过来,那上面画的内容惊世骇俗,连他看了都觉得面红耳赤。 他吩咐崔九,“你先将笔墨纸砚给人还回去。” 崔九离开后,崔笙鹤意味深长地看着赵稚。不知为何,看到这栩栩如生的画作,他的心里如扎了一根刺。 “这画上面的场景和人,你,你经历过?”他颤着声音问。 “就是他们,给我下了药。我,我这样,不过是想,报,报仇。”赵稚想起那个画面,不由得脸红起来,心里又恼又恨。 画像上,赵稚给刘云留了一点面子,只画了她的后背和侧脸,那和尚也只是画了一个侧脸。 “好。”崔笙鹤将画收起来,“此事,哥哥找人去做,你就不用管了。”他解释道,“你毕竟是女儿家,被人发现是你做的,会坏了你的名声。” 赵稚想到自己已经破了身子,忽然委屈道,“女子的贞洁,比命还重要吗?” “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只只,你不要多想。” 崔笙鹤观察赵稚的表情,猜到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羞于说出口,便转移了话题,“只只家里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留将街,赵府。” 崔笙鹤神色一滞。大盛朝规定,只有获得王公封爵的人,才有资格建府。 而整个大盛朝唯一一个赵府,便只有首辅大臣赵守正的府邸。 “你父亲是首辅赵守正。”他沉声说道。 “是呀。”赵稚没有留意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她沉浸在马上见到母亲的喜悦里。 “我母亲人可好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我父亲倒是有些严厉,不过他平时很少在家。你不用怕。” 第5章 藏春楼 “我在陵阳有自己的府邸,就在留将街后面的瞻园,空闲了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崔笙鹤打断赵稚的话说。 这次他回陵阳,赵府亦是他的目的之一。 但现在还不是他露面的时候。 他转身出了马车,吩咐崔九,“好生将赵姑娘送回府里,去藏春楼接我。” 听到“藏春楼”三个字,崔九眼皮跳了跳。 整个大盛朝,谁人不知,如果来了陵阳,一定要去藏春楼走一遭。 不过藏春楼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块独一无二、精心制作的身份牌。 这些身份牌由特殊材料制成,坚固耐用且不易损坏;其表面光滑如镜,并刻有拥有者的名字。 当然,这些只有藏春楼的人才知晓如何核对。 最重要的是,这身份牌,一个售价万金。 藏春楼还有个有趣的规定:每个男性客人可至多携带一位女伴。 崔九望着自家公子的背影,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 他调转马头,向赵稚道:“赵姑娘,我们这便出发。” 赵稚点点头,上了马车。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赵府。 赵稚下了车,向崔九道谢后,便转身进了府门。 崔九看着赵稚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想起崔笙鹤的交代,赶忙驱马向藏春楼驶去。 藏春楼共有三层。一层交易春画。牌子上挂着的匾额上,刻着“画春”二字。 春画又名秘戏图、春宫画。 春画不仅在内宫及官僚豪绅之中流行,在民间坊肆之间也十分流行。 还有些达官贵人专门托人来这里买春画作为出嫁女儿压箱底的嫁妆。 对于消息闭塞的内宅女眷来说,春画可以作为指导,让她们提前了解成婚后必须面对的事情。不至于对夫妻之间的那些情事避如蛇蝎。 崔笙鹤进了一间屋子,将赵稚画的画交给一个叫张方的人,吩咐道,“此画临摹一千份,五百两一张。” 张方看到栩栩如生的画作,大为惊喜。 “这是哪个画师画的?太有神韵了!连这女子酥胸上的痣都画得跟真的似的。确定只卖五百两?瞧这品质,一千两一幅也很快抢完呢!” 崔笙鹤冷冷地道,“你话太多了。”随后,他戴上一副面具,上了二楼。 二层悬挂着“赏春”的匾额。 这一层的客人需要戴着面具,以保护各自的隐私。 所谓“赏春”,即一对男女坦诚相对,还原演绎春画上的内容。 表演场地与观众之间隔着一层纱幕,影影绰绰,似真似幻。有许多客人看着就流了鼻血或者出了其他丑态的。 三层为“采春”。 往往是为二楼的客人提供的场所。有些客人“赏春”完毕,意犹未尽,便花上万金,方上得三层。 三层的包厢共有九处,除了一处被一位客人常年包下以外,其余八处每日都是人满为患。 崔笙鹤在二楼坐了一会儿便下了楼,重新回到卖画的地方。 “这些日子,可有新进的画作?” 张方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摞画作,不满地说道,“方才我喊你几声,你都没听到。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得回来找我,看,都在这里了。” 崔笙鹤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仔细地将一摞画作翻了一遍,摇摇头,“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对了,如果有云朝那边送来的画作,第一时间拿到瞻园。没有我的首肯,不得出售。” “知道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不说我也懂。”张方将画作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笑嘻嘻地说,“都是银子啊。” 崔笙鹤一脸阴郁地出了藏春楼。崔九已经等在那里了。 崔九默不作声地驾车往瞻园走。 每次从藏春楼回来,公子的心情都会特别不好。 崔九在心里叹了口气,腹诽道,如果公子身边能有个红颜知己开导开导他就好了。可是公子洁癖太严重了,他受不了女子近身。 “走留将街。”崔笙鹤突然开口说。 崔九调转马头,往留将街走去。赵姑娘在留将街的赵府住,公子这是要去看望她吗? “公子,男子去女子家里,两手空空不太好?”崔九好心提醒。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下来。 马车辚辚辘辘驶过赵府,崔笙鹤没说停下,崔九只能继续往前走。 赵府。 赵稚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花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有柳姨娘、赵蕴、赵柔。还有她的两个婢女:朝颜与南萤,赵蕴的婢女玉茗,赵柔的婢女乐葵。 母亲张绾面色不虞地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地上跪着哭哭啼啼的刘云。 昨日她同赵蕴回来后,得知赵守正因公务去了外地,而主母张绾进宫还没回来,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直到方才主母回府,她才负荆请罪,说自己看丢了二小姐。 “好热闹啊!”赵稚看热闹不嫌事大,越过众人来到母亲身边,夺过她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渴死我了!” 张绾笑骂了一句,“你个野猴子可知道回来了!不知道你姐姐可担心坏你了。” 赵稚笑嘻嘻地走向赵蕴,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说,“妹妹贪玩,害姐姐担心了。” 赵蕴温柔地看着她,使劲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但没抽动。 “没事,妹妹毕竟是未来王妃,以后这好玩的性子要收收了,别传出去坏了我们赵府的名声。” 张绾起身,附和着赵蕴的话说,“你姐姐说得对,以后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别总想着往外跑了。好了,既然二小姐已经回来了,各自散了!” 刘云揉着酸麻的双腿艰难地站起来,将眼角的冷意压下去。 “刘姨娘。”赵稚突然喊住了她。 刘云浑身一震,赵稚走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胸前的那颗痣,可真好看。” 听到这话,刘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赵柔瞧见了,气愤地上前指责,“二姐姐,母亲已经罚过姨娘了,你怎么还咄咄逼人,不肯放过她?!” 赵稚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赵柔气呼呼地搀着姨娘回自己的屋子去了。赵蕴则望着赵稚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去青莲寺那日,赵稚穿的并不是这身衣服。 还有她头上的簪子,也换了。 赵蕴勾起唇角,心想,赵稚,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暮色时分,赵府门房接到一个包裹,说是赵姑娘落在对方马车上的。 “什么事?” 赵蕴饭后消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照壁那里,听到了门房同人说话。 她绕过照壁转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了。 “大小姐。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送来了一个包裹,说是赵姑娘落在他们马车上的。但咱们府里有三位姑娘,那人没说清,小的也不知道该给谁啊?” “给我。”赵蕴伸出手。 她心里清楚,这包裹一定是给赵稚的。 门房面露难色,“大小姐,这包裹,没说要给您啊?” 赵蕴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压低声音问,“你这门房,是不是做得腻了?” 门房哪能听不出赵蕴话里的威胁,不情愿地将包裹递给了她。 待她走远了,门房才“呸”一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狐假虎威个啥劲儿?!这府里三位姑娘,也就二姑娘人美心善,拿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 第6章 借你的衣服穿一穿 包裹有些重。 赵蕴吃力地抱回房间,将玉茗支开,拆开包裹,里面是几件裙装,并一个首饰盒。 首饰盒是黄花梨材质,盖面镶嵌着螺钿雕花芙蕖纹,厚厚的钿片反射出粉色光泽。 赵蕴随意拿起一件衣服,发现衣服断纬挖花盘织,上面的光泽逐花异色。 她第一次见这种料子,是在一次宫宴上,瞧见李贵妃穿过。 不过那时她只敢远远地瞧上一眼,不敢一直盯着对方看,怕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赵稚将烛台拿过来,凑近了看,发现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衣服上花卉的色彩竟然是不同的。 她用指甲斜斜划过去,挑起一根丝线,仔细辨了辨,那丝线竟然是黄金丝。 手中的衣服瞬间掉在地上。 “竟然是云锦!”她慌忙去扒拉其他几件衣裙,发现都是同样的料子。 云锦寸尺寸金,一般只有宫里的人才穿。 并不是因为普通老百姓不允许使用,而是这种布料实在太贵了! 今日母亲从宫里回来,拿来一个云锦边角料做的香囊,见她喜欢,随手就送给了她。 赵蕴还准备到赵稚跟前炫耀炫耀。呵,人家倒是攀上了一个厉害的人物! 她心里酸酸的。 婚事上,赵稚许的是瑞王,她许的是李淮安世子;眼下,她只得了一个云锦的香囊,赵稚却拥有好几件云锦的衣裙。 同样是首辅大臣的嫡女,为什么所有好运气都让赵稚一个人占了! 赵蕴气恼地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些衣裙全部烧了。 可她不敢,那人既然把云锦这么贵重的布料随随便便送出来,身份定然非富即贵,她不能惹。 赵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首饰盒,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一对黄金蝴蝶步摇,蝴蝶上的眼睛镶嵌着黑色的珐琅,栩栩如生。 一支羊脂白玉芙蕖发簪,一支祥云玉如意流苏发簪。 还有许多精巧的手钏和一些耳饰。最底下是一把檀香梳,一把银梳。 赵蕴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些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样式精美,绝对不是凡品。 她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燃烧起来。 赵蕴死死盯着首饰盒,心想: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输给赵稚! 她决定暂时不去告发赵稚,通过她去接近这位神秘的贵人,争取更多的机会,这才是对她最有利的。 既然爹娘偏心,她就得学会为自己多做打算。 夜静更深,月色浓。 赵稚确定朝颜和南萤都睡了,换了一身黑衣,飞身上了屋顶。 不多时,她就到了储宝阁外面。 储宝阁早就打了烊,屋子里黑漆漆的。 赵稚之前随母亲来过储宝阁,她回忆着当时掌柜放物品登记簿的位置,掏出夜明珠来,不多时,果然让她找到了。 物品登记簿按照年历分类摆放。 赵稚抽出大宣朝412年的那本,仔细翻看起来。一本快翻完了,才找到与自己手中的凭据一模一样的存根。 她记下上面标注的格子记号,然后将物品登记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赵稚的目光掠过一排排的储物格子,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 然后飞身而起,拔下头上的簪子,使劲一按,再轻轻一扭,锁便开了。 赵稚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确认是凭据上画的盒子后,她将储物格还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在她离开后,几个黑衣人紧紧跟在身后。 赵稚很快通过地上的影子发现了异常。 她就说,今天的事,顺利的太不正常! 留将街眼下肯定不能回了。 赵稚望着不远处的瑞王府,一个计策涌上心头。 她心想:既然沈含山担着未婚夫的名义,那为她背一次锅,不过分? 瑞王风流成性,没有谁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十岁那年,她随母亲参加宫宴,瑞王竟然在在宫宴上对皇帝说,“臣心悦赵大人的嫡女赵稚,希望皇上能为臣赐婚,以免花落别家。” 赵守正听见这话,忙起身推脱,说自己的长女还未定亲,越过长女给次女定婚,有些不妥。 他说这话就是委婉地提醒皇帝,自己不乐意这门亲事。 可皇帝不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压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很快下了赐婚圣旨。 将赵守正的嫡长女赵蕴赐给国公府的李淮安世子作正妻,嫡次女赵稚则赐与瑞王作正妃。 赵守正气得当日喝了很多酒,若不是有同僚拦着,他在宫门口差点和沈含山打起来。 不久之后,皇宫颁发选秀令,要求年龄在十一岁至十七岁之间的健康少女,应召参选。 皇宫是吃人的东西,若不是怕获罪,没有那个富贵人家的女儿愿意进宫去。 因为选秀选上的宫女,不一定伺候皇帝或者赐给王爷,大部分宫女是分到各个宫里做苦差事,苦苦熬到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宫。 而赵稚性子跳脱,从小不受规矩约束。她若进了宫,赵守正整夜都无法安寝。 这样算来,瑞王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自此后,赵守正看瑞王的眼神就顺眼了些。 但依然不妨碍两人在朝堂上因为政见不合吵得不可开交。 当然,这些赵稚都不知道。 她此刻想的是,瑞王心悦我?心悦个屁! 在赵稚的印象里,她从未正面和瑞王打过照面。 他长得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她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每次下朝后,父亲回来都要把瑞王骂一顿才解恨。 嫁给父亲的政敌,除非她脑子进水了! 但皇帝赐婚,违抗就是个死。所以,退婚一事,她只得徐徐图之。 赵稚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脚下不停地往瑞王府的方向飞掠去。 明月高悬,瑞王府陷入一片漆黑中,唯有一处还亮着光。 赵稚便直奔那光而去。 她打算在王府的屋脊上点一下卯,就改道回留将街。可愿望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身后一支利箭呼啸着直直朝赵稚射来。赵稚躲避之际崴了脚,身体失去平衡。 只听“哗啦”一声,她随着瓦片掉进了屋子里,紧接着是水花四溅的声音,和她那未喊出口的惊呼。 谁家好人,大半夜还在泡药浴啊?! 赵稚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散发着浓浓药味的浴汤,那股刺鼻的味道,差点让她呕出来。 “王爷,你还好吗?”守在外面的杜衡听到动静喊道,准备推门而进。 “外面守着!”沈含山厉声喝道。 “是!” “小贼,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 方才赵稚掉下来时,沈含山便嗅到她身上与众不同的体香。 那次分开后,他遍寻她不着,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赵稚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沈含山。 面如冠玉,模样上乘。经过那夜的深入交流,赵稚认为,他的身材,也是出色的。 看着水珠从沈含山的胸膛滚落,赵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被她强睡过的沈含山! 也是外界传言一晚睡一个女人的沈含山! 一想到这人不知道跟多少女人睡过,赵稚突然觉得恶心。 再想到她刚刚还喝了他的洗澡水,立刻扒着桶沿儿干呕起来。 她抱着梨花木盒子,猛地推了沈含山一把,飞身离开浴桶,拿了对方搭在屏风上的换洗衣物转到对面,没好气地说,“借你的衣服穿一穿。” 沈含山轻笑一声,赵稚恶狠狠地回头叮嘱,“不准偷看!”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哗啦一阵水声,方才在浴桶里的沈含山,转眼间站到了她身后。 “别动!”沈含山扶着赵稚的双肩,不让她回头。 赵稚浑身一僵,感受到男人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还有抵在自己身上那个滚烫的东西,她的脸瞬间红透了。 沈含山抬起的手落在赵稚的耳旁,准备揭掉她脸上的黑布。 交锋那么多次,他还一次没见过这小贼的真面目呢! 赵稚心跳得很快,如鼓擂动。 第7章 退婚 她不安地偏了偏脸。 “你若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沈含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赵稚不敢再动,她紧闭双眼,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沈含山见状,嘴角微微上扬。 他放弃了看赵稚真面目的想法,转身走到一旁,重新拿了套换洗的衣物穿上。 赵稚趁机赶紧穿上衣服,抱着盒子准备离开。 “等等。”沈含山叫住了她。 赵稚心中一紧,难道他看上她手中的盒子了? “你就这么走了?”沈含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赵稚咬咬嘴唇,不服气地说道:“那你想怎样?” 沈含山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你偷了本王的东西,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赵稚抱紧盒子,瞪大了眼睛,“我没有!这是我的东西!” “哦?”沈含山挑了挑眉,讥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家的东西?” 他指了指外面,“你搞清楚,这里是瑞王府。” 赵稚哑口无言。 她隐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动了动,实在不行,给他一针,再从屋顶逃出去就行了。 “你是准备给我一针,然后从屋顶逃出去?”沈含山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赵稚恶狠狠地瞪着沈含山,这家伙真不好对付! “你猜猜,方才追你的那伙人,会不会就在不远处守株待兔呢?” 赵稚咬了咬唇,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见沈含山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中的盒子上,试探着问,“你也喜欢这盒子?” “我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沈含山觉得赵稚对自己过于自信了。不过他愿意陪她玩一玩。 “第一,收留我一晚,天亮之前将我送走。第二,你,同那个赵稚退婚。” 对于第一个条件,沈含山还能理解。可至于第二个条件,他就费解了。 “你和赵二姑娘有仇?” “有仇!你要是不答应,我有法子让这盒子毁了,你什么也得不到。没有你的帮助我也可以甩掉外面的那些人,不过我这个人懒,不想太麻烦。”赵稚利落地说完,问道,“你说,答不答应?” 沈含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许久,才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不能只许你讲条件。我也有条件。” “你说。”赵稚神色松快了些。 “明早我上朝之后,先将婚事退了。你与盒子暂且留在这里,待明日下朝后,退婚的事办完,盒子归我,你再走。” “你不信我?”赵稚反问。 “你也不信我。”沈含山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屋你睡,外面有侍卫守着,你别想逃。” “行。”赵稚脱了靴子,往床榻里侧一滚,又抻出一只脚来,将青色纱幔勾下来。 “屋子别忘了修。”她说。 沈含山抬起的脚又放下,拐了个方向,扒开纱幔,探进去大半个身子问,“你在哪个男人的家里都这么随便吗?” 赵稚背对着他怼道,“你在我眼里,不算个男人。” “你这话多少有点侮辱人了。”沈含山扭头出了屋子,让苏木搬来个梯子,上房修屋子。 苏木与杜蘅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往屋里看了一眼。 心想,这屋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指使动他家王爷? 沈含山修好了屋子,吩咐苏木看好这屋子,不准里面的人出来,也不准外面的人进去。吃食放在门口就行。 苏木本想问如果里面的人想如厕怎么办?方才听声音,里面应是个女子。 沈含山大踏步去了书房。 翌日,因为政见不合,沈含山在金銮殿前又与赵守正吵了起来。 他气急败坏地脱口而出,“本王要退婚!有你这样一个顽固不灵的岳父,本王会英年早逝!” “退就退!”赵守正不甘示弱。“有你这样一个女婿,我恐怕会少活几十年!” 文武百官以为两人只是一句戏言。没承想,一下朝,沈含山便亲自去赵府退了婚。 “沈含山,你欺人太甚!”赵守正气得礼节也不顾了,直呼瑞王的名字。 “聘礼本王就不要了,权当给二姑娘的赔礼了。不过,二姑娘人在哪儿?本王花了那么多银子,人娶不到家,总得见一面?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沈含山翘着二郎腿,言辞之间颇有不耐,“赵守正,快去喊你姑娘出来见见本王!本王花了那么多银子,总得见见长什么样?” 张绾一早起床,就听到赵稚的侍女朝颜匆匆来报,说二小姐不见了。 她正想说赵稚病了,不宜见人,赵蕴突然站出来,战战兢兢地说妹妹昨天贪玩跑出去,至今还未回府。 沈含山冷哼一声说道,“赵大人,骂本王之前,还是先管好自个儿闺女!” 他拂袖而去。 片刻后,身后传来下人着急的喊声,“老爷晕倒了!” 沈含山摇摇头,“唉,人老了果然不经得气。” 他回到王府的时候,赵稚还在睡。他望了望头顶的大太阳,问身旁的杜衡,“这会儿是正午?” 杜衡点点头。 苏木在一旁说道,“里面的人没出来过,也没有其他人进去,送来的饭食也没人动。” 沈含山心道不好,他一个箭步走到床榻前,拉开纱幔,一把高高拱起的被子。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屋里传来王爷咆哮的声音,苏木吓了一跳,忙集结王府的所有人行动起来,不放过王府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赵稚此刻蜷缩在衣柜里,屏气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远去,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立刻傻了。 原本应该愤怒地离开这个屋子寻找她的沈含山,此刻就站在衣柜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好玩吗?赵二姑娘?” 赵稚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扑通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沈含山蹲下来,扯掉赵稚脸上的黑纱,迫使她和自己对视。 他自嘲道,“敢戏耍本王的,你还是头一个。” 赵稚连连摇头。 “不想嫁给本王?” 赵稚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 沈含山拎着她往床榻走去,“如你所愿,婚事,本王已经亲自去退了。”如果不是亲自去退婚,他还无法确认戏弄自己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沈含山将赵稚扔到了床上,欺身而上,双手撑在赵稚的两侧,眼神中充满了欲望。 “王爷,府里都找遍了,没找——”前来汇报的苏木在看到屋里的情形时,话语戛然而止。 他连忙退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吩咐其余人各司其职,不必再找了。 “你要干什么?”赵稚惊慌失措。 她穿的本来就是沈含山的寝衣,宽大不合体。经过方才一番折腾,眼下寝衣大开,春色呼之欲出。 “你说本王要干什么?当然是,”沈含山冷哼一声,“惩罚你!” 他双目赤红,一把扯下赵稚身上唯一蔽体的衣服。 第8章 你逃不掉的 赵稚尖叫一声,双臂抱在胸前,求饶道,“盒子给你,别动我!” “你还敢跟本王提盒子!”沈含山气得咬牙切齿,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粗鲁地吻着她。 上次他就发现了,赵稚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体香,对他有致命的诱惑。回来后,夜里他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两人那一夜的缠绵悱恻。 “别碰我!”赵稚哭出声来,“你太脏了,别碰我!” 沈含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想说你更脏,可想起那夜,是她的初夜,狠话就说不出来了。 赵稚嘤嘤哭泣,“你每晚都要睡一个女人,不知道睡过多少人了,你不要碰我!”她哽咽道,“那天,我如果知道你是沈含山,就算死了,也不找你。” 沈含山被她气笑了,“这些荒唐得没边儿的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坊间都传遍了。”赵稚委屈地说。她一咬牙吼道,“所以我才要跟你退婚!” 坊间的传言,沈含山当然知道,就是他授意人去传播的。 可他没想到,这些流言到头来搅黄了自己的婚事。 赵稚余光看到沈含山犹豫了,心想事情有转机。 她乘胜追击道,“你宁愿退婚也要我手里的那个盒子,说明它对你十分重要。你放我离开,我把盒子给你。以后我们两个,各不相欠。” 沈含山若有所思地望着赵稚,忽地邪魅一笑,“你和盒子,本王都要。” “唔唔——”赵稚满腹不甘被尽数堵在了嘴里。 趁沈含山松嘴的功夫,她张口狠狠咬在沈含山的肩头,想把他的肉咬下来。 \"你想谋杀亲夫吗?\" 沈含山倒抽一口冷气,但手上的动作不仅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还愈发狠戾起来。 赵稚娇喘吁吁,又羞又恼。 她气急败坏地纠正道:“我们退婚了!” “你当初睡本王的时候,可是快活地很呢!!”沈含山在她的腰肢掐了一下,“怎么现在跟只野猫似的?!” “只只,”沈含山喊着她的乳名,在她耳旁轻轻呵气,“好处,可不能让你一人全占了……” “你怎么……啊……知道……唔……唔……疼……知道我……的乳名……你狗……” 极致的愉悦和来自心里的抗拒让赵稚烦恼不已,她发狠地说,“沈含山,你囚禁大臣的女儿,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沈含山笑道,“你睡本王,踹本王落水,又该当何罪?” 他将赵稚翻了个身,大汗淋漓地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逃不掉的,赵稚。你注定是我的妻,这辈子都是。” 赵稚哭着求饶,“你放过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是瑞王!不知者无罪!” 沈含山扯开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本王不管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你应受的惩罚。” 说完,他再次俯身,炽热的吻从赵稚的脖颈滑落到后背,最后停在后腰的位置。 赵稚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地流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有急事召见。”下人的声音传来。 沈含山咒了一句,不情愿地起身。 他整理好衣服,看了一眼床上的赵稚,说道:“我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赵稚独自在房间里哭泣。 “吩咐人将热汤送进去。不该看的不要看。”沈含山离去的时候吩咐苏木。 “需要准备避子汤吗?”苏木小声问。 “避——”沈含山破口骂道,“避你个头!你想让你家王爷断子绝孙吗?!” “没!没!没!属下错了!”苏木低垂着头,连忙认错。 沈含山在进宫的路上就猜到了,肯定是有人将自己退婚的事捅到皇帝面前了。不过这事儿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赵稚听到沈含山离开的脚步声,心里松了口气。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穿好衣服。 不一会儿就有侍女送了热汤进来。 赵稚洗了个澡,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南星看着她身上青紫的痕迹,心道,我家王爷属狗的啊?弄这么凶,会吓到未来王妃的。 “那个,王妃?”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赵稚纠正她,“姑娘喊错了?沈含山睡过的女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你见个女的就喊王妃吗?” 她的咄咄逼人没让南星觉得难堪。 南星笑起来,“我们王爷是洁身自好的人,王妃呀,可是王爷唯一的女人。王爷连通房也没有呢!” 事情有些出人意料。 她问,“你如何断定我就是你家王妃?” “哦,这个呀。”南星附耳低声说,“奴婢有一次去打扫王爷的书房,看到过王妃的画像。” 南星比划着,“有这么厚一沓呢!有王妃皱眉的,大笑的,在街上盯着糕点的,在茶铺子里喝茶的,在茶楼托腮听书的” “等等,”赵稚打断她的话,“沈含山跟踪我?” “王妃,您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王爷很关心您吗?”南星突然觉得,这个王妃不走寻常路。 赵稚示意她离开,表示自己要静一静。 南星刚出屋子,就被苏木一把拉到一旁,急切地问她,“南星,你跟她嘀嘀咕咕地,都说了什么啊,说那么久?” 南星挠挠头,“没说什么呀。” “忘了告诉你了。王爷走时吩咐,不该看的别看。”苏木又自作主张加了一句,“不该说的别说。” 南星捂住嘴巴,心道:坏了,不该看的我也看了。不该说的,可能我也说了。 一连五日,赵稚都被囚禁在屋子里。她想过要逃走,但没那个胆量。 沈含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一旦她逃走,他对付她的家人怎么办? 第五日傍晚,沈含山才满脸倦色地回府来。 “你走。盒子留下。”他冲赵稚说,“那拨云朝人,已经抓到了。他们暂时威胁不到你了。” 赵稚得到赦令,一溜烟地跑出了王府。 赵稚刚进赵府,身后的门就立即被人关上。 “把她给我抓起来,送祠堂!” 紧随着一阵怒喝,她便被家丁抓住,扭送到了祠堂。 赵稚挣扎着大喊:“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赵守正夫妇面色铁青地站在祠堂内。 赵蕴、赵柔、刘云三人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其余下人则聚在祠堂外面,担心地望着祠堂里面。 “二小姐太可怜了。刚被退了婚,眼看着又要被罚家法了。” “二姑娘的性子是跳脱了些,可她人还是好的。” 祠堂里,赵守正指着赵稚骂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整日整夜的不着家!我们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赵稚梗着脖子说,“爹,我从小就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不管,现在想起来管我了?!” 赵守正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来人!拿鞭子来!今日,我便要行家法,以正家风!” 话音未落,一根鞭子便狠狠地抽在了赵稚的身上。 赵稚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即使背上被抽得鲜血淋漓,她硬是生生扛着,不吭一声。 “爹,不要打了。再打下去,只只会被打死的!”赵蕴带着哭腔跪在地上为赵稚求情。 赵柔轻嗤一声,小声嘀咕,“猫哭耗子假慈悲。” 刘云悄悄拉了拉赵柔的衣角,示意她闭嘴,以免祸水东引,老爷肚子里窝的那把火烧到她们母女身上。 赵守正望着赵稚血肉模糊的背,心里其实已经后悔了。 这会有赵蕴出面求情,他也就顺坡下驴,将鞭子往地上重重一摔,拂袖离去。 张绾忙吩咐下人抬了块木板,上面又垫了层棉被,这才把赵稚小心翼翼地抬上去。 “嘶——”赵稚屁股朝上,趴在木板上,疼得她时不时倒吸一口冷气。 第9章 新夫子 “这会知道疼了?” 房间里,张绾为赵稚轻柔地上着药,嗔怪道,“你呀,就是性子太野。” 赵稚看着母亲,示意她把门关上。 “说,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张绾坐在她身边说。 赵稚心里思忖着,左右自己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反正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一并说了。 挨打一次挨个够,省得以后被发现了还得重新痛一次。 她这样打算着,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在青莲寺被下药,然后阴差阳错把沈含山当了解药,后来又被沈含山关在屋子里不让出门的事,一股脑说了。 张绾听女儿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如果瑞王沈含山不主动退婚,他和赵稚的婚事很快要提上日程。 作为婚前夫妻启蒙,张绾势必要寻些春画送给赵稚作为婚前启蒙。 没想到,阴差阳错间,赵稚倒是提前尝试了。 可问题是,沈含山已经退了婚。万一赵稚怀了孩子怎么办? “娘?娘?”赵稚低声问,“我刚才的问题,您听见了吗?” 张绾这才回过神来,问她,“什么问题?” “就是,我把沈含山睡了。这事儿,咋办?”赵稚捂着脸说。 “这个,倒不是什么大事。”张绾沉默了一会儿说,“反正你以后肯定不止他这一个男人。问题是他主动退了婚,无论再喜欢他,也不能立他为正……” “娘!”赵稚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胡话呢?” 赵稚没想到,自己是个离经叛道的,她娘更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张绾自知失言,将话题引到刘云身上去,她告诫赵稚不要自作主张,这件事她心中早有计较,定会让刘云露出马脚。 “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张绾抚摸着赵稚柔软的头发说,“不要被这些腌臜事脏了手。但你也应明白,这世上,没有绝对干净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言不由衷,但必须有自己的底线。” 赵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张绾又说,“你虽然身上痛,脑子还是清醒的。每晚还是要坚持读《通鉴》,《齐民要术》这些,不懂的地方,用笔记下来,回头问夫子。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娘,爹爹和姐姐也不能告诉吗?” 张绾点点头。 赵稚有些苦恼,“娘,我又不做女帝,为什么要读这些?” “只只,要乖乖听娘的话。”张绾慈爱地看着她,又仿佛似在看另外一个人。 赵稚点点头。 “对了,娘重新为你寻了一个夫子。你心里有个准备。对待新夫子要尊重,和以前的规矩一样,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赵稚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她三岁开蒙。早晨比鸡起得早,晚上比狗睡得晚。 白天,她要和赵蕴、赵柔一起学习六艺,晚上,她还要单独去一个地方,同一个神秘的夫子学习一个时辰。 母亲张绾的医术倒不是单独教给她的。但也只教她跟赵蕴。 至于庶女赵柔,没有资格向张绾学习医术的。 “娘,我这副鬼样子,您该不会准备让人抬着我去听课?” 张绾点点头,“为娘正有此意。” “娘!我还要脸呢!”赵稚要气死了,她不想跟新夫子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滑稽。 “好,来,娘给你算算啊。去青莲寺你耽误了几天,瑞王退婚这段日子你又耽误了几天?只只啊,你的时间不多了?” “停!停!我去!这张脸我不要了!反正到时候隔着屏风,夫子又戴着面具,彼此不认识。” 赵稚委屈死了。 她不明白,明明赵蕴和她都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为什么母亲独独对她要求这么严格。 张绾见她委屈得快哭了,有些于心不忍。 她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说,“只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停!娘亲,快让人抬我去见新夫子。左右一个时辰,只只还能忍受得了。” 张绾起身,拍拍手,很快有两个黑衣人自暗处走出来,将赵稚抬到一个担架上。 张绾敲了敲赵稚床头的一处暗格,一道暗门缓缓出现,赵稚便从这道暗门进去,沿着点满蜡烛的台阶先下后上。 出了暗道后,有新的侍卫接替了原先抬着赵稚的黑衣人。 二人抬着赵稚走过一条竹林小道,经过一座拱桥,最后进了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分南北两部分。中间以悬挂着的纱帘分隔开来。 南面部分放着一张小榻,上面放了软垫。此外还有一只黄花梨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学习用具。 北面部分摆放着书案,上面的一应用具和南面摆放的一致。 侍卫将赵稚抬到小榻上,朝对面戴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见过夫子。”赵稚难为情地说。 她的姿势很不雅。人撅着屁股趴在小榻上,书放在脸下面。试问,人家女儿这样的丑态见过外男? “姑娘身体若有不适,随时可以终止。” 原本站在窗前的面具男人缓缓回过头来,端坐在书案前,自顾自斟起了茶水。 窗子半开,竹叶的清冽气息被风裹挟着,掠湖而过,吹进房间。 赵稚总算觉得心里畅快了些。 “无碍,多谢夫子关心。”她艰难地说。 从第一任夫子开始的规矩,赵稚都懂。 彼此不问对方姓名,不过问对方私事。 “夫子,今日我们学什么?”赵稚问。 “姑娘平时都读哪些书?”夫子面具后的声音很年轻,听起来温温柔柔的。 “《通鉴》《齐民要术》这些。”赵稚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夫子点了点头,“即日起,我便同姑娘讲讲大宣朝及云朝的官制。” 赵稚有些疑惑,“夫子,我们在大宣朝生活,为何要学云朝的官制?” 夫子将茶盏慢悠悠地放下,解释道:“读书需博览群书,通晓古今。对敌讲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知云朝的官制,何谈通晓古今?不了解大宣朝的官制,何谈知己知彼?” 赵稚听得一头雾水,“夫子,恕学生冒昧。听您的意思,云朝与大宣朝,不久以后会分崩离析?” 夫子打断她的话,“姑娘,天下诸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只需要懂得顺势而为便可。好了,我们开始今天的授课。” 赵稚闻言,心中略有所悟。 “说起大宣朝的官制,我们首先要了解大宣朝的后宫情况。前朝后宫,利益攀扯,千丝万缕……” 赵稚听得入了迷。 第一次,她迫切地想看看对面的夫子面具下,是怎样一副面孔? 怎么会有人把枯燥的课程讲述得如此引人入胜? 第10章 越界了 清风叩轩窗,月辉入内堂。 赵稚不知不觉望着纱帘对面的夫子出了神。 “夫子,您可曾娶妻?” 她竟然忘却了先前的约定,问了这么私密的一个问题。 果然,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手扶着面具,沉默了片刻才说,“姑娘,我们曾经约定,一不过问对方身份,二不过问对方私事。姑娘越界了。” “对,对不住。您继续,继续。”赵稚闹了个大红脸,羞得无地自容。 她刚被退婚,怎么转眼就对自己的新夫子起了兴趣?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认真听讲。 夫子将这当作一个小插曲,很快进入正题。 赵稚也收了心思,认真听讲。她怕夫子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 她可舍不得。 当夫子讲到后宫的嫔妃受宠与否,竟然由前朝的父兄母族对皇帝做出的贡献大小决定时,赵稚不禁咋舌。 “女子的恩宠荣耀竟然要靠父兄,实在是可怜。这世上,有思想有主见的优秀女子何其多,可惜一入宅门便只能蹉跎一生。可悲,可叹!” 夫子静静地注视着对面,心道:这位姑娘心思开阔,眼界不同一般女子。怪不得姨母会指派我来亲自教导。 “姑娘所言极是。若想扭转此等局面,唯有女子屹立于力量之巅,方能获得发声之权。” 赵稚心有所感,下意识地说,“如果有朝一日这天下由女帝来做,是否就能改变女子受人摆布的命运?”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姑娘有鸿鹄之志,也应有实力与之匹配。” 夫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趴在小榻上的女子,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他忽地想到姨母家的那个表妹,同样是女子,差别怎么如此之大呢? 只只狡诈贪玩,这位姑娘虽然不知因为什么事受了伤,但仍坚持过来学习。她这种坚韧不拔的求学精神让他对她肃然起敬。 屋内的沙漏一粒粒地滑落,新月缓缓上升,一个时辰悄然而至。 以往这个时候,赵稚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眼睛一直盯着沙漏,恨不得将里面的沙子一下子倒出来。 可今日,她与这位新夫子格外投缘。若不是夫子提醒,“今日就到这里。”她还没有意识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急切地想同一个人秉烛夜谈的感觉了。 夫子吩咐候在外面的人进来。 赵稚被人从小榻上抬起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趴了那么久,她的腰感觉快断了,胸部也压得好疼。可是伤口在背处,她不敢翻身,只能咬牙硬撑着。 本来准备离开的夫子忽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望姑娘平日里要藏锋守拙,明哲保身。” “谢谢夫子。” 同样的话,母亲和上一任夫子都告诫过她。 所以,在外,赵稚一直是首辅大人赵守正那无法无天的二小姐,没有哪家的公子愿意与这样的泼猴子结亲。 赵稚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朝颜和南萤两个丫头头如捣蒜,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桌子上是什么?” 赵稚趴在床上,看到有一个包裹。她离开的时候还没有。 “哦,小姐,这是大小姐一个时辰前送来的。” 朝颜正准备将包裹打开,“说是五天前,有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咱们府上,给一位赵姑娘。这几日小姐您没在家,她也就没拿过来。” “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你看看。”赵稚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然后听朝颜惊讶地说,“呀,小姐,这衣裙的料子奴婢可没见过呢!还有这首饰盒,哦,天呢!小姐,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老有钱的朋友了?” 赵稚示意她将包裹拿到自己身边,随意翻了翻。 一眼便看出衣裙是由千金难求的云锦所制,首饰盒则是由上等的黄花梨木打造,里面的首饰也都是陵阳最负盛名的银楼宝珍楼打造的。 赵稚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道,“老有钱的朋友啊,倒是有一个。我在回陵阳的路上,结识了一位义兄,富得流油。应是他送的。” 赵稚长舒了一口气,示意朝颜将衣服挂在衣橱里,首饰盒放在梳妆台上。 “我当初认下他也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他却当了真。不过我也不能白拿人家的好处,让我想想,等我身体好了,给他回一份相当的礼物。” 她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忙吩咐南萤将烛台拿到自己身旁,让她们二人去外间候着,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沓画像,和一张舆图。 赵稚随意抽出一张画像,看到画像上的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画像上的美人两靥生愁,一双美目似喜非喜。 粉肩半露,柳腰不盈一握,上缠松花绿软烟罗,娴静如姣花照水。 赵稚从一旁摸到一面铜镜,看看自己的脸,又望望画上的美人。 若说她和赵蕴是孪生姊妹,还不如说她跟画上的女子是孪生姊妹让人更有信服力。 赵稚从第一张开始看起。 第一张,美人出浴,肌肤如玉,眼眸如水。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前方,应是在看为自己画像之人。 第二张,美人对镜梳妆。墨发如瀑,带着流苏的银梳斜斜插入发中,铜镜中,美人的半张脸若隐若现。 第三张,美人倚窗望月。月华如练,美人托腮靠在窗前,半边脸在明,半边脸隐在暗处,一双美眸隐含忧愁。 …… 赵稚将那沓画像一一看过,发现每幅画中都隐含几个字:“吾妻崔姣。” 她将画像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缓缓展开舆图,“云朝舆图”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下一刻,赵稚像被烫了手似的,将舆图丢去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后怕地说道,“娘啊,我这是捅了马蜂窝啊!” 怪不得云朝那帮黑衣人会屠了上洛山的土匪,怪不得沈含山会因为这个盒子答应跟她退婚。 突然,赵稚又想到什么,她在床榻里侧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慌忙将画像和舆图藏到被子下面,喊朝颜和南萤过来,问她们收拾床铺时可见到一把精致的钥匙。 “有的小姐,我怕给弄丢了,先帮您收起来了。”南萤说着跑去衣橱,打开里面的暗格,将钥匙取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你们去歇息。” 赵稚将她们支开,重新打开舆图,仔细研究。 这张舆图与方才夫子在课堂上给她展示的舆图有所不同。它的纸张外面像是包了一层防水的浆。 第11章 以身诱他 赵稚正准备仔细研究研究舆图,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两声闷哼声。 她心道,不妙!忙将舆图塞到被子里,吹灭了烛台。 几乎是吹灭烛台的一刹那,来人已经到了赵稚的床榻前,揪着她的头发就提留下了床。 赵稚“嘶”倒吸一口冷气,她忍着钻心的疼痛,手腕一翻,一枚银针朝对方的穴位扎去。 但对方明显早有防备,将赵稚的手腕用力一捏。赵稚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断了,银针也掉落在地上。 对方没有伤自己性命,赵稚觉得来的人应该不是云朝那拨人。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深夜闯女子闺房,到底所为何事?嘶——” 背上扯动起来的伤和来自手腕的痛,让赵稚连连痛呼。 “东西拿来!”沈含山隐含愠怒地说道。 “沈含山!”赵稚心里突突地跳。“什么东西?盒子我已经给你了。” 沈含山将赵稚仰面丢在床上,赵稚“啊——”一声,痛得龇牙咧嘴。 “别装了,赵只只。我对你并没有用多大力道。老实交代,盒子里的东西,去哪了?” “我不知道,你打死我也不知道啊!”赵稚已经知道了里面的东西事关重大,她思忖道,就算我把东西交出去,也不保证此事不会涉及赵府其他人的安危。如今她只能打死不承认。 “赵只只,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沈含山欺身而上,钳制着赵稚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稚痛得流出了泪。她哽咽着说,“那盒子,我真的没有动过。上面有机关,我尝试过,根本打不开。” 沈含山觉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到自己的手上,意识到赵稚应是哭了。不过她哭应该是装模作样骗他的。 “赵只只,你偷盒子那天,故意让云朝那拨人看到你进了王府。你这一招祸水东引,真是做得漂亮!而后我如你所愿,退了我们二人的婚事。又替你料理了云朝的尾巴!可你呢!赵只只,你给本王一个空盒子!你以为本王是个傻的吗?!” “疼——疼——”赵稚哭得汹涌,“我真的没有动盒子,你若实在不信,你把我抓起来。我知道你们平日里审讯人的时候,有很多法子,你不妨都用在我身上!” 她在赌。 赌南星口中,画了她很多画像的沈含山不舍得给自己动刑。可显然,她赌错了。 “好!赵只只,这是你自找的!”沈含山怒从心起,将她一把扛起,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赵稚强忍着疼痛请求,“我到底是个姑娘家,你好歹让我穿件衣服。” 沈含山冷哼一声,将赵稚放下,背对她站着。 趁这个当口,赵稚慌忙将东西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又装作摔在地上,哀求道,“麻烦你拉我一把,起不来了。” “你惯会装模作样!”沈含山轻嗤一声,动作粗鲁地将赵稚从地上拉起来,揽起她的腰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再次被丢在地上时,赵稚痛得两眼泛着泪花。她诅咒道,“沈含山,我诅咒你这辈子没老婆,没孩子!” “我这里的刑具有一百二十道。”沈含山面无表情地向赵稚介绍暗室里的东西,“说,你想从哪个开始?” 他拿起一块烧得火红的烙铁,逼近赵稚。 赵稚听着不远处火盆里哔啵作响的火苗,又看了看有些烫脸的烙铁,一颗心快跳出来。她将房间扫视了一周,以往在话本子里或者说书先生口中了解到的,那些折磨人的法子,这里面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些她从没听过的。 赵稚紧张得咽了口口水。 她颓败无助地说,“你就算把我伤得遍体鳞伤能有什么用呢,我确实没有动过那个盒子。” 早就候在这里的苏木见赵稚的模样不像是装的,低声同沈含山耳语,“王爷,兴许赵姑娘真的没动过这盒子呢。那盒子机关设得巧妙,光咱们打开还用了整整一日呢!” 沈含山不说话,手中拿着的烙铁往赵稚的脸上逼近 一点。 赵稚吓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挣扎间,她又扯动后背的伤,忍不住“嘶”一声。 也是这痛意让她灵机一动,心生一计。她忍着疼痛,用那只完好的手拉掉身上披着的外衫。 “苏木,背过身去!”沈含山突然厉声吩咐。 苏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乖乖背过身去,耳中传来衣料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沈含山若有所思地望着赵稚,他要看看这个赵稚要耍什么把戏。以为两个人睡过两次,还想以身诱他? 他不禁冷哼一声。但看到身上仅剩一件肚兜的赵稚背后纵横交错的鞭伤时,沈含山笑不出来了。 他慌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赵稚身上,质问她,“谁敢如此伤你?” 赵稚忍着痛将他的衣服拂在地上,反问道,“怎么?王爷还要为我这个前未婚妻报仇吗?” 她看了一眼自己被捏脱臼的另一只手腕,自嘲道,“王爷不也正在伤我吗?” “你忍着点。”沈含山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腕,用力一掰,伴随着赵稚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呼,手腕终于不再疼了。 “多谢王爷。”赵稚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衫,艰难地穿上,然后说,“开始。方才我见王爷拿着烙铁,应是准备从我这脸开始?” 沈含山摇摇头。 “我看那夹棍做得十分精巧,不如从我这十指开始。王爷不正怀疑我动了那盒子吗?” 沈含山咬着牙,霍地起身,扶着赵稚的肩膀,双目赤红,“赵只只,你到底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赵稚眼含热泪,直直地与他对视着,“王爷若信我,句句皆真。王爷若不信我,任我说破天,也觉得我是在自圆其说,不足为信!” 沈含山看着赵稚,心中一阵纠结。 他松开了手,转身坐到椅子上,沉默片刻后说道:“罢了,本王还不屑对一个伤患动手。”说完,他示意苏木将赵稚送回去。 想了想,赵稚身上有伤,苏木去送恐怕都有不便。他走到赵稚身边,将她一把扛起,送回了赵府。 送回赵稚后,沈含山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赵稚?可是,那盒子中的东西究竟去了哪里呢? 他派出人手,暗中监视赵稚的一举一动,同时也得知了赵稚受伤是因为自己强行将她留在王府,被赵守正动了家法,打伤的。 沈含山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好你个赵守正!虎毒尚还不食子呢!只只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第12章 各怀心事 才在家里待了没两天的赵守正,突然接到皇帝的口谕,命他前去青莲县调查一个案子。 “老爷,青莲县虽说距离陵阳并不远,但他们那有县衙知府,为何朝廷派您去处理一个小案子?”张绾一边给赵守正收拾包袱,一边不解地问。 赵守正叹了口气,忽而想到了什么,叮嘱张绾,“夫人啊,这种阴损的事,十有八九是沈含山那个王八蛋在背后搞的鬼。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一定要看好只只,别让她再出去闯祸了!” 提到赵稚,张绾收拾包袱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坐在一旁,抹起泪来。 “哎哎哎,咋的了?夫人咋突然就哭哭啼啼起来了?”赵守正见张绾哭了,忙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拿帕子轻轻地为她擦着泪。 “夫人,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忧心了。”赵守正说着,将帕子一丢,揽着张绾的腰肢,在她嘴上啄了一下,觉得不过瘾,捧着她的脸吻起来。 半个时辰后,张绾一边穿衣一边笑骂道,“老爷雄风不减当年,可把绾绾这腰累断了。”说着,她情绪低落起来,“绾绾怕老爷这一走,刘云那个小蹄子不安分了怎么办?” 赵守正刚快活罢,心里正高兴,随口说道,“我不在家,夫人就是赵府最大的。哪个不长眼的犯了错,尽管打罚就是!” 张绾脸上立马堆满笑意,说道,“有老爷这句话,绾绾一颗心就放在肚子里了。” 她佯装还要继续,赵守正扶着自己的腰说,“夫人,我新近得了几幅春画,待我办完公务回来,定同夫人好好探讨一番!” 张绾笑着应下,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收拾刘云与那秃和尚。 第二日天还未亮,赵守正便带着几个家丁出发了。 张绾与刘云并两个女儿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娘,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昨夜,赵稚被沈含山掳走又审问,折腾到天色熹微才送回来。 得知父亲外出后,她刚醒过来,此时哈欠连天。 “快则一月,慢则两月。”张绾摸着赵稚的头如此说,心里却有些不安。如果沈含山不在背后捣乱,赵守正堂堂一个首辅大臣,怎么会被发配到青莲县那个小地方去大材小用。 张绾压下心头的烦闷,问起赵稚对新夫子的印象如何。 “很满意。”赵稚笑着说。 张绾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心道:你满意就好。 她将赵稚身上的衣服撩起来,本来想看她背上的伤怎么样了,却发现那些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只只,你是不是又偷跑出去了?” 看着母亲脸上的愠色,怕她担心,赵稚不敢说自己被沈含山掳走问话的事,摇摇头道,“娘,我这个样子,出个屋子都难,我还能乱跑去哪儿啊?” 张绾心想也是,她只是没想到,赵稚不会乱跑,却有人敢乱来。 这时,给赵守正送行完回到自己房间的刘云正在暗暗得意。 她心想,老爷这一走,府里就没人能管得了她了。她立即派人给青莲寺的和尚传递了消息,让他快马加鞭来陵阳找自己。 赵府至今没有男嗣,如果她能怀上一个男孩,到时候就能成为这赵府的女主人了。她的丫鬟打探到昨天老爷将张绾留宿了,心里更是坐卧难安。 刘云这边抓紧时间谋算,张绾那边也没闲着。她派人秘密购买了软身散和媚骨香。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府的两个女人各怀心思,所生的女儿也各有打算。 赵蕴一直派玉茗密切注意着赵稚院子里的动静,可因为赵稚背上有伤,半个多月了,她都没有踏出过自己的院子半步。赵蕴心里不由得发急。 赵稚不出去,她就无法得知送赵稚包裹的那人到底是谁。 赵柔心里则更着急。 四年前,两位嫡姐被赐婚时,她才八岁,今年已经十二岁。 明年就是五年一次的选秀。赵柔不想进宫参选。 生母身份低微,又没有多余的银子供她打点,她一个庶女进宫,只会沦为最低贱的宫婢。 可她的母亲这半个多月来夜夜与那秃头和尚厮混,似乎想要弄出一个儿子来。且不说这事会不会被主母发现,如果母亲真的生了儿子,更不会为她这个女儿打算了。 赵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稚心里也不安生。 沈含山自从知道赵稚背上的鞭伤后,好几次半夜潜到她的房里查看她的伤口好些了没有。 虽然他拿来的药比府里的药管用许多,可赵稚生怕沈含山发现自己藏在床下暗格里的东西,每次他来,她都要提心吊胆。 另外,沈含山每次来的时间不固定。 好几次,赵稚刚准备打开暗格,沈含山突然出现了。 赵稚怕露出马脚,不敢直接撵他走,这样就耽误了去找夫子上课的时辰。 好在不管多晚,夫子都在房间里等着赵稚。 不得已,赵稚让南萤从集市上买了一条大黄狗,取名“阿黄”。只要有陌生人接近她们这个院子,阿黄就会铆足了劲“汪汪汪”大叫起来。 这个方法果然管用,此后将近半个月,沈含山没再过来过。赵稚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背上的伤彻底好了,她可以随意活动了。赵稚打开床底下的暗格,将那张没来得及仔细看的舆图重新拿了出来。 这一看不要紧,真让她发现了端倪。 沈含山将赵稚掳走那天,曾将她丢在床上,她的身体压到了舆图,厚厚的舆图有了折痕。也是这折痕,让赵稚发现舆图中间还夹着薄薄一层。她小心翼翼地将最上面的一层舆图揭下来,惊讶地发现中间还夹着一幅画。 画的是一处峡谷。 旭日正好升到崖石顶端,飞瀑如练,高悬在天地间。水波四溅,浪珠跃腾,与旭日互相掩映。在旭日的照射下,显得流光溢彩。 山涧往下,两侧峡谷突然陡峭起来。右边的路已经断裂开来,左边有一架木板。木板下方,一股溪水弯弯斜斜流淌其间。 …… 再往下看,又是另一番景色,云蒸霞蔚,瀑布飞悬,小溪绕石环流。 古松下,清泉积聚,有一美人,侧身而坐,托腮望着远处。 画的落款处,同样有四个字:吾妻崔姣。 赵稚摩挲着手中的钥匙,再看看画上的内容,百思不得其解。但画画的人能将此画夹带在舆图中间,定有深意。 她将画与舆图上的山川河流一点点作对比,终于发现画像上的内容与舆图上标注的“朝虞山”十分相似。她随即翻出云朝的《山川志》,翻阅之后发现,朝虞山山下多水,水流湍急,高不可攀。文末用一行小字做了批注,“帝与后偶攀之,流连忘返。” “帝与后偶攀之,流连忘返。”赵稚默默地回味着这句话。她心里忽然有一个猜想,这盒子里的东西,画的美人该不会是云朝已故多年的先皇后——崔姣? 赵稚准备带着这些问题去问问夫子。 她将美人图临摹了一幅,揣在怀里,准备晚间面见夫子的时候,讨教讨教云朝的皇宫秘辛。 第13章 我找了许多年 赵稚怀揣着心事在府里随处溜达,越发觉得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府门口。她一脚刚迈出去,就见到崔九远远走过来。 她突然想起崔笙鹤给自己说过,他住在留将街后面的瞻园。她又记起自己还没有给人家回礼。 “赵姑娘,我家公子请姑娘过府一叙。”崔九见到赵稚,躬身说道。 赵稚点点头,“行。自上次一别,我与哥哥也许久未见了,倒是有点想念他了呢。对了,崔九,哥哥平时都喜欢些什么物件啊?我空着上门总不好。” 崔九一听眉开眼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家公子啊,喜欢画。不如姑娘为我家公子画一幅画。” 赵稚转身往府里走,“那我回去拿东西。” 崔九急忙拉住她,“姑娘,我们瞻园什么都有。您只顾去人就成了。” 瞻园距赵府不远。两人安步当车,不一会儿就到了。 赵蕴远远跟在二人身后,见赵稚跟个男人进了一个古朴的园子后,她便在斜对面的茶铺子那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崔九引领着赵稚穿过抄手游廊,左拐右拐,到了一座亭子。 亭子建在一片湖水之上,四周悬挂着纱帘,遮住了炎炎日光。 湖水边沿种植了许多荇菜,这会开着黄色的花朵,连绵成一片,如一条飘在湖面上的玉带。 崔笙鹤已候在那里多时。 赵稚到时,崔笙鹤将刚倒煮好的一盏茶推到她跟前说,“刚刚好,尝尝,喜不喜欢?” 赵稚点点头,浅尝了下,唇齿留香,但这香味又不是惹人烦的那种浓郁。 她没有喝过。“好喝,不知道是什么茶?” “此为云朝的贡茶——舌腹。”崔笙鹤慢条斯理地回答,余光却在观察赵稚的表情。 “蛇?”赵稚口中刚喝的茶一下子喷出来。 下一刻,她望着被喷了满脸口水的崔笙鹤,立时慌了神。 “哥哥,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在外候着的崔九听到里面的动静,两脚动了动,正想闯进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但他想到公子之前的吩咐,还是硬生生将自己的脚定在原地。 “无碍。”崔笙鹤从容不迫地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地在脸上沾了沾,然后起身道,“我重新为只只倒一杯。” “不必了。”赵稚急忙按住他的手,难为情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崔笙鹤的目光停留在被赵稚按住的手上,赵稚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忙缩回了手。 崔笙鹤心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并不排斥与只只的肌肤之亲? 赵稚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紧张地捧着茶盏说,“哥哥去过云朝?” 崔笙鹤点点头,“这舌腹取舌尖上的口腹之欲之意,并不是只只口中所说的蛇。你方才啊,应是想岔了。” 他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说道,“这舌腹便是经由我出售给云朝皇室的,一两万金。” “一两万金?”赵稚心想,好,果然,富人的世界,我不懂。 她又多饮了几杯。 “只只遇见哥哥那日,是在上洛山附近。哥哥听说,那日,上洛山的土匪被一帮云朝人屠戮殆尽。只只可有被他们为难?” 赵稚顿时觉得嘴里的茶不香了。 她在心里腹诽道,怎么人人都在找那个盒子呢? 沈含山与云朝那拨人,她敢肯定他们的意图定跟那张舆图有关。 但是崔笙鹤呢?他一个商人,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找一个盒子干什么? 她忽地记起初见崔笙鹤那日,他曾说自己和他一个亲戚长得很像。 她试探着问,“哥哥,你跟云朝的皇室,有亲戚吗?” 崔笙鹤一愣,“只只为何这样问?” 赵稚抿着唇,犹豫了许久,从怀里掏出那张原本准备跟夫子讨论的美人图,递给崔笙鹤道,“哥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她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亲戚?” 崔笙鹤愣了一下,随即接过来,看到画上的美人,鼻尖一酸,心口忽地一痛,人便猛地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赵稚慌了神。 她一个箭步,跨到崔笙鹤身旁,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耐心引导着,“哥哥,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对,就这样。” 过了一会儿,崔笙鹤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他一把攥住赵稚的手腕,双眼通红,急切地问道,“只只,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画?我找了许多年,许多许多年。” 赵稚挣扎着要把手腕抽出来,人却被崔笙鹤一下按坐在椅子上,紧接着,她恍惚听到一阵清脆的铜铃响,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崔笙鹤喊崔九进来。 崔九望着在崔笙鹤怀里熟睡着的赵稚,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公子,您的洁癖?您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无碍。崔九,速速收拾一处房间,让只只休息。”崔笙鹤吩咐,崔九领命退了出去。 不多时,崔九过来,表示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了。 崔笙鹤抱着赵稚大踏步离开了亭子。 “公子,您对赵姑娘,用了摄魂术啊?”崔九小声问。 崔笙鹤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太急于知道关于母后的消息了。 房间里,崔笙鹤缓缓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下,赫然是与赵稚八九分相似的面容。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在他脑海中出现。 半炷香后,崔笙鹤坐在榻前,望着碗里融合在一起的两滴鲜血,颤抖着手,轻轻划过赵稚的脸,心想,是时候去会一会赵府的那位主母了。 赵稚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 看到崔笙鹤坐在自己床边,她疑惑地问道,“哥哥,你那茶还能喝醉人吗?怎么我喝了几杯就睡着了呢?” 崔笙鹤宠溺地望着她,“只只,哥哥那茶并不醉人,只是有些轻微的助眠作用。你应是这段日子休息不好,饮得又多了些,才会突然睡了过去。” 赵稚不疑有他,忙起身道歉,“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哥哥与只只十分投缘,只只可以常来。哥哥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哥哥可不要送我东西了!上次哥哥送的东西,只只还没有回礼呢!”赵稚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画画很好的,要不我给哥哥画幅画?” 崔笙鹤脸上漾出笑意,“乐意之至。” 他与赵稚回到亭子那里,崔九已铺陈好纸笔。 崔笙鹤询问赵稚自己要摆什么姿势,赵稚说让他站那里随意看风景就好。 崔笙鹤便从袖中掏出一支玉笛,望着湖中玉带一般的荇菜吹起来。 赵稚看了他一眼,将袖子往上捋了捋,稍稍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下大概轮廓,便开始动手作画。 第14章 我都让着姐姐 笔下淋漓丹青,满湖雨响笛声。 天地间不知何时挂起雨帘。 潮湿的湖风扑面而来,微微掀起宣纸的一角。 崔笙鹤余光瞥见赵稚认真作画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此情此景,同儿时母后作画的场景逐渐重叠。如果云恕没有发动宫变,母后还是那个冠绝后宫,受帝王专宠的美人娘亲。而他这个太子,会毫无悬念的接过父皇打下的江山。 可眼下,一切美好,轰然坍塌。他所尊崇、信仰的一切,在那个夜晚消失了。 崔笙鹤的视线从湖面移到赵稚身上,正视着她。 某个瞬间,他会恍惚觉得母后并没有死。 其实,父皇的丹青比母亲更胜一筹。 意识到赵稚看过来,崔笙鹤忙视线重新投向远处。 他并没有听姨母提起过自己尚有一个妹妹在这世间存活。 他以为,自己是在那场宫变中,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 如果赵稚的年龄没有作假,她应是云朝宫变第二年出生的。 母后在宫变第二年后被云恕抓回去时,并未告诉姨母自己在外还生了一个女儿。 赵稚全神贯注地作着画,灵动的笔触勾勒出崔笙鹤的轮廓。她偶尔抬起头看崔笙鹤一眼,两人视线碰在一处,相视而笑。 瞻园外,因着这一场猝不及防的雨,茶铺的生意一瞬间好了许多。 街上的行人在雨落下的一刻,一蜂窝地挤进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茶铺。 老板为难地看了一眼赵蕴,犹豫着说,“这位小姐,您等的人还没来吗?您在这都坐了大半天了。” 赵蕴听着瞻园传出来的笛声,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愤怒地往桌子上丢了一锭银子。 “不就是想多要些钱吗?给你就是!” “哎,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小本生意嘛……”老板小心解释着。 “银子都给你了,还不赶紧走!”赵蕴望着漫天的大雨,没好气地说。 老板赶紧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这瞻园住的,是崔笙鹤崔公子?”身后,两个身着宋锦的公子讨论着瞻园的主人。 “正是。有传言说崔公子是皇商。皇商嘛,自然就是同云朝和咱们大盛朝的皇室做的生意,富可敌国呢!”说话这人摸着身上的宋锦,感慨道,“咱们两个这一身宋锦,还是我母亲托了许多人从崔公子那里买来的。” 另一位公子笑道,“表兄,让你破费了。只是不知道崔公子这样的人物,得是什么样人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呢?” 赵蕴听了这话,心里盘算着要想法黄了自己与李淮安的婚事。 她决定了,要想方设法嫁给崔笙鹤。 没有官职又怎样,富甲天下,比进宫还自由,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雨后初霁,笛声渐消,赵稚的画也接近了尾声。 崔笙鹤得到赵稚的指令说他可以随意走动了,便走到她的身边。 见赵稚额上出了许多汗,他从袖中拿出一条帕子,轻柔地给她擦拭。 赵稚调皮地冲他笑了笑,“谢谢哥哥!” 听着这声“哥哥”,崔笙鹤不由得湿润了眼眶。这是他在这世上,除了姨母之外,唯一的亲人了啊。 他的视线落在宣纸上。画卷上的男子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只只的画工,不在他之下。 “只只,你画得太传神了!不知道师从哪位画师?”崔笙鹤状似随意地问道。 赵稚勾勒完最后一笔,落下一行字:只只赠与兄长笙鹤。 这才抬起头,笑着说,“我刚开始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时,是在三岁。那会我刚会握笔,不知怎么就画了一只停在书堂窗棱上的黄莺。因为这事,我被夫子骂得可凶了!” 说完,她大笑起来。 崔笙鹤也跟着笑。 “想来只只家里应该有擅于画画之人。只只耳濡目染,渐渐地,自己也会了。” “那倒不是。我爹爹喜欢欣赏画,但不会作画。我娘嘛,她就会医术。我的医术就是我娘教的。” 赵稚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子,继续说,“我家里还有个刘姨娘,她会唱小曲儿。我那个庶妹也会唱。我那个嫡姐,她其实琴弹得挺好的,就是,唉,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小就不喜欢我!我们明明是一个娘生的……” 崔笙鹤看出赵稚有些苦恼自己与嫡姐的关系,便宽慰她,“只只,这世上啊,有些缘分是强求不来的。血亲不一定亲,陌路也不一定生分。” 赵稚点点头,“我懂。只不过我不想让娘为难。所以,能让的,我都让着姐姐。” 她看了眼渐晚的天色,说自己该走了。 崔笙鹤只得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只只,那幅画,如果你那里还有,可不可以一并送给哥哥?不瞒你说,那画上的美人是云朝先皇后崔姣,是我姑母。我不想……” 抄手游廊上,崔笙鹤欲言又止。 赵稚心里思忖道,如果换作是我,自己姑母的画像定然也不想让它流落民间。 她点点头,“好,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哥哥。上洛山的土匪就是因为这个被黑衣人屠戮,到时候画像给了你,你务必别让外人知晓。” 她又想起沈含山估计也在找人盯着自己,顿时犯起愁来。 怎么能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美人图拿给崔笙鹤呢? “你让我好好想想。”赵稚说。 “好。” 崔笙鹤在门口同赵稚分开。 雨停之后,茶铺子里的客人陆续离开。 有不少人看到赵稚从瞻园里出来,不禁觉得惊诧不已。 “方才那不是被瑞王退婚的赵二姑娘吗?她怎么从崔公子的瞻园出来了?” “那是赵二姑娘!”旁边有认识赵稚的人叫道,“瑞王风流花心,这崔公子倜傥潇洒,赵二姑娘要是能和崔公子结为夫妻,可比嫁给瑞王要踏实顺心些呢。”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谁都知道崔公子洁身自好,家里连一个丫鬟都没有,近身的都是男侍。”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赵蕴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想了想,她去酥香坊买了一盒赵稚平日里爱吃的杏仁,这才回府去。 赵稚刚回到房间喝了口茶水,院子里的阿黄就叫了起来。 南萤从外面进来禀告,“小姐,大小姐提了杏仁酥,您要不要见?” “让姐姐进来。”赵稚放下茶盏,到门口迎接。 “姐姐来看我,怎么还带上东西了?”她开心地接过杏仁酥,打开来,往嘴里塞了一块,咂咂嘴唇说,“嗯,真好吃。” 她递给赵蕴一块,“姐姐也吃。” 赵蕴推辞道,“姐姐不饿。” 赵稚抬头看她,“姐姐有话要说?” 赵蕴犹豫了一下,说在去酥香坊的路上听到有人议论赵稚和崔笙鹤的关系,有些担心她被人骗了。 “只只,你同崔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就,偶然一个机会嘛,我们说话比较投缘,结为义兄妹了。” 赵稚嘴里嚼着杏仁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义兄妹?”赵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啊,那姐姐多虑了。” 两姐妹聊了几句别的,赵稚将那对黄金蝴蝶步摇送给赵蕴,“姐姐戴着一定好看,我爱动,戴不牢,送给姐姐了。” 赵蕴欢喜地收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赵稚若有所思望着姐姐的背影,捏了捏眉心。 手臂已经开始发痒了,喉咙也越发不舒服。 第15 你钻错被子了 “朝颜,你说说,姐姐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和崔公子的事?” 朝颜犹豫了一会,看着赵稚的脸色说,“方才奴婢瞧见大小姐提及崔公子时,眉眼都是笑的。她该不会是喜欢上崔公子了?” 赵稚情致不高,没有说话。 朝颜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说,“可大小姐不是已经被皇上赐婚给李淮安世子了吗?难道,这赐婚的事,有变故?” 赵稚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朝颜扬声喊道,“南萤,药丸拿来了吗?” 南萤连声应着“拿来了!”递给朝颜,没好气地说,“小姐对大小姐真是好的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明知道自己对杏仁过敏,还要吃那么多!” 朝颜将药丸给赵稚服下。 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朝颜赶紧搀着赵稚去了床上休息。 她斜睨了南萤一眼,解释道,“咱们小姐还不是怕伤了同大小姐的姐妹情谊。” “什么姐妹情谊啊?”南萤为赵稚打抱不平,“大小姐如果真的关心咱们小姐,怎么会不知道二小姐自小就对杏仁过敏啊?!我看她是有事献殷勤,无事不登三宝殿!哼!” 南萤向来心直口快。朝颜跟她辩解了两句,好心提醒她,“南萤啊,在咱们院子里怎么说小姐不管咱们。可要出了这个院子,你仔细些,小心祸从口出。” 南萤不服气地转身去了外间躺着,临走时叮嘱朝颜,“别忘了提醒小姐去上晚课。” 朝颜回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谁跟你似的!”天天懒散得不成样子。 这也就是在二小姐的院子,南萤被惯得没有个丫鬟的样子。但凡去了别的院,一天不知道要被主子打罚多少次! 南萤走后,朝颜的眼睛一直盯着沙漏,生怕让小姐错过上晚课的时辰。时辰一到,她立即去喊赵稚,却发现赵稚呼吸急促,登时吓了一跳,她忙去外间喊来南萤,让她去禀报夫人。 张绾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赵稚已经发起了烧。所幸,体温不是很高。 张绾为她把脉,眉头越皱越高。 这丫头,竟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只知方才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见过什么人,事无巨细,统统禀告与我!”张绾甚少冲下人发火,她属于不怒自威那种类型。 所以,在她面前,南萤很快将赵蕴来过,并带了让赵稚过敏的杏仁酥说了。 涉及自己的大女儿,张绾叹了口气,示意南萤准备热汤过来,让赵稚泡些药浴。 “只只啊,你这孩子,太善良了。明知自己对杏仁过敏,为了不拂你姐姐的面子,还是吃了。唉——” 张绾让人唤来赵蕴,让她瞧瞧赵稚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 赵蕴吓得不轻。 她慌忙跪在地上,痛苦着说道,“娘,每次我拿杏仁酥来,只只都吃得很开心,我便以为她喜欢的。我,我真的没有下毒!” 张绾将她扶起来,“娘当然知道你不会狠毒到下毒害自己的嫡亲妹妹。 只只啊,从小就对杏仁过敏,府中上下皆知道的事。 你若是真的关心只只,不会不知道,她装作很开心的模样,是在讨好你这个姐姐。 你啊,只只把你看得很重,甚至比她的生命还重。” 她看向浴桶里的赵稚,拍了拍赵蕴的肩膀说,“等娘百年后,这世上,便只有你和只只最为亲近了。蕴儿,你是姐姐,应当做出表率。” “娘,我记住了。我以后,会好好记住只只的喜好的。” 赵蕴哽咽着说,心里却在怨恨赵稚没有提前告诉自己对杏仁过敏的事。 她认为,赵稚吃了那么多次都没事,偏偏她刚问过崔公子的事,赵稚就过敏得这么吓人,绝对是警告她的! “对了,娘。只只前阵子认了义兄的事,您知道吗?”赵蕴小心翼翼地问。 “只只曾同我提过一嘴。是那位崔公子?听说他还往府里送过包裹,我记得还是由你送给只只的,是?” 张绾不动声色地提点着大女儿,她在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在母亲的眼皮底下。 赵蕴紧张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然后听母亲说,“今日国公府来人同母亲议定了你和李淮安的婚事,就在月夕前后。这些日子,你别操心过来打扰只只了。安心待嫁。” “娘!我不要!”赵蕴下意识拒绝。看到张绾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她慌忙解释道,“娘,为什么这么赶?蕴儿想多陪陪娘亲。而且两个妹妹都还没有议亲呢,我” “那些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应该操心的事。你安心待嫁就是了。”张绾说完摆了摆手,“玉茗,陪大小姐回去。” 赵蕴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正想发脾气,一想到自己在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在母亲的监控之下,只得生生把这口气憋在心里。 忽地,她想起一个主意,附在玉茗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玉茗领着赵柔进了院子。 “姐姐。”刚一进屋,赵柔就亲昵地拉起赵蕴的手,“在来的路上,柔儿听说了,母亲因为二姐姐的事误会大姐姐了。” 赵蕴忍着对赵柔的嫌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她垂着头,抽抽涕涕地哭起来。 “柔儿,我向来待你和只只都是一样的。如今只只病了,姐姐这心里跟猫儿抓似的。有什么心事也没个倾诉的。姐姐心里憋得难受啊!” 赵柔眼前一亮,觉得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了,忙说道,“姐姐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妹妹。妹妹一定尽力替姐姐排忧解难。” 赵蕴示意玉茗出去带上门。 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玉茗不知道大小姐同赵柔这个庶妹说了什么,一直聊到月上中天。 赵柔出来时嘴笑得都合不拢了。一路哼着刘云新教的曲子回去了。 她回到和姨娘同住的院子里,隐隐听到姨娘的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娇喘声,和男子调情的话。 小姑娘起了好奇心。 她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站到姨娘的窗子下,拿手指沾了些唾沫,将窗户纸戳了个洞,踮着脚尖往里窥探。 这一看不打紧,直叫她看得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她正看得起劲,趴在姨娘身上的和尚突然朝这边看过来,两人看了个对眼,把赵柔吓个半死。 那和尚竟然还朝着她笑了笑。 赵柔顿时心跳如擂鼓,慌忙捂着脸跑回自己房间。 刘云察觉到和尚今天有些意兴阑珊,心烦道,“会曾和尚,今儿怎么这么快?” 她一把将和尚推下去,不满地嘟哝道,“你这体力越来越不行啦,还不如我家老爷精壮呢!” 会曾笑了笑,并不反驳。 若放在往日,他肯定将刘云按着再来一次。 但自从他见到刘云女儿几次后,就起了别的心思。 刘云在他眼里越来越跟一堆臭狗屎似的。他沾也不想沾一下。 “我走了。明日有事,空闲了我再来。”会曾提着裤子就走了。 刘云冷嗤一声,也不送一送。兀自躺在榻上,摸着平坦的小腹,自言自语道,“你可争点气啊!” 那厢,赵柔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察觉到被子里钻进来一个东西。 她伸手一摸,是一个光头,登时吓了一大跳,正要大叫,嘴巴被人死死捂住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刘姨娘屋里佯装离开的会曾。 赵柔乌拉乌拉地说着,“臭和尚,你钻错被子了,我娘在另外一个屋。” 会曾已经急不可耐地对她上下其手。 “没钻错,我找得就是你!” 会曾一手捂着赵柔的嘴巴,防止她叫人,另一只手去撕扯她的衣服。 “刚才在外面偷看的就是你?心里痒痒的,别怕,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唔唔” 赵柔被捂着嘴巴,又没有半分力气反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绝望地在黑夜里瞪大双眼,痛恨命运不公。 同样为人子女,为什么她的生母是自私自利的刘云? 同样是女子,为什么赵稚被退婚后还能与富甲天下的崔公子结为义兄妹,不用为如何寻得一门好亲事发愁? 同样是一个府里的姑娘,为什么赵蕴不满与忠厚的李世子结亲,反而绞尽脑汁地想退婚。而她,就算嫁人,也只能嫁去做小妾! 第16章 孩子的爹是谁不重要 赵柔初尝人事,会曾只顾自己一通快活,不懂得循序渐进,更不顾她的艰涩,痛得她死去活来。 她睁着一双大眼撑到天亮。 会曾怕事情败露,天亮之前跳窗逃走了。 不多时,刘云扭着身子来喊女儿起床,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她烦躁地一脚踹开房门,开口就骂,“你个小蹄子,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不快起——”她的骂声戛然而止。 “唉哟,天杀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刘云看到赵柔衣衫不整,遍体青紫,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屋顶,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扑在女儿身上,失声痛哭。 赵柔被刘云哭得心烦,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刘云半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赵柔拖着疲累的身子爬下床来,死死掐着刘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自己不自重,还害得我被贼人糟蹋!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啊!” 刘云用力去掰赵柔的手,“柔儿啊,姨娘也是个苦命人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会,赵柔心里打定了主意,同刘云说,“姨娘,你既然同那青莲寺的和尚相熟,有件事,需要你助女儿一臂之力。” 刘云也不问什么事,忙连连点头。 张绾得知了赵柔的遭遇,沉默了一会说道,“不自重者自取其辱罢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她们要做什么。保护好院子里的大小姐和二小姐。” 赵稚翌日醒来,看到桌子上黑乎乎的药,细嗅之下发现竟是碗安胎药。 她忙唤来朝颜,“朝颜,去请母亲过来。” “不用请了,我已经到了。”张绾话音刚落,人已经进到了院子里。 阿黄看着她啊呜一声,乖乖低下了头,卧去了一边。 朝颜垂首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 “娘,我怀孕了?”赵稚压低声音说。 张绾“嗯”了一声,劝解道,“你现在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最好别动打掉的心思。那事极伤女子根本。” “娘,我还没成亲呢?弄出来一两个孩子来,这,这”赵稚怎么想这事都不妥当。 “孩子的爹是谁不重要。只要是你生的,便是正统。” 张绾将药端给她,“趁热喝了,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什么正统不正统?我跟沈含山已经退婚了,又不会做他的王妃!” “我不喝。孩子不能要!”赵稚倔强地说。 “乖,娘都是为你好。”张绾苦口婆心地劝。 赵稚气呼呼地,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将药一饮而尽,把空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不解地问道,“娘,我发现最近您说的话,只只越来越听不懂了。” 张绾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蜜饯,耐着性子说,“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你的首要任务不是给孩子找爹,而是把孩子好好生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为娘自有打算。” 赵稚嘴里被蜜饯塞得鼓囊囊的。她含糊不清地说,“娘,这肚子又不是棉花,压一压,绑一绑就小下去许多。这里面可是血肉啊,等我月份大了怎么藏得住?” 张绾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不用过于担心。 以赵稚的身材,估计到四个月左右才会显怀。在这之前,张绾会为她筹谋好一切。 张绾说了那么久,口也渴了,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入口,她愣了一下,顺口问道,“只只,娘喝着这茶不像是咱们府里常喝的。你从哪买来的?” 赵稚笑道,“娘,咱们普通人可买不到。这是之前我给您说的那个义兄专门给皇室送的贡茶,名为“舌腹”。” 张绾听到这个消息,身体踉跄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吓得赵稚忙从床上爬起来,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张绾。 “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娘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张绾摆摆手往外走,在外候着的宝珠忙上前搀着她,两人一起回了院子。 张绾神思恍惚地回自己房间,连赵蕴跟她打招呼都没有听到。 回到房间后,她屏退侍女,拿出一块阴阳玉佩,喃喃道,“阿姣,他会是你的孩子吗?” 张绾枯坐了一宿。 上晚课的时候,赵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有心事?”夫子问。 赵稚点点头,“夫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云朝皇室的秘辛啊?这些日子,我听到传言,云朝现在的皇帝云恕弑兄夺嫂才得来的帝位,我有些好奇?”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 夜色渐浓,崔笙鹤独坐在书房内,目不转睛地望着白日里赵稚为自己作的画,思绪万千。 忽然,湖面传来一阵铜铃响。 有人入了他布置的阵法。 崔笙鹤慌忙吹灭了烛火,将身子隐到暗处。 自他回到陵阳,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夜探瞻园了。 但基本上都是有来无回。 来人目的很明确。直奔书房。 崔笙鹤心想,这人来之前应该提前做了功课,连他这书房的位置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轻功应该也不错,连湖面的阵法都闯过了。 他在心里轻嗤道,就算能进得来又如何,有没有命回去可由不得对方了! 来人一身玄衣,蒙着面。 看身量是个男子。 他不知道在找什么,在书房搜罗了一遍,最后坐在崔笙鹤先前赏画的位置。 书案前轩窗大敞,月辉倾洒进来。 男子将画拿起来,借着月光,一字一字读着上面的落款,“只只赠与兄长笙鹤”。 崔笙鹤注意到男子念这些字时,情绪有些激动。不,准确地说,是异常愤怒。 难道这人是只只的爱慕者? 在意只只,时刻掌握她的行踪,又有能力拿到瞻园的舆图,且能轻轻松松闯过他的阵法入得了瞻园的,整个陵阳,怕是没有几个人? 寻常的“访客”,基本上在湖面的阵法中就葬身湖底了。 崔笙鹤突然对这个不请自来的访客起了兴趣。 他收起手中的铜铃,在暗处静静地观察来人。 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崔笙鹤,我知道你就在暗处。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若你敢做伤害赵稚的事,我会让你在云朝和大盛朝再无立足之地!” 崔笙鹤心里哂笑道,“口气不小!”他可不是从小吓大的。 他没有被来人的激将法得逞,依旧隐在暗处。 那人等了一会儿,自觉无趣,转身离开。 崔笙鹤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幸好只只画的不是他本来的面目,否则真得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看来,得设立一个独属于他和只只的秘密基地了。 另一边,赵稚刚从夫子那儿上过晚课回到房间,院子里的阿黄低低呜咽一声没了动静。 她立即警惕起来,吹灭烛台的同时,手里捏了几枚银针,严阵以待。 在对方出现在屋子里的一刹那,几枚银针朝着他飞射而去。 但无一射中对方,几乎是一息之间,对方已经转到了赵稚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 “只只,你对谋杀亲夫有很深的执念呢!” 沈含山揶揄道。 “沈含山,我们已经退婚了,请你放尊重些!” 赵稚抬腿往上一顶,沈含山顺势将她往后一带,两人一起摔倒在床上。 不知道压到了哪里,沈含山闷哼一声,似是十分痛苦。 赵稚愤愤地说,“活该!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含山忽地笑了,“只只,你不觉得这话,是在骂你自己吗?” 经他提醒,赵稚蓦地反应过来,又羞又臊。 趁着沈含山痛着,赵稚将他的双手反剪,用他的腰带绑起来,生拉硬拽,将他拖到衣橱里关了起来。 “既然瑞王这么喜欢闺阁之趣,我就好好奉陪奉陪。您呢,就在这里好好享受一晚!” 赵稚这边被沈含山扰得睡不好觉。 赵柔那边同样无法安生,因为,会曾又来了。 “你这贼和尚,尝了一次甜头不够,还敢再来!”赵柔低声怒骂,半推半就。 会曾见赵柔对自己的态度与昨晚明显不同,心中一喜,动作也比先前温柔了许多。 赵柔两手抵着会曾的胸膛,委屈地说,“会曾哥哥,柔儿还未曾经受过这种事呢。你不要急,昨儿,你都弄痛柔儿了” 第17章 不怕他不认 月落西山。 赵柔的屋子里渐渐没了动静。 刘云推开门,会曾衣服也来不及穿,忙往床底钻。 刘云低声道,“是我。” 会曾松了口气,心虚地问,“你怎么来这了?”他一边提裤子,一边往刘云身边走。 刘云拉着他的手,就着窗下的一张小榻躺下来。 “你倒是快活了,老娘可还攒着一肚子火呢!”说着,她就动手去松会曾的腰带。 会曾今夜的子孙粮全上交给了赵柔,哪还有余粮给刘云,他喘着粗气说,“方才弄得狠了,你好歹让我缓缓。” 刘云在窗外听了半宿,早就心痒难耐,这会哪儿等得及让会曾缓缓? 她低头鼓捣了半天,见会曾真得做不了了,怒气冲冲地说,“我把女儿都给你了,你个负心的,却把我这媒人忘了!我不管!你再给我找个人来!” 会曾忙抱住她,低声求饶,“姐姐呀,这事儿急不得。你要是等不得,明儿,你让丫鬟把这院子守死了,我手里还有寺里不外传的春不晚,保管叫姐姐尽兴!” 刘云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她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翌日,宝珠抻着懒腰,准备去喊主母起床,却瞧见她在梳妆台前坐着,手里握着一只玉佩。 又是那块泛着莹莹赤色的阴阳玉佩。十多年前,她刚入府时就见过。 在她入府前,有一个伺候主母多年的孙嬷嬷,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染了恶疾,药石罔极,去世了。 听说主母当时哭成了泪人儿。 宝珠从往事中抽身,近身伺候张绾。 “夫人,这玉佩,我替您收起来。” 张绾侧了侧身,避开宝珠伸过来的手。 “我自己放。” 宝珠“嗯”了一声,等张绾放好玉佩,伺候她梳妆洗漱。 早膳的时候,张绾有些心不在焉,她见刘云不在,便问怎么回事。 宝珠回禀,“早些时候,刘姨娘身边的银环来报,说刘姨娘身体不适,早膳就不吃了。” 张绾夹菜的动作一顿,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便说,“知道了。” 她又问,“三位小姐呢?” 宝珠说大小姐和三小姐一早去逛街了,二小姐则去了瞻园找那位崔公子。 张绾手中的筷子顿时掉落在地上。 宝珠示意一旁的一个婢女重新拿一双筷子来,张绾制止了,说自己胃口有些不好,吃不下了。 抱青院。 刘云见女儿走远了,吩咐身边的银环把守好院子,不论谁来都不能开门。 银环胆子小,见主子这么说,连连点头。 刘云安排好一切,急不可耐地关上了门。 会曾已经躺在榻上,见她过来,从一个白瓷瓶里取出两颗“春不晚”,一颗自己先吞了,另一颗含着喂给刘云。 不多时,锦被翻浪,娇喘微微。 银环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声音,不时地往院外张望,怕有人经过发现,害怕地捂住了耳朵。 屋外,天空如洗,无一丝浮云。 云雨过后,会曾靠在床头,刘云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意犹未尽地说,“这春不晚果然名不虚传。” 会曾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寺里的秘制丹药。专门给有钱的妇人求子用的!不过,以后我们得省着点用,我也没有多少了。” 刘云脸有愠色,质问他,“有这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留着给柔儿用呢?!” 会曾赶紧哄道:“姐姐,你想岔了。柔儿哪里需要用得着这些东西?” 刘云一听这话,脸立即拉得老长,“你这话是在阴阳我,不如柔儿年轻貌美身段好?” 会曾抱着她一顿猛亲,说道,“柔儿再好,那也是姐姐的功劳。没有姐姐,哪来的柔儿呢?放心,我明儿一早就启程回青莲寺,给姐姐物色新人来。最迟傍晚,就能与姐姐春风一度。” 刘云这才满意地放他离开。 与此同时,赵蕴与赵柔在街上闲逛,两人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休沐日上街的李淮安。 李淮安见了赵蕴,原先避开,没想到赵柔远远地喊道,“姐夫,我大姐姐在这呢!” 李淮安不得已硬着头皮迎上去。 他朝二人身后望了望,情绪有些低落。 “姐夫是在找什么人吗?”赵柔嘴快地问,然后自顾自地说道,“今天只有我和大姐姐出来逛街。” 赵蕴却知道李淮安在找谁。 她状似无意地说,“我本来担心二妹妹被退了婚,心情不好,想拉她一块出来走走。但这两日见她同瞻园的崔公子走动得勤些,我算是放心了。” “瞻园的崔公子,崔笙鹤?”李淮安惊诧道。 赵蕴点点头。她暗暗观察李淮安,见他情绪更加低落了,便提出一起去前面的鸿运楼坐坐。 “姐夫,我看着你心情不好,不如我和姐姐陪你说会儿话?我也好久没吃过他们家的醉鸭了呢!”赵柔在一旁鼓动。 李淮安只得同意二人的提议。 三人刚坐定,赵柔便嚷着在家里母亲管得严,一定要尝尝这鸿运楼里的酒香。 李淮安有些为难地看向赵蕴,他本想让她劝劝赵柔,谁知赵蕴劝他也喝一杯。 李淮安倒不是酒量不好,以前,他也时常同赵稚把酒言欢。 但,赵蕴和赵稚不一样。 二人尚未成亲,他不希望闹出不好的传闻来。 可赵柔一个劲儿地劝酒,甚至还打趣他以前来府里同父亲商议公事后,也常与二姐姐饮酒。如今怎么就不能与她和大姐姐饮酒了? 提起赵稚,李淮安也不好一直推辞,便喝了一杯。 只是他没料到,只一杯,他便醉得不省人事。 赵蕴与赵柔合力将李淮安抬到里侧的榻上,赵蕴示意赵柔去床上,她则替二人去门口把风。 赵柔见赵蕴要走,忙拉住她,担心地问,“大姐姐,万一他醒了不认怎么办?” 赵蕴斜睨了她一眼道,“李淮安这人认死理,只要你跟他睡了,不怕他不认。到时候母亲那边,我也会为你说好话。” 赵柔这才信心十足地宽衣解带,直奔床上的李淮安。 原来,李淮安方才喝的酒里,被赵柔偷偷下了媚骨香和软骨散。 此时,床上的李淮安浑身燥热,恍恍惚惚间,他感觉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 他想拒绝,却发现抬不起胳膊。他只觉得那酒奇怪,虽让他四肢无力,某处却酸胀得难受。 不一会,李淮安就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紧紧包裹住了自己。 青纱帐落,云雨顿起。 第18章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赵蕴枯坐了许久,耳边终于传来李淮安的一声闷哼,和赵柔一声刻意压制住的畅快的娇喘。 她长舒一口气,这两人终于结束了。 就在这时,屋外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 赵蕴如获大赦,一把拉开门,见是国公夫人白薇,立刻扑在她身上痛哭起来。 “母亲可一定要为蕴儿做主!” 听到“母亲”二字,白薇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嫌恶。 她示意身边的一个年纪大些的嬷嬷将赵蕴拉离自己身边,疾步向屋里走去。 其他人则在外面垂首候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 “李嬷嬷。”白薇喊道。她的眼睛看向床的方向。 李嬷嬷会意,上前一把将刚穿上齐胸襦裙的赵柔拉下床,伸手往下一探,眸色一暗,阴沉着脸朝白薇点了点头。 白薇目光清冷地看向赵柔,“你是赵蕴的三妹妹?” 赵柔跪在地上,呜呜咽咽,活像受惊的兔子,两只眼睛红红的,妥妥地一个受害者的模样。 赵蕴疾步走上前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赵柔身上,哭泣道,“说到底,今日的事都怪我。” 白薇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赵蕴,示意她说下去。 赵蕴解释今天和三妹妹上街,偶然和李淮安碰上,见他心情不好,三妹妹恰巧闹着要吃鸿运楼的醉鸭,便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谁知道她去上个茅厕的功夫,李淮安就和三妹妹睡在一起了。 “你刚从茅厕回来?” 赵蕴心虚地点点头。 “是的,母亲。” “赵姑娘尚未过门,还是喊我国公夫人!”白薇道。 “国,国公夫人,蕴儿不知国公夫人怎会突然在此?” “我本来约了淮安去宝珍楼为赵姑娘挑选首饰,久等不见他人来。一查之下,这才知出了这档子事” 白薇一边解释一边暗暗观察赵蕴的神情。 她见赵蕴脸上并无悲戚之色,略一思忖,便猜到这事怕是赵蕴想出来退婚的法子。 李淮安同赵蕴三姐妹自小一起长大,但是他心悦赵稚,并不喜欢大家闺秀做派的赵蕴。 只是阴差阳错间赵蕴被皇帝赐婚给了李淮安。李淮安心里万般无奈,也只能将这一份苦楚咽下。 看今日这情形,赵蕴竟然还看不上李淮安,让自己的庶妹算计他! 白薇在心里冷哼一声,黄毛丫头,这些下作的手段,你竟敢用到我儿淮安身上,就等着承担后果! “我家淮安自小守规矩,不是胡来的人。这事,我们国公府一定会给赵府一个交代。” 白薇留下自己的轿子,一面让人送赵蕴和赵柔回去,一面又让人重新抬了顶轿子将李淮安送回府里。 张绾见赵蕴和赵柔坐着国公府的轿子回来,又见赵柔衣衫不整,心道不好。 她拿碎银打发了抬轿子的人,随即命人关了府门,将赵蕴和赵柔带到自己院里。一边又差人去请刘云。 “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张绾不怒自威,赵柔吓得扑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给赵蕴使眼色。 赵蕴不紧不慢地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张绾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会儿再说你的事。” 去请刘云的人很快回来,说抱青院关着门,银环说自家主子身体不舒服。 张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正在这时,门房来报,说国公夫人来访。 张绾忙出去迎接。 二人寒暄一番,直奔主题。 “蕴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贤淑大方,应该不会介意和自己的三妹妹同时嫁入国公府?”白薇笑着提议。 “今日的事情,方才柔儿和蕴儿也同我讲了。柔儿呢,年龄小胆子小,喝了点酒就同管不住自己,做下这等荒唐事,传出去确实会有损咱们两家的名声。若是退婚,我也舍不得淮安这孩子。依您的意思是?” 白薇看着张绾,试探着说,“为免节外生枝,不如咱们把孩子们的婚期提前?” 张绾握住白薇的手,笑着说,“白姐姐,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她看了眼外面,低声道,“姐姐可是已经相看好了日子?” “择日不如撞日,就下个月初六!”白薇附耳说道,“淮安那孩子回家以后得知自己做了错事,寻死觅活的,说自己对不起二姑娘。趁早让蕴儿和柔儿嫁入国公府,分分淮安的心,或许他就安生了。” 张绾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说说这些个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白薇道,“可不是!妹妹,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啊!” 张绾送走白薇,转身回屋,一巴掌将赵蕴扇了个趔趄。 “娘,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赵蕴呜咽着哭起来。 “赵蕴!”张绾直呼其名,痛心疾首地说,“慈母多败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些算盘!你故意让赵柔同李淮安睡在一块,再让白薇去抓个正着,你好借机退婚!” 赵蕴捂着被母亲打得发烫的脸辩解道,“我没有!” “你没有?!告诉你赵蕴。这婚,退不了!除非你死了!你不是喜欢赵柔吗?我如你所愿!”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娘?”赵蕴有些崩溃地喊。 张绾不再理会她,捂着心口大口喘气。 宝珠见情势不妙,忙劝赵蕴离开,让她别把主母气病了,等老爷回来动了家法就不好了。 提及父亲,赵蕴忙随着玉茗离开了。 赵柔回到抱青院,见银环守着院门,让她赶紧打开。 银环见是自家小姐,看了眼刘云的屋子,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姨娘是不是跟那秃和尚在屋里?”赵柔低声问。 银环苍白着一张小脸,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行了,姨娘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把门打开。” 银环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打开了门。 赵柔径直回了自己的屋,重新梳洗一番后,她坐在铜镜前细细打量容光焕发的自己,自言自语道,“那种事,果然养人。” 与她的春风满面不同,赵蕴回到屋子里将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 听母亲的意思,国公府要她和赵柔同时进门。 折腾那么久,她竟然为赵柔做了嫁衣! 第19章 公子,你的脸没了 瞻园,望景亭。 疏帘高卷,湖风徐徐。 崔笙鹤今日穿一袭月下白云锦长衫,袖口滚了金丝边,领口则绣着针脚细密的云纹。 赵稚身上穿的则是他前阵子送的其中一件。 也是云锦的料子,对襟处左右挖了半圆,断纬织花。 图案是百花穿蝶,栩栩如生,蝴蝶似要从花丛里飞出来一般。 赵稚去时,崔笙鹤刚收了剑。听说赵稚没有吃早饭,便亲自动手,去厨房里做了些简单易消化的吃食来。 “君子远庖厨。”赵稚嘴里塞得鼓囊囊的,疑惑地问道,“哥哥又不差钱,为什么不招个厨娘?” 崔九在一旁抢着答道,“公子有洁……” 崔笙鹤干咳一声,崔九忙改口道,“公子不喜人多。” 赵稚有些尴尬地说,“那我来你们这,不会惹你们厌烦了?” 崔笙鹤拿起帕子探身去擦掉她嘴角的食物残渣,坐下后才说,“只只和他们不一样。” 赵稚嘻嘻笑着,直到她实在吃不下了,崔笙鹤才叫崔九撤了席面,又拿了笔墨纸砚来。 他先是写了一幅字。赵稚站在一旁默默地看。 “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 刬地东风欺客梦,一枕云屏寒怯。 曲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经别。 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 写完“说”字,崔笙鹤将笔一收,问道,“只只可曾听过这首诗的下阕?” “自然听过。” 赵稚调皮地夺过对方手中的笔,在一旁空白的宣纸上挥笔淋漓,写起下阕。 “闻道绮陌东头,行人曾见,帘底纤纤月。 旧恨春江流不断,新恨云山千叠。 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 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崔笙鹤将两人的字悬挂起来。 他写的一手瘦金体,赵稚则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二人独具一格,自成一体。 赵稚得意地看着自己写的字,又将两人写的上阕和下阕连在一起读了一遍。 读着读着,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欺客梦”,暗示崔笙鹤不是大宣朝人。“楼空人去”,则暗示崔笙鹤家里遭遇变故。 赵稚托腮看着崔笙鹤,“我怎么觉得哥哥很不开心呢?从我第一次见哥哥,我就觉得哥哥不开心。” 崔笙鹤笑了笑,对赵稚的话未置可否。 他慢条斯理地坐回去,研着松香墨条,心道,我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父皇被杀,母后被辱。新仇旧恨,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赵稚望着崔笙鹤,若有所思。 前几日,她在夫子那借了一本云朝的皇宫秘辛,细读之下发现,云朝先帝云龄与现任皇帝云恕、先皇后崔姣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是,崔姣生前只有一个儿子,宫变发生后,先太子失去踪迹。而崔姣母族,只有一个孪生妹妹,并无兄弟。 所以,崔姣是崔笙鹤的哪门子姑母?他该不会是崔姣的仇人之子? 赵稚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他要看看眼前的崔笙鹤,到底是不是现在的模样? 如果崔笙鹤同崔姣的关系并不单纯,那她就要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把剩下的美人图拿给他了。 思量之下,赵稚决定试探一下崔笙鹤。 她伸了个懒腰,双手撑在望景亭的栏杆上往远处看风景。 看了一会儿,赵稚顽皮地爬上了栏杆,兴奋地喊着,“果然是登高望远啊!” 崔笙鹤放下墨条,往她走去,叮嘱道,“只只,你小心点。”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赵稚一头栽进了湖里。 远远候着的崔九听到重物坠湖的声音,奔过来的时候,崔笙鹤已经一个箭步越过栏杆,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赵稚胡乱地在湖水中扑腾着,身体已经开始缓缓下坠。 湖水从四面八方而来,充斥着她的鼻腔,耳朵,嘴巴。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赵稚心想。 可是,人已经跳下来了,后悔也晚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崔笙鹤会凫水。 崔笙鹤在入水的一刹那,头上的簪子不慎掉落,墨发如瀑般在湖水中散开。在赵稚眼里,此刻的他犹如一条美丽的人鱼。 崔笙鹤焦急万分地朝着赵稚游去,趁着他抓住自己手臂的一刹那,赵稚紧紧地攀住对方的脖子,手胡乱地在他脸上抓来抓去。 崔笙鹤一把抱住赵稚,奋力向湖面游去。 他抱着赵稚冲出水面的一刹那,赵稚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崔笙鹤那张被水泡开了的人皮面具下,有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上岸后,崔笙鹤将赵稚放平,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赵稚吐出几口水后,咳嗽起来。 崔笙鹤接过崔九递上来的干布,仔细地为赵稚擦拭。却发现她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脸。 他以为赵稚受了惊,拉起她的手为她诊脉,眉头拧成川字。 直到崔九低声提醒他,“公子,你的脸,没了。” 崔笙鹤这才下意识往自己的脸摸去,手顿时僵在半空。 赵稚喃喃道,“哥哥。” 崔笙鹤忙转过身去,红了眼眶。 “我,崔九,你扶只只去房间里换身干爽的衣服。” 说完,他以发覆面,疾步离开。 “哥哥——”赵稚望着匆匆离去的崔笙鹤大声喊。 崔笙鹤本来只是快步走,后来,他干脆运起轻功来,足尖在湖面轻轻掠过,径直回了湖对面的房间。 被赵稚看到了真面目之后的崔笙鹤,如惊弓之鸟,将自己困在房间里,再也不肯出来见她一面。 很久之后,赵稚才理解崔笙鹤此时的感受。 知道真相是一回事。知道真相后还能直面,则需要莫大的勇气。 夜色拢湖,云破月,花弄影。 帘幕重重,密遮灯。 赵稚在崔笙鹤的房间外站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打开门。 风声骤起,急雨欲来。 崔九在一旁劝道,“赵姑娘,天色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公子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脸,您别介意。” 赵稚满含热泪,一步三回头。 出了瞻园,她不让崔九再送。 “你回去照顾哥哥。赵府离瞻园不过一条街的距离,我闭着眼睛就能走回去。哥哥现在心情不好,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崔九犹豫了一下,见赵稚态度坚决,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关了门。 这一刻风云变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第20章 真是个疯子 街上少有的行人步履匆匆,抱头鼠窜,纷纷找能避雨的地方。 赵稚不躲不避,任雨点砸在身上,仿佛这样,能减轻些内心的痛苦。 有风声雨声掩饰,她边走边哭,越哭越伤心。 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重新被人打开,赵稚发觉头顶的雨突然停止了。 她仰起脖子,顺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看,见到的是重新戴好人皮面具的崔笙鹤。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对方的腰,万分委屈地喊了一声,“哥哥”。 崔笙鹤的身体一时僵硬起来。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微微发颤,攥起松开,松开攥起。 许久,他才将手缓缓抬起,落在赵稚的头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不远处,传来踩着泥水哒哒的清脆马蹄声。 赵稚浑然未觉,紧紧地抱着崔笙鹤。 却不知,这一幕尽数落在马车里那人的眼中。他气得青筋暴起,发狠地说道,“苏木,直接撞过去!” 苏木刚要说这样怕是不妥,沈含山抽出佩剑,直接刺在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狂躁地在雨中的长街上奔跑起来,眼看就要撞上赵稚与崔笙鹤二人。 崔笙鹤听到马蹄声临近,原来抚着赵稚头顶的手迅速下滑到她的腰部,将她用力一带,二人擎着伞腾空而起,在马车撞过来的一刹那惊险地避开了。 在半空中旋转了大半圈后,崔笙鹤才带着赵稚缓缓落在地面。 他担心地看向她的肚子,关切地问,“有没有吓到你?” 赵稚此时痴痴地望着他,半晌才开口,“哥哥,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帅气了。我以往看的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场景,如今照进现实了。” 崔笙鹤松开揽着她腰肢的手,望了望漫天的雨幕,催促道,“别犯花痴了。快些回家,免得再遇上什么疯子。” 赵稚这时才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去的马车,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啊?这么疯狂!下雨天,又是夜里,真是疯子!” 崔笙鹤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方才那个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此狠毒且随性之人,竟敢在皇城脚下公然伤人,除了当今瑞王,崔笙鹤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有此胆量。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赵稚的肚子,如果瑞王得知赵稚怀有身孕,不知道还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来。 他根本不敢去想象,更不敢去赌那个可能性。 “只只……”崔笙鹤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嗯?”赵稚好奇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哥哥?” 崔笙鹤却沉默了起来。 夜色如墨。漫天的雨幕里,只听得到雨点砸在油纸伞上的声音,以及两人双脚踩踏雨水的声音。 “你有没有想过,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呢?”崔笙鹤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询问。 赵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当然想啊!不过我还是得先问过我娘才行。” 崔笙鹤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应该征询一下赵夫人的意见。这样,反正我也要送你回家,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去见一见你的母亲,跟她商量一下让你随我一同外出游历的事情。” “好呀!”赵稚立刻高兴起来。 她正好发愁,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这件事情迟早会瞒不住。 如今倒是有了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快到赵府的时候,赵稚远远看到母亲站在门口等。宝珠为她打着伞,门房提着灯笼,往他们这边张望。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宝珠开心地说。 张绾看到赵稚的裙摆都湿了,面带愠色,嗔怪道,“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回来,着凉了怎么办?你这身子你——” 崔笙鹤听张绾这意思,她应该也知道赵稚怀孕一事了。 他干咳一声,打断张绾的话,打招呼道,“晚辈崔笙鹤,见过赵夫人。” “你是只只先前给我提过的义兄?”张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崔笙鹤,可光线太暗,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谢谢你谢只只回来,不如去里面坐一坐,喝杯热茶再走。” 她本是客套的话,没想到崔笙鹤爽快地应下来,“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绾一面吩咐宝珠搀着赵稚回自己的房间换身干净的衣服,一面招呼崔笙鹤在前厅坐下。 崔笙鹤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坐下。 这倒是有些出乎张绾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她便想得通了。崔笙鹤是商人,自然去哪里都不会有拘束感。 见四下无人,崔笙鹤开门见山,低声道,“赵夫人,请冒昧晚辈突然造访。实在是事态紧急,晚辈想听听赵夫人的意见。” 张绾以为赵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忙坐正身子问道,“只只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崔笙鹤便将自己发现赵稚有身孕一事说了。 与他的猜测一样,等他挑明赵稚有身孕这件事,张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如何发现的?你,你们两个?” 崔笙鹤示意她不要胡乱猜测,自己和赵稚清清白白,他对赵稚只有单纯的兄妹之情。 “崔公子为何对我家只只关爱有加?纵然你们结成义兄妹,可你们认识的时日并不长,感情不该如此深厚?” 张绾问出自己的疑惑。 崔笙鹤微微一笑,“说句唐突的话。晚辈不明白,只只为何总是以假面示人。我与只只初遇那天,碰巧见过她的真面目,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张绾死死盯着崔笙鹤,面如死灰,她质问道,“崔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崔笙鹤正色道,“一个永远也不会伤害只只的人。” “你,你身上有没有半块阴阳玉佩,快拿给我看看?”张绾神情激动地问。 听她提到阴阳玉佩,崔笙鹤亦是一愣。 他望着张绾片刻,从怀里摸出半块阴阳玉佩,交给对方。 张绾借着烛光慢慢地摩挲玉佩上的纹理,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颤抖着手将自己身上的半块玉佩也取了出来。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你……你果真是阿姣的孩子?” 张绾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崔笙鹤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辈此前收到密信,我母亲的另外半块玉佩在赵府主母手上。我原先并不知道只只的存在。更不知道,您就是只只口中的母亲。” 张绾泣不成声,“那天阿姣被抓……我只顾得上只只……没想到,你竟然是……” “娘,你们聊什么呢?还没聊完?” 赵稚换好衣服,从旁侧走过来。 “没……没什么……” 张绾忙背过身去,擦去眼泪。 崔笙鹤上前一步,挡住赵稚的视线,说道,“赵夫人只是听到我们要出去一阵子,心中不舍,有些伤感罢了。” 趁崔笙鹤与赵稚说话的功夫,张绾悄悄地将玉佩塞到崔笙鹤的手里,然后借口天色太晚,催促崔笙鹤早些回去休息。 张绾原本想着明天带着崔笙鹤一起去面见太后,将赵稚的身份同他说清楚。毕竟赵府人多嘴杂,很多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说开。 然而,事与愿违。 第21章 别哭 翌日丑时,宫门甫一打开,一个小黄门步履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上了早在宫门口候着的一辆马车上,直奔赵府。 赵府的门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时,揉着惺忪的睡眼去开门。 他以为是自己老爷赵守正回来了。 谁知透过门缝一瞧,来人竟是宫里的太监,顿时瞌睡虫吓跑了,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连滚带爬地跑去张绾院子里,说宫里来人了。 张绾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 她一边起身穿衣,一边让门房请传话的太监进来喝口茶歇歇。 原来是太后突发疾病,急召张绾入宫侍疾,特意提及让她带嫡次女赵稚一起进宫。 府里的灯次第亮了起来。 抱青院,会曾正搂着赵柔睡觉,忽然见府里的灯都亮了起来,还以为主母派人来抓自己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抱着就从窗户跳出去逃走了。 主院的人一下子全惊醒了。 赵府上下都知道本朝张太后张君是府中主母的姑母。 上次赵蕴提议去青莲寺祈福时,便是张太后身体不好,召张绾入宫侍疾去了。 所以见到宫中的太监来请张绾时,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主母吩咐府中事务。 另一边,张绾差宝珠去叫赵稚时,赵稚还没睡醒。 朝颜和南萤得知自家小姐即将随主母入宫侍疾,立刻忙碌起来。 入宫侍疾非同小可,因此,朝颜在为赵稚挑选衣裳时格外用心。 她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淡雅的衣裳,颜色为浅藕荷色,这种颜色既显得温婉,又带有几分清新,适合赵稚年轻而端庄的气质。 衣裳的款式简洁大方,衣摆宽松飘逸,领口和袖口都绣有精致的兰花图案,给整个衣裳增添了几分雅致。 布料则是用上好的云锦制成,手感丝滑柔软,穿在身上既舒适又显高贵。 与此同时,南萤忙着为赵稚进行简单的洗漱。 她用温水为赵稚洗净双手和脸庞,然后用柔软的毛巾轻轻擦干。 接着,她取出梳子,为赵稚梳了一个简约的平髻,髻上没有任何繁琐的发饰,只有一朵小巧的兰花珠花点缀其间,既符合入宫侍疾的庄重场合,又展现了赵稚的清雅气质。 朝颜和南萤将赵稚打扮妥当后,她还迷糊着。 两人将她搀进进宫的马车,回到院子里,困得倒头就睡。 小姐不在家,院子里她俩最大。 赵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马车的颠簸中,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不自觉地靠在了母亲的肩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撒娇和不满,“娘,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我还迷迷糊糊的呢,都没完全清醒过来。” 张绾叹了口气,道:“你姑姥姥病重,娘需要入宫侍疾。” 赵稚“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人一下清醒起来。 “我记得不久前,您才进过宫。” 她看了看外面驾车的小太监,压低声音道,“娘,以前您入宫侍疾,从来不带只只去的啊。难道这次” 是太后挺不过去了吗? 这种大不敬的话赵稚不敢说出口。 张绾点点头,“是你姑姥姥指明要让你去的。你也知道,小的时候,你姑姥姥最疼爱你了”。 赵稚黯然神伤,哽咽着说,“娘,只只当然知道。您生下我不久,姑姥姥就把我接到宫里抚育了,直到三岁那年,我才重新回到您的身边。”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面露忧色。 天色尚未破晓,皇宫的轮廓在微熹中若隐若现。 路上行人稀少,身边偶尔传来赶早朝的大臣乘坐的马车“咕噜咕噜”驶过的声音。 到了皇宫,领路的小太监引着张绾与赵稚从侧门通过,直奔太后所住的康宁宫。 朝阳初升,康宁宫的轮廓在朝霞的映照下逐渐清晰,金色的阳光洒在康宁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望着初升的朝阳,赵稚眼前浮现太后她慈祥而威严的面容。 她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心里紧张不已。 她很怕太后的状态与这朝阳带来的勃勃生机相反,薄暮西山。 举目望去,只见宫中一片忙碌,太医们进进出出,宫女太监们也是行色匆匆。 两人来到太后的寝宫前,见门口站着几位太医,皆是一脸凝重。 张绾上前行礼,问道:“太后病情如何?” 一位太医叹息道:“太后年事已高,此次病情颇为严重,恐怕……” 张绾心中一沉,知道此次姑母召自己入宫,恐怕不是简单的侍疾那么简单。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稚。 她深吸一口气,在外面静静地候着,等着人通传。 不一会儿,太后身边的岚茹姑姑红着眼睛走了出来,见到张绾,扑通跪在地上,压制着哭声说道,“奴婢知道大小姐的医术有妙手回春之神,恳请大小姐救救太后娘娘!” “姑姑快起!”张绾也哭了起来。 “我何尝不想姑母长寿安康啊” 寝宫内,张君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是绾儿和只只来了吗?”她虚弱地问身旁的凤鸿。 凤鸿红着眼回答,“是的,太后。” 张绾听到太后询问自己的声音,忙撩起纱帘,携赵稚上前行礼。 张君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们母女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赵稚看到太后这副模样,忍不住啜泣起来。 张绾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别哭。” 赵稚死死捂住嘴巴,身体不停地颤抖。 一旁的凤鸿和岚茹见了赵稚这副辛苦隐忍的模样,也忍不住默默落泪。 过了一会儿,张君重新睁开眼睛,往外瞧了一眼,虚弱地问,“益儿呢?” 岚茹上前一步,低声禀告,“皇上去见了云朝来的使臣,已经在来康宁宫的路上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 伴随着一阵异口同声地“拜见皇上”,赵益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张君身边。 “皇奶奶!”他哽咽道。 张绾与赵稚忙给他请安,“见过皇上。” 赵益这才注意到张绾与赵稚也来了。 张君见人来齐了,示意岚茹和凤鸿退下,关了殿门。 赵益知道太后这是有重要的事要吩咐,忙示意张绾与赵稚近前来。 张君望向张绾,吩咐她给自己扎上一针。 张绾于心不忍,“姑母,您可知,扎上这一针,您怕是,怕是最多能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啊。”张君的视线扫过三人,点点头,“够我这老太婆同你们说清楚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第22章 是亲兄妹 张绾不得已给太后扎上一针,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益儿,只只,你们来。”张君吩咐道。 赵益往跟前走了走,赵稚也犹豫着走近了些。 张君左手握着赵益的一只手,右手握着赵稚的一只手,缓缓说道,“其实啊,你们两个,是亲兄妹。” 赵益与赵稚俱是一惊,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齐齐看向张君。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被埋藏了十几年的真相,被张君娓娓道出。 大宣朝308年,与其一衣带水的云朝发动内乱。 当时的皇帝云龄被自己的皇叔云恕毒杀。 云恕毒杀云龄后,打算囚禁皇后崔姣,被给她下了一种情毒。 中了这种情毒的女子,需每月与男子同房才能延缓毒性,否则暴毙而亡。 “那日,也许是命中注定,合该只只成为我们赵家的人。”说到这里,张君看了一眼赵稚。 崔姣在几个宫女的拼死护卫下,潜逃出宫,顺着横亘在云朝和大盛朝之间的一条大运河,逃到了大盛朝。 那日,张君心情不好,当时的皇帝赵轩同她一起乘船,巡查大运河。 张君体力不支,早早睡下。赵轩望着灯影长河,却久无睡意。 忽然,他发现河岸上趴着一个人,忙让人救上来,正是从云朝千辛万苦逃出来的崔姣。 崔姣谎称自己是受家里逼婚,不小心落了水。 崔姣本就有沉鱼落雁之色,赵轩对她一见钟情。 他谎称自己是附近的富商,尚未娶妻,给崔姣在城郊买了一个院子,二人以夫妻自居。 “其实你母亲,早在你父皇视察大运河时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为了活命,她假装一无所知,与你父皇做了夫妻。” 张君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这些,也是崔姣被云恕抓走之后,你父皇告诉我的。” 崔姣在大宣朝的行踪还是被人泄露了出来。 生完赵稚的第三天,赵轩回了宫里处理政务,正是这个空当,崔姣被云朝的人抓了回去。 张君看向赵稚,见她神思恍惚,显然被这些往事吓到了。 赵稚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从夫子那里得知的云朝秘辛:夫被毒杀,子下落不明,后又因不堪受辱,吞金自杀的崔姣,竟然就是自己的生母。 她转头去看张绾,那个她喊了十四年“娘”的女人,此刻也满脸哀痛地望着自己。 赵稚不禁潸然泪下。 她喃喃道,“不,这一定不是真的。我的母亲是张绾,是首辅大臣赵守正的正妻,她这辈子,只有我和姐姐赵蕴两个女儿” 赵益虽然不想承认父皇这段风流债,但话是从皇祖母口中说出来的,那赵稚的身份定然做不了假。 就眼前的情形来看,赵稚显然不信。 他的余光瞥到杨妃榻旁的果盘里放着一把水果刀,计上心来。 他命人打来一碗清水,取了一滴自己的血,又取了一滴赵稚的,不一会儿,两滴血完全融合在一起。 赵稚身体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 赵益趁热打铁,“只只,你从三岁起,便每晚都要上晚读?” 赵稚猛地看向他,又看向母亲张绾。“这些,是我娘告诉你的?” 赵益摇摇头,“你的夫子,都是皇祖母安排的。我自然也知晓。那时,我只以为皇祖母偏爱你,并不知这其中还有内情。” “你再仔细想想,为何你外出时,你娘总是让你戴上人皮面具?”张君提醒赵稚。 赵稚低头沉思,除了去青莲寺祈福那次,她偷懒没有戴人皮面具,其他时间,但凡她外出,都是要戴面具的。 原来,母亲是要她隐藏身份。 她突然想起每次见崔笙鹤,他都戴着人皮面具,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十四年的人生里,一下子多出两个哥哥,且一个是云朝的先太子,一个是大宣朝的当今皇上,赵稚有点不知所措。 她的目光掠过赵益,又看向张绾,最后落在太后张君身上。 “姑姥姥我”赵稚欲言又止。 “傻孩子,你呀,该改口了。乖,叫皇奶奶。”张君慈爱地抚摸着赵稚的头顶,感慨道,“老婆子终于可以心无牵挂地下去见你们的父皇了。” 赵稚哭得泣不成声,“皇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张君拍了拍赵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绾儿是个好母亲,皇奶奶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孝敬她,知道吗?” 赵稚哽咽着点点头。 张君有些累了,赵稚扶着她躺下来。只听她又说道,“只只啊,你既然已经及笄了,如今又明确了皇家身份,奶奶为你赐个名字可好?” 赵稚连连点头。 张君思忖片刻,缓缓开口道,“朱颜茂春华,辩慧怀清真。我们的只只聪慧漂亮,性情率真,就叫赵春华如何?只只可喜欢?” “喜欢,皇奶奶,只只很喜欢。” “好,喜欢就好。益儿,你要照顾好妹妹” 张君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大宣朝413年夏,太后薨逝,谥号文贞太后。 举国同哀。 文武百官需要服丧二十七天。 国丧期间,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大宣朝举国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受太后薨逝影响,赵蕴、赵柔与李淮安原定于下月初六的婚事取消,仍按照最初商定好的,中秋节前一天举行。 赵蕴如释重负,赵柔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万一到时候,国公府夫人变了卦,不让她进门怎么办? 她必须先弄出一个孩子来。 赵柔望向皇宫的方向,暗暗祈祷张绾别回来那么早。 黄昏时分,宫里来了一个叫红英的宫女传信,张绾和赵稚要在宫里给太后守孝二十七天。 康宁宫。 赵稚同母亲张绾,兄长赵益穿了一身素服,跪在灵堂里为太后哀悼。 沈含山这个异姓王则和其他皇室的旁支,以及一些官员,命妇在灵堂外围跪守着。 太后膝下仅有一位皇子,即先皇赵轩。 传承至赵轩这一代,皇室血脉显得尤为稀薄。 赵轩的子嗣中,成年的皇子仅赵益一人。尽管也孕育过几位公主,但她们却如同短暂绽放的花朵,尚未成年便相继凋零。 赵益身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如云,但令人费解的是,他的子嗣同样稀少,仅诞下几位公主。 更为奇特的是,太后薨逝后,赵益颁布了一道旨意,只允许后宫的佳丽们各自在自己的寝宫中祭拜,此举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深意,无人能解。 赵稚跪了一个时辰,小腹有些酸痛,便出了灵堂,往康宁宫偏僻处走走。 沈含山见赵稚离开,也悄悄地退了出去,尾随在她身后。 意识到身后有人跟着,赵稚以为是哪个宫女怕自己走丢,起初并没有在意。 直到自己的手蓦地被人拉住。 第23章 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稚扭头看去,见那人是沈含山,忙后退一步,挣脱开来,与他保持距离。 赵稚静静地看着对方,目光在沈含山身上徘徊,被他那一身孝服剪裁得体的孝服吸引了目光。 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云纹,衣摆处则用银线勾勒出一幅山水图,山峦起伏,水波粼粼。 反观她自己的孝服则相对简单一些,只在腰间系了一条素色的腰带,显得朴素而庄重。 要想俏,一身俏。 赵稚在心里冷嗤了一声,一身孝服也能被沈含山穿出一朵花来! 她转身就走。 沈含山快走几步,拉住她的胳膊,质问道,“才几日不见而已,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伸手朝赵稚的脸上摸去。 被赵稚极快地躲开,“瑞王请自重。” 沈含山望着赵稚,心中五味杂陈。 短短几日不见而已,她竟瘦了这么多! 他又记起几天前的雨夜,自己发了疯似地让苏木驾车去撞赵稚,事后,他后怕连连。 虽然他知道赵稚会功夫,可万一她走神没有避开呢? 沈含山越想越后怕。 他好不容逮住这个机会想给赵稚道声歉。 可现在,她竟然说让他自重。 两人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她不过才勾搭上一个商人,竟想给自己立贞洁烈女牌坊了! “你在跟我说,要我自重?” 沈含山猛地一把揽住赵稚的腰,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山洞里,是谁求着我,让我要了她的?嗯?” 赵稚的腰肢被沈含山禁锢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在不远的地方,不时有宫女和命妇经过,她们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这边,让赵稚感到既恐惧又焦急。 “瑞王,没有证据的事,请不要到处说了。”她强装镇定,继续挣扎。 “那要本王再说说你当时享受的模样,最喜欢本王亲你何处,以及,那只被你丢掉的簪子是什么样子吗?” 沈含山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阴冷,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赵稚怒道,“沈含山,你到底要做什么?” “等太后的孝期过了,你我婚约继续。” “她老人家最疼我了,我要为她守孝三年。你也等吗?”赵稚沉思片刻说道。 “我等。”沈含山笃定地说。 赵稚面对沈含山的逼问,既不敢直接答应,也不敢断然拒绝,声如蚊蝇地回道,“先前退婚的是你,你容我……好好考虑” 沈含山突然捧起她的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将她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 赵稚又羞又恼,又怕被人看到,她抬起腿,就要朝沈含山裆部踢过去。 谁知对方突然放开了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意犹未尽地说,“赵稚,你别忘了,婚事是你骗我退的。好了,今天暂且放过你了,你走。” 赵稚落荒而逃。 沈含山望着赵稚惊慌失措的背影,苦笑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吗?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 赵稚神思恍惚,只顾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又惊又怕,以为对方看到了自己方才和沈含山拉拉扯扯的模样。 “只只,怎么了,如此惊慌?” 原来是皇兄赵益。 他见赵稚出去之后许久不回来,担心她迷了路,便出来寻找。 “皇兄,我”赵稚欲言又止。 赵益往她身后望了望,隐约看到沈含山离去的背影。 “瑞王方才纠缠你了?” 赵稚点点头,眼里噙着泪。 赵益重重叹了口气,宽慰她不要害怕,一切由他这个皇兄做主。 二人一同回去灵堂的时候,沈含山已经跪在了灵堂外面。 赵稚的裙摆轻轻拂过沈含山的手面,被他不着痕迹地抓住,见她急了,沈含山才悄悄放开。 张绾见赵稚闷闷不乐,心里焦急,同时也在忧心府里的事情。 刘云那个贱人,不知道在家里疯成什么样子了。 赵府,主母不在家,姨娘成大王。 会曾果真给刘云找了个新的和尚来,法号会谦。 会谦年轻俊朗,眉目清秀。 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在青莲寺内有了一定的名声。 他在寺庙中专门负责给香客领路,为信众解答疑惑,从未有过任何不当的行为,更未曾沾过女眷的身子。 这次,他是被会曾连哄带骗拉过来的。 前些日子,青莲寺突然遭到了知府大人的关注。 原来,朝廷派下来一位大官,暗地里在查访青莲寺的和尚同贵人来往的事情。 这一消息在寺庙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和尚都感到人心惶惶。 而会谦,虽然平时行事低调,但也难免受到了这一事件的影响。 他听会曾说陵阳有一户人家要做法事,便随他出了寺庙,暂且避一避风头。 会谦进入赵府时,发现府中上下一片祥和之气,才知这是首辅大臣赵守正的家。 只是主母和大人目前都不在家,只有一个姨娘在主持府中事务,他也没有多想。 会曾将会谦引到了抱青院,刘云差遣丫鬟银环将酒茶水吃食拿到院子里,说旅途困乏,让两位和尚先歇歇再做法事。 会谦见会曾并未推辞,自己推辞反而显得见外了。他一路奔波,确实有些口渴难耐,便与会曾一起喝了几杯茶,吃了些点心。 不一会儿,会谦便感到一阵燥热涌上心头,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口中嚷嚷着说热。 会曾见状,心中暗自窃喜。 方才银环端上来的茶水中,早被刘云悄悄放入了媚骨香。 会曾与刘云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媚骨香已经起作用了。 会曾也是燥热难耐,敞开了衣襟,去了赵柔的屋子里躺着。 赵柔不在,他难受得自我纾解着。 不一会儿,赵柔从赵蕴的院子里回来,一推开门,便看到让她面红耳赤的一幕。 她慌忙关上门,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会曾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地问道。 外面天色尚早,他这般胡闹,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主母不在家,你姨娘便是这府里最大的,谁敢不听她的话?” 会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扯赵柔的衣衫。 赵柔欲拒还应,佯装嗔怒道,“你小点声,我姨娘还在院子里呢!” 提到刘云,会曾突地笑了,“你那姨娘啊,此刻恐怕比你我还快活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稚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柔儿,哥哥为了更好地伺候你,特意重新给你娘找了个伴儿。”会曾得意地说。 赵稚一把推开他,合上衣服,轻手轻脚地站到刘云半开的窗下,踮着脚往里窥视,见那新的和尚模样比会曾要好,看上去年龄也小了许多。她不禁心动了。 “怎么?你也想试试这新来的?” 会曾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赵稚忙扭过身想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抱起,急急地往屋里走去,嘴上说着,“别急,先让哥哥快活快活!” 抱青院外,赵蕴瞧见这一幕,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第24章 姑娘还是不要随意攀亲为好 抱青院外,赵蕴瞧见这一幕,吓得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本来过来还赵柔的香囊的。 方才赵柔去她院子里,说自己能嫁给李淮安,多亏了她这个大姐姐,临走时将香囊落下了。 左右无事,如今两人暂时也不用嫁去国公府,整个赵府又只剩下了她们两个姑娘,赵蕴便想着亲自把香囊送回来。 毕竟,如果两人真的一起嫁过去,还要一起对付李淮安家里的两个通房。 谁知竟叫她撞见这么不堪的事。 赵蕴见守门的银环在打盹,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无人注意到自己,忙放轻脚步回了自己院子。 回到房间后,赵蕴坐卧难安,越想越怕。 她虽然没有带丫鬟去抱青院,但只要院子里任何一个丫鬟小厮说漏了嘴,刘云都不会给她活路。 李淮安她是万万不能去找的。 刚经历过庶妹的糟心事,她不想再让国公府看不起他们赵府。 去找谁求援呢? 赵蕴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人。 崔笙鹤。 “对呀,我可以借机搬去崔公子的瞻园。” 大宣朝并没有宵禁,已是戌时,赵蕴决定冒一冒险,去瞻园一趟。 月明星稀,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赵蕴挑着一盏灯,穿过留将街,走几步路,回一次头,总算胆战心惊地到了瞻园的门口。 瞻园没有设门房,但是崔笙鹤系了铜铃。只要铜铃一动,他和崔九都能听到。 所以,当赵蕴扣响瞻园朱漆腰封两侧的铜环里,振动了与之相连的铜铃。 铜铃一响,崔笙鹤与崔九同时醒了,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了门口。 崔九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不认识,忙关上了门。 “公子,不认识。” “你是崔公子的门房?我是赵稚的姐姐赵蕴。我找你们家公子有事。” 崔笙鹤示意崔九将门打开。 赵蕴见门开了,抬脚就往里走。 崔笙鹤却说,“姑娘留步。”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如今已是戌时,瓜田李下,姑娘不方便进我这瞻园。” 赵蕴一听,委屈地落下泪来。 “不是母亲和只只进了宫,家里乱了套,我,我也不会来求助崔公子。” “崔公子既然是只只的义兄,按照辈分,也该唤我一声妹妹才是。” 崔笙鹤冷眼觑着赵蕴,沉默了一会儿,他轻笑道,“姑娘还是不要随意攀亲为好。” 他吩咐崔九送赵蕴回赵府。 赵蕴不甘心。“你难道就不听听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听了赵蕴这话,崔笙鹤正色道,“如果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你不能做主的事,除了你母亲,家里还有一个姨娘。 若是你那个姨娘也无法做主,你还有未婚姻亲李淮安世子去求助。 无论如何,你不该求助到我这里。 今日之前,你我素未谋面,我这义兄,也只是只只一人的义兄。” 赵蕴情绪有些崩溃,她失态地喊道,“如果是只只遇到了麻烦,你还会这么冷静地跟她分析亲疏远近吗?” 崔笙鹤淡淡地说,“那便是我和只只之间的事了。不劳姑娘费心。” 赵蕴满载希望而去,落寞而归。不,不止落寞,还有崔笙鹤给她的羞辱。 门房见到失魂落魄的大小姐提着灯缓缓归来,忙打开了门让她进去。 赵蕴望着偌大的赵府,灯火阑珊,她突然觉得异常孤独。 她感到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所有的人都站在了赵稚那边。 而她,却只能独自承受这份孤独和失落。 回到房间后,赵稚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不甘。 崔九一路尾随在赵蕴身后,目送着她进了赵府门口,才折身回了瞻园。 回到瞻园,崔九和崔笙鹤两人坐在书房中,相对无言。 崔九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咱们真的不管赵蕴吗?她好歹是只只姑娘的姐姐。” 崔笙鹤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深邃地看着窗外。 他缓缓开口道:“山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赵蕴的野心,远非我们所能想象。” 崔九不解地看着崔笙鹤,等待着他的解释。 崔笙鹤继续道:“赵蕴此次前来,并非真心求助。 她只是想利用只只的善良和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认为,只只看上的,一定是好的。 所以,她深夜前来,无非是希望我能收留她,让她在瞻园有个安身之所。” 崔九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公子为何不留她呢?毕竟她是只只的姐姐。” 崔笙鹤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瞻园从无留宿女眷的先例。而且,赵蕴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她若留在瞻园,必定会借助只只的名义,四处宣扬我们的关系。届时,流言蜚语四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崔九愤怒地拍案而起,道:“这赵蕴也太卑鄙了!她怎么能利用只只姑娘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崔笙鹤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人心。赵蕴知道只只在乎她,所以我担心她会利用这份亲情来胁迫只只。 如果她真的以姐妹亲情相逼,我未必不会答应她的要求。 这样一来,会改变我和只只之间的关系,也会让赵蕴的目的达成。 所以,我断不能留赵蕴,也不能帮她。我要从根本上,绝了她的心思。” 崔笙鹤无奈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为什么悟性一点也没长进呢?” 崔九嘿嘿笑了两声,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崔笙鹤让崔九再去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则铺陈纸笔,画起了画。 不一会儿,门口的铜铃再次响起,打破了崔笙鹤画中的宁静。 他烦躁地搁下了手中的毛笔,走到门前,心中猜测着或许是赵蕴再次折返。 “栎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中充满了温暖与亲昵。 崔笙鹤吱呀一声打开门,只见一位女子站在门外,宽大的帷帽遮住了她的脸庞。 但仅仅凭借那个声音,他便已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亲切感。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 女子轻轻地将帷帽摘下,露出了一张与崔姣惊人相似的脸庞。 那眉眼、那轮廓,就是崔姣的翻版。 崔笙鹤认出来人。崔姣的孪生姐妹崔宓。 崔笙鹤望着她,心中的震惊与感动交织在一起,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湿润。 他缓慢地走过去,轻声喊道,“姨母。” 崔笙鹤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崔宓伸出双臂,想把崔笙鹤拥入怀中,却被他躲开了。 她尴尬地收回手,笑道,“姨母忘了,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我们的栎儿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第25章 成大事之人最忌心慈手软 “好了。都那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呢!” 崔宓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还掺杂着一些心酸。 崔宓将头顶的帷帽摘下来拿在手里,手指在帽檐上摩挲着,随崔笙鹤往院子里走。 她的目光落在崔笙鹤的身上,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她看着这个曾经在自己膝下玩耍的孩童,如今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十年没见了,当初你还是个刚到我腰这里的一个小屁孩,如今比姨母高一个头还多呢!要是你娘——” 崔宓的话戛然而止,崔笙鹤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引路。 崔宓注意到崔笙鹤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她叹了口气说道,“孩子,想哭就哭。” 崔笙鹤再也忍不住,转身将双臂撑在湖边的木栏杆上,呜咽着哭起来。 崔九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崔笙鹤感到尴尬,于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崔笙鹤领着崔宓走到湖对岸的房间时,崔九才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走到厨房,为两人沏了一壶热茶,然后端着茶盘向房间走去。 “姨母,您让我找的那块玉佩,我找到了。” 崔笙鹤交代,“不过另一半不在我手里。但是我已经见过了。” 崔宓点点头,“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把另一半玉佩拿到手。下个月,云朝皇室会要一批舌腹,到时候你亲自送过来。姨母带你去一个地方。” 崔笙鹤应下,然后说起自己手中有先前父皇为母后画的美人图。 闻言,崔宓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急切地说,“快拿来我看看!” 崔笙鹤转身去了书房,在一个书架后面缓缓转动,露出一个暗格。他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去见了崔宓。 “在这里,不过,就一张。”崔笙鹤边说边将美人图缓缓展开。 “对,就是它!”崔宓激动地说。 她的目光落在那幅美人图上,画上的姐姐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从纸里走出来一样。 一瞬间,她仿佛重新看到当年姐姐风华绝代的模样。 看着看着,崔宓一行热泪流下来。 她慌忙背过身去,拿帕子擦了擦泪水。 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美人图就是当年你父皇为母后画的,一共九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梨花木盒子,里面装着一张舆图和一把钥匙,这些物件至关重要。” 她看向崔笙鹤,“栎儿,其他东西呢?” 崔笙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在何处。” 崔宓狐疑地看向崔笙鹤,“栎儿,你可知这些信物的重要性?它们关乎着我们家族的命运,关乎着复仇大计。” 崔笙鹤摇摇头,脸上露出迷茫之色,“姨母,我并不知道其他信物在何处。这张美人图是我无意中在一本旧书里找到的,而且,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梨花木盒子和其他信物。” 崔宓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怎么可能?!我派去大盛的人明明查到了那个梨花木盒子的线索,却被土匪窝的人截断了。后来,我派出去的人更是被大盛的瑞王设计抓获,至今生死未卜。其中必然有蹊跷!” 崔笙鹤感受到崔宓身上的冷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防备。 两人之间已经隔了十年的光阴,沧海桑田,人心易变。这个姨母,他还能全心全意地信任吗? 更何况,崔宓如今已经是云恕的宠妃,风头无两,与过去的那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早已判若两人。 他不得不防。 看到姨母现在的状态,他也不敢把赵稚就是自己亲妹妹的事告诉她了。 “栎儿!”崔宓焦急地抓住崔笙鹤的胳膊,“你可不要犯糊涂!成大事之人最忌心慈手软!” 崔笙鹤反问道,“栎儿不知姨母口中的‘大事’所为何事?” “自然是杀了云恕,替你父母报仇!”崔宓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年,你辛辛苦苦筹谋的不也是这些事吗?” “如果刺杀云恕那么简单,十年了,姨母为什么还让云恕好好地活着?并且,还成了他最爱的宠妃?” 崔笙鹤的一番质问如刀子一般捅在崔宓的心口。 她心里一阵绞痛,手一松,美人图飘落下来,被崔笙鹤于半空中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 “呕——” 下一刻,崔宓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人也随之往后倒去。 “姨母,你怎么了?” 崔笙鹤焦急地大喊一声,拦腰将崔宓抱起,放在一旁的小榻上,细细为其诊脉。 “你中了慢性毒!”惊诧之下,崔笙鹤不可思议地望向脸色苍白的崔宓。 她扯出一丝苦笑,“这毒,有个很美的名字,‘美人娇’。我服用它,已经整整十年了。这也是我整整十年,盛宠不衰的原因。” 崔笙鹤霍地起身,冷嘲道,“姨母当真对云恕一往情深!栎儿没记错的话,我母后吞金自杀的第二日,你便进了宫,翌日便被云恕越级封赏……” 提及往事,两人甫一见面时产生的温情很快被愤怒冲淡了。 “栎儿,你的母亲,也是我的亲姐姐。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将我姐姐的生死之仇置之度外?” 崔宓望着崔笙鹤,有气无力地说。 崔笙鹤虽然气恼崔宓当年的做法,到底念及她是自己的亲姨母,从一旁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白瓷瓶,从中取出一粒褐色的药丸,递给她。 “这是延缓毒性的药丸,您先吃了。虽然解不了毒,但能让你不那么痛苦。” 崔宓虚弱地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嘴硬心软。这一点,但是和你娘很像。” 崔笙鹤眉头微皱,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却并未多言。 崔宓苦笑一声,缓缓将药丸放入口中,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她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栎儿,我从不后悔当年所做的选择。不论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还是为了你娘。这些年来,我在后宫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我表面上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过得十分不堪。” 崔笙鹤沉默片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姨母,你身体不舒服,先休息一下。我去给您收拾出来一间屋子。” 崔宓看得出来,崔笙鹤并不信任自己。他肯定知道其余的信物在谁的手里。但是他不愿意告诉她。 心慈手软是崔笙鹤最致命的弱点。 “栎儿,既然你下不了手,便让姨母来替你做这个恶人!” 第26章 头顶的绿帽子 为太后守灵结束的翌日早朝上,赵益端坐于金銮殿上,龙袍加身,威严庄重。 赵益微微咳嗽了一声,殿内的李安立刻会意,高声宣布:“宣旨!” 随后,一位手持黄绢的官员步出队列,他声音洪亮,一字一句地宣读着皇帝赵益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妹赵春华,幼时因战乱流落民间,朕多年来遍寻无获,深感愧疚。 幸得天佑我大宣,近日终得皇妹下落,朕心甚慰。 为弥补朕之遗憾,彰显皇家恩泽,特封皇妹赵春华为长公主,赐号‘朝阳’,封地即为与云朝比邻之朝阳郡。 长公主享公主之仪,领郡治之权,望其恪守礼法,惠泽百姓。钦此!” 旨意一出,满朝文武皆齐声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阳郡位于大宣朝的南部,与云朝接壤,自古以来便是军事要地。 这里重峦叠嶂,河流纵横,土地肥沃,物产丰富。 郡内百姓勤劳淳朴,安居乐业,对大宣朝忠心耿耿。 朝阳郡的特产有“三绝”:一是朝阳酒,酒香醇厚,回味悠长;二是朝阳丝,丝质细腻,光泽如玉;三是朝阳茶,茶香四溢,入口回甘。 崔笙鹤独家销售的舌腹,原料便是出自朝阳。 将此处赐给赵春华,赵益是有私心的。 赵稚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云朝的先皇后崔姣后,心中一定会为崔姣的遭遇愤愤不平。 虽然明面上大宣朝不会主动挑起跟云朝的战争,但暗地里,赵稚能做的就多了。 她若想为母报仇,他送给她这个便利。 对于自己这个身份十分尴尬的妹妹,赵益也颇为心疼,所以他顺手送赵稚一个人情,将朝阳郡送给她。 金銮殿上,赵益宣布旨意后,稍作沉思,又补充道,“朕的皇妹因太后驾崩,心中悲痛万分,难以自已。 她主动提出不再举办盛大的长公主册封大典,以免冲撞了先太后的在天之灵。 因此,朕决定暂时搁置大典的筹备,待日后择机再行举行。” 此言一出,殿内静默了片刻后,议论声四起。 “长公主真乃心善慈孝之人啊!”一位老臣率先发声道。 “是啊,长公主此举,不仅彰显了她的孝心,更体现了她作为皇家子女的谦逊与低调。”另一位官员附和道。 赵益听着下方的议论声,视线停留在瑞王沈含山身上。 沈含山抱着玉板,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益心想,他应该还不知道赵春华就是赵稚? 赵稚成了赵春华长公主一事,赵稚请求赵益不要对外公布。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赵春华长公主就是首辅大臣赵守正嫡次女的事。 “你是担心,你成了长公主后,想再回赵府身份比较尴尬?”赵益说出自己的猜测。 赵稚摇摇头,“我是怕母亲难做。” 她也怕流言蜚语会给张绾带来麻烦。 赵益知道她口中所说的母亲指的是张绾,便同意了她的提议。 因此,对外,百姓只知道大宣朝突然多了一个赵春华长公主。 对内,也只有赵益这个皇帝,皇后秦笙,养母张绾,才知道赵春华就是赵稚。 下朝后,沈含山站在御书房外面,求见赵益。 “不知王兄找我有何事?”赵益开门见山地问。 “同赵稚的婚事,我想继续。”沈含山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利落地说。 “这件事,我可能做不了主了。”赵益苦笑道,“皇奶奶去世前留下遗诏,任何人不得干涉只只的婚嫁自由。连我先前给你们两个的赐婚,也不作数了。” 说完,他饶有趣味地欣赏着沈含山脸上如调料盘一般精彩的表情。 “你先前,如果你不同赵首辅在大殿上闹得那么僵,说不定此事还有迂回的余地,可现在,唉——” 赵益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呢!” 沈含山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当真没其他法子了?” 赵益被他气乐了。 他从桌上随意抽出一本奏折,敲了一下沈含山的肩膀说,“王兄,是你自己把媳妇弄丢的。这会儿怎么找我要人来了?” “好了,没什么事你回去歇着。前些日子为太后守灵,你也辛苦了。”赵益下了逐客令。 “行!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追!”沈含山气呼呼地离开了。 “哎,王兄,瞧你这话说的。你自己的媳妇你不追,难道还要我帮你追啊?!” 赵益故意刺激沈含山。 他许久没看到沈含山这么颓败的模样了。 赵益见沈含山走远了,这才笑嘻嘻地对着屏风后面的人说道,“人走了,出来。” 赵稚一脸疲惫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发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皇兄,沈含山对我一直不死心是怎么回事?” 赵益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模样,突然笑了,“只只,你真的忘了?” 赵稚皱了皱鼻子,绞尽脑汁地想,也没想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沈含山误会的事。 “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啊。”赵益边说边在一旁的宣纸上随手画了一幅涂鸦。 赵稚好奇地看过去,上面画着一个小女孩,骑在一个少年的脖子上,看模样,似是在打架。 “我跟沈含山打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赵稚好委屈。 “你呀,小时候仗着皇奶奶的偏宠,无法无天的。” 从赵益的口中,赵稚得知,八岁那年,她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来康宁宫跟太后请安的沈含山打了起来。 因为慑于太后的威严,沈含山处处让着赵稚,可赵稚恃宠而骄,得寸进尺,骑到沈含山的脖子上又是揪他的耳朵,又是薅他的头发,反正最后闹得很不好看。 沈含山气得骂她,“就你这样的,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赵稚也掐着腰骂他,“就你这样的,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然后,他就生了执念,想娶了我报复我?” 忆起往事,赵稚差点笑岔气。 赵益摇摇头说并非如此。 沈含山此人记仇,但凡得罪过他的人,他一定会报复回来。 经过康宁宫那一架后,沈含山从此留意上了赵稚,谁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赵稚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说自己那个时候还小呢! “在皇家,哪个孩子不是早早地心智便成熟了。你之所以觉得自己还小,那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说起孩子,赵稚想起赵益不许自己的女儿们在太后灵柩前守灵一事,便试探着问起是怎么回事。 赵益悄然瞥了一眼窗外,确保四下无人,方才压低了嗓音,向赵稚透露了皇室深藏的秘密。 “只只啊,你虽在夫子那里学习了咱们大宣朝的历史,但或许未曾深究过其中的隐情。 自我们父辈文轩帝起,皇室血脉日渐凋零,这并非毫无原因。 皇家联姻,多为近亲,血脉相近,犹如双刃剑,虽然能帮上位者稳固皇权,却也让皇嗣们如同琉璃般脆弱,难以成活。” 赵稚闻言,面色骤变,她惊愕地看向赵益,声音颤抖地问道:“皇兄,那我……我同沈含山,我们是否也算……近亲?” 她肚子里还怀着沈含山的孩子呢! 赵益见她如此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你大可放心,沈含山虽为异姓王,但与我们赵氏并无血脉之亲。 他被封为异姓王,实则是皇爷爷为了安抚其麾下旧部而做出的权宜之计。 只只,往前追溯十年,沈含山还是一位名震四方的少年常胜将军,其实,你们两个的性子有时候还挺像的。如果你没有那么讨厌他,不妨试着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试试。” 念及沈含山曾经为赵氏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赵益还是忍不住为他做了说客。 听赵益这么一说,赵稚突然觉得沈含山没那么讨厌了。 少年常胜将军,那可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战功。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道:“皇兄,你方才提及的近亲联姻之事,与此次不让我那些侄女们给皇奶奶守灵,又有啥关系呢?” 赵益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他长叹一声,道:“此事,牵涉到皇室的丑闻,若不是只只是我至亲之人,我也不愿提及。我派你父亲赵首辅前往青莲县,便是为了调查此事。估计这几日,便会有结果了。” 赵稚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念头。 她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 再问,就是把皇兄头上的绿帽子,一顶顶掀下来,晒太阳了。 第27章 在御书房还能睡着的人 赵稚慌忙岔开了话题。 “皇兄,我来给你研墨!” 赵益点点头,坐于御案前,他的身形笔直,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是赵稚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一代帝王。 赵益的手指在奏折上飞快地划过,小山似的奏折遮住了他大半边脸。 他脸上的表情专注而认真,他时而皱眉深思,时而轻叹摇头。 灯影依依,宫灯的光影在赵益的脸上跳跃,映出他坚毅的侧脸。 赵稚站在一旁,轻轻地为赵益研墨。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赵益的脸上,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心。 动作轻柔而仔细,生怕打扰到赵益的思考。 赵益突然顿住笔,问道,“只只,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赵稚确实有话要说。 历代帝王,到了赵益这个年龄,膝下早该有继承人了。 她犹豫着说道,“皇兄,你和嫂嫂一直无子嗣。我略懂医术,不如帮你——” 她忽地想起什么,尴尬地看向赵益,“我忘了,皇宫里有那么多太医呢。” “我没有生育能力。”赵益毫不避讳地说,“只只不是外人,知道这些也没什么。” 赵稚被赵益这句话劈得外焦里嫩。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瓜? “皇兄,你会把我灭口吗?” 赵稚胆战心惊地问。 “哈哈哈——”赵益大笑起来。 他起了逗弄赵稚的心思,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猜!” 赵稚脑子飞快地转着圈儿,良久,她试探着说,“皇兄,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你的子嗣问题。” “哦?”赵益飞快地拿朱笔在奏折上写下一段话,然后又换下一个。小山似的奏折在他手中飞快地过来过去。 “你说说,有什么好点子?”他好整以暇地问。 “要不,将来我生的孩子过继给皇兄?”赵稚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看着赵益。 赵益批阅奏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拿着朱笔在赵稚额头上点了一个花钿,状似随意地问道,“只只果真这么想?” 赵稚点点头,“皇兄,我认真的!” “只只果真还是太单纯。” 赵益听到赵稚的话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头看向赵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朱笔,将赵稚拉到自己身边,轻声说道:“只只,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不是过继子嗣就可以的问题。” 两人一时无话。 赵稚借口身体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休息。 考虑到赵稚的特殊身份,康宁宫暂时又空着,赵益便让赵稚暂时住在康宁宫内。 赵稚没想到这觉一睡睡到了傍晚。 岚茹姑姑差人给她从御膳房拿了些易消化的吃食。 赵稚这边刚吃完,一直在御书房伺候的太监黄东黄公公前来传话,说陛下请长公主去御书房一趟。 夜色如墨,赵稚随着太监黄东前往御书房。 他们穿梭在曲折幽深的宫廊之间,沿途的宫灯摇曳生辉,将斑驳的石板路照得忽明忽暗。 赵稚的心随着光线的跳跃而忐忑不安。 朗月高悬,月华如练。 皇宫的夜晚格外宁静,只能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更夫打更的声音,和近处宫人们轻声细语的交谈声。 黄东挑着一盏宫灯,规规矩矩地在前面领路,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影子看上去像一只硕大的虾。 赵稚紧张的心情在看到这有趣的一幕时突然放松了下来。 终于,御书房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 赵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跟着黄东走进了御书房。 “来了。” 赵益依旧在批阅奏折。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赵稚,示意她随便坐。 在赵稚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两个妃嫔带着吃食来看望赵益,吃食留下来,人则被他打发走了。 赵稚走了这么一段路,已经有些饿了。她见一旁的小几上有两个精美的食盒,便问赵益能不能吃。 赵益说那是后宫的妃子拿来的,他不喜欢,如果赵稚喜欢吃的话,再让她们做些送来。 赵稚怎么敢劳烦赵益的妃子给自己做吃食,吃了几块后便说口味一般。 赵稚坐了许久,她不知道赵益把自己叫来看什么。屈指一算,她在宫里待了竟然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 给太后守灵结束的第二天,母亲便回了赵府,可她被皇兄留了下来,日日在御书房里待着陪他处理政务。 赵稚有些想张绾了。 虽说她的生母是云朝的先皇后崔姣。可崔姣对她只有生恩,没有养恩,她也只在美人图上见过崔姣这个生母的模样。 所以,论及感情,赵稚与张绾的母女情更为深厚和浓烈。 赵益终于批完奏折的时候,一抬头,发现赵稚托着下巴睡着了。 在御书房里还能放松下来睡觉的人,整个大宣朝,估计也只有他这个皇妹了。 赵稚感觉一道具有压迫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猛地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忙起身,难为情地说道,“皇兄,我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赵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自从皇奶奶病逝,你在宫里不知不觉也待了两个月了。我怕你想念家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虽说我才是你最亲的人。但是,养恩有时大于生恩。我放你半个月的假,你回赵府住段时间!” 赵稚立刻喜出望外。 赵益郑重地告诫赵稚,“往后,不论遇到多么令人喜悦的事,也尽量不要轻易在脸上流露出过多的喜悦,以免让他人轻易察觉。同样,即便你内心悲痛欲绝,也请尽量掩饰住你的悲伤,不要让他人轻易洞悉。” 赵稚听后,不禁感慨道,“这样岂不是活得太累了?” 赵益微笑着解释道,“‘上者好之,下必趋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一旦你让他人知道你钟爱的事物,他们便会迎合你的喜好,以此来讨好你。反之,若他们知道了你的厌恶之物,便会刻意避免,甚至将那些你讨厌的东西从你眼前抹去。” 他进一步举例说,“就如同处理案件时,若其中涉及你的亲朋好友,那些负责跟进案件的人可能会根据你的个人情感,与涉案人员的亲疏关系,而偏颇地影响案件的公正判定。” 赵稚叹了口气,“皇兄,这些天,你教我的尽是些帝王术。夫子教的也是。就算我去了朝阳郡,也够用了。” 赵益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说道,“只只,凡事不要只看眼前,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些。好了,今天太晚了,你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赵益担心赵稚的安危,特地派了四名经验丰富的侍卫护送她回家。 天刚蒙蒙亮,四周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中,赵稚的马车在静谧的官道上缓缓行驶。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几个黑衣人如鬼魅般从天而降。 侍卫们立刻警觉起来,他们拔出长剑,护在赵稚的马车前。 赵稚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两只手里分别捏了几枚银针。 黑衣人没有废话,直接发起了攻击。 第28章 捉贼捉赃 他们身手矫健,剑法凌厉,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侍卫们虽然勇猛,但面对黑衣人出其不意的攻击,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时间,短兵相接,刀影翻飞。 赵稚在车内听得心惊胆战,同时猜测会不会是云朝那拨人冲着自己来的。 可那拨人不是被沈含山都抓到大牢里去了吗? 马车外面,黑衣人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一个侍卫低声对赵稚说,“长公主快走!”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突然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车。 他手持长剑,直刺向赵稚。 赵稚偏身一躲,趁机将银针以内力隔空刺入黑衣人的穴位。 黑衣人闷哼一声,掉下马车。 但是她逼退了第一个,很快有第二个黑衣人上来。 侍卫们被其他黑衣人缠斗,分身乏术,眼睁睁地看着赵稚被黑衣人带着,消失在晨雾中。 侍卫们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骑马返回皇宫向赵益报信。 赵益听到赵稚被黑衣人抓走的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 他本想立刻下令全城搜捕黑衣人,思忖片刻后,他改为让人秘密搜捕。 不论是赵春华长公主的身份,还是赵稚首辅大臣嫡次女的身份,一旦被人知道她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抓走,对她的名声都有损害。 另一方面,赵益差人悄悄将沈含山请进宫来,说了赵稚被黑衣人抓走的事。 护送赵稚的侍卫将沈含山带到他们遇到黑衣人打斗的地方,沈含山在附近细心地探查蛛丝马迹,却毫无所获。 但他知道,只要赵稚咬死盒子不在她自己手中,或者说盒子在他手里,幕后之人暂时就不会伤害赵稚。 赵府,离家几个月的赵守正终于将皇上交代给自己的事办妥当。 见赵守正回来了,刘云扭着身子跟在主母身后,泪眼盈盈,“老爷这一去就去了两个月,奴家可想死老爷了!” 张绾瞪了她一眼,心想:你的死期确实快到了。 赵守正奔波一路,风尘仆仆的。他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随后神清气爽地去了张绾的房间。 张绾正在屋里看医书。身子忽地被人一抱,她吓了一大跳。 宝珠见老爷抱着主母,忙垂下眼,退了出去,顺带帮他们关上了门。 “你看什么呢?”张绾害羞地说。 “临走时我就告诉你,我新得了几幅春画,咱们俩,一起欣赏欣赏。”赵守正憋了两个月,快把自己给憋坏了。 张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嗔怪道,“老爷,天色还亮着呢,要不等晚上?” 赵守正一把拉上了窗帘,哄着张绾道,“夫人,你就体谅体谅我!我可是两个月都没开过荤啦!” 张绾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赵守正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春画,缓缓展开。张绾则偎依在他的怀里,二人一起欣赏栩栩如生的春画,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守正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扑倒张绾,急切地说,“夫人,画光看着多没意思,咱们要当个好学生多多模仿才是!” 张绾最喜欢赵守正这一点。穿上朝服,他就是威风凛凛的大宣朝首辅大臣赵守正;脱掉官服,他又是床榻间颇懂情趣的赵府老爷。 “夫人,做这种事怎么还能分心呢?”赵守正察觉出张绾的三心二意,有些不开心。 张绾忙道歉,“人家就是想着老爷做官做得厉害,做人家的丈夫,也是很厉害。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叫绾儿遇上了呢?” 张绾的一番话夸得赵守正心花怒放。他将已经模仿过的几幅春画放到一边,随手从剩下的几张里抽了一张供二人欣赏。 然而,等他看到那幅春画上的男女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画上美人胸前的那颗痣,他再熟悉不过了。 张绾也看出不对劲了。她佯装不知,好奇地问道,“老爷,你看这妇人与和尚,也这般有情趣呢!” “浪!浪!浪!我要把刘云这贱蹄子填了井!”赵守正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道。 张绾也不装了,忙伺候赵守正穿上衣服,劝道,“老爷,抓贼抓赃,捉奸捉双。眼下我们单凭一幅春画,也治不了刘云的罪啊!” 赵守正也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了。 他握着张绾的手问,“夫人,这内宅之事我不太懂,你说怎么办?” 张绾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守正连连点头。 吃晚饭时,刘云见赵守正不在,便问老爷去了哪里。 张绾叹了一口气,说老爷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小人,这不刚到家,又被派去外地去了。 刘云一听,心中暗喜。 她和云谦和尚厮混了一个多月,整日里如胶似漆,她是一天也不想跟他分开。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怕张绾是诓骗她的。 所以,前半夜,她没有让云谦留在自己屋里。 直到后半夜,她让银环打听到老爷真的没有回来,这才安心地把云谦叫到自己屋里来,两人都服食了“春不晚”,床榻之间云雨缠绵,好不快活! 会曾本来和会谦躲在一起。他见会谦去了刘云屋里,便放心地去了赵柔屋里。 谁知赵柔见父亲回来了,怕会曾晚上来爬自己的床被父亲发现,早早地把门闩拴上,又从里面把窗户关牢。 会曾推推不开,又不敢敲门,怕惊醒了其他人,急得在赵柔屋门前直转圈。 抱青院外面,赵守正领着一帮家仆早等了许久。 他眼见一个光头和尚去了刘云的屋子,那屋子里又传来刘云的微微娇喘声,气不打一处来。 他正要带人冲进去,张绾却紧紧拉住他,低声提醒他,“老爷,你也是男人,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你好歹等他二人做上了,再去抓啊?” 赵守正又羞又恼,只得按捺住火气静静等待。 谁知,他又瞧见一个和尚从刘云房子后面出来,在庶女赵柔的屋子前后转了转,没有得逞,还在门口徘徊,不肯离开。 赵守正登时怒火三丈,大手一扬,叫人悄摸绑了正在打盹的银环,然后一窝蜂拥进院子,将会曾捂住嘴五花大绑了,又一脚踹开刘云的屋门,将刘云与云谦一起绑了,三人一起搡到院子里。 银环见到赵守正,心知事情败露了,自己小命恐怕不保,但她家里还有个弟弟要照顾。便哭啼啼地将刘云威胁自己为她和和尚放风的事,以及刘云与和尚约会了多久,甚至每夜要了几次水,她都说得清清楚楚。 满院子的家仆听到这些话,顿时面红耳赤。 心里腹诽道,这刘姨娘的胆子也太大了? 赵守正听银环说刘云每次去青莲寺都与一个和尚做这些事,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响。又听说她先与会谦勾搭在一起,现在又与会谦勾搭了两个月,一时气得险些晕过去。 院子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赵柔想装睡也不可能了。 她害怕得双腿发软,走不成路,只得在侍女乐葵的搀扶下出了房间。 正巧,此时张绾正逼问银环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招待。 银环抬头看见赵柔从屋里出来,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她正要开口,刘云猛地挣开抓着自己的家仆,从头上拔下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簪子插进了银环的胸口。 “三……三小姐……她……她也……” “三小姐怎么了?”赵蕴着急地问。她心想,最好趁这个机会把赵柔赶出赵府。 银环很快咽了气。 赵柔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还好,银环死了。 她望向自己的生母,眼里藏着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恨?还是爱?她说不清楚。 如果不是刘云,她不会被和尚破了身子。但今天如果不是刘云,银环把她与和尚的事也抖搂出来,她估计也是难逃一死。 “来人,将刘云绑了,填井!”赵守正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身子直挺挺地向后仰去。 “老爷!” “爹——” 赵府顿时乱作一团。 第29章 让她感到生不如死 在深沉的夜色掩护下,几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赵府,如同鬼魅般直奔赵稚的院落。 朝颜与南萤睡得正香,丝毫没有留意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黑衣人仔细搜查了赵稚的住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但遗憾的是,他们一无所获,只得悻悻地离去。 与此同时,沈含山与几名侍卫始终密切关注着赵稚的院落,见黑衣人离开后,他们立刻小心翼翼地尾随上去。 最后,他们发现这些人进入了瞻园。 “崔笙鹤!”沈含山紧握拳头,愤怒地低吼,“你果然对赵稚有所图谋!” 杜衡在一旁问道,“王爷,我们现在要围了瞻园吗?” 沈含山摇摇头,“那瞻园布有阵法,硬闯的话,我们不占优势。” 他得想一个安全的法子,既能将赵稚毫发无伤地救出来,又能治崔笙鹤的罪。 赵稚在官道上被黑衣人劫走后,双眼立即被蒙上了一块厚厚的黑布。 然而,就是这个细节,让她心里起了疑。 她知道这是绑匪怕她认出即将去的地方。 这是不是意味着,绑她的人也是她认识的人呢? 但除了沈含山,赵稚想不出还有谁知道盒子曾在她手里过。 “各位大哥,你们若是求财,我可以给你们银子。只求你们放了我好不好?” 赵稚想打探对方绑自己的目的,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没一个人搭理她。 再后来,她感觉自己被黑衣人带着落进了一个院子,恍惚间似乎听到一阵清脆的铜铃响。 是瞻园! 难道是崔笙鹤等不及自己给他剩余的美人图,故意找人绑了她? 不对,这件事疑点太多。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被关在瞻园。 如果不是崔笙鹤抓的她,那此人与崔笙鹤的关系一定匪浅。 以她对崔笙鹤的了解,不是特别亲近的人,他是不会让对方在瞻园留宿的。 会是谁呢? 赵稚走神的功夫,身后猛地被人推了一把。她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出于当母亲的本能,她下意识护住小腹。 “你,有身孕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 赵稚心里咯噔一下,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不说话,对方也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那女子吩咐道,“给她拿一把椅子。” 赵稚心想,这人还怪好呢,猜到她怀孕了,还给她把椅子坐。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那人不是给她拿了一把椅子,而是好几把! 好几把椅子并排放在一起,他们将赵稚平放在椅子上。 赵稚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听到似乎有人轻手轻脚地端来了一盆水,随后又听到细微的布料在水中沾湿的声音。 赵稚的心猛地揪紧,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了。 不一会儿,那些沾湿的东西被慢慢地、有节奏地贴在她的脸上,冰冷而湿润,带着一丝丝寒意。 是宣纸,她很快就感受到了那种窒息感,像是被湖水紧紧包裹,无法呼吸。 赵稚用力地踢腾着双腿,试图挣脱束缚,把脸上那个可怕的东西拿下来。 可她的双腿、双脚都被人死死地按着,动弹不得。 崔宓站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看着赵稚痛苦地挣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说,那个梨花木盒子,你放哪了?” 脸上的东西被拿下来,赵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崔笙鹤在哪儿,我要见他。” 听到崔笙鹤的名字,崔宓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 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你确定要见他?你以为,如果没有他的授意,我怎么会把你抓回来?如果不是他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我怎么会知道那个盒子就在你手上。” 说完,她转身对黑衣人吩咐道:“再加一层。”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赵稚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这种溺水的感觉,让她感到生不如死。 崔宓看着赵稚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她再次走到赵稚面前,用长长的义甲挑起赵稚脸上的湿纸,慢慢地揭了下来。 赵稚趁机赶紧大口呼吸。 崔宓盯着她的肚子,沉默了一会,她从一旁的黑衣人身上抽出一把长剑。 剑身闪烁着寒光,映照着崔宓那张冷漠而决绝的脸庞。 她用剑尖慢条斯理地挑起赵稚的襦裙,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显露出来。 赵稚心里猛地一紧,她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崔宓看着赵稚惊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将剑尖略略往赵稚的肚皮上一压,再次逼问道:“最后问你一次,盒子,在哪儿?” 这次,赵稚不再犹豫,她飞快地答道:“盒子在瑞王沈含山那里。” “你撒谎!”崔宓怒火中烧,她猛地将剑尖往下一压,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赵稚的皮肤,血珠瞬间渗出来。 “不要——”赵稚惊恐地尖叫,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快!拿东西堵住她的嘴巴!” 崔宓没想到赵稚会突然大叫起来。 在另一处,崔笙鹤正沉浸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凄厉的喊叫声惊醒。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噩梦,但随后,他察觉到法阵被人破坏的异样。 他猛地坐起,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崔笙鹤立刻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 除了他那心狠手辣的姨母崔宓,他想不到还有谁能让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喝下掺有安眠药的茶水。 他急忙披衣下床,直奔崔宓的房间。 果然,崔宓的房间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他心中一紧,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这个疯子!”崔笙鹤怒吼道。 崔宓手中的长剑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周围的黑衣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但崔宓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不要伤害他。”她冷静地命令道。 “哥哥?是你来了吗?”赵稚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她感受到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只只,对不起,对不起!”崔笙鹤颤抖着双手解开赵稚脸上的黑布,露出她苍白而惊恐的脸庞。 随后,他迅速在房间里翻找出一瓶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洒在赵稚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上。 “哥哥,我……我肚子痛。”赵稚眼中噙着泪水,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只只不要怕,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崔笙鹤小心翼翼地将赵稚抱起,转身离开了崔宓的房间。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刀般射向崔宓,“崔宓,你今日对只只所做的一切,他日,我必定让你加倍偿还!” “栎儿!”崔宓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喊,“我可是你亲姨母!” 崔笙鹤没再回她的话,抱着赵稚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30章 怎么会这么对她 崔宓气得抓狂。 她呆呆地坐在房间里,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地面,一张人皮面具映入了她的眼帘。 崔宓的目光在面具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猛地站起。 看掉落的位置,应该是赵稚的。 崔宓紧紧握着那张人皮面具,兴冲冲地去找崔笙鹤。 “栎儿,你被骗了——” 崔宓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皮面具从她手中慢慢飘落。 “怎么会?怎么会?”崔宓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在不停地发颤。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想要靠近那张和自己姐姐一模一样的脸。 崔笙鹤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对,崔笙鹤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你还不死心吗?”他的眼睛看向别处,沉声道,“别让我恨你,姨母。” “不不是这样的栎儿我”崔宓语无伦次。 “哥哥,让她走!让她走!” 看着崔宓上前,情绪刚平复下来的赵稚激动地喊起来。 “你走。”崔笙鹤叹了口气说。 “她到底是谁?!”崔宓的声音在发抖。 崔笙鹤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哽咽着说道,“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吗?还是姨母你不敢承认,你方才对自己亲姐姐的女儿,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崔宓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惊得几乎无法站稳。 她连连摇头,声音颤抖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她是姐姐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对她?” 她抬头望向赵稚,那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和愧疚。 她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声音颤抖而绝望,“赵稚,我是你的姨母啊!我刚才对你,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能不能原谅姨母?” 赵稚恐惧地望着崔宓,她也看到了那张和崔姣一模一样的脸。 她蜷缩在床角,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双腿,身体微微发抖,“我没有你这样的姨母。就算你此前不知道我是谁。但你已经猜到我怀了身孕。你……你自己也是女子,为何这样对我?” 最后这一句,赵稚几乎是在崩溃中喊出来的。 “孩子,姨母错了!姨母错了!”崔宓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 “你先离开。只只这会儿情绪很不稳定。再刺激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怕真保不住了。” 崔笙鹤冷冷地望着崔宓,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姨母,他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崔宓踉踉跄跄地出了房间。 看到崔宓离开,赵稚松了口气。她放松下来,想到赵益一定在找自己,便央求崔笙鹤给皇宫里送一封信,告诉皇兄自己安好。 “不去皇宫也可以,让崔九去瑞王府。我写一封信,让他交给皇兄。” “皇兄?”崔笙鹤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同寻常。 “哥哥,我就是赵春华长公主。”赵稚沉默了一会儿坦白,“我与赵益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与哥哥你,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她扶着头,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蒙。 “这两个月里,一个月的时间我在为太后守灵,另外一个月的时间,皇兄在教我处理政务。” 崔笙鹤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赵稚这才想起崔宓还在瞻园住着,她手下的那伙黑衣人定然也在附近。 “哥哥,你把我连夜送回赵府。”赵稚觉得这样的法子最为稳妥。 “我约莫着崔宓的人已经被朝廷和沈含山盯上了,我对这个姨母没什么感情。但我担心此事会给哥哥带来麻烦。” 崔笙鹤也想到这点了。 崔宓是云朝的妃子。赵稚如今又是大宣朝的长公主。 云朝宠妃绑了大宣刚从民间找回来的长公主,这怎么看都像是欺负人的事。 若此事宣扬出去,两国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他与赵稚的关系恐怕也会瞒不住。 关于那个盒子的秘密,也会藏不住。 此事,得妥善解决。 但考虑到赵稚肚子上的伤口还没痊愈,此时不易移动。他摇摇头,宽慰她道,“只只,你不用怕,此事,我自会解决。你安心在这里养病,一切有我。” 赵稚很快写了信,信中说自己已被人救下,目前住在瞻园,让沈含山不要担心。 崔九去送信,回来却多带了个人。 崔笙鹤望着一脸愠怒的沈含山,侧了侧身,让他过去看赵稚。 赵稚已经睡着了。 估计做了噩梦,眼角还有泪渍。 沈含山心疼地伸出手,想去给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他怕把赵稚惊醒。 沈含山给崔笙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两人刚出房间,崔笙鹤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沈含山一拳。 他忙偏过头去。 沈含山的力道太大,脸上的人皮面具恐怕被他打偏了。 崔笙鹤只好装作捂脸的模样。崔九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崔笙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的人把赵稚绑走了!” 沈含山生生忍住没有挥出去第二拳。 “你还知道捂脸?!”他低声嘲笑道,“真该让赵稚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不知道她看上了你什么!” 崔笙鹤重新抚平脸上的人皮面具,轻轻地擦去嘴角的鲜血,扯出一丝微笑,“瑞王这话我听不明白。但是,绑架只只的人,并不是我。” “你也配喊‘只只’的乳名?!” 沈含山怒不可遏,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握紧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倾注在这一个拳头上。 他猛地跨出一步,犹如猛虎下山,拳风带起一阵劲风,直逼崔笙鹤。 崔笙鹤却丝毫不乱,他微微侧身,躲过沈含山的重拳,同时右手迅速抬起,与沈含山的拳头相撞。 “砰”的一声,二人的拳头在空中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气流被震得四散,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含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崔笙鹤的拳头上传来,震得他手臂一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而崔笙鹤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后退一步,但他的脚步却异常稳健,仿佛这股力量对他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淡淡地看了沈含山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仿佛在说:“你也配和我动手?” 沈含山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崔笙鹤看着文弱,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还有他方才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个君主睥睨天下的傲慢。 这种眼神,他只在赵益身上感受到过。 但他肯定不是云朝的皇帝云恕。 太后驾崩前,云恕来大盛,是沈含山与赵益一起接待的他。 崔笙鹤的身量要比云恕高一些。 一个人可以轻易改变容貌,却很难改变身高。 崔笙鹤,到底是谁? 第31章 一把手数不过来 “瑞王,若论起谁更与只只亲近,恐怕我们之间的情分,远比你与她来得深厚。” 崔笙鹤轻声细语,语调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拳风砸乱的衣摆,一边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直视着沈含山。 沈含山被崔笙鹤的话惊得微微一愣,随即他紧锁眉头,下意识觉得崔笙鹤与赵稚的关系,可能并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么简单。 崔笙鹤继续说道,“你若真心为只只考虑,不妨为她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沈含山脸色一变,“你是说,绑架只只的人,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那个盒子?” 崔笙鹤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还不算太笨。” 他接着说道,“对方已经知晓盒子在你手中的消息。你最好小心点,他们没有那么好对付。” 说着,他微微侧过头,意味深长地往一旁瞥了一眼。 沈含山立刻心领神会。 在来瞻园的路上,沈含山还曾疑惑,为何崔笙鹤会让崔九带话,说如果他担心赵稚的安全,可以随崔九一同回瞻园看看。 此刻,他恍然大悟,原来崔笙鹤早已洞悉一切,他有能力从那些绑匪手中救出赵稚,但无法阻止他们未来继续纠缠赵稚。 想到这里,沈含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扬声道,“盒子就在本王这里,他们若是有胆量,尽管来取便是!本王会让他们知道,这王府,可不是他们能随意撒野的地方!” 崔笙鹤下意识看了眼屋内。心道,这一嗓子,估计只只要被吵醒了。 果然,片刻后,赵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打开门,只见沈含山和崔笙鹤两人正面对面站着,气氛有些紧张。 貌似崔笙鹤还受了伤。 她顿时怒火中烧,怒斥道,“沈含山,你大半夜闯到别人家,还动手伤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沈含山被赵稚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心道,如果不是担心你的安危,我夜闯别人家?如果不是担心你的安危,我被你当着别的男人的面,指着鼻子骂? 沈含山越想越委屈。 他指着赵稚,结结巴巴地“你……你……”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最后愤然甩袖离去。 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沈含山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和赵稚名义上是未婚夫妻,虽说这婚被他退了,那也是沾着前未婚夫的名分! 除去那个不怎么重要的名分,他们两个已经做了夫妻间才做的事。 可赵稚却公然护着外人,甚至还在瞻园留宿。 这让他感到无比憋屈和愤怒。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沈含山停下脚步,转身向瞻园走去。 他打算把赵稚接回瑞王府,好好谈谈。 赵益说得对,自己的媳妇,还是得自己追。 面子不重要,媳妇最重要! 沈含山来到瞻园门前时,发现大门已经紧紧关闭。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翻墙而入。 刚跳进园中,崔笙鹤的声音便悠悠传来:“瑞王,君子从不夜间扰人清梦,你还是快些回去!” 沈含山被崔笙鹤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他大声反驳道,“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本王今天非要接走我的王妃不可!”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崔九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瑞王,请!” 沈含山看着崔九,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憋屈过,媳妇在别人的家里留宿,他自己还被对方冷嘲热讽。 杜衡在外面候着,见沈含山灰头土脸地出来,忍不住好奇地问,“王爷,王妃不跟您回去吗?” 沈含山瞪了杜衡一眼,没好气地说,“别问了!回府!” 回到瑞王府,沈含山坐在书房里,久久无法平静。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赵稚会如此护着崔笙鹤,甚至不惜与他翻脸。 这样想也不对。 赵稚从来没给过他好脸。 沈含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危机感。 翌日,御书房内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 赵益坐在龙椅上,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的赵守正。 “赵大人,你也不必如此悲痛。” 赵益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我身为皇上,不也被人戴了绿帽子?而且这帽子的数量,一把手还数不过来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们君臣二人,真的算是同病相怜了。” 赵守正听到这里,哽咽声渐渐平息。 他心知后宫的丑闻绝对不能传出去,嫔妃们与和尚私通,无疑是对皇家尊严的极大践踏。 他颤抖着声音,低声说道,“皇上,老臣为大宣国鞠躬尽瘁,奉献了大半生。为了维护皇上的清誉,老臣愿意以死谢罪。只是……只是老臣家中尚有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老臣实在放心不下。可否容老臣再苟活一月,将她们的婚事安排妥当,再安心赴死?” “三个女儿?”赵益在心里腹诽道,看来这老头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看着赵守正,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赵守正的夫人并未将赵稚就是长公主赵春华的秘密告诉他。 这一刻,赵益忽然觉得,在家事上,朝廷上风光无两的赵首辅,也不过是个有着自己苦衷和无奈的普通人。 赵益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温和地说道:“赵大人,起身。人生在世,谁没有些难言之隐呢?” 他伸出手,示意赵守正起身。 赵守正看到那双明黄色的袖口向自己伸来,心中一暖,连忙从地上爬起。 可是,他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不知赵益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 赵益站起身,走到赵守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大人,你是我大宣国的栋梁之材,为大宣朝鞠躬尽瘁一辈子,我怎么会做些过河拆桥之事呢?这件事,不宜让过多的人知道内情。接下来,我还需要赵大人的帮助。” 原来皇帝不准备要他脑袋啊! 赵守正心中顿时如释重负,仿佛压在他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被卸去了。 他回想起昨日通过密信呈上后宫妃嫔与和尚私通的铁证,心中不禁忐忑,不知皇帝会如何处置这些涉及皇家丑闻的嫔妃。 “烧了。一把火烧了。”赵益的话音刚落,赵守正立刻心领神会。 他小心翼翼地求证道,“皇上的意思是,将那青莲寺与那些不守清规的和尚一并焚烧,以绝后患?” 赵益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过些日子,皇后会率后宫众人前去青莲寺祈福,那时正是天赐良机。天干物燥,青莲寺深夜突遭大火,火势迅猛,难以控制……”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赵守正连忙点头称是,“皇上英明,老臣佩服!” 他知道,皇帝此举既是为了维护皇家尊严,也是为了消除后宫的隐患。 不仅仅为了男人的面子,更是为了皇家的面子,为了大宣朝的面子。 “赵首辅,我建议你回去与你那庶女做一做滴血验亲。” 赵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赵守正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心中既羞又恼。 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御书房中与皇帝讨论自己家中的丑事! 他连忙谢恩,然后匆匆离开了御书房。 看着赵守正离去的背影,赵益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痛快。 他与赵守正之间虽然有着君臣之隔,但此刻却仿佛成了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这种痛苦有人分担的感觉,让他觉得有趣了许多。 而那一顶顶绿帽子,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第32章 我不是父亲的女儿 赵守正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张绾早已等候在屋内。 她温柔地迎上前来,为他端上热茶,轻轻按摩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心疼,“皇家的差事繁琐又重,老爷您辛苦了。” 赵守正长叹一声,沉声道,“这次差事办完,我便想辞官了。” 张绾的捏肩动作未停,她轻声安慰道,“辞官也好,老爷您这些年来为朝廷劳心劳力,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 赵守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缓缓道,“我与皇上说了家里的事,他建议我与赵柔做一次滴血认亲。” 张绾闻言,惊讶地抬起头,“老爷,家丑不可外扬,您怎能将这等私事拿到朝堂上去说呢?往后,咱们府里的姑娘还怎么嫁人?” 赵守正握住她的手,笑道,“并非在朝堂之上,只是在御书房里,我与皇上私下交谈。 皇上这次交代给我的案子有些特殊。我怕皇上对我有所忌惮,我必须让他知道,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和苦衷。 只有这样,他才会对我放松戒备。” 张绾皱眉道,“伴君如伴虎,老爷思虑的是。同老爷的性命相比,这家丑倒是无所谓了。” 赵守正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绾儿啊,这赵府上下,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我在外为官,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身心俱疲。我真的累了,想歇一歇了。” 张绾轻抚着他的背,柔声说道,“老爷您放心,我会些医术。辞官之后,我们便搬到朝阳郡去,我开个医馆,定能养活我们这一家子。” “朝阳郡?”赵守正疑惑地问,随即恍然大悟,“哦,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那儿是你的故乡了。” 张绾问他刘云的事怎么处理。 赵守正沉思片刻,问道,“依夫人看,该如何处理?” 张绾心道,能怎么处理?昨天明明你说的将刘云填井,你现在不舍得了,倒是想起来让我做这个恶人了。 她微微一笑,“老爷您昨晚说的填井不过是气话,我看还是将刘云发卖了。 她本是您从花楼赎回的,如今再让她回到那种地方,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惩罚。” 赵守正听后,眉头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夫人果然聪慧,就依你所说。”他正是这个意思。 张绾随即让人将刘云送回她原来的花楼,另一边,她又让人把赵柔喊来,不由分说地扎破了她的手指,将血滴在早就备好的水碗里。 赵柔挣扎着哭道,“母亲,犯错的是刘姨娘,我可是您养了十多年的三姑娘!” “柔儿,你不要急。母亲此举也是为了让你父亲心安。” 张绾说着看向赵守正。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水碗,两滴血慢慢地融在了一处。 赵守正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闺女还是他的。 赵守正离开后,张绾吩咐宝珠将屋门关了。 赵柔看张绾往自己走来,心里忐忑不已。 “柔儿,好歹你喊了我十多年的母亲。所以,今天的事,我帮了你。”张绾示意她坐下。 赵柔不敢坐。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是父亲的女儿?”她结结巴巴地问。 张绾犀利的目光看向她,“你出生后不久,我便找人给你父亲和你验过了。” 她继续说道,“这府里,没有哪一件事,是能瞒得过我这个当家主母的。” 赵柔猛地看向她。 “母亲,你……你……我的事都知道了?”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握住椅子,两腿吓得不停地发抖。 “银环最后指认你的那句话,我听到了。”张绾叹了口气,“你自小在我跟前长大,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是被你的生母带坏的。好在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说着,她转脸向外吩咐道,“宝珠,进来!” 宝珠应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推门而进。 她将碗放下后,张绾示意她退出去带上门。 “喝了。”张绾的口气不容拒绝。 赵柔死死咬着唇,盯着药碗。 张绾也不催她,兀自闭着眼养神。 赵柔端起那碗沉甸甸的药汁。 她的手指颤抖,碗沿磕碰着她的手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将药碗凑到唇边,一股刺鼻的苦涩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药汁终于见底,赵柔将空碗放在桌上,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滑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印记。 张绾听到药汁咕嘟咕嘟被灌下肚的声音。 心道,很好,倒是比她那个生母聪明多了。 她睁开眼睛,见赵柔将药喝得一干二净,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一个月,你哪也不要去了,好好地在自己屋子里养身体。国公府那边,我会说你不小心小产了。” “谢谢母亲!以后,您就是柔儿的生身母亲。”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赵柔的腹部传来,她猛地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扭曲而狰狞,眉头紧锁,牙齿紧咬,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张绾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赵柔痛苦的模样,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赵柔必须承受的后果,也是她给赵柔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站起身,走到赵柔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柔儿,每个人都会犯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但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机会让你去改正的。希望你以后能记住这个教训,好好做人。” 张绾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赵柔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 她看着张绾,想从她的眼中找到一丝同情或怜悯。 但,她看到的只有冷漠和决绝。 赵柔又想起刘云为了保全自己拿簪子杀了银环的一幕,眼泪流得更凶。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主母真心为自己打算,还是刘云真心为自己打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抛开眼前的痛苦不说,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如果真的生下来,国公府肯定会发现那孩子不是李淮安的。到时候,她只有死路一条,而不是像生母那样被发卖花楼那么简单了。 从这一点来说,张绾是为她考虑的。 赵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的痛苦和折磨。 半个时辰后,赵柔虚弱地被乐葵搀回抱青院。 她站在院门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刘云被发卖了,银环也死了。 院子里空空的,赵柔忍不住大哭。 “我恨……我好恨啊……乐葵……” 乐葵看着赵柔崩溃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话说回来,这也是她自作自受。 “乐葵,你要是在就好了”赵柔喃喃道。 乐葵性子耿直,只要是她认为错的事情,拼着被小姐和姨娘挨打一顿也要阻止。 这一点,连张绾这个主母都对她另眼相待。 前阵子乐葵的母亲生病,她告了两个月的假,张绾痛快地批了。 乐葵心道,想来,那个时候,主母就已经知道了抱青院发生的事,准备收拾刘姨娘了。 银环胆小,肯定不会主动告发。 可她不一样,她一定会拼命阻止的。 看来是主母想留她一条命,所以趁这个机会将她支开了。 第33章 今天还真热闹 张绾办事很快,赵柔小产的第二日,李淮安就提着补品上门了。 他将补品交给张绾,又同她打听了一些赵稚的消息。 张绾说赵稚性子野,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她已经两个月没见到人了。 李淮安有些失望。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月白色宋锦料子,心道,可惜赵稚看不到了。 李淮安平日里偏爱深色调的衣物,可赵稚更喜欢浅色系。 他今日特意穿了这一身月白色的宋锦料子。腰间系着的那块白玉,还是前些年,他过生辰时赵稚送给他的。 他今日的鞋子也是用了心选的,鞋底镶嵌着防滑的铜钉,鞋面则是由上好的丝绸制成,既舒适又耐磨,看起来也很漂亮。 张绾送李淮安到府门口,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挽留道,“淮安,马上到晌午了,你同你伯父吃顿午饭再走。” “伯母,我——”李淮安正要说自己还有事,就不留了。 一抬头,他看到赵稚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远远地走了过来,马上改了口,“好啊。” 待两人走近了,李淮安一眼便注意到了男子身上穿的那一袭月白色云锦长袍。 长袍的领口设计得十分精致,边缘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精美的花纹。 袖口上也同样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图案,与领口的花纹相呼应。 随着男子的步伐轻轻摆动,宽大的袖口宛如仙鹤展翅,飘逸而洒脱。 最引人注目的是长袍上云锦特有的纹理,银色的丝线交织在一起,在月白色的底色上若隐若现,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美感。 李淮安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宋锦料子,与对方一对比,他瞬间黯然失色。 他看向赵稚,她穿的是则是一袭鹅黄色云锦长裙,中腰位置做了挖空织花,裙摆边缘的位置穿了银丝,行动间宛若清辉光转。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一对璧人。 李淮安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只只?”张绾见到赵稚,有些惊讶。 她一个箭步走过去,想如往常那样抱一抱她,突然想起她的另外一个身份,犹豫了起来。 反倒是赵稚和以前一样,一把紧紧地抱住她,亲昵地喊,“娘,只只可想死你了!” 一旁的崔笙鹤将手中的礼品递给宝珠,问候道,“赵夫人好。” 张绾慌忙让赵稚松开自己,拘谨地回道,“崔公子也来了。” 崔笙鹤点点头,笑道,“蹭个午饭。赵夫人不介意?” 张绾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她转头自言自语道,“今天还真热闹。” 赵稚这才看向李淮安,开心地问他怎么来了。 李淮安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内心里十分抵触让赵稚知道自己跟赵柔的那档子破事儿。 不等李淮安回答,赵稚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义兄,崔笙鹤。哥,这个是李淮安,我姐姐的未婚夫,嘻嘻,也是我从小玩大的哥们。” 李淮安与崔笙鹤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赵稚朝母亲身后看了看,“怎么只见姐夫,不见我姐姐。娘,我姐姐呢?” “许是在屋里做绣活儿。”张绾扯了个谎。 李淮安刚来的时候,她就派宝珠去请赵蕴了。 但赵蕴不愿意见李淮安。 赵稚也知道赵蕴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打着圆场说,“也是,姐姐和姐夫的婚事没剩几个月了,绣活儿是得抓点紧了。” 张绾怕她又问出什么不适宜的话来,忙将几人往院子里让。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是两种不同的马蹄声。 崔笙鹤侧耳听去,微微蹙眉。 看来,今天的赵府很热闹啊! 果不其然,一身朝服的赵守正从先头的马车上走了下来,拉着一张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随后,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正是一身朝服的沈含山。 这是赵稚第一次见到穿朝服的沈含山。 一身朱红色的盘领窄袖袍,前后及两肩绣有精美的图案,头戴通天冠,腰间是条深色革带,足蹬青缎面朝靴。 她不禁看呆了眼。 沈含山对赵稚的反应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赵守正见自家闺女的魂儿都快被沈含山这个政敌勾走了,干咳了一声,问赵稚身边站着的贵人是谁。 这一帮人里,他唯独没见过女儿身边的这位。 赵稚忙红着脸给二人做介绍,说这是自己的义兄崔笙鹤,也是一位皇商。 她又问道,“爹爹,你们不是应该在宫里用饭的吗?怎么回家来了?” 赵守正瞥了一眼一旁的沈含山,压低声音说道,“谁知道这家伙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允许我今日午饭在家里用。” 说罢,他招呼众人进府。 赵稚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含山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皇兄知道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想让爹爹跟自己团聚团聚。 一路上,他不着痕迹地打听崔笙鹤家里有几口人,是否有婚约在身。 崔笙鹤都一一作答。 沈含山渐渐听出别的意思来。 他快走几步,挤到二人中间,插话道,“赵大人,我与只只的婚事可是皇上下的旨——” 赵稚正搀着张绾的胳膊跟在三人身后,听沈含山这样说,不服气地插了一嘴,“瑞王怕是忘了,前段日子,您是怎么威风凛凛地跑到我们赵府来退婚的?” 李淮安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想笑。 赵稚这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逮谁怼谁。 崔笙鹤听出赵稚心中的不痛快,适时地在一旁补刀,说道,“我初到陵阳,还不知咱们这儿,竟还有被退婚再来追婚的风俗呢!” 赵稚被崔笙鹤的话逗得扑哧笑出声来,抬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赵守正见到二人互动有爱,骄傲地同崔笙鹤说,“崔公子,我家只只还不错?” “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只只。”崔笙鹤说完,温柔地朝赵稚望了一眼。 沈含山见状,往一旁挪了一步,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崔笙鹤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微微弯起了嘴角。 一旁的李淮安看着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几人刚在前厅落座,赵蕴从一侧款款走出来,手里一左一右端了两盘刚冰好的葡萄放在两侧的小几上。 宝珠留意到赵蕴现在身上这一件藕色齐胸襦裙不是她方才去请她时穿的那身了,连发髻看着也是重新梳了,妆容也换了。 她垂下眸心道,大小姐这是不知道又看上谁了。她叹了口气,今天来的这些,除了李世子,可都是人物,希望大小姐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才好。 崔笙鹤见到有葡萄,想着赵稚应该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便去一旁的水池净了手,又同宝珠要了一个干净的碟子,将滚圆的葡萄上面的紫衣剥了下来,一颗颗放在碟子里,往赵稚那边推了推。 宝珠见状忙给赵稚递上沾了水的帕子,赵稚胡乱擦了擦就抓起葡萄往嘴里塞。 “哥,谢谢啊,冰冰凉凉的,真好吃。”赵稚的嘴里塞得鼓囊囊的,说起话来活像一只呱呱叫的青蛙。 赵蕴正想往崔笙鹤旁边的空位置上坐,张绾喊住了她,“蕴儿,随母亲去拿些点心来。” 她“哎”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同母亲离开了。 厨房里,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饭菜。 前厅,宝珠喊几个话少但做事仔细的丫鬟给崔笙鹤几人准备茶水。 赵稚吃了一碟冰葡萄,还想再吃,被崔笙鹤拿扇子轻轻敲了下手。 赵稚翻了个白眼给他,吩咐宝珠将葡萄拿走,要不然自己光看不能吃,嘴馋! 沈含山从宝珠手里拿过来葡萄,学着崔笙鹤之前的样子,想剥葡萄给赵稚吃,却听宝珠在一旁小声提醒道,“王爷,我家小姐的身体,不适合吃太多的葡萄。” 宝珠点到即止,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端起葡萄就放在了赵守正身旁。 “老爷,二小姐说这冰葡萄吃着口感很好,让宝珠端来给您尝尝。” 赵稚将方才宝珠提醒沈含山的一幕尽收眼底,现在又听到她对父亲说的这番话,在心里忍不住夸赞宝珠,这是个会说话的!怪不得人家是母亲身边最器重的机灵鬼呢! 前厅内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赵守正聚精会神地听崔笙鹤说着他在外面行商时发生的趣事,赵稚也在一旁听得入迷。 父女俩一致对外,不约而同地忽略掉沈含山这个令人讨厌的人。 过了一会儿,赵稚附在赵守正的耳旁轻声问,“爹爹,我们这样对他,明儿在朝堂上他会不会再跟您吵起来啊?” 赵守正冷哼道,“我们俩天天吵。” 沈含山兀自坐在那默默喝茶,李淮安坐在一旁,也觉得十分拘谨。 “王爷,不如咱们下盘棋?” “下棋有什么好,本王爱听趣事。”说完,沈含山将茶盏放下,将凳子往赵守正身旁拉了拉。 他刚坐定,就听崔笙鹤说,“其实这样的趣事啊多了去了,赵大人,咱们改天再聊。不知道您有没有下棋的爱好,要不,咱们走一盘?” “好啊!老夫早就手痒了!” 赵守正还未吩咐,宝珠已经差人将棋盘和棋子等一应器具取了过来。 第34章 我绝不轻饶你 赵守正与崔笙鹤相对而坐,棋盘之上,黑白棋子交错,犹如银河落九天。 初时棋局平和,如溪水潺潺,波澜不惊。 随着棋局的深入,气氛逐渐紧张。 连赵稚这个旁观者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 崔笙鹤的棋风凛凛,每一步都如同雷霆万钧,带着君王的霸气与威严。 赵稚曾与皇兄赵益对弈,现在观察崔笙鹤,他与赵益的棋风都隐隐携带君王之气。她不禁对崔笙鹤刮目相看,这个云朝的先太子,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她望着崔笙鹤走了神,心想,如果云龄没有被云恕毒杀,此刻的崔笙鹤应该是云朝的新帝,日理万机的云朝皇帝,哪有时间坐在这跟大宣的赵首辅下棋拉家常呢? 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随即又被满心的落寞取代。 哥哥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市井间。 她要帮他报仇,夺回他本该拥有的一切。 赵稚花痴一样看着崔笙鹤。 李淮安酸楚地看着赵稚。 他从未见过赵稚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一个男人。 他在心里颓败地想,和崔笙鹤这样的男人争,我有什么胜算呢?一点都没有。 站在旁边观棋的沈含山托着下巴,同样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崔笙鹤。 崔笙鹤的棋路大开大合,犹如战场上的铁骑,纵横驰骋,无人能挡。 这一点,倒与他下棋的风格不谋而合,心里不禁对崔笙鹤有了几分好感。 一心下棋的崔笙鹤渐渐察觉到几人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 他心里一惊,意识到不能继续下去了,以免被他人看出端倪,便隐隐收了势头。 赵稚留意到崔笙鹤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这是他发愁的表现。 她装作坐累了的模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不小心碰到了棋盘。 只听哗啦一声,黑黑白白的棋子落了一地。 崔笙鹤与赵守正同时松了口气。 赵守正心道,只只这孩子真是个贴心小棉袄,要不是她这样一捣乱,我输得就可惨了。 “呀!爹爹,我不是故意的!”赵稚一副懊恼的模样,她提议道,“要不你俩再来一盘?” 赵守正与崔笙鹤不约而同地拒绝,说马上该开饭了,以后找机会再下。 “可惜了,马上就能分出胜负了!”李淮安感慨道。 沈含山似笑非笑地看向赵稚。 赵稚立马回瞪了回去。 沈含山在心里哂笑道,真是一只张牙利爪的小野猫! 没过多久,赵蕴绷着一张脸,不情愿地跟在张绾身后,端着点心步入前厅。 方才母亲喊她去厨房,分明就是故意把她支开! 同样身为待字闺中的女子,为什么赵稚就可以毫不顾忌地与几个男人谈笑风生? 为何她却连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赵蕴想不通! 为何母亲会如此偏心? 宝珠见点心已备好,迅速指挥侍女将点心摆放到每位客人身旁的茶几上。 余光瞥到不知道谁将一盘杏仁酥放到了赵稚身旁,她心里一惊,正准备不动声色地将杏仁酥端走,却被赵稚轻声阻止。 “没事的宝珠,你去忙。” “不行啊,二小姐。” 宝珠低声说,“您忘了,上次您吃了杏仁酥,都昏迷过去了呢。” 沈含山看到这一幕,起身将自己身旁的桃花酥与赵稚的杏仁酥对换过来,用唇语告诉她,不必谢。 谁知赵稚根本不承他的情,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同爹爹说话去了。 须臾,侍女们端着菜品鱼贯而入。 赵守正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 赵守正坐主座,左右分别坐着崔笙鹤与沈含山。 沈含山本来想让赵稚与自己坐一起。 在他眼巴巴地期待下,赵稚开心地坐在了崔笙鹤的身旁。 与此同时,李淮安的身旁则坐着面带不悦的赵蕴。 张绾则忙前忙后张罗菜品。 赵守正扫视一圈,见没有醉鱼,便唤来宝珠,“去问问夫人,怎么没有夫人的拿手菜醉鱼?” 宝珠下意识看了一眼赵稚。 心道,这定是夫人怕二小姐闻到鱼腥味犯了恶心,所以才没有安排那道醉鱼。 看老爷的反应,他应该还不知道二小姐怀孕的事。 该怎么回复呢? 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迅速说道,“老爷,今日的菜单是夫人特意安排的,她考虑到有些客人第一次在咱们府上做客,可能不喜欢鱼腥味,所以就没准备醉鱼。 但是,夫人特意准备了其他几道特色菜肴,希望客人们能够喜欢。” 赵守正恍然大悟道,“夫人考虑得极是。” 一旁为宝珠捏了一把汗的赵稚,在听到这样一番挑剔不出一丝错的话后,心里暗暗佩服起她的机智和应变能力。 与此同时,赵稚心里也在盘算着,等她日后去了封地朝阳郡时,也需要几个伶俐能干的人协助她。 赵稚因为选人的事苦恼的时候,赵益已经在暗暗帮她物色人选了。 一旁的崔笙鹤敏锐地察觉到了赵稚的情绪波动。 他以为赵稚是因为方才醉鱼的事闷闷不乐,于是在桌子下轻轻地握住了赵稚的手,随后又迅速松开,以免引起他人注意。 赵稚突然转头看向崔笙鹤,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 一直留意着他们这边动静的赵蕴,在看到这一幕后,气得后槽牙疼。 那晚的羞辱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心上,但因为有父亲在场,她不得不强忍住怒火。 李淮安顺着赵蕴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崔笙鹤与赵稚之间的互动。 他低声对赵蕴说,“崔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做出伤害只只的事情。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你。” 他借给赵蕴夹菜的机会,在她耳边轻声警告,“只只非常看重你这个姐姐,你不应该总是惦记着她的东西。” 被未婚夫当着客人的面提醒自己要恪守妇道,赵蕴又羞又恼,她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李淮安一脚。 李淮安吃痛,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出来。 沈含山见李淮安殷勤地为赵蕴夹菜,他也不甘示弱,探身向前,准备给赵稚夹一块糖醋里脊。 可就在他筷子即将触碰到糖醋里脊的瞬间,崔笙鹤却眼疾手快地截走了那块糖醋里脊。 沈含山瞪大了眼睛,看着崔笙鹤将糖醋里脊放入了自己的碟中,随后夹起一块色泽鲜亮的红烧琵琶鸭肉,放到了赵稚的碗里,温柔地说道:“糖醋里脊虽美味,但过于甜腻,琵琶鸭不仅口感鲜美,而且营养更为丰富。只只,尝尝这个。” 赵稚满心欢喜地接受了崔笙鹤的好意,道了声“谢谢”,然后对着面前的鸭肉大快朵颐。 沈含山看着这一幕,气的牙痒痒。 而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赵蕴,突然心生一计。 她转脸对身旁的侍女玉茗轻声吩咐,“去厨房,将那些尚未上桌的蟹黄狮子头端上来。” 玉茗不疑有他,很快将蟹黄狮子头端了上来。 赵蕴夹了一颗蟹黄狮子头放在小碗里,示意玉茗给赵蕴端过去,没想到玉茗刚走到赵稚身边,就被刚进门的张绾拦了下来。 “客人还没吃,只只你怎么先吃上了?”张绾佯装怒道。 她紧赶慢赶,总算赶上阻止了。 方才赵蕴房里的玉茗来端蟹黄狮子头时,她就感觉不对劲。 厨房里有专门传菜的丫鬟,怎么也轮不到玉茗来。 她下意识觉得赵蕴在做小动作。 赵稚顺手将那颗蟹黄狮子头接过来放在崔笙鹤面前,“要不是母亲提醒,我都忘了。哥哥是客人,你先吃。” “对,崔公子是客人。这第一颗蟹黄狮子头应该崔公子先尝尝。” 沈含山听到赵稚说崔笙鹤是客人,面上不禁一喜,他总算扳回一局。 他甚至感激地朝赵稚笑了笑。 谁知崔笙鹤微微一笑,起身将蟹黄狮子头推到了他的面前,“若论起亲疏关系,李世子与赵大小姐是姻亲关系,我与只只是义兄妹,唯独王爷,似乎跟我们这府里任何人,没有半分关系。” 沈含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了回去。 赵守正看气氛不对劲,本来是一顿再家常不过的便饭,他怎么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他忙打圆场道,“夫人,看你累得满头大汗,快来我这边坐下。大家都别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这场闹剧才算被压了下去。 第35章 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一顿看似普通的家常饭,暗地里却潮流暗涌。 每个人都在心照不宣地玩着心计,明里暗里互相试探,小动作频频,却都在竭力掩饰。 赵守正装聋作哑,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一顿饭吃下来,赵守正觉得自己得少活几年。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紧握着张绾的胳膊,无奈地叹道,“谁说多子多福,可我如今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光是两个女儿就弄得我焦头烂额了。” 张绾静静地看着忙碌收拾的丫鬟们,心中同样五味杂陈。 她看向大女儿赵蕴的眼神中,已经开始流露出失望。 先是赵蕴在瑞王上门退婚时,故意透露赵稚不在家且夜不归宿的消息,试图将赵稚推向风口浪尖。 再就是今日的蟹黄狮子头事件,更是让张绾对赵蕴产生了怀疑。 她觉得赵蕴的性格越来越偏执,行为也变得越发难以捉摸。 此时,沈含山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赵大人,皇上只许你中午回府用膳,可没说你下午就能翘班哦。” 赵守正闻言,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不劳瑞王费心提醒,我自然记得!”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张绾的手,转身走向门口,“夫人,我这就进宫去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辛苦你了。” 张绾轻轻点头,示意他快些上马车,以免误了时辰。 好在皇宫离赵府并不算远,赵守正也不必太过匆忙。 沈含山的马车与赵守正的马车在官道上交错而过,不久后,沈含山的马车却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竟然掉头沿着原路折返。 赵稚与崔笙鹤正刚踏上台阶,准备回府。 远远地,又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 赵稚起初以为是父亲遗忘了什么重要物品,才折返回来,于是她停下脚步,打算等待父亲。 等马车近了,看到马车上瑞王府的标志,她一下子沉下脸来。 赵稚望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沈含山,疑惑地问道,“王爷下午是打算翘班吗?” 沈含山在马车里已经换过了便服。 此刻他一身朱色常服,腰间束着一条精致的玉带,玉带扣上雕刻着精致的瑞兽图案,栩栩如生。 他径直朝赵稚走过去,带着一丝得意说,“本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上不上班倒是无所谓。 可赵大人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内阁大臣,需要准时点卯的。” 经沈含山提醒,赵稚想起夫子曾告诉她,大宣朝自文宣帝开始,削弱了亲王的势力,大部分王爷是没有什么实权的。 下了早朝后,他们的主要时间都用在社交和娱乐消遣上。 于是,她没好气地说,“我爹已经进宫去了,我们府里没有什么供王爷消遣的地方。王爷请回!” 沈含山见赵稚一副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态度,有些生气。 他正要把赵稚强行拉走,崔笙鹤往两人中间一站,凌厉的目光对上沈含山说道,“怎么,瑞王要在青天白日下强抢官家女眷吗?” 沈含山好整以暇地看着崔笙鹤,笑道,“本王与只只有事相商,何来强抢一说?倒是崔公子,似乎对本王与只只的私事有些过于关心了。” 崔笙鹤冷嗤道,“只只是朝廷命官之女,更是我的义妹,她的事情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王爷若是有事相商,大可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何必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 赵稚见状,皱着眉头想,这俩人怎么哪一次见面都得掐起来? 她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快步走到沈含山面前,压低声音问,“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沈含山不屑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崔笙鹤,质问赵稚为什么可以把崔笙鹤留下来,却不肯多跟他待一会儿。 “你们不一样。”赵稚眉头紧锁,显得颇为烦躁。 沈含山附耳过去,亲昵地说,“我和他,当然不一样。咱们俩可是同床共枕过的,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呼吸之中。 赵稚瞧见沈含山戏谑的神情,心中又羞又恼。 她秀眉紧蹙,低声骂道,“沈含山,你就只癞蛤蟆!粘上了就叫人恶心!”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抬腿,向沈含山的裆部踢去。 这个总用下半身思考和威胁她的男人,她得让他尝尝教训。 沈含山虽在谈笑风生,但眼神犀利,早已察觉到赵稚的意图。 他眼疾手快,迅速伸手,一把将赵稚连腿带人紧紧抱在怀中。 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同时让崔笙鹤与赵稚大吃一惊。 崔笙鹤心中焦急,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力量,猛地一记扫堂腿朝沈含山下盘踢去。 沈含山猝不及防,下盘一空,身体摇晃着向后倒去。 赵稚瞧准时机,手腕一翻,一枚银针准确地扎向沈含山的手背。 沈含山吃痛,手上一松,赵稚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 崔笙鹤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揽住赵稚的腰肢,将她带离沈含山的攻击范围。 他转身面对着沈含山,眼神冷冽,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瑞王殿下,年纪大了,动作也慢了许多。今日承让了。” 沈含山看着赵稚和崔笙鹤并肩而立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忽然冲赵稚笑道,“只只,你觉得雪色与绯色相比,哪个更耐看些?” 赵稚的脸色一下惨白。 她在心里骂道,沈含山这个疯子! 两人在山洞那一日,她穿的是雪色的肚兜。 赵稚有些抓狂地质问沈含山,“沈含山,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把人折磨疯不罢手是不是?” “那倒不是。本王只是想让只只帮忙参考意见,买身常服而已。”沈含山老神在在地说。 杜衡在一旁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王爷的常服都是私人订制,哪用得着再去逛街买去? 王爷摆明了是吃醋未来王妃与崔公子走得近,想制造机会同王妃多亲近亲近罢了。 可追人哪有这么追的? 王妃不是敌人,王爷用战场上对付敌人的那一套对付她。王妃自然也把他当敌人一般对待,时刻防备警惕。 这两人这样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崔笙鹤看着赵稚与沈含山也是非常苦恼。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赵稚肚子里的孩子定是沈含山的。虽然他不知道他们的过往,但从赵稚现在对沈含山的态度来看,她非常讨厌这个男人。 赵蕴送走李淮安后,本来准备回府了。 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便隐在门后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形。 她在心里恨恨地想,好你个赵稚啊,一边是清贵无双的崔公子,一边是大宣朝的风流王爷,两个男人为了你在府门口大打出手,真是好大的脸面呢! “我跟你走!”赵稚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含山。 沈含山笑嘻嘻地看她上了马车,心情大好。 过程不重要,是他想要的结果就行了。 第36章 你是不是有了 车轱辘轱辘轱辘,马车摇摇晃晃。 沈含山端坐在马车内,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气鼓鼓的赵稚。 赵稚被沈含山的目光盯得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怒气,故意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沈含山见赵稚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便不以为意地挪了挪屁股,一点点靠近她。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试探着将赵稚拥入怀中。 马车内部空间有限,中间的小几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隙,让赵稚无处可躲。 她只能无奈地任由沈含山抱住自己。 赵稚委屈,她不明白为何沈含山会对她如此执着。 以他的身份和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比她更优秀的女子作为王妃。 可他却偏偏对她纠缠不清,一定要将她牢牢地捆绑在自己的身边。 赵稚觉得,沈含山可能就是记着自己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打他的仇,所以想方设法折磨自己。 可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能把那么小的一件事情记了这么久,沈含山也太睚眦必报了? “沈含山,”赵稚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无奈,“不就是我小时候骑在你脖子上打过你,你至于这么多年都不依不饶的吗?” 沈含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轻轻地握住赵稚的手,语气中一半调侃,一半认真。 “我是想过要放下你,可谁知道你自己撞进了我的生活。而且,你还骗我让我退了婚。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一辈子,你注定是我的人。你……” 赵稚的泪水嗒嗒掉在沈含山宽厚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水让沈含山的心猛地一紧,他瞬间慌了神。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沈含山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轻轻地为赵稚拭去脸上的泪水。 他一边仔细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一边解释道,“我是武将出身,父母早逝,自幼便受到太上皇的严格教导。 我十岁就随太上皇上了战场,我学会了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制服敌人,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自己预定的目标。 但只只,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温柔地去爱一个人。” 沈含山的声音渐渐低沉,他无力地靠在赵稚的肩头,眼中满是哀求,“只只,你能不能教教我?教我如何放下身上的铠甲,如何用温柔和耐心去对待你,去爱你?” 这是沈含山第一次在赵稚面前示弱,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原本对沈含山的怨气在这一刻似乎消散了不少。 沈含山无助的样子,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赵稚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轻轻挣开了沈含山的怀抱,转过头正视着他的眼睛,“你真的……愿意为我改变吗?” 沈含山看着赵稚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怒气和委屈的眼睛,此刻带着几分疑惑和探究。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只只,我对你的感情,我以为,你能感受得到……” 赵稚心想,我感受到的都是你对我无休止的纠缠。 不过现在沈含山愿意改变,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含山的手掌,那双手掌宽厚而有力,此刻却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她原本还在猜测沈含山说这些话是在骗自己,可看他现在的动作表情,不像是装的。 “那我……试试。”赵稚的声音虽然轻,但异常坚定,“但你要答应我,以后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 沈含山愣住了,他看着赵稚认真的脸庞,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好,只只。我答应你。”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却没有了之前的沉闷和尴尬。 一直压在赵稚心里的大石头轰然落地,长期紧绷的那根弦也随之陡然松弛下来。 她靠在沈含山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日薄西山。 马车轱辘轱辘在石板路上驶过,杜衡在前头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在心里嘀咕,他们家王爷绕着陵阳都快走一圈了,眼看太阳都下山了,也不说让停下来。 这一觉,赵稚睡得异常安稳。 她是被肚子里的咕噜声吵醒的。 赵稚揉着惺忪的眼睛,疑惑地问,“布行还没到吗?” 杜衡洪亮的声音从前头传来,“王妃,您睡了一下午了。王爷怕吵醒您,我们已经沿着陵阳绕了一大圈了 。” 沈含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斥责道,“就你话多!”虽是斥责,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 赵稚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掀开帘子,只见日头已经滚落西山。 随着夜幕的降临,陵阳城的灯火逐渐亮起。 人间烟火正当时。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此起彼伏,热闹而喧嚣。 沈含山与赵稚下了马车,他本来想带赵稚去酒楼吃点东西,可赵稚觉得路边摊吃起来更有滋有味。 一个卖玉米的小贩推着车从两人身边经过,赵稚要了两根。 沈含山以为赵稚会分给自己一根。 可等赵稚两根玉米都啃完了,也没有让他的意思。 “我要去喝那家的馄饨,你喝吗?” 赵稚看到常吃的那家馄饨铺子出摊了,热情地征求着沈含山的意见。 沈含山正想说可以,赵稚说道,“哦,我忘了,你是吃惯珍馐佳肴的人,这些市井小食你一定吃不惯。算了,我自个儿吃!” 让赵稚没想到的是,沈含山随她一同坐在了馄饨铺子的木凳上,扬声跟老板要了两碗馄饨。 他低声说道,“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吗?我十岁便上了战场,那时连野菜都吃过,又怎会嫌弃这市井的烟火味呢?” 赵稚听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触。 她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贩夫走卒忙碌地穿梭于街巷,孩童们在巷口嬉戏打闹,这一切的平凡与安宁,不正是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吗? 她心中充满敬意,抬头望着浩渺的夜空,感慨道,“我替这天下苍生,谢谢你们这些英勇无畏、守护家国的将士们。无论是大宣朝,云朝,还是别的其他国家,都需要你们这样的人。” 沈含山看向赵稚,她的面容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和深沉,仿佛承载着整个天下的重托。 他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如果赵稚是一位君王,必定会是一个心怀天下、悲悯苍生的明君。 此时此刻的赵稚,是他从未认识过的赵稚。 “客官,热腾腾的三鲜馅儿馄饨来喽!” 老板热情高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赵稚深吸了一口馄饨的鲜香味儿,正准备张口吃,胃里突然涌起一股恶心。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那股恶心感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法遏制。 赵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捂住嘴巴,转身向一旁冲去。 沈含山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跟了过去。 只见赵稚弯着腰,痛苦地将刚才吃进肚子里的玉米粒尽数吐了出来。 沈含山焦急地询问,“只只,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稚无力地摇了摇头,她抬头看向沈含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我……应该是刚才吃玉米吃得太急了。” 沈含山心中一动,他想起了一个可能,压低声音问道,“只只,你……你是不是有了?” 赵稚给了沈含山一个白眼,压低声音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会医术,有没有我心里没数嘛?!” 沈含山转念一想,他怎么忘了赵稚会医术这件事。 他点点头,将赵稚搀起来,温柔地说,“你刚吐过,胃里肯定不舒服。那馄饨我们别吃了,先回王府,我让厨子重新给你做些清淡的。” “不,不行,我得回家。”赵稚难受地说,“你说过,不再用以前的法子对我,你不能食言。” 沈含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都依你。” 马车里,赵稚又开始呕吐起来。 直到她胃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吐得出来,她难受得两眼泪花,人也虚脱得直不起腰来。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该死的孕吐反应!该死的沈含山! 第37章 为何还主动上门退婚 沈含山抱着面色苍白的赵稚从从马车下来时,被假装出门的赵蕴碰了个正着。 “哎呀,只只,你可回来了!” 她迎上前去,准备从沈含山手中接过赵稚。 沈含山瞥了她一眼,冷冷问道,“抱得动吗?” 赵蕴尴尬地收回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问,“只只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差哦。” 沈含山答,“吃坏了肚子。” 赵蕴急忙示意玉茗去通知母亲张绾。 眼看沈含山准备径直走进内院,赵蕴提醒道,“王爷,您与妹妹已经取消了婚约,现在不宜再进入内院了。” 沈含山眉头一皱,显然对赵蕴的提醒十分不悦。 “本王做什么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他颇为不耐烦地说,“别在这挡路,一边儿去!” 赵蕴被他的态度刺痛,只得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 她转身时,母亲张绾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赵蕴被吓了一跳,她抱怨道,“娘,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你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张绾吩咐道,“玉茗,带大小姐回去。” “娘,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妹妹怎么了?!”赵蕴气得直跺脚。 “你回去好好做绣活,只只的事,我回头告诉你。”张绾的口气不容拒绝。 赵蕴只得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担忧,与玉茗一起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揽芳院。 朝颜和南萤看到赵稚被沈含山抱着进来,二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朝颜麻利地挑高帘子,南萤则将垂下的床帐撩起来。 沈含山小心翼翼地把赵稚放在床上。 他正准备帮赵稚吐上食物残渣的衣服脱下来,朝颜忙上前说,“王爷,这些小事还是让奴婢来。” 沈含山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难为情地缩回了手,转去外间站着。 张绾也随后赶到,她深深地看了沈含山一眼,说道,“王爷,夜色已深,您先请回。感谢您将只只送回家中。” “夫人,请您先为只只诊脉。她无恙之后,我自然会离开。” 沈含山的态度有些强硬。 张绾看到他对赵稚的态度有些不解,“王爷既然如此关心我家只只,前些时候,为何还主动上门退婚?” 沈含山看了一眼赵稚,心道,还不是你这个女儿捣的鬼? 赵稚此时苍白着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喊道,“娘。” 她向张绾使了个眼色,低声解释,“我就是贪嘴吃了两根玉米,吃得有些急了,然后就吐了。” 张绾轻轻点头,开始为赵稚把脉。 片刻后,她向赵稚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孩子无恙。 随后,她站起身,转向沈含山说,“王爷,我家只只的脾胃素来虚弱,这次应是吃了东西不消化,加之天气炎热,一时呕吐,实属正常现象。请您不必过于担忧。” 沈含山听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连连点头,“那就好。只只,我先回去了。” 赵稚嗯了一声,随后拜托张绾,“娘,您帮我送送瑞王。” 张绾刚送走沈含山,赵守正便从宫里回来了。 他注意到刚刚离开的马车有些眼熟,好奇地问张绾家中是否来了客人。 张绾便将赵稚身体不舒服,被瑞王送回的事情一一说了。 赵守正用了晚膳后,左思右想觉得沈含山最近做的事都透着古怪。 “你若说这兔崽子喜欢咱家只只,婚又是他主动来退的。你若说他不喜欢只只,他三天两头缠着咱们家只只不放。这样下去,咱们只只可怎么嫁人哟!” 张绾也头疼,赵稚已经开始有孕吐反应了。 皇宫那边,赵益还在教赵稚处理政务。两人朝夕相处,赵稚怀孕的事恐怕很快也会瞒不住。 尽管太后留下了遗诏,声明她驾崩半年后,大盛百姓可不受国丧影响,自由婚嫁生子。 但赵稚的处境依然艰难。 她尚未成婚,未婚生子在大盛仍被视为禁忌,更何况她还身负长公主的身份。 “对了,老爷,”张绾一边轻柔地为赵守正捏着肩,一边轻声说,“花楼里传出了消息,刘云,已经去世了。” 赵守正的身体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僵硬,但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本能地问起刘云是怎么死的。 “老爷,还是别再问了。”张绾淡淡地说,“那种死法对她来说,也算是种惩罚了。” 赵守正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好。” 随后,他倒头躺下,嘱咐张绾也早点休息。 张绾离开内室,走到外间,示意宝珠将刘云的死讯以及死因告诉赵柔,希望她能够从中吸取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抱青院。 宝珠离开后,赵柔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坐在床边。 许久,她才用颤抖的声音开口道,“乐葵,我姨娘死了。” “我娘,她死了。” 赵柔的声音更加哽咽,“我没有娘了,乐葵。” 她的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床单上,形成一片片湿润的痕迹。 “三小姐,节哀。”乐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赵柔,“二小姐,您应该振作起来。中秋节没剩几个月了,到时候您就可以嫁进国公府。您虽然是以妾室的身份入府,但您毕竟顶着内阁大臣三小姐的名头,任谁也不敢低看了您。” 乐葵说完,走去外面,关了房门,拉着赵柔的手给她分析。 “赵蕴自幼便自视甚高,对李淮安世子也并无多少好感,即便两人成为夫妻,恐怕也不过是同床异梦。所以,她不是您最大的对手。”乐葵轻声说道。 赵柔忧心忡忡道,“可是李世子还有两个通房。” 乐葵说道,“大小姐那里,三小姐只顾一味顺着她,别忤逆她。但李世子的两个通房,三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她们在国公府生活的时间长,各种关系摸得很透,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人情脉络,且熟知世子的脾气喜好。这些,咱们都拼不过。” 听乐葵这样一说,赵柔沮丧起来,“那怎么办啊,乐葵?” 乐葵看着赵柔的颓丧,心中也是不忍,但她知道现在必须让赵柔看清现实,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的挑战。 她轻轻地握住赵柔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三小姐,你不要怕。这两个通房虽然了解世子,但她们没有你那样的出身和教育。而且,世子是明白人,他自然会看到你的好。你只需做好自己,真心对待世子,相信他会懂你、珍惜你的。” 乐葵说了这番话,心里却在叹气,只希望李世子别因为三小姐婚前不贞且又小产的事对她失了兴趣才好。 赵柔听后,眼中的颓丧渐渐退去,换上了坚定的神色。 她知道,此后,再没有人能帮助自己了。 “谢谢你,乐葵。”赵柔深吸一口气,满含泪光看向乐葵,“我还好有你陪着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姐。” 只是乐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伺候的三小姐,会有一日把她给算计进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太后驾崩的第二个月中旬,天大旱。 皇后秦笙,带着后宫生育过的妃嫔浩浩荡荡前往青莲寺,祈福降雨,护佑大盛子民。 此次祈福一共七日。第三日,皇后突然腹痛难忍,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随侍宫女忙连夜将皇后送回陵阳,皇帝深夜派太医前去诊治。 宫灯熠熠,赵益坐在秦笙的床头,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心疼地说道,“笙儿,此次辛苦你了。” 秦笙满脸愧色,“发生这样的丑事,是臣妾失职,皇上没有治臣妾的罪,臣妾已经万分感激了。青莲寺一事,臣妾已安排妥当,请皇上安心。” 第38章 火烧青莲寺 在青莲寺祈福的第五日深夜。 万籁俱寂,百虫息声。 忽然有人喊道,“走水了!” 刹那间,火光冲天,烈焰熊熊。 哀嚎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夜空之中,令人心悸。 火势迅猛,犹如狂龙出海,难以遏制,整个青莲寺的香客与和尚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 更让他们恐慌的是,在火光映照下,他们看到无数黑衣人站在外围,但凡有人试图从寺里逃跑,都被黑衣人打晕,重新丢进火海。 “阿弥陀佛,有因有果,业障难消,此乃世间轮回之定律。”火海中央,一位老和尚缓缓踱步,目光扫过那些面容惊恐的香客与和尚们。 他继续说道,“诸位,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今日之劫,亦是往昔之因所致。火势虽猛,却非无迹可寻,业障之深,更是难以一蹴而就消除。” 经老和尚这样一说,和尚们已明白往日所做之事败露,尤其是宫里的那些妃嫔,这一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们绝望地抱头痛哭,只希望自己做下的错事别牵连到家人。 火势蔓延迅速,寺庙的梁柱在烈火的焚烧下,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很快,寺庙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烈火吞噬,整个青莲寺都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精美的雕刻,华丽的彩绘,容貌姣好的女子,全部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皇宫最高处,赵益拥着秦笙,无声地眺望着青莲寺方向冒出的浓浓烟火。 “笙儿,你说,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皇上,”秦笙紧紧地握着赵益的手,宽慰道,“臣妾知道您心里的苦。您不迁怒那些罪妇的家族,已经格外开恩了。” “牵扯此事的孩子,共有几人?”赵益颤动着声音问。 “十一人。”秦笙的声音变了调儿。 赵益沉默了下去,看来,赵守正报上来的数据还是保守了些。 大宣朝史书记载: 大宣纪,四百一十三年,岁大旱,赤地千里,禾苗焦枯。帝后心忧百姓,乃率妃嫔二十三人,亲临青莲寺,斋戒七日,以祈甘霖。至第五日夜半,青莲寺内不慎火起,火势猖獗,如猛兽出笼,吞噬一切。 火势延烧两日,寺内僧侣、妃嫔皆受困其中,难以自救。 直至天降大雨,火势方得遏制,然寺内已是一片狼藉。 经查,此火致使妃嫔二十三人,及僧众三十五人,共五十八人罹难,哀鸿遍野,闻者无不痛心。 文益帝闻此噩耗,龙颜大怒,哀痛不已。 乃下诏书,追悼逝者,并厚赏其家人,以慰其痛失亲人之苦。同时,对青莲县知府李澄问责,因其救援不力,致使灾情扩大,造成重大伤亡。 遂下旨将其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此次火灾,虽是天灾,然亦有人祸之嫌。帝后亲临祈雨,本为苍生谋福,岂料遭遇此等不测。愿逝者安息,生者警醒,以保我大宣王朝之安宁。 金銮殿上,因青莲寺一事,文武百官一脸肃穆,不约而同地不想再拿不重要的事让赵益烦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赵益的声音刚落,首辅大臣赵守正手中捧着玉笏,缓缓出列。 他微微躬身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赵益微微抬头,问道,“爱卿有何事?” 赵守正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陛下,微臣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故恳请陛下恩准微臣辞官归隐,安享晚年。”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沈含山一脸茫然地望向赵守正。 李淮安亦是一脸震惊。 赵益的脸色也微微一变,连忙说道,“爱卿乃国之栋梁,况且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爱卿怎么能归隐呢?” 赵守正微微一笑,躬身说道,“陛下,微臣虽有心报国,但岁月不饶人,如今已是力不从心。况且朝廷人才济济,定有后来者居上,微臣相信陛下定能选拔贤能之士,继续为朝廷效力。” 赵益闻言,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知道赵守正是怕自己秋后找他算账,干脆辞官,明哲保身。 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爱卿去意已决,朕便不再强求。朕记得,爱卿的嫡长女和李国公的儿子尚未完婚,朕许你等女儿完婚之后再离开陵阳。” 赵守正点头应允,随后转向其他大臣,说道,“诸位同僚,微臣辞官之事,还望诸位能够理解。朝廷之事,非一人之力所能及,望诸位同僚齐心协力,共谋国事。” 说罢,他当即脱掉官服官帽,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下换沈含山震惊了。 赵守正脱了官服,一身轻松地离开金銮殿。 他站在汉白玉台阶上,俯瞰着偌大的皇宫,感慨道,此后,我与这皇城,不知何时再见,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沈含山紧赶慢赶,赶在赵守正出宫前拦住了他。 “赵大人,请留步!” 赵守正站定,甩了甩袖子,闲闲地看向沈含山,调侃道,“怎么,我如今无一官半职,已是一介布衣,瑞王还要同我再吵上几句,才肯放我走吗?” “赵大人,您误会了。”沈含山忙解释,“不知道您辞官之后,准备定居哪里?” 赵守正好整以暇地端详着沈含山。 他想起沈含山十岁随太上皇上战场,十二岁成为令云朝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 而他被封为异姓王那年不过才十四岁,到如今也才仅仅十八岁而已。 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自站到金銮殿的第一日,就和他不对付。他们日日吵,吵到他终于辞官归隐的这一天。 赵守正不由得笑了。 “我准备和夫人定居朝阳郡。” “长公主的封地?”沈含山确认道。 “我夫人的故乡。”赵守正纠正道。“我不认识什么长公主,我只知道夫人陪我在陵阳生活了大半辈子,我也要带她回去,见见故乡的山水。” “只只也会同你们一起回去吗?”沈含山急切地问。 “王爷,这是我们的家事。您有些逾矩了。” 辞了官的赵守正疏离有度,沈含山吵都找不到理由和他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可是他的一颗心也随着赵守正的离去而越揪越紧。 他的媳妇要跟着岳父跑了啊,他得抓紧时间想个办法。 第39章 辞官 赵守正回到府里,召集府中上下 来到前厅,宣布了自己已经辞官的消息。 消息如石破天惊,府内顿时掀起一片波澜。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情绪失控的,竟是平日里端庄稳重的赵蕴。 “爹,您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辞官?您辞了官,我,我怎么办?” 父亲辞了官,她就不再是首辅大臣的嫡女,而只是一个前首辅大臣的嫡长女,一字之差,地位有着天壤之别。 赵守正看着女儿,眼中满是疼惜与不舍。 他轻声宽慰道,“蕴儿,你不用担心。皇上特意允许我等秋后你与淮安成了亲事后再离开陵阳。” 赵蕴的泪水却如决堤之河,她尖叫道,“爹,你还要离开陵阳?!” “对。我和你娘已经决定了。等我辞官归隐,我们就去朝阳郡定居。那里是你娘的故乡——” “不,爹,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赵蕴有些失控地喊道。 宝珠见状,赶紧吩咐围观的下人四散开来。 “蕴儿,你已经长大了。也马上为人妇,爹以为,你会理解爹的心情。”赵守正揉捏着自己的眉心说。 “我不理解!”赵蕴哭喊道,“爹,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抛下我和柔儿!”她慌乱地看向一旁的赵柔,赵柔却将视线投向了一边。她大声喊道,“三妹妹,你过来!你快过来求爹爹啊!” 乐葵搀着赵柔慢慢上前。 这是赵柔小产后第一次出院子。她脸色红润,气色看起来竟然比先前还好。 赵柔怯懦地看向赵蕴,说道,“大姐姐,我会陪着你的。” 赵蕴看着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还有只只。爹,你和娘最疼爱只只了,难道也不管只只了吗?” 赵蕴突然想起,还有一根救命稻草。 赵稚刚和朝颜去医药署买了做干姜人参半夏丸的药材。 她最近孕吐反应比较厉害,需要吃些半夏丸缓解缓解。 人刚绕照壁,她就听到了赵蕴的哭喊。 乍一听到这话,她疑惑地问,“怎么了姐姐?娘,爹,你们怎么都在院子里?” 赵蕴抢着回答,“只只,爹今日在早朝上辞了官。他们准备定居朝阳郡,只只,你一定也不想让爹辞官,离开陵阳?” 赵守正准备辞官的事,赵益倒是在赵稚面前提起过。 所以,从赵蕴口中听到赵守正已经辞了官时,她并不惊讶。 “爹爹年纪大了,内阁事务繁忙,辞了是好事。” “只只,你听清楚没有,爹爹还要离开陵阳!定居朝阳郡!” 赵蕴气急败坏地哭喊。 朝阳郡是自己的封地。对赵稚来说,赵守正夫妇能去那里定居,方便彼此照顾,不是件坏事。 所以,她很开心地说,“姐姐,朝阳郡民风淳朴,物产丰富,是个好地方呀!我也很喜欢那里呢!” 赵蕴一脸仇恨地望着她,恶狠狠地说,“只只,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们商量好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陵阳是不是?” “姐姐,我们怎么会丢下你呢?”赵稚示意朝颜先将药材拿回院子里。 她走向赵蕴,握住对方的手说道,“姐姐,朝阳郡是娘的故乡,娘离开了这么久,外祖父的身体近几年也不太好了,娘自然是想趁这个机会,回去尽尽孝。姐姐也不是一个人呀,你想我们了,让姐夫带你来看我们就好了。” 说着,赵稚看向赵柔,“我听母亲说了,三妹妹会和你一起嫁去国公府。这样一来,你们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娘和爹也放心了。” 赵蕴猛地推了一把赵稚,大喊道,“赵稚!你别在这假惺惺的了!” 张绾惊呼一声,忙朝赵稚奔去。 她护着赵稚的肚子,怒视着赵蕴,斥责道,“蕴儿!你在做什么?!” 赵稚示意张绾自己没事。 赵蕴泪水涟涟,怒吼道,“娘,你问我在做什么?从小到大,你和爹一直偏向二妹。二妹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时时刻刻要做两个妹妹的表率,我不敢有一步行差踏错。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赵守正没想到赵蕴突然情绪失控,他慢慢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轻声道,“蕴儿,你和只只都是爹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管你呢?我们虽然以后定居朝阳郡,也会时常回来看你的。你永远是爹爹的女儿。” 一旁的赵柔听赵守正左一个女儿,右一个女儿喊着,唯独不提及自己,一颗心慢慢凉了起来。 她的视线在从稚与张绾的身上移到赵守正与赵蕴的身上,一边是母女情深,一边是父爱感人。 唯有她一个,爹不疼,娘不爱。 不,她已经没有爹和娘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无限的落寞在这一瞬间席卷而来。 赵柔湿润了眼眶。她给乐葵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地离开了。 在赵守正的安慰下,赵蕴渐渐止住了哭声。经过这样一闹,她也认清了一个现实,父亲和母亲是打定主意要离开陵阳了。 以后,李淮安便是她在陵阳城唯一的依仗了。 其实这也是张绾建议赵守正离开陵阳的原因之一。 有她这个当首辅的父亲在,赵蕴一日就不会安生,一旦她失去了依仗,就会迅速权衡利弊,全心全意去依赖自己的男人。 揽芳院,张绾小心翼翼让赵稚坐下,问她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赵稚摇摇头。 她告诉张绾,自己已经决定要和崔笙鹤去云朝了。 “之前娘已经同意了这件事,谁承想后来你皇祖母病逝,紧接着便是青莲寺的事,唉”张绾忧心忡忡道,“那可是虎穴狼窝。他能不能你们两个能保护得了自己吗?” 赵稚点点头。 “娘,我决定了,我也想趁机去云朝查一些事情。不过,去云朝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情。”赵稚欲言又止,她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娘这里有个东西,你带着去云朝。说不定能用得上。” 说着,张绾吩咐宝珠回自己房间将那半块阴阳玉佩取过来。 宝珠取了阴阳玉佩,匆匆往揽芳院赶,却被刚从赵守正书房里出来的赵蕴拦住。 “宝珠,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宝珠心道一声不好,缓缓回过身来,微笑着回道,“回大小姐,这是夫人差宝珠取的,宝珠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打开我瞧瞧。”赵蕴十分好奇,“我看这方向,你是打算把这东西送去二妹妹的院子?” 宝珠点头称是。 “娘一向偏心只只,那我就更应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了!” 赵蕴伸手就要去夺盒子。 “不行!大小姐!夫人知道了会打死我的!”宝珠哭道。 “不给我看,我也会打死你!”赵蕴气冲冲地说,“你们所有人都向着二妹妹,现在连你一个丫鬟也敢跟我顶嘴了!玉茗,给我掌嘴!” “小姐。”玉茗摇摇头,示意赵蕴,“算了。” 赵蕴一巴掌扇在玉茗脸上,“连你也向着她是不是?!” 玉茗捂着火辣辣的脸,低声啜泣道,“小姐,您知道,我一向都是向着您的。” 玉茗一边解释,一边偷偷给宝珠使眼色,示意她快走。 宝珠见状,快步逃也似的,抱着盒子去了揽芳院。 赵蕴恨恨地瞪了玉茗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第40章 尚长公主 张绾刚将半块玉佩交到赵稚手里,赵蕴已经气冲冲地赶过来了。 “娘,你偏心!”她气呼呼地指着张绾。 张绾怒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赵蕴委屈地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自己方才遇到宝珠了,她一定是拿了什么宝贝的东西来揽芳院。 “娘从来没送给我过什么东西!”她泪眼婆娑,越说越委屈。 “姐姐,这不过是半块玉佩,没什么好的。如果你喜欢,送给你好了。”赵稚说着就要把半块玉佩送给赵蕴。 “不行!”张绾一声怒喝。“那是你,你义兄托我转交给你的。”她急忙解释道。 “哦。”赵稚重新将玉佩收好,转脸朝赵蕴说道,“姐姐,你若喜欢玉佩,我陪你去宝珍楼——”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蕴打断,“赵稚,我总算看清楚你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把娘和爹哄得团团转。我没有你有能耐,有个瑞王当前未婚夫,还有个崔公子当义兄,你在我面前显摆什么呀?” 赵蕴冷哼一声,“爹爹已经辞官了,你又被瑞王退了婚,以后,看谁还娶你!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起身就走。 张绾被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赵稚帮她顺着气,“姐姐就是一下子接受不了爹爹辞官的事。她刚才说的也就是气话。娘,您别往心里去,我也没放在心里。” 张绾欣慰地握着她的手,感慨道,“蕴儿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这话被刚走到门口的赵蕴听到了,更是气得她火冒三丈。 玉茗捂着一边发肿的脸,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再劝了。她感觉自家这个大小姐,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等赵蕴走后,张绾才同赵稚说了这玉佩的由来。 “你手中的这一半叫做青璇,崔公子手中那一半叫做朱琚……至于其中的内情,我并不知道,也许,你们这次去云朝,可以一探究竟。但是,只只啊,娘担心你这双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张绾又说起,她打算定居朝阳郡,远离陵阳,也是想着在朝阳郡人生地不熟,可以让赵稚安生地把孩子生下来。 可现在,赵稚改变了想法。 确切地说,是崔笙鹤得来的一个消息,改变了她的想法。 自那日崔宓得知了赵稚的身份后,便悄悄回了云朝。不久前,她差人送来一个消息,说云朝皇帝有意求娶大宣朝的长公主。 崔宓的计划是,她会在云恕与长公主的婚礼上动手,毒杀长公主,以此挑起大宣与云朝的战争,她坐收渔翁之利。 崔宓并不知道长公主赵春华就是自己的外甥女赵稚,可崔笙鹤知道。 他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赵稚。 “孩子是沈含山的,你不如下嫁瑞王。”这是崔笙鹤给赵稚的提议。 赵稚思考了两日,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趁现在云朝还没有提出求娶长公主,她让皇兄给自己和沈含山赐婚。 翌日,御书房内,赵益听着赵稚的计划,深思片刻,问道,“这个消息属实?” “皇兄,我有可靠的渠道,这个消息九成是真的。”赵稚盈盈一拜,“不瞒皇兄,我腹中其实已经有了瑞王的骨肉。” 赵益震惊地看着赵稚。 赵稚叹了口气,长话短说,将自己和沈含山的阴差阳错说了,“不过皇兄,还希望你能帮我瞒下这件事。我不想让沈含山知道我长公主的身份。” 赵益看着她眼里的俏皮和狡黠,猜到她应该是还有其他的打算,便点点头,应下了此事。 翌日,金銮殿上,李安突然上前,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上陡然响起。 “瑞王接旨——” 沈含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出列,匍匐在地上,跪听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御妹朝阳长公主,端庄淑惠,才德兼备,聪明颖悟,深受朕之喜爱。今已成年,宜择良婿,共结秦晋之好。 朕闻瑞王沈含山,品德高尚,才华横溢,忠诚于国,实为宗室之典范。朕深感二人品貌相当,堪为良配,故特下此诏,将朝阳长公主出降于瑞王沈含山。 朕命礼部、内务府等衙门,即日起着手准备婚礼事宜,务求庄重典雅,彰显皇室之尊贵,亦体现公主与瑞王之和谐美满。 朝阳长公主出降之后,仍为皇室之瑰宝,瑞王沈含山亦当以诚相待,伉俪情深,共守家国,福泽绵长。 钦此!” “瑞王,快接旨啊!” 直到一旁的同僚提醒,沈含山才似是大梦初醒,蓦地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将圣旨拿在手里,高声道,“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甫一下朝,恭贺沈含山的同僚便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恭喜瑞王啊,幸好瑞王同赵守正那二姑娘退了婚,要不然,尚公主这事,也不会轮到瑞王是不是?” “恭喜瑞王啊,以后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沈含山听着这些阳奉阴违的话,心里大为光火,他拿了圣旨,直奔御书房。 “皇上,你明知我心里只有赵稚,为何还要赐婚我与长公主!”他将圣旨放在书案上,“这婚,我不同意!方才在大殿上,我没有当面拒绝,是给你面子。” 赵益冷觑着他,“我得到消息,云朝有意与我朝联姻,我这妹妹刚找回来,不嫁给你,难道要她嫁给云恕那个混蛋?!” 沈含山一愣。云恕这人对待女人有特殊的癖好,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如果真的把长公主嫁过去,那可真是活活被糟蹋了。 赵益看出他在犹豫,趁热打铁道,“我与皇妹说好了。她亦知你心中有别的女子。你二人成婚后,分居生活,彼此不过问对方的私事。两年后,我准你二人和离。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沈含山依旧不肯。 赵益只好威胁道,“你若不肯,我便只好不念旧情,将你下狱了。我也会寻个错处,将赵稚弄进宫里。以后,你们就再也别想见面了。” “你敢!”沈含山咬牙切齿道。 “怎么?”赵益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想以下犯上不成?!” “这亲,我成!”沈含山一把拿起圣旨,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赵稚听着脚步声走远了,这才轻抚着肚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辛苦你了,皇兄。”她有些心虚,不敢去看赵益的眼睛。 “我们兄妹之间,无须客气。只是,只只啊,皇兄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以后,皇兄若有事需要你帮助,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哦。” 赵益笑盈盈地看着赵稚说。 赵稚满口应承下来,“没问题。” “好,我们一言为定!”赵益意味深长地看着赵稚,心道,妹妹啊,欢迎你入皇兄的局里来。 第41章 这婚,抢不得呀 赐婚旨意下达之后,钦天监官员结合沈含山与赵春华的八字,很快选定吉日吉时。婚期定在新秋七月初七日。 云朝,御书房。 得知这一消息的云恕,气得把御书房里的砚台给摔了。 随侍的太监秦汉低声劝道,“陛下,您要仔细您的身子啊!谁能想到大宣的长公主突然嫁了人。但话说回来,谁也没见过这位长公主长什么样,也许长得不尽如人意呢?” 云恕哗啦一声将书案上的奏折挥了一地。 “秦汉!你个糊涂蛋!我那是贪图美色吗?!我是要长公主的嫁妆!” 秦汉听得心惊胆战,他慌忙瞥了一眼窗外,生怕这番话传到了不该传的人的耳中。 他低声劝诫道,“陛下,请慎言啊!老奴自然明白如今国库空虚,急需财力来填补。 但长公主如今已是大宣瑞王殿下的未婚妻,此事已成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那位瑞王殿下,可是大宣唯一的异姓王,十二岁便被封为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十四岁时,更是被大宣的太上皇赐予了免死金牌,他若发起疯来,就连大宣的皇帝都拦不住啊。” “这桩婚事,咱们是万万抢不得啊!”秦汉苦口婆心地劝道。 他头疼地垂眸看着端坐在书案前的云恕,这个皇帝可是声名在外。 不久前,云恕才抢了一个大臣的小妾。 他真怕这个陛下一时被气昏了头,抢了大宣瑞王殿下的未婚妻。 云恕突然双手紧紧抱住头部,面容扭曲,痛苦之色难以掩饰。 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陛下,可是头疾又发作了?”秦汉见状,心中一惊,慌忙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老奴这就去为您沏上一壶能缓解头疾的舌腹茶。” “慢着。”云恕虚弱地喊住了他,“舌腹可曾送来了?” 秦汉脚步一顿,转身低头回答道,“陛下,老奴正要向您禀报此事。 因为大宣长公主的婚事,直到七月初七日,通往我们云朝的水路都将被大宣的船只占据,无法通行。 至于舌腹,他们先送来了一小罐,说是为了表达歉意,不收取分文。 至于剩余的,也要等到七月初八,他们才能启程送来云朝。” 云恕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心里烦躁不已。 不久后,秦汉端着一盏热腾腾的舌腹茶走了进来。 云恕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 熟悉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口腔中,心中的焦虑与痛苦随着茶香慢慢消散。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云恕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只见星子稀疏,朗月当空,夜色如水。 他随手翻开了几道奏折,上面陈述的皆是些华而不实的辞藻,无一不是吹捧他的英明与伟大。 云恕苦笑一声,将奏折放下,轻叹道,“秦汉啊,我原以为这帝王之位是这世间最清闲的。 一令之下,百官臣服,什么事做不成?我也曾以为这帝王之位,是所有男人最梦寐以求的。 后宫三千佳丽,随自己心情挑选。可如今看来,这帝王之位并非如我所想的那般轻松啊……” 秦汉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他曾侍奉过两代帝王,云龄与云恕。 然而,对于云恕此人,他心中却难以将其与“帝王”二字相提并论。 因国库空虚,云恕无奈之下,默许了妃嫔们卖官鬻爵的勾当。 再通过抄家的手段,将那些妃嫔家族的资产掠夺过来,以填补国库的空虚。 此举一出,满朝文武皆惊,无人再敢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这深宫之中。 如今,云朝的后宫,只余皇后宋怀汐、贵妃崔宓、良妃陈菲三人,她们入宫多年,尚且能安然无恙。 秦汉愣神的当口,云恕突然放下手中的奏折,冲他说道,“秦汉,今日这些奏折,你便替我批了。我要去见宓贵妃了。” 秦汉闻言,心中一惊,连忙伏地跪拜,颤声道,“陛下,此举不妥啊!老奴何德何能,怎么能替您批阅奏折?!” 云恕却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扬长而去,“就这么定了!别来烦我,你知道我的脾气!” 御书房内,秦汉望着云恕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边暗自落泪,一边颤着手拿起笔来,艰难地批改着奏折。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悄悄走进御书房,附在秦汉耳边低声道,“干爹,先太子那边有消息了,据说今年年内就会来我们云朝。” 秦汉示意小太监退下,转身用长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伴君如伴虎啊……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否撑到面见先太子那一日。” 雾华宫。 崔宓正慵懒地斜倚在床榻上。 她未着寸缕,一身如雪的肌肤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娇媚。一头乌黑如瀑的墨发随意地垂在脑后,更添了几分妩媚。 她一手托腮,含情脉脉地看向对面的男人——当今的云朝皇帝云恕。 她的眼中满是柔情,仿佛要将他深深吸进自己的眼眸中。 “皇上,您还没画好吗?臣妾已经累了。” 崔宓娇声抱怨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云恕望着她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 他正要提笔在宣纸上画上那双眼睛,手却突然一颤,毛笔在宣纸上氤氲开一块墨团。 他生气地将毛笔往地上一掷,似乎是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他猛地站起身,将身上的寝衣往两边一扯,蹬掉靴子,径自往床榻上走去。 崔宓见状,伸出纤纤手指抵在他的胸口,柔声宽慰道,“皇上,臣妾这双眼睛是没有姐姐生得好。可姐姐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您还没有忘记她,臣妾都有些嫉妒了呢!” 云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一边用力吻着崔宓的脖颈,一边说道,“你犯得着去吃一个死人的醋?我一日忘不了崔姣,你便一日是我云恕的心头好。这样不好吗?” 崔宓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娇喘着说道,“唔……皇上……你轻点……” 夜阑人静,帐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崔宓的娇喘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尤为清晰。 情到浓处,云恕突然喊道,“来人,入画!” 不一会儿,一名宫廷画师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始将云恕与崔宓的缱绻恩爱刻画在画卷上。 画毕,画师毛良将画呈给云恕。 云恕探着头粗略地看了一眼画作,却依旧觉得不甚满意。 他挥了挥手,示意毛良退下。 毛良见状,两股战战地收起画卷,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崔宓看着云恕脸上的神色,知道他并未真的生气。 她从一旁摸出一粒“美人娇”细细嚼了起来,然后欺身而上,将云恕再次扑倒在床榻上。 “你这个小妖精!”云恕被扑倒前怒骂了一句。 声音中却充满了宠溺和无奈。 月升中天,原本已经睡着的崔宓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眼身边睡得正酣的男人,见他毫无反应,便赤足下榻走到梳妆台前。 她死死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与已故的崔姣极其相似的眼睛。 良久,她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睛。 “我的好姐姐,真羡慕你,死了这么多年,依然被人日日惦记。” 第42章 女子何辜 大宣,瞻园。 朗月高悬,星垂万象。 崔笙鹤站在赵稚面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揭开了那张掩藏了他真实容颜的人皮面具。 赵稚的视线落在眼前这张与自己惊人相似的脸庞上。 刹那间,她的眼眶湿润了,鼻子也酸楚起来。 “哥哥。”她轻声呢喃,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双臂缓缓展开,紧紧拥抱住了他。 崔笙鹤的手在空中凝滞了片刻,仿佛在犹豫,最终也缓缓环住了赵稚。 他轻声说道,“只只,这张脸,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一旁,崔九早已泣不成声。 他见证了崔笙鹤这十年来的隐忍与坚持,深知他走到这一步,需要多少勇气与决心。 崔笙鹤是前朝云龄帝所亲封的先太子没错,也是被云朝百姓口诛笔伐的妖后崔姣之子。 他们说,是云恕对嫂子的痴迷导致了兄长的毒杀,云朝的衰败。 可是,在这无尽的指责与谩骂中,女子又有何辜? “哥哥,美人本无罪,溺者自亡身。”赵稚喃喃道,“这不是你的错。” 崔笙鹤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赵稚。 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坚定而决绝,“只只,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若有一日你厌倦了大宣的生活,哥哥便带你去云朝。若你有心成为云朝的女帝,我必将皇位拱手相让!” 赵稚慌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眼中闪过一丝调皮与嗔怪。 “哥哥,你胡说什么呢!当皇帝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可不想被那些繁文缛节和朝政琐事束缚。我只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开开心心过完每一天。” 崔笙鹤言辞犀利,一针见血地直戳要害,“只只,哥哥虽然希望你能像风一样自由,无拘无束地过一生。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太后对你独宠有加?你自幼便涉猎帝王之术,你皇兄与你重逢后,更是倾注心血,夜以继日地教导你如何处理政务。在这背后,你是否察觉——” 赵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打断了崔笙鹤的话,“哥哥,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崔笙鹤叹了口气道,“好,只只。但有些事,不是一味逃避就能躲过去的。好了,不说了,你大婚前这两个月,哥哥会离开大宣。等你成婚后,哥哥再带你去云朝。” 赵稚点点头。 因为时间紧急,原康宁宫中的两个掌事嬷嬷岚茹姑姑与凤鸿姑姑被安排在长公主身边教导大婚礼仪,协助大婚的相关事宜办理。 由于公主府邸尚未建好,成婚后,长公主将暂居瑞王府。 接下来的日子,赵稚过得如同一个陀螺般。 白天,她要学习繁复大婚礼仪。 晚上,她要跟赵益学习政务。尽管疲惫不堪,但她依然咬牙坚持,努力理解那些复杂的奏折和政务决策。 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她已经能够模仿赵益的字迹,那些龙飞凤舞的笔触在她的笔下变得有模有样。 为了更方便赵稚学习政务,御书房还特地增加了一个书案。 赵益面前放着一摞摞堆积如山的奏折,而赵稚的书案上同样摆满了各种奏折和典籍。 两人并肩而坐,常常不知不觉地忙碌到深夜。 夜色如水,寂静的御书房内只有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而在这漫长的夜晚里,最先撑不住的人必定是赵稚。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总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每当这时,赵益总是心疼又无奈地将她轻轻抱起,让她在御书房里间的龙榻上休息。 赵益望着熟睡的赵稚,心里五味杂陈。 他既为她的成长和进步感到欣慰,又为她所承受的压力和疲惫感到心疼。 但,这就是生于皇家的宿命,一种与生俱来、无法逃避的责任。 虽然赵稚嘴上在逃避,但她的身体却在用实际行动诠释着皇家的责任和使命。 “嘴硬心软的丫头啊!”赵益感慨道。 他知道,赵稚的路还很长,她需要更加努力和坚韧地走下去。 但他也相信,在他的呵护和引导下,赵稚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君王。 与此同时,云朝,随着先太子云栎的意外归来,云朝的朝堂如同被投进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两派纷争的硝烟。 其中一派大臣,他们依旧怀念云龄当皇帝的时期。 那时,云朝在他的治理下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他们坚信,若非云恕那奸贼暗中下毒,先皇不会早逝,云朝也绝不会陷入今日这般衰败的境地。 因此,他们坚定地认为,先太子云栎,作为云龄的亲生儿子,自幼受父皇熏陶,必能继承父志,重振云朝。 然而,另一派大臣则持有不同看法。 他们虽然承认云栎的皇室血统,却也不能忽视他的身世——他是那妖后崔姣之子。 在他们看来,正是崔姣的狐媚惑主,才导致先皇云龄遇害,云朝陷入动荡。 因此,他们坚决反对云栎登上皇位,生怕他重蹈覆辙,再次将云朝推向深渊。 朝堂之上,两派势力争执不休,各抒己见。 大宣,御书房。 赵益询问赵稚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赵稚沉思片刻,说道,“我想先听听皇兄对此事的看法。” 赵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皇妹,笑道,“只只倒是比以前稳重了些。知道先去探听别人的想法了。” 赵稚被赵益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假装在看奏折。 “云栎,说到底与你也是亲兄妹。”赵益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窗外。 原本被浮云遮盖着的月亮,此时缓缓向西边移去。 月华如练,夜静如水。 赵稚也从书案前起身,来到赵益身旁站定,听他继续说着云朝近来发生的事。 在朝堂的纷争愈演愈烈之际,先太子云栎却保持着异常的冷静与沉着。 他打着“锄奸佞,匡扶朝政”的旗号,在云朝南部揭竿而起。并让人誊抄了无数份《治国方略》,撒在了云朝的大街小巷。 赵稚朝赵益看去,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缓缓展开。 那上面,赫然是一份详尽的治国方略。 赵益将黄绢递给赵稚。 赵稚如获至宝地接过来,轻声念道, “……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确保政令畅通无阻……整顿吏治,严惩贪腐,选拔贤能之士为官……发展农业,减轻百姓赋税,让百姓安居乐业……加强国防,抵御外敌入侵,确保云朝长治久安。” 赵益见赵稚看完了,便准备把黄绢收回来。 赵稚在赵益收回黄绢的刹那,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尴尬的微笑,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赵益求证,“嘻嘻,皇兄,这抵御外敌嘛,显然并非指向我们大宣的子民。” 赵益的神色一凛,双手轻轻搭在赵稚的肩上,眼中闪过一丝严肃,“只只,你那云栎哥哥亦是个出类拔萃、智勇双全的人物。我欲与他联手,你是否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赵稚心中早已激动不已,但面上却平静如水。她心道,喜怒不形于色,没想到这么快就学会了。 “皇兄,如果您认为助云栎一臂之力,对我大宣有百利而无一害,只只自然愿意全力配合。” “我会去信一封给云栎,说明你的身份。另外,只只,你且附耳过来。” 赵稚附耳过去,听赵益这般那般说了一通,频频点头道,“皇兄此计甚妙。” 第43章 你好坏 云朝,南部军营。 云栎端坐于正堂之上,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面前的沙盘,与众将士商讨着战局的走向。 “太子殿下,我军已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收复了南部五府十二州。如此势不可挡,恐怕不久之后,皇城敦阳城亦将在我等脚下。” 一位将领兴奋地汇报着战况。 云栎轻轻摇头,语气坚定而冷静,“不,本太子决定暂时不再进攻。”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诧异,不解其意。 自太子云栎起兵以来,短短两月间,他所率领的军队便如破竹之势,所到之处,官员们纷纷归降,无一敢与其为敌。 将士们纪律严明,行军途中绝不打扰百姓,甚至在夏收之际,还帮助百姓抢收抢种庄稼,这样的仁义之师,让百姓们感激涕零。 而敦阳城的官员们,由于八成以上的官员老家都位于南部,面对云栎的崛起,他们始料未及。 虽然其中不乏对云栎持反对态度者,但也不敢公然反抗,毕竟他们的家人还在云栎的掌控之中。 云栎微微一笑,向众人解释道,“我军如今虽士气高昂,但长途奔袭,人困马乏,急需休养生息。且,本太子已得知,云恕那边已面临粮草不足的困境。我们只需固守阵地,等待云恕自乱阵脚。届时,再一举将其击溃,岂不是更加稳妥?” 云栎的话语中透露着成竹在胸的自信。 他深知,相比于云恕,自己有着更多的优势。 他已收到大宣皇帝的密信,允许他将朝阳郡作为后方仓库,如此一来,粮草充足,军需无忧。 而云恕那边,不仅国库空虚,军饷难以为继,连粮草也难以购买。 这样的形势之下,云恕想要维持军队的战斗力,已是难上加难。 而云栎只需静待时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便是他此刻决定不再进攻的原因。 云栎的这番话,让众将士们豁然开朗。 他们纷纷点头称是,对云栎的决策佩服不已。 彼时的敦阳城内,昔日繁华的街巷如今笼罩在一片混乱之中。 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空荡而寂寥。 偶尔几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一片尘土,卷起的是商贾们匆忙逃窜的慌乱气息。 商铺的门窗紧闭,昔日琳琅满目的商品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凌乱的货架和散落的包裹。 地面上,碎银和珠宝随意散落,却无人问津,因为此时的商贾们心中只有逃离的念头。 商贾重利,但更惜命。 城门口,逃难的人浩浩荡荡,排成了长队。 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富商们,此时却已顾不得形象,他们带着家眷和金银细软,慌乱地奔向城门。 有的人骑着快马,有的人乘坐马车,马车轮下的石板路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还夹杂着人们急促的喘息声和惊恐的呼喊声。一些商贾在逃离的过程中不慎跌倒,他们挣扎着爬起,却又不得不面对更多的拥挤和混乱。 城门处,人群拥挤不堪,守城的士兵们试图维持秩序,但无济于事。 商贾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城门,生怕错过逃离的机会。 日薄西山,霞光渐隐。 一名小兵手握旨意,策马疾驰而来。 “即日起,敦阳城城门封闭,任何人均不得擅自出城!” 那铿锵有力的宣告如同重锤一般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让原本喧嚣的城门口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须臾,人群沸腾起来。 排在城门口还没来得及出城的商贾与守城士兵开始撕扯推搡,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直到守城的士兵乱棍打死了几个人,混乱的场面才暂时被控制住。 此刻起,敦阳城变成了一座孤城。 而那些逃向南方的商贾们,不知道昔日的太子会不会接纳他们,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敦阳皇城,皇后宋怀汐的居所,永华宫,听风亭。 听风亭四周悬挂着及地的纱帘,中央放了一张簟席,簟席上洒满了香气馥郁的花瓣。 听风亭一侧,碧水环绕,直通永华宫的偏殿。 水面上,一叶扁舟轻轻摇曳,穿梭在连绵的荷叶之间。 水中偶尔冒出细密的水泡,随之,一双纤细素手轻巧地伸出,轻轻掐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又缓缓沉入水底,这般的雅致与情趣,只应天上有。 不久后,水声哗啦,两个身影从水中跃出,未着寸缕,宛如两条出水的芙蓉,娇艳动人。 这水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宋怀汐与贵妃崔宓。 她们身姿曼妙,宛若游龙戏水,引得周围的侍女们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侍女们听到声响,立刻垂首,迅速将冰镇果子与绿豆百合粥摆放于篁席旁的小几上,然后恭敬地退下。 崔宓轻轻撩开纱帘,与宋怀汐一起滚落在散发着馥郁香气的簟席上。 湖风徐徐,吹起纱帘,两人的身姿在花瓣中若隐若现。 宋怀汐起身,走去小几旁拿了一串冰镇的葡萄。 崔宓则将绿豆百合粥端了过来。 方才的欢闹,让两人的身上都沾上了些许花瓣,崔宓俏皮地拿起瓷勺,小心地将绿豆百合放在宋怀汐身上的花瓣中,俯身轻尝。 “妹妹……唔……你好坏……”宋怀汐娇躯微微发颤。 “妹妹不坏,姐姐不爱。” 崔宓从宋怀汐手中摘下一颗葡萄,将紫衣剥掉,含在嘴里,欺身而上。 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在两人的口中四溢开来。 “姐姐,宓儿好爱你。”崔宓动情地抚摸着宋怀汐湿漉漉的长发,手指在她的秀发中穿插而过,双手捧着她的头。 宋怀汐双目紧闭,鹅颈微微后仰,藕臂紧紧环抱住崔宓纤细的腰肢。 然而,她等了许久,并没有等来期待中的爱抚。 等来的,只是耳边的一声轻笑。 宋怀汐骤然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崔宓那双宛如秋水般含笑的眸子,清澈而深邃。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猛地发力,将崔宓轻盈的身子推至一旁,随即一个灵巧的转身,便将自己置于了崔宓之上。 两人的位置,就这样在瞬间颠倒。 “姐姐,你……”崔宓被她的动作一时惊到了。 宋怀汐俯身下去,眸光渐深。 “姐姐……不要……姐姐我错了……我的好姐姐……” 不一会儿,崔宓便香汗淋漓,娇喘微微。 “姐姐!”崔宓蓦地握住宋怀汐的手,将她手中四分五裂的菡萏丢去一边。 下一刻,她抱住宋怀汐,一个翻滚,两人已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宋怀汐感受到对方滚烫的地方抵着自己的小腹,不禁咽了口口水,央求道,“妹妹,自你进宫第二年,我们便一起恩爱。你也知道,云恕从不沾我的身子。妹妹可怜可怜姐姐,送给姐姐一个孩子!” 崔宓凝视着宋怀汐眼里涌动着的痛意,哑着嗓子问,“姐姐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吗?” 一行清泪从宋怀汐眼角落下,越发衬得她楚楚动人。 “妹妹,这些年来,若不是有妹妹作陪,姐姐怕早就是一抔黄土了!姐姐爱重妹妹,想有个妹妹的孩子。” “好!”崔宓将手中的鱼鳔往湖中一丢,俯身吻去,“姐姐可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唔……不……不后悔……” 习习湖风,裹挟着幽幽菡萏花香,徐徐而来。 湖中的扁舟,被一波一波的湖水吹得也一颠一簸,晃动起来。 第44章 胡闹 一场旖旎过后,宋怀汐从身后轻轻拥着崔宓。 耳边传来女子轻微的呼吸声。 “宓儿,谢谢你来到我身边。”宋怀汐在心里默默地说。 湖风轻拂,带着水边的潮湿与夜晚的凉意,轻轻吹过两人的发梢。 宋怀汐的思绪飘回到那个与今日同样宁静的夏夜。 那是她入宫的第二年。 自打进宫门起,她未曾从云恕那里得到过一丝的温暖与关怀。 云恕的宠爱,全都给了崔宓。 每夜的前半夜,云恕都会召崔宓侍寝。后半夜,他才会翻其他妃嫔的牌子。 宫中人人皆言,宓妃容颜绝世,舞姿翩跹,宠冠后宫。 整整一年,崔宓从未踏足宋怀汐的寝宫,甚至未曾向她请安。 那时的宋怀汐,仿佛被遗忘在后宫的角落,只有“皇后”的名号,却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宋怀汐苦熬了一年,夜夜独守空房,心里的不甘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终于,在那个夏日的夜晚,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无尽的孤独与冷漠。 她带着两个侍女,气冲冲地来到了雾华宫,崔宓的寝宫。 夕雾见皇后驾到,刚要去通传,却被九华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宋怀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进了宫门,如入无人之境。 那一日,她见到了此生难以忘怀的场景。 崔宓坐在巨大的木桶中,肌肤如雪,长发如瀑,湿漉漉地垂在腰间。 崔宓见到她,微笑着抬起手腕,手上挂着水珠的铜铃,顺着手腕滑落,清脆作响。 宋怀汐被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赤足跳入那硕大的木桶中的。 木桶宽敞,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桶中撒满了花瓣,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崔宓望着宋怀汐,轻声笑道:“好姐姐,妹妹可等了你许久呢!” 崔宓轻轻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宋怀汐的身体忍不住轻颤。 她感觉自己的手脚无处安放。 因为,她突然发现,原来那个抵着她的滚烫之物,并非崔宓所有,而是一个男人的阳刚之物。 崔宓笑吟吟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宋怀汐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突然,水面哗啦一声响,只见崔宓未着寸缕地站在水中,面向着她。 “啊——” 一刹那,宋怀汐的尖叫被崔宓如数堵在口中。 “唔唔……不……”宋怀汐一边挣扎,一边暗暗地想,崔宓怎么会?她怎么会是,男人? 这个认知让宋怀汐的心中充满了混乱和不安。 耳边恍惚听见一阵铜铃响。 她的眼眸逐渐迷离。 宋怀汐试图推开崔宓,但崔宓的双手如同铁钳般紧紧锁住她的腰肢,使她无法动弹。 崔宓的气息越来越重。 宋怀汐的心开始狂跳,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崔宓的唇离开后,见她不再挣扎,而后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然后缓缓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宋怀汐闭上了眼睛,出于对云恕的报复,她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从未有过的欢愉中。 崔宓的吻越来越深,她的手也开始在宋怀汐的身上游走。 宋怀汐的身体变得柔软而无力。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崔宓的唇在她的颈间流连,每一次的触碰都让她感到酥麻不已。 她知道自己正在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但是内心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 屋外,月穿薄云,风拂乱花。 屋内,宫灯熠熠,水面上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自那以后,每当云恕不召崔宓侍寝的日子,便成了宋怀汐与崔宓共度的缠绵时光。 “宓儿,我已经爱上你了,怎么办?” “咳咳……” 宋怀汐的一声轻叹被崔宓突然间的一声轻咳打断。 她立刻紧张地坐起身来,轻声唤来九华,让她取来一张薄毯,轻轻地盖在二人身上。 崔宓被喉咙里的血腥味憋醒的时候,天光乍现。 她发现自己被宋怀汐轻轻抱着,心里五味杂陈。 夕雾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 她见崔宓面色苍白,忙拿来一只痰盂放在床边。 崔宓压制着喉咙间的腥甜,缓缓吐出一口黑血来。 夕雾见状,顿时红了眼眶,她心疼地看着崔宓,喉咙一阵发紧。 崔宓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她不想让宋怀汐和夕雾为自己担心。 她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赤足往偏殿走去。 经过九华时,她轻声吩咐道,“给你家主子提前备好温补的药。” 九华应了一声,立刻差棠梨去御膳房吩咐厨子熬制温补的药。 与此同时,大宣,赵府,揽芳院。 静谧的夜里,朝颜与南萤睡得正香。院子里的阿黄突然呜呜叫起来。 登时,满院的火把亮起,两人吓了一大跳。 “谁!谁!发生什么事了?!”南萤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小姐回来了吗?” 朝颜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提醒她看来人。 “怎么会是小姐!阿黄只有见了生人才叫唤。” 南萤抬头看去,院子的正中央,站着的,正是应该在家里准备与长公主婚事的瑞王,沈含山。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英俊的脸庞。 他的脸一半亮在火光里,一半隐在黑暗里。 眸子里似乎涌动着一股火。 “瑞王,如今你已贵为当朝长公主的乘龙快婿,深夜再来此,擅闯我家只只的闺房,怕是有失体统,也颇为不妥?” 赵守正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几分严厉和不满。 家仆们闻声而动,他们训练有素地移动着,将原本紧密的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 赵守正缓步走了进来。 “赵大人,我只是来找只只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沈含山态度恭谨,与以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 “老夫已经辞官了,不再是朝廷的官员了。还请瑞王不要如此称呼。” 赵守正摆了摆手,示意家仆将手中的火把灭掉。 火光熄灭后,院子里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含山与赵守正面前的那根火把上,火苗在夜风中飘忽不定。 “只只许久不在家里了。”赵守正叹了口气道,“自瑞王尚长公主的旨意下来那一日起,只只就没有回过家里。” 沈含山听到这里只觉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他在心里默默腹诽道:难道赵益说的是真的?如果我真的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待与长公主的婚事,那么我就永远也见不到只只了吗?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道,很好,长公主,你很好!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让我当驸马。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选择我当驸马! “打扰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沈含山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 沈含山转身,大踏步向院外走去,身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赵蕴从暗处慢慢走出来,挽着赵守正的胳膊,说,“爹爹,你让人在二妹妹的院子里守了这么些日子,就为了同瑞王说这一番话吗?” 赵守正轻叹一声,举步往外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是呀,瑞王当初要不是不退二妹妹的婚,也就不用闹出这些事来了。”赵蕴为赵稚打抱不平。 “好了,今天瑞王夜闯赵家的事,都不准往外透露风声。若是被我发现,谁多嘴嚼舌,就乱棍打死!” 一众家仆齐声应下,“知道了,老爷!” 然而,不过短短两日,瑞王夜闯前未婚妻闺房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杜衡苦恼地站在沈含山面前,抱怨道,“王爷,您不该如此冲动啊!长公主此人,好不好相处,我们也无从知晓。流言一旦传开,怕是对赵姑娘十分不利。” “怕什么?!若那长公主敢因此事动只只一根手指头,我就把她的头拧下来,给只只当球踢!”沈含山怒气冲冲道。 “王爷,这不是咱们男人的战场。”杜衡无可奈何道,他不知道怎么劝自家王爷,“女人的战场和手段,咱们男人是想象不到的。” 沈含山骂了一句脏话,“杜衡,不战自降,那才是笑话!” 杜衡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将这个话题岔开来,“王爷,您说得是云朝那五府十二州吗?人家那可不算是不战自降。他们是弃暗投明。那云恕,卖官鬻爵,荒淫无度,有他在,云朝早晚得玩完。” 沈含山抬脚朝他踢去,“滚一边儿去!” 第45章 谁变谁是小狗 御书房里,赵益画了一幅鸣蝉图。 又在一旁题了一行小字,“落日无情最有情,遍催万树暮蝉鸣。” 赵稚探头凑过来欣赏,“皇兄画的这蝉惟妙惟肖,落日也栩栩如生。” “只只啊,秋日已至。你的婚期也近了。”赵益示意李安将画拿走晾干,转身拉着赵稚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一些夫妻相处之道。 赵稚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红着脸说,“皇兄,你不要同我说这些。我嫁过去也不会跟沈含山住一起。用不着!” “只只,你不是一直好奇沈含山为什么总是缠着你不放吗?”赵益缓缓坐下。 赵稚将手放下来,坐正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 “你三岁之前,一直住在皇奶奶的康宁宫,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但三岁之前的事,你并不记得了。 往前推十多年,沈含山的父亲母亲都是我朝赫赫有名的将军。 那时,大宣朝的版图并没有现在这么大,皇祖父雄心壮志,一心要扩充大宣的疆土,沈含山的父母常年在带兵打仗。 在最后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沈含山的父母,双双战死,留下年幼的沈含山……” 说到这里,赵益哽咽起来。 皇祖父在沈含山四岁那年,将他领入康宁宫,交由张太后细心抚养。 那时,宫中刚满周岁的赵稚正跌跌撞撞地学步。 张太后见沈含山孤苦无依,心中怜悯,便破例让他与赵稚一同生活,同吃同住。 赵稚见沈含山常常闷闷不乐,便将自己的点心分享给他。 沈含山不吃,她就硬塞到他的嘴里。 次数多了,沈含山见到跋扈的赵稚扭头就跑。 可不论他藏到哪里,赵稚有宫女当眼线,总能轻松地找到他,然后逼他吃东西。 沈含山虽然有时会对宫女们发小脾气,但面对无法无天的赵稚,他的怒火总是发不出来。 赵稚学会说话后,更是整日黏在沈含山身边,甜甜地唤他“哥哥,抱抱”。 沈含山在夫子授课时,赵稚便趴在窗外好奇地张望; 沈含山练习武艺扎马步时,赵稚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学。 两人一同长大,如影随形。 转眼间,沈含山六岁,赵稚也已三岁。 张太后见他们感情深厚,便笑着打趣道,“只只啊,你这么喜欢沈哥哥,以后嫁给他好不好?” 赵稚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呀!好呀!”。 沈含山在一旁,虽害羞地低下了头,但心中却满是欢喜。 赵稚见沈含山不回答,便拧着他的耳朵,调皮地问,“哥哥,你答不答应嘛?!”“痛!痛!”沈含山捂着耳朵,忙应道,“我答应,我答应。那你不许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 赵稚朝他伸出手,“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三岁生辰以后,皇奶奶怕你一直在皇宫养着,把你的性子养得骄纵,便让赵夫人把你接回赵府,同其他的子女一起生活。再后来,你有了新的玩伴,也把当年的一句戏言抛到了脑后。” 赵益苦笑道,“可沈含山啊,他还记得。他怕被陵阳其他氏族的女子瞧上,故意做出一副无赖风流的模样。或许,”他顿了顿,“或许,他也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他颓废,自暴自弃,我就不用担心他功高盖主。” 听赵益说了这么多,赵稚心里隐隐作痛。 原来,她和沈含山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温馨的时光。 原来,沈含山一直这么艰难地过活。 “皇兄,我,我心里有些乱。”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 “只只,我并非要逼你做出选择。只是希望你不要错过自己的心意,日后留有遗憾。” 他轻轻拍了拍赵稚的背,继续道,“沈含山此人脑子一根筋,他已经质问过皇兄几次把你藏在哪里了。我担心他因此对你心生猜忌,甚至做出冲动的举动。” 赵稚心事重重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皇兄。” 晚间的时候,赵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岚茹见她心绪不宁,以为是马上大婚,激动得了。 她便提议让赵稚明天跟自己一起去瑞王府一趟。 赵稚一听,满口答应下来。 翌日,她扮作宫女,跟在岚茹身后,借着验收王府布置的名头,提前来看一看自己即将成婚的地方。 从王府的大门到内庭,每一处都经过了精心的布置和装饰。 二人一边走一边观察。 只见王府大门两侧,高高挂起红色的灯笼。 灯笼上绘有龙凤呈祥的图案,寓意着新人婚后生活美满和谐。 大门前,铺设了长长的红毯,一直延伸到王府深处,象征着新人即将踏上幸福的红毯之路。 进入王府,中庭摆放着各种花卉,色彩斑斓,香气袭人。 “岚茹姑姑,我想去新房看看。” 在无人的地方,赵稚悄悄地拉了拉岚茹的袖子,小声央求。 “好的,公主。但是您得注意,别让人瞧出您的身份。” 岚茹对着这个小姑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要是被人知道长公主亲自来查看自己的新房,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南星在前头引路。 “岚茹姑姑,我们王爷考虑到长公主喜静,所以,她寝室安排在了瑞王府的后院深处……” 赵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考虑到长公主喜静,这压根就是故意的?!沈含山不喜欢这个长公主,不过这样正合她意。 长公主的寝院很快就到了。 赵稚抬头看去,院子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金色的匾额,上书“凤仪来”三个大字,字迹流畅而庄重。 门两侧悬挂着红底金边的对联,上联写着“金凤展翅鸣盛世”,下联为“玉露沾衣润华年”,横批“喜结良缘”。 南星介绍道,“岚茹姑姑,此处对联寓意着长公主与我们王爷的美好姻缘和未来的繁荣昌盛。如果长公主不喜欢,我们可以差人重新换一副。” 岚茹看向赵稚,见她没什么表情,便说,“不用换。这对就挺好。” 三人走进新房,只见室内布置得雅致而温馨。 一进门是一扇屏风。 屏风上绘有山水图案,色彩淡雅而意境深远。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刺绣。 窗棂上则贴着红纸剪成的喜鹊登梅图案,象征着吉祥如意、喜事连连。 赵稚心道,这还差不多。 岚茹见她时不时点头,知道她这是满意了,也不再挑什么错处。 新房东侧是休息区,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木床,床榻上铺着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丝绸被褥。 床头悬挂着一张红色的流苏帐幔,随风轻轻摇曳,增添了几分柔美与温馨。床的另一侧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色首饰。 赵稚目光一转,看向屋子的西侧。 西侧是一张书案,书案旁放有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放着几盆兰花,悠悠飘香。 岚茹附耳说道,“这是按照您的要求另外做的。” 赵稚点头致谢。 三人出了寝院,岚茹表示没有什么不满的。 南星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送二人到府门口,迎面撞上喝得醉醺醺的沈含山。 “赵益,把我的只只还给我,还给我!”沈含山拎着酒壶,不开心地嘟囔道。 杜蘅见是宫里的姑姑,忙捂住沈含山的嘴,笑道,“马上大婚了,我家王爷高兴,多喝了两杯。” 赵稚在一旁阴阳怪气道,“看王爷这模样,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王爷这是对我们长公主有意见呢!” “不要,不要在本王面前提长公主!”沈含山一个趔趄,差点歪在赵稚身上。 赵稚忙往一旁让了让,用手扇了扇,说道,“咦,那么大酒味,明天可别耽误了正事!殿下怪罪下来,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姑姑放心,一定不会耽误事儿的!王爷,快走了!” 杜蘅使劲拽着沈含山往院子里走了。 第46章 人家都看着呢 不知不觉,炎炎暑退,初秋夜渐长。 长公主赵春华与瑞王的婚事,甚嚣尘上。 黄昏时分,皇城的每一条街道都洋溢着喜气,百姓们倾巷而出,争相目睹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皇宫内,一片金碧辉煌,红绸彩带飘扬,宫灯高悬,照亮了每一处角落。 赵稚身着一袭华贵绝伦的凤冠霞帔,霞帔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欲飞,仿佛要冲破天际。 嫁衣的裙摆长达数尺,层层叠叠,宛如云霞般轻盈飘逸。 裙摆之上,金丝银线交织成各种吉祥图案,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赵稚的发髻高挽,头戴凤冠。 妆点后的赵稚,面容如月,眼含秋水,红唇微启,流露出几分娇羞与期待。 岚茹与凤鸿望着赵稚的模样,不禁红了眼眶,喃喃道,“若是太后她老人家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 “好了,别伤感了。我们以后要替太后好好照顾长公主了。” 两人搀扶着赵稚小心翼翼地上了厌翟车。 车顶上覆盖着紫色的绸缎,随风轻轻飘动,仿佛一片流动的云霞。 厌翟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车外,百姓们早已等候多时,他们纷纷涌向道路两旁,翘首以盼,想要一睹长公主的风采。 但是厌翟车四周有帐幕遮挡,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有喜糖和喜果领,他们依然雀跃起来。 岚茹与凤鸿随侍左右,两人不停地往人群里撒喜糖喜果,现场气氛十分热闹。 厌翟车最前头,是前来接亲的沈含山。 他头戴玉冠,身着一袭锦绣喜袍,腰间束着一条金丝玉带,玉带扣处,一只瑞首雕刻得活灵活现。 足蹬一双云纹锦靴,靴筒上绣着祥云与瑞兽。 只是他那一张阴沉着的脸,与这场喜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杜衡在一旁低声提醒道,“王爷,今日您可是新郎官,风光的驸马爷,好歹笑一笑,人家都看着呢!” “笑什么笑?”沈含山低声怒骂,“我没穿一身白衣,已经给足她面子了!” 杜衡抽了抽嘴,不再吭声了。 厌翟车行到瑞王府门前缓缓停下。 按照规矩,沈含山应将长公主抱下车。 他僵持在马旁,不肯上前。 岚茹不得已再次喊道,“请驸马接新妇下车!” 沈含山深吸一口气,朝厌翟车伸出手,赵稚缓缓探出头来,凤鸿在一旁为她小心扶着头上的凤冠。 隔着喜帕,赵稚看向那双长满厚茧的大手,心里如小鹿乱撞。 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还是嫁给了他。 沈含山见长公主一直不把手递过来,心里有些不耐烦。 他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将长公主猛地抱在怀里。 赵稚下意识伸出双臂抱紧他的脖子。 她的惊呼声也随之被一片喧哗声淹没。 “瑞王英武!”“驸马爷厉害!” 只是这一抱,沈含山明显察觉出不对劲来。 一般女子体态轻盈,不会这么重。 他苦着一张脸,暗自思忖,照这个重量算,长公主该不会是个胖子? 他轻轻将长公主放在地上,尽管动作小心,却透露出几分僵硬。 沈含山牵着赵稚的手在前面缓缓地走。 几个侍女在二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托着长公主的嫁衣。 沈含山眉头紧锁,无法掩饰对这场婚事的不情愿。 赵稚感受到他的不自在,心中微微一沉,瞬间想到了什么,不禁面上一喜。 沈含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捏了一下赵稚的纤纤玉指,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不对,若是个胖子,这手指纤细”他心道,很少见胖子手指生得如此好的。 赵稚被沈含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撩拨得心中微微发痒,她低下头,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身后的侍女们见状,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随着司仪的高声唱和,二人被引领至喜堂之前。 沈含山虽不情愿,但此刻也只能强颜欢笑,与长公主并肩而立。 赵稚则紧握着沈含山的手,心中充满期待。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唱道。 沈含山和赵稚一同鞠躬,但沈含山的动作明显有些敷衍。 赵稚感受到他的不情愿,心里哭笑不得。不知道等日后沈含山知道,今日和他拜堂成亲之人,就是赵稚本人时,他会作何感情。 “二拜高堂——” 二人再次鞠躬,这次沈含山的动作稍微认真了一些。 他抬起头,目光在四个灵位面前一一扫过,鼻头不禁发酸。 上面分别是他与赵稚的父母。 他们二人的高堂,均已是一抔黄土。 沈含山忍不住看了身侧的长公主一眼,突然有些感同身受,对她多了一些同情。 可一想到赵稚因为她不知道被赵益藏到了哪里,那一丁点同情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夫妻对拜——”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沈含山和长公主面对面而立。 赵稚紧张地双手用力绞着喜帕。 一旁的岚茹小心扶着她头上的凤冠,低声说,“长公主,可以低头了。” 赵稚这才俯身低头,沈含山虽不情愿,却也只能规规矩矩低下头来。 两人同时抬头的一刹那,赵稚轻声“哎呀”一声,原来,她凤冠上的流苏和沈含山头上的玉冠缠绕在了一起。 沈含山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他猛地抓住对方的手,正想问个明白。 围观的客人起哄道,“快看啊,咱们的驸马等不及要洞房了,新妇的手这就抓上了!” 沈含山心里的那一点疑惑很快被喧闹声冲淡。 他慌忙松开手,心道,我在期待什么呢?赵稚体态轻盈,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胖子。我许是太过思念只只,才出现了幻听。 在侍女的帮助下,婚礼很快恢复正常。 沈含山和长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下,携手步入新房。 正当众人跃跃欲试,准备闹洞房之时,岚茹和凤鸿两位贴身侍女迅速走到新房门口。 她们把手一拦,微笑着给每位宾客递上了一个利是封,温柔地说道,“感谢各位贵客的光临,我们公主和驸马今日已是十分劳累。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各位客人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让我们公主和驸马能够好好休息。” 宾客们见状,纷纷点头称是。 有的捏了捏手中厚厚的利是封,打趣道,“还是姑姑办事周到,连我们的春宵都考虑到了。” “哈哈哈,李兄可真会打趣!”“兄弟们,撤了,别打扰王爷和长公主的好事了!”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岚茹与凤鸿这才放心地进入房间, 请沈含山挑喜帕,与长公主共饮合卺酒。 沈含山烦躁地将喜秤往床上一丢,接过喜酒,仰头一饮而尽。 坐在喜床上的赵稚听到岚茹一声提醒,“驸马爷,这合卺酒是要与公主共饮的。”她心知不妙。 果然,下一刻,沈含山大步流星地迈向门口,准备就此扬长而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赵稚用力一拍床,运气轻功,手中轻挑起那块喜庆的喜帕,身姿轻盈地奔向门口,手腕翻转间,那喜帕便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瞬间覆盖在了沈含山的头上。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手迅速出击,指尖夹着一根纤细的银针,准确无误地扎在了沈含山的太阳穴上。 “你你偷袭我” 沈含山扶着自己眩晕的头疑惑不解,养在民间的长公主怎么这么刁蛮,还爱偷袭人。 他如果知道长公主会功夫,怎么也不会轻敌。 赵稚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拍了拍沈含山的脸,故意变换了声音,说道,“本公主的洞房花烛夜,少了驸马怎么成?”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还有几分长公主的威严。 沈含山被这一击弄得措手不及,只得无力地倚在门框上。 赵稚吩咐还愣在门口的南星道,“南星,将驸马的衣服扒了,丢到本公主的床上去。” 南星结结巴巴道,“回,回公主,奴婢平日里只侍奉王爷洗漱。像,像宽衣这等事,都是王爷自个儿来。” 赵稚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南星慌忙关上门,拍了拍心口,后怕道,“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怎么王爷成个亲洞个房,还跟打架似的?” 第47章 驸马不止嘴硬 在赵稚的示意下,沈含山被岚茹和凤鸿推搡着躺倒在铺满了花生、桂圆、棉花的喜床上。 他四肢无力,喜帕盖在脸上,气得他火冒三丈。 “赵春华,你要做什么?”沈含山气得直呼长公主的名讳。 “驸马,不可直呼长公主的名讳。”岚茹适时地在一旁提醒道。 “公主既嫁我为妻,自然是本王想怎样,就怎样!” 岚茹看向赵稚,赵稚摆摆手,示意她们二人先退下。 岚茹和凤鸿对视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王爷既尚我为夫,是不是,本公主想怎样,就怎样?” 赵稚将沈含山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发现依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难将那些繁琐的头饰拆掉的。 不得已打开门,喊来岚茹和凤鸿。 “公主,驸马那边,需要奴婢帮忙吗?” 帮赵稚换过寝衣后,岚茹朝喜床上望了一眼,征询赵稚的意见。 “不用,本公主自己来。” 岚茹看了眼凤鸿,二人齐声说道,“公主若有事,尽管喊奴婢们。” 赵稚点点头,她好整以暇地走去喜床,沈含山听到脚步声,试图挣扎。 “赵春华,本王告诉你,你别胡来!” 赵稚不管他在嗷嗷叫,伸手就去解他的玉带。 “赵春华,你没告诉我要做真夫妻,你不能这样!” 沈含山喊出这些话的时候,赵稚已经拆了他头上的玉冠,玉带也早丢到了地上。 她将喜帕往他脑后一系,眼睛蒙得严严实实的。 “往里面滚一滚,我得把这些桂圆啦,花生啦,收拾一下,待会硌着人了,不舒服。” 说着,赵稚将沈含山往里面一滚,她拿着长长的鸡毛掸子将喜床的桂圆第东西哗啦扫落在地上。 “赵春华,你这个乡野长大的女子,当不起尊贵的长公主……” “哟,这会知道夸我尊贵啦!”赵稚将鸡毛掸子往一旁随意一丢,侧身躺在沈含山身畔。 “听说王爷以前是将军,啧啧,这身材,真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赵稚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沈含山身上游走。 “赵春华,你要是敢动我。等我能动了,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沈含山咬牙切齿道。 “哦?”赵稚轻轻在沈含山耳畔呵出一口热气,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小腹猛地收紧了。 她翻身而起,居高临下,用力掰开沈含山紧紧攥着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 沈含山情不自禁地绷直了脚尖。 “驸马如今已经是我赵春华的夫君,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是在为谁守节呢?” 赵稚的手指轻轻滑过沈含山的胸膛,感受着那坚实的肌肉在指尖下微微颤动。 她的唇缓缓地在沈含山的脸上游走,从额头到鼻梁,再到那紧抿的唇瓣。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点燃了沈含山心中的火焰。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赵——春——华——唔——唔——你——不——不能——” 似曾相识的气息让他渐渐地意乱情迷。 他想努力保持清醒,可身边这个女人的每个动作,都在挑战他身体忍耐的极限。 她似乎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 赵稚望着他那处昂扬,嬉笑道,“看来,驸马不止嘴硬。” “你……不知羞耻……”沈含山试着运气,发现竟然还是无法活动四肢。 “我与自己的驸马说些情话,就叫不知羞耻啦?” 赵稚缓缓低下头去,不一会儿,沈含山便脸红脖子粗地喘着粗气骂起来。 只不过,那骂声没持续多久就变了调儿。 半个时辰后,赵稚扶着自己快要断掉的腰,甩甩又酸又麻的双手,戏谑道,“本公主的好驸马,怎么不骂了?是爽得骂不动了吗?” 沈含山眼睛被喜帕蒙着,看不到长公主的表情,但他能猜到,对方一定在嘲笑自己。 他又臊又气,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条件是,他能动得起来。 想到这里,他试着抬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竟然能动了! 他猜测应该是方才两人情到浓处,气血翻涌,将银针冲掉了。 赵稚口干舌燥,这会儿正背对着沈含山,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嘴刚碰到杯沿儿,喉咙被人蓦地从身后掐住。 她顺势将茶杯往地上一丢,想以此来提醒门外的岚茹,自己遇到麻烦了。 谁知,沈含山早就猜到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地将茶杯接在手里,轻轻放在小几上。 “咳咳——”赵稚痛苦地干咳一声,伸手去掐沈含山的腰。 沈含山身上只披了一件宽大的寝衣,腰那里被赵稚一摸,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笑,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下来。 赵稚趁机推了他一把,自己则飞身上了床榻,迅速将床帐放下来,朝门外喊道,“岚茹,送驸马回去!” 岚茹刚准备推门进来,沈含山一个闪身过去,挡住了门。 “姑姑不必麻烦,公主这是在跟我闹脾气呢。” 大婚当日,洞房花烛夜,驸马被长公主赶出新房。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沈含山就不要做人,呸,做男人了。 赵稚从床帐里伸出手臂,指了指一旁的小榻说道,“既然驸马不愿离开,就在那里迁就迁就。” “对了……你身上……那味道……”赵稚朝门外喊道,“送两桶热汤来。” 岚茹忙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准备了。 不多时,侍女抬着两个大木桶进了喜房两侧的盥洗室。 赵稚在岚茹和凤鸿的服侍下清洗了身体,这才感觉舒爽了些。 沈含山自己则拿木勺舀了温水,兜头浇下去。 夜深人静,屋内只余下赵稚轻柔的呼吸声。 沈含山腰间裹着浴巾,缓步走出盥洗室。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沈含山站在床榻前,隔着床帐凝视着侧躺在里面的女子。 她面朝里睡着,一只手搭在腰间,一只手护在肚子那里。 沈含山心道,真是奇怪的睡姿! 赵稚今天折腾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了。此时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一道审视的目光注视了许久。 沈含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探进床帐,他想看一看,如此嚣张跋扈的长公主,到底长着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最终,他还是缩回来想要撩开床帐一探究竟的手。 “你到底是谁?使得一手银针,又似乎十分熟悉我的身体……” 沈含山喃喃道。 第48章 你们赵家,欺人太甚 回到房间后,沈含山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 他的思绪如乱麻一般,昨晚与长公主之间的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坐在书房的梨木雕花椅上,阳光从半掩的窗户斜照进来,打在他青涩而俊朗的脸庞上,映出一种别样的少年感。 除去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这个身份,撇去异姓王爷这个称号,他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沈含山的双手交叠在书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声响。 苏木垂手站在一旁,视线落在书案上那封密信上。 沈含山微微蹙眉,他心里还在回味昨晚的事。 他清楚地记得,长公主对那事的手法熟练,并不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那种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挑逗的撩拨,绝非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女所能做出来的。 就算宫里有经验丰富的嬷嬷们悉心指导和教导,那种撩拨人心的技巧,如果从来没有经过实战 画面太旖旎,沈含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长公主指尖的温度,那种触感让他心跳加速,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他唯二的两次情事,都是与赵稚在一起。 长公主给他的感觉,和赵稚太像了。 沈含山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掩的窗扉。 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他心中的些许烦躁。 “赵春华,你到底是谁?” “王爷,密信,要看吗?”苏木见沈含山神思恍惚,还是禁不住提醒他。 沈含山这才转身在书案坐下,将密信缓缓展开。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云栎秘密将朝阳郡作为后方仓库,这件事,殿下知道吗?”他看向苏木。 苏木耸耸肩,摊摊手,“王爷,属下知道的或许还没您多。” “此事事关重大,不如王爷亲自去跟殿下求证一下。”他提建议道。 沈含山起身就往外走。 苏木慌忙拉住他。 “王爷,您胡子没刮,脸也没洗,这衣服,也没换呢!” 他低声说,“属下,建议您稍微修一下仪容。” “打盆清水来。”沈含山吩咐。 “好嘞。” 苏木将修容的一整套工具拿来时,沈含山只掬了一捧清水往脸上扑了扑,换了身朱色常服,胡子也没刮,就去了凤仪来院。 “驸马,请容奴婢去通传殿下。”守门的侍女见沈含山来了,忙上前请安。 “通传什么?难道殿下还有什么我不能见的?” 沈含山没好气地说着,大步流星地往院子里闯。 赵稚听到声音,准备站起来时,他人已经来到了屋子里。 沈含山首先注意到的,是赵稚隆起的腹部。 “你,你不胖——” 他一脸惊诧地盯着赵稚的肚子,结结巴巴地说,“殿下……你……你莫要告诉我……你这是胖的……” 赵稚戴着面纱,缓缓向他走去。 岚茹一看这情形,忙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随自己一起退下。 赵稚近前一步,沈含山便后退一步。 直到他不小心撞到身旁的博古架,上面的瓷器眼看就要掉落下来。 赵稚出声提醒道,“驸马,那可是御赐之物。我记得,驸马的免死金牌,只有一块 ?” 沈含山手脚并用,堪堪在瓷器落地之前,将它们稳稳接住,又重新放了回去。 赵稚微笑着继续上前,最后将沈含山固定在墙壁与自己的双臂之间。 她拿起沈含山的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里面的小家伙感受到外面的动静,调皮地踢了一下,赵稚的肚皮眼见鼓出一个包来。 沈含山吓得赶紧收回了手。 赵稚牢牢握住他的手不放。 “驸马,我如今是你的妻。这肚子里的,自然,也就是驸马与我的孩子。”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谑。 可这份戏谑,在沈含山听起来,那就是赵春华在明目张胆地给他戴绿帽子。 不仅给他戴绿帽子,还让他当便宜爹! “本王要和离!”他咬牙切齿地说。 “真的吗?”赵稚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带着香气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沈含山一动也不敢动。他是不怕女人,可他怕怀孕的女人。 赵稚踮起脚尖,撩起面纱,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沈含山的小腹立刻绷紧,脚趾紧紧地抠着鞋底。 见沈含山没有反对,赵稚得寸进尺,吻过他青色的胡茬,在他仰起的颈部流连片刻,又重新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沈含山双手猛地掐住她的腰肢,迫使她远离自己一些。 “殿下大早上就这么热情,不如,我为殿下多找几个男人来。” 赵稚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道,“驸马这是不能人道,所以才这么迫切地为我找新人吗?” 她隔着面纱,轻抚着自己的脸,说出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同意和离的。不怕告诉你。嫁给你,就是为了给孩子找个爹。” “哦,对了,你也不用去找我皇兄。如果他不知情,也不可能这么着急地给你我下赐婚圣旨。” “你们赵家,欺人太甚!”沈含山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赵稚嬉笑着上前,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怎么会是我们赵家欺人太甚呢?这明明是为你们沈家延续香火呢!” 沈含山生气地将她的双手拂掉,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才想起正事还没有说,“如此看来,云栎将朝阳郡作为后方仓库的事,殿下定然也是事先知情的。只不过有一句话,我还要提醒殿下,云恕此人心狠手辣,他若知道大宣的长公主助力自己的对手,恐怕会对你不利。” “我一介妇人,足不出户,他难道还能将手插到你们防卫严密的瑞王府来?”赵稚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我真在王府出了事,该担心的人,应该是驸马?” “好心当成驴肝肺!”沈含山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一整日,沈含山都没有再来找过赵稚。 赵稚安安静静地看了一天兵书。 晚膳也是自己院里用的。 杜衡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也没有等到长公主院子里的人来请自家王爷用膳。 他心道,昨夜,王爷肯定是没人公主满意。这不,晚膳都不准一起吃了。王爷晚上也别想侍寝了。 再晚些时候,凤来仪院果然没人喊沈含山去侍寝。 杜衡和苏木大眼瞪小眼,守在沈含山的书房里,互瞪了半宿,谁也不敢主动提醒他去凤来仪院这件事。 翌日,赵稚早早梳妆打扮,等着和沈含山一起进宫谢恩。 瑞王府距离皇宫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路。 二人卯时出发,晨光熹微,雾气扑面。 赵稚戴着面纱,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坐在轿子里打盹。 沈含山与她并排坐着,闭目养神。 二人各怀心事。 赵稚想着崔笙鹤明明答应,大婚第二日就来把自己接走,这都第三日了,怎么还不见人? 沈含山则想着怎么跟赵益提他与长公主和离的事。 马车辚辚辘辘,缓缓行驶。 周围的景色在微光中逐渐清晰,却又因雾气而显得朦胧。 突然,群鸟惊飞,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路边的树林中窜出,直奔马车而来。 第49章 果然是谁家的主子谁心疼 沈含山立刻睁开眼睛,瞳孔紧缩,手中已经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赵稚也在同一时间惊醒,两手立刻摸出几枚银针。 黑衣人攻势凌厉,目标很明确。 一名黑衣人挥刀劈向赵稚所在的马车,刀光闪烁间,马车被劈出一道裂缝。 沈含山猛地将赵稚拉往自己身边,险险躲过一击。 马儿受到惊吓,马车剧烈摇晃,赵稚一手护住腹部,一手努力抓着马车厢壁,努力保持平衡。 “沈含山,你还真是乌鸦嘴啊!”她苦笑道。 “杜衡,保护好殿下!” 沈含山看了她一眼,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飞身出去,一剑结果了试图接近马车的黑衣人。 “有刺客!保护好殿下!” 跟在马车后面的岚茹等人也纷纷加入了打斗。 刺客的目标是马车里的长公主,一部分人与沈含山等人战斗,另一部分人则悄然向马车围攻。 只听一声嘶鸣,马车前蹄被刺客连筋砍断,赵稚的头重重撞击在马车厢壁,疼得她两眼冒金花。 杜衡大叫,“殿下,快跳车!” 马车在黑衣人的冲击下剧烈摇晃,马匹惊嘶,车身倾斜欲倒。 “沈含山——救我——” 情急之下,赵稚下意识想依赖沈含山,声音也忘记了伪装。 沈含山循声望去,大惊失色,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挥剑朝与自己缠斗的黑衣人冲去。 他的剑法凌厉而迅猛,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但黑衣人数量众多且训练有素,他们不断围攻上来,目的就是困住沈含山,不让他去救援长公主。 赵稚紧咬牙关,紧紧握住车厢边缘,在马车倾倒的瞬间,身体顺势翻滚而出。 落地的瞬间,她双手护着肚子,迅速翻滚几圈,卸去冲击力。 “殿下!” 沈含山惊呼一声,握紧长剑,一瞬间横扫数人。 他狂奔到赵稚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扶起,关切地问,“殿下可有哪里受伤?” 赵稚扶着自己的腰,哎呦一声戏谑道,“这么着急?我死了不正好省得你去跟皇上说和离的事了。” 沈含山正色道,“殿下,人命关天的时候,就不要同我说笑了。” “人——”赵稚刚说出一个字,她惊恐地发现沈含山的背后,一个黑衣人执剑飞身而来。 出于本能,她猛地用力将沈含山推开。 只听噗嗤一声,剑尖没入她的肩胛,鲜血顿时喷溅在她的面纱上。 “嘶——”赵稚痛呼一声。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银针也准确刺入了对方的手腕。 咣当一声,黑衣人手中刚抽回去的剑应声落地,被赶过来的杜衡一剑穿心,结果了性命。 沈含山忽地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面色骤变,急忙转身,只见赵稚肩胛处的位置,有鲜血汩汩冒出,身体摇摇欲坠。 他心中一紧,疾步上前,迅速点了她肩胛附近的几个穴位。 赵稚痛得脸色苍白,身形一软,便昏厥了过去。 “殿下!” 沈含瞧见赵稚的面纱上血迹斑斑,心中一动,他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冒死救自己。 更何况她腹中还怀着孩子!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又想起方才混乱中那一道跟赵稚极其相似的声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揭开她脸上的面纱,看看她的真容。 “驸马!”岚茹见赵稚受伤,厉喝一声,人已经到了赵稚身边。 她将滴着血的剑往一旁一丢,小心翼翼地抱起赵稚,急促地说道,“驸马,公主安危为重,请速回王府,请御医诊治。” 沈含山被岚茹的呵斥惊醒,心中一阵懊悔。心道,长公主为救我危在旦夕,我刚才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他连忙点头,将自己的进宫腰牌抛给杜衡,让他速去皇宫请御医。 一面吩咐手下迅速清理现场,自己则紧随岚茹的马车后面,护送赵稚回王府。 回到王府,御医们早已候在门外。 沈含山小心翼翼地将赵稚抱进凤来仪院,安置在床上。 他正准备揭掉长公主脸上带血的面纱,岚茹突然上前说道,“驸马,请去外间等候。” 沈含山微微颔首,焦急地坐在外间。 里间,御医们细心地赵稚诊治着。 外间,沈含山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踱来踱去。 凤鸿劝道,“驸马不必忧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殿下是为救我而受伤,她一定不能有事。”沈含山攥紧拳头,恶狠狠地说,“我一定会查清刺客的身份,将幕后之人挫骨扬灰!” 两人正说话间,御医从里间出来,向沈含山禀报道,“殿下伤势虽重,但幸未伤及要害。只是,她怀有身孕,需得好好调养,方能确保母子平安。” 沈含山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吩咐御医一定要全力救治长公主,定有重赏。 “这是老臣的本分。”御医说完,转头去开药方。 沈含山转身欲进寝宫,却被岚茹拦住。 “驸马,公主需要静养,不宜打扰。”凤鸿语气坚决。 若是平时,沈含山一定闯了进去。 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他投鼠忌器,真怕自己进去之后,哪句话说得不对,刺激到了长公主,不利于她的病情。 思虑再三,他只好转身离开了。 沈含山离开后不久,赵稚便缓缓醒了过来。 她摸着肩胛骨的位置,心有余悸地说,“幸好扎偏了,可疼死我了。” 岚茹端着一碗肉糜粥慢慢喂给她喝了,嗔怪道,“驸马身强力壮的,被扎一下很快就能恢复了。可殿下你是双身子的人,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和孩子的命呢!” 南星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犯起嘀咕道,“瞧岚茹姑姑这话说得,我家王爷身强力壮也是人啊,被扎一下也很疼的。再说,听王爷方才同御医谈及当时的情形,如果殿下不推王爷那一把,王爷可能会受重伤呢!” 最终,她认清一个事实,“果然是谁家的主子谁心疼。” 赵稚也知道这事自己理亏,她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垂着头,嗫嚅道,“我,那会儿,就是本能反应,不想他受伤……” 凤鸿在一旁暗自垂泪,哽咽道,“殿下,太后把你托付给了我和岚茹姐姐,你若是有个好歹,我们以后去了黄泉之下,也无颜面见太后她老人家啊!” 一听这话,赵稚更自责了,她保证道,“我以后做事,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莽撞不顾后果了!两位姑姑放心,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因为伤口的位置特殊,赵稚穿衣时便怎么宽松怎么舒服怎么来。 左右这凤仪来院不会有别的男人过来,换过药后,内里她只穿了一件藕色菡萏绣花的肚兜,外面也仅披了一件绯色软烟罗纱衣。 怀孕后,赵稚的身体逐渐圆润起来,不过,她是该胖的地方胖,不该胖的地方依旧轻盈。 赵稚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便从床上爬起来,缓缓走到书案那里,准备翻看昨日没有看完的兵书。 行动间,纱衣里的春色来回晃荡,呼之欲出。 沈含山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的动作很轻,连岚茹和凤鸿都没有察觉到。 南星是看见了,但她当做没有看见。 第50章 真的折腾不起啊 四目相对,赵稚麻了。 沈含山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姿色如此出众的女子。 面如春日桃花,眼眸深邃如潭,鼻梁挺直,唇色如樱。 如瀑般的长发慵懒地垂在腰间,随着她站起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添几分飘逸与灵动。 短暂的惊艳之后,沈含山迅速收回了目光。 赵稚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现在的面目是本来的面目,而不是沈含山认识的戴着人皮面具的那个赵稚。 “岚茹姑姑,你们先退下去。”赵稚转换了声音说道。 岚茹与凤鸿相视一眼,提醒道,“殿下,您肩上还有伤,不适合剧烈活动。” “什么剧烈活动?”赵稚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沈含山干咳了一声,她瞬间心领神会,脸立刻火烧火燎得热了起来。 岚茹和凤鸿憋着笑,躬身退了下去。 “那个,你,殿下的伤好些了吗?”沈含山的目光投向别处,他扫视四周后,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书案上的那本兵书上。 他缓缓走过去,随意翻了几页,问道,“殿下对用兵之道也感兴趣?” 赵稚将兵书从他手中抽走,随意放在一边,而后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驸马,本公主美吗?” 沈含山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殿下的容貌,在我认识的女子里,实属上乘。” 虽然他心里更爱他的只只,可也不能因此否认长公主的美貌。 赵稚咯咯笑起来,“果然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 沈含山慢慢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殿下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赵稚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他腰间的玉带,顺势一扯,玉带便被她抽了下来。 朱色的常服一瞬间散开,露出他白色的里衣。 沈含山脚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说道,“方才岚茹姑姑叮嘱过,殿下肩上有伤,不宜剧烈运动。” 赵稚从身后拎着他的腰带,往他脖子上一搭,慢慢转到他面前来。 沈含山不知道长公主要做什么,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赵稚一只手拉着玉带往一旁走,绕过屏风,慢慢来到卧榻旁。 她走一步,沈含山走一步。 等走到卧榻旁,沈含山不淡定了。 他小心翼翼地攥住长公主肩上没有伤的那只手臂,喑哑着声音劝解道,“殿下,使不得。” “驸马好扫兴。”赵稚随手松了玉带,仰面往床上一躺,懒洋洋地吩咐道,“我这腿啊,有些浮肿,辛苦驸马给我捏捏。” “我,我去喊岚茹姑姑来。”沈含山将玉带往腰里一扣,就要往外走。 “哎,驸马,你要是不想服侍本公主直说嘛!”赵稚自嘲道,“我这一箭啊,是白挨喽!” 沈含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向长公主,忍气吞声道,“我捏!” 他从一旁拿了只海棠形圆杌坐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将长公主的一条腿搭在自己腿上,从脚踝处开始,一点一点地揉捏着。 起初他怕弄疼了长公主,没敢用太大力道。 赵稚不满地嚷嚷道,“驸马没用晚膳吗?力道怎么这么小?不舒服!用力些!” 她这一嗓子喊得挺大声。 外间的岚茹和凤鸿听见了,对视一眼,凤鸿小声道,“要不要进去提醒提醒殿下?她那肩上的伤,真的折腾不起啊!关键是,这,这还怀着孩子呢!” 岚茹沉声回道,“殿下虽然性子跋扈了些,做事多少还是有点分寸的。咱们就别打扰他们小夫妻的闺房雅趣了。” 沈含山也因长公主这一嗓子喊得脸上像是烧起来了一样,他垂下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赵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样才舒服嘛!” 她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半躺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沈含山。 沈含山注意到上方有一道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本能地抬头去看。 这一看,他便移不开目光了。 绯色纱衣包裹下的那团浓浓春色,挣脱了藕色肚兜,倾泻而下。 “驸马,你流鼻血了。”赵稚轻笑着提醒他。 沈含山低头,这才注意到赵稚白皙的腿上,滴了两滴自己的鼻血。他一时慌乱地站起来,四处去找可以阻止流鼻血的东西。 “驸马,我这里有个帕子,暂且借你用用。” 说着,赵稚隔空将一只帕子丢给他。 沈含山伸手接过,用帕子沾了沾鼻血,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改日洗了再还给你。” 赵稚想说“不用你还”,沈含山已经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间。 岚茹先凤鸿一步进入里间,嗔怪道,“殿下,驸马年轻气盛的,虽说你这五个月的身孕不妨碍你们做些夫妻间的事,可你也不好一直刺激驸马。” 凤鸿也在一旁提点道,“殿下,驸马要是憋得急了,出去找女人,到时候您可别后悔呀!” 赵稚哭笑不得,“驸马流鼻血关我什么事啊?” 岚茹将她松垮下来的肚兜往上提了提,意味深长地说,“殿下,你这让驸马看到,又吃不到,他当然火气大得要流鼻血了。” 赵稚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害羞地将头埋在锦被里,低声道,“姑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凤鸿看她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稚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不过,她也真的担心沈含山趁她在孕期,肝火旺盛,出去找别的女人。 “南星,过来!” “哎,殿下,来了!”南星听到长公主喊自己,麻溜地跑到床榻前,殷勤地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去!让驸马将自个儿洗干净了,过来侍寝。” 赵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南星却涨红了一张脸,跑去前院,把长公主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杜衡,让他去给王爷传信。 她可不敢亲自去传这些话。 “滚——出——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王爷暴跳如雷的骂声,紧接着是杜衡的声音,“来人,上热汤!” 南星给杜衡竖了根大拇指,又麻溜地回凤来仪院回复长公主去了。 沈含山故意磨蹭到很晚,才去了凤来仪院。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长公主换了一套更为清凉的衣服,慵懒地躺在床上,等着他。 而她看向他的目光里,是猎人对猎物的那种志在必得。 沈含山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听到咣当一声,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第51章 亲情最禁不起推敲 “驸马,既然来了,何必再躲?” 赵稚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带着几分慵懒与玩味。 她微微侧头,双眸在烛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在暗夜中狩猎的猫。 沈含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更何况今日长公主还为他受了伤。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去,坐在床边。 赵稚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心道,沈含山,当初你以王爷身份将我囚禁在这瑞王府五日的时候,我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如今,咱们身份颠倒过来,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驸马,怎地如此羞涩?大家都是夫妻了嘛,晚上应该做点啥,驸马心里应有准备才是。” “殿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沈含山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转移话题,但他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 赵稚轻笑一声,伸出双臂,勾住了沈含山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驸马,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她轻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挑逗与戏谑。 沈含山只觉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紧接着,一张柔软而炽热的唇瓣,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心中一惊,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反抗。 “驸马,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那么你就应该听从我的安排。” 赵稚的声音带着蛊惑,她伸手解开床帐,随着一阵清脆的铜铃响,松花绿纱帐层层叠叠落下。 沈含山痴迷地望着长公主,喃喃道,“殿下,我是你的人,我听从你的安排。” 赵稚伸手从他的寝衣下摆探入,他的小腹猛地紧绷。 不一会儿,纱帐里便传来沈含山压抑的低喘声,“殿下……殿下……” 轩窗半开,丝丝缕缕的夜风从缝隙中钻进屋里。 烛台上的火苗忽左忽右,拔步床上的纱帐轻轻摇曳。 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换了彼此的位置。 沈含山居高临下,双臂撑在赵稚上方,动情地吻着她颈上淋漓的汗珠。 然后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深情地喊道,“只只……只只……” 听到他唤自己的乳名,赵稚心中不禁一动。 “……含山含山……” 情到浓处,赵稚用本来的声音发出娇喘微微,位于上方的沈含山忽地停了下来。 他猛地甩了甩头,用力在自己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鲜血渗出,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赵稚朝沈含山看去,他眼中浓郁的渴望已经迅速换成凌厉的审视。 “赵春华,你和赵稚,什么关系?”沈含山的口吻里带着威胁的意味。 尽管,他们如今的姿势明明是最亲密无间的那种。 “你为何会和只只的声音一模一样?还有你今日,为何会不顾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奋不顾身地救我?!” 他将手摸向身下女人腰间的那颗痣,眸子泛红,逼问道,“连这颗痣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沈含山的脸上。 赵稚重新变换了声音,厉声道,“驸马在服侍本公主的时候,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知道这是什么吗?本宫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一阵夜风吹来,纱帐上的铜铃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含山眸中的凌厉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身下女子的痴迷。 “殿下,我哪里做错了吗?”他无辜地捂着自己发疼的脸颊,像极了做错事被大人罚的小孩儿。 “你,你,方才……弄疼我了……”赵稚心虚地扯了个谎。 沈含山心里愧疚又懊恼,轻抚着她的脸庞难为情地说道,“我小心些。” 大宣,御书房。 赵益望着空空如也的另一张案桌,自言自语道,“只只的伤,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太医所说,没那么严重。” 李安贴心地为他披上外衣,宽慰道,“方才听探子来报,殿下正与驸马,那个,嗯,恩爱得很呢。” 赵益见他吞吞吐吐,往他裤裆那里看了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李安,你没那个东西,那种事,也说不出口吗?” 李安嘿嘿笑了两声,难为情地说,“皇上,您就别打趣老奴了。” 赵益也不再为难他,只说道,“回头你在宫里寻摸寻摸,找个伶俐的宫女,我赐给你做对食。” 李安扑通跪在地上,感激涕零,“老奴谢皇上厚爱!” “起身!”赵益捏着眉心发愁道,“我只是怕只只以后知道了真相,会恨我这个皇兄啊!” 李安轻叹口气,宽慰道,“皇上,殿下会理解您的。话说回来,如果皇上没有提前将劫杀殿下的云朝刺客料理掉,再派咱们的人去伪装,恐怕,殿下伤的就不止一个肩胛骨了。” 他观察着赵益的表情,继续说道,“皇上如果不设计这一出,就无法试出殿下和驸马之间的真心。有救命之恩在,他们小两口就会慎重考虑日后和离的事了。” 赵益默认了他的说法,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画册。 一页一页翻过去,里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崔姣。 准确地说,这是父皇笔下的崔姣。 这本画册是父皇去世后,赵益整理他的遗物发现的。 此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在宫外还有一段风流债,但后来查到,父皇与那宫外的女子生的是一个女儿,且不知所踪时,他并没有让人继续查下去。 赵稚三岁以后,很少入宫,鲜少的几次入宫,她也戴着人皮面具。所以,他并没有认出赵稚就是父皇与崔姣的女儿。也是云朝先太子的妹妹。 赵稚,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皇妹。 封赵稚为朝阳郡主,是他利用赵稚为云朝下的第一步棋。 云朝的内乱,是早晚可以预见的事。 如果他是云栎,也会选择在地理气候相对温和的南方起势。 那里与朝阳郡接壤,因为赵稚的关系,他不担心云栎会在利用朝阳郡做后方仓库后据为己有。 当然,赵益也在赌云栎对赵稚这个妹妹的亲情有多厚重。 但是,在皇家,在国家利益面前,亲情从来最禁不起推敲。 想到这里,他忽然感慨道,“李安,你说,皇家,真的有亲情在吗?” 李安低垂着眼,恭敬地回道,“皇上,皇家亲情,如水中月,镜中花,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但人心难测,世间总有例外。” 赵益默然,他深知李安所言非虚。 皇家之中,权力与地位的争夺往往胜过血脉相连的情感。 如果不是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皇子,赵益无法想象,自己是沦为其他皇子的刀下鬼,还是他成为抡向其他皇子的那把刀。 无论哪一种,代价都是血淋淋的。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李安在一旁低声提醒,“皇上,夜深了,您现在,要翻牌子吗?” “李安,去传朕的旨意,命驸马沈含山领三千精兵,秘密进驻朝阳郡。”赵益摇摇头,沉声吩咐道。 李安一愣,“皇上这是怕云栎出尔反尔,侵占殿下的封地?” 赵益轻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一点。你还需给驸马带一句话。” 李安附耳过去,听赵益说过之后,恍然大悟道,“皇上英明!驸马是该出出这口气!”随即低头领命。 第52章 谁会是渔翁 翌日丑时,一辆马车急匆匆地从皇宫往瑞王府的方向驶去。 沈含山破天荒地还睡在凤仪来院长公主卧房的小榻上。 李安在前院等着,杜衡着急忙慌地去后院请自家王爷。 沈含山在小榻上睡麻了腰。 杜衡见他又是扶着腰出来,不禁跺了跺脚。 “李公公带了皇上的口谕来,在前院等着呢!” 杜衡搀着沈含山,一时嘴贱,没忍住,问道,“王爷,您昨晚又被殿下折腾一宿啊?” 沈含山瞪了他一眼,杜衡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低下头去。 沈含山深知这位长公主的脾气,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跋扈胡闹,但实则是个心思缜密、行事果断的女子。 昨晚的折腾,不过是她对皇上放在他们身边探子的一个障眼法。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沈含山能感觉出来,这个生长于民间的长公主,不是盏省油的灯,她与赵益两人,在相互试探。 而他,不过是个无辜的陪衬罢了。 “罢了,扶我去前院。”沈含山揉了揉酸麻的腰,缓缓起身。 他心知肚明,这皇宫的口谕,无论好坏,他都得去承受。 到了前院,李安正站在那里,见沈含山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驸马,皇上口谕,只对您一人讲。”李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严肃。 沈含山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瞥了一眼苏木,示意苏木将李安请到书房。 书房外,杜衡和苏木心事重重地守在外面。 书房内,沈含山端坐于书房的梨花木太师椅上,神态沉稳。 李安趋步近前,附耳过去,将皇上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 沈含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静静地聆听,不露声色。 李安言毕,从袖中慎重地取出一物,双手奉至沈含山面前。 沈含山的目光瞬间凝聚,那是他昔日战场上不离身的虎符,见证了无数生死关头。 他的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是对过去的缅怀,还是对未来的忧虑,难以言明。 李安垂首伫立,余光偷偷打量着沈含山的表情。 他看到了沈含山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那是一种杀伐之气。 这种眼神,让他看了心里不由得发怵。 沈含山深吸一口气,缓缓接过虎符。 等他抬头看向李安时,眼中已恢复平静。 哪里还有一个将军的杀伐之气?面上只有一个刚尚了公主的驸马,应该有的志得意满。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沈含山把玩着虎符,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既然我接下了,劳烦公公回去告知皇上,我一定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安点点头,出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沈含山,他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李安有些疑惑,难道刚才那股杀伐之气,是他看错了? “话都带到了?虎符,他接了?” 御书房里,赵益冷冷地问,“什么表情?” “带到了,驸马没表情。很平静。” 李安如实回答。 赵益沉默下去,缓缓铺展开宣纸,轻握狼毫,蘸墨轻挥。 李安垂手立在一旁,看赵益笔下的世界渐渐展开,竟是一幅生动鲜活的鹬蚌相争图。 画中,一只长颈的鹬鸟,羽翼丰满,眼神锐利,正紧紧咬住一只蚌壳的钳足,欲将其拽出水面。 而那蚌壳也不甘示弱,紧紧闭合其壳,夹住鹬鸟的喙,二者在水中激烈地僵持,波澜微起,周围的水草与浮游生物仿佛都在静观其变。 画面简洁而富有张力,赵益以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鹬蚌相争的紧张与激烈,仿佛能听到那水下的争斗声,感受到那紧张的气氛。 “皇上的画工,越来越精进了。”李安夸赞道。 赵益收了笔,状似随意地问道,“以你所见,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渔翁呢?” 李安微微一愣,他未曾料到赵益会突然有此一问,随即深思片刻,谨慎地答道,“皇上的画工深邃,此画寓意深远。若以微臣之见,鹬与蚌,皆是争斗之双方,他们为了生存,为了利益,相互纠缠,难以自拔。然而,真正的渔翁,却未必在画中。” 赵益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轻轻点头,说道,“李安,你果然聪明。这鹬与蚌,正是天下间的诸多势力,他们或为权势,或为财富,或为名利,相互争斗,却不知,真正的渔翁,往往隐藏在他们背后,静静观察,等待时机。” 李安心中一动,他明白赵益这是在借画喻事,不禁问道,“那皇上认为,这渔翁会是谁呢?” 赵益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李安,你可知,云恕与云栎之争,还有一个关键的宝物?” 李安摇了摇头,只听赵益继续说道,“云恕毒杀自己的皇兄时,并不知道自己手上的传国玉玺是个假的。那真的玉玺,被云龄给藏了起来。云龄可能早就察觉到云恕要害自己,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近日,我得到一个消息,云龄储藏传国玉玺的钥匙放在一个梨花木盒子里,而那个盒子,阴差阳错下,被沈含山拿到了……” 李安恍然大悟,他明白了赵益的用意。皇上的目的不仅仅是让沈含山搅弄云朝现在的局势,更是要趁他不在陵阳的时候,对瑞王府来一个地毯式搜索。 他不解地问道,“皇上,咱们也不确定那盒子一定被瑞王放在王府啊!” 赵益笑道,“谁说我要亲自去找了?”他死死盯着画上的鹬和蚌,继续说道,“会有人去替咱们找的。我要做的,就是盯死瑞王府和沈含山。” 李安连连点头,眉间染上喜色说道,“皇上,老奴明白了,您才是那真正的渔翁。您并不直接参与争斗,但却能伺机而动,在关键时刻,一举取得胜利。” 赵益满意地点了点头,“李安,你需记住,在这天下间,争斗无处不在,但真正的胜利者,往往是那些能够洞察先机,把握时机的人。” 李安深深一揖,“老奴谨遵皇上教诲。” 赵益挥了挥手,示意李安退下,他独自站在画前,目光深邃。 他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成为那渔翁,把握天下大势,将云朝一并收入囊中,实现皇祖父未能完成的夙愿。 第53章 垂死挣扎 云朝,雾华宫。 纱帐重重,夜风透过纱窗徐徐吹进寝殿。 宫灯熠熠,纱帐内的两副身躯,紧紧地纠缠着,不时发出羞人的声音。 月上中天,寝殿内的动静终于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云恕意犹未尽,又狠狠一口咬在崔宓的耳垂上,怒骂道,“你这个小妖精,非要把我榨干了才行!你——” 后面的话蓦地堵在喉咙里,他“扑哧”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崔宓惊呼不已。 外面的夕雾与棠梨听到喊声,赶紧撩起水晶帘进来,近前听崔宓吩咐。 “棠梨,去,喊秦汉进来!夕雾,你来为皇上更衣。” 棠梨和夕雾对视一眼,这个时候不该给皇上传御医吗?但主子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秦汉垂首进来,大着胆子往床帐内一瞧,大惊失色! 只见床帐内的两个人未着寸缕,只有忙活着给云恕穿衣的棠梨衣着是完整的。他颤颤巍巍地问,“小主,不知小主唤奴婢来,是?” 他试探着问。 他打心里也希望云恕就此死在崔宓的石榴裙下。 崔宓随意披了件松松垮垮的外衣走下床来,大大咧咧地站在秦汉跟前。 秦汉闻着她身上的旖旎气息,不禁咽了口口水,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秦汉,你随本宫来。” 秦汉亦步亦趋地跟着崔宓来到偏殿。人刚站定,便听到扑通一声,崔宓竟给他跪下来。 他伸出手,想扶,又不敢扶。只能诚惶诚恐地虚扶了一把,低声道,“小主这是做什么?折煞老奴了,快请起!” “秦汉,我知你与姐姐自小长大的情分。”崔宓啜泣着说道,“也知,你一直爱慕姐姐。” 秦汉不顾身份,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崔宓道,“小主,这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讲的!尤其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 “不怕告诉你,我进宫来,就是给姐姐报仇的!”崔宓索性给秦汉透了底儿。她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秦汉。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忙乘胜追击,说道,“想必你也深有体会,云恕,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秦汉鹰隼一般的眸子望向她,“你想怎么做?” “我手里有一种药,可以让人维持一个时辰的清醒。我需要你宣召良妃侍寝……” 秦汉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想把祸水引到崔家。”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崔宓担心的关键。 “崔家,已经出了一个妖后,不能再出第二个了。将来敦阳城破,如果我不能全身而退,栎儿那边,还需要您襄助。” “那是老奴的本分。”秦汉说完,躬身退下,小脚快步向殿外走去,安排事情去了。 不一会儿,云恕穿戴整齐地被秦汉带人抬去了良妃陈菲的寝宫。 陈菲接到皇上让自己侍寝的消息后,受宠若惊,迅速洗了个花瓣浴,又穿了件风趣的寝衣。 做完这一切,她还特意让侍女小蝶在香炉里燃了催情助兴的香。 云恕被秦汉搀着坐在陈菲的床上。他的脑子蒙蒙的,身体半靠在陈菲的身上,只说了一句,“好累啊!” 陈菲放下纱帐,示意侍女退去外间。她俯身在云恕身旁,娇羞地说道,“皇上累了吗?今晚就让菲儿好好服侍皇上!” 云恕任她将自己平放在床上,然后褪去衣服。他清楚地知道陈菲的手从自己寝衣的下摆伸了进去,他的小腹猛地绷紧。 不知从哪里刮进来一阵风,鼻间闻到一股异香。 云恕神思恍惚地望着位于自己上方的女子,竟然是崔姣的模样。 他喃喃道,“姣姣,你肯原谅我了吗?” “皇上,你说什么呢?”上方的女子娇羞地问,俯身下去,不一会儿,云恕感觉身上的那股燥热更厉害了,心里的那份渴望也愈加强烈。 “姣姣,你回来找我了是不是?”云恕努力向前伸着手。 陈菲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她紧紧握住云恕伸出来的手,牵引着他攀在自己肩头。 只听“啊——”一声,陈菲畅快地吐了口气,云恕随之也闷哼一声。 一夜旖旎。 云雨既罢,陈菲累得已经没有力气喊下人送热汤来了。 她从身后拥着云恕,心满意足地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皇上第一次在她这里留宿,也是第一次,没有在做完那些事后,立刻抽身离开。 丑时,秦汉在外面隔着帘子喊,“陛下,该准备上早朝了!” 陈菲这才忽地醒来,忙爬起来,跪坐在云恕身边懊恼地说道,“皇上,都怪臣妾,耽误了您上早朝的时间,臣妾这就伺候您穿衣!” 云恕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夜间入睡的姿势。 陈菲心里起疑,轻轻推了推云恕。 他的双臂紧紧抱在一起,被陈菲一推,往里侧滚了滚,却依旧没有分开。 这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反应。 陈菲心里狂跳起来,她伸出手去探云恕的鼻息,立刻尖叫一声,“啊——啊——啊——” 秦汉闻声闯进来,将陈菲推了个趔趄。他探了探云恕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气了。 “来人!将良妃和昨夜,所有守在这芳菲殿的人,全部抓起来!” “快传御医!” 芳菲殿的宫女哀嚎一片,陈菲早就被吓傻了。她衣衫不整地任侍卫将自己抓起来,推搡着关进了天牢。 皇后宋怀汐闻讯赶来,看着太医们鱼贯而入,满脸愁容地一个个摇头出来。 心里,畅快得很。 当日,云朝皇帝云恕的一封《罪己诏》贴在了敦阳城的大街小巷。 云朝南部,云栎端坐在正厅,听身旁的崔九朗声读道,“朕,云朝皇帝云恕,以天授之命,承万民之望,治理天下,自当恪尽职守,以民为本。然,近日朕深自反省,察觉在执掌朝政之际,多有失察之处,致使朝纲不振,民生凋敝,朕心甚痛,特下此罪己诏,以明朕之过失,并祈求天地垂怜,万民宽恕。 朕曾纵容妃嫔干预朝政,卖官鬻爵,以权谋私,致使朝廷之上,乌烟瘴气,贤能之士难以为用,奸佞之徒横行无忌。此等行径,不仅败坏了朝廷的声誉,更损害了国家的根基。朕对此深感愧疚,特向天下臣民致以深深的歉意。 再者,朕贪图美色,沉溺于后宫之中,以致对朝政之事疏于管理,对百姓疾苦视而不见。朕曾因一己私欲,迫害忠良大臣,强抢民女,致使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朕之所作所为,实乃逆天悖理,罪不容诛。朕对此深感痛悔,愿以余生之力,洗心革面,重振朝纲。 今朕下此罪己诏,意在表明朕之悔过之心,并祈求天地垂怜,赐予朕改过自新的机会。朕将痛定思痛,以史为鉴,严格自律,恪守君道,勤政爱民,以图重振我云朝之雄风。 朕深知,改过非一日之功,需持之以恒,方能见成效。因此,朕将广纳贤才,虚心纳谏,与百官共商国是,共谋发展。同时,朕将加大对贪官污吏的惩治力度,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对于被朕迫害的大臣和百姓,朕将尽力弥补过失,恢复其名誉和权益。 朕坚信,在天地之庇佑下,在万民之支持下,朕定能改过自新,重振朝纲,开创我云朝之新局面。愿天下臣民共鉴朕心,共谋国家之繁荣昌盛。 云朝皇帝云恕……” 云栎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起身走去外间,“我派去接只只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将领慌慌张张地赶来,“殿下,不好了!” 第54章 和孩子告个别吧 云栎眉头一皱,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将领正是他派去大宣接赵稚的李晔。 他沉声问道:“何事慌张?” 李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殿下,我们的……我们的队伍本来准备在赵姑娘回宫谢恩的路上将她接走……谁知,遇到了埋伏!赵姑娘也……” 云栎的心猛地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冷意,他打断李晔的话,冷声道,“只只怎么了?说!” 李晔被云栎的气势所慑,只得硬着头皮道,“赵姑娘被另一伙人重伤,直接返回了瑞王府……” 云栎紧握拳头,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李晔,你不要着急,喝口茶,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来!”他示意人给李晔倒了杯茶。 一杯茶下去,李晔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打斗的情景,猜测对方可能以为他们要对赵姑娘不利,所以才对他们下了死手。 可后来,对方又冒充他们对赵姑娘再次下手,这一点,让他疑惑不解。 “殿下,当时的事情就是这样。” “随末将一起逃回来的,还有二十个兄弟。咱们,一共损失了十一个兄弟。” 云栎挥手示意李晔退下,转脸吩咐崔九跟自己去了房间。 “崔九,你守在门外,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他闯进来。”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不容置喙。 崔九心中一惊,蹙眉问道,“殿下,您要施展千里牵魂术?此术极其耗费心神,我担心您——” “我意已决。崔九,你不必再说了。我要先确认只只的安全,再想其他的办法接她出王府。” 云栎踏入房间,便紧闭了房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他盘腿坐在床上,将赵稚与自己的一根发丝十字交叉放在一起。 闭目凝神,双手结印,开始施展千里牵魂术。 千里牵魂术,乃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法术,能够跨越千山万水,探寻特定之人的气息和所在。 也是云朝崔家不外传的秘术。 崔家几十年也只出了崔姣一人才学得此术,后来将这个秘术传授给了自己的儿子,云栎。 但是,此法对施法者的心神消耗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栎心中默念着只只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至他的名字在自己的心海中荡漾开来。 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赵稚的身影。 随着法术的深入,云栎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云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 他看到了赵稚,她正站在凤仪来院的院门处,同一身劲装的沈含山告别。 “皇兄要派你去镇守朝阳郡,为什么没有同我提起?” 赵稚肩胛受伤的那只胳膊垂在一侧,另外一条胳膊微微弯曲,抱着自己的肚子。 “殿下有孕在身,朝堂之事还是少操心为妙。”沈含山淡淡地说。 看到这一幕,云栎心中起疑道,“我离开的时候,沈含山对只只明明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怎么过了几个月,他们二人生分到此种地步?” “沈含山,其实我,我是……”赵稚欲言又止。 沈含山看向她,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纠结了一晚上的决定。 “对于殿下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这孩子,不管他父亲是谁,我认下了!但请殿下与皇上也遵守当初的约定,两年之后,干脆利落地跟我和离。不要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你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赵稚心里突然莫名地不安起来。 “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两年。”沈含山仰头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想到自己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场景,神色肃穆,继续说道,“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杜衡,我们走!” 说罢,他转身离开。 “沈含山!”身后,赵稚眼眶发热,紧紧咬着唇,几乎是用尽全力,喊了他一声。 沈含山从这道声音里,听出了浓浓的不舍之情。 可为什么? 他跟长公主只不过相处了几日,长公主肚子里还怀着别的男人的种,她这般执着,定是对对方情有独钟,为何突然对他深情起来? 但他还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赵稚快走几步,用一只胳膊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哽咽道,“我不知道皇兄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但是,但是,你,你一定要安安全全地回来。等,等你回来,我告诉你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沈含山缓缓转过身来,与赵稚错开一段距离。 赵稚的手落在半空,心里也蓦地一空。 岚茹在一旁看得着急,她正要开口,赵稚瞪了她一眼。她只得牢牢闭上嘴巴。 “你如果安全回来,我就告诉你。”赵稚压制心里汹涌的情感,上前一步,抓起沈含山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沈含山的手僵硬地任她捉着。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你已经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那你就是他的父亲,父亲远行前,和孩子告个别。” 赵稚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沈含山很诧异她的反应。好似他们跟真的夫妻分别一样。 “嚯!”下一刻,沈含山猛地抬起了手,又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激动地说,“这么调皮,刚才还蹬了我一下,应该是个小子。” “你喜欢男孩?”赵稚下意识问。 “男孩女孩无所谓,只要是我在意那人生的,我都喜欢。”沈含山不假思索地回来。 随即,他意识过来,自己同长公主说这些话貌似不太合适。 他旋即尴尬地收回了手,吩咐岚茹等人照顾好长公主。 “恭送驸马!” 几人送走了沈含山,搀着恹恹得赵稚回了房间躺着。 等到岚茹等人都退下,云栎才现身。 “哥哥?”赵稚脸上流露出惊讶和无尽的喜悦。 她站起身,想去拉云栎的手,却发现扑了个空。 “哥哥,你,你——”她绷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只有人死了,才会没有实体。 “只只,你不要哭。我没死。”云栎哭笑不得。 他耐心给赵稚解释了千里牵魂术的奥秘。 赵稚这才破涕为笑,“吓死我了!”然后抱怨道,“哥哥答应我大婚第二日就带我走,结果,你看看,现在都几日了,也不见哥哥过来!” 云栎正想解释自己前些日子已经派人来接她,中途被人截杀,截杀他们那拨人后来又去攻击了赵稚。 又想起刚才云朝皇帝秘密派沈含山这个曾经的将军去了朝阳郡,其中必有隐情。 怕赵稚担心,他按下心头的疑惑,撒了个谎儿,说自己被事情耽误了,所以来跟她赔罪解释。 “那哥哥,到底什么时候能接只只走啊!”赵稚压低声音说,“这王府,有我皇兄的探子……” “我知你过得不痛快,只只,再等我一段时间。等哥哥把这边的隐患都料理干净了,再接你过来。” “好。”赵稚语气落寞地说。 “哥哥一定要注意好安全。”她挥挥手,同云栎告别。 云栎点点头,“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云朝,云栎睁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神。 他抬头看向窗外,暮色低垂。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他站起身,打开门,对守在门外的崔九吩咐道,“崔九,你立刻去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行动。” 第55章 攻破皇城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云栎率领的大军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着敦阳城进发。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留下点点星光照亮这场无声的征途。 大军兵临敦阳城下时,城墙上的守军还在梦乡中。 云栎的军队行动迅速而果断,几乎没有给守军任何反应的时间,便以雷霆之势将他们一一击毙。 城中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口腹,吞噬着一切声响。 云栎的大军如同行走在无人之地,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异常清晰。 他们直逼皇宫,众人夜里急行军,又打了一场极轻松的仗,如今是志得意满,却又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胜利来得超乎寻常。 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宫的大门敞开,仿佛在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正是那位侍奉了两朝帝王的秦汉秦公公。 他苍老的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独,他的声音喑哑而尖细,如同夜枭的啼叫,在空旷的皇宫中回荡。 “太子殿下啊——”秦汉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痛和期待。 众人闻言,纷纷警觉地拿起武器对准他。 但云栎却示意他们放下武器,他缓缓走上前去,心中却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宫里发生了何事?”云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山岳般稳重。 秦汉闻言,痛哭流涕道,“云恕已死,现在秘不发丧,就是等殿下来呢!” 他的话如同重锤一般击在云栎的心头,让他瞬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抓住秦汉的双肩,急切地问,“崔宓呢?她怎么样?云恕不是才发过罪己诏,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他还没有问,当初这个混蛋是怎么将自己的母后折磨至死的! 秦汉望了望云栎身后的大军,低声道,“云恕的死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殿下,如今大宣对我们云朝虎视眈眈,还请殿下赶紧登基,昭告天下,以稳定民心啊!” 李晔在一旁提醒道:“殿下,小心有诈!” 但云栎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的目光穿透了黑夜,直直地望向那深邃的皇宫。 那个给了他欢笑又将他一切都夺取的地方。 众人顺着云栎的目光望去,皇宫的肃穆如同沉重的铁幕,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良久,云栎大手一挥,声如洪钟:“众将士,随我进宫!” 大军在各位将领的指挥下,如流水般有序地分散至皇宫的各个角落。 宫灯在夜色中摇曳,照亮了将士们坚定的面容。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将士在金銮殿外集结完毕,他们的盔甲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报!永华宫无异样!” “报!雾华宫无异样!” …… 随着一道道捷报传来,云栎的脸色逐渐放松。他环视四周,见一切井然有序,便下令道,“今夜辛苦众将士了,原地休整,明日再议。” 众将士闻言,纷纷领命,原地坐下,开始整理装备,准备休息。 云栎独自一人,去了雾华宫中。 他心中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直觉告诉他,云恕的死,和崔宓脱不了关系。 雾华宫里静悄悄的,夕雾正在打盹,听到脚步声,她忙打起精神来,以为方才那拨士兵又来了。 云栎看到她满脸的慌乱,低声问道,“姨母在休息吗?” 夕雾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太子殿下。 她忙摇了摇头,“没有,在等殿下呢。” 棠梨在前头引路,隔着水晶帘轻声禀告,“娘娘,殿下来看您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崔宓苍老的声音从里侧传来。 听起来,竟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云栎撩起水晶帘,步入内室,只见崔宓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看似脆弱不堪。 他心中一紧,快走几步至床前。 “姨母,您这是怎么了?”云栎关切地问,伸手欲为她把脉。 崔宓却慌忙将手移开,声音沙哑得如同被风干的树叶,“将死之人,把什么脉?!” 云栎被她的反应震惊,注意到她的嗓音已变得干涩喑哑,和被去了势的太监声音极其相似。 他心中一动,大胆猜测,“是因为您长期服侍美人姣的缘故?” 崔宓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焦急地嘱咐,“栎儿,你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梨花木盒子,里面的钥匙和舆图会指引你找到真正的传国玉玺。” 话音未落,崔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喷溅而出,溅在云栎的衣襟上。 “姨母!”云栎惊呼,却来不及为她拿痰盂。 崔宓喘息着,声音更加微弱。 “栎儿,你要抓紧。若玉玺被大宣先找到,他们随时可能找个易容高手冒充你,取而代之。” 经崔宓已提醒,云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点点头,面色凝重,“姨母,我会尽快处理的。” “什么叫尽快处理?”崔宓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此事,十万火急!” 她紧紧抓住云栎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栎儿,无论你怎么误会我,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我筹划了十余年,就是为了让云恕放松警惕,进而毒杀他……” “姨母,我会慎重考虑这件事的。” “什么叫会慎重考虑?”崔宓气急攻心,扑哧又喷出一口鲜血来,“”此事,十万火急! 话音未落,崔宓昏死过去。 云栎迅速为她把脉,脸色愈发凝重。 崔宓的脉象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取出解毒丹,喂入她口中,希望能为她缓解痛苦。 崔宓的脉象,已是微末之人的脉象。他起身喂她吃了一个解毒丹,希望能缓解她的痛苦。 此刻,崔宓静静地躺在榻上,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云栎跪在榻前,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轻抚着崔宓的手,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这世上,另外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也要离开他了吗? 水晶帘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云栎湿润着眼眶,抬头去看。 来人是一名女子,手中轻握一柄金丝团扇,扇面上绣着几朵盛开的牡丹,身着深紫色织锦长袍。 女子移开团扇,只见她额头光洁,眉如新月,唇若点绛,肤若凝脂。 “你是云栎殿下?” 来人正是皇后宋怀汐。 她径自走到崔宓榻前,裙摆曳地,轻轻拂过云栎的手面。 “我的宓儿~”看到崔宓睡着的面孔,她忍不住俯身上去,在对方脸上轻轻一吻。 “云恕是我毒杀的。和宓儿无关。” 云栎从地上站起,审视着她。 “你是云恕的皇后,宋怀汐。” “对。我只是他名义上的皇后。宓儿,才是我的爱人。”宋怀汐轻抚自己的小腹,“我已经有了宓儿的孩子。” 她缓缓跪下,“求殿下,放我和宓儿离开!我们会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名埋姓,厮守一生。” “你,你和姨母,你们?”云栎觉得有些炸裂。 “咳咳,姐姐……”崔宓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宋怀汐大喜,扑到床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宓儿,我好担心你!我,我方才哀求殿下,求他放我和我们的孩子离开。宓儿,你求求他好不好?” 崔宓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望着云栎说,“栎儿,我和姐姐是真心相爱的,你能放她一条生路吗?” 宋怀汐震惊地看向她。 崔宓说的是,“放她一条生路。” 那条生路里,没有她自己。 第56章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秘密的 “宓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宋怀汐颤抖着声音,紧握着崔宓冰凉的手。 崔宓气若游丝,艰难地开口,“姐姐,云恕他……为了控制我,暗中在我饮食中下了毒。我们的孩子……恐怕……”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泪水滑落。 话音未落,她喉咙一紧,鲜血涌上,云栎急忙递过痰盂。 崔宓呕出一口鲜血,脸色更加苍白。 “宓儿!”宋怀汐尖叫,心如刀绞,“他怎么,怎么能这么对你?!” 崔宓无力回应,只是无力地靠着宋怀汐。 云栎见状,默默退出房间,让两人独处。 秦汉一直在门外候着,见云栎出来,低声询问道,“殿下,是否要查看云恕的遗体?” 云栎望着连绵的宫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将他尸体吊于城墙,曝晒三日,以儆效尤。” 秦汉领命而去,云栎则步入御书房。 不久,秦汉去而复返,呈上多年来云恕的罪证以及支持云龄的大臣名单。 “这些证据,我早已留意保存,以备不时之需。”秦汉恭敬地说,“陛下,老奴恳请您即日登基,稳定朝纲。” 云栎望着窗外破晓的天色,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次日,金銮殿上,上早朝的文武百官惊讶地发现,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众人站立。 秦汉拿着一卷黄绢,恭敬地在一旁垂首站着。 等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众人才发现此人竟长着一张和崔姣与云龄几分相似的面孔。 他们心下了然,知道云恕大势已去。 昨日盘亘在云朝南部的先太子云栎,尽早已控制了敦阳城,成为云朝新的掌控者。 秦汉缓缓出列,细数云恕自登基以来的种种罪状。 “云恕在位期间,贪恋美色,荒废朝政,致使百姓疾苦,边疆不稳。更有甚者,他听信谗言,杀害忠良,导致朝纲不振,人心惶惶。如今,云栎太子已入主敦阳,他英明果决,仁爱宽厚,必将带领我云朝走向新的辉煌。” 说罢,秦汉伏跪在地,言真意切地恳求道,“老奴恳请殿下即日登基,稳定朝纲!” “臣等恭迎新帝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銮殿上,喊声震耳欲聋。 云栎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扫视着殿下的百官。 “云恕已伏诛,朕临危受命,定不负云朝百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秦汉挺直胸膛,中气十足地喊道。 回到御书房后,秦汉将连夜整理的登基大典流程呈上,云栎随手翻了翻,说道,“云朝国库空虚,百业待兴,这登基大典,简办即可,无需铺张浪费。” 秦汉点头应下。 钦天监算了日子,将登基大典定于月末。 季秋,月末。 天朗气清,云朝的皇宫内外都洋溢着庄重而肃穆的气氛。 晨曦初露,金色的阳光洒在皇城的琉璃瓦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今日的不凡。 皇宫正门缓缓开启,一列列身着朝服的官员整齐列队,手持玉笏,肃然而立。 云栎身着龙袍,头戴冕旒,步伐沉稳地从御书房走出,踏上通往太和殿的玉石台阶。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脸上带着一丝威严,却又不失和煦。 太和殿前,鼓乐齐鸣,声声震天。 云栎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缓缓登上宝座。 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臣子们的恭敬与期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清晰,“朕今日登基,承天命,顺民意,愿与诸卿共治天下,开创云朝盛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随即跪拜行礼,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云栎眼眶发热,隐在龙袍之下的双手用力攥紧。 他蛰伏十年,为的不是这一日,为的也不是这样一个位置。 他为的,是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他为的,是为自己的妹妹以后有一个安身之所。 他为的,是云朝的百姓能够安然度日。 云栎抬手示意众人平身,“诸位大臣,国库空虚,百业待兴,朕决定将登基大典节省下来的开支用于国计民生。” 此言一出,百官们无不感动,纷纷称赞云栎英明。 同日,云栎又下令减免赋税,赈济灾民,这一系列举措赢得了百姓的热烈拥护和欢呼。 大典结束后,云栎站在太和殿的门前,目送着百官们依次离开。 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期待。 为一人谋则愚,为一国谋则智。 现在的他,想为一人谋,也想为一国谋。 为人谋易如反掌,可若国不强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这条路注定孤独而艰辛。 登基大典结束后,云栎追封自己的父皇云龄为文昭圣武皇帝,追封母后崔姣为仁德贞懿皇后。 旨意下发之后,无论是庙堂还是坊间,无人再议论崔姣是妖后的事情。 大典这一日深夜,崔宓在后宫咽了气。 宋怀汐守在她身侧,正欲自戕,被云栎安排在这里守着的李晔所救。 “宋姑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李晔苦口婆心劝道。“陛下对外宣称你已暴毙,便是想让你以后能够改名换姓,拥有一个新的人生。” “宓儿不在了,宓儿不在了。”宋怀汐喃喃道,“我还有什么人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晔跟着云栎打仗,粗糙惯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尤其是一个伤心的女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道,“我就守在外面,宋姑娘有事喊我。” 他转身出了雾华宫,差人去禀告云栎崔宓已死的事。 御书房里,云栎伏案疾书,将这些年自己私下考核过的官员名单与拟定的职位名单一一列出来,秦汉近旁伺候笔墨,不由得感慨道,“文昭圣武皇帝在的时候,也是如陛下这般励精图治,这是云朝百姓的福分呢!” 二人的谈话被突如其来的禀告声打断。 小太监低着头,声音颤抖地传来,“陛下,雾华宫那位,病逝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让云栎手中的毛笔瞬间失控,笔杆滑落,墨汁四溅,染黑了他洁白的云靴。 他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与悲痛,随即站起身,步伐匆匆地朝雾华宫的方向赶去。 然而,云栎与秦汉刚走出御书房,便远远地望见雾华宫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宫殿仿佛被一团火焰吞噬。 雾华宫,火势迅猛,火焰在夜空中跳跃,映红了半边天空。 宫殿的琉璃瓦片在火中爆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的树木被火焰烘烤得噼啪作响,枝叶在火海中疯狂摇曳。 宫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有的忙着取水救火,有的则忙着疏散其他宫殿的宫女和太监。 他们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焦虑。然而,火势太过猛烈,他们的呼喊声在火海中显得如此微弱。 云栎想喊一声“姨母”,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漫天的火光里,宋怀汐紧紧地抱着崔宓温热的尸体,喃喃道,“宓儿,我陪你一起走。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秘密的。” 第57章 赐婚 “宋姑娘,你快出来啊!”九华与夕雾,棠梨在外面着急地大喊。 宋怀汐透过火光看向远处连绵的屋脊,潸然泪下。 “宓儿,我十四岁入宫,被困在这深宫十年。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分开呢?” 外面忽地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李将军,快救救我家姑娘!” 李晔望了一眼冲天的火势,拎起一旁的水桶,哗啦一声从头顶浇下去,深吸一口气,就朝大火里冲了进去。 “宋姑娘,快出来!”他焦急地喊着。 宋怀汐失神地望着来人,无动于衷。 李晔费力地将宋怀汐紧紧抱着崔宓的手掰开,然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根着火的横梁摇摇欲坠。 随着一根木材断裂的声音,着火的横梁重重地砸在二人身上。 李晔用背部承担了横梁的大部分重量,但还是有一部分横梁砸在了宋怀汐的肩头。 李晔闷哼一声,一咬牙,吃力地将横梁推到一边,攒着劲一股脑往外冲。 在二人冲出寝殿的一刹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宫殿轰然倒塌,荡起无数烟尘和漫天火星。 其他人忙用打湿的棉被去扑二人身上的火。 李晔背部伤得不轻,看到云栎,他惭愧地说道,“陛下,贵妃的遗体,属下没有来得及救出来。” 云栎余光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宋怀汐,黯然道,“活人要紧。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找太医看看你背上的伤。” 随后,他吩咐人将宋怀汐送去附近的一处偏殿,并嘱咐太医一定要医好她。 雾华宫起火的凶手,除了宋怀汐,他想不到还有别的人有这个动机。 火舌很快吞没了一切。 东方破晓,晨曦初露,雾华宫的废墟在朝霞的映照下更显凄凉。 忙碌了一夜的宫人们疲惫地瘫坐在地,默默承受着昨夜悲剧的余波。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云栎端坐于案前,听着李晔的汇报,眉头紧锁。 “李晔,你说火是宋怀汐放的?”云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是的,陛下。”李晔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此前,宋姑娘曾试图自戕,被属下及时阻止。但没想到,她竟在属下离开后将夕雾等一众宫女支开,放火焚烧寝宫。” “属下办事不力,才造成现在这番境地。请陛下责罚!” “宋怀汐……”云栎沉吟片刻,转而问道,“她现在如何?” “她……她……”提到宋怀汐,李晔的表情有些古怪,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李将军,到底怎么了呀?你这是准备让陛下猜呢?”秦汉在一旁提醒道。 “她,傻了。” 李晔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太医说宋怀汐遭受重大打击精神失常了,那还不就是傻了吗? 宋怀汐醒了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的侍女,唯一记得的人,就是把她从火场里救回来的,她深爱的“宓儿”。 “宋姑娘把属下当成了宓,宓贵妃。”李晔斟酌着说,“其余的人,她都不记得了。” 云栎听后,默然良久。他从未想过,宋怀汐对姨母的感情痴狂到这种地步。 放火自焚,她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 “在城外找一处僻静的院子,好生养着。”他扶额道。 “她,她不让别的人近身。”李晔发愁。 “你,”云栎倏地抬起头,“李晔,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的月俸翻倍。” “皇上,月俸倒不是……”他本想推辞一番,见云栎要开口说话,忙谢恩道,“谢皇上!属下一定会照顾好宋姑娘的!” “李晔!”云栎喊住准备离开的李晔,犹豫着说道,“你现在已经是威武大将军了,面对女人时,适当地表现出一点你在战场上的英雄气概。试试啊,试试。” 李晔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了眼云栎,点了点头,“谢皇上指点。” 他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皇上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出门的时候,他和迎面走来的崔九撞了个满怀。 “李将军,想女人呢?想得路都不看了!”崔九打趣道。 “还真是跟女人有关。”李晔一把揽过崔九的肩膀,将他往僻静处一带,把刚才在御书房里云栎告诉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问“你天天跟在皇上身边,这是啥意思啊?” “我盲猜啊,是不是皇上体恤你劳苦功高,给你安排一个女人?”崔九引导着说。 “是安排了一个女人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晔本来就嘴笨,被崔九这样一说,更觉得说不清楚了。 “李大将军,艳福不浅嘛!”崔九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皇上给你安排的人,肯定是有深意的。你好好收着便是。不聊了,我还得去跟皇上汇报事情。” 李晔望了望头顶的大太阳,舔了舔干裂的唇,轻叹一声,去城外置办了一处僻静的宅子。 然后马不停蹄地回宫将宋怀汐接了过去。 他前脚刚把宋怀汐接走安顿好,屁股还没在将军府的椅子上坐稳,皇上的旨意后脚就送到了。 来宣旨的是秦汉。 他望着满头大汗的李晔,笑眯眯地说,“威武大将军,泼天的富贵来了,快起身接旨!” 李晔猛地一甩下摆,扑通跪在地上,“臣接旨!” 下一刻,秦汉尖细阴柔的声音蓦地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云朝前首辅大臣嫡次女宋怀玉,天生丽质,才情出众,品德端庄,备受朝野赞誉。今朕观其品行,察其家世,实为天下女子之典范。 威武将军李晔,英勇善战,屡立战功,为国家社稷立下赫赫战功。其忠诚之心,勇猛之姿,实为朝廷之栋梁。 朕为天下计,为社稷谋,特将宋怀玉许配给李晔为妻,以彰显朕对功臣之厚爱,对贤女之嘉许。望二人结为夫妇后,相敬如宾,互敬互爱,共创美好家园。 朕命礼部择吉日,举行隆重婚礼,以昭告天下。并赐丰厚嫁妆,以示朕对宋怀玉之宠爱。同时,朕亦将赏赐李晔金银珠宝,以表彰其战功。 望朝野上下,共庆此桩美事,为朕之赐婚欢呼。祝宋怀玉与李晔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钦此。”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秦汉俯身,将圣旨呈上。 李晔双手敬重地将圣旨接过,高呼“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汉扬手,身后走来四个袅袅婷婷的宫女。 李晔定睛一看,正是宋怀汐跟前的大宫女九华、青棠,崔宓生前随身伺候的大宫女夕雾与棠梨。 “威武将军,这四位,是陛下赐给将军的妾室。好了,该带的话老奴已经带到了。” “秦公公稍等。”九华柔声喊道。 秦汉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九华缓步上前,将一包碎银放在他手里,恭敬地说道,“我家将军木讷,日后还请秦公公多多包涵。” “那是必定的。”秦汉收下银子,乐呵呵地转身离开了。 “将军!” 以九华为首,四人齐齐向李晔拜了拜,“以后妾身就是将军的人。甘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晔吓了一跳,“姑姑们不必行如此大礼。” “将军!”九华上前挽住他的一条胳膊,青棠见状,上前挽住他的另一条胳膊。夕雾与棠梨对视一眼,心道,将军就剩下两条腿,干脆一人抬起一条腿,四人将李晔抬进了屋子。 “哎,哎,哎,你们要做什么啊?” 李晔吓得脑门都是汗。 第58章 九华侍寝 李晔被四位美人抬进屋内,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他试图挣脱,却反被九华等人紧紧抱住,气氛顿时变得既紧张又暧昧。 “将军莫怕,我等不过是想与您共谋一醉,庆祝今日之喜。”九华媚眼如丝,声音轻柔。 青棠则笑盈盈地递上一杯美酒,“将军,此酒乃是我们亲手所酿,名为‘四季芳华’,请将军品鉴。” 李晔尴尬地接过酒杯,心道,“这哪里是庆祝,分明是‘鸿门宴’啊!”但面对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他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饮下。 酒过三巡,李晔渐渐放松下来。喝高了的李晔左拥右抱,开始与四位美人谈笑风生,谈论着天下大事、江湖轶事。 四人时而掩嘴轻笑,时而举杯相庆,屋内气氛渐入佳境。 夜深了,李晔醉眼蒙眬。 他望着眼前的四位美人,使劲甩了甩脑袋,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好不真实。 “将军,您身上有伤,不能再喝了。”九华轻声道。 李晔点点头,被四位美人扶上床榻。 四人之中,九华在宫里的品阶最高,夕雾三人也不与她争宠,不约而同地默默退下,回了各自的屋子歇息,将这一夜的独处时光留给了九华与李晔。 九华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去给李晔宽衣解带。 “我,我自己来。”李晔手忙脚乱地掖上被九华扯开的衣襟说道。 九华轻笑一声,踮起脚尖在他涨得发红的脸庞上一吻,柔声道,“将军,以后你要习惯妾身们的侍奉了。” 李晔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九华那温柔的目光。 九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她轻轻松开李晔的衣襟,双手缓缓绕至他的腰间,温柔地解开他的腰带。 李晔只觉得一股暖流自腰间传来,直达心底,小腹也不由得收紧。 “将军,就让妾身来服侍你。”九华的声音愈发温柔,她的动作也越发轻柔。 李晔看着九华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小腹处一股燥热猛地蹿起。他轻轻握住九华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九华,你想我,我想……”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九华便用食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微笑着摇了摇头。 “将军,我先为您宽衣。”李晔已经被脱得只剩了一件带着汗味的里衣。 “九华姨太,热汤来了。”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 九华打开门,示意小厮将木桶和热汤一并拿进来。 李晔害羞地坐进木桶里,紧闭着双眼,任九华纤细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头发,用皂角轻柔地清洗着。 明明已是深秋,李晔只觉得身体里一股火烧得厉害。 “将军,您莫要害羞。以后,都要习惯妾身这样伺候您的。”九华拿着皂角在他的身体上细细擦过,温柔地揉搓着。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李晔的肌肤,带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李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发热,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弥漫开来。他微微张开眼睛,看见九华专注的脸庞和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眸。 “将军,您可是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将士,怎地在这小小木桶里,倒显得如此害羞了?” 九华笑语盈盈,眼中满是戏谑与柔情。 李晔难为情地低下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却感觉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他偷偷睁开眼,只见九华那如花的容颜近在咫尺,眼中满是温柔与爱意。 九华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欢喜。 她知道李晔背上有伤,一直小心翼翼地,怕把水弄到了他的伤口上。 而九华刻意谨慎的动作,在李晔看来,更似是在勾他的五魂六魄。 “将军,您不会真的害羞了?”九华轻声问道。 “没,没。” 李晔身体紧绷,紧闭双眼,脸颊泛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 九华将他从木桶里搀出来,用棉布仔细擦干净。 二人身体靠得很近,李晔清楚地听到九华轻柔带香的呼吸。 “将军,夜深了,早些歇息。” 九华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柔,李晔只觉心跳加速,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时,九华已经将床铺整理得井井有条,她轻轻拍了拍床沿,示意李晔躺下。 李晔同手同脚地躺在床上,心跳如鼓擂动。 九华换了寝衣,吹灭了烛台,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十分诚恳地道了一声谢。 “将军,妾身万分感激您冒死冲入火场,将,将宋姑娘救了出来。” 她这句话如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李晔心头蠢蠢欲动的那股火。 他闷声嗯了一声,沉声道,“歇息。” 翌日。 晨曦透过轻纱般的窗幔,柔和地洒在屋内。 李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坐起身来。 身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呼吸。他这才想起,这将军府,昨日来了御赐的四位妾室。躺在自己身边的,便是九华。 他轻轻地挪了挪身体,生怕惊醒了熟睡着的女子。 然而他刚下床,九华便醒了过来。 “将军,妾身为您更衣。” “我自己来。皇上特许我今日不必上朝。你多睡会儿。”李晔想和往常一样利落地穿衣,却“嘶”一声,很快被打脸了。 这背上的伤,他妈是真疼啊!他骂了一句。 九华温声道,“将军,您不必事事逞强。男人嘛,偶尔柔弱一下,也是可以的。” 李晔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只得转身让九华为他更衣。 九华手指灵巧,轻轻解开衣带,细心地避开他背上的伤口。她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关切,轻声道,“将军,您的伤,妾身看着都心疼。” 李晔心中一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小伤而已,不碍事。” 九华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为他穿戴整齐。待一切完毕,她轻轻福了福身,说,“将军,妾身去为您准备早膳。” 李晔点了点头,目送九华离开。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清晨的微风拂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用过早膳后,李晔坐在书房中,翻看着手中的兵书。 新帝登基,不知与云朝一衣带水的大宣心里做着什么样的打算。边防得固牢,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九华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轻声说,“将军,请用茶。” 李晔抬起头,看到九华那温婉的笑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说,“多谢。” 九华见他饮完了茶,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将军,妾身今日想与三位妹妹去看望一下宋姑娘,不知道将军——” “准,准了。快去!”李晔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赶人似的,又加了句,“早去早回!” “好嘞!谢谢将军!”九华开心地转身小碎步离开,去通知青棠等人。 不过半个时辰,四个人开心而去,败兴而归。 “宋姑娘只认得将军,不认得我们四姐妹。”夕雾叹了口气,“九华姐姐,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将军府一直没有女主人,九华姐姐又是我们几人之中最为年长的。不如府中中馈先由姐姐掌管,等主母进府了我们再把管理好的将军府交给她。” 李晔在身后听到了四人的计划,满意地鼓起掌来。 他心道,宫里来的姑娘们,的确识大体。如此这般,他不必担心自家后宅不宁了。 九华等人听到掌声,忙转过身来,同李晔问好,“见过将军。” 李晔点点头,将府中大小事细细同四人说了,自己则一身轻松地驾车去了宫里。 第59章 遭贼 “威武将军?您不是该在家抱着美人享清福吗?怎么又跑到宫里来了?”秦汉远远看见李晔,就忍不住打趣道。 李晔走近,秦汉又是一阵揶揄:“陛下赐你的那四位佳人,难道不合将军口味?” 李晔黝黑的脸庞晕起红晕。 他嘿嘿一笑:“别提了,我找陛下有急事。”他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找陛下有点小事。” 秦汉上前阻拦,说陛下秘密南巡去了。 “陛下南巡,怎能不带护卫?不,怎能不带上我李晔呢?”李晔有些担心云栎的安全。 “陛下决定这样做,定然是已做了完全的准备。陛下料到将军在家中待不住,才特意吩咐老奴在此等候将军。如今老奴的话已带到,将军请回!” 李晔只好无功而返,他本来要同云栎商量一下云朝同大宣的边疆布防问题呢! 云朝通往大宣的水路,有一条大运河,为“云宣运河”,云栎化作崔笙鹤的商人身份,乘坐的商船正行驶在云宣运河上。 从水路去大宣,是最便捷也是最高效的交通方式,唯一一点就是车资比较贵。 但崔笙鹤是谁啊?最不愁的就是银子。 崔笙鹤一身云锦长袍,迎风而立,神采飞扬。 秋日的河风携带着成熟的瓜果苞谷的香气,徐徐而来。 崔九稍稍错后一点站在他身后,一手按着佩剑,时刻警醒着周围的动静。 “不必如此紧张,崔九。我这商人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晓。” 崔笙鹤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只只的大婚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赶上,这中秋的团圆宴,一定得与她一起过。” “赵姑娘定然也盼着公子的到来呢!” 两人谈笑间,商船已渐渐靠近大宣的码头。 中秋的团圆宴,就在眼前了。 瑞王府内,凤仪来院的牌匾高悬。 阳光斜照,投下斑驳的影子,府中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 岚茹与凤鸿两人正聚精会神地清点府中珍宝,一笔一划记录在册,生怕有所遗漏。 岚茹手持账簿,逐一核对,眼神锐利如鹰。 昨夜王府遭遇了盗贼,好在府中的侍卫机警,及时发现了异常,才未造成人员伤亡。 岚茹手持账簿,每一项都仔细核对过,最后确认道:“禀殿下,经过仔细核查,府中财物并未有丢失。”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些许的庆幸。 “禀殿下,”岚茹的声音稳重而有力,“府中财物安然无恙,没有丢失。” 赵稚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随即吩咐下去,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朝阳郡,将失窃一事告知沈含山。 她心中最担忧的是,云朝的事情虽然已经料理干净,但或许有另外一方势力盯上了沈含山手中的那个梨花木盒子。 那盒子虽然如今是空的,但外界对此并不知情,人人趋之若鹜。 这王府,不久之后,怕是会成为一个靶子啊! 但眼前让赵稚忧心的还有一件事。 赵蕴和李淮安的婚事没剩几天了。 “岚茹姑姑,”赵稚轻声吩咐,“不日便是我嫡姐赵蕴与国公府的李世子喜结连理之日,我身子不便,无法亲自前往道贺。还需劳烦您代我走一趟,以长公主的名义,为他们夫妇二人送上一份厚礼。哦,对了,”她微微一笑,“我那三妹妹赵柔,虽身为妾室,也请顺便为她送上一份心意。” 岚茹恭敬应允,从赵稚的嫁妆里挑选出两样东西,呈给赵稚过目。 一样是镶嵌着宝石的金步摇,流光溢彩,华丽非凡;另一样则是一副温润的玉镯,色泽温润,质地细腻。 赵稚轻轻拿起金步摇,在光下细细端详。 金步摇上的宝石熠熠发光,倒是漂亮。 她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金步摇,便送给嫡姐赵蕴。她素来喜欢这些华丽的饰物,且这金步摇寓意着步步高升,也祝愿她在国公府中的地位稳固,幸福美满。” 她又拿起那只玉镯,轻轻摩挲着。 玉镯触感温润,倒是符合赵柔软糯的性子。 她微笑道:“这副玉镯,便送给庶妹赵柔。虽然她只是妾室,但也是我们赵家的一分子。这玉镯寓意着平安吉祥,希望她在新婚之后,能够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岚茹听后,点头称赞道:“殿下考虑周全,这两件礼物既体现了您的用心,也彰显了赵家的尊贵与大方。” 赵稚微微一笑,吩咐岚茹将礼物精心包装好,务必在嫡姐赵蕴大婚之日送到她们的手中。 岚茹领命而去,赵稚则坐在屋中,静静地等待着崔笙鹤的到来。 算算日子,今日傍晚时分,他就该抵达瞻园了。 她正在发呆,苏木风尘仆仆地赶来,“殿下,我们王爷的信!” 赵稚慢慢站起身来,“我遣去送信的人,你们遇上了吗?” 苏木摇摇头。 赵稚将信接过来,缓缓展开。 沈含山的字体苍劲有力,透着杀伐之气。 “殿下,我已抵达朝阳郡。您的府邸正在紧锣密鼓地营建之中,皇上对此事极为重视,已下令调集大宣各地顶尖工匠,全力以赴、夜以继日地赶工,以确保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殿下能顺利迁居朝阳郡。末将恳请殿下信守承诺,切莫为难我心系之人。” 赵稚冷哼一声,将信件丢在地上,“驸马倒是情深之人。” 她心里却在窃喜,没想到沈含山这么喜欢我啊?不惜对抗长公主,也要护我周全。可惜啊,他不知道长公主赵春华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赵稚啊! “殿下,您,您还给我们王爷回信吗?”苏木在一旁试探着开口。 “回!当然等给我心心念念的驸马回了!” 赵稚脸上掠过一抹狡黠的微笑,转身轻盈地步入屋内,声音中透着几分愉悦:“南星,准备笔墨!” 听到长公主要为自己王爷写回信,南星开心地答道,“哎,来了!” 她迅速走到书房一角,从笔架上挑选了一支上等的狼毫笔。接着,她又从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一块方形的墨条。 南星将墨条放在砚台上,缓缓注入清水,然后拿起墨块轻柔而有力地研磨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墨汁渐渐浓稠,散发出独特的墨香。 同时,她另一只手麻利地铺展开一张细腻的宣纸,正是陵阳城最近流行的带桂花香味的小笺。 她将小笺平整地铺在书桌上,又小心翼翼地将笔蘸满墨汁,递到赵稚的手中。 一切准备就绪,赵稚提笔,略一思索,准备书写。 沈含山不是要跟长公主撇清身份吗?那她就让他时时记着自己与长公主欢爱的场景。 一想到沈含山吃瘪的模样,赵稚就开心得不行! 驯养驸马如同养玫瑰,总要把他周身的刺儿拔了,用起来才会舒心。 第60章 他还要脸呢 小半个时辰后,赵稚满意地将笔一收,吩咐南星将信纸与画稿晾干,小心折起来交给苏木。 收信纸的时候,南星余光瞥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 “致吾爱驸马:一别之后,相思日浓。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思君念君,奈何君心向他人……” 如此露骨表明自己的爱意和相思之情,南星不禁在心里为长公主竖了个大拇指。 苏木收到回信,快马加鞭赶往朝阳郡。 朝阳郡郡守府。 沈含山与郡守徐晖正对着偌大的沙盘规划偷袭计划。 他来朝阳郡表面上是监督朝阳公主府邸的建造,实际上是受皇上密诏,加强朝阳郡与云朝南部的边防力量。 在朝阳郡郡守府内,沈含山与徐晖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的沙盘。 云朝的春胜郡与大宣的朝阳郡,两地毗邻,一河之隔,自古以来便有互市之习。 市井繁华,人声鼎沸,商贾云集,但也因此鱼龙混杂,暗流涌动。 沈含山立于沙盘前,目光锐利如鹰隼,他手指轻轻划过沙盘上的一条路线,沉声说道:“春胜郡与朝阳郡的互市,人员往来频繁,鱼龙混杂。我们必须提高警惕,以防有奸佞小人趁机捣乱,挑起两国纷争。” 徐晖郑重地点头,“沈将军所言极是。请您放心,我已秘密挑选了一批精锐之士,他们或伪装成商贩,或混入普通百姓之中。一旦发现有任何可疑行为或鬼鬼祟祟之人,我们会立刻采取行动,将他们缉拿归案,严加审问。” 沈含山闻言,微微颔首,“如此甚好。云朝新帝初登大宝,国内诸事待兴,他们定然不愿此时与我们大宣交恶。而我们大宣虽然承平日久,但兵士们的战意却未曾减退。只是,战争终究是国家政治生活中解决问题的一种重要手段,它能为国家带来安定和富强,但,过度使用武力,穷兵黩武,只会导致国家的衰败。” 徐晖深以为然,叹息道:“是啊,云朝与大宣这十余年来和平相处,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幸事。但愿这种太平盛世能够长久维持,若战火重燃,无论胜败如何,最终受苦的都是无辜百姓。”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与信念。 他们深知,自己肩负的不仅是两国的和平,更是无数百姓的福祉。 朝阳郡的夜风轻轻吹过,带着郡守府后面河边的水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但这股凉意,却怎么也吹不散两人心中的那份执着与热血。 沈含山余光打量着徐晖,心道:赵益果真会选人。徐晖此人办事稳重,又善于筹谋,必定是长公主日后的得力助手。 等等,他怎么想到长公主了呢? 沈含山忙将乱掉的思绪收回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郡守府外响起。 苏木翻身下马,穿过抄手游廊,径直来到二人身边,呈上信和画稿。 “王爷,殿下的信!” 徐晖见状,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回自己房间了。 沈含山接了信件,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房间。 “府中一切可好?”他边走边问。 “府中遭了贼,但清点过后发现,没有丢什么东西。”苏木粗喘着气回道。 沈含山脚步一顿,下意识问道:“殿下可有受到惊吓?” 苏木摇摇头:“无人员伤亡。” 到了房间,沈含山借着烛光缓缓将信件展开,轻声念道:“致吾爱驸马: 一别之后,相思日浓。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思君念君,奈何君心向他人。 思君眉星目剑,念君宽背如山。 盼,与君梦中巫山。 盼,与君云雨再现。 愿君无恙,莫忘此情。 另附君小像一幅。” 一封信读完,沈含山脸涨得通红。 他猛地放下信件,又迅速打开那张被一同送来的画像。展开画卷的那一刻,他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赵春华!” 就算他们二人是夫妻,可哪有妻子画自己丈夫那种画的! 沈含山感到羞愧难当,他还要脸呢!这样的画像若是传出去,他还有何面目见人?他愤怒地将画像撕得粉碎,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个赵春华,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木去了一趟茅房回来,看到沈含山怒火冲天,手里拿着一封信,置于烛火上方,正准备燃了。 他心里虽然有疑惑,但也不敢多嘴。 他垂首立在一旁,片刻后,沈含山又将信件收了起来。就连地上被他撕碎的画像也重新收起,随手放在一个盒子里。 “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含山摇摇头。苏木正准备走,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王爷,殿下派来给咱们送信的人,您见着了吗?” “和府中失窃有关的信件吗?”沈含山反问道。 苏木点点头。 沈含山摇摇头。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神色凝重道:“苏木,你留下来配合徐大人。我需要回陵阳一趟,王府恐怕已经被人盯上。殿下,怕是会有危险。” 苏木闻言,神色一凛,立刻应道:“是,王爷。”他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沈含山迅速收拾了行装,准备连夜赶回陵阳。 他担心,此次王府被盯上,必然不是简单的失窃。 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在暗中酝酿。 而长公主作为王府的女主人,无疑是最有可能成为攻击目标的人物。她的安全,岌岌可危。 他虽然口口声声要与她和离,但也不想她因为自己身陷险境。 在离开之前,沈含山又找到徐晖,详细交代了朝阳郡的事务,并嘱托他务必小心防范,保护好朝阳郡的安全。 徐晖也深知事态严重,郑重地应承下来。 沈含山骑上快马,星夜兼程赶回陵阳。 陵阳城,国公府。 黄昏时分,霞光满天。 正堂内外,宾客熙熙攘攘,皆是恭贺李赞李国公之子李淮安的。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恭喜!恭喜!” 李赞与白薇站在门口开心地接受宾客的祝福,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赵蕴是前首辅大臣之女,但赵守正门生遍天下,能带给李淮安的助力还是不容忽视的。 赵蕴身着大红嫁衣,在正堂与李淮安正准备拜堂成亲。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打破了这喜庆的氛围。 对方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来的正是岚茹:“朝阳长公主赐新婚夫妇赵蕴与李淮安世子金步摇一对!赐妾室赵柔玉镯一副!”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门外。 只见一位宫廷内侍手持托盘,上面放着一对金光闪闪的金步摇和一副晶莹剔透的玉镯,缓缓步入正堂。跟在他身侧的,正是先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岚茹姑姑。 “李家什么时候和长公主扯上关系了?”“谁知道呢?说不准是赵家同长公主的关系呢?” “你忘了,赵家主母是先太后的侄女,她的女儿成亲,长公主看在先太后的面子上,才来送贺礼的?” 一时间,现场的宾客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李赞与白薇夫妇,赵蕴和李淮安一对新人也是一愣。 他们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上前接过礼物,向瑞王府的方向深深一礼,表示感谢长公主的深情厚谊。 赵蕴与李淮安在正堂热热闹闹拜堂的时候,赵柔穿着一袭玫红色的衣裙,被一顶轿子抬着,从角门抬进了国公府。 第61章 新婚夜 轿子停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前,赵柔轻轻掀起轿帘,望着那灯火辉煌的正堂方向,耳畔隐约传来阵阵闹洞房的声音,每一声笑闹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同为新妇,赵蕴在正堂接受众人的祝福,她却显得微不足道,连去正堂同自己的夫君拜堂的资格都没有,甚至无人问津。 她缓缓步入为自己准备的简陋房间,室内陈设虽不乏精致,但与正堂相比,却显得格外冷清。 赵柔坐在床边,手中紧握着一块绣帕,心中五味杂陈。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成为正妻的荣耀,却未曾料到,最终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悄然踏入这国公府的大门。 在这一刻,赵柔眼中闪过一丝后悔。她想,如果自己嫁的是一个穷苦书生,以她父亲前首辅大臣的身份,未必不能过得如意。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这一生的路,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夜深人静之时,闹洞房的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国公府内一片沉寂。 赵柔独坐房中,泪水悄然滑落,打湿了手中的绣帕。 月上中天,宾客尽散。 赵蕴头顶喜帕,忐忑不安地坐在喜床上。 “玉茗,夫君来了吗?”她焦急地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人,姑爷还没来呢!您都问好几遍了。” 玉茗笑嘻嘻地站在一旁,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但眼中的担忧却难以掩饰。 “哦,那就再等等。今天夫君朝中的同僚来了许多,公公和夫君应该在照顾他们……”赵蕴轻声为李淮安找着借口,但心中的不安却如潮水般涌来。 喜烛上的火苗哔啵作响。 烛台慢慢坍塌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月色也变得更加清冷。 李淮安依旧没有来,赵蕴的心中充满了失落与不安。 她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焦急地在屋内踱步。 “玉茗,去前院打听打听,夫君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赵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她希望玉茗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玉茗应了一声,正要出去打听情况,突然一个小厮匆匆走来,站在门外传话:“少夫人,少爷差小的来告诉您一声,他今夜歇在了梨香院,让您不必再等。” “梨花院,是哪位夫人啊?” 玉茗打开门,眉头紧锁,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一些碎银,试图打听出更多的消息。 “就是今日同少夫人一起进门的那位柔姨娘。” 小厮低声回答完,转身匆匆离开了。 “赵柔!她竟然敢抢我的新婚夜!” 赵蕴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掀掉了头上的喜帕,任由它落在地上。 她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我是正妻!他李淮安新婚之夜不进我这个正妻的屋,让我以后怎么在这国公府立足?!”赵蕴的情绪有些崩溃,她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玉茗死死抱住她,潸然泪下,“小姐,无论你多么难受,对姑爷多么绝望,都得忍着!这府里还有国公爷,还有您的婆母,他们不会不管不问的。” “对,府里还有国公爷,还有婆母,他们不会不管不问的。李淮安宠妾灭妻,同僚们也会弹劾他的……” 赵蕴失魂落魄地坐回床上。 这个新婚之夜,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梨香院。 赵柔本就不期待李淮安今日会来自己的房中,所以在乐葵的照料下,早早地吹灭了烛火,歇息了。 直到一阵粗鲁的敲门声把她吵醒。 赵柔猛地醒了过来,吩咐乐葵点亮凤灯。 “姨娘,是世子爷来了。” 两人说话间,李淮安已经醉醺醺地摸着门框寻摸到了屋里。 “滚——都滚出去——” 他醉醺醺地嚷道。 乐葵和跟在他身后的李凌赶紧退出去,关了房门。 “爷,您不该在姐姐的屋子里吗?”赵柔来不及穿鞋,赤足下床,去搀扶身子踉踉跄跄的李淮安。 “怎么?你要教爷我如何宠幸女人吗?”李淮安一把扯下她身上的外衣。 赵柔感受到突然而至的凉意,猛地一缩肩膀。 “爷,您累了,妾身服侍您休息。”她忍着凉意,伸手去解李淮安的腰带。 下一刻,李淮安一把攥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咣当一声,好像李淮安的腿碰到了床前面的春凳。 “爷,爷,您别着急” 赵柔的声音又羞又急。 屋外的乐葵与李凌听得真切,两人相视一眼,随后尴尬地低下头去。 他们知道,这以后会是府上常有的事,但亲眼所见,却觉得更加难为情。 “爷……唔……爷……” 李淮安的动作愈发粗暴,他趴在赵柔身上又啃又咬,完全不顾及对方的感受,仿佛只是在发泄他内心的兽|欲。 赵柔被他身上的腰带硌得生疼,她试图挣扎,但力气悬殊,只能任由他摆布。 过了一会儿,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的腰带给抽掉。 “啊……爷……” 赵柔娇喘吁吁,声音时断时续。 过了许久,李淮安似乎终于满足了,他倒在赵柔身上,彻底醉了过去。 赵柔喊了一次水,在乐葵和李凌的帮助下,给李淮安清洗了身子。 三人一起将他扶到床上睡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天边初露曙光,赵柔便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不敢有丝毫贪睡她深知,按照府中的惯例,今日她必须前往嫡姐赵蕴,也就是如今的主母处敬茶,以示恭敬与顺从。 赵柔细心地挑选了一件素雅的衣裳,衣料轻柔却又不失庄重,既不张扬也不失体面。 乐葵给她挽了一个简洁的发髻,插上一根白玉簪子,简约大方。尽量减少她的存在感。以求赵蕴别那么针对她。 赵柔亦步亦趋地在白薇身边的侍女白莲的引领下步入前厅时,那里已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婆母白薇与主母赵蕴端坐在正位上,正有说有笑谈论着什么。 白薇一身素雅的绛紫色衣裳,衣襟与袖口绣着精致的兰花,显得温婉而不失庄重。 赵蕴身着一件绣着繁复花纹的锦袍。她的面容看起来沉静如水,眸子里却深藏着滔天的恨意。 当她的目光触及赵柔时,又转变成一种极度纠结的复杂情绪,既有姐妹间的微妙情感,又夹杂着主母对妾室的威严与审视。 白薇的眼神相对温和些,却也透着几分审视与评估,默默观察着赵柔的一举一动。 赵柔缓缓上前,跪下行礼,双手将茶盏高举过头,声音细若蚊蚋:“请主母、婆母用茶。”这一刻,厅堂内的气氛凝重而微妙,赵柔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瞧瞧,还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姐妹知道亲啊。”白薇半开玩笑地说道,“敬茶的时候,都是先捡着姐姐敬呢!” 第62章 通房 赵蕴心中一紧,忙打圆场道:“柔儿妹妹!你说错话了,快给婆母道歉!” 赵柔忙认错,重新喊了一遍,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婆母,姐姐,请喝茶。” 白薇缓缓伸出手,接过茶盏,动作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的眼神在茶水上轻轻一扫,然后微微昂首,将茶水一饮而尽。 赵蕴也将茶水接过来,一饮而尽。 无论她多么痛恨赵柔抢走了自己与李淮安的新婚夜,但在这吃人的国公府,说到底,她与赵柔才是真正的亲人。 在外人面前,她们必须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 “起来。”白薇的声音冷淡而威严,她放下茶盏,目光再次落在赵柔身上,“今后你与蕴儿要恪守本分,侍奉世子,不可有丝毫懈怠。” 赵柔闻言,心中一紧,连忙磕头应诺:“是,主母,妾身定当谨记在心,不敢有违。” 赵蕴也表示自己定当恪守本分,好生侍奉世子。 白薇又道:“赵柔,在这府中,主母的话便是规矩,你要时刻铭记于心。” 赵柔再次磕头:“是,婆母,妾身明白。” 敬茶仪式结束后,赵柔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却不敢在厅堂中多留片刻。 她匆匆行礼告退,转身离开厅堂,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度过了这一关。 然而,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日子里,她还需更加谨慎小心,才能在这府中生存下去。 因为,这府里难对付的女人,除了赵蕴和白薇,还有李淮安的两个通房柳眉与白芸香。 白芸香的府里的家生子,母亲是婆母白薇嫁给国公爷李赞时从家里带过来的厨娘张月,父亲是白薇从家里带来的侍卫白勇。 不过张月在几年前病逝了,白勇在一次白薇遭遇劫匪时受了重伤,不治而亡。 在白薇心里,早把白芸香当成自己半个女儿。按照她的意思,是想把白芸香抬成平妻的。但主母还没进门,她不能贸然做这个主。 这些,是乐葵一个时辰前打听到的消息。 赵柔看着乐葵,心里五味杂陈。乐葵做事果断,跟着自己实在是屈才了。 赵柔神思恍惚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冷不丁撞上一堵肉墙。 乐葵甚至来不及提醒她。 对方哎哟一声,忙给她行礼道:“奴婢芸香,见过柔姨娘。” “你是芸香?”赵柔下意识问道。 白芸香点点头。 “奴婢就是世子爷身边的芸香。”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赵柔的目光细细地在白芸香身上流连。 只见她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鼻梁挺拔而秀气,唇色淡然而温婉,仿佛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一头乌黑的发丝,简单地以一支素簪挽起,几缕碎发轻轻垂在额前,为她添了几分不经意的柔美。 她的肌肤白皙胜雪,透出淡淡的红润,宛如初绽的桃花,娇嫩可人。 赵柔心里赞叹道:果然是人如其名,温婉可人。若她是男子,也会心动。 “方才不小心撞到了你,真是对不住。乐葵,给芸香妹妹些银子,让她去买些营养品。”赵柔吩咐道。 乐葵心道,我的三小姐,咱们身上哪有什么银子啊?虽是如此,她还是做出掏银子的模样。 白芸香见状,忙制止道:“柔姨娘客气了。我皮糙肉厚,就算是打一棒子也不碍事的。奴婢还要去给世子爷取莲子羹,就不打扰柔姨娘的雅兴了。” 说完,她匆匆离去。 赵柔望着白芸香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乐葵,你觉得白芸香这个人怎么样?” “姨娘想同她结交?”乐葵说中了赵柔的心思。她点点头。 乐葵打量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到她们,低声说,“姨娘,这国公府里,若说最亲的人,当属主母,你的嫡姐赵蕴。虽然在赵府,你们姐妹二人心中或许有芥蒂,但在国公府,你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婢建议,您应该多去主院与主母多走动走动。” 乐葵的话一针见血,让赵柔瞬间醍醐灌顶。 她恍然大悟,今天敬茶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赵蕴极力压制的恨意,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原来,赵蕴忍着怒火不是因为婆母坐在身边,而是她也懂得这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柔姨娘,等一等——”玉茗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赵柔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姐姐不会是找自己秋后算账来 ?难道自己刚才是高看她了?赵蕴的气在这憋着呢? “玉茗,什么事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柔姨娘,主母喊你去她屋里说说话。”玉茗喘着粗气说。 赵柔想到方才乐葵说的话,纵使心里害怕,也没有推辞,跟在玉茗的身后去了主屋。 “妹妹坐。”一到屋里,赵蕴就十分热情地吩咐玉茗又是给赵柔拿凳子,又是给她倒茶。 “谢谢姐姐!”赵柔受宠若惊,又有些忐忑不安。 “柔儿,你是不是心里在想,昨晚世子爷留在妹妹院子里,姐姐肯定会同我生气啊?” 赵蕴开门见山,说出赵柔的担心。 赵柔迟疑着点了点头。 赵蕴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靥如花:“傻妹妹!姐姐心里别提多为你高兴了!我知道世子爷之前还因咱俩的小计谋生我的气呢。” 说到这儿,她瞥了眼窗外,压低嗓音继续道,“但不管怎样,在这国公府里,咱俩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比任何人都亲。不管世子爷晚上宿在哪个屋里,只要他不去那两个通房那儿,咱们就算赢了一筹。柔儿,你听我细说……” 后面不知道赵蕴又说了些什么,赵柔的脸颊已泛起了两朵红云。 她羞涩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姐的信任和爱护。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姐姐和世子爷延续香火。” 赵蕴随即吩咐玉茗取来长公主的赏赐。 “妹妹,这是长公主赐给你的玉镯,你可要收好,千万别弄碎了。这可是无上的荣耀。”赵蕴边说边轻柔地为赵柔戴上,细细观赏了一番,又叹道,“可惜我无缘亲见长公主一面。若有机会,我定要当面好好感谢她。” 赵柔抬起手腕,借着光线细细打量,那玉镯温润细腻,确是稀世之珍宝。 “柔儿,记住姐姐的话,我们姐妹要齐心协力,紧紧拴住世子爷的心。这样,我们才能在这国公府里找到一条活路。” 赵蕴语重心长地说。 “姐姐,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柔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会用心侍奉世子爷,也会时刻留意那两个通房的动向。我们姐妹齐心,定能在这府中站稳脚跟。” 赵蕴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轻轻拍了拍赵柔的手背,笑道:“好妹妹,有你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保持警惕,不可让人轻易钻了空子。” 两人又密语了一番,赵蕴才放赵柔离去。 望着妹妹离去的背影,赵蕴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她想通了。李淮安不爱她又如何,不管谁生的孩子,最终只会有她这一个母亲。当然,李淮安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她或者赵柔生的。 可当天傍晚,赵蕴便听到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通房柳眉有了身孕! 玉茗示意她不要着急,有一个人,肯定比她这个主母更坐不住。 第63章 固宠 如玉茗所料,得知柳眉有了身孕,白薇先坐不住了。 通房先于主母有孕,这是在挑战主母的威严。还会被外面的人诟病,说国公府欺负人,赵守正几个月前辞官归隐,他们的女婿就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这种事,传出去没法听。 柳眉连夜被请进了白薇的屋子,被赏了一碗堕胎药。 李淮安得知消息找过来的时候,柳眉正痛得躺在地上打滚。 “母亲!柳眉怀的是儿子的骨肉!您怎么能这么狠心?!”他气愤地指责着,“是不是赵蕴给您告状了?!” “安儿,不论你的正妻是不是赵蕴,柳眉腹中的孩子,都不能留。你要明白,她只是一个通房。你寂寞的时候可以玩玩,但不能当真。当家主母还没怀孕,通房却怀孕了,这事传出去,我们这国公府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白薇苦口婆心地劝道。 李淮安充耳不闻。 他气冲冲地离开了。 菡萏院。 玉茗伺候赵蕴安睡后,轻轻步出外间。 突然,一股浓重的酒气逼近,一只强有力的手臂蓦地从后面将她抱紧。 玉茗又惊又惧,准备喊人。嘴巴却被人捂住。 “别动,是我。”醉醺醺的声音响她的耳畔。 玉茗的心猛地一紧,她听出这人正是世子李淮安。 她心跳加速,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唇,以免发出惊呼。 李淮安的大手越过她的肩头,不安分地从她的衣襟探入,肆意地揉捏着她细腻的肌肤。 玉茗感到又羞又恼,然而她却不敢有任何反抗。 作为赵蕴的陪嫁侍女,她早已做好了成为姑爷滕妾的准备。 想到自家小姐在国公府的艰难处境,她甚至愿意将自己用作一个替小姐固宠的工具。 然而,李淮安却并没有因为玉茗的默许而满足。 他粗暴地扯掉她的外衣,就在外间的那张杨妃榻上云雨起来。 玉茗极力忍着身体的不适,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里侧刚睡着的赵蕴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她不敢出来阻止,也不能出来阻止。 李淮安这是借侮辱玉茗,来羞辱她。 “好你个李淮安啊!”赵蕴死死揪着被子,默默流泪。 李淮安终于发泄完,心满意足地躺在了杨妃榻上。 玉茗忍着身体的酸胀和不适,流着泪将被李淮安扔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一件穿好。 这才走去里间,搬了一把春凳,守在赵蕴床前,低声啜泣。 “玉茗,对不起。”赵蕴的声音轻轻传来,“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她翻身坐起,搂着赵蕴的头,主仆二人默默落泪。 想到李淮安还躺在外面,赵蕴只好让人将他抬到自己的床上。 借着月光,她打量着李淮安,论长相,他的模样在陵阳的官宦子弟里算上乘;论职位,他上头有公爹这个国公爷罩着,他以后的官路不会走得艰难。 在赵守正没有辞官之前,赵蕴嫁给他十分不甘心。 但现在,自己的爹爹辞官了,唯一能给她带来荣誉和幸福的,只有身边这个男人了。 她是得想些法子留住李淮安的心了。 第一步,就得从把他留在主屋里开始。 她望了眼外面的玉茗,心里忍痛做了个决定。 “只只,对不起……”李淮安突然在梦中呓语。 赵蕴心中一痛,冷嗤道,果然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值得被惦记。 她突然想起,自瑞王同朝阳长公主大婚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赵稚这个妹妹了。 父母都说她离家出走了,可她隐约从李淮安口中得知,赵稚是被皇上关起来了,怕她影响瑞王沈含山和朝阳长公主的感情。 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嫉妒比自己过得好的,反倒会同情不如自己过得好的。很多时候,这些奇怪的心理和血缘关系毫无关系。 瑞王府。 崔笙鹤赶在陵阳城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 他悄悄潜到瑞王府,去见了赵稚。 “哥哥,我就猜到你这个时辰一定能到!”赵稚见到崔笙鹤,高兴起来。 岚茹与凤鸿在外面把风。 赵稚吩咐她们,一定要留意皇兄的探子。 王府里人多眼杂,她们不知道哪个是皇兄的探子。虽然前几天已经借家里遭贼一事打发了几个看起来不对劲的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哥哥这次回来,就是想跟只只一起过中秋的。”崔笙鹤温柔地看着赵稚隆起的腹部,心疼地问,“做母亲,很辛苦?” 赵稚点点头,“虽然辛苦,但心里是开心的。” “你们,沈含山知道你和长公主是同一个人了吗?”崔笙鹤又问。 赵稚摇摇头。“我准备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他。” “也好,免得他分心。”崔笙鹤微微点头,又望了一眼赵稚的腹部,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感慨。 “哥哥,你这次回来,除了陪我过中秋,还有其他事情吗?”赵稚轻声问道,她知道崔笙鹤不会无缘无故地回来。 崔笙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看看瑞王府的安危。毕竟,你现在是皇家的人,又是即将临盆的孕妇,我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赵稚听了,心中一暖,“哥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还有,我也听说了你们朝阳郡的郡守徐晖最近在朝阳郡的市集加强布防,以防有心之人挑起云朝与大宣的纷争,这倒是省了我许多力气。”崔笙鹤忽然道。 赵稚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皇兄派沈含山去朝阳郡的用意所在。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崔笙鹤才起身告别。 “哥哥,你要小心。”赵稚叮嘱道。 “放心,我会的。”崔笙鹤微笑着点点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夜幕之下,原本寂静无声的瑞王府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破空声。 紧接着,无数火箭如流星般划破天际,直直射向赵稚所在的凤仪来院。 “只只小心!”崔笙鹤见状,脸色骤变,他迅速关上了房门,转身焦急地问道,“府内可有暗道?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赵稚下意识看了一眼书案旁边的博古架。 一旁的岚茹与凤鸿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形势的紧迫。 岚茹迅速命令南星前往前院调动府卫,而她与凤鸿则毫不犹豫地退入屋内,护在赵稚身旁。 “殿下,对方明显是冲着您来的。” 凤鸿冷静地分析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光芒。 赵稚脸色苍白,她紧紧抓住崔笙鹤的手,眼中满是惊慌。 凤鸿见状,当机立断,她迅速脱下赵稚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 她的身量与赵稚相近,加上平时也常扮作赵稚的模样,此刻竟毫无破绽。 接着,凤鸿又往脸上贴了一张人皮面具,将自己的面容变得与赵稚一般无二。 她还巧妙地往衣裙下面塞了个抱枕,让身形看起来更加符合孕妇的特征。 做完这一切后,她与岚茹相视一眼,眼中满是决绝。 她们齐齐跪下,给崔笙鹤磕了个头。 “崔公子,我们殿下就拜托您了!”凤鸿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说完,她们二人毫不犹豫地冲出屋外。 岚茹小心翼翼地护着凤鸿的“肚子”,大声喊道:“殿下,您小心!我们快去前院!” 她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吸引了府卫和刺客的注意。 而此刻的凤仪来院,在火箭的连续攻击下,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势蔓延得极快,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瑞王府。 崔笙鹤紧握着赵稚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和愤怒。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到暗道,将赵稚安全地转移出去。 否则,他们都将命丧于此。 第64章 全城搜捕 瑞王府的府卫很快从前院赶过来,一边救火,一边同刺客厮杀。 直到天色将明,凤仪来院里的火才最终被扑灭。 偌大的陵阳城上空,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燃烧后的焦味。 沈含山星夜兼程,赶到城门的时候,听出城的人七嘴八舌地在议论。 “哎,你们瞧见了吗?昨儿夜瑞王府那场大火,可吓死人了!” “是啊,瑞王远在朝阳郡,府里只有长公主和几个府卫,不知道家里烧成什么样子了。” “昨夜那场大火,真是惊心动魄啊!”一个老汉摇头叹息,脸上满是惋惜之色,“瑞王府那么大的宅子,也不知道烧成了什么样子。” 人群里有人认出沈含山,忙扯了一旁人的袖子,“别说了,是瑞王!” 沈含山打马在城内狂奔,一路行人慌乱躲避。 到了瑞王府,他猛勒缰绳,飞身下马。 “王爷——”南星看见沈含山,终于见到了主心骨,崩溃大哭,“殿下没了!岚茹姑姑,凤鸿姑姑,她们都没了!” 沈含山身体猛地踉跄一下,差点栽倒在地,被随后赶到的杜衡搀住了才避免摔倒。 “王爷!”府卫沈默一脸疲色,上前将昨晚夜里发生的事一一详细说了。 “殿下被贼人所掳,对方人太多,属下,无能!”他重重地跪在地上。 “此事,你不必自责。对方是有备而来,冲着我而来。”沈含山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南星,你看你传个话都不会。殿下只是被人掳走,又不是没……”杜衡嗔怪道。 南星委屈地看了杜衡一眼,没再说话。 “火灾发生之前,可有什么异常?”沈含山望着南星问道。 南星摇摇头,“殿下今日心情很好,早早地便进屋歇息了。火箭是突然射过来的。” “那么,那些贼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沈含山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对方这是趁乱掳走长公主,好拿长公主去换他手里的梨花木盒子。 杜衡皱起眉头,沉声道:“府中的守卫都检查了,除了那些火箭,并未发现其他异常。” 沈含山一筹莫展,但他知道,必须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杜衡,你随我一同进宫;南星,你留在这里,一旦有殿下的消息,立刻派人通知我。” 杜衡和南星齐声应道:“是,王爷!” 沈含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大步向府外走去。 御书房里,赵益刚发过火,“长公主不见了?!你们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李安颤颤巍巍地垂首立在一旁,“陛下,是那凤鸿狡猾,假扮了殿下的模样,咱们派去的人这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赵益摆手,“罢了。只只如果聪明,暂时不会再露面。我们只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达到目的就行了。” 两人正谈话间,沈含山已经在御书房外求见。 赵益忙正襟危坐,认真地批起奏折来。 沈含山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拱手摆了摆,说道:“我那府上昨夜失了火,殿下被贼人掳走,还望陛下命人封锁城门,全力搜捕贼人。” “春华不见了?!”赵益大惊,猛地从座位上起身,怒斥道,“李安,速速传朕旨意,令皇城禁军统领秦刚率五千精兵,全城戒严,秘密搜寻春华的下落!” 李安听到命令,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躬身应道:“是,陛下!臣这就去办!”他转身匆匆离去。 赵益宽慰沈含山道:“驸马不必忧心,春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且先回去着手修葺王府。若不然,春华回来看到了也是糟心呢!” 沈含山领命退下。 回府的路上,沈含山骑马疾行,却忽闻破空之声。 一支箭矢自暗处疾射而出,尾端绑着一封书信。 沈含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敏捷地侧身避开,双指如铁钳般牢牢夹住了箭矢。 他取下信件,轻轻展开,只见上面用遒劲有力的字迹写道:“若想长公主活命,拿盒子来换。” 沈含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手指轻搓,信件便化为片片碎屑,随风飘散。 他心中已明,这必定是冲着那神秘的梨花木盒子而来。 “哼!”他扬声道,“阁下真是好手段,不过,这盒子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只是你们掳走的人的身份,想必你们心里也清楚。她若伤了一根寒毛,我沈含山定会将阁下挫骨扬灰。” 话音刚落,一旁的密林之中惊鸟四散。 沈含山知道对方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心下稍安。 赵益说得对,他得赶紧把瑞王府修葺好。既然这样,他便不着急接赵春华回来。 盒子在他手里,对方肯定不会对赵春华做什么。 与此同时,在云宣大运河上,一艘商船乘风破浪,正全速驶向云朝的方向。 船舱内,赵稚身着素净宽大的襦裙,躺在榻上,睡得香甜。 一旁的崔笙鹤静静地守着她,目光中满是关切。 过了一会儿,崔九探进头来,对着崔笙鹤做了一个手势。 崔笙鹤轻轻起身,走到船舷处,与崔九低声交谈。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崔九兴奋地说,“今天一早,朝阳郡的沈含山就突然回了陵阳城,接着陵阳城就被封了,官兵到处在搜捕贼人。要是我们昨晚没有连夜将赵姑娘送出城,现在恐怕已经插翅难飞了。” 崔笙鹤听后,微微点头,脸上却并无太多表情。他叹了口气,道:“大宣这举动,恐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崔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公子说的是,他们这么做,反而让咱们更加确定,他们才是真的贼人!” 两人相视一笑,夜色中,商船继续在大运河上破浪前行。 望着浩渺的水面,崔笙鹤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 既然大宣容不下赵稚,以后,云朝便是赵稚的母家。 赵家,今日是赵蕴与李淮安回门的日子。 饭桌上,赵蕴不经意地说道:“长公主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昨晚,一场大火烧了长公主的凤仪来院。我今天本来还准备去面见长公主谢恩呢!” 张绾手中的筷子瞬间掉落在地,她惨白着一张脸,再次确认道,“蕴儿,你说什么?” “瑞王府昨夜被人烧了,长公主听说也被掳走了。”赵蕴漫不经心地说。 “她……她……”张绾双眼一闭,竟晕死过去。 “娘,娘,你怎么了娘?快传府医——” “绾儿……绾儿……”赵守正疾步走到张绾身边,将她抱起,忙往屋子里去。 赵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第65章 你欺负我 待张绾在榻上悠悠醒来,赵守正已在一旁守候多时。 他的眼中满是关切,双手紧握,仿佛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张绾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是深深的恐惧和忧虑。 “蕴儿说的,可是真的?”张绾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赵守正点点头,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绾儿,是真的。瑞王府被烧,长公主失踪,此事已经传遍京城。” 张绾的泪水瞬间滑落,她紧紧揪住赵守正的衣袖,仿佛要从中找到一丝安慰:“那我们该怎么办?长公主,长公主其实她……” 赵守正轻轻拍打着张绾的手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绾儿,你先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一旦有长公主的下落,我立刻带你去探望。” 张绾点点头,但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 她看了眼门口,问道:“蕴儿呢?” “同女婿回去了。”赵守正蹙眉说道。 他斟酌着说道:“绾儿,你与长公主素未谋面,对她的事情,似乎过于上心了。” 张绾示意赵守正把门关上。 “老爷,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随后的时间里,张绾把赵稚的真实身份娓娓道来。 赵守正惊得一屁股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张绾的手说:“绾儿,辛苦你了!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秘密,我真该死,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出来。” 他看着张绾,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张绾为何会这么在意长公主的事情了。同时,他也知道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他紧紧握住张绾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绾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与你共渡难关。只只的身份,不宜让过多的人知道。我们明日便搬去朝阳郡。那里是只只的封地,咱们别的忙帮不上,就在那里等着她,你说好不好?” 张绾看着赵守正,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她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对赵守正说道:“好,我们去朝阳郡,一起等只只的消息。” 赵守正点点头,将张绾揽在怀里,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留将街上,马车辚辚辘辘行驶在石板路上。 车厢里,赵蕴和李淮安并肩而坐。 赵蕴装作疲累的样子,试探性地往李淮安身上歪歪斜斜倒过去,谁知,李淮安猛地往一旁挪了一段距离,她差点磕到车厢上。 李淮安如此明显的厌恶,让她倍感羞耻和难堪。 “岳母晕厥未醒,你这个做女儿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李淮安憋了半路,终于忍不住出口相讥。 “夫君,我不是怕回去晚了影响夫君休息嘛。”赵蕴压下心头的怒火,温柔地辩解道。 “如果是只只在的话,她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冷漠,寡情!”提起赵稚,李淮安的神色稍稍缓和一些。 “是啊,在你们心里,只只孝顺,活泼开朗,懂事。可是那又怎样呢?”赵蕴微微坐直身体,两手交叠放在膝上,语气里带了些哂笑,“她被瑞王退了婚,整日与一个商人厮混,现在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你——”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突兀地在车厢里响起。 坐在马车外面的玉茗与李凌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声。 玉茗在心里腹诽道:小姐啊小姐,你明明知道二小姐是世子爷心尖上的人,干嘛还上赶着往他心里种刺儿呢?! “李淮安!你打我?!你竟敢打我?!”赵蕴捂着火辣辣的脸,狠狠地瞪着李淮安。 “赵蕴,你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李淮安轻嗤一声,“自小,我去找只只玩的时候,你就躲在一旁看。但凡我送了只只一些新奇的玩具,你就要想方设法哄过去。 长大一些,你羡慕她被赐给了瑞王,你嫌弃我的身份没有瑞王尊贵,你联合赵柔设计于我! 后来,你父亲辞官,只只被瑞王退婚,你突然又觉得我李淮安又能配得上你了。 你开始费尽心思讨好我,晚了!我告诉你,赵蕴!我李淮安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李淮安的话一针见血,赵蕴羞得满脸通红。但是,被说中了心事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她委屈地哭泣道:“李淮安,你欺负我!你就是看我父亲辞官了,所以你才敢这么欺负我!” 李淮安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两人一路别扭着回到了国公府。 白薇已经等在府门口,见赵蕴捂着脸下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蕴啜泣道:“没事婆母,我就是不小心磕到脸了。” “那以后可得小心点哟。”白薇示意李淮安搀住她,“打人还不打脸呢,走路更应该小心点,不能磕到脸。” 赵蕴立马止住了哭泣,她怎么听都觉得婆母说这话是在阴阳自己。 “母亲,岳母听闻长公主出事的消息,晕厥过去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她还没醒呢!您明日无事的话,去同她说说话。”李淮安提醒白薇。 “晕厥过去了?”白薇吃了一惊,她看向李淮安,责怪他怎么不让赵蕴留下来照顾自己的母亲。这样显得他们国公府太不近人情了。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生身母亲昏迷不醒,蕴儿怎么都该在床前侍疾的!安儿,你好糊涂!” 白薇句句在责怪李淮安,可句句都骂在赵蕴的心里。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国公府前,金色的光辉与周遭的沉郁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蕴的脸庞带着泪痕,双眼红肿,站在门槛之外,进退维谷。 李淮安目光掠过赵蕴,冷哼一声。 白薇眉头紧锁,目光在二人间流转,最终温柔地拍了拍赵蕴的手背,轻声细语道:“蕴儿,你且先进去休息,脸上伤着,需得好好照料。至于你母亲,我自会前去探望,你无须挂怀。”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了,她怎么会猜不出赵蕴脸上的伤定是李淮安打的。但李淮安一般不会轻易动手,白薇猜测应是两人谈到了赵稚的事,才让李淮安情绪失控。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 赵蕴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激婆婆的体谅,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躬身行礼:“多谢婆母体谅,蕴儿告退。” 转身之际,她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玉茗余光瞥到赵蕴红肿的脸庞,也只能无声地叹气。 入夜,月华如练,银辉洒满国公府的内室。 赵蕴的脸上轻轻敷着药草,带着几分凉意,却也难掩心头的灼热与复杂。 她刚合上眼帘,就听到耳房传来说话的声音。 “爷,您这步伐踉跄,可是又贪杯了?”白芸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与无奈。 “哈哈,芸香,你怎知爷我今夜要借酒装疯?”李淮安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意的迷离,却也透露出平日里不常见的轻佻。 “爷,您这哪是装疯,分明是真醉了呢。来,让奴婢扶您去主母那儿,好生歇息。”白芸香上前,准备搀着李淮安去卧房。 李淮安却忽地趴在了她肩头,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耳垂,吩咐道,“把这碍事的衣服给爷脱了。” 紧接着便是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这声音听在赵蕴的耳朵里,如同万蚁噬心般让她难受。 “爷……爷,您慢些……”白芸香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而低沉,似乎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第66章 绝不会就此罢休 “芸香,你这香粉可真是个好东西,让爷好好尝尝……”李淮安的喘息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粗重,言语间更是毫不避讳,更不顾卧房里赵蕴的感受。 赵蕴躺在床上,气得直磨牙,心道:“李淮安,你在只只面前装得一本正经,私下里竟是这等模样!哼,你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都是我二妹妹,可你配得上吗?!” 赵蕴气得心口疼。 突然,白芸香的声音变得低哑而急促,“爷……爷……”她刻意压低的声音让李淮安有些不悦,他在她的腰肢掐了一把,“芸香,叫啊,别怕,爷在这……” “啊……爷,爷……”芸香的声音时高时低,时断时续。 赵蕴躺在床上,心中如被烈火焚烧,她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以此来抑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耳边的每一声喘息、每一句挑逗,都像针一般刺痛她的心。 耳房里的动静持续了许久才消停下来。 赵蕴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帐顶。她心中暗自发誓,这一切,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李淮安不是不想碰她吗?她偏要让他对她欲罢不能! 翌日一早,白薇带了礼物正准备去赵府拜访张绾,谁知赵守正带着张绾先过来了。 “绾绾,你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去探望你呢!身体怎么样了?”白薇忙将他们夫妇二人请进府里。 “让白姐姐担心了。我这身体老毛病了,经常头晕。没事,不必挂心。”张绾随白薇在府内的凉风亭坐下,说起自己准备定居朝阳郡的事。 “此事,你们二人,已经决定了?”白薇有些诧异。 赵守正点点头。他坐在张绾身侧,握着她的手说,“绾儿跟我在陵阳待了这么久,我也该心疼心疼她,回她的故乡安享晚年了。” “只只怎么办?”白薇蹙眉问道,“最近有她的消息了吗?” 提到赵稚,张绾忍不住泪意盈盈。 赵守正忙递上帕子,嗔怪道,“怎么说哭就哭上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别哭了啊,让薇儿笑话了。” 他冲白薇说道,“只只性子野,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来这,一是跟你和李兄道个别,二是同蕴儿说一声,我们今日就启程去朝阳郡了。以后,蕴儿这孩子,就拜托你和李兄了。” 说着,他微微鞠躬。 白薇慌忙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蕴儿既嫁俺儿为妻,便已经是我国公府的人,我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我这就差人去喊她过来,同你们说说体己话。” “不必了。”张绾抬手拒绝,“我们不见蕴儿了,以免徒增伤怀。守正,我们走,早些走,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久。” 白薇依依不舍地将他们二人送到府门口。直到二人的马车看不到时,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了李淮安的院子,将李淮安从耳房的床上拎起来。 “安儿,你伯母伯父要启程去朝阳郡了,娘这里有些体己的银票,你速速追上他们,将银票送给他们,悄悄地,记住,别让人撞见。” 李淮安被母亲白薇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但随即反应过来。他迅速穿上外衣,整理好衣冠,接过母亲递来的沉甸甸的银票,说道: “娘,您放心,我一定悄悄送到,不让任何人察觉。您也多保重身体,等他们安定下来,我立刻给您来信报平安。” 白薇点了点头,示意他快去快回。 李淮安打马疾驰,很快到了留将街。却见偌大的赵府只留一个老仆在清扫宅院。 “李世子,老爷和夫人已经走了。你要骑快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 李淮安听见这话,立刻翻身上马,很快,老仆苍老的身影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城门处,李淮安远远地望见赵守正夫妇的车队正缓缓前行。 他驱马近前,发现有几个人不远不近地跟他们车队的后面。 李淮安尾随着赵守正夫妇的车队,若无其事地出了城门,走了一段路。 他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迅速而敏捷地跳上了队伍中一辆装载杂物的马车。 待车队在一片小树林边稍作休息时,李淮安瞅准机会,悄悄下车,绕到赵守正夫妇的马车旁。 他轻轻敲了敲车窗,里面传来赵守正惊讶的声音:“谁?” “岳父,是我,淮安。”李淮安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了其他人。 车窗缓缓打开,伯父伯母看到是李淮安,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你怎么在这里?”伯父问道。 “娘知道你们要走,特地让我送来一些银票,以备不时之需。请岳父岳母务必收下。”说着,李淮安将银票递了过去。 赵守正张绾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感动。 张绾接过银票,声音微颤地说:“淮安,你娘真是有心了。你回去后,也代我们向她问好,让她多保重身体。” “我会的,岳父岳母,你们一路顺风,保重。”李淮安说完,便调转马头,折身回了陵阳城。 李淮安刚离开,原先跟在赵守正身后的那几个人便凑在一起,其中一个人问道,“王爷,李世子刚才塞给赵大人的东西,看着像是银票。” 沈含山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天冷之后,这人皮面具戴着十分不舒服。 他沉声道,“嗯。李国公的夫人同赵大人的夫人是手帕交。她送赵大人一些体己银钱,无可厚非。” 杜衡在一旁纠结地问道:“王爷,我们都跟了这么久了,赵姑娘也没有出现,还继续跟吗?” “跟。到了朝阳郡,记牢他们的落脚点。王府还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赵大人。” 沈含山原本想着赵守正夫妇迁居朝阳郡,赵益无论如何会放赵稚出宫与父母见上一面。看来,他是高估赵益了。 沈含山策马疾驰,甫一抵达瑞王府,便听得一侧传来凌厉的破空之声。他敏捷地两腿夹紧马腹,身体疾速下压,巧妙地避过了直射而来的箭矢。 果不其然,箭矢的尖端仍旧绑缚着一封书信。 他迅速下马,拾起地上的箭矢和信,展开一看,只见信上字迹潦草,上面写道:“瑞王,若想救回长公主,便带着我要的东西,独自前来城南的破庙。若敢带一兵一卒,我便让她香消玉殒。下次,就不是只给你送头发这么简单了。”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缕女子的头发。 沈含山心中一紧,这缕头发上的香气,是长公主惯用的。 他很难想象,赵春华被对方割掉头发的场景,她那样心气儿高的人,不得气得发狂? 不行,他得赶紧把赵春华救出来,以免她气得动了胎气。 第67章 猜测 沈含山拿了梨花木盒子,又将从藏春楼买来的几张云朝侍女画像放在盒子里,然后挑选了几名身手敏捷的侍卫,让他们暗中跟随,以防万一。 夜幕降临,他独自一人骑马前往城南的破庙。 月光下,破庙显得阴森恐怖。 沈含山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一步步走进破庙。 庙内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辉透过破烂不堪的窗棂投射在地面上。沈含山四处张望,寻找着赵春华的踪迹。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声,他立刻顺着声音走去,只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头发覆面,看不到面容。 沈含山心中一紧,他轻声唤道,“殿下?” “夫……夫君……快救我……”女子的声音孱弱无力。 沈含山神色一凛,掌中运气,飞身退出破庙。 他刚在庙外站定,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瑞王果然是带兵打仗之人,面对结发妻子也能冷静如斯,佩服!佩服!” “我与殿下相敬如宾,殿下从不唤我‘夫君’。”沈含山冷笑一声,“可见你们这功课没有做到家。连这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对方冷哼一声,“既然来了,东西不留下,瑞王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沈含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他指尖轻启,一声清脆的口哨划破夜空,随即,几道黑影自暗处疾掠而出,正是随行的侍卫。 两方人马立刻交起手来。 黑衣人功夫不弱,每一招每一式皆显露出深厚的内力,然而,他们却似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沈含山的要害,这让沈含山心里起了疑。 他暗暗试探起黑衣人的武功路数,惊诧地发现,他们的招式竟与大宣皇宫里大内高手惊奇地相似。 “尔等竟是皇宫暗卫?你们背后之人是谁?”沈含山语气凛然,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言一出,黑衣人动作微滞,彼此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未待沈含山再言,只见其中一人手腕一翻,自怀中取出一包细密粉末,毫不迟疑地扬手洒向空中。 霎时间,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气,沈含山只觉眼前景物逐渐模糊,周身更是传来一阵难以名状的钝痛,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体内游走。 他强忍痛楚,身形踉跄,试图稳住脚步,却终是力不从心,在原地辗转几圈后,无力地仰面倒下。 与他一起的随行侍卫也无一幸免。 “王爷!王爷,您可醒了!” 耳边是南星焦急带着哭腔的喊声。 “哭什么,又不是死了。”沈含山扶了扶额头,脑袋依然昏昏沉沉。 “王爷,盒子,被对方抢走了。”杜衡拉着一张苦瓜脸站在一旁。“殿下怎么办?” “她不会有危险。”沈含山思索片刻,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快到卯时了。”杜衡答。 “南星,更衣,本王要进宫。” 进宫的路上,沈含山心中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是赵益知道了盒子在自己手中,所以才演了这一出戏?皇家无亲情,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真的是赵益策划的,他毫不意外,也能理解。但在情理上,他还是觉得赵益有些冷漠。 虽说赵春华是不久前才从民间找来,但到底是赵益在这世间的血缘至亲。他怎么舍得对自己怀有身孕的妹妹下此重手呢? 赵益对自己的亲妹妹尚能下得如此狠手,那赵稚落在他手里,能讨得什么好果子吃? 沈含山越想越怕,后背涔出一层冷汗来。 “杜衡,赵大人可到朝阳郡了?”他敲了敲车厢问。 “王爷,还有一日才到呢!”杜衡回答,“咱们的人一直小心盯着,没有被赵大人发现。” 沈含山“嗯”了一声,更加确认赵稚一定被赵益关起来了。关心赵稚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担心起赵春华来。 天刚蒙蒙亮,沈含山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沈含山刚一下车,李赞便喊住了他,“王爷,殿下可有消息了?” 沈含山摇摇头。 李赞叹了口气,“咱们这位长公主可真是命苦啊!幼时流落民间,这才成婚多久,又遭遇这等横祸,唉!” 沈含山提醒他道:“国公爷,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您不必急着表露出这种哭丧的样子。” 李赞气得眉毛胡子都竖了起来,“你,你,你这人不识好歹!” 他气愤地拂袖而去。 金銮殿上,赵益穿着一袭龙袍,缓缓在龙椅上坐定,居高临下俯视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 沈含山目光始终落在赵益身上。 整个早朝时间,赵益的视线却始终避着沈含山。 “皇上——”沈含山手持玉笏,缓缓出列。 “瑞王请讲。”赵益终于正眼瞧了沈含山。 “皇上,前日晚间,瑞王府突遭大火,贼人将殿下掳走。微臣苦寻两日未果。且殿下腹中已有臣骨肉。臣心焦难耐,恳请皇上加派人手,全力营救殿下!” 大殿之内,一时静谧得只能听见众人呼吸的细微声响。 沈含山的话语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的惊愕,有的忧虑,更不乏几丝难以察觉的微妙算计。 “这……瑞王府竟有此等变故?”年迈的御史大夫沈乾颤巍巍地开口,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关切,“瑞王乃国之栋梁,此事非同小可,务必彻查!” “是啊,皇上,长公主殿下被掳,这是贼人在挑战皇家威严!如此猖獗,必须严惩不贷!”一位武将挺身而出,声音洪亮,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可……殿下已有身孕,此事若传扬出去,恐有损皇家颜面。”一位文官低声议论,虽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紧张。 赵益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在沈含山与众臣之间游移,心中权衡利弊。他看向沈含山,直觉告诉他,沈含山应该察觉出此事与自己有关。 明明他们二人在御书房已经说定此事,沈含山突然将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逼他做出选择。 要么放了长公主,要么尽快找到长公主。 他看向文武百官,心道,此事处理不当,不仅会影响皇家威严,更可能引发朝堂动荡。 “沈爱卿,你且放心,朕定当全力营救皇妹,并彻查此事。”赵益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含山闻言,心中稍安,他心里清楚,自此事之后,他与赵益之间,开始有了裂痕。 “多谢皇上隆恩!”他跪拜于地,言辞恳切。 赵益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沈含山给自己布下的这盘棋。 第68章 你在哪儿,我便去哪儿 回到御书房,赵益气得一把砸了砚台。 “哎哟,皇上,您和瑞王置什么气啊?!”李安俯身收拾着残局,小心翼翼地劝解着,“从好处想,瑞王也是关心则乱嘛!” “他这是在明目张胆地逼朕!”赵益怒吼道,“如果我有办法,还会想出这么个伤筋动骨的法子来?我就一点也不心疼只只吗?李安,你审出来了没有,只只到底被谁救走了?!” 李安摇摇头:“老奴无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凤鸿与岚茹是先太后身边的老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忠心,就算老奴派人把她们杀了,她们也不会透露半句关于殿下的消息。” “罢了!”赵益烦躁地说道,“她们两个的命还有用。以后只只,只只还需要她们。” 李安应了一声退下,转身吩咐人给岚茹和凤鸿送金创药去了。 李安离开后,赵益从暗格里取出从沈含山身上拿到的那个梨花木盒子。他尝试了许多次都没有打开,又不敢贸然砸开,怕里面有什么暗器。 等李安再次回来后,他将盒子推到李安面前,吩咐他找个可靠的匠人把盒子打开。 李安垂首应下,抱着盒子匆匆离开。 “只只会被谁救走呢?”赵益冥思苦想。 “云栎的人?”他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测,“也不可能。王府有我的探子,并没有发现王府有陌生的人出入。” 赵益推测,一旦赵稚脱险,她会去寻求谁的帮助? “朝阳郡!”他猛地一拍案桌,喊道,“来人!” 一个隐卫迅速出现在他面前,伏地跪拜道:“陛下有何吩咐?” “速去朝阳郡,秘密打探长公主的消息!” “属下遵命!”隐卫领命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通往朝阳郡的官道,赵守正夫妇的车队与一个商队因为路上走得慢了些,没有遇到客栈,正傍着官道归整休息。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众人纷纷惊醒,抄家伙的抄家伙,纷纷做出御敌的准备。 可对方分明早有准备,他们绕着车队,扬手洒起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商旅车队须臾间全部歪歪斜斜躺倒一片。 连在不远处的树上监视这一切的瑞王府侍卫也未能逃过一劫。 其中一人跳上赵守正夫妇的马车,将一只香囊放在他们鼻下片刻,他们二人缓缓醒转过来。 那人掏出半块玉佩,在张绾面前晃了晃,“夫人可识得此物?” 张绾定睛一看,那玉佩正是赵稚手中的青璇! 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受赵姑娘所托,带夫人和老爷去云朝与她团聚。赵姑娘已有五六月的身孕,想必夫人也是挺担心的?” 张绾垂眸思索道:对方知道赵稚同自己的关系,又准确说出她怀孕的月份,怕是只只就在他们手中。不管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得去! 她重重地点头,“好,我陪你们走。但我有一个条件。” 那人神色一松,爽快地说:“夫人请讲!” “与我们随行的商旅均是无辜之人,你们可不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 那人笑道:“夫人,我们本无意取他们性命。也不打算劫财。我们此行,专为夫人而来。我们主子担心赵姑娘思念故乡,特意吩咐我们来请夫人和老爷的。” “你们主子,可是——”张绾瞬间醍醐灌顶,意识到这些人是崔笙鹤,云朝现在的新帝云栎派来的。 这样说来,只只没有危险了。她激动地握住赵守正的手,结结巴巴地说,“走,我们走。” 赵守正反手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你在哪儿,我便去哪儿。” 马蹄声渐次响起。 晨曦微露中,一行人伪装成商旅缓缓穿过了朝阳郡的边界,踏上了通往春胜郡的蜿蜒古道。 与从大宣境内北方沿路而来的秋风萧瑟,万物寂寥不同,春胜郡位于云朝的南部,四季如春,沿途花开如锦缎,连绵数里。 张绾与赵守正夫妇却无心欣赏美景。 赵守正忧心道:“蕴儿如果得知我们来了云朝,不知道会吵闹成什么样子?” “老爷,她不会知道的。”张绾握着他的手说,“蕴儿和只只从小我都是当作亲生女儿来养,可是你看看她们两个的性子。你们都说我偏心只只,被父母偏心的孩子大多一事无成,可只只呢?她没有被我骄纵得不成样子。反观蕴儿,她从小羡慕只只,长大了嫉恨只只。 只只从小对杏仁过敏,咱们全府上下,没有哪个丫鬟不知道,可蕴儿这个嫡亲的姐姐不知道!她每次拿了杏仁酥,只只都会吃下,再忍受过敏的痛楚。只只事事在为蕴儿考虑,可咱们的蕴儿……” “绾儿,唉!也怪这些年我疏忽了,没有关心过孩子们的成长……” 赵守正轻声说道。 “老爷,我以为您也怪我不关心蕴儿呢!”张绾将头轻轻地靠在赵守正的身上,只觉满身疲惫。 “夫人为我操劳半生,为夫怎么会埋怨你呢!绾儿,儿孙自有儿孙福,无论是只只,还是蕴儿,柔儿,她们各有各的造化,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就不要操太多心了。” 张绾“嗯”了一声。她心想,我这一生,前半生,为了夫君从朝阳郡远嫁到陵阳城;后半生,为了女儿,从朝阳郡远赴敦阳城。虽然颠沛流离,但每次都是在朝着幸福团圆奔赴,也算知足了。 行至春胜郡,队伍稍作休整后继续马不停蹄地前行。 夜幕降临,星辰点缀着深邃的天幕,一行人伴随着马车辚辚辘辘的声音,向北继续行进。 随着距离云朝皇城敦阳城越来越近,张绾的心情也愈发复杂。 她既期待与女儿重逢的喜悦,又担忧着未来在云朝的生活。 两日后,天色未明,一行人缓缓抵达敦阳城。 守城的士兵见了来人出示的腰牌,忙将城门打开,将众人引进去。 “哎,什么人啊?天还没亮呢,你就放进去了?”其中一个守卫好奇地问道。 “宫里的禁卫军。”对方压低声音回道。 “哦,不知道接的什么人啊,宫里的禁卫军都出动了……”问话的守卫自言自语道。 马车进城后一路向南行驶,最后在一处大宅子停下。 赵守正搀着张绾小心翼翼地下车。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张绾的腿又酸又软,刚一触地,她的双腿就不听使唤地往下坠。 赵守正蓦地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背说:“绾儿,上来!” 张绾难为情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害羞道:“老爷,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一把年纪怎么了?一把年纪那你也是我夫人,我背我夫人,天经地义!” 身旁的侍卫忍着笑,给赵守正竖了个大拇指,“赵老爷是我们男人的典范!” 南萤与朝颜等人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小心谨慎地跟在张绾夫妇身后进了宅子。 赵稚还在睡梦中,直到云栎告诉她有朋友来看她,她的脑子还懵懵的。 “我在云朝,除了你和崔九,哪还有什么朋友啊?”她嘟囔道,但还是穿好衣服,跨出了门槛。 等看清楚院子里的人时,她的眼泪一瞬间像决堤的河水,成了断了线大殿珠子,止也止不住。 “二小姐!” “小姐!” 朝颜与南萤眼含热泪,两人开心地上前,看了一眼赵稚圆滚滚的肚子,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迅速搀住赵稚的两只胳膊。 “娘——爹——你们怎么来了?”赵稚哽咽着说道,潸然泪下。 张绾从赵守正背上下来,抚摸着赵稚的头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湿润着眼眶道:“只只,你胖了些啊,好,真好。” “娘,你瘦了好多好多!”赵稚望着张绾瘦削下来的脸庞,泣不成声。 赵守正在一旁打趣道,“看,在咱们只只心里,你这个娘永远都是第一位的,这一声,喊的不是‘爹’是‘娘’!” “爹!”赵稚撒娇地埋怨道,“你还跟我娘争宠呢!” 云栎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这感人的一幕。 在这一刻,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隐藏在暗处的阴谋,都无法动摇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与跨越千山万水的重逢。 赵益弃之如敝屣的皇家亲情,他来守护! 第69章 褫夺王爷封号 大宣,瑞王府。 “你说什么?”沈含山暴怒,“让你们跟个人都能跟丢,是吃干饭的吗?” “王爷,我们中了秘药。那帮人没有伤人,也没有劫财,只把赵大人夫妇二人带走了。”负责监视赵守正车队的侍卫回道。 “不伤人,也没有劫财……”沈含山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他们的做法,不像是与火烧王府的那拨人一伙的。云朝人!” 心念电转间,沈含山霍地站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赵稚不一定被藏在大宣皇宫!她的义兄崔笙鹤在大宣与云朝均有生意往来,虽然我对他所知甚少,但少有的几次接触,我能看得出,崔笙鹤此人,十分在意只只。以他的财力和人脉,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赵稚送到云朝,再将赵守正夫妇不知不觉也转移到云朝去。” 杜衡也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是呀,属下怎么也没想到呢?!说不定皇上就是给咱们打了这个信息差,才跟殿下把王爷骗得团团转。那,王爷,殿下还救吗?” 沈含山冷冷地望着他:“你说呢?” 杜衡苦恼地说:“王爷,殿下毕竟是您名义上过了门的媳妇,这不救的话,不就显得您薄情寡义了吗?可若说救的话,人海茫茫,连皇上都没办法,咱们去哪找啊?” 沈含山缓缓踱步至窗前,凝视着窗外夜色中的王府一角,心中盘算着每一个可能的行动方案。 半晌,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有力:“杜衡,立刻传令下去,秘密调集我们在云朝的暗线,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确认赵守正夫妇与赵稚的下落。 同时,加强与大宣皇宫内的眼线联系,探查皇上是否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是故意为之。” 沈含山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杜衡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恭敬地应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他转身欲走,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犹豫道:“王爷,还有一事……关于赵姑娘的义兄崔公子,我们直接找上他,找到赵姑娘不就易如反掌吗?” 沈含山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可轻举妄动。崔笙鹤虽与赵稚情深义重,但他身份不明且行事谨慎。我们贸然接触,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他产生防备,反而不利于我们寻找赵稚。先按我说的去做,暗中调查,待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杜衡点头称是,随即退下执行命令。 沈含山独自留在书房内,望着桌上那张描绘着大宣与云朝地图的卷轴,心中五味杂陈。 联想到他被赵益调到朝阳郡不久,王府便遭遇盗匪,紧接着发生刺客火烧凤仪来院一事。 这桩桩件件,透着古怪。 这不是心血来潮,是草灰蛇线,早有预谋! 夜色渐深,王府内灯火阑珊,而沈含山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翌日一早,杜衡便带着大批府卫在陵阳城大肆搜捕,带着长公主的画面挨个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她。但凡见着形迹可疑之人,不由分说就将人捉走,下在监牢里。 陵阳城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外地商旅也不敢贸贸然往陵阳城行商了。 一时间,朝堂坊肆间,都知道瑞王因为长公主殿下被掳走一事,得了失心疯了。 原先同情瑞王的官员开始纷纷上奏折,弹劾瑞王因一己之私扰乱陵阳城中秩序,致使城中人心不宁,商旅不顺 时日一久,陵阳城内的氛围悄然生变。 原本因瑞王沈含山英勇抗敌、守护疆土而累积的民心与威望,逐渐因一桩桩看似私情所致的纷扰而被侵蚀。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那些曾对瑞王抱有深切同情与敬意的官员,如今却纷纷执笔,言辞恳切地呈上了一道道弹劾的奏折。 这些奏折中,有的痛陈瑞王因私情误国,不顾大局,擅自调动兵马搜寻失踪的长公主赵春华,导致城中守卫空虚,给不法之徒以可乘之机,使得百姓生活不得安宁,夜不能寐,日不安心; 有的则细数因瑞王之举而引发的连锁反应,商旅因担忧治安问题而纷纷绕道而行,致使陵阳这座昔日繁华的商贸重镇,如今门庭冷落,商贾凋零,经济受损严重,民生维艰。 更有甚者,将此事上升至国家稳定的层面,直言瑞王此举有违天子之意,挑战皇权,若不及时制止,恐将引发更大的动荡与不安。 一时间,朝堂内外,议论纷纷,瑞王沈含山的名字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赵益不得不做出反应。 金銮殿上,李安眼藏痛意,看了眼沈含山,尖细阴柔的声音陡然在大殿响起: “瑞王沈直,接旨——” 沈含山淡然一笑,手持玉笏,缓缓出列。他扬声道:“臣接旨——” “瑞王沈直,昔日战功赫赫,护国有功,朕心甚慰。然近月以来,沈直因私情所困,擅自调动兵马,搜寻长公主下落,致使陵阳城中守卫空虚,百姓惶恐不安,商贾流离失所,城中秩序大乱,影响甚广。 朕深知,身为皇室宗亲,当以国家社稷为重,黎民百姓为先。沈直此举,显属公私不分,有违祖制,更辜负了朕之信任与百姓之期望。为以儆效尤,维护皇家威严与朝廷法度,朕不得不忍痛割爱,作出决断。 自即日起,褫夺瑞王沈直之王爷封号,贬为庶民,责令其即刻交出兵权,返回王府闭门思过,未经朕之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半步。同时,责令相关官员彻查此事,若有同谋或失职之人,一并严惩不贷。 朕望沈直能深刻反省己过,日后若能改过自新,重新赢得朕与百姓之信任,朕亦不吝宽宥之恩。然此次惩戒,意在警醒天下,望诸王侯臣子引以为戒,切勿重蹈覆辙。” 此旨一出,朝野震动,大殿上一片唏嘘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含山声音洪亮,双膝微曲,行罢大礼后,他缓缓起身,双手轻抚过官服上繁复的绣纹,这身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华服,承载了无数过往的辉煌与沉重,最终被他轻轻置于身旁侍从的托盘之上。 官帽上的珠帘轻响。 沈含山微微仰头,任由帽子落入侍从手中,动作流畅而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从此,赵家的江山,再与他沈家无关。 这个由太上皇赐予的异姓王封号,竟被他的孙子今日在大殿上褫夺。 垂眸的瞬间,沈含山的眼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大殿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众人屏息凝视,只见沈含山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踏过汉白玉阶梯,朝着宫外走去。 这个12岁便打出名号的少年将军,这个从一出现在金銮殿便跟前首辅大臣赵守正日日打嘴仗的异姓王爷,在今日,重复着与赵首辅一样的动作,远离了这金銮殿,远离了这皇权中心。 宫门之外,阳光洒落,沈含山的身影逐渐拉长,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他闭上眼,在心里呐喊道:“只只,等着我,我要来找你了!” 第70章 真的散了 国公府。 傍晚时分,李赞神色疲惫地回了家。李淮安跟在父亲身后,也是一脸愁容。 “怎么了?你们父子俩看着跟蔫儿的茄子似的。”白薇打趣道,一边吩咐白莲赶紧给二人准备晚膳。 “今儿早朝上,瑞王被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李淮安有气无力地说。 “今天在内阁处,我还听到一则消息。赵兄和绾儿的马车,一个月前被人劫持了。”李赞叹了口气说。“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我就是想寻人也是无计可施啊!” “绾儿——”白薇惊呼一声,双眼一闭,身体僵直着仰面往后倒去。 白薇的惊呼声让整个国公府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李赞和李淮安急忙上前扶住她,白莲也匆忙从厨房跑出来,手中还拿着准备给李赞和李淮安盛饭的碗。 “夫人怎么了?快,快叫府医!”李赞焦急地喊着。 白薇在白莲和李赞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泪水。 “薇儿,您还好?”李赞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试图安抚着妻子的情绪。 白薇轻轻摇头,眼眶微红,懊恼地自责道:“我……我只是太担心绾儿了。都怪我,若不是我让安儿去送银票,他们或许就不会遭遇不测!” 李淮安闻言,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他轻声宽慰道:“娘,您别这么说。此事与您无关,是那些贼人太过狡猾。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岳父他们,确保他们的安全。” 白莲此时已端着温热的汤药进来,见状忙上前将药递给白薇,轻声劝道:“夫人,先喝口药定定神,身子要紧。少爷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寻人。” 白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似乎也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对,我不能倒下。安儿,你立刻派人去京中各大医馆、客栈打听,还有城外也要派人搜寻。另外,通知我们在江湖上的朋友,看他们是否有线索。” 李淮安点头应下,立刻转身去安排。 白薇转脸看向李赞,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老爷,此事恐怕不简单。瑞王被贬,赵兄夫妇又遭劫持,这两者之间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您在内阁需多加留意,看是否有关于此事的蛛丝马迹。” 李赞沉吟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夫人言之有理,我明日早朝后便会仔细询问同僚,同时让府中的暗卫也行动起来,务必确保我们掌握最新消息。” “白莲,你速去通知少夫人和柔姨娘,让她们来我这里一趟。” 白薇思来想去,还是要把赵守正夫妇失踪一事告诉给赵蕴和赵柔。 白莲应声离去。 赵蕴和赵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婆母半夜这么急地把她们二人叫过去。但直觉告诉她们,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为白莲的脸色十分难看。 白芸香也在跟柳眉窃窃私语着什么,两人说了一会儿,还拿同情的目光瞥了一眼赵蕴。 “婆母,不知您深夜唤蕴儿,有何事?”见了白薇,赵蕴盈盈一福。 赵柔唯唯诺诺站在赵蕴身后,也福了一礼,关切地问道:“妾身见婆母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有些不爽利?” 白薇探究的目光从赵柔身上落在赵蕴身上。 她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张绾临走前不愿意和赵蕴这个嫡长女告别。 她这个儿媳眼里,只关于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其他的事情,则自动忽略,视若无睹。 她想起回门那天赵蕴脸上挨的打,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样的媳妇,确实该打。对待自己的生身母亲尚且如此寡情薄意,对待她这个婆母,更无可能孝顺了。” 白薇抬起头,看向赵柔,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无碍。今日这么晚还请你们两位小辈过来。实则有急事。我今日得到一则不太好的消息,说是你们的父亲母亲,在前往朝阳郡的路上,被人掳走了。虽然得到的消息说,那贼人并未伤及其他人性命,但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她话还未说完,赵柔已经失态地一屁股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我已经没了生母,全靠母亲和父亲谆谆教诲。我还想着,就算他们搬去了朝阳郡,可知道他们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可如果父亲母亲出了事,我就真的没有娘家了!” “柔姨娘!”赵蕴蹙眉,不悦地斥责她,“不要在婆母和丫鬟面前失了仪态!” “长姐,我也不想,可我真的好害怕!”赵柔泣不成声,哽咽道,“二姐姐没有音讯,父亲母亲再出了事,咱们这个家,真的就散了!” “你胡说什么?”赵蕴恼怒地俯身去拽赵柔的胳膊,“我们已经嫁进了国公府,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白薇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却在思忖:柔姨娘虽然没有大家闺秀做派,确实真性情流露。赵蕴说得都是漂亮话,却没有半句是关心自己父母姊妹性命的。 她轻叹了口气,失望地摇了摇头。 赵蕴余光瞥到白薇的表情,还以为她是对赵柔的表现失望了。却不知自己的言行举止在婆母心里已经一落千丈。 “柔姨娘,人生总有风雨,不必过于沉浸于悲伤之中。对于你父母之事,我已暗中托人全力打探,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白薇宽慰道。 接着,她话题一转,“你要学会向主母学习,无论内心如何波澜起伏,面上总要保持那份从容不迫,将心事深藏,不轻易展露于人前。” 赵蕴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她以为这是婆母对自己的认可与信任,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连忙谦卑地回应道:“婆母所言极是,蕴儿心里其实也十分担心父亲母亲的安危,日夜难安。但儿媳也深知,自己身为妇人,身处后院,难以直接为前厅之事分忧解难。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婆母分忧,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婆母能安心养病,不必为琐事烦心。” 白薇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赵蕴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蕴儿,柔姨娘,我今日身子不适,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待二人离开后,白莲忍不住替白薇打抱不平:“夫人,您看这少夫人,您刚病下,她便急着要从您手中接过中馈之权,这心思,可真是昭然若揭啊!” 白薇闻言,蹙起眉头,只顾一味地唉声叹气。 不一会儿,李淮安在门外问“母亲可睡下了?” 白薇忙让他进屋来,一见面就问“事情可打听清楚了?有只只那孩子的消息了吗?” 李淮安一屁股坐下,就着凉了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岳父和只只他们的消息,一星半点都没有。娘,岳父为官清廉,我在朝中并未听说他与谁有什么过节。要是牵强地说有一个人与他有过节,也只有被贬为庶人的沈含山。但是没有道理啊!沈含山已经尚公主,他还因为大肆寻找公主被褫夺了王爷的封号,不可能再去针对岳父……” 李淮安一筹莫展,“儿子暗中也去了瞻园打探一番,也是一无所获。” “瞻园?留将街后面的那个瞻园,里面可是住的皇商崔笙鹤崔公子?” 提到瞻园,白薇的情绪有些激动。 李淮安点头称是,问母亲为何提及瞻园会如此激动。 “安儿,你去藏春楼,一楼大厅,你去找一个叫张方的人,就说一个叫微草的人要找他买云朝来的画,画一定要让他本人亲自送,地点是……” 李淮安虽然不懂母亲的安排,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可等第二日他去藏春楼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官兵层层包围了起来。 第71章 查封藏春楼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几个官兵持械肃立两旁。 其余人则迅速进了藏春楼。 李淮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站在远处,目光紧盯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官兵,心中五味杂陈。 他回想起母亲昨晚那番神秘而急促的吩咐,以及那突然变得激动不已的情绪,仿佛这一切都与眼前的场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多时,一名身着官服、神情严峻的中年男子从藏春楼内走出,此人正是大理寺卿,赵渊。 他环视四周,目光在李淮安身上稍作停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多言,只是继续指挥着现场的清理工作。 “赵大人,这藏春楼究竟出了何事?为何突然之间就被查封了?”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赵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本官接获密报,藏春楼内藏有非法之物,且与一桩重要案件有关。经搜查,虽未发现直接证据,但这些画作中或藏有暗语,需细细甄别。至于具体案情,待本官查明真相后,自会公诸于众。” 李淮安闻言,心中更是疑惑重重。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际,一名小吏匆匆跑来,在赵渊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渊听后,脸色微变,随即望向李淮安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徘徊?”赵渊的声音不怒自威。 李淮安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道:“回大人,下官刑部侍郎李淮安,偶然路过藏春楼,一时好奇,所以驻足看个热闹。” “刑部侍郎为何不去公干,赋闲在此?”赵渊眉头微皱。 李淮安回道:“家母生病,我已同上级告假。” 赵渊闻言,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既是如此,快离开!” 李淮安点点头,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李淮安直奔白薇的屋子,把在藏春楼见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她。 白薇听后,脸色十分苍白。 她双手用力抓着锦被,心念电转间,想起一个可能。 赵守正夫妇可能被带去了云朝。 “你岳母张绾,同云朝新帝的母亲有些旧情。如果是他请他们二老去云朝做做客,也无可厚非。”白薇边想边分析道。 李淮安也觉得母亲说这话有道理。 “娘,难道藏春楼跟云朝的人有关系吗?”他虽然从没有踏足过藏春楼,但也知道藏春楼内藏玄机。里面的身份牌更是价值万金。 价值万金也不一定想买就买得到。 他从没有机会进去过。 白薇打了个哈欠,示意李淮安以后不要再提跟藏春楼有关的事了。 李淮安临走的时候,白薇叮嘱他不要把二人的谈话告诉赵蕴。 “安儿,你同蕴儿还未曾圆房?” 李淮安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口气。 “算是娘拜托你,不管你有几个女人,想娶几个小妾,我们这国公府的嫡长孙,必须得是赵蕴生的。我们也算是给你岳父岳母一个交代了。” 李淮安小声道:“娘,我实在不想……” “安儿!”白薇的语气有些急,“吹灭了灯,睡哪个女人都一样的。嫡长孙出生后,由娘来带。你且放心好了。” 第72章 偷梁换柱 李淮安又羞又恼,气冲冲地离开了。 他刚离开,白薇就吩咐白莲将李淮安屋里的白芸香叫到跟前来。 “芸香,我知道你素来是个识大体的。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你替我去做。”白薇开门见山地说。 白薇侧耳过去,一边听白薇交代,一边频频点头。 “若此事能成,我也好向你主母提抬你为平妻的事。你可明白?”白薇问道。 白芸香微笑着点头:“夫人放心,芸香必将此事办妥。” 入夜,白芸香刻意泡了和赵蕴一样的花瓣浴,穿了同样的寝衣,早早地坐在床上,等待李淮安。 “爷,您来了。”听到李淮安踉跄的脚步声,她忙迎上去,示意玉茗点上熏香。 “芸香,爷可想死你了!”李淮安一挨着白芸香,就把大手往她的寝衣里探。 白芸香故意娇羞一声,将李淮安往窄榻上一推,手脚麻利地为他宽衣解带。 趁这个当口,赵蕴爬到榻上,白芸香则悄无声息地退下。 原来这就是白薇想的法子。 偷梁换柱。 李淮安觉得今日的芸香有些不对劲,无论他怎么逗弄她,她都一声不吭。 “芸香,为什么不说话?”他柔声问,“可是为我迟迟没有抬你为平妻生气吗?” 听到李淮安这样说,赵蕴喉头一紧,恼恨起白芸香来。 原来这个通房平日里看着温顺老实,心里打的却是这样的算盘! 李淮安感受到身下之人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岔开话题说道,“今日母亲让我同赵蕴圆房,我不肯。可又不想惹母亲生气。芸香,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赵蕴不吭声,一旁默默站着的白芸香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渐渐地,玉茗点的熏香起了作用。 李淮安的呼吸变得粗重气促起来。 他发狠了似的,在赵蕴身上发泄着自己的不甘和委屈。 赵蕴痛得喊不敢喊,哭不敢哭。 她从没想过,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竟是这般让她难以承受,除了屈辱和难堪,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李淮安一声闷哼,赵蕴终于解脱了。 玉茗和白芸香搀着她回到卧房,又按照白薇交代的法子,让她双腿傍在墙壁上坚持了小半个时辰。 “少夫人,您再坚持坚持。夫人说这样容易受孕。” 白芸香见赵蕴双腿打颤,已然是坚持不住了,忙小声提醒她。 “好。”赵蕴听着耳房传来的李淮安熟睡的打鼾声,默默落泪。 谁家主母会像她这样,要个孩子,和夫君同个房,还要用偷梁换柱的方式,靠一个通房通融? 晨曦初破,淡薄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洒在赵蕴苍白却依旧温婉的面容上。 她静静地躺在榻上,浑身酸胀,下不了床来。 白薇来看了她,白莲站在一旁,手捧一盅热气腾腾的补药。 她的眼中满是疼惜与愧疚:“蕴儿,娘知道这样做委屈了你,但安儿他……娘也是迫不得已啊。” 赵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深知,在这复杂的家族关系中,白薇能做的已经太多。 “婆母,您言重了。蕴儿明白您的苦心,都是为了淮安与我将来能够更好。这份恩情,蕴儿铭记于心。”她的话语虽客套,却也不失真诚。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你好好歇息,身子要紧。”说罢,白薇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第73章 晕厥 国公府白薇因为子嗣一事煞费苦心时,御书房内,赵益也在为藏春楼一事大为光火。 “花鸟鱼虫?!秀丽山川?!他们当朕是傻子不是?!”赵益大手一挥,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李安刚端来的茶盏应声落地。 滚烫的茶水迸溅在伏跪在地上的大理寺卿赵渊的手掌上,他强忍着疼痛,一言不发。 “但这些画作,一个身份牌就能卖上万金,我们大宣的银钱,就这么好赚吗?!审!给朕好好审!”他俯身撑在桌案上,手臂上青筋暴起。 “皇上,仔细您的身体啊!”李安在一旁胆战心惊地提醒他。 谁知他话音未落,赵益扑哧一声,一口鲜血喷洒出来,身体直直向后挺去。 “皇上——”赵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来人呢,快传御医!”李安阴柔尖细的声音在御书房内突兀地响起。 半个时辰后,寝殿内的太医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 烛火摇曳,映照出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色。 秦笙端坐在龙榻上,面容沉静,眸中却难掩忧虑之色。 她轻轻抚着赵益冰凉的手背,耳朵却在听着宋瑾和李安的谈话。 “宋太医,还没诊断出来吗?皇上到底是怎么了吗?”李安拉住宋瑾问。 宋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龙榻之上的皇后秦笙,定了定心神道:“李公公,微臣只诊断出皇上是气急攻心,一时晕厥。” 李安闻言,眉头紧锁,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气急攻心”之下,隐藏的可能是更深层次的病因,否则,赵益不会迟迟不醒。 “宋太医,皇上龙体关乎社稷安危,请您务必详查,找出病根所在。”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 宋瑾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责:“李公公所言极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只是,皇上近日来政务繁忙,加之心中或有郁结未解,这才导致气血逆行,需得静心调养,辅以药物,方能逐渐康复。” 言罢,宋瑾转身吩咐随行的医侍:“速去准备安神定心的汤药,并吩咐御膳房准备清淡易消化的膳食,切记不可有丝毫差错。” 医侍们闻言,连忙应声退下,忙碌起来。 “心中郁结……”李安喃喃道,“扩大大宣的版图是皇上一生的心结啊。” 一旁的秦笙轻启朱唇,吩咐道:“李公公,你且去安排人手,加强宫中的守卫与巡逻,确保皇上养病期间不受任何打扰。同时,也需派人告知朝中重臣,皇上暂时抱恙,国事暂由本宫与几位辅政大臣共同商议处理。” 李安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这是要在稳定朝局的同时,也为皇上争取到更多的休养时间。 “遵旨,老奴这就去办。”说罢,他匆匆退出寝殿,脚步中带着几分决绝与坚定。 随着李安的离去,寝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皇后秦笙独自坐在龙榻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昏迷中的赵益,心中默默祈祷。 “娘娘。”宋瑾轻声唤道,“您要多多保重身体。” 秦笙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宋瑾示意她移步偏殿。 秦笙看了眼床榻上的赵益,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吩咐宫女好生照看,自己则抬步去了偏殿。 “笙儿,你受苦了。” 一到偏殿,宋瑾便上前将秦笙紧紧地拥在怀里。 “宋太医,请自重。”秦笙用力推开宋瑾。 “笙儿!”宋瑾眼含热泪,“当初如果不是你父亲非要把你送进宫,如今的我们,应是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宋太医就不要揪着不放了。”秦笙一边整理自己皱起的衣裙,一边淡淡地回他。 “笙儿,那我们之间,我们之间的那一夜算怎么回事?” 宋瑾红了眼眶,一把捞起秦笙的手,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秦笙用力地要把自己的手收回去,却是徒劳。 “笙儿,你已经有了我的骨肉。还要同我撇清关系吗?” 宋瑾步步紧逼,秦笙步步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抵上一根廊柱。 第75章 我这里疼 秦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震惊地望着宋瑾,那双曾经温柔如今却带着几分痴狂的眼睛。 让她有些陌生。 一阵穿堂风突然刮过来,四周的烛火猛地摇曳起来。“你……你说什么?”秦笙的声音颤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刻,所有的理智似乎都离她而去,只余下心底深处的惊涛骇浪。 几个月前,赵益是怎么对待那些背叛他的嫔妃的,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宋瑾见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松开手,但目光依旧紧紧锁住秦笙,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笙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但我不能继续隐瞒下去。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咱们的皇上,并无生育的能力。” 秦笙倒退几步,靠着廊柱,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仿佛要借此来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心神。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片段,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个雨夜。 她和赵益因为长公主赵春华的事发生了争执。 秦笙发现,赵益一边利用着长公主赵春华,另一边,却有打算将皇位传给她的打算。 她提议不如赵益从宗亲里抱养一个孩子,将来把这皇位传给他。 但赵益不采纳,反而斥责她是不是皇后当得腻烦了,想要垂帘听政? 秦笙委屈至极,她明明没有这个想法。 瓢泼的雨夜里,她灌了许多酒,难受得不行,差人去请了宋太医。 雨夜淅淅沥沥,宫檐下的水珠连成串。 宋瑾撑着雨伞焦急地从太医院赶到秦笙的寝殿。 他到的时候,秦笙正呆呆地坐在寝宫的铜镜前,镜中的她面容憔悴,眼神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见宋瑾来了,秦笙挥手屏退殿内的侍女。 见四下无人,宋瑾着急地问,“笙儿,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轻声,一边上前准备搀起她,想让她躺在榻上,好便于自己问诊。 秦笙抬头,目光与宋瑾交汇,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突然起身,踉跄几步,靠近了宋瑾,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只手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心口,“宋瑾,我这里疼!我这里好疼!” “瑾,你知道吗?我从未想过要垂帘听政,我只希望他能理解我,尊重我。可他却……” 秦笙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宋瑾见状,心中一紧,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被秦笙一把抓住手腕,拉得更近。 “瑾,你从小就懂我,对吗?你知道我从未有过那样的野心。” 秦笙的声音低沉而诱人。 宋瑾从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挑逗与渴望,他的心里猛地一跳。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秦笙如此接近。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同已经贵为后宫之主的秦笙发生些什么。 宋瑾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后退,但情感却让他无法抗拒这份突如其来的诱惑。 “笙儿,你喝多了……”他试图提醒她,但话语中却带着几分无力。 秦笙没有理会,她继续靠近,直至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她轻轻地吻上了宋瑾的唇。 宋瑾挣扎着将秦笙从自己身上扒开。“笙儿,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宋瑾,是我少时爱到骨子里的宋瑾!我好后悔,为什么不跟爹爹反抗,要进这牢笼里来!宋瑾,我后悔了——” 秦笙哭着,再次吻上宋瑾的唇。 宋瑾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回应了她的吻,两人就这样在雨夜的掩护下,将多年的情感倾泻而出。 窗外,雨势瓢泼,狂风撼树。 寝宫内,锦被翻浪,情透罗裳。 不知过了多久,秦笙沉沉睡去。 宋瑾穿戴整齐,开了固本护元的方子给了外面守着的宫女,这才重新踏入雨势渐收的夜幕里。 第76章 我会处理好一切 宋瑾缓缓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笙儿,我知道我们的关系现在很复杂,但请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和孩子负责的。我们……我们可以……” 秦笙的思绪被宋瑾打断。 她低喝一声,“够了!” 她眼眶泛红,说道:“宋瑾,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我是皇后,你是太医,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结果。更何况,皇上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你让我如何面对这一切?” 宋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深知秦笙的顾虑,却也无可奈何。 “笙儿,我明白你的苦衷,但你愿意就这样孤苦一生吗?等皇上百年之后,你又该如何自处?可如果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垂帘听政,我亦会率宋家倾力相助……” 为什么在男人眼里,都觉得她是利欲熏心,自己想当女帝呢? “宋瑾,难道,你以为,我们之间的那晚,是我设计的?”她的眼神陡然陌生起来。 “你以为我想借你的种,生个自己的孩子,然后借子上位?!你是不是觉得,皇上身体一向康健,今天突然晕厥过去,也是我暗中使下的手段?!” 秦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宋瑾,你走。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会处理好一切,包括这个孩子。”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说这句话。 “笙儿,我没那个意思。”宋瑾眼露痛楚。 秦笙缓缓转身,潸然泪下。 她背对着宋瑾,示意他离开。 宋瑾望着秦笙的背影,心如刀绞,但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话语都是徒劳。 他深深地看了秦笙一眼,然后转身,一步步沉重地离开了偏殿。 寝殿内,依旧静谧无声,只有烛火的噼啪声偶尔打破这死寂般的宁静。秦笙独自站在廊下,眺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心中五味杂陈。 她将手轻轻放在腹部,知道那里有个小生命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一瞬间是开心的。 但那份开心随即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冲淡了。 这个孩子,不能留。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滋长宋瑾的野心,宋家的野心,还有她自己的野心。 这一刻,秦笙突然明白了赵益为何不愿在宗亲里过继孩子的思虑。 “咳咳——”寝殿里突然传来赵益的轻咳。 秦笙忙擦干眼角的泪,急匆匆地赶到赵益的身边。 “皇上,您可醒了。臣妾快吓坏了!”秦笙擦着眼泪说道。 赵益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自称帝前就开始跟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作为妻子,她端庄贤淑,温柔大方。 作为皇后,她识大体,懂大局。 可作为爱人…… 赵益收回目光,轻声道:“我无碍,你无须担心。许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所以才趁这个机会多睡了一会儿。” 秦笙放心地点点头。 赵益又道:“笙儿,我再休息一会儿,你也歇息。”说完,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时,李安急匆匆近前来,正要开口,秦笙忙给他使眼色,抢先说道:“李公公,皇上方才醒过来了,一会儿有什么安排,你一定要听仔细了。” 李安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皇后娘娘这是怕皇上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想岔了呢? 他忙点了点头。 第77章 他在暗示她 李安心领神会,躬身退至一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暗自思忖着如何在不触及皇上与皇后之间微妙平衡的前提下,妥善处理接下来的事务。 寝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赵益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风低语。 秦笙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落在赵益安详的睡颜上,心中却翻江倒海。 她轻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内心挣扎不已。 如果除去这个孩子,倾其一生,她不会再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可如果留下这个孩子,怎么留?赵益本就知道自己患有不育之症。而这个孩子,就是她与人私通的铁证! 一旦赵益知晓此事,后果将不堪设想,不仅她自己,连同宋家乃至整个秦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夜深人静,秦笙的思绪飘远,她回忆起与赵益共度的点点滴滴,那些并肩作战、共同面对风雨的日子。 她明白,自己对赵益的感情虽不及对宋瑾那般炽热,却也深厚而真挚。 如今,她迫切地想要与之相守的人,是赵益,而非宋瑾。 她不愿背叛这份感情,更不愿因自己的私情而伤害到无辜的人。 赵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他看到秦笙时而握紧双拳,时而皱起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伸出手,轻轻在秦笙眼前摇了摇,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温柔。 秦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逗笑,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赵益拍了拍身侧,“躺上来,时辰尚早,歇一会儿。” 秦笙垂下头,害羞地说:“臣妾还未沐浴更衣呢。” 赵益疲惫地扯出一丝笑意,一语双关道:“无碍,我又不嫌你脏。” 秦笙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动作缓慢地脱掉外衣,小心翼翼地爬上龙床,躺在外侧。距离赵益半臂的距离。 “怎么突然这么生分了呢?”赵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慢慢抚上她的脊背。 秦笙痛苦而愧疚地闭上眼睛。那一夜,宋瑾也是这般,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这样会不会好受一些?”赵益温柔地问。 “嗯。”秦笙默默流下泪来。那晚,宋瑾也是这般温柔地问她。 赵益拥着秦笙,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一只手穿过她乌黑的发丝,忽轻忽重地按着她的头皮,另一只手搭在她的两座春峰之上,感受着她的心跳。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赵益关切地问道:“笙儿,怎么哭了?” 秦笙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与宋瑾仅有的那一夜,他也是这般,忽轻忽重地按着她的头皮,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胸前,感受到了她的泪意,问她为何而哭。 她忽地明白过来。 赵益是故意的。 他在暗示,她与宋瑾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秦笙顿时冷汗淋漓。 “皇上,臣妾,有一日,或许行差踏错。但臣妾对皇上从无二心。” 她胆战心惊地说。 “笙儿说什么傻话。”赵益将两只手收回来,扳过秦笙的身子。 两人面对面,秦笙脸上的泪意隐没在暗夜里。 赵益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然后去寻她的唇,却被秦笙下意识地躲开了。 她不是排斥赵益的亲密,只是暂时愧对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心无芥蒂地像往日那般,与他欢爱一场。 赵益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 第78章 皇后用惯了的 翌日清晨,天光初破。 陵阳城沐浴在淡淡的晨曦之中。 金銮殿前,文武百官身着朝服,队列井然,静待早朝。 随着一道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 百官纷纷跪拜,山呼万岁,声震云霄。 赵益身着龙袍,步伐稳健地步入金銮殿,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臣子。 全然无昨日的病态。 等他落座龙椅,群臣方敢起身,各自归位。 “诸位爱卿,可有要事上奏?” 赵益沉稳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陛下!” 一位老臣手持笏板,缓缓出列。 正是皇后秦笙的父亲秦刚。 “启禀皇上,国本乃社稷之根本,臣等忧心皇上膝下无子,恐日后国无继嗣,社稷不稳。臣斗胆请皇上从宗亲中择一贤良过继,以承继大统。”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静寂无声,众臣皆目视皇帝,静待其反应。 赵益面色微沉,目光深邃,他缓缓环视四周,最终落在提出此议的秦刚身上。 “秦大人觉得,哪位宗亲之后,适合过继给朕?” 秦刚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这个时候,无论提哪个宗亲,都是把他放在火堆上烤。 赵益笑道:“卿家所虑,朕亦深知。然皇后与朕情深义重,朕心之所向,亦是希望能有嫡子承继大统。朕已命太医院之首,宋瑾太医,为皇后与朕二人精心调理身体,力求早日得子。”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不少臣子面露赞同之色,也有少数人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赵益目光扫过全场,继续说道:“朕意已决,若两月之后,皇后仍未有身孕,再议过继之事不迟。在此期间,朕希望诸位爱卿能齐心协力,共襄国是,勿让此等家事扰了朝纲。”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 众臣面面相觑,既感意外又觉欣慰。 意外于皇帝对皇后的深情厚意,欣慰则在于皇帝并未全然否定过继之议,而是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期限,让朝野上下都有了盼头。 赵益皇帝继续说道:“朕知诸位爱卿皆为国计民生着想,然朕家事亦是国事,望诸位能理解朕之苦心。朕定当勤勉治国,不负先皇遗愿,亦不负万民所托。” 言毕,龙袍一挥,金銮殿上再次响起山呼万岁的声音。 后宫,秦笙得知这一消息时,顿时吓得丢了魂儿。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了? 正胡思乱想间,李安尖细阴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皇上驾到——” 秦笙忙整理仪容,匆匆去殿门口迎接。 赵益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引去殿内,吩咐李安道:“去请宋太医。” 秦笙脚下猛地踉跄一下,若不是赵益拉了她一把,肯定就摔倒了。御前失仪,也是不大不小的罪责。 等待宋瑾的时间里,赵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余光打量着魂不守舍的秦笙。 不多时,宋瑾便带了药箱过来。随行的,还有一位秦太医。 赵益故作不解:“秦太医怎么也跟来了?” 李安在一旁笑着解释道:“陛下,秦太医于太医院深耕多年,经验丰富,若能与宋太医并肩诊脉,无异于双保险,自可大大减少误诊之虞。” 赵益闻言,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心思细腻,鬼点子不少。” 言罢,他目光一转,对宋瑾吩咐道:“宋太医是皇后用惯了的,你先来。” 宋瑾本心中本就忐忑不安,听到赵益那句“是皇后用惯了的”,他不禁背脊发凉,额间隐隐渗出细密的汗珠。 秦笙面上看着冷静如水,实则整个人如被架在火上烤,备受煎熬。 第79章 有孕之兆 宋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缓缓走向秦笙。 他僵硬地坐下,手指轻轻搭上秦笙的手腕。 二人肌肤相接的一瞬间,秦笙心中狂跳,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手腕,被宋瑾眼疾手快地抓了回来,死死按住。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移开。 宋瑾随后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秦笙细微而复杂的脉象。 秦笙屏气凝神,清楚地感受到宋瑾指尖传来的温暖,也清晰地察觉到他手指的微微颤抖。 这让她心中的不安更甚。 殿内静得只能听见茶水轻碰瓷器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秦笙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但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复。 她偷偷用余光看向赵益,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秦笙有一种错觉,她和宋瑾就是此刻赵益手中把玩着的茶盏。 宋瑾的脸上已经有冷汗流下。 对于既定的结果,他还要装装样子,反复确认了几遍脉象,最终缓缓睁开眼,既惊讶又犹豫地看向赵益,又看了看秦笙。 最终鼓起勇气说道:“回皇上,娘娘的脉象……确实显示有孕之兆。” 此言一出,秦笙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垂着头,不敢抬头看赵益。 赵益把玩茶盏的动作一顿,示意秦太医再次把脉。 秦太医细细诊脉后,回复得与宋瑾一致:“恭喜皇上,贺喜娘娘,此脉确为喜脉!” “好,很好。” 赵益缓缓起身,将茶盏轻轻放在茶几上,拉起秦笙,握着她的手,开心地说道:“笙儿,多年夙愿,终于如愿了。” 秦笙双腿打颤,已是站不稳。 多年夫妻,她知道,赵益这个帝王,此刻温柔的表象下,藏着汹涌的愤怒。 她不知道赵益会不会像处置以前的那些嫔妃一样,火烧了她的寝宫和与她私通的宋瑾。 如果是这样,只是死了他们两个人,不牵涉到宋家和秦家,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赵益,会这么便宜她和宋瑾吗? 秦笙心里惴惴不安,脸上还得勉强做出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 赵益吩咐李安先将秦太医送回太医院,说宋太医以后要留在皇后的寝宫专门负责皇后的孕期饮食及药膳问题。 李安和秦太医刚走,赵益便屏退殿内众人,缓缓向宋瑾走去。 宋瑾见状,心中五味杂陈,终是难忍惶恐,双腿一曲,“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微颤,说道:“皇上,皆是皇后娘娘她……” “宋太医!” 赵益截住宋瑾的话头,俯身双手将他搀起。 一旁站着的秦笙则冷冷地盯着宋瑾。 他方才想说什么呢?是想说“皆是皇后娘娘她勾引微臣吗?” 她垂下眼眸,为那一夜的冲动懊恼不已。 原来,她年少时一直爱着的,是这样一个人啊! 待宋瑾起身,赵益缓缓说道:“爱卿勿需多言,朕心明了。皆是皇后娘娘心系朕躬,才甘愿承受这诸多艰辛。” 此言一出,秦笙猛地看向赵益。 她心潮澎湃,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赵益,心中暗自揣摩:皇上这样说,难道是要认下这个孩子? 宋瑾亦是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没有哪个帝王想让外人知道自己被皇后戴了绿帽子? 眼下,脖子上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他暗自庆幸,面上也露出几分释然之色。 赵益见状,压下嘴角的冷意,笑着说道:“宋太医,你此番可是立了大功。朕心甚慰,定当重重有赏,即刻拟旨,以彰你之功劳。” 宋瑾受宠若惊:“皇上,这都是臣的本分!” 秦笙不动声色注视着一切,心道:宋瑾,你不会没看出这是捧杀? 第80章 笼中鸟 赵益带着笑意离开皇后的寝宫,李安大气不敢出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心里想着,这大宣啊,怕是真的要乱套了。连皇上都默许皇后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了,这皇室血统,以后可该怎么斧正呢? 他走神走得厉害,都没有注意到前头的赵益早就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李安直直地撞上来。 “哎哟,皇上恕罪!老奴老眼昏花,连路都走不好了!”李安诚惶诚恐地准备跪下,赵益却托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惊慌。 二人悠然步上城楼,四周静谧,唯有风穿廊而过,带来丝丝凉意。 赵益轻轻挥手,侍从们识趣地退至远处,留下一片空旷与两人对望。 他这才恍然觉察到,已经初冬了。 “李安啊,你说朕这皇帝,做得是不是有点像那笼中鸟,虽有羽翼,却难展高飞?” 赵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李安闻言,心中暗自苦笑,这哪是笼中鸟,简直是负重前行的骆驼嘛! 但面上却笑得比春日暖阳还灿烂:“皇上此言差矣,您是那蛰伏的龙,蓄势待发,每一次隐忍都是为了日后的腾飞。老奴这心里头,对您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说‘憋屈’二字都觉是对您的亵渎。” 说着,还故作诙谐地拱了拱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似乎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轻松的氛围。 赵益被李安这突如其来的“马屁”逗得一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身在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你这老狐狸,倒是会哄人开心。”他笑骂道,随即话锋一转,“罢了,不谈这些。沈含山那边,可有动静??” “皇上圣明,瑞,沈含山被贬当日,就连夜快马加鞭去了云朝。听探子说,他那速度,比咱宫里的急报还快上几分呢!” 李安一番话,既回答了问题,又巧妙地融入了几分幽默,引得赵益也不禁莞尔,两人相视而笑,城楼上的风似乎也带着几分欢愉。 赵益闻言,不禁失笑,摇头道:“朕这个王叔,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他费尽心机闹这一遭,不就是想让朕做这个恶人,褫夺了他的王爷封号,好让他去云朝寻人。只是不知,云朝的那片云海里,又能搅动多少风云。” 赵益一番剖析,李安心头豁然开朗,暗道:“原来如此,瑞王之事,竟是场精心策划的戏码,真乃‘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百官皆成旁观。” 再思及皇上御书房吐血,亦是此局一环,皇上意在以病体为由,引宋瑾与皇后秦笙图谋显露。 念及此,他更觉皇上城府深不可测。 李安轻叹,心中对这位年轻帝王的敬畏又多了几分,暗自点头,思绪万千,却化作一句简洁的感慨:“皇上英明,老奴敬服。” 赵益眺望着远处的云卷云舒,良久才缓缓说道:“如此看来,只只,多半是藏在云朝了。但愿此行,她能解开心结,与沈含山冰释前嫌,将那些误会一一化解,还彼此一片清明。” 言罢,他轻抚过城墙上的青砖,眸中闪过一抹决绝与期许:“至于我,纵她心中有怨有恨,亦是我咎由自取,甘之如饴。 我所愿者,唯愿在我卸甲归田之时,能亲手将一个大宣,一个国富民强、君臣同心、万民归心的盛世,安然交托于她之手。 届时,功过是非,皆随风去,只愿她能引领这大好河山,迈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远处的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拂过高高的城墙,掠起赵益的衣摆,也似乎带走了他心中的几分沉重。 赵益缓缓走下城楼,心中默念:“只只,待你归来,愿你我之间,再无隔阂;愿大宣之疆,因你我而更加辽阔。” 第81章 雪人 云朝,敦阳城。 初冬的雪花猝不及防地洋洋洒洒飘在天地间。 朝颜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清新而凛冽的寒气,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 她眼前一亮,只见院子里已是一片银装素裹,雪花如同天空中飘洒的羽毛,轻盈而优雅地旋转、飘落。 她兴奋地转身,对着屋内喊道:“小姐,快来看哪,下雪了,好美啊!” 赵稚闻言,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肚子,在南萤的细心搀扶下,缓缓起身。 南萤掀开厚重的棉帘,嘱咐赵稚留意脚下的门槛。 刚一踏入院子,赵稚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 雪花如诗如画,纷纷扬扬飘落, 南萤一手搀着赵稚,一手紧握着伞柄,为赵稚遮挡着偶尔飘落的雪花。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仔细自己的身体!” 一道略带责备却又充满疼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赵稚笑着缓缓转身,循着声音望去。 张绾臂弯里搭着一只雪色狐皮大氅,步伐轻快地朝她走来。那大氅毛色纯正,柔软细腻,一看就是哥哥送的。 “娘,您怎么也起来了?”她甜甜地笑起来。 朝颜见状,连忙上前几步,从张绾手中接过大氅,轻轻披在了赵稚的身上。 大氅的温暖瞬间包裹住了赵稚,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与舒适。 她抬头望向母亲和朝颜,眼中满是感激与幸福。 院子里,众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丫鬟小厮们纷纷走出屋子,他们或聚在一起堆雪人,或用雪球互相嬉戏打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赵稚站在院中,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感受晶莹的雪花落在手掌心的冰凉感。 她突然想起沈含山,不知道他这会在做什么。 沈含山因为疯狂寻找长公主被褫夺王爷封号的事,她一个多月前也听说了。 说到底,他是因她所累。 想到这里,赵稚心里有些烦躁。“南萤,扶我去外面走走。” “小姐,街道里的积雪不知道有没有人清理呢!”南萤有些不情愿。 “我就站在咱们自家院门口,透口气。顺便看看哥哥有没有来。”赵稚小声说,“快点,我们悄悄地,让我娘发现,她又该凶我了。” “好,就站一会儿哦。”南萤搀着赵稚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阵风忽地踅起一地雪花,裹挟着朝她们二人吹来。 赵稚下意识侧了侧身,余光却瞥到不远处的墙角堆着一个雪人。 那雪人极为魁梧,傍墙而立,头上还戴着一顶草笠。 “南萤,你看那个雪人,堆得好逼真啊。”赵稚感慨道。 南萤擦了擦眼睫毛上面的雪花,好奇地跑过去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她吓得猛地往后一退,踉踉跄跄地跑到赵稚身边,语无伦次地说:“小姐,那是个雪人,不不,不是真的雪人,是真的人……” 第82章 全力救治 说不清楚缘由,赵稚迈开步子,艰难地朝那个雪人缓缓走了过去。 “小姐,那人怕是已经死了。咱们报官?”南萤一边搀着赵稚往前走,一边提议。 “我们先看看,如果还有救,我们就当做了一件善事。”赵稚不由分说地往前凑。 到了“雪人”跟前,她大着胆子去拂雪人脸上的积雪,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的呼吸一滞,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 “小姐,小姐!”南萤惊呼一声,“快来人啊,小姐晕倒了!” 不远处,一道身影分身落到赵稚身后,伸出双臂稳稳地扶住了她沉重的身躯。 “哥哥!”赵稚的声音中带着惊恐。 崔笙鹤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墙角伫立着已经冻僵了的沈含山。 他的内心不免有所触动。 他随即吩咐身后的崔九,“快,速速将此人带回院子里,全力救治!” 侍卫应声,小心翼翼地将冻僵了的沈含山抬进了院子。 赵稚双腿一软,身体再次向后倒去。 崔笙鹤轻叹一声,费力地将她抱起,缓缓朝院内走去。 “怎么了这是?怎么抬个人进来?”赵守正刚起床,说出去的话带着寒气。 崔九吩咐人将沈含山抬进一间客房,赵守正也跟着进了屋。等他看到屋里的情形时,吓了一大跳。 “瑞王!”他看向崔九,疑惑地问道,“他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崔九摇摇头,“赵老爷,这些话,还是等人先救活了再说。” 赵守正点点头,“你说得对。”虽说他们人在云朝,但沈含山曾是大宣的将军,为保护他们这些百姓出生入死,救是一定该救的。 再说了,沈含山现在还是他的女婿。 他转出屋子,吩咐朝颜去烧些炭火,再拿几床厚实的棉被过来。 朝颜一一应下,忙去准备东西。 崔笙鹤将赵稚抱进屋里时,炭火渐旺,橘红色的光芒在昏暗中摇曳,像极了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沈含山的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 崔九与几位仆从正忙碌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解开沈含山厚重的衣物,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他僵硬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药材与炭火交织的味道。 赵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紧紧锁在沈含山的身上。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从一开始她就对沈含山实情相告,两人是不是就不用弄出这么多波折。 可一开始,两人中间就存在诸多误会,才导致他们走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啊。 崔笙鹤在一旁轻轻握住赵稚的手,宽慰道:“沈含山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他不会轻易有事的。” 赵稚抬起头,看向崔笙鹤,“哥哥,沈含山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他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他还要教他们射箭御马,他还要……”说到最后,赵稚泣不成声。 “他一定会没事的。只只,你不能太过悲痛,会影响到孩子的。”崔笙鹤吩咐人给赵稚拿来一个汤婆子,让她暖暖手。 赵稚靠在崔笙鹤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了许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含山的身体逐渐有了反应,微弱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稚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她连忙上前,轻轻握住沈含山的手。 沈含山冰冷的手指似乎也在回应着她的呼唤,渐渐恢复了些许温度。 “沈含山,你一定要醒过来……”赵稚的声音哽咽,“等你醒过来,我答应你,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滚热的液体滴落在沈含山的手背上,他双目紧闭,给不了赵稚任何回应。 崔笙鹤看到这一幕,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他慢慢放下棉帘,深深看了一眼两人后,也退出了房间。 第83章 姑爷醒了 屋外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积了半尺高。 屋内,赵稚困得头如捣蒜,仍不肯离开。 朝颜劝不下,只能无奈地叹气道:“小姐,您还怀着孩子呢。您要是病倒了,就算王爷醒来了,他也会心疼的呀。” “朝颜,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姑爷。记住了吗?他已经不是大宣的瑞王了。现在,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你们的姑爷。”赵稚艰难地开口。 “我记住了小姐。您还是得回屋去歇息啊。您放心,我就在这屋里守着,姑爷醒了,我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你好不好?” “是啊,只只。”张绾的声音透过棉帘传进屋里。 她端着一碗肉糜粥进来,掀开盖子,小心地吹了吹,这才递给赵稚,“吃点。你也是大夫,怎么不知道这病人的病情是循序渐进的。哪有一蹴而就,灌了汤药就醒的?” 赵稚接了肉糜粥小口吃着。吃着吃着,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下来。 张绾上前揽住她的肩,心疼地说了一句“傻孩子。” 赵稚死活不肯离开,张绾只好吩咐人重新抬了一张床过来,重新铺了厚厚的褥子,让赵稚迁就着住一晚,等沈含山清醒了之后再让他住到赵稚原来的屋子里去。 沈含山的身体在棉被和炭火的加持下逐渐回暖,微弱的呼吸声被哔啵作响的炭火燃烧的声音,和屋外呼啸的寒风淹没。 他费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他根本睁不开。 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 “水……”尝试了很多次,沈含山终于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一旁打盹的朝颜以为自己听错了,趴到沈含山耳边再次确认了一下,立刻端来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沈含山的头,给他喂了小半碗水。 “姑爷,还要喝吗?” 朝颜小声问,生怕惊醒了才睡过去的赵稚。 温水滑过喉咙,沈含山感觉自己的喉咙没那么痛了。但说话还是很困难,他努力地挤出一个字,“不!” “好的,姑爷,小姐一直在这陪着您,实在撑不住了才刚刚睡过去。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朝颜轻轻地将水碗放下,低声同沈含山说着话。 “只——只——”沈含山喃喃道。 “姑爷,小姐担心您,没去自己的屋子睡,就歇在您的旁边呢。”朝颜一边说,一边细心地给沈含山掖了掖被角。 “好。”沈含山哑着嗓子回道。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他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走遍了云朝的每个郡镇,一路细心打探,最后锁定赵稚应该来了敦阳。 没想到快到敦阳的时候,他在夜里遭遇了盗马贼,身上的银子也被偷了。 他艰难地一路走到敦阳,却遇到了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雪。 他想,如果不是迫切要见到赵稚的那个念头支撑着他,恐怕,他已经被冻死在雪地里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濒死之际竟会在阴差阳错之间,被自己苦苦寻找的赵稚救下。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定缘分! 沈含山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次疲惫地熟睡过去。 “沈含山!”赵稚猛地惊叫一声,从噩梦里醒过来。 朝颜忙上前,眼眶微红,轻声说道:“小姐,姑爷半夜就醒了,我怕吵醒你,就没告诉你。” 赵稚神色一松,伸手一摸额头,才发现竟然出了一头冷汗。 沈含山听到熟悉的声音,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但身体的虚弱让他力不从心。 赵守正这时刚掀起棉帘进屋,见状,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别急,慢慢来。”他安慰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赵大人。”沈含山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哎,我说你这个人是真轴啊,我都辞官了,你还喊赵大人,该喊‘爹’啦!”赵守正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 “爹!他是病人!”赵稚在一旁气鼓鼓地说。 第84章 这是为什么啊 “只只,这么护着姑爷?我还是你爹呢!”赵守正佯装生气。 赵稚不理他,抬头去看沈含山,沈含山也朝她这处望过来。 “爹,朝颜,你们先出去。”赵稚的语气陡然间转换成了长公主带有压迫性的语气。 赵守正给朝颜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你是,赵春华?”沈含山望着她那张与长公主截然不同的脸,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是大宣的长公主赵春华,也是赵守正的嫡次女赵稚。” 在沈含山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赵稚缓缓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走到沈含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才是我本来的面目。” “所以说,戏耍我的长公主,是你;看着我愧疚又无可奈何的人,是你;逼着我成亲,强行让我认下孩子的人,也是你。”沈含山干裂的唇不住地颤动。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赵稚,悲伤地问:“这是为什么啊,只只?” “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所以才央求皇兄赐婚于你;因为我不确定你对我的爱里,到底有多少真心在,所以才想要试探你。”赵稚哽咽着解释,“我本打算,等你从朝阳郡回来,就把真相告诉你。可没想到后来遭遇了那场大火……” 赵稚的眼眶泛红,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后的甘甜,仿佛春日里雨后初晴的花朵,既脆弱又坚韧。 “沈含山,如果不是当初哥哥恰好来看望我,现在的你,看到的应该是我的一座衣冠囧了。可是我望着火海时,心里想的全是你啊沈含山!” 最后这句话,赵稚几乎是吼出来的。 门外站着的朝颜听到赵稚的吼声,正准备掀开棉帘进去,被赵守正阻止了。 他低声道:“误会总要解开的,早一天解开,才能少些痛苦。” 沈含山闻言,眼眶也不禁湿润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赵稚的手,“只只,我……我太愚钝了,就算你改变了容貌,可你,你的身体,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他有些语无伦次,只能紧紧地拥着她。 赵稚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知道自己先发制人的苦情计奏效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罢了,谁让我赵稚偏偏爱上了你这个木头疙瘩呢?不过,看在你终于开窍的份上,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沈含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也忍不住勾起,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宠溺:“是是是,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微臣以后定当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两人相视而笑,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这份释然与和解而变得温柔起来。赵稚突然话锋一转,俏皮地说:“不过,作为补偿,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微臣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含山一脸认真。 赵稚狡黠一笑,靠近沈含山的耳边,轻声细语:“那就是,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再怀疑我对你的心意,更不许再让我一个人面对风雨。我们要一起,笑看风云,共度此生。” 沈含山闻言,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感动与幸福,他紧紧拥抱着赵稚,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只只,我答应你,此生此世,我沈含山定不负你。从今往后,无论大宣还是云朝,我们都将并肩而行。” 明明是一句缠绵悱恻的情话,赵稚却从沈含山的话中,品出别的意味来。 第85章 我养你 赵稚按下心头的疑惑,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沈含山的身体重要。 “杜衡和苏木为什么没跟着你过来?”她不解地问。 “苏木在朝阳郡,配合徐晖加强朝阳郡与春胜郡之间的布防。”沈含山拉着赵稚的手坐在床上,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着她的圆肚,心疼地说,“受了很多苦。”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赵稚。 赵稚摇摇头,伸手轻轻地碰着他乱糟糟的胡茬,眸子里似是藏了一汪春水。 “沈含山,你这个样子,好丑哦。”她佯装嫌弃,朝外喊了一声,“朝颜,拿净面的东西过来!” 朝颜应声而至,手中托着一个木盘,盘上摆放着银制的净面盆,盆内温水氤氲着袅袅热气,旁边是柔软的布巾与一小罐散发着淡淡草药香的皂角。 “夫人,东西都备好了。”朝颜轻声细语,将木盘轻轻置于床边的小几上,随后退到一旁,目光不时地瞥向沈含山与赵稚,眼底闪烁着笑意。 真好,姑爷和小姐终于冰释前嫌了! 赵稚轻轻拍了拍沈含山的手背,示意他坐定,自己则缓缓起身。 她虽然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但动作却异常灵巧,没有丝毫的笨拙。 “坐着别动,让我来。”赵稚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温柔,她接过朝颜手中的布巾,先是在温水中轻轻浸湿,再细心地拧去多余的水分,随后便轻柔地擦拭起沈含山脸上的胡茬与风尘。 沈含山闭上眼睛,任由赵稚的指尖在自己的脸上游走,这份久违的安宁与温暖让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想起之前带着沈家军在前线遇敌厮杀,每次脱险后,那些兵蛋子总迫不及待地等着班师回朝那一日,回去和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温存温存。 他当时还笑话他们没出息,一个女人就让他们天天挂在嘴上念叨。 可现在,他才知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处。 随着皂角在掌心化开,赵稚用指尖轻轻涂抹在沈含山的脸上,细细地揉搓着。 他明明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接连遭遇幼年丧父母,少年尸山血海里往来无数次,如今又被褫夺王爷封号,成了一个庶民。 “沈含山,虽然你不是王爷了,但是别怕,我还是大宣的朝阳长公主,我有俸禄,养你和孩子,还是足够的。” 赵稚边说着,边用柔软的布巾轻轻擦拭着沈含山的脸庞,将那些污垢与疲惫一一带走。 沈含山睁开眼,望着赵稚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赵稚圆滚滚的肚子,笑道:“微臣以后,要吃殿下的软饭了。殿下可不要嫌弃哦。” 赵稚拿着刀片慢慢地刮着他的胡茬,笑着说:“沈含山,你还是第一个把吃软饭这三个字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的。要我说啊,经常风吹日晒的人就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等赵稚给自己刮完胡子,沈含山才笑着问。 “脸皮厚呗!”说完,赵稚哈哈大笑起来。 她望着沈含山清的脸庞,胡楂被清除干净后,露出了他原本俊朗的面容。 “沈含山,谢谢你,没有放弃找我。”她动容地说。 他伸手握住赵稚的手,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我才要谢谢你,只只。能遇见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朝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赵稚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她轻轻依偎在沈含山的肩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窗外,风雪再起,张绾和赵守正围坐在暖炉前,听着门外呼呼的风声,说道,“蕴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86章 抬为平妻 大宣,国公府。 几个丫鬟家仆一边清扫积雪,一边窃窃私语。 “你们说说,之前柳眉怀了孕都被迫小产了,现在芸香怀孕了,夫人却让她留下来。两人都是通房,差别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柳眉怀孕的时候,少夫人还没怀孕,她要是生下来,那就是明目张胆地挑战主母的威严。可芸香不一样啊,芸香和少夫人同时怀孕,那就是双喜临门!” 假山后面,赵蕴和玉茗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小姐,夫人真的打算让芸香生下世子爷的孩子啊!”玉茗为赵蕴打抱不平。 “玉茗,我和芸香同时怀孕,你的机会来了。”赵蕴轻轻抚摸着肚子,抬头看向玉茗,伸手拉过她的手握着说道,“这府里,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都只会有我这一个母亲。所以,你也要加把劲,赶在柳眉面前生出一个孩子来。” 玉茗脸上发烫,低垂着头说:“小姐,我会努力的。” 赵蕴叹了口气,抚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这胎也不知道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玉茗想起府医的话,宽慰道:“肯定是男娃。” 二人正说着,白芸香搀着白薇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远远走过来。赵蕴忙拉了玉茗,躲进了假山里面。 “芸香啊,这胎你一定要好好注意。安儿那边我也会嘱咐他,别让他再胡来。像昨晚那种事,可不能再发生了啊。”白薇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白芸香的手背说。 昨晚,李淮安一时没忍住,同白芸香同了房,今晨起来,白芸香发现自己见了红,心里害怕,告诉了白薇。 “夫人,芸香记住了。”白芸香后怕地说。 “好,抬你为平妻的事,也就在这几日了。你安心。”白薇同她说着,两人慢慢走远。 “小姐,夫人真的要抬白芸香为平妻吗?”玉茗气鼓鼓地说。 赵蕴略一思忖,心道,既然李淮安和婆母已经打定主意要抬白芸香为平妻,左右我是阻拦不了的。不如我主动提起这件事,反倒让白芸香跟我亲近些。 主意打定,她对身旁的玉茗低语了几句,玉茗闻言,即刻领命,匆匆返回厢房,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暮色缓缓落下来,寒风裹挟着细碎的残雪从角落里踅起,又重重地摔下。 赵蕴与玉茗捂紧了身上的披风,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白薇的院子。 屋内,烛火摇曳。 白薇慈爱地拉着白芸香的手,说着她父母的往事,以及芸香小时候同李淮安的趣事。 说到开心处,白芸香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我那个时候还仗着夫人的宠爱,还跟世子爷打过架呢!” 赵蕴踏入门槛,一眼便望见了这一幕,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嘴角却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上前几步,故作惊讶地唤道:“芸香也在啊?真是巧得很。” 说罢,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白薇,盈盈一福,说道:“婆母,今日我来,实则是有一事相商。” 白薇闻言,目光在赵蕴与白芸香之间流转,最终停留在赵蕴的脸上。 她微微一笑,柔和着声音说道:“蕴儿有何事,但说无妨。” 赵蕴轻轻侧身,目光温柔地落在白芸香隆起的腹部上。 随后,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白芸香的手。 “芸香妹妹,”赵蕴亲昵地唤道,“你如今身怀六甲,为李家延续血脉,功不可没。但你至今仍只是通房的身份,这于我而言,于心何忍?我想,不如借此机会,向婆母提议,将你抬为平妻,如此,你我姐妹相称,共同侍奉夫君,照顾这个家,岂不是更加圆满?”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静谧一片,白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白薇则暗暗打量着赵蕴。 “少夫人?”白芸香有些受宠若惊,茫然无助地看向白薇。 “好妹妹,你就应下!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你的暗中帮助,姐姐我也不会这么快怀孕是不是?”赵蕴的语气里带着急切和感激。 白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赞许,她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庄重与慈爱:“蕴儿能有此心,实乃我李家之幸。芸香,你自入府以来,勤勉温婉,如今更是为李家添丁进口,功不可没。既是蕴儿提议,你又得我心,那便依了你们,选个黄道吉日,正式将你抬为平妻。” 白芸香眼眶瞬间微红,泪光闪烁。 她连忙跪下,双手交叠于额前,声音中带着颤抖与感激:“多谢夫人厚爱,芸香定当竭尽所能,侍奉夫君,辅佐少夫人,共同守护李家。” 赵蕴连忙上前,扶起白芸香,轻声细语道:“妹妹快起来,你我以后便是姐妹,无须多礼。我相信,有了你的加入,我们的家会更加和谐美满。” 白莲在一旁冷冷注视着这一幕,心道:赵蕴这个主母惯会做戏呢! 李淮安从皇宫里回来后,从母亲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冷哼一声道:“她有这么好心?不过是见事情已成定局,顺水推舟罢了!” 第87章 母子谈心引旧事 “安儿,我知道你喜欢芸香。我也喜欢芸香。但平妻说到底,也还只是妾。娘同意你抬芸香为平妻,一是不想你夫妻生活上太过于憋屈。二是为了做给府中的人看。” 白薇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示意白莲站在门外把守着。 这才继续说道:“安儿,赵蕴毕竟是只只的姐姐。也是你绾姨的嫡长女,这嫡庶之分,你心里应该明白。你再喜欢芸香,她也上不了我们李家的族谱。你再不喜欢赵蕴,她也是上了我们李家族谱的人。我再喜欢芸香,也不可能认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嫡孙。这嫡庶铁律,你可明白?” 李淮安低垂着头颅,眼帘半掩。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来,说道:“娘,您说的话,我都明白。我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白薇慈爱地注视着李淮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理解。 她轻轻拉起李淮安的手,缓缓说道:“安儿,人心如海,深不可测,尤其是这府中,更是波谲云诡。蕴儿与你柔姨娘之前做的事,确是让人寒心,但你可曾想过,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轮回。她们年轻气盛,一时迷了心窍,做了错事,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在同样的境遇下,不会生出同样的念头呢?” 她的话语温柔而有力,如同春风化雨,慢慢渗透进李淮安的心田。 “娘知道,你心善且重情,这份情谊,是你的宝贵之处,却也是你易受伤害的软肋。你现在啊,是在用别人犯的错,来日日煎熬,惩罚自己呢!” 见李淮安不说话,她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蕴儿和柔姨娘算计你那事,为娘之前也曾打算,等她们二人嫁到咱们国公府以后,一定要好好磋磨她们一番。可后来一想,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个不甘心呢?” 李淮安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一丝动摇。 他不忍母亲总是为自己的事忧心,便长长舒了口气说:“娘,我再努努力。希望赵蕴做了母亲之后,心思能放正些,我便原谅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白薇欣慰地笑了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这样想就对了嘛!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说完,她转头望着门口的屏风,忽地走了神。 “娘?娘?”直到李淮安喊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娘,藏春楼今天重新开张了,您还要儿子去买画吗?”李淮安循着母亲有些失常的眼神,看到屏风上的画,才想起来说这件事。 “张方,也回来了吗?”白薇没有留意到,提及张方的时候,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发颤。 “您,您的声音,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淮安听出白薇声音里的异样,起身握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有些冰凉。 “白莲,拿只汤婆子过来!”他连忙吩咐。 白莲很快拿了汤婆子过来,塞到白薇手里。 白薇示意她退下去。 “藏春楼都正常营业了。张方应该也回来了?毕竟他是藏春楼的管事呢!”李淮安迟疑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猜测。 “去。”白薇突然觉得头疼起来,她摆摆手,吩咐李淮安空闲的时候,只远远地看看张方过得好不好就行,画就不必买了。 “他住在桂香街,最西头那一家,独门独户。门前种着一棵歪脖子老柳树,墙边应该还种……” 白薇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下去。 “安儿,我累了,你下去。” 李淮安微微低头,轻轻掀开棉帘,随后步出了屋子。 他望着屋顶上的皑皑白雪,回味着母亲方才说的话。 他总觉得,母亲和张方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方才,母亲透过屏风,似乎在看向别的什么人。那屏风是母亲的陪嫁,母亲说若珍宝。 幼时,有一次他和芸香在这屋子里嬉戏追逐,不小心把屏风碰倒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不允许他来这屋里。 李淮安凝视着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心中涌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母亲与藏春楼的管事张方,曾有过一段爱而不得的故事? 再思及母亲今天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更确定了李淮安心里的猜测。 明日休沐,他准备去桂香街找张方,解开心中的谜团。 张方经营藏春楼多年,消息四通八达,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赵稚的下落呢! 这样一想,李淮安的心里松快了些,脚步轻快地去了清风院。 母亲动作很快,自从白芸香诊断出有了身孕,白薇便分给了她一个院子,好让她安心养胎。这清风院,便是白芸香的院子。 第88章 爷送你一个好不好 清风院,白芸香刚歇下,小翠就欢快地跑进屋里,开心地说:“芸姨娘,世子爷来了。” 小翠原先是白薇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鬟,容貌一般,但手脚勤快,被白薇拨给了白芸香。 白芸香听到李淮安来了,心头忽地一跳,心想,世子爷来了又要动手动脚的,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可怎么办呢? 对了,装病! 想到这里,她刚抬起的上半身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身侧的床榻猛地沉下去,白芸香揉着眼睛,惊讶地说道:“爷,您怎么来了?”她愧疚地说,“我这身子也没法伺候爷。爷还是回菡萏院,柳姐姐和玉茗姐姐都可以伺候爷呢!” 李淮安听出白芸香话语里的紧张,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俯身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亲了一下。 白芸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爷,府医说了,如果我再不注意节制房事的话,孩子,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呢!”她说着说着,小声啜泣起来。 李淮安拿修长的手指在她冰冰的鼻头刮了刮,笑道:“放心,娘已经嘱咐过我了。在孩子六个月之前,爷不会再动你了。” 说罢,他起身朝外走去,吩咐小翠好生照顾白芸香。 站在清风院外,李淮安望着漆黑的夜空,一时有些踌躇不定。 没成亲前,他羡慕同僚们三妻四妾。可成婚后,他突然发现,就算有再多的女人又如何,这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个自己真正喜欢,又能说到一块儿话的人,依然让他觉得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知不觉中,李淮安踱步到了菡萏院外,玉茗看到他在院门外站着,正要进去通传,一抬眼,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原来李淮安思虑再三,终究还是不想面对赵蕴那张脸,脚步一拐去了赵柔的梨香院。 梨花香安安静静的,有光从屋子里幽幽透出来。院子里的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 李淮安掀开棉帘钻进屋里的时候,乐葵感受到寒风的侵入,抬头一看,见来人是世子爷,正要进去里间通传,李淮安将中指竖在唇间,示意她不要打扰了赵柔。 乐葵上前,将李淮安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李淮安轻手轻脚地进去里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 赵柔正在缝制小衣裳。她坐在窗边,身旁是一盏铜制烛台,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那张温婉如玉的脸庞。 她的目光低垂,温柔而专注地落在手中的小衣裳上,每一针每一线都蕴含着无尽的柔情与细腻。 李淮安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她身旁,赵柔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小衣裳上面,对身旁的人浑然未觉。 李淮安温柔地打量着赵柔在烛光下的侧脸,心中竟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你很喜欢小孩子?”他忍不住出声。 “啊!”赵柔惊呼一声,针尖扎到了手指上,被扎到的部位立刻渗出血珠来。 “怪我,吓到你了。”李淮安见状,缓缓靠近,在赵柔身侧的圆杌上坐下。 在柔和的烛光下,他轻轻地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了赵柔那正忙碌于针线活计的手指。 那一刻,赵柔只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指尖传来。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听到赵柔惊呼的声音刚进来的乐葵,看到这令人脸红的一幕,咧着嘴默默退了出去。 “爷!” 赵柔脸颊上瞬间染上了两朵红云,羞涩之情溢于言表。她慌忙低下了头,与此同时,头上的簪子在这一刻骤然滑落,长发如瀑般垂落,遮掩了她的娇羞,却也撩拨了李淮安一颗死气沉沉的心。 李淮安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竟然对赵柔,心动了。 “柔儿……”李淮安轻轻唤着赵柔的名字,将她的身子往上一提,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倾身吻了上去。 赵柔手中的针线应声落地。 昏黄的烛光,照着笸箩里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小衣裳,还有刚裁好的鞋样。 拔步床咿咿呀呀,轻轻晃动。 情到浓处,李淮安伏在赵柔耳畔,动情地说,“柔儿,你这么喜欢孩子,爷送你一个好不好?” 赵柔眼眶渐渐湿润了,哽咽道:“爷,您,您不生柔儿的气了吗?” 李淮安轻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长长舒了一口气道:“爷不生你气了。爷以后只想天天宠你,爱你,好不好?” 赵柔嗯了一声,喜极而泣。但那抽泣声很快变成了愉悦的娇喘声。 窗棂的缝隙里忽地钻进来一阵风,将烛火吹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里,拔步床里的两道身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时轻时重的喘息声,和着轻轻晃动的拔步床,奏起一首缠绵的小调。 第89章 上药 晚间又下了一场雪。 乐葵冒着风雪给二人打来热水,李淮安抱着赵柔,一起在浴桶里洗了个鸳鸯澡。 风雪初定,赵柔被李淮安从身后拥着,久久没有睡意。 今晚的李淮安格外温柔,也十分动情。她想,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夫妻情事啊。 漫漫长夜,她又想起死去的刘姨娘。想起自己还未出世便被一碗堕胎药送走的那个孩子。 她忽地感激起母亲张绾来。如果不是她深谋远虑,早早让自己喝了堕胎药,养好身体,这个时候,她怕是已经没有了伺候李淮安的机会。 可归根结底,她的亲生母亲刘云才是让她受尽磨难的罪魁祸首。 赵柔心想,如果刘云没有同青莲寺的和尚私通,会曾和尚就不会趁机夺了自己的清白,她也就不会怀孕,刘云也不会再次被发卖花楼,谷道破裂而死。 她所有不堪的源头,来自刘云这个不安分的生身母亲。可也是这个不安分的母亲,给了她来到世上的机会。 赵柔在极度纠结中,终于疲惫得昏昏沉沉睡过去。 翌日晨起的时候,她翻了个身,才发现李淮安已经走了。 乐葵听到屋里的动静,开心地端着净面的水,掀起帘子进到里间,伺候赵柔起床。 赵柔翻了个身,却发现身体酸胀,痛得一动都不能动。她“嘶——”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 “姨娘,是不是昨晚,你和世子爷太激烈了?”乐葵笑嘻嘻地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个小蹄子,胆子肥了是不是?敢打趣你家小姐了?!”赵柔佯装生气,拿起身后的枕头就朝乐葵丢去。 乐葵偏了偏身子,枕头落在了身后来人的身上。 “世子爷!”乐葵慌忙躬身退下。 “爷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赵柔害羞地低着头问。 李淮安将食盒从身后拎到前面,放在靠墙的小几上,轻声道:“昨儿,要你要得有些狠了,我想着你不方便下床,所以去厨房把你这份取过来了。” 李淮安不说还好,他一提昨晚的事,赵柔更加感觉哪里都是痛的。 她声如蚊呐:“嗯,是有些,痛。” 李淮安缓步踱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就着乐葵方才拿来净面的水净了净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盅,一打开盖子,好闻的气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是什么东西啊?闻着挺香的。”赵柔下意识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淮安意味深长地笑道。他掀开被子,示意赵柔躺平,慢慢褪去她的亵裤。 赵柔忽地明白过来,那药是干什么用的了。 她忙按住李淮安想要深入的手,紧张地说:“爷,我自己来。” 李淮安却不依她,手上温柔地为她上着药,一阵冰凉中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立刻传到四肢百骸。 赵柔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一动不敢动。脸上火烧火燎似的。 她从不知道,作为女子,还能享受到这种“殊荣”。 “我做的‘坏事’,当然得让我来善后。好了。你暂时不要动,躺一会,待药完全吸收了,再把裤子穿上。” 李淮安轻轻为赵柔盖上被子,又将放药的白瓷盅盖好盖子收起来,放在她的手心里,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这药,可放好了,很难买的。” 赵柔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像只鹌鹑一样 畏缩着脖子,极其小声地应了下来。 李淮安想起今日还要去桂香街找张方,便不在赵柔这逗留了。 赵柔望着他款款离去的背影,耳边还回荡着他带着笑意的那句话,“柔儿,好生等着爷,晚上,爷还要好好疼你呢!” 第90章 窥探(1) 李淮安在府里用了早饭,便去了藏春楼对面的茶楼。 他包了二楼临街的一间雅间,要了一壶酒,在炉子上温着,将轩窗顶开一条小缝隙,默默地注视着藏春楼的动静。 这些日子,虽然藏春楼一案皇上交给大理寺秘密审理,连刑部也只是一些高层人员才知道内情,但李淮安作为刑部侍郎,多多少少还是从赵渊口中得知一些模糊的信息。 这藏春楼,不光售卖春画,还为一些达官贵人提供别样的服务。 这种服务,大家心知肚明。 李淮安盯了一整天,见张方自早晨进了藏春楼后就没再出来过,在这段时间,藏春楼那道雕花大门一直严丝合缝地关闭着,不见有任何人出入。 他渐渐有些意兴阑珊。 但他不愿就这样无功而返。 反正已经耗费了一天的时间,他决定再多等一等。 酉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藏春楼营业的钟声铛一声敲响了。 藏春楼对面茶楼二楼的一隅,窗棂半开,一缕凉风携着远处市井的喧嚣与近处楼内隐约的丝竹之声交织而来。 昏昏欲睡的李淮安被这钟声震得猛地清醒过来。 他挺直背部,手执酒杯,轻啜一口,立刻觉得精神百倍,靠在窗前,撑着下巴,俯瞰着藏春楼入口处的场景。 随着酉时的钟声悠扬响起,藏春楼前的石板路上开始变得热闹非凡。进出藏春楼的人竟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有些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人,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身边也都跟着丫鬟。这些人进了藏春楼没多久便抱着一个长方形盒子出来了。 李淮安倒是听说过,那些闺阁女子出嫁前,母家会在她们的陪嫁里放一些压箱底的春画,或是在绣鞋上绣上春画上的内容,便于新婚夫妇顺利度过洞房花烛夜。 另外一些进藏春楼的人,则是朝堂上的那些同僚和陵阳城本地,以及李淮安不认识的一些贵公子。 这些人大多是独自一人进入藏春楼,也有极少数带了女伴的。 李淮安的目光在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影间穿梭,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体顿时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他是家里的独子,且已婚有几房妾室,父亲来这个地方,定然不是为了买春画,那便是为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李淮安的拳头紧紧地攥起,他不肯,也不愿相信父亲来这个地方是为了单纯的享乐,而是另有图谋。 可是,当父亲拿出那副价值万金的身份牌时,李淮安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忍着立即冲下去拉住父亲的冲动,眼睁睁看着父亲进了藏春楼。 夜色渐深,藏春楼内的欢声笑语与低吟浅唱愈发清晰可闻。 李淮安的心中却愈发沉重,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正踏入一个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的旋涡之中。 他精神恍惚地结了账,走下楼,直到守门人问他,“公子,请出示您的身份牌”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藏春楼门口。 “我……我……”他目光低垂,尴尬又难堪地挠了挠头,“抱歉,我走错了。” “李家小公子?”张方正巧从里面出来,迎面看到他,笑吟吟地邀请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我没有身份牌。”李淮安只觉得心里有块大石头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说话都没多少气力。 “故人之子,是有特殊待遇的。请随我进来。”张方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李淮安听到他口中的“故人之子”四个字,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踏进了这个传说中的地方。 第91章 窥探(2) 踏入藏春楼的那一刻,李淮安的耳畔仿佛还回响着楼内那些不属于他世界的靡靡之音,但周遭的喧嚣似乎突然间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紧跟在张方的身后,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心中五味杂陈。 进去之后,他才知道,整个藏春楼分为三层,每层之间都挂着一个牌子。楼梯曲曲折折,入口处都有专人把守。 张方轻咳一声,李淮安慌忙收回心神,随后跟着对方通过一扇暗门,进了一间房间。 室内烛火摇曳,墙壁上挂满了各色山川河流和花鸟鱼虫的画。 李淮安认为这些只是藏春楼为了应付官家,故意做的表面功夫。 “李公子,请坐。” 等李淮安坐下,张方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清茶。 李淮安受宠若惊地接过对方手中的茶,只觉茶香袅袅,心里积攒的阴郁一瞬间被驱散不少。 “此茶名为‘舌腹’,寻常人可是没这口福能品到的。”张方温和地望着李淮安说,“李公子觉得此茶,味道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李淮安实话实说。 舌腹他听过,只有皇室的人才有资格和那个财力能喝到。 张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将刚沏好的一壶舌腹尽数倒进了一旁用来洗毛笔的笔洗里。 “张管事,您这是何意?”李淮安惊得站起来。 “李公子,我只是想借此机会告诉你,千金难求的舌腹茶,若一个人天天品,也会乏味,喝起来和普通的茶叶水无异。” 张方慢腾腾地放下茶壶,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罐未开封的舌腹放在李淮安的身旁,淡淡道:“这罐舌腹,你代我送给你母亲。” 李淮安静静凝视着张方,若有所悟。 他暗自思忖道:张管事这是在借饮茶的道理来暗喻父亲来藏春楼寻欢一事吗?那他又托我赠母亲千金难求的舌腹茶是何意呢? 他抬头望向张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张老板,您刚才提到的‘故人之子’,我……不太明白。” 张方微微一笑,望着墙上的一幅画,缓缓说道:“李公子今日在对面的茶楼望了我这藏春楼有一整日了?” 听到这里,李淮安的心头猛地一颤,张方这藏春楼一整日未曾开门,他是怎么知道有人窥视着藏春楼的呢? 张方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我经营偌大一个藏春楼,怎么可能连简单的盯梢都察觉不出来?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李淮安深以为然。只听对方又说道:“让我再猜猜,你发现你父亲进我这藏春楼,只是个意外,你真实的目的,是想找我,没猜错?” 既然被对方猜中了意图,李淮安也不再隐瞒,便说了先前母亲说要找张方买画,后来见藏春楼出了事又将此事作罢的事。 张方收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问道:“你们家中,最近可是出了大事?” 李淮安回答:“倒也不是,只是与母亲关系极好的一位故人出了事情。” 张方垂眸沉思片刻,他将白薇平日的人脉关系逐一在脑海中梳理一遍,便猜测出她应是想让自己查一下赵守正夫妇的线索。 思及至此,他立刻铺陈纸笔,挥毫洒墨,半盏茶后,一幅泼墨写意山水画便跃然纸上。 画纸上,群山连绵,远处的城郭若隐若现。近处,湖光山色相映成趣,一艘大船悠然飘荡在湖面上,令人奇怪的是,这偌大的船上,竟然没有桅杆。 “为何此船之上没有桅杆?”李淮安疑惑地问。 “没有,便是不需要。”张方言尽于此,不再继续说下去,“你只需将此画拿回去,你母亲定然会明白。” 他看了李淮安一眼,又说道:“你方才问我‘故人之子’是什么意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年少时,我与你母亲曾比邻而居。” “张管事,您一定记错了。我外祖家并不在陵阳城。”李淮安礼貌地笑了笑,纠正张方道。 “你外祖祖籍朝阳郡,你母亲同前首辅大臣赵大人的夫人张绾是手帕交。我们在朝阳郡自小长大,你母亲嫁到陵阳城那年,我才搬来桂香街。” 张方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同白薇的过往,李淮安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未出阁时,也画得一手好丹青,号“微草”。 “看你这般疑惑的表情,是不是从未见你母亲作过画?”张方苦笑着问道。 李淮安点点头。 这么多年,他只知道母亲喜欢收藏各个名家的画作,而父亲有时会笑骂她一个深宅妇人,却在这学文人附庸风雅。 原来,母亲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将自己热爱的事情深埋时光几十年,只安心做他人的宅中妇。 张方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我与你母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造化弄人,她终究嫁作他人妇。” 说到这里,张方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她出嫁那一日,我只在人群里远远地望了她一眼,自此后,即使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也从未再打扰过她一次。” 李淮安闻言,眼眶不禁微红,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原来也有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少年情怀。 李淮安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望向张方的眼神中,既有难以言喻的同情与理解,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他看张方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敬意。 相爱不一定相守,默默守护也是爱一个人的另一种方式。 他在此刻想到赵稚,他在想,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自己对只只的感情了。 “李公子?”张方的话将李淮安言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嗯?张叔叔,您说。”因为母亲的事,李淮安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肃然起敬,不知不觉间改了称呼。 张方闻言,微微一怔,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淮安,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张方哽咽道,“我想着你既然肯喊我一声‘叔叔’,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唤你的名字?” 李淮安激动地握住张方的手,“叔叔,私下里,您都可以这么称呼我的。”然后,他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您可以告诉我,我父亲平时来这里,都,都做些什么吗?” “按照藏春楼的规矩,对于客人的隐私,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张方神色凝重地说道,“但是,简言,如果你觉得自己这个疑惑解决不了,会让你寝食难安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看。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待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绝对不可以出声!”张方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 李淮安深吸一口气说道:“您放心,这点,我保证可以做到!”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真的看到那一幕时,会一瞬间失控。 第92章 窥探(3) 张方递给李淮安一个面具,示意他戴上。 李淮安接过面具,听话地戴上。他忽地明白过来,藏春楼这是在保护客人的隐私,这样一来,也防止熟客之间遇到彼此尴尬。 李淮安心想:如果真的是极其熟悉的身边的人,仅凭一个背影几乎就能认出对方是谁了。那面具实在是形同虚设。 只是,他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便一语成谶。 出房间之前,张方再次交待他,在藏春楼,没进房间里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开口说话。这是自创楼之初便设立的规矩,便是他也无法废除。 一旦发现有人不守规矩,出了声,暗处守卫的人便会直接射杀。 李淮安正想问上次大理寺卿赵渊来查案的时候,那么多官差不照样在藏春楼吵吵嚷嚷,大声说话了吗,也不见藏春楼把人家怎么样了啊? 他随即想到,那次是特殊情况,藏春楼里的人都提早得到信儿,将紧要的、可疑的那些人藏匿了起来。 李淮安满肚子狐疑地跟在张方身后,却不敢东张西望。 二人踏着坚实的木梯,朝二楼走去。 到了入口处,张方与把守的人对视一眼,那人立即垂下头来,等张方与李淮安走远,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目视前方。 李淮安这时才发现,在藏春楼,除了张方,所有来访的客人和各层把守的人,都戴着面具。 到了二楼,张方的脚步未停,径直朝三楼走去。把守在三楼入口的人和二楼的那人一样,等两人走远了才抬起头来。 到了三楼,李淮安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酒香,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氛围。 三楼的廊道里铺了厚厚的毛毯,人走在上面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 最终,张方领着李淮安停在了一扇雕花木门前,那扇门看似与周围的装饰无异,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他轻轻推开一条缝,示意李淮安靠近。 李淮安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内望去。 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位中年男子的身影,那背影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父亲,李赞。 但此刻的父亲,与平日里那个威严、不苟言笑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面上戴着一副面具,袒露着胸膛,一手托腮,半躺在杨妃榻上,腰间只搭了一件红色纱衣。 他的对面有一张书案,案头挂着满满的画具。书案后面,站着一位只穿了红色锦鲤戏水小衣的女子。 女子长发如瀑,头发一半垂在身后裸露的背上,一半垂在胸前,掩了一半春色。 “爷,您若是累了,可以动一动。”女子一开口,声音婉转如黄莺般好听。 “红衣,春色欲燃,爷这眼珠子,可是一刻又不舍得移开啊!”李赞笑着打趣道。 “爷,您莫急,奴家总要给您画好了这幅画,才能伺候您呢!”红衣娇媚地一笑。 李赞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他将纱衣缠在自己腰间,缓缓向红衣走去,绕过书案,一把将美人抱在怀里。 红衣娇呼一声,手上还拿着刚蘸了朱色颜料的画笔,她嗔怪道:“爷,奴家都说了,您要的画作,还未完成呢!” 李赞却是不顾,他低头在红衣的颈间轻嗅,淡淡的胭脂香让他心神荡漾。 “画作何时能完成,爷不在乎,爷只在乎此刻能与你共度。” 他轻声在红衣耳边呢喃,声音里满是柔情。 红衣被李赞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她娇羞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李赞的目光。 手中的画笔也早已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朱色的颜料在地板上晕染开来,仿佛一幅未完成的画。 李赞见红衣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欢喜,心痒难耐。 他轻轻将红衣放在书案上,低头吻上了红衣的额头,然后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上。 红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李赞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 看到这一幕,李淮安气得双拳紧握,恨不得马上闯进去,阻止父亲,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深爱着他的母亲! 张方暗中攥紧李淮安的胳膊,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这一刻,张方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 他要毁掉李赞在李淮安的慈父形象,他要报复李赞当初对自己做下的那些腌臜事。 有什么刀,比父子反目,夫妻离心更狠的呢? 李淮安忍着满腔怒火,双目圆瞪,恨恨地凝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在李淮安走神的瞬间,红衣身上的小衣已经被李赞用嘴撕扯掉,露出她如雪的肌肤。 随后,李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红衣身上的香气全部吸入肺腑。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画作再美,也不及你半分。红衣,此刻的你,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李淮安的脑海里恍惚出现一个场景,好像是不久前,初雪那日,父亲曾拥着母亲站在天井,望着远处飘飘洒洒的雪花,说过类似的话,“薇儿,白雪无痕,乃是世间最洁净之物。但我觉得,世间万物,不及你半分美丽。” 一行清泪从他脸颊滑落,原来,父亲平日里哄母亲的情话,都是在这种地方学来的。 李淮安的手臂上青筋如蛇般凸显,情绪接近失控的边缘。 第93章 不能同父亲挑明 张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果断地捂住李淮安的嘴巴。 李淮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屋里的二人身上,根本没察觉到张方的突然袭击,甚至都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就失去了意识,晕厥了过去。 张方将李淮安费力地拖进隔壁一间空着的房间。 李淮安扶着昏昏沉沉的头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气恼。 他正想找张方算账,忽地想到,如果自己真的一时冲动闯进房间,能改变什么呢? 他甚至会猜到父亲会说什么:“安儿,爹只是和她们逢场作戏,男人嘛,偶尔摘一摘路上的野花,欣赏一番,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凡他稍微露出一丝不满,父亲还会说:“安儿,你想想,如果没有你爹这个国公的位置在,你的官路会一路畅通,顺畅无阻吗?你娘能这么自在地当她的国公夫人吗?” 想到这些,李淮安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透不过气来。 他烦躁地坐在床上,虽然屋里燃着淡淡的熏香,但这香味让他心里更加烦闷不安。 眼下,他断然不能同父亲挑明,也不能将此事告诉母亲。好在府里中馈还在母亲手里,父亲平日里支取银子需要向母亲报备。 他一番思量之下,决定先旁敲侧击,提醒母亲查查父亲银子的去向。 李淮安忽地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见对方正是把自己迷晕的张方。 他立即起身,恭敬地拜了拜,低声道:“方才多谢张叔。如果不是张叔机敏,我恐怕已经做下错事了。” “淮安,跟张叔不必这么见外。”张方手上拿着要送给白薇的画轴和茶叶。 他将东西递给李淮安,看了眼隔壁说道:“你父亲,走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估摸着应该到府里了,时辰不早了,你拿了东西也快回去,别让你母亲担心。” 李淮安感激地接过东西,跟在张方的身后出了藏春楼。 张方对着角落里蹲着的乞丐招了招手,那乞丐立刻猫身蹿去了拐角,不多时,一顶轿子出现在李淮安跟前。 他疑惑地看向张方。 “张叔,这是?” “坐轿子回去。”张方轻轻地拍了拍李淮安的肩膀,解释道,“坐马车动静太大,轿子在夜里没有什么声音。” 李淮安恍然大悟,张方是不想让人知道他送了自己什么东西。 他谢过张方,低头钻进了轿子。 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便没有去主院找母亲,而是拿着东西悄摸去了梨香院。 梨香院黑漆漆一片,李淮安心想,应该是赵柔左等右等不见自己,误以为他去了其他人的屋子,才熄灯歇息了。 他摸黑进屋的时候,被守夜的乐葵听到了动静。 她以为是院子里进了采花贼,拎起一把桃列,使了一身蛮力就朝李淮安身上打去。 只听一声脆响,李淮安怀里揣着的茶叶罐在他躲避乐葵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 李淮安的脸顿时铁青一片。 “乐葵,我是李淮安!”他低声怒斥道。 “爷!您恕罪!我以为是采花贼呢!” 乐葵惊呼一声,忙丢了手中的桃列,取了火折子将烛台点亮。 里间的赵柔也听到外间的动静,这会儿已经披了一件纱衣裹在小衣外面,手里紧紧抱着一只玉枕,警惕地望着门口。 第94章 留宿梨香院 李淮安低头看了看地上破碎的茶叶罐,心里一阵肉疼,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舌腹茶! 乐葵看到碎了一地的茶叶和瓷片,也吓坏了。她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世子爷,奴婢以为是贼人,所以才没头没脑地拿着桃列朝您身上招呼。这茶叶,一定很贵重!奴婢,奴婢会想办法赔偿世子爷的!” 李淮安余光瞥见披着纱衣的赵柔从里面垂挂着的珠帘后面露出半张脸,正紧张地往这边瞧着。 他示意乐葵快快起身,说她也是忠心护主,并非有意为之。 乐葵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麻利地拎起桃列,准备将地上的茶叶和碎片清理掉。 赵柔却制止住了她。 “乐葵,你仔细些,把碎片和茶叶分开。那茶叶虽然不能喝了,可拿笸箩筛过之后,还有别的妙用呢。” 赵柔自珠帘后面缓缓走出。 李淮安望着她身上的纱衣,微微出了神。 方才,在藏春楼里,让他的父亲李赞流连忘返、欲罢不能的女子,也是如赵柔这般穿了一身纱衣。 “爷,哪有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的?人家可会害羞的哦~”赵柔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李淮安跟前。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爷在想什么呢?” 李淮安这才忽地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画轴放在一侧的博古架上,叮嘱乐葵一定将画轴看管好,明天他要拿去给母亲的。 乐葵将瓷片碎渣哗啦一声倒进一个畚箕里面,脆生生地应道:“奴婢晓得了,世子爷!” 赵柔院子里突然亮起来的灯在深夜里尤为醒目。 菡萏院里,睡在耳房的柳眉起夜后正准备就寝,远远瞧见梨香院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世子爷今晚没有来他们菡萏院,白芸香又怀了孕,他肯定是去了梨香院找赵柔去了。 柳眉愤恨地看向主卧的方向,如果不是赵蕴,世子爷不会一步也不愿踏进这个院子。 她又看向白芸香的清风院。同样是通房,为什么白芸香怀了孕夫人就开开心心地抬了她做平妻,而她柳眉怀了孕,得到的只是一碗堕胎药? 柳眉心里十分不甘,恨意在这个夜里悄悄在她的心底蔓延。 赵蕴怀孕后就睡得不怎么安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她都能把她吵醒。梨香院里摔东西的声音,女人惊呼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尤为突兀,她不想听到也难。 “玉茗,明天早些去打听打听,看柔姨娘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唤来玉茗,低声吩咐。 玉茗打着哈欠应下了。 翌日,玉茗同乐葵一起去厨房领各自院里的餐食,从乐葵的口中,她才得知最近李淮安和赵柔的关系有所缓和,昨夜是乐葵不小心打碎了李淮安的茶叶罐。 “世子爷人可好了,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呢!”乐葵夸赞道。 她扫视一圈四周,见没有旁人,趴在玉茗耳朵旁小声说:“玉茗,你都不知道,世子爷昨夜回来时都已经是戌时了,他跟我们柔姨娘酱酱酿酿,一直弄到天大亮,中间要了两次水呢!” 玉茗听着,脸不禁红到了耳根子处。她小声道:“世子爷那方面,确实挺厉害的。” “咦,玉茗。”乐葵轻挑眉毛,斜睨了她一眼,随后绕着她缓缓转了一圈,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调侃道,“你这话里话外的,难道……你曾经亲身体验过?” 这话一出口,玉茗的脸颊更是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她低垂着头,轻轻地将乐葵推向一旁,急忙催促道:“我们快回去,一会吃食凉了要挨骂的!” “不会,要说原先在咱们赵府,就属二小姐和我们家三小姐脾气最好了。倒是大小姐的脾气有点古怪。”乐葵小声嘀咕道。 “仔细你的嘴啊!我家大小姐现在可是你们柔姨娘的主母!”玉茗好意提醒她。 随后,她又感叹道,“二小姐这些日子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第95章 暗语 乐葵拎着食盒,也是无限感慨。 “是啊,我也想念二小姐。现在夫人和老爷又下落不明,咱们这个赵府,唉……”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她们这边刚从假山走过去,李淮安拿着画轴从假山另一面走了过来。 两人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了他的耳中。 他夹紧了腋下的画轴,疾步朝母亲的院子里走去。 白莲远远地瞧见李淮安过来,笑吟吟地跑去屋里通传去了。 “夫人,少爷过来了。”她浅笑着说。 白薇打了个哈欠,让白莲伺候着简单洗漱了一番。等她这边收拾妥当,李淮安也正好进了屋子。 “娘,早啊!”他一边同白薇打着招呼,一边示意白莲先出去。 白莲明白他们母子二人应是有事相商,遂垂首退出房间。 “安儿,何事这么神神秘秘的?”白薇一边说着,一边扣上白色锦缎棉袄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李淮安眼尖地发现她的脖子那里有道新添的痕迹。如果他没看错,那应是行过房事之后的吻痕。 应是父亲在藏春楼同那女子欢愉一场后,回来又同母亲亲热温存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李淮安背过身去,将画轴放在一侧的茶几上,缓缓展开。 “昨儿你回来那么晚,是去了藏春楼?你见了张方?” 白薇系好扣子后,一眼就看出李淮安带来的那幅画出自张方之手。她一连串的问题也让李淮安意识到,她同张方,在少年时可能真的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我去见了张方。这画就是他托我带给你的。娘,本来他还托我送你一罐舌腹茶叶,但被我不小心打碎了。”李淮安有些愧疚地说。 “昨晚梨香院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白薇笑着问道,她的目光却在那幅画上逡巡不定。 李淮安打量着母亲的神色回答道:“是柔姨娘身边的乐葵,把我当成贼人,拿着桃列打呢!” “那个丫头,倒是个忠心的。娘也十分喜欢。娘本来还想找个机会问问你,喜不喜欢那丫头呢?娘觉着,乐葵这丫头虽然嘴笨了些,性子直了些,可人老实,比柳眉瞧着倒是顺眼多了。你要是喜欢,不如收了。” “娘!”李淮安赶紧打断母亲的话,“你把你儿子当成什么了啊?” 白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画上一点点拂过,笑道:“好好好,不提这事了。娘只是先把话撂这,娘这辈子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可要多给娘生几个孙子孙女,弥补娘的遗憾……” 她的话突然一顿,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在琳琳波光的湖面一寸一寸细细拂过,忽然就湿润了眼眶。 旁人不知,这是年少时,她和张方在画中作的暗号标记。 而张方在这张画里留下的暗号谜语是:“碧波轻抚,忆往昔,青梅竹马影成双。画中谜,情深藏,一水绕心田,两岸共白头,愿此生未了缘,再续前缘长。” 她喃喃道:“为了我,他至今不曾娶妻,蹉跎半生。他” “薇儿,你穿好衣服了吗?我要进来了!”院子里突然传来李赞的声音。 李淮安听到父亲的声音,心里没来由得一慌。 他与白薇对视一眼,飞快地卷起画轴,白薇则镇定地拿一方湿帕子装作在净面。 第96章 给小辈做榜样 李赞掀开棉帘,看到儿子这么早就在自己屋里,有些意外。 他笑着问起昨晚梨香院发生的动静怎么回事。 李淮安本来正发愁怎么找个借口说自己在这呢,经父亲提醒,他随即答道:“爹,儿子来这,正是告诉娘昨晚发生的事,以免她多想,也怕下人们以讹传讹,颠倒是非。” 李赞撩起衣袍下摆坐下,示意李淮安也坐下,笑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昨儿夜里一只猫蹿进了屋子里,打翻了一个茶叶罐。可是儿子在来娘这里的路上,已经听了好多个版本。有说柔姨娘伺候不周,被我打罚的,还有说——” 李赞截住他的话头,笑道:“谣言止于智者,你处理得好,及时来与你娘说明情况,免得她忧心。” 白薇将帕子轻轻放下,问李赞不是说有事要出去,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李赞起身向她走去,“啵”亲了一下她的脸庞,笑道,“为夫突然觉得,这隆冬天气,与不相干的同僚谈天说地,还不如在家搂着老婆舒服安稳。” 白薇佯装生气,提醒他:“孩子还在这呢,我看你是越老越没个正形了!” 李赞望了一眼李淮安,毫不避讳地又在白薇的另一侧脸庞亲了一口,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昨儿夜里,咱们的安儿怕也没少同他的柔姨娘做些这样的事儿?我说夫人啊。” 他一把拉起白薇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轻轻揉搓着,“安儿已经成家立业了,咱们夫妻恩爱,是在给他们小辈做榜样呢!” 李淮安目睹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禁浮现出昨夜在藏春楼见到的画面——父亲与另一名女子缠绵悱恻的情景。 一刹那,他的内心如同被一只苍蝇搅扰,感到极度的不适。 他立刻站起身来,以有事为由,匆匆离开了。 李淮安漫无目的地在陵阳城街上闲逛。突然,一道议论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个宋太医可真是再世神医啊!咱们大宣的皇后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经过那位宋太医的诊治,现在都怀孕快四个月了!要我说啊,这宋太医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后半辈子在太医院可以横着走了!” 李淮安心中一动,他停下脚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群百姓围在一起,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在讨论皇后有孕一事。 他突然就明白了母亲一直催促自己要孩子的心理。也对她之前让白芸香偷梁换柱,帮赵蕴怀孕的事有所理解。 大宣皇宫,皇后的寝宫。 秦笙轻轻抚着日渐隆起的腹部,眉目之间并没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之相反的是终日的惴惴不安。 她不敢去揣测皇帝赵益的意思,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得尽快处理了宋瑾这个变数。 她是皇后,手上能沾上鲜血。 她得想一个稳妥的法子让皇上把宋瑾从他的寝宫调离,她还要宋瑾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笙款款走到窗前伫立,她望着前不久被送进宫来的自己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嫡妹秦雯,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第97章 撞见美人浴 秦雯被送进宫是秦笙那个继母刘婉怡的主意。 美其名曰是照顾有孕的姐姐,可秦笙怎么会不明白刘婉怡心里打的小算盘。 她不过是想让秦雯借着照顾自己的名义,好爬上赵益的龙床。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赵益没有生育功能。 所以,就算秦雯成功爬了赵益的龙床又能如何?对她的后位不能撼动半分。但她不喜欢看到讨厌的人整天在自己跟前转悠。 既然秦雯主动送上门来,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利用这枚棋子呢? 秦笙目光深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已盘算好一出好戏。 她转身缓步走到外面,冲秦雯温和地喊道,“雯儿,你来!” 待秦雯走近,秦笙亲昵地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呵了口气,怜爱地说,“傻丫头,一直在外面待着,不怕冻坏了身子吗?” 秦雯噘起嘴巴,不满地嘟哝道:“姐姐,这皇宫里太憋屈了。我想同那些宫女玩,可她们都不敢跟我说话。那些小太监长得清秀,我很喜欢,可是呢,姐姐你又不许我同他们玩。” 秦雯越说越委屈。 “都怪娘,非要我进宫。我才不想进宫呢!” 秦笙打量着秦雯的脸蛋,她和她娘一样,是个美人胚子。若论容貌,秦雯面若桃花映雪,眸含秋水凝烟,唇若朱樱轻点,肤如凝脂,细腻无瑕,眉如远山含黛。 秦笙也自愧不如。 只是可惜了,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刘婉怡养得无半分温婉气质,倒是多了一些小女儿的率真与活泼。 她秦笙轻抚秦雯的发丝,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愁与慈爱说道: “雯儿,你可知这宫中人心险恶,姐姐我虽贵为皇后,却也步步惊心。你以后在这宫里说话,可不能这么随意,知道吗?小心祸从口出哦。” 秦雯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畏惧,“姐姐,雯儿一不伤人,二不毁物的,为什么还不能痛痛快快说说话了?” 见秦笙露出无奈的表情,秦雯低下头,小声说:“好,姐姐,我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让姐姐为难。” 秦笙轻笑,轻声细语道:“有妹如此,我心甚慰。但有一事,姐姐需你相助。” 说着,她附在秦雯耳旁,轻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秦雯眼前一亮:“我这样做,真的能帮得上姐姐吗?” 秦笙笑着握紧她的手,说道:“自然是能。姐姐贵为皇后,很多事情不方便亲自出手,但是雯儿就不一样了。你年龄小,又心无城府,皇上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秦雯闻言,心中虽有疑虑,但见秦笙神色坚定,只得应承下来。 晚上赵益出现在秦笙寝宫的时候,宫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得知秦笙有孕后不再通传。 他的脚步亦是轻轻的。 在宫人眼里,帝后恩爱不已,实为天下楷模。然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坐拥天下的帝王,最善于伪装。 当赵益悄无声息地出现秦笙的寝殿,继续往里深入时,耳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娇俏嬉笑声,还伴随着哗啦的水声。 这几日政务比较忙,赵益并没有来过秦笙这里。但他知道秦笙的妹妹秦雯借着照顾姐姐的名义被秦家送来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准备离开。 因为对于秦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行为,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不介意后宫再多些女人,但那人如果是秦笙的妹妹,他还需要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毕竟,现在她还是他明面上的皇后,两人虽然同床异梦,却还日日扮演着帝后情深。 “是皇上来了吗?”秦笙的声音突然从重重纱帘后面传来。 赵益干咳一声,算是默认了。 “我不知道笙儿在沐浴,我先离开,你慢慢来。” “皇上——啊——”里面突然传来秦笙的一声尖叫。 赵益来不及多想,运起轻功,飞身掠过重重纱帘,直奔秦笙而去。 到了跟前他才发现,硕大的木桶内,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如瀑般的长发披在滑如凝脂的背上,直垂到腰部,堪堪遮住了那些该遮挡的部分。 她此时伸着两臂,吃力地抱着秦笙。 “姐姐,你还好?” 赵益慌忙背过身去,同时也确认了木桶里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份。 “吓死我了。还好是虚惊一场。”秦笙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雯儿,谢谢你刚才及时抱住我。” “姐姐。”她的脸色因为方才的变故变得苍白,双唇微颤。 秦雯用余光偷偷瞄了赵益一眼。她试图用手遮挡住身体,却无从下手。 看到年轻无痕的胴体,赵益心中一阵悸动,但瞬间便被理智所压制。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们先起来,穿上衣物。” 秦笙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片刻,撒娇地说:“皇上,臣妾这会儿腿有些发软,能不能请皇上把臣妾抱出去啊。” 赵益的喉咙蠕动了一下,迟疑着应了下来。 他垂着眼眸走上前去,伸手去抱秦笙,秦雯一点一点放开秦笙,直到赵益牢牢将秦笙呼啦一声从木桶里抱出来,秦雯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赶紧将身体浸泡在撒满了花瓣的木桶里。 秦雯的脸上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烫得她难受。而她的心里仿佛有千万只小鹿在狂奔,扑通扑通,跳得她一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今天之前,她对赵益这个姐夫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父亲和母亲以及姐姐的口中。 父亲说他励精图治,是难得的少年帝王。 母亲说他英俊潇洒,深情专一,是天底下所有女子心生向往的对象。 姐姐则说他风流倜傥,温柔体贴,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夫君。 今日一见,秦雯才确认,赵益正是她理想中的夫君人选。 她暗自思忖道,既然姐姐给她提供机会接触皇上,那她为什么不趁机给自己的未来铺一条路呢? 如此想着,她伸手从一旁拿起一袭单薄的织锦襦裙缓缓穿上。 寝殿内烧着地龙,并不冷。这件织锦襦裙的内衬,以橘色为底,绣着细腻的桃花图案,显得俏皮而生动。 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隐约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裙裳。 赵益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秦雯迎面走来。 她的面容清丽脱俗,双颊因害羞而微微泛红,更添了几分动人。 湿答答的头发垂在秦雯的胸前,打湿了一大片,但她恍然未觉。 “秦雯,见过陛下。”秦雯垂着头行了一礼。 赵益温柔地伸出手去搀扶秦雯,“既然是自家人,秦姑娘,无需过多拘礼。” 不经意间,两人的手指轻轻触碰,赵益如被电击一般,迅速将手抽回。 秦雯瞬间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赵益身上,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片刻后,她直白地说道:“姐夫长得真好看!雯儿也想要姐夫这样的夫君。” 赵益闻言,心中一惊,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笑容。 第98章 冬至宴 正在此时,秦笙身着暗红色织金襦裙自屏风后缓缓步出。 她走到二人身侧,抬起手轻抚过秦雯湿润的发梢,轻声斥责道:“雯儿,你这番话虽真性情,却也太过唐突了。再者,你正值豆蔻年华,未来自会有属于你的良缘,何须急于一时?” 秦雯闻言,面颊微红,倔强地侧过脸去,不愿多言。 秦笙见状,轻叹一声,随即唤来一名宫女,细语吩咐她带秦雯去整理仪容,以免寒气侵体,伤了身子。 等秦雯离开,秦笙缓缓转向赵益,温柔地说道:“皇上,雯儿年幼无知,言语间或有不当,还望你莫要见怪。如今我身怀有孕,行动多有不便,没办法照顾皇上。可雯儿不一样啊。雯儿年轻有精力,对您又仰慕得很,您,能不能考虑一下,收了她。” 赵益的眼睛渐渐眯起来:“此事,还是以后再议。秦笙,你无须为我操心这些,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秦笙心头一暖,温柔地为他宽衣,不再开口提秦雯的事。 “我来。”当秦笙的身体贴近,想要给赵益解腰带时,赵益按住了她的手。 秦笙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说起明日的冬日宴,叮嘱赵益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贪杯。 “谢谢笙儿,我会注意的。时间不早了,歇息。” 翌日,晨曦初破冬日严寒。 赵益身着龙袍,头戴冕旒,步履稳健地步入春和殿,准备设宴与群臣共度冬至佳节。 春和殿中央设有一张巨大的御宴桌,桌上摆满了各式珍馐美味,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皆是御厨精心烹制,以庆冬至之喜。 四周则分列着群臣的席位,每一席都铺设得整洁而讲究,等待着各位大臣的入座。 随着礼乐声起,群臣身着朝服,按品级次序步入春和殿,向赵益行礼问安。 赵益面带微笑,频频点头示意,尽显君主之风范。 待群臣入座后,宴会正式开始。 宴会上,丝竹之声悠扬,歌舞翩翩,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 赵益举杯向群臣致词,言辞间充满了对群臣的感激与厚望,感谢他们一年来的辛勤付出与忠诚辅佐,并祈愿来年国家昌盛、百姓安康。 群臣也纷纷举杯响应,共祝皇恩浩荡、国泰民安。 席间,佳肴美酒轮番上阵,群臣谈笑风生,气氛热烈而融洽。 沈乾独自喝着闷酒,赵渊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端着酒杯坐在了他身旁。 “沈大人,为何独自饮酒啊!” “赵大人。”沈乾点头致意。 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已被褫夺封号的沈含山因为吃饺子先吃素馅儿还是先吃荤馅儿的问题同辞官归隐的首辅大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那时觉得二人执拗顽固,现在却有些怀念他们在的时候了。” 赵渊缓缓吐了口气,自斟自饮道:“是啊。他们两个可是真性情啊。如果不是沈含山退了婚,明年这个时候,孩子说不定都会走路了。可惜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将目光放在大殿中央旋转的舞姬身上。 没过多久,赵益便离开了宴会现场。 他一走,文武百官那些有家室的,也纷纷先后离席,着急回家同家人团聚去了。 赵益离开春和殿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垂。 他摒去众人,独自漫步在宫廊之下,打量着偌大的皇宫,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想起昨夜秦笙的提议。想让她收了秦雯,倒也不是不可以。 秦雯容貌比秦笙上乘,重要的是,她干净。 想到这里,赵益又想起那个雨夜,他亲眼目睹宋瑾与秦笙翻云覆雨的场景。 如果宋瑾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不是没有想过成全他们二人。可宋瑾这人既贪恋权势,却不想承担权势带来的苦果。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益踉跄着脚步,被寒冬里的冷风一吹,头阵阵发晕起来。这个时候,他有点后悔没有让李安跟着了。 他使劲晃了晃头,眼看秦笙的寝宫就在眼前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突然,他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个人费力地抱住了他。 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幽香,赵益恍惚间认出这是秦雯的气息,不禁抬起头。 “皇上,您可是喝醉了?怎么一个人呢?你身边伺候的人呢?”秦雯没有喝酒,却因为害羞,脸上染了红晕。 “朕,朕没有让那些碍事的人跟着。”赵益不满地嘟囔道。 “皇上,我扶您去姐姐那里。”秦雯小声道。 赵益呆呆地望着秦雯,没有说话。酒精的作用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自持,他望着秦雯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庞,心中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雯儿……”赵益低语,声音中带着几分迷离与渴望。 秦雯听见这声亲昵的称呼,心中不由得一颤。 她慌张地打量了下四周,并没有巡逻的侍卫和宫女路过,她大着胆子,在赵益的唇瓣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又很快离开。 她的唇又软又香,赵益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变被动为主动,狠狠地亲了上去。 两人的唇瓣紧紧贴合,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赵益带着几分霸道的吻让秦雯的心跳如擂鼓般狂跳,脸颊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赵益身上混合着淡淡酒气的龙涎香。 赵益的手在秦雯的腰间轻轻摩挲,他很久没有过这种迫切地想要一个人的感觉了。 下一秒,赵益猛地一把将人抱起,朝一处偏殿走去。 秦雯害羞地将头埋在赵益怀里,不敢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 第99章 帝王心,深不可测 “秦姑娘?秦姑娘?”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雯猛地睁开眼睛,她神色怔怔地望着来人,发现刚才喊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梦里跟她云雨的皇帝——赵益。 “参见陛下!”她赶紧行礼问安。 赵益望了望四周,并没有宫女在一旁伺候着。他疑惑地问,“天色不早了,秦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僻静无人处?” “我……”秦雯轻声叹了口气,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因为姐姐告诉她,赵益并没有纳她进宫的打算,心中烦闷,才闲逛到这里迷了路。 然后累了,不知不觉在抄手游廊上睡着了,结果做了个让人羞耻的春梦? “我就是有些心事,不小心逛到这里,迷了路,又累又困,睡了过去。”秦雯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垂着头,绞着自己的双手,一副小女儿碰见情郎的害羞模样。 夜色愈加深沉,月光在云层间穿梭,时而明亮如练,时而被轻纱般的云翳遮掩,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上了一抹神秘与浪漫。 秦雯立于这光影交错之中,更显其温婉可人,仿佛是月下仙子,不染尘埃。 赵益的目光温柔而深邃,他凝视着秦雯,心中暗自赞叹。 这秦家二姑娘,不仅容颜倾城,更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聪慧与才情,让人难以忽视。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认真:“昨日,秦姑娘笑语盈盈,言及欲寻一如意郎君,似朕这般,莫非真是心中所愿?” 秦雯闻言,脸色瞬间绯红,她未曾料到赵益会突然提及此事,更未曾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询问。 慌乱之中,她竟忘了应有的礼数,直呼“姐夫”,随即又慌忙改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陛下,妾身一时失言,那不过是玩笑之语,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赵益轻笑,笑声在夜风中飘散,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深意。 他缓缓在秦雯身旁坐下。 秦雯感受到赵益的气息靠近,心中不由得更加紧张,她挺直了脊背,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膝上,目光低垂,不敢与赵益对视。 “你虽未当真,但朕却已将此话放在了心上。” 秦雯心头一震,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他先前在姐姐面前是假意拒绝纳我进后宫,现在又在我面前提起昨晚说的那番话,其实内心里是跟我想到一块的? 她不禁暗自窃喜。 却听到赵益话锋一转说道:“我大宣与云朝,两国交好,百姓安居乐业。云朝新帝初登大宝,后宫空虚,正需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后,共治天下。朕观你姿色才情,皆属上乘,若能成为云朝皇后,定能母仪天下,光耀门楣。” 秦雯听到那话,心海波澜起伏,面庞突然沉了下来,宛如秋水被寒霜覆盖,她沉默不语,表情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惊愕和无助。 她未曾料到赵益竟会有如此打算,将她推入另一个国家的宫廷,成为陌生皇帝的妃子,甚至是皇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更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抬头望向赵益,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却只见一片深邃与莫测。 也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原来姐姐说的,帝王心,深不可测。 就是这般。 “陛下,妾身……”秦雯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赵益的提议。 抗旨就是抄家砍头的大罪。她再任性,还是懂得以大局为重。 赵益见她支支吾吾,遂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左右朕也要去皇后宫里,你随朕一起!” 秦雯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赵益并未多言,只是偶尔投来探究的目光。 秦雯心中忐忑,只能尽量保持平静,不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 终于,两人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正在品茶,见到赵益和秦雯一同前来,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赵益行礼:“陛下万安。” 赵益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多礼。 皇后转而看向秦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雯儿,宫人正到处在找你呢,姐姐猜到你定是不安分地到处闲逛,迷了路……” “确实迷了路,幸好给朕碰上了。”赵益简单解释道。 皇后闻言,微笑着说道:“多亏遇着皇上了,若是遇到旁的什么人,估计该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对妹妹疏于关心了。” 秦雯心虚地低下头,被宫女领着先行退下了。 赵益缓缓踱至秦笙身侧,轻轻执起她的手,温言细语道:“朕方才归途,试探性地与秦姑娘提及,欲促成其与云朝新帝的联姻,以固两国之好。然她未曾明言心意,似有难言之隐。你二人姐妹情深,朕想,你或许能探知她的真实想法。若她不愿远离故土,朕自是不会强求,毕竟,情谊与心意,皆需两厢情愿。” 秦笙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她镇定地说道:“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实乃雯儿之福分。秦家世代忠良,守护大宣疆土,如今若能以联姻之事促进大宣与云朝两国和平,自是秦家无上的荣耀与职责所在。臣妾自当尽力,探明雯儿心意,不负陛下厚望。” 赵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皇后果然是朕的贤内助。御书房还有事,皇后早点歇息。” 秦笙将赵益送走,站在宫门口望着深邃的夜空发了会儿呆。 让秦雯去云朝当皇后?想都别想! 她的本意是要借着秦雯毁了宋瑾,谁知秦雯昨晚的一番话让赵益动了将她嫁去云朝的心思。 秦笙左思右想,决定把计划提前。 第100章 包饺子 云朝,敦阳城。 冬至。 红泥小火炉上滋滋温着酒,酒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赵守正和宝珠擀饺子皮,张绾和沈含山,朝颜他们则在包饺子。 赵稚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轻倚于雕花小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 她看似在看书,眼睛却频频望向正在包饺子的沈含山。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恢复好身体的沈含山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粗活,累活。劈柴,打水,烧火,打扫庭院…… 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直到宝珠委婉地在张绾面前提起,说姑爷总是抢着下人的活干,导致下人们整日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没活儿干了,会被主家辞退。 张绾听了这话后只觉得啼笑皆非,便去找了赵稚转达下人们的意思。 “听说你最近力气大得没地儿出啊?”晚上,沈含山给赵稚捏脚的时候 ,赵稚忍不住揶揄他。 “殿下这是何意啊?”沈含山带着厚茧的大手顺着赵稚的脚踝一路往上,一寸一寸捏着。 赵稚身上被他撩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不再跟沈含山卖关子,把母亲白日里同自己说的话如数转告给了沈含山。 沈含山神色一怔,他是完全没想过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臣是想着,这院里不养闲人。所以才这般勤快,怕殿下哪天觉得我光吃饭,不干活,把我赶出去。”他半开玩笑地说。 赵稚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抬起他的下巴,眸子里闪烁着狡黠,好整以暇地问道:“驸马一句一个‘臣’,看来是心甘情愿做本公主的裙下之臣了。” 沈含山仰头和赵稚的目光对上,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深情地说:“殿下此言差矣,臣不但愿为殿下裙下之臣,更愿为殿下之盾,挡尽世间风雨;愿为殿下之剑,斩除前路荆棘。臣之心意,非一日之功,亦非一时之热,乃是经年累月,沉淀于心底,只为殿下一人而炽热。” 赵稚被他这一番深情的话语打动,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她轻轻抽回手,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说:“沈含山,你可知本宫要的是什么?” 沈含山微微一愣,随即郑重其事地回答:“臣知道,殿下所求,无非是一个真心相待的伴侣,一个能与你携手共度风雨的良人。臣虽不才,但愿意倾尽所有,只为换得殿下会心一笑。” 赵稚扑哧笑出声来。她伸出手在沈含山头上胡乱摸了一把。 “好了,不逗你了。你以后要是觉得吃软饭觉得内心难安,就把你身上那些使不完的力气,用在我身上。别吓得那些下人整日惴惴不安,担心自己会被主家辞退了!” 沈含山一愣:赵稚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把那些使不完的力气用在她身上? 他将赵稚上下打量了一遍,心想,她开了春就要生孩子了,我敢对她怎么样吗? 赵稚看着沈含山古怪的眼神,猜到他肯定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孕后期双腿浮肿得厉害,你可以把你那些蛮力用来多给我捏捏腿啊!” 沈含山这才恍然大悟,羞得满脸通红。 “小姐,核桃烤好了,您吃些。”朝颜从另一个火炉上将烤好的核桃仁一个个放在碟子上,端到赵稚身旁的小几上。 赵稚将脱缰的思绪赶紧收回来,小口吃着核桃仁,视线则放在了正在包饺子的沈含山身上。 沈含山今日穿了一身素雅长袍,袖口微挽,专心致志地捏着饺子皮。 他手中的饺子皮在他灵巧的手指间翻飞,不一会儿,一个个饱满圆润的饺子便整齐地排列在竹匾上。 沈含山的动作虽不张扬,但每一刻都透出一股从容与稳重,仿佛他手中的饺子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他心中对家人的爱与关怀。 赵稚看得入神,不禁笑出声来。 沈含山闻声抬头,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也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们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充满了默契与温情。 “只只,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沈含山轻声问道,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赵稚想了想,回答道:“我喜欢吃韭菜猪肉馅的,你呢?” 沈含山微微一笑,说:“我无所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赵稚心中一暖,她知道沈含山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他对她的好却从未少过。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时,朝颜在一旁插话道:“小姐,姑爷包的饺子一定很好吃,您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赵稚哼了一声,说道:“要说谁包的饺子最好吃,当然是我娘啦!待会我第一口要吃娘包的饺子!” 赵守正听到这话,佯装生气地把擀面皮丢到一边,气呼呼地说:“只只,你这心偏得可是没边了啊!要是没你爹在这擀饺子皮,你娘怎么包?” “只只也很喜欢爹爹啊,不管谁包的饺子,都有爹的心血在里面,爹是最大的功臣!”赵稚连忙赔着笑脸说。 赵守正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重新拿起擀面杖,动作娴熟地擀起饺子皮来,一边还调侃道:“只只这张小嘴,可真是能说会道。既然我这么重要,那你可得多吃几个我擀皮你娘包的饺子。” 赵稚咯咯笑着,缓缓走到张绾身边,将一块核桃仁塞到她嘴里,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手指灵活地翻转,一个个饱满的饺子在她的手中成形。 她眼中满是崇拜,轻声说:“娘,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每一个饺子都像是艺术品一样。” 张绾微笑着,伸手摸了摸赵稚的头,说:“只只,饺子好吃,关键在于馅儿。馅儿要调得恰到好处,既有肉的鲜美,又有菜的清香。和你以后做识人也是一样的,衡量人不能只看表面,要综合考虑。” 赵稚点点头。 沈含山则望着张绾母女若有所思。 他心道,自己这位岳母,可不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欢声笑语中,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饺子被端上了桌。 赵稚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饺子,咬上一口,那鲜美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扩散开来。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说:“果然还是娘包的饺子最好吃!” 沈含山趁给她添碗的时候,委屈巴巴地在她耳旁说:“殿下,微臣包的饺子也很美味呢,怎么也得不到一句夸赞呢!” “夫君包的饺子都在我心里呢,和娘的味道不一样。”赵稚低声说,脸上飞起一朵红云。 赵守正和张绾都笑了起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这简单而幸福的时光。 几人正吃着,宝珠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通传,“老爷,夫人,小姐,姑爷——” 赵稚打断她的话,“宝珠,这些虚礼都不要说了,讲重点!” “重点就是,我来了。”一道温润又带着帝王威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第101章 要不要考虑入赘云朝 “是哥哥来了!”赵稚欣喜地喊了一声,手撑着桌子便要起身。沈含山见状,忙起身搀着她站起来。 崔笙鹤披着一身寒气进屋,院外,崔九吩咐下人将礼品搬到库房,张绾一听动静,忙掀开棉帘去了院子里招呼着。 “笙鹤得空来了?”赵守正一边差人给崔笙鹤加了碗筷和凳子,一边邀请他坐在自己身边。 “那边刚忙完,想起今天是冬至,是该与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饺子宴的。”崔笙鹤在宝珠端来的银盆里净了手,款款坐下,见众人都站着,忙说,“大家快坐!” 他说这话的时候,赵稚的屁股已经落下去了一半,她嘻嘻笑道:“在这里没有皇权官职,爹,你也别拘着了,哥哥来这又不是一两次了。” 赵守正嘿嘿笑了两声,同沈含山一起落座。 “含山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崔笙鹤微笑着看向沈含山,沈含山亦微笑致意,“你们云朝风水宝地,很适合将养身体。” “那不如以后入赘我们云朝?”崔笙鹤随口说道,一口咬下去,饺子鲜美的汁液顿时溢满口腔,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果然,还是在家里吃饺子才能吃出烟火气和人情味儿。” “哥哥,喜欢你就多吃点。别动不动拿话吓人家。现在沈含山是我的人,你想让他干什么得先过完我的意见。”赵稚为他夹了一个饺子,“你尝尝这个馅儿的。你来得晚,只剩我这碗里还有一两个,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只能喝汤了!” 崔笙鹤笑起来,沈含山和赵守正同时都松了口气。 沈含山虽然被褫夺了封号,但骨子里他还是大宣的人。身上流着大宣人的血脉,如果有朝一日大宣和云朝起了干戈,他不希望自己对上自己的母国。 赵守正则是在大宣生活了大半辈子,现在虽然为了女儿暂时蜗居在云朝,他内心里还是希望等赵稚生了孩子之后,同他们一起回到朝阳郡封地的。 所以,刚才崔笙鹤开玩笑地说要沈含山入赘云朝的时候,他拿筷子的手微微发颤。因为崔笙鹤说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想要赵稚永久地留在云朝。 他表面上看着是在征求沈含山的意见,实则是一语双关,在打探赵稚的态度。 吃完饺子后,崔笙鹤单独将赵稚叫到房间里,崔九在外面守着。 屋内烛火摇曳,崔笙鹤面容上的凝重与温柔交织,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烟雾,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赵稚坐在他对面,衣衫上还残留着饺子的香气。 “哥哥,什么事啊?你搞这么神神秘秘的!” 崔笙鹤的目光在她逡巡片刻,重新收回来说道:“只只,父皇和母后只有你我两个孩子,所以,这皇位只能在你我身上产生。” “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稚疑惑不解。 “我想对外恢复你公主的身份。”崔笙鹤说道,“封地呢,就春胜郡。那里气候温和,四季如春,与朝阳郡又比邻而居,无论你以后想待在云朝,或是大宣,都方便你相互走动。” 赵稚微微坐直了身体,她心里清楚,崔笙鹤不会无缘无故同自己说这些。 “哥哥,你想要我怎么做?” 第102章 治理国家,和经商没什么区别 “只只,哥哥……”崔笙鹤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赵稚的手。 “只只,你知我志不在此。我这些您四处行商,已经自由惯了。我自小向往的是江湖之远,而非庙堂之高。这皇位,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副沉重的枷锁。可是你不一样,你自小聪明伶俐,又一直被往女帝的方向培养,更适合成为云朝的明君。” “你……你怎么知道……”赵稚心中一震,极为震惊。 “只只,你可曾想过,你不过是首辅大臣的一位嫡女,你父亲与瑞王势同水火,可是却被你母亲说服将你嫁给瑞王,避过了让你入宫选秀,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母亲早就知道,你和赵益,是亲兄妹。她与张太后自小为你安排夫子,传授你帝王之术,也定知道,不管是云朝或是大宣,你总要选一个,做女帝。” “为什么?”赵稚只觉得这一切好像是从她出生就设计好的一条路。 “因为,你母亲知晓大宣和云朝两位帝王的隐秘。知晓他们此生不会有皇位继承人。” 崔笙鹤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以后,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你内情的。你先安心待产,等你诞下麟儿,我便对外宣布你的身份。既然你要以父皇母后的正统血脉的身份公之于众,便需要有新的名字。哥哥想来想去,从你的名字‘稚’中拆分出一个禾字,为你起名‘云禾’,你可喜欢这个名字?” “云禾,云禾。”赵稚默默念了两遍,想到崔笙鹤念着旧情,保留了自己原来名字的意义,不禁莞尔一笑,“只只很喜欢,谢谢哥哥。” 崔笙鹤温柔一笑,眼中满是宠溺与释然。“只只,你我兄妹,何须言谢?最近已然有许多大臣在逼我选秀,哥哥不忍诸多妙龄女子因我一人在后宫蹉跎年华,所以才把这个重担推到了你身上,你可不要怪我才好。” “哦哦哦,哥哥,你太坏了,你,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赵稚哭笑不得,“我说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皇位的事呢!哼,果然是,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 崔笙鹤望着她宠溺地笑:“我还以为你会说,商人无利不起早呢!可是,只只啊,其实治理国家,与经商是没多大区别的。” 他站起身,缓缓道:“商人确乎讲究利益,但此‘利’,非彼‘利’也。治理国家,虽非直接以金银衡量,却需以万民之福祉为根基,以国家之昌盛为长远之计。这其中的‘利’,是社稷之安稳,是百姓之安乐,是历史长河中,我辈所能留下的最坚实足迹。” “你可知,为何历代明君皆以‘仁政’为先?” 赵稚迟疑着答道:“因其能得民心,君者为舟,民心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崔笙鹤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因它顺应了天下大势,以最小之‘牺牲’,换得最大之‘和谐’。正如商道中讲求诚信为本,方能长久;治国亦然,需以民心为本,方能固本强基。” “只只啊,这天下,不仅是男人的天下,亦是女子可以大有作为的天地。” 说到这里,崔笙鹤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轻轻拍了拍赵稚的肩,鼓励道:“只只,你无须有任何负担。记住,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哥哥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让我们一起,为这江山社稷,为万民福祉,携手并进。” 赵稚听着崔笙鹤的一席话,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感动。 她知道如果自己承诺下来,接受做云朝的女帝,她和哥哥面临的困难会远比想象到的要多得多。 可对比起赵益那个皇兄,她更乐意去接受崔笙鹤这个云朝新帝的安排。 第103章 我必须是你唯一的夫 门外,沈含山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崔九被他扰得头疼,轻声宽慰道:“赵姑娘可是我们主子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宝贵的人,他不会为难她的。” 沈含山心道,我哪是怕他为难只只啊?我是怕崔笙鹤说动赵稚留在云朝,然后丢给我一封和离书,将我扫地出门。 他是怕自己的驸马地位不保啊! 一盏茶过后,崔笙鹤终于搀着赵稚从屋里出来。 “要走了吗?”沈含山的话刚说出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忙改口道,“你们聊完了?” “含山看起来有些紧张。”崔笙鹤将赵稚交给沈含山,示意众人不必送。 沈含山尴尬地笑笑,搀着赵稚,目送崔笙鹤一行离开。 两人回了屋,沈含山忙前忙后,热水、香巾一一备齐,为赵稚泡脚解乏。 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的光线在沈含山脸上轻轻晃动。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赵稚的鞋袜,将她的双脚浸入温热的水中,他垂着头,默默地为赵稚捏着脚,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住了心头的疑问。 赵稚的目光里裹着笑意,一直暗暗观察沈含山的表情。她猜到他肯定想问自己跟崔笙鹤谈了些什么,又碍于男人的“矜持”,不好意思开口。 他不开口问,赵稚也不主动说。 反正心里痒痒的是沈含山。 夜色如墨,轻纱般的幔帐轻轻摇曳,烛光摇曳,映照出一室温馨而略带旖旎的氛围。 沈含山的手指在赵稚肩头缓缓游走,他这按摩的手法,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赵稚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皂角清香,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呼吸声,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宁静与舒适。 沈含山看着赵稚放松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得意。他就是要让她陷在自己的温柔乡里,让她以后都离不开他。 他轻轻地笑了笑,继续着手指的游走,如同在弹奏一首优美的乐曲,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深情与温柔。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郁,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困意阵阵袭来,赵稚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昏昏欲睡。 “驸马这手艺,真真是愈发精妙了,世间男儿,恐无人能及。”赵稚轻启朱唇,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与赞赏,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向沈含山那略显紧绷的侧脸。 沈含山闻言,捏肩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不经意地抬首,目光深邃如夜,快速而微妙地问道:“殿下此言,莫非是心中已有再添男宠之意?”话虽轻,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醋意与不安。 赵稚轻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语带几分洒脱:“公主养男宠,不过是世间常态,与你们男儿家纳妾添室,又有何异?皆是寻个心灵慰藉罢了。” 此言一出,沈含山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几分,赵稚顿时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惊呼出声。 沈含山这才恍然回神,连忙放松了手劲,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悔。 “沈含山,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若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将来又如何能担起驸马之责?”赵稚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与试探,却也不乏真心。 话音未落,沈含山已猛然倾身向前,以唇封缄,打断了赵稚未尽之言。这突如其来的吻,热烈而霸道,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泻而出。赵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睁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抠住沈含山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肌肤,而他,却只是皱了皱眉,丝毫不愿松开这份禁锢。 良久,两人才终于分开,皆是气喘吁吁,目光相对间,既有怒意也有柔情。 赵稚半是无奈半是玩笑地嗔道:“怎的,我说到你们男人的痛处了?这世间男子皆可三妻四妾,我身为公主,为何就不能寻几个贴心的男宠?” 沈含山的眼神瞬间变得赤红如血,他紧紧盯着赵稚,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心底。 “赵稚,无论你在外界是何等身份,在我心中,你便是我唯一的妻。而我,也必须是你唯一的夫。我们的孩子,只能由你我共同孕育。”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隐隐带有不容对方拒绝的雷霆之势。 说罢,他赌气地翻身躺在外侧,背对着赵稚,却难掩心中的波澜。 赵稚张了张口,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他。 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视线一直落在沈含山略显落寞的背影上。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扶了扶自己的头,小心翼翼地从沈含山的脚边爬下床,走去了书案的位置。 经两人这么一闹,她也没有一丝困意了,不如起来看会儿。 朝颜见她从里间出来,吃了一惊。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她一边说,一边赶紧拿了一条薄毯披在赵稚身上。 “睡不着,起来看会儿书。”赵稚揉捏着眉心,苦恼地说。 朝颜瞄了眼里间,压低声音问:“小姐该不会和姑爷吵架了?” 赵稚摇摇头,他们两个那哪算吵架,顶多算是三观不同。 沈含山强制她遵从男权,她只不过把女权思想稍微露了个头,他就气得跳脚。 可是,哥哥还要她当女帝啊! 想想就头大。 第104章 端倪 赵稚手中的书翻了还没有两三页,困意便阵阵袭来。 她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她睁开,它合上。 她再睁开,它再合上。 但是,她执拗地不想回榻上睡。 朝颜站在一侧,眼睑低垂,哈欠连连。 她在心里抱怨道,我的好姑爷,你这是怎么得罪我家小姐啊?大半夜还在这当夜猫子不睡觉! 她偷偷瞄了赵稚一眼。案桌旁,她单手支颐,头如捣蒜,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那强撑着看书。 赵稚昏昏沉沉中,突然察觉到身子腾空而起,吓得她差点叫起来。“都困成小鸡啄小米了,还不去睡,连累旁人也跟着你熬夜。”沈含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朝颜掩着嘴在一旁暗笑。 赵稚极其别扭地问:“你不是睡着了吗?” “娇妻不在身畔,为夫孤枕难眠啊!”沈含山戏谑地回她,抱着她沉重的身子,迈着稳健的步伐朝里间走去。 外间的朝颜眉梢上染上笑意,脚步轻快地吹灭了烛火。 隔壁房间里,赵守正轻轻地推了推张绾,“莞尔,只只的房间怎么突然有人声?” 张绾睡得迷迷瞪瞪的,翻了个身说道:“那屋里那么多人,有人声不正常吗?” “该不会是只只要生了?”赵守正担忧地问。 “老爷!”张绾打着哈欠坐起来,“老爷,只只的预产期在年后了,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你不要一听到她那屋半夜有动静你就把我折腾醒了好不好?” “好好好!”赵守正将她揽在自己怀里,望着大宣的方向,突然感慨道,“崔公子差人捎来的信上说,咱们的蕴儿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她生产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去……” “老爷,我看呢,你是操心操习惯了。这些妇人家的事,自有我们这些妇人提前筹划。你要是闲得发慌,不如白日里找女婿下下棋。”张绾将头靠在赵守正胸前,不满地嘟囔着。 她发现自赵守正辞官后,他每天在自己面前聒噪的程度,赶上一只鹦鹉了。 “好好好!我不操心了!睡,睡!”赵守正轻轻地拍着张绾的肩膀说。 大宣,国公府。 自李淮安那日撞破父亲在藏春楼的荒唐事后,他就频繁在母亲面前提及,让她对父亲的花销多留个心眼。 知子莫若母。 白薇敏锐地察觉出李淮安定是发现李赞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不方便直接告诉她这个母亲,所以才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 她换白莲拿来府里的账本,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不知不觉,从今年年后到现在,李赞竟已经从府中的账上支取了近两万两银子。 但每笔银子名目上都对得上账。 她染了豆蔻的指甲轻轻划过账簿,低声念着,“二月六日,李赞以府里修缮后花园为由,支取了五千两银子。三月十日,他又以购置新马匹为名,支走了三千两。四月十五,他声称要采购新的茶具和字画装点书房,又支出了两千两……” 白薇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眉头越蹙越紧。 “这些银子,真的都如他所说,用在了这些地方吗?”白薇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为了不影响夫妻感情,白薇从不主动询问李赞从账上支取的银子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而李赞也有他高明的地方,就是他每支取一笔银子,都会提前跟白薇说,征求她的意见。 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李赞支取银子白薇不会不同意。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她觉得,他这个做丈夫的,尊重她这个府中的女主人。 他当然,也必须尊重。 国公府的庞大开销,基本上全仗着白薇嫁过来时,她娘家赠送的几个位于黄金地段的铺子来支撑。 这些铺子带来的收益,对于国公府的日常运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白薇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稀疏的星子,心中一片纷乱。 这些银子对于她这个国公府夫人来说,实际上并不算什么大数目。 但是,如果这些银子被李赞用来养外室,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回想起这一年来,李赞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以前,两人成婚二十多载,李赞对她的态度一向是相敬如宾,疏离有度。 但自从今年开始,他口中的情话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而且在夫妻之事上也多了些风趣。 李赞的这种变化,再加上儿子李淮安多次的旁敲侧击,让白薇深感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105章 支银子 白薇转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开始在账本上细细地勾画起来。 她决定重新整理一遍这些账目,每一笔都要仔细核对,确保没有任何的差错。 她要找出李赞隐藏了一年的狐狸尾巴。 过了几日,李赞又到账上支取银子。 账房先生张奎提前跟白薇通过气儿,等李赞再次来支取银子的时候,他一脸为难地说,“不瞒老爷,这三个月来,因为少夫人和芸姨娘怀孕,食材上都拣最好的用。先前因为少爷抬了芸姨娘的身份,又拨了院子给她,另外置办了家具” 李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说,“张奎,你是府里的账房,弄清楚每一笔银子的去向是你的分内职责。 你不用同我细说。我现在急需七千两现银,明日辰时,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银子给我备好。” “老爷,这,您就算是将我卖了,也筹集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啊!现在账上的银子,仅够支撑全府的日常开销,到了过年的时候,恐怕都已经捉襟见肘了呀!”张奎不停地抱怨府中的困境。 “夫人的嫁妆铺子呢,挑选其中利润不佳的一家,转让出去,银子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李赞显得有些不耐烦。 “老爷,您也知道,那是夫人的铺子!”张奎苦恼地摇着头,“夫人的嫁妆,您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将其卖掉啊!” “这样,你先将账上剩余的银子进行一次详细的核算,看看究竟还剩下多少?”李赞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办。”张奎话音刚落,他的双手已经迅速地在算盘上跳动,过了一会儿,他将算盘推向李赞,脸上带着一脸的忧愁,说道,“老爷,您看,账上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赞看着眼前的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白薇后脚就到了。 “夫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与老爷说了。但是老爷,老爷说”张奎吞吞吐吐,不敢抬头看白薇的眼睛。 “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有话就直接说出来!”白薇瞥了张奎一眼,然后缓缓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老爷让小的将夫人的嫁妆铺子里,利润不佳的那一家,卖掉一间,用作资金周转。” 张奎胆战心惊地说完这句话,神色不安地用余光打量着白薇。 白薇面色沉静,倒没有发怒。她淡淡地说道:“老爷这般急躁,看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迫切地需要银子来解决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款款起身,吩咐张奎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 张奎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圆满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 深夜时分,寒意渐浓,露水也开始凝结。 白薇坐在烛光下,一手支撑着下巴,慢慢地展开了一张纸条。 她一边展开纸条,一边随口向身边的白莲问道,“白莲,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白莲轻柔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已经是亥时了。” 白薇又继续问道:“你家老爷还没有回来吗?” 她的目光集中在纸条上,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从今年正月开始,赵守正初次踏足藏春楼的时间,以及他在那里停留的时间长度 白莲笑着提醒道:“夫人,您忘记了,这几个月来,老爷都是在亥时三刻才回到府上的。” “亥时三刻,亥时三刻!”白薇气得咬牙切齿,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她突然站起来,将手中的纸条举到烛火上方。 火苗一触到纸条,立刻燃烧起来,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白莲赶紧拉着失神的白薇往后退了一步。 白莲担心地说,“夫人,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刚才火星子差点就落到您身上了!” 白薇失落地望着跳跃的火焰,低声呢喃道:“火星子,火星子已经落到我身上了。” 第106章 我何须依仗你 “火星子?火星子在哪儿呢?!” 白莲惊惶失措地拉着白薇转圈。 白薇脸色苍白,任白莲失态地拉着自己转圈圈。白莲瞧着白薇的神色不对劲,这才蓦地反应过来,她这是借火星子隐喻别的事。 她又联想起近段日子,夫人一直在查老爷的账,心里有了个大致的猜测:老爷不会在外面有人了? “白莲,我累了,扶我歇息去!”白薇眉眼间俱是疲惫之色。 白莲试探着问道:“夫人,咱们不等老爷了吗?” 白薇自顾自朝里间走去,背着身摆了摆手说道:“不等了,以后都不等了。” 白莲应下,给白薇更衣完,白薇又吩咐她把烛台灭掉。 白莲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肯定是老爷在外面养了人,被夫人知道了,夫人对老爷失望至极,所以连灯也不肯给他留了。 白薇躺下没多久,李赞便回来了。 他一脚跨进院子,发现主屋里没有亮光,心里有些不悦。他推开门,喊道,“白莲!白莲!” “哎,老爷,白莲在这准备给您掌灯呢!”白莲一边应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点亮了一个火烛。 李赞兀自换了寝衣,轻轻地躺在白薇外侧,倾身在她的脸庞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让白薇觉得十分恶心。 李赞见她不说话,笑吟吟地问道:“夫人可是怪我回来得晚,让夫人独守空闺了?”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从白薇的腰部探进去,在她的小腹处轻轻揉搓着。 夫妻二十几载,他知道身边这个女人的身体了如指掌。 果然,白薇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 李赞见状,大手隔着她的寝衣,一点点向下。 白薇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轻轻抓住了李赞不安分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老爷言重了,妾身怎会责怪老爷。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乏累,不想说话。” 李赞闻言,笑容未减,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翻身坐起,跪坐在白薇身侧,轻柔地为她捏腿捏脚。 白薇心里想着,我们二人成婚这二十多年来,李赞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温柔小意过了?他不知道被哪个贱蹄子调教得幽默风趣,又知冷知热的! 现在,李赞将被别的女人调教过的手段,尽数用在了她身上,只叫她觉得心里像吃了只死苍蝇一样恶心! 李淮安注意到白薇身体的僵硬,和对自己突然的冷落,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白薇的背,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不解。 “夫人,你我夫妻二十几载,共度风雨,理应更加相知相惜才是。”李赞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近来,我总觉得夫人对我似乎有所疏远,是府中之事让夫人烦心了吗?” 听到李赞的话,白薇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情绪化了,这样不利于她接下来计划的实施。 于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温柔地回应道:“老爷多虑了,府中一切安好,我只是偶尔有些心绪不宁罢了。或许,是年岁渐长,心境也随之变化了。” 李赞听罢,轻轻叹了口气。 他重新躺下,将白薇轻轻拥入怀中,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那颗似乎已经冰冷的心。 “夫人,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你我始终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若有烦忧,不妨与我说说,或许我能为你分担一二。” 白薇心道:你就是我最大的烦恼。 她又想道:我何须依仗你?我便是我自己最大的依仗! 第107章 密谋 这个冬夜,与白薇一样辗转难眠的,还有大宣的皇后,秦笙。 偏殿里传来女子的微微娇喘声,还有与男子刻意压制的粗喘声。 “宋瑾哥哥,宋瑾哥哥。”秦雯动情地喊着,双手紧紧攀着宋瑾的脖子。 “雯雯,你比你嫡姐更让人垂涎欲滴。”宋瑾轻轻抚着她白皙的脖颈,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搞定皇帝,但是,你要想当大宣的皇后,就得听我的。要知道,你嫁去了云朝,可就是背井离乡,一辈子说不定也回不了大宣一次,你舍得你娘亲吗?” “我,宋瑾哥哥,我不舍得娘亲,也不舍得你。”秦雯的眸间染上一丝忧愁。 宋瑾亲了亲她的眉毛,哄她道:“雯雯,我这里有包药,只要你悄悄放在你姐姐的膳食里,她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胎,还会害上下红之症。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样,会害死姐姐吗?”秦雯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她不想嫁去云朝,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皇帝姐夫将自己留在宫里。 “当然不会。”宋瑾说道,他想进一步深入,秦雯却狡黠地一把推开他,翻身坐起,朝着他伸出手,“把药拿给我。” 宋瑾敛着眸子,斜斜看着她笑。 心想:这秦雯倒是比秦笙心眼子多。她只是这样单纯想吊着我的胃口,从我这里拿害人的药,却又不肯把自己的身子给我。 不过吃不到肉,让他沾沾腥也好。 想到这里,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药,递给秦雯。嘱咐她一定谨慎行事。 “如果真的不小心被发现了,你就推到伺候的宫女身上。左右你是秦笙的亲妹妹,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她也不会真的打罚你。” 宋瑾叮嘱道。 秦雯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药包收入怀中,然后缓缓地穿上了衣服,她一步一步地从一侧的幽暗甬道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笙听到偏殿的声音渐渐消失,才从暗处缓缓现身。 她慢慢将手掌摊开,那里已经被长长的指甲掐出了血。 秦雯,宋瑾!我要你们死!不,生不如死! 御书房内,赵益静听着李安的回答。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那么,我们就按照他们的计谋来行事,彻底拔除宋家和秦家这两颗毒瘤!” 他将手中的毛笔猛地朝一旁的笔洗中投去,然后重新审视起圣旨上的文字。 许久之后,他吩咐李安将圣旨仔细地收好。 李安疑惑不解,忍不住问道:“皇上,您正当壮年,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啊?!”他无法理解皇上的用意。 赵益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李安一眼,缓缓说道:“李安啊,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很长时间了。难道你还看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他的目光穿过御书房的窗户,远眺着那如墨般的夜空。 他轻叹一声,缓缓开口:“李安,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平静,却未曾察觉这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宋家和秦家,他们看似忠良,实则心怀叵测。他们早已在朝中布下了密密麻麻的势力网,试图控制朝政。” 李安闻言,脸色一变,他早知道秦家不安分,宋家依附于秦家,暗地里也没少做害人的勾当。只是,他没想到这背后的局势竟然如此严峻。 “李安,你且放心,朕心中已有盘算。此番,便让秦、宋两家自相残杀,待尘埃落定,大宣的未来,方能无忧。赵益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回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说罢,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已预见未来的清明盛世。 “但皇上,云朝新帝云栎与长公主殿下是亲兄妹,若大宣易主,恐……”李安担忧的是,长公主即位后,会不会把大宣拱手相让。 “云栎与只只是亲兄妹,我与只只亦是亲兄妹。这一次,我也是在搏一搏只只与我的兄妹情分,同她与云栎的兄妹情分,孰轻孰重。” 赵益轻叹了口气说。 李安心道:搏一搏也好,万一两国变一国呢? 只听赵益又说道:“云栎与只只血脉相连,自然不会轻易与大宣起干戈。皇祖母深谋远虑,让只只自幼承帝王之道。只只心性坚韧,智勇双全。大宣交予她手,定能保我疆土安宁,百姓安乐。若真能如此,这皇位由谁来做,又有什么关系?” 李安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躬身行礼,声音坚定:“皇上高瞻远瞩,老奴定誓死追随,助您完成大业。” 赵益轻轻颔首,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专注于案上的宣纸。 他提笔蘸墨,动作流畅而有力,开始在纸上勾勒出一幅幅精细的舆图。 舆图线条奇异,山川河流、城池要塞皆以特殊符号标记,看似简单,实则暗含玄机,令人叹为观止。 李安俯身细观,心中暗自赞叹皇上的才情与智谋。 这舆图,不仅是地理之图,更是战略之图,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以及大宣未来的辉煌篇章。 虽然他是个太监,可想到将来的大宣,还是十分期待。 当然,他更期待的,是皇上答应赐给自己的对食宫女。 这事儿,他得抓紧了。 第108章 下药 冬日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的漫长,仿佛无边无际一般。 秦笙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一直撑到天光大亮,也没有任何的睡意。 今日的早膳很简单,只是一碗山药小米粥,并一些清淡的小菜,几个红枣馒头。 秦雯早早地来到了殿里,看到秦笙慵懒地躺在床上,她关切地接过侍女手中的山药小米粥,缓缓地坐在了秦笙的床边。 “姐姐昨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来,吃点东西再睡。” 秦雯温柔地说着,她盛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凑到秦笙的嘴边。 然而,秦笙却突然猛地咳嗽了一声,碰掉了她手中的勺子,勺子里的粥连同碗里的粥一并洒了出来。 “对不起姐姐,有没有烫到你?快来人收拾!” 秦雯猛地站起来,匆匆地说道,“姐姐,我先去换身衣服。”说完,她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秦笙死死地盯着秦雯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吩咐一旁的宫女道,“捉一只猫来,将这剩下的粥喂了。” 宫女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去捉猫,有的去收拾地上的粥。 她蹙眉凝视着床单上残留的粥渍,目光中透出一丝冷意。 宫女们不敢多言,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很快捉来了一只小猫咪。 这只猫咪浑身雪白,眼神灵动,见了生人,有些不安地喵喵叫着。 秦笙轻轻抚摸着猫咪的头,语气柔和了几分,“小家伙,你今日有幸尝到这山药小米粥,也算是你的福气。” 说着,她便将剩下的粥倒入了猫食盆中。 猫咪似乎有些饿,低头很快舔食起来,尾巴不时地摇摆着,仿佛是在表达它的满足。 秦笙看着猫咪吃得津津有味,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一旁的宫女全神贯注地盯着猫咪,大气不敢出一声。 直到猫咪将剩下的所有粥都吃完了,也没出现什么异常,她们才同时松了口气。 “娘娘,这只猫该如何处理?”侍女冬玲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 “先养着,以后用处大着呢!”秦笙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她转脸吩咐道,“冬玲,再去让御膳房重新做一份来。” 秦雯并没有在刚才的小米粥里下药,她应该是还在犹豫。可秦笙已经等不及了。 她得再放些饵,才能尽快引秦雯这条鱼上钩。 过了一会儿,秦雯缓缓走进房间,她责怪自己笨手笨脚,害得姐姐没饭吃,还弄脏了床单衣服。 秦笙温柔地拉过她的手,“雯儿,姐姐知道你也是好心,不会怪罪你的。”她安慰着秦雯,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关怀,俨然一个宽厚温柔的大姐姐形象。 说着,她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她要和秦雯说些私人的心里话。偌大的寝殿内一时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气氛有些诡异。 “雯儿,昨儿皇上又提起让你去云朝的事。这件事,姐姐考虑过了,不论是对你,还是对秦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姐姐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秦笙语气柔和,目光真诚。 “姐姐!”秦雯猛地站起来,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 忽地,她想起来什么,又慢慢坐下来,看着秦笙的眼睛问,“姐姐希望我去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期待着秦笙的回答。 秦笙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红痕上,慢慢说道:“雯儿,生为女儿身,很多事情,是由不得我们做主的。” 秦雯低下头来,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狠厉。 她盯着秦笙的肚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去,失落地说,“如果我去了云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姐姐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一面。雯儿,舍不得姐姐……” 秦笙凝视着她,紧张地将秦雯的手移开,尴尬地笑了笑,轻声宽慰:“雯儿,云朝之行尚未启程,你怎的在此先自感伤了呢?” 两人说话间,冬玲端着新熬的小米粥走进来。 秦笙突然站起,走向屏风后,“雯儿,你先坐会儿,姐姐去换身衣裳,这件太紧了些。” “好的,姐姐。”秦雯甜甜地回应。 待秦笙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包粉末,轻轻地撒入小米粥中,动作麻利地搅拌一遍。 第109章 试粥 秦笙换过衣裳,从屏风后面款款走出,嚷嚷着自己饿了,舀起一勺小米粥就要往嘴里送。 “姐姐——”秦雯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紧张地提醒,“烫!小心烫,你慢些吃。” “谢谢雯儿的关心。”秦笙将碗缓缓放下,推向她,笑着说道,“姐姐自从怀孕后,这味觉似乎有些迟钝了。雯儿,你替姐姐尝尝这粥的味道好不好?” 秦雯被秦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犹豫了一下,但看到秦笙那期盼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刚刚撒下的那包粉末,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那碗小米粥,轻轻地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 粥的温度适中,滑过舌尖,带有一丝甘甜。 秦雯努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任何破绽。 她咽下粥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秦笙说:“姐姐,这粥味道不错,香甜可口。” 秦笙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好,来人!”秦笙扬声喊道。 冬玲低着头,很快走至跟前来,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御膳房,以后我这宫里的膳食,一应一式两份。”说完,她拉过秦雯的手,笑吟吟地说:“雯儿,以后你就做姐姐的舌头好不好?你说哪个好吃,姐姐就吃哪个可好啊?” 秦雯心中一紧,她在心里暗暗猜测会不会是秦笙发现了端倪。 她表面上保持镇定,点点头,装出开心的模样说:“好啊,姐姐,雯儿好开心能帮上姐姐的忙呢!” 秦笙听后,这才放心地笑了笑,重新端起碗,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舀了勺小米粥。 秦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里默默祈祷:快吃啊!快吃!快吃! 眼看秦笙的勺子已经碰到了唇,她的嘴都已经张开了,这时,一个宫女突然急匆匆地走进来,喘着气禀告道:“娘娘,不好了!” “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一点规矩也没有!” 秦笙重重地把碗撂在桌子上,一脸愠怒道:“若是没有紧急的事,一会儿仔细你的嘴!” 宫女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娘娘,陛下在御书房突然昏迷过去,李总管遣奴婢告知您,请你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秦笙的脸色一僵,手中的勺子不自觉地滑落。 她迅速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这可如何是好?” 秦雯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秦笙,轻声安慰:“姐姐,陛下想必是太过劳累,一时晕厥而已。姐姐是这后宫之主,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对,对,皇上病了,我就是这宫里宫外的唯一支柱。我不能慌,我得冷静。” 秦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转过头,对身旁的宫女沉声道:“速去取来本宫的大氅,我即刻便要动身。” 寒风凛冽的冬日里,尽管有阳光洒落,秦笙身披厚重的大氅,却仍难以抵挡那股刺骨的寒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凝望着连绵不绝的琉璃瓦屋顶,内心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上次,赵益在御书房,因为赵渊对藏春楼一案办事不力,已经气得晕厥了一回。 这次,他又是因为什么政事气晕过去了呢? 第110章 盘算 御书房内,瑞金兽香炉里,丝丝缕缕的香气袅袅升起。 秦笙步履匆匆走进来,见了李安就着急地问皇上因为何事突然晕倒了。 李安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你个狗奴才,有话倒是直说啊!”秦笙看到李安吞吞吐吐的模样,怒骂道。 “皇上这段时间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娘娘您又怀着身孕,皇上怕您忧心,就没让老奴告诉您。今天,今天” 李安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今天皇上在处理政务时,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晕了过去。御医们正在紧急诊治,但具体的情况……老奴实在是不敢妄言。” 秦笙的心猛地一沉,她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紧紧地抓住李安的手臂,声音颤抖地问:“皇上他……他会不会有事?” 李安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秦笙见状,更加焦急了,她绕过屏风就要往里面闯。 李安急忙拦住她,劝道:“娘娘,您现在怀着身孕,不宜过于激动。御医们正在诊治,您先在这里稍候片刻,等有了结果,老奴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的。” 秦笙停下脚步,但眼中依然充满了担忧。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地祈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 秦笙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听李安的意思,皇上的病不是一两日了,怪不得他会动了将皇位传位长公主的心思呢! 她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如果赵益死了呢? 她就可以母凭子贵,垂怜听政。 这个孩子是宋瑾的种,宋家也会鼎力支持。 可皇上是真病,还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呢?毕竟,他清楚地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宋瑾的。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不断传来御医们低声讨论的声音。 她的心里很矛盾,既希望赵益能赶快醒来,又希望他就此死去,省得她自己动手。 混乱的思绪让秦笙一时头昏脑涨,她不知不觉中靠着软塌打起了盹儿。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李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娘娘,御医们已经诊治完毕了。” 秦笙猛地睁开眼睛,急切地问:“怎么样?皇上他……” 李安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说:“娘娘请放心,皇上已经醒了。御医们说,皇上是因为劳累过度,加上心中郁结,才会突然晕倒的。只要好好休息,按时服药,很快就会康复的。” 听到这个消息,秦笙长长舒了口气,她把想要赵益死的念头暂时抛到了脑后。 但她对赵益昏迷的真正病因还是有些狐疑。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劳累过度,不可能两个月的时间里,接连晕倒了两次。 秦笙压下心头的疑惑,站起身来,对李安说:“带我去见皇上。” 李安点头称是,带着秦笙来到了龙床前。 一见到赵益熟悉的身影,秦笙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哽咽着走过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皇上,您终于醒了。您可知道,臣妾有多么担心您啊。” 赵益看着秦笙憔悴的脸庞,心里一时分辨不清她是真的盼着自己好,还是盼着自己快死。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秦笙的头发,温柔地说:“笙儿,是我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再让你担心了。” 秦笙啜泣道:“只要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能安心了。” 李安静静地伫立在一旁,低垂着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龙床旁那只瑞金兽香炉。 香炉中,袅袅烟雾缭绕,这是御书房中第二只香炉了。 但愿这香,能真正发挥作用。 第111章 御书房用膳 秦笙在御书房待了两个时辰,直到午时,她正准备离开,赵益喊她留下来陪自己一起用午膳。 “皇上,这,这会不会坏了规矩?”秦笙有些受宠若惊。 从来没有哪个妃子有此殊荣,能在御书房和皇上共用午膳。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赵益看起来有些虚弱。 “笙儿啊,我每病一次,就特别想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时光,那些什么个虚礼的,只要我不怪罪,谁敢乱嚼舌根子,我就让李安绞了他的舌头!” 秦笙见赵益言语之中一片诚恳,大为感动。 她没想到自己在赵益心中的位置,这么重。 两人用午膳时,李安进来过一次。 他往御书房里间和外间的两只瑞金兽香炉里重新添加了香粉,而后垂着头退到外面,安静地守着门口。 秦笙被赵益的话深深触动,她感受到了皇帝陛下话语中的诚挚与深情,心中充满了感动。她从未想到,自己在赵益心中的位置竟然如此重要。 随着赵益的坚持,秦笙答应留下来与他共用午膳。在膳食开始时,李安,这位忠诚的太监,曾进来一次。他细心地往御书房内室与外室的瑞金兽香炉中添上了新的香粉,然后便低着头,退到门外,静静地守护着门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桌上,菜肴虽不繁复,却皆是秦笙平日里所喜,有精致的江南小点,也有滋补的清汤佳肴。 秦笙望着这些菜品,微微红了眼眶。 赵益身在病中,还惦记着她的饮食习惯。可她呢,却在算计着怎么让他早死! 一日夫妻百日恩呢!秦笙越想越自责。 愣神的当口,赵益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递到她手中,笑道:“你身子也弱,需得多补补。” 那笑容里,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与宠溺。 秦笙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粥碗,心中感动更甚,低头轻尝一口,只觉得这粥不仅暖胃,更暖人心。 她抬头望向赵益,眼中闪烁着泪光,轻声说道:“皇上,您也要保重龙体,早日康复。” 赵益闻言,轻轻点头,目光温柔地锁在秦笙身上,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间。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用完午膳。 李安派人撤走餐具,将御书房收拾干净。 秦笙准备离开,赵益再次挽留,“笙儿,你可不可以多陪陪我?” 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软榻,示意秦笙可以坐在软榻上看看书。 秦笙心里虽然疑惑赵益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却还是遵照他的意思,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随意拿了本话本子翻起来看。 赵益则坐在书案后面,处理起堆积成小山的折子来。 他时不时从小山似的奏折里抬起头,望一眼坐在软榻上看话本子的秦笙。 秦笙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嘴角上扬,看着倒是对眼前的话本子十分感兴趣。 然而,没过多久,秦笙的眼帘开始变得沉重。 她轻轻合上书本,将其置于一旁,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再也支撑不住困意,头微微一侧,便靠在了软塌的软枕之上。 她的发丝轻轻散落在肩头,几缕碎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而悠长,面容安详,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疲惫,回到了最纯真的孩童时代。 此时的秦笙,没有了平日的矜持与端庄,更添了几分柔弱与依赖。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柔地照耀着她,为她勾勒出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赵益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穿越书案,深深地凝视着秦笙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心里微微发疼:曾经的少年夫妻,难道真的要走到如今的地步吗? 第112章 试探 秦笙从深沉的睡梦中苏醒过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御书房中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床上。 她心中一惊,立刻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得体。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御书房的里间与外间之间的屏风处,突然,她听到了赵益和李安的交谈声。 “皇上,正如您所预料的那样,娘娘一整日都没有回去,秦姑娘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看起来非常着急。”李安恭敬地回答道。 他的余光瞥见屏风后面露出来的一片衣角,又补充道,“若非皇上您对娘娘的关心,娘娘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的亲妹妹会联合宋太医,暗中算计她和皇子们啊!” 赵益点点头,吩咐道:“李安,你一定要时刻保护好皇后,必要的时候,即使牺牲你也必须保住皇后。” 李安低声应下,垂首立在一旁,眼睛盯着地面,脑海里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冬玲的面容。 他以前倒是没有胆量敢觊觎皇后身边这个得宠的宫女,但是以后,那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些。 一旁的赵益则继续处理起政务,他的眼睛在看着折子,耳朵却微微颤动,时刻留意着屏风后面的动静。 秦笙见他们说完了,这才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装作刚睡醒的模样,向赵益告罪,说自己在御书房睡着,实在是失了皇后的威仪,请求赵益处罚自己。 赵益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秦笙不要有负担。 他抬眼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示意李安送皇后回去。 李安应声退下,着人抬了轿辇,在外候着。 秦笙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夜色已深,宫灯沿路排开,将轿辇和宫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皇上已经洞悉了妹妹秦雯与宋瑾联手暗算自己的事,还默默地守护着自己。 这种感激和愧疚交织的感觉,让她心里十分难受。 秦笙心神恍惚地回到寝殿,冬玲忙上前为她洗漱,又派人去御书房取了一直温着的肉糜粥。 秦笙看到肉糜粥,又想到早晨自己试探秦雯时,她紧张的模样。 “冬玲,你去看看雯儿睡了没有?就说我想她了。” 冬玲应声离去。不多时,秦雯急匆匆地过来,见了她便急切地问,“姐姐,皇上的身体好些了吗?” 秦笙慢慢搅弄着碗里的肉糜粥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最近政务繁多,累了些罢了。我听冬玲说你今天十分担心姐姐,才这么晚让你过来。对了,雯儿,这是御膳房给姐姐做的肉糜粥,你替姐姐尝尝味道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碗递给了秦雯。 秦雯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碗,手中拿着的瓷勺也在微微颤抖。 “秦雯,你怎么了?是这肉糜粥有些烫吗?”秦笙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应该不烫了呀,你看,姐姐这手心一点也不红呢!” 秦雯心中想着:我并不是怕烫,我怕的是你在这粥里下了毒! 她心中充满了恐惧,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快尝尝看啊,雯儿。”秦笙在一旁催促着她。 秦雯心中一横,闭上眼睛,吃了一口。 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这粥里有没有毒,她只能等待,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秦笙目光敏锐地捕捉着秦雯的细微表情,察觉到她脸上浮现出的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她心中明了,秦雯刚才定是被吓得不轻。 秦雯将手中的碗轻轻递给秦笙,指尖不经意间滑过碗沿,她随后带着一抹微笑催促道:“姐姐,这粥味道真的很不错,你快尝尝看!” 秦笙接过碗,眼神却如寒星般闪烁,她没有立刻喝下粥,而是轻轻地晃动了一下碗,让粥液在碗中流转。 秦雯的双眼紧紧盯着流动的粥液,直到她看到秦笙将碗里的粥全部喝完,一颗心才稍稍落了地。 “雯儿,我有些乏了,你先退下。”秦笙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古井无波。 秦雯见秦笙已经喝下粥,心中暗喜。 她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然后缓缓退出了房间。 秦笙看着秦雯离去的背影,狠狠攥紧拳头,吩咐冬玲伺候自己更衣就寝。 今天在御书房折腾了一天,秦笙早就疲惫不堪,她很快熟睡过去。 深夜时分,她骤感腹部一阵剧痛。 起初,她误以为是因为那碗粥稍凉,以为只是普通的腹泻。然而,疼痛迅速加剧,她意识到先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腹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揪住,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腹中激烈地拉扯,试图将她体内的某个部分强行拽出。 “冬——玲——”秦笙的疼痛达到了顶点,冷汗如瀑布般流下,她的声音也因虚弱而变得微不可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冬玲目睹此景,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去请宋太医!”她慌忙转身,转身向偏殿奔去。 “不——不——”秦笙因疼痛从床上翻滚到地上,她紧捂住腹部,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紧接着,她身下开始缓缓流出温热的液体。 第113章 皇后薨逝 “快,速速按照此药方给娘娘熬药!” 皇后寝宫内,秦笙已经痛得昏迷过去,身下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宋瑾给秦雯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去御书房,名为“监督”,实则往里加些“小料。” 秦笙迷迷糊糊间感觉有温热的药汁灌进自己的嘴里,她下意识咬紧牙关,想要拒绝。 却听到宋瑾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秦姑娘,快,娘娘情况危急,需要秦姑娘掰开娘娘的嘴巴,将药强行灌下去!” 秦雯看了宋瑾一眼,有些犹豫。 宋瑾频频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快点。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掰开了秦笙紧闭的嘴唇,小心地将药汁一滴不漏地灌了进去。 药汁的苦涩在秦笙口中蔓延开来,她无力地落下了泪。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宋瑾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同时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谁知药刚喂下没多久,秦笙突然全身痉挛起来,口吐鲜血,不一会儿就咽了气。 “笙儿——笙儿——”与此同时,皇帝着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秦雯和宋瑾双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哭喊起来。 “姐姐啊——” “娘娘——” 赵益听到这痛哭声,脚步一顿,脸上铁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宋瑾跟前,紧紧地揪起他的衣领,愤怒地问,“皇后到底怎么没事?” 宋瑾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秦雯,支支吾吾地说:“回陛下,娘娘,娘娘怕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所以,才会突然滑胎,一尸,两命。” “来人!”赵益猛地将宋瑾搡到地上,扬声吩咐道,“将这一个月来所有初入皇后宫里的人,无论什么身份,给朕全部抓起来!” 随着赵益的一声令下,偌大的宫殿内哀嚎一片。 “姐夫,皇上,我是皇后的亲妹妹,我可没有害她啊!您一定要明察!”秦雯一听赵益说他要把所有接触过秦笙的人抓起来,顿时慌了神。 “你有没有做害人的事,大理寺定会查验清楚!”赵益狠厉的目光盯着一旁的宋瑾,冷冷道,“宋太医,皇后的身体一向由你调理,如今皇后和朕的皇儿不明缘由地突然暴毙,你难逃罪责!李安,你负责将所有人押入天牢,宋瑾和秦雯单独关押!” 秦雯听到自己被单独关押,脸色瞬间惨白,她挣扎着想要辩解,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走。 宋瑾也被押解着,他低垂着头,余光瞥向秦雯,心里迅速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干净。 赵益站在空旷的宫殿内,缓缓走到秦笙的床前。 他轻轻握住她逐渐冰凉下去的手,良久,默默地落下了一滴泪。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许多不舍的。 可他最忍受不了的,是她对他的背叛。还有,她也曾对他,动了杀机。 只不过,他比她更狠心而已。 所以,他提前送走了她。剔除了身边最大的安全隐患。 赵益望着床单上的一大摊血,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秦笙的肚子上,喃喃道:“笙儿,孩子走的时候,你很痛?以后,咱们,就不要相遇了。” 没了皇后,这偌大的后宫,终是七零八落,零散得不成样子。 大理寺内,灯火通明。 大理寺卿赵渊亲自坐镇,命人彻查此事。 从皇后的饮食起居,到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几天过去了,却仍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就在赵渊心急如焚之际,一个侍卫匆匆来报:“大人,天牢内有人求见。” 赵渊眉头一皱,不知道这会是谁。 他挥了挥手,让侍卫将人带来。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朴素、面容憔悴的女子被带了进来。 赵渊一看,竟是秦笙宫中的贴身宫女冬玲。他心中一动,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冬玲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大人,奴婢有重要事情要禀报。皇后娘娘出事那天,奴婢看到有人偷偷在娘娘的安胎药中加了东西。” 赵渊心中一紧,连忙追问:“你看到了什么?是谁加的东西?” 冬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奴婢看到,是皇后娘娘的妹妹秦雯秦。她趁人不注意,将一包药粉倒入了娘娘的安胎药中。奴婢当时以为她加的是另外一味药,而且她同我们娘娘又是亲姐妹,所以并未多想。谁知,谁知——” 说到这里,冬玲呜咽着哭起来。 赵渊闻言,脸色大变。 他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来人,去将秦雯带来!” 天牢之内,阴冷潮湿,秦雯蜷缩在角落,衣衫凌乱,发丝散乱,眼神空洞地望着冰冷的石壁,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不,不该是这样的。 难道是宋瑾骗了我?! 她听到牢门吱呀作响,随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女犯秦雯,赵大人要提审你!” 侍卫们粗暴地将她拖起。 秦雯被押至堂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四周寂静无声,只余她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 “秦雯,你可知罪?”赵渊的声音冷冽如冰。 秦雯抬头,正对上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心中不禁一凛。 室内烛火摇曳,一旁的狱卒故意把一些刑具弄出动静,秦雯循着声音望过去,登时吓破了胆。 “大人明察,我冤枉啊!我与皇后乃同胞姐妹,怎会害她?” 赵渊冷哼一声,挥手示意侍卫呈上证物——一包未用完的药粉与秦雯的随身物品。而后,他将冬玲的证词掷于她面前:“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雯颤抖着望向那包药粉,脸色瞬间煞白。 她拼命摇头,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无力:“不,不是我!我……我只是……” 赵渊见她支支吾吾,给一旁的狱卒递了个眼色,“上刑具。小心点,别把人弄死了。” 狱卒从火红的炭盆里拿出一块烧得透红的烙铁,询问赵渊,“大人,这烙铁烙在脸上顶多会让秦姑娘毁了容,于她性命却是无忧的,不如就用这个刑具?” “就依你的意思!”赵渊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他起身就要走,“你们慢慢审,本官有些累了,出去活动活动。” 秦雯的眼睛死死盯着烙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道:与其被严刑逼供,不如我主动交代。先发制人,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宋瑾身上,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她嚎啕大哭道:“大人,我冤枉啊!我,是宋太医骗了我!” 赵渊抬起的脚慢慢落下,屁股重新落在方才的椅子上。 他凝视着秦雯那张漂亮的脸蛋,慢条斯理地问她,“哦?他是怎样骗你的?你们又是何时勾结在一起的?” 第114章 对峙 秦雯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条男人的腰带,双手颤抖着呈上去。 赵渊示意狱卒将腰带拿过来。 他细细地端详着腰带,若有所思地望着跪在下首的秦雯,轻声说道:“秦姑娘该不会是要告诉本官,这腰带,是宋太医的?” “大人,您听我细细道来。”秦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已逐渐恢复了些许镇定,“那日,我本是受姐姐之命,去偏殿请宋太医为姐姐把平安脉。谁料,宋瑾他……宋太医他不知为何独自一人饮酒。我与宋太医还有姐姐自幼一起长大,甚是熟稔。我见他心绪不佳,便同他一起小酌了几杯。 宋太医言语中透露出对皇后娘娘的诸多不满,甚至……甚至提到了谋害之心。 后来,我不胜酒力,不知不觉醉倒过去。哪能想,宋太医,他,趁机占有了我……” 赵渊闻言,眉头紧锁。 他审视着秦雯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谎言的痕迹。“继续说,他为何会对皇后起杀心?” 秦雯低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很快又被泪水掩盖。 “宋瑾说,他多年来在宫中兢兢业业,却始终得不到皇上的重用,心中早已积怨已久。而皇后娘娘即将诞下龙子,若是个皇子,地位将更加稳固,到那时,他宋瑾便更加没有出头之日。于是,他便生出了歹念,想要借我手,除去皇后娘娘。好让后宫重新洗牌,他或许能借此机会上位。” 赵渊闻言,并未立即表态,而是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可信度。 “你可有证据?仅凭你一面之词,难以服众。” 秦雯心知,此时必须拿出点东西来,否则难以取信于人。 “大人,宋瑾寻常都在偏殿配制药材,他曾告诉我要在姐姐生产那日,在她的汤药里加些虎狼之药。我那药粉,也是宋瑾威胁我放的。他威胁我,若我不按照他的要求做,他就会到处宣扬我们的关系,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赵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站起身,缓缓踱步至秦雯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秦雯心中一凛,但仍强作镇定,“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 “秦姑娘,发誓管用的话,本官还弄这些刑具做什么?发誓管用的话,那这大宣,也用不着我们大理寺存在了。” 说到这里,赵渊示意侍卫暂时退下,审讯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雯,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若真能指证宋瑾,本官自会查证。但若被我发现你是在撒谎,后果,你应当清楚。” 秦雯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大人开恩,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秦雯按照事先编好的剧本,详细描述了宋瑾如何一步步引诱她参与谋害皇后,甚至编造了一些细节,如宋瑾如何在深夜密会她,如何威胁她若不从便要对她家人不利等。 她的言辞恳切,情感真挚,仿佛真的经历了那一切。 而赵渊,则始终保持着冷静与审视,没有轻易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他深知,此案复杂,涉及宫闱秘辛,必须慎之又慎。 审讯结束后,赵渊立即派人去搜查宋瑾居住的偏殿,果然在床下的一个夹层里,找到了他所藏的药材。 他差人立即提审宋瑾。 另一边,宋瑾在得知秦雯被提审的消息后,也是心惊胆战。 不一会儿,便有狱卒前来提审他。 宋瑾一路低垂着目光,被押至审讯室时,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神色里满是慌乱。 “宋瑾,你可识得堂下所跪何人?”赵渊的声音骤然在前方响起。 宋瑾勉强镇定心神,目光扫过跪在一旁的秦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转向赵渊,故作无辜道:“回大人,那是秦家二小姐,秦雯,自幼与我及皇后娘娘交好。但近日来,她行为举止颇为异常,我亦是不解。” 赵渊眼神一凛,未置可否,继续问道:“秦雯指控你欲加害皇后,并强迫她协助,你作何解释?” 宋瑾闻言,连忙跪下,双手伏地,声泪俱下:“大人明鉴,此乃秦雯一面之词,实乃她因个人私欲,妄图嫁祸于我啊!她嫉妒皇后娘娘即将诞下龙子,地位稳固,又觊觎后宫之主之位已久,便设下此毒计,欲借我手除去皇后,再借大人之力将我除去,她好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 “哦?她有何私欲,能让你如此断言?”赵渊眉头微挑,显然对宋瑾的说辞抱有怀疑。 宋瑾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继续说道:“秦雯自幼便对皇后之位心存幻想,曾多次私下向我表露心意,欲借我的医术助她上位。 我念及旧情,起初并未理会,但她却变本加厉,甚至以我家人性命相要挟,迫使我为她配制一些滋补之药,声称是给皇后调理身体之用。我虽知不妥,却也未曾料到她会借此构陷于我!” 说到这里,宋瑾故意停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发泄在秦雯身上,“大人,秦雯此人蛇蝎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望大人明察秋毫,勿让真凶逍遥法外!” 秦雯跪在一旁,听着宋瑾的颠倒黑白,心中怒火中烧,“大人,宋瑾颠倒黑白,您一定不要相信他!此前我从未进过宫,更对姐姐的皇后之位毫无想法……” 赵渊沉默片刻,目光在秦雯与宋瑾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衡量两人的说辞。 正在这时,一名狱卒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附在赵渊耳旁低语一番。 赵渊再抬起头时,看向宋瑾的目光里,已多了别的意味。 “来人,将皇后娘娘寝殿里养的那只猫抱来!”他扬声吩咐道。 此话一出,宋瑾与秦雯面面相觑。 好端端的,大理寺卿唤人抱猫来干什么? 两人忐忑不安地跪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一时猜不透赵渊打的什么主意。 不一会儿,猫便被抱来了。 “来人,将宋瑾绑在木架上。”赵渊一声令下,立即有两个精壮的狱卒走上前来,拖起宋瑾,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绑在了木架上。 “大人, 我所有能交代的已经都交代了!” 宋瑾此刻吓得两股颤颤,不一会儿,他的裤子便洇湿一片,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宽大的裤管流了下来。 “宋太医,你——”一个狱卒嫌弃地捏了捏鼻子。 “将宋瑾的裤子松了,将猫放进去,上下绑严实喽!”赵渊厉声吩咐,“此后,接连七日,每日喂宋瑾肉糜,不准放猫出来!” “大人,不可啊,这样的手段有违天理啊赵大人!” 宋瑾一边哭喊,一边苦苦挣扎。但,无论此时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他的裤子被粗暴地扯开,露出他因恐惧而颤抖的双腿。 紧接着,猫儿被轻轻地放在他裸露的双腿间。 随即,狱卒们迅速而熟练地重新绑紧了他的裤子。 猫儿初时惊慌失措,四肢胡乱蹬踏,发出尖锐而急促的“喵喵”声。 宋瑾双腿紧绷,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秦雯一直垂着头,不敢抬头看。 “大人,秦姑娘怎么办?”一旁的狱卒问。 “暂时收押。”赵渊捏了捏眉心,转头离开了。 狱卒押着秦雯离开了,室内只剩下宋瑾和一屋子阴森森的刑具。 宋瑾的裤子里,猫儿在狭窄的空间内辗转腾挪,偶尔用锋利的爪子试图抓破束缚,每一次尝试都让他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第115章 绝望 此后的七日,对宋瑾而言,仿佛是人间炼狱,每一刻都如同刀割火炙,痛不欲生。 第一日清晨,当第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糜粥被狱卒端至宋瑾面前时,那股诱人的香气与周遭的阴冷格格不入。 宋瑾恐惧地望着那碗香气四溢的肉糜粥。饥肠辘辘的声音,和因恐惧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果不其然,他裤管内的猫儿闻到空气中的肉糜香味,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喵喵”声响起,紧接着是更加疯狂的挣扎与蹬踏。 宋瑾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与羞耻,颤抖着手接过碗,没多长时间,他的双腿已经鲜血淋漓,血珠顺着脚踝,滴在地面上。 夜幕降临,宋瑾蜷缩在木架上,裤管内的猫儿似乎也因疲惫而安静下来,但那份不安与恐惧却如影随形,让他无法入眠。 他心中充满了悔恨与绝望,无数次咒骂自己的贪婪与愚蠢,却也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 第二日,情况急转直下。 猫儿似乎已不满足于被束缚的狭小空间,饥饿与不安驱使着它开始寻找出路。 宋瑾的裤子成了它唯一的突破口,锋利的爪子透过布料,它的折腾让宋瑾痛苦不堪。 疼痛让宋瑾几乎昏厥,但他却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这份非人的折磨。 第三日,当宋瑾再次被尿意惊醒时,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试图控制自己,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与之前的污渍混在一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而裤管内的猫儿,仿佛嗅到了什么,突然变得异常兴奋,一口咬在了宋瑾最为脆弱的地方。 那一刻,宋瑾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牢房都回荡着他绝望的呼喊。 接下来的几日,宋瑾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每日的肉糜粥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却也成了猫儿狂欢的信号。 猫儿在他的裤管内肆意妄为,每一次挣扎都让他痛不欲生。 而他只能无助地承受着这一切,他的精神与肉体都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摧残。 与此同时,秦雯被暂时收押在另一间牢房中。 她虽然没有直接遭受酷刑,但心中的煎熬却丝毫未减。 秦雯的心,被宋瑾日复一日、穿透夜色的凄厉喊叫紧紧攥住,每一声都如利刃般切割着她的平静。 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抵御外界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周遭的寂静,在宋瑾的呼号下更显压抑,每一缕空气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偶尔,一只慌不择路的老鼠掠过她的脚边,细微的动静足以让秦雯紧绷的神经瞬间紧绷至极限,心跳如鼓,瞳孔骤缩,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她只能依靠自己微弱的体温,寻找一丝丝慰藉,而宋瑾的喊叫,成了她无法摆脱的梦魇,缠绕着她的每一个夜晚,提醒着她,这里,是孤独与绝望的深渊。 秦雯待在这个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方,每天在心里祈祷父亲赶紧派人救自己出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日日的希望,变成终累积的失望。 转眼,第七日终于到来,当狱卒再次打开牢门时,宋瑾已经奄奄一息。 他的双眼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如纸,裤管内的猫儿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静静地蜷缩在他的双腿间。 赵渊走进审讯室,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波澜。 他甚至想,这样的惩罚,跟宋瑾做下的滔天大罪比起来,太轻,太轻了。 他在椅子上缓缓坐下,冷嗤道:“宋太医,睡别人的女人,还觊觎别人的位置。你觉得,这样的惩罚,重吗?” 第116章 抄家,充军 听到赵渊的话,原本死气沉沉的宋瑾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赵渊,喃喃道:“他,他都知道了。” “宋瑾,你可有悔意?”赵渊冷眼觑着宋瑾,厉声问道。 宋瑾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中满是绝望与悔恨。 “我……我悔不当初……”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可是,悔不当初有什么用呢?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了。 “宋瑾,因为你的一己之私,你上到七十一岁高龄的祖父,下到三岁的侄子,皆会为你的过错买单。”赵渊眸子里透着一股子恼意。 “堂堂医学世家,就这样,葬送到你的手里了。” 赵渊的话音落下,审讯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宋瑾微弱的喘息声在回荡。 几日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医宋瑾,本为医家之后,承祖业而习岐黄之术,理应悬壶济世,造福苍生。然其人心术不正,私欲横生,竟敢利用太医之便,行谋害皇嗣之恶事,实属罪大恶极,天理难容。 朕闻此讯,痛心疾首,念及皇室血脉,岂容奸佞所害?故依律严惩,着将宋瑾及其家族立即满门抄斩,以儆效尤。然念及宋家历代行医,亦有善举,特赐其祖父及无辜孩童以全尸,望其安息。 另,皇后之妹秦雯,年幼无知,受奸人蛊惑,虽未直接参与谋害,但亦难辞其咎。朕念及皇后情面,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逃,秦家男丁一律充军发配边疆,女子则官卖为奴,以示惩戒。望天下臣民以此为鉴,谨言慎行,勿蹈覆辙。钦此。此诏既下,即日执行,钦此!” 圣旨一出,举国震惊。 天牢里,秦雯得知这个消息,几欲晕厥过去。 赵益念着同已故皇后的感情,特许秦雯同父亲秦倡告别,秦雯表示非常后悔,秦倡则说这事不怪她,上欲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渊轻步走进秦雯的牢房,只见秦雯蜷缩在角落,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垮。 “秦姑娘。”赵渊轻声喊道。 秦雯猛地抬起头来,泪意已是婆娑满面。 “秦姑娘,皇上口谕,朕念及同已故皇后的夫妻之情,特许秦雯同父亲秦倡告别。” 秦雯闻言,跪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被无尽的哀伤所淹没。 “赵大人,我……”她哽咽着,泪水再次滑落,“我真的好后悔,若不是我轻信他人,怎会害得家族如此……” 赵渊垂下眼眸,凝视着她身旁豁口的搪瓷碗,心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想拿秦家开刀已经很久了,就算秦雯不入这个局,定然也会有秦家其他人入这个局。秦家的下场,比起宋家,已然算是好的了。 想到这里,赵渊轻轻叹息。 “秦姑娘,人生没有如果。但你能在此刻悔悟,已是不易。皇后若在,也定会希望你能勇敢面对,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赵渊的安排下,秦雯被带至秦家的角门。 偌大的秦家,曾经风光无两的秦家,如今门可罗雀,人人脸上尽是凄楚之色。 秦倡父女俩再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绝望的境地。 秦倡想着嫡女的惨死,本想狠狠地扇秦雯这个次女一巴掌。可望着如今仅剩的唯一一个女儿憔悴的面容,他的心中只剩下满眼的心疼。 和懊悔。 他悔不该拆散嫡长女秦笙与宋瑾,将她强行送进宫里。 他悔不该听任刘婉怡将次女秦雯送进宫里,意图替秦笙固宠。 君恩如水,一旦东流,便不复返。 第117章 告别 想到这里,秦倡重重地叹了口气,朝赵渊深深鞠了一躬,“罪臣秦倡,感皇恩浩荡,也感激赵大人亲自送雯儿与罪臣见上一面。” 赵渊微微颔首,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扶起秦倡,轻声说道:“秦老,此去灵州,山高水长,您万万保重身体。” 秦倡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赵大人,我秦倡一生为国,从无二心。今日虽身陷囹圄,但心向大明,绝无怨言。只是……”他顿了顿,声音略显哽咽,“只是雯儿年幼,我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还望赵大人能代为照顾一二。” 赵渊拍了拍秦倡的肩膀,缓缓说道:“秦老,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秦二姑娘周全。” 对于秦家落难一事,秦倡心里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正妻死后,他娶了刘婉怡做续弦。刘婉怡貌美,却是个无脑的,她纵容她的那些个亲族子弟们,仗着秦笙是皇后,在敦阳城横行霸道,欺压民女,恶事做尽。 秦家倾覆,是早晚的事。 赵渊与秦倡寒暄完,向外走了几步,背对着二人,留给他们父女独处的空间。 “爹爹——我好怕——爹爹——” 这几日,秦雯终日待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眼睛特别畏光,双腿也有些使不上力气。见到父亲,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嚎啕大哭起来。 “雯儿啊,不是爹不去救你。实在是,”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赵渊,“上面给了话,任何人不得探监。” “爹爹,爹爹要被充军,我娘,我娘和我都要被官卖,怎么办啊爹爹?都是雯儿的错啊爹爹!” 秦雯哭得泣不成声。 “雯儿,别哭。”秦倡轻抚着秦雯的脸庞,“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天意让我们秦家走到这种地步,谁都奈何不了。你要记住,无论身在何方,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活着。” 秦雯紧紧抓住父亲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哽咽道:“父亲,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您终老。” “雯儿,别这么说。你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秦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中却满是不舍。 “时间到了。”赵渊在一旁适时提醒。 秦雯依依不舍地同父亲告别。 此后一别,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另一边,宋瑾的牢房内,一片死寂。 宋瑾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牢里唯一的亮光,想起自己入宫的初衷。 起初,他是深爱着秦笙的。虽然他们宋家是医学世家,可他志不在此。 为了能近距离守着秦笙,他才费尽心思进了太医院,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她的身边,却发现,她虽然对自己还有少年时的感情。可那份感情,不过是秦笙在赵益那里得不到回应时的替补。 他不要做其他人的替补,他要,取而代之。 可如今,泱泱阖族,被他的私欲与贪婪所摧毁。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宋瑾喃喃自语,泪水无声地滑落。 腿上溃烂的伤口,和被猫咬过的那处,发出腥臭难闻的气味。夜间的时候,他经常被闻着气味前来啃噬他身体的耗子惊醒。 他心里明白得很,皇上这是故意在折磨自己。 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中,宋瑾做出了决定。他拿起一旁的碎片,毅然决然地刺向了自己。 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一条人命悄无声息地丢在了百虫息声的深夜里。 第118章 收尸 陵阳城的冬日清晨,和寻常一样。 但京城一隅的菜市口,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刑场中央,宋家全族,数百十人,皆身着囚衣,膝下尘土,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姿态跪倒在地。 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寒风自北方呼啸而来,带着刺骨的冰冷,割得人脸生疼。 跪在最左边的是早在太医院退休多年的宋冲,也是宋瑾的祖父,作为家族之长,他的面容苍白而坚毅。尽管身陷囹圄,他依然挺直腰板,目光直视前方。 四周是手持兵刃的侍卫,他们面无表情地围成一圈,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警惕着是否有人来劫法场。 刽子手们手持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立于宋家囚犯一旁,冰冷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情绪。 菜市口对面,临街的茶楼上,一个戴了面纱的女子冷冷地凝视着这一切。 楼下,监斩官清了清嗓音说道: “宋家全族,罪无可赦,即刻行刑!” 随着这一声令下,刽子手的大刀猛然挥下,第一颗头颅滚落尘埃,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土地。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令人作呕。 随着最后一颗头颅的落地,宋家全族的命运就此终结。 冷清围观的几个人逐渐散去,现场只留下满地的鲜血。 阴冷干燥的天空,忽然间飘起羽毛般的大雪。 雪,无声地覆盖了这片血腥之地,将一切罪恶与哀伤轻轻掩埋。 李安与面纱女子踏着细碎的雪花,一步步走向已无人敢靠近的刑场中央。 他缓步走向正襟危立于刑场一侧的监斩官。 “监斩大人,且听杂家一言。”李安阴柔尖细的声音让正在打盹的监斩官猛地精神过来。 监斩官见是李安,连忙躬身行礼,目光中闪过一丝敬畏:“公公请讲。” 李安轻抬右手,指尖微动,声音虽不高亢,却字字清晰:“皇上口谕,念及宋冲老臣昔日之功勋,及其家族中幼子无辜,特命此女——”他目光转向一旁静静伫立、面纱轻覆的女子,“为其祖宋冲及宋家十岁以下孩童收殓遗骸,以全君臣之义,彰显皇恩浩荡,亦使逝者得以安息。” “望监斩大人即刻执行此令,勿使皇恩有违。” 监斩官闻言,连忙再次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遵旨,下官即刻安排。” 李安与女子将一切收殓完毕,目光扫过这片被鲜血与白雪交织的空地,心中唏嘘不已。 要怪,只能怪宋瑾利欲熏心,碰了不该碰的人,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李安轻声说道:“娘娘,我们该回去了。” 秦笙的肩膀微微颤动着,她低声道:“李安,皇后已经死了,我如今,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 “娘娘,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李安低声道,“皇上命人为你悄悄服下假死药,就是念着与您的旧情,要放您去过自由的生活啊!这谁也保不准,有一日,您会复宠呢!” 秦笙默默低下头,红了眼眶。 她和赵益,还可能破镜重圆吗? 不会了,不会的。 一面镜子碎了,即使修补好,那道裂痕也是会永远存在的。 第119章 册封安平公主 大宣皇宫。 赵益身披大氅,站在春和殿的最高处,俯瞰着整个陵阳城。 李安自菜市口和秦笙分别后,便匆匆赶往皇宫,他到处找赵益,找了大半个皇宫,腿都快跑断了,才忽地想起,皇上有可能在春和殿看雪景。 从前,帝后感情尚好的时候,他们,总喜欢在春和殿的最高处,相拥着一起俯瞰整个陵阳城的雪景。 果然,在这里,李安终于找到了赵益。 他循着赵益的目光望过去,正是菜市口的位置。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帝王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敢问。 等气息稍微喘得轻匀了些后,他才轻声开口禀告:“皇上,娘娘已经离开了。” 赵益“嗯”了一声,再无其他的话。 李安垂首立在一旁,陪他看了大半日的雪景,忍不住劝道:“皇上,这里风寒雪大,老奴陪您回去。” 赵益依旧闷闷地“嗯”了一声,又继续站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抬步,慢慢走下阶梯。 “只只快生了?”走到春和殿殿门处的时候,赵益突然自言自语道。 他说完,看向李安,“我还欠她一个册封长公主的大典呢?” 李安心疼地看了眼赵益,立即垂下头去,试探着说道:“皇上是不是想念殿下了?算算日子,等开春的时候,殿下就该生产了。” “算了,那些事就等到开春以后再说。”赵益突然叹了口气说。 云朝,敦阳城。 早朝上,百官上奏完奏折后,正眼巴巴地等待秦汉的那声“散朝——” 谁知,左等右等,众人等来了一道意想不到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昔朕初登大宝,四海未宁,然天恩浩荡,得朕之皇妹云禾于尘世间重逢,骨肉相连,情深意重。皇妹云禾,温婉贤淑,才德兼备,半年前与朕相认,实为云朝之幸,万民之福。 更兼时局动荡,逆贼云恕作乱,危及社稷。皇妹云禾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慷慨解囊,筹措军需,助朕平叛,功在社稷,德泽万民。其忠贞之心,勇毅之行,堪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今朕心甚慰,朕特下旨册封云禾为“安平公主”,赐封号“安平”,以彰其德。并赐封邑春胜郡,此地物阜民丰,山川秀美,愿安宁公主于斯地安居乐业,福泽绵长。 又念皇妹智慧过人,于国事有独到之见,朕特赐其“辅政之权”,遇有紧急国事,得朕旨意后,可代朕主理,以安民心,定国本。然此权非轻授,望皇妹秉持公心,谨慎行事,不负朕之厚望,亦不负百姓之期盼。 自即日起,诏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诏书一下,大殿内哗然一片。 赵稚穿着宽大的宫装,自偏殿缓缓走出,与云栎并肩站在一起,微微颔首,脆生生地说道:“我乃安平公主,在此,见过各位大人。” 丞相李牧率先出列,躬身行礼,言辞恳切:“陛下圣明,安平公主之德才兼备,实乃我云朝之幸。公主于国难之时,不惜己身,力助平叛,其忠勇之心,令人敬佩。今又得陛下如此信任,赐予辅政之权,实乃众望所归,臣等愿全力辅佐公主,共谋云朝之昌盛。” 言罢,群臣纷纷附和,赞声不绝于耳。 威武大将军李晔更是难掩激动之色,朗声道:“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昔日筹措军需,助我军势如破竹,今日又得陛下重托,李某虽一介武夫,也愿誓死保卫公主与陛下,护我云朝安宁!” 文臣中,得云栎提拔的唯一的一名女官林婉清轻声对身旁的同僚道:“公主不仅才情出众,更有此等胸襟与胆识,真乃我等女子学习之典范。愿公主辅政有方,引领我云朝女子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散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 “我就说呢,太子藏拙十余年,怎么会突然这么勇猛,原来后面有安平公主相助啊!” “从圣旨里不难听出,咱们这位安平公主财力应该十分雄厚,这下,咱们国库空虚的大难题可就迎刃而解了。”户部的一名官员笑着说道。 李晔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傻傻地笑着离开了。 皇上这招狸猫换太子还真好使!明明是皇上自己出的银子打的仗,他却说成是公主殿下出的。 李晔这才明白,当初攻打敦阳城时,为什么皇上对外解释军饷的问题时,说是得到一位贵人相助。原来,他早早地就在为安平公主铺路了。 圣旨很快传到了敦阳城的大街小巷,五州十二府。 “皇上,您说凑不凑巧,云朝新帝也从民间认下一个女子,册封为安平公主,封邑春胜郡。这春胜郡和咱们殿下的封邑朝阳郡可都是好地方呢!” 御书房里,李安将刚刚收到的有关云朝的消息禀告给赵益。 赵益批改奏折的朱笔猛地一顿,赤色的墨顿时洇湿了奏折。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李安,你方才说什么?” “云朝新帝册封一位公主。”李安答道。 “前面那句。” “云朝的新帝,也从民间认了一位女子,册封为安平公主。”李安不明所以,将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益霍地站起,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她这是准备待在云朝,置我这个皇兄于不顾了吗?!” 李安突然福至心灵,蓦地反应过来。他颤着声音,试探着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皇上,您的意思是,云朝的那位安平公主,就是咱们的公主殿下?” 赵益猛地转脸看向他。眸子里的冷意让李安不禁打了个寒战。 “皇上,或许,这里面有内情。如今天寒地冻,殿下又临盆在即,不易奔波,不如等殿下诞下麟儿之后,咱们再遣人去请殿下回来。您觉着,这法子可好?” 赵益没有回李安的话。 他从书案后面转出来,不停地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良久,他才重重地坐在龙椅上,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我不会让她待在云朝的。她只能是我大宣的公主。也只能是我大宣的女帝。” 第120章 还没生完呢 翌年的春天,春意盎然,赵府内外皆被一层温柔的绿意与绚烂的花色所覆盖。 春雪消融,溪水自山间潺潺而下,绕过府邸,清澈见底,水声潺潺。 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敦阳城城东的一处院子。 房间内,烛火摇曳,赵稚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锦被,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次用力都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只只,别怕,有娘在呢。” 张绾坐在床边,一手轻抚着赵稚的额头,一手紧握着她因疼痛而颤抖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吸气,再用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赵稚艰难地睁开眼,望向母亲,喃喃地喊了声“娘——” “只只,体己话咱们以后再说。现在生孩子要紧。攒足劲,用力!” 张绾望了眼从她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压下心底的着急,鼓舞着她。 赵稚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只觉得一股暖流自下腹涌出,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孩子的头终于露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只只,你做得很好!”张绾激动地鼓励着,眼中闪烁着泪光。 她知道,这一刻对于赵稚来说,是生命中最艰难也是最伟大的时刻。 南萤、宝珠、朝颜等侍女在一旁忙碌而有序地穿梭着,她们或端来热水,或递上干净的布巾,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却忙中有序。 门外,赵守正双手背在身后,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望向天空,默默祈祷着女儿的平安与顺利。 沈含山则站在一旁,双眼紧盯着房门,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 每次朝颜从屋内出来,他都要急切地询问一遍赵稚的情况。 在他看来,即将降临的新生命固然重要,但赵稚的生命安全更是他心中无法割舍的重担。 “沈兄,别担心,只只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崔笙鹤见状,出声宽慰道。事实上,他心里比沈含山更担心赵稚的安危。 话音未落,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声,打破了门外的宁静。 朝颜满脸喜色地跑出来报喜:“老爷,姑爷,崔公子,我家小姐生了个小小姐!” 门外的三人听后,心中顿时一松,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沈含山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屋内看看自己的女儿和赵稚。 朝颜及时拦住了他:“姑爷,您还不能进,小姐还没生完呢。” 沈含山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他焦急地问道:“不是说生完了吗?怎么还没完?” 朝颜解释道:“小姐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奴婢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别太着急。”说完,她便匆匆折身回了屋内。 听到这个消息,沈含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女子生产,如一脚踏进鬼门关……” 崔笙鹤见状,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低声喝斥道:“沈含山,你胡说什么!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 沈含山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自责道:“都怪我,是我让只只受这么大的罪!” 崔笙鹤见他眼中的关心与自责不似作伪,心中不禁暗自欣慰。他知道,沈含山对赵稚的感情是真挚而深厚的。自那日赵稚被册封为安平公主的旨意颁发之后,他就一直密切关注着沈含山的动态。他明白,沈含山能否成为安平公主的驸马,不仅关系到赵稚的幸福,更关系到云朝的未来。 因此,他私下里让秦汉收集了适龄世家子弟的画像和生辰八字,逐一筛选考校。 同时,他也在新提拔的年轻官员中暗暗留意着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然而,在他心中,沈含山始终是那个最理想的人选。毕竟他能为了赵稚从大宣跑到云朝,光这一份深情,不是一般男子能做到的。 正当崔笙鹤沉浸在思绪中时,屋内再次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朝颜满脸喜色地再次跑出来报信:“老爷,姑爷,崔公子,这次生的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沈含山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他一把拉住朝颜的手,急切地问道:“这次我可以进去了吗?” 朝颜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沈含山得到许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房间,脚步因内心的急切而有些踉跄。 他刚踏进屋内,一股温暖而略带血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但他全然不顾,眼中只有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庞——赵稚,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前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更添了几分憔悴。 他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子,轻轻握住赵稚的手。 赵稚觉察到沈含山带有茧子的手握着自己,疲惫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道:“你来了。” 沈含山的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只只,你辛苦了……” 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微弱却充满温柔:“我没事,你看,我们的孩子……” 她轻轻侧头,目光温柔地落在了身旁的两个小生命上。 沈含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个小家伙被包裹在柔软的襁褓中,一个粉雕玉琢,如同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另一个则虎头虎脑,带着几分男儿的英气。 他们的哭声已经转为均匀的呼吸,偶尔还会抽动一下小鼻子,显得异常可爱。 这一刻,沈含山的心被深深触动。 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奇迹与伟大,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赵稚的依赖与爱护。 他轻轻地在赵稚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承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 张绾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深知沈含山对赵稚的深情,也相信他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她轻拍沈含山的肩膀,示意他让开点位置,自己则坐到床边,开始为赵稚擦拭汗水,整理散乱的发丝。 “娘,谢谢您。” 赵稚红了眼眶。不当父母,不知父母恩。经过这一场鬼门关的拉扯,她才懂得女子生产的凶险,养育孩子的不易。 同时,她也在心里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生母,起了深深的敬意。 张绾微微一笑,没有言语,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南萤、宝珠、朝颜也陆续围了上来,有的端来温热的汤药,有的拿来柔软的靠枕垫在赵稚的身后,好方便她用药…… “我来。”沈含山接过朝颜手中的汤药,小心在唇边尝了尝,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喂给赵稚。 崔笙鹤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将这温馨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抬起脚,正准备退出去,赵稚抬头间看见了他。 他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好好养身体,自己改日再来看望她。 回宫的路上,崔九笑着问道:“皇上,殿下的两个孩子是姓云,姓赵,还是姓沈呢?” 崔笙鹤沉默了下去,孩子的姓氏,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啊! 第121章 我接不下来 赵稚生完孩子的第三日,夕阳如熔金般倾洒在静谧的院落之中。 微风轻拂,携带着初春的暖意与淡淡的花香,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新生的喜悦与宁静。 日暮时分,院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皇,赵公子,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外出给赵稚买枣豆糕的沈含山,在看到徘徊在赵稚院子门口的那个人时,手中拎着的枣豆糕差点掉在地上。 “妹妹生了孩子,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来看看。” 赵益身着寻常商贾的衣裳,面容沉稳,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与期待。 随行的李安紧跟其后,目光四处扫视,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沈含山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连忙将两人引到院子里。 “你这小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 赵益的视线从沈含山手中的枣豆糕,慢慢移到他水润红光的脸庞上说。 沈含山心安理得接下他这句话,慢条斯理地说,“草民这也是托赵公子的福,才落得如此清闲,可以和娇妻爱子享团圆之乐。” 一旁的李安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我们主子做这一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您和殿下吗?您这听起来怎么倒像是怪罪起我们主子来了呢?” 听到他这样说,赵益冷着脸在一旁呵斥道:“就你话多!” 李安讪讪地笑了笑,不再插话。 赵守正刚从屋里看完外孙,来到院子里,一抬头,迎面走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女婿沈含山,另两个则是自己的老上司和他身边的伙计。 他忙整理衣襟,敛衽行礼,“草民,见过皇上!” 赵益见到赵守正,忙上前几步,托住他的双臂,急促地说道:“赵公,无需多礼。我此次出来是为了看望只只和孩子们,并没有声张。” 赵守正瞬间明白赵益的意思,这里毕竟是云朝的都城。赵益是一国之主,按照他的身份来讲,来云朝应由云栎这个国君接待。 他将赵益引至赵稚的房间。 朝颜、宝珠等人并没有见过赵益,但看自家老爷对此人的恭敬态度,心知此人并不是等闲之辈,忙对视一眼,示意屋子里的其他下人一同退到屋外。 “皇兄!”赵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怎么得空过来了?”嘴上这样问,她心里想的其实是,既然赵益能找到这个地方来,说明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沈含山住在这里。 原来,自己从没有脱离过他的视线。 想到这里,她微微笑道,““皇兄日理万机,国家大事尚且应接不暇,却还惦记着我这等琐事,真是让妹妹既感动又愧疚。”她的笑意未达眼底。 同时在提醒赵益,她如今身在云朝,他的手,不要伸得太长才好。 这些日子,她也隐隐察觉到瑞王府的那场大火,跟赵益脱不了关系。 赵益闻言,眼神微黯,他自然能感受到赵稚话语中的疏离与戒备。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而以一种更加温和的语气说道:“只只,你我兄妹,何须如此见外?皇兄心中,始终挂念着你。” 见赵稚没有回应,赵益轻轻拍了拍手,示意李安上前。 李安心领神会,从怀中取出一匹黄绢,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赵益面前。 赵益接过黄绢,目光温柔地看向赵稚,轻声道:“我送给你和孩子的礼物,打开看看。”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赵稚,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 赵稚狐疑地接过来,笑着问道:“皇兄该不会是又赐给我一块封地?”她缓缓展开黄绢,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她的心里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的手猛地一抖,神色也变了。“这……这地块太大了,我怕,我接不下来。”赵稚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珍而重之地将黄绢折叠起来,目光坚定地看向赵益,认真地说道,“皇兄,这份礼物太过厚重,只只怕是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意愿去承担。” 沈含山猛地望向赵益。 赵稚虽然是赵益的胞妹,可拒绝圣旨,纵然他们有血缘关系又如何?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会由着别人忤逆自己,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帝王之威,不容任何人挑战。 第122章 会让他生不如死 沈含山心中不禁为赵稚捏了一把汗。 赵稚望着赵稚,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淡笑。 她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内。 “只只,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亦知道,你现在的双重身份,让你左右为难。” 赵稚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震,赵益这是在暗示她,他已经知道云朝新封的安平公主,云栎的胞妹——云禾,就是她了。 她垂下眸子,毫不意外。 赵益本就知道云朝的新帝云栎同自己亦是兄妹。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对上赵益的眼睛,浅浅笑道:“皇兄,你们都是我的兄长,都想给我庇护,不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真是让只只受宠若惊呢。” 赵益没有再多言,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赵稚一眼,提议道:“这道圣旨就先放在你这里。这道旨意永远有效。对了,只只,你毕竟自幼在大宣长大,赵公也在大宣生活了大半辈子,你们若长期在云朝生活,怕是会水土不服。不如等你出了月子,便回你的封地朝阳郡!你的公主府,这几日应该竣工了。” 刚刚拒绝了圣旨,如果现在再拒绝回自己的封地,赵稚怕赵益一怒之下做出不利两国和平的事情来,她只得暂时应下。 沈含山替她去送赵益离开。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只只正在坐月子,岳母说,女子在坐月子时,最忌神思忧虑,情绪不平。您今日来,草民看不是来送礼物的,而是来给只只下最后通牒,提醒她该回大宣了!” 赵益“呵呵”笑了两声,打趣他道:“沈含山,如今知道赵稚即赵春华,你这是有恃无恐,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了是?” 沈含山的脚步一滞。 不提这些还好,一提到那些往事,他就恨得牙痒痒。他用舌头抵了抵后槽牙,压着心中的怒火,低声道:“怪只怪我愚笨,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赵益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他敛了笑意,附耳在沈含山耳旁低语了几句。 沈含山的神色微微生变。 他眉头紧锁,他不愿相信赵稚有事瞒着自己。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自以为两人如胶似漆,密不可分。 自然,也应没有秘密隐瞒。 尤其还是这么大的事。 所以,方才赵益说赵稚的“双重身份”,不是指她的大宣公主身份和前首辅大臣赵守正之女的身份,指的是赵春华和云禾的两个公主身份。 “含山,你一日是我大宣的将军,便永远是我大宣的将军。可如果只只决定以后在云朝做她的安平公主,你也心甘情愿,做她身后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吗?” 见沈含山的情绪有了波动,赵益适时地继续补刀。 “而且,你肯定不是只只唯一的男人。我得到一些小道消息,云栎最近着身边的大太监暗暗留意适龄未婚男子的生辰八字,以及云朝新晋青年才俊的婚配。含山,云栎可只有赵稚这一个妹妹,你说,他在为谁张罗婚事?你说,他会不会让赵稚废驸马而重立?” 说完,赵益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沈含山的神色。 见他眉眼间起了阴鸷,赵益满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慢慢道:“你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沈含山怔愣地望着他,赵益心情大好,不让他再送,大步流星地和李安出了宅院。 沈含山神思恍惚,脚步虚浮地回了赵稚的屋子。 赵守正已经回了屋子。赵稚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那只黄绢圣旨被她随意地丢在里侧。 听到脚步声,赵稚蓦地睁开眼睛,目光看向沈含山。 “走了?” 沈含山点点头。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她的外侧,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话。 赵稚见他脸色不对劲,以为他在为刚才赵益的话担忧,便劝慰他道:“沈含山,你别听我皇兄说那些话,他就是吓唬我的。他不想让我待在云朝。” 沈含山依旧一言不发,他的眸子上似是蒙了一层雾气,他觉得自己从始至终,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赵稚。 她是大宣前首辅大臣赵守正的嫡女赵稚,也是大宣皇帝赵益的胞妹赵春华,如今,她还是云朝新帝,云栎的胞妹云禾。 眼前的她,有很多种身份。 他原本笃定的,他是她的夫君,这唯一的身份,如今也不确定了。 沈含山心里好慌。 比以前在战场上,遇到敌人的突袭,还心慌。 遇到敌人突袭,要么死,要么伤,可那都是在身体上。 但是,如果赵稚的心里装了其他男人,会让他生不如死。 良久,沈含山才缓缓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赵稚,征求她的意见:“那只只,你是想待在云朝,还是想,跟我,回大宣?” 他特意把“跟我”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他在用这种方式,默默地提醒赵稚,自己很在意他。 他很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回大宣。 在大宣,她依旧可以做她风光无限的公主,他也有把握做她唯一的男人。 第123章 让我尝尝味道 “沈含山。” 赵稚深吸一口气,“我刚才答应皇兄,出了月子就会回去,其实,是迂回之计。在云朝,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我……” 她的欲言又止,在沈含山看来就是笃定,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大宣了。 他暗自思忖道:赵益说的话是真的。 沈含山无措地站起来,在房间里缓缓踱步,脸上的焦躁显而易见。忽地,他走向赵稚的床榻,捧着她的头,霸道地覆上她的唇瓣。 “唔——唔——” 赵稚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心里骂道:“沈含山,你个畜生,我还坐着月子呢!有这么勾人的吗?” 南萤端着刚熬好的红枣小米粥进屋来,恰巧看到这香艳的一幕,连忙低头,悄悄退了出去。 朝颜见南萤端着小米粥又出来了,问她怎么回事。 南萤支支吾吾,脸上红得跟红透了的柿子似的,然后做了一个嘟嘟嘴的动作。朝颜福至心灵,忽地明白过来,应该是姑爷在和小姐亲嘴,被南萤撞到了。 她低声吩咐南萤过几分钟再进去,反正这粥刚从厨房里端出来,还热着呢! 屋里,赵稚被沈含山吻得喘不过气来。她的指甲狠狠地掐着沈含山的脖子,沈含山吃痛,却不肯撒口。 那架势,就像是猎狗咬到了鲜美的肉,爱不释口。 许久,沈含山才心满意足地放开赵稚。他望着她红肿的双唇,赤红着双眼说,“赵稚,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沈含山,你发什么神经呢?!”赵稚气呼呼地说。“我怎么感觉坐月子的应该是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情绪不稳定,哪有个当爹的样子?” 南萤在屋外听着里面的话头不对劲,赶紧扬声喊道:“小姐,厨房里刚熬好的红枣小米粥,奴婢给您端进来!” 赵稚这才推了一下沈含山,连忙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吩咐南萤进来。 沈含山接过南萤手中的红枣小米粥,示意南萤出去,这里有他就行了。 赵稚见南萤出去,伸出手准备从沈含山手里端过粥碗。沈含山往一旁错了错,躲过了她的手,而是用勺子盛了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唇边,温柔地说,“啊,张嘴。” 赵稚难为情地张开嘴,小口将勺子含在嘴里,垂着眼不敢去看沈含山。 一整碗粥就这样被沈含山一勺一勺,耐心地喂进了赵稚的嘴里。 末了,他将粥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趁赵稚不注意,倾身将唇覆了上去,蜻蜓点水般,很快又离开了。 他对上赵稚愤怒又羞恼的眼神,忽地笑道:“我辛苦喂了你这么久,总得让我尝尝味道才是。” 赵稚的脸庞瞬间泛起两抹绯红,宛如朝霞初绽。 她难为情地将脸庞埋到被褥中,身体微微倾斜,背对着沈含山,装作要睡的模样。 心里的喜悦却如同加了红糖的小米粥般,甜蜜无比,愈发浓烈。 沈含山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背影,脸上原本的笑意渐渐收敛。 锦帐罗帷,这样可爱又纯情的赵稚,以后会同哪个男人共赴良夜?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沈含山心里就如同被刀绞一般,手臂上的青筋不知不觉间暴起。 不行!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第124章 既是软肋,亦是利刃 云宣大运河上,春光旖旎,碧波荡漾。 赵益立于船舷,凝视着春日里的泱泱河水,若有所思。 春风虽柔,却似也带了几分寒意,轻轻拂过,拂动他衣袂飘飘。 李安站在他身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公子,若月余之后,殿下仍未归心,计将安出?”他低语,语气中难掩忧虑。 赵益转身,笑容淡然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只只性情温婉而坚韧,赵公爱女心切,我自有妙计,令她心甘情愿归我大宣。” 言罢,他步入舱内,暖意融融,与舱外春寒形成鲜明对比。 他轻提酒壶,温酒入杯,动作行云流水,一杯递予李安,说道:“李安,你我共饮此杯,暖身亦暖心。” 李安忙受宠若惊地接过,说道:“公子如此体恤,老奴实不敢当。” 酒香四溢,两人对坐,话题转至国公府的风云变幻。 “对了,我听说,国公府最近有些不太平。你可知,所为何事?” “这事儿老奴倒是听其他大人提起过。说是李国公迷上了藏春楼一位名叫‘红衣’的女子,准备赎回去,养在外面,谁知道被家里那位夫人知道了。那位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 李安握着酒杯,娓娓道来。 “她得知这事儿后,不哭不闹,只吩咐了府里的账房先生,不再拨一两银子给李国公,近日,两人还打算和离呢!” 赵益闻言,轻啜一口温酒,笑道:“国公夫人真乃奇女子。我听说她出身朝阳商贾名门,行事果敢,与只只的母亲亦是挚友,想来性情确有相通之处。” 言罢,他眸光微敛,似在品味这背后的深意,又似在筹谋着什么。 窗外,春色正浓,云宣大运河上波光粼粼,映照着舱内这温馨而又略带机锋的对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坐在赵益对面的李安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敢贸然猜测他的心思。 每次赵益想布局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睛。 船继续前行,沿途的景色如同流动的画卷,在两人眼前缓缓展开。 赵益望着窗外,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安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不久,船靠岸了。 两人下了船,改乘马车,直奔陵阳城。 一路上,马车辚辚辘辘,赵益闭目养神,忽地睁开眼睛吩咐道, “李安,回去召李翰林拟一道旨意。” 李安正在打盹,听到赵益的声音,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正襟危坐,静候赵益吩咐。 “沈含山这枚棋子,该动起来了。”赵益轻声说。 “公子这是准备要恢复瑞王的封号了?”李安试探着问,脸上难掩喜色。 赵益笑着看了他一眼,意思显而易见。他转脸掀起马车上的布帘看向外面。 “不仅仅是回复封号,瑞王既然愿意站在我们这边,自然要有足够的筹码。” “公子英明。”李安点头称是。 赵益又问:“李安,你可曾想过,情感这二字,于权谋之中,既是软肋,亦是利器?” 李安闻言,目光微闪,随即躬身答道:“公子所言极是。情感虽无形,却能左右人心,影响局势。只是,这其中的分寸,却极难把握。” 赵益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李安理解的认可,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你觉得李淮安此人如何?” 李安微微一愣,随即回答道:“李世子忠诚可靠,办事能力也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没错。”赵益点头,“但他毕竟在朝中根基尚浅,想要成为我们的助力,还需要一番历练。” “公子这是打算重用李世子?”李安好奇地问。 赵益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李淮安与只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份情谊,若能为我所用,自是如虎添翼。但若处理不当,只怕会适得其反,甚至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他的话语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每一步棋局。 马车行至一处街角,忽闻远处传来丝竹之声,悠扬婉转,与这陵阳城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赵益掀开布帘一角,只见不远处一座楼阁高耸,檐角飞翘,正是陵阳城中有名的风月之地——藏春楼。也是上一次让他气得吐血的地方。 他眼神微凝,心中暗自思量:“李国公之事,或许也可从中寻得一丝启示。” 随即,他收回目光,对李安说道:“李安,我想独自走走,理清思绪。你远远跟着便好。” 李安点头应下。 赵益下了马车,独自漫步于陵阳城的街头巷尾。 春日里,万物复苏,街上行人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然而,这一切在赵益眼中,都只是过眼云烟,他的心中只有那盘未完的棋局。 他漫步至一条静谧的小巷,两旁是斑驳的墙壁和偶尔探出墙头的花枝。 赵益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心中默念:“只只,你可知,这世间的每一步棋,都需精心布局。我虽不愿以你为饵,但若你执意不归,我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住处,赵益立刻召见李翰林,密授机宜。 御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凝重而深邃的面容。 赵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孟儒,朕今日召你前来,有一要事相托。” 李孟儒躬身行礼,目光中透露出对帝王的绝对忠诚与尊敬,他轻声答道:“陛下但有所命,臣必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益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朕欲重启对瑞王的封赏,并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朝局。沈含山,此人不可小觑,他将是这局棋中的关键一步。你需代朕拟一道旨意,既要彰显皇恩浩荡,又要暗含深意,让瑞王知晓朕的期许与要求。” 李孟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深知这位年轻的帝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高明,远非一般人所能及。 于是,他沉声应道:“陛下高瞻远瞩,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虽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胸有丘壑,每一步都走得都是雷霆之势。 走在幽深的宫道上,李孟儒回忆着方才在御书房中同赵益的谈话。 “皇上,若瑞王肯回大宣,但殿下依旧执意留在云朝呢?” “如果长公主不愿回来,那便让她感受到,这世间的种种,皆因她而变,她已无退路可选。” 赵益的话语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125章 死也不会让你离开 国公府。 李赞跪在地上,膝行到白薇身边,望着她铁青的脸,苦苦哀求道:“薇儿,我们成婚二十余载,在这偌大的陵阳城中,一直是模范夫妻,你也是陵阳城内宅夫人中的治家典范。我不过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小错误,你何苦要把芝麻大小的一点点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呢?” 白薇冷冷望着下方的李赞。 他说的是道歉的话,行的是悔过的礼,可语气和眼神里,却是满满的责备。 她冷笑一声,说道:“李赞,你说,是我闹得满城皆知?” 成婚二十余载,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李赞的名字。 李赞不禁心中一凛。他意识到,白薇这次说要和离,是动真格的了。 想到这里,他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襟,坐在白薇对面的海棠梨花木圈椅上,定定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白薇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心道:这就装不下去了? “元日那天,我随蕴儿逛街,经过藏春楼,红衣突然从楼里闯出来,抱着我的双腿便呜咽起来。她说她与你真心相爱,如今又怀了你的骨肉。可你不忍伤我心,不让她入府” 白薇不由得又想起那日让她终身难忘的一幕。红衣的哀求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当时,红衣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声音哽咽,字字泣血:“夫人,求您让我入府!我与大人真心相爱,腹中更已怀有他的骨肉。他念及您的恩情,不忍让我成为您的负担,可您……您这么爱大人,怎能忍心看着这孩子无名无分地来到世上?” 那一刻,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 红衣的哀求,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剜在她的心上。 她望着红衣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既震惊又心痛,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在胸中翻涌。 这一年来,上万两的银子被李赞以各种名目从府里支出来,养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李赞用她娘家陪嫁的产业,去养外面的女人,他还让对方怀上了他的孩子! 一旁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 白薇面色沉静,心里却早掀起滔天骇浪。 她冷冷睨着抱着自己的双腿哭泣的红衣,低声道:“姑娘可真是好手段。不过你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哎,那不是国公夫人吗?国公大人宠妻可是出了名的!” “男人呢,就是猫儿,哪有猫儿能忍住不偷腥的?” 人群议论纷纷,七嘴八舌。 赵蕴气得狠狠扇了红衣一巴掌:“你是哪来的小娼妇,我母亲也是你能叨扰的?!” 她下手极重,红衣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她本就长得柔媚,如今一哭,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围观的人渐渐一边倒地替她说起话来。 “人家都怀了李大人的孩子了,还不让进门,有些悍妒了啊!” “现在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这内宅夫人啊,不能太专横跋扈了。” 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听不下去,赵蕴气得动了胎气,捂着肚子一直喊“痛,婆母,我肚子痛。” 白薇将思绪猛地一收,目光重新落在李赞的身上,说道:“李赞,如今,你我夫妻情分已断,我们,好聚好散!你如果不肯与我和离,那我便不再顾念往日情分,给你一封休夫书了。” 李赞见白薇的态度如此决绝,霍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吼道:“白薇,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这么多年守着你一个女人,你多少该知足了!” 白薇从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李赞。 她被暴怒的李赞吓了一跳。 她站起身,不想再跟他争辩。 再争辩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干什么去?”李赞一个跨步,越到她前头,将门关了,闩上门栓。 “李赞,你不要胡来!”白薇害怕地往后退。 李赞将外衣脱掉,抛到一旁自己刚坐过的椅子上。然后撸起袖子,一点一点地朝白薇逼去。 “白薇,这么多年,我对你太过温柔了对不对?”他的眸子的怒意熊熊燃烧着。 白薇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没想到李赞会突然变得如此狂暴。 她强自镇定,试图寻找逃脱的机会,但门已经被锁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赞逼近。 她后退几步,直到背部贴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李赞的双手已经扼住了她的肩膀,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疯狂,仿佛要将她吞噬。 “白薇,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那一纸休书吗?我告诉你,我李赞在陵阳城中的地位,不是你能撼动的!你以为你提出和离,我就会乖乖地签字画押吗?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绝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离开我!” 李赞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割在白薇的心上。 她没想到,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竟然会如此无情和残忍。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心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白薇一筹莫展,准备迎接李赞的暴怒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接着,是李淮安焦急的呼喊声:“母亲,您在里面吗?我听到父亲在里面大吵大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薇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她用力挣脱李赞的束缚,大声喊道:“安儿,我在里面,你快来救我!” 李淮安听到母亲的呼喊声,立刻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来人,把门给我撞开!” 这个时候,去他的世子身份,他只想生他养他的母亲平平安安! 他焦急地喊道:“父亲,您快开门,母亲在里面!您不能这样对她!” 李赞被李淮安的呼喊声惊醒,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手。他转身去开门,但门已经被李淮安从外面撞开。 李淮安冲进来,一把抱住白薇,焦急地问道:“母亲,您没事?” 白薇摇摇头,泪水再次滑落。她看着李淮安,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让她心痛欲绝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对李淮安说道:“安儿,你长大了,母亲很欣慰。从今天开始,我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你父亲。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李淮安听到母亲的话,愣住了。他没想到母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他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知道母亲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母亲,我支持您。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您这边。” 白薇感激地看着赵蕴,心中充满了温暖。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单的。她还有儿子,还有希望。 她站起身,走到李赞面前,冷冷地说道:“李赞,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夫妻。我会离开这个家,离开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踏出国公府的门槛,白薇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终于走出了第一步,走出了这个让她心痛欲绝的家。 国公府外,将是她白薇新的人生。 第126章 父子决裂 “父亲,红衣的事情本来就是您隐瞒在前,您对母亲又动手在后。您这样,实在让儿子有些失望!” 李淮安的话语如寒风过境,带着对父亲行径的深深失望。 说完,他毅然转身,追随着母亲白薇渐行渐远的身影,留下一丝凝重与不甘。 “白莲,看到没有?!听到没有?!这就是一家主母教育出来的好孩子,我与夫人出现龃龉,他连声‘爹’都不肯叫了!”李赞只觉怒火中烧。 “老爷,奴婢也觉得这事儿,您做得有些欠缺考虑。那日,红衣在大街上逼夫人的情景,白莲可看得清清楚楚——”白莲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回道。 “滚,都给我滚!”李赞气得破口大骂。 白莲一溜烟朝府门外跑去,追白薇去了。 “好你个白薇,这就是你管的儿子,你管的奴婢!一个个的,尽向着你!既然如此,好,我就偏不如你的意,死也不同你和离!”他冲着门口大声喊。 玉茗搀着行动不便的赵蕴站在院门口,见院子里的人走得只剩下李赞了,这才缓步踱过去,朝李赞施了一礼,劝慰道:“父亲不必忧心,待婆母想通了,定会回来的。” 李赞的目光落在赵蕴的肚子上,将她的话回味了一遍,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 “蕴儿,再过几个月你和芸香就要生产了,你母亲不在家主事是万万不行的。这样,你和芸香好好劝劝她,这夫妻嘛,偶尔拌个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你婆母从小被我那岳父岳母娇惯坏了,听不得半句不好听的,眼里也装不下一点沙子。她这个性子,不是明白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赵蕴一听,便明白了李赞的话。虽然她在心里也看不起他这种拿老婆的银子去养外面的女人的做派,可眼前的这个男人毕竟是她的公公,她也不希望他和婆母真的离了婚。 到时候,不仅李赞和白薇是整个陵阳城的笑话,她和李淮安也会成为陵阳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蕴应下李赞,施施然去了清风院。 她去了之后才得知,白芸香已经简单收拾了包裹,追白薇去了。 看架势,白芸香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白薇一起,同国公府决裂了。 玉茗急得跺了跺脚,“小姐,这国公府是要乱套了呀!” 赵蕴轻叹一声,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玉茗,此事比我们想象得更为复杂。不过,既然已经发生,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清风院内,赵蕴缓缓坐下,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她知道,白薇的离去不仅仅是她与李赞之间的问题,更是整个国公府的一次重大危机。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气恼为什么自己的命那么苦。 先是父亲好端端地罢官归隐,后来又下落不明;现在她和李淮安的感情稍微缓和了些,婆母和公公又闹起了和离。 赵蕴望着空荡荡的清风院,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就像被人用手攥紧了一样,疼得厉害。 她担心因为此事,白芸香在李淮安心里的地位会高过自己。 同时,她也担心婆母如果真的和公公和离,到那时红衣成了国公府主事的,且红衣已经有了身孕,将来再生个男孩,李淮安的世子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不行,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她得想法阻止婆母和李赞和离。 赵蕴深吸一口气,对玉茗说:“你去找世子爷,告诉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母亲,并且告诉他,这个家需要他。还有,让他小心行事,不要让父亲知道他在做什么。” 玉茗点头称是,迅速离开了清风院。 暮色四合,陵阳城街道上,华灯初上,李淮安茫然四顾,他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母亲白薇的身影。 “娘会去哪儿呢?张府?不,不可能。娘不会在这个特殊时期去找张方,给父亲抓到把柄的。” 他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分析着白薇可能去的每个地方,又一一否定。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白薇也许随着自家的商队去了朝阳郡。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玉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赵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李淮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玉茗,你先回去告诉蕴儿,让她放心,我会找到母亲的。” 玉茗点头,转身离去。 李淮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想着自己刚才只顾着沿着主街去找母亲,还没有去过自己的铺子。 他转身朝自家的成衣铺子走去,去了之后才震惊地发现,里面主事的居然已经换了人,铺子竟然已经转让出去了! 李淮安心里大惊! 他以为是父亲暗中操控了这一切。他马不停蹄地去了城内其余几间铺子,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全部换了掌柜,转让出去了! 李淮安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在铺子的台阶上。他空洞的双眼望着比肩接踵的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可他却觉得此刻,孤独得很。 他呆坐了许久,才攒着一腔怒火,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回了府。 他要回去质问李赞,为着一个藏春楼的娼女,父亲怎么能变卖母亲的嫁妆? 若真如此,他怎配为人夫,为人父?! 第127章 对抗父亲的背叛 李淮安心里憋着一股火,直奔主院。 去了之后才发现,主院空荡荡的,连白莲也不知所踪。他去了离主院比较近的清风院,也是空荡荡的。 他烦躁不安地回了菡萏院。 赵蕴见李淮安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猜到他定然是没有寻到白薇,她柔声吩咐玉茗给他沏了杯热茶,然后缓缓坐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婆母一向有主见,她既然打定主意跟父亲和离,定然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淮安,你莫急,我会劝父亲同红衣分开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婆母心里的气一消,自然就回来了。” 李淮安闷着头喝了杯子里的茶,又问玉茗要了一杯,连续饮了三四杯,这才罢手,将自己发现铺子被转让的事说了。 “什,什么?”赵蕴惊得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茶水洒到了她的虎口上,她硬是没有将茶杯丢在地上。 “不,不大可能是父亲做的。这件事,我觉得。”她语无伦次地分析着。 “据我所知,地契和田产铺子这些东西,平日里都是婆母亲自掌管的。父亲也从来不过问这些家务。” 李淮安听着赵蕴的分析,越听越惊心。他不禁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母亲果真提前做了准备,她准备跟父亲和离,来惩罚他对自己婚姻的背叛。她知道父亲不善钻营,这么多年来,偌大的国公府,全府上下的花销全靠母亲的田产铺子这些收入支撑,父亲的俸禄微乎其微,根本支撑不起同僚之间的礼尚往来和全府的开销。 李淮安突然明白了,母亲这是要用釜底抽薪的法子,来对抗父亲的背叛。 可这件事一连串的后续反应便是,过惯了二十多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李淮安,也要学会自力更生了。 李淮安心中一阵慌乱,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境地。 他更加恼恨父亲了。 他恼恨父亲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让全府上下的人都跟着过饥荒日子。 此刻,李淮安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焦虑,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他抬头看向赵蕴,眼中充满了无助和迷茫。 赵蕴见状,心中也是一阵叹息。 她自言自语道:“要是我娘还在陵阳就好了,她和婆母是手帕交,婆母肯定愿意听她的劝阻的。” 赵蕴的话让李淮安想起之前张方给母亲送画隐喻的事,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蕴儿,我虽然不知道伯父伯母在什么地方,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得到可靠消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很安全。” 赵蕴听到这些,不禁面上一喜。她激动地握住玉茗的手,反复说道,“玉茗,你听到了吗?我爹我娘,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父亲母亲还活着?!”刚走到屋门口的赵柔听到这个好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李淮安抬头看向赵柔,目光落在她不甚明显的小腹上,关切地问她怎么来了。 赵柔说她的院子离主院比较远,她才听说婆母和国公爷起了冲突,所以,迫不及待地来了菡萏院,来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红衣的事。母亲不肯原谅父亲,父亲,父亲一气之下又跟母亲动了手。”李淮安言辞闪烁,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母亲把城里的铺子都盘出去了,这是一点后路都不准备给自己留啊!” 赵柔听了,眉上染上一丝忧虑。 她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爷,如今婆母打定主意要与老爷和离,她清算自己的嫁妆也是应该的。只不过,爷有没有想过,如果婆母真的与老爷和离了,爷是准备跟老爷在陵阳城生活,还是随婆母回朝阳郡的外祖家呢?” 李淮安闻言,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倏地看向赵柔。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出自赵柔这个妾室之口。 赵蕴也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赵柔。 方才赵蕴也考虑到了这一层,但她怕得罪李淮安,便将这些话埋在心里,一直不敢提。可现在赵柔竟然提出来了,而且看李淮安的表情,很震惊,震惊中又带着一丝欣赏。 “柔儿,你这话提醒得及时。我是时候该想想这个问题了。”李淮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转身离开,去了主院。 他今晚一定要等到父亲,试探一下父亲对待红衣的态度。 第128章 见红衣 夜色渐深,藏春楼里,灯火通明。 月华如练,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窗台。 房内,红烛摇曳,映照出红衣温婉而又坚决的脸庞,她身着一袭绣着并蒂莲的红裳,衣袂飘飘,仿佛即将绽放的牡丹,既娇艳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坚韧。 红衣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她缓缓坐在梳妆台前,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悠扬的琴声在房间内回荡。 琴声婉转而缠绵,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迷离,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突然,一阵轻风吹过,房门轻轻开启,一个身影悄然走了进来。 红衣微微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琴,站起身来,向那个身影走去。 “爷,你来了。”红衣伸手去解李赞的腰带,倾身上前,朝他脸上轻轻一吻。 “爷。”下一刻,红衣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李赞,委屈地说道:“红衣还以为爷厌弃了红衣,不会再来了呢!” “乖,红衣不要多想。爷一会儿不见红衣,这心里头就跟猫儿抓似的,怎么会厌弃红衣了呢?!以后这种话,可不准再说了!” 话音未落,李赞迅速地俯下身子,轻轻地、温柔地吻住了红衣柔软的唇瓣。 红衣微微仰起脖颈,闭上双眼,任由李赞的吻在她的唇上轻轻游走,缠绵悱恻,恍若一曲美妙的乐章,令人心醉神迷。 她紧紧地环抱着李赞的腰,仿佛想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升温,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暧昧与甜蜜。 吻毕,李赞轻抚着红衣的脸颊,眼中满是宠溺:“红衣,爷真想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爷,红衣也想与爷厮守终身。可爷……”她说着说着,呜咽起来,“爷,红衣什么名分都不要,可咱们的孩子,能不能寄养在夫人名下……” 红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李赞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他烦躁地说,“白薇那个妒妇,这么多年来,她不许我纳妾,如今我与红衣真心相惜相爱,她竟要闹着与我和离!想我堂堂国公,竟被这一个内宅夫人拿捏得跟只软柿子似的,现在同僚们都在看我的笑话呢!” 红衣闻言,哭得更厉害了。 “既如此,红衣便绝了这念头!明儿,我便让张管事替我熬上一碗堕胎药来。我们可怜的孩子啊,娘没有那个机会看你一眼了……” 李赞见红衣哭得越来越凶,心里也跟着慌张起来。他将红衣抱坐到自己的腿上,胡乱地吻着她脸上的泪,一只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脊背,宽慰道:“红衣,那妒妇今日同我吵了一架,已经离家了。我就给她三日时间。如果,如果三日后,她还没有回来,我便与她和离,迎你进门!” 红衣慢慢止住了哭声。她一脸期待地望着李赞,狐疑地问道:“爷,您这些话,怕不是用来哄红衣的?” “哎哟,红衣啊,你现在可是爷的心肝儿爷的肺。爷拿些虚头巴脑的话哄你做什么?!” 李赞着急地解释,甚至提出,如果红衣不信,他可以对天发誓。 “爷,红衣信爷。爷说什么,红衣都信。” 红衣泪意盈盈地将李赞推倒在床上,探着身子吹灭了床头的烛台。 月辉洒进轻薄的纱帐,映照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纱帐里,不时传出男子短促的粗喘声。 第129章 父子打架 翌日,晨光初破晓,淡金色的阳光斑驳地洒在青石小径上,却未能驱散空气中那股压抑而沉重的氛围。 主院里,李淮安身着一袭素雅儒衫,他从院子里的石桌上缓缓抬起头,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胳膊,他没想到自己昨晚竟然在主院等了一夜父亲,不知不觉间还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阿嚏——”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鼻子痒痒的,估计是夜里受凉了。 李淮安起身,站在院子里,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在偌大的院子里,那道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暗蓝被光明吞噬,李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门口,步履蹒跚,神色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未曾料到,一夜的放纵竟会让他忘了时间,如果被白薇看到他这么晚回来,估计她还会再次离家出走。 院子里的李淮安听到脚步声循声望去,目光瞬间锁定在父亲脖颈间那片刺眼的绯红上,那是他昨夜欢愉留下的痕迹,对李淮安而言,却是无法忍受的耻辱与背叛。 李赞刚踏入门槛,还未及站稳,便迎来李淮安狂风骤雨般的一拳。 这一拳,凝聚了多年的积怨与愤怒,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的面门上,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李赞痛苦的呻吟,鲜血瞬间自嘴角溢出,染红了衣襟。 “逆子!”李赞又急又疼,忍不住破口大骂。 “奸夫淫妇!” 李淮安双眼赤红,仿佛要喷出火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愤怒地直视着这个曾给予他生命,却又让他心寒至极的男人。 “你个兔崽子,你骂谁呢?!” 李赞捂着受伤的脸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伸手抹了一把,沾了一手的黏腻。 “谁认,骂的就是谁?!”李淮安寸步不让。 李赞望着年轻力壮的儿子,心里忽地没了底气。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顾国公爷和世子身份的顾忌,打起了嘴仗。 李淮安步步紧逼,将李赞逼至墙角。 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拳头看起来随时要再次落在李赞的身上。 四周的丫鬟小厮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四散而逃,有的忙着去请菡萏院的少夫人赵蕴;有的则奔向梨香院,去请赵柔赵姨娘。 菡萏院内,赵蕴早早洗漱起床,此时,正轻抚着手隆起的腹部,眼睛却失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婆母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里。 “夫人,刚才丫鬟来报信,说是世子爷跟老爷打起来了!” 玉茗匆匆进屋来禀报说。 “他们两个,怎么会打起来?” 赵蕴烦躁地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婆母不过一晚不在家,这个家便乱了套了! 她迅速整理好情绪,披上外衫,在玉茗的搀扶下,匆匆去了主院。柳眉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亦步亦趋跟在二人的身后。 望着赵蕴笨重的背影,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梨香院中的赵柔听闻消息后,连忙让乐葵帮自己挑一条素净的襦裙,外面披了一件御寒的单衣,缓缓向主院走去。 在路上,乐葵叮嘱她不要走太快。一定不能赶在赵蕴前头到了主院,但也不能太晚。她们两个一前一后是最好。 主院里,李赞父子对峙的局面依旧僵持不下。 李淮安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挥出;而李赞,则是一脸的狼狈与不甘,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落得如此田地。 就在这时,赵蕴与赵柔几乎同时到达,两人的到来,为这场父子间的冲突增添了几分微妙的变数。 赵蕴看到眼前这一幕,脸上对这对父子露出一丝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过去,试图平息这场风暴:“淮安,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她边说边向李淮安走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隔开这对剑拔弩张的父子。 赵柔赶紧与她并肩站在一起,伸手去拉李淮安的胳膊。 “爷,人家都说上阵父子兵,这父子嘛,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话您要和老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嘛!” 柳眉冷眼旁观,心中盘算着如何在这场闹剧中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她适时地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挑拨:“是啊,世子爷,老爷年事已高,怎能经得起你这般折腾?有什么恩怨,不妨坐下来慢慢谈。” 然而,李淮安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他的眼中只有李赞,那个他视为仇敌的父亲。 他的拳头依然紧握,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在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吞噬,他只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李赞听了柳眉的话,心里一动,往地上一坐,神情悲怆地呜咽道:“我李赞命苦啊,娶了个妒妇,又遇着个不懂尊卑的逆子,老天爷啊——” “你给我起来!” 李赞的话让李淮安大为光火。 “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妒妇?!” “你娘!你娘就是个妒妇!”李赞霍地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骂道。 父子俩一时又打起来。 柳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蕴身后,猛地推了她一把。 第130章 把她给我按住 赵蕴被柳眉突如其来的推力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去。 “啊——” 她的惊呼声淹没在了现场的混乱之中。 正沉浸在愤怒之中的李赞,未及收势的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突然横亘到自己和李淮安中间那人的腹部。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只剩下赵柔痛苦的呻吟在空气中回荡。 李淮安与李赞的动作同时僵住,两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惊与悔恨。 “柔儿!”李淮安几乎是嘶吼着冲向赵柔,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鲜血顿时从赵柔的身下缓缓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裙。 丫鬟小厮吓得不知所措。 “快,快叫大夫!” 赵蕴最先反应过来,她一边喊着,一边看着从赵柔身下不断渗出的鲜血,吓得脸色惨白。 她不知道赵柔竟然已经怀孕了。 她更没想到赵柔在关键时刻用自己的身体替自己挡住了致命的一击。顿时,她的眼泪如成串的珠子落下来。 柳眉见状,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让赵姨娘小产了。这段时间,世子爷对赵姨娘的宠爱已经远远超过了对白芸香的在意,这府里,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如今,她竟然害得赵姨娘小产!夫人要和老爷闹和离,反正这国公府也不会太平了,她索性逃走再说。 想到这里,柳眉佯装去寻大夫,打算趁乱悄悄离开。 赵蕴看到柳眉脸上的表情不对劲,忽地想起来,刚才是有人推自己,才导致自己往前倒去。 当时离她最近的,就是这个媚骨头的柳眉。 见柳眉要逃,她大喝一声:“来人,把柳眉给我按住!” 柳眉大惊:“爷,不是我啊!我亲眼看见,是少夫人故意把赵姨娘往中间拉的。” 当时情况混乱,李淮安也没看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赵柔怀孕一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赵蕴这一段时间安心养胎,赵柔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有孕一事,所以,很大可能上,是柳眉嫉妒赵柔,才有了这场祸事。 他沉着脸吩咐道:“柳眉包藏祸心,诽谤主母,将她押去柴房,关起来!” 大夫闻令而至,神色凝重,步入内室,见赵柔面色苍白如纸,额间细汗涔涔,显是疼痛难忍之状。 他轻步上前,先以丝帕轻拭其额,再以三指搭于腕间,细细诊脉。 片刻后,大夫缓缓收回手,眉宇间忧虑更甚,轻声叹道: “回世子爷,赵姨娘此胎,实乃凶险万分。昔日之小产,已伤及根本,气血两虚,未能及时调养得当,便又怀胎,实乃雪上加霜。如今脉象紊乱,胎息微弱,似有滑胎之兆,加之心中郁结,情绪波动,更是加剧了病情。老夫虽竭尽所能,但恐回天乏术,只能尽力施为,以安胎固本之药缓缓调养,望能保住这一丝生机。” 言罢,大夫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快速写下几味安胎保胎的药材,又添了几味调理气血之方,递给一旁侍立的丫鬟,嘱咐道:“此药方需即刻煎服,每日三次,不可间断。另,赵姨娘需静养,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饮食亦需清淡滋补,方能有些许转机。然,即便如此,亦需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不测。” 李淮安闻言,面色铁青,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抹痛惜与愤怒。 “爷,爷。”赵柔虚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李淮安立刻敛去眸子里的怒意,盛了满眼的疼惜,目光低垂看向赵柔,“柔儿,我们的孩子,暂时保住了。这段时间,你好生休养,就待在这梨香院,哪里也不要去,什么事都不要去管。” 他说着,握着赵柔的手呜咽起来。 母亲离家出走,姨娘险些早产。李淮安不知道好好的国公府,怎么突然乱成了这副模样。 “柔儿,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我看花木葱茏,只觉春色迷人。如今,母亲离开了,我看什么都觉得难过。” “爷,妾身会一直陪着爷的。”赵柔说了这话,又提起柳眉,“今天的祸事,一是爷的确有些冲动。二是这柳眉,我从前不曾注意过她,但,今天姐姐确实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我这才冒险将她护下,被老爷误伤。” “柳眉!”李淮安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将她即刻抽筋扒皮。 “爷,国公府正值多事之秋,爷万万不可再跟老爷起冲突了。爷可听说过一句话,大厦将倾,安有完卵?” 赵柔一时想起自己的姨娘,刘云。 如果不是她贪得无厌,费尽心思想要怀个孩子去跟母亲张绾争宠,她怎么可能落得那样凄惨的境地? 如果不是府里出了那样不堪的事,让父亲心灰意冷,赵府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宅院? 李淮安见赵柔失神地望着前方,似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他以为她是想到了自己以前没保住的那个孩子,心里越发愧疚了。 他按下了心中滔天的怒意,说道:“好,柳眉的事,就交给你姐姐处理。你好好休息,我会心平气和地找父亲好好谈谈母亲的事。” 他心里想的却是,背叛母亲,伤害我的孩子,这个父亲,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赵柔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催促他道:“爷,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你快去跟老爷道个歉,合力去寻夫人!” 李淮安点点头,嘱咐乐葵好生照顾赵柔,转身离开了梨香院。 第131章 你要对我做什么 入夜的柴房幽暗阴冷,柳眉被五花大绑丢在一堆木柴中间,身下的木柴硌得她生疼,从窗口透过来的夜风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平日里为了好看,穿的都是薄得不能再薄的春衣。可眼下,这单薄的春衣让她在夜里根本无法御寒。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被打开。 骤然出现的火把,和门口被火光拉长的身影让柳眉猛地紧张起来。 她已经被饿了一天,嘴里还塞着洗碗布,见有人来了,她呜呜嚷着,听不清嘴里说的是什么。 赵蕴缓缓从门外走进来,吩咐人拿掉堵住她嘴巴的洗碗布。 玉茗走上前,将柳眉嘴里的布粗鲁地抽掉,又抬脚往她胸口踹了一下,朝她脸上啐了一口,骂道:“胆大包天的小蹄子!连主母都敢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柳眉被玉茗踹得那一脚险些疼得背过气去,她大口喘着气,死死盯着赵蕴。 “为什么小产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啊!”她声嘶力竭地喊。 玉茗正要再踹她一脚,被赵蕴阻止了。 “柳眉,我自问入府以来,从没有苛责过你。”赵蕴只想要个答案。 “你没有苛责过我,但是你和世子爷夫妻关系不好,影响到了我!”柳眉恨恨地说,“因为世子爷厌弃你,他宁愿去赵姨娘的梨香院也不愿意来主院。因为世子爷厌弃你,他故意睡芸香的耳房,可是,为什么世子爷也要厌弃我啊?我明明,也为他失去过一个孩子啊!” 玉茗一脸惊愕地望向赵蕴,说道:“小姐,这柳眉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她嫉妒白芸香被抬了平妻,自己却依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然后把这不甘算到了您的头上?” 赵蕴依旧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柳眉。 “因为你曾经为世子爷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你不甘心,也要我失去一个孩子?”她突然笑道,“柳眉,内宅里的这些阴私手段,你千不该,万不该,用到我的头上。” 柳眉看到赵蕴意味深长的笑容,突然害怕起来,她颤抖着身体问:“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要,如了你的愿。”赵蕴一字一顿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完后,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来人!” 立刻,一个小厮提着一只竹篓快步走到赵蕴身边。赵蕴看了一眼竹篓,又看了看地上的柳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可喂过药了?”赵蕴轻声问道,声音虽轻,但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寒意。 “回少夫人,喂过了,这会儿,估计药效已经发作了。”小厮一脸谄媚地回答道,脸上挂着让人厌恶的笑容。 “好,拿去给柳眉好好享用享用。”赵蕴冷漠地命令道。 小厮领命后,提起竹篓缓缓走向柳眉。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家仆也走上前来,死死按住柳眉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 柳眉的嘴巴再次被堵上,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小厮打开竹篓,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柳眉身上。 瞬间,柳眉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她的身体上传来,仿佛有无数条蛇在她的皮肤上爬行。 柳眉瞪大了双眼,试图挣扎,但她的力量远远不及那两个家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股未知的恐惧所笼罩。 “柳眉,你别怪我。谁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世子爷的子嗣呢?”小厮冷笑着对柳眉说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可怕的惩罚还要持续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第132章 库房失窃 流水轻吟春渐远,落花细语夏初延。 一个月悄然过去,国公府全府上下的人渐渐接受了白薇离家出走的事实。 因为府里养的人多,开销实在太大,不得已,赵蕴去找李赞,想打开库房,变卖一些东西,以维持生计。 李赞自然举手赞成。 可当玉茗领着下人砸开库房的锁时,惊呆了,里面值钱的东西早被搬空,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家当。 她吓得脸色发白。 老夫人离家出走,现在少夫人是国公府的主母,家里的库房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失这么多东西,她这个做主母的,肯定脱离不了关系。 玉茗战战兢兢地回到菡萏院,正要同赵蕴禀报这件事,却发现李淮安也在那里。 “蕴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淮安难掩眉目间的笑意,他握着赵蕴的手,开心地说,“年前瑞王府不是失了一场大火嘛!长公主殿下也因为这事失踪了一段时间,瑞王因为寻找长公主滋生事端,被朝臣联名上奏,迫使皇上褫夺了他的王爷封号。” 赵蕴点点头:“世子爷同我说过这些。我还记得呢!” 李淮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掌,“今天早朝上,皇上恢复了沈含山瑞王的王爷身份。我呀,还听说一件事,原来长公主在民间的时候,就跟瑞王认识了。两人成婚时,长公主肚子里就已经有了瑞王的骨肉。” 赵蕴微微蹙眉,心里想道:“怪不得沈含山要与我二妹妹退婚,原来,他早就与长公主有所勾连了。”但一想起自己大婚那日,长公主还派人送来了贺礼,让自己成了陵阳城的贵妇中人人羡慕的对象,她就说不出对方什么不好的话来,只淡淡地说,“长公主不拘小节,倒是个性情中人。” 李淮安见赵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或不满,心中松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其实,今日散朝后,皇上特地将我叫去御书房,说是听闻母亲与父亲的事,问我是否有什么难处。” 赵蕴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那世子爷是如何回答的?” 李淮安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说,母亲虽然暂时离府,但臣妻赵蕴治家有方,府上之人皆勤勉努力,自给自足,无须陛下担忧。只是……” 只是不知道母亲现在到底身在何处。父亲又坚持不让他报官。 两人正说着,玉茗实在等不下去,便走了进来,她在外面努力缓和了一下情绪,脸色依旧苍白,她低声道:“少夫人,世子爷,库房失窃了……” 听玉茗这样说,李淮安和赵蕴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李淮安示意她慢慢讲,讲清楚,不要急。 玉茗便把刚才在库房里看到的一幕说了。说过之后,她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赵蕴,最后将目光落在李淮安身上。 李淮安听到的重点不在库房失窃,而在赵蕴要动母亲的嫁妆。 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娘的嫁妆?!” “淮安!” 赵蕴看到李淮安这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是父亲同我商量的。你也知道,平日里,府里的开销都是婆母打理的。现在婆母不在家,我的那点陪嫁也早就当出去了,现在全府上下那么多人张着嘴等着吃的,喝的,你让我怎么办啊?” 李淮安听到赵蕴说连她的嫁妆都当出去了,心里的怒火稍微熄了一些,他软下口气说,“蕴儿,这件事是我误会你了。”接着,他话锋一转,扶着额头说道,“只怕库房不是简单的失窃,而是母亲提前将自己的嫁妆转移了出去。” 思及至此,李淮安只觉头疼万分。 他想不通,如果母亲只是和父亲赌气,说要和离的话,断然不会做得这么决绝的。 先是卖了铺子,然后又几乎搬空了家里的库房。这桩桩件件,都显示着母亲要同父亲和离的决心。 可他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啊!母亲憎恨父亲,难道也连带着憎恨他,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吗?! 李淮安百思不得其解,又苦恼万分。 他憎恨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心里也开始隐隐不满母亲对自己的狠心。 “此事暂时不要声张。”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来,低声吩咐道,“母亲这次,怕是铁了心要跟父亲和离了。我们,得做好准备。” 赵蕴听到他这样说,忽地抬头看向他,紧张地问,“世子爷,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其他打算?” “蕴儿,离开母亲,没有母亲的帮衬,我会活不下去的。我们都会活不下去的。”李淮安颓丧地说道。 但靠他和父亲的那一点俸禄,根本养不活国公府这一大家子人,况且现在赵蕴和赵柔都有了身孕,而且过不了几个月,赵蕴就要孩子了,这一项一项的花销如流水一般,他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赵蕴死死盯着李淮安的眼睛,不敢插话,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派去外祖家的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母亲很大可能回了朝阳郡的外祖家。我决定去找母亲。至于父亲这里,如今的局面是他造成的,烂摊子就让他自个儿收拾去!” “你……你这是要同父亲决裂吗?你的世子身份,不要了吗?母亲为你筹谋多年的世子身份,你要白白便宜了红衣那个小蹄子肚子里的孩子吗?世子爷,你不要意气用事!” 赵蕴听到李淮安这样说,心急如焚。 “府中开销大,我们可以遣散一些不必要的下人。”她咬了咬唇,略一思忖,立刻做出分析,“或者,我可以去求求长公主,让她看在我母亲同先太后的情分上,让她再支援我们一些。总之,办法总比困难多,世子爷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赵蕴握住李淮安的手,真切地说道。 这一冲动,李淮安的世子身份就让给了红衣那个小娼妇,赵蕴府中的孩子也会没了身份。 李淮安反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毙。若等到父亲真的休了母亲,我们就被动了。” 赵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不会的。有我在,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世子爷放心。” 此时,李淮安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 他看着赵蕴,心中充满了感动。 “好。一切都听你的。”李淮安轻声说道。 可李淮安一语成谶,没过多久,李赞便给白薇写了一纸休书,准备迎娶红衣过门。 第133章 求见长公主 赵蕴得知李赞要娶红衣进门的消息时,只觉得如五雷轰顶般震惊。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前几日,李赞还在为婆母主动提和离而大动肝火,并且扬言说死也不会跟婆母和离,才过了几日而已,他竟然主动写了休书。 李赞这个举动对李淮安的打击更大。他一把撕碎了父亲让自己转交给母亲的休书,当即策马奔驰,去了朝阳郡。 “小姐,世子爷去了朝阳郡,柔姨娘还需要人照顾。老爷一颗心都被红衣那狐狸精迷得七荤八素的,根本不顾及世子爷和您腹中的孩子。如今府里又支不出银两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蕴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公爹已经整夜不着家,宿在藏春楼,唯一可以依仗的夫君又一气之下去朝阳郡找婆母去了。 偌大的李府,她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个人,赵蕴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白薇与李赞共度二十余年,平日里恩爱非常,赵蕴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 然而现在,李赞竟然如此绝情,完全不顾及夫妻情分,甚至连儿子儿媳的感受也不放在眼里。 赵蕴感同身受,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撕裂开来,痛苦不堪。 她突然明白,婆母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跟李赞和离了。 另一方面,赵蕴对红衣也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能够让一个和白薇安稳度过二十余年平静日子的男人,突然性情大变,变得如此执拗?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魅力或者手段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蕴越想越生气,决定亲自找李赞理论一番。 可是,赵蕴在府内堵了李赞几次,他都拒而不见。今天,玉茗一溜小跑过来告诉她,李赞回府了。 她赶紧找过去,狠狠地敲门,然而,门内传来的却是李赞冷漠的声音:“不见!” 赵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从未想过李赞会这样对待自己。他这样做,看来是不准备认下她这个儿媳了。 赵蕴不甘心地继续敲门,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最终,她只能无奈地离开,心中满是困惑和绝望。 赵蕴无奈之下,只能回到菡萏院。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憔悴不堪。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不停地踢打着。 赵蕴紧紧捂住肚子,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不能让孩子受到委屈,一定要为自己和孩子争取权益。 “小姐,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玉茗在一旁担忧地劝说道。 “玉茗,陪我去一趟瑞王府。”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求一求长公主赵春华。 瑞王府内,沈含山正在逗弄着自己的小女儿,忽然听到门房禀报说,李淮安世子夫人赵蕴求见长公主。 沈含山心里不禁疑惑,这府里哪里有什么长公主啊? 虽然赵益对外宣称长公主前段时间在皇家园林休养,但这瑞王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现在府里的殿下其实是凤鸿姑姑假扮的。 当初在敦阳城时,沈含山耐心地等待赵稚坐完月子,然后试探她是否有回大宣的打算。 但是,赵稚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愿。 于是,沈含山决定铤而走险,偷偷抱走了大女儿,并在赵益的帮助下,连夜赶回了大宣。他不敢把两个孩子都偷走,以免赵稚急了,做出冲动的事来。 沈含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孩子来迫使赵稚回到他身边。 对于这个瑞王的身份,他并不在乎,他真正在意的是,赵稚的男人只能是他沈含山。 但是,赵稚不在瑞王府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沈含山给凤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走近一些,低声说道:“你扮成殿下的样子,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情。” 凤鸿点头应下,很快换上人皮面具,款款步入前厅。 此时,赵蕴已经恭敬地候在那里,那家仆见她身怀六甲,便示意她可以坐下等候。 但这是赵蕴初次求见长公主,心中忐忑不安,不敢贸然坐下。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惊喜之余连忙回头张望,但又不敢贸然直视,只能低下头缓缓行了个礼,轻声说道:“民妇赵蕴,拜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坐下说话。”凤鸿温和地回应道。 赵蕴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刚一坐稳,就忍不住哽咽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凤鸿见状,轻轻皱起眉头,吩咐一旁的侍女递过一条手帕给赵蕴,安慰道:“你如今怀有身孕,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要如此悲伤。况且,这里是瑞王府,你这样哭泣,让下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了你呢!” “殿下恕罪,民妇万万没这个意思!”赵蕴闻言,连忙止住哭声,哽咽着说道:“民妇的父母去年在前往朝阳郡的途中,突然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民妇现在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实在走投无路,这才斗胆前来长公主殿下面前,希望能求得您的帮助……” “哦?那你要求本公主帮你做什么呢?”凤鸿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用余光慢悠悠地打量着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身子啜泣的赵蕴。 这段时间,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陵阳城,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民妇,民妇恳请殿下……”赵蕴的目光缓缓落在凤鸿脚下那双精致的绣花鞋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曾经的生活,心中一阵酸楚,不禁感叹,同样身为女子,为何命运却如此不同? 她原本也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如今却要承受这般痛苦和折磨。 “李夫人既然还没想好,那就先回去!来人!送客——”凤鸿不耐烦地挥挥手,提高声音吩咐道。 很快,两名侍女应声而入,恭敬地将一脸不情愿的赵蕴引出了府邸。 玉茗看着赵蕴一脸失魂落魄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心中顿时一凉,心知赵蕴的事情并没有办成。 她压低声音安慰道:“要不,小姐您去求求瑞王爷?毕竟殿下自从嫁给瑞王之后,对二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痴迷呢。您忘了,他还深夜闯过二小姐的院子呢?!” 经玉茗提醒,赵蕴眼睛一亮。 对啊!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第134章 孩子不见了,托孤 云朝,敦阳城。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里,映得一片明亮。 赵稚在床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朝颜满脸惊慌失措,闯进房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姐,不好了,小小姐,小小姐,不见……不见了。” 赵稚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手伸过去摸了摸,床铺已是冰凉,显然那人已离开多时。 她神色不惊,平静地说道:“沈含山也不见了?” 朝颜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连连点头:“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啊!姑爷和小小姐都不见了!” 赵稚轻轻一笑,打了个哈欠,困意渐渐消散。 就在这时,张绾也焦急地走进来,询问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崔笙鹤,让他出动禁卫军,去寻找孩子的下落。 赵稚摆了摆手,语气平淡道:“不用找了。璇儿肯定是被沈含山抱走了。这段时间,他总是隔三岔五地问我要不要回大宣,我皇兄前段时间又恢复了他瑞王的身份,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不难猜出他的意图。” 听赵稚这样一说,朝颜忍不住气鼓鼓地骂道:“没想到姑爷为了自己的名声地位,竟然做出这种下流无耻的事情来!”话骂到一半,朝颜下意识瞥了眼赵稚,见她并没有动怒,接下来的话便没有那么激烈了,“竟然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来。” 张绾见赵稚并不着急,料定她肯定已经猜到沈含山的这个打算,心里也不再着急,转身出了屋子,吩咐下人不必再寻找孩子的下落。 负责看守孩子的那个奶娘大大松了口气。赵守正吓跑了的魂儿也慢慢归位,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张绾安抚好赵守正,进屋来,见赵稚已经简单梳洗过,坐在床上,身后靠着一只软垫,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一张纸。 她轻轻走近,这才发现赵稚正专心致志地研究一幅云朝的舆图。 赵稚的手旁,摆放着她生母崔姣留下的半块名为\"青璇的\"玉佩。 她看得如此专注,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进来。 直至感觉到身旁的床铺微微下陷,赵稚才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是张绾,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说道:\"娘,你来了。\" 张绾温柔地点点头,轻声提醒道:\"虽说你已出了月子,可这眼睛还是得注意些,莫要过度使用,免得日后老了,落下眼病。\" 赵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缓缓闭上双眼,轻轻地靠在张绾的肩头,喃喃自语道:\"娘,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张绾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赵稚的脊背,温柔地说道:“只只啊,娘这辈子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听到母亲的话,赵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同时也感到一丝愧疚。 她知道父母为了陪伴自己在敦阳城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而父亲对故乡大宣有着深深的思念之情。 赵稚重新坐直身体,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神情认真地说道:“娘,您和爹陪我在这敦阳城已经太久了。我看得出,爹有些想念大宣了。我已经让哥哥在朝阳郡打理好了我们的宅子,就在公主府的左侧。如果我的预料没错,皇兄很快就会下一道旨意,让沈含山陪同长公主回到自己的封邑。” “可是,只只,你不是在敦阳吗?”张绾问出心中的疑惑,随后恍然大悟般说道:“你是说,他们会找人假扮你?” 赵稚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娘,您若是再年轻十几岁,我一定推荐你来云朝做女官!您的洞察力真是敏锐无比。” 张绾佯装微怒,嗔怪道:“你将来是要做女帝的人,说话怎么还没有个分寸呢?!” 赵稚听她提到女帝,突然沉默了下去。母女俩默默地坐了片刻,心里不免戚戚然。 分别是避免不了的了。 “娘,接下来我和哥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云骁,要拜托您和爹照顾了。”赵稚的神色凝重,乍一看有些托孤的意味。 张绾不禁神色一凛,她略略紧张地握着赵稚的手,“只只,你的意思是,让娘把骁骁带走。” 赵稚重重地点点头。“沈含山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云骁和云璇两个孩子都交给他。” 说完,她忽地低低笑起来,“娘,您说,如果沈含山知道自己被我反将一军,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张绾宠溺地望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说:“你呀你,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净爱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低落下来,渐渐有些哽咽,“娘其实知道,哪个母亲舍得跟自己的孩子分开呢,大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娘,不要伤感了。”赵稚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门口,“也许,再过三年,五年,或许十年,云朝和大宣合二为一,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呢!” 张绾听着赵稚看似开玩笑的话,心中掀起一片汹涌波涛。 她掩去眼里的震惊,慢慢起身,缓缓向赵稚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民妇定当倾尽所能,祝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赵稚连忙扶起母亲,眼眶微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决与温柔:“娘,您这是在折煞女儿了。我虽肩负重任,但始终是您的孩子,云骁与云璇更是我们的心头肉。此番安排,实属无奈,但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们一家能够早日团聚,再无分离。” 张绾闻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她轻轻拍了拍赵稚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只只,娘知你心中有大志,亦懂你肩上之责重如泰山。”说着,她看向赵稚手中的青璇,哽咽道,“娘知道你此行是要去寻一件重要的物件,一定要小心!” 赵稚重重地点点头。 第134章 求见瑞王 窗外,朝阳缓缓上升,光芒万丈,透过窗户洒在了地上。 赵稚轻轻地从床上下来,生怕吵醒了孩子。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走去隔壁的房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正在熟睡中的云骁。张绾默默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望向外孙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看着云骁那可爱的小脸蛋,赵稚的眼眶微微发热。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舍不得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送走。 可是,云朝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两个孩子跟着她只会面临更多的危险和不确定性。 作为母亲,她无法承受这样的风险,更不愿意让他们受到伤害。 所以,她不得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自私的,她利用了沈含山对她的感情,将孩子们托付给他。 尽管她知道沈含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但心中的愧疚感却无法消除。 想着这些,赵稚小心翼翼地抱起云骁这个可爱的奶团子,轻轻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蛋儿。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小家伙被养得白白胖胖,甚至比他的姐姐还要圆润一些。看着他健康成长,赵稚感到无比欣慰。 她依依不舍地将云骁递给张绾,眼眶微微发热。 心中的不舍之情愈发强烈,她忍不住再次亲了亲云骁的小脸,然后转过身去,泪水无声地滑落。 张绾和朝颜看着眼前的场景,心如刀割般疼痛。 门外,赵守正默默地站在屋门口,凝视着缓缓上升的太阳,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轻轻叹息一声,眼中的落寞却无法掩饰。 与此同时,大宣,瑞王府。 晴日,暖风。绿荫,幽草。 “璇儿,璇儿。”沈含山满心欢喜地逗弄着女儿云璇,但突然之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被无尽的落寞所取代。 他喃喃自语:\"璇儿啊,你说你娘亲为什么还不来找爹爹呢?难道她不在乎你是个女孩吗?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我这个男人呢?\" 南星和杜衡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对视一眼。 南星小声说:“王爷,殿下不会真的不要您了?” 杜衡无语望天,在心里腹诽道:“不会说话你就当个哑巴。” 沈含山转脸看向南星,吩咐道:“南星啊,你去数数柴房里有多少根木头。” “好的,王爷!”南星不明所以,乖乖地去厨房数木头去了。 杜衡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极力憋着笑。心想,王爷这是在变相地骂你是个木头呢!哎,南星还真是个木头! 这时,门房突然来传话,说是李淮安世子夫人求见王爷。 沈含山一脸疑惑地望向岚茹:“这个女人,昨儿是不是来过王府了?” 岚茹微微施礼回道:“回驸马,昨儿,这赵蕴来过,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被奴婢赶走了。”她转脸望向门口,略略思忖,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她或许想拿殿下民间的身份,来求您办事呢!” 沈含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心想这个赵蕴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他早就知道赵蕴不是个善茬,当初他退婚的时候,要不是赵蕴故意泄露赵稚整晚不在府上,他又怎能猜出赵稚的身份?现在她居然找上门来了,肯定没安好心。 然而,沈含山心中虽然对赵蕴充满了厌恶,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赵稚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如果将来有一天赵稚得知赵蕴曾经找过自己,而自己却将她拒之门外,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沈含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大步向前厅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赵蕴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踏入瑞王府的前厅,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从心底里说,她对这位外界传闻的疯批王爷充满恐惧,但无奈的是,他或许是自己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沈含山端坐在主位上,眼神冷漠而深邃。 当看到赵蕴时,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丝毫波动,但内心早已开始算计。 他悠然自得地喝着手中的热茶,目光始终落在赵蕴身上,静静地等待着她先开口说话。 “见过瑞王殿下。”赵蕴恭敬地垂下头,乖巧地行了一个礼,她的声音温柔婉转,但其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情绪。 “世子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不知道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呢?”沈含山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王爷,我二妹……”赵蕴轻声说道,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含山打断。 “赵二姑娘与本王已毫无瓜葛,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沈含山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冰冷。 赵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缓缓说道:“殿下,妾身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公爹李赞之事。近日公爹被藏春楼一女子蛊惑,逼走婆母,气走世子,如今妾身身怀六甲,孤苦无依。妾身斗胆,想请王爷看在昔日同二妹妹的情分上——” 沈含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昔日情分?世子夫人怕是记错了,我若与赵二姑娘有情分,为何会主动退了与她的婚事?”赵蕴脸色一白,她没想到沈含山会如此直白无情,但她知道,此刻不能退缩。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王爷所言极是,是妾身二妹妹不知好歹,不顾自己的清誉,才惹得王爷心生厌恶……” “住口!”沈含山突然打断她的话。 赵蕴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跪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沈含山,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沈含山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赵蕴,你身为赵稚的嫡姐,无论她做了何事,你都不该在一个外男面前诋毁她,更何况我还是她的前未婚夫!你若是为求援而来,便直接说明你的条件,本王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若你只是过来唠唠家常,本王奉劝你还是早些离开。 还有!本王念在你是世子夫人的份上,不想让你难堪,可你却不知进退,非要提起当年之事。当年之事,本就是赵家有错在先,你们姐妹三人,一个未婚先孕,一个想要攀附权贵,这样家庭养育出来的女子,本王如何能娶?” 赵蕴听着沈含山的话,心中一阵刺痛。她咬了咬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第135章 谈判条件 她垂下头去,沉默了好一会儿,嘴唇微微颤抖着,艰难地开口提出自己的条件:“王爷,只要您能够帮助妾身和世子度过这次难关,妾身愿意承诺,日后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妾身必定会全力以赴,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含山听到这话,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这个提议是否可行。 赵蕴看到沈含山的态度有了些许松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对方发出轻蔑的笑声,并质问道:“你一个深居简出的内宅妇人,能对本王有何帮助?更何况,本王向来对李赞那家伙深恶痛绝,而你却是他的儿媳,难道本王是头脑发昏了,还是你愚蠢至极,竟然还敢请求本王帮忙?!” 听到沈含山如此无情的话语,赵蕴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却始终无法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杜衡,送客——”眼见赵蕴无话可说,沈含山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大声呼唤杜衡将她赶走。 “王爷——”赵蕴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 她心里充满了绝望和委屈,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连续两次被赶出王府,让她感到无助和痛苦。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王爷,您厌恶李赞,妾身……妾身可以帮您收集证据!”她咬着牙,下定决心般地说出这句话。 她知道,如果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她可能会再次失去一切。 沈含山听到她的话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他缓缓地坐下,眼神冷漠地看着赵蕴,仿佛在审视一个小丑的表演。然后,他转头吩咐杜衡:“去,重新沏一杯热茶来。”接着又补充道:“回来,再给世子夫人沏一杯。” 沈含山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新泡的热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赵蕴,但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向远方。 “世子夫人,收集证据?”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在意。 “这可不是儿戏,若你只是一时冲动,或是为了自保而夸大其词,本王可没那闲工夫陪你玩这种游戏。”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种威严。 赵蕴心中一阵紧张,连忙抱着肚子跪倒在地,眸间沾了盈盈泪意:“王爷明鉴,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李赞这些年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尤其在婆母将嫁妆搬走以后,他为了迎娶红衣,另外置办宅院,暗地里卖官鬻爵。妾身虽身处内宅,但也有所耳闻。若王爷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妾身定当竭尽所能,搜集其罪证。” 沈含山听到这话,微微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她滚圆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起身,本王还要低头看着你说话,费劲!” 赵蕴听了,急忙站起身来,恭敬地站在一旁。 待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沈含山才淡淡地问道:“世子夫人为何如此确信本王会帮你?要知道,李赞若倒,朝中局势必将动荡,本王又何必趟这浑水?” 赵蕴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决绝与恨意,她咬咬牙道:“王爷,您若助我们,不仅可解眼前之急,更可借此机会清除朝中蛀虫,巩固自身地位。再者,李赞与我夫君已经决裂,世子虽不济,但日后也可成为王爷手中的一把刀。” 沈含山闻言,心中暗自思量。 这个忙他帮不帮对他来说无所谓,但对赵蕴来说,却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好,本王就信你一次。”沈含山终于松口,“但你要记住,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你若敢有半点差池,后果自负。” 赵蕴心中一喜,连忙叩首谢恩:“多谢王爷,妾身定不负所望。” 沈含山挥挥手,示意杜衡带赵蕴下去安排具体事宜。 待厅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如果赵蕴以后知道长公主就是她的二妹妹,她会怎么想呢? 这场棋局,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第136章 柳眉死了 赵蕴从瑞王府出来的时候,只见玉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正焦急地在门口徘徊。 她一看到赵蕴面带轻松地从里面出来,急忙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一同登上了一辆简朴的驴车。 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玉茗充满忧虑,谨慎地问道:“看小姐这副模样,瑞王爷是不是已经答应帮助我们了?” 赵蕴此时疲惫不堪,身心俱疲,她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从瑞王府返回国公府的路上,她们必须穿过繁华的市集。 赵蕴用帕子遮住脸面,不愿被人认出。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认出了她身边的玉茗。 没过一会儿,周围的人群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那不是前首辅大臣的嫡长女赵蕴吗?”有人指指点点。 “是啊,她嫁给了李世子。看她那肚子,月份也老大了,怎么坐个驴车呢?”另一人好奇地问。 “老兄,你不知道?李国公迷恋上了藏春楼的一名女子,那女子还怀了国公爷的孩子,国公爷为了新欢的孩子,连结发夫妻也不要了,世子爷也不要了。他怎么还会管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呢!”另一人愤愤不平地说。 “我听说啊,国公夫人一怒之下回了娘家朝阳郡了。”有人八卦道。 “哟,可怜这少夫人了,赵公年前举家搬走了,她如今这般境地,无人帮助,看着挺可怜的。”有人同情地说。 “别顾怜别人了,咱们连个驴车还不舍得坐呢!走走走!”有人嘲讽地说。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纷纷钻进赵蕴的耳朵里,她一路上强忍着眼泪,直到回到了菡萏院,她才委屈地大哭起来。玉茗看着赵蕴哭泣,自己也不禁悲从中来,跟着哭了起来。主仆二人放声大哭,场景十分悲切。 正当两人痛哭之时,一直在厨房看管柳眉的小厮走了过来,敲了敲门,喊道:“玉茗姑姑——” 他示意玉茗出来。 玉茗擦了擦眼泪,低沉着声音问他有什么事。 “柳眉死了。”小厮眼睛望着屋里,低声说,“应该是被吓死的,眼睛瞪得老大——” “好了,别说了,怪瘆人的。”玉茗打断他的话,吩咐道,“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机会告诉少夫人的,你找个麻袋,把她找个地方扔了!”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交给小厮,“这事儿悄悄地做,别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去。” 小厮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玉茗回到屋内,赵蕴的哭声已渐渐平息,只余下几声啜泣,显得格外无助。 她轻步走到赵蕴身旁,温柔地扶起她,两人相视无言,却似有无尽的默契在流转。 玉茗知道,此刻的安慰,莫过于无声地陪伴。 “小姐,哭出来,哭过就好了。”玉茗轻声说道,她的眼眶也再次泛红,她也不禁同情起自家这个小姐来,先是父母举家搬迁,然后不知所踪,原本以为嫁了人会有个依靠。可世子爷也是个不靠谱的,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丢下自家小姐和赵姨娘,投奔自己的母亲白薇去了。 “要是二小姐在就好了。”玉茗喃喃道,“二小姐机灵,又有主见。”她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二小姐这会儿在哪游荡呢?奴婢有些想念二小姐了呢!” 赵蕴点点头,无力地依偎在玉茗的肩头。待情绪稍微平复,她轻声问道:“柳眉的事,你处理好了吗?” 玉茗点了点头,将刚才的对话简要复述了一遍,末了,她补充道:“小姐放心,我已经嘱咐小厮妥善处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是,这府中真是人心叵测,我们得更加小心才是。” 赵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又化为深深的无奈。她曾是天之骄女,家世显赫,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连一个丫鬟的生死都无法做主。 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她必须振作起来,为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争取一线生机。 “玉茗,接下来,我要做一件有些危险,但能救我们于水火的事。我需要你的协助。”赵蕴侧身,趴在玉茗耳旁轻声将自己的计划同她说了。 玉茗沉吟片刻,道:“小姐,瑞王爷既然已经答应帮助我们,那我们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不过,我们也不能完全依赖他,毕竟世事无常。收集老爷的证据这件事太过危险,而且您怀着身子,躲藏也不方便,奴婢自小跟在您身边,同您一起长大,也识些字,这件事您就放心交给奴婢。” 赵蕴闻言,眼眶微微泛红,她紧紧握住玉茗的手,哽咽道:“玉茗,你…现在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玉茗坚定地回望着赵蕴,说道:“小姐,我六岁进府,与小姐同吃同住,在玉茗心里,早把小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我都会陪您一起走下去。更何况,我们现在没有退路,只能拼尽全力,为自己和未来的小少爷争取一个光明的前程。” 赵蕴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轻轻拍了拍玉茗的手背,再次落下泪来,“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行事,你的安全同样重要。” 两人商议妥当后,赵蕴开始细致地规划起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她深知,要想在这场权力与阴谋的斗争中取得胜利,单凭一己之力远远不够,必须巧妙利用手中的资源和人脉。 但是,她身边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一个玉茗。赵柔虽然可以信任,可她现在身子虚弱,不适合走动。 而且她上次差点小产还是因为救自己,她现在又是李淮安的心头肉,赵蕴不能让她因为这件事铤而走险。 还有,她缺银子。 赵蕴打算先跟李赞缓和关系。 李赞现在比她更急需银两,他要哄红衣,手上却没有银子。 赵蕴收买的府中的一个常在李赞身边走动的小厮说,这段时间,经常有人深夜从角门处拎个箱子进入府中。 想到这里,赵蕴吩咐玉茗道:“玉茗,最近你留意一下,李赞夜间有没有出去,你不要亲自去,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你拿去当了,还让以前那个小厮,叫什么来着?”她一时想不起那个小厮的名字了。 玉茗正要回答,门房突然过来传话,说有个叫花子在门口,求少夫人收留,怎么撵都不肯走。 “叫花子?”玉茗眉头紧锁,不满地说道,“你没察觉到少夫人心情不佳吗?怎么还让这种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她?!” 赵蕴轻轻蹙眉,心中暗自思量,总觉得此事透着几分不寻常的诡异。 “玉茗,我们一同前去看看。” 第137章 叫花子 说罢,她缓缓起身,裙摆轻拂过地面,耳中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 她的余光瞥到裙摆,微微发怔。 只要不抬头,仿佛她依旧是那个尊贵的首辅大臣的嫡女,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可是当她抬起头来,是不得不面对的满目疮痍,或许,她还没有一个乞丐自由。 玉茗见状,连忙上前几步,轻手轻脚地为赵蕴披上了一件薄纱披风,以防初夏的凉风侵体。而后小心搀着她的胳膊,穿过雕花拱门,沿着曲折的回廊,向府邸大门行去。 门外跪着一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乞丐,他的衣衫凌乱,满脸污垢,眼神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不似寻常乞丐那般浑浑噩噩。 门房一脸为难地站在一旁,见赵蕴与玉茗到来,连忙行礼退让。 “你便是那求见的叫花子?”赵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有何事需我相助,不妨直言。” 叫花子抬头,目光在赵蕴与玉茗之间游移片刻,最终定格在赵蕴身上,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希望。 他颤巍巍地开口,声音沙哑:“少夫人,小人本是京城郊外一介农夫,因家中突遭变故,流落至此。听闻少夫人宅心仁厚,特来求一条生路。” 赵蕴闻言,眉头微蹙,一旁路过的人见此情景,停下脚步,看起热闹。 玉茗在一旁质问道:“这陵阳城的达官贵人可不止我们国公府一个,你为什么偏偏挑了我们家?”她将叫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问道,“我看你年纪轻轻,一把力气,要是好好做工,怎么会混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告诉你,你若是有什么企图,我现在就去报官!” 叫花子以头抢地:“不瞒姑姑,小的双亲患病,小的不敢出远门做工,平日里都是做些农活度日。几年前,小的曾蒙赵公照拂,双亲离世后,小的徒步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这陵阳城,小的……” 说到这里,叫花子哽咽道:“小的没想到赵公举家搬走了,小的,小的听闻赵姑娘去年嫁到了国公府,这才来碰一碰运气……” 赵蕴听此人提到“赵公”,心知他应是父亲以前结下的善缘。但眼下,她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哪还有精力去管别人的生死? 她冷眼觑着那人,说道:“你家中变故,我深表同情。但你应该也听说了,国公府近期也在遣散丫鬟小厮,就算我想帮你,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说罢,她向玉茗使了个眼色,玉茗会意,立即从袖口里摸出几两碎银,塞到叫花子手里,不耐烦地说:“快走!我家夫人心善,你也不要得寸进尺,赖在我们府门口,让路人看了笑话!” 就在此时,叫花子突然跪行几步,紧紧抓住赵蕴的裙摆,口中急切地呼喊着:“少夫人,求求您收留小的!小的虽然是农夫,平日里练过短打,可以分文不取,只求少夫人收留小的,有口吃的,有个地方睡一觉就好……” 听他这样说,赵蕴缓缓转身,与玉茗对视一眼。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身边确实缺少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又粗略会些功夫的男人。 思及至此,她凝视着匍匐在脚边的男人,再次确认道:“我父亲以前帮助过你?” “老夫人曾为双亲诊治过,赵公也曾想让小的进府做个杂役,但小的因为要照顾双亲,拒绝了。” 叫花子涕泗横流,哭得十分伤心,“少夫人,就让小的来报了这份恩情!” “你随我进来!”赵蕴松了口说。 “好嘞,谢谢少夫人!”叫花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泥土,亦步亦趋地跟在赵蕴身后,入了国公府。 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叫花子眼神中飞快闪过的那一丝狡黠。 进入国公府后,赵蕴领着叫花子穿过几重庭院,最终停在了一处较为偏僻却幽静的小院前。这里原是府中闲置的客居,因少有人至,倒成了个清净之地。 她转过身,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对叫花子说道:“你暂且住在这里,平日里负责打扫院落,兼做些杂务。记住,国公府规矩森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若是有违,我定不轻饶。” 叫花子连忙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连声道谢:“小人定当谨遵少夫人教诲,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玉茗在一旁,虽心有疑虑,却也未多言,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个新来的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阿福。”叫花子憨厚地回答。 “倒是个庄稼汉的名字。”玉茗点点头,将四周打量了一圈,说道,“这院子有些荒芜,你既然做惯了农活,想必收拾个院子也不在话下。我叫玉茗,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好的,玉茗姑娘。” 安排妥当后,赵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让玉茗取来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和简单的被褥,亲自交到了叫花子手中。 “阿福,换上这些,总好过你这身装扮。” 阿福接过衣物,双手微微颤抖,眼眶再次泛红。他深深地向赵蕴鞠了一躬,誓言旦旦地说:“谢谢少夫人,阿福定不负少夫人所望,誓死效忠少夫人。” 赵蕴这才在玉茗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确认二人已经走远,低着头的李阿福缓缓抬起头来,深邃的眸子慢慢眯起,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幕降临,国公府内灯火阑珊,玉茗再次来到李阿福的小院里,发现原来荒芜杂乱的院子已经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满意地点点头,站在院门口扬声道:“李阿福——” “玉茗姑娘。”李阿福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茗身后,吓得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呢?”她不悦地斥责道。 “小的做惯了粗活的人,怎么会没有声音呢?许是玉茗姑娘想什么事情走神了,才没有留意到呢。”李阿福谄笑着解释。 第138章 潜入书房 经李阿福提醒,玉茗也觉得可能是刚刚自己走神了,才没有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往一旁错了错身子,打量着李阿福,可能是怕打扫卫生弄脏了衣服,他身上依旧穿着早晨入府时的那件衣衫褴褛的衣服,脸倒是洗过了,没有什么出色的样貌,就是很平常的庄稼汉子的粗犷模样。 今天李阿福进府后,赵蕴立刻让玉茗拿了李阿福的画像差人去他所说的地方核实信息去了。 在用他之前,她总得把这人的底细摸清。 黄昏时分,前去核实信息的人回来汇报,他所了解到的信息跟李阿福交代得一致,赵蕴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差玉茗过来一趟,让李阿福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再带他熟悉国公府。 想到这里,玉茗轻哼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忽闻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连忙收敛神色,正色道:“我来就是告诉你,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明日还有许多活计等着你做。” 说罢,她便转身匆匆离去。 李阿福站在院子里,望着玉茗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转身走进屋内,换上赵蕴送过来的那套干净的衣物,缓缓从脸上揭下一个软软的物件,铜镜中映出他虽衣衫简朴却难掩英气的面容。 亥时,偌大的国公府一片死寂。 打更人第五次敲响铜锣,沉闷而悠长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穿透了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也标志着又一个时辰的更替。 李阿福换上夜行衣,轻轻地推开房门,动作敏捷而无声,生怕惊动了府中的其他人。门扉在他的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声响。 随后,李阿福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跃上了屋顶,他的动作流畅而有力,哪里有半点庄稼汉子的笨拙模样? 在屋顶上,他如一只狩猎的老鹰,迅速辨认方向,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瓦片和稀疏的云层,准确地锁定了李赞书房的位置。 李阿福沿着屋顶的轮廓疾行,每一步都踏得异常稳健,仿佛与夜色、与风、与屋顶的每一片瓦都融为了一体。 终于来到书房上方,他停下了脚步,俯瞰着整个国公府,李赞的主院里漆黑一片,显然,李赞今夜并不打算回来了。不远处,守夜的小厮哈欠连天地从菡萏院走去梨香院,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后,那小厮干脆背靠着假山,打起盹来。 看到这一幕,李阿福心里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屋顶拿下几片瓦,不出片刻,书房的屋顶便出现了一个足够他进入的洞口。 李阿福轻巧地跃入书房内,落地无声。 他点亮一个火折子,迅速环视四周,只见书架上的书籍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书桌旁则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椅子,书案上还有一幅画了一半的美人图。 李阿福近前,粗略瞄了一眼美人图。美人酥胸高高隆起,一袭红纱横在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间…… 这一幕看得李阿福有些血脉偾张。 他赶紧移开视线,迅速而谨慎地在书房内搜寻起来,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有关李赞卖官鬻爵的关键证物。可是李赞老奸巨猾,他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证据摆放在明面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阿福在书架与博古架所有能够想到的地上摸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他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谁?谁在那里!” 外面陡然传来一声厉喝,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朝书房逼近,显然,守夜的小厮或是巡逻的侍卫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 李阿福心中一凛,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迅速吹灭火折子,借着夜色掩护,身形如同游鱼般滑入书架后的阴影中,紧贴墙壁,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你确定是这里?这书房平日里可没人敢擅闯。” “千真万确,我刚才明明看到有黑影闪入,还隐约听到了声响。”另一人答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 两人推开门,火把的光亮瞬间照亮了书房的一角,随即他们开始在屋内仔细搜寻起来,但李阿福早已利用书架的掩护,巧妙地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并悄悄地打开了一侧的一扇窗户。 “奇怪,什么都没有。”一人疑惑道。 “许是我们多心了,这书房一向守卫森严,怎会有人敢来。”另一人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两人即将退出书房之际,李阿福的目光突然落在书案旁一个不起眼的青花瓷瓶上。 那瓶子造型古朴,与其他装饰品相比并不显眼,但李阿福敏锐地察觉到,瓶身上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缝隙。 他心中暗喜,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最佳时机。 终于,在两人即将踏出书房大门的瞬间,李阿福身形一闪,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出现在书案旁。 他轻巧地旋转瓷瓶,只见瓶底缓缓打开,里面藏着一沓密信。他正要伸手去拿,已经离开的两人去而复返,惊呼道:“不好,书房窗户开了!” 李阿福心中一凛,迅速将花瓶归位,同时心中盘算着如何安全撤离。眼看两人打开书房的门重新走了进来,李阿福伸手碰掉了一旁的一只花瓶,“喵喵——”叫了两声,然后猛地一跃,从窗户跳出,借着夜色和国公府复杂的布局,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留下书房内的两人面面相觑,一脸惊愕与不解。 “原来是只野猫啊。”其中一人俯身迅速将地上碎裂的瓷片收拾干净,自言自语道,“府里以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野猫乱窜的事。” 另一人叹了口气道:“是啊。老夫人还在府中的时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料理得挑不出一丝错,她还专门让厨房里的婆子把府里的剩菜剩饭放在一个盆子里,喂路过的野猫。你瞧瞧,老夫人离开不过一两个月,这府里的下人已经遣散了一大半了。下一个被遣散的,谁知道会不会轮到我们两个!” 他兀自猜测道。 李阿福借着夜色,穿梭在国公府错综复杂的回廊与庭院间。 回到住处,他缓缓吐了口气,一拳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拿到那些信件了! 这次失手,希望不要引起李赞的警惕,否则,以后再想潜入书房,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139章 瑞王送银子 夜色依旧深沉,国公府内的喧嚣似乎也随着那一阵虚惊而重归宁静。 菡萏院里,屋里虽然灭了灯,但赵蕴和玉茗主仆二人都忍着一波一波的困意,紧紧地偎依在一起。 “玉茗,你听到那几声猫叫了吗?”赵蕴望着书房的方向问,“好像是从书房的方向传来的。” “小姐,我听到了。”玉茗紧张地握着赵蕴的手,她低声说,“您是怀疑猫叫是人装出来的?” 赵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岔过话题:“玉茗,睡。今夜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动静了。明天一早,你去问问今儿是谁巡的夜,给他们封封口,让他们对今晚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否则,就拿银子走人!” 玉茗轻声应下,将赵蕴身后的软垫拿走,扶着她的身子,让她缓缓躺下。 赵蕴很快熟睡过去,玉茗却愁得睡不着。 用什么给下人封口啊?她手里已经没什么银子了。 按照惯例,一个月前都该给全府的人量体裁衣准备做夏装了,可国公府突然出了这等变故,如今,全府的人都还穿着去年的旧衣服。 李赞已经开始对赵蕴有所不耐烦了,但他顾及国公爷的身份,不好直接撵赵蕴和赵柔这两个儿媳走。 翌日,李阿福早早起来,去菡萏院给赵蕴请安。 赵蕴见重新洗漱过的李阿福虽然容貌平平,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像是整夜未睡的模样。可心里对他的怀疑并未打消。 “阿福,你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异样?”赵蕴边整理着衣袖,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审视。 李阿福躬身答道,声音沉稳:“回少夫人,昨夜府中一切安好,未曾闻得异样声响。许是夜深人静,些许风吹草动也显得格外清晰。” 赵蕴轻轻点头,心中暗自思量。 她总觉得李阿福出现得太过巧合,但,既然他如此说,或许那猫叫之声真的只是巧合,亦或是另有隐情,与今夜之事无关。 “嗯,如此便好。你去告知管家,今日着手准备夏衣事宜,虽府中近日略有拮据,但也不能委屈了府中的每一个人。” 赵蕴扬声道,言语间透露出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与体恤。 李阿福闻言,连忙应声称是,随即告退而去。 待李阿福离开后,玉茗凑近赵蕴,低声问道:“小姐,咱们府上银子本就紧张,这夏衣一事……” 赵蕴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玉茗,你不要担心。我自有打算。咱们可以精简开支,挑选质优价廉的布料,发动府中女眷一同动手缝制,这样便能节省一部分银两。” 重要的是,沈含山答应今日会派人送一些银子给她。 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婆母不在府里,她便是当家主母,她不能让陵阳城的其他贵妇看了笑话去。这夏装,还是要做的。 玉茗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连称赞赵蕴考虑得周到。 晌午的时候,沈含山果然派一个小厮从角门处送了一个箱子过来。玉茗让李阿福把箱子拿到菡萏院,屏退了众人,小心翼翼地当着赵蕴的面打开,里面果然是满满一箱银子。 “小姐,瑞王爷果然守信用,说今天送银子,今天果然送来了!”玉茗眼中的欣喜藏不住,可赵蕴脸上却无一丝笑意。 银子是送到了,可她还没有行动起来。李赞卖官鬻爵的证据在哪儿,她还没摸到一点头绪呢! 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李阿福见状,问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阿福如今是少夫人的人,要是有什么活儿,少夫人尽管差遣小的去做!” 赵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暗自思忖道:“眼下我身边用着称手的人,好像除了玉茗,便没有其他人了。但玉茗毕竟是个女的,很多事情是不方便她出面的。” 赵蕴的目光在李阿福身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与考量:“阿福,国公府的变故,想来你也听到过一些。眼下,世子爷久未回府,我确实需要一位得力助手。只是,这差事或许有些棘手,需要心思细腻且能守口如瓶之人。” 李阿福闻言,神色一凛,随即跪倒在地,表情诚恳:“少夫人,阿福虽不才,但誓死效忠国公府,若少夫人有吩咐,阿福万死不辞!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赵蕴微微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扶起李阿福,轻声说道:“好,阿福,我需要你暗中查探一件事,此事干系重大。你需得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请少夫人示下。”李阿福目光坚定,等待着赵蕴的指示。 赵蕴沉吟片刻,唤他近前来,低声道:“我要你查的是,我公爹李赞卖官鬻爵之事。这件事非同小可,你需得悄悄进行,切莫让任何人察觉。另外,你还需要留意府中各人的动向,尤其是那些近来行为异常之人。” 李阿福闻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赵蕴也在查这件事!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重重地点了点头:“少夫人放心,阿福定当不负所托,誓要查明真相。” 赵蕴满意地点了点头,从箱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李阿福:“这是赏你的。若事情办成,我另有重谢!” 李阿福本想拒绝,又怕赵蕴起疑,便感激涕零地双手接下银锭,“谢少夫人!” “小姐,李阿福不过才来了一晚啊,您这么信任他?”玉茗忧心忡忡地问。 赵蕴摇摇头,她望着李阿福渐行渐远的身影,缓缓说道:“玉茗,李阿福的身份虽然经得起推敲,可他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我怀疑,他的目标可能和我们的一致,都是为了查李赞。” “小姐这是……将计就计?”玉茗恍然大悟。 赵蕴却不再搭她的话,转身朝梨香院走去。 距离李淮安离开陵阳城去朝阳郡已经过了小一个月了,她这个三妹妹是世子的心头肉,现在该她这块心头肉,出一份力了。 第140章 这样窝囊的男人 玉茗搀着赵蕴步入梨香院,院内紫菀花正值盛放,洁白如雪,微风拂过,花瓣轻舞,当真是好美的初夏之景。 赵蕴望着紫菀花,微微发怔。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抚过一枝低垂的紫菀花,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李淮安对赵柔的情分还在。 乐葵听到脚步声,掀着竹帘出来,见来人是赵蕴,忙施礼问安,“见过少夫人。” 赵蕴“嗯”了一声。 乐葵在前头挑着帘子,玉茗搀着赵蕴低头进去,见赵柔正对镜梳妆,眉宇间带着几分愁绪,小半月不见,她的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些。 见到赵蕴前来,赵柔连忙起身相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姐姐,您怎么来了?” 赵蕴微微一笑,拉过赵柔的手,温柔地道:“三妹,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谈谈。” 两人来到窗边的小几旁坐下,赵蕴先是询问了赵柔的近况,随后话锋一转,轻声道:“三妹,你可知世子爷在朝阳郡的境况如何?可有书信传来?” 赵柔闻言,脸色微变,轻声道:“姐姐,世子爷他……并未来过信。” 赵蕴闻言,脸色骤变。 “我素来以为李淮安对三妹与其他人不一样。可,可他离开也有不短的日子了,理应到了朝阳郡,寻到了外祖家。他,他……” 他果真是要弃她们姐妹二人于不顾吗? “李淮安!”赵蕴气得咬牙切齿。连敬称也没有了。 赵柔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抬头望向赵蕴,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大姐姐,你这是何意?” 赵蕴失魂落魄地看着赵柔,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三妹妹,我们,我们……”她的肩膀微微颤动,低声啜泣起来。 赵柔不傻,她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又没有收到李淮安的一句口信,一封信,心里也隐隐察觉到不安。但她的性子软弱,她不敢面对真相。 可现在,赵蕴把这个真相平白地摆在她眼前,她没法再逃避了。 “大,大姐姐,你别哭。”她颤着唇,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说出了一直隐瞒的真相。 “柳眉推大姐姐那一次,我已经小,小产了。”她垂着头,两肩颤动得厉害,“我怕因此失了世子爷的心,才让乐葵提前打点了大夫” “你,你”赵蕴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赵柔。对方是因为救了自己才小产的,她还想着这一个多月赵柔躲在梨香院,对国公府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只让她一个大肚子的嫡姐奔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原来,她竟然是小产了。 赵柔也回看着赵蕴。她心想,大姐姐但凡分一点心给自己,定然已经知道她这一个月都在吃养身体的药,而非养胎的药。 可怎么会呢?大姐姐连对嫡亲的二姐姐对杏仁过敏都不知道,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庶出的。 赵蕴失望地离开了。 赵柔站在院门口,望了许久。她正转身准备回院里,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面生的男人。 “你,过来!”她温温柔柔道。 “赵姨娘好。”李阿福疾步走来,到了跟前,躬身一拜。 “你是新来的?你认得我?”赵柔蹙眉,这一个月,她可没出过院门。 李阿福垂着眼,老老实实答道:“小的才来府里两日,但少夫人将府中重要之人曾一一指给小的辨认。”他似是在回忆,片刻后回答,“晌午的时候,小的从梨香院路过,瞧见了赵姨娘,便记下了。” 赵柔点点头,“倒是个机灵的。”她摆摆手,“去忙!” 李阿福应声退下,心中却暗自揣摩这位赵姨娘虽看似温婉,但举止间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 他初来乍到,自然懂得在这国公府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遂加快脚步,继续去完成他手头的工作。 心里却想着,晚上还得再闯一次书房。不过,这次他需要赵蕴的配合。 赵柔回到屋里,轻抚着小腹,脸上戚戚然。那里曾孕育过一个小生命,如今却只剩下空荡荡的寂寞。 李淮安的无情让她心寒,李淮安为了自己安稳,撇下她和大姐姐独自去朝阳郡投奔白薇,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这样的一个男人,在温柔乡里,是个端方君子。可一旦遇上点事,便只顾自己,不顾家中内眷,甚至是腹中子嗣。在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和欲望,就像一只自私的狼,只会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拼命挣扎,却不顾及周围的人。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竟然还肖想二姐姐多年! 赵柔想到这里,只觉可笑。李淮安这样窝囊的男人,怎么会配得上二姐姐!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闭上眼睛,默默祈祷,愿来生能得一良人,白首不相离。 赵柔心里打定主意,这国公府,不能待下去了。 她望了眼浓浓的夜色,决定明天去找赵蕴商量一下离开国公府的事。 是夜,亥时,沉寂的菡萏院突然亮起了灯光,接着传来玉茗急切的大喊声,“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 府内的丫鬟小厮,巡夜的,守书房,倒夜香的,循声一窝蜂地朝着菡萏院跑过去。 李阿福趁着这个空当,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书房。今天,玉茗恩威并施,从守书房的小厮那里打听了一些李赞平日里的习惯。 晌午他替赵蕴接银箱子的时候,也收到了那人递来的消息。他大概知道李赞的证据放在哪儿了。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李阿福紧张而坚定的脸庞。他轻手轻脚地绕过书架,目光迅速扫过每一排书籍与摆件,最终停在了靠近窗棂的一处不起眼的小柜上。 按照主子和玉茗提供的线索,那里应当藏有李赞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阿福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里面果然藏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他心中一喜,缓缓移动木盒,一旁的书架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李阿福的心跳加速,但他的手依旧保持着稳定,轻轻推开那道隐秘的门扉。 暗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微弱的油灯勉强照亮前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与潮湿的气息。他将耳朵贴近墙壁,恍惚听到微弱的呼吸声,但再次听了一遍,又什么都没听到。 他安下心,小心翼翼地沿着狭窄的暗道前行。 第141章 发现白薇 李阿福屏住呼吸,迈出的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沿着幽暗曲折的暗道,终于,他来到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密室。 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散落着几卷未完成的账目和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日常用品,但李阿福的目光瞬间被桌角下的一个锁得严严实实的雕花木盒吸引。 他知道,这雕花木盒里藏的,很可能就是能够扳倒李赞,甚至影响整个国公府命运的证据。 没有犹豫,他从怀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那是玉茗几经周折才从李赞贴身小厮那里套来的——轻轻地插入锁孔,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雕花木盒应声而开。 木盒内,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珍贵珠宝,而是一沓沓厚厚的信件和账本。 李阿福迅速翻阅,每翻一页,脸色便凝重一分。这些信件详细记录了李赞多年来贪污公款、卖官鬻爵的种种罪行,而账本上的数字更是触目惊心,每一笔都足以让国公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阿福迅速将证据妥善收藏,突然又听到初入密室时那个微弱的声音。 是个女人! 他以为是李赞和自己的小情人在密室里有什么情趣,本不打算理会,可仔细一听,那声音又有些耳熟。 是白薇! 李阿福心头一震。 她不是回朝阳郡了吗? 李阿福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急忙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密室虽大,但布局紧凑,除了中央的书桌和四周的书架,再无其他藏身之处。那声音似乎是从书架后的一扇隐蔽小门后传来的,微弱而急促,夹杂着几分绝望与无助。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悄悄靠近那扇小门。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与密室内的幽暗形成鲜明对比。李阿福轻轻推开小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白薇脖子上套了一根手指粗的铁链,匍匐在地上,不远处放着一个盆子,里面的食物已经馊了,她瘦的脱了相,口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她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被打过。 “白薇!”李阿福脱口而出,眼眶微微泛红。他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没想到她会落入如此境地。 白薇抬头,看到来人,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但对方,显然认识她,且对她毫无敌意。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虚弱地问道,声音里满是疲惫和不解。 李阿福快步上前,用力内劈开她身上的铁链,将她从地上抱起。 “我……我是来找证据的,没想到会遇见你。你怎么会被他们抓住?” 白薇苦笑了一下,解释道:“那日,那日我同李赞撕破脸皮,刚出府门,就,就被他早就安排好的人,抓,抓住了。后,后来” 说到这里,白薇头一歪,昏死过去。 李阿福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原来,李赞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找了一个跟白薇身量相似的人,去了朝阳郡。 他恨不得立刻将李赞抓起来,狠狠折磨一顿,但这种想法,很快被理智压制下去。 当务之急,是带着白薇尽快离开这里。 “白薇,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白薇已经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李阿福一把抱起白薇,小心翼翼地穿过密道,回到了外面。 然后,回头一震掌风将烛台打落,书房里顿时燃烧起来,不多时,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国公府。 火光冲破浓浓的夜色,李阿福抱着白薇,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菡萏院里的一众丫鬟小厮看着书房的位置起了火,忙转身去拎着水桶,器具救火。 国公府内,顿时乱作一团。 赵蕴看着书房的方向,与玉茗对视一眼,心里突地一跳,李阿福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但赵蕴很快就镇定下来。李阿福没出事,拿到证据最好。但如果他出了事,李赞也怪不到自己头上。那日,李阿福在府邸外苦苦求自己收留,可有人证的。 赵柔也瞧见了火光,她披衣而起,在乐葵的陪伴下,脚步虚浮地来了菡萏院。 “大姐姐,我们走!国公府,太,太可怕了。它,它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慌张而无助地望着远处的火光,紧紧地抓着赵蕴的手,语无伦次,惊慌不已。 “走?”赵蕴猛地转过身,回过头,杏目圆瞪。 赵柔被赵蕴眼中的凌厉吓得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父亲和母亲不知所踪,赵府只有一个老仆守着。父亲一生清廉,并未攒下什么家业,我们回去,是等着被饿死吗?” 赵柔不说话了。 因为,赵蕴说的是实话。 可是,她还是觉得应该离开。 大火扑救了一个时辰,最后被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彻底浇灭。 火光熄灭,夜色再次笼罩了国公府,但空气中仍残留着焦灼与不安的气息。 刚下过雨,地上湿滑,赵蕴没有出屋子,善后工作就交给了玉茗。 另一边,李阿福抱着昏迷的白薇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趁着府中混乱,他迅速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各种瓷瓶,然后从其中拿出一个,倒出几粒药丸,让白薇服下。 白薇最大的问题是营养不良,气血不足。身上的外伤倒是其次。 白薇的呼吸逐渐平稳,但依旧虚弱不堪。 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咬牙切齿道:“李赞!” 翌日,李赞得知书房被烧,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 愤怒之下,他将一纸休书狠狠丢在赵蕴身上。 “替子休妻?”赵蕴低头看着纸上的内容,只觉好笑。 此时,怯怯地躲在赵蕴身后的赵柔,挺直脊背,慢慢走到李赞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自老夫人离府,少夫人身怀六甲,依然苦撑着偌大的国公府,请问老爷,少夫人犯了七出之条中的哪一条?” 李赞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平日里温顺如水的赵柔,此刻竟会如此坚定地站出来维护赵蕴。 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赵柔,“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力道很大,扇得赵柔脑瓜子嗡嗡的。 她的身体踉跄了一下,摇摇欲坠。 第142章 抄家流放 李赞收回自己震得发麻的手,略略看了一眼,视线落在赵蕴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蕴,你身为国公府的少夫人,却纵容下人私闯书房,引发火灾,此乃大不敬之罪!我念你腹中尚有子嗣,不忍重罚,但休书已下,你即刻收拾行装,离开国公府!” 赵蕴不甘,看到赵柔被打,心里更是急火攻心,“就算给我休书,也不该是你这个父亲来!你宠妾灭妻,难道言官就不上奏吗?”她气急,说话也口不择言。 李赞嘴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绷紧,抬腿就要朝她踹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阿福飞奔而来,揽着赵蕴笨重的身躯险险错过李赞的攻击。 赵柔捂着脸,站在一旁,吓得一张脸惨白。 这个李赞,最近是得了失心疯了吗?他不要自己的发妻,也不要自己的儿媳,以及她腹中的孙辈了吗? 昨儿她怎么说的?这国公府,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她望向四周,此刻,书房内外已聚拢了不少闻讯而来的仆从与家眷,他们或窃窃私语,或面露不忿,显然对李赞的决定多有不满。 赵蕴彻底对李赞,对整个国公府失去了最后的期望,她的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柔情与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与冷硬。 她轻轻推开李阿福的搀扶,站稳了身形,直视着李赞,颤着双唇说道, “李赞,婆母与你夫妻二十余载,你为了一个娼女,说休弃便休弃。如今婆母下落不明,世子一去不返,你却要替子休妻?哈哈哈——” 赵蕴大笑起来,用手指着李赞说,“李赞,你宠妾灭妻,是非不分,早已失了国公应有的风范。这休书,我赵蕴不稀罕,我腹中的孩儿,以后会随我赵姓,再与你们国公府无关!”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仆从们面面相觑,家眷们更是唏嘘不已,连赵柔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赵蕴如此坚定决绝的一面。 李赞闻言,身形微颤,他万万没想到赵蕴会如此反击,那张冷漠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玉茗,带上咱们的东西,回赵府!” “慢着!”李赞扬声道,“你如今是我国公府弃妇,按律,你所有的嫁妆,包括丫鬟,都不得带走!” “李赞,你要点脸!”玉茗忍不住爆出粗口。她站在赵蕴身侧,稳稳地搀住她的胳膊,“你摆明了要吞儿媳的嫁妆,吃相不要这么难看!”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圣旨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门外。 李赞的脸色骤变,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勉强稳住心神,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其余人等也纷纷跟随,不敢有丝毫怠慢。 来人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李安李公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国公李赞,本乃朝廷重臣,理应恪尽职守,清廉自守。然近日来,却有密报称李赞私德不修,卖官鬻爵,罔顾国法,败坏朝纲。即日起,剥夺李赞一切官职爵位,家产充公,男子流放,女子官卖,以儆效尤。钦此!” 宣完圣旨,李安抬头,冷冷道:“李赞,接旨!”接着,他一扬手,禁军一拥而入,将李赞抓了起来。府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小厮抱头痛哭。 赵蕴眼前一黑,晕死过去。赵柔惊呼一声,忙示意乐葵和玉茗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跪在地上的李阿福见状,干咳两声,李安望向他,眸子一亮,问道:“你这厮,可是有话要说?” “回公公,一个时辰前,府中少夫人赵蕴及姨娘赵柔已被李赞替子休弃,月余前,府中老夫人白薇也被李赞休弃。所以,小的斗胆一问,被休弃的女子,是否也要被官卖?” 李安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回他道:“女子被休,自然与夫家无关。这官卖的事,自然也不涉及她们了。” 说到这里,他示意身后的禁军上前,“赵蕴与赵柔两位姑娘,乃是我朝前首辅大臣赵公之女,快送她们回赵府,别被这腌臜之地污了眼睛!” 禁军听令,立刻上前,将赵蕴小心翼翼地扶起。李安递给李阿福一个眼神,示意他快些跟上。 李阿福连忙应声,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李安动作快,意外地解了赵蕴与赵柔的困境。 他快步跟上禁军的步伐,回头还不忘给李安扯了一个微笑。 李安装作没看到他的作怪,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李赞被流放,李淮安也跑不了。这子肖父,没一个是好的。只是可惜赵公一对女儿,就这样被祸害了。 赵蕴在乐葵和玉茗的搀扶下也逐渐恢复了神智,她望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国公府,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她苦苦支撑,这偌大的国公府,还是散架了。 她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又想到自己即将被官卖,止不住呜咽起来。 一旁的禁军见她醒了过来,客客气气地对乐葵和玉茗说道,“两位姑娘,快些收拾东西,公公催得紧呢!” 赵蕴一听,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又晕过去。 李阿福慢了她们一步进了屋子,看到赵蕴这副模样,蹙眉道:“你们这副模样,怕是会害赵姑娘早产,先退去门外。” 禁军不知道李阿福的身份,但方才他同李公公亲密交谈的一幕,两人看见了,对视一眼,两人退出门外。 “姑娘,你和三姑娘,以及带来的女眷并不在官卖的范围内,你且放宽心!” “你 ,你呢?你是男子……”赵蕴怔怔地望着他,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来。她没想到,这个国公府,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李阿福这个才进府几日的叫花子。 他,不该担此横祸。 “小的,亦不在此列。”李阿福轻声回道,一边用眼神示意乐葵,赵柔等人速去收拾行李。 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支走后,李阿福缓缓在赵蕴身前蹲下,低声道:“白夫人并未回朝阳郡,她被李赞囚禁了起来,如今已经被我救出。” 赵蕴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嘘——”李阿福示意她噤声。 赵蕴心里迅速盘算了一遍,既然婆母是被李赞囚禁的,她定然不会不管自己和府中的孩子。可是,可是,李淮安没了世子的身份,又被流放,她,她不想要一个罪人夫君。 可如果没有白薇的铺子收成支撑,她和赵柔就算回了赵府,也没有办法生活。她一边不舍得白薇带来的好处,一边又嫌弃李淮安如今的罪人身份。 赵蕴的心里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痛苦不堪。 第143章 流放李赞 李赞被皇帝下旨判了流放之刑,启程前往朝阳郡的军营。 与此同时,沈含山也带着他的女儿云璇、假扮长公主赵春华的凤鸿以及其他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向朝阳郡进发。 在长公主的车驾后方,远远地跟随着一辆宽大而舒适的马车。驾车的人是李阿福,而马车里面则坐着身体逐渐康复的白薇和挺着大肚子的赵蕴。赵柔、玉茗和乐葵则坐在最后面的马车上。 车轮辘辘作响,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而马车内的人们心思各异。 长公主的车驾上,凤鸿抱着云璇,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粉团子。那肉嘟嘟的小脸和天真无邪的表情让她心中充满了喜爱之情。 她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云璇的小脸蛋,引得小家伙发出咯咯的笑声。 凤鸿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沈含山。 尽管他表面平静,但从他略显疲惫的神情可以看出,这段时间里,这位驸马并没有过上安稳的生活。她知道,沈含山一直期盼着殿下的归来。 然而,当殿下传来消息时,却指示凤鸿带着云璇前往朝阳郡的公主府与她团聚。于是,驸马看似云淡风轻地收拾行李,心里却急得火急火燎,第二天便踏上了前往朝阳郡的旅程。 他们出发前往朝阳郡的那天,正好也是李赞被流放的日子。 凤鸿突然想起这件事,伸手轻轻挑起车帘,探头向后方张望。 在宽阔的官道上,李赞脖子上戴着沉重的木枷,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艰难地行走着。他的步伐显得笨拙而吃力,每一步都似乎要耗费全身的力气。 李赞本应走另一条路,但白薇事先给了负责押送他的衙役一笔丰厚的银子,要求他们跟随自己的车队,走官道。这样一来,李赞就只能沿着这条路线前行。 官道上有不时路过的达官贵人,甚至还有零星李赞以前的同僚。白薇要的,就是折辱李赞。 李赞自然也知道,他前面的车子里,坐着的是被自己囚禁许久的白薇,也是被自己休弃的发妻。可最让他难受的,是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一个时辰前,红衣骑马出城,追上李赞。 “我来送你一程。”红衣望着他,依旧温柔地笑。 “红衣,我,我对不住你。”李赞羞愧难当。 “你倒不必对我愧疚。”红衣望了一眼驾着马车,远远望着这边的李阿福,收回视线,落在李赞身上。 “你对不起的,是你的发妻白薇,是你的儿媳赵蕴,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红衣,你——”李赞完全没料到红衣会这样说。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愤怒,“如果不是为了迎娶你,为了你腹中我们孩儿的未来,我怎么做出这些混账事来?!” 红衣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些混账事!是我逼你休妻吗?是我逼你替子休妻吗?是我逼你,囚禁发妻吗?是我逼你,变卖发妻的嫁妆吗?” 李赞怔怔地望着完全变了样的红衣,仿佛以前跟他浓情蜜意的女子,不是她一样。看着对方突然陌生起来的模样,他恍如做了一场大梦,忽地清醒过来。 他颤抖着手,指着红衣说道:“你,你是替,替他报仇来的。”他的唇被太阳晒得干裂生疼,可此刻,他的心更疼。 “书房,书房,也是你们一伙的……”李赞的话语无伦次。 红衣却懂了他的意思,她缓缓摇头,“不是我做的,李赞,你今日落得此番境地,定是平日作恶多端,老天看不下去了,才让皇帝发现你的恶行!” “你走,希望你能活着,走到朝阳郡。”红衣冷笑一声,飞身翻上马背,挥鞭催马,转身离去。 李赞望着红衣远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当时发生这一幕的时候,坐在马车上的白薇,掀起车帘,透过车窗看着李赞,眼中满是冷漠。 红衣离开后,李赞的眼神逐渐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他望着前方的车驾,心中的悔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是他色迷心窍,才中了红衣的奸计。 可如今覆水难收,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李赞暗自感叹,幸好自己流放的地方是朝阳郡的军队,在那里做些苦力,虽说是辛苦了些,但朝阳郡四季如春,倒不必经受北方的酷暑严寒。 想到这里,李赞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可想到红衣离去时说的那句,“希望你能活着走到朝阳郡。”他又无端地害怕起来。 凤鸿收回望向李赞的视线,轻轻抚摸着云璇柔软的头发,心里有些雀跃,她还没见过小世子长什么样呢! 赵蕴坐在后方的马车里,虽然身体日渐沉重,但她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望向前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昨日,白薇告诉她,父亲母亲平安无事,已经在朝阳郡落了脚。 想到自己重新有了依靠,不必靠着白薇这个前婆母,左右李赞已经替李淮安休了自己。虽说被休弃名声有些不好,但她因此躲过被官卖的命运,又不必再跟李淮安扯上什么瓜葛,已是很好的结果了。 马车辚辚辘辘走了一日,暮色时分,车队在一处驿站停下。 按照规矩,白薇他们的车队是没有资格在驿站休整的,他们准备在附近找个店凑合一晚,长公主却差人传了话来,让她们这些妇孺一起进驿站休息。 白薇感激涕零,说要携赵蕴去给长公主当面谢恩,传话的人却说长公主跋涉一天,已早早歇息,让她们明日一早便离开,不要吵到了长公主。 白薇受宠若惊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管好下人,不让他们惊扰到长公主。 赵蕴则对长公主这样的安排有些狐疑,先前,她拒绝了帮助自己,眼下怎么又可怜起她们这些妇孺来?她觉得,这次的安排很可能是沈含山安排的。 毕竟是李阿福将李赞卖官鬻爵的证据找了出来,交给了他。 她兑现了对沈含山的承诺,他对她们这些妇孺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没想过,沈含山说会帮助她度过此次难关,用的竟然是釜底抽薪,将整个国公府抄家流放的法子。 如果,如果李赞没有替子休妻,那她和赵柔,是不是也避免不了被官卖的命运? 不,不会。赵蕴摇摇头,李赞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沈含山的掌控之中。甚至连皇上的圣旨,也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这个男人,太攻于算计了。赵蕴心想,以后要离他远一点,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43章 李赞受辱 夏夜,星河低垂,万籁俱寂。 白薇他们舒舒服服地在驿站歇息,李赞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李赞随两个押解他的衙役就地在一片树林里歇息。 月光稀薄,如同被乌云轻轻撕开的缝隙中透出的一缕银纱,勉强照亮了他疲惫而落魄的身影。 四周是茫茫的荒野与稀疏的林木。风虽带着夏夜特有的温热与湿润,却也裹挟着孤寂与不安。 汗水沿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与尘土交织在一起,留下斑驳的痕迹。夏日的酷热,在这个没有遮蔽的荒野中更显肆虐,即便是夜晚,也没有丝毫凉意。 李赞只能依偎在一棵枯树下,试图寻找一丝微弱的阴凉,但那树影斑驳,根本无法阻挡烈日的余温,更无法抚平他内心的焦灼与绝望。 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饥饿与干渴如同两只无形的野兽,撕咬着他的意志与体力。 一旁的两个衙役有滋有味地吃着猪头肉,李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无助地望向远方,无比渴望这个时候能下一场雨,可以让他暂时缓解难耐的饥渴。 夜渐深,凉风却未至,反而似乎有更多的蚊虫被这不息的痛苦所吸引,纷纷向李赞袭来。 他挥动着手臂,试图驱赶这些不速之客,但疲惫与虚弱让他的动作显得那么无力,只能任由它们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肿的印记,带来阵阵刺痒与疼痛。 在这漫长而难熬的夏夜里,李赞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孤独、绝望、痛苦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 他望向驿站的位置,心里不禁想:如果我没有休了白薇,她不会铤而走险,回来找我犯罪的证据,被我囚禁,安儿不会奔去朝阳郡,去寻他的外祖父。 李赞知道自己这次阴沟里翻船,里面少不了沈含山的手笔,李淮安的外祖父自然也逃脱不了。 他颓败地垂下头来。他手里握着的,明明是一副顶好的牌啊,偏偏被他打得稀巴烂!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红衣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诱他入局来的! “喂,赏你的!”一个又干又硬的烧饼从半空中抛过来,砸在李赞的眉骨上,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慌忙从地上捡起烧饼,大口啃起来,味同嚼蜡,但,能让他活下去。 “看,像不像只狗?”其中一个衙役取笑他。另一个衙役嘻嘻笑道:“可不是嘛!” 两人相视一眼,准备跟李赞做个小游戏。 “要喝水吗?”其中一人眯着眼问道。 李赞感激地点点头。 “爷心疼你,来,张开嘴。”那人打开水壶,另一个人则飞快地解开裤腰带。 李赞的注意力都在水壶上面,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动静。 突然,一道温热的水,滋到他的嘴里,带着浓浓的尿骚味。 李赞慌忙低下头,干呕起来。他呕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呕出来。 羞耻与愤怒让他的脸看起来很是狰狞。 “你,你们……”李赞愤怒地指着他们,气得满脸通红,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他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们怎么了?我们怎么了,啊?”那人冷冷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猛地一勒腰带,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李赞。李赞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狼狈不堪。 李赞平日里习惯了别人对他阿谀奉承,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的泥土,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我与二位官爷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为何如此对待老夫?!”他怒视着两人,声音颤抖着,充满了不甘和委屈。 “哼,无仇无怨?你怕是忘了自己以前是如何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了?!”另一人冷笑道,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屑。“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看不惯你这种依仗权势、横行霸道的败类。今天就是给你一个教训!” 李赞听到他们的指责,心中一阵刺痛,脸色变得惨白。同时也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高高上的国公爷,而是一个人人可以唾骂的阶下囚。 “老夫知错了,请两位官爷高抬贵手……”李赞低下头,语气中带着求饶的意味。 心里却在暗暗地骂,虎落平阳被犬欺! 第144章 抵达朝阳郡 李赞在屈辱中,忍着蚊叮虫咬过了一夜。 翌日,他伸开手掌,阳光钻过密密的树叶,透过他的指缝落下来。李赞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宁静美好的一刻。 他忽地想起初遇白薇那一日,初夏的春朝河畔,她站在一棵树的下面,也是这样的动作。不过,那时,她是温柔笑着的,但那笑容却是冲另外一个少年。 那时,李赞想,这样的女子,得他这样的男子才足以匹配。 “走了!”身旁突然踹过来一只脚,打断了李赞的思绪。 长公主的车驾已经启程了,白薇的车驾错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李赞又累又饿,渐渐跟不上他们的车队,衙役便一人一脚,强迫他继续往前走。 赵蕴和白薇一行人听着后面远远传来的哀嚎声,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车队行驶了小半月,一路看惯了低低矮矮的房屋,当连绵青山逐渐映入眼帘,众人雀跃起来。 马车里,沈含山缓缓坐正身体,抖擞了精神。马上就可以见到赵稚了,他心里的激动无可言喻。 傍晚,众人终于抵达公主府,白薇回了娘家白府,赵蕴和赵柔以及乐葵,玉茗则回了赵守正在朝阳郡置办的宅子。 赵蕴下了马车的时候,并没有立即进院子,而是站在门口,远远望着长公主一行声势浩大地进了公主府。 她死死拧着帕子,眸底一片寒凉。不甘和嫉妒,让她的内心发狂。 “大小姐,三小姐,你们长途跋涉,想必应是累了,快进去歇息!”宝珠在一旁催促道。 赵蕴看向她身后,“父亲母亲呢?怎地不见他们出来迎我?” 宝珠的眼神有些闪躲,“老爷一早被郡守大人请去下棋了,夫人被长公主的人请去给小郡主做调理身体的药羹去了。不过夫人临走前,特意叮嘱奴婢在这等着您呢!” 赵柔若有所思地望着宝珠,直觉告诉她,宝珠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至于不对劲在哪儿,她又说不出来。 赵蕴听了宝珠的话,心道:怪不得长公主一路上那么好心,又是让她们一起住驿站,又是将买来的食物分给她们一份的。她原本以为这是沈含山看在赵稚的面子上才假意借长公主的名头对她们好。 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又想到,母亲为了给长公主的小郡主调理身体,却没能亲自迎接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心有不快,抚着肚子慢慢跨过门槛,缓步往院子里走。 此处院落不比陵阳城的那处大,但也不小。 院落布局精巧,处处透着闲适。步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心打理的药圃,四周以低矮的青石砌成围栏,既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又保留了药草的清新之气。 朝阳郡本就四季如春,很适合各种药草的种植。所以,药圃内各色草药长势十分喜人。有的枝叶繁茂,绿意盎然;有的则花开正盛,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吸引着蜜蜂与蝴蝶翩翩起舞。 缓缓西斜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药草之上,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赵蕴烦躁的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沿着鹅卵石小径往前走,甚至忘了长途跋涉的疲惫。 紧邻药圃的,便是一座小巧而古朴的药房。药房由几间竹木结构的房间组成,屋顶覆盖着青瓦,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相融。 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举目望去,药房内,一排排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罐、药盅以及珍稀药材。 墙上挂着几幅描绘人体经络与穴位的图谱。在药房的一角,设有一张宽大的石桌,桌上摆放着制作草药所需的一应工具:石磨用于研磨药材,铜炉则用于熬制药汤,还有那各式各样的刀具与筛子等。 赵柔站在赵蕴的身后,轻轻抿唇,笑道:“在这里,母亲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自己的医术了。” 赵蕴却几不可闻地轻嗤了一声。 宝珠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打开药房尽头的另一扇门。 赵蕴几人这才发现,院子的另一侧,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上面铺满了细密的竹席,上面晾晒着早晨采摘下来的草药。 夏日的微风吹过,带来一阵阵清新的药香,赵蕴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 “母亲父亲既然安然无恙,怎么也不往陵阳城去一封信,可担心坏我了。”赵蕴忽地睁开眼睛,咄咄逼视着宝珠。 宝珠闻言,面色不改,语气中带着几分温婉与歉意,缓缓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夫人她心里自然是挂念着您的,只是遭匪那日,夫人老爷被郡守大人救下之后,便请求老爷一起协理郡中事务。老爷推辞不掉,加之郡守夫人身体不太好,夫人一直在为她调理身体,这才疏忽了书信往来。” 宝珠缓缓吐了口气道:“夫人常说,书信虽能传情达意,但终究不及亲眼见到您安好来得踏实。再者,老爷也是担心路途遥远,书信传递或有不便,万一让您平添忧虑,反倒是不好了。” “但他们二人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您和腹中的小少爷,只盼着您能平安归来,共享天伦之乐。” 说到这里,宝珠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仿佛真的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千山万水的亲情与期盼:“您看,这不,一听闻您即将到达的消息,夫人便立刻差遣奴婢在此等候,生怕错过第一时间迎接您的机会。而老爷也说了,待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定会亲自前来向您请罪,解释这一切的。” 赵蕴听了宝珠的话,心中的不满与疑虑渐渐消散。 她轻轻点头,目光柔和了许多:“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他们了。救命之恩不好推脱,再者,父亲母亲能与郡守大人搞好关系,于我们以后在朝阳郡,也是好事一件。我身为子女,自当全力支持才是。” 乐葵与玉茗在一旁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在这里,她们终于不用整天地提心吊胆了。 倒是赵柔突然提议道:“大姐姐,你身子疲累,先去休息休息。明日,我们去看望一下世子爷,也算全了您从前与爷的夫妻之情!” “一个被流放的罪人,有什么好看的?!”说罢,赵蕴气愤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泛起一股酸涩。 第145章 失望 公主府,沈含山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朝府内走去。 杜衡,南星等一群人满脸欣喜地跟在他身后,好奇又兴奋地打量着这座公主府。 公主府后枕青山,前临碧水,采用中轴对称格局,分五重院落,前有照壁御道,后有花园马场……红墙碧瓦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柔和而庄严的光芒,雕梁画栋间,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尽显皇家气派。 沈含山顾不得欣赏公主府的美景,他穿过照壁,沿着抄手游廊,绕过假山,心急如焚地从拱桥上三步并作两步,过了垂花门,然后直奔寝宫而去。一路上,他步履匆匆,心中满是对即将见到的人的期待与焦急。 南萤手上端着一个银盘,里面放着刚撤下来的点心和茶水,小心翼翼地朝这边走来。 她低着头,脚步轻盈,仿佛生怕打扰到什么人似的。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蓦地抬起头,见是沈含山,忙恭敬地施了个礼,轻声说道:“见过王爷。” 沈含山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南萤都到了,赵稚一定也到了。 他嘴角微扬,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表情,问道:“你家殿下呢?”他的目光落在南萤身上,带着隐隐的期待。 南萤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犹豫地看向沈含山,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过了片刻,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然后,她抬头看着沈含山,用手指了指寝宫的方向,示意他可以进去看看。 沈含山的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担忧。他以为赵稚在回大宣的路上遭遇了不测。可若果真如此,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沈含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大步走向寝宫。 当他走进寝宫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沉。只见张绾坐在床边,怀中抱着云骁,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正专注地诊脉。她的神情严肃,目光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含山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道赵稚返程的路上,真的出了事?他抬手示意周围的宫女太监不要行礼,以免打扰到张绾的诊断。他的目光迅速在寝宫里扫视了一圈,寻找着赵稚的身影。 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他心里大急,转身轻轻跨过门槛,往偏殿走去,寻了一圈,也没有见到赵稚的身影。 凤鸿这时也带着云璇匆匆忙忙地赶到寝宫,刚到就看到沈含山在寝宫里走来走去,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便开口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这么着急?” 岚茹看着沈含山,轻声说道:“那还用问,肯定是因为见不到我们家公主,着急了呗。” 听到这话,凤鸿心里一沉,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哦,王爷,是奴婢在路上没有跟您说清楚。殿下说,她还要过些时日才能过来跟您团聚。” 沈含山一听,眸子里陡然起了风霜,胸脯起伏不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垂下头,低声怒喝道:“赵稚!” 岚茹见他气得咬牙切齿,拳头紧紧攥着,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出来。面上露出一丝惧意,但转眼一想,沈含山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她们两个女官。 “你,你们,好样的!”沈含山倏地抬起头,睨着眼前的几人,眸底寒意陡生,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府外走去。 杜衡喊住他,“王爷,您去哪儿?” “找媳妇去!”沈含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南星与杜衡面面相觑。她低声道:“殿下没在寝宫吗?” 杜衡正要回答她的话,却见沈含山走了几步猛地顿住脚,迎面又走了回来,嘴里念叨着,“不行,她能狠得下心,我却放不下孩子。骁骁方才那模样,分明不太好,我得去瞧一瞧怎么回事。” 南星微微抿唇,心道:王爷这分明是心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哎,果然,王爷还是一点也不招殿下疼啊。 她叹了口气,望着沈含山的背影轻轻摇头。她同杜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去,自己则去厨房看看做的有没有王爷爱吃的饭菜。 “果然啊,自己的主子还得自己疼。”南星嘟囔着,恹恹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杜衡看着南星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心想南星这丫头真是操心的命,连王爷和殿下之间的感情都要担心。不过,他心里明白南星说的没错,王爷对殿下确实是一片真心,但殿下似乎并不领情。 寝宫处,凤鸿见沈含山去而复返,暗暗地给岚茹递了个眼神,低声说:“殿下就是拿准了驸马嘴硬心软,才敢把小世子跟郡主都丢给他呢!” 岚茹颇为赞同。尤其在王爷知道殿下就是赵公的二姑娘赵稚后,他更是什么委屈都乖乖咽下。 “说时候,看王爷这个样子,倒有点可怜兮兮的。”岚茹忍不住为沈含山打抱不平,但很快转移了话题,“咱们快去看看小世子!” 两人抱着云璇进了内殿,张绾已经给云骁诊过脉,小家伙并无大碍,只是路上有些颠簸,此刻精神有些恹恹的。 沈含山净了手,又将沾了尘土的外袍脱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去抱云骁。这么久没见,他的个子比云璇蹿得还高。 他伸着手去逗小屁孩,“小东西,有没有想父王啊?” 云骁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温暖与熟悉的气息,原本恹恹的小脸上渐渐绽放出了笑容,他伸手轻轻触碰着沈含山的手指,猛地将它抓进嘴里,用力吮吸着。 一阵酥酥麻麻奇异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沈含山感觉自己坚硬的外壳顿时被小家伙软化掉了。 “王爷,小世子应是饿了。”张绾在一旁轻声提醒。 沈含山恍然大悟,对,云璇饿的时候,也是这个表现。他依依不舍地把云骁递给一旁的乳母,然后示意张绾,“夫人请随我来。” 张绾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沈含山这个女婿要问自己什么,遂不慌不忙地应道,“好。” 第146章 她为什么没有回来 两人移步至偏厅,沈含山坐下后,神色凝重地看向张绾,开门见山地问道:“夫人,骁骁的身体到底如何?为何会显得如此疲惫?” 张绾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忧虑:“王爷不必过于担心,小世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长途跋涉,加之年纪尚幼,身体难免有些吃不消。我已开了些调养的药方,按时服用,再好好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沈含山闻言,眉头微舒,但随即又紧锁起来:“那为何只只没有随骁骁一起回来?她可有话要您转告于我?” 张绾摇摇头。 沈含山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那物件呢?” 张绾依旧摇摇头。 沈含山的脸色越发阴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张绾,在屋内踱步,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却见张绾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毕恭毕敬地递予他,柔声道:“王爷,殿下临行前,特意嘱咐我,若王爷问及,便将此信交予王爷。她说,一切缘由皆在信中。” 沈含山闻言,神色一震,立刻伸出手接过信函,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的字迹,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驸马亲启”四个大字,这让他原本沉下去的一颗心又稍稍提上去了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拆开信封,可信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眉头微皱,又将信纸翻过来,同样是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地盯着信纸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信纸,抬头望向张绾,沉声道:“夫人,这密信可曾离开过您身边?” 张绾轻轻摇头,面露困惑之色,说道:“没有啊,但是这封信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我曾经听说过有一种特殊的信纸,如果将它浸泡在特制的水中,可以让隐藏在信中的内容浮现出来。” “什么水?”沈含山焦急地追问。 张绾如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水。王爷您手下有很多能干的人,不妨问问他们,也许能够找到破解的方法。” 她注意到沈含山脸色非常难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替赵稚辩解道:“殿下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无法回到朝阳郡。云朝那边肯定有她必须要去完成的使命。至于为什么她不能亲自回来,我想这也是为了整体局势着想,以免给王爷和孩子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王爷呢。” 沈含山显然并不相信这些话。 他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和不满。 如果赵稚真的心系于他,怎么可能连一面都不肯见他。他甚至怀疑,赵稚是不是被崔笙鹤下了什么蛊虫,要不然,她为什么愿意抛夫弃子,也要待在云朝呢? 一想到这些,沈含山就觉得自己快气炸了,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难受。他一个曾经面对千军万马都毫不退缩的将军,一旦牵扯到赵稚的事,就时常乱了阵脚。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这时,张绾温柔地安慰道:“王爷不必忧心,民妇的宅院就在隔壁,民妇会协助王爷照顾小世子和小郡主的。” 沈含山感激地点了点头,向张绾表示感谢,然后转身离开了偏厅。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湖水,但内心却像是被千万根麻线缠绕着,混乱不堪。 第147章 朝虞山 郡守府,徐晖将沈含山交给自己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显影水里,上面慢慢现出几行簪花小楷:“夫君鉴: 别后时光荏苒,妾心念切,盼归暂难归。夫规当守,情深勿负,愿君悉心育子,勿染桃花,持身以正。 世事纷扰,诱惑众多,望君如松立,坚定不移,守护真心,不负誓言。 勿回,珍重。” 沈含山的目光似是定在信纸上一样,久久没有移开。 “夫规?”徐晖憋着笑,轻轻地拍了拍沈含山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看来,咱们这位殿下,对王爷有些不放心呢!” 徐晖比沈含山大上十多岁,是沈含山父亲的义兄,两人偶尔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沈含山听到徐晖的话,脸上喜怒不辨,只是慢慢地将信从显影水里捞出来,又放在一块棉布上,任它自然晾干。 他的视线落在湿漉漉的信纸上,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心道:夫规?呵呵,回头他要在榻上,好好让赵稚解释解释,什么是夫规! 云朝,朝虞山。 山脚下,赵稚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俊峰,不禁连连咋舌,“哥哥,这朝虞山,还真是又险又陡,云,你爹真把玉玺藏在这里头啊?他是不是高估你的能力了?” 崔笙鹤听着耳边传来的潺潺水流声,在一块稍微平整些的大石头上缓缓坐下,将舆图夹层的那幅画打开。然后同手上的《云朝山川志》作对比。 “画上所描述的山,是朝虞山没错。”他确认道。 半晌没有听到赵稚的回话,却见不远处,她蹲在一块石头上,正一手拿着干饼嚼着,一手撩起冰凉的溪水,似乎是在,闻水的气味? 崔笙鹤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阿稚,你在做什么?” 赵稚闻声抬头,嘴角沾着饼渣子,脸颊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我看看这水里有没有鱼。” 崔笙鹤无语凝噎,“……你饿了吗?” “有点。”赵稚舔舔嘴唇,“哥哥,你要不要吃点?” 崔笙鹤无奈地摇摇头,“我不饿,你先吃。等下我们还要爬山呢。” 赵稚点点头,继续低头看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兴奋地叫起来:“哥哥!有鱼!好多鱼!” 崔笙鹤好奇地走过去,果然看到清澈的溪水中,游弋着一群小鱼。 赵稚眼睛放光,伸手去抓,结果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崔笙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后领,才避免她掉进水里。 赵稚狼狈地站稳身子,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差点掉进去了。” 崔笙鹤无奈地看着她,“小心点,别乱跑。” “知道啦!”赵稚吐吐舌头,转身又跑回溪边,继续观察那些鱼。 崔笙鹤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宠溺。 他观察了一会赵稚,发现她并不是真的在看鱼儿。 “只只,你到底在做什么呢?”他好奇地问。 “嘘——” 赵稚忽然蹙起眉头,双眼紧盯着那潺潺流动的溪水,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玄机来。她轻轻捻起一撮溪水,让它在指尖缓缓滑落,随后又低头嗅了嗅,脸上渐渐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哥哥,这水……有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赵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珠,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云朝山川志》里可有记载,朝虞山之水有何特别之处?” 崔笙鹤闻言,迅速翻动着手中的古籍,目光在字里行间穿梭。 片刻后,他眼前一亮,指着书页上的一行小字道:“看这里,说朝虞山深处有一眼灵泉,水质清澈甘甜,且含有微量的稀有矿物,能滋养万物……” 赵稚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哥哥,说不定那玉玺就藏在这灵泉附近呢!就算找不到玉玺,我们找到了灵泉,可以用卖泉水呀!” 说罢,她便迫不及待地拉起崔笙鹤的手,沿着溪边的小径,向山林深处进发。 山林间鸟鸣虫唱,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两人顺着山涧往下,一路小心前行,仔细观察四周。 他们发现,两侧峡谷的走势,与画上所描绘的一模一样,然而,当他们走到一处地方时,山势突然变得陡峭起来。右边的路已经完全断裂开来,形成了一道深深的裂缝,而左边则出现了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板桥。木板桥下方,一股清澈的溪水弯弯斜斜地流淌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赵稚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紧紧地抓住崔笙鹤的胳膊,声音颤抖地说:“哥哥,你的轻功……应该还不错?” 崔笙鹤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宠溺和自信。 他猛地将赵稚的腰肢一揽,轻声说道:“别怕,抱紧我。”然后,他迅速运起轻功,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盈的飞鸟,带着赵稚一起飞掠而过。 赵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风声呼啸,转眼间,他们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木板桥的另一边。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崔笙鹤,心中充满了惊叹和佩服。 “哥哥,你这个——”她忍不住给崔笙鹤竖起一根大拇指。 第148章 遇猛虎 山林间忽地涌起一阵莫名的骚动,四周的鸟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兽吼,自密林深处隐隐传来。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不祥的气息,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悄然接近。 赵稚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她紧紧握住崔笙鹤的手,低声道:“哥哥,有情况。” 崔笙鹤眉头紧锁,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密集的林木。什么都没有看到。低沉的吼声愈发清晰,他将赵稚护在身后,低声道,“待会不必管我,顾好自己。” 赵稚听话地点了点头。 突然,一株粗壮的古木后,一双幽绿的眼睛猛地闪现,紧接着,一头体型庞大的猛兽从阴影中跃出,直扑二人而来。 那猛兽身披斑斓毛皮,獠牙毕露,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原来是只大虎,很显然,它是这山林中的霸主,对崔笙鹤和赵稚的入侵,很是不悦。 崔笙鹤见状,大喊,“只只快躲!”同时身形一闪,拉着赵稚猛地往一侧一推。 大虎速度惊人,几乎瞬间便至,一爪挥下,带起一阵狂风,直逼崔笙鹤面门。 崔笙鹤只得硬接,双掌齐出,与猛兽的利爪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两人一兽,瞬间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之中。崔笙鹤虽武艺高强,但那猛兽力大无穷,且皮糙肉厚,一时之间竟也难以将其击退。 一个不小心,他的衣袖不慎被猛兽的利爪划破了,一道血痕悄然出现在他的手臂上。崔笙鹤怒喝一声,强忍疼痛,运起全身功力,与猛兽周旋。 赵稚躲在一旁的树上,心跳如鼓。她的银针只适合近攻,而她虽然功夫也不错,可面对身量和体重都远胜自己一筹的大虎,她不能硬碰硬。 她紧盯着下方激烈的战况,心中迅速盘算着如何帮助崔笙鹤脱困。 大虎每一次的咆哮和攻击都让她心头一紧。突然,她敏锐地捕捉到大虎攻击模式中的一丝破绽。 “哥哥,注意左侧!” 崔笙鹤闻声,身形微侧,借势避开了大虎蓄势待发的一击,同时反手一剑,剑光如电,直取大虎侧腹。这一击虽未伤及要害,却也让那猛兽吃痛咆哮,攻势稍缓。 趁此机会,赵稚迅速从树上一跃而下,瞄准大虎暴露的脖颈处,手指轻弹,数枚银针如同离弦之箭,划破空气,精准无误地扎入目标。 大虎身形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速度明显减缓。 “好机会!”崔笙鹤见状,精神大振。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涌动,双掌凝聚起浑厚的内力,猛然间一掌拍出,掌风呼啸,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正中大虎胸膛。 大虎轰然倒地,再也无法动弹。林间重新恢复了宁静,鸟鸣声再次悠扬地响起。 赵稚与崔笙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崔笙鹤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颤,他虚弱地望着赵稚,淡淡地笑了笑。 赵稚脸色苍白,紧张地跑到崔笙鹤身边,仔细检查他的伤势。虽然手臂上的伤口不深,但鲜血仍在缓缓渗出,她心疼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细心地为崔笙鹤包扎。 “哥哥,可疼?”赵稚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崔笙鹤微微一笑,费力地抬起头,勉强抚了抚赵稚的头,“傻丫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这么快解决这只大虎。” 赵稚一边心疼地小心翼翼为他包扎,一边愧疚地说,“哥哥快不要说了,我只是出了一点巧力气。如果不是哥哥,我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大虎肚子里呢。” 回想到刚才的一幕,她仍旧心有余悸。 第150章 遇见大蛇 崔笙鹤目光幽深地看着身旁呼呼大睡的大虎,若有所思。 他转头看向赵稚,轻声问道:“只只,方才你的银针上,可是淬了麻药?” 赵稚得意地点点头,说道:“当然啦!要不然它那么大个头,近身搏斗又打不过,只能使用这个法子了。” 崔笙鹤轻轻一笑,宠溺地摸了摸赵稚的头,夸赞道:“做得很好,只只。” 赵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就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疑惑地问道:“哥哥,你不是会摄魂术吗?刚才为什么不用呢?难道摄魂术对畜生不管用吗?” 崔笙鹤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摄魂术需要提前准备,而且施展起来非常耗费心神。大虎出现得太突然了,我根本来不及准备。如果贸然使用神魂术,可能会遭到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稚听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她好奇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把这只大虎宰了吗?” 崔笙鹤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还是放它走。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其他动物的踪迹,这只大虎或许只是饿极了才会袭击人类。而且,”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大虎的腹部,“方才,我不得已刺向它的腹部时,发现,它似乎孕育了幼崽。” 赵稚听到这话,不禁对崔笙鹤肃然起敬。她突然想起赵益,心想,如果是皇兄在这里,绝对不会放大虎离开。因为在皇兄看来,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都是不可容忍的。 想到这里,赵稚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起来。她知道,在这深不可测的朝虞山,只有时刻保持警惕,才能确保自己和崔笙鹤的安全。 于是,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决定不再多言,继续前行。带着潮意的山风轻轻地吹拂而过,仿佛带来了一丝凉爽的慰藉。但是,这丝凉意并没有让他们放松下来,反而提醒着他们身处危险之中。 崔笙鹤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他的目光敏锐而警觉,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他的耳朵微微竖起,聆听着任何异常的声音。他知道,一旦稍有疏忽,就可能陷入危机。赵稚紧跟在他身后,手中紧紧握着几枚银针。虽然这一路走来,她已经有些疲倦,但她却觉得异常兴奋。 “哥哥,你刚说那只大虎有了崽子,那山里应该还有另外一只大虎。可我们打斗的动静这么大,为什么不见另外一只大虎过来呢?”赵稚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崔笙鹤闻言,微微侧头,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要么,那只大虎因为意外死掉了,否则,在听到母虎的咆哮声时,不可能不过来救援。可这险峰密林中,鲜少见其他动物,大虎已是山中之王,难道这朝虞山中,还有更厉害的动物存在?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向赵稚,赵稚也正好朝他看过来。两人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担忧。 “哥哥,我们小心些。” “只只,小心些。”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赵稚深深吸了口气,又往两人身上重新洒了些驱虫的药,然后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山路往朝虞山深处走去。 随着他们的深入,山林中的气息越发浓郁。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脚下的土地潮湿而松软,两人偶尔踩到一些落叶和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 路并不好走,崎岖不平,纵使崔笙鹤用长剑在前面分开树枝,依然有树枝不时划过赵稚的身体。山风凉爽,可赵稚的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汗。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环顾四周。周围的树林茂密而幽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渐渐地,树木变得更加茂密,枝叶交织在一起,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地面上的杂草和藤蔓也疯狂地生长着,仿佛要吞噬一切踏入此地的生灵。 两人眼前的视线陡然一暗,周围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微弱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山林中的气氛变得越发诡异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着他们,让他们呼吸都有些困难。 赵稚紧张得几乎要窒息,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同鼓点一般在耳边回响。每一步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咔嚓声响,都像是在提醒她危险的临近。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喉咙发干,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哥哥……” 然而,崔笙鹤并没有回应她的呼唤,他的脚步突然停下,紧接着,一只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赵稚瞪大了眼睛,想要挣脱,但崔笙鹤的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无法出声。 崔笙鹤眼神严肃而冷静,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赵稚不要乱动。接着,他揽住赵稚的腰肢,飞身掠起,如同飞鸟般轻盈地落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赵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她紧紧抱住崔笙鹤的胳膊,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崔笙鹤的反应来看,一定是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崔笙鹤低声在赵稚耳边道:“嘘,别动。有东西过来了。”赵稚紧张地点点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 两人屏息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就在崔笙鹤与赵稚刚稳住身形于那棵参天古木的枝桠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骤然袭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四周的寂静被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嘶鸣打破,那声音源自地面,震颤着每一寸林木,让人心胆俱裂。 崔笙鹤的瞳孔猛地一缩,透过密集的树叶缝隙,他看见了一条巨蟒,其身躯粗壮得如同山丘,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颤。那双阴冷的竖瞳,正缓缓抬起,锁定在了他们藏身的树上,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屏住呼吸,别动!”崔笙鹤压低声音,对赵稚吩咐道,同时他手中的长剑已然蓄势待发,准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然而,面对如此庞然大物,即便是他这样的武林高手,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无力感。 就在这时,巨蟒突然发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树干竟在它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枝叶纷飞。 崔笙鹤见状,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剑气如虹,直取巨蟒七寸。但巨蟒反应迅捷,蛇头一侧,轻松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同时尾部如鞭,猛然抽向二人所在的位置。 “小心!”崔笙鹤大喊一声,同时借力一跃,将赵稚紧紧护在怀中,两人借助这一跃避开了蛇尾的致命一击,但树枝断裂的声音接踵而至,他们失去了平衡,坠落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崔笙鹤迅速调整姿势,长剑化为盾牌,护住两人要害,同时双脚在树干上连续借力,试图减缓下落的速度。 巨蟒岂会轻易放过,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锋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直逼而来。 “啊——!”赵稚惊恐地尖叫,声音却被崔笙鹤再次捂住。只见崔笙鹤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深知此时已无法逃脱,只能拼死一搏。他猛地一蹬树干,借助反作用力,将赵稚奋力推向一旁,自己则迎向了巨蟒的血盆大口。 但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奇迹并未发生。 巨蟒的速度与力量远超想象,它轻松地将崔笙鹤与赵稚一同卷入,两人的身体在蛇身的缠绕下发出骨头咯吱作响的恐怖声响,随后被缓缓拖向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之中,消失在幽暗的深处…… 第151章 发现山洞 山洞内幽暗深邃,空气弥漫着腐木、湿土和淡淡的血腥味,令人毛骨悚然。 崔笙鹤和赵稚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苏醒过来,身体仿佛被车轮碾过般剧痛。 当他们看清周围环境时,赵稚差点又晕倒过去。他们身处一条巨大蟒蛇的包围之中,蛇眼大如铜铃。两人一蛇对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但让他们惊讶的是,大蛇眼中并无敌意。 大蛇见二人醒了过来,缓缓蠕动,身躯逐渐放松,最后完全放开了他们。它向远处爬行一段距离后,重新盘踞起来,蛇头紧贴地面,似乎已经进入了沉睡状态。 崔笙鹤和赵稚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惑。这条蟒蛇为什么没有伤害他们? 赵稚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她紧紧依偎在崔笙鹤身旁,两人的目光不时交汇,传递着彼此间的安慰与坚持。崔笙鹤勉强用长剑支撑着身体,喉结紧张地蠕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们注意到不远处,一只庞大的大虎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遍布伤痕,显然此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不远处还散落着几具人的骸骨,衣物残破,却依旧能隐约辨认出尸体主人身份的华贵与不凡。 正当两人试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他们的目光被一道突兀的石门所吸引。 眼前的石门仿佛是从洞壁中生长出来一般,严丝合缝,没有丝毫缝隙。 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神秘的石纹,错综复杂。这些石纹有的如龙腾飞于云海之间,有的似凤凰翩翩起舞于九天之上,每一条纹路都栩栩如生。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其中有一些图案竟然与崔笙鹤之前在梨花木盒子里发现的钥匙上的花纹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只只,你看这石门上的花纹,和母亲留给我们的那把钥匙上面的花纹,是不是很相近?” 崔笙鹤压低声音,对着赵稚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赵稚听到他的话,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石门上,仔细观察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像!简直一模一样!”赵稚低声欢呼。 崔笙鹤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故意发出声响,成功吸引到大蛇的注意。大蛇转过头,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似乎在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大蛇看过来的一瞬间,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在山洞里回荡开来。 随着铃声的响起,大蛇的双眼逐渐变得迷茫空洞,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成了!”崔笙鹤低声说道。 随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两颗补充体力的丹药,自己服下一颗,又递给赵稚一颗。吃下丹药后,两人明显感觉体力有所恢复。他们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那扇石门走去。 终于走到了石门前,崔笙鹤从怀中摸出一颗夜明珠,照亮四周。这才发现石门分两左右两扇,缝隙的位置各有一个不规则的凹槽。他望着凹槽若有所思。 “哥哥,你看这两个凹槽的形状,像不像咱们两个手中的阴阳玉佩?”赵稚在一旁出声提醒。 崔笙鹤眼前一亮,与她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从身上拿出各自的玉佩,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对应的凹槽位置,以内力施压,缓缓摁了进去,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石门开始缓缓打开。 两人对视一眼,都流露出一丝期待的神情。 “轰隆——” 两人刚踏进去,身后的石门突然轰然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152章 发现骸骨 崔笙鹤与赵稚在听到石门轰然落下的声响后,心中不禁一凛,背脊上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迅速转身,只见石门已严丝合缝地关闭,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只留下他们两人与这未知的山洞深处相对。 “只只,看来我们没有回头路了。”崔笙鹤沉声说道,目光微凝,坚定地望向前方。 赵稚紧握崔笙鹤的手,尽管一颗心害怕得快要跳起来,但她还是努力保持镇定,点了点头道:“哥哥,我们一起面对,不管前面是什么。” 两人环顾四周,只见石壁两侧,无数根石柱拔地而起,每根石柱顶端都镶嵌着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将整个山洞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哥哥,这里不会真的藏着宝藏?”赵稚好奇地低声问。 “宝藏?”崔笙鹤漫不经心地回她,“只只,哥哥攒下的财富,咱们的子孙三代也花不完。所以啊,一会儿你看到金银财宝,一定不要动心。动心的后果就是,”他顿了顿,提醒她,“我们进来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几具骸骨,那就是动了贪心的下场。记住,心怀敬畏,方能行稳致远。” 赵稚吓得后背冷汗涔出,连连摇头,“我肯定不会乱碰那些东西的。” 随着他们的深入,山洞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幅幅精美的美人图。 画上的美人身材丰腴,或坐或卧,或托腮望月,或俯首凝思……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一般。 “哥哥,你看这些美人图,为什么,都没有脸呢?” 赵稚指着其中一幅画,轻声说道。 崔笙鹤摇了摇头,亦是不解,但他看着这些美人图,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两人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走。 绕过几根石柱后,他们惊讶地发现了一具女人的骸骨。骸骨一旁有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 这具骸骨静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上,周围的衣物残破不堪,却依然能够看出其生前的华贵与不凡。更令人震惊的是,从骸骨的伤痕可以看出,这位女子生前曾遭受过极其残忍的折磨。 “这……这到底是谁?”赵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崔笙鹤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骸骨上的伤痕,眉头紧锁。女子身上的伤都不足以致命,唯一一处致命的伤,在她的心口处。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还原女子受伤时的场景。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惊讶。根据他的推断,女子身上的那处致命伤,竟是自杀。 突然,他的目光被骸骨旁的一块玉佩所吸引。这块玉佩通体碧绿,晶莹剔透,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他拿起玉佩,仔细观察着,心中涌起一股熟悉感。 “怎么了?”赵稚见崔笙鹤神色有异,好奇地问道。 崔笙鹤将玉佩递给她:“你看。” 赵稚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皱起眉头:“这……这不是和我们手中的那块玉佩一样吗?不,这一块是青璇和朱琚两块玉佩合起来的图案!” 崔笙鹤点点头,语气凝重:“不错,这三块玉佩,看上去是一对子母佩。” 说到这里,他的手微微发颤。 儿时,他在母后的寝宫里,见到过这只玉佩。他记得母后告诉他,这是父皇赠与母后的定情信物。 赵稚紧张地握住崔笙鹤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哥哥,难道……这位女子是,是娘亲?”她本想说这女子会不会是崔姣,可如果直呼生母的名字,倒显得大不敬。 崔笙鹤紧紧握着那块玉佩,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发白。许久,他默默地将玉佩塞进了赵稚的手里,随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山洞里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赵稚望着崔笙鹤微微抖动的背,缓缓地从背后环抱住他,红着眼眶,哽咽道:“哥哥。” “让我再看看她。”崔笙鹤不知道攒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赵稚“嗯”了一声,松开了他。 崔笙鹤眸子赤红,眼底涌动着浓郁的痛意。他缓缓地伸出那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一寸、一寸地,轻轻触碰着那具女人的骸骨。 他仔细地测量着每一块骨头的长度和角度,试图从这些线索中拼凑出女人生前的模样。 时间突然变得缓慢而漫长。 赵稚望着崔笙鹤越来越苍白的脸,猛地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哥哥,别推算了哥哥。求你了哥哥,你这个样子,我,我很担心” “不用担心,我还,承受得住。”崔笙鹤的声音里陡然间携裹着森然的寒意,这寒意震得赵稚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的手。 第153章 它可不一定放了我们啊 赵稚和崔笙鹤被困在石洞中的时候,沈含山带着杜衡和几个随行侍卫,扮作商旅,穿过春胜郡,几日后也抵达了朝虞山。 “王爷,您真的确定殿下在朝虞山吗?”一路上,杜衡很是不解。 沈含山仰头望着耸入云端的朝虞山,缓缓展开一张舆图。“本王只是推测而已。”赵稚坐月子的时候,有一次她在看一张舆图,被他从半开的窗子里看到。 赵稚来不及将舆图妥善放好,就顺手放在了枕头下面。他趁她夜里睡得正酣时,悄悄地将那幅舆图拿出来,复刻了一份。再加上他已经知道赵稚在大宣认下的义兄崔笙鹤就是云朝的新帝云栎,而根据密报,云朝真正的玉玺至今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沈含山将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舆图上,沉声道:“先头追杀只只的那些云朝人,他们千方百计要拿到她手里的梨花木盒子。那盒子,本王猜测,或许藏着玉玺的线索。” 杜衡闻言,眉头紧锁,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也明白此刻并非详谈的时候。 “既然王爷有此推测,那我们务必尽快找到殿下和崔公子,以免夜长梦多。”杜衡握紧手中的剑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沈含山点了点头,将舆图仔细卷起,收入怀中。他转身对身后的随从们吩咐道:“大家务必小心,朝虞山地势险峻,险滩较多,一定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持警惕,切勿掉队!” “是!王爷!”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踏着清晨的露水,向朝虞山深处进发。 山路两旁,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鸣,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静。 随着深入,山路变得愈发崎岖难行。沈含山与杜衡一马当先,不时回头查看队伍的情况,确保无人掉队。 朝虞山多水,众人踩着乱石小心翼翼地越过一条又一条小溪,远处奔腾的瀑布声时不时钻进大家的耳朵。 一行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艰难前行,晨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斑驳地洒在湿漉漉的石径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树叶的清新气息。 突然之间,一侧的树林中猛然间惊起了一群飞鸟,它们振翅高飞,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沈含山眉头紧锁,手已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只身形庞大、皮毛斑斓的母虎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它的眼中闪烁着警惕与敌意,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已怀有身孕。 “王爷,大,大虫!”杜衡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杜衡这辈子,跟着王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杀起敌人那叫一个手起刀落,毫不畏惧,可他怕老虎。 眼前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大家小心,切勿轻举妄动!”沈含山低声喝道,同时示意众人保持冷静,缓缓后退,以免激怒对方。 但是,母虎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群闯入者,它低吼着,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 它前进一步,众人就后退一步。同时 杜衡见状,迅速挡在了沈含山身前,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攻击。 但沈含山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它肚子里有崽子,我们尽可能别伤害它。”他低声说道,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赵稚怀胎十月分娩的痛苦,沈含山可能早就下令让众人合拥而上,杀了这只老虎了。 “王爷,我们放了它,它可不一定放了我们啊!您要是再犹豫,我们今天可就成了它的午餐了!”杜衡望着老虎骇人的眼神,感受着地面的震动,后背不禁冷汗涔涔。 前方,母虎似乎感受到了沈含山的善意,或是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只是用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沈含山缓缓向前迈出一步,双手平举,以示无害,同时用柔和而坚定的声音对母虎说道:“我们无意打扰,只是寻找失散的亲人。请你放心,我们会绕道而行,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 奇迹般地,母虎似乎听懂了沈含山的话,眼中的敌意逐渐消散,它缓缓转身,重新隐入了茂密的树林之中,只留下一串低沉而悠长的虎啸,回荡在山谷之间。 “哎哟,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杜衡望着老虎远去的背影,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其余众人亦是惊魂未定,面如土色,各自的惊恐之情难以言表。 “王爷,您身怀王者之气,故而连猛虎也敬畏三分,不敢轻举妄动!”一名随行的侍卫,在庆幸之余,讪笑着恭维道。 沈含山闻言,面色一沉,严厉地斥责道:“此等僭越之言,日后断不可再提!你可知此言若传出去,会为你招来多大的祸患?” “属下知错!” 侍卫连忙低头认错,其余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再言。沈含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澜,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云雾缭绕的山巅,心中暗自思量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们继续前行,但务必更加小心。”沈含山沉声下令,众人纷纷应声,重新整顿队伍,继续踏上征途。有了方才的插曲,大家的警惕性都提高了几分,每一步都走得更加谨慎。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山林间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但温度却并未因此上升多少,反而因为山林茂密,湿气更重,让人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沈含山与杜衡走在最前,不时交换着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寻找着可能留下的线索。 “王爷,您看!”杜衡突然指着一处石头,“那边有食物的碎屑。” 沈含山运气轻功,一跃而起,轻轻落在石块上,伸出手指捏了一些碎屑,凑近细细地辨了辨气味,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是只只爱吃的梅饼。” 他缓缓起身,微微颔首:“殿下来过这里。接下来的路程,大家都瞧仔细些,不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属下遵命!”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但众人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数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缓缓探出头来,吐着鲜红的信子,目光凶狠地盯着众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发起攻击。 第154章 遇老妇 “全体准备,迎战在即!”沈含山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猛地一抽,长剑出鞘,寒光闪烁,犹如龙吟九天。他眼神如炬,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即,他手腕微动,袖中银光一闪,数枚银针如同流星般划破空气,精准地刺入最近几条毒蛇的七寸之处,动作之快,令人咋舌。这些毒蛇在银针的打击下,瞬间失去了活力,动弹不得。 “撒驱蛇粉!”沈含山厉声吩咐。 周围的侍卫闻言,迅速从腰间取出布袋,轻轻一抖,一阵淡黄色的烟雾弥漫开来,那是特制的驱蛇粉,其味辛辣刺鼻,对蛇类有着极强的驱赶作用。 烟雾所过之处,即便是藏匿于暗处的毒蛇也纷纷退避三舍,不敢再靠近半步。 沈含山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他深知这不过是前奏,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他环视四周,飞鸟阵阵,可隐藏在密林中的眼睛,他看不到。 “保持警惕,这朝虞山要找殿下和崔公子的,不止咱们这一拨人。对方,远比这些毒蛇更为狡猾。”他用内力提醒道。 他的视线落在瘫软了一地的毒蛇身上,这些蛇不应该全体出动,除非有人在幕后操纵。 可隐藏在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就在沈含山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沈含山眼神一凝,身形瞬间暴起,如同猎豹般扑向那声音来源。 “官爷饶命!”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爷小心!”杜衡下意识提醒道。因为这声音听着虽然有些苍老,可里面却蕴含了内力。 沈含山的剑尖直抵那人的心口,冷声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看出我等身份的?” 对方淡定自若地从草丛里缓缓走出来,众人这才发现,驱使毒蛇攻击他们的,竟然是一位妇人。 她左边的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里面装满了药草,右手上,还握着一束刚从山间摘下来的野花。 “老身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妇,采药为生,无意间撞见诸位大人在此,心中惶恐,这才出声相求。”妇人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没有丝毫慌乱,“至于如何识破诸位身份,实则是老身见各位大人身法敏捷,不像是一般的老百姓,故而斗胆猜测。” 沈含山闻言,目光微闪,瞥了一眼老妇胳膊上的竹篮,里面确实装满了草药。 他缓缓收起剑尖,语气稍缓:“原来如此,倒是本王错怪了你。但你这驱使毒蛇之术,又作何解释?” 妇人轻轻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此非我所愿,乃是生计所迫。山中多猛兽,老身孤身一人,若无自保之法,只怕早已葬身兽腹。这些毒蛇,老身自小驯养,只为防身之用,从未有害人之心。” 杜衡在一旁听了,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同情,上前一步道:“夫人言之有理,我等也是因公务至此,不想惊扰了乡民。既是一场误会,还望夫人莫要介怀。” 妇人微微欠身,以示感激:“多谢大人宽宏大量,老身感激不尽。只是这山中凶险,诸位大人若无急事,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沈含山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夫人提醒的是,我等确有要事需办。敢问妇人,可曾见过一男一女上这朝虞山?\" 老妇微微一怔,似是在思考。片刻后,她微笑着说道:“诸位大人不知,这朝虞山虽然风景秀美,但峰高水险,一不小心便会毙命于此,所以呀,平常这山上,除了老身,就没有其他人来啦!” “多谢夫人告知。”沈含山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老身这就告退了。”妇人说罢,转身朝密林里走去。 沈含山死死盯着妇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微沉。 “杜衡,你见过年逾六十的妇人脚步轻快,甚至背不驼眼不花的吗?” “那不能,王爷!”杜衡觉得沈含山在讲笑话缓和凝重的气氛。旋即,他明白过来,“您是说,那老妇有问题?!” 第155章 你一定不能有事 沈含山目光锐利,望着妇人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不错,她的确不简单。此人步伐轻盈,体态端庄,绝非普通山野村妇所能有。” 但眼下,当务之急并不是追查那名老妇的身份,于是沈含山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让众人继续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前行。 一行人穿过狭窄的木板桥后,缓缓靠近密林。甫一走进密林,周围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沈含山神色凝重,提醒道:“此地阴冷潮湿,光线也异常昏暗,大家务必小心谨慎!” 众人齐声回应:“是,王爷!”突然,一名侍卫突然停下脚步,伸出手指着前方,语气紧张地说道:“王爷,您看!” 众人纷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聚焦在几株树木的枝干上。这些枝干明显有被折断的痕迹,断口处仍残留着几片枯萎的叶子,随着山风轻轻摇曳。 沈含山凝视着这一幕,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眉头紧锁,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径直走向那处痕迹。他蹲下身来,先是仔细观察了土壤的湿度,只见地面上的泥土略显湿润,但并非雨水所致,而是有重物压过留下的痕迹,泥土被挤压得略显紧实,边缘处还隐约可见些许水分渗出,这是生物体温与地面接触后留下的独特印记。 片刻后,他的目光移向了树枝断裂的具体位置。 他注意到,断裂的角度并不自然,更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拉扯所致,而非自然脱落或风吹折断。从断裂的纹路和力度上,他能够推断出,这股力量既强大又迅猛,足以瞬间将粗壮的树枝撕扯开来。 沈含山的脑海中迅速构建出一幅画面:赵稚与崔笙鹤两人,或许正是在此遭遇了某种猛兽的突袭。他们奋力抵抗,但终究敌不过对方的恐怖力量,树枝的断裂,正是他们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而地面上那些深浅不一、方向各异的脚印,更是证实了这一点。地面上,还有散落的几根银针。 沈含山小心翼翼地捏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确定那些银针跟赵稚先前暗算过自己的银针一模一样。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还注意到了一串异常宽大的拖痕,自脚印密集处蜿蜒而出,消失在密林深处。这拖痕之长,之深,之宽,都远远超出了常人所能想象的范围。 那串拖痕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拖拽而成,顿时,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恐惧和不安紧紧地揪着沈含山的一颗心,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含山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串拖痕。结合之前的种种线索,此时,他的心中已有了定论——拖走赵稚与崔笙鹤二人的,绝非等闲之辈,而是一条体型庞大、力量惊人的大蛇。 想到这里,沈含山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微微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只只,你一定不能有事!”良久,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句话。 沈含山的手紧紧地捏着银针,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缓缓站起身,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所有人,立刻按照这拖痕追踪,务必找到赵稚和崔笙鹤的踪迹。记住,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条异常凶猛的大蛇,务必小心行事,不可鲁莽。” 第156章 摄魂术探骸骨 山洞内。 崔笙鹤的手指在那具骸骨上缓缓游移,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揭开旧日伤疤,疼痛而决绝。 终于,当最后一丝不确定被排除,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那座摇摇欲坠的堤坝轰然崩塌——这,确实是他的母亲,崔姣的遗骨。 确认的瞬间,崔笙鹤只觉胸口一阵窒息,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的脆弱显露分毫,但那双赤红的眼眸却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赵稚跪坐在一旁,心痛如绞,却只能无助地看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以此来分担那份难以承受的重量。 “为什么……”崔笙鹤低语,声音沙哑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个混蛋!”愤怒、悲伤、不解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将他紧紧束缚。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崔笙鹤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猛地转身,看向赵稚,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 赵稚一惊,正欲劝阻,却见崔笙鹤已然从怀中取出铜铃。 赵稚心头一震,他这是要施摄魂术,可,对着一堆骸骨,去摄谁的魂?她不敢深思。 “只只,你不知道,这摄魂铃,可是崔家世代相传的秘宝,内藏摄魂之术,能以施术者的鲜血为引,窥探亡者生前的记忆。” “哥哥,不可!”赵稚惊呼,想要阻止,但崔笙鹤已是不顾一切。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铜铃上,瞬间被吸收,化作一缕青烟缭绕而起。 不过片刻,青烟缓缓笼罩在那具骸骨之上。 随着青烟的弥漫,山洞内的温度似乎骤降,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崔笙鹤的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逐渐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 赵稚心里又急又怕,但她不敢贸然阻止崔笙鹤的行为。 与此同时,崔笙鹤只觉身体猛地一轻,他踏过茫茫白雾,进入到母亲生前的记忆。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崔姣生前所遭受的一切。 “姣姣,姣姣……”云恕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寝衣,朝龙榻上缓缓走去。 龙榻上,崔姣双手被绑在床柱上,周身除了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鸳鸯戏水的肚兜,再无他物。 她惊骇地望着逐渐逼近的云恕,厌恶地说道:“云恕,你做出此等大不敬之事,就不怕文武百官寒心吗?” 云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却透着一丝深不可测的寒光。“大不敬?你我之间,如果没有云龄,早就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姣姣,每次你同云龄在床上滚来滚去,他是不是都是这样喊你?姣姣儿,你如果喜欢我这样称呼你,不如,每一次同你欢好,我都这样称呼你,可好?” “恶心!”崔姣偏过头骂道。 云恕脸上却毫无恼意,反倒是轻笑一声。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望着崔姣,如一头猎豹在审视自己的猎物。崔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姣姣儿,我馋你的身子,馋了好久好久了。” 下一秒,他猛地攥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姣姣儿,我的好姣姣,你和云龄洞房那日,可是快活得很。不,”他勾唇一笑,笑得愈发得意,声音也越来越低,“你每次同云龄做那事的时候,都快活得很呢!” 他的话仿佛一把刀,深深刺痛了崔姣的心。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骂道:“你,你这无耻之徒,竟然偷窥我们?!” 然而,她的愤怒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刻,他猛地用力吻住了她的嘴唇,将她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堵了回去。 “唔,唔——”崔姣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她的手被紧紧抓住,身体无法动弹。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崔姣的反抗让云恕十分不满,他眸子里的冷意更甚。 “姣姣儿,云龄已经死了!以后,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我是你唯一的男人!我的好嫂嫂,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才会放栎儿一马……” 崔姣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愤恨地瞪着云恕,这个一直在她面前都是一副温文尔雅模样的男子,此刻却如同一头猛兽,准备吞噬她的一切。 “云恕,你这样做,我会恨你的!”她不甘地怒吼。 云恕却用手捂了她的眼睛,在她耳边粗喘着说道,“我的好姣姣,一会儿,你就舒服地骂不出来了。” …… “畜生!快停手啊!畜生!”崔笙鹤站在一旁,无助地目睹这一切,一双唇被牙齿咬出血来。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崔姣被云恕囚禁在密室里。 云恕将一颗长钉扎在崔姣的骨头缝里,“啊——”十指连心,崔姣受不住,忍不住叫了出来。 云恕看着崔姣那痛苦到扭曲的面容,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他缓缓地伸手握住那颗钉在崔姣手上的钉子,然后猛地用力一拔。钉子被拔出时,带出了一串血珠和破碎的皮肉,让崔姣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然而,云恕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他慢慢地举起钉子,再一次深深地刺进了崔姣的另一只手骨缝之间。崔姣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颤抖着,但她仍然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关于真玉玺下落的任何信息。 \"我的好姣姣,你快点告诉我,云龄到底把真的玉玺藏在了哪里?\"云恕的声音平静而冷酷,仿佛在与崔姣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崔姣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满是冷汗,显然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就在这时,云恕突然抬起手,再次将钉子狠狠地扎入崔姣的手背。钉子穿透皮肤和肌肉,直接刺入了骨头缝里。崔姣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令人毛骨悚然。 “好姣姣,云龄究竟有什么好,你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云恕的双眸里似乎藏着一团火,而这股火,最终要烧到崔姣的身上。 许久之后,云恕离开了。 崔姣未着寸缕,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无助地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手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她忍着钻心的痛,数次伸手去捡不远处的衣物,多次努力后,仍是徒劳。 那一刻,崔笙鹤的心被愤怒与悲痛彻底填满。 “云恕——”他用力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突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身体也随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哥哥!”赵稚大吃一惊,忙将崔笙鹤抱在怀里。 许久许久,就到赵稚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的时候,崔笙鹤终于缓缓睁开眼,看向赵稚的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哥哥。”见他醒来,赵稚欲言又止。“你,你都看到了什么?” “只只啊,我们去寻玉玺。”崔笙鹤缓缓擦了擦嘴角的血,木然地说道。 第157章 击杀 另一边,侍卫们纷纷拔出兵刃,按照沈含山的指示,沿着触目惊心的拖痕,一步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随着深入,周围的光线几乎被茂密的树冠完全遮蔽,只能依靠偶尔透过的几缕阳光和侍卫们手中的火把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这份压抑吞噬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流水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沈含山心中一动,加快步伐,领着众人循声而去。 转过一个陡峭的弯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隐蔽于密林深处的山洞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洞口不大,却被藤蔓和灌木半遮半掩,若非刻意寻找,很难发现其存在。 沈含山站在洞口,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腥气从洞内飘出,心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大家小心,跟我进去。”他低声吩咐,率先踏入了山洞。 山洞幽深,火把的光芒在昏暗中摇曳,映照着四周怪石嶙峋的洞壁。 突然,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嘶鸣打破了洞内的宁静,众人心中一凛,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沈含山敛起眸子,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条大蛇盘踞于一块巨石之上,其身躯之粗,需数人合抱,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可令人奇怪的是,大蛇的双眼竟显得异常空洞,见到生人,竟没有一丝敌意。 忽地,在洞内的崔笙鹤吐血的同一瞬间,大蛇似从沉睡中猛然惊醒,双目瞬间凝聚起森冷之光,绿芒闪烁,如同幽冥之火,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大家小心!”沈含山低喝一声,侍卫们迅速反应,纷纷抽出兵刃,将沈含山护在中心。 战斗一触即发,侍卫们动作敏捷,刀光剑影在狭窄的空间内交织,却难以轻易伤及那看似迟钝实则灵活的大蛇。 大蛇猛然一摆尾,带起一阵狂风,将火把吹得几欲熄灭,黑暗中只闻金铁交击与大蛇嘶吼之声,惊心动魄。 一名侍卫不慎被大蛇长尾扫中,身形踉跄,危急关头,沈含山眼疾手快,一剑刺向大蛇七寸,虽未致命,却也令其剧痛难忍,攻势稍缓。 趁此机会,侍卫们配合默契,围攻之势愈加强烈,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大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空洞的双眼永远地闭上了。 战斗结束,众人皆是大汗淋漓,喘息未定。 杜衡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粗着大气说道:“怪不得这朝虞山鲜少有人上来,咱们走这一遭,又是老虎又是大蛇的,若是寻常百姓,吓都吓死两回了!” “可不是!”方才被大蛇尾巴扫到的侍卫心有余悸地说,“我还没摸过女人的手呢,差点就交代到这里了!” 山洞里紧张的气氛顿时因着他这句话缓和了不少。 一旁的沈含山却没心思跟大伙开玩笑。他环视四周,发现山洞里四处散落着一些人的骸骨。他略一思忖,便猜到许是刚才他们同大蛇打斗的时候,大蛇甩动尾巴,才将这些骸骨扫落到各处。 他举着火把,继续前行,不多时,一面奇怪的石门映入眼帘。 第158章 玉玺 沈含山在石门上敲敲打打,又在四周仔细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按钮。唯有石门中间严丝合缝处,两个不甚明显的凹槽。 他将耳朵贴近石门,闭上眼睛,聆听着里面的动静。但石门厚重,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 既然都顺着痕迹找到这里了,沈含山自然不肯就此放弃。 他就地盘腿坐下,打算先休息片刻,恢复体力后,再用内力传音,看能不能让赵稚知道自己在找她。 洞内,崔笙鹤脱下自己的外衣,将母亲的遗骨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放在原地,自己则与赵稚继续往里走。 两人往前走了百十步,发现一扇石门。石门半开,崔笙鹤将手中的剑往里一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这,这竟然是……”眼前的一幕让赵稚大吃一惊。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摆设:一张宽大的木床,铺着略显陈旧的锦被,床头摆放着几个精致的瓷枕;床边,一张雕花木桌静静地伫立,桌上不仅有茶壶茶杯,还有一盘未完的棋局,棋子散落,似乎正诉说着往昔的闲适与雅致。 崔笙鹤的目光则落在了桌上那个不起眼的茶叶罐上,他轻轻拿起,打开罐盖,一股淡淡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舌腹茶。 他的心跳不禁加速,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这茶……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舌腹茶。”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慢慢放下茶盖,环视四周,靠里的位置,放着一张长长的书桌,上面摆放着各色凝固了的颜料,桌上是泛黄的一沓宣纸。 崔笙鹤死死盯着那些宣纸,疾步走过去。手却在触及宣纸的时候,迟疑了。 另一边,赵稚在房间的一角,发现一个看似普通的箱笼,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笼罩着数重蜘蛛网。 她走上前,轻轻拂去灰尘,打开箱笼的那一刻,呼吸都屏住了。 只见箱中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矩形玉玺。玉玺形若盘龙,玺身方正,龙首为纽。材质选用上乘和田玉,温润如脂,色泽温润。 “哥哥,这是……咱们要找的玉玺吗?”赵稚说着,转身去寻崔笙鹤。 半天听不到人回应,她疑惑地看到崔笙鹤正神情凝重地端详着一沓画像,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喊。 赵稚微微蹙眉,心想:哥哥在看什么东西呢?竟然这么入迷?她将玉玺拿在手中,缓缓朝崔笙鹤走去。 走近了,她才发现那画像上的人,无一不是崔姣。只不过画像上的崔姣,衣着较少,看上去,应是闺房私图。 她迟疑了一下,从崔笙鹤身后伸出手去,将画像夺了过去,递上玉玺,“哥哥,你看,这个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玉玺?” 崔笙鹤怔怔地接过玉玺,点了点头,哽咽着不说话。 良久,等他缓缓转过身来,赵稚却发现,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哥哥,别这样,你还有我呢。”赵稚轻轻地拥住他。她感受得到他内心的痛苦,以及他的彷徨无助。 自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崔笙鹤。 “只只,答应我。皇宫与我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天牢。我待在那里的每一日,都会想到母亲在那个地方被云恕那个畜生摧残折辱。我,我待不下去。”崔笙鹤用力地抱住赵稚,仿佛要从她的身上汲取无尽的力量。 赵稚依旧在迟疑。 “只只,你是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只有你,没人可以帮我了。”崔笙鹤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虚弱。 赵稚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好,哥哥,我答应你。我,我去当女帝。” 听到她的回答,崔笙鹤心中紧绷的弦霍然松弛下来,抱着赵稚的双手蓦地一松,身体毫无征兆地往后挺去。 “哥哥——”赵稚大吃一惊,惶然无措地去拽崔笙鹤,却被对方沉重的身体连带着一起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第159章 只只,不要哭 “哥哥,你不能这样!”赵稚的声音带着哭腔,来不及多想,她从袖中抽出银针,指尖微颤。 赵稚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含泪的眸子已是一片清明。银针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刺入崔笙鹤胸口几处大穴。 第一针,她轻轻刺入崔笙鹤的心俞穴,那是护心脉的关键所在。随着银针的深入,她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暖流自她掌心涌出,沿着银针缓缓流入崔笙鹤的体内,温暖着他那几乎停滞的血液。 第二针,她刺向了气海穴,试图唤醒他体内沉睡的力量。这一针下去,崔笙鹤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被轻轻触动,开始缓缓苏醒。 第三针、第四针……赵稚的手法越来越熟练,每一针都精准无误。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她无暇顾及,只想尽快将崔笙鹤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几针下去,崔笙鹤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渐渐平稳,但那双眼眸依旧紧闭。 她知道,崔笙鹤这是存了死志。 赵稚握着自己发麻的手,伏地痛哭。 “哥哥,你还有只只啊。你连只只也放弃了吗?” “哥哥——哥哥——” 许是赵稚哭得太伤心,不知过了多久,崔笙鹤的眼皮终于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望着赵稚,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虚弱地说:“只只,不要哭。” “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赵稚紧紧抱住崔笙鹤,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咳咳,只只,你再抱下去,哥哥只怕真的要死了。”崔笙鹤虚弱地同赵稚开着玩笑,赵稚难为情地放开他。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转而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委屈地哽咽道,“哥哥,你刚才,你,你竟然真的不想醒过来了。” 崔笙鹤缓缓坐起,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却还是嘴硬地说道:“我没有。” “你忘了我会医术!你骗不了我!”赵稚的情绪突然有些崩溃。 “好了。以后不会了。别哭了。”崔笙鹤愧疚地伸手轻轻擦拭掉赵稚眼角温热的泪水,而后将玉玺轻轻放在赵稚手中。 “只只,此玉玺乃我云朝之根本,今我将其交予你手,望你能以仁德治国,护佑万民。”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赵稚,见对方在犹豫,只慢慢地等着,也不催促。 赵稚双手接过玉玺,只觉一股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了心头。 她抬头望向崔笙鹤,想到自己刚答应他当女帝他就存了死志,后怕地哽咽道,“哥哥,这……这担子太重了,我怕我承担不起。” 崔笙鹤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释然也有鼓励。“只只,你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我相信你,就像你一直相信我一样。”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已写下禅位诏书,就放在秦汉那里。御书房有一份人员任命名单,还有,还有我为你物色的皇夫……” “哥哥!”赵稚连忙打断他的话。怎么听,她都觉得崔笙鹤是在交代后事。 “我们快离开这里,那些事情,回去之后,你再好好给我交代。” “好。”崔笙鹤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步步向山洞的出口走去。 当他们经过崔姣的遗骨旁时,崔笙鹤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骸骨,以示最后的敬意与告别。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遗骨之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骸骨突然自燃起来,熊熊火焰瞬间吞噬了他原先盖在骸骨上的衣服。 赵稚惊呼一声,连忙拉着崔笙鹤后退。火星四溅,仿佛要将他们一同吞噬。但崔笙鹤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的眼神中反而多了一份释然与解脱。 “只只,不必惊慌。或许这是母亲在告诉我们,她已放下过往,希望我们也能如此。”嘴里虽然这样说,可他的心里,却像被针扎似的,痛得难以呼吸。 就在这里,赵稚惊恐地发现,山洞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哥哥,小心!”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如同张开的巨口,吞噬着一切。 崔笙鹤神思恍惚,怔怔地望着崔姣燃烧着的骸骨。 看到这一幕,赵稚毫不迟疑地脱掉自己的外衣,将两人迅速绑在一起。因为按照现在的情形,他们,肯定是逃不出去了。她只能寄希望于这水多山多的朝虞山山洞底下,还有一处暗流。 几乎是在她打好结的同一瞬间,两人一起掉入了缝隙之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耳边传来山石崩裂的声音,隐隐约约,赵稚似乎听到沈含山撕心裂肺的喊声,“赵稚——” “我一定是濒死之前,出现幻听了。”赵稚在心里苦笑道。 “永别了,沈含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她在心里默念着。再然后,她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晕死过去。 第160章 朱三娘 赵稚缓缓睁开眼,四周是一片陌生的宁静,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她试图坐起,却发现身体沉重如铅,四肢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头部更是传来一阵钝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轻轻刺扎。 赵稚扶着头,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经历,山洞的崩塌、崔笙鹤的恍惚、还有那仿佛来自天边的呼喊……一切都如同梦境般遥远而模糊。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简陋却整洁的民房,木质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字画,虽不名贵,却透着几分雅致。她的衣物已被换下,此刻身上穿的是一件柔软的棉布衣衫,显然有人在她昏迷期间悉心照料。 种种迹象说明,她得救了。可哥哥呢?也得救了吗? 赵稚双手撑着床沿,试图将双腿移至地面。但她刚一下床,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瞬间袭来,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双手虽极力想要稳住身形,却终究敌不过那排山倒海般的虚弱感。 “唉……”赵稚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心中满是不甘与无奈。 她只得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任由自己重新倒回床上。 就在这时,门轻轻被推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赵稚听到脚步声,脸上一喜,却见来人是个妇人。她定睛一看,那人的面容虽略显憔悴,却难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正是她记忆中那位已逝的皇后——秦笙。 “皇嫂!”她下意识惊呼出声,目光中满是震惊与疑惑。秦笙难道是假死?皇兄知不知道这件事?虽说秦笙的家人男丁被判流放之刑,女子被官卖。可如果被皇兄发现秦笙假死,那便是抄家的灭族之罪! 朱三娘听到赵稚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将药碗轻轻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轻声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民妇贱名朱三娘。姑娘唤我‘三娘’即可。” 赵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一丝破绽,但朱三娘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躲闪。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弄错了,毕竟这世上相貌相似之人并非没有,只是这巧合未免太过惊人。 “抱歉,是我唐突了。”赵稚歉意地低下了头,随即又急切地问道,“那……三娘有没有看到跟我在一起的另一位公子?他是否也在这里?” 朱三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叹一声道:“崔公子他……伤势颇重,目前正在隔壁房间休养。你放心,我已请了郎中为他诊治,性命无忧。” 赵稚闻言,心中稍安,却又立刻担忧起自己的处境来:“我们这是在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朱三娘在床边坐下,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那日山洞崩塌,我恰好路过附近,听到巨响便循声而来。见你们二人跌落山缝,便设法将你们救出。此处是我家中,偏僻幽静,外人难以发现,正适合养伤。” 赵稚感激地冲朱三娘点了点头。她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却被朱三娘轻轻按住:“你且安心养伤,不必急于一时。待你身体恢复,再言其他不迟。” 在朱三娘的照顾下,赵稚喝了药,又吃了些粥,体力渐渐恢复一些。她步履艰难地走到隔壁的房间。 崔笙鹤果然躺在那里,他脸色惨白,身上的擦伤比她要多许多。 “这位公子身上的衣服,是我同郎中的儿子借的。一共二两银子,姑娘回头还我就是。”朱三娘坦荡地说出这些话,倒让赵稚心里舒坦了许多。 “多谢三娘。”她冲对方微微颔首。随后坐在床边,为崔笙鹤诊起脉来。 还好,他的病情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棘手。 “姑娘,我为你换衣服时,将你身上的一些物品妥善保管了起来,我这就拿给你看一眼,是否少了些什么。”朱三娘见她诊完了脉,幽幽开口。 “多谢三娘。”说完,赵稚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朱三娘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161章 是不是为了夺玉玺 不久,朱三娘手持一个布包步入屋内,将其放置在木桌上,当着赵稚的面,迅速地解开包裹让她检查。 赵稚俯身细看,玉玺、针包、玉佩,一件不缺。 “多谢,一件不少。”她边说边抬头望向朱三娘,注意到对方目光清澈,毫无好奇之色,这更加坚定了她之前的推断。 试问,哪位乡间妇女见到这些珍宝能够保持镇定? 但是,鉴于秦笙不愿透露其真实身份,加之朱三娘又救了她和崔笙鹤,赵稚没有理由再去向皇兄赵益通风报信,以怨报德。 “三娘。” “嗯,姑娘还有什么吩咐?”朱三娘面带微笑地望着赵稚,突然想起什么,将先前的布包翻转,又从另一层中取出一只玉佩和一只铜铃,“这是那位公子的。” 她轻声笑道:“我担心会把你们的东西弄混,所以分别装起来了。” 但赵稚想表达的,并非这些。“三娘,我看你比我年长,不如我称呼你为‘朱姐姐’如何?” “姑娘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称呼我为‘姐姐’,实属不妥。”朱三娘一边说着,一边将物品重新整理好,塞到赵稚手中。 接着,她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我捡到姑娘的那天,有几个大宣的人帮忙,将你和这位公子一同送到了这里。其中领头的那位,看起来与你们俩是旧识。我听到旁人称呼他为‘王爷’。” “王爷?”赵稚眼前一亮,难道山洞崩塌时,她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 “朱姐姐能否描述一下那人的外貌?” 朱三娘微微一笑,详细描述了那人的相貌,赵稚更加确信,沈含山一定去朝虞山寻找自己了。 “他有没有看到我的玉佩和其他物品?”赵稚想要确认,沈含山是否知道她找到了云朝失踪已久的玉玺。 朱三娘摇了摇头,说那人见她身体无恙后,便带着手下离开了。赵稚听到这里,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或许,他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姑娘你在这里。”朱三娘的话让赵稚恍然大悟,她直视着对方,不自觉地问道,“我们离开后,你也会离开吗?” 朱三娘垂下头,沉默了片刻,轻声回应:“或许会。” 赵稚带着复杂的情绪望向她,不难想象,她从陵阳逃至云朝的春胜郡,期间必定历尽艰辛。 与赵益朝夕相伴的时光里,赵稚已经察觉到,这位皇兄性格冷漠,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亲情、爱情,这些情感对他而言,从不会成为束缚。相反,如果这些情感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摧毁。 瑞王府的那场大火,秦笙与太医宋瑾的私情,无一不是赵益的杰作。赵稚对这位皇兄,心中更多的是恐惧而非亲情。因此,当她得知沈含山前往朝虞山寻找自己时,她的第一反应并非沈含山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是怀疑他是否受赵益指使,来争夺云朝的玉玺。 因为赵益曾向她透露,皇爷爷一生的愿望,便是希望云朝与大宣能够合并,两国之间再无战事。 而沈含山一旦将自己在朝虞山找到玉玺的事汇报给赵益,秦笙假死的秘密也会藏不住,她势必要再寻个落脚的地方。 到底,是她连累了这个苦命的女人。 “朱姐姐,你博学多识,有没有想过,既然换了身份,便索性换一种人生,要不要去做个女官?” 第162章 拐走朱三娘 朱三娘闻言,心中微微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苦涩:“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只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我,女官之位,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赵稚听了这话,立刻明白了对方的顾虑。她也不勉强,只是淡淡地说自己会在云朝停留一段时间,如果朱三娘无处可去,可以留在她身边,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朱三娘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那好,我愿意留下。” 其实,她曾经去御书房给赵益送肉糜羹时,偶然间听到他与李安谈论赵稚的身世,得知她是两国公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赵稚似乎对赵益产生了怀疑,决定长期居住在云朝。既然对方如此热情邀请,而且性格也很好相处,她不妨顺势而为,跟随赵稚左右,这样以后也能有一个避风挡雨的地方。 “你放心,我哥哥口风也很严,做事也很靠谱,不会让别人查到你的信息的。”赵稚安慰完,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就摆摆手说道:“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什么事我都会罩着你的。” 朱三娘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感动,连忙点点头,然后很识趣地退出房间。 她走到外面,望着山头缓缓升起的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清晨的清新空气全部吸入肺腑。 过了一个多时辰,崔笙鹤在赵稚几番针灸过后,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清醒了过来。 赵稚又一次给他把了脉,确认他身上没有其他严重的问题后,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把朱三娘转告给自己的话告诉了崔笙鹤。 崔笙鹤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只只不信任自己的驸马?” 赵稚摇了摇头,解释道:“哥哥,我并非完全不相信沈含山,只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太过复杂。他是我的驸马,但同时也是大宣的王爷,我们的立场毕竟不同。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小心谨慎。”接着,赵稚将自己的推测详细地说给了崔笙鹤听。 最后,她说:“哥哥,如今你已经醒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朱三娘的敲门声。 “姑娘,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崔笙鹤疑惑地望向门外,无声地问赵稚这是怎么回事。 “朱三娘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不过因为其他原因,她改名换姓,才来了云朝。哥哥,你让我做女帝,总得给我放权?我想拐走朱三娘。”赵稚低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崔笙鹤轻轻笑了一声,道:“自然,都依你。”说着,他吞下一颗补充体力的丹药,然后下床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身体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虚弱。 赵稚见崔笙鹤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朱三娘的新装扮,不禁愣了一下。只见朱三娘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肩上挎着一个布包,头发也梳成了简单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利落。 等崔笙鹤出了屋子后,朱三娘突然从厨房里拎出一罐桐油,快步走到院子里,将桐油浇在了房子四周。赵稚蓦地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不禁瞪大了眼睛。 崔笙鹤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个朱三娘,心思缜密,做事有条不紊,果然非一般女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望向赵稚,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实际上却有着过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她能一眼看出朱三娘的不凡之处,这份识人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朱三娘做完这些事后,回到屋子里,将剩下的食物收拾好,装进一个包袱里,然后又把其他重要的东西打包起来。最后,她才走到门口,点燃了一支火把,扔向房屋四周被桐油浸湿的地方。 大火很快燃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熊熊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房子。由于是白天,火势并不明显,但是滚滚浓烟还是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中。 三人背着火光,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隐秘的山道下了朝虞山。这条山道崎岖不平,两旁荆棘丛生,需要小心避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着,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走了一段路后,朱三娘回头望了一眼山上的火光,心中默默祈祷着一切顺利。 她知道,这场火虽然不大,但足以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希望能够借此掩盖他们的行踪,让他们顺利离开朝虞山。 第163章 卫戍营 “王,王爷——” 朝阳郡,公主府,杜衡扯着嗓子从外头回来。 沈含山将手中的长剑猛地往前一掷,剑尖深深地扎在距离杜衡一丈远的地面上,发出嗡鸣声。 杜衡蓦地顿住脚,然后听对方骂道:“火烧屁股了,这么急?!” 沈含山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拔了剑,在杜衡肩头拍了拍,抬着下巴道:“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火,朝虞山起火了。殿下他们”杜衡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从何处听来的?”沈含山收起剑,背着手,慢慢朝寝宫走去。 杜衡忙不迭跟上,回道:“一个时辰前,属下奉王爷的命,去朝阳卫戍营探视李赞父子及秦家众人流放情况,回来的路上,听春胜郡的一位樵夫说,朝虞山上的一处木屋着了火。” “王爷!”见沈含山的反应一直很平淡,杜衡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您一点也不担心?” 沈含山依旧背着手在前头慢慢地走,反问道:“担心什么?他们没事的。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听他这样一说,杜衡提了一路的心慢慢落下来。“殿下这是要提防着什么人?” 沈含山心道:她能堤防谁,不过是堤防我罢了。“说说李赞父子和秦家那些人在卫戍营的情况。”他岔开了话题。 杜衡见沈含山不再追问朝虞山的事情,便开始详细地讲述他在朝阳卫戍营的所见所闻。 “王爷,李赞父子和秦家众人在卫戍营中还算安分,只是秦家的那位小公子似乎有些不服气,言语间颇有挑衅之意。”杜衡边走边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沈含山微微一笑,似乎对杜衡的担忧不以为意。 “秦家的小公子秦誉,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足为虑。李赞父子才是关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密切关注。” “是,王爷。”杜衡点头称是,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属下在卫戍营中还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说是赵公的三姑娘,哎,就李淮安之前纳的那个赵姨娘,倒是时不时去卫戍营探望他,可是每次李淮安都避而不见。属下还听说,李淮安跟李赞父子两个,经常起摩擦呢。昨儿,两人因为私自动武,挨了军棍呢!” 沈含山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这倒是有趣了。赵蕴这个嫡妻不去看望,反倒是赵柔这个小妾看起来长情一些。李家是因为李赞才被流放的,李淮安对他这个父亲有气,是自然的。必要的时候,要护住李淮安的小命。” 杜衡对自家王爷的做法有些不解。 “王爷,这李淮安以前还跟您抢过未婚妻呢,您,”你还这么大度照顾被流放的情敌呢? 后面的话,杜衡没胆子说出来。 “杜衡,”沈含山喊着他的名字。 杜衡嗯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家王爷。 “格局放大些。李淮安早在拿到李赞给白薇的休妻书时便一气之下来了朝阳郡,可朝阳郡这边,白家众人并没有得到李淮安的任何消息。你想过这其中的缘由吗?” 李淮安定是被人拦在了半路。 杜衡摇摇头。 “我虽然猜不到那位的心思。”说着,沈含山望向陵阳城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但凭我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应是想留着李淮安的命,以备日后启用。” “可李淮安这人出了事就去找自己的娘,家里的妻妾一应不管,这样一个没担当的男人,能堪当大用?” 沈含山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杜衡,你只看到了表面。李淮安虽然看似懦弱,但陵阳城那位一直保留着他的位置,说明,他还有用。” 杜衡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爷,您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明白了。李淮安这人,或许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般无用。” 沈含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杜衡,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李淮安虽然曾经是我的情敌,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还是可以携手合作的。” “是,王爷。”杜衡恭敬地应道。 沈含山转身,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杜衡,你去安排一下,我明天要亲自去一趟朝阳卫戍营。同时,派人去朝虞山探查一下,看看那场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64章 你们两口子怎么还一个前一个后 次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朝霞如织,将朝阳卫戍营笼罩在一片温柔的金辉之中。 营区内,号角声嘹亮,打破了晨曦的宁静,宣告着新的一天训练的开始。 沈含山身着锦袍,腰悬长剑,骑乘一匹雄壮的黑马,缓缓驶入营门。 营地上,士兵们已列队整齐,盔甲在晨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们或持枪,或握剑,随着将领的口令,进行着晨练。 刀枪交击之声此起彼伏,与远处山峦间回荡的鸟鸣交织成一首激昂的战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汗水的气息,那是属于军营特有的、充满力量的味道。 沈含山穿过训练场,目光扫过每一张专注而坚毅的脸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情。这些士兵,是他守护这片疆土、保卫百姓安宁的坚实后盾。 “参见王爷!”海啸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含山在马上微微颔首,示意大家继续晨练。随后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一旁的苏木。 卫戍营指挥使李啸天见状,连忙上前行礼,脸上满是不解:“王爷,您来得正好,长公主殿下刚刚离开不久,你们两口子怎么还一个前一个后,没一起呢?” 他平日里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要不涉及军事机密,说话都是粗声粗气的。 见沈含山不接腔,他玩笑着说:“王爷,该不会是您在榻上没把美人哄好,惹殿下生气了?” 沈含山微微蹙眉,给了李啸天一拳,笑骂道:“李啸天,多少天不挨揍,皮痒了是不是?” 李啸天忙讪笑着,将长公主来了之后视察的内容一一跟沈含山说了。 “王爷,殿下看上去就是随便溜达溜达。哦,属下听说殿下是民间找回来的公主,许是她好奇咱们军营是个什么样子,溜达一圈,觉得没趣儿,很快就回去了。” “你且把与殿下同行的人与我说一说。” “就殿下和一个丫鬟。那丫鬟的个头,大概有这么高。高高瘦瘦的,要不是跟在殿下身边,属下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小姐呢,长得细皮嫩肉的 。”李啸天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殿下拿着令牌,属下也不敢不放行。”他瞧着沈含山逐渐阴沉下去的脸,声音低了下去。 沈含山立刻翻身跃上战马,一声吆喝,黑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营门,沿着赵稚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清晨的风拂过脸颊,带来丝丝凉意。 沈含山紧紧握住缰绳,驱使着马匹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疾驰。 一路上,他看到了早起辛勤劳作的百姓,以及偶尔出现的巡逻士兵,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与赵稚相似的身影。 他顺着马蹄印一直向前追踪。终于,当他追到春胜郡与朝阳郡交界处的春朝河畔时,前方扬起一片尘土,似乎有大批人马刚刚经过。 他的心瞬间紧张起来,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就在此时,一支庞大的商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正从对面缓慢地走来。 这支商队的队伍异常庞大,货物堆积如山,几乎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心急如焚,急忙驱赶马匹绕过商队,四处张望寻找赵稚的踪迹。然而,等商队缓缓通过后,只剩下空荡荡的河岸和远处逐渐消失的马蹄声。 赵稚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沈含山瞪大双眼,呆呆地望着宽阔的河面,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第165章 梦魇 春朝河畔,落花悠悠随水东流。 崔笙鹤与赵稚并肩站在河对岸低低垂下的柳枝后面。河风徐徐,轻轻拂过两人的脸庞。 “只只,看他的模样,对你的深情,不似是装出来的。”崔笙鹤将手轻轻放在赵稚肩头,叹了口气道,“你为何不见他一面呢?” 赵稚微微侧头,目光穿过柳枝的缝隙,望向河面上漂浮的落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哥哥,我们走。” 赵稚的声音被河风吹散,她举步朝前方走去。跟在他们身后的朱三娘往朝阳卫戍营的位置眺望了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开。 朱三娘明白赵稚今晨为什么要闯卫戍营,对方是为了让她目睹秦家被流放众人的现状,好让她安心离开。 想到这里,她望着赵稚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崔九在前头驾车,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威武大将军如今人人羡慕得很呢,年前不仅娶了前朝皇后的嫡妹宋怀玉,还被圣上赐了四房美妾。如今他这正房夫人怀了孕,府里四房美妾没一个争风吃醋的,后院和谐地成了敦阳城的典范。 听到这里,崔笙鹤直说道:“崔九,你小子是不是羡慕李晔了?”崔九连忙辩解,“微臣才不羡慕呢!微臣没有李将军那么好的体力。虽说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但微臣还想多活几个年头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马车内的崔笙鹤反复低声默念着这句话,眸子里慢慢燃起一团火来。 他的眼前慢慢地弥漫起一团白雾,这白雾让他的神思恍惚,周遭的声音渐渐失真,马车辚辚辘辘的声音忽远忽近。他的眼睛缓缓阖上,陷入了沉睡中。 “姣姣,我会比云龄还要让你舒服的。”马车摇摇晃晃,崔姣身上的衣服尽数被云恕撕烂。她用力挣扎着,嘴里低低地骂,“云恕,你不得好死!” “姣姣儿,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我能死在你的身上,我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云恕的大手隔着崔姣薄如蝉翼的纱衣,慢慢抚上她的脊背。 崔姣被他撩拨得起了痉挛,她狠狠地一口咬在云恕的肩头。云恕吃痛,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下,反而更加嚣张起来。 马车辚辚辘辘,倾轧在青石板路上,伴随着崔姣低低的啜泣声,及云恕时高时低的粗喘声。 “啪!”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马车里传来云恕暴怒的声音,“崔姣!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云恕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胸口,猩红的双眸狠狠地盯着崔姣。盛怒之下,他用自己的腰带将崔姣的双手绑起来,将她带给自己的痛意,加倍地还给她。 “啊——啊——”马车里传来崔姣凄厉的喊叫声。 许久之后,那道声音才随着崔姣的力竭而衰弱下去。 “不——”崔笙鹤猛地清醒过来。他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在梦里看到的,是自己用摄魂术探母亲的骸骨看到的场景。 “呕——呕——”他想起梦中的情景,禁不住呕吐起来。 马车内的呕吐声惊动了车外的崔九,他连忙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赵稚与朱三娘闻声,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马车,眼中满是关切与忧虑。 “哥哥,你怎么样了?”赵稚快步上前,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崔笙鹤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正伏在马车一角,不住地干呕。 她连忙递上手帕,温柔地替他擦拭嘴角。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崔笙鹤接过手帕,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朱三娘也凑上前来,关切道:“公子,从朝虞山下来,您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崔笙鹤点了点头,闭目养神片刻后,终于缓过气来。 他提醒自己不能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可是,自那日用摄魂术探了母亲的骸骨后,他一闭上眼,就是云恕欺辱母亲的画面。 每当这时,心里便如万针穿过,让他心痛难忍。 “我们继续赶路。”他轻声说道。 第166章 我要见宋怀汐 一行人回到敦阳城,夜幕已悄然降临,街灯昏黄,马车轱辘轱辘驶过石板路,崔笙鹤听着马车外喧嚣的市井声音,心里做了个决定。 “崔九,我要去跟宋怀汐见一面,你先去安排一下。” 崔九应声离去。崔笙鹤望着赵稚,正要开口,却听她说道,“哥哥,我同你一起去。放心,我不打扰你。我知道宋怀汐的情况,我和三娘就在院子外面候着,不让她看到我们。” 崔笙鹤见她神色坚定,便点了点头。 夜色深沉,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崔笙鹤心事重重地站在宋怀汐的院落外面。 李晔得知消息,已经早早候在门口,见了崔笙鹤,他正要行礼,被崔笙鹤阻止,“嘘,别吓到她了。” 李晔点点头,领着崔笙鹤跨进院子。崔九和赵稚以及一众暗卫则在外面静静地等着。 踏入院落,一股花草的清香与药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内收拾得干干净净。 宋怀汐衣着整洁,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双目空洞地坐在台阶上,正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喃喃自语,时而笑,时而哭,全然不知有人来访。 “宋姑娘,宋姑娘。”李晔轻声唤了两下,宋怀汐这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朝着他缓缓转过头来。她朝着李晔嘿嘿一笑:“你来了啊。” 李晔点点头,拘束地指了指崔笙鹤说:“这位公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不可以同他说几句话,我去沏杯茶。” “好的呀。”宋怀汐点点头,乖巧得像一个提线木偶。 “你坐下呀。”她拍了拍身侧的石阶,笑吟吟地冲崔笙鹤打招呼。“李哥说我以前发生过一场火灾,被熏到了眼睛,所以视力不怎么好,您别见怪。” 崔笙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缓缓走近。他轻轻在宋怀汐身旁坐下,随口问道:“宋姑娘喜欢李晔吗?” “不,李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宋怀汐此刻看起来仿佛与正常人无异,崔笙鹤心里起疑,自己方才进院子看到的那一幕,会不会是她故意做出来给外人看的。 “那,宋姑娘,有心爱的人吗?”崔笙鹤看了眼躲在厨房沏茶的李晔,压低声音问道,“宋姑娘,在下是崔笙鹤,曾送过您舌腹茶,当时您与在下的姨母崔宓,一起品茗,可还记得此事?” 宋怀汐的眼神突然一亮,她缓缓转身,定定地看着崔笙鹤,半晌,才喃喃道:“崔笙鹤,崔宓,宓儿,我的宓儿……你是来问她的,对吗?” 崔笙鹤心中一紧,他知道“她”指的是谁——自己的姨母崔宓。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是的,我需要知道关于她和您之间的一切。” 宋怀汐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悔恨,有痛苦,也有解脱。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忽地,她站起来,用力地揉着崔笙鹤那张与崔宓七分相似的脸庞,泪水潸然而下,“宓儿,你放心,我就是死,你的秘密,我,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 突然,崔笙鹤晃动袖子里的铜铃,宋怀汐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她的双手慢慢地、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恍惚。 第167章 催眠,失控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而崔笙鹤的脸色,则比深潭里的水还要冰冷几分。 “你爱云恕吗?”崔笙鹤低声问道,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不……他就是个混蛋!他,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他也没有爱过宓儿。他,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嫂子,崔姣。”宋怀汐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崔宓,爱云恕吗?”崔笙鹤又问,这次的问题让宋怀汐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不,宓儿爱我,她怎么可能爱那个畜生?”宋怀汐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那,你知道,崔宓有什么秘密吗?”崔笙鹤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希望能从宋怀汐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秘密……”宋怀汐的眼神变得更加迷茫,她的思绪似乎被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深处。 就在这时,宋怀汐的手不自觉地伸到了自己的衣裙内,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仿佛沉浸在某种愉悦之中。 “这十余年的高墙监牢,如果,如果没有宓儿,我,我早就死了!”宋怀汐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宓儿,我,我好喜欢。”宋怀汐微微眯着双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似乎沉浸在往事的美好里无法自拔,往日疯疯癫癫的模样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宓儿,宓儿是我唯一的男人。宓儿,我,我好爱你。” 然而,就在这时,宋怀汐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孩子!宓儿,我们的孩子死了!宓儿,怎么办?怎么办?”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一边紧紧抓住崔笙鹤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面对如此激动的宋怀汐,崔笙鹤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她的后颈轻轻敲了一下。 瞬间,刚刚还躁狂不安的人立刻软绵绵地瘫软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李晔迅速出现,小心翼翼地将宋怀汐抱回房间休息。 “不……这不可能……”崔笙鹤手中紧紧握着铜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和困惑。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他的姨母,竟然是个男人!难道,姨母以前说的那些话,说自己为了替姐姐报仇,所以才进宫做了云恕那个混蛋的宠妃,夜夜与他欢好,并且以身伺毒,让云恕在床榻间不知不觉染上慢性毒药,这些,统统都是真的! 可他在姨母生命的最后那一段时间,做了些什么?他用最难听的话讽刺她,她,她死在了他成为新帝的那一日! “啊——”崔笙鹤突然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剧烈颤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石板上。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候在院外的赵稚与朱三娘等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连忙闯进去。 赵稚看见崔笙鹤头朝下栽倒在地面上,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腿也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慢慢将崔笙鹤的身体反转过来,让他平躺在地上。 她深呼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焦虑和恐惧,伸出颤抖的手指搭上崔笙鹤的手腕,仔细地感受着他的脉象。 崔九焦急万分,转身就要去寻找御医,却被朱三娘拦住了去路。 “殿下师从医圣,医术高明,我们先听听她怎么说。”朱三娘轻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镇定和信任。 崔九点了点头,暂时停下脚步,紧张地盯着赵稚。 经过一番诊断,赵稚脸色凝重地松开手,沉重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来,看向众人,语气坚定地道:“哥哥是急火攻心,加之旧疾未愈,才会如此。目前情况虽不算严重,但需要静心调养一段时间,万不可再受到任何刺激。” 崔九听了赵稚的话,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深深地向赵稚鞠了一躬,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多谢殿下!”他诚恳地说道,“还请殿下暂且替陛下处理国事,我等愿全力协助。” 赵稚推辞不得,只得暂时应下。 夜深,万籁俱寂,崔笙鹤的寝殿。 几只雕花宫灯上面,灯芯跳跃着微弱的火焰,将四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却也映照出室内每一寸空间的孤寂与凄清。 崔笙鹤静静地躺在床上,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力发出声音。 赵稚静静地坐在床边,双手轻轻地覆盖在崔笙鹤那冰凉的手上,试图传递给他一些温暖和安慰。 正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风雨突至,狂风卷着雨点猛烈地拍打着窗棂,发出阵阵急促而有力的声响。 赵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叹。她转过头去,发现龙榻上的崔笙鹤正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赵稚心中一惊,快步走到龙榻前,轻轻抚摸着崔笙鹤的额头,轻声问道:“哥哥,您怎么了?” 然而,崔笙鹤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紧闭双眼,呼吸有些沉重。 赵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颤抖着手,试图叫醒崔笙鹤,但他依旧毫无反应。恐惧和无助笼罩着赵稚,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她转身冲向门口,想要叫人来帮忙,但门却紧紧关闭着,无论她怎样用力都无法打开。 此时,窗外的暴风雨愈发肆虐,狂风吹得窗户摇摇欲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作对。 “崔九——三娘——来人啊——” 可回应她的,只有肆虐的暴风雨声。 第168章 暂代朝政 “只只——”一道温润的声音反复且极其固执地在赵稚耳畔响起,仿佛要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她猛地睁开双眼,脑海中的画面瞬间消散,只剩下眼前真实的场景。 “哥哥,你醒了!”她惊喜地叫道,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她一抬头,便撞上崔笙鹤充满担心的眸子里。那眼神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她内心的阴霾。 “你做噩梦了。”崔笙鹤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关切和担忧。他伸出手,轻轻拭去赵稚额上的冷汗,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赵稚紧紧握住他的手,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的眼红得像兔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也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只只,我已经醒过来了,你别担心了。”崔笙鹤温柔地说,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脊背,试图给她带来一些安慰。他的目光中满是宠溺,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然而,他的话反而让赵稚的情绪愈发激动。 她的眼圈更红了,双肩微微颤动,原本压抑的哭泣声终于忍不住化作了低低的啜泣。 她扑进崔笙鹤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确认他真的还活着。 崔笙鹤心疼地拥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傻丫头。哥哥在这里,不会再离开你了。”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像是对她许下的承诺。 赵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哽咽道:“哥哥……我好怕失去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崔笙鹤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只只,我知道你害怕,但哥哥答应过你会一直陪着你,就一定会做到。”他的目光真挚而深情,让赵稚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朱三娘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涌起一股感动。她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帕子递给崔笙鹤,然后垂着头,慢慢退到了远处。 崔笙鹤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赵稚的脸颊,继续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肿了。”他微笑着逗她开心,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赵稚破涕为笑,眼中闪烁着泪光,宛如璀璨的星辰。这一刻,她觉得无比安心,仿佛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离她而去。 晨光微露,宫城沐浴在一片淡金之中。 秦汉弓着身子进来,朝阳将他的身影拉长,从侧面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大虾,叫人忍俊不禁。 “皇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隔着珠帘,朝着里面轻声说道。 尖细的声音让赵稚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望向崔笙鹤,着急地说:“你的身子还没好,国事再大,也没有你的健康大,你,这个国君,不当也罢。” 说着,她又低低啜泣起来。 崔笙鹤轻抚着她的发丝,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不舍与坚定。 他轻声细语,似春风化雨,渐渐平息了赵稚心中的惊涛骇浪。“只只,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面见群臣了。” “过了今日,云朝有你,我就会轻松许多。” 赵稚一瞬间明白了他的话,强忍泪意,点了点头,眸光中既有不安也有决绝。 崔笙鹤见状,轻叹一声,示意不远处的朱三娘带赵稚去梳妆打扮,自己则被秦汉伺候着换上了龙袍。 半个时辰后,崔笙鹤凝望着焕然一新的赵稚,微微走了神。 此时的赵稚,一身华丽的宫装,衣袂飘飘,美不胜收。她的肌肤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细腻柔滑;眉如远山,眼似秋水,顾盼之间,流露出无尽的风情。头上戴着精美的发饰,珠翠环绕,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身华服流光溢彩,映衬得赵稚更显端庄,仿佛她天生便该是那不染尘埃的皇室之花。她的美丽和高贵让人不禁为之倾倒,令人心生敬意。 崔笙鹤缓缓地朝赵稚伸出手,一步一步地朝大殿走去。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坚定的决心。 宫道上,侍从们纷纷跪拜,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好奇,对于这位即将揭开面纱的安平公主充满了期待。去年冬天的时候,这位公主便被封赏了,但一直鲜少露面。这皇宫里,除了云栎这个皇帝,就连秦汉,鲜少有人见到安平公主。 清晨,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朝堂上,百官们整齐地站立在朝堂两侧,神情肃穆。 崔笙鹤身着华丽的龙袍,缓缓走上台阶,坐在龙椅上,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停留在赵稚身上,眼中充满了鼓励和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诸位爱卿,今日,朕有要事宣告于众。” 赵稚紧紧握住双手,试图保持表面的镇定,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饶是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是第一次站在金銮殿上。但此刻,感受到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自己,每一道目光仿佛都在审视她的身份。她的心里还是如鼓擂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崔笙鹤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文武百官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新帝和云禾公主,低声议论着。 有人小声说:“这两位,若不是因为身高差异,简直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崔笙鹤再次咳嗽一声,朝堂上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 他严肃地说:“云禾公主失散多年,历经磨难,如今终于回到朕的身边。朕深感欣慰,去岁,朕已恢复其公主身份,封邑春胜郡。近半年来,安平政绩斐然,实为我朝之楷模。 她深谙治国之道,勤勉于政,不仅在春胜郡推行了一系列利民之策,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衣食丰足,更在教化方面卓有建树,兴办学校,鼓励农耕,使得郡内文风鼎盛,民心向善。” 赵稚在一旁听到这些,努力憋着笑。 她心里可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位哥哥在自己怀孕坐月子的时候,男扮女装,以自己的名义做的那些政绩,如今尽数落到了她的头上。 紧接着,崔笙鹤示意一旁的秦汉上前。 秦汉手持黄绢,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龙体欠安,需闭关修养,国事不可一日无主。特命安平公主,暂代朝政,以安社稷,钦此!” 朝堂之上,议论声渐渐平息,文武百官纷纷收敛了目光,心中却各自盘算。 他们知道,这位云禾公主的归来,必将引起朝局的微妙变化。可没想到,陛下竟然让长公主暂代朝政。 圣旨宣毕,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随后是雷鸣般的掌声与参拜之声。 崔笙鹤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希望诸位爱卿能够齐心协力,共同辅佐云禾公主,让我们云朝更加繁荣昌盛。” 说着,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轻轻拉过赵稚那洁白纤细的玉手紧紧握住,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 赵稚敏感地察觉到了来自于崔笙鹤的无声鼓励和支持,内心顿时涌现出一股温暖的热流。 她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努力平复紧张情绪,随后向台下众多大臣们微微低头颔首表示敬意,并发出清脆而又坚决的声音说道:“诸位大人,云禾自幼便不幸流落民间,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与风雨洗礼。今日,本宫有幸重新回到宫廷之中,必定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地辅佐皇兄处理政务,为国家和人民尽心尽力。” 话音刚落,台下众多文武百官们纷纷恭敬地躬身行礼,同时齐声应诺道:“我等愿尊重陛下之决定,全力辅佐公主殿下,共谋国事!” 赵稚望着下方的文武百官,心下稍定。但她心里十分清楚,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定然涌动着汹涌的波涛。 只是,她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第169章 送她面首 散朝之后,阳光已爬至宫墙之上,文武百官纷纷褪去朝服,换上便装,悄然聚于宫城外的各大茶楼包厢内。茶香袅袅,与议论声交织成一片,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下却暗流涌动。 “诸位,你们如何看待咱们这位安平公主暂代朝政之事?”户部的一位官员轻抿一口茶,眉头微蹙,率先发问,似乎有意挑起话题。 众人闻此,皆陷入沉默,或低头沉思,或端起茶杯,轻嗅茶香。少顷,另一人回应道:“哎,说来话长。年前平叛之时,国库空虚,军饷难以为继。 正是咱们这位殿下,悄然掏出私库银两,补给军需,才使得士气大振,最终平定叛乱。”他抚着胡须,缓缓道来,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是啊,殿下不仅聪慧过人,更具远见卓识。她曾提议增加商税,以充实国库,避免类似的困境再次发生。 此举虽引起了部分人的反对,但如今看来,确实有助于国家的稳定和发展。”又有人附和道,对云禾公主的智慧表示赞赏。 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但安平公主毕竟是女子,且无治国理政之经验。如今她暂代朝政,是否会引发更多的问题呢?”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有人认为安平公主年轻气盛,可能无法应对复杂的政治局面;也有人担心她会被权力冲昏头脑,做出错误决策。 然而,也有一部分人坚定地支持安平公主,认为她具备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可以带领国家走向繁荣昌盛。 “不仅如此,她还亲自下田,与民同耕,鼓励农耕,这几月来,云朝粮食产量大增,百姓生活也有所改善。” 礼部的一位官员也加入了讨论,他轻叹一声,似乎对安平公主的作为颇为感慨。 大家一时陷入僵持之中。 这时,一位年长的武将猛地一拍桌子,茶杯中的茶水溅出,他怒目圆睁,“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怎能让她暂代朝政?这岂不是让朝堂变成绣房?” “哼,此言差矣。殿下虽为女子,但她所展现的才智与仁心,岂是寻常男子所能及?” 一位文臣反驳道。面对武将,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你们这些武将,只知道打打杀杀,不懂治国之道。殿下以仁爱之心治国,关注民生,这才是真正的王道。”那位文臣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笑话!仁爱能当饭吃吗?国家需要的是强大的武力,才能保卫边疆,抵御外敌。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气魄和能力?”武将们纷纷附和着,他们的观点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 “殿下虽然年轻,但她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够成为一位出色的君主。”那位文臣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时间?我们等不起那么久。现在局势动荡不安,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来稳定局面。而这个领导者,绝不可能是个女人!”武将们再次强调道。 李晔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吼道:“娘老子的,去年跟云恕那个逆贼打仗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吃得饱饱的,喝得足足的,全靠殿下给你们提供粮草和物资,那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女人不顶用啊?!你们怎么不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去呢?!”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整个包厢都嗡嗡作响。 那群武将们被李晔这一番痛斥吓得脸色发白,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再出声反驳。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承认错误,只能默默承受着李晔的怒火。 “诸位,诸位,请勿争执。殿下暂代朝政,乃陛下之意。我们应尊重陛下的决定,给予公主一个公正的评价。”一位老臣站起身来,和着稀泥。 “逸郡王,你说呢?”他看向一直坐在席位正东方,全程未置一词的逸郡王云章。 此言一出,茶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屏住呼吸,纷纷将目光投向云章。 云章,字逸风,往上数三代,祖上还姓张,因祖上有从龙之功,被赐为国姓——云。 爵位承袭到他这一代,因为他在敦阳城纨绔倜傥,又风流不羁,被太上皇封为逸郡王。 众人皆知,云恕谋害先帝云龄,夺取帝位后,将皇子杀了个干净。但逸郡王和云栎这个逃跑的侄子除外。 云恕在位时,与逸郡王云章关系亲厚,两人虽然隔着二十多岁的距离,二十出头的云章却总能与那位玩到一处。 只因为两人有一个共同点:爱美人,且偏执暴虐。通俗点说就是,臭味相投。 但也因为这一点,云章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众人看过去时,云章正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茶杯,慢条斯理地饮着茶,对周围嘈杂的声音充耳不闻。 良久,他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从鼻间哼了一声道:“你们问我的意见?” 没人敢回他的话。包括方才那位壮着胆子问话的老臣。 此刻他正忐忑不安,双腿打颤,他刚才是茶水喝多了,脑子进水了,才会去问这个阎王! “女人嘛,想让她软下来,多送几个男人就是了。” 话毕,他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又仔细地捋了捋衣摆处的褶子,做完这些,才哼着一首欢快的小曲儿施施然离开了。 云章刚走到门口,突地一顿,“你们继续,本王要去拜谒公主殿下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众人一脸茫然,好一会儿后才有个年纪小的官员小声问道:“郡王这是什么意思啊?”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表示不理解,有人猜测说:“不会,郡王不会暗示咱们,要给公主送面首?” “不可能!”另一个人反驳道,“那可是公主殿下,怎么会需要面首呢?” “可要是没这个打算,郡王为何突然提出要去见公主呢?” “难道郡王爷打算牺牲色相,让殿下放弃暂代朝政一事?”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但始终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来。 第170章 臣有一计 御书房里,赵稚正在批阅奏折,忽然听到秦汉通传说逸郡王求见,她着实吃了一惊。 秦汉瞧见她轻蹙眉头,忙上前低声解释:“殿下,这位逸郡王单名一个‘章’字,表字逸风,祖上最初姓张,因为祖辈有从龙之功才被赐予国姓。坊间传言逸郡王风流倜傥,不走寻常路子。且,”说到这里,他朝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逆贼云恕在时,两人时常腻歪在一处。殿下如果不想见此人,老奴替您打发了去。” 赵稚听后略略思忖,抬手道:“让他进来,看他有什么把戏要耍?” “诺。”秦汉躬身退出去,尖细的声音陡然在御书房响起,“宣——逸郡王——” 云章闻言,勾唇一笑,将手中把玩的玉佩蓦地一收,塞在腰间,大踏步进了御书房。 他进来的时候,瞧见赵稚已经不是今晨早朝时穿的那件繁复华丽的宫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轻便的常服。 她端坐在小山堆似的奏折后面,眉目清冷,神情凝重,时而蹙眉,时而咬着笔杆深思。 去岁,他第一次隔着屏风,望着趴在长凳上的她时,也曾幻想过有一天,她坐在御书房里,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只不过,那时他以为她会坐在大宣的御书房,而不是在云朝,在这里与他相见。 云章干咳一声,“微臣云章,见过殿下。”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 赵稚这才意识到人已经进来了。她将朱笔搁在笔山上,微微挺直脊背,示意道:“逸郡王请坐。” 她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 所以,这个逸郡王来找自己,谈国事?这是得有多急的国事,非要赶在皇宫快要关门的时候来? 云章微微颔首,依言坐下,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赵稚的脸庞。 他心中暗自赞叹,即便是在这御书房中,赵稚的气质依旧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不似寻常宫中女子那般矫揉造作,反而透出一股子刚毅与决断。 赵稚接过秦汉端过来的舌腹茶,轻轻抿了一口,直视云章:“逸郡王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云章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答道:“微臣体恤殿下整日为国事操劳,心中甚是挂念。今日特来献上一策,或许能为殿下分忧。” 赵稚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心里腹诽道,这个逸郡王跟云恕狼狈为奸,他不来捣乱就是好的了,却没想到他竟有心为国事献策。 她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淡淡道:“哦?逸郡王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云章见赵稚态度有所缓和,便从袖中取出一卷精致的羊皮卷轴,双手奉上:“殿下请看,这是微臣近日所绘的边疆图,其中标注了敌军的布防与动向。微臣以为,若能以此为据,定能一举击溃敌军,还我河山。” “敌军?我云朝与大宣相安无事十余年,哪里来的敌军?” 赵稚接过卷轴,展开细看,只见图上山川河流、驻军营寨一目了然,心中不由对云章的才智暗暗称奇。但这舆图上面标注的“云落”二字,她却是生疏得很。 崔笙鹤与赵益从未在她面前过多提起。 赵稚仔细回忆一番,唯一一个同她提起过云落的人,便是她在大宣时,母亲为她请的最后一个夫子。 当时她对沈含山失望至极,还差点对那位未见面的夫子产生别样的心思。对,就是这位夫子,提到过云落。 云落好像是几十年前云朝初初建国之时,从云朝分割出去的一个小国。若牵强攀亲的话,云落和云朝还算是旁支的亲戚。 她曲指在云落的范围轻轻地点了点,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云落乃是小国,不足为觑,且几十年了,我朝与其相安无事。逸郡王今日献此舆图,意欲何为?” 云章闻言,神色一黯,缓缓道:“微臣过去与逆贼云恕交往甚密,虽无反心,却也难逃嫌疑。如今云恕已除,殿下又初登大宝,根基不稳。文武百官势必持观望之态。微臣愿以身许国,祝殿下成就霸业,以赎前愆。” 赵稚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逸郡王有此心,本宫自当考虑。你且退下,待本宫仔细研究这图后再做定夺。” 云章起身,再次行礼:“微臣遵命,静候殿下佳音。” 言罢,他转身步出御书房,经过秦汉时,他轻嗤一声,气得对方胸膛一起一伏。 赵稚望着云章离去的背影,搁在膝盖上的手掌慢慢握成拳。 今日在茶楼发生的一切,一个半个时辰前她便知道了。 她自然也知道,朝中大臣,虽然嘴上赞成支持她,却不知在暗地里盘算怎么拉她下马呢? 云章的提议虽好,但她一时摸不清他的心思,况且,她也不知道云落此刻的具体情况。 谁知道云章会不会联合云落这个弹丸小国来给云朝来个釜底抽薪呢? “殿下,方才逸郡王去而复返,拿来一本手札,说是关于云落过的信息,都在这上面了。” 秦汉打断赵稚的思绪,躬身递上一本页脚泛黄的小册子。 赵稚伸出玉手接过,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跃入眼帘。 看到似曾相识的字迹,她心中一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皱起眉头,疑惑地问:“秦公公,您可知为何逸郡王对云落的事这么清楚?本宫之前倒从未听皇兄提过此事。” “这……”秦汉支支吾吾,似乎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稚抬头看向他,美眸微眯,轻声道:“不方便说吗?” 秦汉连忙低下头,惶恐不安地道:“老奴不敢!只是,此事涉及到皇室秘辛,老奴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赵稚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本宫明白,那便罢了。只是,方才逸郡王提出将云落收复,本宫不晓得这里面的内情,所以才想找个知情的人问一问底细。” 秦汉心中一紧,犹豫着开口:“殿下,云落并不是外人传言的一个小国。那里面居住的人,乃是当年太祖皇帝留下的一支秘密军队,其存在的目的便是守护皇室血脉。逸郡王年幼时曾被太上皇送去云落生活过一段时间,大抵是那段时间,他才对云落熟知于心。如今您根基未稳,若是让云落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稚心头一惊,手中的小册子差点掉落。 她就说,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却在御书房当着她的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逸郡王,不是个好鸟! 她翻开小册子,目光重新落在上面的字迹上,又犯了愁,为什么逸郡王的字迹,和那人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呢? 第171章 找帮手 薰风入弦。 窗外夜色渐浓,室内则弥漫着沉水香的香气。 赵稚继续埋首处理堆成山的奏折。 直到秦汉小声提醒她:“殿下,该用膳了。”她才缓缓抬起脖子,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捏了捏酸疼的肩膀说,“好,皇兄用膳了吗?我去找他一起。” 提起崔笙鹤,秦汉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陛下方才用了药,只怕这会儿还在睡着。殿下还有这么多奏折要批阅,就别等陛下了。” 赵稚点点头,“也好,传膳,我就在这凑合着吃了。” 膳食很快便端了上来,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但赵稚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在这些美食上。 她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挑了几口,心思依旧在那些未处理完的奏折上。 秦汉见状,轻声劝道:“殿下,身体要紧。这些奏折固然重要,但若是累垮了身子,又如何能为国分忧呢?” 赵稚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无奈,“秦公公,你我皆知,国事如山,一刻也耽误不得。皇兄病情未明,朝中事务繁重,我怎能在此时松懈?” 秦汉闻言,心中一酸,却也明白赵稚的苦衷。 他默默站在一旁,为赵稚添了些热茶,轻声道:“殿下,您若不保重身体,将来又如何能承担起这江山社稷?” 赵稚放下筷子,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你说得对,秦公公。我不能倒下,我必须坚持。但你也要答应我,若我有朝一日真的撑不住了,你得帮我,不能让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秦汉闻言,心头一震,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答道:“殿下放心,老奴愿以性命担保,定不负您的重托。” 赵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重新拿起筷子,这次却吃得更加认真,仿佛每一口都是为了积攒力量,为了那个她必须守护的江山。 夜色渐深,窗外的薰风依旧轻拂,沉水香的香气在室内萦绕,赵稚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坚定。 她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她也清楚,只要她不放弃,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前行的脚步。 一直到亥时,赵稚才处理完所有的折子。她累得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嗯,这个时候,好想有个人能给她捶捶背,捏捏肩。 当个摄政公主,真的好累好累啊! 好在以前在大宣的时候,皇兄赵益在御书房手把手教她批改奏折,所以处理起政务来,她倒也是手到拈来。可饶是如此,奏折也真是,太多了! 但是这些奏折芝麻大点的事都报过来,比如说哪个郡哪家农户的猪丢了,哪个村哪块田地被人霸占了,然后绝大多数都是夸赞她的政绩的。 马屁拍得她都不好意思看下去。 不对,不对!折子传到她这来时,前头应该还有一道工序。那些芝麻大点的屁事儿,根本不该报到御书房来。 赵稚一个头两个大,云恕那个逆贼到底丢给她和哥哥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啊!哥哥不是后来提拔了一批官员吗?他们吃干饭呢! “秦公公,皇兄可曾醒来过?” 秦汉摇了摇头。 赵稚本来打算去问问哥哥,一是云章的事,而是她要选择一个跟自己共同批阅奏折的人。为了避免闲言碎语,这个人,最好是个女性。 对,朱三娘! 赵稚猛地一拍桌子,“秦公公,请朱三娘过来。” 朱三娘本就在御书房外候着,很快就迈着小碎步进来。见了赵稚,问安道,“奴婢见过殿下。” 赵稚示意秦汉退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海棠木圆凳。 朱三娘见状,轻轻福了一福,随即轻巧地走到赵稚身旁坐下,目光中满是关切:“殿下可是累了?需要奴婢为您捏捏肩吗?” 赵稚微微一笑,感激地看了朱三娘一眼,这贴心的举动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不必了,三娘,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商议。” 朱三娘闻言,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知道赵稚此刻找她,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殿下请讲,奴婢洗耳恭听。” 赵稚轻叹一声,将手中的奏折轻轻推到一旁,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缓缓道:“我刚摄政,还没把文武百官的脾气摸清摸透,每天光处理这些没用的奏折就占用了我太多时间。我根本没法腾出手去做别的事。所以,”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是皇嫂秦笙,你肯定也跟皇兄批阅过奏折,这些事,对你来说,应不难。” 朱三娘闻言,心中一凛,她立时挺直脊背,紧张道:“此事,” “此事非同小可,我知你心中或有顾虑。”赵稚打断了朱三娘的话,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她身上,“但你我之间,无须多言。皇兄病重,我身为公主,责无旁贷地担起了这份重担。然而,我深知自己一人之力有限,需得有人相助,方能更好地治理这国家。” 朱三娘闻言,眼眶微红,她轻轻咬了咬唇,似乎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片刻后,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决:“殿下放心,奴婢虽为女流,但自幼受家父教诲,亦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殿下信得过奴婢,奴婢愿为殿下分忧,共同批阅奏折,处理国事。” 赵稚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伸手握住朱三娘的手,感激道:“三娘,有你在我身边,我便多了几分底气。从今往后,你我便是这朝堂上的左膀右臂,共同守护这片江山。”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疲惫与艰辛都烟消云散。 赵稚站起身来,抻了抻胳膊,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云落,云章,嘿嘿,一个都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作怪! 第172章 中毒 夜深,星河满天,人未寝。 赵稚从御书房出来后,朱三娘在前头提着宫灯,秦汉在最前头引着路,一行人到了崔笙鹤的寝殿,蹑手蹑脚走进去,他还在昏睡。 一旁伺候着的宫女太监见到赵稚呼啦啦跪了一地,但都没有言语。赵稚挥手示意他们先退出去,只留了给崔笙鹤看诊的太医。 “皇兄的病情为何突然这般严重?我与皇兄相处多日,他的身子骨虽不至于十分强健,但也不可能孱弱至此……”赵稚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担忧和疑惑。 太医闻言,面色更加苍白,眼神闪烁不定,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只得低头以袖掩面。 赵稚见状,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的眉宇间骤起寒霜,紧紧盯着太医,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本宫要听真话!” 太医支支吾吾,仍不知如何开口。 赵稚心里大恼。她遂从袖中抽出一枚细长银针,指尖轻弹,银针便如闪电般射向太医身旁的一盏烛火,瞬间熄灭。 太医见此一幕,顿时吓得两腿发软。 下一刻,未待太医反应,赵稚已移至崔笙鹤榻前,银针寒光一闪,稳稳扎入其眉心旁一隐蔽穴位,手法之快,令人咋舌。 太医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回公主殿下,陛下他……他的病其实早已深入骨髓,只是一直被压制着,后来情绪大起大落,终于爆发了。” 情绪大起大落。那便是哥哥在朝虞山用摄魂术探了母亲的骸骨后,大受打击,才会这样。 赵稚的心猛地一沉,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她咬牙切齿地问:“那这病是何时染上的?皇兄以前可知?为何一直瞒着本宫?” 太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说道:“自从陛下从朝虞山回宫之后,身体状况便每况愈下,其中定有隐情。臣等也是后来才发现陛下的病情,之前陛下一直吩咐不许声张,所以才会瞒着公主殿下。” 赵稚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悲伤,问道:“本宫此前也曾为皇兄诊过脉,为何没有查出……”她上前一步,逼近问道,“快说!” 太医见状,身躯一震,终是承受不住压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殿下,陛下他……他中了‘隐幽’之毒,此毒极为罕见,无色无味,极难察觉,若非深入骨髓,难以诊断。” “深入骨髓?” 赵稚闻言,心中一震,脸色瞬间阴晴不定,她凝视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愤怒。 她迅速取出特制的小瓶,用银针扎破崔笙鹤的指尖,一滴殷红血珠滴落,与瓶中试剂融合,瞬间,那原本清澈的液体竟泛起了诡异的蓝紫色,证实了太医所言非虚。 她周身瞬间卷起霜雪般的寒意。 “此毒,如何解?”她随母亲学医数十年,从未听闻过此毒。 太医颤抖着声音回答:“回殿下,这毒阴狠毒辣至极,原本是逆贼云恕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大臣所用。中毒之人起初只会出现一些常见的病症,让人不以为意。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毒素逐渐侵入骨髓,病人就会陷入沉睡,最终” 说到这里,太医不敢再说下去,但赵稚已经明白了后果。她脸色阴沉地追问:“本宫问你,如何解毒?!”太医趴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殿下,老臣深知罪该万死,请殿下看在老臣侍奉两代帝王的份上,饶过老臣的家人!老臣知道,只有一个人可能拥有解药。” 赵稚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本宫答应你。你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如果情况属实,本宫不仅会留你全尸,也会保护好你的家人。” 太医感激涕零,以头抢地,砰砰作响,额头瞬间红肿起来,他嘶声道:“陛下,逆贼云恕生前曾与逸郡王来往密切,且……且私下里,朝臣们都说逸郡王是云恕的马前卒,老臣猜测,逸郡王那里,或许会有‘隐幽’之毒的解药。” 逸郡王,又是逸郡王! 赵稚背手而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波涛汹涌。 找逸郡王,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但其中风险不言而喻,万一逸郡王也牵涉其中,岂不是打草惊蛇? 可若是不找,皇兄的性命又该如何挽回? 良久,她才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龙榻上的崔笙鹤,将眼泪逼了回去,而后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她扬声吩咐道:“备马,本宫要立刻前往逸郡王府!” 一旁的秦汉闻言,不禁面露难色,道:“公主殿下,现在天色已晚,宫门早已关闭,您何不等到明日,宣逸郡王进宫?而且,如今局势动荡不安,深夜出宫恐有危险。” 赵稚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多等一个时辰,皇兄就多一分危险,本宫现在就出发!” 秦汉不敢怠慢,赶忙下去准备车辆。 不多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前,赵稚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装,带着几名亲信侍卫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马车向着逸郡王府疾驰而去。 赵稚坐在车内,面色凝重,心中暗自祈祷着能够顺利找到解药,拯救崔笙鹤的生命。 她的心里同时也忐忑不安,希望逸郡王不要拿解药威胁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 但她没想到,此刻的郡王府灯火通明,似乎在有意等人,自动送上门。 第173章 夜探郡王府 万籁俱寂,唯有马车车轮轱辘轱辘滚动的声音。 赵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劳心费神,坐了一整天,心里又一直挂念着哥哥,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宁的。眼下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一路平安无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逸郡王府。 马车缓缓停下后,秦汉压低声音道:“殿下,逸郡王府到了。”他连喊了两声,车内的赵稚才回过神来,用沙哑的嗓音回应道:“哦,本宫知道了。” 此时,逸郡王府的门口早就有仆人等候多时,一见他们到来,便急忙进府内通报。 赵稚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动作迟缓地从马车上下来。 夜晚的凉风拂过脸颊,带来了淡淡的花香。 她这才发现,郡王府外的围墙边竟然爬满了金银花。这些金银花的花色已经变成金黄色,看来已经开放了一段时间。 赵稚心中不禁诧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大臣在自家院子外栽种金银花呢。 正当她发愣时,府中的仆人已经恭敬地迎了上来,转达郡王正在更衣,请殿下先进府内稍作等待。赵稚抬眼望向灯火通明的府邸,心中充满疑惑。 更衣?呵,怕不是故意找个借口不愿出来迎接自己。 仆人引着赵稚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逸郡王的卧房外面。 “为何不带本,不带我去前厅?你们郡王府的待客之道,竟然这般毫不讲究吗?”赵稚望了眼身后,朱三娘和秦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拦在了前面。 “贵人,我们王爷的卧房不是一般女子能进的。这内院,能进得来,贵人也是有本事的。”仆人说话有些阴阳怪气,还带着一些轻蔑。这是什么人,不摆正自己的位置,还敢在这质他们王府的待客之道? 且看,看这个女子被王爷玩腻了之后,哭着求他,也不会让她进他们郡王府半步!仆人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只以为她同原先那些女子一般,都是做些皮肉生意,把王爷当恩客的。所以,暗地里打量她的目光多有鄙夷。 “退下。”赵稚语气冷淡地说。她不想与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尤其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仆人听到赵稚语气中的傲慢,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但想到此女是王爷吩咐无论多久都要等的人,定然是王爷十分在意的,他只好从鼻间轻哼一声,厌恶地瞥了一眼带着面纱的赵稚,离开了。 赵稚心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 赵稚忙敛了心神。难对付的主儿在前头那屋里呢! 屋门突然大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霸道的力量,将赵稚卷了进去。 门咣当一声,在里面被关上。 赵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肢被一双长臂揽住,一股清冽的皂角香气扑面而来。 她意识到揽着她的人可能刚刚沐浴完。 她看准时机,小心翼翼地翻转手腕,试图用藏在手中的银针扎向对方的合谷穴。 然而,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举动,他迅速将原本放在她后腰的手沿着她的手臂滑落至手指位置,并紧紧捏住。她的手因为疼痛而松开,银针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尽管对方成功拆解了她的攻击,但同时也暴露出了自己的前臂背部。 赵稚立即抓住这个机会,用左手用力刺向对方的手三里穴。这个穴位位于前臂背面桡侧,当阳溪与曲池连线上,肘横纹下两寸处。一旦被击中,对方的手臂会感到麻痹,动作也会变得僵硬。 趁着对方的手臂暂时失去控制,赵稚抬起腿,猛然朝斜上方顶去。只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痛呼,对方终于放开了对她的束缚。 赵稚飞身后退了几步,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站定。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面前那个弯下身子、双手捂住裆部的男子——逸郡王云章。 此刻,他正痛苦地呻吟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刚才那一腿让他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她冷笑道:“本宫初次来你们郡王府,没想到郡王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与众不同!” 云章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腰来。他的脸一半隐在暗处,一半被烛光得明亮耀眼。 赵稚心里一惊,白日里在御书房见他,当时她并没有仔细观察他,可现在看来,云章清冷俊逸,身姿挺拔,烟视媚行,容貌姿色倒是上乘。 “殿下星夜到访,微臣自当沐浴焚香,以示尊重。” 云章说着上前一步,赵稚不由得后退一步。 “逸郡王,你要做什么?”赵稚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若论武功,根据刚才那番打斗推测,她,打不过云章。论体力,对方更是绝对碾压自己。那便只能巧取。 可,怎么巧取?她还不能得罪对方。说不定他身上有救哥哥的解药呢! “殿下夤夜至此,莫不是白日里看上了微臣的皮相,想让微臣夜间伺候殿下的吗?”云章说着,又上前了一步。他的脸完全展露在烛光下,真真俊朗的一副面容。 可这么漂亮的皮相下,却裹着一个毒蛇般的灵魂。 赵稚当然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调侃,连忙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晚来拜访他。 “解药,有些棘手。”云章的脚步停在距离赵稚一步远的地方。 见他不再上前,又听到他说“有些棘手”,那便是说明,解药,他手里有。赵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可云章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刚放下的心,重新提了上来。 “虽说,作为臣子,救陛下是应该的。但,殿下想必也了解过我的为人。”云章边说边解开了自己的寝衣,露出结实的胸膛,缓步朝赵稚走去。 赵稚后退了一步,“咚——”一声,撞在了屏风上。她来不及惊呼,云章已经一阵风似的旋到了她身侧,一手迅速将屏风扶正,另一只手却落在了她的后腰位置。 赵稚被云章这动作弄得一愣。 原以为他会去捂她的嘴,以防她叫出来。可没想到,下一刻,对方却微微低头,嘴唇落在她的耳旁,戏谑地说,“本王酷爱美人,也最乐意听美人叫。” 独属于男人的气息尽数喷薄在身旁,赵稚浑身僵硬,拿出公主的威严,怒喝道:“逸郡王,你放肆!” “放肆?哈哈哈~” 云章却似乎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放肆。他从赵稚的身后绕到她面前,如打量一个猎物般上下将她瞧了个仔细,笑道:“殿下这么说,微臣可委屈了。在下只是在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为殿下解忧罢了。” 赵稚心中怒火中烧,却也明白此刻自己身处险境,不能轻举妄动。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冷冷地说道:“逸郡王,你若真有心为本宫解忧,就请将解药交出,其他的事情,本宫不想多言。” “解药,微臣自是有。”云章抬起一只手,慢慢地落在赵稚头顶,摩挲着她的秀发,爱不释手地说:“但需殿下答应微臣三个条件。” 第174章 殿下总不好出尔反尔吧 赵稚身子微微一僵,强忍着一把将他踹到一边的冲动,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道:“你且说说看。” 云章的手慢慢地插进她的秀发里,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赵稚心里涌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在这时,她听到对方说道:“殿下,微臣想以卑微之躯,慰藉殿下,不知可否?” 赵稚猛地将他推到一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冷冷地说道:“逸郡王风流才名在外,身边女子自是环肥燕瘦,又何必来羞辱本宫?” 云章稍稍站定,好整以暇地抱臂望着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缓缓开口道:“殿下,微臣自见过殿下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所以,这个条件,殿下可以好好考虑,微臣不急,可以慢慢等。” 说着,他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慢慢落座,故意把“慢慢等”这三个字说得抑扬顿挫,可在赵稚听来,却觉得异常刺耳。 “云章,你莫要欺人太甚!”赵稚气得直呼其名。 “殿下,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况且,就算微臣有解药,也只能缓解陛下的病情,让他苟延残喘,哦,这个词儿有点大不敬了啊,您呢,就当没听到。陛下无兄弟子嗣,他又无法亲政,殿下迟早会是女帝。微臣不过为自己提早寻一条活路而已。” 赵稚怒目圆瞪,但听他的分析,又挑不出一丝错处。 她沉思片刻,压下眸底的寒意,扬声问道:“逸郡王既然将局势看得如此清楚,就不怕来日我登了帝王,第一个就杀了你。” 云章勾唇笑道:“微臣当然怕。但,殿下不会。”说着,他伸手从茶几上拿过来一个小瓷盅,挑开盖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轻轻晃一晃,递给赵稚。 “解药?”赵稚一肚子狐疑。她盯着那瓷盅里的血,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这逸郡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真的有解药?可是为什么要滴血进瓷盅里呢?她看着云章的眼神越发警惕起来。 云章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笑着解释道:“殿下放心,这可不是什么毒药。微臣只是想证明给殿下看,微臣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要殿下他日登上皇位,微臣定当全力辅佐。” 说完,他便将瓷盅递到赵稚面前。赵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瓷盅。 她仔细观察着里面的血液,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逸郡王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 “解药?” “如你殿下见。正是。”云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殿下,微臣今日属实太困了。不如,我们早些就寝?” 看见他一副欠揍的模样,赵稚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一丝不满,但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已经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她抬起腿,转身往门外走去,同时说道:“本宫要回去照顾皇兄。”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紧接着,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赵稚惊讶地回头,只见云章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云章稍稍用力,赵稚便不由自主地坐回了他的腿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颊泛起一抹红晕。云章的嘴角扬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轻声说道:“殿下是要做女帝的人,总不好做些出尔反尔的事?” 听到这句话,赵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狠狠地瞪了云章一眼,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她咬牙切齿地反驳道:“本宫方才,并没有答应你的条件!” 就在这时,赵稚的手中突然一松,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手中的瓷盅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烛光下,殷红色的液体流淌出来,看起来有些渗人。 “云章,你——” 赵稚被云章紧紧地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是殿下出尔反尔在前,可不能怪罪微臣哦。”云章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说完,他低头在赵稚的脖颈间轻轻地蹭着。 赵稚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感受到云章的嘴唇在她的肌肤上摩挲,带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云章,你放肆!”她咬牙切齿地骂道。 “殿下,微臣很喜欢殿下唤微臣的名字。”云章手上的动作越发大胆,赵稚只觉屈辱和愤怒交加,一时急火攻心,竟生生气晕过去。 第175章 逼宫 翌日清晨,赵稚迷迷糊糊间听到朱三娘的声音,“殿下,该上早朝了。” 她猛地睁开眼,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拥着锦被环顾四周,确定这确实是自己的春朝殿。 可是……昨晚她分明是在逸郡王府气晕过去的呀! 想到此处,赵稚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解药呢?我皇兄可醒来过?” 朱三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答道:“陛下服了解药后,已经清醒过来半个时辰,后来又睡过去了。” 赵稚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但还是不放心地追问:“真的没事了吗?” 朱三娘点点头,安慰道:“太医说陛下已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数日即可。”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只是对外的说辞而已。 赵稚轻轻松了口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边披衣而起,一边疑惑地问:“三娘,我是怎么回来的?” 朱三娘的目光有些闪烁,显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催促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让奴婢伺候您更衣。” 赵稚见她回避,心中更是不解,皱起眉头说道:“你不说清楚,本宫如何安心?” 朱三娘瞧赵稚这架势,看来她是一定要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了。她上前一步,附在赵稚耳旁,低声耳语几句,赵稚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根子处。 “好,我知道了。”赵稚声如蚊呐。 她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禁叹了口气。这时,她看到一旁的宫女翠云,便吩咐道:“翠云,你来替本宫更衣。” 半个时辰后,赵稚穿着华丽庄严的宫装,戴着沉重的头饰,踏着带着潮意的空气,乘坐轿辇,朝金銮殿出发。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秦汉尖细阴柔的嗓音在大殿内突兀地响起。 文武百官望着空空如也的龙椅,纷纷唉声叹气,摇摇头。 “微臣,有事起奏——” 云章手持玉笏,缓缓出列。顿时,文武百官止住了声音,纷纷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包括金銮殿上首站着的赵稚,也是脸色微微一变。 隐在宽大绣袍下的手微微用力,指甲深深掐着掌心。 赵稚微微眯起眸子,扬声道:“逸郡王有何事要奏?” “陛下龙体欠安,日后怕是难以理政。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以为当立下一任国君。”云章一脸正气地说道。 此话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众人皆议论纷纷,神色各异,有的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有的人则皱起眉头,还有的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赵稚心中一紧,难道他要推举别人当皇帝?她眼神犀利地看着云章,极力稳住心神,问道:“逸郡王认为,何人可担此大任?” 云章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殿下明鉴,当今世上,有一人德才兼备,深孚众望,实乃不二之选。” 赵稚微微皱眉,追问道:“哦?不知逸郡王所指何人?” 云章的目光坚定不移,他双手抱拳,朗声道:“殿下,臣认为,殿下聪慧过人,德才兼备,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稚死死盯着云章,她真想扒开他的肚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坏水! 此言一出,大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丞相秦牧缓缓走出队列,同样双手抱拳,朗声说道:“殿下,臣附议!” 紧接着,其他大臣们也纷纷效仿,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齐声高呼:“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这一声声“臣附议”如同惊雷般在金銮殿内回响,震耳欲聋。 赵稚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她颤着声音说道:“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 她的目光凶狠地瞪向云章,咬牙切齿地说道:“逸郡王!你这是在造反吗?” 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怨恨,仿佛要将云章生吞活剥。 云章也不慌张,反而一脸平静地拱手说道:“微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近日,微臣得到消息,云落蠢蠢欲动,恐怕会发生变故。为了安定我云朝社稷,还请殿下立刻登基称帝!” 说完,云章便俯身跪地,看起来确实像是忠心耿耿的臣子。赵稚却不信他的鬼话。 听到“云落”这个名字时,在场的大臣们都露出茫然的表情,只有赵稚和秦汉两人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赵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秦汉,而秦汉则微微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圣旨。 秦汉将圣旨一展,大声喊道:“安平公主,请接旨!” 赵稚一听,心中一慌,但还是赶紧提起繁琐的宫装,缓缓跪了下来。 第176章 禅位女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登基以来,勤勉朝政,励精图治,然天不假年,近来龙体违和,屡感不适,虽御医尽心竭力,然病情迁延,实难亲理万机。国之大计,在于民安;朝之兴衰,系于君民。朕心忧天下,念及江山社稷之重,特下此诏,以安万民之心。 朕之皇妹云禾,封号安平公主,聪慧过人,德才兼备,深谙治国之道,更兼心怀天下,体恤民情。于朕病重期间,屡有良策进献,其见识与能力,实为朕所不及。朕深思熟虑,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谋,决定禅位于皇妹云禾,即日起,安平公主承继大统,登基为帝,改元“安治”,以应天命,顺民心。 着礼部速行大典,昭告天下,普天同庆。朕退居太上皇之位,静心养病,辅佐新皇,共谋云朝之昌盛。望百官竭诚尽忠,辅佐新君,共守云朝基业,开创盛世新篇。 钦此!” 赵稚高高举起双手,接过圣旨,已是满眼热泪。 “恭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声再次在金銮殿响起。 赵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皇兄的寝宫的。她没坐轿辇,朱三娘和秦汉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低声商量着赵稚登基的事。 “不能大办,也不能太过简单。”秦汉发愁道。他叹了口气,“真是愁煞礼部那些大人了。” 朱三娘担心的不是一个月后的登基大典,而是赵稚以后的路。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是会吃人的地方。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何况,这对赵稚来说,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那些臣子,面上恭维顺从,一个个心里都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盘算。而且,根据今晨早朝上的情形来看,文武百官,似是都惧怕逸郡王。 逸郡王,逸郡王啊。朱三娘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昨晚,赵稚在逸郡王的卧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 天色将明,是逸郡王将赵稚抱着上了马车,一直送到春朝殿才抽身离去。 一路上,他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人敢抬头看二人一眼,包括她这个曾经的大宣朝皇后。饶是与帝王朝夕相处了一二十余年,可逸郡王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还是叫人止不住退避三舍。 一个月后。 云朝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事——安平公主赵稚登基大典。 天空湛蓝如洗,金阳高悬,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庆贺。皇城内外,彩旗飘扬,乐声悠扬,万民瞩目,期待着这位传奇女帝的加冕。 大典于晨曦初破时分在陵阳城的金銮殿外缓缓拉开序幕。 赵稚身着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凤冠,步伐坚定而庄重,自侧门步入,每一步都踏出了前所未有的威严与决心。她的眼中既有对未知挑战的忐忑,也有对云朝未来的无限憧憬。 云章站在下首,眯着眸子瞧着高台上的女子。 她永远也不知道,他曾与她朝夕相处数月,中间只隔了一道屏风。 如今,看到她成为女帝,他的心愿总算完成了第一步。以后,他要成为她手中的剑,掌中的刀。崔笙鹤无力再做下去的那些事,从今日起,要由他接手了。 正当司仪高声宣读贺词,群臣跪拜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了殿前的帷幔,遮蔽了天空。 云章望着突然变幻的天色,立刻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赵稚那边的动静。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自高处坠落,直逼赵稚而来。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侍卫们纷纷拔剑护驾,场面一度混乱。 “陛下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章挺身而出。他身形矫健,一跃而起,于半空中截住了那不明之物——原来是一只失控的风筝,其上缠绕着锋利的竹条,若非云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云章稳稳落地,将风筝掷于一旁,随即转身面向赵稚,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在说:“有我在,你无需惧怕。” 赵稚望着云章,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她冲对方点点头。不管今天的插曲是真的意外,还是云章自导自演,她都感激他,没有让自己受到伤害。 大典在短暂的波折后继续进行,赵稚在群臣的见证下,完成了登基仪式,正式成为云朝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第177章 发怒 “她姓‘赵’!姓‘赵’!她是大宣的长公主!” 大宣,御书房内,李安颤抖着身体,惊恐万分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朵朵水花。然而,他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触怒了上方那位正在暴怒中的帝王。 “要做女帝,那也应该是我大宣的女帝!”赵益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中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愤怒。 他猛地将手中的松花砚狠狠摔向地面,珍贵的松花砚瞬间化为碎片。接着,他又气急败坏地打翻了案桌上的茶盏,茶水四溅,浸湿了桌布和奏折。 然后,他像疯了一样,从一旁抽出自己的佩剑,毫无章法地朝一旁并列放着的另一张桌子砍去。 “皇上,不可啊皇上!”李安见情况不妙,心中一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试图夺走赵益手中的长剑。 “皇上息怒啊!龙体为重!”李安一边焦急地呼喊着,一边紧紧抓住剑柄,拼命想把剑从赵益手中夺过来。 “滚——”赵益毫不留情地抬腿踹了李安一脚,怒吼道:“你们都给我滚!” 李安被这一脚踢得向后倒退几步,但仍不肯放弃,继续上前想要劝解。 “朕让你们都滚,没听到吗李安!”赵益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李安,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许久之后,李安将一片狼藉的御书房收拾干净,赵益也恢复了平静,重新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 “皇上——”李安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奴听说赵公的嫡长女赵蕴不日就要产子,殿下颇为重视与这位民间嫡长姐的姐妹情谊,说不定会回来小住。老奴提议,提议——” “尽管说来,不必有所顾虑。”赵益冷冷说道。 “老奴提议,不如让瑞王爷趁此机会好好做做殿下的工作。”李安犹犹豫豫地说出心中的打算,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长公主既然已经是云朝的女帝,是不可能再回来做大宣的长公主的。 “目前,遇到必须殿下出面的场合的时候,依旧是岚茹在假扮。”李安低声汇报。见赵益不说话,他试探着说道,“老奴还听闻,云栎身中奇毒,虽勉强维系性命,可终日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与死人无异。” 赵益眼前突地一亮,一个计策涌上心头。 云朝,御书房内,烛光摇曳,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而温暖。 赵稚端坐在案桌后,神情专注地批阅着奏折,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逸郡王云章则慵懒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眼神不时地落在美人女帝身上,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陛下,微臣方才的提议,您可听进心里去了?”云章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和期待。 赵稚闻言,头也未抬,只是从鼻间哼出一声,显然并没有把云章的话放在心上。就在这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中的朱笔忽地一顿,红色的墨汁立时在奏折上晕染开来,形成一片斑驳的红色印记。 赵稚心里微微慌乱,面上却沉静地提起朱笔,搁在一旁的笔山上。 而后,她缓缓抬起头,隔着五指高的奏折望向云章,眸子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第178章 主动要位份 “你不介意做妾室?” 两人僵持许久,赵稚才缓缓开口问道。 话音未落,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云章那张比打翻了颜料盘还精彩的脸,心里大为畅快。 “有何不可?”云章挑眉笑道。 “啪!”屏风后面,朱三娘批阅奏折的笔掉在了地上。她慌忙俯身捡起来。 云章神色微动,口中的挑衅依然分毫未减,“名分都是虚的,只有陛下是实打实的,微臣不是爱吃醋的性子。但为了以后做事方便,微臣可以不要皇夫的位份,但皇贵君的位份,陛下还是要给微臣的。” 赵稚闻言,眸光深邃,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那笑容中既有对云章不按常理出牌的无奈,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与戒备。 “逸郡王啊逸郡王,你总是这般出人意料,让朕既头疼又无奈。”她轻叹一声,语气中既有女帝的威严,又透露出几分不易为外人道的柔软。 “你既知皇贵君之位非同小可,朕怎么会轻易许给你?你这背后,究竟筹谋着什么?”赵稚缓步走出案桌,目光如炬,直视云章,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云章迎上她的目光,笑容不减反增,眼中闪烁着自信与狡黠。 “陛下英明,微臣自然不敢在陛下面前耍小聪明。只是,微臣所求,不过是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一席之地,以便更好地为陛下分忧解难。皇贵君之位,既是对微臣能力的认可,也是微臣行事之便。” “况且,”云章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真诚与无奈,“陛下也知,太上皇还仰仗着微臣的解药,而朝中大臣,唯微臣马首是瞻。” “逸郡王,你可知,单凭你这句话,朕就可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赵稚的口气中带着女帝的威严,但云章并不怕。 “微臣既然敢说出口,就不怕被治罪。难道陛下不好奇微臣的血为何能解太上皇的毒?”云章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袍上的褶子。 他在赵稚面前站定,目光与她直直对上。 这个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首辅嫡女摇身一变成为两国长公主,如今又登上权力巅峰的女子,一双眸子摄人心魄,美得不像话。 “逸郡王幼时便被送进云落,在一名军医手底讨生活,那段日子,逸郡王被当做药人,怕不想再重新回忆一遍当时的情景?” 赵稚的话一出口,云章登时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步,两人呼吸相间,气息喷洒在对方身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自然是,你的小札上写的。你忘了?”赵稚忽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小册子,轻轻地放在云章手上,然后,后退一步,转身走到案桌后面坐定。 “你的小札写得很详尽。朕还以为,逸郡王这是为了成为朕的皇贵君煞费苦心呢!” 她重新润了润朱笔,准备批阅奏折。 云章怔怔地握着手中的小札,是他写的没错,是他给的没错。不过,他似乎是给错了。所以,她也猜到他的另一层身份了吗? “皇贵君,一个位份而已。你想要,朕给你就是。也算是完成了你提出的一个条件。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生孩子。” 赵稚的话掷地有声,屏风后面的朱三娘听到她的这一番话,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云章听到这话,神色亦是一松。好,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怎么认为,她同意将他纳入后宫,他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他微微一笑,躬身行礼,语气中却满是坚定:“陛下放心,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微臣都将誓死追随陛下,为陛下披荆斩棘,在所不辞。” 赵稚抬了抬手,说道:“你且退下。” 云章缓缓退后,步履沉稳,直至退出了御书房。他脸上才泄露一丝慌乱的情绪。 赵稚缓缓起身,站在窗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根据云章的字迹推算,如果他就是以前在大宣教导过自己的夫子,那他的风流才名必定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 可那日,当她心动地问夫子是否有婚约在身时,她记得,对方明明白白,清冷疏离地告诉她,“你越界了。” 可眼下,如果云章真的是夫子的话,他又是在做什么? 如果云章真的是夫子的话,他渊博的学识,远在她之上,他为何甘愿做一个裙下之臣? 第179章 解药 清月如钩,云章走了一段距离,不着痕迹地甩掉了跟着自己的宫女,邪魅一般,身影蹿入浓浓夜色里,消失在了连绵的宫墙甬道之间。 “逸郡王。”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在云章身后响起。 云章转过身,只见一个小太监从暗处走出,那人塌着肩膀,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似乎很怕他。 “他在何处?”云章淡淡问道。 小太监走近几步,指着前面的冷宫,低声道:“前面偏殿。” 云章微微颔首,几个飞掠之下,人影已经没入了小太监所说的偏殿之处。 偏殿内灯火昏黄,一缕缕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幽静神秘。 云章悄无声息地穿过屏风,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只见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逸风,你终于来了。”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云章连忙向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族叔,陛下刚刚松口,答应侄儿入宫伴驾。”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兴奋和期待,但更多的是对这位族叔的敬重。 听到这个消息,老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中略带一丝疲惫:“你可曾后悔过今日的决定?” 云章坚定地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能为族叔办事,侄儿并不后悔。” 如果没有族叔,他不可能在老黎头手底下活到现在。 看到他的反应,老者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好,如此就好。” 他轻轻抬起手,将面前的一个糖色瓷瓶往前推了推:“这是你的解药。” 云章感激地看着老者,双手接过瓷瓶,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老者继续说道:“给笙鹤看诊那御医,找个机会料理干净了。什么时候你跟只只圆了房,什么时候老夫便彻底解了你的毒。”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云章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侄儿遵命。” 他明白老者的意图,也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 药丸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云章将药丸放在舌尖,慢慢地含化。 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香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口腔。 他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淌而下,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药效的发挥,他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周身感到无比的舒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蓬勃的生机和力量。 传世医家,医圣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老黎头那边,你什么时候动手?”老者又问。 云章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所以,他沉默着不说话。 果然,对方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老黎头毕竟是我师弟,不管你怎么折磨他,好歹给他留一条命。” 顿了顿,他补充道,“他的命,由我来取。” “好。”云章爽快地应了下来。“我会说服陛下尽快去云落,戳穿老黎头的阴谋。” “记住,只只的命就是你的命,如果她有了什么意外,你的下场,你心里应该清楚。” 老者说完,忽地抬手,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余透过窗棂倾泄进来的月辉,清幽寂静,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果不是屋里还飘荡着未燃尽的特殊气味的檀香,云章自己也会产生一种错觉,好似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那位医圣族叔一样。 赵稚并不知道,他也身中奇毒,而他中的这种毒,与崔笙鹤中的毒却是相互牵制。 崔笙鹤中的隐幽之毒是云落的那位军医老黎头所制,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身体毫无异样,但每日都会丧失一部分内力,直到最后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而他所中的毒,则是族叔所制。这两种毒药都非常隐蔽,难以察觉,只有族叔能解。 老黎头和族叔是师兄弟关系,两人斗了一辈子。一个披着救人的外衣害人,一个功成名就后隐居山野,不再过问世事。 如果不是云章这个旁支的子侄找上门来,又答应一些条件,族叔是不会答应出山救人的。 云章紧紧握着解药,考虑着要不要分出去一部分给崔笙鹤。如果分出去一部分,就意味着,他的毒将解不彻底。 若是崔笙鹤的毒解了,他以后,拿什么威胁赵稚? 第180章 外翁 春朝殿。 已是夜深,百虫息声,烛光摇曳。 雕刻着精美图案的金丝楠木杨妃榻上,坐着一老一少。 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女子容貌昳丽,又不乏帝王之威。 他们二人正是刚才与云章在偏殿见过面的老者,大宣朝的医圣张京,和他的外孙女,云朝当今的女帝赵稚。 “外翁,让您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稚儿心中实是过意不去。”赵稚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愧疚。她轻轻握着张京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眼中泪光闪烁。 张京闻言,轻轻拍了拍赵稚的手背,眼中满是疼惜与不舍。他微微侧身,目光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已长成亭亭玉立少女的外孙女,心中五味杂陈。 “只只,你长大了,不仅长高了,也瘦了许多,肩上的担子,怕是更重了。”说到此处,张京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他深知,身为女帝,赵稚所承受的压力与责任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赵稚微微颔首,欲戴其冠,必受其重。这个道理,她明白。 “外翁,此番请您前来敦阳城,实在是因为皇兄的毒太过棘手。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个个都束手无策,皇兄性命危在旦夕,只只才不得不请您出山。”赵稚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不过,这件事我没告诉逸郡王,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试试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忠于我。实话跟您说,今天在御书房,云章向我提出要当皇贵君,我当时就答应了。逸郡王在朝中的势力太大了,他要是不能成为我的得力帮手,那就是个大麻烦。为了云朝的稳定,我必须想办法除掉他。看看他能不能在关键时刻帮到我。” 张京听后,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只只真是长大了,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记住,人不可貌相,做事一定要留后路。人心最难揣测,世事变化无常,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啊。” “笙鹤那孩子的毒外翁已经仔细诊过。”张京宽慰她道,“你不必太过忧心,情况没那么差,但是,也没那么乐观。当年,我和黎师兄医术不分上下,不过他医术刁钻,性子狠毒,后来被我们的师父逐出了师门,机缘巧合下,他混进云落,成为一名军医。 隐幽就是他研制出来的。这毒很诡异,不过,好在这些年我多少也了解些他的路数,我会多试几种解毒的法子,看看哪一种效果最好。其实,云章这孩子,秉性倒不坏。” 赵稚听外翁突然提到云章,心中有些诧异。她疑惑地看向张京,“外翁?” 黎师兄进云落的第二年,他因为给一个军官治病出了差错,写信差我去救他。我念着曾经的同门情谊,去了云落,在那里见到被黎师兄当做药人驱使的小云章。我见那孩子机灵敏秀,十分喜爱,便偷偷地给他配了另外一种毒,名为‘解门’,此毒单独服用视为毒,但若与“隐幽”一起服用,便相互牵制,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外翁的意思是,云章从被送到云落起,便被军医泡在隐幽之毒里?”赵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显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张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伤,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赵稚心中一震,不敢相信这残酷的真相。她的脑海里浮现小云章痛苦不堪的模样,不禁心疼起来。 “那他,他——”赵稚欲言又止,声音颤抖着问道,“那他没有遇到外翁之前,是怎么撑过毒发的啊?” 她无法想象孩童时期的云章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折磨和煎熬。 张京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些年,云章一直在服用外翁给的解药。不过,以前都是外翁派人来云朝。黎师兄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药人被我给改变了。云章一直没死,黎师兄便以为是自己的解药研制成功了。所以,他才把隐幽献给云恕。云恕用这种歹毒的药来控制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说到这里,张京突然停下来,“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见过我这个黎师兄了。”他转脸看向赵稚,“只只啊,云落这个地方被云恕遗忘了十余年,以我黎师兄的性子,不知道那里被改造成什么样子了。云落啊,要么收服,要么毁灭。你心里拿个主意,等外翁将笙鹤的解药炼制出来,咱们一起去一趟云落。” “要带上云章吗?”赵稚下意识问,“云章被老黎头当做药人,他一定十分恨他。不管我是收服云落,还是毁灭他,这个马前卒,就让云章这个逸郡王来。他比我更出师有名。”说到这里,赵稚浅浅一笑,搂着张京的胳膊撒娇地说,“外翁说只只讲的对不对?” 张京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小孙女居然有如此多的心计,但同时也感到欣慰。 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赵稚的想法。然后,他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让赵稚不禁笑了起来。 赵稚轻轻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吩咐宫女将外翁引去早就收拾好的偏殿休息。随后,她回到床边坐下,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但她却毫无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计划和策略。 她知道,接下来的行动需要谨慎而周密的安排。无论是收服云落还是毁灭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聪明、勇敢和果断,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胜利。 “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云朝照顾好的。” 赵稚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本能驱使她猛地醒了过来,但没有立即睁开眼睛。于此同时,她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从床榻里侧的布包里,摸出几枚银针。 只要对方再上前一步,她绝对给那人扎个痛快! 第181章 不速之客 赵稚鼻间突然嗅到一股熟悉而略带清冷的气息。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那份不确定的猜想渐渐凝聚成形——难道,是他? 她缓缓睁开眼,借着窗外稀疏的月光,只见一道身影轮廓分明,立于床榻之侧,眼神中既有温柔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醋意。 赵稚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抹狡黠闪过,厉声道:“大胆,夜闯朕的寝宫,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 沈含山闻言,非但未退,反而步步紧逼,直至两人之间仅余一线之隔。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戏谑:“哦?那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治微臣的罪呢?是让微臣以身相偿,还是……” 赵稚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手中紧握的银针悄然藏回布包,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把外面守着的人怎么样了?” 沈含山轻笑,“陛下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言罢,他忽地凑近,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甜蜜与紧张。 “沈含山,你……”赵稚脸颊微红,正欲开口,却被沈含山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所有言语。这个吻,霸道而深情,带着久别重逢的渴望与不安,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思绪都融化在这份炽热的情感之中。 一番缠绵后,沈含山轻抵着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与醋意:“只只,你一心扑在云朝之上,是不是早已忘了大宣,忘了还有我这么个驸马。”他的手托着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忘了我们的璇儿和骁骁儿。” 赵稚闻言,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沈含山,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为了云朝能够安稳,也为了我们能早日团聚,不再受这两地分离之苦。如果云朝起了内乱,势必会波及大宣。为了云朝和大宣,我不得不扛起这个重担。璇儿和骁骁,我近期会找个时间去看他们的。” 说到这里,赵稚哽咽道:“我是个失职的母亲啊。” 沈含山轻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罢了,我知你心有丘壑,只是偶尔也需记得,我和孩子是你永远的港湾。云朝这边,我帮不了你太多,大宣那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你那个不安分的皇兄,又想了什么法子,想借赵蕴产子一事对付你。近期,你不要回大宣,好好待在云朝做你的女帝。我知道你和赵蕴姐妹情深,但我希望你不要亲自涉险。” 赵稚闻言,心中暖流涌动,她抬头望向沈含山,眼中闪烁着笑意与坚定:“好,所以说,你星夜兼程地赶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她突然觉得沈含山有些太天真了。她不禁叹了口气,既然赵益让沈含山知道了自己的打算,说不定也算好了沈含山会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 赵益啊,她这个皇兄到底在打算什么呢?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相拥着沉沉睡过去。 翌日寅时,天色未亮,宫门初开,沈含山隐在往外运送泔水的马车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皇宫,然后打马一路疾驰,回了朝阳郡。 甫一回到朝阳郡,他立刻修书一封,差信使送往陵阳城的皇宫。 做完这一切,他踱步去了寝宫。 张绾和岚茹、凤鸿还有朝颜她们正在讨论赵稚什么时候会回来。 凤鸿拿着一只棕色的拨浪鼓,一边轻轻地摇,一边笑着说道:“小王爷呀,你现在的身份可金贵着呢!在我们大宣是小王爷,在云朝可是皇长子呢!” 岚茹则拿着另外一只粉色镶金边的拨浪鼓,一边轻轻地摇,一边不甘示弱地说:“我们璇儿也金贵着呢,在我们大宣是郡主,在云朝是长公主,以后说不定还会像母亲一样成为女帝呢!” 张绾几人在一旁乐呵呵地笑。 朝颜最先看到沈含山,她立刻干咳了一声,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参见驸马!”她们行礼道。 “本王来看看孩子。”沈含山面色沉静地跨进门槛,几人不知道刚才说的玩笑话被他听到了多少,这时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说一声。 沈含山走到床前,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一对粉雕玉琢的孩子们,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颊,然后拿起那只棕色的拨浪鼓摇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一旁的张绾和岚茹等人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们知道,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云朝和大宣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张,但是沈含山对孩子们的关爱从未减少过分毫。 “小王爷和郡主真是可爱,我们大宣和云朝的孩子,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凤鸿笑着说道。 沈含山闻言,轻笑道:“是啊,我们朝阳郡的两位小殿下,以后一定会成为人中龙凤。” 几人聊了一会儿,张绾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沈含山说道:“对了,含山,你这次去陵阳城见到陛下没有?她最近可还好?” 沈含山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嗯,我见到陛下了,她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担心。”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孩子,“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关切之情。 “那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张绾继续问道。 沈含山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便是杜衡的声音:“王爷,徐郡守有请。” 沈含山皱了皱眉,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走了出去。 “什么事?”他问杜衡。 杜衡示意他走远一些,这才压低声音,一脸凝重地说道:“是朝阳卫戍营有异状。” 沈含山闻言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何时的事?” 杜衡告诉他,据朝阳卫戍营的人报告,最近几天,他们发现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频繁出入营地附近,行踪十分可疑。 这些人似乎对卫戍营的情况很熟悉,而且他们的行为举止也很奇怪。 沈含山听后,心中不由得一沉。 第182章 卫戍营有问题 朝阳初升,静静地照着密林。 沈含山大步流星地出了公主府,外头已有人牵马候在门外。他翻身上马,和杜衡一起直奔朝阳卫戍营。临走之前,他吩咐传话的人让徐晖直接去卫戍营找自己。传话的人不敢耽搁,忙折身回了郡守府。 郡守府内,徐晖正打着哈欠跟早起的赵守正下棋。他两指夹着一只白子,心不在焉地落下。下一刻,手上就挨了一下,瞌睡虫顿时都跑没影了。 “恩师!”徐晖很委屈。 “跟老夫下棋你还敢走神?”赵守正嗔怪道。 说着,他落下一只黑子,“看,这么快就输了。这棋,你下得太敷衍了!瞧你这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徐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啦,就是最近有点累。” “哼,你小子少来这套。”赵守正瞪了他一眼,“说,到底有什么事?” 徐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告诉了赵守正。原来,昨晚他们在外面喝酒时,听到了一些关于朝阳卫戍营的传言。据说,那里的士兵们训练懈怠,纪律松弛,甚至还有人在里面赌博嫖娼。这些传言让徐晖感到十分震惊,他决定亲自去调查一番。 赵守正听后,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徐晖是个负责任的人,但也担心他会因此得罪一些人。毕竟,朝阳卫戍营是朝廷的军队,如果真的存在问题,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样,你先去调查一下情况。如果真的有问题,一定要及时上报给我。记住,不要冲动行事,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赵守正嘱咐道。 徐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老师。我马上就去朝阳卫戍营,看看具体情况。”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下赵守正在原地沉思。 赵守正望着徐晖离开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他这个门生啊,对自己还是有所隐瞒。 直觉告诉他,卫戍营定是出了事,出的还不是像纪律松懈这样的小事。他抚着发白的须发,若有所思。朝阳郡是只只的封邑,卫戍营是朝阳郡的壁垒,那里出了事,沈含山自然不会不管。 但眼下赵稚是云朝的女帝,远在陵阳城的皇帝赵益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他猜不透。 赵守正甚至开始怀疑,这些异常现象是不是赵益故意制造出来的。 毕竟,他已经与这位年轻的帝王共事了十多年,对其性格了解颇深。他深知赵益十分注重面子,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因为妃子和和尚给自己戴绿帽子而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烧死。 此外,赵益还非常记仇,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利用背叛了自己的皇后秦笙作为诱饵,灭掉了宋瑾全家,并将秦笙一族或流放、或官卖。 想到这里,赵守正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 赵稚同样是赵益的妹妹,但她却在年前拒绝了赵益抛出的橄榄枝,转而接受了另一位皇兄的邀请。 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打赵益的脸,让他丢尽了面子。 以赵益的性格,他很难咽下这口气,那么必然会有人要承受他的怒火。 可是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如果朝阳卫戍营真的出了事…… 赵守正霍地起身,脸色焦急,急忙朝外追去。当他追到门外时,徐晖早就打马离开,他连个背影也没看到。 “去马厩里给老夫牵匹马来!” 他转头吩咐门房。 他心中懊恼不已,连忙转头吩咐门房:“快去马厩给老夫牵匹马过来!” 郡守府上下的人都知道赵守正是大宣国的前任首辅大臣,同时也是他们家郡守大人的恩师。再加上之前得到过徐晖的嘱咐,所以对于赵守正的命令,他们毫不犹豫地服从。 没过多久,就有人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枣红色、体型健壮、皮毛光亮的骏马。那匹马肌肉线条流畅,眼神锐利,马蹄有力地踏在地上,仿佛随时准备奔腾而去。 赵守正看到这匹骏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期待。他足下生风,大步流星地走到马前,亲切地拍了拍枣红马,温柔地说道,“好孩子,长得真俊。” 枣红马似乎能听得懂他的话,低下头,长长的鬃毛蹭了蹭赵守正的手。 下一刻,他一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轻轻地借力马鞍,然后敏捷地一跃而起,在空中完成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上。 “朝阳卫戍营,你的老地方,走!” 枣红马似也感受到主人的急切,不待鞭响,已自奋蹄,朝着朝阳卫戍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83章 怕是要起风波 太阳缓缓上升,金色的光芒为连绵的群山镀了一层金光。 恰在此时,公主府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张绾与宝珠两个人,一人胳膊上挎着竹篮,一人身上背着竹篓,有说有笑地迎着晨光走出来,正准备赶个早市寻些苗圃里没有的草药。 忽然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人站在朱漆鎏金朱门下驻足观望,远远地瞧见一老者策马而过。 英姿飒爽,非比寻常。两人不由得怔在原地,面面相觑。 “夫人,那……那不是老爷吗吗?”宝珠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自然是。张绾一眼便认出来了。 她望着赵守正绝尘而去的背影,亦是惊讶万分,但旋即恢复冷静,心中暗自思量道:“守正亲自骑马前往卫戍营,此事必有蹊跷。” 她迅速回过神来,对宝珠吩咐道:“快,你去通知凤鸿大人,让她加强府中戒备,我怕……朝阳郡怕是要起风波了。” 宝珠闻言,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往府内疾步而去。 张绾转头迅速吩咐下人关闭公主府大门,并加强巡逻,确保万无一失。 宝珠一路小跑,穿过垂花拱门,突然又想起什么,又折身一路小跑回去,微微喘着气说,“夫人,大小,大小姐快生了,她,她怎么办?” 张绾蹙眉,略一思忖,很快作出决定:“家里有柔儿和李阿福。李阿福会些拳脚功夫,还有白薇请来的稳婆……即使……即使有军队过来,不会对她一个孕妇怎么样。” “可是,夫人……”宝珠欲言又止。见张绾不接腔,她重重地应下,“奴婢这就去通知凤鸿姑姑。” 凤鸿接到消息,眉头紧锁,立刻召集亲卫,部署防务。 平日里她和岚茹替换着假扮长公主,同时,她也是公主的贴身侍卫长。张绾能作出这样的反应,肯定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定是察觉到了朝阳郡即将面临的危机。 与此同时,赵守正已接近朝阳卫戍营,远远便能听见营中传来的操练声,但仔细一听,却混杂着些许不和谐之音,似有喧闹与争执。 他心中暗道:“果然,卫戍营有问题。”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驱使他加快了速度。 赵守正刚到营门口,迎面撞见指挥使李啸天怒气冲冲地骑着一匹花灰色膘肥体壮的马,骂骂咧咧,迎面闯出来。若不是他闪避得及时,恐怕会被撞到。 身后是沈含山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快来人,给我拦住他!” 赵守正勒紧缰绳,胯下的骏马稳稳停驻,他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李啸天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李啸天以前在战场上多次与沈含山这位少年将军并肩作战,从未发生过如此大的冲突。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昔日亲密无间的战友闹成这般模样?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厉声喝道:“李啸天,你身为卫戍营指挥使,竟敢擅离职守,扰乱军营秩序!该当何罪?!”赵守正虽然已经年迈,但此话一出,往日首辅大臣的威严立现。 二人身后已经涌出两列士兵来,手持器械,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李啸天气得胸脯不断起伏,愤慨地说道:“赵公,您来得正好,这卫戍营里,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模样了!” 说着,他猛地一拉缰绳,让马匹在原地打转,似乎要将满腹的怨气都发泄在无辜的马匹之上。 “此话从何而来?” “沈含山,他……他勾结外敌,意图不轨!我李啸天,虽为一介武夫,但也知忠君爱国之理,岂能容他胡作非为!”说到激动处,李啸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仿佛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挣扎与痛苦。 营帐内,沈含山掀开帘子的一角,默默地注视着远处的这一幕。 徐晖站在他身后,看到李啸天身旁的赵守正,微微蹙眉道,“恩师怎么跟过来了?我怕他起疑心,索性编了个由头糊弄他,没想到还是被他老人家看出端倪,尾随了过来。” 沈含山放下帘子,视线重新落在营帐中央偌大的沙盘上,缓缓道:“你的恩师可是当朝前首辅大臣。他如果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又怎么会坐到那个位置?还选择在风头最盛的时候退居山野?” 徐晖点头称是。 二人随即研究起沙盘来。但徐晖的心思显然被外面辱骂沈含山的声音吸引走了。 “赵公,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李啸天虽粗鄙,但心中自有分寸。沈含山他……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含山了,他暗中与邻国勾结,企图……”李啸天压低声音,言语间满是焦急与无奈。 赵守正闻言,眉头紧锁,目光深邃地望向营内。眼看着望向这边的目光越来越多,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李将军,你且随我来,我们需从长计议。”赵守正边说边翻身下马,示意李啸天也下来详谈。 李啸天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赵公,卑职劝您赶快离开此地。沈含山他此前退过您女儿的婚事,对您恐怕不会手下留情。赵公,别了!” 说完,李啸天猛地一勒缰绳,马前蹄高高抬起,一旁的士兵忙往一旁撤,趁着这个空当,李啸天猛甩马鞭,在一阵“指挥使——”的呼喊中,绝尘而去。 第184章 你混账 “报——” 营帐之外,一声急促而略带颤抖的呼喊划破了夜的寂静,那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焦急与不屈,仿佛是在无垠的黑暗中寻觅着一丝光明。 “进来!”沈含山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自营帐深处响起,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 一名小兵匆匆步入,他身着略显陈旧的铠甲,铠甲之上斑驳的痕迹记录着过往的征尘与风霜。他的面容虽已褪去青涩,但岁月的刻刀并未完全抹去那份曾经的优越与贵气,眉宇间仍隐约可见少年时的英气与不羁。然而,长时间的军旅生涯与生活的磨砺,又在他眼角添上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细纹,为他平添了几分沧桑与坚毅。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命令的敬畏,也有对即将传达消息的坚持。他站在那里,身形虽显僵硬,却如同山间青松,即便风雨交加,亦不轻易折腰。 “王爷,郡守大人,营外有人求见!”小兵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干涩,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透露出他内心的执着。 沈含山闻言,头也未抬,只是专注地审视着眼前的沙盘,手指轻轻划过春朝河那一段,仿佛能洞察河水的流向与暗流。他侧首对一旁的徐晖低语:“此处,最近可有泅水之人?” 徐晖轻轻摇头,眉宇间同样透露出对局势的深思。 沈含山的手指继而滑向朝阳郡与春胜郡交界处的贸易集市,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道出他的猜测:“他们多半是扮作商人,潜过来的。” 言罢,他终是抬起了头,目光如炬,落在了那依旧站立如松的小兵身上。他的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许。 “怎么还不退下去?等着吃军棍吗?”沈含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却也藏着几分考验的意味。 小兵闻言,身躯微微一震,但随即挺直了腰板,目光更加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再次固执地求证道:“王爷,对方是前首辅大臣,赵守正赵公,您……真的不见吗?” 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迸发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沈含山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仿佛在这小兵身上看到了某种久违的品质。 “此人,”沈含山心中暗道,“眉目间带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即便历经风霜,那份少年青涩之感依旧难以掩饰。” 他遂挑眉问道:“你觉得本王该见上一见?” 小兵垂下头,低声回道:“小的不敢左右王爷的意见。”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秦誉。” “名字不错。”沈含山难得夸人。 徐晖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垂着头的小兵,越看,他越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对,因为庶女谋害皇嗣,害得皇后和皇子一尸两命的秦家,被流放到此地的秦家小公子! 看到沈含山似乎对他感兴趣,徐晖多嘴问道:“秦誉,你可愿意跟在王爷身边?” “嗯?”秦誉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等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有机会翻身摆脱这罪人身份的时候,他喜出望外,连声应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沈含山也不反驳徐晖的话,只说道:“你且先别急着高兴,传本王的话,让外面那人,哪来的,滚回哪里去!记住,传话,就是语气、文字,一丝一毫都不要改变。去!” 秦誉觉得沈含山这话有些侮辱人。毕竟他爹虽然和这位赵公不对付,但人家已经是花甲之年,也算沈含山从前的同僚,说这样的话,唉 但如果不说的话,他可能就错过这唯一的一次翻身的机会了。 秦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走到卫戍营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模仿起沈含山那副傲慢的口吻,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对方说过的话。 赵守正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最后气得他的胡子都开始一抖一抖的。 他瞪大了眼睛,指着营帐愤怒地骂道:“沈含山,你混账!” 骂完之后,他似乎仍然觉得不够解气,于是又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这才翻身跨上枣红马,意兴阑珊地折身原路返回。 可走着走着,赵守正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先是低低地笑,而后趴在马背上大笑起来。 第185章 乱了 赵守正一路疯笑着回了家。抵达赵宅门口的时候,他身体一个趔趄,从枣红马上栽了下来,暗处观察他的人不由得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院子里原本正在砍柴的李阿福听到马儿嘶鸣声,已经大踏步走了出来。看到惊险的一幕,他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赵守正栽下来的身子。 躲在暗处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赵守正形容癫狂,仍忍不住发笑。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李阿福担心地问。 赵守正丢给他一个眼神,身体半靠在他的肩膀上往院子里走。离开的时候他擦过枣红马膘肥体壮的身躯,有技巧地拍了拍马臀,枣红马会意,抬起前蹄,朝郡守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嘎吱——”随着一声轻响,陈旧的木门缓缓打开,又轻轻合上。 就在这一刹那间,赵守正迅速松开李阿福的手,轻轻将其推到一旁。 他挺直腰板,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李阿福啊,情况紧急!此刻院子内唯有你我二人身为男子。”说话时,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正在药房旁翻晒药草的白薇与赵柔,接着说道:“我们必须守护好她们这些妇孺。” 李阿福看着赵守正一脸认真的样子,也跟着表情严肃起来,双手抱拳,恭敬地回应道:“一切听从老爷安排。”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快步走向院子深处。 李阿福不禁担忧地问:“老爷,老夫人目前仍在公主府照料小王爷和小郡主的身体,是否需要小人前去接回老夫人呢?” 赵守正微微摇头,心中暗自思忖:毕竟她是那两个孩子的亲外祖母,只要她在孩子们身边,无论遇到何种状况,作为姥爷的自己心里都会踏实许多。 白薇见到赵守正归来,只是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后,便继续专注于手中翻晒草药的活儿。而赵柔则面带微笑,温柔地轻声喊道:“父亲,您回来了。” 赵守正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然后轻轻地招手,示意赵柔走近一些。赵柔乖巧地走到父亲身边,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柔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赵守正压低声音说道:“最近朝阳郡可能会有一些变故,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但我们需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赵柔听后,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知道父亲一向稳重,既然这么说,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爹爹,那我们该怎么办?”赵柔焦急地问道。 赵守正安慰道:“别担心,柔儿。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外出。我会安排李阿福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回来,确保家里有足够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姐姐生产的一应东西,白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姐姐应在这几日就该发动了。希望这几日可别出什么乱子。”赵柔一边说着,一边担心地望向门口,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也不知道母亲今日什么时候回来。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她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安和紧张。 “你母亲那里,不需要你多虑,你照顾好你姐姐就是。” “还有,不要告诉你姐姐朝阳郡有可能动乱的事。”赵守正一脸严肃地叮嘱道,“你姐的性子没有你那么坚韧,要是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动了胎气,对胎儿不好。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 赵柔听后乖巧地点头答应下来,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和担忧。 她心想,朝阳郡一直以来都是物阜民丰、安居乐业之地,昨天自己还去集市上买过东西呢,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朝阳郡要动乱的消息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既然父亲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他的依据的。 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她决定好好听从父亲的话,不将这个消息告诉姐姐。毕竟,姐姐现在身怀六甲,需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能受到任何惊吓或刺激。 赵守正安排完,示意李阿福去检查下家里还有多少存粮,不够的抓紧时间去采买。李阿福立即会意,检查完府里剩余的存粮后,马上从后门出府,去了平日里常去的铺子采买了一些米粮回来,然后关紧大门,全家人自此闭门不出。 白薇翻晒完草药,也敏锐地察觉出了府里的紧张气氛。她不禁有些担心在娘家白府养胎的白芸香。 眼看夜色慢慢落下来,她不敢独身外出,又不方便差走家里唯一一个会些功夫的李阿福,心里纠结地在院子里不安地踱来踱去。 她是五天前来赵府帮忙的。 虽然赵蕴在名义上已经不是她的儿媳妇了,她白薇也与李赞和离,不再是李家的人。但赵蕴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她儿李淮安的骨肉,她不能不管。也不忍心不管。 白芸香平日里与她感情再好,那也是庶出。不必赵蕴的孩子是嫡出。就算李淮安获罪被流放,但,谁的人生没个起起落落呢? 白薇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感受着裹挟着阵阵药香的夜风,徐徐而来。心里思绪万千。 突然,她听到屋里传来赵蕴痛苦的呻|吟声。 “啊——痛——痛——”“娘——娘——三妹妹——”赵蕴痛苦地喊着,她只觉得肚子痛得一抽一抽得,打阵疼。 “大姐姐,你是不是要生了呀?”赵柔见赵蕴这副痛苦的模样,和自己当初喝落胎药小产时的一幕,十分相似。她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起来,毕竟她虽然小产过两次,但对生孩子这种事情确实一窍不通。 她着急地看着赵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拿帕子一遍一遍地擦着她额头的冷汗。 可母亲这么晚还没回来,怎么办?赵柔急得团团转,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就在这时,她转过头,看到玉茗已经急匆匆地去请住在后院下人房里的稳婆去了。她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希望稳婆能尽快赶到,帮助赵蕴顺利分娩。 玉茗刚跨出屋门,就扬声喊道:“稳婆,稳婆,我家小姐要生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院子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动静,立刻点亮了烛台,院子里顿时灯火通明,亮堂堂的。 白薇也听到了动静,她麻利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准备回屋里去帮忙。她知道生孩子是一件大事,需要很多人的帮助和照顾。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厮杀声,还有行人匆忙逃窜的声音,凄厉的求饶声。 “不好,出事了!”白薇心中一惊,她意识到情况不妙。她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您快进屋!”李阿福手中拎着长剑冲出来,他的脸色凝重,警惕地盯着门口。“外面有我和赵老爷,您快去照顾大小姐!” 白薇点点头,转身回到屋里。 赵守正闻声也拿着一杆长枪来到了院子里。 他望着浓浓的夜色里,朝阳卫戍营方向传来的火光,喃喃道:“这乱子,倒是比老夫预想的要快啊。” 第186章 鏖战 夜幕降临,整个世界仿佛被浓墨般的黑暗所笼罩。 朝阳卫戍营内,火光冲天,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战场。厮杀声震天动地,仿佛连大地都在颤抖。 沈含山穿上许久未穿的铠甲,手持长剑,与同样装扮的徐晖目光锐利地注视着眼前的敌军——来自云落的药人军队。 在此之前,先前来卫戍营打探的那些人,是一些正常的士兵,但眼下来的这些,似乎会“死而复生”的士兵,则是云落的军医,医圣张京被逐出师门的师兄黎亮研制的药人。 这些药人仿佛不知疲倦,战斗起来如同狂魔一般,令人胆寒。 这一场鏖战,从夜幕低垂持续到东方即将露出鱼肚白,仍未结束。 沈含山和徐晖看着逐渐倒下去的兄弟,心里一阵阵发凉,也更加着急。 他们试过很多法子,都找不到这些药人的弱点所在。这些药人仿佛刀枪不入,无论怎样攻击都无法彻底消灭他们。 “希望李啸天能来得及将医圣请回来,否则,咱们这卫戍营,真得要全军覆没了。”徐晖丧气地说道。 原来,白天他们故意演的那一出戏,是为了放李啸天前往云朝。前几日,沈含山去云朝找赵稚那次,她告诉他云朝有一支神秘的军队在云落,并把云章的小札誊抄了一份给他。 沈含山看过小札之后,又联系到崔笙鹤中的毒,左思右想都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从不担心赵稚当了云朝的女帝后会对自己的母国大宣发难。但是,云朝不乏其他居心叵测的人。他今日到了卫戍营之后,听了李啸天的描述,推测出前来打探军情的人是云朝人。 但这些人似乎又不是一般的士兵。 所以,他才有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是云落那边的领头人有意想挑起两国的战争,进而坐收渔翁之利。 沈含山随后立即差人去请张京,才得知他已经去了云朝。他思考再三,觉得还是请张京回来,了解下云落那个黎亮手里到底有多少地牌。 或许只有医圣张京才能找到这些药人的弱点,破解这场危机。 “王爷小心!”徐晖一声惊呼,一杆长枪刺偏,扎进了沈含山的胳膊里。 沈含山痛哼一声,却未显丝毫慌乱,他迅速抽剑横扫,将那药人逼退几步,同时另一只手紧握住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无碍,继续战斗!”沈含山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有力。 徐晖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他迅速调整状态,与沈含山并肩作战,两人配合默契,剑影枪芒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试图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撕开一道裂缝。 但药人军队似乎无穷无尽,它们不知疲倦,不畏生死,每一次倒下都能迅速爬起,继续发动攻击。 沈含山和徐晖的体力逐渐透支,周围的士兵也在逐渐减少,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号角,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如同黑色风暴般席卷而来,直奔战场中心。 领头的是名女子,她身着盔甲,跨坐在一匹健硕的马匹上,身影随着马匹的颠簸一上一下,晃动了一池春色。 “是殿下!殿下来救我们了!” 厮杀中,不知道是谁喊出来这么一声。呼天震地的“杀啊,殿下来救我们了——”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赵稚居高临下,远远地与沈含山对视了一眼,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沈含山立刻会意,用内力传音,“所有将士听令,捂好口鼻!” 与此同时,赵稚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松开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在四周一边疾驰,一边撒下一些带着臭味的粉末。 那些药人闻到粉末后,纷纷倒地不起,慢慢变做一具具干尸。 随后,另一队人马赶过来,领头的正是李啸天,他身后跟着几位衣衫不整但眼神坚毅的随从,以及被紧急召回的医圣张京。 “他娘的,真臭!”李啸天慢一步才捂住鼻子,忍不住骂道。 过了片刻,臭味渐渐淡了,众人这才松开口鼻。 赵稚跳下马,飞身掠向沈含山,在他身旁站定,望着他一身血衣,不禁红了眼眶。 “你以往在战场,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厮杀吗?” 李啸天搀着张京慢慢下马,扬声道,“王爷在战场可比这英姿飒爽多了!” “张圣手,辛苦您了!”沈含山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忙上前给张京赔罪。 “辛苦是真辛苦。”张京扶着自己的老腰说,“老朽星夜奔驰,老腰都快断了。罢了,你是我外孙女婿,这个忙,辛苦也得帮呢!” 他环顾四周,望着一片狼藉的卫戍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唉,都是我那个师兄的错。若不是我和只只提前预判到会有此变故,恐怕也来不及阻止这场变故。” 原来,赵稚和张京商量好去云落一趟的时候,突然得知云落那边有异动,同时朝阳郡这边也有异动。他们俩顿时意识到这件事不同寻常。 于是,两人决定兵分两路,赵稚迅速调集云朝的精锐部队,带着外翁紧急配制出能够暂时克制药人行动的特殊粉末,亲自带队驰援朝阳卫戍营。而张京随同李啸天一行人紧急返回。 这粉末,正是方才战场上扭转乾坤的关键所在。 “张圣手,您这粉末真是及时雨,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沈含山感激地说道,眼神中既有庆幸也有敬佩。 张京摆摆手,神色凝重:“这只是暂时的缓解,要彻底根除药人之患,还需找到黎亮的解药配方,以及他背后真正的目的。这背后,恐怕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李啸天闻言,大惊失色:“娘佬子的,啥意思?这些鬼东西还会死而复生?” 张京点点头,“正是如此。李指挥使,这些干尸半个时辰后还会苏醒,您需要将这些干尸浇上火油,尽快烧了,才能彻底杜绝祸患。” 李啸天赶紧招呼还能行动的士兵去准备火油烧干尸去了。 一旁的徐晖握紧手中的长枪,恨恨道:“不管是谁,敢动我大宣分毫,我徐晖定让他血债血偿!” 赵稚望向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关乎两国安宁,不可小觑。希望皇兄不要中了贼人的奸计,以为这是云朝故意挑起的事端才好。” 沈含山点头,看向赵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柔和与信任:“我会向陛下陈述解释的。” 正当众人商讨后续对策之时,一名探子匆匆跑来,神色紧张:“报告王爷、殿下,云落边境似有大规模军队调动迹象,恐怕黎亮还有后手。” 沈含山眉头紧锁,迅速分析形势:“看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一方面继续追查黎亮的下落,另一方面加强边境防守,防止云落趁虚而入。” 赵稚点头赞同,随即下令:“传我命令,即刻整备军队,准备迎敌。同时,派出斥候,密切监视云落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随着命令的下达,整个卫戍营再次忙碌起来,虽然疲惫未消,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有了殿下和王爷,还有医圣,他们还怕那些药人吗? 赵稚吩咐完,顾不得星夜奔驰的疲惫,翻身上马,往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要去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可是等她抵达朝阳郡的城门,望着眼前如地狱般的一幕时,拉紧缰绳的双手不禁发起了抖。 第187章 尸山血海 晨光熹微,天空仿佛被撕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 缓缓上升的朝阳照耀着朝阳郡城门一片惨烈的情形,赵稚身披银甲,飞身下马。 她轻轻拍了拍马身,然后转身朝着城门走去。 赵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目光停留在前方满地的尸体上。 这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有的还在痛苦地呻吟着。 血迹斑斑的地面和破碎的兵器散落在周围,让赵稚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悲痛。她默默地走过这片惨状,来到了那扇微微敞开的城门前。 她伸出手,准备推开那扇门,但就在这时,另一双温暖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赵稚并没有回头去看是谁,因为她知道那是谁的手。下一刻,两人同时用力,将内力注入到双臂之中,缓缓地推动那扇厚重的城门。 城门缓缓地打开,但每推动一寸都显得格外艰难。因为在门内靠近城门的地方,堆积如山的尸体挡住了去路。这些尸体层层叠叠,宛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那里。 在不远处,有一名老者静静地站立着。他的须发皆白,身上的衣服也被鲜血染红,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血泊之中。 他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长枪,枪尖闪烁着寒光,让人不禁心生寒意。这位老者就是赵稚的父亲,他独自站在朝阳郡的主街上,身形挺拔如松,四周倒了一片尸体。 “爹爹……”赵稚想要呼喊出这两个字,却发现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双手紧紧攥住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 沈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身攀上了城门,他站在城墙上,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片刻之后,他再次飞身回到赵稚身边,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肩膀,安慰道:“城中并未有药人进入,所以情况还算乐观。除了城门这边的战斗较为激烈外,其他地方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爹爹爹爹”赵稚在心里默默地喊着,噙着眼泪往前走。她想走快点,再走快点,可是双腿如灌了铅,挪动起来犹如千斤重。 朝阳郡的街道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赵稚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心上。她终于走到赵守正的面前,颤抖着手去抚他的脸庞。 “爹爹……爹爹……”赵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赵守正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悲凉,“只只,你来了。朝阳郡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强撑了一夜的那口气轰然消散,赵守正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爹爹——”赵稚凄厉地喊了一声,沈含山慢慢抱起赵守正,大踏步朝公主府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稚心头一紧,赶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队人马正急速赶来,他们身着鲜亮的铠甲,手持武器,神情紧张而严肃。 领头的是一位女子,她身材高挑,一袭银甲包裹着身躯,显得格外英挺。 她的头发高高束起,随风飘扬,手中握着一杆红缨枪,更显威风凛凛。 那女子面容姣好,眼神坚定,当真英姿飒爽。 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赵稚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三娘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赵稚轻轻点头,沉声道:“起来,朕不怪你。” 朱三娘站起身来,余光看到重伤昏迷的赵守正,心里一惊,不禁担心起赵稚来。 却听赵稚继续说道:“三娘,你速速善后,确保百姓安全。” 三娘领命而去,迅速组织手下开始清理战场,安抚受惊的百姓。 暗处,一名男子望着这一切,心中暗叹道:“没想到啊,这个女帝娃竟然如此厉害!”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查一下那老人和女帝的关系,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遵命!”那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男子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正在步履匆匆的赵稚和三娘等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第188章 尾巴 赵稚与沈含山本想将赵守正送往公主府救治,但就在快到公主府时,沈含山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将他送到赵宅。 赵稚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他们身后有尾巴! 她心中一惊,知道现在不能直接前往公主府,于是“哎呦”一声,装作崴了脚。趁低头的瞬间,她迅速判断出隐在暗处尾随他们那人的位置,然后倏地飞身掠过去,手中的银针施加上内力,瞄准方向射了过去。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赵稚会突然发难,银针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肩井穴。 他闷哼一声,身体一僵,随即瘫软在地。赵稚迅速上前,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们?”赵稚的声音冰冷如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盯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制服的人,等待着他的回答。然而,那人咬牙切齿,不肯开口。 迟了一步跟过来的杜衡见状,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目光如刀般锐利地盯着那人,冷冷说道:“不说?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王爷审问人的手段!落到我们王爷手里,那可是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嘴巴紧紧抿着,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交代。但最终还是被恐惧所战胜,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开口:“我…我是受人之托,监视你们的行踪。” 赵稚听后,眉头紧皱,继续追问:“受谁之托?” 那人犹豫了一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依旧不肯说出幕后之人是谁。就在这时,他突然双眼一闭,身体瘫软下去。 杜衡上前仔细检查,发现此人竟是毒发身亡。 赵稚与杜衡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此事可能是黎亮在背后操纵。毕竟,只有他才有足够的动机和能力来安排这样的事情。 赵稚来不及多做思考,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沈含山。 两人搀着赵守正走到赵宅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院门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的人,不禁骇然失色。赵稚看着这个陌生人,一脸茫然,而沈含山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这不是李阿福吗?”他轻声说道。他记得,白薇一行随长公主的车驾一起前来朝阳郡时,一路上,李阿福跑前跑后照顾他们几个女眷,很是得白薇和赵蕴的赏识。 此时的李阿福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气,显然已经身受重伤。杜衡连忙向身边的两名小兵示意,让他们小心地将李阿福扶起,并抬进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赵蕴的屋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 原来,经过一夜的辛苦,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赵蕴终于生下一个女儿。 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原本昏迷过去的赵守正微微睁开眼睛,喉咙里咕噜咕噜不知道说的什么,片刻后又昏迷过去。 屋里,白薇见赵蕴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提了一夜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一些。她紧紧地握住赵蕴的手,心疼地说:“蕴儿,你辛苦了。” 赵蕴累了一夜,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但眼中满是喜悦和欣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门口,眼泪不期然地落下来。 “小姐,夫人已经是有事耽搁了。昨夜城里起了乱子,今晨才消停下来。奴婢听李阿福说,老爷拿着一柄长枪去支援城门的守卫去了,如今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玉茗望着赵蕴和孩子,心里喜忧参半。 “快——去——看——”赵蕴沙哑着嗓子喊。 “好嘞!奴婢这就去打探消息。”玉茗一边爽快地应着,一边小跑着撩开帘子往屋外走。 谁知,她刚迈出屋门,就看到一个血人从眼前走过,吓得她“啊——”大叫一声,想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她慌忙捂住了嘴。 但为时已晚。 赵蕴听到玉茗惊恐的喊叫声,一颗心猛地提了上来。她害怕地和白薇对视一眼,虚弱地低声哀求道,“求求您,我这个样子,肯定没办法逃跑了,您一定要把孩子抚养长大。” 白薇到底年长她许多,她示意白莲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莲点头称是,蹑手蹑脚出去,很快又折身返回来。她趴在白薇耳边低声耳语几句,白薇摆摆手,示意她出去帮忙。 赵蕴疑惑地看向白薇,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薇压下心头的悲伤,淡定自若地说:“只是李阿福受了些伤罢了。玉茗一个小姑娘,没见过打打杀杀的,见了血,难免有些害怕。你累了一夜,休息。你父亲母亲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完了自会来看你的。” 听到白薇这样说,赵蕴心里有些酸涩。在父母的心里,似乎,她总是不受重视的那一个。 另一边,赵稚为赵守正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体。万幸的是,他只是力竭导致的晕厥。身上虽然有多处皮外伤,但都不致命,费心调养些时日就会慢慢恢复过来。 赵稚坐在床边,望着昏迷中的赵守正,心中暗自思忖: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她知道,这场暗流涌动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第189章 公主府 公主府,张绾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偌大的公主府,除了云璇和云骁两个吃奶的娃娃,所有的人都是一夜未眠。他们瞪着双眼苦等了一夜,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担惊受怕了一夜。 好在沈含山留下的苏木以前跟着他上过战场,虽然年龄不大,面对这样的小规模突袭,他还是游刃有余。配合上凤鸿的武力值,抵抗小波敌军不在话下。 经过此次一战,苏木对凤鸿、岚茹两位宫里来的美人嬷嬷刮目相看。 尤其是岚茹,她不仅精通医术,在混乱中还能冷静地为伤员包扎,那份从容与坚韧,让苏木心中暗自敬佩。 而凤鸿,更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敌人数次猛烈的进攻,她的剑法凌厉而精准,每一击都仿佛能洞察敌人的破绽,让人叹为观止。 天光破晓时,战斗终于平息。公主府外,一片狼藉,但府内却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张绾缓缓走出房间,望着忙碌收拾残局的众人,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夫人,您可有受到惊吓?”岚茹见张绾出来,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张绾摇了摇,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停留在凤鸿身上。 她正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动作干脆利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张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明白,有这些人在女儿身边,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她都能勇敢面对。 “凤鸿,岚茹,还有苏木,我替殿下,谢谢你们。”张绾感激不尽。 凤鸿微微一笑,将剑收回鞘中,淡淡道:“夫人言重了,保护您和小郡主小王爷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岚茹也轻声附和。说完,两人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外面听着已经安静下来了。两位大人,我那大女儿生产日期就在这几日了。两个孩子现在睡得十分安稳,我趁这个时间回一趟家,很快就来。”张绾蹙眉说道。 “我送您出去。”苏木倏地将带着血渍的长剑插回剑鞘,朗声说道。 凤鸿赞成,“也好,这样我和岚茹也能放心些。” 苏木护送张绾回赵宅,宝珠则留下来照顾云璇和云骁两个孩子。 关闭了一夜的公主府气派的大门迎着正午的阳光轰然打开。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街上行人稀疏,临街的铺子被洗劫一空。青石板路上,不时有推着尸体的木板车轱辘轱辘驶过,发出沉重的声响。 张绾脸上戴了面纱,步履匆匆,魂不守舍地往赵宅走。 看到自家门口那一摊浓稠殷红的鲜血时,她的双腿忍不住发软。 如果不是苏木及时在一旁搀扶住她,估计她要跌坐在地上了。 “守正……守正,你……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张绾喃喃自语,艰难地挪动着双腿,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院门。 门口的血迹已经干涸,自院门处一直延伸到后院。看到这一幕,张绾只觉两眼发昏,天旋地转。 第190章 你什么时候做了女将军了 赵柔从赵蕴的屋子里走出来,看到院子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心中不禁一紧。 她又看到主屋外面站着杜衡,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以为张绾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正准备冲进主屋去查看情况。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急忙转过头去,看到张绾正站在那里,心中顿时一喜,不禁脱口而出:“母亲,您何时回来的?” “刚到家里。”张绾淡淡地回答,随即瞥了一眼大女儿的屋子,关切地问道:“你姐姐身体怎么样了?” “母亲。”赵柔快步迎上前去,搀扶着她的胳膊,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和赵蕴生产的艰辛一一详细地说给张绾听。 她又补充道:“多亏了父亲和李阿福在外面守着,要不然,我和白夫人都快吓死了。” 张绾听到赵蕴平安生产,白薇又一直全程照顾,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激之情,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这次多亏了白薇了。既然你姐姐无事,我先去看看老爷。这……这血迹,看着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赵柔接替苏木搀着母亲进了主屋,这才发现屋里不仅有躺在床上的父亲,还有许久未见的二姐姐——赵稚,瑞王爷沈含山,医圣张京。 赵柔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地向他们问好。 “见过瑞王,见过外祖父,见过——”赵柔一一问候。 沈含山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这些虚礼就免了。” 赵柔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这时,张绾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问道:“父亲,守正……守正他怎么样了?” 她颤颤巍巍地走向床边,赵稚已经起身,搀着她走到床榻前坐下,轻声宽慰道:“娘,您别担心,外翁已经给爹爹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张京也在一旁点点头,附和着说道:“守正啊,是条汉子,跟着守卫一起同那些云落人打了一夜。他毕竟不是年轻小伙子啦!”他的语气里带着自豪,又掺杂了些心疼,“体力跟不上了。” 张绾听到父亲的话,不禁笑了,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 “是啊,他还当自己是毛头小伙子呢!” 沈含山见状,示意杜衡和张京等人一起退了出去。 留空间给他们一家人说些体己话。 他也还有事要同张京了解。 屋里,张绾握着赵稚的手,见她身上也有斑斑血迹,心疼地落下了泪。“娘,你别担心,这血,不是我的,都是别人的。”赵稚这才想起自己只顾忙着照看父亲,还没有脱掉银甲,忙起身将银甲脱下来。 赵柔见状,上前将银甲接过来,无比艳羡地抚摸着冰冰坚硬的盔甲,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二姐姐,你什么时候做了女将军啦?!”赵柔惊叹道。 赵稚和张绾相视一眼,最终由赵稚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柔儿,我其实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赵柔听到她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张绾,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以为张绾背叛了赵守正。 赵稚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赵柔不要误会,然后拉着赵柔的手轻声说:“柔儿,我的生母另有其人。我是赵稚,也是长公主赵春华。” 赵柔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与迷茫。 赵稚将自己的身份简洁明了地同赵柔说清楚,赵柔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一场。 “什么……”赵柔喃喃自语,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赵稚看着赵柔震惊的表情,轻声说道:“柔儿,我本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些,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如实相告。” 赵柔呆呆地望着赵稚,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赵稚继续说道:“柔儿,我希望你能理解,这并不是要隐瞒你什么,而是出于对大家的保护。” 赵柔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赵稚的苦衷。 就在这时,赵柔突然想起了什么,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行礼。 赵稚连忙伸手扶住她,说道:“三妹妹,不必如此。我们还是一家人,没有必要这样行礼。” 赵柔固执地行了一礼,说道:“长公主殿下,请受臣妹一拜。” 赵稚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扶起赵柔,说道:“柔儿,以后叫我二姐就好,别再称我为长公主了。” 赵柔擦去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二姐姐。” 赵稚忙拉住了她,笑道:“这样就对了嘛。三妹妹,你性子柔和,心眼平实,所以我才将这等重要的事告诉你。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和母亲暂时瞒着大姐姐,还希望你不要走漏风声。” “一定一定的!”赵柔开心地说。这些年和赵蕴、赵稚一起长大,她太清楚赵蕴的脾性了。 她好胜心强,且善妒,见不到赵稚比自己好。如果她知道了赵稚就是赵春华长公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赵柔看向张绾,恍然大悟道:“二姐姐,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待在公主府了。如此说来,我还是小王爷和小郡主的姨姨呢!” “是啊,三妹妹也是皇亲国戚呢!”赵稚笑着说道。 赵柔笑着笑着,垂下头来,心道:估计二姐姐还不知道我也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不过,看样子母亲并不打算告诉二姐姐这个事。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见母亲和二姐姐在说话,赵柔知道二姐姐身份尊贵无双,同母亲说的一些话定然自己也不方便听,便极有眼色地退出房间,回了长姐赵蕴的房间去了。 “三妹妹,我方才似乎听到院子里有许多人在说话。是发生了什么吗?” 赵蕴睡了一会儿又醒了过来,虚弱地问道。 赵柔看了白薇一眼。白薇已经知道张绾回来了,也知道赵守正受了伤。还知道是瑞王送他回来的。但他们似乎还有别的重要的事在商量,所以这个时候才顾不上来看望刚生下女儿的赵蕴。 “是有些客人。蕴儿,你刚生产过,不宜见风,方才我已经替你打发过了。” 听到白薇这样解释,赵柔一颗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赵蕴“哦”了一声,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赵柔望着白薇,数次欲言又止。 说实话,她对白薇这个前婆母多少还是有感情的,她也知道白薇在夜里因为心疼李淮安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既然二姐姐是长公主,是不是可以同郡守大人讲讲情,让李淮安和自己的母亲见上一面呢? 但二姐姐刚对她说明自己的身份,她就去求这样的事,不知道二姐姐会怎么想她? 赵柔心里纠结得很,并没有留意到白薇一直在暗暗打量着自己。 第191章 孩子不见了 柔儿,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白薇注意到赵柔似乎心不在焉,神情恍惚,便走上前去,轻轻地搭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赵柔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走向一旁的耳房,坐了下来。白薇关切地问道:“你刚才从主屋回来之后,就一直显得心神不宁,难道是你父亲的病情有什么不好的变化吗?” 赵柔摇了摇头,表示并非如此。 “那么,是不是绾儿出了什么问题?” 赵柔再次摇了摇头,表示绾儿并无大碍。 “不会是……安儿……安儿他……” 眼看白薇的猜测越来越离谱,赵柔只好无奈地撒了个谎,说道:“白夫人,我方才在主屋里看到瑞王也在,就想着您平日里思念儿子思念得苦,想着怎么开口同他说上几句,能不能跟郡守大人通融通融,让卫戍营放世子爷出来跟您母子见上一面。” “原来是这事。”白薇恍然大悟。她望着赵柔,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我先前为着你和你大姐姐使计让安儿跟你提前做了那些事恼怒于你,却不知你是个长情又念旧的人。” 赵柔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微泛红。 “白夫人,我那时年纪小,做下不少错事。多亏母亲提点,和您的宽容大度,才让我走到今日。”她颇有感触地说。 “见面的事,就算了。”白薇轻叹一口气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失落。 她轻抚着手中的茶盏,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缓缓道:“柔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皇家颜面与规矩,不可轻率行事。我虽思念安儿至深,却也知分寸。 你父亲与郡守大人交情虽深,但此事若贸然提及,恐怕不仅不能如愿,还会给赵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柔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握住白薇的手,柔声道:“白夫人,您的宽宏大量让我敬佩。只是,我始终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世子爷得知您的苦心与思念,定也会有所触动。 只是,我们需得找个更为妥当的方法,既不让您为难,也不让赵家陷入两难。” 白薇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暖:“柔儿,你能这样想,我甚感欣慰。确实,世间万物,皆讲究一个‘缘’字。或许,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水到渠成。在此之前,我们只需做好自己,静待花开。” 两人相视一笑,赵柔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对了,柔儿,你近来可有什么打算?”白薇转移了话题问道。 赵柔想了想,认真答道:“我想出去走走,像二姐姐那样……”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了嘴,低着头,看着自己这段日子因为常常翻晒草药略略有些粗糙的十指,继续说道,“作为一名女子,我经历过嫁人,小产。大抵我是不适合有家庭的。所以,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许,会有不同的风景呢!”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望向门口。 有一瞬间,白薇似乎在她的眼中、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嫁给李赞之前,她也曾满怀梦想,对未来充满希冀。 可最后,嫁人生子,她将自己所有的梦想和爱好束之高阁。只因她的夫君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 说她附庸风雅,说女子愚笨些才显可爱。 可多少年过去,她的夫君却因为一个惯会画画的娼女休弃了她。 说来真是可笑。 “好孩子,你年纪还小,应该去拼,去闯,去过不一样的人生。女子不应该只局限在后宅里,男子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身为女子,不一定做不到。” 白薇起身,轻轻地拍了拍赵柔的肩膀。赵柔震惊地望着她,“您,您不觉得我说的话叛逆?您……您竟然鼓励支持我?” 白薇点点头。“像只只那样的姑娘,才是我一直向往的呢!” 听她提起赵稚,赵柔脑海里又浮现她穿着盔甲的模样,眼里闪烁着光芒说道:“是呀!从小,二姐姐就是我的偶像!” 两人谈完心从耳房走出来时,恰逢张绾也同赵稚说完了话,送她出门。 “绾儿!”白薇见到张绾,大喜,忙走过去。见到她身旁的漂亮女子,微微一怔,“这位是?” “你好,我是赵春华。”赵稚微微颔首,礼貌地笑着自我介绍。白薇并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她也不准备跟对方挑明自己的身份。 “赵春……殿下,民妇见过殿下!”白薇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慌忙行礼,身旁的赵柔见状点了点头。 赵稚没有拦着她们,待她们行过礼后,便不再言语,同从斜刺里走出来的沈含山一道回了公主府。 “见过殿下!”公主府里,一众仆人见到赵稚回来,见礼后纷纷四散开来,各司其职。 岚茹和凤鸿见到赵稚,俱是热泪盈眶,纷纷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周身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 “殿下,您若是有个好歹,可让奴婢怎么跟九泉之下的太后交代啊!”两人哽咽着说道。 “好啦好啦!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快进去!你们不怕人笑话我还怕人笑话呢!”赵稚嗔怪着,推搡着她们进了寝宫。 “小璇璇和小骁骁呢?”她一脚跨过门槛,扫视四周,没有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小郡主最近饭量可大了。”凤鸿在一旁引路,岚茹在另一侧不甘示弱地说,“小王爷虽然是弟弟,饭量更大一些呢!” 沈含山见赵稚的眼中完全没有自己这个驸马,十分委屈。 “王爷,殿下一时半晌想着应是不会离开的。您看您身上酸臭酸臭的,不如先去沐浴一下,也好跟殿下亲热不是?”苏木在一旁提醒道。 “谁想那事了?!”沈含山抬腿踹了他的屁股一脚,“你脑子里灌了黄汤是不是?” 苏木“嗷嗷”捂着自己的屁股,委屈地嘟哝道:“王爷,小的不过说出了您的心里话而已,您这是恼羞成怒!” 杜衡赶紧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一边,这才避免了他被踹第二次。 且说赵稚满心欢喜地去寝宫见自己的闺女儿子,一路上都带着笑容,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鸟。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两张可爱的小脸蛋,听听他们稚嫩的声音。然而,当她终于来到孩子们的房间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房间里空空如也! 不仅孩子不见踪影,连两个奶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192章 将她二人给本王绑了 沈含山正在沐浴,享受着热水的温暖,突然听说孩子失踪了,他急忙从浴桶里跳出来,随手抓起一件常服穿上。 他心急如焚,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冲出房间。公主府内一片混乱,花园、走廊、书房、厢房,每个角落都有搜寻孩子的下人。 凤鸿和其他人动作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将整个公主府翻了个底朝天。 “回禀殿下,我们已经搜遍了整个府邸,但没有发现奶娘和小王爷小郡主的踪迹!”一个下人急匆匆地向赵稚汇报。 “回殿下,属下这边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另一个下人也紧张地报告。 沈含山眉头紧锁,心急如焚,他疾步走到赵稚跟前,看着凤鸿和岚茹二人,质问道:“怎么回事?孩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孩子是沈含山的命根子,更是他和赵稚之间唯一的牵绊。他无法想象如果孩出了什么事,他和赵稚还有没有以后。 “方才您和殿下回来时,孩子还在的。”凤鸿和岚茹对视一眼,心虚地说。 沈含山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们二人一眼,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之处。他眉头微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来人!岚茹、凤鸿二人看护孩子不力,将她二人给本王绑了!\"他一声怒喝,一旁围观的家仆吓得不由得后退一步。 苏木和杜衡闻言立刻走上前来,他们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家王爷,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赵稚,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王爷,岚茹姑姑她们可是殿下的人啊。如果要惩罚她们,也应该由殿下出面才对。\"苏木小心翼翼地走到沈含山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赵稚一脸失望地看着岚茹和凤鸿,挥挥手说:\"按照驸马所说,把她们两个绑起来,由本宫亲自审问!是,属下遵命!\"随着话音落下,立刻有仆人上前,迅速地将岚茹和凤鸿两人绑了起来,并推搡着带到一间空房间里。 \"你们都退下!\"赵稚威严地下达命令,仆人们纷纷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被绑的岚茹和凤鸿,以及站在一旁的沈含山。 “啊!殿下,您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打小王爷的主意啊!” “殿下饶命,啊……啊……殿下,孩子真的不是奴婢们故意弄丢的 !” 屋子里不断传来抽鞭子以及岚茹和凤鸿求饶的声音。 渐渐地,抽鞭子的声音消失了,岚茹她们二人求饶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苏木和杜衡与南星等一众家仆侍卫听着屋里传来的声音,胆战心惊。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她们求情。 “到底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公主府把小郡主和小王爷偷走呢?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是啊!咱们仔细了一整夜,谁能想到敌人在白天这么肆无忌惮地进了公主府,还把孩子给偷走了呢!”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屋子里,沈含山收回鞭子,冷眼望着赵稚亲手给岚茹与凤鸿松绑,又将二人从地上扶起来。 “多谢殿下。”二人齐声说道。 赵稚眼中饱含赞赏之色,赞不绝口地说道:“两位姑姑不愧是皇祖母身边最得力的人啊!若不是你们提前筹划部署,这会儿,被人抱走的就是璇儿和骁骁了。” 说完,她转脸看向沈含山,目光坚定而又充满信任,接着解释道:“这件事瞒着你,也是无奈之举,只是为了让整个计划看起来更加真实可信。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深信不疑,自己掳走的,一定是本宫的孩子。” “真真假假,真亦假,假亦真。兵不厌诈,这些,都是本王在战场上用过的计谋。”沈含山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我才让人绑了两位姑姑,制造出紧张和混乱的局面,好让敌人误以为他们的计划得逞了。” 岚茹笑道:“驸马不愧是少年将军。” 沈含山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但他还是有些担忧,抬手截断岚茹的话,急切地问道:“本王的孩子,如今在哪里?” 第193章 上钩 凤鸿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门外应声而入一名身着夜行衣的暗卫,他单膝跪地,恭敬地呈上一只小巧的竹筒。 凤鸿接过竹筒,递给赵稚。 赵稚接过竹筒,旋开盖子,从中取出一张卷好的纸条,递给了沈含山。 沈含山迅速展开纸条,只见上面绘有详尽的地图,标注了一个隐秘的地点。 他心头一松,却又立刻紧绷起来,深知这背后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与挑战。“多谢姑姑妙计,但别人家的孩子,亦是父母心头肉。孩子们的安全不容有失,我即刻前去。”他起身说道。 赵稚点头,凤鸿告诉她计划时,她也准备自己和沈含山其中一人去救孩子,另一人去寻敌方老巢的。 她望着沈含山,目光里多了些平日里少见的柔情:“含山,黎亮此人阴狠歹毒,你定要小心。我会调派最精锐的暗卫随你同往,你,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到他手中,叮嘱道:“这是外翁研制的避毒丹,你去之前先吃一颗,以防万一。” 沈含山点了点头,转身欲行,却又停下脚步,回头深深望了赵稚一眼,好像这一见再也见不了似的。 赵稚的眼皮子突地一跳。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只,等我回来。”说完,沈含山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身后跟着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岚茹,我们也该行动了。” 赵稚站在门口,凝视着沈含山离去的方向,果断地下达命令。 “是,殿下!” 窗外平地起了一阵风,将原本半开的窗子猛地吹得大张。 赵稚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与此同时,春胜郡的一隅。 一处隐蔽的院落内,一名身着深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院落中央,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黎亮。 四周的树木郁郁葱葱,传来“沙沙”的风声。黎亮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他正对着跪在面前的黑衣人冷冷发问:“你确定,女帝的那个驸马已经上钩了?” 黑衣人低着头,铿锵有力地回道:“回禀大人,沈含山已按照计划,前往我们设下的陷阱。请大人放心,此次定能一举除掉他,女帝必会自乱阵脚,大人筹谋的大业,唾手可得!” 他的话语里带着十分的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黎亮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好,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位大宣昔日的少年将军,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所向披靡,从我云朝的手中,逃脱出去。”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仿佛在向沈含山发出挑战。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佛珠上,眉目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一个黑衣人踉跄着跑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下请罪道:“请大人恕罪,因为奶娘没有奶水,那两个孩子,一直哭。照这样下去,在对方没来之前,我们就先暴露了。要不要——”说着,他做了一个用刀抹脖子的动作。 下一刻,他被黎亮一脚踹出去老远,吐出一大口血来。 “大人,您您”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而已,你都搞不定,还留着命做什么?自裁!”黎亮满脸怒气,收回自己的腿,转身朝屋里走去。 “为何不给孩子喂奶?”他一脸寒霜,冷冷地看向两位奶娘。 屋里的两位奶娘闻言,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啊!不是民妇不肯给孩子喂奶,实在是民妇受到惊吓,奶水回去了。” “哦?”黎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疑惑。他看着两位奶娘瑟瑟发抖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这话倒不是假的。”望着两个奶娘干瘪的前襟,黎亮恍然大悟道。他自己也懂医理,只是刚才一时着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罢了。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干巴巴地宽慰道:“你们放心,我从不对女人和孩童下手。心情放轻松些,奶水自然会回来的。” 两个奶娘听他这样一说,将信将疑。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牢牢记着凤鸿的吩咐,明白自己一定得照顾好孩子,否则家人的性命也将不保。 两人齐声道:“民妇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黎亮仰面出了门,吩咐人煮些猪蹄黄豆汤给两位奶娘喝,自己则飞身上了屋顶,望着缓缓落下的暮色,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下了手的男孩。 第194章 等你打赢了再说 黎亮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云章那个破小子来。他在屋顶从暮色渐落一直待到星垂万象,千灯亮起。 另一边,沈含山率领着一众暗卫,借着夜色的掩护,渡过春朝河,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这处院子。 月光稀薄,林间雾气缭绕,院子四周的气氛有些诡谲。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唯有脚步声与偶尔传来的夜鸟惊鸣,打破了这份死寂。 抵达目的地,沈含山眸光微敛,迅速扫视四周,心中暗自盘算着可能的埋伏。 突然,一阵阴风拂过,四周火把齐亮,将这片密林照得如同白昼,数十名黑衣人自暗处涌出,将沈含山一行人团团围住。 “沈含山,你果然来了。”一个低沉而阴冷的声音自屋顶响起,黎亮从屋顶飞掠而下,一袭深紫色长袍在火光下显得阴森诡秘,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还有对沈含山自不量力的嘲讽。 这是云朝的地界,就算他把沈含山杀了。自己也可以说是误杀,或者,说这是大宣对他们云朝赤裸裸的挑衅。 总之,赢了的人,始终都是他黎亮。 “孩子在哪儿?!” 沈含山紧握手中长剑,剑尖微颤,发出阵阵清鸣。 黎亮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慢慢道:“等你先打赢了再说。” 沈含山闻言,倏地将长剑抽出,咬牙切齿道:“黎亮,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末日。”言罢,他身形一展,如同猎豹般扑向黎亮,剑光如电,划破空气,直取对方要害。 黎亮冷哼一声,身形诡异一闪,轻松避开沈含山的凌厉一击,同时挥手示意手下围攻。 一时间,剑影交错,刀光剑影中,沈含山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数倍于己的敌人。 他身形灵动,剑法精妙绝伦,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致命的威胁,但敌人众多,且训练有素,沈含山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 正当沈含山陷入苦战,几乎要被逼入绝境之时,他忽然想起赵稚临行前的叮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体内仿佛有某种力量被唤醒,剑法更加凌厉,每一击都伴随着雷霆之势,硬生生地在敌人中撕开一道口子。 “九转龙回!”沈含山低喝一声,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随后猛然回旋,剑光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下,血花四溅。 这一招,是他昔日战场上的绝技,今日再次施展,依旧威力惊人。 黎亮见状,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沈含山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两人你来我往,剑光与掌风交织,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周围空气嗡嗡作响。 他意识到,仅凭正面交锋,自己根本没有胜算。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心中已生暗计。 “哼,沈含山,你以为单凭武力就能赢得一切吗?”黎亮冷笑一声,身形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双手在袖中快速翻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的动作细微而迅速,若非极为敏锐的洞察力,很难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 就在沈含山一剑即将斩断最后一名敌人的瞬间,黎亮突然从袖中掷出一枚小巧的玉瓶,瓶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奔沈含山而来。 沈含山虽在激战之中,但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对危险有着超乎常人的警觉,他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枚玉瓶。 但玉瓶并没有直接落下,而是在空中爆裂开来,一股刺鼻的毒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沈含山笼罩其中。这毒雾颜色幽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显然不是凡品。 沈含山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黎亮竟会如此卑鄙,使用毒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他毕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战士,迅速屏住呼吸,同时运转体内真气,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试图隔绝毒雾的侵蚀。 不一会儿,沈含山和他的暗卫全数昏倒在地上。 “哈哈哈——”黎亮仰天大笑,“少年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落在我黎亮手里。来人!我要把他做成武力值最厉害的药人!” 黎亮笃定沈含山不会醒来,他大笑着准备转身离去。谁知,脖颈处突然一凉,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195章 你不可能知道我的秘密 半个时辰后,夜色如墨,烛光烁烁。 赵稚一身劲装,站在黎亮面前,她猛然抬腿,一脚精准无误地踹在黎亮的膝窝,动作利落而狠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黎亮猝不及防,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因疼痛而扭曲。 赵稚并没有给黎亮喘息的机会,她身形一闪,便到了他身边。 她蹲下身,一只手紧紧捏住黎亮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则从袖中取出一瓶小巧的瓷瓶,那是从云落精心搜罗来的“隐幽”毒丸。 她逐一将那些乌黑如夜的毒丸送入黎亮口中,每送一颗,眼中的冷意便加深一分,直至瓶中空空如也,她才满意地松开手。 黎亮将手指伸进自己的喉咙,躺在地上剧烈咳嗽,试图吐出刚刚被赵稚喂下的毒药。 “隐……你,你竟然喂我的……”黎亮语无伦次,他双眼圆睁,满是难以置信。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将他的脸庞浸湿,显得异常狼狈。 赵稚冷笑道:“果然,你对这毒丸再熟悉不过。一入口,便知是出自你手,真是讽刺。”她的话语如同寒冰利刃,直刺黎亮心头。 “你先前跟逆贼云恕狼狈为奸,用这隐幽之毒残害了多少忠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我皇兄身上!你——该——死——” 最后三个字,赵稚几乎是用尽全力说出来的。 “你,你是女帝!”黎亮不可置信地望着赵稚,不甘心地摇摇头,“不对,不对,你不可能找到我的秘密!”他喃喃自语道。 “有什么不可能?”一道清冷又带着一丝邪魅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一直站在赵稚身旁没有说话的沈含山听到这道声音,不自觉地朝门口看去。 男人身材颀长,背着月光,面部隐在黑暗里。然而,即使看不清面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无法忽视。 沈含山心头一凛,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即便是未露真容,也足以让他感受到其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真正令他警惕的,是那男人身上的阴冷气息。 他悄悄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目光警惕地在那道身影与赵稚之间游移。似乎察觉到了沈含山的紧张情绪,赵稚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下来。 这时,那道身影缓缓地走进了房间。随着他的靠近,月光逐渐照亮了他的脸庞,露出了一张英俊而冷酷的面容。 他的眼神深邃如夜,透露出一种冷漠和疏离感。 “云章……你,你竟然……”黎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更加虚弱无力。 他拼尽全力想要起身,但却无能为力,只能软绵绵地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体内那股如潮水般汹涌的痛苦。 \"你竟敢背叛我啊\"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黎亮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老黎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云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缓缓踱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黎亮那狼狈不堪的模样。 过了片刻,云章不知在黎亮耳边低语了些什么,黎亮的情绪瞬间变得异常激动。他竭尽全力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向云章扑去。然而,就在他即将得逞的瞬间,云章毫不犹豫地抬起脚,重重地踩在他的手掌上,并无情地碾压着。 赵稚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云章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疼吗?”云章嬉皮笑脸地问道,“我八岁那年,你也这样对待过我,还记得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报复的快感。 第196章 这样的他让她害怕 说着,他一把抓住黎亮的衣领,用力地将他的头按住,然后“砰砰砰”地往地上撞去。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不一会儿,黎亮的脸上就布满了血迹,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怖。 赵稚微微偏过头去,似乎不想看到这残忍的一幕,但还是冷静地嘱咐道:“别把人弄死了。” “弄不死。我答应一个人,要留他一条狗命。”云章松开了黎亮,让他瘫倒在地,然后径直朝沈含山走去。 他走到沈含山面前,礼貌地笑了笑,“能用一下您的剑吗?”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 然而,沈含山却没有回应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赵稚见状,将自己的佩剑丢给云章,说道:“不谢!” 她心里却在暗暗地骂,你个死云章,明明答应我从云落分开后你回敦阳,我来春胜郡,怎么尾随过来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含山,如果这个醋罐子知道自己立了云章为皇贵君的事,这俩货会不会现在就干起架来? 不行!不行!希望云章报完仇后赶紧离开! 另一边,云章接过佩剑,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含山一眼,然后拿起赵稚的佩剑重新朝黎亮走去。 黎亮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用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看着云章拎着剑朝自己走来,害怕地往后蠕动。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无助,仿佛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云章,你……你要做什么?” 云章在距离他一步的地方站定,然后缓缓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黎亮,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老黎头,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呢?” 说完,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和仇恨。 “我当然是,”他慢慢地举起手中的剑,剑尖闪烁着寒光,“把你当初赏给我的,还给你啊!” 黎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然而,云章并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猛地挥起手中的剑,朝着黎亮的脊椎狠狠地戳了下去。 “噗——” 鲜血四溅,黎亮顿时疼得浑身痉挛起来。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努力地抬起头,朝着赵稚伸出手,嘴唇微微动了动,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陛……下,救……命……” 赵稚看着黎亮痛苦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黎亮罪有应得,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感到一阵不适。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转向云章,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一丝人性的痕迹。 云章却似乎毫不在意,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 他缓缓地拔出剑,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黎亮的哀嚎声在空气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够了!”赵稚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云章,你已经报了仇,现在可以离开了。” 云章缓缓转过头,目光与赵稚相对。 他的眸子里一片赤红。他捕捉到赵稚眼中的一丝惧意,神思有片刻的恍惚,眼底的狂热慢慢褪了下去。 “您放心,我不会让这狗东西死得那么痛快。”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黎亮,然后将剑扔到一旁。 赵稚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一丝不安。她知道云章的复仇心切,但没想到他会如此残忍。 “云章,你……”赵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挽回。 云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依旧是云朝那个清冷矜贵的逸王爷。他缓步走到赵稚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陛下,微臣这就离开。微臣,”说着,他抬起头,余光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沈含山,含笑说道,“微臣在皇宫,等陛下凯旋而归。” 不知道为什么,赵稚总觉得云章这话里有话。她微微红了脸庞,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云章俯身从地上捡起赵稚的佩剑,在自己的衣袍上仔细地擦了擦,这才恭敬地双手呈上,“完璧归赵。” 赵稚正准备接云章手中的剑,沈含山却抢先一步将佩剑拿了过来,说道:“事情都办完了,还不麻溜地滚!” 眼看硝烟要起,赵稚忙示意云章先回去。 云章并没有因为沈含山的粗鲁而生气,反而挑衅似地冲着赵稚温温柔柔地说道:“陛下,微臣的性子一向温柔体贴,您一定会喜欢的。” 第197章 你同他什么关系啊 “他什么意思?啊,他什么意思啊?那个云章,你同他什么关系啊?” 赵稚从春胜郡处理完黎亮的事情回到公主府这一路上,沈含山的问题就一直没断过。 尤其关于她跟云章的关系,他一直锲而不舍地追问。 “云章是云朝的逸郡王,风流名声在外。”眼看快到公主府了,赵稚决定跟沈含山说个明白。“你也瞧见他对黎亮的态度了,他就是个疯子。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你都不要放进心里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不放在心里?”沈含山委屈地说,“凭男人的直觉,这个逸郡王,对你的心思绝对超越了君臣关系。他在觊觎你!” 赵稚闻言,不禁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沈含山,你这直觉有时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云章那家伙,我承认他确实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但你真的不必担心他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沈含山还想争辩,却被赵稚打断。 “云章那家伙,他身边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他看哪个女人的眼神都拉丝黏糊,可到现在,他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他只是喜欢玩弄权谋,喜欢在别人心中种下不安的种子。他对我,也不过是利用而已。” 赵稚堂而皇之地撒着谎。 “利用?”沈含山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是的,利用。”赵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云章野心勃勃,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逸郡王的头衔。在朝中,他的势力盘根错节。并且,他一呼百应,文武百官唯他马首是瞻。我现在初登大宝,不能贸然动他。我们两个,算是互相利用。他幼时便被送去云落,被黎亮当做药人养着。所以,他知道黎亮的秘密。他用黎亮的秘密跟我做交换” 沈含山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了赵稚的意思。“所以,你和他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赵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没错,但我会小心应对,不会让他得逞的。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沈含山看着赵稚,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佩。他知道,赵稚虽然表面上看似柔弱,但实际上却有着无比坚韧的内心。她能够在这复杂的政治旋涡中保持清醒,实属不易。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沈含山终于松了口,但他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警惕,“不过,如果云章真的敢对你有什么不轨之举,我绝不会放过他。” 赵稚微微一笑,拍了拍沈含山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们还是先回公主府,我太想念咱们的璇儿和骁骁了。” 两人并肩走进公主府,心中各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赵稚盘算的是要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沈含山立云章为皇贵君一事,沈含山则盘算的是黎亮被抓一事有些太过顺利,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帮助一般。 “会是谁呢?”沈含山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一旁的赵稚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沈含山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她,解释说:“只只,你不觉得黎亮被抓得太过顺利了吗?” 赵稚皱起眉头,不解地问:“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不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来逮捕他吗?” 沈含山摇了摇头,语气严肃地说:“事情往往没有那么简单。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总觉得背后还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而且很可能是我们还不知道的人或势力。” 赵稚沉思片刻后说:“也许是因为我们这次行动太隐秘了,让他们措手不及。” 沈含山摇摇头,表示不同意:“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黎亮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我们抓住?他应该有更多的手段和资源来保护自己才对。” 赵稚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认为会是谁呢?难道还有其他更强大的敌人隐藏在暗处?” 沈含山沉默不语,心中却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第198章 只愿相逢不相识 沈含山的眉头紧锁,权谋之争向来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更何况牵涉到两国之争,每一步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绕过假山,跨过木桥,他与赵稚并肩而行,心中却在思索着各种可能。 “只只,你有没有想过,黎亮的落网或许只是个开始?”沈含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 赵稚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沈含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 沈含山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是的,我总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不真实。黎亮虽然狡猾,但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可能没有一丝反抗就被我们轻易拿下。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操纵。” 赵稚沉吟片刻,她知道沈含山的直觉一向敏锐,不可轻视。但她心里也很清楚,黎亮能这么快被抓到,云章功不可没。 赵稚怕沈含山多想,便没有说出这一层,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沈含山回答道,“我建议暗中调查黎亮被抓前后的所有细节,看看是否有异常之处。同时,我们也要加强公主府的警戒,以防不测。” 赵稚点头表示同意。 “好,就按你说的办。朝阳卫戍营会全力配合你。另外,我会亲自再审一遍黎亮,看看能否从他口中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赵稚与沈含山商议完毕,夜色已悄然降临,朝阳郡的灯火星星点点,映照着这座古老城池的宁静与不安。 她心中挂念着数月未见的儿女,那份母性的温柔瞬间涌上心头,驱散了周遭的阴霾。 穿过曲折的回廊,赵稚轻手轻脚地步入寝宫,生怕惊扰了孩子们的甜梦。 寝宫内,乳母正温柔地哼唱着摇篮曲,云璇与云骁两个小家伙躺在柔软的锦被中,睡得香甜,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他们无关。 赵稚缓缓走近,目光中满是柔情与怜爱。 她轻轻抱起云璇,小丫头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小手不自觉地环住了她的脖子,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呓语。赵稚的心瞬间被融化,所有的疲惫与忧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低头在云璇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熟睡的云骁,眼中满是欣慰与不舍。 “孩子们,娘亲会再努力一些,咱们一家三口,争取早日团圆。”赵稚在心中默默许下誓言,随即吩咐乳母好生照料,自己则转身离开,准备连夜回云朝。 但她刚走出寝宫,便被人捂了嘴,拉到一处房间里。 赵稚闻到熟悉的皂角气息,默默地把捏在手中的银针收了回去。 “你想孩子,难道就不想我吗?”男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赵稚的脖颈处,惹得赵稚心里痒痒麻麻的。 “沈含山,你干嘛呢?”赵稚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低声说道,“在这里不可以呀。” “去房间里就可以吗?”沈含山试探着问。 赵稚垂着头,月光照着她半边泛着红晕的脸。“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沈含山勾唇一笑,将她拦腰抱起,从另一侧门进了卧房。 岚茹和南星,凤鸿几人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捂着嘴笑起来。 “傻妮子,笑啥呢?快去给驸马和殿下准备热汤去!”岚茹嗔怪道。 南星蓦地反应过来,“哦哦”地跑去厨房吩咐去了。 与此同时,朝阳郡的街头,朱三娘正匆匆行走在夜色中,她有些心神不宁。 黎亮的药人攻击了朝阳卫戍营,听说死了很多士兵。但没有赵稚的命令,她不能贸然前去探视。她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她不再是大宣的皇后,而是云朝的御前凤卫。代表的国家和立场完全不同了。 她心系被流放的父兄子侄,但又不敢贸然去打听卫戍营的情况。今晚,她本是外出采购些日常用品,却不料在街角偶遇了徐晖徐郡守大人。 “徐郡守。”她微微一福。 徐晖愣了愣,这才注意到眼前一身劲装的女子。几年前的宫宴上,他曾远远瞧见过那时还是皇后的秦笙。但眼前的女子肤色泛黄,眉目间温婉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周身飒爽的英气。 但陛下已经昭告天下,皇后秦笙被自己的庶妹害得一尸两命,已然薨逝。眼前这人是? “云朝御前凤卫——朱三娘,见过郡守大人。”朱三娘看出徐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徐晖听到对方的介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幸会,幸会。” 朱三娘不准备跟他继续聊下去,寒暄了几句后,她抬腿离开。两人错间走过时,她的目光被一个少年吸引住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方才她同徐晖说话的时候,秦誉已经听出她的声音异常熟悉。但徐晖在,他不敢多嘴问,直到听对方介绍说自己是云朝的御前凤卫,秦誉眼中的光才慢慢地消失。 朱三娘放慢步子,余光打量着自己弟弟。 秦誉的面容已不复当年青涩,多了几分沧桑与坚毅,但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他低着头,似乎不愿与任何人目光交汇,但朱三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一刻,她的心情复杂难言。 她想跟他相认,但也知道,此刻相逢不相识,才是最好的结果。 走了一段路,朱三娘突然忘了自己来街上的目的。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直到暮色四合,星垂万象。 身后的侍卫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催促。他们知道这位御前凤卫是女帝身边的大红人,辅佐女帝处理国家大事,堪比相国的存在。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侍卫的斥责声,“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姐姐你是姐姐对不对?”秦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充满了坚定。 他抬头望向朱三娘,眼中闪烁着泪光,虽然只是个背影,但他无比确定,眼前背对自己站着的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姐姐。 “秦誉,你……”朱三娘缓缓转过身来,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她走上前,轻轻拉起秦誉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粗糙与冰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姐姐,知道是你就好。你还活着就好。我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的。姐姐保重!”秦誉说完,转身跑开了。 朱三娘怔怔地望着秦誉离开的方向,慢慢地蹲下身来,捂着脸,呜咽起来。 第199章 伴君如伴虎 大宣,御书房。 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双手将密信呈上。 李安接过密信,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信件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粉末或标记,这才放心地将信件转交给坐在一旁的赵益。 赵益接过信件,目光锐利地扫过信纸,但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他狠狠地骂了一句:“真是个废物!” 显然,信中所传达的内容并未达到他的预期,让他感到极度不满。他将信件置于火烛之上,直到火苗几乎要烧到他的手指,才将燃烧殆尽的信件丢进一旁的铜盆中,任由火焰将其吞噬。 李安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并不知道信件中究竟写了什么,但从赵益的反应来看,显然是陛下所筹谋的某件重要事情并未如愿以偿,这才会让他如此盛怒。 他垂手立在一侧,沉默不语。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过了许久,赵益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缓缓地开口说道:“朕听说,笙儿如今已经成为了只只身边的御前凤卫,不,现在,朕应该称呼她为朱三娘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对这个消息感到一丝欣慰,但那笑意里,又隐隐带着一丝酸涩。 李安的余光瞥见了赵益脸上的笑意,心中却是一片迷茫,他猜不透赵益此刻的真实想法,也不敢贸然搭话。 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无疑是最为保险的做法。 然而,李安没想到的是,即使他选择了沉默,陛下似乎也没有打算放过他。 赵益突然转过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李安,问道:“朕记得,皇后身边的侍女,那个叫冬玲的,现在跟你做了对食,有这回事?”李安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陛下竟然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冬玲在他心中,一直是一根难以拔除的刺,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微妙,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生怕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但陛下问了,就必须回答。 李安恭敬地回答道:“是的,陛下,确有此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赵益微微一笑,似乎对李安的反应感到满意。 “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李安。冬玲是个好女子,你可要好好待她。” 李安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他的警惕心也更加提高了。 陛下突然提起冬玲,难道真的只是关心他的私事吗?不,陛下应该是在提点自己,要提防冬玲? 前皇后秦笙改名换姓,去了云朝做了御前凤卫,她与冬玲的感情一向深厚,而自己又在御前伴驾…… 李安在心中默默思索着,他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陛下,老奴对陛下绝无二心!” 赵益坐在龙椅上,视线越过半尺高的奏折,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李安,唇角勾起一轻蔑的笑。人人都对他说绝无二心,可人人都想着坐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那个人除外,他的皇妹除外。 别人穷极一生想要得到的位置,赵稚却弃之如敝履。真是讽刺啊! 想到这里,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越来越圆的明月,沉默片刻后才开口。 “李安啊,朕每天生活尔虞我诈中,已经快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了!” 李安跪在下首,伴君如伴虎,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可一想到冬玲,他又有些不甘心。当初秦笙假死,冬玲本该殉葬的,是他用了手段,将她救出来。 冬玲对他感激不尽,也答应以身相许。可,他自己却突然过不去自己那关了。 “李安,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但在这宫中,忠心并不能保证一切。朕要你时刻警惕,不要让任何风吹草动逃过你的眼睛。尤其是与秦笙有关的人,朕要你密切关注。” 李安心中一凛,他明白陛下的意思。 秦笙虽然已经离开大宣,但她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尤其是她与冬玲的关系,更是让李安感到不安。 “陛下,老奴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李安恭敬地回答,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处理与冬玲的关系,以确保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赵益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御案前,拿起一份奏折,继续说道:“另外,朕听说云朝那边最近有些异动,你密切关注云朝的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朕汇报。” “陛下放心,老奴定当密切关注云朝动向,绝不辜负陛下所托。”李安坚定地回答,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在宫中和云朝之间游刃有余。 赵益微微颔首,表示满意,随后轻轻叹息一声,感慨道:“李安,朕身边的人,有的已经离世,有的则选择离开或逃离,而唯一留下来陪伴朕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架,伸手取出一只精致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从中倒出两颗药丸,并将它们递给李安。李安接过药丸后,心情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他深知自己并无拒绝的权力,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 “吃下它。另一颗留给冬玲。”赵益轻声嘱咐道。 李安恭敬地回答道:“老奴谨遵陛下旨意。”说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将其中一颗药丸放入口中咽下。 此刻,他的额头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预想中的腹痛和心口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他困惑地望向赵益,心中暗自琢磨:莫非陛下赐予我的并非毒药,而是其他什么药物呢? 第200章 果然还是弃他而去了吗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昏暗的房间里,挤进一道清冷的月光。 李安魂不守舍地回到住处,发现平日里为自己留的那盏灯,没有了。 他的心里顿时一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难道冬玲真的去投奔前皇后秦笙了吗?她,果然还是弃他而去了吗? 李安摩挲着手中的药丸,心中泛起一丝苦笑,然后默默地咽了下去。 此刻的他,突然觉得身心俱疲,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每天如走在刀尖上的日子,让他实在受够了。 在外人面前,他是御前风头无两的大太监,尽享荣华富贵。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过着的,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日子。 李安无奈地叹了口气,靴子也没有脱,就直接和衣上了床,静静地躺着。月光透过窗棂倾洒进来,将他的半张脸照得发白发亮,宛如一尊雕塑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疲惫地闭上双眼,渐渐地睡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李安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他仍保持着警惕。 突然,他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仿佛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轻盈。长期的警觉让李安猛然惊醒,他立刻坐起身来,竖起耳朵倾听着这细微的声音。 从脚步声的节奏和力度,李安判断出那是一名女子。 他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一抹欣喜之色。难道是冬玲回来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瞬间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希望之火。李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紧紧地攥住拳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迅速坐起身,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弦上,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终于,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李安的心跳加速到极致,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清晰可闻。 门轻轻地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李安的眼帘。 果然是冬玲!她手中提着一盏微弱的宫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她看起来有些疲惫。 “冬玲?”李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冬玲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老爷,我回来了。”她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 李安从床上跳下,快步走到冬玲面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冬玲没有抗拒,反而紧紧地回抱着他,这是两人第一次相拥。仿佛隔了许多年。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李安尴尬地放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冬玲轻轻摇了摇头,“老爷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妾身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妾身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回来迟了些。” 李安松开冬玲,目光中充满了关切。“发生了什么事?” 冬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秦雯小姐那边出了些问题,我答应皇,我答应那人会照顾她,出宫了一趟,又去了浣衣局。” 李安点了点头,秦雯在教坊司,她的姨娘刘婉怡本来也在教坊司,可得罪了一个官宦子弟,被打个半死,还是他脱了关系,把刘婉怡弄到了浣衣局。 他轻轻握住冬玲的手,阴柔尖细的声音里带着些温柔小意。 “冬玲,这些事情,你不必亲自去。收拾人的事,由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冬玲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老爷,不过事情已经平息了。” 李安起身要去点灯,却被冬玲按住了手,“老爷,月光也挺亮的。妾身为老爷宽衣!” 李安“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夜的月色非常醉人,而他,心里也隐隐多了些别的期待。 第201章 妾身的心,和身,都是老爷的 月光如水,静谧而柔和地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冬玲的手如同羽毛般轻盈,缓缓地滑过李安的衣带,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熏香,若有若无地钻进李安的鼻中,勾起了他心底深处的欲望。 李安感受到冬玲指尖传来的温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和满足感。 他闭上双眼,放松身体,任由冬玲温柔地褪去他身上的衣物,直到只剩下单薄的里衣。 这一刻,所有的权谋争斗、宫廷算计都似乎离他远去,只剩下这片宁静和幸福。在这个充满阴谋和危险的宫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的地方。 这一瞬间,他却忍不住想起自己吃下的那两颗陛下赐下的药丸,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享受这份幸福。喜悦和失落掺杂在一起,李安心里五味杂陈。 “冬玲,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李安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响起,带着深深的忧虑。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将冬玲紧紧地拥入怀中,生怕她会再次从他身边消失。他的拥抱如此用力,仿佛怕她突然再消失一样。 “在这深宫之中,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啊。”他喃喃道。 冬玲依偎在李安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涌动着暖流。“老爷,对妾身来说,您是妾身后半辈子的依靠。以后,妾身的心,和身,都是老爷的。”她轻声说着,一双藕臂温柔地环上李安的脖颈。 这是冬玲第一次如此主动。 李安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双手垂在腰间,像个惶然无措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直到一侧的脸庞贴上一个潮湿温润的唇瓣,他才回过神来,心里狂跳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渴望,让他无法抗拒。 李安感到自己的心跳愈发剧烈,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他这样一个残缺不全的人,也会被一个女人如此温柔地亲吻着。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温暖湿润的触感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冬玲……”李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试图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深情,却又怕自己的动作太过唐突,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和谐。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拥抱着她,仿佛要将这份温暖永远锁在自己怀里。 冬玲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安内心深处的犹豫和不安,她微微扭动身子,轻轻地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随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那温暖的触感让李安感到一阵酥麻。月光下,冬玲的一双眸子宛如星辰般璀璨夺目。 \"老爷,您不要再拒绝妾身了。从今往后,无论遇到怎样的风风雨雨或是晴空万里,妾身都会毫不犹豫地陪伴在您身旁,与您并肩作战,共同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冬玲哽咽道。 李安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腑。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凝视着月光下冬玲那娇艳欲滴的嘴唇,一股燥热腾地从小腹处升起。 终于,他下定决心,用自己略显干燥的唇瓣轻轻触碰着冬玲的柔软双唇。 这一刻,李安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个吻中,尽情释放出内心深处的情感。他们的双唇紧密贴合,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 月色旖旎,情色动人。 第202章 下场还不如一条狗 夜色如墨,教坊司便迎来了它最“热闹”的时刻。 “天”字号房间里,瑞金兽香炉内,香烟袅袅升起,弥漫着整个房间。窗子半开,夜风徐徐而来,珠帘哗啦作响。 红纱帐幔垂及地面,拔步床上,未着寸缕的秦雯噙着泪,双手被男人的腰带绑着,高举过头顶。 男人国字脸,一脸凶相,浑身肌肉如钢铁般坚硬,尤其是那双长满厚茧的手,粗糙得像砂纸一样。 此刻,这双糙手正毫不怜惜地抚摸着秦雯那白皙嫩滑的脖颈,然后顺着衣领一路向下,肆意游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 秦雯从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从未遭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她的皮肤娇嫩无比,像是最上等的丝绸,轻轻一碰就能留下痕迹。然而现在,这双粗糙的手却如同野兽一般,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肆虐。 秦雯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但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反抗,这个男人可能会变得更加凶狠。所以她只能默默忍受着这种痛苦,希望这一切能够尽快结束。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每次来,都要换一种花样玩。 因为他给的银子多,老鸨陈琴对这些事便充耳不闻。 拔步床咿呀咿呀晃了许久。 直到身上的那堵肉墙轰然“塌”下来,累得昏睡过去,秦雯才费劲地用牙齿咬开绑着自己双手的腰带,艰难地挪动着酸胀的双腿下了拔步床。 她的双腿刚一着地,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旁的矮几,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秦雯忍着屈辱和浑身的不适,缓缓地走到一旁的杨妃榻,心如死灰地躺了上去。 一楼的大厅,依旧有陆续到来的客人们,他们带着淫邪的笑容,挑选着他们今晚的“猎物”。 秦雯听着楼上楼下传来的污言秽语,想到自己刚到教坊司的情形。 秦雯的容貌本来就是一等一的好,加上她的气质和才艺,更是让她在众多女子中脱颖而出。自从她来到教坊司后,就迅速取代了原来的花魁柳艳的地位,成为了这里最受欢迎、最受瞩目的存在。 “哼,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啊!”老鸨陈琴愤怒地朝着秦雯吐了口唾沫。此刻,秦雯的双臂被两个强壮的打手紧紧抓住,无法动弹。 而她的下身则穿着一条紧紧束起的裤子,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束缚起来。 她泪流满面,哭泣着说道:“陈妈妈,您曾经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接客的呀!” “那是以前!我原以为你能够给我带来大量的财富,但现在呢?你来到教坊司不久之后竟然怀孕了,而且还是个野种!你知道吗,在你流产的时候,你吃的东西、喝的水以及睡的床铺都是我的钱买的!”陈琴恶狠狠地咬着牙,语气充满了怨恨。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富家公子哥愿意要你,你还在这跟老娘我矫情上了!你别忘了,你是罪人之身!罪人之身!给我打!” 话音未落,在一旁候着的打手已经高高扬起马鞭,朝秦雯的腿抽去。 “啊——啊——”秦雯发出凄厉的惨叫,同时伴随着“喵呜——喵呜——”的猫叫,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传出门外,落入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柳艳耳中。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然后扭动着纤细的柳蛇腰,转身离去。 这种痛苦,对于柳艳来说并不陌生。当初,她刚刚被卖到教坊司时,也曾因不愿接待客人而遭受同样的折磨。那时,她被猫咪锋利的爪子抓伤全身,痛苦不堪,吃尽了苦头。 如今,看到秦雯也承受着这样的折磨,柳艳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快意。 不到半个时辰,秦雯便败下阵来,哭着求饶道:“陈妈妈,我接,我接还不行吗!求求你们,停手!我真的受不了了。” 陈琴听到这话,懒洋洋地从梨花木圈椅上起身,拍了拍手,打手这才意犹未尽地收起了马鞭,冷嗤一声说道:“早早地听话,不就不用吃这些苦头。” 经过这次,秦雯学聪明了。她不再事事忤逆陈琴。 因为,她清醒地认识到一个现实,在教坊司,没有用处的女子,下场还不如一条狗。 拔步床上,男人时高时低的鼾声把秦雯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她裹紧身上的纱衣,还是觉得有些冷。这种冷来自心里对未来的绝望,那是一种透骨的寒冷。 秦雯了无睡意,她从杨妃榻上爬起来,又从一旁的衣橱里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推开窗子,冷眼凝视着一楼。 突然,她被一道人影吸引住了。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 第203章 遇红衣 红衣身着一袭男装,正站在一楼与老鸨陈琴低声交谈着什么,她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二楼。就在她抬眼的一瞬间,她的面容被秦雯瞧了个正着。 秦雯慌忙关上窗子,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红衣怎么会在这?”秦雯心里忐忑不安。 秦雯与红衣的初遇,是在母亲刘婉怡送她进宫的那天。 那天,红衣外出采买胭脂,而秦雯正好也在宝珍楼挑选胭脂。她站在柜台前,看着各式各样的胭脂盒子,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该选哪一种颜色的胭脂才能更好地衬托自己的肤色和气质呢。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妙龄女子。她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色长裙,身段曼妙,手上还捏着一柄精致的苏工双面绣扇。 “这个比较衬得你的肤色更加白皙。”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突然在秦雯的耳畔响起。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那个红衣女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温和的气息。秦雯顿时被她的美丽所吸引,不禁晃了神儿。 红衣微笑着走到秦雯身边,拿起一盒胭脂,轻轻地在她手背上试色。“你看,这样是不是更衬你的气质?”红衣唇角弯弯,眉眼含笑。 秦雯仔细端详着手背上的颜色,发现这种胭脂的色泽非常自然,不仅能让皮肤看起来更加白皙,还能增添一份淡淡的红晕,显得整个人更加精神焕发。 “谢谢,”秦雯轻声说道,“你的眼光真好。”她感激地看着红衣,心中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红衣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客气,我只是根据你的肤色和气质做了个推荐而已。”说完,她又从柜台上挑出几盒不同颜色的胭脂递给秦雯,“这几种也很适合你,可以试试看哦。” 秦雯崇拜地看着她,感激地说道:“谢谢姐姐,姐姐好厉害!真会挑东西!” 红衣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我见过很多人,自然懂得如何挑选适合她们的东西。” “见过很多人?”秦雯很诧异。 “是啊。”红衣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脸温柔地冲店小二说,“把你们店最新的头面拿来我瞧瞧。” “好嘞,红衣姑娘,您稍等。”店小二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取东西。 “我叫红衣,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红衣微笑着说。 秦雯点了点头,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一旁的侍女催促她快点离开,她才不得不与红衣道别。 再次和红衣相遇,是在她被官卖的那天。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远远地看到红衣鲜衣怒马,从一旁经过,看方向,她应该是出城追什么人了。 “藏春楼的红衣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教坊司门口,一个叫翠青的姑娘艳羡地望着红衣离去的方向,感慨道。 “她是藏春楼的?”秦雯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当然!”翠青轻轻摇着流苏扇,扭着腰身进去了。“哎呀,就算某人是官家小姐如何,说不定,还不如人家藏春楼的红衣姑娘风光呢!人家那身价,啧啧,可是万金难求呢!” “叩叩叩——”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打断了秦雯的思绪。 秦雯心中一惊,连忙收起思绪,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缝,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 “秦姑娘,这是厨房刚做好的桂花糕,妈妈吩咐小的特地给您送过来。”小厮恭敬地说道。 秦雯松了口气,微笑着接过点心盘:“多谢你了。” 秦雯轻轻关上门,将点心摆放在桌上,她那细长而白皙的手指轻巧地捏起一块桂花糕。然而,她只是凝视着它,并未立即品尝。 良久,她走到窗边,再次拉开窗帘,目光投向一楼。红衣已经不见了踪影,老鸨陈琴正忙着招呼客人。 “妈妈这么忙,怎么会想起给我送桂花糕?”秦雯心中再次泛起疑惑。红衣!肯定是红衣想给她传递什么消息! 秦雯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掰下一块桂花糕,眼神里满是期待。 然而,当她仔细检查过每一块糕点后,心情渐渐沉重起来。她不甘心地又检查了一遍,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熄灭。 秦雯的目光落在手中仅剩的那块桂花糕上,双手紧紧握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男人,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掰开了那最后一块桂花糕。 \"呼——\"当秦雯看到糕点中的字条时,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可她并不知道,她眼中的希望,差点让她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第204章 将他解决掉 亥时已至,明月高悬于西天之上。 秦雯按照纸条上红衣与自己约定的时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此时的教坊司依然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一楼的大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人留意到秦雯的悄然离开。 陈琴则在自己的房间内单手托腮,微微闭着双眼,打着盹儿,时不时发出一声慵懒的哈欠声。 秦雯脚步轻盈,动作敏捷,迅速穿过走廊,尽量避开那些喧闹的地方。根据约定,她加快步伐,匆匆赶往后院一处僻静的角落。 那里早已站立着一道身影。 今天的红衣并没有穿着那鲜艳惹眼的红色衣裳,而是换上了一套低调且容易隐藏身形的夜行衣。 \"你来了。\"红衣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似乎对秦雯能够如约而至充满信心,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实际上,这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因为她知道秦雯对如今的生活深感厌恶,但却无法摆脱束缚。 她对这种感觉,感同身受。 秦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是的,我来了。红衣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红衣微微一笑,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递到她面前。 秦雯胆战心惊地凝视着眼前的匕首,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杀过人吗?”红衣的眼神充满笑意,似乎在与秦雯闲聊,就像在问“你杀过鸡吗?”这样轻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秦雯心中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紧张得不敢伸出手去接过那柄冰冷的匕首。 “我可是听说,你姐姐,就是被你毒死的。”红衣突然向前迈进一步,贴近秦雯的耳朵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重锤砸在秦雯的心间。 秦雯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绝望。她在心里暗自思忖道,难道红衣是嫡姐秦笙以前的故交?她今天引自己出来,就是为了给嫡姐报仇的吗? 秦雯越想越心惊。 她不安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空无一人。她绝望地想,我今天就要死在红衣手里吗?我不甘心!不甘心! 她胡思乱想着,耳边又传来红衣略带嘲讽的话。 “哦,对了,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呢?” 秦雯的嘴唇颤抖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低下头来。她知道自己无法否认红衣所说的一切,因为那都是事实。她曾经犯下的罪行如今成为了她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 “红衣姑娘,我已经得到惩罚了。你,你就饶过我!”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无力地哀求着。 “犯了错,自然就该受到惩罚。”红衣将匕首塞到秦雯手中。 秦雯的身体猛地一抖,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却又听到对方低声道:“你如果不想继续过现在这种毫无尊严的生活,就听我的吩咐,做我手中的刀。我自然有法子救你出火坑。” 原来红衣不是要她的命。 秦雯稳了稳心神,接过匕首,手指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抬起头直视红衣的眼睛。 “我明白了,红衣姑娘。”秦雯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坚定,“我愿意听从你的吩咐,但你必须答应我,事成之后,能够让我摆脱这一切。” 红衣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好,秦雯。你放心,我既然找上你,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不过,你必须完全服从我的命令,无论多么艰难。” 秦雯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红衣姑娘。我会听从你的吩咐。” 红衣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递给秦雯。 “明天晚上,尚书府会有一场宴会。画像上的这个人是藏春楼的常客,会出席宴会。他曾透露出对你十分仰慕。此人掌握着一些对我们不利的秘密。你想办法接近此人,必须在不引起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将他解决掉。” 秦雯接过画像,心中一紧。画像上的人,曾来过府上,这人,似乎同父亲关系不错。 她有些犹豫。但为了摆脱现在的困境,她已经没有退路。任何人不能阻止她奔向自由。 她想起红衣口中方才说的“仰慕”二字,突然觉得好笑,父亲的这位朋友,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慕名而来啊,是羞辱父亲,还是来可怜她? 秦雯低低笑起来:“我明白了,红衣姑娘。” 红衣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秦雯的肩膀。“很好,秦雯。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成功了,你就能获得自由;失败了,你将万劫不复。” 秦雯握紧手中的匕首和画像,月光下,她的笑容异常灿烂,犹如一朵盛开的昙花,“我明白。” 第205章 跟本大人去房里 教坊司和普通青楼不一样,根据官府律法规定,这里的女子不能接待客人。 但是,听说老鸨陈琴背后有了不得的靠山。那些被官卖的女子本来就孤独无助,如果没有她们父亲辈的故友照顾,私下里往往会受到陈琴的强迫,不得不去接客。 特别是像秦雯这样容貌出众、气质高雅的女子,在参加晚宴后,经常会被留下来陪客过夜。 而客人支付的银两,则全部落入了陈琴的口袋。只有当她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从手指缝里挤出一点碎银给陪客的姑娘们。 第二天早上,当秦雯醒来时,床上的男子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强忍着全身的酸胀,走到床边,用力地扯下床单,然后狠狠地扔到地上,再踩上几脚,心中的愤怒才稍稍平息。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她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涂上厚厚的粉底,勉强遮盖住眼底的淤青。 不一会儿,陈琴就差人来敲她的门,通知她傍晚的时候要去尚书府参加一场宴会。来人还特意叮嘱她,“秦雯姑娘,别忘了抱着你的琵琶。” 秦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立即起身,将匕首藏在了琵琶里面。 秦雯整理好衣衫,拿起琵琶,缓步走出房间。她心中明白,今日的宴会或许会成为她命运的转折点。她必须在宴会上表现出色,同时还要留意画像上的那个人。 到了尚书府,,宾客如云,热闹非凡。秦雯随着教坊司的其他姑娘在后台等待上台,一双眼睛却在众多宾客中不着痕迹地搜寻,寻找着画像上的那个人。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画像上的那个人。他正与几位官员谈笑风生,似乎并未察觉到秦雯的目光。终于到了秦雯出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走向场地中央。 “诸位大人,小女子秦雯,特来献艺。”秦雯微微一笑,向众人行了个礼。 那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到秦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哦,原来是秦姑娘,久仰大名。听说你的琵琶技艺高超,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秦雯微微一笑,心里却在嘲讽,久仰大名?有幸得见?果然,这人当官当得久了,说的假话都跟真的似的! 她压下唇角的嘲讽,开始弹奏起琵琶。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盈跳跃,悠扬的乐声在宴会中回荡。然而,她的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在不引起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弹奏到一半的时候,秦雯注意到那人似乎有些醉意,开始与旁边的官员交谈得更加随意。秦雯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她巧妙地将琵琶的音调调低,使得乐声更加柔和,渐渐地,那人似乎被音乐所吸引,开始闭上眼睛聆听。一曲毕了,那人朝秦雯招招手。 秦雯收起琵琶,紧紧地抱在怀里,款款朝他走去。 “大人,奴家弹得可还好?奴家瞧着大人都听睡着了呢!”秦雯在距离男子半尺的距离站定,温柔地望着他,秋波流转,脉脉含情。 她轻启朱唇,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带着一丝娇嗔和挑逗。 男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芒。他凝视着秦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宋大人,是不是想让秦姑娘单独给你再弹奏一曲啊?”一旁的官员看出男子眼里汹涌的欲望,适时地提议道。 男子带着醉意的眼死死盯着秦雯,手中把玩着杯盏,笑问道:“不知秦姑娘可否赏我这个薄面?”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秦雯心中涌起一阵厌恶,但脸上却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说道:“能得大人青眼,是奴家的幸运。奴家哪有拒绝的道理。那岂不是不识好歹,恃宠而骄了吗?”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秦雯走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秦雯的脸颊,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秦雯强忍着内心的恶心,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她知道自己不能得罪眼前的男人,只能顺从他的意愿。 男子紧紧拥抱着秦雯,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俯下身,亲吻着秦雯的耳垂,轻声说道:“走,跟本大人去房里。” 秦雯身体一僵,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但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任由男子牵着她的手,走向客房。 一旁候着的小厮见状,心领神会,忙殷勤地引着两人去了府上早就备好的客房。 第206章 请君入瓮 夜色渐深,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宛如银纱般覆盖大地。 秦雯和刘尚两人一前一后,心思各异,踏进了那间精心准备好的客房。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刘尚的脚步虽然略显踉跄,但他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犹如深夜中的饿狼,紧紧盯着秦雯那婀娜多姿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赤裸裸的觊觎与渴望。 引路的小厮刚刚离去,刘尚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窗,转身将秦雯紧紧抵在了墙壁上。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毒蛇一样的眼神在秦雯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从她细腻如瓷的肌肤,到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所流露出来的风情万种,无一不令他心动不已。 欲望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让他无法自持。 “秦姑娘,你可知这府中上下,有多少女子渴望得我一顾?”刘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几分酒后的放纵与不羁,他轻轻挑起秦雯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仿佛那是他即将征服的猎物。 秦雯心头一紧,但面上却保持着那份温婉的笑容,她轻声道:“奴家自知卑微,得大人青睐,实乃三生有幸。但奴家更愿以琴音为伴,若能博大人一笑,便心满意足了。” 言罢,她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刘尚过于亲密的接触,企图用言语转移他的注意力。然而,她的动作却被刘尚敏锐地察觉到,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刘尚早在秦家没倒之前就对秦雯觊觎已久,那时的他碍于面子,不敢堂而皇之地要了秦雯的身子。如今,秦雯已落入他手中,他又岂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他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将秦雯拉近身边,低声说道:“秦姑娘何必如此自谦,你可是本大人心中的瑰宝。今晚,就让本大人好好疼爱你一番……” 说着,他猛地一拉,将秦雯拉入怀中,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他生怕秦雯逃跑似的,将她抱得紧紧的,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秦雯感受到他胸膛的炽热与力量,心中恐惧更甚,但她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过了今夜,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自己了。 “秦姑娘,良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快些歇息!”刘尚的声音急促起来,手已开始在秦雯身上游走,企图撕扯她的衣物。 秦雯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双手轻轻抵在刘尚胸前,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大人,请容奴家稍作准备,这般仓促,恐坏了大人的兴致。” 刘尚闻言,欲望稍减,却也未完全松懈,他眯起眼,审视着秦雯:“好,本大人就依你。但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秦雯趁机挣脱开来,缓缓走向桌边,看似在整理衣物,实则从袖中悄悄取出一颗助兴的药丸。临出门前,她觉得随身携带匕首目标太大,且不易隐藏,但助兴的药丸就不一样了。像刘尚这个年纪的人,为了证明自己雄风依旧,是很乐意服下的。 她只需要让他多卖卖力,其余的,尽人事,听天命。她虽然在赌这个博得自由的机会,但也不能一点退路都不留。 红衣的话,她要听,但不能全部都听。 “大人,奴家已准备好,请大人移步床边。”秦雯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刘尚闻言,踉踉跄跄地走向床边,慢慢坐下,色眯眯地示意秦雯过来。 秦雯深深吸了口气,边走边脱去自己的衣服。等她走到床边,身上已经未着寸缕,一双藕臂抱着琵琶,欲语还休,勾人得很。怎么让男人兴致勃勃,她已经手到擒来。 这一幕看得刘尚血脉喷张,小腹处一股热潮直冲头顶。他火急火燎地脱了自己的衣服,丢去一旁,长臂一伸将秦雯拉了到自己身边。 第207章 欲擒故纵 秦雯柔顺地靠在刘尚的胸膛,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掩盖住眼底的厌恶与绝望。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大人,先让奴家给您弹奏一曲。” 刘尚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从背后抚弄着她的脊背,感受着那细腻柔滑的肌肤。他心里虽然着急,但又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听乐曲方式感到新奇,于是点了点头。 秦雯双手环抱琵琶,缓缓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臂,玉指轻拨,熟练地弹奏起琵琶曲。她的动作优雅而迷人,胸前的春光随着她弹奏的动作若隐若现,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 然而,没过多久,只听“铮——”的一声,外人听着似是琴弦断了。但实际上,这是秦雯故意为之。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些许歉意和无奈。 刘尚一把将她怀里的琵琶推开,身子前倾,沉重地压下来。他喘着粗气,眼神炽热而贪婪:“小妖精,光听琵琶多没意思,还是让我听听你的叫声。” 秦雯心知肚明,自己无法逃脱这场厄运。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故作顺从的模样,将药丸拿出来,娇羞地提议道:“大人,奴家这里有个好东西,听说吃了能让人再少年呢,您要试试吗?” “哦?”刘尚从她的手中接过药丸,若有所思地望着秦雯,警惕地说,“雯儿,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给我吃这个,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哎呀,大人!”秦雯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一把将药丸从刘尚手中夺过,然后作势要扔掉它。 她眼中闪烁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带着哭腔说道:“奴家一直期望能与大人共度未来的时光,怎么可能有任何坏心思呢?大人竟然这样看待奴家,奴家真的感到非常伤心!” 刘尚见状,急忙安慰道:“别,别,别,我吃,我吃就是了!”说完,他迅速将药丸吞下。 没过多久,他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上全身,整个人精神焕发。他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果然是个好东西!” “来,雯儿,快让我试试,看看这药丸到底有多神奇!”话还未说完,刘尚便迫不及待地将秦雯压倒在床上。 窗外,月光旖旎迷人。屋内,春色欲燃。 月上中天,守夜的小厮打着哈欠走过此处,突然听到屋内传出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时高时低的娇柔呻吟声。这声音让小厮的瞌睡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禁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心中暗自嘀咕:“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节制一点……”然而,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可没走几步,小厮又倒了回来。 活春宫嘛,不看白不看。 他用手指沾了些唾液,轻轻地将窗户纸捻开一个小洞,好奇地贴上去看。 只见屋内烛光煌煌,纱幔半垂,两道身影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啊大人,大人奴家奴家快承受不住了”位于上首的秦雯留意到窗外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与刘尚身上,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脸上媚态更激发得刘尚欲罢不能。 窗外偷窥的小厮看到这活色生香的一幕,鼻间突然涌出一股热流。他伸手一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流了鼻血。他紧张地望了望四周,见并无人注意到自己,一时也不舍得离开。 “那药丸,且再让我吃上一颗。”刘尚央求道。 “大人,那东西虽是个好的,可奴家怕您服用过量,对您不好。”秦雯担忧地说。 “莫怕,莫怕。我的身体一向硬朗着呢!”刘尚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那双眼睛盯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欲望。“小妖精,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喊破嗓子。”他色眯眯地笑着说道。 秦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暗自冷笑,但表面上却装作一副娇羞的样子。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被自己手中的药丸所迷惑,现在正是时候。于是,她“不得已”地从怀中掏出了剩下的几颗药丸,递给了刘尚。 刘尚看到这些药丸,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已经尝到了这药丸带来的奇妙滋味,想着今天一定要做个快活神仙。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过药丸,一口气将它们全部吞入腹中。 “大人,不可啊!”秦雯故作惊慌地喊道,试图阻止他。 但刘尚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摆摆手道:“无事!无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完全可以承受这些药丸的药效。 接着,他一个用力,将秦雯掀翻在下首,准备开始享受今晚的“神仙时光”。 一直到天光乍现,刘尚才如一头餍足的野兽,趴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 窗外的小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刚一转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忙用双手捂着,回了下人的寮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第208章 毒打 夜已深沉,月挂梢头,月光如水洒向大地。 刘尚的府邸,丫鬟小厮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太医李慕白接到紧急召唤,匆忙赶往刘尚府邸。当他踏入房间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李慕白心中不禁一紧,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 他远远望去,只见刘尚面容苍白如纸,双眼紧闭,仿佛失去了生机。 李慕白轻拂长须,缓缓走向床榻,仔细观察着刘尚的状况。他先以银针试探刘尚今日进餐的食物是否有毒,确定无外因所致后,才开始仔细检查刘尚的眼睛、舌头和脉象。 李慕白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按压刘尚的胸腹,感受着他的身体状况。 半晌之后,他沉重地说道:“此症并非一时所致,而是长期纵情声色,加上最近过度使用助兴药物,导致气血逆行,内脏受损严重,难以治愈。” 说完,他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惋惜之情。 李慕白从怀中取出一本医书,详细记录下诊断结果,并将其交给了一旁焦急等待的刘家人。他看着他们脸色苍白,神情悲痛,轻声安慰道:“准备后事!”然后转身离去。 李慕白前脚刚离开,尚书刘易鸣便匆匆赶来。他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女子秦雯和一个小厮。他们一脸紧张地走进房门,看到床上躺着的刘尚,心中不由得一惊。 在尚书府里,秦雯已经详细地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刘易鸣陈述了一遍。 听着秦雯叙述的过程,刘尚也不禁红了老脸。他没想到刘尚一把年纪,竟然这么这么放浪形骸。 唉,怪谁呢?秦雯神色平淡地再次详细描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再加上尚书府里小厮的证词,足以证明刘尚的死确实是因为他自己主动服用了大量助兴的药物。 尽管刘尚的家人对此感到无可奈何,但他们也明白,刘尚的死因确实与他自己的行为有关。 虽然前头有太医的诊断,证明刘尚是纵欲过度而死。但刘家人认为,如果没有秦雯这个贱蹄子,刘尚不会死得这么难以启齿! 加上刘易鸣和刘尚之间又是姻亲关系,刘尚死得实在不光彩,刘家人无法将怒气发泄在刘易鸣身上,于是只好将矛头转向秦雯这个“贱蹄子”。 刘家人带着满腔怒火,将秦雯押至一处偏僻院落。月光如水,却照不亮这阴暗的角落,只有火把摇曳,映出一张张扭曲的脸庞。 秦雯被绑在木桩上,衣衫凌乱,发丝散乱,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她害怕地望着前方,一位面容严厉的中年妇人,手持荆条,一步步逼近。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贱蹄子,竟敢害我儿至此!今日,我要让你尝尝苦果!” 说罢,荆条如雨点般落在秦雯身上,每一下都伴随着秦雯的闷哼声和刘家人的咒骂。 秦雯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心中却是一片凄凉。她不辩驳,也不大叫。只死死咬着唇,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跨过这个坎,我就自由了。 刘尚的母亲打累了,便换刘尚的妻子来打,直到最后有人发现秦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们这才气喘吁吁地停手。 然后命小厮拎来一桶凉水,混了粗盐,对着秦雯兜头浇下。秦雯遍体的伤口一沾着盐水,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也从疼痛里一下子清醒过来。 刘家人正要继续再打,门房来报说宫里的一位姑姑和刘尚书来了。 第209章 前来收拾 一个时辰后,陵阳城外,乱葬岗。 夜色如墨,星辰稀疏,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凄清与荒凉。 秦雯猛地睁开双眼,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中被拉回岸边,喘息未定。不远处站着一道人影。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她想喊一声,又发现嗓子又疼又哑,根本发不出声。 秦雯的思绪迅速回笼,她想起在刘尚的府邸见到冬玲的那一刻,心里是绝望的。 当初就是冬玲指认她谋害皇后和皇嗣,现在冬玲来了,定然也没什么好事。 果然,冬玲身着一身素衣,对着惊愕不已的刘家人,缓缓说道:“我听闻秦雯做下不端之事,念在她曾与我家主子姐妹一场,特来为她收敛尸骨,望刘家能予我一份薄面。” 冬玲口中的主子,是“已逝”的皇后秦笙,而且听说她现在的对食对象,是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李安李公公。 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得的。 刘家人面面相觑,最终权衡利弊,答应下来。冬玲眸色微沉,走向秦雯。 秦雯惊恐地连连摇头。这一瞬间,望着冬玲冰冷的眼神,她真的害怕了。 “二姑娘,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莫怪刘家人。”冬玲倏地抬起秦雯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像你这般狠毒之人,多活一刻都是浪费!” 刘家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去。 趁刘家人不备,冬玲迅速将药丸塞进秦雯的口中。药丸入口即化,秦雯的意识开始模糊,呼吸渐弱,直至完全停止,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真的离世。 “感谢老夫人成全,还要烦请老夫人差两个小厮赶一辆马车,将此女丢到城外的乱葬岗。”冬玲转过身来,朝刘尚的母亲深深鞠了个躬。“此女罪孽深重,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也算对刘大人,有个交代了。” 刘尚的母亲本来就想要秦雯以命抵命,如今不用自己出手便可以出这口恶气,自然欣然应允。 刘家出了一驾马车和两个小厮,将冬玲和遍体鳞伤的秦雯送到了乱葬岗,慌忙赶着马车走了。 但他们并没有走远,直到瞧见乱葬岗那里真的升腾起火光,才“驾——”赶着马车回府报信去了。 “醒了?”冬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秦雯的思绪一下子被她拽回来。 “谢—谢—”秦雯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冬玲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男子从树上跳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将秦雯架起来,跟着冬玲上了一辆素净雅致的马车。 马车轱辘轱辘行驶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秦雯痛苦难忍。 冬玲冷冷地瞧着她痛苦难忍的模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哂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雯呜咽着,直到冬玲烦躁地说了一句“吵死了!”她才忍住呻吟,啜泣起来。 马车终于停在了一片幽静的庭院前,冬玲率先跳下车,示意那两名男子将秦雯扶进屋内。秦雯被安置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尽管身体疼痛难忍,但她还是努力地想要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李公公的别院,你暂时安全了。”冬玲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嫌恶。 秦雯心中一惊,她知道李安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权势滔天,而冬玲竟然能将她带到这里,可见她与李安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并不知道冬玲和李安的关系。 “你为何要救我?”秦雯艰难地用手比划着问道。 冬玲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我只是不想让刘家的人那么轻易地了结你的性命。你欠下的债,自然要慢慢偿还。” 秦雯心中一沉,她明白冬玲不会轻易放过她,但至少现在她还活着,而且在外人的眼里,她已经死了。只要她养好伤逃出去,就是全新的自己。 “你好好养伤,别想着逃出去。这院子外面守着的,你一个也打不过。”冬玲说完,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雯在李安的别院中养伤。冬玲虽然态度冷漠,但还是安排了最好的大夫为她治疗。秦雯的身体逐渐恢复,她已经可以在院子里简单地行走了。不知道冬玲是不是为了防止她动什么坏心思,守着她的人都是些会功夫的丫鬟。 冬玲来看了她几次,每一次来她都很乖觉,看样子也安分了许多。 不知不觉,秦雯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除了身上还有些伤疤去不掉。但能活着,她已经很知足了。 但让冬玲和秦雯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后,秦雯竟然有了孕吐反应。冬玲秘密地请了大夫来看,这才得知,她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冬玲心事重重地送走大夫,冷冷地瞧着秦雯,问道:“你跟刘尚之前,还有没有其他男人?” “有。”秦雯声如蚊呐。“但是那个男人虽然看着强壮,却是个不举的。他每次来都要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么说,孩子是刘大人的?”冬玲捏着眉心,打断她的话问道。 “或……或许?”秦雯吞吞吐吐地说,“那晚他服用了很多助兴的药物,我们……弄了一夜。” 冬玲抬起手,秦雯连忙捂住头部,身子微微颤抖。 “经常挨打?”冬玲看到秦雯的下意识反应,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怜悯之情。也许是因为秦雯腹中的孩子,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突然心软起来。“这个孩子,你打算留下吗?”她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问道。 “可以吗?”秦雯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期待。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嘴角上扬,露出幸福的笑容:“我这辈子,还能有做母亲的机会吗?” “如果你想要留下孩子,也并非不可,但你无法亲自抚养他。你现在已是‘死人’,若孩子跟随你,将永远成为一个没有户籍的人。而我……”冬玲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这辈子,注定与子女无缘,若你愿意,可以将孩子交给我来抚养。你好好考虑清楚,如果决定好了,就让青草告诉我。”说完,她指向屋外守候的丫鬟。 第210章 微臣孤寂难耐 敦阳城,皇宫,宸辉殿。 月华如练,带着些许凉意的秋风徐徐吹动宸辉殿四周悬挂的纱帘。月光透过薄纱,洒在宫殿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云章衣襟大开,慵懒地半躺在一张簟席上,手中握着一只玉杯,杯中盛着美酒。他微微眯起双眸,注视着对面的女子。女帝赵稚。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交错,映照出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云章身着一袭精致的云锦长袍,衣襟半敞,露出胸前细腻的肌肤,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他斜倚在一张由上等竹篾编织而成的簟席上,姿态慵懒而又不失风流倜傥。 赵稚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常服,端庄地坐在他侧前方,神情专注地批阅着奏折。 她的手指轻轻翻动着奏折,偶尔眉头微皱。 云章就这样静静地观察着赵稚批阅奏折,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都感到有些疲惫,但赵稚却依旧没有抬头,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她完全沉浸在工作之中,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云章有些颓废地垂下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 他慢慢地伸出手,将身上的外袍脱下,只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随后,他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个精致的酒壶,轻轻晃了晃,里面的酒水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两杯清澈透明的酒,双手各持一杯,缓缓地朝着赵稚走去。 “陛下,”云章终于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自从臣妾被封为皇贵君以来,已经足足两月有余。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喝过合卺酒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日就把合卺酒喝了。” 赵稚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奏折中,眉头微皱,认真地阅读着每一行字。她听到云章的话语后,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表示回应,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奏折上,对其他事情并不在意。 下一刻,赵稚手中蓦地一空,笔被夺走,与此同时,手中多了一杯酒。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云章,脸上露出一丝嗔怒的神情。“别闹,奏折还没有批阅完。”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陛下,您刚才可是亲口答应过微臣要喝合卺酒的呀!”云章可怜巴巴地看着赵稚,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不甘,“陛下一言九鼎,怎能出尔反尔呢?” “朕何时答应你了?”赵稚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就在刚刚啊……”云章赶忙解释道,“陛下难道忘记了吗?” 赵稚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无法抵赖,但还是有些不情愿地端起酒杯,“好,既然如此,那就喝。不过喝完之后,你给朕滚到一边去,不要再来烦扰朕。” 说完,她便与云章交臂共饮。 当酒杯被放回桌上时,赵稚突然感到背后一阵燥热,紧接着一具温暖的身躯紧紧贴上了她的后背。 云章轻声说道:“陛下,微臣好想和陛下一起滚一滚啊……” 赵稚的脸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她狠狠地瞪了云章一眼,娇嗔道:“你这个家伙,怎么老是这么轻薄无礼?” 云章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陛下,微臣孤寂难耐啊!” 他故意将身体贴得更近,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赵稚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说道:“陛下,您可知这合卺酒下肚,不仅是夫妻之礼的象征,更是微臣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期盼。微臣这身子,如今可是系在了陛下的金口玉言上呢。” 赵稚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震,但却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哦?说来听听,你这身子怎么就跟朕扯上关系了?\" 云章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故意凑近赵稚的耳边,轻声细语道:“陛下,您难道不知,微臣这身子啊,最近被一位神医下了个有趣的咒——除非与陛下共度良宵,否则便如同被抽去了筋骨,浑身无力。”他边说边将身子又往赵稚那边挪了挪,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赵稚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保持着那份端庄与矜持,但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愉悦。 “哦?竟有这等奇事?那神医莫非是嫉妒你我二人情深意长,故而使此下作手段?”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戏谑,故意把“情深意长”四个字咬得极重。 云章见状,心中暗道不妙,这赵稚非但没有被他的“苦情牌”打动,反而还反过来调侃他。 他心中暗自发誓,定要让这女帝见识到自己的“魅力”。 于是,他故意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陛下此言差矣,那神医怎会知晓我二人情深?他定是见微臣太过英俊潇洒,怕陛下被微臣迷得神魂颠倒,这才出此下策。” 赵稚闻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拍打着云章的胸膛,嗔怪道:“你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也罢,既然你如此‘委屈’,那朕就勉为其难,陪你解解这‘咒’。” 云章一听,心中大喜,正欲有所动作,却忽觉腰间一麻,紧接着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倒在了赵稚的怀里。 他惊愕地抬头,只见赵稚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是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陛下,您这是……”云章话未说完,便觉一阵困意袭来,眼皮子重得如同千斤。 赵稚轻笑一声,将银针收起,将云章拖拽到簟席上,替他盖上薄被,轻笑道:“你是臣,我是君。臣子啊,向来斗不过君主的 。” 第211章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赵稚将云章放倒后,凝视着他的俊秀的面容,回味着他方才那番颇不正经的话,心中不禁起疑。 略一思忖,她便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指搭上云章的脉搏,开始为他诊起脉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眉头逐渐皱起,越攒越高。 “怎么会如此?”赵稚低声呢喃道。 她松开手,将云章的胳膊重新放回被子里,揉了揉发麻的腿,缓缓站起身来。 经过仔细诊断,赵稚发现云章体内竟然存在两种毒。其中一种毒与哥哥崔笙鹤体内的隐幽之毒极为相似,而另一种则是她从未见过的奇毒。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两种毒在云章的体内竟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而且,无论是哪种毒素,少一分,起不到效果,多一分,会让云章即刻陷入生死一线的微妙境地。 “这个神医,倒是个妙人。还是个绝顶高手。”赵稚喃喃自语道。 看来,云章所说并非全部是玩笑话,他中毒是真的,但这种毒却不是非要跟自己同房才能解。 想到这里,赵稚不由得轻笑一声。 她示意翠云将剩下的奏折抱起,去春朝殿的偏殿交给朱三娘批阅。自己则顶着浓浓夜色去了崔笙鹤的寝宫。 崔笙鹤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面容苍白,毫无生气。 赵稚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他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忧虑。她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崔笙鹤的额头,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 “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赵稚熟练地拿起一根又一根银针,精准地插入崔笙鹤的穴位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根银针都被准确无误地放置在了相应的穴位上。 等所有的银针都扎完时,她已经满头大汗,额头和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翠云站在一旁,看着她如此辛苦,不禁感到心疼。 她轻轻地用手帕为赵稚擦去汗水,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陛下,您每天无论多晚都会前来为太上皇针灸,实在是太过辛苦了。我们宫中并不缺少太医,而您却亲自承担起这个责任,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及。您看,您都消瘦了一圈。” 翠云的话让赵稚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来,看着翠云,面上有些阴沉。 翠云蓦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失控,连忙道歉道:“陛下,奴婢只是因为心疼您才会如此失态,请您责罚。”她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她。 赵稚轻叹一声,轻声道:“朕知道你关心我,但这事关皇兄,朕不会假于人手的。你退下。” 翠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走到门外,和守在外面的秦汉对视一眼,低声道,“秦公公,这里有我候着,您先回直房休息去。” 秦汉抬眼看了眼里面,又将视线投向天上的明月,神色哀戚地说道:“老奴真希望能替太上皇受这些罪啊。” 寝殿内,赵稚凝视着崔笙鹤苍白的面庞,捂着脸呜咽起来。 外翁为崔笙鹤调理身体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近段时间,每当赵稚说起两人在大宣相遇的趣事时,他虽然睁不开眼睛,但眼皮会有轻微的波动。 这给了赵稚一丝希望,她觉得只要坚持下去,崔笙鹤一定会醒来。可这种期待过了两个多月,一日一日的希望蚕食着疲惫的心。 有心无力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 哭了一会,赵稚擦干眼泪,絮絮叨叨地说着。 “哥哥,你可知,今日我又遇到了奇事。”她苦笑道,“云章啊,他的体内竟然藏着两种剧毒,但或许不止,但其中一种与你所中的隐幽之毒颇为相似,而另一种,则是我闻所未闻的。它们在他体内相互制衡,如同阴阳两极,微妙而危险。” 说到这里,赵稚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崔笙鹤那张苍白却依旧俊逸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这世间万物,真是无奇不有。我原以为解毒之道在于以毒攻毒,或是寻找解药,却未曾料到,竟有这般自然形成的平衡。或许,这也是他的一种机缘。” “哥哥,云章现在已经是我的皇贵君了。但是你别担心,我们两个,一直没有圆房。他的势力盘根错节,皇贵君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你现在生死未卜,我又初登大宝,我手里的筹码,太少了,只能暂时答应他的提议,走一步,算一步。”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针灸。每一次提插捻转,都像是在编织着一条生命的细线,试图将崔笙鹤从死神的边缘拉回来。 她轻声说道:“哥哥,为了你,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但同时,你也要加油哦,不要放弃希望。外翁与我都在努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彻底解除你体内毒素的方法的。” 随着一根根银针被拔出,寝宫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赵稚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静静地凝视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她的脸上满是忧愁,心中思绪万千。 在这过去的两三个月里,云章这个皇贵君帮她解决了很多难题。 他先是帮助她精心策划并成功抓住了黎亮,摧毁了他的药人巢穴。接着,他凭借自身的权势和人脉关系,不动声色地帮她消除了众多反对的声音。 赵稚曾多次尝试询问云章是否就是以前在大宣教过她的那位夫子,但每当她刚要开口,总会有突如其来的事情需要上奏,或者云章巧妙地转移话题。 她默默地观察了他一段时间,但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当年,她和夫子每一次见面时,中间都会隔着一道屏风,彼此无法看到对方的面容。 而她唯一能够用来确认身份的线索,只有那本云章小札上的字迹。 但是,云章并不承认自己曾去过南楚。那么,如果他并非她昔日的夫子,又为何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她呢? 赵稚百思不得其解,感到十分困惑。 第212章 纳男妃 宸晖殿。 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神秘人物跪在云章面前,恭敬地说道:“王爷,陛下刚刚前往太上皇的寝殿,与往常一样为太上皇进行针灸治疗。在治疗过程中,陛下并未与任何可疑之人有过私下的接触。” 云章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神情。只要赵稚不跟沈含山私下见面就成。 沈含山是正宫那又怎样?他跟陛下生了一双儿女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乖乖地守在朝阳郡,不能时时刻刻陪在陛下身边? 陪陛下上朝的,是他云章。 陪陛下下朝阅览奏折的,也是他云章。 晚上陪陛下,同处在一间寝殿的,还是他云章。 虽然云章知道赵稚答应跟他同寝不同床,是在稳定他那些拥护者的心。但那又怎样?日久,说不定就会生情了呢? 想到这里,他勾了勾薄唇,淡淡地回应道:“本王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他披上外衣,缓缓站起身来,给自己斟了杯酒,走到半开的窗子前,凝望着远方皎洁的明月。 其实赵稚的那一针,并没有云章他瞬间陷入昏迷。 他只是看出了赵稚内心深处并不愿意与自己有过多的亲密接触,于是便顺水推舟,假装晕倒。 “赵稚啊,你毕竟只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自以为掌握了一些基础的医术,便在关公面前耍起了大刀。” 云章被寄养在云落成为黎亮豢养的药人的那些年,偷偷地跟着黎亮也学了不少医术。 他不觉得自己的医术跟赵稚比,会落下乘。当然,跟医圣张京是完全没法相提并论的。 云章又想到赵稚为自己诊脉的情景,不禁开心起来,得意地自言自语道,“本王看错的人,怎么会错呢?即使她成为女帝,成为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的善良本性依然如故。希望你不要被这权力皇宫荼毒了才好啊。” 云章站了半宿,才回了榻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慢慢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赵稚从崔笙鹤的寝宫出来,直接回了春朝殿。 她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翠云低声唤醒。 “陛下,要早朝了。” 赵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微微点头,起身开始洗漱更衣。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心里抱怨道:当女帝有什么好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吵人要温柔,骂人还不能太凶。说话要威严,还要学会迂回婉转。 另外,还得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当女帝难,难于上青天啊! 她连连打着哈欠,心里迫切地希望崔笙鹤快点好起来,这样她凡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一个时辰后,赵稚身着龙袍,头戴凤冠,英姿飒爽地步入大殿。云章紧随其后,一袭华贵的皇贵君服饰,步态悠闲。 底下的官员见了,不禁翻了翻白眼,但,也只能翻个白眼。 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在心里腹诽道:瞧你这副得意的模样,看你一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随着宦官尖细的嗓音宣读“上朝”,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众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赵稚微笑着俯视群臣。 她的话音未落,便有一位老臣颤颤巍巍地持着玉笏出列。正是这一段时间让她纳男妃闹得最凶的那位尚书大人——魏仲。 赵稚的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位尚书大人为人耿直,中立,性子倔得跟驴一样。 “陛下,老臣斗胆进言,我云朝自开国以来,历代帝王皆广开后宫,以绵延皇嗣,稳固社稷。如今陛下登基已久,后宫却仍显空旷,实乃我云朝之大憾也。” 魏仲年纪虽大,可中气十足,再加上他言辞恳切,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数名老臣的附和。 他们纷纷跪倒,齐声请求:“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广纳贤才,充实后宫,早日为云朝开枝散叶!” 云章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缓步上前,与那些老臣遥遥相对,怒喝道:“诸位大人所言差矣!陛下乃万民之主,当以治国安邦为首要,岂可因私情而误国?再者,陛下与本王情深义重,自会妥善处理皇室子嗣之事,何须尔等外人多言?” 此言一出,大殿内气氛骤紧,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那些老臣闻言,脸色铁青,纷纷指责云章恃宠而骄,干涉朝政,更有甚者,直言其有违祖制,妄图独霸后宫。 “皇贵君此言差矣!陛下乃天下共主,非你一人之私产!你身为皇贵君,不思为陛下分忧,反以私情阻挠陛下广开后宫,实乃大不敬之罪!”一位御史大夫义愤填膺,言辞激烈。 云章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视那御史大夫:“本王与陛下之事,岂是你等所能置喙?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决断,何须尔等妄加揣测?再者,本王若真有私心,又何须在此与尔等口舌之争?不过是念及陛下辛劳,不忍其受尔等聒噪之扰罢了!” 双方你来我往,言辞愈发激烈,大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赵稚端坐在龙椅之上,瞧着下首的臣子们唇枪舌战,颇为热闹。 她的目光落在云章身上,看他舌战群臣,突然就有些想笑。 笑,肯定是不能笑的啊!赵稚憋得很辛苦。 她明白魏仲的好心,但魏仲这个直性子的老臣啊,有一个弱点,就是人耿直得有些过了,赵稚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把这么活宝似的一个大臣,尤其还这么大把年纪了,留在朝堂之上什么意思。 眼下的情形,魏仲显然被人利用了。 让她这个女帝充实后宫,不过是世家各族选些少年送进宫来,以求获得她的荣宠,然后一人得宠,全族荣光。 赵稚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心道:看来不管这帝王之位是由男子来坐,还是由女子来坐,都避免不了被塞人的命运和苦恼啊! 眼见云章与那群大臣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再不出面,恐怕就不合适了。 她稍稍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轻启朱唇,拿出女帝的威严说道:“诸位爱卿所言,朕已悉知。后宫之事,自有朕与皇贵君定夺,无需尔等多言。 朕自会权衡利弊,子嗣之事亦会考虑,定不负列祖列宗之期望。至于尔等,当以国事为念,勿再以此等琐事相扰。” “陛下英明!” “陛下,臣还有事启奏。”赵稚刚准备让秦汉宣布退朝,一位文官突然出列说道。 “何事,且细细说来。”赵稚压下心头的烦躁说。 “陛下,此事与皇贵君有关,可否让其先行回避?” 第213章 骑虎难下 云章冷冷地斜睨着那位文官,他是魏仲的门徒李冠。 云章猜想,此人可能是因为目睹了他与魏仲的争论并占了上风,心中不悦,特来挑衅。 想到这里,云章轻蔑地哼了一声,质问道:“李大人此话听着可笑,为何他人听得,本王这个当事人却听不得?” 李冠被这番话一问,方才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顿时消散大半。 他在心中懊悔地想,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为何要卷入这场纷争呢?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已经骑虎难下。 他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缓缓抬头,目光投向赵稚龙袍上的金丝线,缓缓说道:“微臣得知,逸郡王幼年时被送往云落,不幸成为近日被捕的逆贼黎亮的药人。微臣忧虑,逸郡王的身体因此遭受折磨,恐将影响其生育之路。因此,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尽快充实后宫,以安抚民心。” “哈哈哈——”云章听了这话,非但不恼,反而张狂地大笑起来。 “李冠,本王听闻你那嫡妻与你成亲一年尚未有孕,你便马不停蹄地往家里抬了妾室。”云章云淡风轻地说着,李冠却是后背冷汗涔涔。 “如今,你那府里,光妾室,怕是也有十数之多了?” 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赵稚,恭敬地拱手提议:“陛下,臣认为应当调查一下李大人的财务状况。以李大人目前的官阶所对应的俸禄,似乎难以负担起如此众多的妾室。” 李冠一听,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连手上的玉笏也掉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来,颤声辩解道:“陛下,微臣的家事与国事无关,微臣只是出于对陛下的关心才提出此议。至于微臣的家事,实乃微臣私事,与朝政无关。” 赵稚看着李冠那狼狈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为君者难,为臣者也不易啊。 如果遇到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皇帝,此刻李冠已经被抄家彻查了。但赵稚不会,水至清则无鱼,现在不是查贪腐的好时机。 她缓缓开口道:“李大人,你的家事,朕不关心,也不想问。不过,朕更关心的是,你是否将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之上。” 李冠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辩解道:“陛下明鉴,微臣一心为国,绝无二心。微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子嗣问题,才斗胆提出此议。” 云章冷眼旁观,心中对李冠的虚伪感到厌恶。 他淡淡地说道:“李大人,你若真心为国,便该知道,方才陛下已经言明,此事陛下自有主意。如此看来,方才李大人并没有在听陛下讲话。难道上朝的时候,李大人也在想着如何同家里的妾室们繁衍子嗣吗?” “陛下,微臣没有!”李冠百口莫辩,诚惶诚恐。 赵稚点了点头,对云章的话表示赞同。她沉声道:“李大人,朕希望你能明白,朝堂之上,容不得半点虚伪。朕希望你能以实际行动证明你的忠诚,而不是在这里空谈。” 李冠听着赵稚的话,心中愈发紧张。 他连忙叩首道:“微臣明白了,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国效力。” 赵稚挥了挥手,示意李冠退下。 李冠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灰头土脸地入列。 云章看着李冠狼狈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知道此人今后在朝堂上定会收敛许多。 秦汉见赵稚面露疲色,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亦有要事启奏。” 林婉清手持玉笏,缓缓出列。 众大臣纷纷侧目,望着这位礼部员外郎,不知道他们这位云朝唯一的女官有什么话要讲。 他们已经看了一出笑话,难道今日还有别的乐子可以看? 第214章 设立女学司 赵稚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以为,国之大计,教育为本。然我云朝虽昌盛,女子教育却多有不足,束缚于闺阁之中,难以施展才华,实为国家之憾。故臣斗胆建议,创立女子学院,广开才路,使女子亦能习文练武,为国效力。”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哗然。 一些老臣面露不悦,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林大人此言差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站了出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女子应以持家育子为重,岂可抛头露面,涉足学问之事?” “此言极是!”另一名官员附和道,“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必多此一举,扰乱朝纲?”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林婉清却面不改色,她深知改革之路从不易行,但更知教育乃国家根本,不可不争。 “诸位大人言之有理,女子确应持家育子。但时代在变,我云朝若欲长盛不衰,必当广开才路,不拘一格。女子之中,亦有才华横溢、心怀家国者,岂能因性别而拒之门外?” 林婉清言辞恳切,句句在理。 她环视四周,目光坚定:“再者,女子教育之兴,亦能带动家风之正,社会之和谐。试想,若家家户户的女子皆能知书达理,我云朝岂能不更加繁荣昌盛?” 赵稚听后,沉思片刻,目光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数月前,哥哥崔笙鹤身体状况尚佳时,他们三人便在御书房讨论过办女学堂、让女子参加科考入朝为官之事。 这件事本来准备在他们找到玉玺之后便执行的,谁知道哥哥毒发,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因为现在处境艰难,赵稚不敢贸然在早朝上提出,怕一时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再起事端,她分身乏术。 但今日林婉清既然提起此事,她不妨顺水推舟,将这事拍在明面上。 于是,她轻咳一声,打断了朝堂上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林卿家所言,甚合朕意。女子教育之事,关乎国家未来,不可等闲视之。至于创立女子学院之具体事宜,便交由礼部与相关部门共同商议,务必妥善办理。” 赵稚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朕意已决,即日起,设立礼部女学司,专为女子教育之设。林婉清卿,才情出众,志存高远,朕特封你为礼部女学司祭酒,从三品,掌管女子学府一切事宜,望卿不负朕望,引领女子才学之风尚。” 言罢,她轻扬袍袖,继续说道:“礼部众卿,当全力辅佐林祭酒,共谋学院筹建之大事,选址、师资、课程皆需精心筹备,务必使女子学府成为培养国家栋梁之才的摇篮。此外,朕还将颁布新令,允许女子入学堂,参试科举,无分男女,皆可凭才学入朝为官,共襄国是。”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哗然,有惊愕,有不解,亦有赞许。 赵稚深知此举必将触动既得利益者,但她更清楚,唯有如此,方能开万世之太平,让云朝真正的强盛不衰。 “朕知此令一出,必有诸多非议。然朕心所向,乃是天下大同,男女平等。女子亦有凌云志,巾帼不让须眉。尔等身为朝廷重臣,当以国家兴亡为己任,摒弃偏见,共促此美事。” 说完,赵稚转脸望向林婉清,眼中满是信任与期待:“林爱卿,你便是这新篇的执笔者,愿你我携手,共绘一幅女子也能顶天立地的辉煌画卷。” 林婉清闻言,眼眶微湿,躬身行礼,声音因激动而略带颤抖:“臣林婉清,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厚望,竭尽所能,推动女子教育,为国选材,为朝效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章声如洪钟,率先高呼。 他这一呼,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有三分之二的朝臣跟着高呼,余下那三分之一持观望态度的人,见此事已成定局,再反对怕是会招来云章这个疯子的报复,也只能紧随其后,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稚若有所思地望着云章,他这么挺她的吗? 两人的目光遥遥相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发现云章望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爱意。 赵稚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下眼,再次望过去时,那人已经将目光移向别处,眸子里,是一贯的不屑和清贵之气,犹如高山上的积雪,冰冷而清贵。 第21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月后。 朝阳郡与春胜郡交界处。 市集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摊位沿街排开,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醒来,便开始了它们一天的忙碌与喧嚣。 “哎,老张,你听说了吗?云朝那边可出了件大事儿!”一位肩扛扁担,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对着旁边正低头挑选布匹的老友喊道。 他的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 “啥大事?能比咱家二小子娶媳妇还大吗?”老张抬头,一脸戏谑地反问,手中的布料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嘿,你这老不正经的!云朝那位女帝陛下,你知道?人家现在正忙着给咱们的女儿家谋出路呢!” 中年汉子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哦?说来听听。”老张来了兴趣,周围几个妇人也围拢过来,连手中的菜篮子都忘了提。 “说是办了个女学堂,叫什么云宣书院,专收咱们的女儿家进去读书识字,学本事!听说啊,以后还能参加科举,跟男娃子一样当官呢!”中年汉子说得眉飞色舞,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真的假的?女子也能当官?这不是天方夜谭嘛!”一位大婶惊讶得合不拢嘴,手中的菜叶散落一地也顾不上捡。 “千真万确!云朝的告示都贴到咱们边境来了,还能有假?”中年汉子一脸得意,为他身为云朝人而自豪。 “不过啊,你们大宣的女儿可没这么好的命喽!”说完,中年男子扬长而去。 人群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眼睛亮晶晶地听着大人们的谈话,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小脸蛋上写满了渴望与憧憬。 她偷偷抬头看向母亲,轻声细语地说:“娘,我也想去那个书院上学,好不好?” 母亲低头,望着女儿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在这个时代,女子读书识字本是奢望,更别提进学堂、考功名了。 但看着女儿眼中的光芒,她不忍拒绝,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轻声安慰:“好孩子,娘知道你想学东西,可咱们这儿还没这样的机会。不过,娘可以教你识字,等你长大了,或许咱们大宣的女学堂也会开办了呢。” 女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被希望所取代,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上书院校服,与同龄的男孩女孩们一起坐在书院里听夫子们授课的情景。 赵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推行的新政,竟然在大宣一石激起千层浪。 与此同时,云朝,陵阳城茶馆。 茶馆中央,一张大圆桌旁围坐着数位文人雅士,他们围坐在茶馆的角落,品着清茶,谈论着云朝的这一创举。 “哼!云朝那位女帝,简直是胡闹至极!照我说,云朝气数已尽!可恨的是,现在咱们大宣的人,竟然一个两个的羡慕云朝起来!” 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突然拍案而起,满脸怒容,声音中满是不屑与愤慨。 “女子本应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岂可抛头露面,更遑论入朝为官?此乃大逆不道,有违天理!” 隔壁桌子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简直是胡闹!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怎可抛头露面,涉足朝堂?云朝女帝此举,无异于倒行逆施,乱了纲常!”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了周围茶客的侧目,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面露不屑。 一位身着青衫的青年学子,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他站起身,语气坚定地反驳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时代在变,观念亦当随之更新。 女子何尝不能如男儿般胸怀天下,建功立业?云朝女帝以非凡之勇,开历史之先河,实乃我辈之楷模!” 话音刚落,茶馆内的气氛骤然紧张,支持者与反对者各自为营,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反对者中,不乏言辞激烈之辈,更有甚者,直接开骂道:“妖帝!此女定是被妖孽附身,才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云朝若继续由她胡来,迟早要亡国灭种!” “对!那云禾定是妖帝转世,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云朝若继续任由她胡作非为,迟早会毁在她的手里!” 有人附和道。 此言犹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波澜。 支持者中,一名女子挺身而出,她身着素雅长裙,面容清丽,高声说道:“尔等只知男尊女卑,却不见女子之才情与智慧。我辈女子,亦有凌云之志,若得机会,定能证明自身,不输男儿!” 这番话,如同春雷炸响,不仅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也点燃了部分人心中的怒火。 一名醉醺醺的汉子,大概是被激起了酒性,猛地站起身,踉跄几步,竟操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地向那女子砸去,口中还骂骂咧咧:“妖女!看我不教训你!” 第216章 民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身手了得的青年侠客一掌拍在桌子上,飞身朝那女子掠去,瞬时便出现在那女子身前。轻轻一拨,便将飞来的茶壶引向一旁,啪的一声,茶壶碎裂,茶水四溅,却未伤及任何人。 他冷眼扫视四周,沉声道:“诸位皆是读书人,理应知书达理,怎比我们江湖人还如此粗鲁无礼?至于咱们大宣要不要学云朝办那劳什子女学堂,自有朝廷定夺,我等身为百姓,当以理性观之,而非盲目跟风,更不可伤及无辜。” 此言一出,茶馆内的气氛稍有缓和,但反对之声依旧不绝于耳。 茶馆老板见事态渐渐失控,忙谄笑着大声说道:“诸位!诸位,墨香居乃清静之地,请勿再行喧哗。若有高见,不妨留下笔墨,以待后人品评。” 说罢,他命伙计们收拾残局,又亲自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分与众人,这场激烈的辩论才在袅袅茶香中渐渐消弭。 夕阳西下,茶馆内的争论已然平息。 多年后,《大宣民间志》对此事有如下记载:这场看似普通的茶馆之争,实则是新旧观念碰撞、时代变革的一个缩影,它预示着一个更加开放、包容的新时代即将到来。而关于云朝女帝云禾的变革,以及女子地位提升的讨论,如野火燎原般迅速在大宣朝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 云朝,春胜郡的一隅,一片宁静祥和。 低矮的成排农家院子错落有致,每家每户的烟囱都冒着袅袅青烟,与远处的青山相互映衬,构成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画。 院子内,几棵桃树正在尽情绽放,粉色的花瓣如雪般飘落,给整个院子带来了浓厚的春日气息。春胜郡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得天独厚的条件让其他郡县羡慕不已。 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婶婶,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大老远都闻着香味了!” 随着声音的传来,院子里的大黄狗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后呜咽了一声,便又低低地伏在黄土地上,耷拉着耳朵,目光却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 只见阿瑾身穿一袭浅紫色的绸缎长裙,裙上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她手持一柄精致的象牙雕花折扇,扇面上绘有细腻的仕女图。 这把扇子,可是她的夫君特意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送给她的,据说这是来自大宣国的宝珍楼里的珍贵物品呢! 她轻摇折扇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随风飘散,引得巷子里经过的人纷纷侧目。这次回来,她是同夫君回家探亲的。 “哎呀,是阿瑾回来了!”一位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农妇抬头看见,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忙放下手中的柴火,迎了上来。 阿瑾微笑着点头,扭着屁股缓步走向院子中央的石桌旁,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位邻里乡亲,正议论着家长里短。 她轻轻坐下,折扇半掩面颊,声音柔和道:“各位婶婶伯母,我这次从敦阳城回来,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给大家。” 众人闻言,纷纷围拢过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阿瑾继续说道:“你们可知,这敦阳城的云宣书院不仅教习诗书礼仪,还开设了算术、医术、农耕等实用课程,真正是为我们女子开辟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当真?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咱们女子,本就心思细腻,若能多学些技艺,何愁不能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天地?”一位年长的妇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是啊,陛下此举,真乃英明!咱们虽是女子,却也应有追求学问、实现自我价值的权利。”另一位年轻女子附和道,她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哦?真有这等好事?”一位年长的妇人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语气中满是激动。 “千真万确,婶子。”阿瑾肯定地点点头,“而且,这书院对女子一视同仁,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有心向学,皆可入学。更令人欣慰的是,对于那些家境贫寒、难以承担束修的女娃们,书院还准许她们以在书院内做工的方式,来抵消学费,真正实现了教育的公平与普及。” 此言一出,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农妇们面面相觑,眼中既有惊讶也有欣慰。 她们从未想过,像她们祖祖辈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锅前转到锅后的女人,竟有人为自己的女儿撑起一片这样的天地。 “这可真是太好了!”一位年轻的农妇眼中闪烁着泪光,哽咽道,“咱们村里的女娃们,也能有机会去云宣书院读书,学得一技之长,将来不再只是依附于自己的爷们,而是能自己撑起一片天!” 阿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忽地,她又想起临行前听到的那件事,笑意渐渐敛了起来。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祭酒大人能平安无事,要不然这么好的政策,怕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啊! 第217章 林婉清遇刺 林婉清的府邸在敦阳城最北的地方,位置相对偏远,但便宜。 她的俸禄不高,买不起好地段的院子,只在敦阳城最北的地方买了一处小院落脚。 从皇宫到她住的地方,步行需要半个时辰的脚程。 虽然她被女帝提了官品品阶,但俸禄也提高没有多少,她还是舍不得雇马车。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赶早从家里出发去皇宫。天还未亮,院外,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空如同被淡墨轻染的宣纸,几颗早起的星辰在薄雾中闪烁,为这寂静的清晨添了几分神秘与清冷。 四周,是沉睡中的敦阳城,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打破了夜的宁静。 街道上,两旁的商铺虽未开张,但灯笼依旧高挂,昏黄的光晕在湿润的空气中晕染开来,给这古老的城池披上了一层柔和而朦胧的外衣。林婉清身穿一袭素雅的官服,脚步轻快地走在青石街道上。 随着她逐渐深入城中心,街道两旁的景象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虽然时辰尚早,但已有零星的小贩开始摆摊,蒸笼里冒出的热气与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唤醒了城市的味蕾。 林婉清看了眼包子,捏了捏兜里的铜钱,最终咽了咽口水口水,抬步走了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云宣书院扩招学子的事情。自云宣书院的招生简章发布以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坊间,赞成的声音渐渐压过反对的声音。 “祭酒大人——”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喊住了林婉清。 她缓缓转过身,见刚才的包子铺老板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朝她走过来。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的吗?”林婉清看着眼前的老人,轻声问道。 “没有,没有。”老人将油纸包一股脑塞到她的手里,感激地说,“祭酒大人,这是民妇包的包子,您一定得收下。要不是您的提议,我的孙女也没有机会去云宣学院这么好的地方读书哇!” “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包子,您拿走。”林婉清推辞道。 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咕噜噜叫起来,她尴尬地笑了笑。她为了省钱,吃饭一般是廊餐,但下了班从皇宫再走到家里,吃的基本上都消化完了。 所以,这个时候肚子会饿,是再正常不过的。 想到这里,她不再推辞,接受了包子。然后打开油纸包,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包子铺的大娘见她吃了,开心地笑起来。“林大人慢吃,民妇先去忙了。” 林婉清一边吃,一边走,即将走出一条狭窄的巷口,步入更为繁华的街道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她本能地警觉起来,身体紧绷,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暗处窜出,手中寒光闪烁,直逼林婉清而来。 “刺客!”林婉清心中一凛,迅速做出反应,身形一侧,避开了第一波攻击,一边将手上的最后半只包子迅速吃完。 同时,她的右手已暗暗蓄力,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对方一愣,他们显然没料到林婉清这个女文官竟然还会武。 林婉清望着对方,冷嗤一声。她虽然是文官,但家里没有儿子,父母从小都是把她当男孩子养,男人该学的武术,她一样没落下。 这些刺客见一击不成,立刻变换阵型,从四面八方将林婉清团团围住。 第218章 新政还能执行下去吗 战斗瞬间爆发,小巷内刀光剑影,寒光闪烁。 林婉清虽然身量不比男子,但胜在她身姿灵活,拳风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但是,刺客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凡,林婉清很快便陷入了苦战。 “哼,区区一介女流,也敢与我等抗衡!”一名刺客冷笑,手中的长剑如毒蛇吐信,直取林婉清要害。 林婉清心中一凛,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她身形暴退,同时一掌拍出,掌风呼啸,与那刺客的剑芒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两人各自被震退数步,但林婉清显然已处于劣势。 战斗愈发激烈,林婉清身上逐渐出现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她知道,但凡自己露出一丝怯意,就会迎来更猛烈的攻击。 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力气汇聚于掌心,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身着铠甲的禁军如神兵天降,瞬间将刺客们包围起来。 林婉清心头一松,双腿发软。她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让刺客看出异样。 领头的将领一声令下,禁军们纷纷亮出兵刃,与刺客们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经过一番激战,刺客们终于被一一制服。 领头的禁军将领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向林婉清行礼道:“大人受惊了,末将来迟,请大人恕罪。” 林婉清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若非这些禁军及时赶到,自己恐怕已凶多吉少。 她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对着将领感激地说道:“感谢将军出手相救,这些人恐怕是冲着云宣学堂的事情而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仅仅是一个开端而已……” 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之间,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一支锋利的箭矢以惊人的速度朝她后心的方向直直飞来。 林婉清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急忙侧身躲避。 但由于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她的反应速度已经明显下降,最终无法完全避开这支致命的箭矢。 “林大人!不好,有刺客!赶紧抓住他!”将领一边扶住身体斜斜倒下去的林婉清,一边吩咐道。 夜色如墨,宫灯摇曳,幽暗狭长的宫道上,御医们匆匆而行,脚步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 皇宫的一处偏殿,林婉清被安置在一张精致的楠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间细密的汗珠与衣襟上的血迹交织,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 御医们围在床榻前,轮番上前为林婉清诊脉。 领头的老御医,李太医轻轻拨开林婉清背部的发丝,仔细检查着那支深深嵌入体内的箭矢。 箭羽之上,一抹诡异的暗绿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那是毒素特有的光泽。“此毒非同小可,老臣遍览古籍,竟也未曾见过如此奇特的毒性。”李太医低沉着声音回道。 闻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头一紧。新的政令正如火如荼地执行着,若是林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这条政令,还能执行下去吗? “先将箭矢拔出来。”赵稚阴沉着脸吩咐道。 “微臣遵命。” 随着箭矢被缓缓拔出,一股黑紫色的血液随之涌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林婉清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随后便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梦中也在与痛苦搏斗。 原本白皙的肌肤下,青色的脉络渐渐浮现,如同一根根诡异的藤蔓般蔓延至全身,这是毒素在体内肆虐的明证。 一旁的赵稚望着眼前的场景,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的双拳紧紧攥起,愤怒地说道:“查!给我一查到底!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威严和怒火。 说完,她转脸吩咐身旁的御医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回林大人!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御医们纷纷低头应诺,表示一定全力以赴。 林婉清遇刺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是一夜之间,坊间到处都在议论林婉清遇刺一事。 第219章 朕欲亲自出使云朝 大宣皇城,晨曦初破,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陵阳城皇宫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成一幅宁静而庄严的画面。 “皇上,云朝那边密探来报,负责推行新政的那个女祭酒大人,在上朝的途中,遇刺中毒,至今昏迷不醒。云朝上下,可翻了天啦!” 李安一边说着云朝那边得来的消息,一边悄无声息地打量着赵益的表情。 赵益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朱笔。他可以预见,赵稚在云朝推行新政,尤其是女子学堂的创立,是何等艰难与重要。 “李安。”赵益沉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安闻言,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赵益将一封密信递给李安,目光深邃,“你看,林婉清遇刺,朕岂能坐视不理?她可是只只推行新政的领头人。只只她既想在云朝证明自己,朕便助她一臂之力。” 李安接过密信,匆匆浏览后,面露疑惑,“陛下,您不是一直希望殿下能回我大宣吗?您这样做……” 赵益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李安,你错了。只只心中有沟壑,志在四方。她既选择了云朝,朕便尊重她的选择。 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她将女子学堂命名为云宣书院,这不正是她心中对母国的思念与期望吗? 朕要做的,不仅是帮她度过难关,更是要在大宣也种下这颗种子,让女子也能有学习的机会,改变命运。” 说罢,赵益缓缓站起身来,目光透过窗户投向那片广袤无垠的天际,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许久未曾言语。 而李安则默默地低垂着头,站在赵益身后,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密信中的内容,眉头紧紧皱起,满脸都是忧愁之色。 次日清晨,清脆悠扬的钟声在皇宫内回荡,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和早朝的开始。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们整齐地站立着,神情肃穆,整个大殿弥漫着庄重而紧张的氛围。 赵益身着华丽的龙袍,步伐稳健地走进金銮殿。 他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群臣,最后停留在几位年事已高的大臣身上。 这些老臣的脸上明显流露出疑惑和忧虑,因为就在昨天,皇帝紧急召见了他们几人入宫,商讨是否应该效仿云朝,在大宣开设女子学堂之事。 尽管他们内心并不赞同这个提议,但在皇上面前,他们也不敢公然表示反对。 “众卿平身。”赵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望着下首的文武百官,说道:“近段时间关于云朝女帝的流言,诸位爱卿听得够多了?” 百官闻言,皆是一凛,面面相觑间,心中暗自揣测陛下之意。 赵益见状,继续说道:“朕闻云朝自女帝云禾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尤以兴办女子学堂之举,最为人称道。此举不仅开化民智,更使万千女子得以沐浴书香,成就一番事业,实乃利国利民之大计。朕心甚慕之,思我大宣,亦当与时俱进,不可固步自封。” 言及此处,赵益的语气愈发凝重,他缓步走下龙阶,目光扫过每一位臣子,沉声说道:“朕欲亲自出访云朝,亲身体会其办学之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期归来后,能在我大宣广开女学之门,使天下女子皆能读书识字,明理达礼,共襄盛世之治。”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哗然一片,众臣面面相觑,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解与反对。 “陛下,此举不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站出,拱手道,“陛下乃九五之尊,怎可轻易涉险?况且,两国虽有姻亲之好,但终究是不同之国,陛下亲往,恐有不测。” “陛下,老臣附议。”另一位大臣紧跟着站出,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我大宣国力强盛,何须向云朝学习?女子学堂之事,更是前所未有,恐难以服众。” 一时之间,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第220章 达成共识 赵益端坐在那华丽的龙椅上,面色沉静如水,但他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澎湃不已。 他设身处地地思考,不难想象到赵稚在云朝推行新政的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阻力是多么的巨大和复杂。 赵稚在云朝实施一系列改革措施,以期振兴国家,提升民生。但是 ,这些改革必然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引发他们的强烈反对。 赵益在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赵稚在推行新政时所面临的重重困难,那些守旧势力的顽固抵抗,以及百姓对变革的疑虑和不安。 赵稚的每一步改革,都可能引发朝堂上的激烈争论,甚至可能引发政治上的动荡。 赵益明白,赵稚必须在维护国家稳定和推动改革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他这个皇妹啊,倒比他要勇敢的多。 “众卿稍安勿躁。”赵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与决心。“朕知尔等忧虑,然朕心已定,非为一己之私,实乃为我大宣千秋万代计。” 赵益站起身来,踱步至殿前,声音低沉而有力:“自古以来,国家兴亡,皆系于人才。而人才之培养,又怎能局限于性别? 云朝女帝以非凡之胆识,开女子学堂之先河,实乃顺应时势,造福苍生之举。我大宣,岂能落后于人?” 他停顿片刻,目光如炬,扫视着满朝文武,继续说道:“朕亲赴云朝,非但为取经求学,更是要向天下展示,我大宣亦有兼容并蓄、求新求变之心胸。至于安危,朕自有分寸,且朕相信,两国情谊深厚,云朝必会礼遇周全。” 说到这里,赵益的语气转为温和,他望向那些持反对意见的老臣,语重心长地说:“朕知尔等皆是忠良,忧国忧民之心可鉴。但时代在变,我辈亦需顺应潮流,勇于革新。女子学堂之事,虽无前例可循,却乃大势所趋,不可逆转。朕希望,诸位能摒弃成见,共襄盛举。” 一番话毕,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众大臣们纷纷低头沉思,有些人则相互对视着,似乎在权衡利弊,试图找到一个共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一位中年大臣缓缓站了出来,他向皇帝拱手行礼后,恭敬地说道:“陛下高瞻远瞩,微臣深感敬佩。虽然微臣愚钝,但亦愿为国分忧,全力支持陛下的决策。只是,陛下此次西行,路途遥远且充满变数,必须要妥善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话语刚落,立刻引起了其他大臣们的共鸣,许多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这一幕,赵益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深知,自己的决定已经开始得到了大臣们的理解与支持。于是,他高声说道:“甚好!既然如此,朕即日便着手准备,精心挑选得力人手,随行护驾。同时,朕也会派遣使者提前前往云朝,与他们进行沟通,确保此行一切顺利。” 说完,赵益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大臣们,露出微笑的表情。 他忽然想到,如果有一日这些大臣知道云朝的女帝就是他们大宣的朝阳长公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哈哈,那一定颇为有趣,十分精彩。 他,很期待那一日。 第221章 出使云朝 云朝,敦阳城皇宫。 “朕接到大宣递来的国书,大宣皇帝准备前来我朝交流新政经验,诸位爱卿觉得哪位大臣适合接待赵益皇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应答。片刻后,丞相李渊缓缓出列,躬身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需选一德高望重且熟悉两国事务之臣。臣推荐礼部尚书张翰,他素有外交之才,且曾出使大宣,深得大宣朝臣敬重。” 赵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群臣,见无人再有异议,便道:“张爱卿,你可愿担此重任?” 张翰出列,恭敬地跪拜道:“臣愿为陛下分忧,定不负陛下所托。” 赵稚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张爱卿,朕对你有信心。你即刻着手准备迎接赵益皇帝的事宜,务必确保一切安排妥当,让大宣皇帝感受到我敦阳城的盛情款待。” 张翰领了皇命后,心里头跟盘了盘丝洞似的,转得那叫一个精细。 他琢磨着,这迎接大宣皇帝赵益,得是场既庄重又不失风趣的“大戏”,毕竟,咱敦阳城讲究的是“礼”中有乐,乐中显“礼”。 内务府那帮子人,一个个忙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但你别说,他们布置的宫殿那叫一个讲究! 红绸金饰挂满梁,玉盘珍馐映烛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说是要让大宣皇帝一踏入宫门,就感受到“宾至如归,外加几分惊艳”的氛围。 张翰私下里打趣道:“这哪是宫殿啊,简直是行走的‘视觉盛宴’加‘嗅觉大典’!” 兵部那边,更是严谨得让人想笑。士兵们穿着锃亮的铠甲,站得比松树还直,眼神锐利得能射穿云层。 张翰路过时,忍不住调侃:“兄弟们,你们这是打算用眼神给大宣皇帝铺条红毯呢?” 士兵们一听,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更加坚定了,仿佛在说:“大人放心,安全这块,我们比城墙还牢靠!” 至于礼部,那简直就是“欢乐制造机”。他们筹备的宴会,不仅菜品丰富得能开一桌满汉全席,还有各式表演穿插其间。 张翰听闻,有舞剑助兴的,有吟诗对唱的,甚至还有变戏法的,心想:“这下子,大宣皇帝怕是要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嘉年华’呢!”他心中暗笑,对这场宴会充满了期待。 终于,大日子来临,张翰领着一队身着华丽服饰、手持各式仪仗的精锐队伍,浩浩荡荡向边境进发。 沿途,百姓们夹道欢迎,笑声、掌声、欢呼声交织成一片,张翰心中那个得意啊,仿佛自己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一般。 他还不忘回头对队伍里的小伙子们说:“瞧这阵仗,咱们不光是在迎接皇帝,更是在给敦阳城打广告呢!记得把笑容挂脸上,咱们要的就是那份自信与幽默并存的范儿!” 一个月后。 大宣皇帝的车队缓缓驶入敦阳城。 张翰立于城门外,身着一袭绣有云水图案的朝服,仪仗队两侧分列,红旗招展,鼓乐齐鸣,一派盛景。 他目光炯炯,嘴角挂着一抹温和而又不失风度的笑容,静待赵益皇帝的驾临。 当赵益皇帝乘坐的龙辇缓缓驶近,张翰率领众臣,步履稳健,行至龙辇前,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又不失谦逊:“臣张翰,率敦阳城文武百官,恭迎大宣皇帝陛下圣驾,愿陛下龙体康健,万寿无疆。敦阳城虽小,却满心诚意,愿以此城之景、人之情,共襄两国友谊之盛举。” 赵益皇帝自龙辇中缓步而出,龙袍加身,威严中不失和煦。 他目光扫过张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张尚书言重了。卿之安排,细致入微,朕心甚慰。 久闻张尚书才思敏捷,机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卿之幽默,亦是难得,朕期待与贵国陛下共叙时局,更愿与卿等朝中栋梁,畅谈新政,共谋天下福祉。” 张翰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再次躬身行礼,笑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臣不过一介俗吏,承蒙陛下与吾皇错爱,方得此位。 臣之幽默,不过是市井小民的俚语俗话,难登大雅之堂。然陛下既有此雅兴,臣愿以粗鄙之语,博陛下一笑,亦算不负此行。” 言罢,张翰巧妙地引入了几则民间趣事,穿插着对两国新政的独到见解,既不失庄重,又逗得赵益皇帝开怀大笑,气氛一时之间变得轻松愉快。 周围群臣见状,也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心中暗赞张翰的圆滑与幽默,真乃外交场上的高手也。 在张翰的引领下,赵益皇帝一行人顺利抵达皇宫。 赵稚亲自出宫迎接,当她的目光落在赵益身旁的那个人身上时,她的眼神立刻凝固了。 第222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凤仪宸宫,灯火辉煌。 宴厅中央,一张巨大的龙凤呈祥雕花长桌铺陈开来,桌上珍馐美味,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四周轻纱曼舞,乐声悠扬,舞姬们身着流光溢彩的衣裳,轻盈旋转,为这场盛宴增添了几分柔美与梦幻。 女帝赵稚身着龙袍,头戴凤冠,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容端庄而又不失温婉。她身旁坐着的,则是云章。 赵益则是一身明黄龙袍,气宇轩昂,两人相视一笑,尽显两国君主的风范。 赵稚举杯示意:“赵益兄远道而来,云朝上下倍感荣幸。愿此杯美酒,能洗尽风尘,共祝两国友谊长存。” 赵益微笑回应:“禾妹盛情,赵益感激不尽。两国相邻,本应亲如兄弟,此番相聚,更觉情深意长。” 张翰插话道:“哎呀,陛下与皇上这般情深意重,倒让臣想起了一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咱们两国注定要成为不可分割的一家人了!” 此言一出,宴厅内顿时响起一片笑声,气氛更加融洽。 赵益垂眸,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眸子里带着笑意。他和赵稚,不,云禾,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赵稚听到张翰这句话,笑中带嗔道:“张大人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两国若能真如一家人般和睦相处,那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赵益。 赵益放下杯盏,微微颔首道:“禾妹所言极是。大宣与云朝,一衣带水,理应携手共进,共创繁荣。” 随后,两国君臣谈笑风生,从国家大事谈到风土人情,从诗词歌赋聊到民间趣事,气氛热烈而和谐。 张翰更是以其幽默风趣的言辞,不时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宴席上,众人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一片祥和。 赵稚和赵益你来我往说着一些官场套话,时不时还会互相吹捧几句。 但她的眼神却总是忍不住飘到坐在赵益身侧的那个人身上。 虽然那个人易过容,但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个人绝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本该在朝阳郡待着的沈含山。 与此同时,云章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赵稚的异样神情。 他不动声色地顺着赵稚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心中不禁生起一丝疑虑,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略微沉思片刻之后,云章突然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站起身来。 赵稚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压低声音警告道:“云章,今天可是有大宣的使臣在场,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云章听后微微一笑,仿佛对赵稚的话充耳不闻,径直举起手中的酒杯,面向赵益说道:“皇上,微臣乃是陛下的皇贵君。今日能够有幸与您一同饮酒,实在是云章的荣幸。愿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如同这杯中的美酒一样,历经时间的沉淀,越发香醇浓郁。” 赵益听后哈哈一笑,也立刻举起酒杯回应道:“云章所言极是。朕在此敬你一杯,愿我们两国友谊长存。” 说完,两人同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顿时引得全场宾客一阵喝彩,气氛变得愈发热烈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云章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从那张陌生的脸上轻轻掠过。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他眼中闪过的那抹狡黠却被对方尽收眼底。而此时,云章心中也已经开始暗自盘算起来…… 方才他介绍自己是女帝的皇贵君时,那人的眼神有些微波动。他心中暗喜,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宴席继续进行,乐声悠扬,舞姬们翩翩起舞,将宴会推向高潮。 与赵益一起来的其他使臣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女帝的那位皇贵君果然俊美无双啊!” “听说女帝为了这个皇贵君拒绝充实后宫呢!” “哟,女帝对此人还真是重视!” 调侃的话落在沈含山的耳朵里,他气得胸脯一上一下,使劲捏着杯盏。 好你个赵稚!我在朝阳郡为你养着一双儿女,你却在云朝豢养男色! 沈含山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试图保持冷静。 他告诉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要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局面。然而,那些刺耳的声音仍不断传入他的耳中,让他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微笑着与身旁的使臣交谈,仿佛对那些调侃的话毫不在意。 “贵国最近推行的新政,建云宣书院供女子读书,女子可参会参试,入朝为官,这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举措。”赵益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女子读书,不仅可以增长知识,更可以培养她们的思维能力和品德修养。”他继续说道,“这样一来,女子们也能为国家和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 赵稚微笑着点头,她没想到赵益如此支持自己。 赵益接着说:“这一政策,体现了云朝对女子的尊重和重视,也有助于推动社会的进步。女子们在接受教育后,能够更好地参与社会事务,为国家的繁荣和发展贡献力量。” 赵稚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自豪。 “我们要继续努力,让更多的女子有机会接受教育,让她们的才能得到充分发挥。”她坚定地说道。 赵益表示支持,“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下,云朝的女子们将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赵稚弯起嘴角,脸上洋溢着自豪。 赵益望着高高在上的赵稚,欣慰地笑着。 他心想,这小姑娘倒是越来越有一国之主的风范了,尤其是这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更是衬得她威严赫赫。不过,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想要坐稳这个皇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赵稚并未察觉出赵益心中所想,依旧侃侃而谈着自己的治国理念。 几个月不见,她觉得这位皇兄越发光彩照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魅力。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进宴厅,来到赵稚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赵稚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站起身来,向赵益歉意地说道:“赵兄,宫中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朕先行一步。请允许皇贵君替我招待您。” 赵益微微颔首,微笑着表示理解。赵稚便转身离去,留下一抹明艳动人的背影。 赵稚离开后,宴席上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大家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可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云章这个女帝的皇贵君身上瞟去。 过了一会儿,沈含山也借口离开了。 第223章 国宴 云章心中焦急万分,但赵稚这个女帝不在场,作为东道主的他不得不代替她主持这场盛大的宴会。 他望着沈含山离去的背影,眸中含笑,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陛下,微臣听说近年来大宣国的文风极为鼎盛,诗词歌赋方面的人才层出不穷,真是令人钦佩不已。”云章举起酒杯,遥遥地向赵益敬酒。 “皇贵君过奖了。云朝的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我们实在难以望其项背。不过,文化交流是国家间友谊的桥梁,愿我们两国能借此机会,共同欣赏文化的美好,共同促进文明的进步。” 赵益微笑着回应,言辞中透露出对云朝文化的尊重与赞赏。 此时,一位云朝的文臣站起身来,手执诗卷,向赵益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微臣有一首诗,愿借今日之盛宴,献给大宣的陛下,以表达我云朝对贵国的敬意。” “哦?愿闻其详。”赵益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位文臣,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文臣缓缓地吟诵起来:“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虽隔千里远,心交一线牵。愿共赏春花秋月,同品夏雨冬雪,两国情谊深似海,文化交融映日边。” 吟诵完毕,宴厅内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云章也面露赞许之色,说道:“此诗意境深远,情感真挚,实乃佳作。愿我们两国能如诗中所言,心交一线,情谊永固。” 赵益点头赞同,说道:“皇贵君所言极是。文化交流不仅能让两国人民更加了解彼此,更能增进友谊,促进和平。愿我们两国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携手共进,共创辉煌。” 两人说了些客套话,赵益渐渐有些意兴阑珊,借口舟车劳顿,有些疲乏,便回了使馆休息。 大宣的人一走,云章便迫不及待地招来一个小太监,问女帝去了哪里。 小太监支支吾吾半天,战战兢兢地回复道:“陛下的行程,奴才不敢透露半分啊!” 云章烦躁地踹了他一脚,阴沉着脸说道:“滚——” “是!是!是!”小太监连滚带爬,逃命似得离开了。 春朝殿。 赵稚在翠云的协助下,终于摆脱了头上那些繁重的头饰。她感到一阵轻松,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显得有些疲惫。 但是,一想到半个时辰前在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她的心中便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就在半个时辰前,赵稚在宫宴上听到了看守崔笙鹤的人传来的消息,说崔笙鹤已经清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兴奋地跑向崔笙鹤的寝宫。当她看到崔笙鹤真的醒过来时,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她紧紧握着崔笙鹤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两人在短暂的重逢中说了会儿话,赵稚关切地叮嘱崔笙鹤要早点休息,毕竟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宜太过劳累。他需要时间来恢复体力和精神。 赵稚从崔笙鹤的寝宫出来后,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又接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原来,林婉清也在这时候醒了过来。这个消息让赵稚的心情更加激动,她走在幽长的宫道上,未曾留意到身后琉璃瓦的屋脊上,一道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尾随在身后。 第224章 撞破奸情 当云章寻到春朝殿的时候,他发现殿内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 夜色笼罩下的宫殿显得格外寂静,云章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 “皇贵君,陛下今日身子乏累,已然休息了。”翠云拦住云章,恭敬地说道。 说着,她心慌地看了一眼殿内的位置。 云章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看着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宫女,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给本王让开!”他暴躁地喊着。 “皇贵君,陛下已经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翠云的声音微微颤抖,但依旧坚定。她知道云章的脾气,也知道他的身份尊贵,但她更清楚陛下的命令。 云章看着翠云坚定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寻常,陛下不会下死命令不准他进春朝殿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翠云,本王有急事要见陛下,你让开。” 翠云看着云章,心中有些动摇。她知道云章的脾气,也知道他的急切。但她更清楚陛下的命令,她不能违背。 更何况,里面的情况,实在不适合云章进去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再次开口说道:“皇贵君,陛下已经休息了,您还是请回。明日再来也不迟。” 正在这时,殿内传来女子若有若无的娇喘的声音。 云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 翠云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她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心中不禁为云章感到一阵悲哀。 “这是怎么回事?”云章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翠云咬了咬嘴唇,她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皇贵君,陛下她……她” 云章的拳头紧握,他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说啊!说下去!” 翠云低下头,不敢直视云章的眼睛,颤抖着声音哀求道:“皇贵君,奴婢……您饶了奴婢!” 云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翠云只是执行命令,真正的答案在那扇紧闭的殿门之后。他突然转身,大步走向殿门,准备强行进入。 “皇贵君,您不能这样!”翠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试图拦住他。 云章一把推开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让开!我一定要见到陛下!” 翠云被推倒在地,她看着云章的背影,无奈地跺了跺脚,然后朝着殿内大声喊道,“陛下,皇贵君求见!” 她知道,一旦云章闯入殿内,将会引发一场无法预料的风暴。 云章猛地推开门扉,一阵冷风携着殿内未散的暧昧气息扑面而来,他愣住了,眼前的画面如同利刃,直刺心扉。 烛光微弱,却足以映照出赵稚与一陌生男子交缠的身影,那姿态亲昵而禁忌,是他从未见过的亲密无间。 所以,女帝是怕被他撞破自己与其他男子的奸情,才让翠云苦苦拦在外面的吗? 好!真好!实在是太好了! 第225章 朕不过找了个男宠解闷 云章的脸色由青转白,再转为铁一般的冷硬,他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声音低沉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云禾,你……你怎可如此!” 这是云章第一次直呼赵稚的名字。可见,他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赵稚闻声,非但不惊,反而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挑衅与不羁。 她缓缓坐起身,衣襟半敞,媚眼如丝,望向云章的眼神中既有戏谑也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哦?皇贵君,朕不过找了个男宠解闷,有何不可?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朕不能做的?” 云章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陛下倒是好兴致,只是这春朝殿,何时成了陛下寻欢作乐之所?置国事于何地,又将臣等置于何地?” 赵稚轻轻挥手,示意那男子退至一旁,自己则悠然自得地整理着衣衫,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云章啊云章,你何时也变得如此迂腐?国事自有百官操持,朕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又有何妨?至于你,若心里委屈,何不也寻个红颜知己,共享人间乐事?” 云章闻言,怒意更甚,他上前一步,逼近赵稚,目光如炬:“陛下此言差矣!臣等辅佐陛下,为的是江山社稷,非是陛下私欲的玩物!陛下此举,置礼法于何地,又让天下人如何看陛下?” 赵稚轻笑,站起身,与云章面对面,她身高虽不及云章,但气势上却丝毫不弱:“云章,你错了。朕乃九五之尊,天下万物皆归朕所有,包括这殿内之人。 礼法?那不过是束缚凡人的枷锁,于朕而言,不过一纸空文。至于天下人如何看朕,呵,朕何须在乎?” 云章被她的狂妄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强压下怒火,试图以理服人:“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关乎社稷安危。陛下此举,恐失民心啊!” 赵稚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云章,你太过杞人忧天了。民心?朕自有办法安抚。至于你,若真为朕好,便该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非在此大呼小叫,坏了朕的兴致。” 云章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与赵稚争辩,无异于对牛弹琴。 但他仍不甘心,最终只能无奈一叹,转身欲走,留下一句:“陛下好自为之,臣告退。” “慢走,不送!” 赵稚望着云章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因为,她的下巴,被身后的男人死死钳住了。 “你很威风嘛!” “男宠?” 赵稚蹙眉,走了一个云章,身边还有一个难缠的沈含山呢! “云章是上得台面的,尊贵的皇贵君,我沈含山就是见不得人的男宠?!”最后两个字,沈含山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赵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她知道沈含山的脾气,他向来不是好惹的主。 她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但他的手像铁钳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沈含山,你这是什么意思?”赵稚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 沈含山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得很。云章走了,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 赵稚心中一紧,她知道沈含山向来对她情有独钟,但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也让她感到窒息。 她试图用言语安抚他,“沈含山,我只与你有夫妻之实,你吃哪门子醋啊?” 沈含山却并不买账,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疯狂,“赵稚,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那个云章,你最好有多远就离他多远!” 赵稚无语极了。 “沈含山,你我之间的事情,何必牵扯到云章?他与我不过是君臣关系。” 沈含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松开了钳制赵稚的手,但语气依旧冷冽,“赵稚,你最好记住,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赵稚揉了揉下巴,连连说道:“好,好,我记住了。我赵稚,永远都是沈含山的。好了?” “不够!”沈含山刺啦一声撕开她的衣服,倾身压下来,“我要你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你是我一个人的!” 第226章 假山密谋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 春朝殿里,春色欲燃;宸晖殿里,死寂沉沉。 云章气呼呼地仰面躺在榻上,越想越不对劲。 他所认识的赵稚,从不耽于男色。 可,她今晚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那些轻佻的话呢?除非那人是她非常在意的人! “不,这样也不对!如果对方是她非常在意的,她将对方说成‘男宠’,对方为何不反驳?”云章喃喃自语道。他翻了个身,又想,“难不成,那人真是个男宠?” “我在情之一事上虽然从未强求过,但,她这样做,置我于何地?” 云章心里有些挫败感。 他深吸了口气,左右是难以安寝,索性起了床,站在半开的窗子前吹起了夜风。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遗漏了。”他捏着眉心想。“她该不会受人胁迫?我倒宁愿那人是沈含山。” 云章越想,心里越跟猫抓似的,纠结,泛酸,五味杂陈。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云章的脸上,映出他深锁的眉头。 “不行,我必须再去探个究竟。” 打定主意,他换上一身夜行衣,避开巡逻的侍卫,从宸晖殿的暗门离开,飞身掠上琉璃屋顶,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经过一座假山时,一阵细微的对话声突然传到了云章的耳朵里。 他心中一凛,悄悄靠近,将耳朵紧贴石缝,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 “沈爱卿,事情进展得如何了?”一个低沉且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云章微微蹙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应是才见过一面的大宣皇帝——赵益。 但是,他不是早就回使馆休息了吗? 这么晚,还在他们云朝的皇宫。可见,来者不善。同时,这件事也提醒云章,他们皇宫里的守备,太松懈了! “陛下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另一道声音响起,紧随其后,带着几分得意与狂妄,“这个女帝,在外人面前或许是一只桀骜不驯的小野猫,但到了臣这里,她所有的利爪都得乖乖收起。 她以为自己是这片天地的霸主,殊不知,早已步入了我精心布置的局中。” 听到这里,云章胸膛气得上下起伏,他在心里咬牙切齿,骂道,“沈含山,你这个畜生!” 赵益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算计:“如此甚好,朕就喜欢你这种办事利落、心思缜密之人。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控制她,更是要彻底瓦解她的政权,让大宣的龙旗插遍云朝的每一个角落。” “陛下,臣自然时刻记得此行的目的。什么狗屁女子学院,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天下若是被女子玩弄于股掌,成何体统?!” “正是!” 云章的心猛地一沉,他万万没想到,赵稚所面临的危机竟如此严峻,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是赵稚一直为其守身如玉的沈含山与高高在上的大宣皇帝! 愤怒、担忧,以及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在他胸中交织,他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想伤害皇上?门儿都没有!你们的坏计划也别想成功!” 云章心里暗暗发誓,他得赶紧做点什么,得保护赵稚,还得保护这片土地不受战争和诡计的祸害。 不过他脑子清楚,不能鲁莽行事,那样只会让对方警觉起来。他得小心点,找一个最好的时机,给他们来个一击致命。 正当云章打算悄然离去之际,一阵规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有人正在接近。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迅速藏身于旁边的花丛之中,屏住呼吸,静待其变。 不多时,几名巡逻的侍卫赶到,在假山四周巡视一番后,发现并没有人。其中一个侍卫自言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听到这里有人说话啊?” 随即,他似乎有所察觉,目光迅速扫向云章藏匿之处,微微皱眉,说道:“唉,可能是因为大宣的皇帝驾临,我们过于紧张,以至于有些草木皆兵了。” 其余几人闻言,哈哈大笑,打了个哈欠,便继续向其他区域巡逻去了。 等几人走远,云章悄无声息地潜入春朝殿,轻手轻脚地接近赵稚的卧房。 透过摇曳的烛光,隔着朦胧的纱幔,他只能辨认出一个优雅的身影,面朝内侧躺着。 确实,卧房中只有一个人。 云章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寒意,难道他刚才所听到的,竟是真的? 第227章 参观云宣书院 翌日。 明亮的星星高高挂在夜空中,天色在朦胧中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四周的雾气让槐树看起来像是披上了一层轻纱,而城门那边,乌鸦的叫声也渐渐变得模糊,越来越远。 春朝殿,赵稚悠悠转醒,晨光透过轻纱窗棂,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 她轻启眼帘,身旁已空无一人,只余下被褥间的自己一个人的温度。赵稚心里微微发苦。 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见她醒了,翠云掀起珠帘,不多时,一众宫女鱼贯而入,手捧衣物、首饰,轻声细语地伺候着。 因为赵稚今日要陪大宣的皇帝参观云宣书院,所以她们为女帝挑选了一套既便于出行又不失威严的衣裳——一袭深紫色绣金凤的宫装,衣襟上绣着繁复的云龙图案,既彰显了女帝的尊贵身份,又不失女子的柔美与雅致。 妆容上,她们选择了淡雅而不失庄重的妆容,轻扫蛾眉,淡抹朱唇,使得赵稚的面容更加清丽脱俗,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 赵稚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都快忘了,自己也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子。 豆蔻年华,青春正好。 “皇贵君可来了?”她轻声问。 “一早就来了呢!”翠云的神色有些古怪,但赵稚没有看到,只听她又说道,“皇贵君怕打扰到陛下休息,便没有让奴婢通传。” “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赵稚微微颔首道。 她出了殿门,一眼就看到了外面长身玉立的那人,一袭暗红绣金纹的锦袍,穿戴得一丝不苟。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毁了一身的装扮。 “不过昨夜没去你寝殿里,至于一张脸就阴沉得能掐出水来吗?” 赵稚走近了,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 “自然是能。”云章缓缓转过身来,主动牵起赵稚的手。赵稚挣脱了一下,却遭来对方握得更有力的反击。 “昨夜,若是在陛下娇躯之下,承欢的是臣,臣死也无憾。”云章冷哼了一声道,“只可惜,臣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赵稚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了云章的性子。听他这话,明白他还在为昨夜的事拈酸吃醋,也就没跟他计较。 二人一路无话,前往云宣书院。 他们的队伍和赵益的队伍几乎同时到达。 见到赵益和易容后的沈含山,云章周身一凛,眸子里似是携了古潭的寒意。 “赵兄,云宣学院乃我朝培养未来栋梁之地,今日能得大宣皇帝亲临,实乃荣幸之至。” 赵稚微笑地说着客套的官方话。 赵益微微颔首。“禾妹过誉了,云宣学院之名,朕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浩浩荡荡步入云宣书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小径上,两旁古木参天,花香与书卷气交织成一股独特的韵味。 赵益目睹这一切,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这云宣书院果真是名不虚传,不仅环境清幽雅致,更难得的是其教育理念的开放与多元。 他低头时不时与沈含山交谈,这一幕落在云章眼里,则成了二人在密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赵稚这个女帝,就像两只狡猾的狐狸在商量如何吃掉一只毫无防备的兔子。 第228章 羁押大宣皇帝 云章余光瞥了走在自己前头,与赵益并肩走在一起的赵稚,心中涌起一股疲惫感。 人家都打算怎么取她性命了,她倒是一点也没察觉到,还真以为别人在真心夸她呢!真是妇人之见! 随着张翰的引领,一行人缓缓步入书院的核心区域——教学广场。 只见广场四周,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学堂,每一间都门楣高悬,上书课程名称,如“骑射堂”、“对弈轩”、“算术馆”、“医术斋”等,让人眼花缭乱。 在骑射堂前,一群身着劲装的女子正手持长弓,英姿飒爽,她们的眼神专注而坚定,随着教习的一声令下,箭矢划破长空,精准地落入远处的靶心,引来阵阵喝彩。 “骑射课不仅能强健体魄,更能培养女子坚韧不拔的精神。”张翰在一旁解说,赵稚点头赞同,眼中闪烁着自豪。这样的课程设置,正是为了打破传统束缚,让女子也能在各个领域展露锋芒。 她们云朝的女子啊,这只是个崭露头角的开始。 赵益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未曾想到,在这以文治天下的时代,竟有如此多的女子愿意并擅长于骑射之术,这份勇气与力量,让他深感敬佩。 不远处,静谧的竹林下,几位女子围坐一桌,正凝神对弈。棋盘之上,黑白子交错,局势胶着,她们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展颜一笑,那份专注与智慧,让人不由心生敬意。 清风徐来,众人鼻间突然传来一阵阵药香。循着气味走过去,他们来到了医术斋。 这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女子们或研读医书,或亲手炮制药材,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与关怀。赵益看到,一位女医师正细心地为一名受伤的学生包扎伤口,动作轻柔而熟练,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柔与慈爱,这一幕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还有算术与医术,皆是实用之学,看来云宣书院真正做到了因材施教,不拘一格。”赵益继续赞叹道,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慰与期待。 “禾妹,你看这云宣书院,课程之丰富,实乃罕见。”赵益由衷地夸赞道。 一旁随行的大宣使臣纷纷跟着附和: “是啊,这云宣书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如此丰富多样的课程设置,实在令人惊叹。” “这些课程不仅注重知识的传授,更强调实践能力和品德教育,真可谓是全方位培养学生啊!” 众人对云宣书院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意识到,云朝这个女帝,不简单。幸亏他们来了这一趟,要不然若干年后,云朝壮大,他们大宣,危矣! 云朝队伍里,原先曾对赵稚新政持反对意见的大臣,目睹了这一幕幕生动的场景后,他们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层层涟漪。 “原以为女帝新政不过是纸上谈兵,未曾想,她竟能在此等细微之处下功夫,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一位老臣低声自语,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是啊,这些课程,不仅让女子有了更多的选择,也为我朝的未来注入了新的活力。”另一大臣点头附和,心中那份固执的偏见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云章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希望今日之后,刺杀林婉清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然而,就在一行人经过一片栽种着各色花卉的园林时,赵稚突然身形一晃,脸色苍白,随即倒在了随行侍女的怀中。 “陛下!”侍女惊呼,四周顿时一片慌乱。 云章见状,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回想起昨夜听到的密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迅速冷静下来,目光如炬,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赵益身上,心中已有了决断。 “来人!”云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即刻将大宣皇帝及其随行人员全部羁押,任何人不得擅动!” 第229章 这场局,终究还是他赢了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接待使张翰更是大惊失色,他连忙上前,试图劝阻云章。 “逸郡王,您如今身为皇贵君,凡事当以大局为重,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大宣皇帝乃我朝贵客,如此贸然羁押,必将引发两国争端,有伤邦交啊!此举万万不可啊!” 云章不为所动,他怒目圆瞪,眸子里似是燃起了一团火。 “张大人,你可知昨夜我听到了什么?沈含山与赵益密谋,欲对陛下不利! 今日陛下突然晕倒,岂能是巧合?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云朝的稳定,我必须这么做!” 张翰闻言,脸色骤变,但耳听不一定为实。 “云大人,即便真有此事,也应先查明真相,再行定夺。况且,仅凭一己之听,岂能作为羁押一国之君的依据?请大人三思!” 云章深吸一口气,气恼地一把揪起张翰的衣领,众目睽睽下将他提溜起来。 “张大人,宁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人!时间紧迫,我不能再让陛下置身于危险之中。 你若不愿参与此事,可在一旁观望,但我云章,誓要保护陛下周全!” 说罢,云章不再多言,转身对身旁的侍卫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侍卫们迅速行动,将赵益及其随行人员团团围住,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赵益的脸色阴沉如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此地遭遇如此待遇。“云章,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挑衅大宣的威严,是在自寻死路!” 云章直视赵益,毫无惧色。 “我云章行事,只问是非,不问权势。今日之举,若真有误会,我自会向大宣陛下请罪。但在此之前,我必须确保陛下的安全!” 周围的侍从和学生们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呵——”沈含山轻嗤一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他瞥了一眼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馆进行救治的赵稚,好整以暇地望着云章。 这种眼神在云章看起来,就是在看笑话,明目张胆的挑衅! “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沈含山不紧不慢地质问道,而后向前逼近一步。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耳边是刺耳的,整齐的拔剑的声音。 大宣的人见云朝的侍卫动了,也纷纷拔出剑来。 张翰朝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转身离开,引着女学子快速离开了。 沈含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眼神中既有战意又藏着几分复杂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随从,目光直逼云章:“云大人,若想动我大宣皇帝一根汗毛,得先问过我这柄剑是否答应。” 话音未落,他已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迅猛,瞬间拉近了与云章的距离。 云章亦是反应极快,手腕一翻,长剑出鞘,银光闪烁间,两人已交手数招。 剑影交错,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激烈的剑意撕裂开来。 围观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后退,生怕被波及。 沈含山曾是少年将军,武艺超群,每一剑都蕴含着凌厉的杀气与精准的判断。 而云章,虽非武将出身,但其剑法却自成一派,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初时,两人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慢慢地,云章体内的毒开始发作,动作总是慢了半拍,很快落了下乘。 沈含山不疑有他,正准备劈断对方手中的剑,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赵稚脸色苍白,她刚醒来便听到这边传来打斗声,又听汇报的人说皇贵君和大宣的使臣打起来了,眼皮蓦地一跳。 这两个阎罗,一个是醋缸,一个是疯子。 除非她出现,这两人,谁也劝不动。 赵稚强撑着身体,被两个宫女侍女搀扶着,缓缓走了过来。 沈含山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身形微滞。 云章见状,面上一喜,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出,正中沈含山的心口位置。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但沈含山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淡淡一笑,随后,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后跌去,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赵稚。 “住手——” 耳畔传来赵稚惊慌失措的喊声。 这场局,终究还是他赢了。 云章拎着手中尚在滴血的剑,怔怔地望着越过自己,径直奔向沈含山的赵稚。 第230章 提条件 赵稚在距离沈含山仅一步之遥处站定,她望着躺在血泊里的沈含山,隐在绣袍下的手隐隐发颤。 众所周知,她如今是云朝的女帝云禾;沈含山是大宣的瑞王,朝阳长公主赵春华的驸马。 所有人之中,只有她与赵益、赵稚心知肚明,她是云朝女帝云禾,也是朝阳长公主赵春华,亦是大宣前首辅大臣赵守正的嫡次女赵稚。 她与沈含山,本就是夫妻,本就该亲密无间。 但,那都是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 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 众目睽睽下,她与他沈含山之间,最近的距离,也仅止于此了。 “速传太医!”赵稚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焦急。 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沈含山身上移开,落在云章身上。 云章见赵稚看过来,心头没来由地一紧,正要解释,却见她又将目光移走,落在了大宣皇帝赵益身上。 赵稚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责任全在于朕。朕身为云朝之主,却未能妥善管理后宫,以至于皇贵君行事偏颇,累及无辜,此乃朕之大过。” 言毕,她轻盈地鞠了一躬,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方式,向大宣的使臣团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哼!外界都传疯了,这云朝的女帝偏宠皇贵君!眼下出了事,连惩罚的话半句也不说,倒是她这个一国之君先道起歉来了!”“是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整这一出呢!” 云章眼睁睁看着赵稚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饱受争议,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明明性子沉稳,做事周密,多年的筹谋滴水不漏。为什么一沾到赵稚的事情,他就方寸大乱呢? “赵兄,云朝愿承担一切后果,无论您提出何种条件,云朝都将无条件接受,以彰显我朝之诚意与悔过之心。” 只听赵稚继续诚挚地道着歉。 赵益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他略一沉思,缓缓踱步至赵稚面前,面色沉静地说道:“禾妹,你的担当令人钦佩。云朝有你这样的国君,必会蒸蒸日上。但我们交情归交情,国事归国事。” 赵稚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赵益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无非在提醒自己,他们两个虽然是亲兄妹,但在云朝,她的皇贵君重伤大宣的瑞王,乃国事。 赵益不仅是她的皇兄,更是大宣的国君。他势必为利用此事为大宣讨些好处。她能理解。 只听赵益继续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两国颜面与和平。朕的条件,非金银珠宝所能衡量,亦非疆土城池之易换。” 听他这样一说,云章面上微怒,冷着脸说道:“此事乃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为难我们陛下!” “闭嘴!”赵稚怒喝。 云章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 赵益被云章打断了话,并不恼怒。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赵稚身上,继续说道:“朕欲求一物,非外物,而是人心。朕已决定扩大云朝与大宣的互市范围,但云朝需派遣一位重臣,长期驻留大宣,作为两国友好之桥梁,共同监督并促进两国间的贸易、文化交流,以及解决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误会与冲突。此人,需得是您云朝之中,既有威望又具智慧之人,方能服众。” 此言一出,大宣的使臣相互对视一眼,一头雾水。陛下并没有同他们提过此事啊? “朕听闻,陛下身边有一奇女子,名为朱三娘。此人颇有奇才,不知陛下可肯割爱?” 赵益望着赵稚,眼神中尽是期待。 “不可!”令大家想不到的是,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竟是云章这个皇贵君。 第231章 孩子的爹,不是他 赵稚对云章的反应亦是一惊。先前,她得知赵益要来云朝的消息后,便提前将朱三娘支出皇宫,监督春胜郡云宣学院的筹建事宜去了。两人应该没有打过照面才对。但看眼下的情形,赵益怕是已经知道了朱三娘这个御前凤卫就是他的前皇后秦笙的事。 “朱三娘……”赵稚眯起眼,心中暗自思忖着,赵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有人通风报信不成?还是说他自己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赵稚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锐利起来。 云章顾不得赵稚此刻还在生他的气,将她拉去一边,低声劝道:“陛下,朱三娘乃御前凤卫之首,身负保护陛下安危之重任。大宣所求,诚然重要,但若以牺牲云朝的内部稳固为代价,实乃短视之举。” 赵稚心里恼得牙痒。心道,若不是你惹出这祸端,哪里用得着牺牲朱三娘?我若是想把朱三娘放出去,还故意支她远走春胜郡作甚? 只听云章又说,“最重要的是,先前朱三娘一直帮您批阅奏折,知晓朝中诸多机密。此人,一旦变心,后果不堪设想。” 赵稚心中了然,恐怕这才是云章极力反对赵益提的条件的主要原因! “赵兄,朱三娘数日前已离开皇宫。关于人选问题,我们云朝定会再三筛选,力求达到您满意。贵使臣是因皇贵君所伤,我们必会全力救治,还请您将他留下,将养好身子再返回大宣。”赵稚缓缓转向赵益,赔着笑说道。 “如此也好。”赵益算是给了赵稚一个台阶下。 太医一番忙碌后,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长舒一口气道:“这位大人真是福大命大,剑尖不偏不倚,正好偏离了心脏两指,若是再深分毫,即便是华佗再世,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气氛微妙地缓和了几分。 赵稚闻言,本已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突然一松,竟是双腿一软,幸亏云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才免去了当场跌倒的尴尬。 她只觉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心中暗自嘀咕:“沈含山这个疯子,跟云章真是不相上下!” 太医见状,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又不失关怀:“陛下,您这可是有了龙嗣的人啊,怎可如此不顾惜自己?快,快回宫歇着,万一有个闪失,老臣可担待不起。”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哗然。 群臣中,张翰率先反应过来,跪拜在地,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龙脉得续,此乃我云朝之大幸,万民之福祉!” “恭喜陛下,恭喜皇贵君!”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其余人等也纷纷效仿,一时间,云宣书院中恭喜之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云章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既惊又喜,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女帝的后宫如今只有他一人,女帝怀孕,她肚子里龙种的父亲,只能是他这个皇贵君。 喜当爹的感觉,真是酸爽无比!云章摸了摸自己的头,仿佛上面有一顶硕大无比的绿帽子。 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嗔怪道:“陛下,您怎么不早说呢?咱们云朝又要添丁进口了,这是双喜临门啊!” 赵稚被云章半扶半抱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看向依旧昏迷着的沈含山,和赵益投过来的探寻的目光撞在一处,心虚地慌忙移开。 第232章 跳梁小丑 使馆里,赵益坐在床头,望着仍昏迷不醒的沈含山,叹息道:“朕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一向觉得自己那个皇妹是个重感情,会从一而终的人,怎么都没料到她真得会跟那个皇贵君云章圆房,且还有了他的孩子。 看来,沈含山先前都是冷水烫猪,做的尽是些无用功。 “咳咳——”床上的人悠悠醒转过来。 沈含山摸了摸脸上,那种紧绷干涩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他意识到赵益已经帮自己把假面人皮揭了下来。 “醒了?”赵益笑着说道,“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听看?” “说。不过我可不认为从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消息来。”沈含山没好气地回答道。 他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伤口真是疼得厉害啊! “只只有了身孕。”赵益平静地说道。 “那倒是件好事。”沈含山叹了口气,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他和只只的第三个孩子,要和他们见面了。 然而,赵益却在此时补刀道:“孩子的爹,不是你。” 沈含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赵益,想要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属实。突然,他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伤口被撕裂一般。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消息确切吗?”他艰难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益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 沈含山试图坐起身来,但尝试了几次后都失败了。伤口处因为他的不老实,再次渗出鲜血,染红了纱布。他无奈地重新躺下,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太医当着众人的面说的。” 沈含山眉头微蹙:“查清楚了吗?孩子是谁的?”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赵益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同情:“是云章的。” 他简单地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太医说只只身孕已有两月有余,而我打探到的消息,她与云章成婚,也有两月有余。” 顿了顿,他说出自己的猜测,“皇妹似乎对他动了真情。” 沈含山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败给了感情。他与赵益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复杂,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我需要时间。”再睁开眼时,沈含山的眸子里已经赤红一片,连声音中也带着一丝疲惫。 “你有的是时间。”赵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 “我会让太医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康复。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沈含山没有再说话,或许,他太轻敌了。 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觉得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个跳梁小丑。他感到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了泡影,心中的伤口比身上的还要疼痛。 “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赵益轻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和叹息。他明白眼前这个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必须面对现实。 沈含山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来。他深吸一口气,说:“之前你说的事,我……我同意了。”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女人啊,素来就是最不可信的。”赵益叹了口气,重新在床头坐下,“明日,我便启程回大宣了,你且在这里安心养好身子。切记,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就在这时,外面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那道身影速度极快,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233章 谁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宸晖殿。 殿内烛光摇曳,与窗外渐暗的天色交织出一片朦胧而神秘的光影。 云章立于榻前,一袭宽大的寝衣随意披挂,衣襟半敞,露出胸膛上斑驳的阴影,仿佛是夜色提前在他身上绘下的图腾。 他的发丝未束,几缕青丝不羁地垂落在肩头,增添了几分狂放不羁的气息。 “王爷,以上便是属下听到、看到的全部内容。”一个黑衣人跪在云章前面回禀道。 “沈含山和大宣皇帝竟然也以为陛下肚子里的龙种是我的?哈哈,真是有趣。有趣,有趣啊!”云章大笑。 他的笑声在幽静的殿内回荡,带着几分玩味与嘲讽。 “王爷,那狗皇帝明日就要启程回大宣了。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一定会走水路。走水路必通过云宣大运河,我们要不要把他给——”黑衣人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好主意!”云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双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幽深。 他拢了拢身上宽大的寝衣,赤足从榻上走下来,居高临下望着黑衣人,冷声问道,“谁给你出的主意?” 云章的声音像是淬了寒潭里的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寝衣的边缘,黑衣人听着布料摩擦的声音,知道这是王爷惯常发怒前的征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十分厉害。 “属属下自己的意思”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回道。他尝试着解释,“王爷,属下——”后面的话堵在喉咙眼里。 云章一脚狠狠将他踹出去老远。 这一脚,力道之大,几乎让他翻滚着撞上了殿角,痛楚与惊愕交织在他的脸上,剩余的话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低沉的闷哼。 “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他朝黑衣人逼近,愤怒地问道,“杀了大宣的皇帝?你活腻了老子还没活够呢?云朝的百姓还没活够呢!” “王爷,属下只是——”黑衣人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只是什么?!”云章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冷冽,“你可知道,大宣皇帝若是在我国境内出事,那将掀起多大的波澜?两国之间的战争,你承担得起吗?” 黑衣人跪在地上,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 他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云章转身,目光投向窗外,夜色如墨,星辰点缀着天际,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你记住,我云章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从不暗箭伤人。即便要对付敌人,也要堂堂正正,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云章缓缓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王爷。”黑衣人低声应道,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透。 “传令下去,加强云宣大运河的守卫,确保大宣皇帝一行人安全通过。另外,派人暗中保护,若有异动,立即回报。”云章吩咐道。 “遵命,王爷。”黑衣人领命,迅速退下。 云章独自一人站在宸晖殿中,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暗自思忖。 沈含山答应大宣皇帝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第234章 难道不对吗,夫子 云章披了件外袍,转身出了宸晖殿。 夜色已深,春朝殿内却还亮着几盏柔和的宫灯。 翠云见云章过来,正要通传,却被云章一个眼神制止了。因为今日殿内并没有“特殊”情况,她也就没有阻拦,便放云章进去了。 这半个多月来,为了方便就寝,赵稚让秦汉在寝殿放了一个书案,将批阅奏折的地方改在了寝殿。 此刻,她端坐在书案前,手执朱笔,正埋头批阅奏折。 今日的她身着素雅的寝衣,发髻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轻轻垂在额前,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之美。 云章拂过纱帘,放轻脚步踱进寝殿内。 他的目光温柔落在赵稚身上,那抹素雅的身影在烛光下更显庄重与不凡。 云章进来的时候,赵稚便知道了。现在听到脚步声逼近,她笔尖微顿,抬头望向云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睡不着?” “嗯。”云章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缓缓在她身边坐下。 赵稚继续批阅奏折,然后听身旁的人自嘲道:“臣今日鲁莽,刺伤大宣使臣,实乃罪无可赦。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为何不借此机会严惩微臣,以儆效尤?” “怎么个以儆效尤法?废了你的皇贵君之位?还是将你押入天牢?” 赵稚轻轻放下朱笔,捏着眉心,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而后转脸看向云章:“朝堂之上,君臣之道,非止于刑罚。你虽有错,但念在你一心为国,情有可原。再者,朕之天下,需文武百官共治,若轻易动刑,岂不寒了众臣之心?” “皇贵君,你说对不对啊?” 云章听到赵稚这番堂皇的言辞,不禁莞尔一笑,自语道:“你倒是将我曾经教授你的精髓学得淋漓尽致。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不敢在夫子面前班门弄斧。”赵稚不留痕迹地接话道。 云章听到她的称呼,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夫子?” “难道不对吗,夫子?”赵稚缓缓起身,揉着发麻的手腕,居高临下打量着云章。 “朕只是没想到,夫子不仅学识渊博,戏法也是一等一的。” 云章木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们二人短暂的师徒缘分,他原是宁愿带到棺材里,也不想被外人知晓的。尤其是赵稚。 可前段时间,赵稚就这个事情已经三番五次地试探过他。今天,他的马甲又被自己给卸掉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稚。尤其想到他这段日子里,还以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戏谑赵稚。 当所有的迷雾一层层被拨开,他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赵稚了。 赵稚见云章不说话,也不在意。 她轻抚腹部,眼神柔和地看着他:“这孩子,她既是朕血脉的延续,便足以承载这天下。父亲之名,于朕而言,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朕既为母,自当护她周全,不论外界风雨如何,她只需知道,有朕在,便是天高海阔,任意翱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云章才微微动了动身子。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但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他本能地伸手去抓身边能支撑自己身体的东西。 只听“哗啦”一声,桌上的奏折被他挥落一地。紧接着,随着赵稚发出一声惊呼,云章高大修长的身躯轰然倒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翠云听到屋内传来的声响,急忙冲进房间。当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皇贵君时,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翠云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手足无措,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不是皇贵君冒犯了您?” 赵稚缓缓摇了摇头,她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摸云章的脉搏,脸色瞬间大变。 “快!速传御医过来!” 第235章 你们当真尽了全力 宸晖殿内,气氛凝重至极,太医们跪在地上,个个面如土色。 “皇贵君的病情究竟如何?你们太医院号称医术高明,如今却束手无策?”赵稚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一位年长的太医颤声回答:“陛下,皇贵君所患之症,实在罕见,脉象紊乱,时强时弱,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臣等已经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却仍旧无法确诊。” 赵稚怒不可遏,她猛地拍案而起,怒视着下方的太医们:“朕要你们何用?连一个人的性命都救不了!” “咳咳咳咳”虚弱的轻咳声自众人身后传来。 “参见太上皇!”“参见太上皇!” 众人见崔笙鹤拖着病体也来了,连忙行礼。 “这些虚礼,就免了。”他无力地说道。 “皇兄,你怎么出门了?”赵稚连忙迎上去。秦汉在一旁替崔笙鹤解释道,“太上皇担心陛下忧思过重,伤了身体,这才着急过来。” 崔笙鹤微微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疲惫:“只只,皇兄的身体自己清楚。如今皇贵君病重,我岂能安心静养?”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你们当真尽了全力?” 年长的太医额头渗出冷汗,声音颤抖:“太上皇,臣等确实已竭尽所能。皇贵君的病情诡异莫测,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啊。” 崔笙鹤缓缓走到赵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朕知道你们尽力了。但皇贵君是朕的亲人,也是国家的栋梁,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病入膏肓。朕命令你们,立刻召集天下名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治好皇贵君。” 太医们面面相觑,但很快便齐声应诺:“遵旨!” “都退下。”赵稚疲惫地挥了挥手。 太医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慌忙躬身退出房间。 赵稚握着崔笙鹤的手在一旁的杨妃榻上坐下来,望着他那张比前些日子红润了许多的脸,眼角噙满了泪。 “哥哥——”她哽咽道,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只啊,哥哥知道这段日子,你很辛苦。”崔笙鹤说着,瞧了榻上的云章一眼。“不过,云章病得,着实也太古怪了些。你刚被诊断出有孕,他便病入膏肓” 崔笙鹤欲言又止。 “哥哥怀疑?”赵稚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屏退众人,这才继续说道,“现在满朝都知道我腹中怀了云章的孩子。他的势力又盘根错节,想要去母留子,扶持我腹中孩子上位的人,大有人在。 就算云章没有这个心思,但难保他手下的人没有这个想法。 我如今孤身一人,根基未稳,外戚势大,始终是个隐患。云章定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顿了顿,她咬了咬唇道,“但是,我并没有要杀他的想法。不管外界的传言如何,但自我登基以来,云章并未做过出格的事。我不能因为潜在的危险,就先除之而后快。尤其是在刚推行新政这个节骨眼上。” 崔笙鹤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只只,你所虑甚是。云章的病,或许并非偶然。朝中局势复杂,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有人借机生事,后果不堪设想。” 赵稚紧握着崔笙鹤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哥哥,我定会保护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云章这边,我会派人日夜守护,确保他的安全。” 崔笙鹤轻轻拍了拍赵稚的手背,安慰道:“只只,你放心。我会亲自过问此事,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云章的病情,我也会另请高明,务必找出病因,对症下药。” 赵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哥哥。有你在,我便安心许多。”说着,她话题一转,“云章的病情我曾经写一封书信给外翁,算算时间,应该快收到外翁的回信了。” 崔笙鹤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忧虑:“只只,你我兄妹,何须言谢。只是,朝中之事,还需谨慎处理。你腹中的孩子,关系到皇室的未来,切不可大意。” 赵稚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哥哥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确保一切安好。” 崔笙鹤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只只,你已长大,羽翼渐丰,足以翱翔九天。皇兄相信你,定能守护云朝,安邦定国。” 赵稚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坚定:“哥哥,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我们的家。” 崔笙鹤轻轻拍了拍赵稚的肩头,眼中满是宠溺。 两人相视一笑,丝毫没注意到,原本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又慢慢地阖上了眼皮。 第236章 女夫子 两个月后。 春胜郡,云宣学院。 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云宣学院古朴的青石小径上,斑驳陆离。 白薇身着一袭淡雅的月白色长袍,衣襟上绣着细腻的兰花图案,仿佛能嗅到淡淡的芬芳,与她温婉的气质相得益彰。 长发被一支简约的玉簪轻轻挽起,几缕碎发随风轻扬,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姿。 “夫子好!” “嗯。”她一路走来,回应着女学生的话,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方向。 一位年轻的女子身着一件绣有繁复戏曲图案的锦缎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宽幅的腰带,更显得身姿挺拔。 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精心打理成戏曲旦角的发式,额前点缀着几朵精致的珠花,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与端庄。 “赵夫子好!” “哎,仔细着脚下的路。记得晨起练嗓子哦!” “记得了,夫子!” 赵柔迈着轻快的步子,嘴角噙着笑意,和另一个方向走来的白薇视线不期然撞在一处,两人相视而笑。 “待会下学了一起回去?”白薇微笑着提议。 “多谢夫人。”赵柔也不矫情。 春胜郡的云宣学院选址的时候,就在春胜郡和朝阳郡市集处张贴了告示,不论大宣还是云朝,凡有志于做女夫子的,皆可到云宣学院报名。两人事先并没有商量,却不约而同地一起去应聘了教书先生。 白薇在云宣学院教女学生画画。赵柔则在云宣学院教女学生戏曲。 “蕴儿如今也出小月子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来书院学习?”回大宣的路上,白薇自言自语道。 “我想,姐姐大抵是不愿意的。”赵柔沉默了片刻说,“大姐姐不爱去人多的地方。”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赵蕴放不下自己前首辅嫡女的身份,以及曾经的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 她宁肯活在自己构造的幻境里,也不愿迈出一小步,去看看外面真实的世界。 “唉。”白薇轻叹了一声,说道,“如果芸香还活着,说不定她倒是愿意去书院学习呢!” “夫人,您节哀。”提及白芸香,赵柔亦是唏嘘不已。白芸香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听说还是个男孩。 身在卫戍营的李淮安得知这个消息后,失神了许久。依如他得知父亲李赞在黎亮驱使药人血洗卫戍营那晚,去世的消息后,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想到李淮安,赵柔默默地垂下了头。 赵蕴生产了之后,白薇便搬回自己的娘家——白府居住了。她是白府的独女,若不然,像她这种被休弃的女子,是不被兄长嫂子容忍的。 赵柔心想,自己这个前婆母是个性情坚韧,且幸运的。 但凡她的性情不坚韧,儿子被流放,前路一片昏暗,估计已经自裁了。但凡她的娘家有个兄长或者弟弟,有了家室,嫂嫂或者弟妹也是难以长久让她住在娘家的。 所以说,幸福有时候,真的是需要条件的。 赵柔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虽然亲生母亲十分不堪,可张绾这个养母依旧认下她这个赵府三姑娘的身份,且帮她瞒住了父亲。不,这个父亲也是个不亲的。不是亲生的父亲却也给了她庇护的地方。 马车轱辘轱辘驶进春胜郡与朝阳郡交界的市集。 第237章 奇女子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摊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水果摊上,红彤彤的苹果和金灿灿的橙子堆成了小山;布匹摊前,五颜六色的绸缎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小孩子们在街头巷尾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市集。 市集的中心广场上,一场热闹的集市表演正在进行。 杂技演员在高高的秋千上翻飞,引来阵阵掌声;戏班子的演员们身着华丽戏服,正在上演一出精彩的古装戏。 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声。 马车缓缓穿过人群,李阿福熟练地驾驭着马匹,避免与行人发生碰撞。市集的角落里,一位老者正坐在小摊前,手中拿着一把刻刀,专注地雕刻着一块木头。 他的面前,已经摆了数十个栩栩如生的人偶。 “人偶张,你这雕刻的女帝也太像了,跟活得似的!”一旁围观的男人忍不住夸赞道。 老者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抚摸着刚完成的人偶,仿佛在抚摸一个真实的生命。 “这都是手艺活儿,”老者谦虚地说,“还得感谢你们这些老顾客,一直支持我。” 旁边另一位妇女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拿起一个雕刻精细的将军人偶,赞叹道:“这将军的盔甲,连纹理都清晰可见,真是让人佩服。” 老者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自豪感。“我年轻时曾是宫廷雕刻师,如今的手艺啊,是越来越不如以前了。人老喽,老喽——” 这时,一个小孩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人偶,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爷爷,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小人偶!”他拉着老者的衣角,撒娇道。 老者笑着摸了摸小孩儿的头,从摊上拿起一个未完成的人偶递给他。“你先拿这个,等爷爷有空了,给你雕一个独一无二的。” 小孩儿高兴地接过人偶,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老者看着他的背影,慈爱地喊道,“小丁头,慢一点,小心摔跤!” 马车拐了个弯,继续往前缓慢行驶。 两个月前,大宣皇帝出访云朝回来后,立即扩大了互市范围。听说云朝还专门派了大臣长期驻留大宣,协助处理两国互市及学术交流问题。 “咱们这个女帝呀,做得可真是有模有样的!”马车外,一位秀才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边挑拣货物,一边感慨。 “是啊,自从她登基以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旁边一位老者点头赞同,眼中流露出对女帝的敬仰之情。 马车继续前行,穿过熙熙攘攘的市集,白薇和赵柔坐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心中各自感慨万千。 “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我们或许能去云朝看看?”赵柔忽然问道。 白薇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想过。不过,我们每日来春胜郡教书,这也算来云朝看看了。” 说着,她笑起来。 赵柔也跟着笑了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带着学生们一起去云朝交流,开阔她们的眼界。” “那真是个好主意。”白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我们可以组织一次云朝游学,让学生们亲身体验不同的文化,增长见识。” “嗯,等我们回去后,就跟祭酒提议提议。”赵柔附和道。 “不过说起咱们这个祭酒大人,也是奇女子一个。听说她以前是陛下身边的御前凤卫呢!因为林祭酒遇刺,陛下才不得不把她调到春胜郡主持公务。” 赵柔无比羡慕地说道。 白薇闷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朱三娘朱祭酒给她的印象是不苟言笑,但又自带威严。白薇总觉得朱三娘的动作神态像极了一个人,可究竟像谁,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让她奇怪的是,跟在徐郡守身边的那个秦誉,似乎对云朝的这个御前凤卫朱三娘颇感兴趣,他不止一次向自己打听朱三娘的事。 起初,白薇以为秦誉看上朱三娘了。但女人的直觉又告诉她,这个判断是错的。 马车终于驶出了市集,道路变得宽敞起来,马蹄声在寂静的郊外显得格外清晰。 “对了,夫人,您最近有没有听到关于世子爷的消息?”赵柔忽然问道。 白薇猛地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听说他最近在卫戍营表现突出,颇受上司赏识。” “那就好。”赵柔微微一笑,“夫人您也不必日日忧心了。” “是啊,希望如此。”白薇也笑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马车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片田野,夕阳渐渐西沉,晚霞染红了天际。 第238章 我可以给你们做媒 落日熔金。 马车先将赵柔送回赵家,才去了白府。 盛夏绿遮眼,傍墙栽种的那株白色银薇花此刻开得正绚烂。繁盛的白色花朵越过墙头,探向墙外,尽显妩媚和可爱。 白薇轻盈地跃下马车,向前迈了几步,优雅地摘下一朵银薇花。她转过身,透过错落有致、斑驳陆离的花影,望见李阿福正熟练地将缰绳缠绕在手上,显然是打算将马车从侧门驶回府邸。 白薇注视着他那流畅的动作,心中忽然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张方!”她故意语气里带着焦急,大声喊了一声。 李阿福毫不迟疑地朝她望过来,视线在触及她探究的目光时,迅速移向了随风轻轻摩挲着她头顶的银薇花。 “夫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他关切地问道。 白薇定定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男人,忽然红了眼眶。她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突然想去走走,你随我一起。” “好的,夫人。需要马车吗?” “不用。” “好的,夫人。您稍等片刻。”李阿福将马车交给门房,然后安静地跟在白薇身后,朝着春朝河的方向走去。 暮色四合,街巷里时不时传来农妇扯着嗓子喊孩子的乳名回家的声音,还有走街串巷卖糖葫芦,亦或拨浪鼓等小玩意的小贩中气十足的叫卖声。 白薇听着这些充满市井味道的声音,余光时不时瞥一眼始终落后自己半步的李阿福。 在她还未成为国公府李赞的续弦之前,在她的少女时光里,也曾有这样一个少年,护着她,陪伴着她走完了青涩的那段路。 两人一前一后,信步走在春朝河的河畔。 春朝河畔,水波不兴,微风拂面,带来了一丝丝凉意。 河岸两旁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随着夜风婆娑起舞。 白薇和李阿福沿着河岸缓缓前行,两人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得长长的。 李阿福不留痕迹地在白薇身后踩着她的影子,像许多年前那样。 白薇望着静静流淌的春朝河,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她想起了那些年少时的往事,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不禁轻声叹息,李阿福听到了她的叹息,关切地问道:“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白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李阿福,你没想过成亲吗?府里有没有你入眼的姑娘,我可以给你们做媒?” “回夫人,阿福这辈子,不准备娶妻。”李阿福踩影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敛了心神,恭敬地回答。 白薇闻言,心中微微一怔,她转过身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问道:“为何呢?难道你心中已有意中人,只是未曾吐露?” 李阿福微微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却不敢看白薇,他回答道:“不瞒夫人,阿福年少时曾有爱慕之人,奈何情深缘浅,她后来嫁作他人妇。阿福自此,也绝了娶妻的念头。” 白薇听罢,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颤,她只觉得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你爱慕的那位女子,她……你们后来,再见过面吗?” 李阿福慢慢朝她看过来。似乎是在看她,又似是在看她身后的灯火长河。 “夫人,自她嫁人之后,阿福便再未见过她。”李阿福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白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 “阿福,你是个好人,她若知道你这般痴情,定会感动。”白薇轻声说道,她偏过头去,泪水濡湿了眼角。 李阿福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夫人,阿福不求她感动,只愿她幸福。有些感情,注定只能埋在心底。” 两人继续沿着河畔前行,夜色渐浓,河面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白薇的心中却如同春朝河的水一般,波澜起伏。 第239章 误了终身大事 夕阳如细碎的金箔,懒洋洋地洒在白府的琉璃瓦屋脊上,同时也将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屋内,白母沈月单手支颐,单手轻撑着光洁如玉的面颊,靠在杨妃榻上打盹。 那手虽已不复少女时的柔嫩,却依旧细腻,指间隐约透着淡淡的珠光白,宛如初绽的百合,历经风霜而不失清雅。 她虽然已经年近五旬,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只在她眼角轻轻勾勒了几笔细纹,却更添了几分温婉与从容。 由此可见,她的生活过得闲适,而如意。 白家世代经商,祖上往上数三代,也出过大儒,但白家的人不喜欢入仕,后代便继续沿袭经商的传统。 所以,白家不缺钱。 沈月所倚的杨妃榻,雕工繁复,出自苏工,采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榻上铺着柔软的织锦,色彩淡雅,绣着流云百福图案。 她发丝被精心打理成低髻,几缕碎发不经意地垂落在额前,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按照她的夫君白康的话来说,那就是“风韵犹存”。 屋内,光线透过雕花木窗,洒在错落有致的摆件上。 案头摆放着一尊白玉观音像,慈眉善目,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尘埃;旁边,则是一盆素雅的兰花,幽香袭人。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墨色淋漓,意境深远。下方就是一张宽敞的桌子了。上面铺着一张宣纸,纸上画着一株兰花,一旁放置着松花砚台,笔洗等用具。 不多时,沈月慢慢睁开眼睛,她捂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望了眼外面昏黄的天色,问身边伺候的侍女连翘,“薇儿回来了吗?” 连翘翘首望了望外面,摇了摇头,回道:“小姐还没有回来呢。”话音未落,她兴奋地跑出门去,“小姐,您可回来了!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呢!” “娘,我回来了。”白薇笑靥如花,微笑着将在路上采摘的蔷薇花用手帕包裹住,然后递给连翘,“连翘,把这些蔷薇花插在瓶子里,小心点,别刺到了手。” “嗯,谢谢小姐,连翘会小心的!”连翘欣喜万分地接过来,一边迈着轻盈的步子去寻了一个牙白色的壶口瓶,将蔷薇稍事修剪一番,小心翼翼插进去,然后快步走去院子里,扬声喊道,“都精神点,小姐回来了,可以开饭啦——” 侍女们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菜肴上齐。 烛火摇曳,映照出一桌丰盛的佳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桌上,翡翠豆腐宛如碧玉般剔透,红烧狮子头圆润饱满,色泽诱人,更有几碟时令小炒,色香味俱全,尽显白府之富庶与讲究。 上菜的当口,白薇踱去书桌前欣赏起母亲画的兰花来,挫败地说,“娘,我什么时候能学到您的精髓呢?” 沈月慈爱地望着女儿,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薇儿,别研究画了!快来坐,饿了?今日特地让厨子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白薇闻言,眼眸一亮,忙不迭地坐下,却也不忘打趣道:“娘,您这是把整个江南的春天都搬上了桌?看这满桌佳肴,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提前过了什么大节呢。” 沈月轻笑,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白薇的手背,佯装嗔怒道:“你这孩子,嘴贫得很。快吃,再不吃,这鱼可就凉了。” 母女俩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愉悦。 沈月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薇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娘看你整日里忙于打理府中事务,还要去云宣学院当夫子,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却也疏忽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白薇闻言,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娘,您怎么又提起这个了?女儿现在过得挺好的,有您和爹在身边,还有这白府上下需要我操心,哪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些儿女情长?” 沈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薇儿,娘是过来人,知道你这般坚强独立,但人生在世,总需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相伴左右。你看看这满桌的佳肴,若是能与你心爱的人共享,岂不是更加美满?” 白薇苦笑,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曾经让她心痛的名字——张方。她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份旧日情愫抛诸脑后。 沈月见状,心中五味杂陈,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开了口:“薇儿,其实有件事,娘一直瞒着你。关于张方……” 第240章 想让我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过日子 白薇闻言,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她抬头,目光紧紧锁住沈月,仿佛要从她的眼中读出什么秘密。 沈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当年,张方并没有背叛你。是他被李赞设计陷害,李赞自春朝河畔见了你一面后,就对你念念不忘。他一直对你心怀不轨,想娶你为续弦,便利用权势,制造了张方与你之间的误会。” 白薇听后,整个人愣在了那里,手中的筷子完全停了下来,眼眶渐渐泛红。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多年来的恨意与遗憾,竟是源于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娘,您……您说得是真的吗?”白薇的声音微微颤抖,既是不敢相信,又是渴望得到证实。 沈月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是真的,娘怕你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一直瞒着你。这些年,娘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想为你讨回公道,只是……” “不过还好,李赞也算得到报应了。唉,人都死了,我们不提他了。” 沈月重重地叹了声,喟叹道。 白薇打断了她的话,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娘,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我……”她哽咽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月轻轻拍着白薇的背,安慰道:“娘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娘更希望你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其实张方他就是……” 这时,外面传来李阿福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沈月缓缓站起,示意白薇不要再哭了。 白薇哽咽着点了点头,掏出帕子拭去泪水。收起帕子的时候,她看着帕子上的花纹走了神。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她及笄那日,张方赠与她一支白玉银薇花簪子后,她绣了一方银薇花帕子作为回礼,送给张方。 “这帕子……”这帕子,是今日她在春朝河畔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揉的时候落了泪,李阿福借给她用的。 “薇儿,怎么也不出来迎一迎爹爹?!”白康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白薇的思绪。 她猛地站起来,冲到院子里,来到正站在院子里的李阿福身边,定定地看着他。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夫人,您怎么了?” 李阿福见白薇眼圈红红的,视线投向屋内,心里起疑。白母是不可能给白薇这个女儿气受的,李赞那个混蛋也被他趁乱处理掉了。 还有谁,能让白薇哭成这样? 李淮安吗?不对,不对。 望着默默落泪的白薇,李阿福下意识想掏出帕子让她擦泪。他往怀里一摸,帕子没有了。再摸,还是没有。 白薇慢慢地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掌心里,是只被她攥得皱得不成样子的帕子。 “你在找这个吗?”白薇哽咽道,肩膀轻微地耸动着。 李阿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可手僵在半空中,到底是落在了白薇的头顶,替她摘下不知何时落在头上的蔷薇花瓣。 “这帕子,小的自己洗就好了。还请夫人还给小的。”他谦卑地央求着。 白薇看着李阿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白薇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帕子,你拿回去。” 李阿福接过帕子,看着白薇那双红肿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他轻声道:“夫人,您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小的或许能帮上忙。” 白薇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迟疑着说道:“阿福,方才母亲同我说,想让我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过日子。你觉得,我应该听母亲的话吗?” 李阿福闻言,心头猛地一紧,手中的帕子仿佛重若千斤。 他抬头望向白薇,那双曾经熟悉的眼眸中满是迷茫与不确定,却也有着他未曾见过的脆弱与期待。 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 第241章 如果有合适的公子,也可以见一见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连风都停止了呼吸,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鸦鸣,更添了几分压抑与孤寂。 李阿福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远方,那里曾是他与白薇共同走过的青石板路,如今却成了他心中最遥远的距离。 “夫人……”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婚姻大事,自当遵从本心。若您心中尚存疑虑,不妨多些时日考虑,切莫急于决定。” 白薇闻言,目光微微闪烁,她很想问一问,李阿福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她忽地想起李阿福将自己从李赞书房下的密室救出来那晚,第一句,他喊的是,“白薇。” 她忽然记起,少女时期,她同张方出去玩,他善于口技,曾变换不同的鸟叫声哄自己开心。 可眼下,她怎么去确定眼前的李阿福就是张方呢?声音不同,容貌不同,仅凭一方旧日自己亲手赠与他的帕子吗? “阿福,你可知这世间最苦之事,莫过于心有所属,却只能遥遥相望。”白薇垂下头,沉重的无力感让她说起话来有些虚弱。而她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打着李阿福的心房。 李阿福的心猛地一揪,他多想告诉白薇,他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张方,是那个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 可现实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所有的勇气与希望切割得支离破碎。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以仆人的身份,继续守在她的身边。 “夫人,人生苦短,若能遇一良人,实乃幸事。但切记,切莫委屈了自己。” 李阿福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很想问一问眼前的女子,明明当初是她背叛了自己,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是一副他对不起她的模样。他们本已私定终身,可转头,她就嫁给了高官做续弦。 国公府夫人的身份,就那么令她神往吗? 白薇轻轻点头,眼眶再次泛红。 她转身望向院中那株孤零零的银薇花树,花瓣被风吹落,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既美丽又凄凉。 “阿福,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的。”白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她转身欲回屋,却在迈出一步后,又忍不住回头望向李阿福,那双眼睛仿佛在问:“你,可愿成为我的良人?” 然而,李阿福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前。 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敢。 这份深藏心底的爱意,只能化作无尽的痛苦与挣扎,在无数个夜晚里,独自品味。 天色渐暗,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李阿福抬头望向天空,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或许,这场雨,能洗净他心中的尘埃,也能掩盖他眼角未干的泪痕。而在这压抑的气氛中,他只能默默地祈祷,愿白薇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哪怕那幸福,与他无关。 白薇回到屋内,失神地坐下,望着一桌子美味佳肴,艰难地拿起筷子。往日里爱吃的东西,此刻放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白母沈月越过白薇看向雨幕里站着的李阿福,心疼地喊连翘去为他送一把伞。而后又看了一眼自家闺女,自言自语道,“两个人都拧巴。” “娘,我同意您的提议。如果有合适的公子,女儿也可以见一见。”白薇放下筷子说道,“女儿吃好了,爹爹,娘,你们慢用。” “你才吃了几口啊?这就吃饱了?闺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快跟爹说说!”白康说着就要起身,被沈月一个眼神制止了。 “女孩子家的心思,你个糙老爷们懂什么?”沈月嗔怪道,“风尘仆仆跑了一整天了,快吃饭!” “好!好!好!我最爱听夫人的话了!”刚送过伞跑进屋子里的连翘看到这一幕,不禁掩着嘴低低笑起来。 他们家老爷和夫人,成婚几十载了,还这般恩爱如初,真是羡煞人了! 第242章 我想独自饮几杯 风雨掠过抄手走廊,紫罗兰从廊柱上垂下来,在风中左摇右摆。 白薇右边的裙子被雨打湿了一大半,她却浑然不觉。 天空中乌云密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下来。 狂风呼啸着,吹得抄手走廊一旁的花架嘎吱作响。雨如注般倾泻而下,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形成一片片水洼,让人感到无尽的压抑和沉闷。 白薇神思恍惚地回到自己的芳庭院,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双脚机械地向前移动着。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她的身上湿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她却感不到一丝凉意。 白莲见她脸上、身上都是水,大吃一惊,忙拿了条棉巾披在她身上。 “小姐,下这么大的雨,连翘姐姐怎么也不差个人送送您?”白莲气鼓鼓地说。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心疼,看着白薇的样子,她的眼中满是关切。 白薇拂开白莲的手,“我自己来。”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她的动作缓慢而无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白莲放开手,转身去吩咐人给白薇煮姜汤去了。“对了,再备些热汤让小姐泡个热澡!”她吩咐完,这才转身回屋。 轩窗半掩,一缕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白薇孤单的身影。 白莲垂手立在一侧,看白薇一边拿棉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梳妆台前。 那里摆放着几个精致的木盒,是小姐年少时最珍贵的宝藏。 白薇将木盒逐一打开,每一件小礼物都承载着她与张方那段无忧无虑、纯真无邪的时光——有他亲手雕刻的木鸟,翅膀似乎还能随风轻舞;有他收集的各种奇异石子,每一颗都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如同他眼中的星辰;还有他送她的那支银薇花簪。 白薇抚摸着这些物件,一会儿泪眼婆娑,一会儿又破涕为笑。 白莲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窗外,雨势未减,反而越下越大。 白莲准备把窗子关上,一抬头,却瞧见泼天的雨幕里,站着一个男人。她惊了一下,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是经过的李阿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但小姐这副湿漉漉的模样被一个男仆看到,也是不妥。白莲走到门口,冲浑身湿透的李阿福招了招手,吩咐道,“方才你都看到什么了?” 李阿福摇摇头,否认道:“小的只是经过。” 他不记得自己站在雨幕中,站了多久。方才,他的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帘,紧紧锁定在那半开的轩窗上,仿佛能透过那扇窗,看到白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你拿着伞怎么不打?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换完了再过来,小姐今日不知怎地心情恁不好,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唤你。” 李阿福低声应下,转身离开。 白薇泡了热澡,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她唤来白莲,吩咐道:“去取一坛薇醑来,我想独自饮几杯。” 薇醑是小姐年少时同张方一起研制出来的花酒,采用银薇花制作的。自小姐嫁人后,她再也没有喝过了。可这会儿,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喝薇醑了呢? 白莲虽有疑虑,却也未敢多问,匆匆取来酒坛便退下了。 夜色渐深,烛光下的白薇独自举杯,一杯接一杯。 屋外,风雨渐收。李阿福重新换过衣服后便守在门口,以防白薇临时有事吩咐。 他听着屋内白莲劝解的声音,“小姐,这薇醑虽然是花酒,可您也不能一直喝下去啊?会醉的呀小姐?” “不醉了才好。醉了就能见到他了” “小姐,您是不是想张公子了?” 白薇嘟哝一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话语在醉意中变得模糊而清晰:“张方……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们的孩子……安儿,他……其实……” “小姐,您胡说什么呢?!”白莲慌忙捂住了白薇的嘴巴。她低声说道:“小姐,您交代奴婢死都不能说的事,您可不能自己抖搂出来啊!” 李阿福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在廊檐下,动弹不得。 第243章 雨夜美梦 雨已停歇,夜色如洗,万籁俱寂之中,只余下屋檐偶尔滴落的水珠,轻敲青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月光慢慢透过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幽静的芳庭院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一直到亥时,白薇才消停了些,慢慢睡了过去。 白莲早就困得熬不住了,伺候了小姐睡下后,她很快也沉睡了过去。李阿福见屋子里灭了灯,缓缓支起窗子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白薇应是喝了许多酒,她脸颊微酡,仿若雨后的石榴,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亲上一口。 事实上,李阿福也这样做了。 可是那个深情的吻最终落在了白薇的额头。 “张方,阿方……是你吗?”梦中的白薇突然呓语道,“我……我想你了……” 李阿福却没有回应她,而是转身走去耳房,拿出一个药包放在白莲鼻下,待她吸收了一些后,见她呼吸更沉,这才放心地重新回到白薇的榻前。 他就着榻前唯一的一点烛光,缓缓揭下脸上那层伪装已久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俊逸非凡、略带几分沧桑的脸庞,那是白薇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容颜。 他走到白薇身边,如珍宝一般抚摸着她的脸,轻声唤着,“薇儿,你看我是谁?” 李阿福的眼神温柔如水,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冰霜,此刻正满含深情地凝视着白薇。 白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眸中闪烁着惊喜与泪光,她紧紧握住张方的手,仿佛害怕这一切只是梦境,稍纵即逝。 “阿方,你是我的阿方吗?” “对……我来见你了。” 白薇拥着被子坐起来,颤抖着双手,去抚对方的脸,“阿方……阿方,我原谅你了。”她说,“你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 张方轻轻捧起白薇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然后缓缓低下头,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只是停留在额头,而是深情地印在了白薇的唇上。 两人的唇瓣相触,仿佛有电流通过,瞬间点燃了彼此心中的火焰。 “阿方……阿方,是不是我醉了……你才肯……来见我……” 白薇呢喃着,双手环绕着张方的脖颈,指尖轻轻摩挲着他颈后的肌肤,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与真实。 张方的手温柔地滑过白薇的背脊,最终停留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一拉,让两人的身体更加贴近,几乎没有了任何间隙。 他的吻由轻柔转为热烈,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爱意,仿佛要借此来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 在烛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绯红,眼中闪烁着彼此的身影,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别无他物。 白薇闭上了眼睛,紧紧抱住眼前朝思夜想,放在心底许多年的男人,仿佛害怕一旦松手,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张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感受着白薇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的体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 “薇儿,你今天很累了,睡会儿。”他柔声劝着。 白薇像只猫儿似的窝在他的胸膛,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一如少女时的她那样撒娇道,“我不!我……等我睡醒……你就离开了。” “薇儿,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李阿福低沉着声音答道,“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做你的眼,做你的腿,我还要……做你唯一的男人。” “阿方,我等了你这么久,你骗我……”白薇的声音哽咽,泪水再次滑落。 张方低头,将白薇轻轻抱坐在自己身上,俯身轻轻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 “对不起,薇儿,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以后会用一生来补偿你。” 白薇颤抖着手,慢慢探入他的衣襟,突然,她只觉颈后传来一阵钝痛,眼前一黑,身体便软绵绵地趴在了眼前男人的肩头。 “薇儿,你今天醉了。如果你想要……但今天不行。” 李阿福将白薇安顿好,整理好衣襟,坐在她的梳妆镜前,重新戴好人皮面具,缓步走去耳房,将另一个浅色的药包放在白莲鼻下,让她嗅了一会儿,这才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窗外,夜风轻拂,树影婆娑,李阿福立在廊檐下,慢慢地抚着自己的唇,回味着方才的美好,不禁勾起唇角。 身体上的燥热被夜风一吹,也慢慢地散了下去。 李阿福望着敦阳城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摩挲着手中的帕子,自言自语道:“薇儿,快了,我很快就可以跟你相认了。” 第244章 就这么急不可耐 敦阳城,宸晖殿。殿内灯火通明,偌大的殿堂充斥着浓浓的药香,却空无一人。 云章斜倚在雕花繁复的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凹陷。 他一脸病容靠坐在床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宸晖殿,自嘲地睨着下首跪着的黑衣人,轻嗤了一声,冷着脸开口道,“说,是不是来看本王断气了没有?”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章即使拖着一身病体,余威仍在。 听到他的质问声,黑衣人身子微颤,却依旧保持着跪姿,恭敬地说道:“王爷息怒,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几位大人见您病情未见好转,心中忧虑,女帝那边又……肚子眼看着也大了起来。大人们怕女帝去父留子。故而让属下斗胆问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起事?” “呵,本王只不过病了几个月。”云章轻咳一声,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因久病而显得异常苍白无力,轻轻摩挲着床边冰冷的玉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目光下移,落在那个跪得笔直、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上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厌恶、不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那帮老家伙就这么急不可耐?!” 他猛地扬起手,床边的药碗“哗啦”一声被扫落在地。上面还残留着未喝完的苦涩药汤,褐色的汤汁顿时在地上四溅开来。 黑衣人身子一僵,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有丝毫动弹,只能更加卑微地伏在地上,等待着这位病弱王爷接下来的惩罚或是指示。 “王爷,属下也是身不由己。”黑衣人低声道,“几位大人已经等不及了,他们担心一旦女帝诞下皇子,您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云章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如刀般锐利。 “告诉他们,本王自有打算。”云章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时机未到。” 黑衣人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称是,他明白云章的性情,一旦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更改。 “是,属下这就回去禀报。”黑衣人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云章突然开口,黑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告诉他们,本王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云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让他们不要忘了,本王的剑,依旧锋利。” 黑衣人微微颔首,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章看着空荡荡的殿堂,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许久之后,他终于再次躺下,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得到一些休息。刚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正如外界所言,他的确已经病入膏肓。 曾经威风凛凛,翻云覆雨的逸郡王云章,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但是,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云章的面容被殿内昏黄而微弱的光线温柔地勾勒,却掩不住深深的疲惫与绝望。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突然间,一阵剧烈的咳嗽在殿内骤然响起,仿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撕裂开来。 云章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紧紧咬着牙关,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减轻他身体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一把利刃在他的胸口搅动,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稚……稚……”他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但声音却被无尽的痛苦淹没。此刻,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深渊,找不到任何出路。 屋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如同无数洁白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轻盈地飘落,旋转,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在屋檐、枝头,以及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 “扑簌扑簌”的落雪声淹没了殿内之人的痛苦呻吟。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云章的意识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身着华丽的宫装,脚踩着轻盈的雪地向他走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清脆而响亮,仿佛敲打着他的心弦。云章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那个身影,但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个身影,却发现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第245章 换血 “外翁,情况如何?” “他这是……”存了死志。张京忧心忡忡地捋着发白的胡须,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慢慢落在赵稚隆起的腹部上,忽地明白过来云章这样做的原因。 按照云朝目前的国情来看,赵稚这个女帝至今未曾立皇夫,宫中只有云章这一个皇贵君,她腹中的孩子,无论是皇太女还是皇子,都是云朝未来的继承人。 而云章作为外戚,势力太大,很难让拥护他的人不起别的心思。他做过赵稚的夫子,知道她 秉性纯良,定然做不出杀鸡取卵的事。 所以,他自己,亲手来做这件事,为她以后的帝路铺一条坦途。 张京在心里不禁佩服道,云章这个夫子倒是做得尽职尽责。 原本,如果云章不走这条路,还有两年的活头。可眼下他这样做,等于是直接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他……还有多久?”赵稚垂下眸,目光落在云章瘦削的脸上。 张京缓缓抬起头,目光在她的腹部和云章的身上一一扫过,低声道,“外翁稍后配些药,应该能让他撑到能见你腹中的皇儿一面。” 赵稚的手指轻轻抚过云章苍白的面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外翁,”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张京叹了口气,正准备回答她的话,耳畔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赵稚慌忙站起来,唤内侍将痰盂拿过来。 痰盂刚拿过来,云章便咳出一大滩黑色的血。 “叔伯,您……”他刚说了半句,便累极了似的,重新躺了下去,大口喘着气。 “外翁,你们,你们早就认识?”赵稚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云章,又看了眼正在给他针灸的张京。 “此事说来话长。”张京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在云章的几个穴位落针,暂时止住了他的咯血之症。待做完这些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比较凶险的法子,或许可以一试。若是成功了,可保他五年的寿命,但倘若失败,那便是即刻死亡。” “什么法子?”赵稚心中一紧,急忙追问道,“外翁,您快说呀!” 张京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换血。” 赵稚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换血?这是什么意思?” 张京叹了口气,解释道:“云章的身体内有两种毒,原本这两种毒是相互牵制的。但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停止服用其中一种毒,身体内的平衡被打破,才导致如今的状况。而换血,就是要将他体内的毒血换掉,让新的血液重新建立起平衡。” 赵稚恍然大悟,她不禁皱起眉头,担心地望着榻上重新昏睡过去的云章,咬了咬唇。 “让我跟他谈一谈。”看着赵稚那副难过的模样,张京忍不住开口说道:“稚儿如此在意他,这份情谊实在难得啊!” 听到外翁这么说,赵稚连忙解释道:“外翁,事情并非如您所想那般简单。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我曾经的一位夫子。虽然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但云章却不肯承认。而且自从我登基之后,他一直在暗中帮我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难题。无论是出于私情还是大义,我都无法对他坐视不理。” 张京深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赵稚说:“稚儿,你的心地太过善良,这既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你的弱点。作为一国之君,你必须要学会权衡利弊,有时候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和稳定,你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抉择。” 赵稚沉默了片刻,她明知道外翁的话不无道理,但内心的纠结却始终无法平复。 她明白自己肩负着国家的重任,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影响到整个国家的未来。然而,面对云章这样一个对她有着特殊意义的人,她又怎能轻易放弃?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外翁,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云章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好,我先跟他谈谈。” 张京看着赵稚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 半炷香后,张京缓缓地从宸晖殿走出来,仰头望着天空里鹅毛般的大雪,眉头微皱,重重地叹了口气。 春朝殿内,赵稚见到外翁进来,忙起身将他迎到殿内,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老人家。 “他答应了。”张京缓缓说道。他望着赵稚,看到对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明显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稚儿,换血之法需要极高的技巧和精准的时机,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张京严肃地提醒道。“至于换血之人,我来想法。你既要处理政务,还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 “外翁,我相信你。”赵稚坚定地回应。 第246章 觐见 送走了外翁,赵稚披着大氅站在春朝殿的门口,静静地望着浓浓夜幕里骤然飘落起的漫天白色。 “陛下,你要注意身体啊。”身后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 赵稚“嗯”了一声,在翠云的搀扶下慢慢转过身子,微笑地望着来人,轻声道:“在春胜郡待了几个月,是不是觉得那里的气候比敦阳城要好了许多?” 朱三娘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回道:“春胜郡四季如春,气候宜人,适合休养。但敦阳城四季分明,无论是倒春寒,酷暑,还是秋雨,如今的冬雪,都叫人怀念。”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赵稚隆起的腹部上。如果她的孩子没有死,说不定,这会都会走路了。 想到这里,她感激地说道:“臣还要感谢陛下没有将臣调去大宣。” “三娘。”赵稚打断她的话,“如今,你和林大人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们两个一定要照顾好彼此。” “臣,谨记在心。”朱三娘有些疑惑赵稚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但她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理由。 转眼就是冬至,张京传信说,换血之人和一应物什都已备好,但敦阳城此刻是冬季,需要将云章转移到气候温暖的春胜郡进行治疗。 “陛下,大宣使者沈直求见。”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大太监秦汉尖细阴柔的声音。 “宣。”赵稚放下朱笔,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来。 门外候着的沈含山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深紫色锦袍,外罩一件织金滚边的狐裘。那狐裘毛色亮泽,纯白中泛着淡淡的银蓝光泽。 冬日严寒,雪花纷飞,他的发间与肩头已薄薄地覆上了一层洁白,却丝毫不减其风姿绰约。 在踏入御书房前的那一刻,沈含山轻轻跺了跺脚,动作中带着几分不羁与随性。他缓缓抬手,将那件沾满雪花的披风自肩头卸下,随手递给随行的杜衡。 披风在杜衡的手中轻轻展开,如同铺开了一幅冬日雪景图,而沈含山则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姿态,将这份寒意与外界隔绝,这才大步流星地进了御书房。 秦汉一边引路,一边在心口暗自揣测:大宣这位沈直大人自数月前被皇贵君刺伤后,伤势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可还赖在他们云朝不走,且隔三差五就来御书房觐见他们陛下。莫不是,看上了他们陛下? 步入书房,沈含山瞬间敛起眸中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他环视四周,最终落在已站起身来的赵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大宣沈直,见过陛下。”他拱手行礼,声如洪钟,这气势,让秦汉忽地想起传闻中大宣那位少年将军沈含山。 “赐座。”赵稚微微颔首。沈含山自来熟地坐下,秦汉奉上热茶。 赵稚轻抬手,示意秦汉与殿内侍从退下,偌大的御书房瞬间只剩下她与沈含山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沈含山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稚。 赵稚微微一笑,示意沈含山上前。“沈直,字含山。现在天下只知道沈含山,不知道沈直才是你的大名。你呀你——”她宠溺地摇摇头,而后轻轻拉起沈含山的手,让他靠近自己,直至他的脸颊几乎贴上了她隆起的腹部。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只余下两人之间细腻的情感流动。 “听听,这小家伙,最近闹腾得越发厉害了。”赵稚轻声道。 沈含山俯下身子,耳朵轻轻贴在赵稚的腹部,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温柔。 他闭目聆听,仿佛真的能从那细微的动静中,感受到生命的跃动与奇迹。赵稚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突然,光滑的腹部突然鼓起一个包。沈含山轻声笑道:“小家伙,倒是挺有力气的。” “似乎比骁骁那时还要闹腾。”赵稚说着,笑意慢慢减了几分。 她正要说些什么,沈含山已先她一步,缓缓开口:“只只,我打算回大宣了。” 赵稚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眉头轻蹙。沈含山的伤势早就痊愈了,她也撵他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眼下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她感到意外。“为何?”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千万别是自己那个不省心的皇兄要趁自己势微出什么幺蛾子! 第247章 醋瘾太大 沈含山轻笑,伸手轻抚赵稚的发丝,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怎么?担心我这醋坛子突然变得大度,背后藏着什么阴谋?”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凝重。 赵稚被他逗笑,轻捶了他一拳,嗔道:“正经点,说正事。” 沈含山收起笑容,正色道:“只只,这几个月我在云朝并非虚度。我查清了云章的底细,他对你,确无恶意。而且,冬至将至,你这个当娘的不能回家,我这个做爹爹的,总得回去陪孩子和岳母岳父大人吃一场团圆饭。再说,云章的治疗刻不容缓。我此行回大宣,正好可以顺路护送他去春胜郡,一举两得。” 赵稚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望着沈含山,眼中满是感激。“含山,你总是这样,默默为我安排好一切。”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沈含山轻笑,将赵稚拥入怀中,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因为,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无论身在何处,我的心,始终与你同在。” “沈含山,我发现你这几个月,这嘴跟抹了蜜似的。我可听说,大宣来的使臣可将我们敦阳城的花楼都逛了个遍!” 赵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眼中闪烁着一丝调皮的光芒。沈含山闻言,不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只只,你如今已是女帝,怎不知所见所闻不一定为真的道理??”他故作严肃地反驳道,但眼中却满是笑意。 赵稚轻轻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不过是逗你一下,看你紧张的样子。不过,你若真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哼了一声道:“过了春节,为了平衡朝堂势力,那帮老臣定会催我纳夫了。他们可个个比你年轻,身材也——” 沈含山猛地握住她的手,欺身而上,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满腹荒唐话的嘴。 许久后,觉察到赵稚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只只,你放心,我沈含山此生只爱你一人。那些花楼的女子再美,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赵稚心中一暖,轻轻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你向来言出必行。只是,你现在身在云朝,我总是担心你在外会遇到什么麻烦。” 沈含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只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而且,有你在,我便有了无穷的力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 赵稚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好,既然你已安排好一切,我便不再多言。不过,这次送云章去春胜郡,我也要同去。” 沈含山不解,疑惑地看向她,嘴里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当真和他伉俪情深?一日也不舍得分开?” 赵稚点点头:“自然,这就是我希望云章背后的那些人看到的。”她反握住沈含山的手,解释道,“只有我们情比金坚,他们才会相信我没有放弃云章,不会贸然起事。” “而且,我想趁此机会跟你和孩子一起过春节,不是一举两得吗?” 沈含山的脸色有些阴鸷。赵稚心知他一定是误会了。 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醋瘾太大。 她扳过他的脸,轻轻地亲了一下,讨好着说,“含山,我这次真得没骗你。我哥哥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不错了。我离开皇宫之后,云朝的政务暂时由他这个太上皇主持。我们正好可以温存一下。你说,好不好嘛?” 沈含山被赵稚方才那主动的亲密行为,已经撩拨得心里荡漾起来,早就不生她的气了。可一时还放不下男人的面子,便固执着不吭声。 赵稚见哄不好沈含山,脸上的笑意忽地一收,索性装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眼眶微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哀怨:“沈含山!莫非你是在外头有了什么解语花,怕我回去揭了你的老底?” 沈含山一听这话,急得直跳脚,连忙辩解道:“只只,你这是冤枉我啊!我沈含山对天发誓,自打离开你身边,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哪来的什么桃花债!”他边说边举手作发誓状,模样既认真又带点无奈。 赵稚见他这副急于澄清的样子,心中好笑,面上却故意板着脸,冷哼一声:“哼,空口无凭,你叫我如何信你?”说罢,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喊道:“秦汉,你进来一下。” 门外守着的秦汉闻言,心中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推门而入,却见屋内气氛微妙,沈大人一脸焦急,而女帝陛下则是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他心领神会,忙躬身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赵稚严肃地指向沈含山,正色道:“秦汉,你务必听清楚,从今天开始,沈大人将不得进入宫中。” 第248章 被男色所惑 秦汉闻言,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恭敬应下:“是,陛下,老奴遵旨。” 沈含山见状,知道赵稚是故意逗他,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求饶:“陛下,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这心肝儿都快要被你吓出来了。”他边说边作势要捂住胸口,模样滑稽至极。 秦汉见到这一幕,忙耳观鼻鼻观心,垂首悄无声息地退出御书房。 到了廊庑下,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暗自腹诽道:“这沈大人竟然同陛下这般玩笑,看来两人的关系的确不一般。陛下可千万不能被男色所惑啊!” 秦汉心里思忖着这事,必须得尽快告诉太上皇了。此事还是由太上皇出面规劝比较合适。 御书房里,赵稚见沈含山如此,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知你对我忠心,但你这醋坛子的性子也得改改,不然以后怎么做我背后的男人?” 沈含山见她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趁机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只只,我错了,以后定不再轻易吃醋。只是,这心里头啊,总是装着你一个人,容不下其他。” 赵稚闻言,心中暖洋洋的,轻轻依偎在他怀里,笑道:“我知你心意,咱们一起回大宣,过个好年。” 崔笙鹤寝殿。 屋内的地龙燃烧得异常旺盛,将冬日的严寒驱散殆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仿佛能洗净人心中的杂念。 崔笙鹤身穿一袭简洁而优雅的长袍,临窗而立,身姿挺拔,宛如一株孤傲的松树。 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最精致的瓷器,透出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手中握着一只精致的骨雕羽毛笔,笔尖轻轻蘸取了砚台中的淡墨,全神贯注地在宣纸上描绘着一场雪中的景致。 秦汉低头站在一旁,他的余光不时扫过崔笙鹤正在创作的宣纸。 画面上的雪花纷纷扬扬,一片片叠加,逐渐覆盖了整个画面,而在这一片洁白的世界中,一抹鲜艳的宫装色彩渐渐凸显出来。 秦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发现画中的女子,竟然是尊贵的女帝陛下。他顿时明白了,原来崔笙鹤所绘制的,正是女帝陛下在白日里赏梅的那一幕。 女帝陛下那日在梅花树旁漫步的身影,被崔笙鹤用细腻而传神的笔触,完美地捕捉并呈现在了宣纸上。 秦汉微微躬身,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太上皇,心里无限唏嘘。如果这位没有中毒,此刻正值壮年,怎么着也是一位明君。 “此话当真?”良久,崔笙鹤收了画笔,轻声问道。 秦汉忙收回心神,恭敬地回道:“正是,太上皇。近段日子,大宣那位沈大人频繁进出御书房,今日,这位沈大人更是毫不避讳老奴,在御书房与陛下,过过于亲昵。” 说到这里,他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崔笙鹤,又迅速低下头,迟疑道:“陛下年轻,老奴实在是怕陛下被男色所” “你是怕陛下被男色所惑?”崔笙鹤直截了当地说。 秦汉不敢抬头,声如蚊呐地应了声“嗯。” “不会,他们,本就是夫妻。” 崔笙鹤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秦汉闻言,心中一震,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愕。 “太上皇,这……这怎么可能?陛下不是只有一位皇贵君,且二人情比金坚”秦汉结结巴巴地说道。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太上皇,老奴一定对此事守口如瓶!” 崔笙鹤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秦汉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你无需如此紧张,此事虽然隐秘,但并非不可告人。含山只是沈直的表字,他与只只在大宣本就已成婚,二人情深意重,只是碍于身份,一直未能公开。 如今只只登基为帝,沈含山自愿退居幕后,辅佐她成就大业。至于皇贵君,秦公公,算上我,你已侍奉三代帝王,应深知,许多事情不过是表面现象。” 秦汉站起身来,心中却依旧难以平静。 崔笙鹤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放心,只只虽然年轻,但她心思缜密,行事果断,不会因私情而误国事。 但沈含山,毕竟是大宣的人,我们多少还是要防着些。这也是只只为何一直没有公开他身份的原因。” 秦汉点了点头,心中对赵稚和沈含山的敬意又多了几分。他明白,自己所见所闻,不过是冰山一角,云朝的未来,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加光明。 崔笙鹤将方才的雪景图交给秦汉晾干,示意他待会将此画送去春朝殿。“此去一别,怕是要好几个月才能再见了。” 他望着外面的漫天飞雪,喃喃自语道。 第249章 长生残卷 朝阳郡,张府。 正厅,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中央悬挂的“妙手回春”四个鎏金大字。张京静静地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握着一卷古书,仿佛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凝视着头顶的这四个大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默默地站了许久。 良久,他才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深吸一口气,捏紧手中的古书,转身缓缓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张京走到太师椅前,缓缓坐下,将古书放在桌上,轻轻翻开。 古书的书页已经泛黄,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张京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页上,上面写着“血脉共鸣”四个字。 这本《长生残卷》,是他的师父私下传授给他的珍贵宝物。它蕴含着无数的秘密和智慧,是他们门派的传承之物。师父去世后,这个秘密便只有他知道了。 黎亮当初就是因为觊觎师父的《长生残卷》,再加上他品行不端,才会被逐出师门。 张京轻轻抚摸着古书的页面,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师父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京儿,这《长生残卷》乃我派不传之秘,其中‘血脉共鸣’之术,更是换血重生、逆天改命的极端之法。 但切记,此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施术者与受术者皆有可能命丧黄泉。为师将此卷交予你,是希望你能以仁心仁术济世救人,而非铤而走险,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 “师父,京儿谨记师父教诲!”张京痛哭流涕,双手接过古卷,心中立下重誓,定不负师父所托,以医术造福苍生。 这么多年,他也一直牢记师父的嘱咐,不动用“血脉共鸣”之术。 想到这里,张京抬头望了望书房悬挂着的一幅画像。画上的女子与张绾有八九分相似的眉眼,神态娴静。 “一转眼,你已经离开我十年了啊。”他喃喃道,不知不觉濡湿了眼角。“你会不会怪我,当初没有用换血之法,为你延长寿命呢?” 空旷的房间内,并无人回答张京的话。 “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决定的?棠儿?”张京默默念着发妻的名字,自言自语道,“只只虽不是咱们的亲外甥女,可绾儿这么多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养大。她如今是云朝的女帝,是个有出息的。章儿呢,又是我们的侄子,他这一脉,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他一人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章儿如今在云朝的势力盘根错节,他如果死了,咱们的只只会受重创。云朝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国势会再度乱起来。我们大宣与云朝一衣带水,必会受到波及。人啊,固有一死,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父亲。”门口逆光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的眉眼,与画上的女子有八九分相似。 张京望着门口站着的女子,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死去十年的妻子。他不禁脱口而出,“棠儿,你回来了?” “父亲。”张绾疾步走进来,在张京身侧坐下,环视四周,不解地问道,“父亲身边伺候的人呢?我一路走来,只见几个洒扫的,怎么不见平日里在您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丫头?” “给了她们卖身契,打发出府去了。”张京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父亲,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绾儿啊,父亲有事需要你帮忙。” 张绾狐疑地看了张京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把起脉来,发现他的脉搏跳动有力,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第250章 接受事实 “血脉共鸣”之法需要张绾的帮助,张京无法瞒她,便如实告知了自己的打算。 “我不同意!我已经失去了母亲,难道连父亲也要离我而去吗?您不能这样对我!只只也不会同意的!”张绾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张京看着女儿悲伤的神情,心中也是一阵刺痛。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会给张绾带来巨大的痛苦,但用一人之痛换万人平安幸福,也是值得的。 “云章不能死,绾儿。父亲已是耄耋之年,没有几年活头了。况且,父亲相信你的医术,父亲和云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说着,他将《长生残卷》塞到张绾的手中,慈爱地说道:“绾儿,这本秘书当年是我的师父传给我的,如今,我也该传给你了。” 张绾含着泪将《长生残卷》重新塞回到父亲手中,执拗地说,“我不要,您不要给我。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 说完,她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绾儿!”张京忽地加重了语气,“此事父亲已经做好决定了。父亲的弟子不止你一人,你如果不接这书,父亲便去找其他的人。” “我接!我接!”张绾哭着将《长生残卷》拿回来,转身拿袖子擦了擦泪水。 她哽咽道:“您说,我该怎么配合您与云章换血一事?” “你回去将‘血脉共鸣’这一章节好好研究研究,我这边把换血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妥当。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在春胜郡的公主府邸,哦,现在已经改成行宫了翠微宫了。” 张绾心事重重地回到赵宅,赵守正还没有从郡守府下棋回来。 赵蕴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母亲回来了,抬头问了句,“娘,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公主府那边的事忙完了吗?” “啊?啊,娘今天去你外公那里了。”张绾失神地望着女儿和她怀中的外甥女,回忆起自己儿时在母亲怀里玩耍的场景,不禁红了眼圈。 她赶紧低下头,匆匆进了主屋,翻看起《长生残卷》里“血脉共鸣”章节。 “血脉共鸣,逆天之术,非至亲血脉不得施为。术者须怀慈悲之心,精诚之志,方能驾驭此等奇术,挽人性命于旦夕之间。 换血之法,首重选材。取至亲二人,血气相融,无有排斥者最佳。二者须先以秘药调和体内血气,使之渐趋一致,此乃基础也。 次则择吉时吉地,设坛祭拜,以诚心感天动地,祈佑术成。坛上烛火通明,香烟缭绕,术者着净衣,焚香沐浴,心怀敬畏,步入坛中。 术始,术者以银针分别刺入二人手腕血脉汇聚之处,轻捻慢转,引出血丝。此时,需凝神静气,以心神感应血脉之波动,使之共鸣相应。 共鸣既起,血脉间如有引力,缓缓靠近,相互牵引。术者需细心引导,使一股细微之血,自一人血脉中流出,缓缓注入另一人血脉之中,循环往复,直至双方血气交换完毕。 ” 张绾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研读着《长生残卷》,不敢错漏一个字。连晚饭都是宝珠端进来的。 西厢房内,夕阳的余晖懒散地洒在雕花木窗上,斑驳光影与室内淡雅的熏香交织成一幅静谧的画卷。 赵柔下学回来,净了手,重新换了一件衣服后便去了赵蕴的屋子。 刚一进屋子,她的目光便温柔地落在了正逗弄着襁褓中赵芊的赵蕴身上。 赵芊的小手胡乱抓着,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模样软糯可爱极了。看到这温馨的一幕,突然想起自己那两个无疾而终的孩子,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她深吸了口气,很快恢复脸上的笑意,俯身从赵蕴身上接过外甥女,兴奋地说,“大姐姐,近日里,朝阳郡的云宣书院贴出了告示,提前招募女夫子呢。” 赵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抚了抚裙摆上被女儿压皱的褶子,缓步上前,将窗前小几上干枯的插花拿出来,转身出了屋子,拿了一束新鲜的进来替换掉。 第251章 以后不要再提了 赵柔见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着急地说,“大姐姐,您在陵阳城时才情便是一等一的好,是众人仰望的才女,这个机会,您真得不去试试嘛?” 赵蕴轻嗤一声,慢慢转过身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淡然与不屑,仿佛世间万物皆难入其眼。 “三妹妹,父亲虽然已经辞官归隐,但我前首辅大臣嫡女的身份,尊贵无双,岂是寻常女子可比?” 她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气,“云宣书院虽名声响亮,但终究不过是一方学府,其内所招女夫子,怕是鱼龙混杂,什么低微出身、浅薄学识的女子皆有可能混入其中。我若涉足其间,岂不是自降身份,与那些庸脂俗粉为伍?” 说到这里,赵蕴的眉宇间更添了几分鄙夷之色,她轻轻抬手,指尖轻拂过哥窑花瓶瓶口的暗纹,慢慢道: “我赵蕴的才情与智慧,自当用于辅佐家族,光耀门楣,而非,与那些只为糊口而教书的女子相提并论。” 赵柔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劝下去。 她这个大姐姐,自小心气儿就高,虽然大姐姐现在名义上是被李淮安休弃的妻子,但大姐姐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她永远是尊贵的嫡女。 “唉。”赵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不甘心地继续劝道: “大姐姐,您的才情与身份,自是无人能及,妹妹心中亦是万分敬仰。”赵柔顿了顿,笑着说下去,“但世间万物,各有其美,云宣书院虽非权贵云集之地,却也汇聚了四海之内渴望知识、追求真理的莘莘学子。大姐姐您的智慧,若能化作春雨,滋养这片学海” “三妹妹!”赵蕴忽然加重了语气,不耐烦地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会去那种地方抛头露面的!” 赵芊因着赵蕴声音的陡然提高吓得哇一声哭起来,赵蕴疾步走过去,将女儿从赵柔怀里抱过来,不悦地撵赵柔走,“三妹妹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息。” “好的,那大姐姐也早些歇息。我去看看母亲,她晚饭都没出来吃呢。” “那你快去。”赵蕴催促道。 主屋外,宝珠和南星望着漫天的星子,站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宝珠姐姐,我也很想去云宣书院整个女夫子当当,像三小姐那样的!”南星一脸羡慕地说道。 “三小姐教戏曲,你教什么?教她们数豆子?还是擦桌子那些伺候人的事儿?”宝珠笑着调侃她。 “哎呀,宝珠姐姐,你别取笑我啦!”南星笑着笑着,感觉到头顶上方出现了一道阴影。 她连忙停下笑声,抬起头,发现来人是赵柔,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和宝珠一起向赵柔行礼,齐声说道:“见过三小姐!” “宝珠,母亲歇下了吗?”赵柔笑盈盈地问。“她可用过吃食了?” “回三小姐,夫人在屋里看医书,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宝珠恭敬地回答。“夫人吃食用用过了,三小姐不必担心的。”南星在一旁插嘴。 赵柔点点头,“那就好,辛苦你们两个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宝珠和南星一直目送着她离开,直到看不见为止。 “宝珠姐姐,我现在瞧着三小姐身上都在发着光哎。”南星说完这句,看了一眼西厢房的位置,低声嘟哝道,“咱们府里这三个小姐,出了一个女帝,一个女夫子,大小姐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身份呢? “赶紧住嘴!二小姐的身份你就是烂到肚子里也不能给大小姐知道喽!”宝珠斥责道。 南星被宝珠一喝,吓得吐了吐舌头,连忙捂住嘴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继续守在门外,夜色渐深,庭院中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渐渐消失。 宝珠从外间醒来的时候,探头去里间一瞧,发现张绾依旧在看医书。虽然夫人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像现在通宵达旦看医书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夫人,您您还好吗?” “啊,好还好。我——”张绾边说边站起身,眼前却忽地一黑,伴随着宝珠的一声尖叫,她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252章 女帝陛下要来行宫过大年啦 在宝珠的搀扶下,张绾很快恢复了意识,“宝珠,不要声张,我只是年纪大了,经不住熬夜了。” “好的,夫人。”宝珠眼角噙着泪应声道。 张绾挣扎着站起来,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胳膊肘处有一点小擦伤,其他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赵柔吃了早饭,乘坐白薇的马车,一起向春胜郡的云宣书院出发了。 薄雾轻绕,万籁初醒。马车轱辘轱辘,从晨曦的雾气中慢慢驶进交界处的市集。 一路上,白薇时不时掀开帘子瞟一眼前头驾车的李阿福。 赵柔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一切,暗自腹诽道:白夫人莫不是跟李阿福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这么有种错觉,白夫人,看李阿福的眼神,并不清白? “义母,我看您最近心神不宁,是因为世子,淮安哥哥被调去郡守府做文书工作一事吗?” 上个月,白薇认了赵柔做干女儿,算是全了一场婆媳情。她本来也打算认下赵蕴的,但赵蕴不屑,也就作罢了。 前些日子,不知道谁动用了关系,李淮安突然被人从朝阳卫戍营调到了郡守府衙做了文书工作。 赵柔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白薇却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所以这段日子,在面对李阿福时,她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那日雨夜醉酒后,她似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里,张方拥着她一夜好眠。但醒来,她看到的却是轩窗外,长身玉立的李阿福。 她没有勇气去质问李阿福,梦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她醉后吻着的那人,是不是他? “安儿自小吃不了太多苦,被调去做些文书工作,我是开心的。” 说到这里,白薇忽地提高了声音,眼睛虽是看着赵柔,声音却飘到了马车前头,“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帮安儿促成这桩好事,我想感谢人也找不到头绪。” “哦,那人定然是十分关切义母的。”赵柔见她提高了声音,自己也扬声回答。 前头握着缰绳的李阿福忍不住勾起唇角,挺直了脊背,微笑着目视前方。 “吁——”马车在云宣书院稳稳当当停下,赵柔搀着白薇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两人甫一下车,便看到书院旁三三两两聚集了许多学子。 “翠兰,你听说了吗,咱们的女帝陛下要来行宫过大年啦!” “翠兰,你耳朵可真够长的,连宫里头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赵柔笑着打趣道。 “见过赵夫子,见过白夫子!”四周的学子见状,纷纷过来见礼。 “那可不是嘛,赵夫子,您瞧瞧这书院里,哪个不是议论纷纷? 咱们女帝陛下,那可是咱们心中的日月星辰,没有她老人家开天辟地,咱们这些女娃子哪有机会踏进这知识的殿堂,更别提将来能像男儿般建功立业了!” 翠兰一脸自豪,提起女帝,她的眼里瞬间就亮起了光。 赵柔听到翠云口中的“老人家”极力憋着笑。这些女学生,要是见到二姐姐的模样,不知道会震惊成什么样子呢! “对对对,翠兰说得对极了!想当年,我娘还担心我嫁不出去,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哼,现在看看,咱们女帝陛下不仅自己才情出众,还让我们这些女子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简直是咱们的大救星啊!” 旁边一位圆脸女学子也忍不住插话进来,一脸洋洋自得。 “哈哈,你们这话说得,我都忍不住要替女帝陛下脸红了。 不过说真的,要是没有女帝陛下,咱们可能还在家里绣花织布,哪有机会在这里讨论国家大事,甚至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呢!” 赵柔笑着拍了拍翠兰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对二姐姐的崇拜。 “说起来,我听说女帝陛下不仅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还长得倾国倾城,简直就是咱们女子中的楷模啊!”另一位女学子眼中闪烁着星星,一脸向往。 “哎呀,你就别做梦了,咱们还是好好读书,争取将来能为女帝陛下分忧解难,那才是正道!”翠兰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众人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激昂的鼓点与响亮的铜锣声,划破宁静的空气,由远及近。 薄雾里,侍卫们手持长杆,挑着鲜艳的旗帜与铜锣,步伐一致,每一步都伴随着“咚咚锵锵”的节奏,响彻云霄。 赵柔心里雀跃起来,这个阵势,应是二姐姐回来了! 第253章 入住翠微宫 春胜郡行宫,翠微宫。 从白雪皑皑的敦阳城一路行至桃源仙境一般的春胜郡,沿途景致更迭,赵稚的心境由凛冽转为温婉,身上的衣服也由最初的狐裘大氅换上了轻便的软烟罗纱衣。 这一路过来,云章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到达行宫前,他破天荒地将沈含山唤到车架内。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沈含山弯着腰钻出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过于凝重,一副十分不爽的模样。 赵稚心里好奇他们二人说了什么,但碍于帝王的威严,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反倒显得她多么小肚鸡肠似的。 在翠云等人的搀扶下,赵稚缓缓下了马车,举步进入翠微宫。 翠微宫她还是第一次来。 哥哥虽然让人画了一幅画像交给她,那画像上的景致,就是如今翠微宫的模样。眼下站在翠微宫里面,她才晓得,那画顶多将翠微宫的韵致画出五六分。 行宫里奇石嶙峋,假山错落有致,仿佛是大自然不经意间遗落的珍珠,又似匠人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处转折都藏着无尽的幽趣。 山间清泉潺潺,细水长流,绕过青石小径,穿林打叶,最终汇聚于一汪碧潭之中,水面上偶尔漂浮着几片落花,更添几分诗意与雅致。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这山水之间,金辉与绿荫交织,光影斑驳,美得令人心醉。 抄手游廊环绕于宫苑四周,既是观景的绝佳之处,也是通往各殿的便捷之道。 廊上雕梁画栋,彩绘繁复,每一幅图案都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引人遐想。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与木质的清新,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 “这翠微宫比起你那公主府,倒是有过之而不及。”沈含山低低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赵稚这才蓦地回过神来,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帮人。 她顿住脚,微微合眼,脑海里浮现出当初看的那幅翠微宫布局图。沉默了片刻,她低声吩咐,“来人,皇贵君病体孱弱,需要静养,将他安排在静澜轩。” 此轩背山面水,四周被翠竹环绕,十分幽静。 随侍的人领命匆匆离去,安置云章去了。 “沈大人。”赵稚转过身来,嘴角含笑,声音轻柔,“多谢沈大人一路护送。如今朕与皇贵君已经平安到达行宫,沈大人也可以放心返回大宣好好休息一番了。”说罢,赵稚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谢礼。 沈含山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赵稚,然后缓缓躬身行礼,闲闲问道:“陛下,不知臣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在这翠微宫暂住一晚呢?” “皇贵君的病情不容拖延,朕怕是没有时间招待沈大人。沈大人自便。”赵稚一边说一边使劲给沈含山使眼色,让他赶紧回大宣。 说完,她转身便走。 日薄西山,静澜轩里已经按照张京的吩咐重新布置了一番。 张京带着张绾二人乔装打扮,乘坐马车也及时赶到了此处。 “娘,我们才分开没多久,您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刚一见到张绾,赵稚便被她那一头银发给惊呆了。 张绾咽下心中的酸楚,看了张京一眼,低声解释道:“人老了有白头发很正常嘛!哎呀,只只,你如今月份也老大了,这些血腥的东西,你就别往跟前凑了。这里有娘,你去外面歇着!” 第254章 开始吧 赵稚不疑有他,她如今大着肚子,待在静澜轩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反之,因为她的存在,静澜轩其他人做起事来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畏手畏脚。这样确实不利于外翁给云章看诊。 “外翁,娘,那就辛苦你们了。”她说。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从现在开始,只只,任何人不要进出静澜轩,一切有我和你娘。也包括你。”张京一脸严肃地吩咐着。 “好的外翁。” 赵稚轻轻点了点头,“外翁,我会好好休息,不给你们添麻烦。” 张京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语气依旧坚定:“孩子,你只需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云章的病情虽然棘手,但有娘在,你无需担心。” 赵稚微微一笑,她知道外翁医术高明,有他在,云章的病情定能得到妥善处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都能平安无事。 “外翁,娘,你们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赵稚叮嘱道。 “放心,只只。”张绾温柔地回应,“我们都知道分寸,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赵稚离开静澜轩的时候,夜色如墨,远处,乌云压顶。 春胜郡的天空罕见地翻涌着不祥的暗云,原本温柔的春风也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化作阵阵狂风,肆意穿梭于静澜轩的每一个角落,带起窗棂轻响。 “陛下小心,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天了呢?”翠云在一旁小心掺着赵稚。 赵稚担忧地望了眼远处的乌云,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不远处,天际间电光石火频现,雷鸣轰然。赵稚看着这一幕,心里头突然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陛下小心!”随着一声惊呼,赵稚脚下一崴,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下一刻,她栽倒到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陛下何事分神,竟连路都走不稳了?”沈含山待赵稚站稳后立即抽回了手,既心疼又担忧地问道。 “无事。谢谢沈大人。”众目睽睽下,赵稚忍住想要上前挽住沈含山胳膊的冲动,疏离又不失礼貌地回应他。 沈含山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没再过多地言语,默默地跟在赵稚身旁,直到她安全地进了寝殿,才转身离开。 静澜轩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云章瘦骨嶙峋的脸庞,。 张京缓缓在床榻边坐下,关切地望向躺在床上的云章。云章的容颜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生命之火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张绾心情复杂地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再次求证道,“父亲,您当真决定要这么做吗?” “绾儿,为父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张绾噙着泪,哽咽着“嗯”了一声,说道,“父亲,绾儿会尽全力的。” 张京微微点头,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开始,为了云章,也为了云朝和大宣的千万子民的幸福。” 屋外,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张绾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血脉共鸣”之术。 换血的过程并不平静,张京的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咬牙坚持,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一道暗影自一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人身后。 第255章 他,会好起来的 张绾看向来人,感激地冲他点点头,随后催促道,“含山,快,注入你的内力。” 沈含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走到床边,将双手轻轻放在张京的肩膀上,将内力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随着沈含山内力的注入,张京的脸色逐渐好转,额上的汗珠也渐渐消失。 张绾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整个过程,她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稍有不慎,就可能功亏一篑。 云章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泛起了一丝血色。 窗外,风雨交加,春胜郡的夜空仿佛被撕裂,电闪雷鸣之中,一道尤为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直接照亮了静澜轩的内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生命与力量都凝聚在了这一瞬。 终于,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张绾轻声宣布:“成功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 说完,她的身体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她已经累脱了力。 说时迟,那时快,沈含山一个箭步奔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张绾。 “岳母,要不要为您请大夫?”他关切地问。 张绾轻轻摇了摇头,“含山,多亏你在这。不用担心,我只是太累了。” 沈含山扶着她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目光在昏迷不醒的云章和张京身上逡巡。 张绾喝了口水,缓过劲来后,她走到床边,仔细检查着云章的情况,确认一切正常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含山,此事一定不能让只只晓得实情。否则,否则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张绾嘱咐道。 “岳母,含山记住了。”沈含山满眼钦佩地望着张绾。回春胜郡的前几日,他便收到了张绾的密信,提前知道了张绾协助张京与云章换血一事。 他当时只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却没想到,真让张绾和张京办成了。两人的胆识和心中的大爱,让他佩服敬重。 沈含山望向窗外,如注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平息,只留下一片宁静的夜空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雷鸣回响。 “他,会好起来的。”张绾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确信。 含风殿。 赵稚侧躺在榻上,听着屋外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的声音,渐渐睡了过去。 沈含山蹑手蹑脚潜入含风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赵稚皱着眉头入睡的模样。 她的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进屋的时候,沈含山便脱了沾了雨水的靴子,在手上拎着。走到榻旁,他将靴子放下来,将手塞进自己的怀里暖了一会儿,才脱去外袍,搭在一旁的雕花衣架上,而后滚进了里侧,轻轻地拥着赵稚睡了半宿。 其实在他刚进屋里的时候,赵稚便醒了。她手里早攥了几枚淬了毒的银针。毕竟行宫不比皇宫。真有贼人,逃脱得也有些容易。 她猜到沈含山今晚会过来,但没想到他来得这样晚。 沈含山在她榻前脱衣服的时候,她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不知道是他受了伤,还是他让别人受了伤。 赵稚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艰难地翻了个身,胳膊搭在沈含山的肩膀,慢慢滑下来,停在他的腰间。 一息间,沈含山的气息,全乱了。 第256章 逛集市 风息雨歇后,月亮不知何时爬了上来。 沈含山猛地按住落在自己腰侧的手,气息略显紊乱地说,“只只,别闹,让我歇一歇。” 他是真的很疲惫。 赵稚轻笑一声,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没有抽动。 翌日,天光乍现,赵稚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榻的另一侧已经没有了人。 “陛下,一个时辰前,沈大人在殿外求见,说是要回大宣。但他担心打扰到陛下消息,便让奴婢传个信儿给陛下,现下,怕是他人已经回到大宣了。” 翠云见赵稚醒来,忙上前伺候她穿衣洗漱,一边汇报着。 赵稚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又问起,“静澜轩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张张医女差人来传了信儿,说事情已经办成了。但此后一个月,是关键时候,静澜轩那里,任何人不得打扰。” 对外,张绾只是医女。赵稚昨日同外翁和母亲说话时,屏退了众人,翠云只知道女帝同张医女关系匪浅,却并不知道二人的真实身份。 “简单弄个发髻就行了。”赵稚听了这话就准备起身,“我去静澜轩瞧一眼。” “陛下。”翠云拿着梳子的手稍稍错开,迟疑着开口,“传信那人特意吩咐,陛下怀着龙胎,怕被冲撞到,所以,这任何人,也包括陛下。” 赵稚刚抬起的屁股又慢慢落下。 她望了眼外面湛蓝如洗的天空,沉默了片刻,低头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一个月啊,就该过大年了。” “是呀,奴婢还从未在春胜郡过过大年呢!”翠云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向外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向往与期待。 她微微侧头,微笑着对赵稚说道:“真不知道这里过年会是什么样子……” 赵稚看着翠云那副充满期待的神情,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道:“想不想出去走走?” 翠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犹豫,她转过头来,看向赵稚,有些担忧地说:“这陛下,恐怕不妥?毕竟我们身处异地他乡,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赵稚轻轻摆了摆手,笑着安慰道:“放心,春胜郡和朝阳郡都远离皇城,民风淳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我身边还有那么多大内高手保护,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翠云听了赵稚的话,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但仍然有些担心。 “去安排。” “奴婢遵命!”翠云领了赵稚的命令,迅速吩咐下人准备出行事宜去了。 春胜郡与朝阳郡交界之处。 随着年关的临近,市集上愈发显得热闹非凡,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节日的喜庆与温馨。 两郡交界的特殊地理位置,使得这处市集汇聚了南北风味,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 晨光初破,一缕朝阳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金色的光辉与人们脸上的笑容交相辉映。 远处,云宣学院的女学生们趁着寒假,三两成群地穿梭于市集之中。 “你们看,那边的糖画师傅手艺真是绝了,龙凤呈祥画得栩栩如生!”一位扎着双马尾,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光芒的女学生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兴奋地说。 她的同伴们闻言,纷纷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想要什么样的图案。 “我要一个莲花图样的,寓意新年清雅高洁。”一位身着浅绿罗裙,气质温婉的女孩轻声说道。 “我倒想试试那只老虎,希望来年能如虎添翼,学业有成!”另一位性格开朗,身着火红衣裳的女孩爽朗地笑道,引来周围人的阵阵笑声。 不远处,一位卖春联的老者正挥毫泼墨,红纸黑字间透露出浓浓的年味。 “春风化雨万物生,喜气盈门福星照。”一位女学生轻声吟诵着老者刚写好的春联,眼中满是赞叹,“这副对联真好,既有诗意又应景,我要买回去贴在门上。” 市集上,叫卖声、谈笑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欢快的春节序曲。 小贩们忙碌而喜悦地招揽着顾客,顾客们则满怀期待地挑选着年货,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年的憧憬与期盼。 翠云小心翼翼搀着赵稚,信步走在市集上,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主子,这些都是您的功德啊!”翠云感慨道。赵稚微微一笑,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 自从接收云朝后,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使得这片土地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如今的市集繁荣昌盛,百姓生活富足。 万里河山,在向着她期待的模样发展。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第257章 吃云吞 \"不,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赵稚微笑着回答。 如果没有众人的支持和付出,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因此,她更加珍惜这份成果,决心继续努力,为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赵稚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心中感到无比欣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她。但她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美好。 翠云一边小心翼翼搀着赵稚,一边暗中留意四周的动静。 虽然她也知道,在自己和女帝的周围,暗卫穿了便装,分散隐在人群各处。但,仔细点,准没错的。 为了安全起见,赵稚今日出来,用的是在大宣那时的人皮面具。时日已久,她比先前要丰腴了一些,人皮面具重新又做了一个,跟面部十分服帖,足可以以假乱真了。 “听说今年两郡的花灯节会在春朝河的湖边举行,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身后,一位女学生突然提议道,她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同伴们的热烈响应。 “好呀好呀,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大规模的花灯展呢!” “而且据说还会有猜灯谜的活动,赢了还有奖品呢!” “主子,听说花灯节是两郡共同举办,应是十分热闹,您可要观看?到时候我们可以提前安排”翠云在一旁轻声询问赵稚的意见。 “再说。” 随着日头渐高,市集上的热闹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加浓烈。 赵稚和翠云走累了就在市集上的云吞铺子停下,吃了些云吞。吃云吞之前,赵稚撩起阔大的袖袍,不着痕迹地用银针试了毒,确定无碍后才冲翠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食用。 阳光彼时已经升得老高了,透过轻纱般的云层,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身上。 赵稚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在光影交错间更显自然,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眸,透露出超越面具的真实情感。 “嗯——真香——”赵稚好久没有这么快活了。 果然,只有市井间的烟火气,熏出来的食物才更有味道。 她突然想念在留将街生活的那段日子了。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母亲待她极好。张绾待她亲厚,甚至胜过亲生的孩子。好到以至于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还以为是母亲和皇奶奶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想到这里,赵稚望着碗里的云吞,突然红了眼眶。 她忽然想到,快要过年了,皇兄赵益孤身一人在陵阳皇城,应也十分孤寂? “翠云,朱三娘还有几日才到?” “回主子,算算日子,朱大人同林大人应该今明两日就到了。可要催催她们加快速度?”翠云不知道赵稚突然问起朱三娘做什么。 本来朱三娘是要同他们一起走的,可太上皇那边临时有事需要朱三娘去做,便耽搁了几日。 “不必,我只是随口问问。” 吃完了云吞,翠云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表示不用找了。摊主千恩万谢地接过,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两位贵人容貌看着虽不是上乘,可这周身的气质,却是常人不可比的。” “主子,再往前走,就是大宣的地界了。”翠云见赵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低声提醒道。 “无妨。” 赵稚的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两个男人。 年轻一点的那名男子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衫,衣襟上绣着细密的竹叶图案,腰间挂着一只精致的墨盅和几卷竹简。一眼便能让人猜到他做的是文书工作。 他的身侧,站着徐晖。两人不时低头交耳,男子手持羽毛笔,全神贯注地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第258章 遇故人 “郡守大人,还忙着呢?” “是啊,老刘,今儿生意不错?”徐晖热情地同对方打着招呼。 “互市范围扩大了以后,草民这生意还不错,还不错。”老刘谄笑着回道。 赵稚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遇到李淮安。 自从知道他被流放到朝阳郡后,她便没有关注过他的消息了。没想到他如今在徐晖手下工作。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嗒”一声,李淮安手中的本子落在了地上。 李淮安看到了她。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他的视线穿越了喧嚣,与赵稚的目光不期而遇。 初时的喜悦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瞬间在他脸上绽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但是,这份喜悦转瞬即逝,当他注意到赵稚腹部那微微隆起的轮廓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失落,还有深深的无奈。 他缓缓垂下眼帘,以掩饰眼底的情绪波动,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知道,自己与赵稚之间,已隔了千山万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原本他还想着,虽然自己被流放,但身边已无妻妾。赵稚年纪也大了,自己不嫌弃她整日抛头露面,天南地北地瞎跑,可以跟她做一对恩爱夫妻呢。 可眼下,她显然已经成了亲,还怀了那人的孩子。 “好久不见啊。淮安哥哥。”赵稚微笑着向他走过去。 “你朋友?”徐晖笑眯着眼问李淮安。 李淮安点点头,弯腰从地上将本子捡起来,同徐晖说道,“大人,还请您允许我同故人说几句话。” “去!”徐晖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人我这肚子正叫唤呢,我先去吃些云吞,在那边等你。”他指了指一旁的云吞铺子。李淮安感激地点了点头。 李淮安引着赵稚来到春朝河,时辰尚早,这里行人不多,比较安静,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他望着她高隆的腹部,艰难地开口:“你何时成的亲?”不待赵稚回答,他又问道,“瑞王同长公主成亲后,我曾到处打探你的消息。后来,后来得知伯父伯母在回朝阳郡的路上被掳,我,我更是着急。你你回过留将街了吗?伯父伯母在你离开不久,就搬家了” 赵稚默默望着语无伦次的李淮安,他眉眼间已没有了从前的潇洒不羁。 在同她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紧紧握着腰间挂着的墨盅,少年时,每当他紧张的时候,就会抓住身上的某一件东西。以前是腰间悬挂着的玉佩,如今,那枚象征他尊贵的世子身份的玉佩不知去向了何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她望着眼前被突如其来的苦难磋磨得似乎变了一个人的李淮安,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听说大姐姐为你生了一个女儿。”赵稚转移话题,试图说些让李淮安开心的事。 没想到提起赵蕴,李淮安原本只是轻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259章 他对你定是极好的 “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就断了。孩子,随蕴儿,取赵姓。”他低垂着头,像极了陵阳城西市斗败了的公鸡。 赵稚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素来知道大姐姐的性子,孤傲且不认命。李淮安如今是罪人身份,对他,赵蕴自然是巴不得有多远离多远。 “对了,说说你。”许久,李淮安重新抬起头来。赵稚注意到他红了眼眶。“你嫁的人,是那位对你极好的崔公子吗?” “咳咳——”赵稚被他的话雷到了。但她能理解李淮安为什么能这样想。 她摇摇头,否定说:“他是我哥哥,便永远只是我哥哥。” 李淮安惊诧地望着她,那些日子,他明明看到崔笙鹤眼里的宠溺,不似作假。 “你夫君他……他也是我们大宣的人吗?”他不甘心地问。 “嗯。” “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 “第……三个。”赵稚如实回答。 李淮安眼里的痛意更甚,“那……那他对你定是极好的。女子生产,如一脚踏进鬼门关。你肯为他生育三个孩子,必然是……他对你极好,极好。” 赵稚闻言,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她轻轻抚了抚腹中的小生命,感慨良多。 “淮安哥哥,人生路长,我们各自都有了不同的风景。他待我确实很好,我们经历了许多,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我感激这份缘分。大姐姐那里,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你们父女,会有相认的一天。” 李淮安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释然也有酸楚。 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抬头望向远处静静流淌的春朝河水,轻叹了口气道,“只只,看到你幸福,我也算放心了。只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跟我一起翻墙逃学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赵稚轻笑,“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记得那时你总是替我顶包,被夫子责罚也从不言苦。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真是无忧无虑。” 李淮安低头,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仿佛能从中看到往昔的影子。“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或许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世子了。” 赵稚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都在成长,每个人都在变。你经历了这么多,也变得更加坚韧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李淮安抬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谢谢你,只只。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我会努力,不让自己再沉沦于过去。” 两人静默片刻,春朝河畔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几分凉意,却也吹散了空气中的沉闷。 赵稚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我该走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李淮安点了点头,他独自一人站在春朝河畔,望着赵稚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沿着河岸缓缓前行。 暮落时分,李淮安同徐晖坐着马车回郡守府,经过赵宅的时候,他忍不住掀开一侧的帘子,却没有看到赵稚。 只见赵蕴穿了一件宝相花宋锦织花马甲,抱着女儿站在门口,身旁站着拿着蒲扇的玉茗,轻轻摇晃着,似是在驱赶蚊虫。 李淮安瞧着赵蕴眼巴巴的模样,似乎在等人。 只是她等的人,不知道是伯父伯母,还是哪个男人。 第260章 莫让执念伤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你不是说看到二妹妹回来了吗?怎地还没回家?”赵蕴一脸不耐烦地嘟囔道。 “大小姐,奴婢的确看到二小姐了。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生的姑姑,那姑姑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气势,跟公主府的岚茹姑姑、凤鸿姑姑可像了!”玉茗坚信自己看到的那位女子,一定就是府里多日不见的二姑娘。 “你既然确定那人是二妹,为什么没将她拉回家里来?!”赵蕴气呼呼地说。 “奴婢本来想上前同二小姐搭话的,可每次我刚往前走近一点,就有奇怪的人把我跟二小姐隔开了。”玉茗一脸委屈地说。不是她不想同二姑娘说话,实在是她根本找不到跟对方说话的机会。 赵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我道是她嫁到一个好人家,看来是被人圈养着了。真是扫兴,回院子里去!玉茗,这事不要告诉母亲父亲,省得他们烦心。” “知道了,小姐。” 听完了主仆二人的谈话,徐晖才低声提醒赶马车的人继续正常速度赶路。他用余光打量着李淮安,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宽慰他道,“你不要听蕴丫头的话,稚丫头的身份如今贵不可言,她过得,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如意。” 听徐晖这样说,李淮安倏地望向他。“大人,您认识只只的夫君?”顿了顿,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晚辈怎么忘了,赵伯父是您的恩师,您应是认得只只的。” “对,刚才在市集上,见到稚丫头的第一面我便认出来了。但是她时常不着家,对我倒是陌生得很,认不出来我,也很正常。”徐晖淡淡笑道,“至于稚丫头的夫君,也是你我高不可攀的人。淮安啊,听我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缘分这件事,强求不得。莫让执念伤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谢谢大人,晚辈谨记在心。” 李淮安微微颔首,心中却是一片纷乱。 他与赵稚自幼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然而命运弄人,如今他被流放,赵稚嫁入豪门,他怎么能轻易忘怀? 徐晖的话虽是金玉良言,但李淮安心中那股执念却难以轻易放下。 马车轱辘轱辘行驶到府衙,李淮安心神恍惚地跳下马车,一个不注意,险些扭到了脚。 “淮安,你若真心喜欢稚丫头,就该为她着想。”徐晖见李淮安神情恍惚,忍不住再次劝解,“她如今身份不同,你若一味执着,只会给她带来困扰。” 李淮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他知道徐晖所言不无道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徐晖,“大人,晚辈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晚辈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徐晖微微一笑,拍了拍李淮安的肩膀,“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淮安,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一切。” 李淮安向徐晖深深一礼,道:“多谢大人今日的开导,晚辈感激不尽。” 徐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转身进了书房。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叹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李淮安也有一些了解。此人心性不坚定,优柔寡断,但骨子里又有些陵阳城那些贵族子弟的迷之自信。 “大人,有皇城来的书信。”徐晖刚落座,门房便急匆匆地递来一封朱砂封口的信件。 “何人送来?”徐晖一边问,一边慢条斯理地拆着信封。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看装扮,似是皇城那边来的。”门房回忆了一下说。 “快,速速请人进来!”徐晖大吃一惊,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第261章 他要来 须臾,门房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人,人……人已经走了!”他抹去额头上的细汗说道。 “走了?”徐晖挑了挑眉。 门房用力点头,徐晖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将信件慢慢展开,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这不是胡来吗?怎么都跑到这荒僻之地来过大年?隔壁春胜郡的女帝如此,连他也,唉!” 徐晖叹了口气,将信纸凑近烛火,直到火焰几乎舔上他的指尖,这才将其丢入一旁的铜盆中。他在屋内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春胜郡虽设有翠微宫可供女帝居住,但我这夷春县却没有行宫。” 他走出书房,望着郡守府衙,心中愁云密布。怎不能让那位尊贵无双之人跟他一家老小跻身在这小小的府衙? 突然,他猛地一顿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了,我怎么把公主府给忘了!” “来人!备马,我要去公主府!”徐晖大声呼唤。 夜色愈发浓重,徐晖骑着马在夷春县的街巷中飞驰。街边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他焦急的面容。马蹄声在夜的寂静中回响。 不久,公主府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显现。徐晖勒紧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停在了府门前。门卫见是徐晖,连忙行礼,迅速为他开门。 徐晖疾步走进公主府,直奔书房。书房里,烛光跳跃,照着一桌的书籍和地图。沈含山正埋头工作,见徐晖突然到来,不禁有些惊讶。 “徐大人,出了何事,如此匆忙?”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放下笔,从书案后走出。 徐晖深吸一口气,两人分别在茶几旁坐下。他拿起茶碗,蘸了些茶水,在茶几上写了几个字。 “他要来此过大年?” 沈含山一手撑颐,另一手轻敲茶几。他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也收到了一封信,本想稍后查看,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想到这里,他迈步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封信,仔细阅读后,递给了徐晖。 徐晖看完信,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就在公主府。他不想大张旗鼓,咱们也不想太折腾。”良久,沈含山才拍板做决定。“王爷深谋远虑,徐某佩服。既是如此,我即刻着手安排,务必确保一切妥帖,不让陛下有丝毫不便。” 徐晖语毕,起身作揖,其神色间已多了几分坚定与从容。 沈含山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抹赞许:“徐大人办事,我向来放心。不过,此事还需保密,切莫让风声走漏,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爷放心,徐某定当谨慎行事,连夜布置,确保公主府内外安全无虞。” 徐晖应承之下,转身欲走,忽又似想起什么,转身道,“还需劳烦王爷差人通知府内上下,明日一早便开始准备迎接事宜,虽不求奢华,但温馨雅致必不可少,以显我夷春县对陛下的敬意。” 沈含山点头应允,随即唤来苏木,低声吩咐了几句,苏木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夜色已深,徐晖与沈含山并肩走出书房,月光如水,洒满庭院。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与无声的默契。 “徐大人,今夜辛苦你了,早些歇息,明日还有诸多事务需你我共同应对。”沈含山温言相劝,语气中满是关怀。 “王爷亦是,身体为重。徐某这便回府,即刻着手准备,明日一早再来与大人会合。”徐晖拱手作别,转过身,大步迈向夜色之中。 他的身影逐渐融入黑暗,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响彻夜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风中。 徐晖离开后,沈含山迅速去了寝殿,将此事告诉了岚茹、凤鸿等人。 朝颜等人虽不知是何事,但看岚茹、凤鸿两位姑姑严肃认真的表情,猜到一定是有贵人要来公主府暂住,且这贵人定不是他们家小姐。 “除了我家小姐,还有谁有资格住在公主府,且让大家这么紧张呢?”朝阳自言自语道,片刻后,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她望向陵阳城的方向,心里也打起了鼓。 南星之前因为说话口无遮拦,被岚茹凤鸿两位姑姑打发回赵宅去了,她可得吸取南星的教训,谨言慎行,只照顾好小世子和小公主,其余的,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沈含山交待完事情后,迅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随后,他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公主府,朝着翠微宫的方向飞奔而去。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黑夜中穿梭,速度极快,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第262章 是谁的种 静澜轩,云章半躺在床上,望着眼前一身夜行衣的男人,淡淡地开口,“谢谢你那日相助。不过,你也不必日日来看我。” 沈含山知道他指的是那日换血的时候,自己用内力帮助岳母张绾的事。 “不必谢,留着你一条命。至于日日来,本王是为了她,不是因为你。”沈含山大大咧咧地在一旁的圆杌子上坐下,瞧着一瞬间变成猪肝色的云章,心里十分畅快。 “在云宣书院那日,我就该猜到你的身份的。”云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你设计让我重伤你,然后留在云朝,借机刺探我的秘密” “没错。我同我们陛下商议此事那日,窗外偷听的人,便是你,皇贵君?”沈含山笑吟吟地看着云章,“我想,你应该也知晓,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种了?” 云章看着沾沾自喜的沈含山,气得握起了拳头。沈含山起身,笑眯着眼道,“皇贵君身体还十分孱弱,不易动怒。好了,不跟你说了,本王要去找她温存一番了。” 他说完便走,云章气恼得丢了身边的茶杯。但茶杯刚飞出一步远便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如今,竟虚弱至此了吗?” 张绾见沈含山离开了,才从偏殿缓缓出来,默不作声地收拾了地上碎裂的瓷片,宽慰云章道:“逸风莫要动怒。你与含山,皆是陛下命中之人,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如今,你在明处,他在暗处。只有你们齐心协力,陛下才不会十分辛苦。” 云章垂着头不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房间里的另外一张榻上,担忧地问:“叔伯何时才会醒?” “或许,就在这一两日了。”又或许,永远都醒不来了。 张绾红了眼圈,转身出去了。 含风殿。 月华如水,夜色温柔笼轻纱。 微风透过半开的轩窗徐徐而来,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却依旧难以驱散孕后期赵稚周身那股自然的温热。 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她柔和而略显慵懒的轮廓。 赵稚半倚在软枕上,一袭轻薄透气的蚕丝寝衣轻轻贴在身上,衣袂间透出淡淡的茉莉花香,与夜色中的静谧完美融合。 这寝衣设计巧妙,既遮体又不失雅致,轻纱覆盖之下,隐约可见她圆润的肩颈与因孕育生命而更显丰盈的身姿。 赵稚知道沈含山会来,早早地将殿内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此刻,她手持一柄小巧的团扇,轻轻摇着,领口交衽的地方随着她的动作时开时合。 沈含山踏入殿内,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春色欲燃。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他轻手轻脚地走近,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赵稚察觉到他的气息,抬头一笑,沈含山便撞进她噙着笑意,似盛满了星光的眸子里。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赵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却又不失温柔。她明明是在责怪他今日来得有些晚,可话到了嘴边,换了模样。 沈含山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压低声音道:“自然是来替陛下解暑的,臣这有独门秘方,保证让陛下清凉一夏。” 赵稚闻言,脸颊微红,轻啐了一口:“没个正形。” 沈含山却是不以为意,他缓缓靠近,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欲望。 他轻轻拾起赵稚手中的团扇,自己执起,为她轻轻扇动,同时另一只手则悄悄探入她的发间,指尖轻抚过她的耳垂,引得赵稚一阵轻颤。 “含山……”赵稚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羞涩与期待,她闭上眼,任由沈含山将她拥入怀中。 “只只。” “嗯。” “骁骁那会儿,这个时候应是可以的?”沈含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赵稚的发间拿了出来,钻入了她的贴身小衣。 不待赵稚回应,沈含山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我的陛下,你可知道,你比夏日的清风更加让人心动。” 赵稚忍不住轻吟一声。又听到他说,“陛下,夜色温柔,月华如练,可否允臣于床笫间细绘星河??” 第263章 让你受累了 窗外,星辰点点,在一望无垠的天幕上细细勾勒着银河的轨迹。 殿内,烛光摇曳,沈含山的手,如同最灵巧的画师,在赵稚的肌肤上缓缓游走,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阵阵细腻的涟漪。 他轻笑一声,笑声中隐隐含有得意:“陛下,你还没回答臣,您看这夜色,是否正适合我们共绘一幅‘星河长卷’呢?” 赵稚闻言,眼波流转,脸颊上的红晕更甚,她轻声嗔道:“沈含山,你总是这般不正经!” 他们二人,情动的时候,他喊她“陛下”,她则直呼其名。 沈含山不接赵稚的话,轻轻握住她的手,顺着自己劲瘦的窄腰往下,声音艰涩喑哑,“陛下,我心甘情愿做你上不得台面的夫,可你也得可怜可怜我,让我在你的银河里,好歹过一过?” 片刻后。 龙床之上,锦被如云,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二人的动作轻轻摇曳。 床榻四周,挂着薄如蝉翼的纱帐,随风轻轻摆动。 一个时辰后,心情舒畅的沈含山温柔地用丝帕为赵稚擦拭额角的汗水。 看到她微红的肌肤,他心中涌起一丝歉意,“只只,对不起。” 赵稚羞涩地笑了笑,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下一刻,沈含山心疼地拿帕子轻柔地为赵稚清洗双手。 看到对方发红的双手,他顿时心生愧意,“只只,对不住。让你受累了。” 想到方才的情景,赵稚的脸腾地又红了起来。她将自己的手猛地从沈含山手中抽出来,拿棉巾擦了擦,转身上榻,“好困,睡。” “只只,还有件事。你皇兄,要来朝阳郡过年。”上了榻后,沈含山轻轻拥着赵稚说。 “我看,他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赵稚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真是不明白,明明那么喜欢人家,还将人给赶出去,这不是,自自作自受嘛” 沈含山只听到零星的几个字,而后,身旁便传来女子均匀有致的呼吸声。 赵稚睡着了。 这夜亥时,林婉清同朱三娘星夜兼程,二人终于赶到了翠微宫。 翌日一早,赵稚还在梳妆,门口便有人来报,说林大人和朱大人,两位大人昨夜亥时已到行宫,但怕打扰到陛下休息,才延到今早来通报。 赵稚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喜,连忙放下手中的胭脂,吩咐侍女速速请两位大人入内。 林婉清与朱三娘步入殿内,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 “快赐座,上茶。”赵稚吩咐二人落座,一边亲手为林婉清与朱三娘斟茶,一边打趣道:“二位大人,这可是本宫亲自泡的‘皇家特供’提神醒脑茶,专治长途跋涉之疲惫,保管您二位喝了,立马精神焕发,比那刚出炉的烧饼还热乎!” 林婉清闻言,故作夸张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笑道:“哎呀,陛下这茶,不仅有提神醒脑之功效,更有令人心旷神怡之魔力,怕是连那天宫的琼浆玉液也不及此一二分。” 朱三娘在一旁也笑得合不拢嘴,接茬道:“陛下,您这手艺若是开了茶馆,怕是连财神爷都得天天光顾,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怕是得排着队,捧着银子来求一杯呢!” 第264章 只看你能不能追回美人心了 赵稚被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二人道:“瞧瞧你们,一个个都是油嘴滑舌的,我这茶啊,不过是图个心意,哪有你们说得那般神奇。”言罢,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二位如此给面子,那今日这含风殿的早膳,咱们就一块儿热闹热闹,如何?” 林婉清与朱三娘对视一眼,皆是满心欢喜,齐声道:“陛下有此雅兴,臣等自当奉陪。” 不一会儿,侍女端着早膳鱼贯而入。四人围坐一桌,边吃边聊。 赵稚突然提及几日后的花灯节,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说起这花灯节,论热闹还是要数民间。 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不妨扮作寻常百姓,微服私访,好好去民间感受一下那灯火阑珊的景致。” 朱三娘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拍手叫好:“哎呀,陛下此计甚妙!臣这就去准备几套粗布衣裳,咱们换上,保证走在街上,连狗都认不出咱们来!” 林婉清也不甘示弱,笑着补充:“对,再弄些市井小贩的吆喝声学学,保管咱们一去,就能成为花灯节上最接地气的‘大明星’!” 赵稚被她俩的奇思妙想逗得忍俊不禁,连声应允:“好,好,就依你们所言。” 说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朱三娘一眼。心道:皇兄,能为你做的,也仅止于此了,只看你能不能追回美人心了。 且说朱三娘抵达春胜郡的第二日,赵益紧赶慢赶,也到了公主府。 他到的当日,便以大宣驸马沈直的名义,给翠微宫的女帝递了帖子。 赵稚知道赵益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想到他这么着急。用的还是沈含山的名义。 她婉转地拒绝了。表示皇贵君需要静养,自己身怀六甲,怕招待不周。 赵益看着赵稚的回信,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沈含山从他的手中拿过回帖,忽地一笑,指着其中一行字道,“这里,她们要去花灯节。” 赵益忽地反应过来,笑说道:“果然是血浓于水,稚儿还是向着我这个皇兄的。” “陛下,臣有一事不解。”沈含山将帖子还给赵益。赵益微微蹙眉,“何事不解?” “既然在意,为何还要放手?放手后,为何还要念念不忘?”他不想说“纠缠不休”,又怕触了赵益的逆鳞,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成了“念念不忘”。 赵益闻言,目光微垂,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无奈也有深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含山所言,皆是吾心之痛。大宣皇室,确实历经风雨,子嗣稀薄,此中艰辛,非亲历者难以体会。至于我自身,无后之憾,更是锥心之痛,然世事弄人,天命难违。” 他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笙儿是我此生挚爱,也是我最大的遗憾。我虽贵为皇子,却未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让她承受了太多本不应有的重担与压力。 她的笑容,曾是我心中最温暖的阳光,如今却只能在回忆中寻觅。我想让她余生能自由地笑,无忧无虑地活,而非继续被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 第265章 看花灯 赵益抬头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放手,非是不爱,而是爱之深切,不愿她再为我牺牲。我不愿执意将她留在高墙之内。至于念念不忘,不过是人之常情,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沈含山见状,心中暗自钦佩赵益的胸襟与深情,他轻声道:“陛下能有此等胸怀,实乃大宣之幸,也是娘娘之福。只是,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陛下还需谨慎行事,莫让好意成了误会。” 赵益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含山所言极是,我自会小心行事。只盼花灯节上,能得上天垂怜,让我与她有一场意外的重逢,不求相守,但求能远远看她一眼,知晓她安好,足矣。” 说罢,赵益转身步入内室,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沈含山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祈祷,愿这对苦命鸳鸯终能得偿所愿,哪怕只是片刻的温暖与安宁。 翠微宫,朱三娘得知赵稚回绝了赵益的帖子,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赵稚瞧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三娘,如果哪日你觅得——” “陛下,三娘此生,不愿再嫁。”朱三娘失礼地打断她的话说,“情之一事,如笼纱看山,我向山而去,才知山山仿似,不过如此。” 赵稚心知,久居深宫的皇后秦笙,是不再对感情抱有期待了。感情这事本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当局者,才能清楚。 花灯节转瞬即至。 赵稚、林婉清和朱三娘乔装打扮了一番,兴高采烈地去了春朝河畔。 灯火长河,市井人间。 华灯初上,照亮了整个春朝河畔,宛如一条火龙蜿蜒于其中。花灯如繁星般闪烁,点缀着夜空中的玉桥,宛如一座通往仙境的桥梁。 长河中间,一条装饰精美的花船缓缓划破如镜的水面,慢慢前行。 \"哇哦,爹爹!看那边,花花绿绿的,好漂酿哦!\" 云璇的小手紧紧抓着沈含山的大手,蹦蹦跳跳地站在花船最前面,眼睛笑得像月牙儿,满脸都是对岸上那些闪亮花灯和熙熙攘攘人群的惊奇与喜爱。 \"哼,姐姐就是爱大惊小怪,这些有啥好稀奇的。\" 云骁站在沈含山的另一边,双手抱在胸前,小眉头轻轻皱着,嘴角微微下撇,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傲慢劲儿。 \"云骁,你刚才说什么啦?姐姐没听清哦。\" 云璇转过头来,眉目间隐含警告。 云骁见状,小脸蛋儿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讨好的笑,\"嘿嘿,骁骁说,姐姐说得对,那些花灯,真的好美哦!\" 说着,还偷偷瞄了云璇一眼,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又躲过了一“劫”。 凤鸿和岚茹两人在身后看到这一幕,小心憋着笑。来自姐姐的血脉压制,对云骁来说,恐怕是一辈子的硬伤了。 赵益站在船舷的位置,居高临下远眺着岸边,他的目光穿透熙熙攘攘、灯火阑珊的河岸,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含山,你们慢慢赏灯,我去下面走走。”他一边说着让人慢慢赏灯,自己却急匆匆地挥手让人划来一只小船,不多时便上了岸,急匆匆地追着那抹身影过去了。 “爹爹,舅舅这么急,是要干什么去啊?”云璇奶声奶气地问。 沈含山望着赵益离去的背影,温柔地低头对云璇说:“璇儿啊,舅舅他看到了一位很久没见的朋友,心里非常高兴,所以想赶紧过去和那位朋友见面,聊聊天。” 云璇听后,眼睛一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嗯,云璇懂了!就像我每次都想快点见到娘亲一样的,是吗?” 沈含山笑着摸了摸云璇的头,继续说:“对极了,云璇真聪明。那我们就在这里继续赏灯,等舅舅回来,再听他讲和他的朋友之间有趣的故事,好不好?” 云璇兴奋地拍着小手,欢呼道:“好呀好呀!等舅舅回来,我要听好多好多故事!”说完,她便拉着沈含山的手,更加认真地看起了岸边的花灯,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拉起脸来,双手拽着沈含山阔大的袍袖撒娇。“爹爹,我也想下船看花灯。好不好嘛爹爹——” 第266章 花灯相遇 沈含山拗不过女儿,只得同意下来。 河岸上,花灯中,林婉清看着朱三娘,指间轻捻着一盏莲花灯,笑语盈盈打趣道:“朱大人,您瞧这灯儿多美,上面的题词亦是应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朱三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中却泛起涟漪,暗自叹息:“怕只是情深缘浅,终是难逃宿命。” “好啦,好啦!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的,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赵稚将手臂搭在朱三娘的肩上。朱三娘点点头,收起了眸中的哀伤。 三人说说笑笑,信步走在花灯璀璨的岸边。 不远处,沈含山携着一双儿女,朝着三人慢慢走来。 “爹爹,看那盏兔子灯,好可爱!”云璇指着不远处的一盏花灯,眼中闪烁着惊喜。 “嗯,是十分漂亮。”沈含山的语气有些敷衍。云璇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迎面走来的三位娘子,其中一个肚子圆滚滚的,慈眉善目,莫名觉得有些亲切。 她突然转头看向沈含山,乌黑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爹爹,我出生前也是这样待在娘亲的肚子里吗?” “是啊。”沈含山望着赵稚,目光所及,皆是浓情蜜意。 朱三娘见状,借口去看远处的猜灯谜便拉着林婉清离开了。 云璇听后,小脸蛋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她认真地看向赵稚,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奶声奶气地说:“哦~那娘亲一定很辛苦?我以后要乖乖听话,还要帮爹爹一起疼爱娘亲!” 这话一出,赵稚的心瞬间被融化,眼眶微红,却笑得比河面上的花灯还要灿烂。 “这小嘴哟,可真甜。” “谢谢漂亮夫人夸赞。”云璇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一笑,嘴角的小酒窝更明显了,衬着花灯和波光粼粼的河水,显得特别可爱。 此时,不远处,朱三娘正站在一盏造型别致的花灯前,专注地研究着上面的灯谜。 那灯谜恰好是一句情诗的上联:“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她正欲开口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下联,不料一个熟悉而突然在身后响起:“风拂桃花面,情定三生石。” 朱三娘一愣,猛地抬头,正对上赵益那双含笑的眼睛。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遭的喧嚣声在这一刻统统消失,只余下二人的呼吸声,和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慌忙低下头,脸颊微红,隐在袍袖下的手微微发颤。再抬头时,眼眶已微微泛红,眸子里已恢复一贯的冷清。 “赵公子,也来看花灯啊。” 赵益望着朱三娘,心中千言万语汇聚成嘴边一抹温柔的笑,却终究只化作了轻轻的一句:“是啊,月色正好,花灯会也热闹,便想着或许能偶遇故人。” 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情愫,那份隐忍的爱意如同暗流涌动,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愿惊扰了眼前的宁静。 朱三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极力稳住内心的汹涌,侧了侧身,福了福身道:“赵公子继续赏月,我要去寻同伴去了。” “哎——笙儿——”赵益一听朱三娘要走,顿时极了。 “赵公子还有事?”朱三娘蹙眉问道。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而复杂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紧接着,几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几支冷箭自暗处疾射而来,目标直指人群中的朱三娘。 “小心!”赵益几乎是本能地反应,猛地一拉,将朱三娘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突如其来的危险。 一支箭矢射中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而更多的箭矢则被他凭借过人的身手一一拨开。 第267章 遇刺 周围的欢声笑语瞬间被惊恐的尖叫所取代,人群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赵益紧咬牙关,强忍着伤痛,目光如隼,扫视着四周,试图寻找袭击者的踪迹。 箭上应是淬了毒,若不然,箭伤只是在肩膀,他不会视线顷刻间就模糊起来。 但此刻,他更担心的是朱三娘的安全。 “你……你受伤了!”朱三娘望着赵益渗血的肩膀,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刺啦”一声,她迅速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条,麻利地绑在赵益的胳膊上,用力一勒,紧接着点了他的某处穴位,延缓毒素蔓延。 “我没事,你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赵益强作镇定,推搡着朱三娘向安全地带撤离,自己则转身迎向未知的威胁,背影坚定而决绝。 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赵益视力受限,手上虽然拿着一柄不知何时从对方手中夺过来的长剑,但却像无头苍蝇一样,横挑斜刺都打不到重点。 “狗皇帝眼瞎了,大家快上!” “笙儿——快走——”他的双手胡乱抓着,却被朱三娘猛地抓住了胳膊。“听着,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眼睛!” 赵益听出她话语里的决心,哽咽道:“好。” 朱三娘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后,与他背对背,共同面对敌人。 “左边有敌人!”朱三娘大声喊道。 赵益听到朱三娘的提醒,迅速挥剑向左,挡住了敌人的攻击。 “后面!”朱三娘再次提醒。 赵益转身,用剑挡住了敌人的攻击。 “右边!” “左边!” 朱三娘不断地提醒着赵益,让他能够在视力模糊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应对敌人的攻击。 赵益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如果没有朱三娘的帮助,他可能早就被敌人杀死了。 “笙儿,谢谢你。”趁打斗的间隙,赵益低声说道。 “不用谢,我们一起战斗!”朱三娘回答道。 双拳难敌四手,两人很快就落入下风。其中一名刺客喊道:“狗皇帝,受死!”他的剑朝着赵益刺来。赵益听到声音后立刻转身,用自己的剑挡住了刺客的攻击。然而,由于分心,这一剑竟然偏了。只听“噗——”的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但奇怪的是,赵益并没有感到任何痛苦。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到朱三娘的肩膀,然后慢慢地向下移动,最终停在了她胸口的位置。在那里,他发现了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纤细单薄的身体,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溅起一片片尘埃。 “笙……笙儿……”赵益声音颤抖,眼神充满了惊恐和悲伤。他试图触摸朱三娘的脸庞,但是当他的手伸到半空中时,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益益哥哥,我们我们”她声如蚊呐,呼吸越来越微弱,渐渐地没了声儿。 “笙儿——”赵益仰头向天,悲愤地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和绝望。 地牢里,“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凄厉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沈含山坐在正中,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冷冷地落在杜衡身上。 只见杜衡手中紧紧握着一根带有锋利倒刺的鞭子,“哗啦”一声,他猛地将鞭子从盐水桶中抽出,水花四溅,随后狠狠地抽打在木桩上。“快说,你们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杜衡怒声喝道。 然而,黑衣人却只是不停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他们喊来喊去,始终只有这两句话。 沈含山眼神一冷,沉声命令道:“上刀。”声音中透着一股威严和冷酷。 听到命令,苏木立即领命上前,手中把玩着一把极其纤薄的小刀。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黑衣人面前,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道:“我苏木这把刀,可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见血封喉……” 说到这里,他猛地转身,将小刀贴在其中一人的皮肤上,稍稍用力按下去。那人的皮肤上立时出现一条极细的血线。“不过,我这把刀却不是用来杀人的。在我手下,没有一千刀,我是不会让他死的。”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淅淅沥沥,疑似下雨的声音。 杜衡将手指放在鼻下,往地上啐了一口,“呔,没种的东西,这就吓尿了。” 第268章 能不能撑过今晚,就看天命了 一个时辰后。 杜衡拿着几页薄薄的纸递给沈含山,捏了捏疲惫的眉心,恭敬地回禀道:“王爷,那几人招了,这是口供。” 沈含山接过那几页纸,指尖轻触,目光在字里行间扫过,神色逐渐凝重。 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深邃的轮廓,更添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哼,冠冕堂皇之词。”沈含山轻哼一声,将口供掷于案上,冷声道,“这次的刺客分明是两拨,其中一拨服毒自尽,这剩下的一拨,便是被我们抓到的。服毒的那拨应是冲着皇上去的。被咱们抓到的,这些人分明是云朝之人,他们刺杀朱三娘,是想把这罪名安在大宣头上。” 杜衡立在一旁,见状便知王爷已洞悉一切,遂躬身问道:“王爷,接下来如何行事?是否需要即刻禀报皇上,这些贼人,是否要交给女帝?” 沈含山沉吟片刻,目光穿过烛火,似在思考更深远的布局。“不急,此事牵涉甚广,须得步步为营。黑衣人背后,定有更大的势力在暗中操控。我们需顺藤摸瓜,一举捣毁其老巢。”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宣和云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太平盛世,不能因为一些宵小之徒就毁于一旦!” 沈含山转而看向杜衡,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你即刻安排人手,按照口供中的线索,暗中调查这些刺客的来历与背后的主使。同时,加强公主府的守卫,确保万无一失。” 杜衡闻言,心中暗自佩服王爷的深谋远虑,连忙应声道:“是,王爷。属下即刻去办,定不负王爷所托。” 沈含山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还有,派人暗中保护朱三娘。她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此次无辜受牵连,更是因保护陛下深受重伤,我们不可让她再有任何闪失。” 杜衡领命而去,室内再次恢复平静。 沈含山独自立于窗前,望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心中暗自盘算。这场风暴,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为猛烈,但他沈含山,从不是惧怕风雨之人。为了大宣的安宁,为了天下的太平,他誓要将这些暗中的蛀虫一一清除,还朝堂一片清明。 公主府,福春殿。 经过御医的治疗,赵益的眼睛缓缓睁开,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终于能够正常视物。 “笙儿……朱三娘在何处?”他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朱三娘的下落,挣扎着要起身。 “皇上……朱娘子她,她……恕老臣无能……”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额头冷汗直冒,“朱娘子失血过多,能不能撑过今晚,就看天命了。” 赵益闻言,身形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震惊和痛苦,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白色。 未等御医把话说完,赵益已经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径直奔向朱三娘所在的偏殿。他的步伐踉跄不稳,但内心的焦急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皇上,不可啊!您还受着伤呢!龙体为重啊!”身后的御医和侍女们纷纷跪地,齐声呼喊,试图阻止赵益的冲动行为。 但此刻的赵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朱三娘,他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 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一颗想要立刻见到朱三娘的心。 偏殿内,烛光闪烁,照亮了四周,却无法驱散那压抑的气氛。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药味和血腥气,令人感到窒息。 赵益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偏殿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御医和侍奉的侍女见赵益进来,纷纷低头行礼,大气不敢出一声。 眼前的景象令赵益心头一震。 朱三娘静静地躺在榻上,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没有丝毫血色。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变得惨白,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透露出一丝不安和痛苦。 赵益的目光落在朱三娘身上,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 第269章 你是谁 赵益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走近,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朱三娘那毫无生气的脸上,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懊悔与自责。 他蹲下身子,凝视着朱三娘的脸庞。她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额头的发丝也被汗水湿透,黏贴在额头上。 赵益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朱三娘冰凉的手背,那触感如同冬日里的寒冰,直透心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悔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笙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赵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浓的自责。 他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朱三娘的手背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周围的侍从与御医见状,皆低头不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笙儿,我悔不当初。我若知道会如此,我不该放你走。哪怕你怨我,怪我,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赵益红着眼眶,自言自语道。 “陛下,夜深了。您您先去歇着。老奴在这候着。您也伤着呢!”李安在一旁低声劝道。 “不。”赵益缓缓摇头,“李安,朕怕怕一闭眼就看不到笙儿了。” 后半夜,朱三娘浑身突然打起冷颤。 这朝阳郡本就四季如春,天气不冷不热,照理说她不该发冷才对。侍女拿来了数床被子,甚至屋子里烧起了炭,她仍然冷得牙齿打颤。 “所有人都退下!”赵益冷着脸吩咐道。 李安挥挥手,将屋里众人都带出门外。 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屋内,炭火熊熊,热浪与室外的温润春意形成鲜明对比,使得这方寸之地宛如盛夏。 赵益此刻却不顾自身,将身上的外衣、中衣乃至里衣层层脱下,只余下贴身的衣物,紧紧贴抱着朱三娘,用自己的体温试图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汗水沿着他坚毅的下巴滑落,滴落在榻上的褥子里,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斑驳的痕迹。 “冷冷”朱三娘的呻吟声渐渐弱了下去。 身后,赵益的面容因高温和焦急而泛红,肩膀上的箭伤也因为动作的牵扯重新开裂。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早起的鸟鸣。 他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这一夜分外难熬。他想起自己与秦笙成婚那一夜,夜似乎特别短,天亮得尤其快。 随着天边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温柔地洒进屋内,朱三娘终于从梦魇中缓缓醒来。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景象:温暖的火光中,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正紧紧抱着自己,汗水沿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落,形成一道道晶莹的轨迹。 这一幕太过突然,让她不禁惊呼出声,双手本能地推开赵益。 赵益一个不察,从榻上滚落到地上。 朱三娘蜷缩在床角,一脸惊恐地质问道:“你……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嘶——”下一刻,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我什么时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我是谁?” 赵益见状,连忙上前几步,想要靠近却又怕吓到她,只能停下脚步,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解释道:“三娘,别怕,是我,你的益哥哥啊。你昨夜突然浑身发冷,无论加多少被子烧多旺的炭火都不见好转,所以我才……”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责,更多的是对朱三娘的担忧。他担心她刚才过于紧张的动作会让伤口重新裂开。 “登徒子!”朱三娘破口大骂!拥着被子质问道,“你同我什么关系?” 第270章 你府里,只有我一个娘子吗 赵益闻言,愣在当场,心道,笙儿这是,失忆了吗? “笙……三娘,我是你的夫君。” “有何凭证?”朱三娘自然不信。 她一把抓起赵益留在床上的衣服,一股脑丢给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你先穿上衣服!” 赵益一边穿戴整齐,一边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行去。 “我这就去请御医过来。”他步出殿外,迅速地扫了一眼一直在外等候的御医,示意他跟随自己。 御医满心疑惑,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站在一旁。 “朱三娘身上可有中毒的迹象?”赵益询问道。 “没有。”御医回答。 “她受伤的部位是否可能导致失忆?”赵益继续追问。 “失忆?”御医惊诧之中猛地抬头看了赵益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回道:“回皇上,虽说人体受伤之处与记忆之关联,通常并非直接相连,但确有极少数特例,尤其是在胸口这一心脉汇聚之地。 中医有云,心主神明,神明受损,则有可能影响到人的意识与记忆。 然而,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且多因伤势极为严重,伤及心脉旁之细小神经或是因剧烈疼痛、惊吓等情绪波动过大,导致气血逆乱,神志恍惚,进而间接影响记忆。” “朱三娘的情形,若真是因胸口之伤引发失忆,恐怕那伤不仅是皮肉之伤,更可能伴有内部脏腑的震荡或是极为微细的血管破裂,影响了气血运行,乃至心神不宁。 但请皇上放心,此类失忆多为暂时性的,随着伤势的好转与心神的安定,记忆往往能逐渐恢复。 只是,恢复的程度与时间,却因个体差异而异,难以一概而论。” 赵益听后,眉宇间的焦虑稍减,但仍未完全放下心来,只轻声道:“无论如何,务必全力救治,用最好的药,寻最好的法子,定要让她恢复如初。若治不好,提头来见!” 御医闻言,连忙应承,心中暗自发誓定要竭尽所能,不负皇恩。 御医为朱三娘检查一番,发现她胸口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准备重新为她包扎。 “你退下,我来。”赵益吩咐。 “老臣遵旨。”御医领命退下。 “你真的是我夫君?”朱三娘清澈的眸子看向赵益,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刚才那个老臣对你的态度很是恭谨,你是当官的?” 赵益“嗯”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轻笑,“三娘很是可爱。”他脱靴上榻,扶着朱三娘的肩膀,柔声道,“可能会有点疼,你且忍一忍。” 赵益轻手轻脚地解开朱三娘胸前缠绕的绷带,朱三娘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是羞涩的蝴蝶欲振翅而飞。 每当赵益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肌肤,她都会不自觉地轻颤一下,脸颊上迅速浮起两朵红云,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 “别怕,很快就好了。”赵益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如春风拂过湖面,让朱三娘心中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你你府里,只有我一个娘子吗?”她鼓足勇气开口道。 “嗯。” “哦。”朱三娘心里竟然有一丝小雀跃。 “我们,我们感情很好吗?”她又问。 赵益没有回答她的话,后背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重新撒了药。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轻轻躺下,然后跪坐在她身旁,垂着头为她处理胸前的伤口。 “欸,你怎么不说话?” 朱三娘不甘心地追问。 直到将绷带重新缠好,赵益才重新抬起头,轻轻握住朱三娘的手,温柔地回答道:“三娘,过去的事情,忘了就忘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朱三娘仰头看着跪坐在自己上方的男子,他眼里的情意不似作假。 “你” 只是,这人的脸怎么越来越大? “唔唔,你怎么亲我” 第271章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朱三娘觉得自己一颗心快跳出来了。 她闭上眼睛,莫名地期待着什么。但那个吻只是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碰了一下她的唇便离开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来。”赵益为她盖好薄被,柔声说道。 “嗯。”朱三娘声如蚊呐,用被子将自己的头捂得严严实实的。 一声轻笑从赵益的嘴角溢出,紧接着,一只修长的大手从被子里探进去,轻轻地捏了捏朱三娘的手。 然后,她听到对方毫不掩饰的笑,“别把自己闷着了。” 仿佛屋里的炭盘还没有端走,她脸上更烫了。 当男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屋内再次回荡起女子轻盈的脚步声时,朱三娘才缓缓睁开双眼。 “朱大人,您醒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小丫头轻声说道。 “冬玲在哪里?你又是谁?为何称呼我为‘朱大人’?我不是已经成亲了吗?女子怎么可能成为官员?” 朱三娘一连串的疑问让站在面前的侍女感到困惑。 “回禀朱大人,奴婢名叫萱草,是凤鸿姑姑派来服侍您的。”萱草走上前,弯腰用帕子轻柔地拭去朱三娘额上的细汗,然后站直身子,继续解释道,“大人您是云朝女帝身边的御前凤卫,同时也是祭酒大人。” “女帝?我是大宣人,怎会在云朝做官?”朱三娘扶着自己的头坐起来,“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昨晚,您同,您同赵公子赏花灯的时候,遇到了刺客,您为了救赵公子,伤得极重。” 萱草的话还没有说完,朱三娘立刻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 不能动,一动就钻心似的疼。 “我的夫君是什么职位?我现在是在云朝?”她又问。 萱草摇摇头,避重就轻地回道:“朱大人,您在大宣的公主府。” “这都什么跟什么?”朱三娘只觉脑子里一团浆糊。“萱草,你把冬玲给我喊来。” “回朱大人,我们公主府,并没有叫冬玲的女子。或许,您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您好生休息,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朱三娘看着萱草闪烁其词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萱草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但自己现在失忆了,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虽然朱三娘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但脑子还没坏,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很多端倪。 她躺在病床上,身体无法动弹,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但她总觉得自己这次受伤的情况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阴谋。 而且既然自己是云朝女帝的御前凤卫,怎么会在大宣的公主府养病呢? 官员的女眷在公主府养病,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由此推断,她的夫君官职必定很高。 想到这里,朱三娘决定等见到夫君后,一定要把这些事情问个清楚。 但是,她望着门口,巴巴地盼了一整日,也没有见到赵益的影子。 翠微宫,含风殿。 赵稚穿着轻薄的纱衣躺在下榻上,手旁放着一碟剥了皮晶莹剔透的葡萄。 “陛下,那日刺杀大宣皇帝和朱大人的黑衣人,听说沈大人已经查清楚了?”大病初愈的云章说几句,便轻轻地喘一下。 看起来,但有些病美人的模样。 赵稚捏着葡萄往口中送,正要张口咬下去,忽地想起什么,又把葡萄放下来,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云章,慢慢道,“皇贵军大病初愈,应好生歇息才对。” “臣,怎么觉着陛下这话,意有所指?”云章将手中刚剥好的葡萄放在碟子里,随后缓缓站起来。 一旁捧着铜盆的侍女见他站起来,忙近前伺候。 云章就着铜盆里的清水净了净手,用棉巾仔细擦干净,这才撩起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响声不小,跪得很结实。 不过,这,是什么操作? 赵稚迷惑了。 第272章 沈含山,必须死 云章以为赵稚那句话在敲打自己,或许,她以为刺杀的人是他安排的? “刺杀大宣皇帝,对臣来说并无半点好处。”他跪在下首,直视着赵稚缓缓解释。她不说让他起身,他便一直跪着。“所以,陛下不必拿话敲打臣。” “那你,你也不必下跪。”赵稚示意他起身。 这家伙,除了上朝的时候会跪拜自己,其余时候,从无如此恭谨有度过。今日是怎么了?大病初愈后,转了性了? 她不信。 可下首的人依旧挺直着脊背,不肯起身。 “你你愿意跪就跪着。”赵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轻声说道。花灯节那晚,云璇突然提出想要触摸她的腹部,沈含山建议他们一行人前往花船小坐。他们刚登上花船,还没来得及多谈几句,就听到岸上传来尖叫声。 沈含山担心这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敢离开赵稚和孩子,只是命令一半在花船周围警戒的暗卫前去支援。 奇怪的是,两股势力似乎都针对赵益和朱三娘。而他们所在的花船这边,却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赵稚突然坐直了身体,心中暗想,按照皇兄多疑的性格,会不会怀疑这次暗杀事件是沈含山策划的? “翠云!” “奴婢在!”翠云立刻回应。 “这几日可有大宣递来的帖子?” “回陛下,除了前日大宣公主府那边传话说朱大人已经脱了了生命危险,便没有别的消息传过来了。”翠云恭敬地汇报。 云章轻笑一声,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去衣摆上沾染的尘土,目光平静地看向赵稚,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以陛下的聪慧才智,想必能够看穿对方这一招一石二鸟的计谋?” 赵稚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云章继续说道:“一则是企图挑拨大宣和云朝之间的友好邦交,二则是试图离间大宣驸马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据我所知,大宣皇帝并无子嗣,而长公主却育有一对龙凤胎。 不久前,曾有大臣提议让大宣皇帝过继他的外甥。作为储君之选,以稳固国本,延续皇室血脉。 此计若成,不仅能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更可能让陛下与长公主之间,乃至与驸马之间,生出难以言喻的嫌隙。毕竟,一旦外甥承继大统,驸马作为未来储君的生父,其地位与影响力将不可同日而语,难免引人猜忌,是否会有心结滋生,影响君臣、亲族间的和谐。” 云章语气温和却字字珠玑,他缓步踱至窗边,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继续说道:“再者,那幕后之人深谙两国交恶之害,一旦大宣与云朝因误会而交恶,边境不宁,百姓受苦,国力受损,实乃不智之举。此计之毒,在于它悄无声息地利用了人心最复杂的部分——猜疑与嫉妒,企图从内部瓦解大宣的稳固。” 赵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记忆中夫子的形象,渐渐和此时云章的身影重叠。 她接过云章的话继续分析:“沈含山是大宣昔日的少年将军,更是大宣如今唯一的异姓王。这个外戚,势力过大。若皇帝真的有意过继自己的外甥,定然会剪除他身边的外戚羽翼,沈含山,必须死。”说到最后六个字,赵稚的声音微微发颤。 这些事,她那个皇兄,或许,真得做的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汹涌惧意。 “这两拨刺客。一拨是真的存了杀意,另一拨,或许是自导自演。陛下,您说呢?”云章的话如一根刺扎在赵稚心里。她倒吸一口冷气,在心里默默地想,皇兄,你可千万别让我恨你。 第273章 给朕滚出去 云章见赵稚不说话,缓缓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低沉着声音说道:“其实,等陛下诞下麟儿,朝中定然也会有不少大臣劝诫陛下,杀皇贵君,稳固皇权。” 赵稚猛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如果听信谗言,便不会让外翁去救他。 既然要杀他,还要大费周章去救他。难道她以为自己救他真的就是做做表面功夫,骗骗他身后那些人? 他虽明面上是她的皇贵君,可两人并无夫妻之实。他们之间,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交易。 若说她对他有情,现在仅存的,也不过是那一点微薄的师徒之情。什么时候那点微薄的师徒之情也耗没了,便是他的死期。 云章继续呛声道:“毕竟,陛下身为女子,皇位本就来之不易。若想保住皇位,必须要有强硬手段。而我这个皇贵君作为陛下的枕边人,又‘深得’陛下宠爱,如果不除之而后快,恐怕会成为陛下的心腹大患。” 赵稚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朕滚出去!” 云章看着赵稚激动的样子,余光瞥了外头一眼,起身行了一礼,轻声道,“陛下莫要动怒,臣这就滚得远远的。” 赵稚挥手打翻了云章方才为自己剥的那碟葡萄。晶莹圆润珍珠般的葡萄在地板上滚落,四散开来。 其中有几颗滚到了刚踏进殿的那人脚下。 来人眉头微蹙,想到方才自己在殿外与云章擦肩而过的情形。 那人,似乎在笑。 而殿内的赵稚,此刻显然气得不轻。 “你在为他生气?他何时值得你这般动怒?” 压迫性极高,又带着一丝醋意的声音陡然在头顶响起。 赵稚忽地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到一身枣红袍的沈含山,腾地起身,头猝不及防地撞上沈含山的下巴。 “嘶——”沈含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陛,陛下,奴婢方才已经禀告过您了,您许是正在气头上,没有听到。”翠云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解释。 “你先退下。”赵稚抬手吩咐。 翠云点头应声,招呼着殿内其余侍女一起退到了门外。 “疼不疼?”赵稚心疼地用手摩挲着沈含山的下巴,懊恼地说,“都怪我不好。” 沈含山握住赵稚的手,轻轻在她额前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无碍。你给的疼,我甘之如饴。” “我担心,皇兄对你动了杀意。”赵稚轻叹了口气说,“皇兄无子嗣,若他提出过继璇儿或者骁骁中的一人,我并不会阻拦。但我担心,过继之后,他便会杀了你。” 沈含山温柔地揽着她的腰,轻轻地喊了一声赵稚的名字。 “嗯?”赵稚不明所以。 “只只,你夫君这个位置,我想牢牢坐一辈子。”沈含山说,而后低头,新生的胡茬轻轻地磨着赵稚白皙的脖颈。 “痒。”赵稚笑着想要推开他。“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傻瓜,我没那么容易死。况且,”他猛地一口含住赵稚的耳垂。 一股电流瞬间蹿至赵稚的四肢百骸。 “我不敢死你只只前头。你如今是女帝,开春后必会选秀。” “含山,我——”沈含山说的没错。开春后,她是一定要选秀的了。虽然她并不耽于情事,也不沉迷于男女之事,但哥哥崔笙鹤几日前来了密信,随信附了几个小像,俱是男子。 前朝后宫,后宫前朝,本就是密不可分的。最重要的是,她既然留了云章这个皇贵君一命,自然就得纳别的男夫来牵制他的势力。 不能让其一家独大,势均力敌才是最好。 “只只,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含山,你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你处。”赵稚着急地解释。 她这话藏了八分真情意,两分算计。毕竟,沈含山此人,只能为她所用。 沈含山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探究她话语中的真假。 他轻声说道:“我自然晓得。所以纳夫的事,要正常进行。或许,到时候有别样的惊喜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期待,但又故意留着尾巴不说。 这些日子,赵稚因为刺客的事一直休息不好,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也没有心思去猜沈含山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道:“我困了,你先走,走的时候让翠云进来服侍。” 沈含山点点头,转身离去。翠云随几个侍女悄无声息地进了殿内。 赵稚躺在小榻上,翠云轻柔地为她捏着肩膀。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然而,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未来。她不知道沈含山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但她希望一切都能按照她和哥哥的计划进行。 第273章 给朕滚出去 云章见赵稚不说话,缓缓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低沉着声音说道:“其实,等陛下诞下麟儿,朝中定然也会有不少大臣劝诫陛下,杀皇贵君,稳固皇权。” 赵稚猛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如果听信谗言,便不会让外翁去救他。 既然要杀他,还要大费周章去救他。难道她以为自己救他真的就是做做表面功夫,骗骗他身后那些人? 他虽明面上是她的皇贵君,可两人并无夫妻之实。他们之间,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交易。 若说她对他有情,现在仅存的,也不过是那一点微薄的师徒之情。什么时候那点微薄的师徒之情也耗没了,便是他的死期。 云章继续呛声道:“毕竟,陛下身为女子,皇位本就来之不易。若想保住皇位,必须要有强硬手段。而我这个皇贵君作为陛下的枕边人,又‘深得’陛下宠爱,如果不除之而后快,恐怕会成为陛下的心腹大患。” 赵稚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朕滚出去!” 云章看着赵稚激动的样子,余光瞥了外头一眼,起身行了一礼,轻声道,“陛下莫要动怒,臣这就滚得远远的。” 赵稚挥手打翻了云章方才为自己剥的那碟葡萄。晶莹圆润珍珠般的葡萄在地板上滚落,四散开来。 其中有几颗滚到了刚踏进殿的那人脚下。 来人眉头微蹙,想到方才自己在殿外与云章擦肩而过的情形。 那人,似乎在笑。 而殿内的赵稚,此刻显然气得不轻。 “你在为他生气?他何时值得你这般动怒?” 压迫性极高,又带着一丝醋意的声音陡然在头顶响起。 赵稚忽地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到一身枣红袍的沈含山,腾地起身,头猝不及防地撞上沈含山的下巴。 “嘶——”沈含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陛,陛下,奴婢方才已经禀告过您了,您许是正在气头上,没有听到。”翠云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解释。 “你先退下。”赵稚抬手吩咐。 翠云点头应声,招呼着殿内其余侍女一起退到了门外。 “疼不疼?”赵稚心疼地用手摩挲着沈含山的下巴,懊恼地说,“都怪我不好。” 沈含山握住赵稚的手,轻轻在她额前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无碍。你给的疼,我甘之如饴。” “我担心,皇兄对你动了杀意。”赵稚轻叹了口气说,“皇兄无子嗣,若他提出过继璇儿或者骁骁中的一人,我并不会阻拦。但我担心,过继之后,他便会杀了你。” 沈含山温柔地揽着她的腰,轻轻地喊了一声赵稚的名字。 “嗯?”赵稚不明所以。 “只只,你夫君这个位置,我想牢牢坐一辈子。”沈含山说,而后低头,新生的胡茬轻轻地磨着赵稚白皙的脖颈。 “痒。”赵稚笑着想要推开他。“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傻瓜,我没那么容易死。况且,”他猛地一口含住赵稚的耳垂。 一股电流瞬间蹿至赵稚的四肢百骸。 “我不敢死你只只前头。你如今是女帝,开春后必会选秀。” “含山,我——”沈含山说的没错。开春后,她是一定要选秀的了。虽然她并不耽于情事,也不沉迷于男女之事,但哥哥崔笙鹤几日前来了密信,随信附了几个小像,俱是男子。 前朝后宫,后宫前朝,本就是密不可分的。最重要的是,她既然留了云章这个皇贵君一命,自然就得纳别的男夫来牵制他的势力。 不能让其一家独大,势均力敌才是最好。 “只只,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含山,你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你处。”赵稚着急地解释。 她这话藏了八分真情意,两分算计。毕竟,沈含山此人,只能为她所用。 沈含山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探究她话语中的真假。 他轻声说道:“我自然晓得。所以纳夫的事,要正常进行。或许,到时候有别样的惊喜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期待,但又故意留着尾巴不说。 这些日子,赵稚因为刺客的事一直休息不好,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也没有心思去猜沈含山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道:“我困了,你先走,走的时候让翠云进来服侍。” 沈含山点点头,转身离去。翠云随几个侍女悄无声息地进了殿内。 赵稚躺在小榻上,翠云轻柔地为她捏着肩膀。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然而,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未来。她不知道沈含山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但她希望一切都能按照她和哥哥的计划进行。 第274章 给他们找些乐子 这次突如其来的刺杀事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但是,那些身处高位之人的遭遇,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似乎相去甚远,他们的新年依旧热闹非凡,没有丝毫受到影响的迹象。 除了进出城门时,守卫们的检查比以往更加严密谨慎之外,其他一切似乎都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但赵稚和沈含山心里都清楚,平静表象之下,有一股,或者多股暗流在涌动。 静澜轩内一片宁静,气氛有些凝重。 \"王爷,如今您因为对女帝不敬,被太上皇申斥,禁足一个月。这明日就是除夕,分明是欺负您呢!\"一名黑衣人焦急地说道。 云章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一串佛珠,语气平淡地回应道:\"本王这条命都是陛下给的。就算陛下让我即刻去死,本王也忤逆不得。更何况,只是被申斥,禁足一个月而已。\" 属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对王爷的遭遇感到不平,但又无可奈何。他不知道,平日里杀伐果断的逸郡王,自从成了女帝的皇贵君后,做事不但犹豫不决,也少了许多魄力。 难道真如大人所说,逸郡王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女帝的裙下之臣? 云章转过头来,眼神冰冷地看着黑衣人,缓缓说道:\"回去告诉那些老家伙,好好陪自己的老婆小妾孩子们过个年,不要多事。若是有人胆敢挑衅本王,或者试图破坏朝廷的安宁,本王绝不姑息。\"说完,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黑衣人连忙点头称是。 “可是王爷,如果此时不趁着女帝怀有身孕动手,恐怕” 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云章一脚踹了出去。云章脚上的力度之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一脚踹碎了。 “为什么”黑衣人不甘心地望着云章,渐渐没了声息。 “哼,为什么?本王的人,也是你们说动就动的?!”云章冷哼一声,朝着右侧淡淡说了一句,“处理了。” “是,王爷!”暗处里应声走出一个人,将黑衣人温热的尸体往麻袋里胡乱一塞,往肩头一撂,瞬间消失不见。 云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既然那些老家伙闲着没事干,那他就给他们找些乐子。 “来人!”云章冷声吩咐。 “王爷请吩咐!”暗处里又走出另外一人,云章将手中的佛珠隔空抛过去,男人手忙脚乱地接过佛珠,疑惑地看向云章,“王爷这是何意?” “快要过年节了,将这个玩意送与御史大人,再帮本王带一句话” “属下遵命!”黑衣人应声退下。静澜轩重新归于平静。 敦阳城,福安茶馆。 包间里,茶香袅袅,朝中的几位大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一个小厮突然送来一封密信。 密信在各位大臣手中传阅,其中一人愤怒地拍案而起,大声喊道:\"这个云章实在太嚣张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必须想办法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其他人纷纷附和,但并不表示支持。 主要这个逸郡王太疯。 最主要的,逸郡王手中有他们每个人的把柄。这些把柄有大有小。大的能让他们即刻人头落地,小的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即刻掉脑袋,却也能让他们脱一层皮。 李牧轻抚着斑白的胡须,微眯着双眼,缓缓言道:“诸位,请稍安勿躁。待节日过后,朝会重启,我们再度联名上奏,恳请陛下慎重择婿。陛下正值青春年华,意气风发,我们可从宗族中精心挑选一批品貌兼优的公子,逐渐削弱逸郡王与陛下之间的,深厚情谊。” 他刻意加重了“深厚情谊”四个字。 有丞相出面,其余众人纷纷附和道:“丞相高见!”“丞相所言极是!” 第274章 给他们找些乐子 这次突如其来的刺杀事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但是,那些身处高位之人的遭遇,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似乎相去甚远,他们的新年依旧热闹非凡,没有丝毫受到影响的迹象。 除了进出城门时,守卫们的检查比以往更加严密谨慎之外,其他一切似乎都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但赵稚和沈含山心里都清楚,平静表象之下,有一股,或者多股暗流在涌动。 静澜轩内一片宁静,气氛有些凝重。 \"王爷,如今您因为对女帝不敬,被太上皇申斥,禁足一个月。这明日就是除夕,分明是欺负您呢!\"一名黑衣人焦急地说道。 云章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一串佛珠,语气平淡地回应道:\"本王这条命都是陛下给的。就算陛下让我即刻去死,本王也忤逆不得。更何况,只是被申斥,禁足一个月而已。\" 属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对王爷的遭遇感到不平,但又无可奈何。他不知道,平日里杀伐果断的逸郡王,自从成了女帝的皇贵君后,做事不但犹豫不决,也少了许多魄力。 难道真如大人所说,逸郡王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女帝的裙下之臣? 云章转过头来,眼神冰冷地看着黑衣人,缓缓说道:\"回去告诉那些老家伙,好好陪自己的老婆小妾孩子们过个年,不要多事。若是有人胆敢挑衅本王,或者试图破坏朝廷的安宁,本王绝不姑息。\"说完,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黑衣人连忙点头称是。 “可是王爷,如果此时不趁着女帝怀有身孕动手,恐怕” 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云章一脚踹了出去。云章脚上的力度之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一脚踹碎了。 “为什么”黑衣人不甘心地望着云章,渐渐没了声息。 “哼,为什么?本王的人,也是你们说动就动的?!”云章冷哼一声,朝着右侧淡淡说了一句,“处理了。” “是,王爷!”暗处里应声走出一个人,将黑衣人温热的尸体往麻袋里胡乱一塞,往肩头一撂,瞬间消失不见。 云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既然那些老家伙闲着没事干,那他就给他们找些乐子。 “来人!”云章冷声吩咐。 “王爷请吩咐!”暗处里又走出另外一人,云章将手中的佛珠隔空抛过去,男人手忙脚乱地接过佛珠,疑惑地看向云章,“王爷这是何意?” “快要过年节了,将这个玩意送与御史大人,再帮本王带一句话” “属下遵命!”黑衣人应声退下。静澜轩重新归于平静。 敦阳城,福安茶馆。 包间里,茶香袅袅,朝中的几位大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一个小厮突然送来一封密信。 密信在各位大臣手中传阅,其中一人愤怒地拍案而起,大声喊道:\"这个云章实在太嚣张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必须想办法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其他人纷纷附和,但并不表示支持。 主要这个逸郡王太疯。 最主要的,逸郡王手中有他们每个人的把柄。这些把柄有大有小。大的能让他们即刻人头落地,小的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即刻掉脑袋,却也能让他们脱一层皮。 李牧轻抚着斑白的胡须,微眯着双眼,缓缓言道:“诸位,请稍安勿躁。待节日过后,朝会重启,我们再度联名上奏,恳请陛下慎重择婿。陛下正值青春年华,意气风发,我们可从宗族中精心挑选一批品貌兼优的公子,逐渐削弱逸郡王与陛下之间的,深厚情谊。” 他刻意加重了“深厚情谊”四个字。 有丞相出面,其余众人纷纷附和道:“丞相高见!”“丞相所言极是!” 第275章 她,不要怪他才是 除夕这日,沈含山带着一双儿女去了翠微宫。 “娘亲,爹爹说,以后我们要跟舅舅去皇宫,这是真的吗?”云璇嘴里被糯米丸子塞得鼓鼓的,看起来活像一只鼓着腮帮子叫的青蛙。 赵稚咽下嘴里的年糕,点了点头。“对啊,到了皇宫,璇儿要听凤鸿姑姑和舅舅的话。”说完,她看向沈含山。 沈含山身旁的炉子里,煨着的果酒滋滋冒着香气。 沈含山起身,为自己倒了些果酒,抬眼的时候对上赵稚可怜巴巴的眼神,宠溺地笑道:“马上都三个孩子的娘了,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真是个馋嘴猫!” 赵稚轻哼了一声,下一刻惊叫一声。 原因无他,肚子里的小家伙猛地踢了她一脚。 “哇,骁骁快看!娘亲的肚子鼓了个大包!”云璇丢下筷子,兴奋地盯着赵稚的肚皮。 “娘亲,我和弟弟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调皮吗?”云璇歪着脑袋,伸出手想摸一摸赵稚圆滚滚的肚皮,又有点害怕。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是啊,你和弟弟更调皮呢!”赵稚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皮,安慰着里面的小家伙。 沈含山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红了眼眶。 希望几个月后,她,不要怪他才是。 “外翁的身体如今还很虚弱,但已能正常走路。”沈含山饮了几口果酒,岔开话题。“岳母将他接去了赵宅,你无需担心了。” “嗯。”赵稚点点头。 不知不觉夜深了。 沈含山与赵稚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不时交汇,满含深情与不舍。 孩子们已沉入梦乡,云璇与骁骁的小脸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纯真无邪,偶尔传来轻微的鼾声,如同世间最动听的乐章。 赵稚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孩子们的睡颜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她的手指缓缓滑过云璇额前的碎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孩子们终将离开她的羽翼,步入更加广阔却也未知的世界——尤其是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一个权力与荣耀交织,却也暗流涌动的地方。 “只只,你在想什么?”沈含山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在耳畔响起。 赵稚微微侧头,对上沈含山深邃的眼眸,轻叹道:“我只是舍不得他们,怕他们不适应那里的生活,更怕……他们受委屈。”言罢,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沈含山将她搂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轻声安慰:“只只,咱们的孩子一出生便注定了与其他孩子不同,他们享受着其他孩子一辈子难以企及的荣耀,也要承担他们该承担的。 他们这两只雏鸟,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啊。或早或晚。 我们只需教会他们如何坚韧不拔,如何在风雨中保持本心,便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赵稚依偎在沈含山的胸膛,感受着那份温暖与坚定,心中的忧虑渐渐被抚平。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孩子们在皇宫中,赵益后宫并无后妃,不存在争宠用阴私手段毒害孩子的情况。 虽然赵益在亲情上疏离,但在政事上,却是一个明君。有他亲自督导云璇和云骁两个孩子的功业,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苦了两个孩子,过早地就和父母分离。以后,也许会分离更久。 夜,更深了。 “陛下,有太上皇的密信。” 珠帘外,翠云低声说道。 赵稚缓缓起身,为孩子们掖好被角,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期待。然后,转身去了外间。 第275章 她,不要怪他才是 除夕这日,沈含山带着一双儿女去了翠微宫。 “娘亲,爹爹说,以后我们要跟舅舅去皇宫,这是真的吗?”云璇嘴里被糯米丸子塞得鼓鼓的,看起来活像一只鼓着腮帮子叫的青蛙。 赵稚咽下嘴里的年糕,点了点头。“对啊,到了皇宫,璇儿要听凤鸿姑姑和舅舅的话。”说完,她看向沈含山。 沈含山身旁的炉子里,煨着的果酒滋滋冒着香气。 沈含山起身,为自己倒了些果酒,抬眼的时候对上赵稚可怜巴巴的眼神,宠溺地笑道:“马上都三个孩子的娘了,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真是个馋嘴猫!” 赵稚轻哼了一声,下一刻惊叫一声。 原因无他,肚子里的小家伙猛地踢了她一脚。 “哇,骁骁快看!娘亲的肚子鼓了个大包!”云璇丢下筷子,兴奋地盯着赵稚的肚皮。 “娘亲,我和弟弟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调皮吗?”云璇歪着脑袋,伸出手想摸一摸赵稚圆滚滚的肚皮,又有点害怕。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是啊,你和弟弟更调皮呢!”赵稚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皮,安慰着里面的小家伙。 沈含山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红了眼眶。 希望几个月后,她,不要怪他才是。 “外翁的身体如今还很虚弱,但已能正常走路。”沈含山饮了几口果酒,岔开话题。“岳母将他接去了赵宅,你无需担心了。” “嗯。”赵稚点点头。 不知不觉夜深了。 沈含山与赵稚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不时交汇,满含深情与不舍。 孩子们已沉入梦乡,云璇与骁骁的小脸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纯真无邪,偶尔传来轻微的鼾声,如同世间最动听的乐章。 赵稚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孩子们的睡颜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她的手指缓缓滑过云璇额前的碎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孩子们终将离开她的羽翼,步入更加广阔却也未知的世界——尤其是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一个权力与荣耀交织,却也暗流涌动的地方。 “只只,你在想什么?”沈含山低沉的声音温柔地在耳畔响起。 赵稚微微侧头,对上沈含山深邃的眼眸,轻叹道:“我只是舍不得他们,怕他们不适应那里的生活,更怕……他们受委屈。”言罢,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沈含山将她搂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轻声安慰:“只只,咱们的孩子一出生便注定了与其他孩子不同,他们享受着其他孩子一辈子难以企及的荣耀,也要承担他们该承担的。 他们这两只雏鸟,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啊。或早或晚。 我们只需教会他们如何坚韧不拔,如何在风雨中保持本心,便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赵稚依偎在沈含山的胸膛,感受着那份温暖与坚定,心中的忧虑渐渐被抚平。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孩子们在皇宫中,赵益后宫并无后妃,不存在争宠用阴私手段毒害孩子的情况。 虽然赵益在亲情上疏离,但在政事上,却是一个明君。有他亲自督导云璇和云骁两个孩子的功业,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苦了两个孩子,过早地就和父母分离。以后,也许会分离更久。 夜,更深了。 “陛下,有太上皇的密信。” 珠帘外,翠云低声说道。 赵稚缓缓起身,为孩子们掖好被角,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期待。然后,转身去了外间。 第276章 新身份 赵稚接过密信,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封口的火漆印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 她缓缓展开信纸,目光聚焦在那苍劲有力的小字上,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刃,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脸色愈发凝重,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密信上的字并不多,但她看了许久。 “出了何事?”沈含山的声音适时响起,他轻拂过珠帘,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赵稚的身后。 赵稚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让沈含山知晓这一切。她轻轻转过身,将密信递到了沈含山的手中。 沈含山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信中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沉默了片刻后,他沉声道:“看来,这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尽管听从你皇兄的安排,我——” 赵稚感受到了沈含山的无奈与牺牲,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夹杂着深深的愧疚。 她紧紧握住沈含山的手,将头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是我让你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对不起,让你为我受这些委屈。” 沈含山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他伸手揽住赵稚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在她的额前,他轻轻印下一个浅浅的吻,那吻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与承诺。“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之如饴。”他的话语虽轻,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赵稚的心上。 赵稚慌忙捂住沈含山的嘴,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嗔怪道:“我不要你说这些骇人的话。我只希望,你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的。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 沈含山低下头,目光温柔地锁定在赵稚身上。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但那笑容中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轻轻地抚摸着赵稚的发丝,柔声道:“好,我依你便是。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然而,即便是这样温柔的誓言,也无法掩盖即将到来的风暴。 物换星移,转眼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陵阳城城郊的一处院子。 冬玲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张身份牌和一些银子。 她将这些物品递给了站在她面前的秦雯,眼中透露出复杂的情感。“你确定要去夷春县的云宣书院当夫子吗?”她问道。 秦雯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誉儿还在那里充军,这敦阳城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了。我去那里,说不定能遇着他,看上一两眼。”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思念与期盼。 提到秦誉,秦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我如今换了脸,誉儿定然认不出我来。路上遇见了,我也可以大胆地打量他几眼。唉,想来,就算我没有换脸,他应也是不想认我的。”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苦涩。 “哇哇——” 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打破了这份沉寂。秦雯有些手足无措,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冬玲见状,示意奶娘将孩子接过去。奶娘会意地接过孩子,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喂养。 冬玲叹了口气,握住秦雯的手道:“也好。希望你能吸取以前的教训,以后堂堂正正做人。教书育人,做的是良心活。不要让自己再陷入那些不必要的纷争之中了。” 秦雯感激地看了冬玲一眼,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姑姑。我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现在雯儿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寻一方安静之地,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她望着朝阳郡的方向,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冬玲点点头,将她带出院子,示意一名护院驾车将她送出城。 秦雯穿了一身朴素的衣裙,坐在辚辚辘辘驶过市集的马车里,手里捏着那张新的身份牌,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第276章 新身份 赵稚接过密信,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封口的火漆印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 她缓缓展开信纸,目光聚焦在那苍劲有力的小字上,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刃,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脸色愈发凝重,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密信上的字并不多,但她看了许久。 “出了何事?”沈含山的声音适时响起,他轻拂过珠帘,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赵稚的身后。 赵稚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让沈含山知晓这一切。她轻轻转过身,将密信递到了沈含山的手中。 沈含山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信中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沉默了片刻后,他沉声道:“看来,这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尽管听从你皇兄的安排,我——” 赵稚感受到了沈含山的无奈与牺牲,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夹杂着深深的愧疚。 她紧紧握住沈含山的手,将头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是我让你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对不起,让你为我受这些委屈。” 沈含山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他伸手揽住赵稚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在她的额前,他轻轻印下一个浅浅的吻,那吻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与承诺。“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之如饴。”他的话语虽轻,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赵稚的心上。 赵稚慌忙捂住沈含山的嘴,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嗔怪道:“我不要你说这些骇人的话。我只希望,你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的。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 沈含山低下头,目光温柔地锁定在赵稚身上。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但那笑容中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轻轻地抚摸着赵稚的发丝,柔声道:“好,我依你便是。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然而,即便是这样温柔的誓言,也无法掩盖即将到来的风暴。 物换星移,转眼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陵阳城城郊的一处院子。 冬玲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张身份牌和一些银子。 她将这些物品递给了站在她面前的秦雯,眼中透露出复杂的情感。“你确定要去夷春县的云宣书院当夫子吗?”她问道。 秦雯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誉儿还在那里充军,这敦阳城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了。我去那里,说不定能遇着他,看上一两眼。”她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思念与期盼。 提到秦誉,秦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我如今换了脸,誉儿定然认不出我来。路上遇见了,我也可以大胆地打量他几眼。唉,想来,就算我没有换脸,他应也是不想认我的。”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苦涩。 “哇哇——” 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打破了这份沉寂。秦雯有些手足无措,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冬玲见状,示意奶娘将孩子接过去。奶娘会意地接过孩子,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喂养。 冬玲叹了口气,握住秦雯的手道:“也好。希望你能吸取以前的教训,以后堂堂正正做人。教书育人,做的是良心活。不要让自己再陷入那些不必要的纷争之中了。” 秦雯感激地看了冬玲一眼,眼中闪烁着泪光。“谢谢姑姑。我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现在雯儿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寻一方安静之地,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她望着朝阳郡的方向,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冬玲点点头,将她带出院子,示意一名护院驾车将她送出城。 秦雯穿了一身朴素的衣裙,坐在辚辚辘辘驶过市集的马车里,手里捏着那张新的身份牌,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第277章 前路漫漫 在城门口经过简单的盘问后,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秦雯坐在车内,轻轻撩起车帘,凝望着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的“敦阳城”三个大字,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渐渐模糊了视线。 今天,她离开了这座自幼生活的城市,或许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她都无法再次回到这里。 过去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如今已化为乌有,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荣耀,都成为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而她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脱。 秦雯慢慢放下车帘,目光落在手中的木牌上,上面刻着“陈曦”两个字。她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这两个字,感受着它们带来的陌生和温暖。 从此之后,她将以陈冬玲远房表妹陈曦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而秦雯这个名字,已早在一年前死去。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秦雯,哦,不,陈曦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马车平稳行驶在官道上,不知走了多久,官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马车的行驶速度慢了下来。 车夫其实是李安安排的人,身上带着一点功夫,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秦雯半道逃走。 李安的原话是,如若她是个安分的,肯老老实实在夷春县待着,咱家就当做了一场善事。她若露出半点想逃的心思,只管杀了便是。 马车里,对此一无所知的陈曦,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耳畔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璇儿可曾去过陵阳城?”“母亲,璇儿未曾去过呢。” 她仓促掀起车帘,一阵疾风拂来,撩起对向房间驶来的马车车帘一角。 陈曦如遭雷击,那人,怎么那么像她早已逝去多时的长姐秦笙! 此刻,一个男子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三娘,把璇儿交给我抱着,你歇息片刻罢……”车轮滚动之声令陈曦听得不甚真切,男子所言听起来亦是时断时续。 陈曦的心跳猛地加速,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她瞪大了眼睛,试图从那一角掀开的车帘后确认那个身影,但那匆匆一瞥间,只捕捉到了与记忆中长姐秦笙极为相似的轮廓,随即车帘落下,再次将一切隔绝。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了几分清醒。 “不可能……长姐她……”陈曦心中暗自呢喃,思绪万千。 她闭上眼,那日长姐与腹中的孩子化作一摊血水的场景仍记忆犹新。皇帝以她毒杀皇后和皇嗣的罪名赐他们秦氏一族,女眷官卖、男子流放充军的圣旨,她记得清清楚楚。 自那日后,他们秦氏一族多年来依靠长姐这个皇后积攒来的荣耀轰然崩塌,命运急转直下。 难道,自己亲眼所见的长姐离世,竟是假象?还是说她幸运地逃过了那一劫,正以另一种方式生活?长姐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手里有些人脉,来个金蝉脱壳也说不定。 陈曦摇摇头,又觉得不可能。有谁会用皇嗣和自己的性命来赌呢?而且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马车内的对话还在继续。陈曦心神恍惚,她甚至觉得男子的声音也有些熟悉,让她怀疑那人是曾经的皇帝姐夫。 她死死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识到此刻的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过去,以陈曦的身份重新开始,那么任何冲动都可能暴露她的身份,带来新的危险。 陈曦缓缓放下车帘,闭上眼,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 马车继续前行,周围的喧嚣渐渐远去,陈曦的心也慢慢归于平静。她鼓足勇气再次撩开车帘,扭头看去,方才驶过去的那辆马车车身以名贵的檀木打造,车檐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银边。 马车前后,几名侍卫骑马随行,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衣襟上绣着精致的图案,既非寻常马夫所能穿戴,也非一般侍卫所能比拟。 他们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不时扫视着四周,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训练有素的。 陈曦望着这一幕,暗暗思量,如果长姐真的还活着,并且如方才对话中所言,已经嫁人生子,那么这样的马车与侍卫配置说明,至少长姐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应该不错,没有遭受太多的苦难。 她轻轻放下车帘,目光重新落回车内,心中却已翻江倒海。她握紧自己的身份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陈曦,你可以的。” 无论过去如何,她都已经踏上了新的旅程。未来的路还很长,她必须坚强,必须勇敢,去迎接每一个挑战,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陈曦终于安全抵达夷春县。让她没想到的是,在云宣书院,她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 第277章 前路漫漫 在城门口经过简单的盘问后,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秦雯坐在车内,轻轻撩起车帘,凝望着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的“敦阳城”三个大字,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渐渐模糊了视线。 今天,她离开了这座自幼生活的城市,或许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她都无法再次回到这里。 过去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如今已化为乌有,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荣耀,都成为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而她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脱。 秦雯慢慢放下车帘,目光落在手中的木牌上,上面刻着“陈曦”两个字。她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这两个字,感受着它们带来的陌生和温暖。 从此之后,她将以陈冬玲远房表妹陈曦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而秦雯这个名字,已早在一年前死去。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秦雯,哦,不,陈曦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马车平稳行驶在官道上,不知走了多久,官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马车的行驶速度慢了下来。 车夫其实是李安安排的人,身上带着一点功夫,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秦雯半道逃走。 李安的原话是,如若她是个安分的,肯老老实实在夷春县待着,咱家就当做了一场善事。她若露出半点想逃的心思,只管杀了便是。 马车里,对此一无所知的陈曦,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耳畔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璇儿可曾去过陵阳城?”“母亲,璇儿未曾去过呢。” 她仓促掀起车帘,一阵疾风拂来,撩起对向房间驶来的马车车帘一角。 陈曦如遭雷击,那人,怎么那么像她早已逝去多时的长姐秦笙! 此刻,一个男子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三娘,把璇儿交给我抱着,你歇息片刻罢……”车轮滚动之声令陈曦听得不甚真切,男子所言听起来亦是时断时续。 陈曦的心跳猛地加速,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她瞪大了眼睛,试图从那一角掀开的车帘后确认那个身影,但那匆匆一瞥间,只捕捉到了与记忆中长姐秦笙极为相似的轮廓,随即车帘落下,再次将一切隔绝。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了几分清醒。 “不可能……长姐她……”陈曦心中暗自呢喃,思绪万千。 她闭上眼,那日长姐与腹中的孩子化作一摊血水的场景仍记忆犹新。皇帝以她毒杀皇后和皇嗣的罪名赐他们秦氏一族,女眷官卖、男子流放充军的圣旨,她记得清清楚楚。 自那日后,他们秦氏一族多年来依靠长姐这个皇后积攒来的荣耀轰然崩塌,命运急转直下。 难道,自己亲眼所见的长姐离世,竟是假象?还是说她幸运地逃过了那一劫,正以另一种方式生活?长姐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手里有些人脉,来个金蝉脱壳也说不定。 陈曦摇摇头,又觉得不可能。有谁会用皇嗣和自己的性命来赌呢?而且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马车内的对话还在继续。陈曦心神恍惚,她甚至觉得男子的声音也有些熟悉,让她怀疑那人是曾经的皇帝姐夫。 她死死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识到此刻的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过去,以陈曦的身份重新开始,那么任何冲动都可能暴露她的身份,带来新的危险。 陈曦缓缓放下车帘,闭上眼,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 马车继续前行,周围的喧嚣渐渐远去,陈曦的心也慢慢归于平静。她鼓足勇气再次撩开车帘,扭头看去,方才驶过去的那辆马车车身以名贵的檀木打造,车檐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银边。 马车前后,几名侍卫骑马随行,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衣襟上绣着精致的图案,既非寻常马夫所能穿戴,也非一般侍卫所能比拟。 他们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不时扫视着四周,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训练有素的。 陈曦望着这一幕,暗暗思量,如果长姐真的还活着,并且如方才对话中所言,已经嫁人生子,那么这样的马车与侍卫配置说明,至少长姐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应该不错,没有遭受太多的苦难。 她轻轻放下车帘,目光重新落回车内,心中却已翻江倒海。她握紧自己的身份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陈曦,你可以的。” 无论过去如何,她都已经踏上了新的旅程。未来的路还很长,她必须坚强,必须勇敢,去迎接每一个挑战,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陈曦终于安全抵达夷春县。让她没想到的是,在云宣书院,她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 第278章 好久不见 报到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洒在一袭耀眼红妆的姜婳身上,那红,如同烈焰般炽热而鲜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瞬间灼痛了陈曦的心房。 陈曦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与深藏的恐惧,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红衣……”她低声呢喃,声音细若蚊蚋,却足以让近在咫尺的姜婳听得分明。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瞬间划破了她精心编织的伪装与安宁。 陈曦的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强忍着不让情绪泄露分毫,积攒了无数日夜的勇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潮水般涌来的回忆冲刷得支离破碎。 “陈曦,你和姜婳之前认识啊?”陈妈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好奇与不解,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陈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微颤抖:“哦,是,认识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艰难而沉重。 她的目光不时偷偷瞥向姜婳,试图从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上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了深邃莫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我和陈曦交情可深啦!”姜婳的话语轻快而亲昵,她毫不避讳地伸出手,环上了陈曦的脖子,看似亲密无间的动作,实则暗含锋芒。 陈曦木然地待在原地。 这轻轻一环,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瞬间将陈曦拉回到了那段她极力想要逃避的过去。 过去她想狠狠抛却的丝竹管弦声,恩客的调笑声,在这一刻似乎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让陈曦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温热,却如同被烈火炙烤,浑身不自在。 陈曦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 她明白,红衣——或者说,现在的姜婳,选择在这个时刻出现,绝非偶然。她是在提醒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开那段共同的记忆,更逃不开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敏锐地察觉到,或许,从一开始红衣找上自己,借自己的手害死刘尚,包括暗地里给冬玲姑姑传信,从刘府主母手中救下自己,留保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自始至终,这是一个连环局。 可眼下,她顾不得去思考这个局是谁人设下的了。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陈曦只能暗暗咬牙,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她既然活着到了这偏僻之地,更名换姓是为了新的开始,是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就不能轻易再被人拿捏。 哪怕那个人是红衣! 陈曦深吸一口气,眸底的阴鸷一闪而过。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是啊,姜婳,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没想到咱们姐妹志趣相投,都来这云宣书院当夫子了呢!”姜婳笑的很甜。 “早知道你也要来,我找你一起了呢!” “是啊,你们两个女孩子,要是路上做个伴,家里人也好放心些。”陈妈笑着递给两人夫子服。 提到“家”这个词,陈曦与姜婳俱是一愣,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陈曦勾唇冷笑,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家人”恐怕是个稀有物。 陈妈随后交待了二人的住宿及饮食,两人仔细听了,并肩朝住宿的地方走去。陈曦并不愿意同姜婳一起走,可对方的眼神告诉她,“你溜一个试试看?” 陈曦想到自己方才留意到,在教学科目一栏上,姜婳填的是点茶与礼乐,便阴阳怪气地讽刺道:“点茶和礼乐倒是姜姐姐的拿手本事。” 姜婳微微一笑,回应道:“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罢了,论本事,还是妹妹略胜一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到了住宿的地方,陈曦进了自己的屋子,正准备关门换衣服,姜婳突然伸出手挡住了她关门的动作,进来后将门一栓,推搡着陈曦,迫使她坐下。 “红衣,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云宣书院!”陈曦颤抖着声音说。 第278章 好久不见 报到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洒在一袭耀眼红妆的姜婳身上,那红,如同烈焰般炽热而鲜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瞬间灼痛了陈曦的心房。 陈曦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与深藏的恐惧,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红衣……”她低声呢喃,声音细若蚊蚋,却足以让近在咫尺的姜婳听得分明。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瞬间划破了她精心编织的伪装与安宁。 陈曦的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强忍着不让情绪泄露分毫,积攒了无数日夜的勇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潮水般涌来的回忆冲刷得支离破碎。 “陈曦,你和姜婳之前认识啊?”陈妈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好奇与不解,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陈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微颤抖:“哦,是,认识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艰难而沉重。 她的目光不时偷偷瞥向姜婳,试图从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上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了深邃莫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我和陈曦交情可深啦!”姜婳的话语轻快而亲昵,她毫不避讳地伸出手,环上了陈曦的脖子,看似亲密无间的动作,实则暗含锋芒。 陈曦木然地待在原地。 这轻轻一环,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瞬间将陈曦拉回到了那段她极力想要逃避的过去。 过去她想狠狠抛却的丝竹管弦声,恩客的调笑声,在这一刻似乎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让陈曦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温热,却如同被烈火炙烤,浑身不自在。 陈曦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 她明白,红衣——或者说,现在的姜婳,选择在这个时刻出现,绝非偶然。她是在提醒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开那段共同的记忆,更逃不开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敏锐地察觉到,或许,从一开始红衣找上自己,借自己的手害死刘尚,包括暗地里给冬玲姑姑传信,从刘府主母手中救下自己,留保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自始至终,这是一个连环局。 可眼下,她顾不得去思考这个局是谁人设下的了。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陈曦只能暗暗咬牙,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她既然活着到了这偏僻之地,更名换姓是为了新的开始,是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就不能轻易再被人拿捏。 哪怕那个人是红衣! 陈曦深吸一口气,眸底的阴鸷一闪而过。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是啊,姜婳,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没想到咱们姐妹志趣相投,都来这云宣书院当夫子了呢!”姜婳笑的很甜。 “早知道你也要来,我找你一起了呢!” “是啊,你们两个女孩子,要是路上做个伴,家里人也好放心些。”陈妈笑着递给两人夫子服。 提到“家”这个词,陈曦与姜婳俱是一愣,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陈曦勾唇冷笑,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家人”恐怕是个稀有物。 陈妈随后交待了二人的住宿及饮食,两人仔细听了,并肩朝住宿的地方走去。陈曦并不愿意同姜婳一起走,可对方的眼神告诉她,“你溜一个试试看?” 陈曦想到自己方才留意到,在教学科目一栏上,姜婳填的是点茶与礼乐,便阴阳怪气地讽刺道:“点茶和礼乐倒是姜姐姐的拿手本事。” 姜婳微微一笑,回应道:“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罢了,论本事,还是妹妹略胜一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到了住宿的地方,陈曦进了自己的屋子,正准备关门换衣服,姜婳突然伸出手挡住了她关门的动作,进来后将门一栓,推搡着陈曦,迫使她坐下。 “红衣,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云宣书院!”陈曦颤抖着声音说。 第279章 臣等实在无力回天 姜婳揪着陈曦的领子,一条腿搭在她一旁的床上。 她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声说道:“秦雯,如今你有我的把柄,我有你的把柄。只要你不揭穿我,我红衣亦不会揭穿你。我想,你千里迢迢来到夷春县,也是想过安生日子的?” 陈曦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那就好。我也过够了卖笑的日子。”姜婳松开手,收起腿,居高临下望着陈曦。 “现在陈妈已经知道咱俩认识,且关系还不错,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姐会罩着你。但前提是,你别给姐没事找事。要不然,姐有的法子能让你痛不欲生。” 她将“痛不欲生”四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出,陈曦额头已经惊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怎么会?”陈曦小声嘟囔道。 “那最好。”姜婳本身会武功,耳力自然不差,将陈曦嘟囔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姜——”陈曦欲言又止,她想问姜婳,化名来到这里,是不是又要害人? “叫姐姐。”姜婳不悦地纠正她。 “姜姐姐。”陈曦小声说。“你来这里,是带着任务来的吗?”不等姜婳回答,她深吸一口气,觉得索性问个明白,省得自己天天提心吊胆的。 “你之前让我故意接近刘尚,害,让他死掉,是因为他做了些不干净的事,朝廷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将他法办。 我之前在花楼里还听说,藏春楼的红衣姑娘让曾经权倾朝野的国公大人休妻,又替子休妻,最后全家被流放的流放,官卖的官卖”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姜婳截断陈曦的话,自顾自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回她,“我劝你不要猜,不要想,不要多管闲事。经我红衣之手倒霉的那些个男人,没一个无辜的。” “好了。”说完,她蓦地起身,“我的屋子就在你隔壁,你好好歇息。” 陈曦目送着姜婳离开,直到听见对面传来关门声,她才如释重负地捂着胸口坐下来。 “我已经换了脸,红衣是怎么一眼认出我来的?”她自言自语道。 除非,除非自己一直在红衣的监视下。 想到这个可能,陈曦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个红衣到底是怎样手眼通天的一个人物啊,这么厉害? 入夜,敦阳城,皇宫。 宫人们脚步纷乱,进进出出,神色十分紧张。 “驸马怎么还没醒来?你们这群庸医!朕要你们何用?!”拂华宫里,赵益气急败坏地冲下首跪了一地的御医吼道。 “皇上息怒啊!驸马身受重伤,又中了奇毒,臣等,臣等实在无力回天啊皇上!”一个胆子大的御医以头抢地,无力地辩解着。 “是啊皇上,臣等实在是束手无措啊!”其他御医纷纷附和道。 “杀,全给朕拖出去杀了!”赵益龙颜大怒。 “皇上三思!”李安慌忙跪下劝道。 “皇上,太医们已经尽力了。”李安求情道。 赵益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朕不管!朕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如果驸马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都别想活了!”赵益愤怒地咆哮着。 “爹爹——爹爹——”一道稚嫩的声音忽地从门外传来。 众御医心中疑惑,却不敢回头去看,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摸了摸自己随时可能被砍掉的头。 一个奶团子越过匍匐在地上的大人们,跑到赵益跟前,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沈含山,眼角噙着泪问,“舅舅,爹爹是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了吗?” 朱三娘牵着云骁紧赶慢赶走到榻前,福了一礼,轻声解释道,“我妾身没有拦住璇儿。” 赵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她哪是没有拦住,分明就是卡着这个点让孩子过来,冲淡他的怒气,见沈含山最后一面的。 匍匐在地上的御医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道,这女子又是谁?这俩娃娃又是怎么回事?这些秘辛是他们能听的吗?他们的脑袋是不是掉定了? 第279章 臣等实在无力回天 姜婳揪着陈曦的领子,一条腿搭在她一旁的床上。 她敛了脸上的笑意,低声说道:“秦雯,如今你有我的把柄,我有你的把柄。只要你不揭穿我,我红衣亦不会揭穿你。我想,你千里迢迢来到夷春县,也是想过安生日子的?” 陈曦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那就好。我也过够了卖笑的日子。”姜婳松开手,收起腿,居高临下望着陈曦。 “现在陈妈已经知道咱俩认识,且关系还不错,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姐会罩着你。但前提是,你别给姐没事找事。要不然,姐有的法子能让你痛不欲生。” 她将“痛不欲生”四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出,陈曦额头已经惊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怎么会?”陈曦小声嘟囔道。 “那最好。”姜婳本身会武功,耳力自然不差,将陈曦嘟囔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姜——”陈曦欲言又止,她想问姜婳,化名来到这里,是不是又要害人? “叫姐姐。”姜婳不悦地纠正她。 “姜姐姐。”陈曦小声说。“你来这里,是带着任务来的吗?”不等姜婳回答,她深吸一口气,觉得索性问个明白,省得自己天天提心吊胆的。 “你之前让我故意接近刘尚,害,让他死掉,是因为他做了些不干净的事,朝廷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将他法办。 我之前在花楼里还听说,藏春楼的红衣姑娘让曾经权倾朝野的国公大人休妻,又替子休妻,最后全家被流放的流放,官卖的官卖”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姜婳截断陈曦的话,自顾自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回她,“我劝你不要猜,不要想,不要多管闲事。经我红衣之手倒霉的那些个男人,没一个无辜的。” “好了。”说完,她蓦地起身,“我的屋子就在你隔壁,你好好歇息。” 陈曦目送着姜婳离开,直到听见对面传来关门声,她才如释重负地捂着胸口坐下来。 “我已经换了脸,红衣是怎么一眼认出我来的?”她自言自语道。 除非,除非自己一直在红衣的监视下。 想到这个可能,陈曦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个红衣到底是怎样手眼通天的一个人物啊,这么厉害? 入夜,敦阳城,皇宫。 宫人们脚步纷乱,进进出出,神色十分紧张。 “驸马怎么还没醒来?你们这群庸医!朕要你们何用?!”拂华宫里,赵益气急败坏地冲下首跪了一地的御医吼道。 “皇上息怒啊!驸马身受重伤,又中了奇毒,臣等,臣等实在无力回天啊皇上!”一个胆子大的御医以头抢地,无力地辩解着。 “是啊皇上,臣等实在是束手无措啊!”其他御医纷纷附和道。 “杀,全给朕拖出去杀了!”赵益龙颜大怒。 “皇上三思!”李安慌忙跪下劝道。 “皇上,太医们已经尽力了。”李安求情道。 赵益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朕不管!朕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如果驸马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都别想活了!”赵益愤怒地咆哮着。 “爹爹——爹爹——”一道稚嫩的声音忽地从门外传来。 众御医心中疑惑,却不敢回头去看,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摸了摸自己随时可能被砍掉的头。 一个奶团子越过匍匐在地上的大人们,跑到赵益跟前,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沈含山,眼角噙着泪问,“舅舅,爹爹是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了吗?” 朱三娘牵着云骁紧赶慢赶走到榻前,福了一礼,轻声解释道,“我妾身没有拦住璇儿。” 赵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她哪是没有拦住,分明就是卡着这个点让孩子过来,冲淡他的怒气,见沈含山最后一面的。 匍匐在地上的御医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道,这女子又是谁?这俩娃娃又是怎么回事?这些秘辛是他们能听的吗?他们的脑袋是不是掉定了? 第280章 驸马为国捐躯 赵益挥挥衣袖,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匍匐在地上的御医们得令麻溜地退下去,退出殿外后,他们才大口喘气,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心知自己头上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同时,他们也对方才出现的女子和小娃娃感激戴德,如果不是她们出现的及时,他们此刻恐怕已是身首异处。 赵益见无关人员都退下了,这才弯下腰,牵着云璇的手,又示意云骁上前,哽咽道,“同你们的爹爹说说话,以后,恐怕你们就见不了了。” “爹爹他,是要——”云骁将手从朱三娘的手心里抽出,眼角分明噙满了泪,却努力瞪大着双眼。似乎只要他不眨眼,眼泪就不会落下来。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沈含山苍白如纸的脸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一声不吭。 倒是云璇趴在沈含山身上放声大哭,“爹爹,爹爹,你是不是不要璇儿了?璇儿以后会乖乖听爹爹的话,爹爹,爹爹,你快醒来跟璇儿说话呀爹爹?!” 赵益眼尖地瞧见沈含山的眼角溢出了泪,掩在被子下的手也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忙将云璇抱起,宽厚的大手慢慢抚上她的脊背,安慰道,“璇儿,以后你还有舅舅和舅母,我们会视你和骁骁为亲子亲女。” 说着,他看向朱三娘,朱三娘意味深长地跟他对视了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榻上的沈含山身上。 她伸手将云璇从赵益身上接过来,轻声道,“璇儿,先随舅母离开好不好?” 云璇啜泣着点点头。 她趴在朱三娘的肩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弟弟云骁忽地对着赵益跪了下来,郑重地说道,“舅舅皇上,爹爹不在了,以后璇儿和骁骁都听舅舅的,舅舅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赵益望着眼前这个年幼失去父亲庇护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爱。 他蹲下身,目光与云骁平齐,目光温柔而坚定:“骁骁,璇儿,你们记住,从今往后,皇宫就是你们的家,舅舅就是你们的依靠。无论风雨多大,舅舅都会为你们撑起一片天。 你们不必有任何顾虑,只管快乐地成长,学习本领,将来成为有用之人。舅舅答应你们,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让你们过上安稳的生活。” 说着,赵益轻轻拍了拍云骁的肩膀,仿佛在传递着无尽的力量与安慰。 云骁抬头,泪光中带着一丝坚强与感激,点了点头:“谢谢舅舅皇上,骁骁和璇儿一定会听话,努力学习,不让舅舅担心。” 一个月后,赵益昭告天下,驸马沈含山英勇护驾,不幸捐躯,朝阳公主因思念夫君,悲痛欲绝,缠绵病榻,自此在朝阳郡公主府邸潜心礼佛,以寄哀思。 同时,宣布立赵云骁为太子,赐封赵云璇为怀恩公主,以示皇恩浩荡。 朝堂上下一时哗然一片。文武百官心里也定下了心。 虽说现今新立的太子是朝阳公主所生,亦是皇家血脉。 且驸马已死,不必忧心太子成为傀儡,被外戚干政。 与此同时,敦阳城,福安茶馆。 “林大人,贵府何时竟藏着如此非凡的瑰宝?”李牧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目光深邃地投向坐在角落的尚书大人——林钦。 林钦闻讯,即刻起身,手执茶杯,遥遥向李牧举杯,以示敬意。 “慕寒这孩子,平日里总爱保持低调。未曾想有一日竟能得到陛下的赏识,这无疑是他的莫大机缘。”他谦逊地解释道。 顿时,周围的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说起来,林慕寒原本只是文渊阁中一个默默无闻的抄书人,未曾料到那日陛下亲临文渊阁视察,竟一眼看中了他。 不仅提拔他做了近侍,更有意让他入主后宫,成为陛下的皇夫。” 第280章 驸马为国捐躯 赵益挥挥衣袖,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匍匐在地上的御医们得令麻溜地退下去,退出殿外后,他们才大口喘气,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心知自己头上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同时,他们也对方才出现的女子和小娃娃感激戴德,如果不是她们出现的及时,他们此刻恐怕已是身首异处。 赵益见无关人员都退下了,这才弯下腰,牵着云璇的手,又示意云骁上前,哽咽道,“同你们的爹爹说说话,以后,恐怕你们就见不了了。” “爹爹他,是要——”云骁将手从朱三娘的手心里抽出,眼角分明噙满了泪,却努力瞪大着双眼。似乎只要他不眨眼,眼泪就不会落下来。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沈含山苍白如纸的脸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一声不吭。 倒是云璇趴在沈含山身上放声大哭,“爹爹,爹爹,你是不是不要璇儿了?璇儿以后会乖乖听爹爹的话,爹爹,爹爹,你快醒来跟璇儿说话呀爹爹?!” 赵益眼尖地瞧见沈含山的眼角溢出了泪,掩在被子下的手也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忙将云璇抱起,宽厚的大手慢慢抚上她的脊背,安慰道,“璇儿,以后你还有舅舅和舅母,我们会视你和骁骁为亲子亲女。” 说着,他看向朱三娘,朱三娘意味深长地跟他对视了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榻上的沈含山身上。 她伸手将云璇从赵益身上接过来,轻声道,“璇儿,先随舅母离开好不好?” 云璇啜泣着点点头。 她趴在朱三娘的肩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弟弟云骁忽地对着赵益跪了下来,郑重地说道,“舅舅皇上,爹爹不在了,以后璇儿和骁骁都听舅舅的,舅舅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赵益望着眼前这个年幼失去父亲庇护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爱。 他蹲下身,目光与云骁平齐,目光温柔而坚定:“骁骁,璇儿,你们记住,从今往后,皇宫就是你们的家,舅舅就是你们的依靠。无论风雨多大,舅舅都会为你们撑起一片天。 你们不必有任何顾虑,只管快乐地成长,学习本领,将来成为有用之人。舅舅答应你们,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让你们过上安稳的生活。” 说着,赵益轻轻拍了拍云骁的肩膀,仿佛在传递着无尽的力量与安慰。 云骁抬头,泪光中带着一丝坚强与感激,点了点头:“谢谢舅舅皇上,骁骁和璇儿一定会听话,努力学习,不让舅舅担心。” 一个月后,赵益昭告天下,驸马沈含山英勇护驾,不幸捐躯,朝阳公主因思念夫君,悲痛欲绝,缠绵病榻,自此在朝阳郡公主府邸潜心礼佛,以寄哀思。 同时,宣布立赵云骁为太子,赐封赵云璇为怀恩公主,以示皇恩浩荡。 朝堂上下一时哗然一片。文武百官心里也定下了心。 虽说现今新立的太子是朝阳公主所生,亦是皇家血脉。 且驸马已死,不必忧心太子成为傀儡,被外戚干政。 与此同时,敦阳城,福安茶馆。 “林大人,贵府何时竟藏着如此非凡的瑰宝?”李牧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目光深邃地投向坐在角落的尚书大人——林钦。 林钦闻讯,即刻起身,手执茶杯,遥遥向李牧举杯,以示敬意。 “慕寒这孩子,平日里总爱保持低调。未曾想有一日竟能得到陛下的赏识,这无疑是他的莫大机缘。”他谦逊地解释道。 顿时,周围的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说起来,林慕寒原本只是文渊阁中一个默默无闻的抄书人,未曾料到那日陛下亲临文渊阁视察,竟一眼看中了他。 不仅提拔他做了近侍,更有意让他入主后宫,成为陛下的皇夫。” 第281章 林慕寒 一旁,吏部侍郎张昭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缓缓开口:“林大人着实是好福气,林慕寒此番际遇,真可谓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只是,这后宫之路,又岂是那般好走的?陛下虽有意,但朝野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位置,恐怕日后风波不少。” 工部侍郎王琛闻言轻轻摇头,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张大人此言差矣,林慕寒能得陛下青睐,必有其过人之处。 况且,如今朝堂之上,局势微妙,后宫之中只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皇贵君,咱们的逸郡王。虽说陛下产女三月后,咱们各个家族送了些男侍进宫,但听闻,这些男侍里,尚未有一人同陛下圆房呢! 陛下此举,或许正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安抚人心,又能借此机会平衡各方势力。林慕寒,或许会成为那枚关键的棋子。” “哼,棋子?”户部侍郎赵瑞不屑地哼了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我看未必,林慕寒此人,我虽接触不多,但从其往日行事来看,绝非池中之物。 他若能在这后宫中站稳脚跟,对林大人您来说,自然是锦上添花;即便不能,以其才智,也定能在朝堂上另辟蹊径,光耀门楣。” 林钦听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心知肚明,这些同僚的话语中既有羡慕也有嫉妒,更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揣测。 他轻咳一声,谦虚道:“诸位大人言重了,慕寒年轻识浅,无论前路如何,林某只希望他能不忘初心,勤勉做事,不负陛下厚望。至于后宫之事,非我等臣子所能妄议,还是多关注国计民生,方为上策。” 包间外,一楼大厅,喝茶的众人也在议论林慕寒即将成为陛下的皇夫一事。 这时,一直沉默的茶博士李老汉,也忍不住插话进来,他虽是个市井小民,但对朝中之事也略知一二:“哎,诸位说得是,这朝廷大事,咱们小老百姓不懂。但林公子平日里来我们茶馆,总是礼貌待人,温文尔雅,是个好孩子。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也为咱们百姓谋些福祉。” “就是!管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你这人啊,果然是粗俗的,怎么能这么说呢!” “依你个意思,咋个说?” “应该说,黑猫白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其余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话糙理不糙。管他谁是皇夫,那个位置距离他们太远,做的是良心事,办的是良心活,那就是老百姓心里的好人。 御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以及赵稚那张略显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庞。 她眉头紧锁,手中紧握着一支朱笔,不时在奏折上勾画批注,仿佛要将所有的忧思与决断都凝聚在这薄薄的纸张之上。 林慕寒轻手轻脚地踏入书房,目光温柔地落在赵稚身上。 他见赵稚眼底泛起了不易察觉的青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这段时间,她为了国事,几乎夜不能寐,日理万机,还要抽空去看襁褓中的女儿,林慕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缓缓走近,生怕惊扰了这份专注,却见她突然打了个哈欠,身体微微一晃,显然是困意难挡。 林慕寒心中一动,轻轻放下手中的托盘,那上面是他特意为赵稚准备的参茶,意在提神醒脑。 他无声无息地绕到赵稚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力度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用力,也不失温柔。 赵稚初时一惊,待感受到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难得的柔和。 林慕寒的手法娴熟,指尖传递着无言的关怀与安慰,仿佛能驱散她所有的疲惫。赵稚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与温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迷迷糊糊间,她呢喃了一句,“含山。” 林慕寒揉捏的动作有短暂的凝滞,很快恢复正常。 第281章 林慕寒 一旁,吏部侍郎张昭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缓缓开口:“林大人着实是好福气,林慕寒此番际遇,真可谓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只是,这后宫之路,又岂是那般好走的?陛下虽有意,但朝野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位置,恐怕日后风波不少。” 工部侍郎王琛闻言轻轻摇头,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张大人此言差矣,林慕寒能得陛下青睐,必有其过人之处。 况且,如今朝堂之上,局势微妙,后宫之中只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皇贵君,咱们的逸郡王。虽说陛下产女三月后,咱们各个家族送了些男侍进宫,但听闻,这些男侍里,尚未有一人同陛下圆房呢! 陛下此举,或许正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安抚人心,又能借此机会平衡各方势力。林慕寒,或许会成为那枚关键的棋子。” “哼,棋子?”户部侍郎赵瑞不屑地哼了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我看未必,林慕寒此人,我虽接触不多,但从其往日行事来看,绝非池中之物。 他若能在这后宫中站稳脚跟,对林大人您来说,自然是锦上添花;即便不能,以其才智,也定能在朝堂上另辟蹊径,光耀门楣。” 林钦听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心知肚明,这些同僚的话语中既有羡慕也有嫉妒,更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揣测。 他轻咳一声,谦虚道:“诸位大人言重了,慕寒年轻识浅,无论前路如何,林某只希望他能不忘初心,勤勉做事,不负陛下厚望。至于后宫之事,非我等臣子所能妄议,还是多关注国计民生,方为上策。” 包间外,一楼大厅,喝茶的众人也在议论林慕寒即将成为陛下的皇夫一事。 这时,一直沉默的茶博士李老汉,也忍不住插话进来,他虽是个市井小民,但对朝中之事也略知一二:“哎,诸位说得是,这朝廷大事,咱们小老百姓不懂。但林公子平日里来我们茶馆,总是礼貌待人,温文尔雅,是个好孩子。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也为咱们百姓谋些福祉。” “就是!管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你这人啊,果然是粗俗的,怎么能这么说呢!” “依你个意思,咋个说?” “应该说,黑猫白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其余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话糙理不糙。管他谁是皇夫,那个位置距离他们太远,做的是良心事,办的是良心活,那就是老百姓心里的好人。 御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以及赵稚那张略显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庞。 她眉头紧锁,手中紧握着一支朱笔,不时在奏折上勾画批注,仿佛要将所有的忧思与决断都凝聚在这薄薄的纸张之上。 林慕寒轻手轻脚地踏入书房,目光温柔地落在赵稚身上。 他见赵稚眼底泛起了不易察觉的青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这段时间,她为了国事,几乎夜不能寐,日理万机,还要抽空去看襁褓中的女儿,林慕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缓缓走近,生怕惊扰了这份专注,却见她突然打了个哈欠,身体微微一晃,显然是困意难挡。 林慕寒心中一动,轻轻放下手中的托盘,那上面是他特意为赵稚准备的参茶,意在提神醒脑。 他无声无息地绕到赵稚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力度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用力,也不失温柔。 赵稚初时一惊,待感受到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难得的柔和。 林慕寒的手法娴熟,指尖传递着无言的关怀与安慰,仿佛能驱散她所有的疲惫。赵稚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与温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迷迷糊糊间,她呢喃了一句,“含山。” 林慕寒揉捏的动作有短暂的凝滞,很快恢复正常。 第282章 脱下你的外衣,让朕瞧瞧 书房内,烛光似乎变得更加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参茶的清香,交织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暧昧氛围。 林慕寒的目光透过赵稚的发丝,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却又被他强行压制在心底。 他不想让这份情感流露出来,但是,内心深处的渴望却无法被压制。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要多久才能认出自己。而当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肌肤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每一次触摸都像是一股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令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小腹处涌起一股燥热,仿佛一团火焰在燃烧。这种感觉伴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紧密的肌肤接触,不断蔓延、升腾,最后迅速往上升腾至全身各处。 赵稚感受着林慕寒的温柔,心中也泛起层层涟漪。她虽未回头,凭着对方身上熟悉到骨子里的气味,她也知道,那人,是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与温暖。 她知道,在这个复杂多变的宫廷中,能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守护着她,是她最大的幸运。而身后这人,金蝉脱壳,哪怕一辈子不能以真面目走在阳光下,也无怨无悔。而这一切,皆是为了她。 不知何时起,赵稚已经昏昏睡去,林慕寒察觉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面向她,俯身凑近她耳畔轻声呼唤:“陛下?陛下?” 赵稚沉浸在迷糊的梦境之中,突然被那道熟悉的声音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仰起头。就在这时,两人的嘴唇不经意间轻轻碰触在一起,仿佛命运的安排一般,如此巧合又自然。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声清晰可闻。赵稚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而林慕寒也有些惊愕和尴尬,他迅速直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赵稚回过神来,眼神闪烁不定,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抿了抿唇,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涩和不知所措。林慕寒则默默站在一旁,目光不时飘向赵稚,心中同样思绪万千。 赵稚缓缓起身,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娇嗔。 林慕寒见状,默默后退一步。 赵稚裙摆轻摇,如同踏着云朵的仙子,一步步向林慕寒逼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 “林大人,你是不是早就对朕图谋不轨了?”赵稚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认真,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即将捕获猎物的猫儿。 “陛下慎言。微臣对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鉴,天地可鉴。” “哦?果真如此吗?你莫不是夹带了什么利器,想对朕不利?要让朕信你,可得让朕搜查一番。”赵稚脸上的笑意一收,直视着林慕寒。 林慕寒见状,心中暗自叫苦,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他苦笑一声,后退几步,直至被里间的龙榻逼得无处可逃,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眼中却满是宠溺与无奈。 “陛下火眼金睛,即使哪日遇到变故,微臣也定会恨不得以身护陛下周全,哪有什么武器之说?倒是陛下这突如其来的‘搜查’,让微臣有些措手不及啊。” 林慕寒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幽默,试图化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赵稚走到林慕寒面前,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衣襟,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既然林大人如此说,那朕就得亲自搜上一搜,方能安心。来,脱下你的外衣,让朕瞧瞧。” 林慕寒见状,心中虽有几分慌乱,却也只得顺从。 他一边解衣,一边笑道:“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不过,微臣这身皮肉,怕是比不上陛下宫中的那些如花似玉的男侍,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赵稚心里哼了一声,这醋味也太大了? 赵稚接过林慕寒的外衣,随意地扔在一旁,目光却在他的身上来回扫视,仿佛真的在寻找什么隐藏的武器。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林慕寒昂扬的某处,抿嘴含笑,直勾勾地望着林慕寒。 “林爱卿——” 林慕寒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一柱擎天。 他慌忙双臂交叠,捂住尴尬部位,结结巴巴地说,“陛下,您听微臣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就是掩饰!”赵稚佯装生气地嗔道。 她一步一步逼近,纤纤细手缓缓落在林慕寒的肩头,撩起他雪白的里衣,向外一扯,坚实的胸膛顿时在她面前显露无遗。 她的手指慢慢拂过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深深浅浅,让人心疼极了。 她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汹涌,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朕听闻林爱卿不过一介书生,朕倒是好奇,爱卿身上,这些刀伤、箭伤是从何而来的?” 第282章 脱下你的外衣,让朕瞧瞧 书房内,烛光似乎变得更加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参茶的清香,交织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暧昧氛围。 林慕寒的目光透过赵稚的发丝,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却又被他强行压制在心底。 他不想让这份情感流露出来,但是,内心深处的渴望却无法被压制。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要多久才能认出自己。而当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肌肤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每一次触摸都像是一股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令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小腹处涌起一股燥热,仿佛一团火焰在燃烧。这种感觉伴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紧密的肌肤接触,不断蔓延、升腾,最后迅速往上升腾至全身各处。 赵稚感受着林慕寒的温柔,心中也泛起层层涟漪。她虽未回头,凭着对方身上熟悉到骨子里的气味,她也知道,那人,是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与温暖。 她知道,在这个复杂多变的宫廷中,能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守护着她,是她最大的幸运。而身后这人,金蝉脱壳,哪怕一辈子不能以真面目走在阳光下,也无怨无悔。而这一切,皆是为了她。 不知何时起,赵稚已经昏昏睡去,林慕寒察觉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面向她,俯身凑近她耳畔轻声呼唤:“陛下?陛下?” 赵稚沉浸在迷糊的梦境之中,突然被那道熟悉的声音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仰起头。就在这时,两人的嘴唇不经意间轻轻碰触在一起,仿佛命运的安排一般,如此巧合又自然。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声清晰可闻。赵稚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而林慕寒也有些惊愕和尴尬,他迅速直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赵稚回过神来,眼神闪烁不定,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抿了抿唇,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涩和不知所措。林慕寒则默默站在一旁,目光不时飘向赵稚,心中同样思绪万千。 赵稚缓缓起身,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娇嗔。 林慕寒见状,默默后退一步。 赵稚裙摆轻摇,如同踏着云朵的仙子,一步步向林慕寒逼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 “林大人,你是不是早就对朕图谋不轨了?”赵稚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认真,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即将捕获猎物的猫儿。 “陛下慎言。微臣对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鉴,天地可鉴。” “哦?果真如此吗?你莫不是夹带了什么利器,想对朕不利?要让朕信你,可得让朕搜查一番。”赵稚脸上的笑意一收,直视着林慕寒。 林慕寒见状,心中暗自叫苦,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他苦笑一声,后退几步,直至被里间的龙榻逼得无处可逃,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眼中却满是宠溺与无奈。 “陛下火眼金睛,即使哪日遇到变故,微臣也定会恨不得以身护陛下周全,哪有什么武器之说?倒是陛下这突如其来的‘搜查’,让微臣有些措手不及啊。” 林慕寒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幽默,试图化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赵稚走到林慕寒面前,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衣襟,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既然林大人如此说,那朕就得亲自搜上一搜,方能安心。来,脱下你的外衣,让朕瞧瞧。” 林慕寒见状,心中虽有几分慌乱,却也只得顺从。 他一边解衣,一边笑道:“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不过,微臣这身皮肉,怕是比不上陛下宫中的那些如花似玉的男侍,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赵稚心里哼了一声,这醋味也太大了? 赵稚接过林慕寒的外衣,随意地扔在一旁,目光却在他的身上来回扫视,仿佛真的在寻找什么隐藏的武器。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林慕寒昂扬的某处,抿嘴含笑,直勾勾地望着林慕寒。 “林爱卿——” 林慕寒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一柱擎天。 他慌忙双臂交叠,捂住尴尬部位,结结巴巴地说,“陛下,您听微臣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就是掩饰!”赵稚佯装生气地嗔道。 她一步一步逼近,纤纤细手缓缓落在林慕寒的肩头,撩起他雪白的里衣,向外一扯,坚实的胸膛顿时在她面前显露无遗。 她的手指慢慢拂过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深深浅浅,让人心疼极了。 她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汹涌,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朕听闻林爱卿不过一介书生,朕倒是好奇,爱卿身上,这些刀伤、箭伤是从何而来的?” 第283章 身上起了燎原之火 林慕寒蓦地按住赵稚继续向下移动的手,低声嗓音说道,“还请陛下自重。” 赵稚的手停在林慕寒起伏不定的胸膛上,盯着他发红的眼眶,手指尖用力在他的疤痕上按了按,笑着问,“爱卿还没回答朕的话呢?这些个有趣的东西,怎么来的?莫不是爱卿私下里,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林慕寒深深地凝视着赵稚,眸底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他索性握着她的手继续往下,直到触摸到对方口中所说的那把“利器”,他才哑了嗓子问,“陛下想试试吗?” 手心里传来滚烫的触感,赵稚脸颊立刻飞起一朵红云。她是至尊的女帝,怎会在一个男人面前露怯?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突然用力推了林慕寒一下。 他猝不及防,一个后仰摔倒在了榻上。 赵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床上的男人,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林慕寒心中一惊,那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的目光。他忽地回忆起两人初见那一日,她中了药,隔着朦胧的月光,望向他的眼神,也是如今日这般。 看来,今日是逃不掉了。 他轻叹了口气,不用对方动手,就乖乖地往龙榻里挪了挪。 然后看着面前的女帝缓慢而优雅地解开身上繁琐的宫装,一件件地褪去,展现出白皙如雪的肌肤和玲珑有致的身材。 他不禁咽了口口水。 最后,只剩下一袭薄如蝉翼的亵衣,包裹着赵稚曼妙的身姿。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床榻缓缓走去。 片刻,天青色软烟罗纱帐被一双玉足轻轻挑起,银钩滑落,纱帐缓缓落下,遮住了一床旖旎。 月出东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如轻纱般洒落在屋内。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银白的水镜,宁静而美丽。微风轻轻吹拂着半开的窗子,带来一丝凉意。 榻上,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在柔软的烟罗纱帐的遮盖下,他们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他们的呼吸相互纠缠,身上起了燎原之火。 与此同时,离春朝殿不到百米远的积胜湖,夜风轻轻推动着湖水,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涌向岸边。湖水拍打着湖岸,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屋内的两人却无暇顾及这一切,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时光。 积胜湖对岸,云章穿着一身锦袍,隔着辽阔的湖面,远眺着御书房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林慕寒进去多久了?”良久,他才冷冷开口,浓浓夜色掩盖下的眸子里,似乎沾染了千年寒冰的冷意。 \"啊,是的,皇贵君,林大人早在哺时便踏入了御书房,声称是为陛下呈送参茶。此刻已至戌时,他……他仍留在那里,而陛下也未曾传唤晚膳,二人或许正在密谈——\" 云章身旁的小厮恭谨地汇报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间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连声求饶道,\"皇贵君,小的实在是不该妄自揣测宫中事务,请您宽恕!\" 云章狠狠蹙起眉头,负手而立,继续问道:“其余宫里的那些个男侍,可有动作?” 小厮随即答道:“李丞相家的公子凤君李敬倒是个安分的,一整日待在自己的宫里画画,没有出去过。倒是春胜郡郡守的嫡子李锦,这位君侍来过御书房一趟,嚷着要回春胜郡,陛下让秦汉回复‘允了’。其余才子,倒是没有来过御书房找陛下。” 提到李锦,云章忽地笑了,“这个李锦,是这批被陛下收进宫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吗?” “是了,这位君侍才过十四岁生辰呢!这不天天嚷着要回春胜郡老家呢,说是咱们敦阳城的气候太差,春天风沙多,夏天雨水大,秋天满眼苍凉,冬天又是天寒地冻的,说不是人待的地方呢!” “呸呸呸!看小的这嘴跟只秃瓢似的,一不小心又说秃噜嘴了。皇贵君您不要见怪才是!” 云章吩咐身侧的李瑾行道:“瑾行,赏些银子。” “谢皇贵君!”小厮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李瑾行望着小厮离开的背影,将视线收回来,轻声劝道:“王爷,您在这站了一个时辰了,回去歇着。您的身体刚好,经不起折腾啊——” “瑾行,你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有湖风干扰,应也能听到御书房传来的动静?”云章受伤地说。 “王爷,您等您的身体彻底养好了,陛下一定会翻您的牌子的!以您的手段,定能让陛下欲罢不能,流连忘返,蚀骨知味——”李瑾行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说得非常起劲,完全没有留意到云章阴沉得能滴下水的脸色。 “瑾行!” “在,王爷!” “去领二十鞭!” “不是,王爷,属下说错什么话了啊您就——” “三十鞭!” “王爷,告辞,属下这就去领罚!”李瑾行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第283章 身上起了燎原之火 林慕寒蓦地按住赵稚继续向下移动的手,低声嗓音说道,“还请陛下自重。” 赵稚的手停在林慕寒起伏不定的胸膛上,盯着他发红的眼眶,手指尖用力在他的疤痕上按了按,笑着问,“爱卿还没回答朕的话呢?这些个有趣的东西,怎么来的?莫不是爱卿私下里,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林慕寒深深地凝视着赵稚,眸底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他索性握着她的手继续往下,直到触摸到对方口中所说的那把“利器”,他才哑了嗓子问,“陛下想试试吗?” 手心里传来滚烫的触感,赵稚脸颊立刻飞起一朵红云。她是至尊的女帝,怎会在一个男人面前露怯?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突然用力推了林慕寒一下。 他猝不及防,一个后仰摔倒在了榻上。 赵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床上的男人,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林慕寒心中一惊,那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的目光。他忽地回忆起两人初见那一日,她中了药,隔着朦胧的月光,望向他的眼神,也是如今日这般。 看来,今日是逃不掉了。 他轻叹了口气,不用对方动手,就乖乖地往龙榻里挪了挪。 然后看着面前的女帝缓慢而优雅地解开身上繁琐的宫装,一件件地褪去,展现出白皙如雪的肌肤和玲珑有致的身材。 他不禁咽了口口水。 最后,只剩下一袭薄如蝉翼的亵衣,包裹着赵稚曼妙的身姿。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床榻缓缓走去。 片刻,天青色软烟罗纱帐被一双玉足轻轻挑起,银钩滑落,纱帐缓缓落下,遮住了一床旖旎。 月出东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如轻纱般洒落在屋内。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银白的水镜,宁静而美丽。微风轻轻吹拂着半开的窗子,带来一丝凉意。 榻上,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在柔软的烟罗纱帐的遮盖下,他们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他们的呼吸相互纠缠,身上起了燎原之火。 与此同时,离春朝殿不到百米远的积胜湖,夜风轻轻推动着湖水,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涌向岸边。湖水拍打着湖岸,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屋内的两人却无暇顾及这一切,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时光。 积胜湖对岸,云章穿着一身锦袍,隔着辽阔的湖面,远眺着御书房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林慕寒进去多久了?”良久,他才冷冷开口,浓浓夜色掩盖下的眸子里,似乎沾染了千年寒冰的冷意。 \"啊,是的,皇贵君,林大人早在哺时便踏入了御书房,声称是为陛下呈送参茶。此刻已至戌时,他……他仍留在那里,而陛下也未曾传唤晚膳,二人或许正在密谈——\" 云章身旁的小厮恭谨地汇报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间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连声求饶道,\"皇贵君,小的实在是不该妄自揣测宫中事务,请您宽恕!\" 云章狠狠蹙起眉头,负手而立,继续问道:“其余宫里的那些个男侍,可有动作?” 小厮随即答道:“李丞相家的公子凤君李敬倒是个安分的,一整日待在自己的宫里画画,没有出去过。倒是春胜郡郡守的嫡子李锦,这位君侍来过御书房一趟,嚷着要回春胜郡,陛下让秦汉回复‘允了’。其余才子,倒是没有来过御书房找陛下。” 提到李锦,云章忽地笑了,“这个李锦,是这批被陛下收进宫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吗?” “是了,这位君侍才过十四岁生辰呢!这不天天嚷着要回春胜郡老家呢,说是咱们敦阳城的气候太差,春天风沙多,夏天雨水大,秋天满眼苍凉,冬天又是天寒地冻的,说不是人待的地方呢!” “呸呸呸!看小的这嘴跟只秃瓢似的,一不小心又说秃噜嘴了。皇贵君您不要见怪才是!” 云章吩咐身侧的李瑾行道:“瑾行,赏些银子。” “谢皇贵君!”小厮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李瑾行望着小厮离开的背影,将视线收回来,轻声劝道:“王爷,您在这站了一个时辰了,回去歇着。您的身体刚好,经不起折腾啊——” “瑾行,你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有湖风干扰,应也能听到御书房传来的动静?”云章受伤地说。 “王爷,您等您的身体彻底养好了,陛下一定会翻您的牌子的!以您的手段,定能让陛下欲罢不能,流连忘返,蚀骨知味——”李瑾行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说得非常起劲,完全没有留意到云章阴沉得能滴下水的脸色。 “瑾行!” “在,王爷!” “去领二十鞭!” “不是,王爷,属下说错什么话了啊您就——” “三十鞭!” “王爷,告辞,属下这就去领罚!”李瑾行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第284章 找个乐子瞧瞧 “人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陛下,是臣情之所钟。” 云雨既罢,林慕寒从背后拥着赵稚,嘴唇轻轻蹭着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垂,说出这番比月色还旖旎的情话。 赵稚轻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两人抵膝相对,眼对眼,鼻对鼻,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此刻自己动情的样子。 “陛下可要叫水?”林慕寒最先败下阵来。他总觉得这女人的眼睛带着一股会蛊惑人的魔力。 若不然,他只是跟她对视了片刻,身上便又起了反应。 赵稚拒绝了他的提议,抬起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圈,慢慢道:“这次就先不要叫水了。爱卿目前在外树的形象可是清冷矜贵的寒门学子,誓死都不会主动爬龙床的刚正不阿之人。为了爱卿的清誉,朕还是可以忍受一下身体的不适——” 林慕寒蓦地用唇堵住她得理不饶人的嘴。 他心里明镜似的,赵稚正在一点点揭开他最后的遮羞布。自她登基为女帝以来,她似乎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不断在他身上寻找着,试图弥补那些他昔日以权势相逼,给她留下的伤痕。 “陛下还有力气取笑微臣,不如,微臣继续侍奉陛下?” 赵稚从容不迫地与林慕寒对视,正欲启唇反驳之际,屏风外突然传来秦汉阴柔尖细的声音:“陛下,皇贵君来了,这会儿在门外候着呢,可要老奴将他打发走?” “见!”赵稚瞥了一眼身旁未着寸缕的男人,爽快地回道,“让他在外面候着,朕稍后就来。” 赵稚的反应给林慕寒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一边好心维护着他的清誉,一边又让皇贵君过来亲眼瞧见二人之间的亲密举止,这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 林慕寒眯起眼睛,轻轻放开赵稚,迅速整理好衣衫,目光深邃地望向她,试图从她的眼中寻找答案。 然而,赵稚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狡黠也有温柔,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陛下,您这是在考验微臣吗?”林慕寒笑道,“还是陛下喜欢坐山观虎斗,找个乐子瞧瞧?” 赵稚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爱卿,你且安心。朕自有打算。” 说罢,她转身走向屏风,云章已经在外候着了。 不过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一脸寒霜。身旁,放着一个三层的食盒。他手中握着一把青山扇子,一下一下在手心里敲着,瞧着有些不耐烦。 见到赵稚从屏风后面出来,他眼里的阴鸷一闪而过,他缓缓起身,福了一礼道,“臣听闻陛下尚未传晚膳,心中甚是忧虑陛下龙体。因此,特地从御膳房挑选了陛下平日里喜爱的几样小点心,望陛下能稍稍进食,以慰饥肠。” 赵稚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屏风后面,下意识拉了拉宫装的领子,轻声道:“皇贵君费心了,不过,朕眼下还不饿。若无其他事,皇贵君身体孱弱,回去静养。夜里风大,皇贵君还是少在宫里逛荡为妙。”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道:“皇贵君定是觉得寂寞难耐了,莫急,明日朕下一道口谕,让凤君和那些个男侍去你宫里同你说说话,可好?” 云章瞧着赵稚红肿的嘴唇,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她和林慕寒方才在龙榻上做得那些事,心里又醋又难受,艰涩地回道:“臣遵旨。谢陛下体恤臣。” 赵稚冲他点点头:“回去好生歇着。谢谢你的好意,待会儿我会吃的啊。”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云章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走到门口,他忽地转身,吞吞吐吐地说道:“陛下,臣的身子其实没有陛下想象的那么弱,同陛下同陛下圆房的话,也是不打紧的。” 说完,他耳根子一红,飞快地离开了。 第284章 找个乐子瞧瞧 “人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陛下,是臣情之所钟。” 云雨既罢,林慕寒从背后拥着赵稚,嘴唇轻轻蹭着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垂,说出这番比月色还旖旎的情话。 赵稚轻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两人抵膝相对,眼对眼,鼻对鼻,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此刻自己动情的样子。 “陛下可要叫水?”林慕寒最先败下阵来。他总觉得这女人的眼睛带着一股会蛊惑人的魔力。 若不然,他只是跟她对视了片刻,身上便又起了反应。 赵稚拒绝了他的提议,抬起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圈,慢慢道:“这次就先不要叫水了。爱卿目前在外树的形象可是清冷矜贵的寒门学子,誓死都不会主动爬龙床的刚正不阿之人。为了爱卿的清誉,朕还是可以忍受一下身体的不适——” 林慕寒蓦地用唇堵住她得理不饶人的嘴。 他心里明镜似的,赵稚正在一点点揭开他最后的遮羞布。自她登基为女帝以来,她似乎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不断在他身上寻找着,试图弥补那些他昔日以权势相逼,给她留下的伤痕。 “陛下还有力气取笑微臣,不如,微臣继续侍奉陛下?” 赵稚从容不迫地与林慕寒对视,正欲启唇反驳之际,屏风外突然传来秦汉阴柔尖细的声音:“陛下,皇贵君来了,这会儿在门外候着呢,可要老奴将他打发走?” “见!”赵稚瞥了一眼身旁未着寸缕的男人,爽快地回道,“让他在外面候着,朕稍后就来。” 赵稚的反应给林慕寒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一边好心维护着他的清誉,一边又让皇贵君过来亲眼瞧见二人之间的亲密举止,这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 林慕寒眯起眼睛,轻轻放开赵稚,迅速整理好衣衫,目光深邃地望向她,试图从她的眼中寻找答案。 然而,赵稚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狡黠也有温柔,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陛下,您这是在考验微臣吗?”林慕寒笑道,“还是陛下喜欢坐山观虎斗,找个乐子瞧瞧?” 赵稚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爱卿,你且安心。朕自有打算。” 说罢,她转身走向屏风,云章已经在外候着了。 不过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一脸寒霜。身旁,放着一个三层的食盒。他手中握着一把青山扇子,一下一下在手心里敲着,瞧着有些不耐烦。 见到赵稚从屏风后面出来,他眼里的阴鸷一闪而过,他缓缓起身,福了一礼道,“臣听闻陛下尚未传晚膳,心中甚是忧虑陛下龙体。因此,特地从御膳房挑选了陛下平日里喜爱的几样小点心,望陛下能稍稍进食,以慰饥肠。” 赵稚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屏风后面,下意识拉了拉宫装的领子,轻声道:“皇贵君费心了,不过,朕眼下还不饿。若无其他事,皇贵君身体孱弱,回去静养。夜里风大,皇贵君还是少在宫里逛荡为妙。”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道:“皇贵君定是觉得寂寞难耐了,莫急,明日朕下一道口谕,让凤君和那些个男侍去你宫里同你说说话,可好?” 云章瞧着赵稚红肿的嘴唇,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她和林慕寒方才在龙榻上做得那些事,心里又醋又难受,艰涩地回道:“臣遵旨。谢陛下体恤臣。” 赵稚冲他点点头:“回去好生歇着。谢谢你的好意,待会儿我会吃的啊。”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云章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走到门口,他忽地转身,吞吞吐吐地说道:“陛下,臣的身子其实没有陛下想象的那么弱,同陛下同陛下圆房的话,也是不打紧的。” 说完,他耳根子一红,飞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