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女大厨》 第1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山同关外的鞑靼来了三次。 第一次，袁无味家的豪华大酒楼成了馄饨店。 第二次，馄饨店成了馄饨摊。 第三次，袁无味的老爹袁大厨没了。 袁大厨的头七刚过，月黑风高不良夜，最是适合做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他娶的小妾白七七坐不住了。穿着一身月白袄裙，抱着一个小包袱，想着门口外的那个唱戏小情郎，准备来一出私奔。 地点她已经选好了，就在后门不远处有一个大狗洞，她试过，刚刚好可以过。 到了狗洞边上，却是碰见了蹲在狗洞旁边的继子袁无味。 白七七对于这个继子没有多少的感觉。 只是长得太俊俏了一点，十四岁的年纪，个子小小的。皮肤细嫩光滑，点漆一般一双眼睛，此时此刻就这么盯着自己，看的自己心里发虚。 白七七强打起了精神，抱着自己的小包裹。 “家里面的钱，我给你留了一半！” 这番言论，让袁无味陡然失笑，“留了一半？应该全部都是我的！” 原以为白七七会继续硬气下去，谁料到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月光之下大眼睛泪水汪汪，“求求你就让我带一半走！不然我跟我的刘郎，活不下去啊！” 惊天动地的哭声，还以为袁无味把她如何了呢！袁无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于自己这个小娘，她也实在没有多少的想法。 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着实好骗，她的心肝刘郎，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几个相好的。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肯定是哄骗她的。 小娘被骗了，她也无所谓，可是钱是自己的。 这是万万不行，视钱财如生命的袁无味万万不能够允许，从一旁拿出了另外一个包裹，放在了白七七的面前，眯着眼睛笑道。 “小娘，我给你一个机会。” 白七七目光不断往包裹上打量，又听见袁无味说话，忙不迭的点头。 “您说您说。” “这包袱里面，是铁做的银子，你带着这包裹跟你的刘郎私奔去。”话锋一转，“如果你的刘郎真心对你，我再将真金白银送给你，怎么样？” 白七七大眼睛嗒嗒瞧着袁无味，袁无味背着手站着，一副为她好的模样。 “真的给我？” “真的给你！” “好。”白七七乖乖将怀中的包袱递给了袁无味，背上了假包袱，刚准备钻狗洞，又是听见袁无味的声音。 “小娘何必钻狗洞，门在那边。” 袁无味声音带着戏谑，顺着袁无味光洁的手指看去，后门已经打开。 白七七白皙的脸上红了个透底，对啊！自己现在还钻什么狗洞？光明正大就这么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袁无味瞧着白七七的背影，又是颠了颠手中的包袱，打开一看。一共是三十七两外加五百文铜钱儿。捏了捏手指，果真就是一半，一个铜钱儿也不少。 袁无味收起了包裹，将大门关好，心里面想着。 咦！自己这个小娘，还真是好骗。 银钱到了自己的手中，就算这刘郎真心待他，她也绝对不会将这银钱拿半分出去。 战乱不休，山同跟鞑靼人后花园一样，万一哪天跑路，哪里都需要用银子，更何况她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第2章 绉纱小馄饨1 关于袁无味为什么会女扮男装，主要原因在袁大厨。 他想要一个儿子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以至于等到袁无味生下来之后，他坚定的认为，袁无味是个男孩子。 给袁无味的打扮穿戴，从小到大都是男孩子，瓜皮小帽，棉布小衫，等到过了十岁，腰间又多了一块围裙。 之前是在酒楼做小二哥，后来给馄饨馆洗碗，现在站在馄饨汤前下馄饨。 江南水乡出生的袁无味，到了黄沙漫天的山同，是彻底没有人知道她的性别了。 不过有千般万般的不方便，但是有一个好处，自己这个男娃娃身份，在袁大厨死了之后，没有被吃绝户。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三天流水席摆下来，这七十五两银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白七七，按照袁大厨的说法。 白七七虽然愚笨，但是善良，以后你也有个人知冷知热照顾你生活。 咦！爹是真的把自己当儿子了。 他肯定是没有想到，他头七之后，这小娘就卷了银子逃跑了！ 搅动面前馄饨汤，检查一会儿炭火，估计还需要点时间。清晨大街上人还不多，趁着这时间，多包几个馄饨，省的到时候忙不过来。 四四方方的小木头盒子，长扁头竹勺子，挑着粉色的肉，往纸一般的面皮儿上面滚了一圈。四根手指，微微用力，一个绉纱小馄饨就成了。 成本四文钱，袁无味卖五文钱，配上她这手艺，一天也能够卖五十碗。 “小哥，来两碗！” 客人来了，袁无味笑着数了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四五个人。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稍等，客官，请坐！” 没有多长时间，绉纱小馄饨一碗十六个，先是熬制的酱油香油虾皮香葱，用滚烫的馄饨水一冲，再用竹篾子将锅中翻滚的小馄饨捞上来， 一碗碗放在客人面前，袁无味指着小桌上面的辣油笑道：“辣油在桌子上，大家随意取用。” 老更夫是老顾客，熬夜打更，早上就会来上一碗馄饨，再回家睡觉。将辣油点了点放在了雪纱一般的馄饨上面，红的白色，赏心悦目的同时，还有一股辛辣的香气。 “无味，你们家的辣油，是怎么做的？香的很！俺家婆娘就是做不出来！” 袁无味笑道：“要是喜欢吃，就多搁点！” 周围人也是纷纷点头，就是馋这一口子。到了中午，差不多该要收摊，远远就是看见了一个人慢慢朝着自己小摊子过来。 袁无味认出来了，白七七！ 这刘郎的感情变化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立即就背过身子，三十七两碎银子加上五百铜板，要花十年的功夫去赚！ 迅速收拾摊子准备溜之大吉，就是听见白七七撕心裂肺喊道：“我的儿！” 周围人都是看了过来，袁无味心痛，有人要来要银子了！立即上前捂上了白七七的嘴，“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白七七瘪了瘪嘴，看着袁无味，又是眼巴巴瞧着馄饨摊子。 “我饿了。” 袁无味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情，刚准备煮一碗馄饨，就是看见白七七身后扒着一个小童。 第3章 绉纱小馄饨2 小童一双眼睛跟水银一样，躲在白七七身后打量袁无味，看见袁无味看他，又是缩到了白七七身后。 看着小童这一身衣服色泽鲜艳，摸上去滑不溜秋，大概就是绸缎。听说绸缎一两银子才一匹，她用的粗布才一百文，看来这小童来历不简单。 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是危险的东西。之前，鞑靼进来的时候，前巷的张婶子捡了一个前面会冒火光的东西，给自家小狗子玩，结果惊天一阵霹雳响，张狗子一条腿就没了。 “他是谁？” “不是谁，就是我在路上捡的。” “路上东西不能够乱捡，你不知道吗？”袁无味不想要收留，这一大一小就是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瞧着袁无味。 白七七低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小声嘀咕。 “无味，我养他，不用你花钱。” 袁无味向上翻了一个白眼，“不是花钱的事情，你知道吗？” “他就是一个小孩儿，没事的！大不了我那三十七两五百文不要了！” 白七七有些圣母病，袁无味也没有了办法。想起袁大厨说的，看中白七七善良，可真善良。 想着三十七两五百文，长叹一口气，心里面打定主意，吃完饭就让他们走！ 又将炭火烧了起来，放了两碗馄饨，不多时冒着热气的馄饨就烧好了。放在二人面前，小童瞧着袁无味，架势十足，双手一伸，张开小嘴巴。就等着有人上前，给他吹凉，喂到他的嘴里面。 袁无味愣了，“你多大了？看上去有九岁了！还想要让我喂你？” 似乎是从来都没有人，大声对他说过话，小童惊讶呆愣看着自己面前的馄饨，最后一旁的白七七看不过去，拿着筷子就准备喂。 袁无味冷冰冰看了过去，“这么个小祖宗，要是吃饭都要人喂，倒不如早点扔出去！” 此话一出，白七七却是兴奋起来，忙着说道：“无味，我不喂，我不喂，你的意思愿意收留我们了？” 袁无味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转头又看了过去，正在与白七七斗智斗勇的时候，小童委屈巴巴拿着筷子，笨拙的吃起馄饨，颇有点可怜。 像小雀儿吃稻谷一样，小脑袋一下又一下，先咬着馄饨皮儿，又是咬着馄饨肉，最后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馄饨汤。 袁无味转过身子，咦，这家伙，倒是挺会吃。然后又想着怎么能够把这两个人给赶出去！ 等到吃完了，小童又是眼巴巴瞧着袁无味，意犹未尽。 袁无味想着，吃了一碗五文钱，还想要下一个五文钱，想都不要想！ 白七七起来很是麻利收拾碗筷，还跟袁无味一起收拾馄饨摊子，似乎是怕自己慢了一点，袁无味就要将他们赶出去一样。 袁无味也不说什么，忽然想到：“你那刘郎呢？”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白七七眼泪水又是返了上来，张口就是一句。 “我的儿！” 听的袁无味头疼，“什么我的儿，今年我十四，你也不过比我大三岁！” 第4章 绉纱小馄饨3 “他一拿到我的包袱，就跑了。”白七七恨恨出声，“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还是自己的儿子靠的住！” “小娘，我只比你小三岁。” “辈分在这里！”白七七捏紧自己的拳头，转而又是看向袁无味，满眼都是佩服，“还是我儿聪明，知道用假的忽悠他，要是这个陈世美，知道自己带走的是假的，那肠子都悔青了！”白七七得意洋洋。 二人说话，小童就竖着小脑袋，在一旁听着。 袁无味指着小童道：“他是怎么来的？” “就是路上捡的。” 白七七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一撒谎眼睛就是四处乱飘，袁无味叹了一口气，“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不知道。”白七七摇头，眼睛又飘了起来。 袁无味看向小童，“不会自己吃饭，自己名字知道吗？” 小童嘴巴跟河蚌一样，闭的严严实实。又是很害怕的瞧着袁无味，害怕她真的不要自己。 袁无味凑近小童，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捏了捏小童的脸，“小娘，你看这小家伙脸皮还不错，要不要卖到南风馆里面，照样有的吃，有的喝。我们还得几两银子。” 小童和白七七同时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袁无味。 “南风馆，是个什么地方？” 怪不得怪不得！袁无味好似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也没有逗弄的心思，这两个是天然呆。如果真的不收留他们两个，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 袁无味恨不得仰天长啸，看着小童粉粉软软的样子，又没了办法。 琢磨着就收留几天，等到小公子适应这贫民生活，一脚踹出家门。 “我给你取个名字，你要不要？” 小童迟钝的点了点头，袁无味站了起来，看着馄饨，想着荣华富贵。 “袁宝，金元宝。” 白七七咦了一声，“会不会太俗了？这跟嫩竹一样的小童子，你叫他元宝？” 袁无味不理睬，喊了一句。 “袁宝。” 袁宝乖巧的点点头。袁无味心中略感欣慰，总算还是一个有良心的，袁宝，金元宝，多么富有意义的名字！ 袁无味挑着担子一路到了南锣鼓巷，将馄饨担子放了下来。又有了一个大难题，家里面只有两个房间，袁无味一个，白七七一个。 现在多出来的袁宝，可怎么办？ 白七七打着哈切，准备补个觉，昨晚私奔，一整夜都没有睡。袁宝眼巴巴见白七七进了房间，抱着自己双臂，转头盯着袁无味。 如果袁无味是个男孩子，多个人睡觉，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是她是个女的。 “你是白七七捡回来的，你跟她去睡。” “男女八岁不同席。”袁宝第一次开口，奶声奶气的。 “你八岁了？” “九岁。”袁宝再一次的更正。 “那你也不能够跟我睡！”袁无味再一次的重申，要是她的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 袁宝又是瞧着袁无味，“那我也不能够跟，白姐姐睡，我是男人，男人跟女人睡了之后，要对女人负责的！” 第5章 清蒸大闸蟹1 “你连南风馆都不知道，你还知道负责，你怎么负责？”袁无味笑了，这小屁孩。 “明媒正娶，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袁宝皱着小眉头，说不出来的可爱。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够跟我睡了，我可是姑娘。 正是说着，袁宝已经坐在了自己房间床上，眼巴巴瞧着袁无味，“无味哥哥，我们都是男的，我小，只要一点点地方，大的地方给你睡。” 从此，袁宝就一直跟在了袁无味的身后，袁无味去什么地方卖馄饨，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什么地方。 但是袁宝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比如剥蒜。 袁无味是万万不可能放弃，每一个劳动力的。白七七在家打扫卫生，平时还买了一些针线，在家做针线活，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卖出去，换些钱买点肉。 袁宝就跟在袁无味的身后，认认真真的剥蒜。 馄饨摊来往人多，有的时候也聊一些官府的事情。就比如上次，鞑靼人又打过来的事情。 老更头说：“还是不是因为程大人。” “就是前不久被抄家流放的程大人？” “可不是！”老更头见有人听，更是来劲儿，“程大人为了讨好冯千岁，特意挪用了边防更新火器的银子，买好东西给冯千岁祝寿啦！” “朝堂里面有冯千岁，咋还被抄家嘞？”旁边人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一次鞑靼人打的太狠了，皇上龙颜大怒，这不？冯千岁也保不住程大人，只能够撇清关系，程大人这不就抄家流放了？” 声音细细碎碎，袁无味听了半响，又是瞧见本来还兢兢业业剥蒜的袁宝，手上停了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点剥蒜！不要偷懒！” 袁宝低着头，小手快速动了起来，大概是大蒜太辣人，大眼睛里面泪水全部都淌了下来，落在了大蒜上。 看上去，让人心疼的很。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哭啥？摊上这种贪官污吏，他们老百姓都还没有哭呢！随即又是将肩膀上的毛巾递给了袁宝。 袁宝整个脸都埋了进去，袁无味瞧见袁宝细嫩白皙的脖颈，今天他的衣服是自己穿的。歪歪扭扭的，她把衣领重新正了正。一个男娃娃，咋比自己皮肤还嫩呢？ 其实，她见过程大人。 在一次中秋晚会上，程大人是梧州人，梧州人中秋就考究一个大闸蟹。可惜塞北的厨子，能够将羊羔变出一百零八种花样，唯独搞不定一个大闸蟹。 那年，程管家满山同的找厨子，终于找到了袁大厨。 袁大厨带着袁无味两个人，背着铁锅蒸笼，气势汹汹的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后厨，整整两大笼张牙舞爪活力十足的大闸蟹。 程管家带着一众厨子，齐刷刷站在厨房边上，阵仗大的很！ 程管家眼睛满是恳切，紧紧握住袁大厨的手。 “就靠你了！袁大厨！” “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袁大厨整个心都激动澎湃起来，指挥着袁无味，“赶紧将家伙什儿，摆出来！” 其余厨子，一个都没有让进厨房，毕竟谁家都有些绝学，被人学走了，那就是没有了吃饭的依仗。 第6章 清蒸大闸蟹2 螃蟹适合独自做菜，不适合搭配其他的食材。 但是如果清蒸，保全了本味，却是太淡。袁大厨用了一个小招儿，将盐水撒在了螃蟹身上，下面照常蒸着，出来的时候又味道保全，又不至于太淡。 两大笼螃蟹，只做一个蒸螃蟹，未免太浪费。 又连续剥掉蟹壳，蟹肉用原汤煨煮，什么都不用加。 还记得袁大厨不屑说：“那些人都是不懂的，蟹肉本就是天下第一鲜，还要加什么浓缩鸡汁儿，更有俗气的加鸭舌，加鱼翅，硬生生夺走了蟹的本味。还腥气，这些人都是俗人！” 做菜也有雅俗之分，一个时辰之后，天上圆月清凉如洗，蒸螃蟹、蟹羹、炒蟹粉十多道螃蟹菜，依次上了桌子。 程管家擦着汗，很紧张，时不时看向袁大厨，“袁师傅，不会有什么事情？” “能够有什么事情？”袁大厨非常自信。 正巧，这个时候，前面有人飞奔而来，说是将军要找厨子。 程管家立即就带着袁无味与袁大厨去了前厅，袁无味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程大人。 官职什么的，她一个小百姓，记得不是很清楚。 只是知道中间程大人的官是最大的，说了一大堆夸奖袁大厨的话，甚至还让袁大厨留下，做他家的私厨。 袁大厨拒绝了。 “我就是乡野一个厨子，就在山同，只要将军招呼一声，我立马过来！” 程大人也没有勉强，甚至都没有责罚，还让程管家给了十两银子作为赏钱。 得了银子，袁无味对于程大人的印象，那是相当良好。 父女二人，喜滋滋又是回到了厨房，防止还要个宵夜什么的。 等候的时候，袁无味打开窗户，看窗外的圆月，映着小厨房的河面上，青青幽幽的，当真是人间仙境。远处还有中秋夜宴的丝竹之声，袁大厨从案板下面，拿出两只大闸蟹放在袁无味面前。 “这东西大凉，你只能够吃两只。” “好咧爹。”袁无味眯着眼睛笑，她也馋这口，江南人，中秋总是要吃大闸蟹的。来了山同五六年，这是第一次。 先折螃蟹四肢，依次取出蟹肉，放在油醋姜丝碟子里面，过上一遍。放在嘴里面，鲜甜无比，再拆蟹斗，惊喜看过去，是满黄兹拉冒油。一顿搅和，拌上米饭，真是绝了！ “爹，我啥时候能够做饭跟你一样好吃？” 袁大厨说什么？袁无味不记得了。 只是记得，袁大厨眯着眼儿，嘬着黄酒，偶尔嚼几粒生花生，靠在窗边，一脸享受的模样。 馄饨卖完，提前收摊，露过卖鸡蛋的黄阿婆摊子，想买鸡蛋。 “阿婆，多少钱一个？” “五文钱！”黄阿婆竖起了五个手指。 袁无味笑眯眯将黄阿婆的手指折了一个下去，“你别唬我，别人家都卖四文钱的！” “五文钱！”黄阿婆寸步不让，“俺的比别人大！” 的确是大，也的确是贵！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一颗就是我一碗馄饨，可真是黑心！说着还是买了十颗鸡蛋。 黄阿婆满心欢喜的数着铜板，袁无味心中十分愤怒，真是可恶！ 第7章 赛螃蟹1 买了十颗鸡蛋，就往南锣鼓巷里面走，袁宝紧紧跟在袁无味馄饨摊后面，像个跟屁虫。 到了家，白七七飞也似的跑了过来，一眼就是看见袁无味手中的鸡蛋。 粉扑扑的脸上满是惊喜，张口就是：“我的儿！今天中午吃鸡蛋？” “重复一遍，小娘，我只比你小三岁。” 听到白七七的声音，袁无味就感觉头疼，白七七还跟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你买了多少？” “十个。” “十个！你发财啦？”白七七吃惊瞧着袁无味，啧啧道：“今天真是小刀拉啥，开了眼。无味，你今天定是发财了。” 袁无味摇了摇头，懒得搭理。抬脚进了厨房，白七七系上围裙，就跟了进来，眼睛盯着鸡蛋。 “今天吃啥啊？鸡蛋咋做啊？” “赛螃蟹。” “哪里来的螃蟹？”白七七左右瞧瞧。 不理睬白七七，袁无味从咸菜坛子里面，扒拉出一颗咸鸭蛋。 在以前中秋节，山同是没有螃蟹的，袁大厨就用鸡蛋和鸭蛋黄，做成赛螃蟹。 其中咸鸭蛋又是扬郡邮城的最好，这一坛子，还是袁大厨托了好多关系，才买过来的。将咸鸭蛋表面泥土洗干净，露出淡青色的鸭蛋壳，煮熟取出其中鸭蛋黄。鸭蛋黄颜色红润，刀背轻压，冒出滋滋的油，再进行改刀。 要想要让赛螃蟹有更多的鲜味，本来应该再加一些鲜鱼或者虾子之类的。但是山同不是江南，那鱼真是天价！ 扭过头看去，袁宝和白七七正眼巴巴的瞧着，白七七忍不住问道：“还有多久，就是那什么赛螃蟹？” “等一会儿。” 袁无味将鸡蛋拿了六个，为什么买黄阿婆的鸡蛋，是因为黄阿婆的鸡蛋的确是好。轻轻敲开，将蛋清与蛋黄分离。蛋黄放在有鸭蛋黄的碗中，各自放一撮盐，稍微抽打。 最后调味，这是重中之重。 醋是赛螃蟹的灵魂，袁无味指着橱柜上面小半瓶香醋，白七七不知所以，袁宝却是已经爬上了梯子将香醋取了过来，交到了袁无味的手边上，随后又是乖巧的站在白七七的旁边，眼巴巴看着袁无味。 香醋、绵白糖再加上姜末儿在一起搅打，放在一旁备用。 锅热有油，鸡蛋清先炒，稍微搁点调料汁儿，这蟹肉部分就成了。鸡蛋黄下锅，注意火候，瞧着它逐渐变得黄澄澄的，就成了蟹黄。 将蟹黄放在蟹肉上面，再淋上多余的汁儿，赛螃蟹就成了。整个厨房四处飘香，白七七早就已经盛好了三碗饭，坐在了饭桌面前。 三人谁也不说话，先吃了一口，袁宝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这居然真的是螃蟹的味道！ 至于白七七，挖了一块赛螃蟹，放在饭里面，拌匀吃下去，真的是唇齿留香，一碗米饭下去，白七七微眯着眼睛，“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炒鸡蛋？” “这不是炒鸡蛋，这是赛螃蟹。”袁无味笑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真好吃！”白七七转身又是去盛了一碗饭。 袁无味笑眯眯看向袁宝，“袁宝，这赛螃蟹像螃蟹吗？” 第8章 黄米凉糕 浑然不觉的袁宝点点头，袁无味心中的猜想，现在变成事实了。 整个山同，吃过螃蟹的，除了在小厨房偷吃的自己，就只有程府的人。 袁宝果真是被抄家程府的人。 心理，崩塌了。 白七七啊！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也不知道官府，是怎么审核的，怎么还漏了一个袁宝。要是自己这个时候上报，是不是就算无罪？ 转而又是想起了那些话本子，如果自己上报，袁宝应该就没命了。 想起袁大厨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转眼，她又想起了程大人给的那一百两银子，没有那一百两银子，袁大厨也不可能开一个酒楼。 转来转去，都是债。 晚上睡觉，袁宝缩成了个球，不敢占一点地方。袁无味转身看着袁宝长长的睫毛，粉嫩可爱的小脸，手情不自禁捏了上去。 触感极好，弹性十足。 或许是动静大了，袁宝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声音奶奶的。 “无味哥哥，你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袁无味轻轻咳嗽了几声，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不小心碰到你了，你赶紧睡！” 袁宝点点头，又是小心趴在了袁无味身边。 看着头上的床顶，算了算了！他官府都没有查不出有什么问题，她就将错就错，到时候问起来，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 袁无味又是扒了扒手指，养一个男孩，要先给他上户籍，然后还有上学，就算不上学，以后还要娶媳妇以后生个儿子或者女儿，就这么想到了三更鸡叫。 袁无味只得出了一个结论，真费钱！ 那么那一个小小的馄饨摊，是不够花销了。 山同黄米香甜，黏性大。袁无味又是切了一点干枣子，然后又搜罗出一些糯米。将黄米与糯米，全部都蒸熟，最后从橱柜深处捧出了她心头挚爱，桂花酱。 去年秋天，跟着袁大厨，去了华岩寺。华岩寺有两大棵金桂，山同人只知道桂花香，却是不知道它做成了桂花蜜更香。 要不是糖蜜金贵，她能够存上好几十坛子。 在她的再三要求下，也只做了三坛子。吃一点，少一点的。 黄米加上糖，糯米也加上糖与干枣子，各自混合，糯米放在下面，黄米饭铺在上面，最后放在一旁晾凉。 “好香啊！” 白七七耸动着鼻子，顶着一头鸡窝，到了袁无味的面前，眼睛发光的瞧着簸箕上面的黄米凉糕。 “无味，你又在做什么？” “黄米凉糕。”袁无味说完，提起厨刀，过了过凉水，将大块凉糕切成麻将块，取边角放在了白碟子上，均匀滴上桂花蜜。 走到院子里面，放在桌子上，袁无味靠着胳膊，昨晚一夜未睡。袁宝洗漱完了之后，也是坐在了桌子前。 目光炯炯看着黄米凉糕，白七七刚准备动手，就被一只小肥手拦住，白七七不解看向手的主人。 “你干什么？” “无味哥哥还没有上桌呢！” 第9章 黄米凉糕2 简简单单一句话，气的白七七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美食，却是不能够吃。更气的是，明明是她带袁宝回来，现在这家伙满心满意想的全是袁无味！ 等到洗漱完毕，袁无味看着桌子上两人，白七七鼓着嘴巴，袁宝默默看向自己。 “咋了？” 白七七冷哼了一声，“现在我可以吃了！小东西！” 袁宝点点头，白七七迅速吃了一块黄米凉糕，顿时心情好了起来，眼睛满足的眯了起来。现在正值夏天，这凉糕甜丝丝冰冰凉，真是再好吃不过。 一块接着一块，最美妙的是，上面香香甜甜的桂花酱。 “没有想到，桂花还能够做这么好吃的桂花酱！”白七七一块接着一块。 袁无味尝了一口的确不错，随即说道：“你们看，这一块价格定多少合适？” 白七七一愣，“我们家不是有馄饨摊子吗？” “你嫌多？” “不嫌不嫌。”白七七盯着盘中的黄米凉糕，郑重说道：“我觉得它是无价之宝！” 袁宝吞下凉糕，竖起了三根手指，“三文钱一块！” 袁无味算算开来，的确成本是一文钱，不过自己这桂花酱可是独一无二，卖东西就是卖的稀有。 但是三文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有点多了。想到今儿华岩寺菩萨生日，许多乡绅官员，前去上香。这黄米凉糕，他们肯定买的起。 带着馄饨摊子，一把新鲜粽叶，还有袁宝，两人就去了华岩寺。 大部分小摊，都选在门口，袁无味估摸着，都是吃饱从家中来的，门口卖不如在出口卖。 原本以为没有多少人，却是看见有一个卖刀削面，头上带着小白帽子的灰灰族少年，站在松树底下。 看来，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看的出来。袁无味将馄饨摊子支撑好，袁宝就守在一旁，将黄米凉糕摆放好。 本来想着相安无事，谁知道那灰灰族少年，丢下自己摊子就跑了过来。小麦色的圆脸上，狭长眉眼，嘴巴一咧露出两颗森森白牙。上下打量了一眼袁无味，最后说了一句，“来碗馄饨。” 这送上门的生意，袁无味自然不会放手，一边下馄饨，一边问道：“你不是有刀削面。” 灰灰族少年坐在小凳子上，目光又是看着面前的黄米凉糕，指了指黄米凉糕，“再来一个这个。”转头回答袁无味的问题，“你要是天天吃刀削面，你也不会爱吃的！” 袁无味搅和馄钝汤的动作一停，在山同，什么人能够天天吃刀削面？反正不会是卖刀削面的人。 馄饨还没有上桌，灰灰族少年先是吃了一口黄米凉糕，一口下肚，那黏黏甜甜香香的口感，顿时让他眼睛一亮。手不断指着黄米凉糕，“这这是什么？” “黄米凉糕。” “再来一个。”灰灰族少年看着黄米凉糕，眼睛放光，像极了以前村口的大黄见到肉骨头。 “一个三文钱。” “管他多少钱，算了！”灰灰族少年，对着袁宝道：“全部都给我！我也带给我妹妹他们尝一尝！” 第10章 刀削面 袁无味欣喜若狂，一共做了五十个，算上早上吃的边角，一共还有四十二个，一个赚两文钱，那就是整整八十四文！ 她发财了！ 转眼又是看着灰灰族少年，这么大一笔钱，他不会赖账？ “加上馄饨，一共是八十九文。” 灰灰族少年直接掏出九十文，丢给袁无味，“不用找了，对了！你平常店开在什么地方。” “就在凯旋路巷子口。” “行，吃完了，我再来找你！” 灰灰族少年抱着黄米凉糕，时不时看一眼，吃一个。时不时又看一眼，再吃一个。嘴里面扒拉着，“阿爹三个，我三个，阿姐三个，阿兄三个嗯，多了一个，我再吃一个。” 周而复始，等到馄饨上桌子，黄米凉糕已经没了一小半。 吃完甜的，再来吃点咸的。 馄饨吃的少年，相当的舒服，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目光又是慢慢落到了一旁的黄米凉糕上，转头对着袁无味道：“兄弟，你这做的也太少了。” “糯米是黏食，兄弟你少吃。”袁无味好心提醒，灰灰族少年点点头，又是指了指自己，“我叫金贤，兄弟你叫啥？” “袁无味。”袁无味回答完毕，灰灰族少年又是拿了一块黄米凉糕放在嘴里，嘴里面含糊不清说着。 “算了算了，下次出来的时候，再给他们带。” 袁无味瞧着金贤又是一个接着一个，摇了摇头，对着袁宝道：“去买一串糖葫芦过来，然后再去药房拿一些鸡内金。” 袁宝拿着五个铜钱儿，很听话，就跑开了。 到了中午，来给菩萨过生日的达官贵人，开始慢慢从后门出来，袁无味将馄饨炭火烧了起来。 一连做了七八个生意。 金贤肩膀上托着一个巨大硬面疙瘩，手上弯刀一样的铁片，快成了一道道残影。不多时，锅里面面条就好了。 一大海碗，里面蒜末大蒜叶加上胡椒粉盐来上一大碗的面条，面条上面又是加上一大勺牛肉汤，从另外一个锅里面，舀了四五块煨的烂熟牛肉，算是浇头。一个个放在众人面前，呼噜呼噜吃的正是痛快。 份量十足，也才十五文一碗，山同人爱吃刀削面，金贤的面摊子生意可谓火爆。 正当金贤又是举起巨大硬面疙瘩的时候，突然腹内一阵绞痛，捂着肚子就矮下了身子。 “好疼啊！” 这一下面是做不成了，那一大波客人，哗啦啦又是到了袁无味的馄饨摊子上。 这真是老天，要让我赚钱啊！ 袁无味眼睛眯着笑，数了数人头，将所有的馄饨全部都下了下去。端着鸡内金就到了金贤面前。 金贤狭长眼睛之中迸发出审视光芒，“这是什么？” “你是吃太多黏食，胃胀的很了。这是鸡内金，助于消化，吃了就好了。”袁无味一边说着，心里面还惦记着锅里面馄饨，顶多再跟他说一句话，再不去馄饨就要烂糊了。 金贤不说话，就是直勾勾盯着袁无味。 袁无味急了，自己的馄饨真的要糊了！放下鸡内金，又是将冰糖葫芦放在一旁，“我的馄饨要糊了！” 转身就走，也不管金贤如何。 第11章 鸡内金 回到摊位，袁宝已经将九个碗依次放在面前，袁无味迅速放料，将十五个馄饨依次放在里面，加上面汤。袁宝端着馄饨，在人群里面穿梭。 冷不丁，一个圆目虎口长得跟张飞一样的中年大汉，晃荡到了袁无味的面前，目光若有所思打量袁宝的脸。 “这小二哥，看起来十分眼熟啊！” 袁无味心里面咯噔一声，不会这么巧遇见熟人了！ 袁宝歪头看着中年大汉，大汉头上裹着万字头巾，脑后两铜环，上身穿着一领草绿纻丝长袍，腰间系着褐色皮革护腰，脚上蹬着黑面白底靴子，一副练武的打扮。 缓缓开口道：“我不认识你，你别想来扯关系，让我给你馄饨便宜点！” 中年男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络腮胡子都抖了起来，“馄饨多少钱，我给你，看来是我看错了！那家的小公子金尊玉贵的长大，万万不会如此商贾作风。” “五文钱。”袁无味竖起五个手指头，又极为恭敬的喊了一声，老爷。 中年男人丢下五个铜板，大步流星的走了。 袁无味擦了擦头上的汗，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一阵子生意过去之后，袁无味才去注意到金贤。走到刀削面摊子一瞧，鸡内金已经喝完了，冰糖葫芦也吃了不少，此时此刻他正捂着肚子，面色惨白。 “咕噜噜，咕噜噜。” 肚子一阵响，金贤捧着肚子，撒腿就往厕所奔去。 袁无味瞧着金贤，真的是比兔子还快。 后面的生意，就是三三两两，等到最后一份卖完，袁无味眉眼带笑，算着今天一共赚了一百五十五文。 比之前多了两倍，再继续赚下去，只要鞑靼人不攻打山同，一年的时间，她就能够开个小饭馆。再干个五六年，就开个酒楼，这样家业不就回来了？ 到时候，在家里面数钱，想做什么吃的，就做什么吃的，一辈子和和美美。 将摊子收拾干净，金贤还没有回来，袁无味就帮着看了一会儿。闻着鼻尖的牛肉汤味，没有一点臭味，像是现杀的。 怪不得生意那么好，十五文一碗是一点不亏，这肉实在。 上了日头，金贤终于是出来了，神清气爽到了袁无味面前，拍拍袁无味肩膀。 “多谢了兄弟，拉了好一通，畅快极了。不过那鸡内金是什么？效果真的好！” “鸡内金，就是鸡”袁无味也不知道那个部位叫什么，就在身上乱比划，“的皮。” “嗦囊。”袁宝补充说完。 金贤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真的是一味好药。”言毕，转眼又是看向袁宝，点点袁宝的小脑袋，“小家伙还挺有见识。” 袁宝偏头躲过，不搭理他。 金贤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拉完了之后，倒是觉得有点饿了，今天这事情，兄弟，我必定要请你吃一顿！说，哪边的馆子？” 袁无味低头盘算，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家里面还有一个不会做饭的白七七。 是请自己，要是再带上一个人，就有些不方便。 “不用，家里面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第12章 蘑菇煨鸡1 金贤上下打量了一眼袁无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兄弟，你多大？” “十四。” “我十六，比你大一岁，叫你一声袁老弟，你看可好？” “可以。”袁无味答应下来，心里面默念几声，袁老弟袁老弟，这可真难听。 “看不出来啊！袁老弟，你才十四，已经有了美娇娘呢！” “美娇娘？”袁无味想起了白七七的模样，的确是长得漂亮，摇了摇头，“小弟还未娶亲，那是我小娘。” “嗷。”金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甭管是弟媳妇，还是老娘，不就是多一个人的事情，一起出去吃个饭！”说着又是豪爽的将手重重搭在袁无味的肩膀上。 力道之大，袁无味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往下一沉。好不容易扛起来，又是听着金贤说道：“今天要不是老弟你，我丢人就丢大发了！”转头又是看向靠在袁无味身边的袁宝，“再说了，不是还吃了孩子一根糖葫芦嘛！” 话说到这份上，袁无味也不好拒绝了。 回家接上白七七，就上附近的临江阁。 临江阁虽然是山同最大的酒店，但是里面客人稀稀落落，凄凉的很，还不如袁无味的馄饨摊子。 金贤左右瞅瞅，“这家怎么人这么少，是不是味道不行？” “鞑靼的小王子，来了好几趟，洗劫了不知道多少次。再有钱的主儿，钱包也跟饿了八百年的老蛤蟆肚皮一样，扁巴巴。”白七七坐了下来，拿着筷子，忍不住叹气，“想当年，我刚加进来的时候，还是拿着算盘的酒楼老板娘呢！” 金贤摸了摸鼻子，“如果开放互市，鞑靼人不也有了出路。”也是拿了一双筷子，“你们想想啊！草原上，没有铁，就做不了铁锅，没有铁锅牛羊肉怎么烧？还没有茶叶，总是牛羊肉的，肚子里面的油水怎么消化，奶茶都煮不了你让那些鞑靼人怎么办？所以要我说，要是我们开放互市，走投无路鞑靼人就不会来了。” “你确定？”袁宝小脸一板冷冷道，轻飘飘瞧了一眼金贤，捏紧拳头，“那群贪得无厌残忍弑杀的人，就应该狠狠揍一顿，才能够乖乖听话。” 金贤笑了一声，“你这小孩子，气性还挺大。现在可不是我们把鞑靼人揍了一顿，而是鞑靼人狠狠揍了我们一顿，而且我们还没有还手之力。” “我不知道什么揍不揍的，我啊！一个小老百姓，好端端的酒楼老板娘成了洒扫丫鬟。”白七七心里面难过，又是张嘴，满是慈爱看向袁无味，“我的儿！你可得好好努力，卖馄饨，再将酒楼给我挣回来！” “行啊！你也好好努努力，再找个有钱的官老爷，到时候就指望小娘你，资助我开酒楼了。”袁无味目光流连在菜牌上面，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什么菜。 “小二哥，我要蘑菇煨鸡、清炒黄花菜，芙蓉豆腐，青菜素汤，主食要莜面鱼儿。” 第13章 蘑菇煨鸡2 这边话刚说完，小二哥就面露难色，对着袁无味说道：“袁公子，您要的清炒黄花菜还有青菜素汤都有，只不过这蘑菇煨鸡还有芙蓉豆腐，今儿做不了。” “为什么做不了？”袁无味琢磨着，这家临江阁，也就这两道菜算是有点意思。 “龙师傅不在，所以这菜我们做不了。” “二师傅也不在？”袁无味有些郁闷，这想吃的菜怎么还吃不上呢？ “二师傅，刚刚出来，一眼看见您，就躲进了厨房。”小二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谁都知道，这菜好不好吃，您一吃就吃出来，二师傅要是做了，您肯定会说不好，到时候面子不好看，干脆就不做了。” “咋回事？”金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瞧着袁无味，“你一个卖馄饨的，怎么吓得人家厨子不敢做菜了？”左瞧瞧右瞅瞅，“长得圆润可爱，也不像是个阎罗王啊！” 袁无味无奈，探头看向厨房，二师傅锃亮发光的光头又是缩了回去。 “你让他出来，我自己做，这样行不？” “可以，太可以了。”小二哥立即答应下来，袁无味眯着眼睛，“你怎么这么爽快？不需要进去通传一声？” “不用，二师傅说了，他不做，但是袁公子一定会吃，所以最后一定是袁小公子您自己做！” 得嘞！设计上我了！ 白七七搓了搓手，眼中满是兴奋，又是看了一眼金贤，“今天你可算是吃着了，我儿亲自做菜。” “没有想到，袁老弟这么厉害。” “那可不！我的儿！”白七七眼中冒星星，那是满满的自豪感。 袁无味穿上围裙，进了厨房，光头二师傅摸着光头，连忙将东西全部都准备齐全。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来回搓着，“无味，要我说你干嘛守着那馄饨摊子，一年赚不到几文钱，不如来临江阁，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 袁无味眸子垂了下来，这临江阁的老板，曾经也这么问过袁大厨。一个月一百两银子，让他做大厨，并且还要将袁家食谱交出去。 袁大厨说：“就算是一辈子街边卖馄饨，他也不交出去！” 思绪飘散，袁无味对着二师傅道：“这蘑菇煨鸡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今天好好看着，下次我再来，可别说你不会。” “会做，跟做的好吃能一样吗！”二师傅大肥脸嘿嘿笑着，满是讨好。 袁无味摇了摇头，无奈啊！二师傅就不应该做厨房师傅，就应该到各个馆子去吃饭！ 作为一个厨子，不会做，光会吃，可恶怎么会有这么清闲的工作！ 袁无味先取了四两口蘑，开水泡发，泥沙去除，之后又是冷水清洗。如此反复四次，二两菜油下锅，爆炒出香味，加上黄酒。 新鲜的鸡肉块放入锅中，水烧开白气混着鸡肉香气充满了整个厨房。 ”好香啊！“ “还没有熟。”袁无味出声打断，四处乱嗅的二师傅，二师傅立即就规矩了。 锅中下甜酒清酱，滚了一滚，顿时颜色上了去，炒至鸡肉泛白加入蘑菇。直到熟透，袁无味拿过一旁的笋尖、葱和花椒，颠了颠，鸡肉香味爆发出来，之后又加了三钱冰糖，增加颜色风味，收汁。 第14章 芙蓉豆腐 奇妙的香气顿时充斥了整个厨房，袁无味转头一看，白七七、金贤还有袁宝，已经端着碗在一旁等着了。 “上菜！”金贤两眼放光，看着盘中琥珀一般的蘑菇炖鸡。 “上菜也是我先吃！”白七七举着碗。 “凭什么？”金贤梗着脖子，瞧着白七七。 “长幼有序！”白七七大声道：“这是我儿子炒的！” “不是炒，是煨。”二师傅出言制止，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已经悄咪咪的摸上鸡腿。 “啪！”一声筷子响，打在了二师傅鬼鬼祟祟的手上，袁宝紧紧盯着鸡腿，大声道：“应该无味哥哥先吃！” 袁无味欣慰啊！这小家伙还有点用处，众目睽睽之下，袁无味吃到了浸满蘑菇汤汁的小鸡腿，鲜香四溢，肉香滑嫩，的确不错。 “我的！”剩下那一只鸡腿，成了争夺对象，金贤技高一筹，吃了鸡腿，“这顿饭我请客！我花钱！”眼睛满是幸福的眯起来，“你们平时都吃这么好的吗？” “对啊！无味哥哥做饭天下第一好吃！”袁宝啃着鸡翅膀，袁无味只觉得他们吵闹。 将一群人全部都赶了出去，开始制作第二道菜。转眼又是看到二师傅，正在专心致志啃着鸡爪。 “二师傅，你是做菜的。” “嗯，我不会做啊！” “可是你当着我的面儿吃，是不是有点过分。” “嗷，那我背对着你吃。”庞大的身躯转了过去。 袁无味长叹一口气，芙蓉豆腐，说的简单一点就是鸡汤煮豆腐脑儿。 洁白无瑕的豆腐脑儿，过了三遍水儿，这样处理豆腐，豆腐就没有了豆腥气。一旁的鸡汤，早就已经上了碳炉子，正烫着，将豆腐脑儿倒入滚烫鸡汤之中滚煮。 新鲜的味道四散，二师傅笑眯眯道：“无味，你这手艺，都快要赶上你爹了！”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可能还早着呢！ 瞧着差不多时候，要起锅加入紫菜和虾肉。 “成了！”二师傅喜滋滋说道：“瞧这模样，看样子就好像一个白皮大美女出澡盆子一样！看上去，就秀色可餐！” “尝一口。”袁无味盛了一勺子给二师傅，二师傅吹了吹赶紧下肚。 “口感细腻爽滑，味道鲜甜带着香味。”二师傅一把抓住了袁无味的手，严肃道：“不行，无味，这口子，你得给我留一碗。” 二师傅胖的跟座小山一样，很是执拗看着袁无味，袁无味也没有了办法，只是道：“那这顿饭，你给我们便宜点！” “这好说！” 二师傅喜滋滋拿了一个小碗过来，盛了一碗，才放了袁无味出去。到了外面，几人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看见袁无味的身影都是眼睛一亮。 “赶紧落座，咱们吃饭！”金贤笑道。 袁宝不着痕迹往袁无味身边蹭了蹭，水银一样的眼睛，盯着金贤，“谁跟你咱们？” 金贤伸长了脖子，瞅着袁宝，“小东西，我发现你很不乖啊！” “谁说我不乖，我最乖了。”袁宝又是往袁无味身边蹭了蹭。 只有白七七一人最是机智，吵什么架啊！赶紧吃啊！ 第15章 水波蛋1 一顿饭吃完，众人都是心满意足，袁无味刚准备离开，就被二师傅留了下来。 袁无味见二师傅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在这临江阁，她还有一个冤家。 平时她是恨不得，绕着临江阁走。昨日听说她去了内地进货，袁无味这才敢踏进临江阁的大门。 二师傅豆荚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对着袁无味道：“袁公子，我们家小姐请您。” 话音刚落，其余三人都是鼻观眼眼观心，一副吃瓜的模样。 袁无味脸上讪笑，那位大小姐，脾气火爆，她可惹不起。当即就抬头，准备溜之大吉。 还没有出门口，就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一群店小二，将大门关上。楼上这才幽幽传来一清脆女声。 “你跑什么？” 袁无味扭头看去，看见木质楼梯上，一袭红裙的林双娇不紧不慢走了下来。红裙似火，衬得一张芙蓉面愈发精致，眼尾上翘，狐狸眼似笑非笑，让人看了不由得心慌。 袁无味嘿嘿笑了两声，对着林双娇作揖道：“大小姐好。” 林双娇到了袁无味面前，细葱一样的手指，猝不及防捏住了袁无味的双颊，狐狸眼也不笑了，恶狠狠盯着袁无味的眼睛，强迫袁无味看着自己。 “袁无味，你个负心汉，居然还敢进我的临江阁！” 一旁的金贤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白七七，又是指了指袁无味，张大嘴巴，压低了声音，“咋？袁兄弟年纪不大，怎么就欠下这等母夜叉的风流债？” 白七七摇了摇头，十分谨慎，拉着袁宝往后退了退。又是看了看这临江阁，房屋高大，地理位置绝佳，暗自小声道：“我儿咋想的？这大酒楼的上门女婿，不比他沿街卖馄饨轻松？” 袁无味心中叫苦不迭，眼睛余光看向其余三人。自己便宜小娘眼中，散发出贪财的光，估计若是这林双娇不介意，她恨不得当即做主，让自己做了临江阁的上门女婿。 袁宝太小，金贤萍水相逢，这三人谁也指望不上，只有靠自己的了。 也罢，的确是自己惹出的风流债。 想当初，外族人进攻山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中大户，无一不被踹开大门，家中没有转移走的女眷，无一幸免，都被侮辱。 林双娇不知道为什么，被外族人发现，追着她一直到了袁无味的家门口。 走投无路，她拼命敲打袁无味的家门，后面的外族人紧追不舍。 那时候袁无味就在家中，若是救了林双娇，自己恐怕也性命难保。 可是门外，女孩子的哭声，逐渐变得绝望，袁无味终于将林双娇给拉了进来。 那时候的林双娇，一双狐狸眼蓄满了泪水，脸上带着婴儿肥，结结巴巴的喊：“哥哥，救救我。” 虽然袁无味是个女的，可是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心疼？ 当即带着林双娇躲到了地窖，地窖狭小，林双娇被袁无味抱在怀中，浑身颤抖。 她缩在袁无味的怀中，扯着她的衣服小声说：“哥哥，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那时候的袁无味美滋滋的想着，大概是真金白银，没有想到是以身相许！ 第16章 风流债 1 袁无味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当初香香软软的可爱小姑娘，长大之后，会变成面前这个凶悍的大小姐。 眼下是跑不掉了，只能够陪着笑脸，转头对着林双娇作揖。 林双娇见袁无味这样客气疏远的样子，嘴角下弯，恨恨瞪了一眼袁无味。 “无味哥哥，你就这样怕我！” 袁无味捏着手指，又摸了摸鼻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怕。” 林双娇笑了起来，双眼之间却有不住地哀怨，坐在临江阁的桌子上，看了看周围。 “左右现在也没人，无味哥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不肯娶我？” 二师傅带着店小二，早就已经躲到了厨房。 袁宝、金贤还有白七七面面相觑，怎么他们不算人？ 袁无味有口难开，总不能够说自己是个女人？ 偏偏这时，林双娇急了，又是大声质问。 “你说啊！” “我我我，我喜欢男人！” 一句话石破天惊，在场的人如遭雷击。 林双娇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她万万没有想到心心念念要做夫君的人，居然是个姐妹！ 葱白一样的手指，指着袁无味，声音都带着颤抖。 “既然如此，是我打扰了！” 盈盈美目蓄了满满一汪泪水，连连看向袁无味。袁无味低下头，她是真的难！ 算了，若有一天，她能够恢复女儿身，还是跟林双娇解释解释。 “对不起。” “你既然喜欢男人，那个时候又为什么救我！” 这声音都快要碎了。 袁无味心疼，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我” “姐姐，哥哥喜欢男人，跟他救你没有关系。是因为善念。”袁宝小大人一般站在袁无味的面前，声音脆生生的。 “都给我滚！” 林双娇一句话，四个人麻溜地滚出了临江阁。 一路上，这白七七的目光闪烁，时不时打量袁无味。 看的袁无味心烦意乱。 “你有什么话，就问！” “你真的喜欢男人？” “的确。” 谈话间，金贤不自觉拉开了距离，对着袁无味道：“在下告辞，有缘相见！” “有缘再见。” 白七七看着金贤匆匆消失的背影，“我的儿，你们老袁家要断后了。” 本来就断了，袁无味心里面想，她也是袁大厨捡来的。 “要不这样，袁宝就不要算是你的弟弟，算是你的儿子怎么样？” “不要。” 两个人异口同声，袁宝小大人一样看着白七七，“你不要乱出主意。” “得得得，是我乱出主意。”白七七心里面还惦记袁家无后的事情，袁无味却是考虑起袁宝读书的事情。 山同跟鞑靼人后花园一样，读书人早就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哪里能够找到教书先生？ 袁无味看向雪团子一样的袁宝，“袁宝，你长大了以后想要干什么？” “杀鞑靼，将鞑靼全部赶到最北边的草原荒漠里面！” 袁无味瞧着袁宝这小胳膊小腿，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细溜的胳膊腿，能够骑马扛刀。 “那你准备怎么做？” 袁宝垂下头，过了好半晌才说，“先跟无味哥哥开馄饨摊，然后开馄饨店，最后开酒楼，有钱了我就去读书。” 第17章 读书 听到这话，袁无味“噗嗤”一声，笑开了。 “读书是个童子功，跟我们切墩子练刀工一样，明天我送你去学堂。” 袁宝不敢置信看着袁无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他这几天跟着袁无味摆摊卖馄饨，他深刻知道世道艰难这四个字。这个时候读书，对于哥哥而言绝对是个大负担。 “无味哥哥。” “嗯？好好读书，咱们老袁家也是出了一个秀才！” 一旁的白七七罕见地没有反对，只是问道：“这山同还有私塾吗？” 也对，鞑靼人来山同，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这读书人早就已经跑的差不多了，有的也只是，军营里面的文书之类的人。 听到这里，袁无味一拍脑袋，对啊！山同的读书人早就已经跑的差不多了。转眼又是瞧着袁宝亮晶晶的眼睛，又有些舍不得。 仔细思考了一瞬，其实也不是没有招儿。 “我看你认字儿，要不要先买几本书，在家自学？等我打听到哪里有教书先生，再把你送过去？” 袁宝连连点头，忽而又是耷拉着脑袋，声音嗡嗡，“听说，书很贵。” “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袁无味摸着袁宝的脑袋。 青山书局，山同唯一一家书局，从临江阁出来，拐个弯便到。 门口，荒凉的很。 里面原本有一个伙计，还有一个账房先生，现如今只有一个先生，闲在门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百姓来往门口，大多数都是低头走路，半点不敢看书局的大门。 唯恐亵渎了书局两个大字。 袁宝一身青布小褂靠在袁无味身边，袁无味带着两人迈上台阶，晒太阳的先生便抬起了眼皮儿。苍老的声音响起，“后生买书？” “嗯嗯。” 见袁无味答应，老先生这才睁开了眼睛，站起来晃着身子，带袁宝还有袁无味以及跟在后面的白七七进了书局。 青山书局不大，里面的藏书也不多，一共两大柜子。 一柜子四书五经大学中庸之类的书籍，一柜子便是小说游记散文的杂书。 老先生说道：“你们看看要选哪一本，选中了跟我说，我来替你们拿。” 袁无味了然，其实就是害怕，自己乱碰碰坏了书籍。 整个书局，安静地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袁无味虽然认字，但着实不喜欢读书。 若不是要看懂菜谱，她连字都不想要认。 袁大厨那时候调侃，真是奇了怪了，你咋一点也不像 像什么，袁大厨欲言又止。 袁无味没问，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袁无味，只想要一日三顿五味齐全。 袁宝目光落在了四书五经上，白七七瞧见了价格，眼睛不由地发直，扯了扯袁无味的衣袖。 “一本书要一两银子！咋不去抢？” “一两银子？”袁无味也惊了，这拿在手上的一本轻飘飘的书，怎么就要一两银子？ 两人惊讶，落在袁宝眼里，袁宝拉着袁无味的手，“我们出去！” “不就是一两银子！买便是。”袁无味心中实在是肉痛啊！怪不得书中有黄金屋，这书本来也不便宜啊！ 第18章 考验 这番肉痛的声音传到了老先生的耳中，他心里面清楚，又是一个买不起书的泥腿子。 想当年山同也是文人荟聚的地方，现如今认识字的人都找不着几个。 带着老花镜的眼睛，瞄了一眼里面三人。出声问道：“你们三人何人要读书？” “他。”袁无味将袁宝推了推，袁宝也恭敬作揖。 老先生一看袁宝，一个七八岁的幼童，身上穿着青布粗衫，又看着他手中拿的四书，笑道：“若是要认字，得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你手上的书不适合。” 袁宝拿着手中的四书，清越的声音不卑不亢，“三字经与千字文已经学过了。” “学过了？”老先生有些不信，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袁宝。若是寻常儿童，这个时候，也估摸学着三字经，若是正儿八经上学堂的世家子弟，也不过读了几天千字文。 这小瓜菜，怎么这么自信？ 摘下了老花镜，有意考一考。 “玉不琢，不成器。” “人不学，不知义。” 老先生笑了起来，又是问道：“勤有功，戏无益。” “戒之哉，宜勉励。” 袁无味知道，这是三字经的最后一句。 袁宝始终是不慌不忙，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对了出来。瞧着老先生眼中笑意更深，估计下面应该是千字文了。 “节义廉退。” “颠沛匪亏。” 老先生眼中闪过惊讶，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笑了笑，“小家伙，的确能读四书了，家中长辈何人与你启蒙？” 袁宝乌睫往下，掩下阴影，不发一语。 袁无味连忙捞了过来，“家中无人启蒙，就是我粗认识几个字，捡来的三字经和啥子千字文，丢给他自己看了去。” “原来，如此。”老先生叹了口气，穷人家的孩子，再有天赋又如何？家中长辈无人指导，最后连个秀才也捞不上。 袁无味拿着四书，凑到老先生面前，“先生我们这小门小户，倒是想要孩子读书认字，可是您瞧这四书也太贵了。一本一两银子，一共四两。我们能否便宜些？” 在袁无味的心里，甭管是卖吃的，还是卖喝的，都是一个道理，做生意。做生意就有利润，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就有谈的余地。 老先生瞧着袁无味这一脸市侩的模样，又是瞧了一眼身后粉团子一样的袁宝，心中顿有一种宝珠蒙尘的心痛。 若是这年纪，生在官宦人家，得到正规教育，说不定又是一个神童！ “三两半，不能够再少了！” “得嘞！”袁无味也知道书籍珍贵，得了半两银子的乖巧，也不得寸进尺，转而又是看着那满满登登的两大书柜，笑着凑上来，“掌柜的，您看我们穷苦人家，买书不容易，您这儿书这么多，我小弟可爱读书，若是得了空，能否到您这儿看看？”话未说完，又是郑重强调，“绝对不会损坏您的书，若是弄坏了，我们赔！” 掌柜的瞧着袁无味无赖的模样，又是看了看身后的袁宝，“你有个好哥哥。” 袁无味顿时喜笑颜开，这样说来就是同意了！ 第19章 鲜肉月饼1 出了书局，天色渐晚，红色的太阳淹没在街道的尽头，射出万道霞光。 “这一天着实累了！”袁无味晃了晃脑袋，低头看去，便是抱着书本的袁宝。 四书这东西，老百姓实在是用不着，袁宝大概是想要走科举的道路。 转念一想，家中要是有人做官，也不错。 官总比民大，若是他做了官，自己的酒楼开起来还有个靠山，说起来是某某大人的亲戚，威风的很！ 到了家中，袁宝抱着书进了房间，袁无味转头进了厨房。 拿了三个鸡蛋，热水煮沸，煮了三个水波蛋，又丢了三十几个小馄饨。 食物的味道从厨房慢慢传了出来，袁无味靠在灶口，就看见袁宝笨手笨脚地，准备了三个大碗，又去找了筷子。 “袁宝？” “嗯。”袁宝转头看向袁无味，手足无措，“无味哥哥，我会报答你的。” 袁无味灿然一笑，他知道袁宝在害怕些什么。 读书太贵了，他害怕自己会丢下他。如同那年的自己，害怕被袁大厨丢下一样。 袁无味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将馄饨分别放在三个大碗中，笑了笑，“你若是读的好了，当了官老爷，每月俸禄给我就成。” “好。”袁宝答应的干脆。 袁无味起了逗弄的心思，“袁宝，你每月的俸禄给了我，以后娶了小媳妇，小媳妇怎么办？” 袁宝脸上一红，有些结巴，“我我还会抄书，赚些外快。” 三碗馄饨端到了庭院中央，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马上又要中秋了。 三个人坐在木桌前，绉纱馄饨加了一点辣油，红彤彤的辣油，在碗中晕撒开来，水波蛋半生不熟，吸溜一口，润到了嗓子口。 吃完之后，摸着肚子，躺在藤椅上，夏日凉风习习，不由地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袁无味起来，准备歇业一天，中秋快到了，这家家户户都在做月饼。 山同人做月饼，喜欢甜，各种干果丝儿什么的统统做成馅。 袁无味不爱吃，吃了一口，总感觉这喉咙甜到发齁，恶心的感觉，要喝几杯浓茶才能够顶下去。 袁无味爱吃鲜肉月饼，袁大厨在的时候，中秋必做，今年中秋，她来动手。 鲜肉月饼是苏式点心，关键在于酥皮。 酥皮想要酥，需要两个步骤，一个叫做干油酥，另外一个叫做水油面。 袁无味将面粉与猪油混合在一起，便成了干油酥。 水油面的步骤略微复杂，猪油芝麻油还有一点点的麦芽糖，三者混合。形成一种乳白状的液体，油脂的香味扑面而来。 一旁的热水已经准备好，这个时候分批次加入热水，迅速混合，混合成一团细软的面团，放入碗中盖上盖子。 随后从菜篮子中拿出今早刚刚打的新鲜猪肉，去皮开始剁成肉泥，案板的声音传了出去。白七七撩起厨房帘儿进来，看见猪肉泥，眼中一亮。 “今天吃肉丸子？” “不是。鲜肉月饼。” “这中秋节还有几天，怎么现在就做？”白七七趴在桌案前，目光盯着袁无味的动作。 为什么提前做这鲜肉月饼，袁无味有自己的打算。 第20章 鲜肉月饼2 鲜肉月饼出炉，酥皮的香味混合着肉香，钻入人的鼻孔之中，鲜香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袁宝埋在书里面的小脑袋，终于是舍得抬了起来。 一旁的白七七早就已经捧了一个吃了起来，月饼太烫，小小的一块，在手上来回过着。 饶是这样，她还是不肯松手。 “烫烫，好吃！” 白七七眼睛眯了起来，饼皮酥香，肉馅紧实，实在是美味。 袁无味拿了一块饼放在袁宝面前，袁宝模样斯文，一口一口以惊人的速度消灭面前的鲜肉月饼。 二人吃了一块，又看见袁无味拿出一碗绿豆汤。 苏式绿豆汤，是薄荷水打底，里面还加了糯米蜜枣红绿丝儿之类的料。 袁无味不喜欢红绿丝儿的味道，只加了糯米蜜枣绿豆，别有一股风味。鲜肉月饼饼皮是猪油和的，馅是猪肉做的，虽然好吃，还是过于腻歪了，来上一杯苏式绿豆汤，才是正解。 二人捧着小碗，喝了一口，浑身一个激灵。 薄荷味道将口中猪肉味道洗净，夏日别样清爽。 “这才叫神仙过的日子！”白七七伸了伸懒腰，偏头看向袁无味，她正在将剩余的鲜肉月饼，用油皮纸仔细包好，还有那苏式绿豆汤也用竹筒打包。 “你送给谁去？” 白七七心生疑惑，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 “书局。”袁无味笑道，那日在书局，她就有了这个打算。 她是贩夫走卒，认识读书人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书局不一样，读书人总归要买！整个山同现如今就青山书局，这一家书局。 只要老先生多多留意，说不定就能够给袁宝求个启蒙先生。 再来，老先生愿意给袁宝借阅，这已经是天大的方便。 哪个人不喜欢知恩图报的人？ 袁宝歪着脑袋，眼睛乌溜溜看着袁无味，“无味哥哥，我同你一块去。” 袁无味很是欣赏地摸了摸袁宝的小啾啾，这孩子还真是聪明。回头一看，白七七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正在扒拉碟子中剩余的鲜肉月饼。 两个人再次去了书局，老先生在屋檐下面，晃着芭蕉扇，旁边藤几上摆着大茶缸。百无聊赖瞧着过往行人，看见两个熟悉身影，心中不免疑惑这两人又来干什么？ 袁无味走近，看见老先生笑道：“先生好。” 老先生嗯了一声，目光却是落在了袁无味手中的油纸上。熟悉的香味，勾的他心中痒痒。 “那四书看完了？” “还没有。”袁宝回道。 袁无味感受到老先生的目光，将油纸还有苏式绿豆汤放在老先生的面前，面上带笑，“先生，临近中秋，我做了一些月饼，想请您尝一尝。” “月饼？”老先生眼皮一搭，“山同的月饼，不好吃。” “不是山同的，是苏式鲜肉月饼。” “鲜肉月饼？！”老先生握着芭蕉扇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面前的油纸。 袁无味心下一笑，果然猜的没有错，老先生是吴地的。 第21章 鲜肉月饼3 “先生，我跟着我爹学了两年的手艺，其中就有鲜肉月饼，第一次做，您尝尝看！” “鲜肉月饼，规矩可多的很！”老先生看着袁无味解开油纸的动作，白胡子上下抖动，“这饼皮要酥的掉渣” 话说到一半，看见油纸里面整整齐齐的鲜肉月饼，之前的不屑一扫而空。迫不及待就拿了一块，点点头不错，吃了半块，“要是有绿豆汤就更好了。” 早有准备的袁无味，将竹筒打开，清爽薄荷味道驱散了暑气。 老先生果断端起茶缸，将里面的茶水泼洒在一旁，倒了半杯进去。 喝了一口，心肝脾肺肾都凉了，眯了眯眼睛，满意了。 “真是不错，你还会做苏式绿豆汤，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吃不到了。” 人到老年，思乡情结。 但往往身不由己。 老先生吃了两块，便不再吃了，念叨着，“家里面老婆子，也是爱这口，留点给她！” “若是先生想吃，我以后还做。” 老先生摇了摇头，“你们穷苦人家，猪肉来之不易，老朽哪里能够厚着脸皮，跟着要？”说完眼中精光微闪，“你家弟弟，有读书的天分。可惜没有名师教导，一个人摸索前进，太难了。” 袁无味点点头，“他的确聪明，我也想给他找个老师，只是我一个小摊贩没什么本事，根本就不了解这读书人的事情。” 老先生摸了摸胡须，摇了摇头，“山同的文人稀少，大多数是在军营里面当个文书，你家弟弟这样小，进不了军营。” 这个结果在袁无味预料之中，“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还请先生留意。” 老先生点点头，“肯定，不过你既然都来了，我记得你买的四书是不带注解的，我这儿有一本带有朱子的注解，借给你弟弟读几天！” 意料之外的惊喜，袁无味虽然不知道这朱子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从袁宝惊喜的眼神中，能够看出大概是个了不得人物。 对着老先生深深鞠了一躬，老先生摆摆手。 “说起来，老朽还要感谢你呢！若不是你做的这鲜肉月饼，老朽也不知道死之前，能不能够吃上这一口了。” 说完，转身老先生就进屋，不一会儿拿了一本书出来，“这本书，是我的私藏，当年考举人用的，当然我是没有考上。希望能够你家弟弟能够高中！” 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厚厚的一本放在了袁宝的手中。 回去的路上，袁宝将书抱在怀中，袁无味看着袁宝，突然有些好奇。 “袁宝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为了做官。” “权力？” “是的。” 袁无味大为惊奇，瞧着袁宝，他才九岁，就想要权力了？ 袁宝看着面前的书，“有了权力，我才能够做我想做的事。百姓受欺负，吃不饱饭，没有地方住，不就是因为没有权力吗？” 袁无味忽然笑了起来，想来说的也没有错。 “有权力之后呢？” “更大的权力，直到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袁宝说的认真，袁无味听的随意，权力哪里那么容易得到？ 现阶段考个秀才就不错了。 多年后，袁无味看着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大人，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第22章 桂花蜜 秋天末尾，袁无味带着白七七，在家中扩大地窖。 白七七满脸泥点，对着袁无味道：“年年到了秋天，就要挖地窖，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挖地窖实在是迫不得已，谁让鞑靼人每年冬天就喜欢来山同逛一逛？ 如果不把东西藏起来，直接就被抢光。 “不知道，大概我们山同出一位霍去病样的人物，三千人马，直捣黄龙，封狼居胥！”袁无味想起说书先生的话，少年将军，天生将星！ “我看没戏！”白七七嘟囔了一声，“你好好卖馄饨，我好好刺绣，今年攒几个钱，我们就离开山同。” 袁宝忽然抬头道：“无味哥哥，那本朱子集注的中庸，我已经看完了，今天找个时间送还给先生！” “嗯！这么快？”袁无味吃惊看着袁宝，他看书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已经全部都背了下来，只不过其中有些观念，我并不认同。”袁宝皱着眉头，其中有些注解，他总觉得不对，可如果细细论起来，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 袁无味停下动作，瞧着袁宝，来了袁家之后，小人儿个子长了不少。 袁无味私下比划了几下，竟然已经到了自己胸口。 下午，带着袁宝去了书局。 老先生看着完整的书籍，点点头。转头进去，又拿了五经出来，“这个也不错，带回去看！照你这速度，说不定还能够明年还能够考个秀才。” 袁宝点头一笑，袁无味将带的桂花蜜放在先生面前，老先生看着桂花蜜笑道：“看到这桂花蜜我倒想起来一个人。” “什么人？” “那时候我还在吴地，准备考举人。正值金桂飘香的季节，满考院都是桂花香味。跟我一起考的有一个年轻后生，最爱吃甜食。大考之时，提前半炷香交卷，急匆匆去考场后面，薅桂花去做桂花蜜去了。” “这人心态也太好了！”袁无味心中惊讶，什么人，考试不好好考，竟然还惦记着桂花！ “他心态能不好吗？那年考试成绩出来，人家可是榜首！”老先生笑道：“少年英才啊！后来他一路考试，直至状元，回回头名，人家戏称六元公！文曲星下凡。” “是郑南山大人吗？”袁宝轻声道。 老先生点点头，看向袁宝，“出生书香世家，少年英才，本朝第一个大六元。年少成名，似乎封侯拜相就在眼前，可是人不轻狂枉少年，终究在心性上吃了亏。一路贬官，若不是朝中还有一个弟弟，恐怕他连骨头都被人吃了。” 袁无味唏嘘，“文曲星下凡，也混不开官场。” 老先生忽然皱眉，“想起来，他好像已经被剥夺了官身，现如今就在山同。” “山同？！”袁无味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啪嗒响，这样的人，如果来做袁宝的师傅，那岂不是最好不过？ 老先生瞧着袁无味打小算盘的样子，笑道：“他的价格可贵，而且做事放荡不羁，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听闻，喜恶分明，如果你不中他的意，一张嘴骂的人头抬不起来！还有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 第23章 螺蛳粉1 “他行踪不定，虽然剥夺了官身，就凭他六元公的名号，哪个人不上赶着巴结。随意指点两下，也能够让他们受益匪浅。但是他最讨厌这种繁文缛节迎来送往，平时都以假名行走。就算你跟他迎头遇见，也不一定能够认识。” 袁无味咂了咂嘴，这事情的确有些难办。 不过这么一个好师傅，落在面前，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溜走？ 回去路上，袁无味问道：“那郑南山，什么地方人？” “龙陵郡人。” “龙陵郡人？”袁无味心里面拿了主意，同时又头疼，她还需要去一趟临江阁。 袁无味鬼鬼祟祟地到了临江阁后厨，求着店小二，让二师傅出来一趟。 没有多时，二师傅圆球一样的身体，就润到了袁无味的面前。二师傅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见。 “无味啊！你已经上了我们临江阁的黑名单，怎么还敢上我们这儿来？” “若不是我要的东西，只有你们临江阁有，我怎么也不会过来。” 袁无味低声道：“小姐不在？” “小姐在，这几日中原的帖子下来了，厨艺大赛。小姐在厨房忙活新菜呢！” “她在？”袁无味心中打了退堂鼓。 她来临江阁，是因为有些食材，整个山同只有临江阁有。春天有春笋，清明前的田螺这些都是过了季节就没有的东西。 现在好了，林双娇在这儿，好似一座凶兽，守住了宝山，宝山之外的袁无味顿感无能为力。 二师傅瞧着袁无味这副丧气样子，不由地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深表理解。 “你那天走了之后，听小红说，小姐哭了好长时间。你说说看，你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 袁无味嘿嘿笑了两声，只能够回答。 “人各有志。” “你这成语是不是用错了？” “你懂那意思就行了。” 袁无味又磨蹭了一会儿，心里面打算着，林双娇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在厨房里面，要是找个机会让二师傅将食材带出来，也不是不可行。 当即又是拉住准备走的二师傅，“二师傅，求你件事情。” “你说。”二师傅也不推辞。 “上次我来临江阁，发现临江阁有一坛子酸笋，还有螺肉干，你拿些给我。” 提起酸笋，二师傅圆脸拧成疙瘩，更加不理解。 “你要这玩意儿干什么，臭烘烘的！” “你别管我有什么用处，拿来给我就是。”袁无味笑了起来，一副山人自有妙用，不足与外人道也的模样。 二师傅点点头，面上又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小姐这几日真的跟疯魔了一样，在厨房里面，我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连觉也不睡？林老板呢？” 提起林老板，二师傅声音又是压低了几分，神神秘秘凑到袁无味耳边。 “东家，舌头不灵光了。” 袁无味震惊地看向二师傅，这开饭店最要紧的便是，这舌头。没有舌头尝不了味道，就吃不出食物五味，那又如何能够做出可口的饭菜？ 第24章 螺狮粉2 “这件事情，可不能够外传。”二师傅瞧着袁无味，目光炯炯。 袁无味终于是咂摸出些许味道来，看着二师傅道：“既然不能够外传，你为什么告诉我？” 二师傅搓着手，晃荡圆脑袋，“我看着小姐，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整天在灶台前烟熏火燎都心疼，无味啊！你说是不是？而且，只要你随便拿出一道菜，便能够解了临江阁困境，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混不上饭吃” 袁无味瞧着二师傅，心下了然，果然是在这里算计自己。 想要自己出手，袁无味想起林双娇，自己的确对不住她。 但是自己不能够跟着他们去中原，而林老板的舌头出了问题。 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 “二师傅，这个忙我帮了，但是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 “这是自然，到时候就说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二师傅摸着光滑的大脑袋，笑的一脸憨厚。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要的酸笋还有螺肉你给我拿出来。” “没问题，小事一桩！” “等着，明日回来，我给你消息。” “好嘞！”二师傅拿着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挥了挥。 夜半时分，脑子想着那三道菜，秋天这个时候，山同还真就没有什么特色菜。 羊还不够肥，牛肉也不行，至于鸡鸭鱼肉，更提不上去，没有好的品种，比不上江南鱼米之乡。 如此一来，只能够另辟蹊径。 第二日清晨，想了三道菜，过程食材配料都写在单子上，依旧像是做贼一样送给了二师傅。 二师傅看着三道菜谱，笑得跟老菊花一样，又将臭酸笋螺肉给了袁无味，捏着鼻子道：“真不知道你要这么臭的东西干什么？” “人人一条舌头，蜀地喜欢辣，吴地爱甜，当然也有人讲究臭。” “我不相信，臭烘烘的东西，还有人喜欢。至少我们山同不喜欢。”二师傅捧着三道菜回了厨房。 看见厨房里面林老板正枯坐在一旁，二师傅有些心疼。 山同年年战乱不断，酒楼关了不知道多少。自己失业多时，一身肥膘都减了不少，要不是林老板招了自己，现在还饿着肚子。 说起来，对于临江阁多少有些感激。 “东家，你看看这三道菜如何？”二师傅将手中的纸递给林老板。 林老板摆了摆手，二师傅的水平他清楚，刀工一流，可论起做菜，始终是缺少味道。更别提，能够做出创新菜，满足中原那帮叼舌头。 “算了算了。” “东家，您看看！”二师傅有些着急，动静引来了林双娇。 “给我看看。” “小姐，您看看。”二师傅将菜谱递给林双娇，林双娇接过菜谱，目光炯炯。 这三道菜不仅仅样式好看，款式新颖，最重要的是，就连配料的用量都写得明明白白。哪怕是没有味觉的人，也能够做的好。 “爹！”林双娇喊了一声，“您做做看！” 林老板这才接过菜谱，仔细看了起来，原本绝望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忽而又是狐疑看着二师傅，轻声问了一句，“真是你研究出来的？” 第25章 螺狮粉3 “当然。”二师傅中气不足，弱弱地回了一句。 林老板轻笑，都是千年的狐狸，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袁无味的厨房，爆炸一样的臭味，白七七趴在院子口，眼泪都被熏了出来。 “我的儿，你在搞什么啊！老娘快点被你熏死了！” “吃的。” “吃的！”白七七柳眉倒竖，“你这玩意儿，像是万年没洗的厕所，味道都熏人眼睛！” 袁无味不以为意，“这叫做闻着臭，吃着香。” “这么臭吃着也不香。”白七七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袁无味将酸笋从坛子之中取出来，那股酸臭味，就是酸笋的味道。 “人人皆说五味，酸甜苦辣咸，其实还有一味臭。 臭味大部分都是发酵的味道，比如徽城的臭鳜鱼，香州的臭豆腐嗜臭的地方可不止一处，今天我做的叫做螺狮粉，臭也是它的特色。” “别，我接受不了。”白七七退避三舍，隔着厨房门跟袁无味喊话。 袁无味笑笑专心做手上的活计，葱姜蒜辣椒等辅料切碎，锅中菜籽油加上鸡油，加热加入辅料。 味道挠了一下就出来了，随即加入螺肉，翻炒几下。 袁无味闻闻味道，少了些许的鲜味，果不其然这螺狮还是新鲜的好，用干螺肉多少是差了一点。不过瑕不掩瑜，螺肉加入之后，迅速加入切好的酸笋。 属于螺狮粉的臭味，在这一刻深化。 “不错。”袁无味满意点点头，在灶台下烧火的袁宝，眼睛发直，“无味哥哥，还能吃吗？” “能吃，还很好吃，你信不信？” 袁宝笑得很勉强。 袁无味将一旁的臭豆腐乳还有豆瓣酱也一起加了进去，这一步是为了增加味道的层次。 味道一层层的散发出来，袁无味很是享受闻了闻，看的旁人，几乎要吐。 一旁吊了许久的猪骨汤，此时倾泻而下，加上特制的料包，大锅熬煮一刻钟，香料全部捞出，加上调味。 最后透亮鲜红的辣椒油，倒入锅中，颜色顿时变得鲜亮起来，底汤完成。 袁无味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一旁的大锅开水翻滚，加入米粉。 米粉雪白，点上三四颗翠绿小青菜，酸臭的酸笋，炸脆的豆腐皮，油香的花生米，再来些许的青白小葱碎。 两勺灵魂底汤，臭不可闻的螺蛳粉，至此做成。 三个大海碗，盛着螺蛳粉到了庭院中间，隔壁的孙大娘，趴在墙头皱着眉大声问道：“无味啊！你家厕所炸了？” 袁无味挠了挠脑袋，“没有，我做吃的呢！” “咦。”孙大娘五官都揪在一起，连忙从墙头爬了下去。 至于袁宝和白七七，则是皱眉努嘴，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这东西能吃吗？” “能吃，尝尝，这可是我们家的新品。” 白七七摇头看向袁宝，“尊老爱幼，袁宝你先来！” 小袁宝顶着苦瓜脸，吃了一口。 入口的一瞬间，眼睛蓦然一亮。入口麻辣咸香，尤其是那米粉，爽滑无比。喝一口汤，汤的滋味更是浓厚。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酸笋，简直就是灵魂！ 白七七眼见着袁宝吃了大半碗，心里面挠急，“好吃不？” 第26章 螺狮粉4 “好吃！” 白七七将信将疑看着面前的螺蛳粉，又是看着一旁呼噜呼噜吸米粉的袁无味，也埋头吃了起来。 只一口，就迷上了这种复杂的味道。 三碗米粉吃完，白七七看着袁无味，“我的儿，还有吗？” 袁无味摇摇头，白七七颇感失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嘀咕。 “怎么那么臭，那么香！” 袁宝吃完看着袁无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无味哥哥，这螺蛳粉虽然好吃，可是太臭了。山同人接受不了，用来做生意，会亏本。” 袁无味狡猾一笑，揉了揉袁宝的小脑袋，他做螺狮粉，原本就不是做生意赚钱去的。 馄饨摊子又加了一个新品，特色米粉。 袁无味带着臭坛子出馄饨摊，老顾客们纷纷掩鼻。 打更人清早闻到这臭味，差点原地去世，若不是馋袁无味的馄饨，是万万不可能靠近一步。 “无味，你这味道太冲人了！” 袁无味笑道：“我这是闻着臭，吃着香！” “得，今天借你个瓷碗，我带回家吃，你这摊子我是待不下去。”打更人端着馄饨，一溜烟儿跑的远远的。 袁宝皱眉看着周围避之不及的行人，一本正经的抬头，圆溜溜的眼睛之中满是担忧。 “哥哥，照这样下去，我们连馄饨都卖不出去了。” “没事儿。”袁无味早就料到，今天馄饨只做了一半。 难得清闲，面前突然出现二两银锭子，大主顾！袁无味猛地抬头，看见面前的小红，面色一垮。 “小红姑娘，也来吃馄饨？” 小红掩着鼻子，“你怎么回事，臭烘烘的！” “特色特色。”袁无味笑道。 “这二两银子买下你今天所有的馄饨，你跟我走！”小红是林双娇的贴身丫鬟，她来了，就代表林双娇要见自己。 “恐怕这生意做不了” “做不了就砸了你这馄饨摊！”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 袁无味是无可奈何，求助地目光看向袁宝。袁宝摊手，他才九岁，这哥哥姐姐们的风流债，他不懂。 “好。”袁无味没有办法，只能够跟着小红离开。 到了茶楼，上了楼梯，进入雅间。 林双娇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袁无味对着林双娇道：“小姐好！” “别给我来这套虚的，你既然帮临江阁出了三道菜，为什么还要假借人手？是觉得我还会对你死缠烂打吗？” 林双娇狐狸眼看着袁无味，想要从这个面色白净的死断袖，看出些许掰直可能。 袁无味摇摇头，“不是。” 心中暗骂，二师傅这个大喇叭！ 林双娇对于她的情谊，袁无味心里面清楚，她不是男人，这件事情不能够直说。但是袁无味不愿意，就这么耽误林双娇。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冷漠，不给她丁点希望。 房间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林双娇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我爹的舌头，你知道的对吗？” 一个酒楼的老板加第一大厨，舌头不灵光，这是机密。袁无味连忙摇头，只听林双娇嗤笑一声。 第27章 厨艺大赛1 “如果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就连份量都写的清清楚楚？” 袁无味没有法子去狡辩了。 未等袁无味说话，林双娇道：“我爹说了，你给的三道菜，已经足够我们临江阁开下去了。他让我谢谢你。” 说完又是深深看了一眼袁无味，“这一次厨艺大赛，在雁京，我是我爹的副手。听说有不少名厨，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 说完，就离开了雅间。 雁京？ 离山同并不远。 世界上，菜系五花八门，厨艺大赛是集齐南北两地的名厨大家，要是能够现场观看，对于厨艺的精进大有益处。 而且，那位是个爱美食的，这个热闹说不定他也会在场。 袁无味从雅间出来，小红堵在门口，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在袁无味的怀中，抬着下巴道：“这是我们临江阁的谢礼！” 五十两！ 袁无味顿时眉开眼笑，对着小红连声道谢，还是银票最实在。 小红哼了一声，这没出息的样子！ 上了茶楼后院的马车，林双娇问道：“银票给了吗？” “给了小姐，笑的跟朵花儿一样！” 林双娇扯着手帕，怒道：“要是娶了我，临江阁都是他的。他倒好，抱着五十两银票眉开眼笑，我这座金山，他倒是不屑一顾！” 小红叹了口气，自家小姐怎么就看上一个断袖呢？ 抱着五十两银票回家，袁无味感觉自己走路都是飘的。 一进家门，就对着白七七道：“收拾东西，我们去雁京。” “去雁京，不卖馄饨了？”白七七丢下手中绣帕。 “今天发了财，雁京厨艺大赛，我们也去看看。”袁无味转身又是看着厨房的馄饨摊子，“馄饨摊子也带上，厨艺大赛还有十几天，我们一路卖馄饨过去。这几天的收入也不耽误。” 白七七竖起了大拇指，“我的儿，还是聪明！” 对于赚钱这件事情，白七七与袁无味始终是统一战线。 袁宝也收拾一套笔墨，道：“今儿，我还收到了生意。” 袁无味惊讶了，小东西也能够挣钱了？ “孙大娘让我写封家书，去军营里面，给她的大儿子。” “你收了她多少钱？” “五文钱。” 袁宝口中念念有词道：“信纸一文钱，笔墨半文钱，加上我的酬劳三文半。我也问过其它写信人的价格，他们都要十文钱。我就不了，要的少一点，周围人知道我物美价廉，下次还来找我，这叫做薄利多销！” 说完乌黑的眼睛看着袁无味，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无味哥哥，我厉不厉害？” 袁无味不由地汗颜，想当初吃馄饨都要喂的小公子，被自己养成了小算盘。 “厉害，可真的厉害。” 三人收拾东西，叫了一辆驴车。 赶驴车的小哥，年纪不大，也不过十六的年纪，姓何名三驴。 正巧，就是雁京人，来山同送货，回去的路上带上三人，还能够小赚一笔。 驴车晃荡，拖着馄饨摊，叮叮当当的响。 何三驴闲来无事聊道：“你们是去看厨艺大赛的！” “嗯。”袁无味点点头，“想去开开眼界！” “那你可算是看着了，今年听说雁京最大的酒楼全知味，请了御厨来参加比赛，我猜啊！这头名恐怕就是全知味。” “那也不一定。” 第28章 乡野之茶 “说的也是，这雁京本就是美食之都，今年这厨艺大赛一共邀请了南北108家酒楼。全知味请了御厨，也不代表其它107家酒楼老板不请。”何三驴笑了几声。 走了半天，终于看见一家茶舍，四人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何三驴坐在自己的驴车上，拿出了干粮。 袁无味道：“怎么不一起去？” 何三驴笑了起来，有些尴尬，“这茶舍的茶水，一文钱一碗，我自己竹筒有水！用不着！” 边关不稳，哪个地方的小老百姓，过的都不容易。 如果不是林双娇给了自己五十两，这一文钱的大沫子茶，她也舍不得喝。 入了座儿，跑堂的走了过来，袁无味要了一大壶茶，又要了一些芝麻饼，一共花费了十五文钱。 正打算喝完就走，天突然就阴了下来，一刻钟的时间，雨点落下噼里啪啦。 雨中一队人马，飞快地朝着茶舍而来。 袁无味喝了一口大沫子，热汤冷雨，稻草屋檐下，鼻尖萦绕着稻草清香味。 那一队人马，冲进了茶舍，下来了两个男人，男人都是脸大肚子大，其中一个男人嘴角下面还长了一个黑色痦子，说话的时候，痦子上下抖动，看上去喜感十足。 “你们把东西收拾好了，要是沾到了雨，大嘴巴子抽死！” 白七七听到声音，吐了吐舌头，“好凶啊！” 出门在外，秉承着不惹事情的态度，袁无味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下去。 白七七抿了抿嘴，又是看了过去。 另外一个男人，对着茶舍老板道：“把你们这边最好的茶上上来！” 茶舍前后都是山路，做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的钱，卖的最多的便是便宜的大沫子，难得遇见有钱的主顾。 茶舍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将自己珍藏的茶叶，沏了一壶茶，送到二人桌子上。 男人看着外面的雨烦躁地喝了一口茶，只一口，就喷了出来。痦子男拎着茶舍老板的衣领，吓得茶舍老板两条腿发软。 “你这是什么茶？漱口水吗？” 茶舍老板连连摆手，“哪里是漱口水，这是小店最好的铁观音！贵客远方而来，我们怎么敢怠慢？” “你用的什么水？” “就普通的水啊？” “何处的铁观音？” “就街上卖的！”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茶舍老板叫苦不迭，老实回答。 坐在一旁的男人，冷冷嗤笑，“就这茶水，当我的漱口水都不配！你茶舍就这点水平，还开什么？” “小兄弟，此言差矣。”爽朗的声音，从茶舍角落传来，一个穿着粗麻短打的胖男人正笑眯眯看着男人。 男人有些不服气，狭长的眼睛满是打量，“我错在什么地方，兄台指教一二？” 场面剑拔弩张，袁无味连忙喝了口茶压压惊。 胖男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场面的尴尬，反而是笑笑道：“小兄弟喝茶讲究茶叶、讲究水源、讲究器皿。都没有错，但是唯独错了一点。” “哪一点？” 第29章 乡野之茶2 “喝茶的人。”胖男人站起来，对着男人道：“兄弟您看您的周围，都是普通赶路百姓，他们要的不是好茶叶，好茶水，而是焦渴之时有一杯热茶。就这一点，茶舍开在这个地方，就有意义，就应当开在这个地方。” “说的好！”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周围的百姓都纷纷附和。 男人的脸色颇有些难看，给痦子男使了眼色。 “吴师傅还不放下？” 痦子男也只好放下茶舍老板，茶舍老板连忙一溜烟躲到了人群后面。 胖男人点点头，也随即落座。 白七七小声道：“他们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袁无味点点头。 到了中午，这雨还没有停的趋势。茶舍里面只有佐茶的芝麻小饼，瓜子花生之类都少的可怜，都有些饿了。 吴师傅看着茶舍老板，“你们这里有吃的吗？” 茶舍老板看见吴师傅就有些怕，连连摇头，“没没有。” “你们这儿，怎么啥都没有？”吴师傅扭头坐了回去。 袁无味估摸着，既然茶舍老板这边没有吃的，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卖一会儿馄饨？ 这赚钱的机会，可不能够错过！ 袁无味走到茶舍老板面前，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大哥，我是个卖馄饨的，现在到了中午，大家都饿了，能不能够借您宝地，煮几碗馄饨？” 茶舍老板很是顾忌地看了一眼吴师傅，小声说道：“我可以借给你地方，但是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你要是煮了馄饨不好吃，那大痦子可是要找你麻烦的！” “大哥别怕，他还能够掀了我馄饨摊子不成？” “好好好。” 茶舍老板也不劝了，袁无味看了一眼袁宝，袁宝立即就将馄饨车推到了廊檐下面，熟练地就将炭火升了起来。 大火煮沸，馄饨下锅，又烫了几棵翠绿的青菜。一旁放了五个大海碗，早就已经放好了佐料 ，廊檐之外，秋雨越急，些许凉气进了茶舍。 热腾腾的馄饨香味，钻入茶舍众人鼻中。 在家靠邻居，出门靠朋友。 袁无味对着袁宝道：“给老板还有小二哥送过去！” 袁宝点点头，顺手带了辣椒油，冒着热气的热馄饨，进了大堂，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坐在最里面的吴师傅，偏头对着男人恭敬说道：“东家，这山野之间，没有什么好食材，要不我们也买一碗馄饨？” 男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馄饨碗，摇了摇头，连个嫌弃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袁宝脆生生对着茶舍老板还有小二哥道：“这是我家哥哥送给二位的！” 茶舍老板感激看向廊檐外面的袁无味，连连道谢，“我是有些饿了！” 一旁的小二哥，连忙接了过去，还加了辣椒油。 二人找了一个空桌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这两人吃的热火朝天，其余人更是按捺不住，纷纷到了袁无味的摊子前面。 要了馄饨，七七八八算下来，总共赚了四十文。整个茶舍都响起了吃馄饨的声音，鲜肉的香味，也是钻入了吴师傅的鼻尖。 第30章 乡野之茶3 “好吃！” “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 “小哥，还要点辣子！” 吴师傅眉头皱成了疙瘩，好奇心被激发，又是顾忌地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男人，嘀咕了一句。 “有那么好吃吗？不就是一碗馄饨?” “尝尝不就知道了？”胖男人快速站起来，走到门口，朗声道：“卖馄饨的小哥，我也要一碗！” 胖男人要了一碗馄饨，就蹲在地上，饶有兴趣看着袁无味煮馄饨。 袁无味煮好两碗馄饨，一碗递给胖男人，另外一碗留给自己，两人都是蹲在地上，吃起了馄饨。 胖男人接过馄饨，迫不及待加了一勺辣子，香味四散。绉纱小馄饨白色透明，趁热送入嘴中。 不多时，满头大汗，胖男人将空碗放在一边，席地而坐，仰头看雨。 “真漂亮！” 袁无味轻笑，“大哥可吃的好了？” “可以了！”胖男人点点头，又是大大方方摸摸钱袋，又摸了摸肚子，“肚子吃饱，钱袋子遭殃。” 大堂之中除了坐在里面的吴师傅两人，都是吃饱喝足，就连二人带的随从，都悄悄在门外吃完进去。 男人瞥了一眼吴师傅，瞧着吴师傅丧气的样子，淡淡开口道：“你要是想吃，自己去吃。” 吴师傅顿时如释重负，对着男人道：“东家，也就是尝尝，肚子实在是饿了。”快步走到外面，仰着头居高临下对着袁无味道：“给我来一碗！” 袁无味麻溜起身，迅速下好了一碗馄饨，递给吴师傅。吴师傅哼了一声，端到了桌子前。 眼神蔑视，乡野之间，能够有什么吃的？ 吴师傅吃了一口，口中鲜香的味道，让他瞪大了双眼。 又连续吃了几口，不知不觉竟然吃完了一整碗馄饨。等到吃完，才听到一旁的男人问道：“这馄饨不错？” 吴师傅无声点头，相当不错，又是看向男人，“东家，您可以尝一尝。” 男人微微点头，吴师傅出去又是要了一碗。 胖男人看着吴师傅的背影，对着袁无味道：“里面那位，嘴巴可刁。” “看出来了。”袁无味估摸着生意也做的差不多了，开始收拾东西。嘴巴刁又如何，奈何她手艺高！ 没有多长时间，吴师傅出来，一把抓住袁无味的胳膊，圆脑袋上大大的川子，“你家馄饨，是加了什么东西！” 袁无味觉得奇怪，“就厨房用的东西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如果没有什么特殊调料，一个摆摊卖馄饨的，怎么能够做出如此鲜香的味道！”吴师傅是大大的不相信。 袁无味实在是没了办法，索性摊开来，对着吴师傅道：“大哥，您要是不信，您就仔细查查，我馄饨摊子就在这里！” “小子，还真当爷爷我这三十年的厨房白混的！”吴师傅立即撸起袖子开始准备检查，一旁的白七七，拎着大勺子就挡在吴师傅的面前，大声道：“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人！就算我们有秘方又如何？” “如果您有调制肉的秘方，我们愿意出钱买。”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走了出来，开了口。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无一下的拨弄手中的紫檀手串。 第31章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没有秘方，若是不信，大可搜找。”袁无味老老实实道，其实她也想要编个秘方出来，可是真就是没有秘方。 看这男人非富即贵，又是熟悉菜肴的人，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她可不想要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吴师傅哼了一声，就开始搜找，一层两层，格子都翻遍了，还真都是厨房里面常用的东西。 目光最后突然落在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坛子上，得意地看了一眼袁无味，笑道：“小子，爷爷找到你的秘方了！” 袁无味看见那密封的坛子，顿时脸色大变，“千万别开！” 话音未落，一股酸臭直冲天灵盖，熏得吴师傅晕头转向。 “这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臭味！” “好臭好臭！” 袁无味连忙将坛子继续密封起来，这是螺蛳粉的坛子，“叫你别开！” 吴师傅捂住口鼻，指了指袁无味，又是偏头吐了起来。 “看来的确，没有什么秘方。”男人捂住口鼻，目光却是落在袁无味身上，刚刚吴师傅翻动的调料他都已经记在心中，的确都是厨房的寻常佐料。 能够将厨房的寻常佐料，调制出如此协调的味道，这个少年才是秘方。 袁无味回头与男人探寻的目光对上，顿时有些不自在，怎么感觉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男人看着袁无味道：“我是龙凤楼的掌柜方城，你是否有兴趣，到我们龙凤楼做活？” 龙凤楼？！ 袁无味看着方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方城连铁观音的茶，都喝不下去了。 龙凤楼北地第一大酒楼，厨房里面，都是各地最顶尖的大厨,招待的都是皇亲国戚。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个理念被贯彻到了极致。 为了做一道二两西施舌，要用上千斤的新鲜河蚌，取形态最美最柔嫩的蚌肉。 青菜只取嫩绿菜心 吴师傅缓了过来，对着袁无味道：“小子，你想什么呢？能够到我们龙凤楼做活，多少人抢破脑袋也抢不到，你还犹犹豫豫？” “多谢方掌柜厚爱。”袁无味拱手拒绝。 众人皆是吃惊看向袁无味，方城的脸色顿时阴了，不过仍旧保持风度，“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 吴师傅白了一眼，对着袁无味甩了甩袖子，“傻子！” 白七七凑了过来，“听说龙凤楼这油水可多了，你要是去了，不出一年，就能够到山同开一个小酒楼，咋不去呢？” “不是一路。”袁无味轻描淡写回道。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好的食材的确能够带来极致的美味。 但是每一块食材，只要找到适合它的烹饪方式，也能够达到极致美味。 浪费食材，是最可耻的。 她不愿意做一个，只能够做精细食材的厨子，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化腐朽为神奇。 袁无味收拾完毕，却是发现胖男人蹲在臭坛子面前。 “小哥，给我来一碗螺狮粉呗？” 胖男人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手还不住地搓着。 袁无味一愣，忽而一笑，“好嘞！” 内心里面想着，老先生说的一点没有错，就算郑南山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认不出来。 第32章 将就将就螺狮粉 袁无味刚准备掀开坛子，身后的小二哥一个箭步，就将坛子盖子死死按住。五官扭曲对着袁无味哀求，“小哥，要是煮什么螺蛳粉，您到别处去煮！” 袁无味瞧着小二哥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胖男人道：“大哥，这里不方便。” “我懂我懂，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出门游历多年，也自诩吃过不少美食，家乡的味道倒是淡了。”胖男人目光炯炯，盯着那坛子，仿佛下一刻口水就流了下来。 “大哥去哪儿？” “雁京。” 果不其然，这爱吃之人怎么会错过厨艺大赛？ 袁无味暗自笑了，“我也去雁京。” “你也去参加厨艺大赛？”胖男人疑惑道。 袁无味还没有作答，吴师傅嗤笑一声，不屑看着袁无味，“他一个馄饨摊子，哪里能够参加厨艺大赛？厨艺大赛都是各路的酒楼参加，今年有了规矩，以今年的厨艺大赛的成绩，分论酒楼品级。” “今年还有这规矩？”袁无味惊讶，怪不得林老板如此着急，厨艺大赛的成绩，竟然是跟酒楼的评级息息相关，如果是往年，凭借他的厨艺。临江阁绝不会沦为末流，偏偏此时他味觉失灵。 “不懂了！”吴师傅嘴上的大黑痦子抖动，袁无味又是问道：“那今年比赛的形式，是不是也改了？” “自然，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吴师傅又是看了看袁无味，他心里面还是不相信，这小子没有秘方，又是凑了过来，“你那馄饨真的没有秘方？” “真的没有。” 吴师傅叹了口气，“算了。”背着手走进了大堂里面。 雨过天晴，龙凤阁的人套车上马，飞也似地离开了茶舍。 至于胖男人惦记那一碗螺狮粉也跟在驴车后面，与袁无味结伴而行。 到了下午，走了也有些累了，城镇就在眼前，何三驴也不着急赶路，找了一块树荫空地停了下来。 袁无味解下馄饨摊子上面的炭火，开始有条不紊的煮粉烫菜。 何三驴看着袁无味道：“兄弟，我看这粉就不错了，何必要加那臭烘烘的东西呢？” 胖男人站了起来，满脸的不认同，“螺蛳粉，那臭汤才是精髓！” “得嘞您，爱吃臭的！”何三驴也不辩解，摸了摸肚子，中午那一碗馄饨，着实吃的美了，可是还有些不够。 等到掀开坛子，一股臭味炸开，何三驴捂着口鼻，离了三十米远。 “你们先吃着，吃完来找我。” 袁无味也不勉强，照样是煮了四碗，蹲在树下干燥的地方，欢快吸溜起螺蛳粉。 胖男人吃着吃着，又是皱起眉头，“这味道淡了些。” “这还淡？”白七七觉得这味道已经臭出了天，他居然还觉得味道淡。 “大哥，觉得哪里还需要改进？” “在我们龙陵郡，这螺蛳粉非得用新鲜螺丝炒制，而且必须是连壳炒，鲜美的味道，才能够出来。你这用螺干炒，差点意思！” 白七七最是护短，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半点不好，顿时不乐意，“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季节？我们山同哪里能够有螺丝，能够有这螺肉，就不错了！” 胖男人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说的也是。” 第33章 美食一条街1 听到龙陵郡的时候，袁无味心中又是确定了几分，对着胖男人问道：“大哥是龙陵郡人？” “是，十五岁出来，至今已经三十年没有回去了！”胖男人有些唏嘘，勺子在碗中捞了捞，酸笋螺肉放进嘴里面。忽而看向袁无味，“据我所知，除了龙陵郡的人，大多数人，都受不了这螺蛳粉的味道，你这螺蛳粉的臭汤虽然不正宗，却是局限于季节地点。难不成你是老乡？” 袁无味摇摇头，“这螺蛳粉的做法，是我老爹教我的。他虽然也不是龙陵郡人，但是喜欢吃，觉得好的，就尝试做，做的不如意就赖在人家家中，硬是要做好吃了，才肯离开。” “你老爹，倒是个妙人，说实在会吃才会做！你这螺蛳粉，已经相当正宗！”胖男人笑道，l露出嘴角酒窝。 吃完之后，收拾东西，几人靠在大树下休息。袁宝拿出五经温习，胖男人却是凑了上去，只是一眼便是努努嘴，偏过头去不再看。 袁无味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已经确定这面前之人，就是郑南山。 可是！又有些不相信，这传说中文曲星下凡的六元公，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吃货，行事作风更是跟所谓的文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休息片刻，这臭味也散的差不多了。袁无味带着家伙什儿到了何三驴面前，何三驴还是掩住口鼻，胖男人笑道：“你还真是没有口福，这口味道，多少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何三驴拍了拍驴屁股，满是骄傲道：“到了雁京，什么好吃的吃不到。我留着肚子，去一趟溪石口，从红记的豆沙甑糕，软糯香甜，烫呼呼的豆沙扑在糯米糕上，能把人的舌头吃掉。再比如说，聚德源的麻酱烧饼，知道不？那烧饼外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芝麻粒儿，里面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麻酱，那味道绝了！ 还有还有，那门钉肉烧饼、爆肚儿、卤煮、炒肝儿哥哥，你说我住在雁京这块地方，没有口福？反正您也要去，带着一张嘴儿，使劲尝尝！味道都叫一个绝！” 一番话说的，在场人一阵沉默，拼命的咽口水。 半响袁无味道：“大哥，聊到现在还不知道您叫什么？” 胖男人摸了摸肚子，“迟海。” 假名儿！袁无味料想他也不会说真话。不管如何，今天算是记住这张脸，咱们来日方长！ 到了雁京，“迟海”与袁无味短租一间小院子，厨艺大赛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住客栈可就太不划算。 将馄饨摊子收拾好，袁宝也在一旁收拾出一块桌子，当作书桌。将自己的书籍笔墨纸砚，整整齐齐放在上面。 “无味哥哥，那个迟海是郑先生是不是？” 袁无味回头，对上袁宝的眼睛，这孩子，越来越精了。 “没错，当时我做螺狮粉的初衷，便是为了吊他出来。没有想到居然半路上就遇见了他，就这么巧！” 袁宝沉默片刻，“那如何能够让郑先生成为我的先生呢？” 住在偏屋的迟海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 第34章 美食一条街之炙子烤肉 雁京与山同不一样，雁京有夜市，来雁京的第一天，她也不准备做生意。先是看一看，何三驴口中的美食一条街，溪石口。 四人来到了溪石口门口，好家伙！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烟火气儿。 牛羊肉的烧烤香味，直往鼻孔里面窜！ “新鲜羊肉串！五文钱一串，十文钱三串嘞！” “金记炙子烤肉，新鲜牛羊肉，当天现宰！” 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各个店铺都将烧烤炉子搬到外面，现场烤制，后面大多数还有一两个串串儿的小徒弟。 每个摊位前，多多少少都有些人。 繁华景象，看呆了三人。 这夜市繁华，是山同没有的。 山同的夜晚，是死一样的寂静。 迟海拉了拉三人，搓了搓手掌，迫不及待道：“你们呆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对！今天是来吃炙子烤肉的！ 炙子烤肉，简单来说，就是一块铁板，烧的滚烫，将新鲜的牛羊肉放在上面炙烤。当然也不一定是牛羊肉，猪肉鹿肉之类的也行。 但是有一点，这肉一定要新鲜！ 虽然溪石口的夜晚，充斥着香料肉香味，不过对于鼻子过人的吃货，也能够在这复杂的味道里面，分出个上中下三等。 迟海指了指鼻子，颇有些自豪。 “兄弟，别看我没来过这溪石口。但是这味道一闻，我就知道对不对！” 迟海绕过两边的烧烤摊，眼中颇有不屑，侧了身子低声道：“这两家，肉就不对头，不是正宗的羊肉，用羊油混着鸭肉，来骗人！” 又是走了几步，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抬头瞧着面前的金记炙子烤肉的招牌，点点头。 “这家肉定是不错！” 袁无味疑惑，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路过几家烤肉店，肉的品质都不错。 “这家肉是不错，其他家输在什么地方？” 迟海得意大笑，“这雁京所有的牛羊，都要从草原金家拿，这金记是金家开的。你说，炙子烤肉吃的就一个肉新鲜，哪家的肉能够比金家更新鲜？” 袁无味哑然失笑，说的对啊！这金记的肉，直接从自家羊圈里面抓，自然是最新鲜！ 四个人坐了下来，白七七瞧着迟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眼观四方，耳听八路。书上的东西是死的，这生活中的东西才是活得！你说是不是？袁宝小弟？”迟海笑眯眯看向袁宝。 袁宝一愣，袁无味一怔。 还真是看不懂这个郑南山！ 金记店内生意火爆，幸好他们来的时间巧，正好是最后一桌。 小二哥走了过来，口速极快。 “四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 “有什么推荐的？” “这五花肉配酸菜，芫菜洋葱牛肉，细葱伴羊肉，都是本店招牌菜！” “就先来这三份，你们这儿有什么酒水没有？”袁无味又是问道。 “闷倒驴，不过这是烈酒，您这边还有小公子，怕不适合。”小二哥快速说完，目光落在白七七与袁宝头上。 “来！”袁无味斩钉截铁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周围滋滋烤肉的声音，在等待的过程之中，简直就是魔音灌耳。 第35章 美食一条街之重逢 正在此时，门口又是进来三个华服少年。 为首的少年看了看院子里面的桌子，眉头就拧了起来，冲到掌柜面前大声道：“小爷我不是定了位置，位置呢？” 掌柜抬眼看着少年，拱了拱手，给小二哥使了一个眼色，小二哥连忙就跑进了内院。 掌柜的对着少年道：“王少爷，我们金记从来不预定，这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昨儿，您说的时候，在下已经给您解释过了！” “呦！你这老东西，胆子还挺大。知道我爹是谁吗？到你这儿吃烤肉，是看的起你！今儿，本少爷吃不到，你们都别吃了！” 王少爷举手便准备打，拳头还没有到掌柜面前，就被死死抓住手腕。 “你爹是谁啊？” 袁无味本来是看热闹，结果看见那锦衣华服的少年出来的时候，不由地瞪大了双眼，这不就是不久前门口摆摊的灰灰族少年金贤吗？ 王少爷冷笑一声，“户部侍郎王大人，你是没有听过吗？” “哟！那你砸老子店的时候，知不知道，这家店姓金？你爹的顶头上司姓啥啊？”金贤连珠炮一样的问题，王少爷手上的劲儿顿时松了。 旁边的狗腿子立马上来，小声道：“少爷，尚书大人姓金，金记的金。” 听完，王少爷的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对着金贤连连作揖陪笑，“是小的，狗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金贤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手，“废物！” 白七七的眼睛瞪得溜圆，与袁无味迅速对视，“这不是金贤吗？” 袁无味点点头，那个时候就觉得金贤不是一般人，原来是拥有大草原的男人。 金贤对着掌柜的耳语说了几句，又是大声对着众人道：“刚才本店出了点小问题，惊扰各位用餐，给大家赔罪，每张桌子上，送十串羊肉串，给大家压惊！” “金老板，阔气！” 欢呼声此起彼伏，金贤看了看，满意点点头，眼睛余光却是看见了角落中的袁无味。 顿时兴奋地跑了过去，大力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 “无味兄弟！” 袁无味正专心翻动着烤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咋了，看见我，也不知道来找我！”金贤大声道。 袁无味笑了笑，“我心中刚刚只有，这香喷喷的烤肉，哪里还能够注意到你？”袁无味说罢，又是介绍起了人，道：“他们你都认识，这是新交的朋友，迟海大哥！” 金贤抱拳，朗声道：“在下金贤！” “迟海！” 白七七凑了过来，疑惑道：“这金记是你的？” 金贤点点头，自豪道：“这小饭馆，搞得不错！” “不错不错，听你的话，户部尚书跟你又是亲戚，怎么还会去我们山同卖刀削面？”袁无味也是有些好奇，尽管知道金贤不是一般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但是豪富之子，去山同卖刀削面，实在是让人不解。 谈到这里，金贤叹了口气，对着袁无味抱怨，“你们以为，是我想去的吗？我是被逼的！” 第36章 美食一条街之炙子烤肉2 “谁还能够逼得了你？”白七七啧了一声，羡慕呀！数以万计的牛羊啊！ 金贤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知道郑南山不？” 袁无味迅速瞄了一眼迟海，迟海也凑了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郑南山是什么人啊？” 袁无味捏了捏手指，玛德，真会装。 金贤目光炯炯看向迟海，缓缓道：“就是那个六元公，说是文曲星下凡。” “文曲星下凡，跟你去山同有什么关系？” “嘿！我爹知道郑南山去了山同，又知道开元寺的老和尚戒能跟郑南山是老交情，我爹说，他去了山同，肯定要跟戒能聊会天。 这不！就让我去开原寺门口卖刀削面，这郑南山是个鼎鼎有名的吃货，万一被我这刀削面迷住了，我跟他读书的事情不就有戏了吗？” 袁无味内心想，看来食诱这法子，不止自己一个人想到了。 “那你后来怎么不卖了？” 金贤哼了一声，“我哪里能够知道郑南山那老东西，长得什么样子？再说了，为什么一定要考秀才，家财万贯我又不做官！家中有个二叔做到了尚书，祖坟算是冒了青烟，咋地还能够接连冒啊！ 再说，六元公又能够咋样，还不是被一撸到底，现在连个官儿都不是” 袁无味想捂住金贤的嘴，但是根本捂不住。这郑南山还在旁边，一口一个老东西，连官儿都不是。 反观一旁的迟海笑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兄弟，读书是为了做官？” 金贤一顿，理所当然道：“不为了做官，为了什么？” “做官之后呢？” “这”金贤语塞，这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自小这考功名，就是家里面人让他考的，书也是家里面人让他读的，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迟海转头看向袁宝，“我看你也读书，袁宝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袁宝默不作声，迟疑半晌，“做官。” 袁无味看见迟海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他还是继续问道：“做官之后呢？” “做更大的官。” “为什么？” “如果想要改变一些事情，需要有足够的权力。” “你想改变什么？”迟海来了兴趣，目光炯炯地看向袁宝。 “往小了说，可以庇护家人。比如，如果以后哥哥开了酒楼，有像是王公子一样的人来捣乱，知道他是我袁宝的家人，无人敢动他。” “往大了说呢？” “一国百姓，免受他国威胁，安居乐业。贪官污吏、海盗山匪，不敢兴风作浪，国家大治！”袁宝声音不大，却是坚定。 迟海一愣，忽而大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人虽小，志向不小。可知道前路漫漫，道路坎坷，这是一条不被人理解的道路。” “只要是对的，被人理解或者不理解，道德又或者不道德，有什么重要？”袁宝淡然直视瞧着迟海，孩童眼中的光芒，似乎能够照亮，整个漫长黑夜。 “说的对！” “有什么重要的！” 这一瞬间，袁无味感觉在迟海身上，仿佛断了一根无形的枷锁。 第37章 美食一条街之炙子烤肉3 肉香扑鼻，五花肉切成了薄片，在炙子上，滋滋冒油。一旁的酸菜，很好的中和了这股油腻，透明带着焦香的五花肉，包裹着酸菜，送入口中。 好吃的话都不想说，只有紧紧盯着面前的炙子，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其他人抢了去。 “你们说的话，我都是不明白，但是今天既然来了我的金记，定是我请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醉不归！”金贤大笑道。 “好！” 谈话间，又是送上一盘超大份量的芫菜洋葱拌牛肉，鲜红的牛肉新鲜的过分，还能够看见肉在跳动。 “今儿这牛肉，刚杀的！”金贤指了指牛肉，“拌料也是刚拌，我特意选的燕翅和胸口！燕翅想必你们都知道，可是这胸口，你们大多数都没有尝过，今天要好好试一试！” 薄片胸口，奶白一片，只有最末尾沾了一点的牛肉。 金贤道：“胸口这东西，好多人都觉得它一定油腻，其实是你们外行了！这玩意儿，是精髓，你们吃完之后，绝对知道其中的妙处！” 白花花的胸口，放进了炙子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奶香味。 几双眼睛巴巴看着，终于胸口打卷，香味更盛。 几双筷子依次上去，一口胸口，果不其然，吃的各自沉默。 香！还是香！ 而且一点都不腻，又闷了一口酒，闷倒驴味道极为霸道，辛烈无比，一口下去晕晕乎乎，吃的更加随意。 “还有羊肉串，闷倒驴，真是够劲儿！”白七七晃着脑袋，她本就是没有吃多少，喝了小半钟，就有些晕乎。 最后上了羊肉小葱，小葱碧绿，看着喜人。羊肉随意撒在炙子上，焦褐色一上，辣椒面孜然，磨成的细粉，就喷了上去。 羊肉裹着小葱，袁无味又是从包袱中摸出了一叠小饼，脸上酡红，嘿嘿笑了两声。拍着金贤的肩膀道：“我总是觉得，要来点饼子！” 小饼夹着腌制的洋葱丝儿胡萝卜丝，再加上羊肉小葱，大口嚼了，果真是香极了。 “真不错，你怎么想起来的！这种吃法！明天我就去买饼！”金贤手搭在袁无味的肩膀上。 袁无味笑道：“管它怎么想的，好吃就行！” “对，什么正宗不正宗，好吃就行！” 畅快淋漓，吃到月上柳梢，一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金记烧烤店。 金贤拍着袁无味的肩膀，“兄弟，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住什么地方，别住了，跟我走！兄弟我保证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住好了！”袁宝将金贤的手臂拿开，一个人拖着袁无味，另一边还搀着白七七。 “我还能够喝！”白七七醉醺醺的笑，不远处的迟海，举着羊肉串，大声叫着，“李白斗酒诗百篇” 一顿炙子烤肉吃的痛快，就是那闷倒驴喝的有些多了，半夜口渴。 袁无味迷迷糊糊起床，去找水喝，猝不及防一口清凉的水，就放在了嘴边，半睁开眼睛，看不清楚面前的人。 一个两个袁宝在面前晃荡。 袁宝看着袁无味，低声道：“哥哥，以后不能够喝这么多了！” “开心嘛！”袁无味嘟囔了一句，胸口散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棉带。 第38章 地地道道的早餐 清晨起来，袁无味晃晃脑袋，昨日一场大醉太痛快，后遗症就是脑子有点疼。 唧唧嘴巴，还觉得有些干。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衣服整整齐齐，忽然松了口气。 “幸好，昨天还没有太放肆。” 正巧此时，袁宝推门进来，袁无味笑看着袁宝，她记得昨天可是这个小家伙，拖了他们三个人回来。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袁无味笑道，伸出手想要去摸袁宝的小脑袋，袁宝往后一退。 “以后莫要喝酒。” “这酒是粮食精，少喝一点又有何妨？”袁无味颇有些不服气，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刷牙洗脸，眯着眼看着雁京的天。 秋天的太阳不太刺眼，看着日头也不高，正是去菜市口的好时候。 还是去了溪石口，带着袁宝，这来了雁京总要尝尝当地特色。 溪石口褪去了晚上的烧烤摊，各色早点摊子，依次摆了出来。 雁京最有名儿的早餐点心，莫过于一碗豆汁儿加上酥脆焦圈儿。袁大厨说过，若是有机会，那豆汁儿还是要尝一尝的，味道甜的很，跟夏天的酥酪一样。 酥酪袁无味没有喝过，袁大厨形容那味道嘴里面跟含着棉花一样绵软。 豆汁儿既然像酥酪，大概也是极好吃的。 进了一家店，袁无味对着小二哥迫不及待道：“一碗豆汁儿，加焦圈儿！” “小哥，这炒肝儿要不？” “炒肝儿？”袁无味皱眉，这又是什么？又看见对面的袁宝，“给他来一份。” 小二哥点头笑道：“炒肝儿配上猪肉大葱的包子，那叫一个地道儿。” “行行来一份！” 袁无味不得不佩服这雁京的小二哥，太会做生意了。 片刻之后，豆汁儿和焦圈儿就送了上来，袁无味正准备喝，却是发现之前给自己上豆汁儿的小二哥，正饶有兴趣看着自己。 袁无味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喝个豆汁儿，有什么好看的。 不管其他，先是喝了一大口。 “噗！什么鬼东西！” 那一股酸臭味直冲天灵盖，什么味道甜的很，什么跟夏天的酥酪一样，这跟发酵了十天半个月的臭泔水一样！ “哈。”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小二哥捂着嘴，到了厨房。 袁无味算是明白了，环视周围，那些雁京人正端着一碗碗豆汁儿，跟喝琼浆玉液一样，满脸享受。 这雁京人，口味可真的够别致的。 旁边的大娘眯着眼睛笑道：“小伙子，这豆汁儿，是绿豆的下脚料，喝了之后清凉解暑。我们老雁京人，最是爱喝。你是外地人不？” 袁无味点点头。 “外地人喝不惯，你跟小二多要点糖，然后将焦圈儿泡在里面！嘿！估计你就喝的下去了！”大娘说完扭过身子，又是抿了一口豆汁儿。 袁无味长叹一口气，只能够趁着小二哥来上炒肝儿的时候，要了些糖，放在豆汁儿里面，泡上焦圈儿，吃了一口。 焦圈儿配上豆汁儿，总算不那么难吃。 袁宝盯着袁无味，又是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炒肝儿。黏黏糊糊的一碗，琥珀色的模样，还散发出些许诡异的味道。 有些摸不清楚，“哥哥，要不你试一试？” 第39章 地地道道的早餐2 袁无味也有些吃不准，笑眼看着袁宝，“宝儿，这豆汁儿真是不错，要不你也试一试？” 小子！你竟然也会算计起了我！ 袁宝脸上皱巴巴，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无味哥哥我还是吃这炒肝儿！” 袁无味摇摇头，不能够同甘共苦啊！ 袁宝舀了一勺炒肝儿，送入嘴中，好看的眉毛，皱的跟毛毛虫一样，神情变幻莫测。 这让袁无味好奇的很，“咋，不好吃？” “味道很奇怪，有股味道。” 袁无味另外拿了一个勺子，舀了一勺炒肝儿，只一口，她便是知道这炒肝儿的怪味儿是什么。 新鲜的猪大肠，仔细再看看，这炒肝儿里面，都是猪下水。因此用了大量去腥的香料，融合成了这风味独特的炒肝儿。 不管如何，这总比豆汁儿好喝。 小二哥看不过去，提醒道：“这炒肝儿，您啊！要一口猪肉大葱包子，一边转着炒肝儿碗，若是单吃，不地道！” 一共上了两个包子，袁无味与袁宝二人，分了一碗炒肝儿，一边转碗一边吃包子。 万幸，这猪肉大葱包子，是正常的，而且味道喷香。 跟炒肝儿这么一搭，果真是不错。 吃饱喝足，袁无味深有感触，这吃的喝的，还是当地人懂得。 一共收了十文钱，不算贵。 袁无味拉着小二哥道：“你们这儿菜市口在什么地方？” “菜市口？就在溪石口尽头，您走到里面就看见了！” 顺着溪石口一直走，果不其然看见了卖菜的地方。 跟山同不一样，山同都是随意拿个篮子，里面摆点蔬菜之类，沿街叫卖。至于临江阁一样的酒楼，都会有专人采买。 雁京则是有专门的菜市口，固定的摊位，进行货物买卖。 菜市口大部分卖的是肉食蔬菜，南北干货。也有卖膏药修脚的摊子，在菜市口的门口，就有一个修脚采耳的摊子，上面一个大爷，正在修脚。 往里面走，卖小兔子小乌龟的商贩门口，一个年轻妇人，正拽着看兔子不肯走的三岁娃娃。 继续走，闻到了烧饼甜点的味道，卖烧饼的人旁边，就是各种各样的干果子。 瓜子花生榛子西瓜子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无味哥哥，我们来这菜市口干什么？” “你要想要做出好吃的东西来，这最重要的是食材。就拿昨天那烤肉来说，要是肉不新鲜，如此粗糙的调味，吃的就不是豪放不羁。而是腥臭难以下咽，你看这菜市口是啥啊！” “是雁京人的食材！” “对头！” 山同的秋天，没有特别的食材。比不上南方，秋天的鱼虾蟹正是肥美的时候，故此设计那三道菜的时候，袁无味就没有用山同的食材。 没有自带，那么只能够从雁京采买。 晃了几圈，这雁京的食材，果然比山同丰富的多。继续往前走，却是听见了临江阁的名字。 回头一看，已经有看热闹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儿。 钻进去一看，一群膀大腰圆的男人正对着，林老板与林双娇。 第40章 珍珠鸡 “这珍珠鸡我们已经付了钱，雁京食材丰富，阁下还是去别处看看！”林老板提着鸡笼子，竹笼子里面，装有两只珍珠鸡，浑身羽毛漆黑，只有头顶的羽冠通红，双眼如电，炯炯有神，看起来就与普通的芦花鸡不同。 袁无味想起了自己给的三道菜，其中一道就是要用鸡肉。 珍珠鸡乃是鸡中珍品，其肉质细嫩爽滑，鲜香无比。比起一般的芦花鸡，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自然好东西都是稀少的，珍珠鸡想要培育，十分困难。因此市场上也不常见。 想到这里，袁无味不由地佩服林老板。 大酒楼的老板，不愧是大酒楼的老板，这食材运用和变通上，比一般人不知道高强了多少倍。 目光又是落在对面气势汹汹的大肚子男人身上，一双眼睛吊起来，四方口，双手叉腰，看起来就是不好说话的人。 “既然你说雁京食材丰富，那么老子我天生懒惰，你把这珍珠鸡给老子，自己再去找去！” 这番强盗的言论，林双娇火爆脾气可忍受不了，当即就怒骂道：“你是哪根葱！我们说让就让？” 此话落下，周围人的目光变得有些诡异。 大肚子男人大笑起来，摸着自己的大肚腩，“妞儿，你来雁京，居然没有听过我胖爷的名号？” 袁无味有些好奇，这胖爷又是哪位？拉过一旁的看热闹的大娘，问道：“大娘，这胖爷是谁？” “哟，你这都不知道？胖爷可是雁京城菜市口里面一号人物，无论你背靠哪家，只要进了菜市口，都得到胖爷这儿拜拜码头！不然那卖珍珠鸡的小贩儿，咋迟迟不敢出声？” “一个管菜市口摊位的，胆子这么大？” “小伙子，你这儿就不清楚了！这现官不如现管，知道这雁京城里面多少菜市口，一个菜市口又有多少摊位不？说出来吓死你！总共一万零八十家。这么说来，胖爷手上就是一万多个人，掌管着整个雁京城百姓吃饭的生意，你说说，这胖爷厉害不厉害？” 袁无味点点头，这么说来，这胖爷还真的有点东西。 林双娇可不管那么多，提着珍珠鸡就准备走。 身前身后看热闹的小贩，不着痕迹就将林双娇挡住。 林双娇双目瞪着，看向胖爷，“你还有没有王法呢！” “王法，在这雁京城菜市口里面儿，我就是王法！我不放你，小娘们，你瞅瞅你能够走出这个溪石口！” 正在此时那卖珍珠鸡的小贩“咚”的一声，就跪在了林双娇的面前，哭诉道：“小姐，这珍珠鸡我不卖了！求求您行行好，别买了行不？钱我退给您！” 林双娇一张脸气的通红，如果得了这珍珠鸡，此次厨艺大赛，临江阁就能够度过这次危机！素白小手紧紧抓着鸡笼。 “娇娇，给他们！”林老板发了话。 从小被宠到大的林双娇，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眼睛红了一圈儿，正在此时，一道少年声音传了过来。 “胖哥，您这儿在干嘛呢！怪热闹的！” 第41章 雁京烤鸭1 胖爷听这声音，浑身一紧，连忙转身，瞧见金贤正摇着芭蕉扇晃了进来。 “哎呦，金公子！” 金贤正眼都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了林双娇手上的鸡笼，笑眯眯道：“林大小姐，你这运气怪好的，珍珠鸡这食材都能够被你找到！” 胖爷脸色微僵，有些尴尬，多年混迹江湖的本事，让他瞬间又装作惊讶的样子。 “你们认识？” 林双娇哼了一声，金贤这才转身道：“之前去山同玩，还是林小姐招待的，本来说这次趁着厨艺大赛，他们来雁京，我来招待他们！结果” “哎呀哎呀！真的有眼不识泰山，林小姐如果真是金公子，我我是万万不敢的！这样这珍珠鸡就算我买的，送给二位赔罪了！” 胖爷瞪了一眼小贩，小贩立即就送上了买鸡的钱，胖爷恭恭敬敬递给林老板。 都是千年的妖精，林老板哪能够要胖爷的钱，连忙笑道：“既然都是误会，误会解开就好，这好食材，可遇不可求，等到厨艺大赛开始，还请胖爷光临！” “得嘞！” 一群人出了菜市口，林老板对着金贤拱手道：“多谢金公子，以后再去山同，临江阁定将仔细招待！” 金贤晃着芭蕉扇，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那胡胖子就这样，吓吓就行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二位了！” 金贤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长舒一口气，七绕八绕到了袁无味面前，调侃道：“你这人，真有趣，明明怜香惜玉，替人解围，怎么连个面儿都不露？” 袁无味无奈一笑，又见金贤凑了上来，“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又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故意说喜欢男人？” “没有。”袁无味脸一黑，这都哪里跟哪里？ 金贤瞧着袁无味，其实仔细瞅瞅，自己这小兄弟，还真是有点娘们儿气，喜欢男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他们临江阁买菜，不会有人敢找他们麻烦。” 袁无味点点头，又觉得有些蹊跷。厨艺大赛在即，各路人马都在紧锣密鼓地采买食材，按道理来说，胡胖子管理整个雁京的菜市场，正是他忙的时候，不应该特意来溪石口为难林家父女。 正入神想着，就见金贤蒲扇大的巴掌在袁无味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今天的事情多谢了。” “啧啧啧，你这话多见外？”金贤嫌弃地摆摆手，又是看了一眼日头，“既然我们两个都见面了，咋不要吃顿中饭？我知道有个好地方！走着！” 袁无味两人被金贤拉着，到了一处二层酒楼，酒楼牌匾上金玉楼三个烫金大字，写的龙飞凤舞。里面生意更是十分红火，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金贤一出现到了酒楼门口，就有一个小二哥走了过来，笑眯眯问道：“金公子，今儿几位？” “三位，老样子！” “得嘞！”小二哥侧身，又一个小二哥走了出来，带着三人上了二楼。 第42章 雁京烤鸭2 进了包间，金贤大剌剌坐了下来，小二哥出去，又是提了一只肥胖鸭子过来，旁边还有笔墨，毛笔蘸饱了墨水，恭敬递给金贤。 金贤拿起毛笔，在鸭子身上写了一个金字，小二哥端着鸭子就退了出去。 这一套吃鸭手法，袁无味是从来没有看过，抬头看向金贤道：“怎么，这墨水还能够做菜？” 闻言，金贤喜不自胜，终于有这个小子不知道的事情了！ “嘿，这墨水哪里能够做菜。这是金玉楼一项服务，你瞧瞧楼下满满当当全是人，全部都是来吃鸭子。就我们坐在这边的一刻钟，估计得有几十只鸭子送进烤炉。为了区分这鸭子是哪位主顾的，不得做上记号？” 袁无味点点头，还是城里面花样多。 可是又是想到烤鸭子，又是有些疑惑，“鸭子跟鸡不一样，鸭子肉厚，如果烤制，有的时候这外面一层焦了，里面还没有熟，他们怎么做到的？” 金贤神秘一笑，“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一句话，兄弟你吃就成，一吃一个不吱声！” 金贤是个大吃货，他既然说好吃，那么错不了。 袁宝乖巧坐在一旁，早上吃的奇怪，他有些饿了。 等的时间略长，金贤吃着桌上小菜，叹气道：“吃完这一顿饭，待会儿，我就要上刑场了。” “什么刑场？” “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我要考个秀才的事情嘛？” “记得。” “我二叔得了消息，那郑南山已经到了雁京，并且就住在这附近，要我下午前去拜访。可是我听说他这个人，性格古怪，又爱捉弄人，而且我二叔特意让我一个人前去，玛德！我哪里能够认的出来？” 袁宝与袁无味各自看了一眼，心里面想着，你不仅仅见过认识，还一起吃过饭！称兄道弟的喝了一坛子的闷倒驴！ “金兄，我有一个主意，说不定能够帮到你。” “什么主意？”金贤凑了过来。 “要论这雁京美食，没有人比你更加清楚，你带了一个特色美食，去找他，说不定就能成呢！” 袁无味心里念叨，都是吃货，更应该谈得到一起去。 金贤一拍大腿，面上狂喜，“说的对！诗词歌赋我不行，吃门我是门主！” “上鸭子！” 小二哥推着推车进来，烤鸭整体呈琥珀色，香味扑鼻，一旁还有荷叶饼以及葱酱。小二哥拿着一把尖刀，当众片鸭，鸭皮极脆，甚至都能够听到咔嚓声，片下的烤鸭极薄，每一片都有皮有油有肉。 最后是一盘瘦肉，以及鸭头鸭尖，小二哥另取一盘子，将鸭架取走，对着金贤道：“金公子，这鸭架白菜以及鸭油蛋羹，稍后。” “行行行，我知道了！” 小二哥一走，金贤拿起一片荷叶饼，放上雪白大葱，又是夹了几块鸭肉，蘸上大酱，放入嘴中，大吃大嚼。满脸惬意，“兄弟这才叫得劲儿！” 袁无味以及袁宝，两人有样学样，包了一个烤鸭卷儿。 吃了好一会儿，才估摸出来，这面酱酱香醇厚，味道鲜美，绝对不是一般的面酱。 至于这烤鸭，也是不同，一般的鸭子，皮下黄油只有薄薄的一层，烤了之后，除了皮就是肉，没有黄油，肉也老，味道比起今日吃到的烤鸭，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金贤瞧着袁无味惊讶的表情，不免得意，笑道：“吃出来不同了！” 第43章 雁京烤鸭3 “你们这面酱，这鸭子。” “嘿，这谈不上秘方，告诉你也无妨。”金贤道：“首先是这面酱，这面酱不是民间的东西，是皇宫里面的。当初花了好大的价钱，才从御厨手中得了这面酱方子。 然后就说说这鸭子，雁京这地方，地处中原，没有多少水。但是隋朝的时候，不是开了大运河？附近的袁州渠塘交错，特别适合养鸭。 袁州的养鸭师傅有一绝活，用高粱小米做成圆条状，跟香肠差不多粗细，然后将这食料塞到鸭子的嘴巴里面。 鸭子吃的是一般鸭子的三四倍，又把这些鸭子关在小棚子里面，吃得多活动少，这才有了这肥鸭。” “原来如此，这样的鸭子黄油多，肉嫩！”袁无味连连点头，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出去转转，这世界上的食材，太多了。 说完，金贤盯着鸭子，忽然眼睛一亮，“你说，我就带只鸭子给郑南山怎么样？” “不错。” “正巧，这金玉楼有外送的鸭子！” 小二哥进来，送上鸭架白菜，还有一碗香喷喷的蛋羹。 金贤又要了一只鸭子，对着小二哥道：“找两个小利巴，待会儿烤好了跟我走！” “好嘞！”小二哥唱了一声，又是端着鸭子出去。 烤鸭卷饼打底，后面鸭架熬煮白菜顺顺，最后的一人一碗鸭油蛋羹，吃的和和美美出了门。 金贤有事，本来要先走，走了几步，发现袁无味他们是一个方向。 “你们住哪儿？” “杏花胡同32号。” 金贤不敢置信瞧着袁无味，“咋跟郑南山是一个地方？” “可能胡同里面住的人多！”袁无味摸摸鼻子，有些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慢慢去发现！ 袁宝仰头，看着人高马大的金贤，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到了杏花胡同，金贤一眼就看见了“迟海”，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对着“迟海”道：“迟兄！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郑南山的人？” “迟海”一愣，立即摇头，随即又一笑，对着金贤道：“郑南山没有听过，倒是听隔壁大娘，说有个郑先生，今天刚刚住进来，一直没有见到人。” 袁无味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情绪，这个郑南山，可真是一个大忽悠！这样的人，能够教好袁宝吗？ 金贤听说郑南山不在，浑身轻松，立即挺直腰背走进了四合院里面，身后的两个小利巴，抬着烤鸭进来。 “迟海”看着金贤，笑咪咪道：“你找郑先生什么事情？我听大娘说，这几天可能都不会过来。” “嘿！上次不说过嘛！想拜他为师，考个秀才啥的！”金贤挥了挥手，又是侧头看向“迟海”神神秘秘道：“也不知道他长的啥样子！对了迟兄！中饭吃了没有，我这儿有烤鸭！” “迟海”摸摸鼻子道：“你这是带给郑先生的，我吃了恐怕不好！” “什么不好！”金贤急道：“这鸭子就得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要是碰见郑先生，我再给他带不就好了？” 第44章 雁京烤鸭4 金贤大手一挥，片好的烤鸭以及各种佐料，就端上了庭院桌子，“一块吃！” “迟海”一边吃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其实那么多的老师，你何必要等着郑先生呢？” “家中长辈说，他学识高。” “你自己呢？” “我不知道。”金贤摸摸脑袋，“人人都说他好，他自然有他的长处！” “迟海”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吃起了烤鸭，烤鸭的好滋味，不由地让他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 金贤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还是要讲究缘分，不过之前你问我，考功名做官是为了什么，昨天晚上我仔仔细细想了一晚上，我有了答案。” “什么答案？” “如果有一天我做官，那我一定要大力推进边塞贸易。” “迟海”颇有些吃惊瞧着金贤，一旁的袁宝幽幽地开口，“你是想要跟鞑靼人开通马市吗？” 金贤点点头，“我去过山同，知道那里百姓因为鞑靼人过的辛苦。可是你去过草原吗？那里的牧民同样是我们的百姓，他们做生意十分困难。在我雁京的金记没有开起来之前，你能够想象，普通的一个砂锅茶饼，就能够换一头羊？ 草原上做生意，对牧民是十分不公平的。 可是一个雁京的金记，又能够吃下多少牧民的牛羊？如果开通马市，让草原上的鞑靼人参与进来，牧民的牛羊将会得到更大的市场，至于鞑靼人他们也不至于每年冬天，就来侵扰边境。” “哼。”袁宝脸冷了下来。 “迟海”看向袁宝，眼中有些玩味，“你不同意开通马市？” 袁宝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掩下了眼中情绪，摇了摇头，“开通马市，的确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在此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迟海问道。 “要将鞑靼人打的半死不活，所有的主动权，全部都在我方！他们向我们纳税朝贡！马市的规则，也要由我们来制定！若是有不轨之心，就灭了他们！” 这一番话说的杀气腾腾，把袁无味吓了一跳。 仔细算算，自从建国开始，鞑靼人还没有输过。 半死不活的一向是我们。 白七七扯了扯袁无味的袖子，低声道：“他是不是疯了？” “差不多。” 袁无味心中也是这样认为，只要鞑靼人不打他们，就很好了。 “哈哈哈哈哈！”迟海突然大笑起来，声音爽朗，大力拍了拍袁宝的肩膀，“说的不错！就应该如此，一让二让再三让，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袁宝脸上一红，金贤笑道：“我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 “但是也不能够说你错。” “迟海”看向金贤，“边疆之事，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想要达到最后那场胜利，势必要做出一些妥协。若是退一步，能够前进三步，这不也是很好？” 金贤点点头，表示认同，看向“迟海”忽然心生佩服，“迟兄！我觉得你不像是个普通农民，你说话有的时候，还挺有道理！你读过书没？” “迟海”站了起来，摸了摸肚子，“之前读过，也考过秀才，中过举人，得过状元。后来因为激进好战，一贬再贬，最后连官都没得做。” 第45章 拜师茶 金贤叹了口气，“没事没事，你这遭遇”话说到一半，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大，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你是郑南山！” 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袁无味轻叹一口气，说的这么明白，暗示的如此清楚，如果金贤还是不明白，别说是秀才，读书认字也很困难啊！ 金贤见郑南山点头，心里顿时就慌了。 自己这前一天，饭桌上说的话，他可都还记得。 面前的迟兄，不会因为这，不收自己？ 郑南山看出金贤难处，笑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你这烤鸭不错，算是拜师礼。” 金贤内心狂喜，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袁无味，如果不是他提示了一句，带烤鸭过来，估计这师就拜不成了！ 真的是好兄弟！ 郑南山又是瞧了一眼袁宝，眼中欣赏之意展露无遗，“怎么，你还干坐着？我做你的老师，喝杯拜师茶不过分！” 袁宝稚嫩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袁无味连忙端上两杯大麦茶，塞在金贤与袁宝手上。 两人齐刷刷的跪下，恭恭敬敬给郑南山奉茶。 袁无味看着美滋滋喝茶的郑南山，心中想，这可能是他喝过最简陋的拜师茶了。 郑南山啊，当今的六元公！文曲星下凡！ 喝了两杯大麦茶，成了面前这二位的师傅。 天大的便宜！天大的缘分！ 郑南山喝完茶，眯着眼睛，“吃完烤鸭，喝上两杯大麦茶，爽快！”看向金贤又是嘱咐，“不过我在这里的消息，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自然自然，我二叔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金贤提起他二叔，郑南山笑了一声，“这狗东西，还是如此狡猾，算了算了，多少还欠他一个人情。” 拜了师，金贤找到胡同主人花大娘，将剩下的房间全部租了下来。方便读书，也住了进来。 花大娘掂量着手中的银元宝，笑得一张脸满是菊花纹，对着金贤道：“公子，还是您眼光好，我这杏花胡同位置好，靠近溪石口，又临着皇城根儿。要是再过上个把月，您都租不到。” “咋就租不到了？” 花大娘见金贤不知道，顿时来了兴趣，解释一番。 “这西边儿一到冬天就打仗，哪里有我们雁京安全，一到冬天那些有钱人家哪个不往雁京这儿跑？” “原来如此。”金贤点点头，就连老百姓都知道，边疆不稳。 花大娘又是笑道：“今儿早上得了消息，明日这厨师大赛在牌坊街比赛，牌坊街离我这儿近，要是有空，您就去瞅瞅热闹。” “多谢大娘！”金贤将花大娘送了出去，正式住了进来。 袁无味推门进来，摇摇脑袋。不过是两个时辰，这馄饨就卖了个精光。不愧是大城市，人多有钱人也多。 偏头看见金贤急匆匆走了过来，金贤头上一层细细麻麻的汗珠子，“你这馄饨，还有没有？” 袁无味掀开锅盖，摇头道：“没了，怎么你饿了？” “简直饿死了！” 第46章 核桃酪 金贤不免有些丧气，“我家二叔不知道抽什么疯，我来学习，竟然连个书童也不给我带，什么东西都让我一人准备。忙活了一早上，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袁无味轻笑，真是难为这小少爷了！ “稍等，我煮点好吃的，给你垫垫。” “可谢谢我的好兄弟了！” 金贤眼睛一亮，给袁无味做了一个长长的揖。 “嘿！别忘了我们两个！”坐在袁宝旁边的郑南山，听到好吃的三个字，耳朵不由地竖了起来，生怕漏了自己，高声喊道。 “还有我呢！”一旁做绣活儿的白七七也是不甘落后。 “一个都不得少！”袁无味笑着说着，现在早不早，中不中的，只能够做点小吃食，勉强垫垫肚子，如果吃的太多，这中饭是吃不下去了。 进了厨房，之前买的核桃，红枣，米缸里面还有米。转身拿了一个小薄铫，这核桃酪的材料就齐全了。 核桃要细细剥皮，随后捣碎，技术含量不高，转身看见跟着自己进来的金贤道：“这核桃就交给你，细细剥皮，细细捣碎，如果留了一点皮儿，味道就不对了。” “好好好，吃的方面，我一向是精细再精细的。”金贤嘿嘿笑着，找了一个小板凳，一旁放了一个小瓷碗，细细剥皮。 红枣跟米，早就已经泡好，袁无味拿出小刀，将胀大的红枣，枣泥全部刮下。这虽然繁琐，但是绝对不会有一点枣皮儿。这样做成的核桃酪，才能够爽滑，不影响口感。 泡好的米，全力捣碎，中途不断加水，最后用干净纱布过滤出洗白浓郁的浓米浆，放在一旁碗中待用。 “你看看我这成不？” 金贤将核桃递给袁无味瞅，核桃细碎成屑，已经成了最佳状态。袁无味点点头，到了厨房外面，点燃小碳炉。 郑南山摇着芭蕉扇，就等在一旁。 袁宝早就从厨房拿出了五只小瓷碗，放在一旁的矮凳上。一圈人就眼巴巴看着，小薄铫里面米白色的核桃酪翻滚，等到原本还稀薄的核桃酪逐渐变得浓稠黏糊，枣香核桃香味顿时就散了开来。 “还要等多久？” “快了！”袁无味看着小薄铫里面核桃酪，心情变得柔和。“袁宝，拿点糖来！” “好。”袁宝捧着糖罐子，些许的细糖，洒在核桃酪里面，画龙点睛的效果。 “成了。”袁无味提起小薄铫，均匀地分了五碗。 郑南山捧着小碗，眼睛眯起笑，喝了一口很是满意。嘴周边，还黏糊了一层白色的酪。 “不错不错，这核桃酪，让人都舍不得下咽。” 袁无味轻笑，转眼看向金贤，金贤砸着嘴，他一碗核桃酪已经见底。 “好喝归好喝，就是太少了。我这早饭还没有吃”金贤眼巴巴瞧着袁无味，袁无味立即侧过身子。 “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那还有别的吃的没有？”金贤垂头丧气。 “今儿早买了一点沙琪玛，在厨房，我吃着不错。” 金贤立即冲向了厨房，端着点心出来，边吃边道：“今年厨艺大赛，你们知道这第一关是什么不？” “什么？” 第47章 麻酱烧饼 “尝味。”金贤念叨：“厨师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条舌头，吃不出好坏，哪里还能够做的出好吃的菜” 金贤碎碎念，袁无味却是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声不好。 林老板的舌头，已经废了。 “这尝味必须得尝吗？”袁无味问道。 “当然！”金贤道：“我听说，这可不像是我们平时吃的酸甜苦辣咸，是来自于天南地北的各类食材，不仅仅要猜出各种食材，还要猜出食材的出处。” “这的确有难度。”郑南山摸了摸下巴，“大千世界，食材何其之多，地域广大，南北双方，味道千差万别。” “所以都说今年这厨艺大赛，有看头喽！”金贤道：“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瞅瞅热闹。” 隔天一大早，通往牌坊街大广场的路，就被沿街小贩挤得满满当当，原本能够通过八辆马车的大道，现在只能够下车步行。 要是有合适的地方，比如拐角处，还有走江湖卖艺的。 袁无味琢摸着自己来的晚了，要是早点时候来，做个馄饨，一定大卖。 为了看厨艺大赛，肯定是不能够坐下来吃早饭了。 金贤到了一处卖烧饼的，就停了下来，转头对着众人说道：“来雁京，麻酱烧饼你们肯定是要尝尝。” 袁无味侧头看过去，卖烧饼的小贩，从锅里拿出新鲜烧饼，那烧饼外表微微焦褐色，布满了白色芝麻粒儿。 金贤买了五个，一个人一个，咬一口。热乎乎的芝麻酱泄了开来，味道醇厚，袁无味的味蕾为之一振。 “这味道真不错。” “那当然！”金贤不免得意，“麻酱烧饼，雁京儿一绝！” 又是到了一处，金贤看见明晃晃的豆汁儿，刚准备走进去。 袁无味立即想起，那酸臭酸臭的味道，拉住金贤，“我们几个喝豆浆就好，那豆汁儿实在是无福享受。” “不识货啊！” 金贤又是买了一份豆汁儿，还有四份豆浆，一路吃吃喝喝到了牌坊街大广场。 一百零八家酒楼老板，都已经入座，面前放着一个白布盖着的盘子。 高高的台子上，坐着十位南北两面厨师泰斗，个个都是从御膳房出身，每个人都有拿手绝活。 人群之中的袁无味仰着脖子，只一眼就看见了林双娇。 原因无他，只是其余参赛的人，都是男人，只有林双娇这一个女人。 果然不出所料，袁无味心沉了沉，林老板没有参赛。 “今年，这厨艺大赛真是长了见识，居然还有个女人参赛。”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传了过来。 “女人，能够做好什么菜？”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袁无味转头，看向说闲话的人，“女人没有舌头吗？女人没有手吗？怎么就做不好菜了？” “女人天生愚蠢，菜式千变万化，她们做做简单的家常菜能够入口即可，真是要厨艺比拼，那还得是男人！”对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很是自傲。 郑南山幽幽道：“要是待会儿，那临江阁的女大厨胜了，是不是这上面的厨子，都不是男人？是太监哇！毕竟男人比女人厉害嘛！” 第48章 东阳火腿 中年男人瞧着郑南山笑眯眯的脸，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脸涨的通红，别了过去。 袁无味也不追究，继续看台上。 比赛规则简单，一个盘子摆放十种食材，分别是来自于不同地方。 参赛的人，至少要答对，六种食材来自何方，以及如何处理。 一炷香的时间，厨子们都开始上交答案。 “顺兴楼，五分半！淘汰！” “东阳楼，六分！晋级！” “西湖居，三分半！淘汰！” 上位的主办方，找了个声音洪亮的报幕，一一报了结果。 才念到一半，已经淘汰了三分之一的人。 有人挤到已经公布的答案问卷面前，一一查看。 果不其然，南方的厨子，不懂北方的菜。北方的厨子，吃不出南方的味道。 六分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七分就是高分。 袁无味暗自留意，听到了临江阁的报分。 “临江阁，八分半！晋级！” 顿时一颗心放了回来，报幕之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答卷，又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抬头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林双娇。 偏头不知道对主办方说了什么，主办方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 林双娇的声音响了起来，身姿挺拔，如劲松一般。 “姑娘来自山同，是怎么得知，这火腿来自于东阳？”主办方质问。 台下的白七七，扯了扯手绢，咬牙切齿道：“这老东西，怎么偏偏问林小姐，不就是觉得林小姐是个女的？” 袁无味的手握了起来，临江阁的食材固然丰富，但是东阳火腿，乃是火腿上品，市面上极其稀少，普通人根本无缘得见，这是其一。其二，东阳位处南方水乡，而山同则是西北重镇，隔了上万里路程，林双娇知道得可能性更小。 主办方见林双娇迟迟不回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对着林双娇冷笑道：“小姑娘，这厨艺大赛公平公正，你还是要将心，用在正途上。” “公平公正！要的就是公平公正！”林双娇不慌不忙道：“主办方大人，松枝气味香烈经久不散，这火腿有松枝烟熏的味道。此种制作火腿的方法，在南方盛行，真正让我确定这火腿是东阳火腿，是因为腌制的盐，乃是台盐，这种盐只有东阳当地有。所以这不是东阳火腿，又是什么？” 有理有据，主办方怔愣当场，身后评委席上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拍了拍手，“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姑娘说的一点不差。” 主办方回头尊敬点头，“于师傅。” 众目睽睽之下，报幕人，又一次大声喊道：“临江阁，八分半！晋级！”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袁无味看着台上的林双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无味哥哥，担心双娇姐姐？”袁宝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 袁无味点头，“不想要临江阁输，也不想要她输。” “东阳火腿啊！好久没吃了，的确是很不错啊！”郑南山眼巴巴看着台上，林双娇举着的那一小块火腿肉，满心喟叹。 第49章 老雁京涮羊肉 一场尝味结束，一百零八家酒楼，只剩下二十八家。 接下来的比试，定于三天之后，比赛形式次日通知。 这一场热闹看完，已经是中午，雁京地面儿，还是金贤熟悉。 金贤道：“前天吃了炙子烤肉，昨儿吃的烤鸭，今儿我带你们去尝尝涮羊肉！” “涮羊肉？现在正值晚秋，草原上的苏尼特羊是肥了。”郑南山捻了捻食指。 金贤面上带笑，连忙道：“老师您有眼光，我们草原上的苏尼特羊，做的涮羊肉，怎么煮都是嫩的，不像是其他地方，总有一股膻味。若是煮的时间长了！哎呦，那老的能够嚼牛皮筋一样。” 雁京涮羊肉的确是与其它地方不同，还没有进门，就看见上面赤条条挂着两扇羊肉，两个厨师，正在垛子前切羊肉， 手上的厨刀也跟普通菜刀不一样，大了三四倍，约莫有五六斤重。 袁无味看了一会儿，都觉得手有点酸，偏偏那垛子面前的两厨师，手上的菜刀还是轻飘飘的模样，切出来的羊肉片儿，薄薄的一片儿，可见其功夫之深。 金贤进来，就有人认出来，小二哥笑道：“公子，今儿吃什么？” “羊肉先给我来两斤，再来一个芫爆散丹，炒花生米儿，蒜泥呛黄瓜，大蒜炒羊肝儿。” “得嘞！听到这芫爆散丹，就知道是会吃的吃客！”小二哥恭维了一句，立刻就进了厨房，大声叫唤。 “蒜泥呛黄瓜？现在深秋，快要入冬，怎么还有新鲜黄瓜？”袁无味觉得奇怪，这时令不对啊！ 金贤神秘一笑，“这就是你见识浅薄了！别的地方是没有，但是雁京什么地方？那是天子脚下，这黄瓜可都是洞子货！” “洞子货？”袁无味更加不明白。 郑南山摸了摸下巴，“植物生长，应四时而动。简而言之就是温度。而所谓洞子，就是用木头架子搭成一长溜儿的暖室，在正前方糊上纸张，使其保温。晚上还要用棉被盖上，其后面就是土墙，里面有火道，如果温度太低，还要烧碳，维持温度。这样洞子里面，冬天就能够长出夏天的蔬果。” 袁无味听的咋舌，“这雁京冬日苦寒，要烧多少炭火，才能够维持洞子里面的温度？也太浪费了！” “也不浪费，上面达官显贵，就喜欢这稀罕物件儿，现在还好，等到冬天，这一条黄瓜能够卖上五十两的价格，还买不着！”金贤啧啧两声。 正巧这时，两斤羊肉送了上来，小二哥将两斤羊肉，提着数了三声，“各位客官看好喽！这羊肉提着不倒儿！” 果然，那羊肉就好像黏在瓷盘上，说话间，没有一丝移动。 金贤颇为自得道：“这羊肉怎么样？这是正宗的新鲜羊肉，不带一点儿注水的。要是这羊肉刚才吊下来一片儿，今儿我们能够把这家店给砸喽！” “好了好了，水开下肉！”白七七听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铜锅，是听不了金贤的自夸。 下了半盘。 羊肉熟的时候，金贤猛地一拍大腿，“哎呀，麻酱儿忘记调了！”对着众人道：“你们稍等，我去调两碗，速度快的很！” 第50章 老雁京涮羊肉2 白七七皱眉疑惑，“麻酱又是什么东西？” “芝麻做成的酱。”袁无味解释道。 白七七暗自嘟囔，“芝麻多么精贵的东西，做成酱料？” 速度的确很快，金贤端了两碗黏糊糊的酱料过来，很是自得，“一共两种，水泻的，跟油泄的，你们自取。” 袁无味拿着小碗调了一口，芝麻香味，味道醇厚，刚出锅嫩嫩的羊肉，往里面一裹儿，黏黏糊糊，只有俩字儿绝妙！ 吃了油泄的，又尝了水泄的，水泄的麻酱，偏清爽更能够符合袁无味的口味。 正准备再捡一筷子羊肉，抬头一瞧，原本大半锅的羊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扫视周围，都忙着大吃特吃。 得嘞！又是下了一大盘，吃着吃着，就听见门外又来了一群人。 服装奇特，上面穿着黑色粗布大袖短衣，下面是黑色蓝绣绸裤，每个人的脖子上，还晃荡着银质的长命锁一样的项链。 为首的年轻人，耷拉着脑袋，左耳还挂着圆圆的小银圈儿。 “阿索，这也不怪你，哪里能够知道这一次厨艺大赛，第一关是这个啊！”旁边的中年人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阿索低着头，左耳的小银圈儿，晃了晃，“可是阿爹，一分也太丢人了！” “丢啥人，我看过了，我们苗家菜那些材料，那些中原厨子，一个也没有猜出来嘛！”阿爹一笑，颇为自得，露出左边银牙，闪闪发光。 “大侄子，你阿爹说的对！我们苗家酒楼的菜，还是顶顶好吃的。”又是一个大汉拍了拍阿索的肩膀。 白七七收起竖起来的耳朵，小声说道：“原来这一次，各种各样的食材，都是这些参赛人准备，怪不得花样这么多。” “所以说，这一次的厨艺大赛有看头。” 正是说着，另外一桌一个大汉霍地站了起来，身后跟着一群人，站在了阿索等人面前。面上横肉甩了甩，气势十足。 “那些酸不拉几的怪玩意儿，是你们出的考题！” “尝不出来，怪你见识浅，怪我们干什么？”阿索不甘落后。 “玛德，我们福泉楼百年的大酒楼，就因为你们这些酸酸臭臭的怪玩意儿落选，蛮夷之地口味古怪，你们就不应该来！” 听到古怪二字，阿索跳了起来，一拳就挥了过去，打在大汉脸上。 “吃不来，就吃不来，怪调味！” “要打架了！”郑南山眼睛之中，满是看热闹的兴奋，扭着脖子，侧着身子跟众人一个方向。 看着两桌人，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不一会儿鼻青脸肿。 小二哥掌柜的，大喊：“各位各位，别打了！” 两批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最后来了一队官兵，才将两桌人分开。大汉瞪着阿索，阿索拳头对着大汉。 “聚众斗殴，你们干什么！” “不服气，俺们不服气！”福泉楼大汉，眼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 阿索惊恐看向大汉，“你不是被我打哭了？不是你们中原人这么脆弱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衙差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左右不过是几个拳头。” 第51章 老雁京涮羊肉3 “俺不是为这个哭得，俺是因为，辛辛苦苦准备的菜，人尝都没有尝。俺难过，俺不服气！” 那一句不服气，带着哭腔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也不服气。”阿索声音也颤抖起来，苗家寨距离雁京万里，他们为了参加这次厨艺大赛，走了小半年。结果自家特色，还没有展示，就要打道回府。 都委屈！ 袁无味感同身受，一个厨子想要研发出创新菜，十分不容易。五味调和，食材万千，需要上百次的调试，才能够成就一道成功的菜肴。 更何况厨艺大赛要准备三道。 再者便是路途遥远，对于他们这些离得近的酒楼，左右不过五六天，就到了雁京。可是对于偏远地区的酒楼，那就是小半年的时间。 “我也觉得有些可惜。”袁无味说道。 郑南山摸着下巴，“无论他们来自哪里，雁京就在这儿。比如进京考试的学子们，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十年，从天南地北赶过来？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都是常情。” “不过哪怕是落榜的学子，他们也有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们来了一趟，连个展示的机会都没有，未免有些苛刻了。”袁宝看着郑南山道。 郑南山略微思考，偏头看向袁宝，“说的也对。” 金贤和白七七不参加讨论，热闹看过之后，忙着呼噜噜吃羊肉，“你们吃不吃？不吃可就没了！” “得得得，忘了正事！” 呼呼啦啦吃了痛快，羊肉吃了发汗，一群人大汗淋漓从涮羊肉馆子出来。 回了杏花胡同，杏花胡同庭院中有一巨大的杏树，枝叶繁茂。郑南山坐在下方书桌写信，过了一会儿，就将信纸放入信封之中。 “老师，你这写给谁的？” “你二叔。” “我二叔？”金贤摸不着头脑，从来都没有听说二叔跟老师有交情。 “让他出面，给那些千里迢迢来做菜的酒楼，一个展示的机会。” “我二叔可是户部尚书，一个小小的厨艺大赛，他会管嘛？”金贤觉得大材小用。 “会。”郑南山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金贤放下手中书籍，跑出去开门。 门口的胖爷拎着两包稻香村的糕点，站在门外，看见是金贤，一张胖脸又是堆满了笑容。 “金公子，我去府上找您，府上都说您离家出走了！是发生了啥事？” 金贤没好气道：“咋，我去什么地方还得跟你知会一声？” “不不不不，应当是小的我，干什么事情，要跟您知会一声。”胖爷嘿嘿一笑，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对着金贤，道了一句，“这都是您平时爱吃的口味，今儿我特地去了一趟稻香村，将这些口味买全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杏花树下，一群人看着胖爷，是要作什么妖。 “嘿，平时也不见你这么积极，今儿是怎么回事？” 胖爷目光扫了扫众人，欲言又止。金贤满不在乎道：“这巷子胡同都是我朋友，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玩意儿！” 第52章 稻香村1 “既然都是公子您信得过，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之前我看公子跟临江阁的小姐颇有交情，这边有了好东西，我都跟临江阁的人知会一声。 可是刚才，有人前来敲打小的，说这女厨子损害厨界名声，让我断了临江阁的蔬菜。” “什么人？”金贤皱起眉毛，这些人正大光明的比不过，就想要玩阴的！ 胖爷连忙作揖，又是捂嘴，“我的小爷，这左右哪边我都是得罪不起，只能够跟公子您说一声，让您跟临江阁的人说，接下来早做准备。” “你！”金贤气的话说不出来。 胖爷对着周围两边笑笑，一溜烟儿的跑了。 “什么玩意儿！”白七七怒道。 袁无味端来茶水，放在众人面前，“我看，从当初的珍珠鸡，就有人在针对临江阁。” “可是那个时候，主厨也不是林小姐啊！”白七七仰头看向袁无味。 “女厨子损害厨界名声，只不过是他们找的借口而已。”郑南山慢慢说道：“先尝尝这稻香村的糕点。” “你们先吃，我待会儿去一趟万兴客栈”金贤话说到一半，又是转头看向袁无味，林双娇那火爆性子，他也有些犯怵，“兄弟，要不还是你去说！” 袁无味嘴巴里面的糕点差点喷出来，“怎么怎么就我去说了？” “如果不是你，我跟这临江阁半点关系也没有！再说了，你欺骗了林姑娘的感情，这次多好的弥补的机会啊！”金贤挤眉弄眼。 郑南山像是看热闹一样，饶有兴趣看着袁无味，“你小子，看起来老老实实，没有想到还会欺骗姑娘感情！” “我我真的冤枉！”袁无味大喊，一旁的袁宝扯了扯袁无味的袖子，“哥哥莫怕，我陪你一起去！” “这事情又不急于一时，吃完了糕点再去！”郑南山笑着说道，又是拿起了糕点盒子里面的一块杏仁酥。 袁无味干巴嚼了几口，又是喝了一口茶，糕点美味，奈何糟心。 但是，事情既然到了面前，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吃完了糕点，袁无味对袁宝道：“你专心跟着先生读书，我去去就回来。” “好。”袁宝声音又响又脆。 袁无味走到胡同门口，就听见金贤调侃的声音。 “小元宝，别担心。你家哥哥是林小姐的心尖尖，她就算是个母老虎，也断然不会吃了你家哥哥的。” 袁无味心中一阵恶寒，早知道就让这个金贤，永远也拜不了师！ 一路到了万兴客栈，刚进去，正巧遇见了下来的二师傅。二师傅右手还缠着绷带，看见袁无味眼睛一亮。 “无味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你这手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二师傅看了看周围，侧过身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上去。” “好。”袁无味跟着二师傅上了二楼，一进门二师傅就将房门关上。 房间之中，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爹，这汤药您多少喝点，喝了才有希望好不是？” 第53章 舌头 林双娇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焦急。 “喝多少也没有用了。” “东家，您别急，您瞧我把谁带来了？”二师傅拉过一旁的袁无味。 林老板看见袁无味，立即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袁小兄弟！” 袁无味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对着林老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用得着，这个时候，来看我的笑话！”林双娇眼中泛泪，将药碗重重放下。 “不是，我这边得了一个消息，想来通知你们一声。”袁无味连忙解释。 “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临江阁，是吗？”林老板苦笑一声，“当初买那珍珠鸡，我就知道，有人盯上临江阁。” “既然知道，林老板您知道是谁吗？”袁无味看着林老板，林老板眼神一闪，瞬间恢复原样。 “来了这么多的厨师，都是竞争的关系，我也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袁无味也不勉强，又是问道：“当初您只是味觉，现在看您脸色青黑，接下来的比赛还能够参加吗？” “参加不参加，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林双娇呛声，袁无味摸摸后脑勺，她真的想走。 “恐怕不能了。”林老板苦笑一声，“尝味一赛，娇娇前去，已经犯了大忌。她只是个姑娘，虽然跟着我走南闯北，认识不少食材，可真正上手做，非得有多年厨房功力，她不行。” 袁无味又是瞧了一眼二师傅，“那他？” 二师傅仅剩的一只好手，晃得跟扇子一样，“不行不行，我刀工还行，指望我上锅烧菜，还不如小姐呢！” “现在二师傅这手折了，刀工也用不了。”林老板叹了口气。 “天底下哪里有如此蹊跷的事情？”袁无味自言自语。 “当然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不过就是看我是个女流，第一场赢了比赛，他们不服气。光明正大的比试，比不过我，又来这卑鄙下流的手段！”林娇娇冷哼一声，斜睨着袁无味，“你们男人，也就这点伎俩了。” 关我什么事情啊！袁无味心中大喊冤枉，摸了摸鼻头，“那现在林老板，您决定怎么办？” “打道回府。” “不可能！那三道菜，我也尝试做过，二师傅的手不行，到时候我重金雇一个刀工好的师傅，跟着我一起去！我要让这些臭男人好好瞧瞧，我是怎么把他们踩在脚底下的！” 林双娇一双泛泪眼睛，瞪着袁无味，好像袁无味是那些个臭男人。 “时间不早了，林老板您好好休息。” 寻了个由头，就溜之大吉。 二师傅送袁无味出来，就听见林老板的责备声，“他来看你，你怎么赶人走？” “走了最好！” 袁无味苦笑一声，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己跟林小姐是解不开了。 二师傅小声道：“无味，你也别怪小姐，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不想，你被人盯上。” “被谁？” “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了！我们家掌柜的那舌头，是被人下毒害的，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人。” 第54章 爆肚儿1 二师傅又是叹了一口气，“厨师嘛！一条舌头最重要。小姐知道你是心心念念要开自己酒楼，做掌勺大厨的，她不忍心你因为她，没了味觉。” 袁无味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感想。 如果她的的确确是个男人，大概有这样一个，泼辣辣又关心人的婆娘，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可惜，她是个女人，招惹不起。 “在雁京天子脚下，都敢如此放肆，背后之人势力恐怕不小。就算再多银子，恐怕也找不到合适的案板师傅。” “谁说不是呢？”二师傅站在门口，将袁无味送走。 袁无味想着第一道菜，这菜调味简单，却是考教刀工。没个五六年的功夫，是绝对做不来的。 算了算了，各扫门前雪，她烦这些做什么？ 回了杏花胡同，一群人坐在大树下，看见袁无味连忙迎了进来。 “怎么样？我的儿！”白七七首先发问，眼中促狭光芒闪烁。 “他们已经知道，而且二师傅的手折了。” “咋折了？”金贤惊讶，“谁这么大的胆子？” “不知道，只能够说是不凑巧，运气差。” “这天底下就没有凑巧的事情！”金贤气愤来回转悠，“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办？” “现在林小姐去参加。”袁无味话音刚落，安静如针。 “林小姐，成吗？”金贤有些不相信。 “不知道。”袁无味老实说。 “算了算了，我们也做不了多少，刚才等你一起出去吃饭呢！”金贤拉着刚进门的袁无味，又是出了门。 “要不我们几个下几碗馄饨” “下个屁！到了雁京，我不带着你们将雁京吃一圈儿，我在雁京就白混了！”金贤未等袁无味说完，提溜着就走。 袁无味扒拉着金贤，她是心疼银子！ 金贤瞧着袁无味那一张苦瓜脸，知道他心中所想，挥了挥手道：“有些吃食，要大酒楼大厨师，滋味儿才好。今儿我带你去吃的，偏偏要小摊上，才地道儿！花不了几个钱儿！” 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直奔牌坊街，厨艺大赛结束之后，那些摆摊儿的并没有撤走。跟早上相比，也就是少了一些早点摊子。 到了一处红旗招摇的地方，白色的水蒸气四起，门口两张八仙桌，正巧有一个空着。金贤三步并作两步走，坐了下来。 五个人坐的满满当当，周围人来往不绝。 “这什么地方？”白七七四处张望，看见别人桌子上，都是一摞摞的空盘子。 “吃饭的地方。”金贤对着小二哥说道：“六种爆肚儿，各来五盘，再多加一个大头碗给我放多多的芫荽！” “得嘞！”小二哥转身就走。 “爆肚儿，是羊肚儿？”袁无味听袁大厨说过，雁京儿有名的小吃爆肚儿，那叫一个地道。 “嘿，差不多。”金贤笑眯眯道：“你别瞧不起这羊下水，要是做好了那是一个爽快！酒楼有酒楼的做法，小摊有小摊的风味。之前涮羊肉我点了一个芫爆散丹，那是酒楼的做法。是不是吃着不错儿？” 第55章 爆肚儿2 想起之前的芫爆散丹，那确是不错，用上好的高汤煨煮，调出鲜味儿，临出锅又有大量的芫荽增香，吃起来像是鲜味十足的干丝儿！ 没有一会儿，五个碟子就将原本空荡荡的八仙桌摆的满满当当，金贤拿着店里面调好的麻酱交给几人。 “这爆肚儿，吃的就是一个新鲜，这羊肚是新鲜的，吃起来要上一秒还在锅里，下一秒到碗里。不要耽搁时间，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罢，大量的芫荽放进麻酱碗里，加上还冒着热气的爆肚儿，跟搅拌面条一样搅和起来，大口大口塞进嘴里面。 爽快！ “万万没有想到这肚子，还能够这样做！”袁无味吃的额头冒汗，手上动作不停。 回头看去，其余几人皆是，大量的芫荽往里面加，吃的热火朝天。 恰在此时，袁无味看见对面的八仙桌空了下来。来了之前在涮羊肉馆闹事的两个人，一个苗族酒楼的阿索伴着旁边福泉楼哭包大汉，后面还有四五个人，亲亲热热坐了下来。 白七七凑身过来，“这两拨人前几天还不容水火， 今天怎么就好的跟兄弟一样？” 阿索对着大汉说道：“鲁阿哥，你说的什么九转大肠，果真好吃？” “俺还能够骗你？还有葱烧海参，你在南边儿没海，估计是没有见过，我们福泉楼的葱烧海参，那杠杠滴！等到厨艺大赛结束，各路菜品展示的时候，到我们福泉楼，这两道菜，定时要让你尝一尝！” 阿索点点头，“我还是不相信，这下水有什么好吃的。” “下水做好了，那味道可比猪肉好。就比如说这雁京的爆肚儿，待会儿尝尝你就知道了！” “鲁阿哥你说好，那估计不会差！你也要到我们苗家酒楼的菜品展示这儿转一转，要知道我们苗家菜，可不仅仅只有酸，还有辣！味道好的很！” “一定一定！” 袁无味听了出来，偏头看向郑南山，郑南山大口大口吃着爆肚儿。 “谁让我老弟努力，干到了内阁？”郑南山嘿嘿一笑。 的确，阁老。 整个朝廷，也就五个。 户部尚书怎么也要卖个面子。 六种不同的爆肚儿依次上来，一口气吃完，还觉得不得劲儿。 总感觉还要有点东西，溜溜缝儿。 袁无味道：“我看那麻酱烧饼也不错，要不再来几个烧饼？” “兄弟，你都吃了六碗了，还烧饼，甭吃了！”金贤松了松裤腰带。 又是听见隔壁，喝了酒，开始唱起了哥俩好。 金贤看向袁无味，“你们做厨子的，都这么不记仇的？” “得看什么事情。”袁无味说道。 冷不丁阿索突然停了下来，“我听说你们鲁菜刀工是基本功，我今天逛市场的时候，听见临江阁要招一个刀工师傅，鲁阿哥你要不要试一试？” 鲁阿哥伴爆肚儿的动作停了下来，拍了拍阿索的肩膀，“阿索，雁京这地方水深的很，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表面那样。还有那临江阁的头儿，是个女的，我堂堂福泉楼大厨给她做下手？太跌份儿了！” 第56章 鸡肉 “女的不能烧菜？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苗家菜，我阿娘做的最好了。” “你不懂。”鲁阿哥止住了阿索话头，又是要了一碗油爆肚儿。 袁无味正消失儿，其他人的目光都是看了过来，白七七首先忍不住道：“我的儿，你看林小姐也怪可怜的，别人是不会帮她的，要不你帮帮她！” 袁无味没有出声，她不是不想帮，帮了之后呢？ 本来就跟林双娇扯不清楚，她也知道，林双娇看自己的眼神表示，她还没有放弃自己。 给不了的东西，干脆就心狠一些。 “帮不了，我又不是临江阁的人。”袁无味撂下这句话。 白七七努努嘴，摸了摸袁宝的头，“别看你无味哥哥说的话，无情的很，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万兴客栈中，客房之内，林双娇拿着厚重厨刀，切着鸡肉。一旁大大小小的鸡肉块，都堆成了山。 别说造型别致，就连普通的大小均一，她也做不到。 细密的汗珠从瓷白的脸上滑落，秋水眸子之中满是不服。 林老板走到林双娇身边，按住了林双娇已经颤抖的手，“娇娇，一天一夜，你也该休息了。” 林双娇双手挣脱开来，仍旧是一刀一刀切着鸡肉。 “爹，我多练一分，临江阁就少丢一分脸面。” “刀工不比调味，有袁家的方子，记住内容时间火候，你还能够装一装。可是刀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日积月累的活儿，短时间内你怎么练？” “咚。”的一声，林双娇的菜刀丢在了案板上，双眸微红，“爹，你有没有后悔过，为了救我，导致大哥被鞑靼人杀了？” 林老板微微一怔，眼尾微红，“天天他都是命，不怪你。” “如果大哥还活着，他一定能够做好对不对？” 林老板听着林双娇哽咽的声音，长叹一口气，“娇娇，你哥的死，跟你无关，你记住。” “爹，我不想输。”林双娇重新拿起了菜刀。 林老板见劝不动，索性也就由她去了。到了晚上，门口有动静，林老板看见二师傅连忙迎了上去。 “找到刀工师傅没有？” “玛德，真是奇怪了！我价格已经出到了十两黄金，愣是没有一个厨子愿意帮忙。”二师傅骂骂咧咧坐了下来，晒了一天的脸，成了酱红色。 “那就二十两！”林双娇道。 二师傅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林双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双娇动作不停，冷笑一声，“二师傅，是不是那些人一听是给我这个女厨子，打下手，所有都不来了？” “有，有这方面的原因。”二师傅谄笑了两声。 门口又是传来了酒楼小二的声音，“客官，马上就到睡觉的时间。您这边切菜停一停，旁边的客人还要休息。” “好，我知道了。”林老板将门打开，将大大小小的鸡肉，全部都盛了出来，对着小二哥说道：“这些都是新鲜的鸡肉，麻烦小二哥处理了。” 小二哥看见那鸡肉，顿时眉开眼笑。 第57章 白粥酱菜 连忙招呼两个小二一起过来，将三大盆鸡肉全部端了出去，“这有什么麻烦的？” 二师傅关上门，看着林老板。“东家您太客气了，那些鸡肉都是好肉，要是用锅炒一炒，味道好得很，他们哪里会嫌麻烦？” “如果他们吃了，不是更好吗？”林老板靠在床边喝了口热水，“食物是最最浪费不得的。” “甭管那些鸡肉了，东家，现在招不到案板师傅，我们怎么办？”二师傅道。 “认输回家，大不了临江阁不开了。”林老板站了起来，转头对着林双娇道：“今天到此为止。” 市面上，临江阁二十两黄金求一个案板师傅的消息，传了开来。 白七七在杏花胡同门口择菜，杏花大妈坐在马扎上，剥着大蒜，“七七，你说人啊！还是要有一门手艺在身上。案板师傅是什么？不就是切墩子吗？练个五年十年的，也就出来了。现如今做一顿饭，也要二十两黄金了！” “多少？”白七七手上的青菜落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两黄金？足足够开一个馄饨馆子了！ “二十两黄金，临江阁那女大厨发的消息。”杏花大妈念叨，“可惜喽，这钱我是挣不到了。” “天啊！”白七七的小脑子迅速转了起来，别人不行，我的儿可以啊！ “嗨诶，说到底也就是因为临江阁主厨是个女人，那帮男人都要面子。要我说，要什么面子，钱才是最重要的。厨艺大赛我也看了，临江阁那个小妞儿，多厉害啊！”杏花大妈说个不停，白七七再也听不进去半分。 满脑子都是二十两黄金！ 那可是二十两黄金，就算是卖了袁无味，这二十两黄金她也要拿到手！ 择完菜，白七七迫不及待地就进了厨房。 炉子上熬着米粥，咕嘟咕嘟的冒泡。菜板面前的袁无味，正在细细切着酱菜。 雁京的酱菜与其它地方不同，咸味少了，鲜味多了。 听金贤的推荐，去了恭王府旁边的酱菜店里面，买了甜酱萝卜与酱黄瓜。 甜酱萝卜在袁无味的刀下，细细地切成丝儿，袁无味正切的认真，冷不丁白七七出声。 “我的儿，这刀工真是了的！” 袁无味手一抖，偏头就对上了白七七的一脸假笑。 “小娘，你笑得很瘆人。” “胡说，你小娘我一枝花的年纪，怎么就瘆人了？”白七七怒了，想起了正事转而对袁无味笑道：“今儿，我听到了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的儿，一个赚钱的好消息，能够赚二十两黄金呢！” 白七七说的眉眼夸张，袁无味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情，立即止住了话头，“不去。” “唉唉唉，你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 “我知道，临江阁出价二十两黄金，招一个案板师傅是吗？” “嗯。”白七七点点头，有些无奈，“那可是二十两黄金，我的儿，都够我们在雁京开一个馄饨馆子了！” “不去。”袁无味斩钉截铁，白七七猛地一跺脚，“行行听你的！好端端的赚钱机会你不去，每天卖馄饨，能够挣几个钱？” 第58章 鸡肉炒腌黄瓜 白七七气急败坏出了厨房，袁无味将细细的酱菜丝儿，放在白瓷小碟子之中。坐在了咕嘟咕嘟冒泡的白粥前面，搅拌一会儿，粥汤还没有粘稠。 转身又是将新鲜的山鸡提上案板，面无表情地剁成鸡肉丁。 二十两黄金！谁不想要？ 但是她不能拿！ 锅内热油冒烟儿，大小一致的山鸡胸肉丁，加入酱黄瓜块，大火爆炒。准备起锅又丢进大量的京葱块儿，最后出菜，一点麻油提香。 炒出来的鸡肉白嫩，混上酱黄瓜咸咸甜甜的味道，这个时候再来一碗黏稠白粥，妙极！ 酱黄瓜炒鸡肉丁放凉是最好吃，正巧白粥功夫还缺了一会儿。袁无味先将酱黄瓜炒鸡肉丁与切成细丝儿的甜酱萝卜，放在了杏树的八仙桌上。 几个早读的人，很是识趣地将书本撤了去，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两道小菜。 “我的天，兄弟，你这萝卜丝儿，是怎么切的？”金贤看着面前的甜酱萝卜，实在是佩服。这萝卜丝儿比头发丝儿还要细，都能够穿进大头针！ “就这么切的。”袁无味瞧着白粥差不多，推着小火炉到了桌前。 深秋，气温低了。 白粥还是吃热的好。 一人一个搪瓷大碗，盛了满满一碗，酱黄瓜炒鸡肉丁儿已经凉透。配上热热的白粥，酱黄瓜在牙齿之间，喀吱作响，咸咸甜甜的味道，下粥的很。 “兄弟，以后谁要是跟了你，真是幸福！粗茶淡饭，也能够做的这么好吃。”金贤喝着白粥，一边感叹。 郑南山也微微点头，连声说着不错。 一向聒噪的白七七，却是罕见的沉默，半响才说道：“这么好的手艺有什么用？宁愿每天卖五文钱一碗的馄饨，也不去挣二十两黄金！” “什么二十两黄金？”金贤疑惑。 白七七打开了话匣子，恨恨咬了一口山鸡肉丁，“临江阁花二十两黄金，招一个案板师傅，你们瞅瞅我的儿，这萝卜丝儿切的，那是比头发丝儿还细。这黄瓜丁跟鸡肉丁，个个都是小拇指盖大小，这二十两黄金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二十两黄金？”就连郑南山也看了过来，这价格绝对是不低了。 袁无味点点头，“我就是不稀罕挣这二十两黄金，怎么了？” “唉，不是！雁京的案板师傅，什么时候这么贵了？”金贤疑惑。 “都是面子，哪个大男人愿意给个女人，做下手？”白七七冷哼了一声，“要我说，是女人又怎么样！” “男女都一样，二十两黄金都找不到人，背后定有其它的原因。”郑南山缓缓道，“终究是可惜了，如果再找不到，恐怕十五日的第二场比赛，就赶不上了。” “你们早饭吃了没？” 门口传来花大娘的声音，身上还挎着一个小篮子。 “吃了吃了。”金贤回道。 花大娘走了进来，看见桌子上的酱黄瓜炒鸡肉丁，忽然一笑，“无味啊！你这鸡肉切的是真好，不大不小的，看着就好看。不像我这个，切的大大小小的，大的跟小萝卜头一样，小的又跟米粒儿看不清楚。” 说着又是从篮子里面，拿了一大碗的炒鸡肉。 第59章 观音土 白七七凑了过来，“大娘，你这鸡肉炒的不错，这鸡肉怎么切成了这样？” “不是我切的，我的侄子，在万兴客栈里面做跑堂。那个女厨子不也是住在客栈里面，天天到晚切鸡肉，不知道切了多少鸡。鸡肉都让我侄子处理了，这几日他天天给我家送鸡肉，我们都吃不完！”花大娘笑道：“鸡肉多好的东西，我也舍不得，想来送一部分给你们！” “谢谢大娘！”袁无味收下鸡肉，按板功夫，一朝一夕之间，成不了。 正是说着，花大娘又是拿出了一封信，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隔壁，听你们念什么之乎者也的，我想你们应该都是读书人，我娘家来了一封信，能不能够替我读一读？” 袁宝上前接过信件，信纸是最普通的牛皮纸，拆开来，只有一张纸，字很小。 “花娘，你在雁京可好？老家今年干旱，地里收成全部都交了租子。大哥出去找活，生死不知。大弟生了重病，没有银钱医治。我把小妹卖了，换了两吊钱。 郎中说，只能够缓两天，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吃的。观音土吃的我，好几日屎拉不出来，爹娘也是如此。不过最着急的还是大弟的病，没办法只能够写信给你。 是二哥无能，你是出嫁女，雁京又是花钱的地方，知道你手上也不宽裕。 不过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花娘，救救家里面！ 二哥花丰收。” 信件读完，花大娘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嘴里面含糊不清，“什么出嫁女，应该早点跟我说啊！何苦两吊钱卖了小妹！” 郑南山摸着下巴眼中若有所思，“花大娘，老家哪里的？” “不远，套子河。” 套子河还在山同的北边，地方并不富裕，也是靠近草原，但是因为有河流经过，适合种植庄稼。 “因为干旱，当地官府可以向上面反映，减免税收。地里收成怎么就全交了租子？”金贤不解。 花大娘解释道：“我们那儿的田，大多数不是我们自己的，而是各个军老爷的。他们哪里管你死活，那些租子，就算是卖儿卖女，我们也要交上。” “太过分！”白七七怒道：“鞑靼人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怎么欺负我们自己的百姓，他们倒是横的不行！” “七七，他们都是官啊！” 官，一个字，所有人都沉默了。 袁宝看着面前的鸡肉道：“大娘，您准备怎么办？” “没办法，我要回去一趟。”花大娘苦笑，“说不定还能够将小妹赎回来。” 金贤道：“大娘，你需要多少银子？我给你。” “不要，我自己有。”花大娘摆摆手。 “可是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太危险了？”袁无味道。 “我儿子跟我一起去，放心。这几日要是我侄子过来送鸡肉，我就让他直接送给你们。”花大娘抹了一把眼泪，又将信件仔细收好，提着篮子走了。 “观音土，是什么？”金贤问道。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土也能吃。 第60章 鸡肉松1 “观音土就是土，只不过它的质地细腻。在闹饥荒的时候，百姓吃光了粮食、庄稼、树皮草根等一切能吃的东西之后，为了填饱肚子，就会吃这种土。”郑南山一字一句说着。 金贤听的目瞪口呆，喃喃自语，“这不就是土吗？土能吃吗？土要怎么吃？” “不是每一处都是跟雁京一样的。”郑南山道：“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易子而食。” 金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是吃人肉吗？” 郑南山点头，在美食环绕的雁京，金贤对于穷人的想象，无非是吃着玉米窝窝头就自家腌菜。吃土、易子而食，他只从书中看到过。 没有想到，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世间。 袁无味默默吃完锅里的白粥，“我老爹在世的时候，说天底下最不能够浪费的就是粮食。” “朝廷不管吗？”金贤知道答案，还是结结巴巴问了出来。 “管？管什么？每年戍边的军费，都到不了边疆。你还指望他们管边境百姓的死活？”郑南山摇头苦笑，朝廷烂透了。 袁无味收拾碗碟，忽然道：“花大娘的家人生病，其实还是因为吃的，反正花大娘这里有这么多的鸡肉，如果将鸡肉稍加处理，让花大娘带回去，也能够填饱肚子。” “鸡肉不耐储存，怎么带？”金贤瞧着袁无味，“要是风干，这时间也赶不上。” 袁无味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我有办法，而且吃法，应该很适合病人。” “什么办法？” “肉松。” 郑南山眼睛一亮，“这的确不错，肉松干燥，耐储存，而且去水之后，重量也减轻不少。” 其实袁无味还有一个考量，如果花大娘到了套子河，周围的百姓，都是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饥民。在这种情况下，礼义廉耻，道德法律全部都抛掷脑后，他们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活下去。 袁无味带着袁宝去了隔壁花大娘家，花大娘正准备着东西，谈话间又是有人送来了一大筐鸡肉。 “以后，要还有，就送到隔壁去。柱子，我要出去几日。” “婶子，隔壁是不？行！”柱子一身青衣短打，肩膀上的白毛巾还没有取下来，满头大汗笑着答应。 花大娘眼光余光看见袁无味，招了招手，“无味，你怎么过来了？” “大娘，想来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新鲜的鸡肉。” “这不巧了吗？”柱子笑道：“小哥，这次我送过来足足有二三十斤呢！” 花大娘点头，“你要那么多的鸡肉做什么？” “大娘我们这边鸡肉是吃不完了，要是送到套子河，说不定还能够救几个亲戚庄邻。” 花大娘苦笑一声，“无味啊！这时间哪里来得及？这鸡肉过不了几天就发臭了。套子河我紧赶慢赶也要十天的功夫。” “大娘，放心。” “小哥，我也有个疑问，二三十斤的鸡肉，太重了！”柱子提醒道。 第61章 鸡肉松2 “如果还有，我还要大娘你家的大铁锅还有柴火借我用一用。” “好。”花大娘答应了下来。 杏花胡同所有的人，都到了院子里面，各家各户都带了一口大锅。柱子那边的鸡肉还没有分下去，五六十斤的鸡肉，直接送到了杏花胡同。 袁无味换了衣服，一共是五口大锅，每口大锅可以炒制十斤鸡肉。 先是将鸡肉全部都焯水煮熟，加上料酒葱姜，还有盐调味。 整个院子都飘散着鸡肉的香味，鸡肉汆水之后，放在大斗笠里面，摊开晾凉。也幸亏林双娇，将这些鸡肉，已经剁碎，省了不少的功夫。 众人都是好奇看向袁无味，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袁无味指挥众人，将晾凉的鸡肉尽量撕碎，大人小孩齐上阵，忙的不亦乐乎。 杏花大妈笑道：“也不知道你葫芦里面卖什么药，做什么好吃的，要是最后好吃，可得给我留一份！” “好，给你留一份！”花大娘做了主，也看不出来袁无味要做什么。 等到鸡肉撕碎，每口大锅又分了十斤，开始慢慢烘炒。 随着烘炒，大约三刻钟，鸡肉的水分逐渐减少，白色的纤维慢慢露了出来，鸡鲜味更加浓郁。 到了最后，颜色发白，形态干松，袁无味点了点头，几口大锅依次看过去，都已经成功。 将所有的鸡肉再一次的放在斗笠里面晾凉，原本五个大斗笠的鸡肉，只有一个半了。 花大娘看着面前冒着热乎气的鸡肉，上前取了一块，放入嘴中。 虽然有肉味，但是味道干巴，谈不上好吃。 “不好吃。”花大娘实话实说，白七七不相信，“我的儿，做菜一向都很好吃的！怎么会不好吃呢？” 白七七也拿了一块，嚼了嚼，五官扭曲，“呸呸呸，这什么鬼东西，跟吃草纸一样！”目光哀怨看向袁无味，“我的儿，你怎么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出来？” 袁无味轻笑，“这虽然不好吃，但是耐储存，现在白口吃，自然不好吃。到了套子河粮食珍贵，蒸饭是吃不起的，煮粥是常态。花大娘，你煮粥的时候，放一点鸡肉松进去，既能够补身体，味道也不错。” “原来是吃法不对！”白七七连连点头。 郑南山围着鸡肉松，不由地拍手，“不仅如此！这重量也少了许多，穷人对于鸡肉没有如此精细的做法，到时候混合一下炒面，这外表就更像土了。” 花大娘眼中含泪，差点就要跪在袁无味面前，袁无味眼疾手快，立即将人扶了起来。 “我替我娘家，道一句谢。”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袁无味心头涨涨的，袁大厨在的时候，经常问他一句话。 无味啊！你为什么做菜？ 为什么？因为喜欢，喜欢尝到不同的味道，喜欢将普通的食材，变得美味可口。 可是现在，似乎找到了另外一种含义。 让更多人吃上饭，不断发掘食物的另一面。 好吃美味，甚至都排在了后面。 能吃更重要。 第62章 鸡松煮粥 花大娘跟她儿子胡天穿着一身破衣，带着干巴巴的鸡肉松上了路。 来帮忙的胡同邻居们，也各自带了一小罐鸡肉送回去，说是要尝一尝这鸡肉煮粥新奇吃法。 傍晚的杏花树下，袁无味将鸡肉松放进砂锅之中，没有加任何的调料，在碳炉上慢慢熬煮着。 鸡肉的鲜味在粥汤之中，逐渐弥散在空气之中，傍晚晚霞，绚烂如火，照亮了半个黑暗天空。 “吃晚饭了！” 袁无味将鸡肉粥放在众人面前，没有其它的小菜，一人一碗看着面前的鸡粥，喝了干干净净。 “真不错，比起干吃好多了！”白七七吸溜吸溜喝着粥。 郑南山放开碗，“民以食为天，无味你是做了一件好事。” 金贤默默吃完，突然道：“几斤鸡肉怎么够？老师，要不我去跟我二叔说一说，让他们管一管。至少让百姓有口饭吃，能够活下去。” 郑南山神色微变，摇了摇头，“金轩城虽然是户部尚书，但是信中所说，套子河的百姓，种的是军田。这与兵部有关，现在朝廷兵部正是敏感，你小心害了你二叔。” 金贤一愣，随即点头，“那那就不管了？我带一队人马去行不？” “朝廷不管，你管，你是要越过朝廷吗？”袁宝声音不大，却让金贤脑子嗡嗡作响。 “难不成，就不管，任由那些百姓吃土？”金贤声音不由地大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现在的你还未入官场，有的是清高的理想，等到你进了官场，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保全自己。”郑南山拍了拍金贤的肩膀。 袁无味默然一笑，转身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山同乃是边陲重镇，三番两次被鞑靼侵略，倾家荡产的百姓不计其数，可又如何？ 晃了晃脑袋，袁无味想起白天处理的鸡肉，其实已经比昨天的好很多。 至少大小均等，从量上来看，林双娇是下了苦功夫。 不过做那道菜还是不够。 冬天还未到，天也早早黑了，袁无味瞧着天上的圆月，明日就是十五，也是第二场比试的时间。 第二日一早，题目也泄了出来，名为时令。 这一次袁无味有了经验，天刚亮，就推着自己的馄饨车到了牌坊街，做起了生意。 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袁无味的头一缩，就准备转身。 “给我来三碗馄饨，一个加水波蛋。”林双娇瞧着袁无味。 袁无味也只能够僵硬着身子，笑道：“一共二十文。” 林双娇付完钱就转身坐到了板凳上，袁无味开始下馄饨，白七七叹口气，我的儿见了林小姐，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真是冤家路窄。 三碗馄饨端到了桌子上，林老板并没有来，只是小红与二师傅陪着林双娇过来。 二师傅左手拿着勺子，嘿嘿一笑，“无味你这馄饨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好！” 林双娇一声不吭，慢慢咬着水波蛋，并没有像往常那般骄纵。 第63章 十二名刀 轻轻一咬，纯白色的蛋白里面露出了半熟的蛋黄，这是她最喜欢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做不好。 袁无味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三人吃完了馄饨，林双娇走到了袁无味身边，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有说。 随着开赛的锣声响起，沿街的百姓都去看热闹。 袁无味推着馄饨车，找到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换下了衣裳。 随着报幕人报到临江阁的名字时候，只有林双娇一人上了台。 那报幕人瞧着林双娇道：“姑娘，临江阁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 看热闹的目光，铺天盖地而来，林双娇努力让自己的腰板挺直。 报幕人又是提醒道：“这一次主题时令，是要做菜的，只有一个时辰，你一个人应付的过来？” 抬眼看去，哪个酒楼，不是三四个人？ 林双娇默然不语，下面的声音顿时骚动起来。 “还比不比了？一个娘们儿，当初凭借运气晋级，早晚都是要被淘汰的！” 下面不知道是谁领头喊了一声，七八个人都哄闹起来。 “林小姐太可怜了。”白七七叹了口气，同时又想起那二十两金子，又肉痛不已，转头寻找袁无味，发现不在身边，“唉，我的儿去哪儿了？” “还有我！”一个娇俏的女声从人群之中传了出来，一个穿着青衣短裙，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裹姑娘，大声喊道。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很是好奇地瞧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 “这谁啊？” “脸上蒙着块布，不认识啊！”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谁也不认识，这好像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姑娘。 “你又是谁？”报幕人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我是来给临江阁做案板师傅的。”袁无味走到了林双娇的身边，心里面七上八下，生怕被林双娇认出来。 她从小就束胸，粗着声音说话，做男孩打扮。现在换了女装，声音也变了回来，林小姐应该是认不出来。 “又是个女的。” 下面不满的声音传出。 二师傅小声对着林老板说道：“这小身板，能成吗？” 案板功夫，看着简单，轻松。其实却是一个力气活，讲究一个举重若轻。 他在厨房待了那么多年，就没有看见一个女人，能够把厨刀玩的好的。 林老板皱眉，“现在也只能够死马当做活马医。” 林双娇瞧着面前的姑娘，面上没有任何的怀疑，双手微抖，原本惨白的嘴唇嗫嚅。 “谢谢。” “事成之后，姑娘您再谢谢我！”袁无味一笑，其实她更想要提醒林双娇，谢不谢的无所谓，别忘记给钱就行了。 但是这时候，不好提啊！ 不管如何，各个酒楼各自就位。 袁无味将身上的包裹取下，打开包裹，十二把大小不一的刀具，齐刷刷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个个都是精钢制作，磨得锋利无比，其形制不一，用途也不一样。 二师傅一见那刀具，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什么来头？居然有杨秋水的十二名刀。” 第64章 金秋送爽1 每个做菜的厨师，刀工都是基本功。 有一把得心应手的厨刀，是十分重要的。 杨秋水广陵人，厨刀名师。他做的刀锋利无比，且不生锈，更是会根据用刀者习惯，来调整刀具的制作。 精品难出，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往往一把普通厨刀就要十两银子，更别提他传奇之作，十二名刀，价值千金，还有缘人得之。 大部分的厨师，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刀。 二师傅咋舌，今天居然在一个姑娘身上见到了。 林老板偏头瞧着二师傅，又咳嗽了几声，“二师傅你确定，那是杨秋水的十二名刀？” “那刀光，差点闪瞎我的眼睛，那还能有假？”二师傅梗着脖子，晃了晃脑袋。 林老板闻言，顿时放松下来，“看来我们临江阁有救了！” 因为这杨秋水，还有一个怪癖，他的刀只卖给真正会用刀的人。 林双娇将一旁的珍珠鸡取出，对着袁无味道：“我准备做的是金秋送爽，需要将鸡肉处理成菊花模样，料汁儿我自己调配。” 别说是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比赛，林双娇根本就没有跟人合作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笼统的话，面前的姑娘能否听得懂。 这菜谱儿，都是袁无味写的，她哪里能够不知道，点点头，“林小姐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林双娇瞧着袁无味。 袁无味嘿嘿一笑，心里面有些发慌，随即道：“临江阁要花二十两黄金招个案板师傅，整个雁京都传遍了。” 见林双娇不再追问，袁无味松了口气，现在自己是个大姑娘，谁能够联想到自己身上去？ 台下的袁宝被金贤抗在肩上，金贤皱着眉头，左瞧瞧，右瞧瞧，总觉台上的小姑娘有点眼熟。 “袁宝，你觉得台上的姑娘，眼熟不？” 袁宝目不转睛盯着台上，“不眼熟。” “说的也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上台还遮遮掩掩的带一块面巾。” 周围的厨子都开始紧锣密鼓的烹制各种菜肴，时不时窜出几米高的火苗，让下面观众叫好。 袁无味将珍珠鸡从笼子里面提溜出来，抹了脖子放了血，动作干净利落，随后一锅热水浇上去，脱毛剖腹取出内脏清洗血水，一气呵成。 看上去慢慢悠悠，实则是游刃有余，不过是眨眼功夫，珍珠鸡就已经料理好。砰的一声，甩在了案板上。 林双娇眼睛余光看着案板上的珍珠鸡，不由地心生佩服，真快！ 袁无味晃了晃脖子，瞥了一眼燃烧的香，第一根才烧到一半，时间多的很。 布满茧子的小手，从十二把刀具上，依次划过。最后挑到一把尖刀，这种尖刀最是适合脱骨分肉。 尖刀从珍珠鸡尾部戳到嗓子眼，左右晃动，下面人看的云里雾里。忽然从尾部一直到嗓子眼，细嫩鸡皮裂开，骨头依次被取出。 来回巡视的裁判，不由地定在原地，目光看向端坐在评委台上的于师傅。 这手艺巧夺天工，难以想象是一个小姑娘做出来的。 第65章 金秋送爽2 于师傅端坐，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能够有杨秋水的十二名刀，她要是没点功夫，那就奇了怪。 袁无味将面粉拿了出来，取珍珠鸡最整齐的胸脯肉，迅速片成了生鸡片。林双娇还是不放心走了过来，看见是薄如蝉翼的生鸡片，脑袋哄得一声，低声道：“要先切成丁，然后切成泥与粉不断摔打，延展成片，你怎么切成鸡片了？” 袁无味笑道：“你这金秋送爽的做法，一开始是不是用的普通鸡?” 林双娇点点头。 “普通鸡哪里能够跟珍珠鸡相提并论，他们的鸡胸肉没有珍珠鸡细嫩，为了好口感所以，要切成鸡泥。但是珍珠鸡的鸡胸，本身就十分细嫩，我切成鸡片，裹上生粉，再沿着鸡肉肌理划开，最后的成品不仅仅有菊花模样，还有藏有鸡汁儿，比鸡泥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袁无味耐心解释，林双娇不知道应该相信还是不相信，看向台下的林老板，林老板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林双娇也松了一口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按照她的说法来。 “好，就按照你的说法做！” 袁无味轻笑，这珍珠鸡说实话，还真的没有处理过。 小小的鸡胸，被袁无味切成了十八片，依次过粉，轻轻敲打，那巴掌大的鸡胸，延展一倍。 尖刀清洗放入袋中，再挑一阔背单刃大厨刀，看上去便是笨重无比。 巡逻的裁判又是有些看不懂，这切细丝儿，难道刚才的尖刀，不比这大厨刀好？ 只见面前的姑娘，提着大厨刀，切出了残影，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十八片鸡胸切好。 袁无味提溜起来，面前的鸡胸肉，都是两寸宽，六寸长。最后三分并没有切断，袁无味将鸡肉都依次卷了起来，秋天的菊花，就成了形。 油锅早已经烧热，先是提溜上面，将菊花根部炸熟，再略一翻面，花瓣往下，整个油锅里面，菊花依次绽开。 黄澄澄十分好看。 哪怕是多年的厨师，也不由地惊叹，这巧思绝了！ 左右两边厨师看了过来，又看了看自己的菜，更是加快了速度。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镶金边景泰蓝大盘，袁无味顺着大盘上的花枝纹路，将菊花依次摆了上去，又是切了一些配菜作为枝叶，最后只要等金秋送爽的酸梅甜汁儿浇上即可。 松了口气，看向一旁的三柱香，还有半炷香，时间还来得及。 再看向林双娇，林双娇晃着大锅中的酸甜汁儿，看颜色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看来可以休息一会儿了，这时间跟自己估摸的也差不多，炸过的鸡肉，还是晾一会儿才好吃，酥脆的口感才会上来。 “还有半炷香，各位师傅们，请抓紧时间！” 话音刚落，从台下冲出来一个疯汉，手中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直直地向袁无味冲了过来。 袁无味眼疾手快，将景泰蓝大盘举了起来。 满天的白色粉末，愣是没有一点沾在盘子上，袁无味仔细检查之后，松了一口气。 转头却是看见，林双娇提着大勺子，愣在原地，那白色粉末，已经和酸梅甜汁儿混合在了一起。 第66章 金秋送爽3 “这什么人啊！” “赶紧带走！” 裁判找人将疯汉带走，疯汉大笑，连连拍手，“臭娘们，让你做！做个屁！” 两边的酒楼，也因此受到牵连，不过损失不大，很是埋怨地看向林双娇，“玛德真是晦气，在她旁边。” “下次跟评委说，离这种丧门星远一点。” 细细碎碎的话钻进了袁无味的耳朵里，她瞧着还愣着的林双娇，目光落在调料上。 为了携带，所有的调料都是用罐子组装，所以调料并没有受到污染。 正在思索之时，遍布白色粉末的案台上，出现了滴滴水渍。 袁无味抬头，看见林双娇泪如雨下，泪眼盯着下方满是白色粉末的案台，“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什么叫做有用？”袁无味反问，“林小姐，你已经很厉害了。”袁无味一瞬间的心疼，娇娇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搞砸这一切的不是你，而是那个疯子，我看过你熬的酸梅甜汁儿，如果没有被毁味道肯定很好”袁无味拿起砂糖还有酸梅干，一字一句道：“还有，一切还没有被搞砸，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 “真真的吗？” “真的，我说的。”袁无味立即举手，对着裁判道：“能不能够借一个研钵？” 裁判目光看向后方评委席，只见于师傅几不可闻的点了头，这才道：“可以，拿一个研钵。” “她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用研钵做酸甜汁儿？” 猜测的声音起来，袁无味拿来小研钵，塞在林双娇的怀中，“调味是你的工作，这应该由你来做！” 林双娇看着研钵中的佐料，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地研磨。 “要细，跟尘土一样细！” 半炷香只剩下一个烟头了。 “好紧张啊！”台下的白七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捏着手绢儿，“林小姐，可千万别输啊！” “不会输的。”袁宝目光灼灼，看着台上的袁无味，还有含着眼泪拼命研磨的林双娇。 “还有最后十个数！” “好了！洒上！”袁无味将研钵中的酸梅粉儿，从空中依次洒下，均匀落在每一朵菊花上，耳边传来，倒计时的声音。 “五四三二一！所有厨师们，停手，上菜！” 袁无味仿佛虚脱一样，将手中的研钵放下，玛德，真的不知道是哪边来的疯子，不然这一道菜完美的很！ 看向一旁的林双娇，她忽然笑了起来，与袁无味对视，眼中满是释然。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谢谢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在下张翠花。”名字刚说出口，袁无味瘪了瘪嘴，后悔不迭，当初怎么没有想好取个名字再过来？ “翠花？名字不错。张姐姐多谢了！”林双娇拱手。 后方依次传来分数，“龙凤阁九分！晋级！” “大三元七分！晋级！” “东来顺五分！淘汰！” 东来顺正巧就是在袁无味的右边，三个男人冷声哼了一句，“丧门星！” 第67章 金秋送爽4 正在此时，“临江阁七分半！晋级！” 袁无味偏头瞧着东来顺三人，笑道：“没丧自己，抱歉啊！我们晋级了。” 三个男人拂袖而去，林双娇不敢置信，看着袁无味，“张姐姐，我们我们晋级了？” “对啊！”袁无味笑道。 临江阁众人，都是冲了上来，将林双娇围了起来。 “娇娇，你成功了！” “我们家小姐，就是最棒的！” 人群涌动，袁无味趁乱收拾包裹走人。人群之中的林双娇，只能够看着张翠花的背影，“爹爹！张姐姐” 到了小巷子处，袁无味迅速换了一身衣服，松了口气，“真险！” 耳边又传来白七七的声音，“无味！无味！” 袁无味迅速将馄饨摊子支好，这比赛结束了，到时候还有一波客流量不是？ 等到白七七走近的时候，袁无味拿了一把瓜子儿，摆了一个休息的姿势，才回道：“小娘，我在这儿！” 白七七带着一群人到了袁无味面前，白七七大声道：“你刚才怎么不回我？” “人这么多！我哪里能够听的见。” 白七七白了一眼袁无味，随即又是神神秘秘道：“今儿你不去，可真的是亏了，今儿有大热闹看。” 袁无味转过身去，“有啥热闹。” “之前不是一直觉得临江阁没有案板师傅吗？今儿到了现场，欸！又是一个姑娘从天而降，背着十二把厨刀，那用刀入神，刷刷几下，就杀了鸡脱了骨。然后又是唰唰几下，那鸡肉变成一朵朵菊花！” “哇，这么厉害！”袁无味表情夸张，连连拍手，“大好事，这临江阁不就稳了？” “唉，这好事多磨！哪里能够知道，就在这最后关头，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你猜怎么着？” “我猜不着。” 白七七说的唾沫横飞，“就在还有半炷香的时候，一个疯汉冲上比赛台，将林小姐做的汤汁儿，毁的一干二净。” “什么？！”袁无味瞪大双眼，“那不完了？” “怎么可能？今儿临江阁又晋级了！我都佩服，林小姐临危不乱。”白七七竖起了大拇指，“正在此时，那张姑娘与林小姐两人一商量，立即就有了对策，林小姐用梅子还有糖，硬生生用研钵，磨成了梅子粉！作为调料，洒在了菊花上，稳妥度过！”白七七长呼一口气，“你不去真的是可惜了，那剩余的菜，林小姐还分了几朵给我们呢！” “味道怎么样？” “味道那还能差？”白七七咂咂嘴，“我是没有想过，这鸡肉能够如此多汁儿，外皮又如此的酥脆，因为是油炸的，有些油腻，那干爽的梅子粉，又完美的中和了。我是不明白那分是扣在什么地方。” 袁无味掩嘴一笑，正巧看见小红满脸笑容，“今儿我们临江阁晋级，在兰居定了一桌，小姐让我来请你们。” “好，我们一定去！”白七七一口应了下来。 看完热闹，也该吃中饭，本来袁无味还准备做几笔生意，现在是不成了。又将馄饨摊子收了起来。 郑南山看着地上白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第68章 宴席 下面密密麻麻白印，全部都是袁无味的脚印，袁无味暗道一声不好，自己的鞋子没有换。 这时听到，一旁的袁宝道：“可能是做馄饨皮儿的面粉洒了。” 袁无味连连点头，“今儿你们都不在，我忙得不可开交，洒了一点生粉。”随即很是欣慰摸了摸袁宝的大脑袋。 郑南山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袁无味，袁无味又是道：“兰居，在哪儿？要是不远，我先把馄饨摊子推回杏花胡同。” “兰居在上山塘，离这里不远，时间绰绰有余。”金贤晃了晃扇子，神情颇为向往，“听说那里的菜品精致无比，味道也是绝佳，就是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你也进不去？”白七七瞧着金贤，“你可是金少，大把的银钱，进不去一个小小的兰居。” “那里，必须得是老顾客带新顾客，来往的都是当官的，我哪里能够攀的上？”金贤瘪瘪嘴。 “你二叔，户部尚书，这还攀不上？”郑南山调侃了一句。 “我二叔，对他那一身官服，可谓是珍惜至极。在外面从来不允许，家里面人打着他的名义，胡作非为。对我们几个兄弟，更是下了狠命令，在没有考取功名以前，不准跟任何当官的交往。” 郑南山微微点头，笑道：“是他金轩城的作风。” “所以这一次，我也算是跟着你们长长见识。”金贤嘿嘿一笑，显然对于兰居，是向往已久。 众人跟着金贤往上山塘走去，还没有接近，就听到一阵丝竹之声，其中伴有歌女的歌声。 歌声飘然，好似从天空传来，走上青砖桥，偏头看去，一条小河，两边红灯。 灯笼的倒影幽幽，从桥底下钻出一条两头尖尖的小船，船头坐着琵琶女，转轴拨弦，歌女在另一端，唱着江南可采莲。中间的舞女，长袖善舞，杨柳细腰，岸边的人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呐喊声。 金贤也是看的呆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七七眯着眼，“这兰居，约莫不会是什么窑子之类的？” 郑南山摇摇头，“文人之事，莫要粗俗。” “文人最是粗俗。”白七七哼了一声，继续沿着青砖小路往前走，走过两边木制小楼，又是到了一处青砖桥，桥上还有一株桂花树，树梢上挂着圆月，透着隐隐约约的桂花香。 穿过这处青砖桥，终于是看见了兰居二字。 一条巨大的画舫横跨小河，门口站着的不是娇俏侍女，而是两个俊朗小厮。 其中一个上前，眼睛只扫了一眼，就道：“是林小姐客人？” “是。”袁无味点点头。 “请进！” 从里面又出现了一个小厮，引着众人进了兰居。 本以为外面已经足够豪华，进了里面，才知道什么叫做奢侈。 西周的兽脑香炉，发出阵阵价值千金的枝子香。厚重的波斯地毯，一路铺到了楼上，踏在上面，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袁无味手搭在了扶手上，定睛一看，楼梯扶手都是上好的紫檀木。 乖乖，在这里吃一顿，得多少钱？ 第69章 宴席2 一路跟着小厮走了进去，到了一处抬头看，房间玉牌上面写着鸢尾阁三个烫金大字，小厮敲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句。 “进来。” 这才推开门，站在门外对着众人道：“各位到了，我去通知厨房，可以开始上菜，请稍等。” 袁无味等人进门，坐了下来，林老板笑道：“今日之事，多谢了。” 林老板未说明谢谁，袁无味总觉得是看着自己。 之前的菜谱，临江阁已经给了五十两银子，作为酬劳，现在又来请自己吃饭，怎么都觉得奇怪。 白七七等人更是满头雾水，他们就是看热闹而已，猜测大概是之前的菜谱的功劳。 白七七摆摆手，“多大的事情，不就是三页菜谱？” 林老板笑而不语。 金贤忍不住问道：“林老板，这兰居一向只接待达官贵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兰居的老板，多年以前，跟我有些交情。我也算是熟客，跟他说了一声，就进来了。” “兰居的老板，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想到林老板，您跟他还有交情？”金贤觉得奇怪，他一直以为开兰居的，是哪位皇亲国戚，没有想到也是一个生意人。 闲聊刚刚结束，就有小厮敲门，随即门推开，进来六个姿态婀娜的少女，每个人手上都托着白瓷盘子，依次放在桌面上。 随后一个少女端着酒壶进来开始上酒，纤纤如白玉的双手，捧着酒壶，依次将面前的酒杯给满上。 琥珀色的酒液，从酒壶倾泻的那一刻，浓烈的酒香迸发。 “这是什么酒？”郑南山忍不住尝了一口。 林老板笑道：“这是兰陵酒，又名郁金香。此酒香味尤其浓烈，须得埋在地下八年，吸收地气，才能够得正味。” “好神奇！”金贤晃荡着酒杯，酒水泛着琥珀似的光芒。 袁无味对酒没有什么认识，喝来只觉得浓厚。 目光落在面前的六道小菜上，三荤三素，都装在细瓷中盘之中，里面的量不多不少，一人一筷子。 菜肴不都是稀奇价高，但是各个都是造型美观。 碧绿的酱瓜，不过手指头大小，一一摞起。盐水煮的花生米，混着些许小素菜，凑成一中盘，还有邮城的鸭蛋，连带着青色的蛋壳，切了六块，蛋黄如同红纱一般，凝结在蛋白之上。 三个荤菜，有吴地的红曲糟肉，上好的七层塔，肥瘦交叠，依次往下，薄薄的一片，十分好看。 一只酱鸡，从头切的大小均等，整齐码放在盘子之中。 还有干切牛肉，片好之后，旁边放着辣酱。 林老板招呼着，动筷子，袁无味依次尝了过去。 一口有一口的惊奇，都是寻常的食物，都做出了其特色味道。而且南北样式，均有涉及，还能够做的如此调和。 在袁无味的脑袋瓜子里面，能把菜做的如此出神入化的，只有自己的老爹袁大厨。 这兰居的厨子有两把刷子，袁无味看向林老板，“林老板，这兰居的厨子是谁？” 林老板笑道：“是不是觉得味道熟悉？” “有些。” “说起来，你爹的手艺，还是跟人家学的。算起来是你的师爷。” 第70章 宴席3 “我爹的师父？”袁无味心中惊讶，之前她也问过袁大厨，他这一身好厨艺是跟谁学的，他说是自己悟出来的，走南闯北多年，碰到好吃的就学一点，怎么现在又冒出个师爷？“我爹说他，没有师父。” “笑话，做我们这行，食材那么多，每个食材处理方法都不一样。要成为一个大厨，刀工要练，尝味要学，调味要基本功。怎么？袁五他不认个师傅，怎么打基础？”林老板摇了摇头，忽然又是叹了一口气，“你爹就是太倔，当年不过是拌了拌嘴，居然就离了雁京，再也不回来了。” 袁无味脑袋瓜子转了转，看来当年的事情有隐情。 林老板抿了一口酒，似乎是在回忆往事，长叹一句，“不过现在人都不在了，也没有什么说的意义。” 林双娇偏头对着小红道：“怎么张姐姐，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张小姐就跟人间失踪了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踪迹。” “怎么会呢？”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传入袁无味的耳朵之中，袁无味心虚，低头又是喝了一口兰陵酒。 林老板拍了拍林双娇的肩膀，“如果找不着，就不找了。”说话间，又是看向袁无味，笑道：“今日临江阁能够化险为夷，还多亏了张姑娘，如果不是她从天而降，后面酱料被毁，又急中生智。临江阁就成了笑话。” “的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七七感叹一声。 林老板道：“说来也奇怪，无味啊！张姑娘那用刀的架势，倒是让我想起了你师爷，胸有成竹的气势，若不是知道你师爷，已经二十年没有收过徒弟，我还以为她是你师爷的关门弟子。” 袁无味脸上笑容一僵，这林老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而且自己这个师爷，到底是多厉害的人物？ 说了半天师爷师爷，自己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林老板，我师爷是谁啊？” 林老板笑道：“还不到说的时候，今儿这顿饭，你仔细吃，对你以后有帮助。” 一番话说的，让袁无味更加云里雾里，这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是说着，又是上了一道菜，仍旧是白瓷做的中盘，上面摞着卷，袁无味夹了一块。 仔细观察，外面一层薄衣，成网络状，咬了一口。猪油的香气爆发，里面包裹着肉丁，夹杂着由鸡蛋香菇木耳做成的清酱。 味道浓厚和谐，回味还有丝丝甜味。 “这道菜叫做假野鸡卷，食材好得，调味难得。比如说这外面一层猪网油，下油锅炸的时候，火候就就不易控制。并且吃这道菜，也有一个讲究，就是要快，出锅三分钟之后，是香酥可口，出锅七分钟，便是色香味俱变。因此美味无人知晓。”林老板笑道：“酒楼上菜的功夫，由此可见，好吃的菜当要新鲜，戒停顿。” 一席话，袁无味点点头，的确如此。 若是一大桌子菜，呼啦啦全部上来，看上去赏心悦目，但是热菜凉吃，味道全变。 用完假野鸡卷，又是上来一道菜。 食材依旧简单，不过是一豆腐而已。 第71章 宴席4 挖了一勺，放在碗中，吃了一口，袁无味心中更是佩服几分。 用的豆腐，就是普通的嫩豆腐，加上香菇末，蘑菇末，各种食材，最后用浓鸡汁儿炒熟。外表来看还是豆腐，其实内里已经大不相同。 林老板笑眯眯道：“是不是吃出门道来了？” 袁无味点点头，“这豆腐虽然是普通食材，但是能够吸收各种鲜味，自成体系，妙不可言，又因为本身是豆腐，添了清爽之意。” 袁老板道：“上菜的流程理应如此，假野鸡卷用再多的蔬菜，有猪网油，还是油腻味重。若是下一道菜，还是味重的，想要吃出不同来，势必要添加调味。食客的脾胃也就匮乏，所以上菜须知，上了味重的菜，后面就要有一道清淡的菜品。上了味道浓郁的菜肴，下面就上味道平和的菜品。此乃，上菜须知。” 谈话间又是上了一道，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个小白瓷盅，掀开来看，是燕窝。 燕窝呈现出羊脂白玉一般的颜色，舀了一勺子，鲜甜无比。 “好喝。”袁无味没有吃过燕窝，只是凭借外表认了出来。 林老板道：“这燕窝本来是没有味道的，它是由燕子的唾沫做成。” 话还未说完，白七七就有点想吐。 林老板又是笑道：“滋阴美容养颜。” 白七七又是咽了回去。 林老板咳嗽了几声，又接着道：“燕窝不是寻常食材，它十分珍贵。处理起来也是十分的麻烦。二两燕窝得用，天然泉水泡发，因为是燕子的唾沫做成的巢穴，里面难免会有毛发，这个时候就需要用银针将里面的黑丝全部挑出来。 它的味道清新，所以不用多么复杂的煮法，鸡汤火腿蘑菇汤，滚煮燕窝，看其变成羊脂玉一样的颜色即可。” 林老板话锋一转，“不过有人，就是喜欢张扬自己财大气粗，往往炖上许多燕窝，还用上许多油腻食材，一起炖煮。燕窝本身的味道，变成了油腻粗俗。 所以，贵重食材，不需要锦上添花，得其本味即可。” 袁无味有些佩服，她以前想着，只要这菜做的好吃，办个酒楼绰绰有余。哪里知道，想要开个酒楼，就上菜搭配，也有这么多的门道。 林老板又是咳嗽几声，袁无味喝完燕窝，已经感觉吃的差不多。 末尾上了一碗花生甜汤，作为收尾。 吃完人散，林老板却是对着袁无味道：“袁公子，我有话同你说。” 林双娇回头瞧了一眼，二师傅连忙将林双娇拉走，“小姐，我们还有事呢！” 袁无味留了下来，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林老板，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林老板推开兰居的窗户，下面就是幽幽的苏枕河，不远处的两岸依旧热闹，还有唱戏的声音传过来。 “给我下毒的人，不仅仅是要我这条舌头，而且还想要我的命。” 袁无味偏头看向林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告诉自己。 林老板端着酒杯，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任凭酒精麻木，眼神飘忽。 “娇娇，以后麻烦你了。” 第72章 宴席5 “我。”袁无味话还未说完。 “我知道你就是张翠花，也知道你是个女孩，从小我就知道，甚至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林老板转头看向袁无味，“那个时候，你很小，像个玉团子一样，裹在包被里面。” “你跟我爹，究竟是什么关系？”袁无味看向林老板。 林老板停顿了一会儿，“一个没有天赋的人跟天才的关系。” 袁无味出了门，拐角遇到一个小老头，身上还搭着一块白布，长得跟猴子一样干瘪，下巴上老长一撮花白胡子，看起来不好惹，说话也是恶声恶气的。 “饭吃的怎么样？！” “挺好吃的。” “就挺好吃的？不应该是很不错嘛？”小老头恨恨道。 “很不错很不错。”袁无味移着身子，想要离开，被小老头一把抓住。 小老头笑眯眯的，脸上跟朵老菊花一样，“那你说说，哪里不错。” “用料、选材、时间、处理方法、调味还有很多都不错。”袁无味惊恐，感觉像是被老师抽查一样。 小老头哼了一声，转身道：“知道就好，那你知道你那一道金秋送爽输在什么地方嘛?” 袁无味头皮嗡了一声，这小老头什么来历，仔细回忆评委席上，五个评委，没有他啊！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 “笨蛋，你前面那道菜，也是酸甜口儿。还有，酸梅子就是爽了？要不是材料好，说不定都不能够及格，小东西，还有的练呢！滚！” 袁无味连滚带爬，又是回头看了几眼，发现小老头正皱着张飞一样的眉毛，盯着自己。 背后一凉，飞也似的跑了。 “这就是师爷？”袁无味自言自语道。 林老板从楼梯下来，小老头看了一眼林老板，眼中颇有欣赏，“我的徒孙女，还算不错，比她爹有天赋。” 林老板点点头，小老头又是瞧着林老板，“我也就是搞不明白，你怎么跟袁五那畜生一样，拧巴又倔，我记得你之前不这样啊！” “他走了，要做的事情，总要有人接着做！”林老板对着小老头拱手道别，小老头甩了甩手，背着走了。 躲在门后的袁无味，咬着手指，什么事情，袁大厨不告诉自己？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林双娇冷不丁出声，袁无味立即摆手摇头。 “有些腿麻，站在这里休息会儿。” 林双娇又是哼了一声，“袁无味，我见了张姐姐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们女人，做菜可以跟你们男人一样好！不对是比你们更好！从今以后，临江阁会在我的手上发扬光大，你就等着看！” 袁无味连连点头，偏头看着林双娇抬起的下巴，心中叹了一口气，后面比赛怎么办？ 林双娇瞧着袁无味，忽然偏头看向河面，“今天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们回去了。”林双娇粲然一笑，“我做的决定。” “为什么？” 袁无味有些不解，有菜谱，接下来的比赛，说不定还能够拿个不错的名次，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太不值了一些。 第73章 宴席6 林双娇目光炯炯看着面前河水，转而回头对着袁无味灿烂一笑，“袁无味，我要堂堂正正地赢。我知道上一场比赛，临江阁靠的是你的菜谱，还有张姐姐。 根本就不是我的实力，虽然我在上场之前，努力练习，但是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努力几天，怎么能够跟努力半辈子的厨师相比？我的赢，既不光明正大，也不足以服众。 厨艺大赛每三年一次，下一次我来的时候，你就等着瞧！我，林双娇，会带着临江阁，一路走到最后！我要让林双娇的名字，挂在名厨的公示牌上！” 一席话说完，后面响起了掌声。 白七七鼓掌大声道：“林小姐，说的好！谁说女子不如男！” 回到杏花胡同，金贤瞧着袁无味，“无味兄弟，既然林小姐都准备走了，你还留在雁京吗？” 袁无味略一思忖，她是为了厨艺大赛来的，而不是林双娇。 “自然要等到，厨艺大赛结束。” 不过金贤的话，倒是提醒了袁无味，厨艺大赛结束了之后，去了山同，袁宝的学业怎么办？偏头看向郑南山，“郑先生，厨艺大赛结束之后，您准备去哪儿？” 郑南山摸着下巴，笑了几声，“我自然是哪里有好吃的去哪里。” “那不如去我们那儿！”袁无味心思一动道：“我家隔壁就是一个小楼，前年鞑靼来犯，那一家人逃难去了，让我帮忙看着房子，租金便宜，环境优美。” 袁无味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想的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郑先生住在旁边，袁宝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能够及时询问。 郑南山摸着下巴，看向袁无味，“一日三餐？” “我全权负责。” “好！”郑南山答应的爽快，这几日，跟着袁无味，他的一张嘴吃的更加刁钻了。 金贤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那我呢？那我呢？” “小楼挺大，两个人足够。”袁无味说道，又听一旁的袁宝道：“既然郑先生住在隔壁，我也去隔壁住，早晚也有一个照应。” 袁无味一愣，仔细想了想，要是身边没有袁宝，到了晚上，她还能够松动松动，立即应了下来，“这样也好。” 第二日清晨，杏花胡同门口就停了一辆马车，袁无味早起准备出门卖馄饨，这突然的马车，吓了她一跳。 见有人开门，马车撩开一个帘子，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圆脸上有一双狭长的眼睛，鼻梁高，嘴巴微微抿着，上面还有两撇精致的胡子。 仔细看看，跟金贤有点像。 “您找谁？”袁无味问道。 “迟海。”声音极其的冷淡疏离，袁无味惊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二叔，你怎么来了？”金贤嘴里面还有着牙粉的白色沫沫，顶着鸡窝头，就迎了上来。 原来这就是金贤的二叔，户部尚书，金轩城？ 袁无味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这户部尚书，可是顶大的官，仅次于五个阁老。 第74章 遗孤 “好好刷你的牙，你老师呢？”金轩城眉眼冷峻，看着金贤叱责一声。 金贤不以为意，指了指水缸前的郑南山，“在那儿刷牙呢！” 金轩城绕过金贤大步走向郑南山，郑南山早就看见了金轩城，仍旧是慢条斯理的刷着牙，连个招呼也不打。 袁无味抽了抽嘴角，郑南山还真是够傲的，户部尚书那么大的官儿，他也晾着。不管如何，时候不早，她要去卖馄饨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郑南山才刷完牙，又从一旁的架子上，用毛巾把你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搭理金轩城，“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雁京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我走的隐蔽，没人知道。”金轩城说道，抬眼看着郑南山，反问，“你为什么去山同？” 郑南山略一停顿，随后转身，“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我去山同关你什么事情？” “你想给张晟行翻案，这个心思，你最好别动。”金轩城声音里面带着威胁。 “翻案？金大人你太高看我了。”郑南山哼了一声，眉眼之中第一次有了愤懑自嘲，“张家满门，不都是死了个干干净净？就连老师本人，都从坟里面挖出来鞭尸，我有什么能力，给老师翻案？”说完甩手进了里屋，金轩城也跟着走了进去，二人将房门关上。 房间之中，两人声音细碎。 白七七与金贤扒着窗户，听的并不真切，只能够听见什么翻案，什么张晟行。 白七七问道：“张晟行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金贤反问，又是听见里面讲话，食指竖在嘴边，又仔细听了起来。 “你没有这个心思就好，还能够保住你一条命。”金轩城缓缓道。 郑南山抬头看向金轩城，冷哼一声，面带嘲讽，“踩在自己老师的尸骨上位，滋味如何？” 金轩城面色一僵，没有说话，双手紧握，“今天我来找你，是因为其它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多少还是同门师兄弟。”郑南山坐在圈椅上，仰着头看着金轩城。 “前日江南传来消息，税银只收了一成。” “一成？”郑南山惊讶，随即又是了然，背过身去“关我什么事情？” “周成即将下江南，去追缴税银，他有勇无谋，江南那块世家大族相互交缠，官商勾结。他去了税银是征缴不来的。” “所以？”郑南山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 “我想让你去做他的智囊。” 郑南山转了身子，“我凭什么帮你？现在我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还带着两个徒弟，要教书育人，没空。” “江南美食多。” “你还真以为，我是一个只知道吃的人？”郑南山冷笑出声，美食只不过是他的寄情之举。 “张家不是三百二十六人，花名册上，漏了。”金轩城抬眼看向郑南山，说出了最后的筹码。郑南山霍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看着金轩城，心中激动，老师居然还有后人！ “谁？” 第75章 往事 “是谁不重要，这江南你去还是不去？” “去，但不是现在去。”郑南山略一思忖，金轩城颔首，“没关系，哪怕是你，一时半会儿，税银也追缴不上来。不过总要有个期限，一年如何？” “好。”郑南山点头，金轩城也不废话，准备推门，门口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金贤立即背过身子，溜到了厨房，白七七坐在杏花树下，一个劲儿的摸袁宝的大脑袋。 “我的小乖乖，这个字怎么读啊？” 娇柔又造作的声音，听的袁宝皱眉，声音软软糯糯。 “七娘，你别作怪。” 话音刚落，金轩城目光便看了过来，袁宝抬头与之对视，不卑不亢。 “果然是他收的徒弟。”金轩城嘴角带了一丝笑容，随后又是恢复了冷峻的神情，坐上马车迅速离开了杏花胡同。 就连半句话，也没留给金贤。 金贤反倒是松了口气，家里面长辈众多，他啊！最怕的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二叔。 金轩城走了之后，郑南山走了出来，照常准备给袁宝金贤上早课。 白七七憋不住了，那个雁京大官她不敢问，郑南山她还是敢的。 “迟先生迟先生，张晟行是谁？” 郑南山拿起书，然后又放下，面上有一层哀思。 正巧这个时候袁无味推门进来，看着气氛不对，走了过来。 “张晟行，他是我的恩师。”郑南山一字一句说道，恩师二字重有千斤。 张晟行？袁无味总觉得有些熟悉，便也是坐了下来。 “是不是之前当首辅的那个？”袁无味问道。 郑南山点点头，“当年我一路到了殿试，满朝文武，觉得我年纪尚小，锋芒太盛，点我为状元，有些轻狂。那时候是我老师出面，说应以文章论英雄，而非年纪。我这所谓的六元公，文曲星这才保全。之后，我顺理成章成了老师的弟子。” “可是后来听说张首辅很惨。”袁无味说道，她想了起来，这个张首辅就是街头巷尾传的大奸臣！没有想到居然还是郑先生的恩师。而且听话里面的意思，这个张首辅还是个好人。 “恩师去世之后，他已经把持大盛朝整整十年，还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尽管他想要做诸葛亮，可是皇上不是刘后主。为了尽快的拿回自己的权力，他”郑南山略一停顿，凄然一笑，“下面人揣摩上意，为了升官发财，雪花一样的弹劾奏折，呈到了皇上的御案旁。贪污、通敌、卖官鬻爵只要是一条罪名，都会往老师的头上栽。” “那些都不是真的啊？”金贤瞪大眼睛，“不是说，他是天下第一大贪官吗？” “一国首辅，他如果想贪，金银何止百万。你二叔奉旨前去抄家，具体数额，他再清楚不过。”郑南山眼中含泪，“锦衣卫将整个张家团团围住，整整三个月不供米粮水，等到开门之后，搜出白银十多万两，其中大半还是张家儿媳的嫁妆，还有就是张家三百二十六条发臭的尸体！” 第76章 烙饼 金贤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结结巴巴问道：“你说抄家的是我二叔？” “他也是老师的学生，若非如此，他怎么够在老师身死之后，平步青云，一路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金贤羞愧低头，他印象中的二叔只是有些严厉，并非如此无情下作之人。 “这么说来，先生，你之后被一撸到底，剥了官身，跟张首辅也有关系？”袁无味看向郑南山，心中惊悚，三百二十六个人，活活饿死，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有些人弹劾恩师是为了升官发财，有些人则是为了自保，尤其是那些平时跟恩师走的近的弟子官员。某种程度上，他们是摸清了皇上的做事规律，多年过去，那些没有弹劾的，被一步步的贬谪，那些上书企图为恩师翻案的，则是以各种罪名下了大牢生死不知。而我，已经十分幸运，只是被寻了一个由头，剥夺了官职而已。”郑南山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官场如此黑暗，你们还要进吗？” 袁宝低头思忖片刻，“进，但不是做张首辅一样的官。” 郑南山低声一笑，“海公，说恩师，工于谋国，拙于谋身。其实自保，人人都会，他只是不屑做而已。” 金贤久久没有回话，这官场黑暗，来的猝不及防，一瞬间他竟然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白七七听的目瞪口呆，心中后怕，转头看向袁宝，“宝儿小乖乖，要不咱们就不做官了？万一哪一天你做到了首辅的位置，那个皇帝一个不开心，把我们全家人也关起来，活活饿死怎么办？” 众人都是笑了出来，袁无味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无尽的凄凉。 袁宝道：“七娘，师公他犯的错，我绝不会犯，你们也绝不会被活活饿死。” “你师公犯了什么错？”郑南山笑眯眯问道。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师公他越过了皇权。”袁宝缓缓说道。 郑南山惊讶看向袁宝，忽然展颜一笑，“下次要让你读一读，王知行的书了。” 什么王知行，王行知的，估计又是哪位圣人。 袁无味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便与白七七一起进了厨房。 那小火炉子上的粥，早就已经开始熬，此时已经稠白如玉。袁无味取出几勺小麦粉，将锅烧的滚烫，摊了十张麦饼。 麦饼熟的时候，清新的麦香扑鼻而来。 看来这的确是今年的新麦子，袁无味将麦饼盛了起来，又炒了一个京酱肉丝，混了点青椒，红红绿绿裹着酱，用来裹饼子那是再好不过。 推着小火炉，白粥，京酱肉丝，还有十张麦饼，端上了杏花树下的书桌。 郑南山看着麦饼道：“江南地区，也流行吃卷饼，无味，这大同我恐怕去不成了。” “怎么？”袁无味惊讶问道，她都安排好了。 “刚才金轩城来，便是为了江南税银之事，等到京师厨艺大赛结束，我得下一趟江南。”郑南山说道。 第77章 樱桃肉1 这一番话说的袁无味更加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什么？不是已经不做官，这江南税银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转念一想，自从小时候离开江南，她也许久没有回去了。倒不如一起回去，看一看故土人情。 “那我们就一起下江南！” 正在此时，外面来了一个送信人，高声问道：“袁无味在吗？” 袁无味出去，送信人将信件递给袁无味。 这信件同一般的信件不同，它外面一张白纸，袁无味觉得不对劲，打开默默看完，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半响出声。 “林老板死了。” “林老板，怎么会死？”白七七惊讶连忙将信件拿了过来，又发现自己不认识几个字，又转交给袁宝。 “死了，而且是舌烂而死。”袁宝缓缓说道。 舌烂而死，这对于一个厨子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袁无味手微抖，究竟这背后有什么？怪不得那时候，在兰居，林老板要说那一番话，现在看来都是他的遗言。 “这我们要回去吗？”白七七拿不准主意，看向袁无味。 袁无味摇头，“信里面说了，让自己千万不要回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金贤不解看向袁无味。 “不知道。” 午夜时分，雁京城里面狂风四起，巷头巷尾，风的声音，鬼哭狼嚎。 袁无味裹紧了衣服，悄悄出了门。 其实送信人还给了一句口信，让他去一趟兰居，取一样东西。 兰居是热闹的，袁无味刚到兰居门口，就有小厮将袁无味引到了一个偏方。还是上次那个小老头，凶巴巴的，看着袁无味。 袁无味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害怕眼前的小老头。 “东西在这儿，拿去！”小老头像是不耐烦一样将半边玉佩丢给了袁无味，“收好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折在这上面。” “你这么说我都不敢接了。”袁无味拿着，心里转着，自己稀里糊涂的事情，或许这个小老头知道。 谁知道，小老头像是看穿了袁无味一样，冷笑一声，直接撕开说道：“你别以为我知道些什么，我要是知道些什么，早就死了，哪里还有兰居？” “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你也别问了，还有你也不要想去查些什么，滚。”小老头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 袁无味摸了摸鼻子，啥消息也没有，还被说了一顿，算了是自己的师爷，忍着。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小老头说道：“小东西，劝你一句，不要跟你爹一样烂好心，容易死的早。” 袁无味转身，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小老头，嘴硬心软的师爷啊！ 拿着玉佩，袁无味直接回了杏花胡同，回到屋里面，门关上。迫不及待拿出了玉佩，玉佩只有半边，做工极其的粗糙，不过也正因为这粗糙的做工，显得十分特别。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袁无味隐隐约约感觉，袁大厨还有林老板的死，跟这个玉佩脱不了关系。 但是她不了解，将玉佩收好，转身又是上了一炷香。 第78章 樱桃肉2 转天到了厨艺大赛决赛的时候，众人早早地就去了牌坊街，想看看今年究竟是哪个酒楼胜出。 “我看今年必定是龙凤楼！”左面一人胸有成竹说道。 旁边人连忙问，“何以见得？” “龙凤楼的东家是方城，可是御膳房于师傅的关门弟子！而且听说他又寻来了传说中的龙肝！” “龙肝！我的天啊！今儿要开眼界了。”旁边人惊叹一声，身后又有人不屑道：“关门弟子又如何？别忘了这全知味请了御厨，听闻跟皇宫里面请示，特意带了秘方出来比赛！” “秘方？” 前面两个人都是转过头来，看着身后人，身后人仰着脖子，满是胜券在握。 一旁又有人说：“且不论这到底谁赢谁输，我倒想要知道，临江阁那两个女厨子，能够做出什么菜来！” “估计可能大概”几人都是沉默下来，这几场比试下来，刷掉的酒楼足足有一百家，谁也不能够说，赢了一百家酒楼的临江阁女厨子实力不济。 红绸飘动，裁判登场。 “今儿是最后一场，考题名为本味。” 比赛题目下去之后，七家酒楼亮相，唯独属于临江阁的位置，空无一人。 下面交头接耳，裁判大声道：“临江阁已经弃权，最后一关，七家比试。” “弃权了？” 讨论了几声，百姓也不再讨论，此时此刻，没有人怀疑临江阁的实力，更没有人拿女厨子调侃。 实力证明一切，袁无味勾起唇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人也是能够闭上嘴巴的。 只是可惜了，另外两道菜，她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袁无味站在台下，看着上面的七家酒楼大厨，得了题目，就开始各自准备。 “龙肝是什么？”白七七神神秘秘道：“难不成真的有龙？” “龙这种传说中的神物，如果被发现，第一个会上供给皇上，怎么可能取肝做菜？”金贤伸长脖子。 “我又没有问你！你插什么嘴？”白七七哼了一声。 “传闻，龙肝来源于荆轲刺秦，《东周列国志》中记载太子丹有一匹千里马，荆轲说马肝味美，片刻之后，就有厨子呈上马肝，也就是龙肝。” “那不就是马肝吗？”白七七努努嘴，不知道这马肝有什么稀奇。 “一般的马肝当然不能够称之为龙肝，而必须是白色壮年雄马才能够称之为龙肝。”袁无味解释道。 “既然说这马肝就是龙肝，我记得按照我们大盛的律法，马匹是不能够私自宰杀的。更何况现在边疆战事吃紧，马匹更加珍贵，就连老马都不允许宰杀，何况壮年雄马？”金贤满是疑惑。 “知道龙凤楼后面是谁吗？”郑南山摸着下巴，眼中满是不屑。 “谁？” “当今的掌印太监黄全。” 得，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大人物。袁无味瞧着金贤紧闭的嘴唇，摇了摇头，看来无论这知味观请了多厉害的御厨来，还是要输给龙凤楼！ “知味观既然能够请到御厨，说明他后面的势力也不简单。”郑南山缓缓道。 袁无味瞪大了眼睛，真是愈发的不明白了，这简简单单一个厨艺大赛，愣是变成了身后势力的角逐。 可笑，可笑。 第79章 樱桃肉3 他们吃什么龙肝凤髓，宫廷秘菜的时候，套子河老百姓在吃观音土，同一个世界，不同样的人。 袁无味想了一瞬，又是不自觉低头看向身侧的袁宝，也怪不得当初的程将军输的那样惨，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背锅的。 晃了晃脑袋，她也不去想什么国家大事，她啊！好好看看这宫廷御厨是怎么做菜的。 比起龙凤楼的龙肝，知味观的食材再简单不过，主料就是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一层瘦一层肥，足足有七层，这种五花肉寻常百姓是吃不着，又名七层塔。 御厨将这五花肉切成了小块儿，像是要做红烧肉的样子。 袁无味有些疑惑，这红烧肉，再寻常不过的菜肴，算不得创新，只能够算是厨子的基本功，这御厨在这当口做红烧肉，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白七七也是道：“龙凤楼做龙肝，我还以为知味观要做凤髓呢！做个红烧肉，有啥稀奇的？” “对啊！”金贤也是不解。 台上的几个厨师，也是纷纷侧目，看了一眼，气势更足。 什么御厨？不过如此。 而这御厨仍旧是不紧不慢，七层塔切好之后，又切了些水果，与肉拌匀，凉水下锅。期间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儿，像是香料粉。 金贤仰着脖子，“这个难不成就是传说中宫廷密料？” 袁无味摇摇头，“这是香料粉，虽然各家的香料粉配方不一样，但是绝对说不上宫廷密料四个字。” 袁无味双眼继续盯着御厨的动作，御厨煮肉期间，转而取出一白色圆盘，开始摆弄装饰。 “苹果胡萝卜烧肉，这是什么操作？”白七七看不明白。 “听袁大厨说过，这是一种嫩肉的方法，经过这般处理，肉质更嫩，并且还有一股蔬果的清香。”袁无味解释道，心中也有了想法，这个御厨不简单，但是她更想要知道的是，所谓的秘方到底是什么。 摆盘结束，御厨开始勾兑面糊，面糊快速抽打，呈现绵密的状态。猪肉也已经煮好，其中的水果蔬菜，全部都弃之不用。 白色的干毛巾将猪肉上的水分吸收干净，裹上面糊，下锅油炸，复炸一遍。 “红烧肉有这个做法吗？”金贤侧头问道。 “别说话。”袁无味双眼盯着御厨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寻常的动作，但是却愈发让她看不明白。 一个浸淫厨房多年的御厨，他要做的绝对不是这简单的红烧肉！ 裹上面糊的猪肉，油炸之后，一个个只有拇指大，金黄色的面衣，看上去就酥脆可口。 御厨另起一锅，加入白糖，炒至发黄，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色膏状物。 袁无味瞳孔微缩，难不成这就是宫廷秘料？ 红色膏状物加入之后，与白糖相互融合，一股奇特的果子香味，便传了过来。 “好香啊！” 郑南山情不自禁叹了一句，随后御厨将油炸之后的猪肉，与鲜红透亮的酱料混合，出锅装盘。 那猪肉鲜红透亮，光泽诱人，像是夏日枝头的大樱桃。 “知味观出菜，樱桃肉！” 第80章 樱桃肉4 御厨身边的二把手，将樱桃肉分别放在评委桌子上，情不自禁看了一眼一旁的龙凤楼。 袁无味也情不自禁看了过去，不由地吃惊，冷锅冷灶，就连那马肝都没有切！ 龙凤楼打的什么主意？ 眼看着那三柱香快要落下，方城终于出动，拿出一把粗柄长刀，寒光闪过，那马肝被完美分割成了五份，放在早就已经摆好的盘子上。 吴师傅也高喊了一声，“龙凤楼出菜！生切龙肝！” “生切？吃生的？”金贤不由地大吃一惊，“这生的能吃吗？” “生食，北地少，但是在南方尤其是靠海的地方，十分常见。比如醉虾、糟蟹还有鱼脍等，听闻在某些地方，还有生吃猪肉的。这生吃马肝，倒也不稀奇。”郑南山解释道。 “首先甭管能不能够吃，我看肯定是知味观赢，那什么樱桃肉一看就好吃。”金贤说道。 “说不定是龙凤楼呢！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白七七不服气道。 “我站知味观。” “肯定是龙凤楼。” 两人又是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服气谁，最后看向袁无味，异口同声道：“无味，你说谁赢？” 袁无味仔细琢磨，缓缓道：“虽然马肝可以吃，但是绝对不能够多吃。 方城的份量掌握的极好，生食肉嫩，而唯一腥臭的原因，又因为是新鲜的马肝，马肝不会腥臭，甚至有可能会有甘甜的味道。 而本场题目是本味，有什么味道能够比生食，不加任何调味，更加本味的？ 龙凤楼虽然有黄全，做为靠山，还是有些技术在身上的。” “你看，我儿也说是龙凤楼！”白七七很是得意瞧了一眼金贤。 金贤连连摇头，“我反正是吃不下去，跟野人一样！” 袁无味目光炯炯，看向评委席，这两道菜，评委会怎么说？ 中间的于师傅，看着面前的两道菜，先是尝了一口樱桃肉，紧皱的眉头舒展，连连点头，与其它评委交谈了两句。 又是吃了马肝，细细品尝，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随即站起身来，“今年的厨艺大赛，第一乃是龙凤楼生切龙肝！” 方城嘴角上扬，解下围裙，戴上了扳指。 “怎么可能？就切一切？” 百姓议论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师傅大声道：“知味观的樱桃肉，味道酥脆滑嫩，从选料调味出菜造型，都无可挑剔。但是大工不琢，本场题目为本味，每一种食材，都有其最原始的味道。龙凤楼的龙肝，虽然只是切一切，切法顺应纹理，味道纯正，入口香甜汁水丰盈，更能够展现龙肝至味。因此头名实至名归！” “我的天，无味，你可真神，跟你说的不就一个意思吗？”金贤感叹道：“真就是龙凤楼得了头名！” 白七七很是骄傲，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那可是我的儿子！” 下午便是各家酒楼开办的美食大展，众人依旧不散，方城走下台阶，与袁无味对视了一眼。一旁的吴师傅，脸上痦子抖了抖，笑道：“臭小子，后悔！经此一战，我们龙凤楼的名声响彻南北两地，你要是来了我们龙凤楼，哪怕是做几年再出去。在龙凤楼待过的头衔，都够你出去哄人的！” 第81章 樱桃肉5 袁无味轻笑，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谢吴师傅抬爱，我还是想要自己开一家酒楼。” “一个卖馄饨的，口气倒是不小！”吴师傅不屑看了一眼袁无味，一旁坐上马车的方城，冷斥了一声，“还不上来！” “给脸不要脸！”吴师傅小声嘟囔了一句，翻身上了马车。 周围的厨子也纷纷侧目，看着面前青衣布衫的小小少年，怎么就如此不识抬举？ 整个厨艺大赛全部结束，除了有些特别原因，提前回去的。但凡留在京城的各个酒楼的大厨，都租了地面儿，做起了菜肴。 都是各地数一数二的好手，一时之间，五花八门的南北菜肴纷纷呈现。 周围百姓穿梭其间，看的眼花缭乱。 袁无味心中记挂着知味观御厨做的樱桃肉，便是直奔知味观摊位前面，哪里知道，已经是大排长龙，一眼看不到头。 袁无味暗自恨了一口气，都是那个吴师傅跟自己说了会话，不然自己还能够往前面排排。这到了自己的时候，别说是樱桃肉，就算是汤汁儿也没了！ “无味哥哥！” 袁无味头伸的跟长颈鹿一样，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袁宝手上端着一小份牛皮纸包的樱桃肉。 心头大喜，“袁宝，你怎么排到了？” “刚结束的时候，我就去了。”袁宝缓缓道，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璀璨夺目。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樱桃肉，而不是什么龙肝？” “为了取肝，杀了一匹良驹，这样的做菜手法，我想无味哥哥你是看不上的！” 袁无味不得不感叹，这袁宝还真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拉着袁宝到了无人的地方，吃了一口樱桃肉，果不其然做的极好。 层层叠叠的肉细腻软嫩，外面的皮，炸的恰到好处，只是哪怕是将这樱桃肉吃到了嘴巴里面，还是没有分析出来，这酱料是怎么调的。 “酸酸甜甜的，还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是什么果子吗？”袁无味百思不得其解，郑南山从人群堆里面，走了过来，冷不丁拍了拍袁无味的后背，看见袁无味手中的樱桃肉，促狭笑道：“抓到了，你在吃独食！” 樱桃肉不多，也就四块，袁宝看了一眼郑南山，又是瞧了一眼手中的肉，对着袁无味问道：“无味哥哥，还要吗？” “不用了。”袁无味眉头紧锁，还是不知道那一味究竟是什么。 袁宝听到不用了，这才将樱桃肉递给郑南山，“先生请用。” 郑南山吃了一口，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才想起先生我？” “若是无味哥哥吃出其中做法，以后我们想吃就有的吃。”袁宝缓缓道。 “罢，我知道我这个先生，在你心里面，没有你的无味哥哥重要。”郑南山瘪了瘪嘴，转眼看见袁无味皱成大疙瘩的眉头，转而一笑，“别猜了，那个御厨用的秘料，你是猜不出来了。” “为什么？”袁无味不解。 第82章 拉面 “那红彤彤的东西，叫做番茄，当初是三宝太监从南洋带回来的。只在皇宫中流用，民间并未流传，你如何得知？”郑南山一语点破。 “原来是贡品。” “没错。”郑南山笑着又是吃了一块，“不过这个御厨的确有两下子，居然能够想到，将番茄做成酱料，混入肉中，吃起来还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袁无味看着手中的酱料，这天底下的食材，不仅仅是大盛，在海洋之外，还有别的国度，还有更多的食材！ 食材的千变万化，让味道不断地翻新，碰撞出无限的可能。 回头看去，各家酒楼的声音此起彼伏，此时此刻，不为名次，只是单纯做菜，欣赏食客脸上惊喜的神情，满足感油然而生。 大江南北，各色各味，袁无味穿梭其中，好不快活。 一直到了傍晚，一群人才回了杏花胡同，袁无味摸着自己的肚皮，感叹一句。 “以后还是要多走走。” “可不是，就像是老师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金贤摇头晃脑，笑眯了眼睛，冷不丁在拐角阴影处撞到面前一个铁塔一般的人。吓得金贤蹦了起来，大喊一声。 “你谁啊！” 月色皎洁，那人从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众人一看好家伙！ 足足十尺的身高，大方脸，肚大腰圆，哪怕是穿着普通的便衣，也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在下，周成。” 声如洪钟，众人不自觉又后退了一步。 郑南山上下看了一眼，他知道周成，这次追缴江南税银的主要官员，按照道理来说，他此时此刻应该在江南，忙着查账。 怎么还在京城？ “你还没走？” “走了，又回来。”周成浓眉紧锁。 “进来说！”袁无味道，这大半夜的一个十尺大汉，站在门外怪别扭的。 周成转身对着袁无味道了一句谢，大步流星就走进院子里。 进了房间，袁无味倒了两杯大麦茶，周成咕噜咕噜喝完，牛眼睛就瞅着袁无味，“小哥，有饭吗？” “有。”袁无味心里面想着，这人还真是不客气。 周成从怀中拿了三钱银子，“麻烦了。” 袁无味看见银子，立即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郑南山喝着大麦茶，一边打量周成，脚下有泥，肩上有霜，这人是专门赶回来的。 “到了京城，怎么周大人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没来得及。”周成回道：“我总是要来看看你这个六元公，是个什么样的。” 郑南山冷不丁被呛了一声，又听周成道：“金大人说你很厉害，我不觉得。” “哦？”郑南山道：“你说说看，我是个什么人？” “书呆子吃货。” 旁边的金贤听的大气不敢喘，从郑南山微微上翘的嘴角，他能够看的出来，老师已经动了火。偏偏一旁跟个犟驴的周大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金大人说你要幕僚金三千两一年，太贵了。” “感情你是来讨价还价的。”郑南山哼了一声。 第83章 拉面2 “三千两够三十户普通百姓一辈子的吃喝嚼用，给一个书呆子，我觉得不值。江南税银的事情，头绪万千，跟个乱麻一样，你不行，索性我来京城把你给退了，省了这三千两。” “面来喽！”袁无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进了里屋，便是发现这屋子里面死一般的寂静，自己这一嗓子，都快有回音。顿时不知所措，对着一旁的金贤，挤眉弄眼低声道：“怎么了？” 周成大剌剌地站起来，拿了一双筷子，当着郑南山的面儿，呼哧呼哧吃起了面。一边还抬头看着袁无味，“再给我来一头蒜。” 趁着出门拿蒜，金贤也受不了，跟着袁无味出去。 “怎么回事里面？” “那个人说先生不行。”金贤低声道。 袁无味瞪圆了眼睛，郑南山这个人，有多骄傲，他们都清清楚楚。说他不行，不是往他肺管子上面戳吗？ “先生怎么说？” “还先生怎么说，这个周大人，是来辞退先生的！”金贤比划了一下，“看样子为了辞退先生，一路都没有吃饭休息！” “我的天！”袁无味叹了一口气，这对郑南山可是天大的羞辱。 “小哥，不够，再来三碗，三头蒜！”门里面又是传来了周成的声音，好似炸在耳朵边上面一样。 袁无味念叨：“这也太能吃了！”转身又进了厨房，屋子里面郑南山脸色青白，双眼盯着周成，好似要从这憨厚的面容上，看出什么东西。 “你说我不行。”郑南山声音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听上去阴恻恻的。 “嗯，不行。”周成吃着蒜，“金大人说你挺厉害的，可是我看不出来。” 郑南山索性别过了脸，又是喝了一口茶，“江南税银的账本，你看过了？” “看过了，账面上都是合理合规，天衣无缝。” “好，那么那一层的税银是多少？” “五十五万两。” “好，你既然信不过，不如这样，我帮你收上来多少银子，最后，你以三厘的份额给我幕僚费用如何？” 周成往后退了一步，掰着手指头，“若是你收不上来呢？” “这幕僚费用，你一分都不用给。” “你什么时候去？” “明天一早，与你一同前往。” “好。”周成忽然笑了起来，厚厚的嘴唇，看起来十分憨厚。 这时候郑南山忽然咂摸出味道出来，自己是不是中计了？再看周成，还是那傻大个的笑容。 厨房之内，热气喧腾，开水沸腾，袁无味手中拉面雪白，上下翻飞，犹如白龙，落入开水之中，来回搅拌。 正巧袁宝进来，袁无味问道：“怎么样了？” “激将法成功了，明日一早先生就要去江南。”袁宝乖巧地将碗递给袁无味，袁无味一愣，那傻大个还会用激将法？ 三碗拉面煮成功，切薄的牛肉盖在上面，洒上青翠葱花，又加了两片酸萝卜，并上三头蒜送到了屋内。 周成吃的呼哧呼哧，满头大汗，“小哥，你这拉面真是不错！” 吃完之后，便找了一处空床睡了下来，袁无味还没有收拾完碗筷，就听见里屋，周成鼾声如雷。 第84章 梧州城 月色如水，郑南山摇着芭蕉扇坐在天井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袁无味走了过来，“还有一些拉面，先生要吗？” “今天吃饱了，不用了。”郑南山缓缓道。 “郑先生，你在想什么？”袁无味问道。 “周成是个好官，江南到京城，足足两千里的路程，他披星戴月赶回来找我，看来是这江南税银的复杂程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 “我还当先生没有看出来，那周成用的是激将法。”金贤摸着脑袋嘿嘿笑了一声。 郑南山白了一眼金贤，“只有你看不出来，不过一开始我的确有些着了他的道儿，本朝一向是重文轻武，都说武夫五知，今天看来，这个周成倒是个粗中有细的不是个死脑筋，这样也好，到了江南方便许多。” 第二天一早，东方刚起鱼肚白，周成就套好了马车。袁无味看着自己的馄饨摊子，这下自己是不能够带着它一起走了，收拾收拾包袱，上了马车。 周成在前方驾车，车子里面坐了五个人。 “路途遥远，我们白天赶路，晚上也赶路，各位带好干粮。”周成惜字如金。 白七七刚准备说好，就意识到不对劲，“周大人，白天赶路，晚上也赶路，你吃得消吗？” “吃得消，以前在关外打仗，跟鞑靼打，几天几夜不睡那是正常。” “你还跟鞑靼打过仗？”金贤来了兴趣，“那怎么让你一个将军，去做这江南巡抚？” “上面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金贤又是道：“那鞑靼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长得跟金刚一样？” “一样都是人。”周成挥舞着鞭子，金贤蹲在周成旁边。 “那为什么我们大盛总是输？” 周成手中的鞭子一顿，大方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沉默。 “原因可太多了。”郑南山凉凉地声音从车厢内传过来。 周成手上的鞭子更加用力，甩向了马匹，车轮黄土扬起，朝着南方飞奔而去。 一路上，周成与金贤两人分工合作，本来十天的路程，硬生生变成了五天。 江南主要有梧州广陵苏城三个大城市，到了雷泽边上，看见梧州城的牌匾，便算是进了江南。 一路颠簸，众人感觉自己这浑身好像是散了架。 周成道：“我给你们安排住宿。” 郑南山摆了摆手，“不用，我们先转一转。” 周成眉头拧成了疙瘩，半天不讲话，郑南山回头道：“耽误不了你的事情。” “好。” 周成一个人进了梧州城，袁无味等人从车上下来。 “为什么不跟周大人一起进去？” “周成是谁？江南巡抚，江南多少人盯着他？跟着他进去，我们恐怕还没有进城门，身份信息，就被这些江南富商们打探的一清二楚。”郑南山缓缓道。 “这些江南富商这么厉害？” “听说过广陵盐商一夜造白塔的事情吗？”郑南山笑道。 袁无味摇摇头，一夜之间，别说是造一座塔，就是盖一个茅草屋都是费劲。 第85章 藏书羊肉 “天元年间，皇上下江南游玩，在西湖边上休息，无意之间说一句，若是有皇城白塔，景色更美。第二天，西湖就多了一个八层白塔，与皇城一模一样。”郑南山缓缓道：“这些人能力，远超我们的想象。” 听完，袁无味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些人还真是厉害。一夜之间造白塔，不必说其中人力，图纸设计，家财雄厚，就连皇上身边都有他们的人。 “那周大人一个武将出身的巡抚，怎么压得住他们？”金贤摸了摸下巴。 “所以，朝廷派周成来，根本就不是来压制他们的，而是为了给百姓交代，找一个替死鬼而已。”郑南山伸了伸懒腰。 “为什么？周大人对朝廷难道不忠心吗？”袁宝歪着脑袋问道。 “忠心？大把的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最后不也是一捧黄土埋了？”郑南山眼中带着讥笑。 周成进了城，他们一群人反倒是转了一个弯，往城外去了。 江南四季分明，冬天比起雁京，多了几分的湿冷。冷风从衣服里面钻，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梧州城外，有个叫做藏书的小镇，还未走几步就闻到一股羊肉香味。 接连五天赶路，每个人都又困又乏。 实在是坚持不下去，找了一处小店，众人进去，各自落座，要了一个羊肉锅子，准备吃完就睡，先休息再说。 小店不大，人却是爆满，里里外外都是人。 他们来的略晚，只能够坐在廊檐上，袁无味想着紧了紧衣服，探头看了看，还是想要坐在里面。拉着小二哥道：“外面实在是太冷了，里面有位置吗？” 小二哥笑道：“侬看看外面的人，棉袄都脱了，羊肉锅子越吃越热，您放心好了！” 袁无味探头看去，的确廊檐上的人，棉衣都敞开，她也不再坚持，绕到后面刚坐下来，就听见金贤，念叨：“这江南有什么好羊肉，最好的羊肉还是在大草原上！” 小二哥听到也不恼，仍旧是软软的小调，“小哥哥，侬吃过再说好不好！”话刚说完，就将一锅雪白的羊肉锅子放在了炭火上，炭火发出兹拉一声，窜出红色火苗。“这大蒜还有辣椒酱并上调料，在台子上，各位自取。” 金贤看着雪白的羊肉汤，不由地舔了舔嘴，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小声嘀咕，被人给听见了。 不过仍旧是固执己见，认为他大草原上的牛羊肉天下第一。 羊肉主要吃个热乎，比起雁京的铜锅涮肉，藏书的羊肉锅子，里面羊肉已经全部切好，放在锅中，下面炭火保着温度。 鲜嫩白黄的白菜切成了生丝儿，放在锅中，零零碎碎还有黄澄澄的豆腐果儿，里面的粉丝晶莹剔透，嫩嫩的羊血儿夹杂其中，像是乱炖，但是透露出一股江南的鲜灵。 袁无味起身，到了调料台子，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江南的羊肉，肯定是江南人吃的地道。 瞅着前面一个穿着绸缎长袍的中年男人，拿了一个白瓷小碟子，放了些许的生抽，又拿了一点辣椒，外加一大把蒜叶，最后还淋了一点醋。奇奇怪怪的搭配，就晃着身子回了座位上。 这是什么吃法？ 第86章 藏书羊肉2 袁无味照着模样，弄了一碟子，到了座位上。 刚一落座，将调料搅拌，先喝了一碗羊汤，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真鲜！ 比起雁京的不逞多让，它的鲜味不仅仅是羊肉的鲜味，还有大白菜的鲜甜。 “这还挺不错的。”金贤吃了一口，不得不承认这羊肉锅仔的确有点东西。 一行人累了，默不作声，凉风穿堂，面前的锅仔火热。 袁无味又是瞧着那人，要了一碗米饭，心里面更加疑惑，这里面不是有粉丝，还吃什么米饭。 不管如何，她也要了一碗，晶莹的米饭上将刚才的调料，放在其中，又舀了一碗羊汤，混合着烂糊的白菜。 稀哩呼噜的吃了起来，一碗接着一碗，几人都是不言语，半个小时之后，原本一大盆的羊肉锅仔，吃的底朝天，就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额头汗出，此时的冷风，竟然有了几分爽快的感觉。 小二哥过来，瞧了一眼，心满意足一笑。 几人休息片刻准备上楼，饱餐之后，理应大睡一场，忽然听见羊肉馆后面又进来几个人，奔着之前那个中年男人而去。 “王兄，你也不够意思，来藏书吃羊肉，怎么不叫上我们哥儿几个？”几人穿的都是厚实棉衣，仔细看去，会发现内衬都是上好的绸缎。 中年男人收拾收拾，跟着小二哥道：“再来一份。” “好嘞！”小二哥收到，恰好路过金贤，金贤又是道：“再给我来碗羊肉面。” “好的，客官。” 金贤不好意思道：“我这北方呆惯了，这光吃米饭，总觉得不得劲儿！” 郑南山笑了笑，“吃饱睡觉！” 闲来无事，便是听见后桌，聊到了江南巡抚的事情。 “这江南是我们的天下，甭管他们来多少知府巡抚钦差的，就这铁桶一块，谁都不能够进来！”其中胖脸男人语气得意。 “就是就是，王兄，你说这朝廷估计是晕了头，怎么会派周成那个大老粗过来？前几日听孙大人说，跟他要账本。那账本做的天衣无缝，他瞪着一双牛眼睛，看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看出半点纰漏！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得意猖狂。 袁无味不免好奇，看来这些人跟官府还有关系。 对面吃锅子的中年男人，长叹一口气，“你们都是轻松了，上上下下打点的顺顺当当，你说我怎么就遇上了钟况这个死脑筋？” 钟况是谁？ 袁无味正是好奇，正巧羊肉面到了，金贤接过羊肉碗，吃的唏哩哇啦。 人声鼎沸，后面不知道谈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从羊肉馆子出来，旁边就是睡觉的小店。 管他钟况是谁，谁也不能够阻止，袁无味此时此刻睡上一个好觉。 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中午，袁无味感觉头昏昏脑沉沉，想起自己做的稀奇古怪的梦，梦里面袁大厨带着自己在一群坟茔面前，挨个磕头，坟茔好多，芦苇好深，风也是刺骨的冷。 她不想要磕头，想要走。 袁大厨看不清楚面容，只是说。 “无味磕头，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第87章 甜豆腐脑儿 凉风裹雪，吹开了窗户，袁无味抬眼看去，江南白墙黑瓦上，也落上白色的雪。 南方的雪，如同细沙一样，都透着娇娇弱弱，不像是北方，落雪跟鹅毛一般，甚至大一些，跟雪团子一样，砸在人身上都疼。 “无味哥哥，你起来了。”袁宝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看向袁无味。 袁无味伸了伸懒腰，这么冷的天也真是难为他！ 这么小的年纪，还爬起来看书。 “他们人呢？” “都在下面吃豆腐脑，过会儿，我们准备去吴县县城。” “怎么去县城了？”袁无味好奇。 “钟大人管的就是吴县。” “奥。”袁无味应了一声，手在袁宝的头上揉了揉，“你也别太用功，这身体才是第一重要。” “学习总是要吃苦的。无味哥哥，你放心我有数。”袁宝感受着头顶上的温暖，仰起头瞧着袁无味，心中默默比划，他已经超过了无味哥哥的腰。 “豆腐脑就应该吃咸的！” “甜的，哪里有咸的豆腐脑？” 刚下去就听见白七七端着一碗豆腐脑，跟卖早点的小姑娘，较起了劲儿。 “咸的，我要咸的。” “侬这只有甜的，而且你这碗，侬钱也是不退的！”小姑娘穿着补丁棉衣，留着长长的麻花辫，声音娇娇软软，言语是寸步不让。 “你！”白七七端着豆腐脑，无奈坐了下来，看见袁无味立即喊道：“我的儿，这鬼地方，豆腐脑儿是甜的！” “江南人爱吃甜，他们吃豆腐脑儿的确是甜的。”袁无味坐了下来，“你要是吃不惯，这碗甜的你给我，再去拿一碗无味的，加上油条就当豆浆喝了。” “好。”白七七霜打的茄子一样，萎靡下来，又是找小姑娘要了一碗无味豆腐脑儿，老老实实的将油条撕扯碎放在豆腐脑儿里面。 “侬是北方人？来这里干啥呢？”小姑娘睁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金贤笑道：“去找钟大人！” “哎呀，你们也是来找钟大人，给你们主持公道哒？” 话音刚落，几人就互相看了一眼。 小姑娘顿时眼睛弯弯，“侬这边人，十里八乡的，要是有什么事情，都是来吴县，找钟大人的。钟大人是好人，是好官，为我们老百姓当家作主的！不像是那些烂肠黑心肝的，都是富商的狗，不给我们老百姓活路！” “这么说来，这个钟大人，的确是个好官。” “不过好官是好官，有的时候，我们都感觉他不像是个官。”小姑娘瘪瘪嘴，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 “我也说不上来！”小姑娘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大妈神神秘秘走了过来，“小翠跟你说个惊天奇闻！” “什么惊天奇闻？” “我看见我们钟大人今天早上，去了猪肉荣那边，买了二斤五花肉！” “什么？！”小翠立即张大的眼睛。 袁无味更加摸不到头脑，“这买肉算什么奇闻？” “吴县县城离藏书镇足足有五公里，怎么不在县城买？”金贤也好奇，都跟着众人的目光，看着一个穿着破棉衣的瘦高个男人，缓缓路过了豆腐脑儿摊子。 第88章 红烧肉1 小翠高声喊了一句，“钟大人，吃豆腐脑儿啊！” 瘦高个男人摇了摇头，继续往前面走。 “侬疯啦！让钟大人过来吃豆腐脑儿？”大妈胳膊肘捣了捣小翠。 小翠鼓着一张脸，“钟大人都去买肉了，还有啥不可能？” 等到人走远了，白七七小声道：“怎么穿的跟乞丐一样，这是一个县的长官？买个肉还轰动了！” 小翠叹口气道：“各位从外面来，是不清楚我们这位钟大人的习性。钟大人来了吴县，一共有十二年，在此期间，除了公事，他从未出去吃过一顿饭。听县衙里面的人说，就连粪水尿液，都要被县长夫人收集起来，给县衙里面的半亩菜园子施肥。你说说看，今天钟大人买肉了，这是不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啊？”袁无味呆愣在原地，“官员薪水这么低？” 郑南山略微思忖，“这也难怪。” “怎么难怪了？”袁无味问道。 “江南官员领取俸禄，都是前往奉天领取，一是路途遥远，其二便是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看钟况这样子，巴结上官他不会，结党营私他不屑，又没有什么靠山背景。当地的富商对于他而言，估计还不如菜肥呢！唯恐避之不及，这样一来又没有银子孝敬，他自然过的紧紧巴巴。”郑南山说完。 “这么说来，这个钟大人是个好官。” “是个好官，但是不是个聪明的官。”郑南山神秘一笑，“不过眼下，周大人正需要这样的人。”郑南山随即看向袁宝问道：“袁宝，你说这江南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袁宝略微沉思，“暂时还说不明白。” “那我们就一路走着看，人心隔肚皮，谁能够知道，这个钟大人，是真的爱惜羽毛，不肯与那些乌合之众同流合污，还是沽名钓誉故意摆出这清高的样子？”郑南山说道。 大雪下着，袁无味等人坐上马车，地上一层积雪，马车驶过，留下两道车辙。 冬天里面，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白菜锅仔，那是富人的享受。袁无味撩起帘子，看见路边衣不蔽体的乞丐，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小贩的声音在下雪的大街上，空荡荡响着。 一路到了县衙，一眼看过去，只有一句。 破败不堪。 若不是牌匾上明晃晃的县衙大字，恐怕别人还以为是哪座荒废的旧庙。在县衙门口，准备找个地方住下来。 正巧在县衙后门，就有一个空的一进一出的宅子，租金也不贵。金贤大手一挥，直接包了一年。 牙子眉开眼笑道：“我们这宅子，地段好，租金便宜，小哥可是赚到了。” “嗯嗯，你们这儿置办东西，在什么地方？” “哟，东街那边，最便宜！”牙子还没有说几句话，就是有人敲门，一个大汉道：“吴老三，老爷找你呢！” 吴老三回道：“顿顿青菜熬豆腐，我都做好了。” “啥啊！今儿咱老爷买了两斤肉！要给老夫人祝寿！” 第89章 红烧肉2 吴老三一个激灵，转身对着众人道：“我就不多说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到县衙找我，就说厨子吴老三就成！” 吴老三一溜烟儿跑了，心里面盘算着，这可真是新鲜事，老爷买了二斤肉！哪怕是给老夫人祝寿，那也是个新鲜事！ 袁无味叹了口气，这钟大人是真抠啊！ 关起门来，金贤憋不住道：“先生，我们到这县城干什么？这钟况就是一个清官，对于我们追缴江南税银又有什么帮助？” 郑南山道：“周成初来乍到，江南官场水深，钟况已经当了十二年的吴县县令，许多东西，他比周成清楚的多。如果他值得信任，我们追缴税银事半功倍”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袁无味是不清楚，想着今天中午吃些什么。 一开始还不想肉，听到钟大人买了两斤肉，她也动了心思。要不就准备个东坡肉？ 刚来厨房还不完善，许多调料也没有，看来是要去一趟东街。刚出门，就碰见了刚才的吴老三，吴老三看见袁无味道：“小哥，要去买东西？不如就跟我一起去？这东街的东西，虽然便宜，但是有的时候，容易杀生。” “这就多谢吴哥。” “别介，我们两个多买点，我也好还价。比如葱姜蒜大料这些东西，这县衙十年也用不上啊！” 袁无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哥，你好歹也是县衙的厨子，怎么说的这般可怜。” “哟，怎么就不可怜的。县令老爷十年买一次肉，我这些东西，可不是十年用一次吗？要是有油水，我还出来卖房子，闲得慌！”吴老三带着袁无味一路去了东街，絮絮叨叨，“说实在的，我们老爷的确是个好官，我跟了他十年了，十年如一日，这一点我佩服他！”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十年吃一回肉，的确厉害。一个官想要骗过外面的眼睛很容易，可是要偏过自家的厨子就很难。 一路聊到了东街，东街热闹，满满登登都是人。有卖糕点的，还有卖热酒的，还有豆腐干的，吴老三带着袁无味就去了菜摊面前，轻车熟路砍价挑菜。 袁无味又是想到这吴老三还兼职牙子，便是有些好奇道：“老三哥，你在县衙当差，做厨子，怎么还能够卖房子？钟大人不言语？” “嗨！钟大人自己十年吃一回肉，你想想看，他给我发的月钱能够有多少？不过一百文钱一个月，吴县这地方，我这点钱喝西北风去！不过钟大人有个好处，就是我们本职工作做完，我们要是想要干点其它营生，他是从来都不管的。” 吴老三低头又是对着小贩说道：“一文钱一斤，白菜你卖不卖？” 袁无味听完惊讶，“别人也是这样？” “不然呢？” 吴老三无奈笑了两声，“要是我们钟大人，能够像其它官一样，收点东西，我们也不至于一点油水都没有。” 两人将各自需要的东西买完，吴老三看着袁无味手上的葱姜蒜大料，笑道：“一根两根葱的，实在是买不了，无味兄弟，要不我给你三文钱，你匀点给我，糊弄过这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县衙大锅能够动荤腥呢！” 袁无味大方给了一份的调味，至于这三文钱，袁无味觉得倒也没有什么，毕竟以后跟吴老三相处的时间还长。 第90章 红烧肉3 哪里知道，吴老三笑眯眯收下了调味，便是强硬地将三文钱塞到了袁无味的手中，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三文钱你得收下，不然以后就不用处了。” 袁无味没了办法，将三文钱收了下来，这钟大人是个奇怪的人，就连他家的厨子，都有些奇怪。 两人结伴回了县衙后门，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口，袁无味定睛一看，原来是当初在羊肉馆碰见的中年男人。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冷眼瞧着中年男人，冷言冷语，地上还散落着一地的牛皮纸包裹的整整齐齐的糕点。 “王掌柜，还是回去！我儿今日不见客。” “老夫人说笑了，今儿是您寿辰，我来给您送几份点心，算是告慰。” “别介，王掌柜都是千年的狐狸，您也甭跟我话什么聊斋。我儿性格孤僻，从来不交朋友，我跟你也论不上交情，这点心您还是自己留着吃！”老太太拄着榆木老拐，转身就走。 王掌柜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阴狠地看着老太太的背影。 “敬酒不吃，吃罚酒！走！”转身上了马车，徒留一地的糕点。 吴老三很是兴奋地冲到了门口，将糕点全部都收拾起来，转头笑道：“哎呦，这王掌柜的又来送吃的，这次还是采芝斋的！无味兄弟，待会儿一起尝尝！” 吴老三将糕点全部都收拾好，整整齐齐放在偏门，又是转头看向袁无味，“这些可都是好东西，采芝斋的条头糕枣泥饼荷花酥王掌柜的三天两头就会扔几盒子在后门口，可是就连后门他都进不去。” 袁无味点点头，“的确都是好东西。” “你等着，今儿中午我忙完了，再煮点茶叶，待会儿就去找你去！”吴老三笑着进了后门，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件事可不要跟别人说，不然我们钟大人该惹上麻烦了！” 袁无味自然是不会说出去，转身也回了院子，刚打开门，就是看见郑南山一群人，正在门后看热闹呢！ 郑南山看了看县衙后门，“江南商人都是十分会吃的，这个采芝斋的糕点想必十分不错，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待会儿，老三哥说下午带着糕点来我们这儿！” 话音刚落，郑南山眼睛一亮，“那真是不错。”转而对着袁宝还有金贤道：“你们今天早上的功课，尽早结束，待会儿我去梧州的虎泉，接点泉水，来煮茶！” 袁无味叹了一句，还真是吃货。抬头看天，早上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做红烧肉还是需要时间，得早早准备起来。 进了厨房，将上好得五花肉切成一寸半麻将块，再用细麻绳捆好，防止形散。 取出一个中等砂锅，底层铺满生姜，肉皮都朝下码好，整整齐齐又成了一个大的方形。生抽与冰糖，最后一步便是一整坛子的黄酒，这红烧肉最忌中途加水，一次性加满了，中间不用掀开锅盖，滋味烂熟，才是极品。 放在小炉子上面，文火慢炖，袁无味就不去管它，开始做起其它小菜。忙里偷闲之际，看着窗外，袁宝与金贤两人，正在院子中读书写字。 第91章 红烧肉4 袁无味也掏出袁大厨的菜谱细细研究，这已经是十五年前的内容，这十五年间，大江南北出现的新的食材菜品不计其数，这菜谱也需要更新。 日后开了酒楼，她才能够挂上四个幌子。 想到这里，袁无味内心雀跃，想到那大大的酒楼，络绎不绝的客人，还有数不完的银票，真是痛快！ 红烧肉啊！要时间，文火慢慢烧的烂熟，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袁无味才打开砂锅盖，一瞬间这扑鼻的肉香，就钻进了鼻孔。 让人无法拒绝，细细看过去，那黄酒还有一半。色香味要俱全，另起一个大锅将肉，全部翻个个儿，琥珀色的肉，在锅里面晃，心也跟着颤。 大火收汁，加点调味，颜色愈加透亮，最后一勺汤汁儿，淋了上去，大功告成，再重新装回砂锅，端上了桌子。 那整整齐齐的麻将块，红的透亮，色如玛瑙。端上桌子，并上一碟子炒青菜，能下三大碗米饭。 几个人齐齐坐在桌子上，眼睛盯着红烧肉，筷子运作如飞。 咬了一口，不由地点头。 “入口即化，绝妙！”郑南山又是吃了一口米饭。 真是下饭啊！ 金贤捧着碗，看着袁无味，“无味老弟，我这粗人的嘴巴被你养叼了，以后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袁无味轻笑，“花钱。” “别介，这多伤感情？要不我委屈一点，扮成女人，你娶我得了！” “大可不必。”袁无味拒绝。 袁宝戳着面前的红烧肉，吃的斯文，轻飘飘道：“你这五大三粗样，谁能够看的上？” “哼，小东西吃你的肉！”金贤哼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在红烧肉上。 心中种种叹息，无味兄弟，怎么就不是个女人，若是女人，不论她长得什么样子，他都要娶回家。 县衙内的红烧肉也被端上了桌子，钟况默默坐在了老夫人的左边，另一边坐着钟夫人。 老夫人看着面前的红烧肉道：“今天，王掌柜又来了。” “儿子心里清楚。” “钟况，你可不要走你爹的老路啊！一时不察，满盘皆输。” “嗯。”钟况点头，算是应了。 另一边的王家大宅，王掌柜脱了外面的袍子，就有一个小门子上前，“掌柜的，连掌柜还有苏掌柜来了，正在花厅等着您呢！” “好。” 进了花厅之后，连掌柜跷着二郎腿，正喝着热茶，一旁的苏掌柜，握着汤婆子，在花厅来回踱步，欣赏唐伯虎的雪鸦图。 两人看见王掌柜回来，都是转身拱手，连掌柜笑道：“今天那钟况买了二斤肉的消息，可是传遍了整个梧州城，我们想着是不是他回心转意，特意来找你。” 王掌柜脸上的神情，比墨水还黑。 连掌柜看了一眼苏掌柜，小心翼翼道：“怎么？还是闭门羹？” “我看不仅仅是钟况是个老古董，他那老娘，也是茅坑里面的臭石头，又臭又硬！”王掌柜想起自己买的糕点，被甩落在地，心头愤怒之情又起。 第92章 糕点配茶1 苏掌柜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汤婆子，“吴县这地方，地处苏河中心，联通运河，要是这钟况一直在这儿，我们的生意迟早要黄。”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你们想想，这十年来，我们愣是一点把柄都没有抓住。”连掌柜叹了一口气，默默提了一句，“你们说，张晟行的《文武经注》是真的存在吗？” “那东西，只是听过，没有见过。”苏掌柜道：“要是我们能够得到《文武经注》，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吴县，就是整个江南，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你想的可真是可笑。”王掌柜冷笑一声，“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够拥有的。《文武经注》上面标志了整个大盛官员的把柄，就连张晟行本人就连死的时候，也没有将这东西传给自己的子孙，就是知道他死了之后，无人再能够控制。要是我们有了，只要稍微传出点风声，我们上上下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说来，这玩意儿，是真的？”连掌柜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你们还记得二十年前，张晟行整顿江南税银吗？”王掌柜抬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 “别提了，我想想心里面还发颤儿！”苏掌柜摆手。 “那一场，全部江南的官员，被杀了一半，富商也死了大半，税银没有收上去，但是抄家的费用足足有千万之巨。肥了朝廷，三宝太监这才有了银子下南洋，北方建起了铁骑张晟行靠的就是这《文武经注》。” “算了这玩意儿，还是不要的好。”连掌柜叹了口气，又压了口茶，“总之一句话，这张晟行已经死的透透，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这钟况该怎么料理。” 王掌柜嘴角上扬，“看过岳飞传吗？” “看过，如何？” “我们来一场莫须有。” 吴老三做完了红烧肉，心里面惦记着采芝斋的糕点，刚准备走，就是被老夫人喊住。 “老三，稍等。” 吴老三很是意外，又是看见老夫人手上端着的半碗红烧肉。 “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已经老了，这肉烧的好吃，也吃不了几块。我在吃饭之前，给你留了半碗，你吃完再走。” 吴老三摸了摸头，心里面暖洋洋的，他是厨子，做了多少红烧肉他最清楚。恐怕老夫人留了一半给自己，连连摆手道：“我婆娘中饭都煮好了。” “那就是没吃，一起带回去。”老夫人板着张脸，就将红烧肉放在案台上，转身就走。 “唉！”吴老三愣是没追上，只好端着半碗红烧肉，将偏房的糕点一起带回了家。顺便分了半份给袁无味。 “江南喜欢甜，这采芝斋的糕点最好搭配苦茶，这样能够压一压。”吴老三笑道。 “多谢老三哥。” “我就走了！”吴老三转身端着半碗红烧肉，就回了家。 袁无味身后一阵竹筒响，转身看去，四个人一人带了两个竹筒。 “走，去虎泉，取水煮茶！” 第93章 糕点配茶2 虎泉在盘虎山顶上，昨日一场大雪，山径上行人寥寥。 到了山底下，马车就已经上不去，一行人全部步行登山。越到山上，越是空旷，时不时传来鸟鸣回声。 “这虎泉怎么这么高？”白七七按着腿，又是看了一眼山顶，看上去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 “江南多水乡，哪里有什么高山，这盘虎山也不过三百多米，再坚持坚持。”郑南山说道：“等到了山顶，跟那里的老秃驴，要些黑茶，正好煮了。” 三言两语，到了山顶，看见一汪泉水，正冒着热气。 几人将竹筒全部装满，袁无味喝了一口，口感清冽甘甜，与其它处不同。 “这水好甜。” “自然，这几日下雪，雪水又化入其中，更有浮感。”郑南山笑眯眯又是看着下山路上的寺庙，寺庙钟声响起，在山中回荡。 一行人下去，到了门口，黄色的墙壁，褐色的山门，一个老和尚带着小沙弥站在门口，上面的牌匾写着伏虎寺三个大字，一旁的下马桩，还牵着一匹马。 “阿弥陀佛，居士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大师一切都好？”郑南山眨了眨眼睛，往里面瞧了瞧。 袁无味等人依次行礼，进了山门，穿过大殿，便是两间禅房，老和尚对着郑南山道：“他已经来了。” 郑南山也是拱手，进了禅房。 袁无味好奇，谁来了？ 进了禅房之后，看见周成铁塔一样的身子，原来郑南山约了他。 开门吱呀一声，打盹的周成立即睁开了眼睛，满是红血丝。 郑南山将手中的泉水倒入水壶之中，开始煮茶，对着周成道：“周大人，时间还早，你睡一会，好了我叫你。” “不用，说完，我就走。” “回去处理公事？处理出头绪了？”郑南山口中带着揶揄。 “没有。”周成沉默回答。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周大人您要是磨坏了身体，这事情就更加处理不好了。” “那总要做点什么。”周成看了一眼郑南山。 郑南山将点心拿了出来，“江南的点心，十分出名，我看周大人您这觉都来不及睡，恐怕也没有尝过这江南的点心？” 周成白了一眼郑南山，“不像先生，闲情雅致，煮茶吃点心。” 郑南山听懂其中讥讽，笑道：“你知道这点心是谁家的吗？” 周成仔细看过去，牛皮纸上刻着采芝斋三个字，“谁家的？采芝斋的点心可不便宜。” “当然不便宜，是吴县粮商王满仓送给吴县县令钟况的。” 周成眼底一阵阴霾，“这江南官场，官商勾结，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周大人这倒是错了。” “我怎么错了？”周成瞧着郑南山，满是不服气，“到了这里，官商勾结做假账，巧立名目收税银，百姓嗷嗷待哺，他们吃的满脑肥肠！” “我亲眼所见，王满仓给钟老夫人送糕点，结果这糕点被老夫人扔在了地上。我啊！如你所说，是个贪吃闲散之人，浪费如此美食，太可惜了！想着周大人应该也没有尝过，特意邀请你来尝一尝这丢在地上的糕点。” 第94章 糕点配茶3 周成原本皱巴巴的脸，渐渐舒展，自顾自地拿起了一块荷花酥，吃了起来。 “不错，就是有些甜了。”周成放下荷花酥，正巧茶水煮好，郑南山奉上一碗茶水，“甜点配上苦茶正是绝配！” 郑南山摸着下巴笑看周成，周成道：“郑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钟况只是一个吴县县令，就算他刚正不阿清廉端正，对于整个江南官场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你可知道，钟况在江南这个大染坊里面，做这孤臣做了多久？” “多久？” “十年？他若是没有点手段，那些人绝对不会让他活到现在。”郑南山意有所指，抬头又是喝了一口茶，“更何况，孤掌难鸣，独木难支，你有了钟大人，在这江南官场上，也不至于一无所知无人援助。” 周成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江南税银，郑先生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收上去？” “明年秋收。”郑南山眨了眨眼睛。 周成皱眉，“之前听说，郑先生是张大人的高足，张大人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从江南得了一千万。” 话未说尽，其中意思郑南山已经明白，抬头轻笑，“老师是首辅之才，我不过是乡野之人，更何况他有《文武经注》在手，我只不过此身而已。” “这么说来，的确是有《文武经注》这个东西了。”周成目光闪烁。 郑南山面色一紧，“这东西希望周大人还是不要想了，别说我拿不起，你也拿不起。现如今对于追缴江南税银，更是没有半点帮助。”郑南山话音一转，“不过这江南税银征收，其中症结，的确是在官商勾结之上。” “先生有破解之法？” “有，只不过要请周大人身后之人使点力气。”郑南山笑道。 周成笑了起来，“先生请说。” “今晚便是找一可靠之人，前往雁京，上折子，这江南各地的官员俸禄，不去奉天支取，而是由本地官田出。” “这是为什么？”周成不明白，郑南山笑道：“你只管去做就成，想要促成这件事情，估计到了明年夏收就差不多了。” 周成略微叹气，又是吃了一口糕点，喝了一口黑茶，对着郑南山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回梧州城。” 周成快步出了门，袁无味松了一口气，也是坐到炉子前，禅房外又下起了雪。 挑中了一块条头糕，轻轻咬了一口，果然甜，配上苦涩黑茶，竟有种奇妙和谐之感。 “先生，《文武经注》是何物？”袁宝小口咬着枣泥糕，抬头瞧着郑南山。 “简单来说，就是大盛朝文武百官的小辫子。老师当年不知道用了什么途径，收集而成情报资料。当初老师坟墓被挖，张家被围，其实都是有心之人在找《文武经注》，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老师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估计以后也是一个迷。”郑南山咬了一口杏仁酥，“这采芝斋的糕点，还真是不错，酥香可口，不比雁京的差。” “哦。”袁宝低下了眉眼。 一边吃茶的袁无味，心里面想着，这张家人死的不冤。这哪里是一个皇帝想要杀他，是整个朝廷都想杀他们张家人。 可惜可怜。 转而又是一想，那袁大厨和林老板，左右不过一个小厨子，又碍了谁的眼？ 第95章 松鼠桂鱼1 冬至将近，闲在家中，实在是无聊。 吴老三时常来串门，今儿一早便是敲响了门，袁无味刚打开门，就看见吴老三提着两个坛子。 “明日就是冬至，我们这儿，自古说冬至大如年，明天要是去元大昌打酒恐怕人多还打不着，今儿跟我一起去不？”吴老三晃动手上两个坛子。 “打酒哪里都有，为何要去元大昌？” “这你就不清楚了！元大昌是专门卖冬酿酒，梧州每年过冬至，都要打些冬酿酒，护佑明年一年不生病。而且冬酿酒滋味甘甜，好喝得嘞！”吴老三拉着袁无味就出了门。 元大昌在七里街，天空飘着雪花儿，老远就看见长长一支队伍，男女老少，手上都提着大大小小的坛子。 吴老三嘀咕了一声，“今儿怎么人还是这么多？”转头又是对着袁无味，“明天肯定人更多！” 袁无味也是勾起了好奇心，这冬酿酒究竟是什么滋味。 “按照我的说法，这天底下当官的，都是一样的。”前面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一个须发花白老头，恨恨啐了一口。 “是啊！原本以为这周巡抚，是个好官，没有想到现在也已经跟那些大户称兄道弟，鱼肉乡里，我们老百姓苦啊！” “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就不是个好鸟！”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吴老三忍不住插嘴，“我们钟大人是个好官，不是什么乌鸦。” “钟大人是难得。”几个人纷纷表示认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叹息。 “今年冬天难过啊！” 队伍慢慢地前进，终于轮到了袁无味与吴老三两人，打酒的小姑娘接过酒坛子，声音软软，“侬要桂花味，还是原味？” “桂花，我们两个都要桂花！”吴老三偏头对着袁无味道：“桂花的，煮鸡蛋香的很！” 袁无味点点头，目光跟随着小姑娘的手，细嫩的小手，一手拿着酒坛子，另一只手拿着酒提子，稳稳地注入绿色的酒液，寒冷的冬天，桂花的味道多了一丝冷冽。 “一坛子三文钱。”小姑娘笑眯眯道。 吴老三瞧着自己的坛子，道：“我这还没有满呢！” “我的酒提子满了，客官，要是将你这坛子打的满了，两提子放不下，我也不好算钱啊！”小姑娘笑眯眯又是道：“都是统一的，您放心，绝对没有缺斤少两。” “好好好，我知道了。”吴老三给了三文钱，袁无味也是跟着离开。 走了没有几步，就看见前方有一个酒楼，上面写着招工。 吴老三拉着袁无味走了过去，这县衙日子清苦，吴老三时常做点私活，补贴家用。哪边要是需要帮厨，或者谁家过寿嫁娶，都能够赚些。 袁无味更不用说，钱啊！谁会嫌弃多？ 两个人站在告示面前，不是酒楼找厨子，而是吴县的大地主王满仓新娶一房妾室，要找厨子。 这赏钱丰厚，足足有五十两！ “我的天！五十两！”吴老三又是转了几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白纸黑字的五十两，仔细瞅了又瞅，才确定下来。 拉着袁无味就进了酒楼大门，“这是门好生意！” 第96章 松鼠桂鱼2 袁无味觉得奇怪，这一般的厨子，绝对没有五十两的佣金，不管如何先进去看看。 吴老三对着酒楼掌柜道：“老哥，我来应聘酒席厨子！” 掌柜看见吴老三道：“老三，这要求可高，你行吗？天天白菜煮豆腐的。” “咋地不行，总得试试！你看我连帮厨都带过来了！”吴老三对着袁无味使了使眼色，袁无味一会，连连点头。 “我们东家，就点了一道菜，松鼠桂鱼，给他老人家尝，若是过关，便是成功。”掌柜语气冷淡，吴老三呆愣当场。 “要做松鼠桂鱼？” 袁无味看见吴老三，粗粗的手指来回搅动，看样子是不会。吴老三叹了一口气，刚张口，袁无味就上前道：“这不是巧了？老三哥家传绝学就是松鼠桂鱼！” 吴老三手足无措，看着袁无味，袁无味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暗示放心。 掌柜很是稀奇看着吴老三，语气满是不敢相信，“老三，你还有这手艺？” 吴老三心里面嘀咕，总归输人不输阵，挺起了胸膛，“你放心，这松鼠桂鱼，我拿手好菜！” “得，请跟我进来！” 吴老三慌了，袁无味进了厨房，看着门口探头探脑的掌柜小二哥还有几个厨子，立即就是关上了门，煞有其事道：“是家传绝学，总要有点私密。” 掌柜的偏头啧了一声，眼中却是不屑，“行，我们也不给你添乱，但是说好了这鱼一条，可要五两银子，要是做的不好，你还得给我们五两。” “什么？！”吴老三急了，忙拉着袁无味，连连摇头，低声道：“这生意做不了，我浑身上下，也没有五两银子，要是做砸了，赔不起啊！” 这一番举动看在掌柜的眼里，更加坚定了他心中所想，左右不过一个做白菜煮豆腐的，能够做什么好菜？ “老三哥，你不会，我会啊！”袁无味眯着眼睛笑，不过是一道松鼠桂鱼，她不在话下。捏了捏手指，想想这马上有银子进账，心下松快。 “你真的会？你要知道这道菜，可不好做。火候刀工调味缺一不可，而且那个王老爷是有名的吃主，一条舌头刁钻的很！” “放心，绝对满意！” 吴老三心里面还是犯嘀咕，不住地后悔，看一眼那水缸里面的鱼，就后悔一次，都怪自己一时被五十两冲昏了头。搞得现在，还没有赚到钱，就要赔五两，转眼又是看袁无味这小身板儿，拍拍袁无味的肩膀，“兄弟，你放心，就算你做砸了，这五两银子我来赔。” “老三哥，你还是想一想，那五十两我们两个怎么分！” 袁无味系上围裙，看着水缸里面的桂鱼，冬天里面的桂鱼，实属罕见。 一般都是秋天的时候，桂鱼出现，这种鱼不是常见的鲤鱼，肉质细嫩，鱼鳃处有一香囊，破了之后，有股桂花香气。 袁无味不由地感叹，“的确有钱！” 江南富商能够冬天弄来一条一斤二两的桂鱼，实属厉害。 第97章 松鼠桂鱼3 一斤二两正是做松鼠桂鱼的好材料，袁无味双手快如闪电，将桂鱼从水缸中取出，手中后背厨刀，“咣”的一声，桂鱼便是晕了过去。 开膛破肚，剐鳞取鳃，只见那笨重的厨刀，在袁无味的手中，使虎虎生风。 吴老三也不抱着头了，目瞪口呆在旁边看着，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的兄弟，你跟哪位大厨学过？” 袁无味手上动作不停，嘿嘿一笑，“家传手艺。”转过弯去，“麻烦老三哥再给我烧一锅热油。” “得！” 袁无味的刀，行云流水一般，分割鱼肉，片刻之后，将鱼肉提起。 鱼肉透过光线，晶莹剔透，底部却是不破，乍一看仍旧是一个整鱼，其实内中早就已经分割成了筷子粗细的鱼肉条。 调味抹上薯粉，袁无味抖了抖桂鱼身上的多余的薯粉，转身看见油锅已热，提溜着鱼尾，鱼肉入了油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一步极为重要，这松鼠桂鱼，一半吃在造型，若是行定不好，这道菜也就是失败。 吴老三屏住呼吸，瞧着袁无味的动作，也不敢说些什么。 桂鱼整个入了油锅，鱼身成了弯月状，袁无味有些自得，差不多了。 大铁勺，将热油舀起，不断浇在鱼身上，鱼肉变得金灿灿，远远看去，就如松鼠一般。 “定型结束。” 吴老三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是佩服看了一眼袁无味，就这手艺，他没个四五年学不来。将洗干净的白盘子，连忙递了上来。 松鼠桂鱼炸好，鱼身如同弯月，金黄鱼肉一一炸开，好似上好皮毛。 松鼠桂鱼另一半在于料汁儿，江南爱甜，袁无味细细炒制，多加一分冰糖，红亮的料汁儿在锅中来回翻滚，香味藏不住了往外飘散。 厨房外面的掌柜正在跟小二哥闲聊，小二哥笑道：“还是掌柜的，您的主意好，这一天来了多少个冤大头，都想要挣五十两银子，结果先赔了五两桂鱼钱。” 掌柜捻了捻胡须，“真是搞不明白，这吴老三在县衙里面天天熬白菜，怎么想到能够做这松鼠桂鱼？” “就是老爷说了，他心目中只有十几年前，一个北方的厨子，做的松鼠桂鱼是最好！其余的，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小二哥笑，“这鱼恐怕还是我们吃的多。” “甭管，看他盛菜！”掌柜的一笑，忽而发现店里面客人，时不时对着厨房门口张望。 “怎么回事？”掌柜疑惑。 小二哥耸动鼻子，“掌柜的，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鱼香味！” 吴老三端着松鼠桂鱼，昂首挺胸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掌柜的身上，“走！菜成了！” 掌柜的瞧了一眼菜，就知道，这不是之前的失败品。 脸上顿时带上了笑，“哎呀，老三你还真是有两下子。不过我和你说一声，我们老爷的嘴巴，有名的厉害，有一点不行，都是不行的。” “你试试呢？”吴老三很是自得，这整条鱼他是动不得，可是那料汁儿尝过，差点没有将自己的舌头吃掉。 他就不信了，这道菜征服不了王老爷！ 第98章 松鼠桂鱼4 掌柜的捧着菜，快速上了二楼。 片刻之后，掌柜的下来，之前脸上的不屑一扫而空，转而对着吴老三满脸堆笑，“成了，不过我们家老爷，要见见你。” 随即又是跟小二哥道：“老爷，要再来一碗米饭。” 吴老三皱眉，看了一眼袁无味，袁无味点点头，要跟王老爷做酒席，这面肯定是要见的。 两个人一起跟着掌柜，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王满仓正在吃着桂鱼，看见吴老三，眼中惊讶之色微闪，“没有想到钟大人家的厨子，竟然有如此手艺。” 吴老三面上微红，毕竟这鱼是袁无味做的，刚准备解释解释，就被袁无味扯了扯衣袖，吴老三连忙话锋一转，“都是家传。” “这味道我已经有十三年没有吃过了，江南吃甜没错，可是有些厨子，总是喜欢一味的加糖，出来好看，吃起来却是败味。只有今日与十三年前那一次，松鼠桂鱼最好，甜中带酸，口味绝佳。” “多谢，王老爷夸奖。”吴老三不卑不亢，“对于酒席，王老爷有什么要求？” “采买的菜肴，我已经全部买好，这儿便是菜单，要是需要什么帮厨，吴师傅您尽管提。”王满仓慢慢悠悠的说着，目光时不时在袁无味与吴老三身上扫着，“这位小兄弟是？” “是我自带的帮厨，这一次他也要过来。” “哦。”王满仓忽而笑道：“吴师傅，县衙给您一个月多少银子？” “三十文钱。” “果然是钟大人！”王满仓摇了摇头，面上带了一丝笑容，“其实按照吴师傅您这手艺，一个月三十两也不为过，要不要到我王家来，做个私厨？一个月三十两，白银。” 吴老三眼睛瞪得溜圆，一个月三十两，他致富了！ 见吴老三的反应，王满仓很是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袁无味在旁边听着，这就开始挖人了？看老三哥的样子，不会动心了？ “还是，算了！我在县衙干的挺好。”吴老三对着王满仓拱手。 出了门，王满仓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鱼，掌柜站在一旁，有些愤懑，“这吴老三也太不识抬举。” “钟况的厨子，不足为奇。”王满仓冷笑一声，“做不做，都无所谓，反正钟况也吃不了几天的白菜炖豆腐了！” 两人出了酒楼，吴老三双手紧握，“兄弟今天真的是多亏了你，这五十两银子，我跟你对半分！不！你拿三十两，我拿二十！” 袁无味摇头，“对半对半！”转而又是瞧着吴老三，“老三哥，刚才王老爷，一个月三十两银子，你咋不去？” “去啥？钱够花就成。虽然三十两真的很多，可是我还是觉得在县衙自在。在王家，我就是做下人去的，可是在县衙，老夫人十年吃一回肉，都能够想着给我留半碗。夫人还有钟大人，从来不低看我们这些人。”吴老三叹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又是肉痛，“三十两银子啊！我怎么就拒绝了呢！给钱，尊严算个屁啊！” 袁无味轻笑，轻轻松松二十五两。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王满仓的话，十三年前，王满仓吃过的松鼠桂鱼，应该是袁大厨做的。甜中带酸，是袁大厨改良过的松鼠桂鱼调汁，他在里面加了一点酸果，所以会有酸味。 全天下，只有她和袁大厨这么做。 袁无味松动手腕，“老爹，我做的不错，你说呢？” 第99章 冬酿酒 第二日，冬至。 梧州城自古便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吴县也不例外。 早上起来，袁无味做好了各色团子，金贤起了个早，两人正巧碰见。袁无味见金贤手中的牛皮纸包裹道：“买了什么东西？” “羊糕，前几日出去逛街，听到说江南冬至都吃这玩意儿，我瞧着新鲜，便买了一点。” 说完，将羊糕递给袁无味，袁无味打开一看，这羊糕是羊肉做成，羊肉与皮冻混在了一起，切成了片。 看样子，与广陵的水晶尧肉有几分相似。 打开另外一个包裹，里面一块四四方方的酱肉，颜色红的如血一般。袁无味仔细闻了闻，一股酒糟的香气，这大概就是梧州有名的红曲酱方。 都是冬至的时令菜，估计今日买来费了不少的力气。 金贤坐在廊檐下，瞧着袁无味忙着蒸团子，“今儿碰见吴老三，他说过几日你要跟他一起去，什么地主家做席？” 袁无味点点头。 “多少钱？” “三十两银子。”袁无味说道。 “我们能去吃席不？” 金贤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袁无味，对于他而言，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去大吃一顿。 袁无味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王满仓要办整整一百桌的宴席，光凭她和老三哥两个人，弄不来。 但是这事情，总要跟吴老三说一声。 “行，到时候我跟老三哥说一声，你来帮我洗洗菜。” “得嘞！”金贤眉眼带笑。 中午简单，梧州的红曲酱方，外加羊糕，最后又炒了两样小菜，加上蒸团子，配上冬酿酒。便是一顿地地道道的梧州冬至家宴。 冬酿酒闻起来有一股桂花香味，入口甘甜，倒是没有什么酒味，像是果子酒一样。 就连袁宝也倒了一点。 “江南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就连酒都是甜的。”白七七说道。 “江南富有，鱼米之乡，虽然糖贵，也是吃的起的。”郑南山解释完，又是眯了一口，吃了一口羊糕。 羊糕只有鲜味，并不像其它菜一样甜，白口蘸醋都是上选。 几人也不由地多吃了几口，袁无味吃完羊糕，想起梧州城郊，许多衣不蔽体的百姓，不由地皱起了眉。 “既然是鱼米之乡，怎么看起来，有些地方比山同还惨？” “这便是我来的原因之一。”郑南山捧着酒杯，眼中带有深意，“江南自古便是富饶之地，富商遍地，商人是一个需要约束的群体。若不加以约束，他们便是会野蛮生长，吞噬普通人的生存空间。 太祖皇帝乃是平民出身，自幼家贫，深受地主商人的压榨。于是我朝自成立以来，对于商人都是极为苛刻。 江南自古便是商贸繁荣之地，贸易发达，太祖皇帝便是对于江南实施重税政策，想来通过重税来打压商贾。 谁知道经过百年的发展，原本是约束商人的重税政策，倒是成了商人的敛财工具，他们通过钻各种漏洞，将重税转移到了普通百姓的头上。 又拿出了大笔的钱财，用于官场关系活动，当官的睁一眼闭一只眼，故此江南百姓苦不堪言，朝廷税银只收上十分之一，只有这些硕鼠越加肥硕。” 第100章 响油鳝糊1 “咦，都说无商不奸，也不是没有道理。”白七七哼了一声。 袁无味吃了一口血红酱方，入口即化，江南菜好归好，就是有些太甜了。 冬至过后第二日，便是王满仓纳妾的日子，吴老三点着食单，他们只需要负责两道菜即可，一个是松鼠桂鱼，另外一道便是响油鳝糊，都是梧州的名菜。 吴老三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笑道：“你放心，这响油鳝糊，也是我的家传绝学，你只管做好松鼠桂鱼即可。” 金贤跟在袁无味后面，探出个脑袋，“响油鳝糊是什么？” “就是鳝鱼。”吴老三道。 “那玩意儿黏黏糊糊的，也能够吃？” “哪里不能够吃，好吃的很！”吴老三声音大了起来。 几人刚进王家大院，就看见，一层又一层的大门依次打开，每道门都挂上了红色绸缎，红色灯笼，大红的喜字。 吴老三凑了过来，神神秘秘道：“听说王满仓纳的小妾，今年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他一个快五十岁的老棺材瓤子，也下得去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是不嫁给他，随便嫁个一个穷鬼，吃都吃不饱，那才惨。”金贤嘴巴里面叼着一根草，这种深宫大院里面的事情，他见多了。 “说的也是，所以这有钱人老婆越来越多，我们穷人是一辈子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喽！”吴老三进了厨房门，便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十多个大水缸，齐刷刷的摆着。里面的鱼来回游动，墙面上整整齐齐挂着数十条大蒜辣椒串儿，桌面上光调料罐子，足足有上百种。灶台也足足十口，足够同时做上百人的饭菜。 而只不过是王家，一个普通的厨房。 前面带路的管家笑道：“二位就在这间厨房，如果需要什么食材，只要通知一声就成。” “好好我知道了。”吴老三说话都有些结巴。 管家出门又是转了回来，对着吴老三道：“吴师傅，老爷看重您的手艺，想要麻烦您做一道甜汤，先给小夫人送过去。怕今日时间长，小夫人吃不消。” “好好。”吴老三点头答应，不过是一道甜汤，算不了什么。 袁无味却是有些奇怪，王家大院这么多的厨子，一个做甜汤的厨子没有吗？ “老三哥，有点不对劲儿。” “一道甜汤而已，值不了多少钱，再说这个时候卖个人情，说不定后面赏钱还能够多给点。”吴老三兴奋地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看着硕大的厨房叉腰气势十足。 金贤也在一旁准备剥蒜，吴老三找齐了材料，先做了甜汤，对着金贤道：“金贤小哥，响油鳝糊，吃蒜吃的很，一百道最起码剥两串。” 金贤瞧着墙上比他人还要长的蒜头，陷入了绝望，麻木地点点头。 吴老三嘿嘿一笑，“放心最后一盘，我肯定给你留着，别的菜我不行，这响油鳝糊绝对不让你后悔。” “好！”金贤手上动作加快。 不一会儿甜汤出了锅，吴老三放在小瓷盅之中，递给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管家。 管家接过了甜汤，面上带上一丝笑容，“多谢吴师傅了，老爷说了赏钱不会少的。” 第101章 响油鳝糊2 “没事儿！”吴老三挥了挥手。 管家端着甜汤绕出了厨房，到了中央假山处，王满仓早就已经等候多时。 “老爷，那蠢东西什么都没有怀疑。” 王满仓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抖落在甜汤之中。 “行了，给钟大人送过去！” 管家瞧着甜汤，面露难色，“老爷，钟大人对我们很是防备，在您的书房看账本，看了半天，我们送进去的茶水，他愣是半点没动。这甜汤，他会喝吗？” “喝不喝并不重要，你送过去就成。”王满仓看了一眼管家，像是看一个十足的蠢货，“对了还有，分成两份，一份给小夫人送去。” “好的老爷。”管家弯着腰，退了出去。 假山之内，传来一阵笑声，王满仓看了过去，正是连山跟苏富。 苏富笑道：“王掌柜还真是舍得，这小夫人都能够舍得送出去。” “你懂什么？这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连山嬉笑，满是得意，“这一次我倒要看看钟大人，如何逃出这必死之局！” 连山瞧着王满仓，有些疑惑，“王兄啊！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吴老三做这碗甜汤？” 王满仓嘴角勾起，笑容阴冷，“因为他不识抬举，跟他主子一样。” 钟况在书房之中，仔细瞧着历年来的账本，双手握的铁紧。 “这群老鼠！” 管家敲了敲门，钟况抬头道：“进来。” 管家端着甜汤进来，看了一眼半天未曾动过的茶水，道：“老爷让给您送一碗甜汤，这账本不是一日能够看完的，还希望钟大人保重身体。” “不用了，你放在这里就好。” “好。”管家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锁紧，从怀中掏出一根迷烟，吹入房中。 房间之中的钟况，闻到一股甜香，接着眼皮沉重好似千斤，再也抬不起来。钟况心中暗道不好，还是着了道。 厨房之中的吴老三，嘴里面哼着小曲儿，手上的活计不停。 那滑溜溜的小鳝鱼，在他的手里面，乖乖巧巧，开膛剖肚，一条接着一条，处理的干干净净。一旁的金贤看着那小鳝鱼，身上一阵鸡皮疙瘩，“这东西跟小蛇一样，太可怕了。” “蛇有什么可怕的，蛇羹那才叫一个鲜！”吴老三眨了眨眼睛，“你们北方人，太多美食错过了！” “谢谢，大可不必。”金贤避之不及，扭过身子索性不再看，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这什么响油鳝糊再好吃，他也是不会动一筷子。 袁无味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山同没有鳝鱼，自然也不会吃，自家的食谱里面倒是有这一道菜，头一次看人做。 吴老三笑道：“这玩意儿，是我老爹老吴头教的，想当年他可是名厨！给首辅做过饭！那叫一个绝！” 吴老三眉宇之间全部都是骄傲，随即又有些落寞，“可惜后面老了，他也不干了，说我天资驽钝，十年也就这一道响油鳝糊，勉勉强强出了师。” “能够专精一道菜，也不错了。”袁无味给吴老三打下手。 吴老三昂首，忽然来了自信，神神秘秘对着袁无味道：“今儿来，我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什么打算？” 第102章 响油鳝糊3 “我的傻弟弟唉！侬想啊！这王老爷是梧州城有名的商户，他的客人非富即贵，要是我们这两道菜让人看上，以后会有更多人，来找我们帮厨。这银子，不就是源源不断落进了我们的口袋？” “说的对！”袁无味也是拍了一下手，与吴老三相视一笑。 有钱人的朋友，也是有钱人！ 吴老三将处理好的鳝鱼，切成两寸长的段，料酒腌制。转过头去，又是烧了一锅开水，加入葱丝葱姜，对着袁无味道：“鳝鱼最好是买新鲜的，这样土腥味也少一点，但是它是少，但是还有腥味，就要加入这葱姜去腥。” 鳝鱼段快速在开水之中焯水一遍，眼睛紧盯锅中沸腾的开水，只要鳝鱼段儿微微打卷，速度极快就捞了出来，吴老三嘿嘿笑道：“这鳝鱼段，焯水这一步，我就练了三个月。响油鳝糊要吃起来，嘎吱嘎吱的，有个脆儿劲。有些人做的，烂糊烂糊的，那就是这焯水的时间没有把握好。” 袁无味听的仔细，心里面清楚，这是吴老三特意在教自己。 厨子这一行，各自都有各自的当家菜，也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吴老三却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将自己的拿手菜揉开掰碎告诉自己。 袁无味心下感激，更加用心学。 鳝鱼全部焯水完毕，吴老三道：“无味兄弟，我跟你说，咱们吃饭就是吃一个新鲜，怎么说呢？菜热才好！现在要是把这一百道菜全部都出出来，到了中午，酒席上的人，肯定都是吃的冷菜。我们过一段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再一块儿出！”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吴老三与袁无味一边准备盘子，一边调侃，“这次我吴老三要是扬名，成了名厨，也不算辱没了我老爹的名声。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家，总是念叨我，是个没出息的。” 聊了一会儿，快到中午，外面也嘈杂起来，十口大锅开火，热锅冷油，一顺溜的小厮进来。吴老三手中大勺子，挥的虎虎生风。 一勺子便是五盘菜的量，鳝鱼在油锅之中，劈里啪啦，料酒老抽白糖，迅速投了下去，几个来回，鳝鱼丝便上了酱色。放在盘子上，加上大蒜葱末姜末胡椒粉，一勺热油“刺啦”一声，油香四溢。 一个个小厮，进来端着一道道的响油鳝糊走了出去。 不过一刻钟，一百道响油鳝糊，成了。等到最后一道菜出去，吴老三擦了擦头上汗，嘘了一声，“我的老天爷，可算是结束了。” 刚刚厨房里面的节奏之快，不亚于一场战争，金贤瘫软在地，“这厨子钱，爷赚不着！太快了。” “小哥，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盘子。”吴老三嘿嘿一笑，将响油鳝糊放在金贤面前，金贤连忙挥手，“我不行，我不吃！” 吴老三放在桌子上，“你就尝尝，绝对不差！我跟你说，冬日里面，也就是王老爷这样的人，能够找到这么新鲜的鳝鱼了，寻常百姓，哪里能够吃的上？” 袁无味已经拿了筷子，尝了一口。 眼睛一亮，这味道的确不差！ 第103章 响油鳝糊4 汤汁粘稠，入口回甘，胡椒味很好的将鳝鱼的土腥味盖住，整道菜品，有一股油香味。要是来点主食，那是最好不过。 吴老三又是丢了三两细面，放在锅中，“这响油鳝糊，梧州人一般是用来做浇头的！” 细面在滚水之中翻滚，片刻即好，白花花的细面，煮熟之后，放在大碗之中，又浇上刚刚的响油鳝糊，吴老三搅和开来。 白色的细面，沾染了酱色味道，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 袁无味道：“金贤这真不错，你要是吃不了这鳝鱼，吃点面？” 金贤犹犹豫豫接过面条，“我跟你们说啊！我很挑的，就吃一口面。” 袁无味嚼着嘎吱嘎吱的鳝鱼，眼睛余光瞄了一眼，金贤一面犹犹豫豫，好像是在上刑，口中送了几根面条，随即眼睛光芒四射，只听见稀哩呼噜的声音，那份量本就不多的面，被他三口吃的一干二净，就连鳝鱼丝儿，也是没有放过。 袁无味笑道：“哎呦，我就吃点面儿。” 金贤是个厚脸皮，哼了一声，“这都是我应得的。” 吴老三嘴巴里面小曲儿又是哼了起来，看着干干净净的三只碗，脸上笑纹都深了几分。 “我这响油鳝糊，可是家传的手艺！” 袁无味则是盘算着，这一场酒席，她能够有多少潜在的客户，要是每家每户，都给个五十两，那岂不是赚翻了。 正是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声。 “怎么这是要唱戏了？”吴老三走了出去，正准备凑个热闹，一群五大三粗的打手，就将吴老三绑了出去。 吴老三拼命挣扎，“你们干什么！” 管家走了出来，面色不善，大声呵斥，“我们老爷好心让你们来做菜，你们却是惦记上我们家小夫人！还问我们干什么？” 袁无味和金贤连忙上前，被打手甩在一旁，管家冷道：“这两个人也一并带走，说不定就是帮凶！” “什么帮凶，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来做菜，什么小夫人，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 袁无味大声说道。 心里面却是想起了那碗莫名其妙的甜汤！ “不见棺材不落泪！带走！” 袁无味和金贤被绑成粽子，来到了大厅，寒冬腊月，钟况赤裸上身，被一群人死死按在地上。旁边一个女子，头发散乱，只裹着一个被子，大片的雪白肌肤裸露在外。 而大厅之外，是整个吴县的富商权贵。 女子眼中含泪，眼角微红，蜷缩在地上呜咽。 王满仓则是跪在周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周大人，我是好心来请钟大人来吃喜酒，哪里知道钟大人居然玷污我的小夫人！” “我没有！本官没有！”钟况使劲挣扎，拼命抬头，眼尾俱裂，“巡抚大人，我没有！别说吃喜酒，就连一杯茶我都没有喝过！” “那这么说来，你就不是酒后乱情，而是色欲熏心。”连山捧着肚子，大声说道。 “我没有！” “证据确凿，你说你没有？”苏富冷哼。 “我没有！巡抚大人，我真的是来查账的！”钟况被压着头，声音从青砖上传了出来。心中万分愤懑委屈，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证明自己的委屈。 第104章 响油鳝糊5 只听见王满仓“咚”的一声，脑袋磕在自己青石板上，一双三角眼满是泪水，瞧着周成，“求巡抚大人，为小人做主！这当场捉奸，还有什么可说的？”王满仓回头看着钟况，咬牙切齿，“更何况，小人还抓到了钟大人的同谋！” “哦？谁？” “县衙厨子，吴老三。”王满仓像是一条毒蛇，嘶嘶哈哈地吐出了蛇信，“就是他做了一碗甜汤，我家小夫人，才被钟大人得了手！” 正在此时，吴老三袁无味还有金贤，都被压了上来。 吴老三眼睛瞪得溜圆，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看见被按在地上的钟况，讷讷问道：“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钟况侧首看着吴老三，咬着牙，对着王满仓怒吼道：“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便是，为什么要牵累无辜？” 王满仓哭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捉奸成双，这一千多双眼睛，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你光着身子，要欺负我家小夫人！这不是你冲着我来吗？” 在上方的周成，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下方的众人，终于开了口。 “王满仓你说你有证据，证据是什么？” 王满仓自信道：“人证物证都齐全！”拍了拍手，喜娘和管家就进了房间。 喜娘进来，扭着腰，对着钟况吐了一口吐沫，端着一只空碗，放在了一旁，“小夫人说是心头难受，于是就让人带了一碗甜汤，可是喝完了甜汤之后，小夫人就有些头晕目眩。我们想着可能是小夫人累着了，要休息，我们就扶着小夫人进了里屋休息。 我们几个看着时间还早，便是出去了一会儿，哪里想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钟大人赤着上半身，将小夫人脱得脱得溜溜。”喜娘拍了拍胸口，“哎呀，可把我吓死了！” “不可能！甜汤怎么可能放东西，就是普通的银耳红枣甜汤，怎么可能？”吴老三大声辩驳，他终于是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我不知道的呀！小夫人就是喝了你煮的甜汤，才闹觉的呀！”喜娘摆着身子，挥了挥手帕，“再说了，哪里我一个人看到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大厅之外，原本吃酒席的人，都是挤在一起看热闹，纷纷点头。 周成瞧着甜汤，又是看了一眼吴老三，对着一旁的侍卫道：“给仵作看看，这甜汤有没有问题！” 看到这里，袁无味算是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算计了。 众目睽睽之下，钟大人被人发现躺在新娘子的身边，这件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看向钟况，可怜清高孤傲如白鹤一般的人，现在被泼上这满身的污水，洗不干净。 钟况浑身颤抖，声音低了下去，“我没有！” “有没有，要讲究证据，钟大人我对你很失望，我们吴县的百姓，都觉得您是个好官，谁能够想到你居然是禽兽！”王满仓的话如同锥子一样，一下又一下，扎在了钟况的心上。 第105章 响油鳝糊6 没有多久便来了一个仵作，仵作稍加闻了闻，眉头一紧，对着周成拱手道：“大人，这里面有迷药。” 吴老三连声道：“这不可能！当时我又不是一个人在厨房！” 金贤也是跳了出来，“当时我们三个都在厨房，要是老三哥下了药，我们怎么不知道？” 王满仓瞧着金贤，冷笑了一声，“你们都是一伙的，难免不会包庇！”说罢，又是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你们帮厨一次有多少钱，左右不过一两银子，如果钟大人给的多一点，你们难免不会为金钱所诱。” “什么？一两银子，你看不起谁呢！知道我是谁不？”金贤怒发冲冠，想他户部尚书的亲侄子，草原金记的少当家，花不完的金银财宝，今天居然有人说自己，为了一两银子，给别人下迷药！可笑可笑！ 正当金贤准备说出自己的身份，袁无味一把捂住了金贤的嘴巴。 小不忍则乱大谋！ 然而袁无味也不打算忍，袁无味一双凤眼盯着王满仓，轻笑一声。 众人全部都是看了过来，王满仓道：“你笑什么？” “我觉得王老爷，您说的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我们跟钟大人是一伙的，跟吴老三是一伙的，所以我们的证据不足以证明。这点我承认。可是这样说来，您的证据，同样不足！” 王满仓冷笑一声，“这么多双眼睛，难不成都错了？” “若是比有钱，谁能够比您有钱？钟大人这十年割一次肉，都能够被梧州城百姓津津乐道三天，您觉得他会给一两银子给我们二人封口？ 倒是您，家大业大，事情又发生在您家里，周围都是您的亲信，您要他们说什么，那就是说什么？”袁无味刚刚说完，场外就有人小声议论。 “给一两银子封口费，钟大人应该舍不得。” “你什么意思！”连山跳了出来，指着袁无味鼻子骂道：“小兔崽子，你是说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瞎的？” “没有，如果钟大人也被迷晕呢？喜娘收了王老爷封口费，管家自不用说，自家的狗，中途往甜汤里面下的迷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袁无味双手一摊，自己证明自己去！不就是耍无赖泼脏水？谁不会一样！ 管家和喜娘对望了一眼，齐刷刷的磕头，指天发誓，“巡抚大人，小人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生儿子没屁眼儿！” 袁无味拉了拉金贤，又是看了一眼吴老三，三人也是齐刷刷的磕头，指天发誓，“巡抚大人，小人也发誓！要是小人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刚刚说完，两人就恶狠狠的看过来。 袁无味摆手，不就是发誓，跟谁不会一样。 周成按了按太阳穴，瞧着下面的人，铁塔一样的身子站了起来，“此案疑点颇多，先收押，仔细审问。” 王满仓张大了嘴巴，万万没有想到，天衣无缝的计划，蹦出一个程咬金。双拳紧握，盯着袁无味。 袁无味笑笑，真的是，眼神又杀不死人。 第106章 被关 从王府出来，吴老三与钟况被收押，金贤满脸气愤，“无味，你有句话说错了。” “什么话？” “小爷我比那个什么王老爷，有钱多了！”金贤恨恨道：“要不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我用银子砸死他！” “何必砸死他呢？你砸死我！”袁无味笑了两声，便是担心起吴老三，“我们两个人是放出来了，可是老三哥在监狱里面，难保王老爷使什么手段。” “那是大牢，再说了有周大人在，他能够干什么？”金贤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放宽心，没有事情。” 长长的甬道，一直通到了深处，吴老三躺在发霉的稻草上，想着今天的事情，心中不甚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贪那二十五两银子！ 没有想到还害了钟大人！ “哎呀，没有想到，钟大人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阴影之中，管家的脸露了出来，笑眯眯瞧着吴老三。 原本还躺在稻草上的吴老三，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恨不得把眼前的管家抽筋扒皮！ “你居然还敢出现在爷爷面前！” “有什么不敢？”管家奚落笑道：“都说这好狗要喂肉，你说一个月三十文钱，老三哥你拼什么命啊？” “不是人人都要做狗。”吴老三冷哼了一声，啐了一口，“钟大人的三十文钱，虽然少那是干干净净的，你们这三十两，那都是民脂民膏！” 管家细白面皮一紧，又是笑道：“唉，谁家不是过日子，我们老爷说了，只要老三哥你承认是钟大人指使你，千两白银奉上！” “呸！你个没良心的狗玩意儿！”吴老三啐了一口，“你们痴人说梦，还指望我来冤枉钟大人想都不要想。” 管家摸了摸脸上的唾沫，冷眼瞧着吴老三，阴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要忘了，你这老婆孩子，老爹老娘，还在吴县！钟况有一身官皮护着，你有什么？若是哪天失个火，谁又能够查得出来？！” 家人是吴老三的软肋，他怒吼道：“你如果敢动我家，出来我弄死你！” “你想要家人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听我们老爷的话！明天公审，你自己看着办！”管家撂下话头，转身就走。吴老三整个身子，缓缓滑了下来，抱着膝盖，看着铁窗外清冷的月。 县衙后门，袁无味总觉得王满仓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钟大人。 “想什么呢？”郑南山问道。 “要不要跟周大人说一声，说钟大人还有老三哥是冤枉的？”袁无味道，想起自从来了吴县，许多事情都是吴老三照应。 “不得不说这局做的巧妙，众目睽睽之下，钟况被人发现在新娘子的房间之中，就算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调戏了新娘。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据，他没有调戏新娘。周成刚来江南不过两个月，在这当口，他是不会帮忙的。”郑南山说道。 “那就放任他们这样欺负人？”袁无味站了起来，“这很明显，就是一个局！” 郑南山道：“或许这也是一次机会。” 第107章 吴老三之死 “我不懂得什么机会。”袁无味抓起面前的抹布，狠狠擦着桌子，心中郁结，凭什么？ 小人物，一定要为大人物让路？ 第二日一早，吴县县衙挤满了人，袁无味站在人群之中。 吴县之事，周成暂管，周成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惊堂木猛地一拍，众人都是押了上来。 钟况一身囚服跪在地上，吴老三一声不吭，跪在一旁。 “大人，钟况欺辱草民小夫人，证据确凿，请大人明察！”王满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希冀瞧着周成。 周成目光落在吴老三身上，“吴老三，你承认，甜汤之中下药吗？” 吴老三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说话。 周围人议论纷纷，金贤道：“怎么回事？老三哥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 “吴老三！说话！” 吴老三还是一言不吭，偏头忽然瞧了一眼钟况，又是瞧了一旁的王满仓。 王满仓眼中满是威胁，吴老三回头，视线正与堂外的一个老者目光相对。 “吴老三！若是再不回话，那就要上刑” 话音未落，吴老三飞奔向一旁的柱子，“砰”的一声巨响，脑袋上红白交错，像是一朵花儿。 “老三！”钟况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 临死之际，吴老三瞧着满脸错愕的王满仓，他的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 “老三！” “爹爹！” 场外声音嘈杂，吴老三都听不见了。 袁无味怔愣在原地，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昨天他们还说好了，凭借手艺扬名立万，从此以后生意不断。 吴老三要让老爹刮目相看，她要攒钱，开个酒楼饭馆。 吴老三还说自己愚笨，这松鼠桂鱼，让自己多教几遍。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真切，眼前只有吴老三触柱而亡的场景。 袁无味自言自语道：“老三哥，名厨怎么能够只有一道拿手菜？松鼠桂鱼，你还没学呢！” 一路回去，金贤也难得沉默。 郑南山缓缓道：“且让他们猖狂几日。” 吴老三死了，钟况的案子暂时耽搁下来，周成到了吴县，暂管吴县事务。 一切如常。 现在住的房子是吴老三的，过了新年之后，一个拄着拐杖的须发花白的老人，敲响了房门。 袁无味正下着馄饨，对着门口喊了一句道：“门没有关，直接进来！” 袁无味下好了馄饨，放在桌子上，几人晨读过后吃早饭。袁无味看着面前穿着朴素的老人，一眼便是认了出来，当初在县衙之外，吴老三最后一眼看的人，便是他。 想来应该就是吴老三口中的吴老爹，吴老爹鼻子嗅了嗅，瞄了一眼馄饨，“我是吴老三的爹，特意来跟你说一声，后面的租金交给我就成。” 袁无味点点头，吴老爹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兄弟，我这一早上过来，早饭还没有吃，眼下有些头晕，能够给我几个馄饨？” “可以可以！“ 袁无味把自己的一碗馄饨递了过去，吴老爹一口一口的吃完，点了点头，对着袁无味拱手道：“多谢！” 袁无味送吴老爹到门口，却是被吴老爹一把抓住手，原本目光迟钝的老人，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袁五，是你什么人？” 第108章 荠菜水饺1 “我爹。” “你多大？”吴老爹上下打量一眼袁无味。 “十五岁。” 吴老爹失笑一声，“真是你爹？” “真是我爹。”袁无味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自己有个爹，还出错了？ “好好好。”吴老爹也不说什么，正准备走。 袁无味瞧着吴老爹与吴老三相似的面孔，心中一痛，喊住了吴老爹，“叔，我喊老三哥一声哥，便是有了兄弟情分，叔，您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忙。” 吴老爹转头满是沟壑的紫红色脸，笑了笑，摆了摆手，“我还没有老，这份情我领了。” “还有，还有当初那件事情，我在当场，根本就是有人陷害”袁无味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吴老爹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我知道。”吴老爹忽然扯了扯嘴角，四下张望，找了一个墙角坐了下来，“我这个儿子，从小就笨，眼界不大，但他是个好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我信他不会做出坏事来，但是面对脏水，他又不知道如何保全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保护别人。 被逼得当场撞柱，也是他命中该有一劫，自然别人命中也有他们的劫。” 吴老爹说的语气极为平淡，袁无味却莫名的心惊，“叔。” “别说了，我自有打算。”吴老爹忽然眨了眨眼睛，“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多多照顾我的小孙女和儿媳妇！” 未等袁无味说话，吴老爹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身后尘土，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面走去。 江南的春天来的极快，新年过后不久，路边便有了翠绿的野菜，看着就肥嫩可爱。 三个月的时间，袁宝与金贤的课业告一段落，郑南山坐在藤椅上，喝着热茶，出着考题。 金贤抓耳挠腮，好不容易过了关，松下一口气。 郑南山瞟了一眼金贤，“你叔叔虽然天资不行，但是刻苦努力，今日就算你过了，从明天开始准备考试！” 金贤眼睛一亮，“我能够考秀才了？” “嗯，做不到案首，考上还是没有问题的。”郑南山说道。 金贤拿着书，嘴巴咧到了后耳根，他自小就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做什么案首，能够考上秀才，就万事大吉。 郑南山瞧着袁宝，今年袁宝刚过十岁，身条长了不少，站在一旁跟个小青松一样。 “你，再等几年！”郑南山略一停顿。 袁宝略微吃惊瞧着郑南山，郑南山道：“年纪小，名声大，对于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好，先生。”袁宝也不争辩，一旁抓着瓜子，磕的正欢的白七七，很是不解，凑了过去，“是我家小宝子，还考不上秀才？” “能考上，但是没必要。”郑南山道：“这世人最喜欢新奇的事情，喜欢高高的捧起，又恶劣让他们从高空坠落。” “哟哟哟。”白七七努了努嘴，她不明白。 郑南山看着天空，今日阳光正好，掐了掐手指，忽然一笑，对着厨房喊道：“无味，今日我们一起下乡，去找找荠菜！” 第109章 荠菜水饺2 荠菜分布甚广，大江南北都有。 郑南山一提，袁无味便是想起了荠菜饺子，野生的荠菜，尤其的清香。现在刚过完年，半个月，荠菜正是肥嫩的时候。 一群人提着篮子，到了最近了乡野田间，准备开挖荠菜。 一般野地里面，荠菜也有，只不过乡野田间的荠菜，因为田里面有肥料，往往长得更加肥大。 在吴县最近的耕田，是牛家村。 刚到牛家村，找寻了几处，那田埂上，干干净净跟别说是荠菜，就连苦涩的蒲公英也看不见。 “真是奇了怪，按照时间来说，这时候，应该有荠菜了呀！”郑南山提着锄头，活脱脱一个老农模样。 “对啊！是不是我们找错地方了？”袁无味目光在田耕之间来回搜索。 “你们是来挖野菜的？”同样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站在了袁无味的面前，大娘身形消瘦，眼眶下陷，目光却是柔柔的。 “嗯。”袁无味嗯了一声。 “这田埂上的野菜，早就已经挖完了，要是家里面实在没吃的，就去湖边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够找点野葱什么的。”大娘道：“我正准备去，你们跟我一起去不？” 到了湖边，袁无味看见乌泱泱的一片人，正在各个地方找着野菜。 大娘笑道：“现在粮食还没有下来，只能够找点野菜吃，你们啊！一看就是没有经验，那田埂上的野菜，还轮的着你们？早就被人挖光啦！” 几人讷讷不言语，野菜好吃吗？ 若是跟肉混合在一起，充足的油脂香味，野菜的清香那是点缀。可是如果单吃野菜，半点油水也不加，那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可就是这样的野菜，都被人挖光了。 放眼看去，那些起早来的人，篮子里面的野菜，就连底都没有遮住。 “听说你们去年秋收，是个丰收年，家里面没有半点余粮？”郑南山问道。 大娘冷笑：“丰收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以前还有钟大人替我们着想，那些七七八八的税收还少一点，去年钟大人被王扒皮算计，进了大牢。那新上来的什么鬼巡抚大人，屁事不管，王扒皮又说什么税收高，粮食价格又涨了三成，我们这些人哪里吃的起？” “也不是什么人，都吃不起，你看看做喜娘李梅花，不就过的挺好？”另外一个大娘进来插了一句。 “那是给王扒皮做狗！能耐的她！”大娘恨恨道。 “李梅花是谁？”郑南山问道。 “之前钟大人的案子，她不就是证人？是我们牛家村人，真是丢死个人！”大娘怒道：“我们这里谁也不待见她，平时她就喜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嘿！我们牛家村的田地，有一半都是王扒皮家的，我们牛家村人，大部分也种王扒皮的田。王扒皮在我们牛家村就跟土皇帝一样，五十多岁的老棺材瓤子，要是看中了哪家漂亮闺女，就让李梅花去说媒。李梅花这个丧尽天良的，就在租种合同上动手脚。 不仅仅白给王扒皮种一年田，最后粮食收完，自己还搭上了一个闺女！”大娘怒气冲冲道：“你说说看，这个东西，是人不？” 第110章 荠菜水饺3 “若有合同，你们不看一看？”金贤有些疑惑道。 “小哥，我们乡下人，哪里认识字？”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这不就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袁无味道。 “对啊！所以说，老百姓难活！” 郑南山微微皱眉，袁无味提着自己的锄头，也没有了兴趣，他们挖野菜是为了一时口味，这些野菜却能够救人。 袁无味对着郑南山道：“我们回去！” 郑南山刚想说是，袁宝却是扬起了脑袋，一本正经道：“我们认识字，给大娘他们看看可好？按照大盛律法，佃农租种，岁末收粮，至多三七分粮。若是真如他们所说，这王满仓便是犯了大盛律法，合着这喜婆李梅花，乃是从犯。” “小家伙，你还认识字？”大娘惊喜看着袁宝，袁宝点点头，目光却是看向郑南山。 郑南山满脸欣慰，“那就跑一趟。” 路上聊天，才是知道，大娘姓牛，地地道道牛家村人，上有六十岁的公婆，下面还有八个儿女，过年以后，便是靠着野菜汤活着。 不过就算是苦涩的野菜汤，一家十口人，一天也只能够喝一小半碗。 袁无味道：“大娘，今日我们在你家吃饭，这是今天饭钱。”袁无味拿出一吊铜钱，放在牛大娘手中，牛大娘捧着铜钱，手发抖，又塞在了袁无味的手中，“你们来帮我们看合同，就已经是帮了天大的忙，不要，我不要。” “只是买来吃饭的。”金贤道：“要是这样不行，那这样我们自己买菜去。” “不行不行。” 牛大娘手像是扇风一样，不停摆手。 到了牛大娘的家中，茅草屋只有三间，地上也是土地，但是拾掇的干干净净。八个小孩，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眼巴巴瞧着牛大娘的篮子，牛大娘笑道：“今天来客人，咱不吃野菜。” “好好！” 八个孩子顿时眼睛放光，袁无味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牛家村附近有一个集市，正巧可以买点菜。 运气不错，有人抓到了一头野猪，正在卖野猪肉。 买了二十斤野猪肉，加上各种调活，面粉，今天虽然没有挖到荠菜，但是这荠菜饺子得吃！ 又想着牛大娘，给钱不要，那自己借用她家柴火，煮点饺子，她还怎么拒绝？ 回到了牛家村，金贤扛着两口袋面粉，袁无味提着十斤猪肉，刚一打开房门，一群人围着袁宝，那手上的合同，堆在一旁。 一群人大气也不敢喘，静静看着袁宝，小小的人，身上彷佛有巨大的能量。 什么大盛律法，袁无味是一窍不通，转而对着牛大娘道：“大娘，今儿借你点柴火！” 大娘看着袁无味手上的猪肉，还有金贤肩膀上的面粉，连忙道：“你们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吃饺子啊！” 大娘搓着手，“来了我家，应当” “牛大娘，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给我收集点荠菜来，这样才吃的欢快！” 第111章 荠菜水饺4 “荠菜？你们要荠菜！那东西，我家有！”一个中年汉子站了出来，他们终于能够做点事情了！ 一群人又是走了大半，回家拿荠菜去了。 牛大娘八个小孩，眼巴巴瞅着袁无味，袁无味揉了揉最小的小姑娘，“今天中午，吃荠菜饺子！好不好？” “好！” “能管饱不？”大一点的小萝卜头，嗦着手指，看着袁无味。 袁无味笑道：“管饱！” “我们去挑水！” “劈柴！” 小萝卜头们，风一样散了开来。 袁无味将两袋面粉洒在大盆里面，使出了浑身力气，才将这面粉揉成了面团。几个孩子在一旁看着，大一点的男孩道：“哥哥，我们几个饺子都包的可好了！” “好，待会儿一起包！” 男孩子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剩下几个萝卜头也不甘示弱。 “我还会切葱呢！” “打鸡蛋！” 牛大娘进来，便是看见盆里面的面团，又是看了看忙的不亦乐乎的孩子，他们就算是过年也没有沾上一顿荤腥，嘴角嗫嚅，“今天谢谢你们了。” “大娘，这荠菜可真水灵！”袁无味看着篮子里面的荠菜，肥嫩可爱，绿油油的，还自带一股清香。 牛大娘重重地点点头，将荠菜洗了。 剁肉，切菜，混合均匀，加入调和，最后加上半瓶素油，将汁水锁住。 一大群人在厨房之中，开始包饺子，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是包完了，袁无味数了数，足足有两千个饺子。 小孩子眼睛放光，紧紧盯着袁无味的每一个动作，袁无味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我们开始下饺子了！” “饺子！”小姑娘眼巴巴看着。 大锅水烧的翻滚，胖嘟嘟的饺子，呼啦全部都投了进去，半刻钟之后，胖乎乎的饺子便是浮了上来。 再等片刻，大大的竹篾子，将饺子一网打尽，放在盘子上。 “尝尝咸淡！” 小孩子一窝蜂全部都涌了上去，各自拿了一个，小姑娘手里面拿了两个，对着袁无味，将手中的饺子举得高高的。 “哥哥吃！” 袁无味吃了一口，荠菜清香，猪肉油润，汁水四溅。 “好吃！” “真好吃！”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小萝卜头们叽叽喳喳，袁无味又接着将剩下的水饺依次煮了下去，一盘又一盘的饺子，端到了主屋。 袁无味道：“下午接着看也不迟。”周围村民强忍着，不去看那白花花的饺子，袁无味又是道：“各位婶子伯伯，饺子管够，就是碗不够，还需要你们回家拿碗。” “这多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放着坏不成？”袁无味笑道。 两千个水饺，吃的干干净净，牛大娘看着厨房，抹着眼泪，瞧着袁无味，“兄弟，你今天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袁无味心想，一顿饭能够救多少人呢？ 到了晚上，牛家村的合同，终于全部看完，袁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你们的合同，是无效的，违反了大盛律法，证据确凿。” 一群人兴奋了一瞬，又是沉默，“如果是以前，钟大人在，我们能告，可是现在那个周巡抚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官，我们怕是赢不了。” 袁无味听着，笑道：“告不了王扒皮，还告不了李梅花吗？” 第112章 告状 次日清晨，吴县县衙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人，正是牛家村的村民。 一个个手上拿着条子，说是要告同村村民李梅花。 声势浩大，其中田中壮汉还带了锄头棍棒，吸引了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袁无味与袁宝起了个早，找了一处绝佳位置，准备看热闹。 衙差一开门，看见这阵仗，又是把头给缩了回去。未有多时，县衙大门大开，周成穿戴官服整齐，坐在了明镜高悬的官帽椅上。 一群村民押着李梅花进了府衙，周成看着下面的村民道：“怎么回事？” 村长牛铁柱作为代表站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叠合同，举过头顶，对着周成喊道：“青天大老爷，我们牛家村全体村民状告李梅花，她背靠地主王满仓，欺负村民不识字，诱骗我们签下合同。按照大盛律法，租赁理应三七分账，她在合同上写着，一九分成，不仅如此，还要另外交上，种子费用，肥料费用等等。 去年吴县丰收，我们牛家村过了春节，家家没有余粮，牛强家中闺女牛翠兰，都被李梅花强抢去抵债！” “是吗？拿上来看看。” 衙差将牛铁柱手上一叠合同，递给了周成，周成看完之后，冷笑两声，“果真如此，朝廷税收不过三十税一，这妇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一九分成。佃户一成，还需要交税，地主九成，却是与佃户交的一样税钱！” 李梅花跪在地上，大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分成，按照合同办事情，这合同是你们自己签的，又不是我按着你们脑袋签的！” 这般无耻的模样，看的让人厌恶，村长牛铁柱花白的胡子都吹上了天，“我们当时是怎么说的，三七分成，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一九，你不就是欺负我们不识字罢了！” 周成冷笑一声，“李梅花，这人证物证皆有，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梅花晃了晃身子，眼珠子一转，妩媚一笑，“哎呦大人，我也不识字，当初这合同都是王老爷的管家写的，我一个乡野妇人哪里知道的？” 下方的袁无味不由地发笑，这李梅花倒是有点小聪明。 不经意地转头，余光一扫，却是看见人群之中的吴老爹，正冷冷看着公堂上的李梅花。 袁无味收回目光，又是看着大堂，周成暂停审问，又命人将王府的管家捉了过来。 片刻之后，管家到了大堂，很是无助看着周围，嘴角讷讷道：“草民不知道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这些合同可是你所写？” 管家接过合同，一边看着，额头一边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这些合同都是他写的，他也知道这都是不合律法。 有些事情，你若是不捅开说，那就是一件小事，若是摊开说了，那便是千斤重的大事。管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人群之外的马车，这件事情他是说不得。 “这这这合同上的内容，都已经跟乡亲们确认过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人这也怪不得我啊！”管家跪在地上，一口咬死，跟牛家村的村民已经说过。 第113章 杀人菜 牛家村的村民怒不可遏，顿时骚动起来，“没有的事情！” “就是，太不要脸了！” “你这样说谎，是没有好下场的！” 忽然旁边的记录文书走上前，不知道对周成说了什么，周成略微点头，转而道：“此事不明，暂且收押。” 两人被带了下去，站起来的一瞬间，管家的腰板就直了起来。 他是王老爷的管家，出了事情，老爷定不会不管他。 夜半时分，监狱大牢之中，周成进了牢房，坐在管家对面。 管家立即扑到了门口大声道：“周大人，您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本官什么时候，说放你出去了？”周成笑道。 管家顿时迷茫，瞧着周成，“这大堂之上，我家老爷，不是已经给了您好处了吗？” “什么好处？”周成装作不知道，“本官两袖清风，你可不要凭白诬蔑。” “这怎么可能？”管家紧握双拳。 “其实这个案件已经十分明朗，本官知道这合同的事情，不是你的意思，你如果能够供出背后之人，本官或许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周成抬眼瞧了瞧管家，“或者你说出一些其它的可以戴罪立功的事情。” 管家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他们这些人是不知道，老爷的可怕之处，他左右一个死字，老爷却是能够让他生不如死！ 等了好久，管家始终不肯说话，甚至都背过周成，不再理睬。 周成眉毛紧凑，还是一个硬骨头。 不过既然人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有的是时间。 等到周成从牢房出来，吴老爹提着食桶进来，周围衙差道：“老爹，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今天做的一些野菜团子，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几个衙差立即围了上来，“老爹您做菜比厨子弄的好吃多了，早知道就让你给我们准备饭食，白白便宜了那帮犯人！” 吴老爹满是皱纹的脸上笑了起来，“团子烫，你们小心着点。” “好。” 吴老爹提着食桶，一路走到了最里面，来到了管家的面前。 “吃饭了。”吴老爹敲了门，管家匆匆忙忙被喊来，这一天饭都没有吃，连忙跑到了门口。 “快给我上饭。” “这就”猝不及防老爹手死死抓住了管家的脖子，将他钳在柱子上，“给你上饭！” “你是，你是什么人？”管家脸抵在柱子上，眼球惊恐几乎要凸出来。 吴老爹冷笑两声，“怎么这地方你不认识了？” 管家四处张望，忽然发现这正是，当初他来劝吴老三的牢房，心中更加害怕，“你是吴老三什么人？” “我是他爹。” “杀人是犯法的！” “儿子都被杀了，我这一条老命死不足惜！” 吴老爹另一只手从食盒里面捏出一个黄米团子，过了一遍凉水，自言自语道：“二十年前，有个北方的厨子告诉我，厨子之中有一道杀人菜，能够让人死的极为痛苦，又让人察觉不出” 第114章 杀人菜2 “什么什么杀人菜？” “先煮黄米，等到黄米煮熟之后，迅速过凉水，这样以来，黄米团子表面是冷的。但是内里却是滚烫无比，顺过食道，能够将人的胃烫熟，死状凄惨，只要不开膛剖肚，就连仵作也发现不了！”吴老爹低声笑道。 “你你这个魔鬼！” 吴老爹作势就要将黄米团子往管家的口中塞，管家拼命挣扎，却也于事无补。吓得涕泪横流，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瞧着管家这没有出息的模样，吴老爹冷笑一声，“我儿虽然愚钝，但是还有骨气，你这个做狗的，不愧是做狗的，竟然怕死。” “爷爷，我都是按照我们老爷的要求去做的，我也有一家老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又能够改变什么？求你！冤有头债有主，这锅实在不能够扣在我的头上啊！” 管家嚎的惊天动地，整个牢房都听的见。 吴老爹又是冷笑道：“我儿一个厨子，跟你家老爷有什么仇什么怨，他要这样对待我儿？” “我家老爷不是要对付的你儿子，只是要对付钟大人。钟大人在吴县，一向是清廉自重，吴县联通运河，我们家老爷的粮食若是想要运出去，必须要有钟大人的首肯。可是钟大人从来都不肯合作，断了我家老爷的财路。 我家老爷才要对付钟大人，至于您儿子，则是因为他不识抬举！宁愿要钟大人一个月三十文的佣金，也不愿意要我家老爷三十两的白银！” “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冷不丁从角落中传出一道声音，吴老爹松开了管家的脖子，管家听着那道声音，看向了阴影处。 一众的捕快，吴县大小的官员，以及梧州城有头有脸的权贵，全部都慢慢走了出来。 周成目光锐利，嘴角带着嘲笑：“看来这牛家村的案件，还有一个案中案。” 管家只感觉自己头上冷飕飕的，伸手一抹，全部都是冷汗，嘴巴嗫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面只有两个字，完了！ 不仅仅是自己，就连老爷也都完了！ 次日清晨，吴县县衙敲锣打鼓，只因为钟大人从牢里面放了出来。 白七七咬着油条，说着最早的八卦，“无味听说没有，昨天晚上，周成突击审问，居然审出了案中案！” “什么案中案？” “就是钟大人那件案子，据说管家什么都招了，一切都是王扒皮的指使。现如今又加上牛家村的案子，他是跑不掉了。”白七七心中爽快道：“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袁无味看向一旁喝着豆浆，泡着油条的郑南山，见他一副毫不吃惊的模样，总觉得这一套连环招，都是他算计好的。 郑南山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后面呢！”转头又是看向袁宝金贤，“你们两个都学着点，有些事情，不能够光靠蛮力，得用巧劲儿！”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袁无味开门一看，是周成，身后还有一个钟况。 第115章 偶像 二人进来，对着郑南山拱手行礼，钟况看着面前的郑南山，眼中带有狂热，面前这位可是六元公，所有文人的偶像。 “早知道先生在此处，我应该早来拜见！” 仔细听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丝颤抖。 郑南山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拘束，请二人坐下，“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郑南山看向周成，“那折子有消息了吗？” “快了，大概今年夏收之前，便能够实行。”这么多天，终于是看见了些许的头目，周成一笑，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齿。 郑南山看向钟况，“钟大人，你在江南为官多年，许多事情你比我们清楚，你认为江南税银为什么收不上来？” 钟况见郑南山提到自己，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立即道：“表象是官商勾结，其实内部原因乃是官员腐败，而提起这官员腐败也有些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金贤忍不住道：“难不成是朝廷的俸禄不够吗？” 钟况点点头，“朝廷的俸禄，都是由奉天发放，来回路费并不包含。而且容易被人克扣，就比如说按照道理来说，我的禄米每月当发十斛，可是这斛有大有小。都是十斛，带回来竟然少了三分之一。 而且就算是正常发放，也是勉强度日。而江南富商云集，这个时候，他们上门进行贿赂。很少有人能够把持住。 更何况，他们的贿赂手法，不止这一种。若是金钱不管用，便是美人计。美人计不管用，还有各种肮脏手段。 整个江南官场，被他们腐蚀如同一张破网，自然他们也就得到了更大的权力！ 商人自古重利，他们有了这权力，只会剥削百姓，我江南本来是鱼米之乡，现在春天百姓无米下锅，竟然喝菜汤勉强支撑！” 说到最后，钟况双眼泛泪，周成动容，“钟大人现在虽然放出来，可是王满仓我竟然拿他没有办法。” “这是为什么？”郑南山有些吃惊，按照道理来说，这人证物证俱在，一个小小的地主居然拿不下来。 “今早收到的密信，王满仓竟然有宫中的关系，让我仔细审查” “大人！大人！”一个衙差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进来。 “什么事情？” “那个王管家，死了！” 王家庭院，幽幽的昆曲声从亭子上传来，王满仓闭眼听着，短粗的手指，一下下打着节拍，满脸享受。 “老爷，已经都处理好了。” “嗯，下去！” 坐在一旁吃着茶水的连山，嘿嘿笑道：“这些人，万万没有想到，咱们的后面还有人！” 王满仓悠悠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你们也不要太小看周成，他是蠢笨，可是背后有高人。” “什么高人，哪里的高人？王兄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王满仓看着面前的庭院，目光沉沉，“你觉得周成一个武夫，能够设计出如此精巧的计策？我还在查，这个人，我一定要把他给挖出来！” 第116章 青团子1 不仅仅是王管家死了，就连隔壁牢房的李梅花，也被发现吊死在牢房横梁上。 再次审理的时候，王满仓跪在堂下，一口一个冤枉。 “大人，草民也不知道，这个奴才如此大胆，背着我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冤枉钟大人！” 说的情真意切，下面百姓都看的目瞪口呆，什么叫做无耻，这便是无耻！ 周成想着昨天晚上的密信，看着面前的王满仓，恨得牙痒痒的，但是也无计可施。 两个证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定不了王满仓的罪。 钟况轻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牛家村合同递了上去，他想的简单，如果不能够除了这个蛀虫，至少要为百姓做点事情。 周成顿时明白过来，手里面拿着合同，看着王满仓道：“那这合同？” “也是管家一人的主意，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狠心，居然定下如此不合理的合同！去年多收的粮食，在下一定全额奉还！” 王满仓也明白这做戏是要做全套的，既然提到了这多拿粮食，这个时候就要还回去。 场外爆发一阵欢呼声，是牛家村的村民！ 三成粮食！他们有活路了！ “这还要多谢袁宝！”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哥儿俩” 审判结束，这回合，没有输赢。 次日清晨，王满仓就带着新管家，到了牛家村，开始按照新的合同，将去年的粮食依次退回。 一亩良田能够收三百斤粮食，三成就是九十斤，这些粮食足够他们撑到夏收。 牛大娘带着八个小萝卜头，来点粮食，眉眼都是笑。他们不仅仅得了一百多斤的粮食，还有一百文的补偿。 “娘！这次有粮了，我还想要吃荠菜饺子！”最小的牛兰兰仰着头，看着牛大娘。 牛大娘摸着牛兰兰的头，“荠菜饺子要有肉才好吃，而且现在荠菜大了，不好吃，娘给你们做青团子怎么样？” 想起青团子软软糯糯的味道，还有里面甜蜜蜜的红豆沙，牛兰兰猛地点点头，“还有袁宝哥哥！对！” “好，不是他们，我们这三成粮食是要不回来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站在一旁的王掌柜悄悄记下了袁宝这个名字，转头便是到了马车上，道：“老爷，指点牛家村人，去县衙告状的，似乎是一个叫做袁宝的人。” “袁宝？”王满仓皱眉，这个名字，他未曾听过。 管家道：“我还听那家女孩子说，要送青团子给他，我们多加留意，跟紧他们定是能够找到这一伙人。” 王满仓嘴角上扬，对于这个新管家的聪明劲儿，十分欣赏。 “你倒是比你之前那个，聪明多了。” “都是老爷您调教的好。” 牛家村整个村子，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牛大娘回了家，就割了一把青草，放在纱布之中，拧出了绿汁儿。 想着早点做好，也将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恩人。 青团子十分简单，拧出来的绿汁儿，和在糯米面之中，像是揉面一样，揉成光滑绿色大团子，蒙上纱布放在一旁备用。 第117章 青团子2 大一点的牛明明，早就已经生火，开始蒸煮红豆。他娘做的红豆沙，最好吃，但是红豆需要五文钱一斤，往往也就是清明时候做青团子的时候，能够吃上一回。 这一次又是托了恩人的福。 灶膛里面的火撩着，小妹妹时不时过来问一句，“哥哥，好了没？” “红豆要时间，才能够软烂，兰兰你先去玩！”牛明明将牛兰兰推了出去，专心烧火。 约莫三刻钟，牛大娘将锅盖掀开，红豆的香气混合着水气，迎面而来。 “娘，好了没有？” 牛大娘捻起一颗红豆，红豆碎裂，“还差点功夫！” 牛大娘转身又是取出了筷子，将红墨水给取了出来，这本来是过年的时候，点在馒头上的。 做一种口味，怕是不够，目光又是落在悬在房梁上的黑芝麻。 黑芝麻跟糖炒，便是芝麻糖，也是一种青团子常见的馅料。红豆沙还需要点时间，干脆再炒一点芝麻糖。 另起一个小锅，炒了一锅芝麻糖，芝麻糖好了，这红豆沙也烂熟。 牛大娘眉眼带笑，将红豆沙盛了出来，放在瓷碗之中，与白糖混合。手上抹油，揪过一块青团子，将红豆沙、芝麻糖包在其中。 随即就着锅里面的火，将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团子放在笼屉之中，红豆沙的青团子，挨个点上红点，水汽蒸腾之间，一个个软糯的青团子便是做好了。 “明明，去叫弟弟妹妹，尝一尝！” 牛明明一阵旋风一样跑了出去，喊了一声，“吃青团子！” “来了！” 大大小小的萝卜头都涌了进来，眼巴巴地瞧着青团子。牛大娘将青团子一一分好，“一人两个，不许多吃啊！” “好嘞娘！”牛明明应了一声，牛大娘转身将锅里面的青团子，用食盒打包好，出了门。 县衙后门小楼，袁无味正忙活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牛家村的牛大娘。 “大娘你怎么来了？” “上次多谢你们，这王扒皮给我们牛家村，每家每户，都送还了去年多要的粮食。我家足足分了一百斤，还有一百文钱！”牛大娘进来，将食盒放在外面的桌上，“我想着，要不是你们，我们哪里还能够过的了这个春天？现在正好是吃青团的季节，我做了一点，你们不要嫌弃。” 正说着，将食盒打开，一个个碧绿的青团子，乖巧窝在食盒之中。 “一共两种口味，那有红点的是红豆沙，那没有红点的是芝麻糖，不是什么独家的手艺，就是普通的做法。” 说着一双筷子已经将一个红豆沙青团子夹了起来，郑南山咬了一口外皮，红豆沙便冒了出来，带着丝丝甜味，伴着一阵青草香味。 眼睛一亮，“好吃！” 牛大娘一听这话，立即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们吃着，家里面孩子多，我就回去了！” “大娘，中午在这里吃中饭？” “不了不了！”牛大娘提着空食盒，就往外走，一个人影，暗暗记住地方，随即跑回了王家。 第118章 白鱼美1 金贤是个爱吃黏食的，一口一个，嘴巴塞得鼓鼓囊囊，“这江南小甜点还是做的不错的。” “你还是少吃一点，别忘了当初，黄米凉糕吃多了肚子疼的事情。”袁无味轻咬了一口，芝麻口味的青团，糯叽叽的口感，真是不错。 提起黄米凉糕，金贤眼睛一亮，“无味兄弟，你啥时候再做一次黄米凉糕，那口子我想了好长时间了！” “没材料，这边人都吃大米，哪里给你去找黄米？” 袁无味转了过去，金贤不依不饶道：“那日后去了山同，你再做一次！” “好，等回了山同，我一定做。” 两人正是交谈着，郑南山捻着青团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牛家村若是有个私塾先生，也不至于被王满仓欺骗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袁无味听到，不自觉的一笑，“郑先生，读书这种事情，哪里是庄稼人能够负担的起？牛家村不过五十多户的人家，供养不起一个私塾先生。” “民生多艰。”郑南山难得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是摸了一个芝麻馅的青团子，放入嘴中。 自从牛大娘来了之后，家门口总是时不时多一些新鲜蔬菜，打开门一看，也看不到人。袁无味心中清楚，这是牛家村人送过来的。 乡下人都是嘴笨，对于读书人又有一种天生的尊敬畏惧，袁无味一一收下，也不烦恼。 郑南山经常带着袁宝等人，前往牛家村，看看庄稼长得如何，顺便有空也教村民认识一些简单的字。 扎着羊角辫的牛兰兰，仰头看着郑南山，树枝在泥板上歪歪扭扭写了牛兰兰三个字，“先生先生，我写的对不？” “不错，不错！”郑南山摸着下巴，捉起牛兰兰的手，又是认认真真的写了一遍。 一旁叼着狗尾巴草的金贤，瞧着郑南山这副耐心的模样，对着袁宝道：“先生，对他们，可比对我们耐心多了。” 袁宝抬头瞧着金贤，缓缓道：“先生对我也很有耐心。” 一句话噎住了金贤，罢罢，金贤叹了口气，“我就是白送的。” 王家大院之中，王满仓正在亭子上喂鱼，看着那锦鲤肥的跟一头头猪一样，还在贪婪的哄抢着鱼食。王满仓索性将手中的鱼食，全部都倒了进去，水面水花四溅。 管家见王满仓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是上前汇报，“老爷，住在县衙后门那几个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是什么人？” “一个教书先生，还有一个以前在山同卖馄饨的兄弟两以及他们的小娘，还有一个” 管家略一停顿，王满仓不耐烦道：“说。” “还有一个是户部尚书金大人的侄子。” “金大人的侄子？”王满仓有些意外，“他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据我们这几日的观察，倒也没有跟什么官员来往，不是满大街晃悠找吃的，就是跟着教书先生，去牛家村教那些村民读书写字。” “教那些泥腿子？”王满仓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这群人还真是闲的慌。” 王满仓又是问道：“周成那边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119章 白鱼美2 “周大人没有，就是跟往常一样，跟几位大人四处吃酒玩乐。” “钟大人呢？” “钟大人您还不知道？趁着春天，给自家菜地施肥呢！” “哈哈哈哈，施肥？”王满仓大声笑，一切又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就是就是” “什么事情，吞吞吐吐的，说！”王满仓厉声呵斥，他最是不喜欢婆婆妈妈的样子。 管家道：“自从我们还了牛家村的粮食，其它地方的村子，也吵吵着要告您！” 听到这里，王满仓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三角眼瞟了一眼管家，“户部尚书的侄子，你注意着点，牛家村那群刁民，我自有办法收拾。” “老爷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金大人的” “你在想些什么？金大人不也是我们的人吗？”王满仓轻蔑一笑，“现在的江南，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江南，朝廷上下，都已经上了我们这条大船。周成钟况，两个替死鬼而已！” 江南水乡，芦苇常见，趁着袁宝他们忙着在村民家中，教书写字。袁无味跟着牛大娘，坐上了小船，晃悠到芦苇荡。 袁无味躺在小船上，小船浮在水上，晃晃悠悠，袁无味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个梦。 也芦苇深处，数不清的坟茔，袁大厨带着年幼的自己，一个个磕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呢？”袁无味小声嘀咕了一声。 “什么？”牛大娘转身问道。 “没什么。”袁无味咕噜一声爬了起来，“大娘，我们去什么地方？” “马上就到了！我家小叔子是打鱼的，现在清明前后，白鱼肥美。我想着去拿几条鱼回去，晚上吃鱼！”牛大娘笑道，目光仍旧是柔柔的，双颊有了些肉，看起来更加温柔。 提起白鱼，袁无味不由地食指大动，这白鱼乃是吴县特产，肉质细嫩，鲜香无比。山同地处北方，鱼鲜极少，更别提像白鱼这样的顶级鱼鲜。 “呀！这东西也出来了！” 袁无味顺着牛大娘手指方向，看见芦苇丛中，一个个白色如同嫩藕一样的节状物。 “这是什么？” “芦苇根！”牛大娘小船靠近岸，双手齐用，芦苇根极嫩。接连不断发出“啵啵啵”的折断声音，这芦苇荡中，芦苇根极多，不一会儿芦苇根就堆满了船头。 牛大娘抓起一把，放在水中，洗了洗递给袁无味，“无味小哥，尝尝！” 袁无味接了过去，“还能够生吃？” “好吃着呢！” 芦苇根咬在嘴中，咔嚓咔嚓，唇齿之间，一股微甜的汁水流了出来，还自带一股清香。 “好吃。” “这玩意儿啊！用来炒雪菜，味道更好！”牛大娘说完，走了几步，远远就看见一条大船，船上冒着炊烟。“狗娃子！” “姐？”一个青年赤裸着上身，从河里面钻了出来，“拿白鱼的？” “嗯。”牛大娘蹲在船边上，狗娃子浑身湿漉漉从水里面钻出来，将放在水里面的渔网拉了出来，里面的各种鱼鲜，噼里啪啦跳动身体。 第120章 白鱼美3 狗娃子眼疾手快，在各种鱼鲜之中，取了两条大白鱼。 “姐，真是羡慕你们牛家村人！”狗娃子一边用稻草将大白鱼穿在一起，一边道：“你们去县衙闹一闹，就收回了三成的粮食，我们小渔村，前几日也跟王家人提了，王家的狗腿子，说我们有本事也去告去！” “那你们就去告啊！” “告什么？小渔村跟你们不一样，牛家村多少还有一些自己田，我们小渔村所有的田，都是王家，如果他们不给我们种，我们哪里还有饭吃？”狗娃子无奈叹了口气。 “兄弟，甭管咋样，不争取，就没有活路啊！”牛大娘拍了拍狗娃子的后背，“多少？” 狗娃子摆了摆手，“要什么？自家人！” 牛大娘硬是塞了十文钱给了狗娃子，快跑几步，到了自己小船上，带着袁无味就走。 “姐，你这是干什么？” “拿着！”牛大娘一边划着小船，一边大声笑着。 袁无味目光炯炯，看着船上活蹦乱跳的白鱼，今天晚上又是一顿好菜。 到了牛大娘家，袁无味迫不及待，就拎着白鱼进了厨房。 牛大娘将白鱼处理干净，袁无味准备葱姜，白鱼足够鲜美，不用多少佐料，清蒸就是绝美！ 手起刀落，白鱼一剖为二，码好葱姜，喷上些许料酒，鲜酱油调料，上大火蒸！ 时间不长，半刻即成。 细嫩小葱，切成头发丝儿一样，窝在鱼身上。另起一锅，热油往小葱上一激，鱼香味顿时就被激发出来。 “无味小哥，你这菜模样可真俊！” “味道更好！” 目光落在一旁的芦苇根上，咔嚓咔嚓切成一寸长的段子，菜籽油下锅。江南的咸菜，大多数是在冬天的时候，用雪里蕻腌制。 冬天下雪的时候，味道不咸不淡，到了现在，味道更加厚重。 袁无味将雪菜过了一边水，热火热油，与芦苇根一起下锅，“刺啦”一声，油烟四起，爆炒数十下，菜成。 抬头看去，厨房之外，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 成盘出去，大桌子上，牛大哥拿出了珍藏的米酒，跟郑南山喝了起来。 郑南山本不甚酒力，奈何好酒好菜，又是多喝了几杯。 “迟先生，多谢了。” “菜好，酒好，人好。”郑南山红着脸，又是喝了几杯。 袁无味尝了一口白鱼，果然鲜嫩无比，就是刺比较多，眯了眯眼，人生憾事白鱼多刺。 月上梢头，郑南山晃晃悠悠上了马车，眯着眼看着袁无味，“我老师就爱吃白鱼，他老人家，吃起白鱼，可以将白鱼从头到尾，吃的干干净净，但是那鱼骨头完完整整，那叫一个功夫！”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她也可以。 次日清晨，袁无味起来，去翠儿豆腐脑摊子，合计买几份豆腐脑儿，再去东边买点油条。就听见摊子前，翠儿跟一旁的大娘议论。 “哎呀，牛家村惨啦！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烧啦！” “人呢？” “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哦！” 袁无味呆愣原地，五份豆腐脑儿，噼里啪啦全部从手中滑落，碎了一地。 第121章 着火1 “无味！你傻啦！我的豆腐脑儿！”翠儿啐了一声。 袁无味脑子乱，心里面也乱，拉着翠儿道：“翠儿姐，什么地方着火了？” “牛家村啊！就是那个状告王扒皮的牛家村啊！”翠儿不解，这牛家村跟袁无味又有什么关系。 “牛家村？”袁无味喃喃自语，“人又不是死的，那着火了，他们怎么不会跑吗？” “侬吼什么？我怎么知道啊？”翠儿还在心疼地上的豆腐脑儿。 袁无味脑子一瞬间乱了，现在不是秋天，牛家村靠着小渔村，水系众多，怎么可能一村人被活活烧死？ 只有一个可能，那是人为。 谁又如此心狠？ 王满仓。 如果当初他们不说，让牛家村人状告王扒皮，牛家村是不是还在？ 想到这里，袁无味“哇”的一声，胃里面翻滚，吐出一滩酸水。眼前发黑，晃着身子进了院子。 白七七进来看见袁无味两手空空，“我的儿，豆腐脑儿呢？” “牛家村没了。” “什么没了？”白七七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袁无味扶着桌子，缓缓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郑南山袁宝还有金贤，又是重复了一遍。 “昨夜牛家村起火，整个牛家村人，全部都被烧死了！” 郑南山面带惊愕，“这怎么可能？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不是，江南又不是北方，怎么可能着火烧了整个村子？”金贤“霍地”站了起来。 “不是自然起火，是人为。”袁宝淡淡道，小手紧握。他是不是做错了？太过于相信大盛的律法，而忘了人心叵测。 白七七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小兰兰说，下次教我扎蚂蚱，这帮人” 袁无味脑子渐渐清明，看向郑南山，“先生，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被盯上了？” “看来是的。” 金贤怒了，“我看他们谁敢动你们一根头发丝儿！小爷弄死他们！” “若不是顾忌你的身份，我们早就已经被下毒手了。”袁无味道，他想起了盐商一夜造白塔的故事，小人物在大人物面前，多么的无力。 一村子的人，说没了，就没了。 王家大院，后花园花厅，圆桌之上，清蒸白鱼放在其中，另加四道小菜，另有一壶武陵春。连山苏富坐在王满仓左右，连山捧着酒杯，连连看了几眼王满仓。 牛家村着火，一个村子，无人生还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只要是有心人，都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但连山还是觉得，这也太狠了。 “王兄，这牛家村？” “下面人难管啊！”王满仓颇为自得一笑，“不患寡而患不均，连兄你说是不是？我给一个牛家村三成粮食，别的村子便是蠢蠢欲动。为了约束，这一场大火算是天意！” 连山与苏富左右看了一眼，更加心惊。 怪不得那个时候，王满仓如此爽快就给了三成粮食，还有补贴。原来这就是牛家村的全村人的买命钱！ 他给粮食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拿了牛家村全村人的性命！ 第122章 着火2 再一次的回到牛家村的时候，袁无味看见的是，烧焦的房子，还有不断抬出的尸体。 官府的人也在其中，牛家村属于吴县，发生如此重大的失火案件，县令钟况也在现场。看见郑南山，微微欠身，刚准备说些什么，就看见一辆精巧的轿子，从田埂处抬了过来。 “钟大人！” 王满仓掀开珠帘，露出一张哀戚的脸，“钟大人，牛家村村民做了我多年的佃户，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唏嘘啊！” 一旁的袁无味看着火起，王满仓看着满脸的悲伤，可是仔细看来，却是眼中带笑。 也相信人性之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恶上几分，明明他放火烧死了五十五户牛家村村民，却毫不胆怯，还要到牛家村来看看热闹。 钟况冷笑一声，“王老爷可真是心善。” 王满仓叹了一口气，“我自家都修了佛堂，年年给山寺捐香火钱，都说福分是修的，我今生多修一些，也算是给这些村民祈福了。” 这一番话说的无耻，钟况额头青筋暴露，却也无可奈何。 “王老爷费心了。” 王满仓转头看向郑南山，向前一步道：“这位是？” “在下姓迟，是个教书先生，之前在牛家村教过几天学，本来商量好今年下半年，来牛家村做个私塾先生，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郑南山说话不紧不慢，滴水不漏，饶是王满仓一时也找不出什么漏洞。 “原来如此，百姓读点书也是好的。”王满仓摸着胡须笑了笑，像是一条毒蛇。“唉，明年牛家村的田，我又要给谁种去？” 王满仓叹息着，又是上了轿子，转身离开。 袁无味想起牛大娘，还有那八个孩子，不由地心痛，看向钟况，“钟大人，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没有，整个牛家村没有一个活口。”钟况说道。 正在此时，一个衙差来报，“大人，有一户人家，尸体数目对不上！” 钟况立即来了精神，跟着衙差到了地方，这地方正是牛大娘家。 “此户人家，男主人常年不在家，一对父母，还有八个儿女，以及这家的女主人，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有十一口人，但是只找到了父母女主人还有七个儿女的尸体，其中长子尸体，并没有找到。” “这么说来，牛明明有可能还活着！”袁无味来了精神。 衙差点头道：“从现场来看，有一道痕迹，像是人逃出来的痕迹。” 衙差带着我们绕到了屋后，一道并不明显的黑印一直通到了屋后的小河，袁无味转了转，咦了一声。 钟况道：“无味兄弟，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袁无味摇了摇头，看向周围，谁又能够保证，现在自己的身边，没有王满仓的眼线呢？ 到了天黑，牛家村人的尸体，除了失踪的牛明明都已经找到。本来尸体应该先停留在义庄，可是尸体的数目实在太多，义庄容纳不了，只能够先行下葬一部分。 准备离开之时，袁无味却是发现，袁宝不见了踪影。 第123章 着火3 “小宝儿，去了什么地方？”白七七着急四下找着。 袁无味觉得袁宝一向乖巧，从来不会乱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到了衙差挖尸体的地方，仔细一看，袁宝小小身影，正拿着一把刻刀，不知道刻着什么。 袁无味走近一看，木板之上，写着牛兰兰三个字。心中明白，这小屁孩，心中愧疚。矮下身子，揉了揉袁宝的脑袋。 “小宝儿，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是我错估人心险恶，觉得人大不过律法，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说到最后，袁无味听出了不对劲，仔细看去，袁宝黑漆漆的眼睛，蓄满了亮晶晶的泪水。 “不是你的错，你相信律法也没有错，你也的确聪明，你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唯一你没有想到的是，人是如此之恶，突破了你所能够想象的罪恶。”袁无味缓缓说道。 恶人犯下的错，为什么是好人感到愧疚？ 袁宝还太小，即使聪慧，也不过十岁的年纪。 “无味哥哥，这错，我绝不会犯第二次。”袁宝声音稚嫩，却十分坚定，袁无味擦了擦袁宝脸上未干泪水，瞧着当初还没有到自己大腿根的小孩子，现在也跟一个小大人一样。 按照官府手册，一行人将所有村民的坟墓面前，都做了墓碑，刻刀一笔笔的刻在简陋的木板上，有了墓碑，就不算是乱葬岗，有了魂归处。 夜半时分，马车之上，钟况看着郑南山道：“先生，他们都已经如此猖狂，我们还是收拾不了他们吗？”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郑南山心中也着急，但是他知道，不能够着急。江南税银的问题，官商勾结的问题，需要一把快刀，迅速斩断乱麻。 如果这刀不够快，那么一切都是白搭。 钟况垂下双手，“若是有张大人还在就好了。” 郑南山迅速看了一眼钟况，道：“老师曾经跟我说过，江南的方法，抄家贪官，并不是最好的办法，那个时候西北战事危急，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郑先生，作为张大人的得意门生，难不成就没有听说过《文武经注》的下落？” 听到此，郑南山微微一愣，忽然一笑，钟况顿觉失言。 “我逾越了。”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不知道多少人问过我。而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知道，哪里还能够像今天如此轻松自在？”郑南山道。 “若是有《文武经注》，这些官员，就不敢如此偏袒” 郑南山淡淡道：“江南税银的事情，若是处理得到，何须用到《文武经注》？” 在一旁假寐的袁无味，再一次听到了《文武经注》，心中不免对于这本书有了好奇。在这些当官的眼里，这《文武经注》就跟尚方宝剑一样，无所不能。 也是，谁能够没有点弱点呢？ 若是有一本书，将自己的弱点记录的清清楚楚的，她也害怕忌惮。又是调整了一个姿势，袁无味闭起了眼睛，这些事情，离她这个小人物，都太遥远，索性也就不想了。 一旁的袁宝，依偎在袁无味的身边，像是一只小雏鸟一般，袁无味将毯子将袁宝盖的严严实实，又眯了起来。 第124章 遗漏 牛家村还有活口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王家大院，王满仓猛地拍了桌子，瞪着管家，“怎么还能够漏掉一个人？” “有消息说，就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也能够要了我的命！”王满仓怒了，这下真的关乎他的性命。 因为这牛家村放火的当天夜里，他也在牛家村，保不齐那个孩子就看见了他。如果那个孩子被钟况或者其它什么人，先找到，他就不能够像之前那般轻松逃过。 “老爷，您放心，三日之内我一定找到这个兔崽子！” 越是到夏天，这湖里面的鱼鲜就越多，袁无味提着菜篮子，就想买些新鲜的。 便是找到了小渔村狗娃子家中，狗娃子看见是袁无味，笑道：“小哥儿，你又过来？这次要买什么？” “买些小杂鱼红烧。” 狗娃子道：“你稍等，正好有些昂刺白鲹，都一点点大，做红烧杂鱼正好！” 狗娃子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面，袁无味在大船边上转了起来，小渔村在一片芦苇荡之中，少有陆地，大多数的小渔村人都生活在船上。 她来也不是完全为了买菜，而是另有目的，那天她看牛大娘一直拴在后河的小船，不见了。 而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人，只有小渔村的狗娃子。 狗娃子提着一篓子的杂鱼，大步走了过来，瞧着袁无味笑道：“一共三斤，这小杂鱼你拿了回家，就刮鱼鳞，多放点葱姜，多放盐，你们家五口人正好够，配粥吃那叫一个鲜灵。” 袁无味接过鱼篓，也不看狗娃子笑道：“哥哥记错了，我家一共六口人呢！” “不对啊！明明” 狗娃子欲言又止，脸色一瞬间的慌乱，袁无味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 她猜的没有错，袁无味索性将鱼篓放在一旁，她来了好几次，狗娃子都是一口咬定，从来都没有见过牛明明。 “哥哥，你为什么瞒我？”袁无味道。 “我的小老弟。”狗娃子左右看了看，他是一个人住一条大船，跟小渔村的人不住在一起，地方隐蔽，“那牛家村的大火，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知道。” “那你还问我，我就告诉你一句，孩子在我这边很好，其余的你也别多问了。”狗娃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一个单身汉，表姐这些年对我多有照顾，过来拿两条鱼，还要给我钱，当天晚上，我过意不去就又提着两条鱼去找表姐。哪里知道，牛家村烧成一条火龙，我将明明救出来之后，火势太大，我也进不去了！” 狗娃子十分后悔，可也没有办法。 袁无味道：“我知道了，这个是买鱼钱，你收好了。”袁无味从怀中取出五十文钱，不多也不少，狗娃子还要拒绝。 “是给孩子的。”袁无味道。 狗娃子不再推辞，袁无味提着鱼篓慢慢从小渔村离开，她知道，郑南山一直有一个计划，计划成功，再多的王满仓也跟切瓜剁菜一样，粉身碎骨！ 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够轻举妄动。 第125章 红烧杂鱼 白天渐渐长了，一转眼又是过了两个月，天气也热了，袁无味一早起来，做了绿豆粥，晾在一旁，又端上一盘红烧杂鱼。 金贤道：“无味，你就这么爱吃鱼？三天两头就做鱼。” “老人常说，这吃鱼对脑子好，你这不是要考秀才，我这不是为了你好？”袁无味轻笑。 “好好好，先都别提考试的事情。”金贤歪着脑袋，秀才他考了两次，没有一次像这一次这样紧张。 以往想着，不过就不过了，反正他也没有认真学过。可是这几个月，每天起早贪黑读书写字，背诵经典，竟然隐约有了些许的期待。 红烧杂鱼味道咸鲜，配上黏稠的绿豆粥，袁无味能够喝上两大碗。坐定之后，筷子顺着白参子鱼背，揭开一块整齐严实的肉，放入嘴中，鲜香无比。 袁无味眯着眼睛，这样的鱼肉，怎么吃都不会腻。 白七七吃了一块道：“说来真是奇怪，这牛明明就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官府已经找了他整整两个月，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线索，也是一件好事情。”郑南山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袁无味，袁无味镇定心神，可千万不要被这老狐狸看出来什么。 金贤忽然看向郑南山道：“先生眼看着，马上就要夏收，今年夏收，难不成还跟去年一样？” “自然不一样。”郑南山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梧州城中，云来酒楼之中，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大小官员，接连上楼，巡抚周成请客吃饭。 附近几个县城的县令先到了，都是眉眼带笑。 “原以为周大人，是行伍出身，应该不通情理。没有想到，人不可貌相，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是个好官。” “可不是？知晓我们辛苦，还包了云来酒楼！” 讨论了几句，门外一声，“周大人来了！” 大小官员，都起了身，将周成迎了进来。周成一进来，身后跟着数十个箱子，两个随从，从箱子之中，将里面书本一一堆放在吃饭的桌子上。 江南大小官员，一共三百零九位，桌子按照区域划分，每张桌子上，都是每个区域官员的历年来的账本。 周成面上仍旧是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在众位官员的眼中，再也不是和蔼可亲通情达理的笑容了。 松江府县令李思明首先站了出来，指着自己桌子上的账本，问道：“周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夏收在即，新的一批粮食，即将入库。新账之前，首先要理清旧账。” 下面一阵私语，李思明道：“这旧账，我们不都跟您汇报过了？怎么还翻旧账？” “就是啊？就是啊？”一阵嘈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小房间里面的郑南山，正在偷听，摸着自己大肚子，笑了起来。 “先生，你怎么还笑？这一群官员很明显，就不想要配合！”金贤小声嘀咕。 袁无味站在一旁，耳朵贴着墙壁，心里面直呼刺激。 这么多人，郑南山到底要用什么办法，能够制住这一群大老鼠？ 第126章 红烧杂鱼2 面对质问，周成丝毫不慌，都在郑先生的预料之中。 若是他们不蹦跶不挣扎一下，倒显得有些不正常。 走到属于松江府的三个桌子面前，信手掀开一页，念了起来。 “三月七日，仓库大火，烧毁税粮三千一百石。” 李思明目光游离，他没有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巡抚大人，竟然抓住了这件事情，心中仍有一丝侥幸。 “失火此事，当时已经上报，有文书为证。” “文书之上虽有失火纪实，但是实际勘察得知，只有一间仓库有着火的痕迹，并且那仓库容量顶多一千石，所以李大人这税粮三千一百石，是还有其它仓库着火吗？” 周成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下锤在李思明的心中。 李思明抬头看着周成，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武夫，心思如此之细，额头冒汗，“大概是有的，我记得不大清楚了。” 周成声音更加的严厉，“若是有其它仓库着火，理应有修缮记录，你们府衙的修缮记录，只有一间仓库！若是李大人不清楚其中数目，还是跟你的官粮官好好理清楚头绪！” 李思明哆哆嗦嗦的坐了下来，原本吵闹的大厅，也顿时安静起来。 众位官员，心中叫苦不迭，这哪里是什么好心请客吃饭？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总是有人头铁。 嘉湖县令又站了起来道：“几十年的账本，多少有些问题，一个两个巡抚大人何必苛责。” 周成转到了嘉湖的桌子前，又是拿着一本账本翻开似笑非笑道：“嘉湖县令似乎胸有成竹，不怕点查。” “本官行得正，坐的直，自然不怕！”嘉湖县令一甩袍袖，胸膛挺起。他不是李思明那个蠢货，作假做的数量都对不上！ “哦？九月初八，运粮船自吴县出发，进入运河，风大船翻，损失五百石秋粮。” “是。” “九月初八，记录中的出事地点，那天根本就没有风，这船如何翻？”周成不愠不火揭穿。 嘉湖县令吃惊看着周成，万万没有想到，不仅仅是账本，他竟然连天气水文都清楚。 这一个两个吃了亏，下面的人更加不敢言语，枪打出头鸟，谁出来，谁就有错。 而且各自心里面都清楚，什么翻船着火，都是平账的手段。 江南税银难收，为了面子好看，他们这些人手上，谁没有点问题。 周成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继续道：“常宁县令。” “在。” “你回去，好好查查你收粮的量具。” 常宁县令低头，常宁县的量具偏大，也不过大了一分。 周成又是道：“西城，若是仓库老鼠实在太多，可以向吴县讨要几只猫。” 西城县令垂首，真是纳了闷。 周成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去，三百多个官员，都如同哑巴了一样，再也不像是往常一样能言善辩，乖巧的如同一只只小猫。 这一番操作下来，谁都知道，这来的巡抚大人，不是个好糊弄的。 第127章 宴无好宴1 周成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缓和了语气道：“本官是为了江南税银一事而来，不是为了整顿官场。各位辛苦，这些日子我也看在眼里。 自太祖起，江南征收粮食，便有制度。征收税粮，粮长监督里长，里长监督甲首，甲首催缴百姓。装载粮米，粮长点查数量，并且率领里长还有百姓运粮。 百姓运粮仍然需要承担自己相应的运费，百姓消耗巨大，而地主豪强则是规避了事。 江南虽然地处富庶，大部分的田地在地主豪强手中，收取钱粮虽然是按照田亩收费。但是其中税收仍在租户手中，地主豪强得了大部分的粮食，却交少量的税钱。 肥了一圈圈的地主豪强，而百姓手中无粮无银，这江南的税银自然也交不上来。 江南税银症结在于其制度，本官已经上表朝廷。 自今日起，江南税粮推行平米法，不用劳民伤财运往奉天，这是其一。其二，征收税粮，以个人所得粮食总数，进行梯度收粮。贫民少收，或者不收。中等百姓，按照比例收取，至于地主豪强则是加收耗米。” 下面人面皮松动，又是小声议论起来，松江府李思明道：“这个制度虽好，可是具体实施起来，颇多难点。” “李大人请说。” “富商不配合，我们这粮食如何计算，这耗米又应该如何量取，若是只有一个笼统的政令，下面难以实施。” 周成微微一笑，“其中细则，由吴县县令钟况跟大家一一解释，各种细则，已经制定完善。” 大厅之中议论声纷纷，大到田地的丈量，小到称取粮食的量具，各个等级的耗米，耗米用途，都一一说清楚，文书在一旁记录成册，等到结束分发各个地区。 袁无味听的津津有味，对啊！百姓无粮无钱的，就算把人给逼死了也没有办法。倒不如让那些肥的流油的富商们出钱，这江南税银才有希望。 转而又一想，这江南不就是官商勾结在一起，他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这些大小官员，能够对富商们下手吗？ “先生，官商勾结，指望这些人去管理商人，效果能好吗？” 郑南山胸有成竹道：“继续听下去。” 这平米法说清楚之后，众人准备离开，面色不虞，周成忽然又是道：“耗米运费之事，不仅仅是百姓受苦，官员也是受累。每月都来往奉天，领取俸禄。下官已经禀明朝廷，特批江南地区俸禄，都由本地收取的耗米支取，各位以后再也不用舟车劳顿前往奉天了！” 周成笑眯眯的说完，整个场面都安静片刻，真正的落针可闻。 小房间之中袁无味听完，差点笑出声，看向郑南山，原来这才是郑先生的大杀器。以前这群官员不作为，很大部分原因在于，俸禄不够，运费太贵。 现如今，周成让他们直接从耗米中支取俸禄，虽然表面上是方便了他们，但是实际上意思就是，你们如果不好好当差，这耗米收不上来，俸禄都别想要了。 赤裸裸的阳谋！ 偏偏这一群人，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捏着鼻子干！ 第128章 冰镇酸梅汤 等到回了县衙后门，周成便带着钟况早就在院子里面等候，钟况看见郑南山，两眼放光，心里面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先生真是算无遗策！听说，好几个邻县的官员，都是骑着快马回了自家，开始准备收取税银！” 周成面上带笑，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带愁容，“只怕是，那些地主豪强不肯配合。” “各自有各自的办法，若是什么事情你都要去烦恼，这世界上烦恼的事情多了去。”郑南山道。 吴县自然是钟况打前锋，眼看到了夏收的日子，原本悠哉游哉避暑纳凉的富商们，都坐着马车，跑到了王家大院。 “王兄，王兄，今年那群官兵疯了！”连山闯了进来，喉咙直冒烟儿，对着丫鬟招手要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饮而尽，总算是息了火气。 “王兄，新出来什么平米法，这分明是断了我们的财路啊！”苏富紧随其后。 王满仓不紧不慢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悠闲？”苏富不解，他是急得嘴角起泡，“你是不知道，今年这群官兵，说什么都不肯通融，拿着精准的铁斛，开始收粮食。有些钱也不收，有些收了钱，事情他照样干！一群喂不饱的狗！” “怪不得他们不收，这平米法，你们仔细看过没有？”王满仓吃了一口冰镇西瓜，问道。 “大体看过了，就是让我们富户承担多点，那些泥腿子少点。”连山哼了一声，“这也不是一个新鲜的事情，可奇怪的是，今年这些官兵态度，一个个都跟钟况一样油盐不进！” “那是因为随着平米法下来的，还有一个调整。” “什么调整？”苏富与连山齐齐看了过来。 “现在江南大大小小官员的俸禄，不用去奉天领取，而是从我们的耗米之中支取。”王满仓说到这儿，不由地冷笑，“是个高招，这样一来，江南官场算是跟我们彻底切割了。” 连山和苏富默默无语，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这人是谁啊！”连山问道。 “郑南山。”王满仓笑道。 “就是那个六元公！”连山和苏富都吃惊对看了一眼，“这个人来了江南，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什么身份？” “他是张晟行的关门弟子。” 提到张晟行，连山和苏富身子都抖了抖，不过终究是商人，利益比命重要，连山道：“那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自然不是，既然要清点粮食，就要有底册，今年夏收，你们开始抢收。衙差就那么多人，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的记录必定是不完整的。只要底册做的漂亮，这利润还在我们的手上。” 连山与苏富身子陡然松了下来，面上带上笑容，“还是王兄高招，放心这哭穷我们会啊！” 连山与苏富走了之后，王满仓饶有兴趣的念叨，“郑南山，原来是郑南山，手里面握着《文武经注》，怪不得敢来趟江南这场浑水。” 第129章 绿豆汤 夏收三天，各地的官粮官急得团团转，明明看见那田里面庄稼饱满，可是一个不留神，就变成歉收。 按照新规，哪里还能够收的上粮食？ “钟大人，钟大人这没有账本，可怎么办？”收粮官满头大汗，“这个王满仓，带着一众富商地主，先是连夜抢收，将粮食藏了起来。问他收了多少粮食，就趴在地上，哭嚎今年收成不好。主打一个不配合，整天哭穷，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钟况在县衙之中转了起来，跟一只无头苍蝇一般。 王满仓是吴县的首富，吴县的粮商都是以他为首。擒贼先擒王，如果搞不定他，吴县这一块的税银就别想收上来。 周大人是希望自己吴县成为表率，这下好了，表率估计是做不成，要成笑话了！ “你们暂且听我消息，我去去就来！” 袁无味正在厨房揉面，研究这苏式生煎包是个什么做法，面皮包汤，外壳酥脆，便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开门一看是钟大人，还未说上几句话，钟况便是火急火燎的进门，目光四处找寻。 “无味，郑先生呢？” “郑先生？带着袁宝出去吃生煎包了。” “怎么这个时候出去了？这账本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再等等？”钟况自言自语，袁无味听见账本两字，心下好奇问道：“什么账本？” “现在吴县各个地主粮商，以王满仓为首，不肯交出底账。我们人手不够，还有大部分的田地粮食，未曾统计到，就被他们抢先收割了！” “啥？”袁无味早知道王满仓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没有想到这人的坏主意如此之多。 那群地主豪强，又依附于他，不把他这个难啃的骨头给敲掉，恐怕后面的人，也不会乖乖合作。 钟况匆匆说完，便是离开。 袁无味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终于是时候了。” 她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时机。吴老三的命，牛家村五十五户的血债，他王满仓犯了下地狱的罪，为什么还能够在阳间作威作福？ 吴县的赌坊内，玩骰子的喊着大大小小，时不时爆发出一声豹子。推牌九的一圈圈，眼睛布满血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上了桌。 袁无味在赌坊外，支起了一面绿豆汤摊，是苏式绿豆汤的口味，有一股薄荷清香，里面还有红绿丝儿外加煮熟的糯米绿豆。经过连夜的赌钱，出来的时候，头昏脑胀，来一碗清凉爽口的绿豆汤那是再好不过。 “来一碗绿豆汤，不要红绿丝儿，欠着。” 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大汉，站在袁无味的摊子前，那一句欠着，语气十分熟稔。袁无味知道，自己要等的人，终于是出来了。 袁无味故作为难的样子，“王大哥，都说厨子的油水多。您又是王老爷的厨子，您都欠了我二十六碗绿豆汤钱了！” 大汉本名叫做王威，是王满仓家中的厨子。听起袁无味的话，顿时就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一碗绿豆汤，你还给我唧唧哇哇的，要是我赢了钱，少不了你的！” 第130章 文思豆腐1 袁无味见王威动怒，连忙将手中的绿豆汤递了上去，满眼堆笑道：“王大哥，瞧您说的。不就是一碗绿豆汤的事情，您是王老爷家的厨子，一个月赚几十两银子，我们哪里能够多废话？” 王威大跨步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绿豆汤，脑袋清明不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瞧了一眼袁无味，“说，有什么事情？” 袁无味立即笑道：“我有个哥哥，手艺不错，可是刚来吴县，没有地方做事情，能否请王大哥您介绍介绍？要是去了王老爷家中，也做个厨子” “哼！你以为王老爷的厨子，是谁都能够做的？” “哟，厨艺这块，自然是不如王大哥您，不过好不好，您跟我去一趟，尝尝味道如何？” “那这绿豆汤？” “要是我哥哥进了王老爷家中，您喝多少绿豆汤，都是应得的。”袁无味笑着，带着王威去了落雨小街。 青石板路，走到最里面，大门打开，袁无味敲了敲门板，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短衣，手上还拿着一把蒲扇，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看见袁无味和王威连忙迎了进来，目光落在王威身上，立即道：“这就是王师傅！我是蒋川。” 王威微微点头，态度倨傲，“就是你要去王老爷家中做厨子？” “这年头，谁不想要有个安稳的工作，谁都知道王老爷是吴县首富，是懂吃之人，我这不就想要去碰碰运气。” “哼，你哪个菜系的？” “我？菜系？我之前在广陵干过，会做几个广陵当地的拿手菜。” “那就是没有菜系。”王威的态度更加的傲慢，回头瞪了一眼袁无味，“小六子，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厨子？连菜系什么都不知道！”作势就要走，袁无味连忙上前，往王威的手心里面塞了银子，笑道：“王大哥，您看，也不是要做您这样的大厨，是不是？就尝尝。” “好！”王威捏捏手心的银锭子，估摸着有个一两左右，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蒋川连忙去了厨房，袁无味也跟了上去。 到了厨房，蒋川两把菜刀在案剁上，一条五花肉，在案剁上，肉末横飞，声音噼里啪啦。 “若不是为了给老三报仇，受这份气？还敢看不起我！” “川哥，你就忍耐忍耐，就凭你的手艺，还进不了王家？”袁无味安慰道，赌徒大多数都是贪得无厌的。 广陵有名的菜，一是红烧狮子头，另外一道便是文思豆腐。红烧狮子头实在是要费工夫，蒋川想了想，还要给王威吃肉？吃个屁！两把菜刀“咣当”一声放在了案板上，从水中拿起一块嫩豆腐，切了起来。 “不配吃肉。” 蒋川另取一块嫩豆腐，先是修形，四面都是不要，高度也修成了一寸高，随后厨刀冲水，先是切成了极薄的细片儿。 袁无味听说过文思豆腐这道菜，这道菜要将豆腐切成细细的丝儿，据说有功夫的人，能够切的比头发丝儿还要细。 但是豆腐太嫩，现在已经切成了极薄的细片儿了，又怎么能够切成头发丝儿而不断呢？ 第131章 文思豆腐2 蒋川取了一瓢水，缓慢地将细片儿一个个冲倒，回头瞧了一眼袁无味道：“这样才能够切丝儿！” 袁无味恍然大悟，上善若水，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水更加柔和？细片儿一个个乖巧的趴在案板上，又是咚咚咚的刀声。 终于切好，袁无味提了一根，果真是头发丝儿一样细！ “哥，你这真的神了。” “基础工而已，要是师傅再年轻个几岁，那垛子切的还好！”蒋川笑道，一手从一旁去了油菜叶子，剔去筋膜，又切成细丝儿。 “这有点绿色，菜才好看。” 小锅热水，下各种调和，蒋川又拿出一山芋粉，调成糊糊，在锅中慢慢推着，等到锅中液体有了一种厚重如同水晶一般的质感，切好的文思豆腐，推入水中，如同银针雪浪一般，散了开来，样子极美。 未有多时，文思豆腐成！ 袁无味端着文思豆腐与蒋川一起出去，恭敬地将一盅豆腐放在王威面前。 王威面带鄙夷瞧了一眼文思豆腐，道：“你就给我上这个？” “您尝尝您尝尝！”袁无味笑道。 王威吃了一口，鲜香爽滑，带着一股胡椒淡淡的麻辣，这勾芡不厚不重，恰到好处。再仔细一看，里面爽滑的并不是面条，而是一根根的豆腐。 王威不敢相信，心中惊讶，面上仍旧是不显，“这是豆腐？” “嗯，是豆腐，广陵名菜文思豆腐。”蒋川笑的憨厚，“王师傅，应该还可以！” “马马虎虎。”王威又是吃了几口，这无论是调味还是刀工，都是顶级，但是他心中疑惑，这豆腐是怎么切成的丝儿，难不成有什么秘密武器？“这豆腐你是怎么切的？” “就这么切的，以前家里面是卖豆腐的，整天就切豆腐。” 每个厨子都有安身立命的拿手菜，哪里有一上来就问机密的！ 王威“哦”了一声，面带不快。 这菜要一手好刀工，自己暂时恐怕是练不好。 目光又是落在豆腐上，心思活络起来，最近老爷喜欢吃口味清淡的，这文思豆腐正对他胃口，要是老爷吃的开心，自己说不定还能够得一笔赏钱。 王威一抹嘴，站了起来道：“明天到王家大院后门，我还要试试你。” “好好好。”蒋川搓着双手，表现十分开心的模样。“我一定好好表现！” 袁无味将王威送了出去，门一关，蒋川就是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还要试我！我广陵大酒楼的一把手，多少人想吃我做的菜，都吃不到，他还挑上了。” “川哥，这文思豆腐，我记得是用鸡汤吊汤。” “鸡汤吊汤？那不更好吃了？你看那狗东西的样子，要是好吃狠了，他肯定挖空心思，想要知道我这文思豆腐的做法。我做的七七八八，已经足够应付他。”蒋川淡淡道：“在我们这行当，一道菜说不定就是一条命。” 袁无味小口喝着文思豆腐，想想也是，王威本就是个赌徒，贪得无厌的人。 第132章 文思豆腐3 次日，天气热的，跟天上下火星子一样。 蒋川等了半天，直到中午才见到了王威，王威领着蒋川从后门进去。 一路上遇上不少护院，正在来回巡逻，蒋川装作十分惊讶的模样，拉着王威道：“这就是王家大院？真气派，跟皇宫一样！” “什么皇宫，一点见识都没有，到了厨房，你不要多废话，做昨儿的文思豆腐就成，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下手。”王威挺了挺肚子，“老爷说了，现在人多眼杂，需要多多防备。” “防备啥？怎么还能够有人偷东西吗？” “谁知道呢？”王威道：“你做完文思豆腐之后，我再带去下乡。” “下乡，下乡干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威瞪了一眼，蒋川也不多说话。 到了厨房，王威就在蒋川前面，来回打转，老鼠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蒋川每一步的动作，蒋川也不藏着，照样做。 除了水流那一步，就算是干切墩子，他照样切的豆腐跟头发丝儿一样，在绝对的技术面前，什么技巧都是白谈。 伴随着顿顿地切豆腐声音，那刀跟残影一般，不多时一碗文思豆腐出锅，王威拿来一个小瓷盅，“放在这里。” 上好的白瓷盅，蒋川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成化白瓷，心里面也咋舌，这王家大院还真是有钱！ “王师傅，您这不尝尝？” “我用来干什么，你管什么？待这儿，待会儿我过来！”王威端着瓷盅就出去，蒋川冷笑一声，估计是拿自己的文思豆腐，去到王老爷那边献媚了。 蒋川也不管什么事情，就坐在门槛上，一刻钟之后，王威笑眯眯的回来，看来是得了好处。看见蒋川脸色又是一变，呵斥道：“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赶紧跟我走！” 蒋川也不耽误，跟着王威就出门，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直奔四扬村。 四扬村是王家土地的中心点，许多粮食都是运往四扬村，但是之后运到哪里，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马车到了之后，王威就扔给蒋川一个围裙，道：“一共是三百四十五号人的中饭，多了少了，都仔细你的皮！” 蒋川呵呵笑道：“王师傅，这么说来，我是进了王家是吗？” “进你个大头鬼，这都是王老爷对你的试炼，你要是不成，还得给我滚出去。” 什么试炼，分明就是给他自己偷懒，蒋川看破不戳破，带着几个帮厨，在麦场烧火做饭，王威自己找了一个树荫乘凉去了。 “兄弟，这些大锅饭，你也不用做的仔细，左右是熬点厚粥，搞点咸菜豆腐就成，那些泥腿子就吃的不知道多开心。” 一个帮厨约莫三十五岁，脸上淌的全都是汗，笑眯眯的凑上来。 “这样就成？”蒋川眼睛一亮，手上塞给帮厨几个铜钱儿，“小弟初来乍到，多谢大哥提点。” “没事没事，只要送给李先生的菜，精致可口些，什么就都好了。”帮厨道。 “李先生是谁？” 第133章 红烧狮子头1 “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收粮食，晒粮食。多少人干了多长时间，又收了多少粮食，粮食如何摆放，可都是李先生在管理，他的权力大得很！”帮厨梗着脖子，竖起大拇指。 蒋川笑了起来，正合他意。 “千人千口，我刚来咋知道李先生啥口味啊？” “啥口味？我看李先生尤其喜欢吃肉，但是他牙口不好，所以尤其喜欢吃斩肉圆子。” “多谢大哥，我明天做菜就注意些。” “没事没事。” 第二天，王威仍旧是找了一块地方睡觉去了，蒋川早就已经做好的狮子头带了过来，饭盒刚刚掀开，一群人就都围了上来。 一群人闻着味道，眼睛直勾勾看着狮子头，足足一个拳头大的狮子头，外表呈现酱色，看上去色泽诱人。 “这，你做的？”帮厨结结巴巴问道。 “嗯，做的不多，给大哥你也留了一个。”蒋川摸了摸头笑道：“昨儿，煮粥都煮成干饭了，要不是大哥你多多美言，我要被王师傅骂死。” “他骂你，你就当放屁！”帮厨美滋滋拿了一个，“你只要搞好了李先生，王威算个屁！” “说的是。” 蒋川拿着饭盒就去到了李先生的住处，李先生住在临水的小木屋，小木屋临时搭建，靠着水，屋顶上面还有两边树木延伸过来的枝桠，比麦场不知道凉快多少倍。 “李先生，我来送饭了。” 李先生抬眼看了看蒋川，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儿，嗯了一声，“我来看看，今天吃什么！” 蒋川连忙将饭盒打开，目光却是落在了桌子上的账册，这就是账册？ “哟，狮子头！” 李先生闻了闻，抬头看向蒋川，“你这狮子头做的不错啊！” “李先生真是行家！一闻便知！” 李先生听了夸奖，立即坐下，拿了一个勺子，拍了拍狮子头，狮子头颤颤巍巍的抖动。李先生摸着灰白胡子，笑道：“好好好，真是不错。” 正宗的狮子头十分嫩，筷子根本夹不住，得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吃。 舀了一口，放进嘴里面，鲜灵的荸荠，醇厚的香菇味道全部都糅合在一起，李先生一勺接着一勺，吃的不亦乐乎。快吃到中心的时候，又吃到一个冒油的红彤彤鸭蛋黄，滋味的层次又上了一层楼。 蒋川就站在一旁，等着收拾，看着李先生一吃一个不吱声，嘴角上扬。 吃到最后，红烧狮子头那点汤汁儿，都被李先生淋到了饭上，伴着饭一起吃了下去。 “小伙子，这是你做的？以后我的饭，就由你负责！” “好嘞！”蒋川道：“明儿我还是来这儿吗？” “不，去小渔村。” “那这边几百人吃饭？” “你管这个做什么？让王威去做，一天天偷懒，等事情结束了，我要跟老爷好好说道说道。”李先生抿了抿嘴，吃的心满意足，抱着茶壶呷茶。 出了小木屋，蒋川嘴里面叼着狗尾巴草，想着袁无味让我留意找账本，这找到写账本的人，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第134章 生煎包1 生煎包终于是做成了，原来生煎包里面汁水丰盈的原因，在于将肉汁儿与猪皮一块儿熬煮，变成皮冻，随后包进包子之中。 等到生煎包，上了油鏖子上，里面的皮冻受热，自然也就化成了一包子肉汁儿。 袁无味将生煎包一一捡好，送到了院子里面，又煮了四碗粉丝汤。 “郑先生尝尝，我感觉今天是差不多了。” 郑南山咬了一口，皮破流汁儿，汤汁清亮，肉味十足，又比外面的生煎包少了一点甜味，对于他们北方人而言，正好。 “你在做饭上面的天赋，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金贤忍不住开口称赞，“这江南东西，吃的久了，牙齿都不好，我还是喜欢这咸鲜的味道。” “那你就多吃几个！”袁无味转向郑南山，“前几日钟大人来找您，说几个地主豪强，以王满仓为首，抢收粮食，拒不配合。” 郑南山吸了一口粉丝汤，“早知道他们不会配合，王满仓仗着宫里面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把钟况看在眼里？” “那王满仓这种人，我们怎么收拾？”金贤郁闷道：“这家伙，滑溜的很，什么把柄都抓不住，跟条泥鳅一样！” “泥鳅也有方法去抓。”郑南山摸了摸肚子，估摸着自己的信，到什么地方了。 “先生，我觉得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一直闷不做声的袁宝忽然开了口。 “什么奇怪的地方？”郑南山问道。 “钟大人既然是王满仓的眼中钉，王满仓宫中都有关系，为什么王满仓不直接除掉钟大人？” 众人听了也是一愣，金贤道：“之前他不就是想要冤枉钟大人吗？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不一样，十年，上次我可以认为是，实在没有了办法。可是从牛家村的惨案来看，王满仓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他却是容忍钟大人整整十年。 一般而言，面对这种不合作的官员，他要么可以请求宫里面，将钟大人直接降职。要么可以让钟大人升官，搬离吴县，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可以让钟大人不妨碍他的商业计划。” “你还别说，你个小东西，说的还有几分道理。”金贤咦了一声。 郑南山目光闪烁，低头又是咬了一口生煎包，“有消息传来，鞑靼又来骚扰边境，这一次朝堂之上，似乎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怎么？要开打？那我们山同不又是靶子？”白七七唉声叹气，“山同啊！太惨了！” “不是，这一次主张，打出去。” “我们打鞑靼！”袁宝的眼睛一亮。 “没错。” “可是哪里来的钱？”金贤道。 “所以这江南税银的收取，至关重要。”郑南山忽然苦笑一声，“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关乎于整个国家的大事，居然卡在了江南一个小小富商的身上。” “这地头蛇，就真的没人可以治他了吗？”金贤皱着眉毛，实在是搞不清楚。 袁无味内心嘀咕了一句，有人，有很多人。 第135章 红烧狮子头2 蒋川跟着李先生去了小渔村，几个帮厨也都跟着去了，之前吃了蒋川红烧狮子头的帮厨，叫做焦作，是小渔村人。 这番回小渔村就相当于回家，知道蒋川手艺好，央着蒋川烧鱼，蒋川也不推辞。 一边烧鱼一边道：“焦哥，我看小渔村田也不多，人也不多，咋还要搞这么多人的饭？” 焦作左右瞧了一眼，“你认真做饭，其余的别问，一共三百五十口人。干饭，红烧杂鱼，还有红烧豆角，莼菜汤，个个都要做好了。” “好嘞！”蒋川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晚上回了落雨小街，累的腰酸背痛，看见袁无味来，骂了一声，“我在广陵酒楼做学徒的时候，都没有今天这么累！” 一旁的吴老爹道：“辛苦你了。” “师傅哪里的话！”蒋川立即变得恭敬起来，刚才都没有发现自己师傅也来了。 吴老爹摆了摆手，“你是我徒弟当中，最灵活的，别人这事儿，做不好。” “师傅瞧您说的，二十多年您没找我，找我就为了这事，我还能够推辞？”蒋川又是瞧着袁无味道：“今儿，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去了小渔村，真是奇怪，明明小渔村没有多少人和粮食，他们却是要我煮了三百多人的干饭，之前在四扬村，那么多人收粮食，也只让我煮点厚粥豆腐啥的。” “三百多人？”袁无味去过小渔村，知道那地方多大，全村人加在一起，也不过一百多人。 “煮的还是干饭，还有肉菜。”蒋川道：“这很奇怪。” “有可能是水匪。” 吴老爹话音刚落，蒋川立即道：“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杀了牛家村那么多人，他的胆子要是小，也做不出如此狠毒的事情。”袁无味仔细琢磨，忽而一笑，对着吴老爹和蒋川道：“如果确定小渔村有水匪，而这水匪，又是王满仓供养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喂，弟弟，你傻了？那水匪胡大的名声，你没听过？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这种人跟王满仓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袁无味道：“李先生不就在小渔村？我有一个猜测，既然李先生在小渔村，王满仓藏起来的粮食和账本，也在小渔村！” 粮食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是需要交税的，但是如果在运输过程之中，被水匪抢了，这就是损失，交税也就无从谈起。 而且新粮还是旧粮，也无法分辨，这可比几个县的平账手段好用多了。 想到这里，袁无味嘴角上扬，跟水匪勾结，可是一条大罪。 夜半时分，钟况突然听见有人敲响房门，打开房门一看，却是一封信。 迷迷瞪瞪的打开信件，信件上的内容，让他睡意全消！ 有人在小渔村，看见了水匪胡大！ 水匪胡大，手上有两三百号人。这些年在吴县的水上，不知道劫了多少船，抢走了多少粮食，可是偏偏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上面派人来剿，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钟况立即带人，前往小渔村。 第136章 吃瘪 月色朦胧，袁无味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 次日清晨，借着买鱼的由头，袁无味去了小渔村，还没有靠近，就看见整个村子都被围得严严实实，连个鸟儿都飞不进去。 “咋回事啊？”袁无味问道。 “什么咋回事？说是在小渔村找到水匪啦！一共抓了三百多呢！”大娘很是开心，又是有些遗憾，“就是水匪头子没有抓到，可惜。” 正在此时，有一小船，快速移动到了小渔村村口，乌篷船上，王满仓跳了下来，满头是汗，就要进去。 两个衙差连忙拦住，对着王满仓道：“王老爷，现在小渔村还有部分水匪，正在负隅顽抗，十分危险，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我家先生还在这里！” “账房李先生吗？”衙差很是古怪地瞧了一眼王满仓，“王老爷您放心，李先生也好好的。” “不行，我要进去，这小渔村还有新收的粮食。”王满仓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慌乱，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李先生，想要知道，李先生有没有把账本处理干净！ “新收的粮食，又能够有多少？”一夜未睡的钟况，却是显得精神十足，走到王满仓面前，笑道：“小渔村适合种植的田地，只有三十五亩，一亩良田，不过三百斤。本官按照三十五亩收成三百斤跟王老爷您算，再出去佃户的粮食，也不过七千斤，待会儿本官让人抬出来，王老爷这个时候就不要打扰我们公务了！” “钟况！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王满仓吼了起来，这小渔村是他的大本营，里面的粮食，足足有十万石，他居然准备用七千斤就来打发自己。 “王老爷真是说笑了，刚刚我们找到李先生，李先生一口咬定，找到的账本，不是你王家的，而是水匪的。 我们一共找到了十万七十八石粮食，这些都是水匪历年抢夺来的粮食，跟王家有什么关系？” 畅快啊！袁无味在一旁眯着眼睛笑，欣赏着王满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一双眼睛，配上两边横肉，像是一只凸眼田鸡！ 王满仓他敢吗？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自己的粮食就是水匪的粮食？ 或者直接承认，今年新收下来的粮食，有十万七十八石？ 然后，他把这些粮食，放在了水匪的巢穴之中。 无论是哪一条路，他都脱离不了罪责。 王满仓啊！王扒皮，这才刚刚开始。 钟况刚准备转身，就看见人群之外的袁无味，挥了挥手，让袁无味进来。 “无味，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买点鱼。” “今日，恐怕先生没有口服了。” 两人正是聊着，王满仓忽然冷笑了一声，“钟况，今日之事，算我输你一筹。但是，你也不要得意太久！”转身拂袖而去。 钟况冷笑一声，对着袁无味道：“只要行得正，坐的直，又有什么可怕的？” 吴县一次剿匪，收了十万石的粮食，几乎收上了吴县一半的税米。 第137章 吃瘪2 县衙上下衙差管事师爷眉开眼笑，而富商们叫苦不迭。 连山和苏富旋风一样到了王满仓的王家大院，哭嚎道：“今年的粮食，都进了官府的口袋，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个档口，难不成还上赶着告诉钟况，你那水匪的粮食，不是水匪的，是我们的？”苏富啐了一口，真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那就不管了？就吃这个亏？” 连山一连串的追问，王满仓冷笑连连。 “这个亏，我迟早要让钟况自己吃下去！” “王兄，还能够有什么主意啊！”苏富长叹一口气，“不过幸好，跟我们联系的胡大，他们没有抓到，如果抓到胡大，我们就真的跑不掉了。” “小渔村经营多年，又有芦苇荡作为遮挡，被钟况端了太可惜。”连山连连叹气。 “不过钟况怎么就知道，胡大在小渔村的？而且这么快，就包围了小渔村？”苏富看向王满仓。 “大概是出了内奸。” 小渔村被围了，蒋川自然也没了工作，想找王威，王威根本就见不着人影儿。 落雨小街宅子之中，小雨滴答，蒋川佯装叹气，“正好，马上就到了梅雨季节，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袁无味笑道：“这次多亏了川哥。” “唉，别说。这些都是你小子推出来的。”蒋川仔细打量几眼袁无味，转身对着吴老爹嘀咕，“这小子眉清目秀的，跟袁五叔，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你管像不像？”吴老爹白了一眼蒋川，“好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 “唉，不是，师傅这事情还没结束，您就让我走？”蒋川瞪大了眼睛，“这王扒皮只不过是丢了粮食，又不是丢了命，我们可是不死不休” “赶紧走！” 吴老爹声如洪钟，态度坚定，蒋川叹了口气，知道师傅的脾气，当下收拾了东西，立刻离开了落雨小街。 宅子只有袁无味与吴老爹两人，吴老爹瞧着袁无味，道：“就剩我们两人，无味你还年轻，又是老五的孩子，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老爹，我好歹称呼老三哥一声哥，这事情我总归要做结束。”袁无味目光定定看向吴老爹。 吴老爹苦笑一声，“无味啊！你真的像是他养出来的。” 袁无味低头，他一直怀疑袁大厨的死。 那时候年纪小，林老板瞒着自己，左邻右舍哪怕是白七七，也只告诉自己，袁大厨是被进城的鞑靼人杀了。 这在山同，的确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但是袁无味觉得不对，袁大厨狡猾跟个狐狸一样，怎么可能死在鞑靼人的手里面？ 去了雁京，林老板舌烂而死，到了江南，吴老爹遮遮掩掩，还有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玉佩。 袁无味想着，袁大厨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老爹，若是到了最后，大仇得报。你告诉我你跟我爹之间的故事！” 吴老爹一愣，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道：“你应当知道的。” 第138章 露馅 “王威？上次那道文思豆腐是你做的吗？”王满仓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威，他终于是想起来，哪里不对劲儿，文思豆腐这道菜看起来原料简单，但是需要极为深厚的刀工，王威虽然苏帮菜做的勉强，但是刀工一向不行。 那切的跟头发丝儿一样细的文思豆腐，怎么可能是他做的？ “是我做的。”王威摸不清楚老爷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是当时在厨房之中，根本就没有人看见蒋川做菜，赌一把！只要自己咬紧牙关不肯承认，左右不过一道菜。 “你做的？”王满仓一向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最讨厌别人拿他当傻子。“要真是你做的，也行，今天中午再做一份，这文思豆腐，还挺合我口味。” “是是是老爷。”王威退了出去，王满仓对着一旁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立即派人跟了上去。 人走之后，一直站在王满仓身边的李先生摸了摸花白胡须，眼中光芒闪烁，“老爷，您刚才那么一问，倒真让我想起个人来。” “什么人？” “一个叫做蒋五哥的小伙子，前几日到了四扬村，后面又跟着我们去了小渔村。”李先生说道。 “他发现了小渔村的秘密？”王满仓眼睛微眯。 “这倒没有，他就是个烧饭的厨子，不过那一手菜是真烧的不错。”李先生皱眉，“可是我总觉得，小渔村被端了跟他有关系。” “他人呢？” “自从小渔村被端了之后，他也就不见了，他还是王威找过来的。” “难不成内奸是他？可是他怎么知道，小渔村之中，有胡大的水匪？”王满仓摸着下巴不解。 王威出了王家大院，直奔落雨小街，想着赶紧让蒋五哥过来做文思豆腐，只要这一次糊弄过去，他一定要把这道菜拿到手。 到了落雨小街，木门上明晃晃的一把铜锁，王威呆愣在原地，旁边一个卖荷花的少女经过，王威一把抓住少女。 “这家人呢？” “什么人？昨儿！就已经搬走了。” “什么？！”王威内心崩溃，这下全部都完了，“他怎么能够搬走呢？”王威自言自语，头皮发麻，又是想起赌坊门口的袁小六！ 急匆匆又去了赌坊，以前经常卖绿豆汤的摊位上，现在卖起了猪油糕。 袁小六也不见了！ “完了完了！”王威大脑一片空白，看了看日头，只能够回去，“这文思豆腐，我也看过，没有什么难得，大不了赌一把，万一老爷吃不出来呢！” 王威急匆匆往回赶，道上买了十多块豆腐，一头扎在厨房里面，汗如雨下。 中午，到了吃饭的点儿，王威端着一碗文思豆腐，战战兢兢地进了花厅。 “老爷，文思豆腐。” 王满仓接过一看，里面的豆腐，烂的跟猪食一样，笑了起来，笑声让人心头发颤。 “这就是你做的文思豆腐？” “嗯。” “还不说实话？这文思豆腐究竟是谁做的！”王满仓将瓷盅兜头洒在王威脸上，滚烫的豆腐羹，烫的面皮揪起，王威愣是不敢动一分。 第139章 露馅2 “老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在外面尝着好吃，想着老爷最近胃口不好，就让人进来做了这文思豆腐！”王威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额头出血，浑然不知道疼痛，心里面只有莫大的恐惧。 “那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王威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王满仓听出了味儿，原来早在一个多月前，自己就已经被惦记上了。 “真是妙啊！我这终日打雁，今天居然被雁啄了眼睛！” 王威浑身发抖，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王满仓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一团肥肉，心里八方来气，端起茶杯淡淡道：“管家，断了他的双手，扔出去。” “是。” 王威猛然一惊，连忙大喊，“老爷，您断脚都行，不能够断手啊！断了手，我怎么做菜！我是个厨子啊！靠手吃饭的！” 王威的声音凄厉，王满仓不为所动，派出去的人小声汇报道：“查过了，都已经搬走了，而且用的都是化名。” “哼！”王满仓双眼如同幽深洞口，悠悠说道：“日子还长着呢！” 县衙后门，抄了十万石粮食的钟况，眉间郁色一扫而空，与郑南山对坐，喝着新下来的碧螺春。 “不知道是谁送的信，可真是及时，郑先生，您是没有看见王满仓那哑巴吃黄连的憋屈样子！” “十万石，也只是一半。” “一半。”钟况放下手中的茶水，叹了一声，眉头紧锁，“要是敲掉王满仓就好了。” “可是，王扒皮不是有宫中人作保吗？”金贤说道：“想要敲掉他，谈何容易？” “郑先生，信来了！”袁无味从送信人手中，拿了一封信，转交给郑南山，看了一眼，是从雁京来的。 “哦？” 郑南山忽然喜上眉梢，拿了信件，打开一瞧，嘴角渐渐上扬，重重拍了拍钟况的肩膀，“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了。” “怎么？”钟况有些不明白。 郑南山笑道：“现在西北战事吃紧，朝廷主战一派乃是以掌印太监黄全为首。他想要主动出击，可奈何国库吃紧，若是江南税银收的顺利，黄全便能够出兵。” “这样？” 袁无味添茶，却是看见钟况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这样不好吗？”郑南山笑了起来，看着钟况，“这样一来，宫中之人，便不会护着王满仓等人，你也正好大展拳脚，不用顾忌宫中的人，给你和周成使绊子。” “可是太监无根之人，一向是阴险毒辣。”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此时此刻他愿意帮助我们，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郑先生所言，在下不敢苟同。” “好了，这且放过，江南税银，还请钟大人多多费心。” 钟况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袁无味道：“甭管是太监还是清流，能给百姓做好事，不就成了？钟大人怎么气呼呼的。” 郑南山笑而不语，个人选择。 袁无味将茶具收拾干净，转身又去了小渔村，晃着小船，心情略好。 “王扒皮啊！终于到时候了！” 第140章 大势已去 县衙鸣冤鼓响起，出来查看的衙差，看着面前只有十岁的牛明明瞪大了双眼。 “我是牛家村唯一幸存牛明明，今日前来，状告杀人凶手王满仓！” 短短几句话，衙差带着牛明明，直奔后院钟况住处，大声道：“大人大人，牛明明找到了！” 如同包围小渔村一样，钟况迅速带人包围了王家大院。 管家出来，看着大批官兵，连忙上前道：“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家老爷今日不在家中。” “不在家中？那在什么地方？” “老爷出门走的急，也没有告诉我。”管家对着门房使了一个眼色，门房立即进去，直奔后院。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钟大人带着县衙的人，将我们整个王家大院包围了！” “什么？！”王满仓将手中鱼食全部都洒在了池塘之中，“他怎么敢？” “听说是找到了牛家村失踪的那个小孩，那个小孩去了县衙告状，说您杀了牛家村全村！”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面，他们找到了这个死小孩？”王满仓额头渗出汗珠，一旁的李先生摸了摸胡须，“老爷，大院之中，有一地道，可以直接通往城外。到了城外，胡大自会接应，之后在太湖之上，谁还能够抓得住您呢？” “你是让我放弃这王家大院？”王满仓不舍，这是他们王家几代人的努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好，走！” 王满仓恨得几乎后槽牙都要咬碎，看来这个孩子，一开始就被钟况藏了起来，之前小渔村的事情，也少不了他的助力，早知道就不应该顾忌那人，直接杀了了事！ 卷了金银细软，王满仓从通道一直去了城外，城外洞口，王满仓拍了拍身上灰尘，回头看了一眼。 “这事情还没有完！” 袁无味混在人群之中，看着王家大院的热闹。 王满仓如今没有了宫中人撑腰，她倒是要看看，在铁证面前，王满仓还能够如何狡辩！ 可惜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袁无味等了许久，周围的百姓也越聚越多，袁无味心中想着，这里要是摆个绿豆汤摊子，那真是不错。 “大人，王满仓跑了！”进去搜查的衙差出来禀告。 “怎么可能？” “的确是跑了。” 一旁的管家道：“我家老爷，今日确实不在家中。” 钟况狠狠挖了一眼管家，“你知道你家老爷犯的什么罪？”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管家！”管家顿时腿软，立即跪了下来。 “搜，封闭城门！”钟况下了命令，留了些许官兵看守王家大院各个出口，其余官兵分别前往吴县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加强搜寻。 就这么跑了？ 袁无味皱眉，王满仓啊！王满仓，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县衙内部，有你的人呢？ 袁无味目光落在跪在门口的管家身上，正常自己的主子跑了，或者犯了什么事情，作为一个管家，应该有所反应或者惊讶或者害怕，这个管家有些镇定过头了。 第141章 勒索 看完热闹，袁无味去了平江街，吴老爹一家人就住在其中。 临水靠街，钻入细长窄巷，袁无味扣响了沾满铜绿的门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开了门。 小丫头睁着一双圆溜溜大眼，跟吴老三有七八分相似，手上还推着小木车，看见袁无味，她一双大眼笑成了月牙儿。 “无味阿叔，快进来！” 袁无味摸了摸丫头的头，进门之后，将小糖人递给小丫头，“胖妞儿，你爷在吗？” “在厨房里面呢！”接过小糖人的胖妞儿，喜不自胜，指着厨房。 袁无味进了厨房，吴老爹正在做菜。 “没抓到？” “嗯，看样子是跑了。” “狡兔三窟，要是这么容易，王扒皮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吴老爹放下手中的芦笋，往菜篮子里面一甩。 “老爹，要是王扒皮就这么逃” 袁无味话未说完，吴老爹冷笑起来，“掘地三尺，也要给他挖出来！”吴老爹抬头看着袁无味道：“你放心，我自有我的门道，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好。” 袁无味点头，出了平江街，袁无味仔细琢磨起吴老爹这个人。看上去只是一个老厨子，可却像是长了无数双眼睛一样，好像什么事情，只要他想要知道，就一定有渠道可以知道。 回了县衙后门，袁无味刚进门，就看见众人，神色紧张地坐在一起。 “怎么回事？” 袁无味看了看一圈儿，没有发现袁宝，大概又是去什么地方看书去了。 “我的儿，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着急。”白七七揪着手帕，眼睛红了一圈儿。 “我不着急，你说。”袁无味陡然心慌，当初袁大厨没了的时候，白七七也是这样。 “袁宝，被水匪抓走了！”金贤忍不住大声道：“他要去买些笔墨纸砚，我本来想要陪着他一起去，奈何我的书还没有背下来” 金贤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袁无味只听到一个信息，袁宝被水匪抓了。 “这县城之中，怎么会有水匪？” 郑南山递过一封信，袁无味抖着手打开一看。 是王满仓，他是彻底疯魔了！ 要郑南山用他手上的《文武经注》去换袁宝！ “《文武经注》根本就不在我的手中！”郑南山紧握双拳，用力砸在了桌子上。袁宝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人，王满仓居然抓他，来威胁自己！ “又是《文武经注》，这玩意儿有这么厉害吗？京城大官想要，就连江南一个小小商人，也想要！”袁无味忍不住吼了出来。 “有了《文武经注》就相当于掌握整个朝堂，这就是天大的权力，谁不想要？”郑南山苦笑两声，人人都以为，他手上有，“可我是真的没有啊！” 袁无味迅速冷静下来，既然对方有求于自己，那么就不会对袁宝有所伤害。 “郑先生，你见过《文武经注》吗？”袁无味一字一句问道。 郑南山摇头，“没有见过。” “那你觉得王满仓见过吗？”袁无味又问。 “绝对没有。” “那就好办了。” 第142章 勒索2 雷泽边上，芦苇荡中，傍晚时分，鸭蛋黄一样的红彤彤的太阳落了下来。 曾经住在高宅大院的王老爷，此时正坐在一条乌篷船上，面前坐着李先生和胡大。 胡大一脸络腮胡子，身条极长，赤裸着上半身，看样子就是泅水的好手。咬了一口鸡腿，回头又是看了一眼，船舱里面绑的结结实实的小少年。 袁宝端坐其中，眼中不似其他肉票那样惊慌，浑身气势不像是个孩子。 “我的老哥哥，这小娃子真的能够换来那什么《文武经注》？”胡大左右打量。 王满仓瞄了一眼袁宝，哼了一声，这一次他败得惨烈，不过他还没有输！只要有了《文武经注》一切就都翻盘了！ “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计划去做就成。” 胡大扭了扭脖子，摸着自己络腮胡子，“这些年我可是为你做了不少的事情，那牛家村一把火烧了一百多人，要是老哥哥有了荣华富贵，可莫要忘了我啊！” “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王满仓闭上了眼睛，“李先生，郑南山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老爷，您真的确定《文武经注》在郑南山的手上？”李先生满腹狐疑，因为这世界上，除了已经死了的张晟行，谁也不敢说见过那所谓的《文武经注》。 “我有准确的消息，《文武经注》的确就在郑南山的手上。” “既然郑南山有如此大杀器，他会为了一个孩子，将《文武经注》让出来吗？” 王满仓冷笑起来，声音像是漏了风的窗户，“他会的，他跟张晟行是一样的人，这种人把自己的传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王满仓目光看向袁宝，雪团子一样的小人，有着临危不乱的气度，如果他有这样的徒弟儿子，他也舍不得啊！ 李先生眉毛紧锁，花白胡子摸了又摸，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老哥哥，要不要我再多要点钱？你看你出来的匆忙，带的全都是银票，太扎眼”胡大碎碎渣渣的说着，王满仓已经闭上了眼睛。 胡大自讨了一个没趣，转身出了乌篷船，上了另外一艘小船，对着一旁的小把头说道：“你给我再弄两条白鱼，做下酒菜！” 小把头连连点头，“是，大当家的。” 约定好交易的时间地点，是七月初三的子时，在雷泽边上的西庄。 白七七吵着闹着要去，被袁无味强行留在了家中。 “我们三个去就行了，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袁无味第一次强调自己是个男人，白七七眼睛之中蓄了一汪水，委屈的很。 “我就是想去看看。” “不用，你待在家里面就好。”袁无味缓和了语气，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够带她去？ 刚出门，却发现后门被一群衙差堵上，看着站在面前，跟青松一样的钟况，郑南山皱眉道：“钟大人，这是何意？” “郑先生，您这么晚了，是要去什么地方？” 钟况的目光落在了郑南山手上的盒子上，郑南山不着痕迹将手中盒子递给金贤，“我犯了大盛律法那一条？” 第143章 交易1 “下官接到消息，您与水匪有所联系。” “的确是有联系，我的小徒被抓，水匪向我索要赎金。我已经通知周大人，让他配合我前去营救小徒，怎么钟大人这也要阻拦？”郑南山笑了笑，马蹄声渐渐逼近，一队官兵骑马而至，为首之人正是周成。 周成一身软甲，将铁塔一样的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本就是战场厮杀过的，穿上了铠甲，气势更足。翻身下马，对着钟况厉声道：“钟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 钟况双手紧握，实在是不甘心，万万没有想到，郑南山居然将周成请了过来，纵使有万般不愿意，也只能够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郑南山淡然一笑，带着袁无味等人，上了周成带来的马车。 马车车动，袁无味撩起门帘，看见钟况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马车。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袁无味看向郑南山，“钟大人难不成不是我们这边的？” “对于收取税银，歼灭水匪，他跟我们是一边的。”郑南山悠悠说道，“但人心是复杂的，人的立场也是多变的。” 金贤摸了摸脑袋，“总感觉，今天的钟大人有些怪怪的。” 哒哒哒的马蹄声接近，郑南山撩开帘子，周成在一旁骑着马。 “周成，后面的事情就靠你了。” “好，尔虞我诈的我不行，这剿匪杀人，于我而言，就跟剁瓜菜一般！”周成咧开嘴巴笑了起来，这江南税银，郑南山一套连环招，他就已经收上一半的税银，等到秋收，今年的税银就能够全部交上。 忽然周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凑到郑南山面前，笑嘻嘻道：“郑先生，当初说好的酬金，能不能够降些，毕竟这大半夜的把这些兄弟调出来，也不容易。” 郑南山无奈看了一眼周成，这家伙就是看着傻，实则精明。 “好，就当是我请你喝酒了。” “要不还是三千两？就不按税银分成了！” “周成，你不要太过分。” “好好好。”周成摆了摆手。 西庄是西山上的一座庄园，想要去西庄，还得爬过西山，江南的山一向不高，十几分钟就到了。 周成带着人，将整个西山都围了起来，只有靠近雷泽芦苇荡那边，有一个出口。 袁无味一行人到了西庄，坐在凉亭上休息，耳边传来钟声，随即而来的是脚步声。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大男人，提着袁宝，另外两人分别是王满仓与账房李先生。 王满仓面容憔悴，穿着水匪的衣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郑南山手中的木匣子，满是贪婪。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郑南山冷冷道，“你先把我小徒送过来。” “送过来？郑先生，交易总是要先验个货的。”王满仓道：“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手上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好。” 袁无味一听到要验货，面上不显，内心紧张，难不成这个王满仓见过真正的《文武经注》？ 第144章 交易2 郑南山当场打开木匣子，将书本拿了出来，撕了一页，递了过去。 “既然如此，王老爷莫要见怪，我总是也要防一手。” 王满仓后槽牙嘎吱作响，可真是状元公，做事情果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王满仓接过一页《文武经注》递给李先生，李先生手指摸了摸纸张，又是闻了闻墨水，随即举着灯笼，仔细辨别纸上内容。 这一刻时间变得尤其的漫长，袁无味拳头捏紧，背在身后。 最高明的骗术，就是骗过自己。 “你们看了多久了？还没有个结果吗？什么时候把我弟弟放过来！”袁无味高声说道。 王满仓看向李先生，李先生点点头道：“从这一页的内容来看，纸张是三十年的老纸，墨水也是陈墨，这上面字迹，与张大人遗留在世上的笔迹一样。” “这么说来！是真的！”王满仓惊喜瞧着手上这张纸，他要翻盘了！什么钟况！还有他背后的人，还有宫里面见死不救的死太监！他要一一报复过去！ “当然是真的，你快把我弟弟还给我！”袁无味大声说道。 王满仓阴森一笑，拍了拍手，几人周围，冒出了十多个拿着刀的水匪，月光之下，钢刀寒光闪闪。 “郑先生，你可是给我添了好多麻烦啊！” “你不讲信用！”金贤拔出腰间佩刀，挡在郑南山面前。 王满仓得意仰天大笑，“我要什么信用？信用能当饭吃吗？今天我就让你们全部都死在这里！” 袁无味从腰间拿出一瓶香油，哗啦啦倒在了《文武经注》上，赤红双眼，瞪着王满仓。 “王扒皮，你今天如果敢动我弟弟一根毫毛！”袁无味手中的火折子点燃，照着她半边脸，好似寺庙中的怒目金刚，“我就点了这东西！我是不知道什么《文武经注》，这东西对于你们而言，是价值千金！对于我而言，连我弟弟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袁无味的声音振聋发聩，袁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袁无味。 至于王满仓，目光紧紧盯着袁无味手中的火折子，生怕袁无味一个不小心，就点燃了火折子。他双手伸出，连声哀求道：“我这就把你弟弟还给你！你小心一点！” 王满仓使了一个眼神，袁宝就被丢了出去，与此同时，袁无味手中的《文武经注》也被拿了回去。 王满仓抱着满是香油的《文武经注》，内心万分可惜，用袖子来回的擦拭。 随即看向袁无味等人，下了命令。 “还不动手？！” “你混蛋！” 郑南山冷冷道：“就知道你不会遵守承诺！”微微侧开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火龙包围了整个西庄，王满仓面带惊恐，“你们带了官兵过来！” “怎么只准你不讲信用，还要我们做个君子？”袁无味嘲笑道，对付小人就要用小人的办法！ 李先生拉着王满仓道：“老爷，我们还有水路，他们追不上的！” “对，我已经有了《文武经注》！” 第145章 交易3 一群水匪立即与官兵缠斗起来，胡大护着王满仓等人，往渡口转移。 渡口凉风习习，王满仓跳上一条乌篷船，就对着船上的小把头大声道：“快走！快走！” 竹篙轻点，几艘乌篷船如同离弦的箭，迅速朝着雷泽中心奔去。 胡大立于船尾，对着岸边的官兵大声嘲笑。 “进了这湖面上，你们这些废物还想要抓住爷爷？” 岸边的周成，嘴角微微弯起。 船舱之中，王满仓捧着《文武经注》，状若疯魔，激动地身体发抖。 “哈哈哈哈，天下终于在我手中！” 这可是《文武经注》啊！张晟行留下的《文武经注》！ 有了他，整个大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自此之后，谁还敢瞧不起他是商人？ 李先生颇为狼狈坐在船舱之中，平复了狂跳的心，耸动鼻子，忽然闻到一股香味。 “老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油味？” “是那个小畜生，将我的《文武经注》上面浇上了油。”王满仓怒道，又是将书打开，挨个挨个用衣袖擦拭，可是擦着擦着，王满仓的眼睛越瞪越大。 “大葱一斤，小火下锅这是什么？！”王满仓尖叫一声，几乎是穿透了整个船顶，他将手中的《文武经注》连忙递给李先生，“李先生，这到底是什么？！” 李先生接过一看，脸色煞白，他们都被耍了，只有前面几张写着朝中官员的把柄，后面居然都是菜谱儿！ 正在此时，船突然不动了，耐不住性子出门吼了一声。 “怎么回事？” 原本在乘船的小把头已经消失不见，船头空空。 “人呢？” 船内油灯火苗幽幽，一滴香油，从头顶滴落在书上。 李先生抬头一眼，整个乌篷船，都被浸透了香油！ “快跑！”李先生心头激荡，大喝了一声，与此同时一只只火箭，如暗夜流星一般，从天而降。 随即整个船，起了大火，乌篷船在湖面上变成了一团火球。 王满仓整个人抱着《文武经注》，烈火焚身，头发散乱，如同疯子。 “我没有输！还没有输！” 胡大喊了一句，“疯子！”随即跳入水中，李先生看着幽深的雷泽水，心一狠也跳了进去，没有多久，就在湖面上泛起了泡泡。 “救我，胡大救我。” “老子没空！”胡大头也不回的游向岸边，管他什么王老爷，还是李先生的，自己活着就还有起来的一天！ 从岸边看去，那一艘艘的乌蓬船，着了火，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不断有火人，从船上跳了下来，向岸边游去。 周成早就已经恭候多时。 “王满仓会水吗？”袁无味问道。火苗在她的眼中闪动，牛家村的火，终于烧到他身上。 “不会。”郑南山悠悠说了一句，这也是他应得的下场。 一行人只有胡大带着剩余几人游到了岸边，雷泽湖边，有诸多芦苇，适合隐藏。 胡大刚上岸，看见了小把头，怒道：“你怎么跑了？” 小把头低头，掩过眼中恨意，“当时有人喊，我害怕就跳了！” “算了，我们赶紧走，此地不是久留之处！待会儿那些官兵，要是烧了芦苇，我们就没有藏身” 胡大话戛然而止，感觉身后就顶了一条钢刀。 第146章 初见1 胡大缓缓转头，却看见经常给自己煮白鱼下酒的小把头，正阴冷的看着他。 “你是奸细！” “杀人偿命！”小把头笑了起来，“牛家村的人命，你该还了！”钢刀从胡大的腰窝，利落地捅了出去，胡大嘴角喷血，缓缓倒了下来。 至死，他也不知道，杀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纵横水乡雷泽数十年，他犯下的罪太多了！ 小把头拔出手中的钢刀，面上带着喷溅的鲜血，眼中泪光闪动。周围几个水匪，看胡大死了，一哄而散，三三两两都被官兵抓个正着。 吴老爹从芦苇丛中出来，与小把头互相对望，终于是大仇得报！ 从西庄回来，周成马后吊着王满仓和胡大的尸体，在吴县绕了一圈。 血迹自吴县城门，一直拖到了王家大院，百姓心中爽快，这些人鱼肉乡里，早就应该遭此报应。 至于原先不配合的商人地主，看着青石板上的鲜红血迹，如同烂肉一样的王老爷和胡大尸体，个个都是胆颤心惊。 这个周成，周巡抚，不愧是行伍出身，手段霹雳。 周成扬着手上的马鞭，在王家大院翻身而下，对着身后的钟况说了一句。 “抄家。” 淡淡两字，吴县的百年豪强王家，就这么破了。 大雨倾盆而至，噼里啪啦，刚下去的禾苗，贪婪地吸收水分。袁无味嗅了嗅空气之中的水气，撑着一把油纸伞去了平江街。 一切尘埃落定。 刚进门，吴嫂子就道：“是无味啊！公公一直念叨你呢！” 袁无味低头轻笑，将围在自己身边的胖妞儿抱了起来，掏出怀中的蜜饯儿，“哎呦，我的小胖妞儿，怎么又重了？” “重了好，我爷说，能吃是福！” 胖妞儿抱着蜜饯袋子，两个腮帮圆鼓鼓的，袁无味放下胖妞儿，进了里屋。 吴老爹坐在床上，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像是老了十岁，咳嗽几声。 “人啊！老了，不比当年了。” “只是风寒，过了梅雨季节就好了。”袁无味有些心疼，安慰道。 “前几日，牛家村的牛娃子带着他儿子，跟我告别。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伤感。”吴老爹笑得有些吃力，看着袁无味，嘴角上扬，“二十年前，我可不是这样的。” 袁无味仔细听着，吴老爹说的每一句话。 “我人老了，有些啰嗦，你听着就好。” 袁无味点点头。 “二十年前，我正在当时的梧州知府家中做私厨。 知府姓钟，叫钟眉。 江南鱼米之乡，他尤其的擅长吃。 我得到他的重用，在梧州城之中，大大小小的比赛，回回都是第一，那时候我看不上任何人。 一天，我正在做响油鳝糊，一个小帮厨着急忙慌的过来，说我的师弟所在的香雪楼，被人踢了馆子。” 吴老爹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都说文人相轻，其实厨子也不例外。” “我做完响油鳝糊，就急匆匆跟钟大人告了假，说我老娘生了急病，要赶紧去看大夫。其实我提着我的家伙什儿，就冲去了香雪楼！ 玛德，在梧州城之中，居然有人敢找我师弟的麻烦！” 第147章 初见之腌笃鲜 “我去了之后，就看见一个胖子，坐在了香雪海的桌子上，手中的筷子还点着师弟做的腌笃鲜。 这便是我与你爹，第一次见面。” “他一口的北方官话，说这腌笃鲜的肉不是宣威火腿，吊汤不够鲜。竹笋不是新鲜的春笋，味道带有一股苦味，还有火候不到位，味道不够调和总之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 说的我师弟的脸色，跟黄瓜菜一样黄，看见我来就像是看见救星。连忙求我帮他！ 我提着家伙什，就对上了袁五这个胖子。 我问他，什么人就敢评价香雪楼的菜？你吃过正宗的腌笃鲜吗？ 袁五仰着头，看着我，那一双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笑，看起来十分的可恶。 他将腌笃鲜递到我面前，说了一句，你尝一尝，若是我有一处说的不对，你再来出头不迟！ 好家伙！我不服输，吃了一口，随即吐了。 转头看向我师弟老刘，人多要面子，我也没有说重话，但是只一口，我就知道，眼前这个胖子，是个会吃的行家，他说的腌笃鲜问题一点不差。 腌笃鲜本是梧州城春天的一道时令菜，那个时候，已经快要靠近夏收，说实话山上的笋子也老了，腊肉也咸了，味道确实不如春天时候的好。” 袁无味轻笑，这带着贱贱的语气，的确是袁大厨。 吴老爹接着道：“自然，这个亏我是不能够吃的，我就问他，你这么会吃，难不成也是个厨子？要是个厨子，咱们比比？ 袁五立即点头，从包袱里面拿出了家伙什儿，露出一口大白牙，说他早就已经等的着急了！早就是听说了我的名声，特意来瞧瞧，江南名厨吴一手，是个怎么厉害法！ 呵呵，感情不是冲着老刘来的，而是我来的。” 吴老爹看向袁无味，“我们江南厨子之间比试，有个规矩，分为守擂与攻擂。我是守擂之人，由我先做一道菜，菜成之后，拿出来，给攻擂之人尝，然后给攻擂之人两个时辰的时间，再复刻出我做的这道菜。 随后这道菜蒙上标签，给众人品尝，再进行投票，票数多的即为赢家。 我守擂多年，从来没有败过。那天我故意为难他，做了一道松鼠桂鱼，我猜想别说是他这个北方来的厨子，就连我几个师兄弟，都没有几个能够做的好的！ 我要求他，如果输了，就再也不能够进香雪楼！ 他一口答应，反问我，如果我输了，惩罚是什么？ 我说，任他处置！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猜到了，他不仅仅做出来，而且做的比我还要好。 松鼠桂鱼，这道菜我从来没有输过，可是我确实输了。 成王败寇，我自认惩罚。 我原以为，我这双手要保不住了，说不害怕后悔是假的。 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的惩罚是，就让我带他吃了一天梧州城有名的饭店，全程由我买单。 哈哈哈哈，从早到晚上，临了我们还喝了不少的酒。 我也多了个兄弟。 他说，如果一天，我去北方，一定要去张府找他，他在张大人家中做厨子。还告诉我，我那松鼠桂鱼，少了点酸味。” 第148章 吴家菜谱 “首辅，是张晟行张首辅？”袁无味手中的茶盏抖了抖，老爹，你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过去啊？ “没错，那个时候，张大人还只是户部尚书，进了内阁，但还不是首辅。 他是跟着张大人前往江南，如你们一样，追查江南税银一事。”吴老爹微微颔首，喝了一口热茶。 “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事情就稀疏平常，我们几个师兄弟经常请他出来踏青喝酒。我几个师兄弟，大多数在江南的达官贵人家中做私厨，对于这些贵人的私事，也了解多一些，经常在一起聊天。 偶尔会聊到这些贵人的事情上，其实一户人家的风吹草动，是瞒不过这家厨子的。”吴老爹眨了眨眼睛，“袁五也会说一些张大人的私事，比如他私底下就是一个馋鬼，冬天半夜经常在厨房灶膛里面烤红薯后来袁五不经常出来，我去找他，才知道西北战事吃紧，急需税银作为军饷。” 听到这里，袁无味“咦”了一声，“老爹，《文武经注》的消息，最早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吴老爹点点头，“《文武经注》这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江南官场上传了个遍。几乎每家做官的，都是坐立难安。 我依稀记得，知府钟眉，那几日茶饭不思的模样。任凭我做什么美味佳肴，他都是吃不下去。我反正是乐得轻松，整天在酒楼里面乱晃，有一天消失许久的袁五，突然出现，拉着我去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叫做半甲亭，就在盘虎山上，旁边就是虎泉。在半甲亭，我见到了张大人。” “张大人找您干什么？” 吴老爹艰难起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吴家菜谱》递给袁无味。 袁无味翻开一看，其中是吴老爹记录的各种菜肴，标明了何时何地在什么地方，吃了什么饭，做菜的调味和特殊手法。 “您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一共收了三个徒弟，算上老三四个，三个徒弟算是天资聪颖，可继承这《吴家菜谱》他们的水平还不够。我知道，袁五是你老爹，可是我实在不忍心，我这半辈子的手艺，就此失传。 袁五当年没有废了我，今日我把我半生心血传给你，也说的过去。”吴老爹笑了起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可谁不想自己的徒弟是个天才！ 袁五啊！怪就怪你死得早！你这个徒弟，得划拉半边给我！ 袁无味心头震动，立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头。 吴老爹欣慰一笑，忽而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丫头，你知道吗？我这《吴家菜谱》还有一个别名。” 一声丫头，袁无味心头一紧，随即对上吴老爹似笑非笑的神情，恐怕他老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娃了。 “什么名字？” “《文武经注》。” 吴老爹哈哈大笑，“张大人找到了我，那关于知府钟眉那一本《文武经注》，就是在半甲亭的石头桌子上写的。” 第149章 天大的乌龙 袁无味一愣，“那这么说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文武经注》，全部都是张大人根据厨子们的描述，现场编的？” “没错，全部都是现场编的！可叹啊！那些贪官污吏，全部都被一本真真假假的书，炸了出来，整个江南官场来了一场大清洗！” 这个秘密他终于有个人说说了，保守秘密，尤其是这么大的秘密，其实并不好受。吴老爹放松地靠在枕头上。 “至于你，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但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袁五的女儿。”吴老爹说道。 “为什么？”袁无味快速反问。 “离开江南之后，他跟我时常书信来往，他一个光棍，连个女人都没有，哪里来的女儿？” 袁无味低头一笑，虽然她不是袁大厨亲生的，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她跟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 定了定心神从平江街出来，袁无味觉得好笑，看着手上的《吴家菜谱》觉得好笑，那些人抢破头的《文武经注》，居然脱胎于每家每户写的厨子写的菜谱？ 怪不得掘坟三尺，也没有找到！ 抄家张家死了三百多口人，也没有找到！ 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莫须有的东西，所有人都以为首辅大人，手握全天下人的把柄，其实把柄是他们每个人幽暗的内心。 袁无味不由得对张晟行，这个首辅，有了浓烈的好奇心。 这个人要是活着，一定是个老顽童！ 不仅仅活着的时候，耍了整个大盛官员，死了之后，一个莫须有的《文武经注》仍然在搅动风云。 袁无味想起了袁大厨，这个老狐狸，说不定这其中也有他的主意。 出了平江街，雨点渐小，上了石板桥，雨点成线，落在小河之中，点点涟漪泛起。 袁无味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这个玉佩究竟是什么？ 回了吴县，周成正在廊檐下煮茶，看见袁无味抬了抬手，“无味回来了？喝杯热茶！”，一旁的钟况脸色不善。 郑南山躺在摇椅上，喝着热茶，钟况终究是忍不住了，”郑先生，去西庄的那一夜，你真的没有把《文武经注》交给王满仓吗？” “没有，那东西我根本就没有见过，都是假的，权宜之计而已。”钟况紧紧握住双手，周成看了一眼钟况，拍了拍钟况的肩膀。 “现在江南税银之事已经告一段落，有没有《文武经注》，已经不重要了，你又何必纠结于此？” 相比于周成的淡然，面对《文武经注》，钟况显得尤其地在乎。 袁无味不由地想起吴老爹的话，当初吴老爹是在梧州知府府上做私厨，而知府恰好也姓钟。 周成道：“王满仓一死，那些商贾，将前年的税银都交了上来，现在府库充盈，江南官员的俸禄，吃十年都够。你看，没有什么《文武经注》这江南税银，还不是收上来了？ 这不恰恰说明，这玩意儿也不是万能的？” 钟况恨恨看了一眼周成，“这些银子，你以为能够留在江南几时？” “什么意思？” “你好好问问郑先生！”钟况一甩袍袖，坐了下来。 第150章 权宜之计 周成看向郑南山，“郑先生，钟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朝廷准备征战鞑靼，缺少军费，这军费大概要从此次收取上来的江南税银之中扣取。” “朝廷准备征战鞑靼？”周成“霍地”站了起来，“现在？朝廷的人，是不是疯了？兵部尚书李大人呢！他就不阻止？” “这次提议的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掌印太监黄全！李大人敢阻止吗？”钟况冷哼了一声，“那些阉党，会放过他？” 周成自西北而来，他清楚的知道，西北军防薄弱，士气低迷。虽然号称三十万关东铁骑，但那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关东铁骑了！ 军饷连年克扣，最精锐的阿朵三卫，连像样的软甲都没有这样的状态，跟气势正盛的鞑靼相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行，这件事情我一定要上书。” “周成你已经不是兵部侍郎了，现如今你是江南巡抚，这些事情你不应该插手。”郑南山提醒了一句，他何尝不知道，现在出兵，不合时宜。 “那好我现在是江南巡抚，那府库里面的银子，他们一分也别想！”周成气呼呼坐了下来。 “怎么你找个椅子坐在门口？不让朝廷的人进去？”郑南山反问。 周成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我我”终究是长叹一声，“皇上也未免太草率了！” “那些无根之人，好大喜功，无非是想要用我大盛百姓的血肉，来成全他自己的名声。”钟况看着郑南山，“郑先生，你实在不应该跟黄全搅和在一起，这种行为，我不齿。” 郑南山道：“若不如此，吴县的税银你收的上来吗？王满仓这根钉子，你拔的掉吗？去年丰收，百姓饿死不计其数。今年若是歉收，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你钟大人府库空空又有什么办法？” 钟况脸上通红，梗着脖子道：“那现在朝廷要用府库里面的银子，还能够不给吗？” “能。”郑南山缓缓说了一句。 周成与钟况都看了过来，脸上神情不可思议。 “怎么办？” “比如，钟大人您的府衙要修一修，运河里面的污泥也要除一除” 周成恍然大悟，当初府库支出规定细则之中，便有一条，江南日常修理维护，由府库出。 例如府衙修缮，必定要雇佣百姓，此时不是农忙之际，百姓多有闲余时间。 将府库里面的银子以做工的形式，又回到了真正需要银子的百姓手中。 这样一来，百姓富，而府库保持在不亏不满的状态，就满足不了出兵攻打鞑靼的军用。 对郑南山的佩服又多了几分，同时又有些担心，“郑先生，您这样宫里面怎么办？” “他们不是傻子，钱不够，他们是不会轻易出兵的。”郑南山缓缓道，这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钟况默默不言语，的确，面前的郑先生，即使没有《文武经注》也照样能够解决江南税银之事，那个人想错了。 二人走了之后，袁无味给郑南山添水，问道：“那就一直放任鞑靼每年冬天，骚扰边境？像我们这样的小生意人，连卖馄饨，馄饨车上都得安上四个轮子，跑的快些。” 第151章 钟况之父 郑南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咳嗽几声，“当然当然不会，兵书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我们大盛，是一个不占。 若是想要狠狠地打一次，首先要整顿西北军防。”说到这里，郑南山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比江南税银的事情，还要复杂。” 袁无味坐了下来，天空之中又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 “先生，二十年前，江南官场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郑南山微微点头，“那也是没有办法，那个时候，情况紧急，不像如今，我们还有时间进行谋划布局。 二十年前，只能够用一把极快的刀，斩断一切。老师他，来了一趟江南，自上而下，一共杀了九名贪官，抄了数百个富商的家。这才换得江南官场，几年的清明。” “那梧州知府钟眉呢？” “他？听老师提起过，他倒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郑南山笑道：“老师说，他是个好官，可偏偏这事情，就坏在这上面。如果他是一个没有底线良知的人，他心无杂念的贪，鱼肉百姓。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偏偏他又是一个有点良知，想要做好官的人。 在他内心所求与外部事实截然相反，就成了一个拧巴至极的人。 老师私底下去找他，本想给他指一条明路，让他回头是岸，以后做个好官。结果他在交代了江南税银全部事项之后，竟然服毒自杀。 一封遗书交给老师，只求老师，不要牵连他的家人。 事情结束，老师也替他遮掩，算是保全了他的名声。”郑南山看着袁无味，笑道：“怎么你是看出钟大人不对劲儿了？” 袁无味轻笑，果然是瞒不住郑南山，这只老狐狸，袁无味笑道：“钟大人这几次，总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也就好奇一下。” “二十年前，老师遇见了钟眉，二十年后，我遇见了钟况。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缘分。”郑南山唏嘘一声，“不过钟况不似他爹，的确是两袖清风的清官。” 袁无味总算是明白了，钟大人为什么对于《文武经注》如此执着了。 他爹便是死在了，这莫须有的书之上。 县衙后院，烛火晃动。 钟况坐在书桌前，写着信件，门被打开。老夫人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进来，钟况连忙起身，喊了一声。 “娘。” 老夫人将苦茶放在钟况桌边，长长叹了一句，“况儿，吴县税银已经全额收了上来，可我看你整日愁眉不展，是有什么心事吗？” 钟况不言语，推脱道：“县衙之内，杂事众多”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打断了钟况，一双历经世事的眼睛，泛着灰色的光芒，“不要用这些话来搪塞我。” 钟况心弦一下子绷断了，在任何人面前，他可以戴面具，可是在娘的面前，他做不到。 “我想要看看当年爹究竟犯了什么事。” 他更怕，掌握了他爹犯事的证据书据，在别人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露了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第152章 醉蟹1 老夫人瞧着钟况，想起当年，忽而失笑，“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重要了。我只告诉你一句，你爹是罪有应得，而名声得以保全，你还能够科考，已经是那个人法外开恩。” 老夫人撑着身子，走到门口，转头定定地看向钟况，“我儿，不要被往事绊住手脚，犯错的人不是你，要往前看。” 钟况心头一震，等到老夫人走了之后，呆呆地看着桌上的书信，笔悬半空，半响墨水滴在信纸上，洇染了一片。 在江南停留了大半年，按照计划，要等到秋收，再看看这税银能收多少，平米法成效如何再走。 因为周成挖空心思，要消耗银子，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招工启事。 “运河清淤，一天五十文！” “府衙修缮，急缺工匠，要求三年以上独立作业，可自带三名学徒！待遇从优！” “道路整修，日结六十文！” 大大小小的招工启事之下，经常排着几十号人。 百姓手中有了钱，沿街小商贩的生意都好了不少，整个吴县热热闹闹，一派红火。 卖豆腐脑的小翠儿，忙的脚不点地，看见袁无味大声道：“咋，来喝碗豆腐脑儿啊！” “不了不了。”袁无味连连摆手，迎面正撞上前来卖鱼的狗娃儿，狗娃儿看见袁无味笑道：“今儿有好货，你要不要？” “什么好货？” “雷泽的大闸蟹！” 一旁的小翠儿，笑道：“大闸蟹算什么好东西！我们这边多得很！” 狗娃儿笑着从笼子里面，抓出一只，对着小翠儿道：“你瞅瞅，我这只大螃蟹？” 青色的蟹壳，足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蟹脚展开，不断挣扎。 “乖乖，你这个有五六两！”小翠儿不由地惊叹。 狗娃儿点点头，脸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怎么回事，通红一片，笑看着小翠儿，“我这边多，要不也给你一份？” 袁无味很是知趣，“哥哥，我还有事儿，拿个五只，今儿就先走了。” “哪里有拿单数的，多拿一个，六六大顺。” 从狗娃儿那边拿了六只大闸蟹，个个都是母蟹，用稻草捆得结结实实。回了家看见家门口，多了一辆马车，袁无味进了门之后。 郑南山正在授课，一旁的椅子上，坐着金轩城。一身褐色棉常服，不带任何纹饰，腰间系着革带，脚下穿着普通的千层底布鞋。 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看见袁无味微微点头，涵养十足。 白七七躲在柱子后面，看见袁无味回来，连忙招手，袁无味快步走了过去。 白七七道：“你说，他这么大的官，不住驿站，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啊？我感觉我浑身都不自在，吃饭都不香了。” “今天去集市上，遇见狗娃儿，他送了我几只大闸蟹，你可别吃啊！” “什么大闸蟹？我还没有吃过呢！”白七七声音控制不住高了起来，意识到这一点，又悄咪咪瞄了一眼金轩城，感觉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又松了口气。 家里面来了位大官，她是真的不自在。 第153章 醉蟹2 袁无味进了厨房，心中暗道，幸好今天狗娃儿，给了六只大闸蟹，不然还不够分。 一个人不吃，那多尴尬？ 本来想要清蒸，可是看看这大闸蟹，一个比一个大，家里面还真的没有这么大的笼子。 忽而想起，吴老爹给的《吴家菜谱》其中就有一道醉蟹。 用花雕酒泡制，下酒最好。 袁无味出了厨房门，从房间中，拿出《吴家菜谱》仔细研究起来。 先是将那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大闸蟹，泡在盐水之中，吐沙半个时辰。 白七七缩在厨房之中，拿着木铲子，时不时将那些企图越狱的大闸蟹翻回盆中，又时不时瞄瞄窗外，樟树之下的金轩城。 “我的儿，你说大官都是跟金贤二叔一样的吗？我看他穿的普通，吃的也普通，坐的也普通，根本就不像戏文里面的大官，穿着绫罗绸缎，吃着锦衣玉食，出门就是八抬大轿前呼后拥的。” “不知，大概官和官也是不一样的。” 袁无味手中动作不停，将《吴家菜谱》放在锅盖上，按照其中记录，准备八角香叶生姜桂皮等香料，“还要准备花雕酒。”袁无味自言自语了一句，从架子上，搬出一瓶十年会稽花雕酒。 “唉，你说，要是有一天小宝儿，也当上了大官。我们是不是也能够过上那种锦衣玉食的日子？”白七七眼睛一亮。 袁无味忽然一笑，“我觉得其实也不用当个大官，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就可以。” “也对，当了大官，我们容易死翘翘，跟那个什么首辅一样。”白七七瑟缩了一下脖子，“不大不小就好。” 袁无味一笑，将辅料全部都放在锅中，潜江的老酱油一整瓶倒了进去，又倒了一坛子会稽花雕酒，闻了闻，味道已经有些苗头。 招呼着白七七，“小娘，起火！” “来了！” 白七七丢下木铲子，去了灶膛，开始生火。 袁无味坐在大闸蟹面前，仔细观察，这一个个泡澡已经泡的差不多了。 拿起猪毛刷，捏住大闸蟹的后背，任凭它张牙舞爪想要夹自己，也碰不到分毫。只能够被猪毛刷，刷的头昏目眩。 不愧是雷泽里面的大闸蟹，干净的很，也不用多刷，对着阳光看，还能够看见里面的饱满的黄。 袁无味不由地想起了当时在山同程家，吃的那一顿大闸蟹。 虽然也是十分好的，但是路途遥远，比不上这现捞的水灵有活力。 一直忙到了晚上，天空明月如圆盘，月色如水。 郑先生授课已经结束，正与金轩城闲聊，金贤站在一旁，如同一只鹌鹑，脖子缩着。 金轩城道：“这次县试，怎么不让袁宝也试一试？” 郑南山看了一眼袁宝，“他还小，定定性子也好。” 金轩城嘴角上扬，看着郑南山，“我看他的水平，早就已经超过了金贤。怎么你这个六元公，还想要教出个六元公出来？这天下文人才气，都要让你们师徒两个占尽不成？” 金贤迅速瞄了一眼袁宝，不服气，“二叔，我跟着郑先生，进步也不小！” “哦？” 第154章 醉蟹3 一句反问，金贤顿时泄了气，“这次我一定能够考上秀才！” “那第几名呢？” 郑南山道：“考上就行，第几名重要吗？不是一样的可以考举人，考进士？”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还因为自己一点点进步，沾沾自喜，没出息！”金轩城脸色冷了下来，金贤脸色难看，紧握双拳。 袁无味适时喊了一声，“吃饭了！” 书本撤去，袁无味将泡好的醉蟹放在白色大盘之中，上面浇上卤汁，醉蟹栩栩如生，瞪着一双大眼，整齐排列。 又加了几道小菜，梧州爆鱼、老醋花生和黄瓜木耳。 白七七又抱了一坛子会稽花雕上了桌，围着桌子笑道：“吃饭，就不说其它事情了，吃好喝好！” 袁无味也坐了下来，拿起半只醉蟹，从切面来看，醉蟹的黄几乎都要溢了出来，如同黄金一般的颜色，诱人的很！ 熟练地扒壳取肉，肉质细嫩如同上好白玉，嗦上一口，味道鲜美，酒香浓烈。配上十年的会稽花雕，美不胜收。 只是今日吃饭的氛围着实有些凝重，金贤垮着一张脸，闷闷不乐。 郑先生装作专心挑肉。白七七更不用说，大官坐在对面，嗦个蟹钳，都觉得自己声音大了。 袁无味暗叹一口气，真难。 倒是袁宝，拿着小勺子，兴致勃勃地拆着醉蟹，吃的极为仔细。 金轩城看着袁宝，忽然道：“我记得你是山同人，吃蟹倒是在行。” 袁无味心中咯噔一声，笑道：“来了江南，这螃蟹便宜，我买的多，吃着吃着不就会了？” 袁宝点头道：“这也不难，一次不会，下次不会，吃的多了，总归会有学会得一天。” 听了袁宝的话，袁无味松了一口气，还是我的小宝儿聪明。 金轩城得目光在袁宝的脸上，来回打量。 郑南山咳嗽了一声，“你草原的，是不是吃不惯？要不下碗面？” “不用了。”金轩城吃着小菜，未曾动过醉蟹。 到了最后，还剩下一只，袁无味收了之后，心中大为感叹，这么好吃的醉蟹，他居然不吃，真是浪费！ 洗完锅碗，袁无味提着一壶花雕酒，到了后院，就着醉蟹，准备自我小酌。 看见阴影处，金贤像是一只大猫，缩在角落。 “一起喝点？” 袁无味知道，今日金贤心情不好。 “兄弟，我是不是真的很差？”金贤瞧着袁无味，他心里面清楚，读书他真不是这块料子，比起袁宝这样的天才，那差距就更大了。 “差什么？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自有你的长处。” “我能够有什么长处？” “你看你把金记做的多好？整个雁京的羊肉牛肉，大部分都在金记流转。要不是你，那草原上的牧民，上好的牛羊卖不出去。雁京百姓花大价钱，买次等的牛羊肉”袁无味喝了一口花雕酒，黄酒入喉，厚重不辣，怪舒服的。 金贤低头，也喝了一口，“那是商贾之事，下九流，我二叔他看不上。” “他看不上，那是他的事情。我觉得你做的很好！你很厉害！”袁无味竖起了大拇指，进入了微醺状态，脸蛋儿微红。 “真的吗？”金贤偏头看向袁无味，发现自己兄弟脸红的真好看，嫩的跟小桃子一样。 第155章 焖肉面1 “真的！”袁无味大声道：“而且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虽然你不擅长读书，但是你仍旧认真去读了，如果能够考上秀才，那就很了不起了！有好多人，读了好多年，连秀才都考不上。那些人怎么不过了？” “对！我不擅长读书，都能够考个秀才。要是我做擅长的事情，那还得了！说不定就能够当个全国首富！”金贤猛地站了起来，顿时感觉前所未有的自信，双手叉腰，随即又是拿着酒坛，对着袁无味的小酒杯一碰，“我们再喝！” “别介，你留点给我！”袁无味心里想着，要是早知道金贤在这儿，她就多带一个杯子。 喝到月中时分，金贤已经有了八九分的醉意，看着月光下的袁无味，怎么看，怎么好看。 “真好看！” 手不自觉的想要掐掐那粉嫩小脸，半路却被一只小手打开，金贤吃痛缩回手，再抬头便是袁宝那张冷峻的小脸。 小脸在自己的面前来回晃，变成了一个两个。 “嘿，小宝儿，你看我兄弟，长得像不像个女娃娃，不对比女娃娃还漂亮，还厉害！烧一手好菜” 第二天早上，金贤是被雨淋醒的。 脑袋晕晕沉沉，走到水缸前准备刷牙洗脸，看向一旁的袁宝，“昨天，你是不是去后院了？” “没有。” “不对啊！我明明看见你了，还看见好多个你！” “人只有一个，不会好多个。”袁宝擦干净脸，语气如常，“你身上一股酒味，大概是你喝醉了。” 金贤懵了一瞬，大概真的是自己喝醉了，不然袁宝怎么也会找个人，把自己抬进屋。又想了想，想起昨天夜里，无味喝醉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 “真好看。” 袁宝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金贤，金贤没缘由感觉浑身凉凉，冷不丁打了一个哈欠，抬头看天，“这江南夜里里面，还是太冷了。” 洗漱完了，按照惯例，便是早读。 袁无味睡了一个好觉，伸了伸懒腰，刷牙洗脸，进了厨房。 江南鱼米之乡，吃的是稻米，面食吃的少。袁无味想着昨天金贤二叔，晚饭用的不多，北方人还是面食吃的带劲儿。 包子馒头得要发酵，需要时间，不如一碗面条来的快。 昨天晚上，她就将五花肉，切成了大片状，放好料，在炉子上慢慢焖了起来。等到炭火熄灭，砂锅里面仍有余温，到了早上，便是能够将肉焖的软烂直至一抿就化。 袁无味做好了面条，调整了味口，梧州的面太甜，少搁一半糖，才能符合北方人的口味。 转身掀开砂锅盖子，热气喷了出来，拿着筷子戳了戳。 那肉仿佛没有一样，直接戳到了底部，看来火候足了。 袁无味闻了闻空气中的焖肉味，鲜香可口，味道一定错不了。 开水之中，丢了六份细面，转身调好六份红汤。 再转身，细面如雪浪一般，筷子堪堪夹断。 迅速捞面，放进红汤，放上一大块焖肉。 白七七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焖肉面，连忙对着袁无味道：“我的儿，我就在厨房吃了，你看他们早课还有一段时间。” 第156章 焖肉面2 袁无味看破不说破，原因无他，跟金贤二叔这个严肃过分的人吃饭，着实有些不自在。 袁无味就将白七七的一份留在了厨房之中。 白七七立即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筷子，插入面中，将焖肉放入面条之下，喝了一口面汤。 “香！” 紧接着将焖肉翻了出来，筷子轻松分割成三块。那焖肉脂肪如同上好白玉，光泽诱人，一抿即化。瘦肉也是烂糊成了条状，白七七吃的不亦乐乎。 袁无味坐在一旁，透过厨房窗户，那边的早读已经结束，几碗面条上桌。 袁无味瞧着金轩城，看着碗头的大肉，随后便吃了起来。 “好吃！”金贤吸溜了一口，又是埋头吃面。 不过多时，几人面都已经吃完。 金轩城道：“这几日的食宿，烦劳小哥，这是酬劳。”随即拿出一个钱袋，从落地声音来看，袁无味估摸着能有个三四两。 袁无味顿时眉开眼笑，准备接过银子。却是听见金贤道：“二叔你来，要花什么银子？无味是我兄弟，这钱他是不会要的。” 袁无味恨得牙痒痒，昨天晚上，自己就不应该安慰他！十年的会稽花雕，喂给狗喝，也不分他一杯！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这是金大人的心意，不是吗？”袁宝看向金贤，又低头吸了一口面。 袁无味顺理成章收下了钱袋，恨不得抱着袁宝的小脑袋猛亲一口，这才是她真正的兄弟。 金轩城又是看向郑南山道：“县试在即，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秋收之后。”郑南山看了一眼金贤，如果是秋收之后，金贤的县试恐怕会耽误些日子。 金轩城略微思忖，便对金贤道：“你今日便回去。” “干嘛回去？这县试大不了托个关系，在江南也是可以考的，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金贤大声道，他实在是不想要回去，回去了之后，这每天不重样的美食，可就没了！ “哼！”金轩城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凭你的水平，能够考得过这些江南学子？去北方考试，你更有把握。” 金贤泄了气，的确江南地区学院林立文人气息更加浓重，关键是一个比一个努力，自己还真不一定拼得过。 金贤下午就要离开，走之前，说什么都要买些江南糕点，带给家中的姐姐妹妹。只有半天，金轩城也就随他去了。 袁无味泡了一壶碧螺春，送进郑南山的房中，二人对坐，喝茶。其中气氛却有些异常。 袁无味出去之时，将门带上，郑南山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懒散顿时消散，取而代之是腾腾的杀气。 “你为了搞清楚我手上有没有那本书，花了好大的心思。” 金轩城勾唇一笑，“这江南税银之事，你不是处理的很好吗？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徒弟。” “金轩城我一直觉得，你可能做事情有些偏激，但是大体上，还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官员。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一个贪官！一个不顾百姓死活的败类！”郑南山压低了声音，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当初那个说要为万民请命，为天地立心的师弟，去了哪里！ 第157章 焖肉面3 “这不都是你们逼的吗？”金轩城紧握手中的茶杯，低声吼道：“我不像你，天生的六元公、状元，万中无一的天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你看来能够轻松解决的事情，我却是要花无数的精力才去解决！ 甚至忙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老师也是天才，你们都是天才，你们有想过普通人在面对你们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无论老师说什么，做什么，你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明白，看到你们相视一笑，同为天才的默契。我这个普通人，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这跟江南税银又有什么关系！这跟你纵容王满仓鱼肉百姓豢养水匪，杀了牛家村五十五口人家，又有什么关系！”郑南山愤怒了，面前的金轩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鼻涕虫，粘腻恶心！ “江南税银之事，跟我自然没有关系。至于王满仓，我也让钟况前去牵制。这是我所有能够做的，我也做了。 牛家村全村人，不是死在我的手里，而是死在你的手里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金轩城低声笑了起来，郑南山愣了一瞬，“跟我有关系？” “本来到了江南，我想你大概会延用老师的手法，只要你拿出《文武经注》牵制百官。江南税银的困境便解开，我要的从始至终，不过是《文武经注》而已。 得到了此书，江南税银之事解决，你也不用再被人忌惮。 可惜你没有，你偏偏搞出了一个平米法，随后借助黄全的势力，江南之事居然就这么被你解决了。 比我想象中，效果更好！所以你才更加可恨！”金轩城眼神之中满是恨意。 郑南山心在抖，居然是这个原因，是试探自己有没有《文武经注》，是嫉妒自己处理好了江南税银收成不足的问题。 “金轩城，我真的没有《文武经注》，甚至这东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郑南山突然感觉累了，喝了一大口茶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我送给你。还有金贤是个好孩子，你丧心病狂到了最后，不要连累了他。” “我知道，毕竟你的宝贝徒弟被抓，你都没有拿出来，说明你是真的没有。”金轩城嗤笑一声。 他们这些人，最注重传承，一个天才徒弟，可太难找了。 郑南山猛地回头，双手紧紧提着金轩城的衣领，“袁宝被劫，也是你的主意？” “不是。”金轩城轻笑，手指在郑南山面前轻轻比划，“我只是稍微提示一下。” 郑南山退后几步，他这个师弟，已经彻底疯了！ “金轩城，我们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也会为你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代价？凭你现在一无所有的平民身份？还是在内阁地位岌岌可危的郑北坡？”金轩城目光看向院子之中正在晨读的袁宝，“还是说，你这个还没有考秀才的徒弟？天才有很多，可是往往活不到最后。” “滚！”郑南山低吼出声。 金轩城回头看了一眼郑南山，“你难道不想要知道老师的后人下落？亏我还是为了这件事情，专门跑了一趟。” 第158章 糕点1 “我相信老师有后人流传于世，但是我不相信，你知道他的下落。”郑南山苦笑一声。 金轩城愣了一瞬，的确那个孩子出生的消息，他严密防守，最后还是被一伙不知道的势力，给带走了。 至今没有消息。 “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确定？” “因为如果你知道老师后人的下落，他一定会成为你最好的棋子，你想要《文武经注》直接利用他来接近要挟我即可，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郑南山看了一眼金轩城，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呵，师兄我还是小看你了。”金轩城冷笑出声，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与此同时，郑南山内心也松了一口气，从金轩城的反应来看，孩子不在他的手中。 那个孩子绝对不能够成为金轩城的棋子。他可以做一个普通的人，娶妻生子，耕读传家，最好跟这肮脏的官场，没有任何的关系。 老师已经为了这个混乱的天下，付出了太多，他的后代，应该活得轻松自在。 话谈尽了，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半晌，郑南山道：“老师在的时候，很器重你。” “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金轩城语气凉薄，打开了房门。 江南又下雨了，雨气从门外打了进来，明明是夏天，却带了秋天的凉意。 袁无味跟白七七待在厨房之中，突然听见噼里啪啦的雨声，白七七念叨：“这江南夏天的天气，真的跟娃娃脸一样说变就变。” 袁无味猛然想起，“金贤今早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带伞？” “好像是的。” “行，我去送伞。” 袁无味拿起门后的两把油纸伞，撑伞出了门。 吴县有两家糕点出名，一是采芝斋，还有一个就是月明楼。 采芝斋兼着卖些豆腐干儿，炸蚕豆之类的干货。味道大多数偏甜，不吃茶，吃两块就觉得腻歪。 月明楼则好得多，喜欢卖一些糯糯的糕点，诸如猪油糕条头糕、红豆糕之类的。味道微甜，金贤是吃不了甜的，大概会去月明楼。 袁无味顺着院士街一直走，看见月明楼的红色招牌在雨中摇摆，一个小伙计正在收拾。脚步也快了一些，走进店门。 月明楼的各色糕点端端正正的放在案台之上，荷花酥小巧可爱，枣花饼惟妙惟肖，猪油糕白洁如玉，最为畅销的红豆糕今天还有半笼。 要是往常这个时候，红豆糕早就没有了。 而金贤，正坐在木桌一旁，就着茶水，吃着红豆糕，一边打包好的糕点，摞成了小山，将他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袁无味走近了，他才发现，嘴里面含糊不清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袁无味看着金贤两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像只松鼠一样，道：“本来是给你送伞，现在看来我不应该来，你在这月明楼，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 金贤忙拉着袁无味坐了下来，无奈道：“家里面有二叔，我这不是来躲清闲？” “今天你不就是回雁京去了？你跟你二叔相处的日子长着呢！”袁无味拿起一红豆糕，咬了一口，糯叽叽的口感，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第159章 糕点2 “在我二叔的心中，朝廷政务第一重要，怎么可能为了我专门来一趟江南？他是来巡看这一次江南税银收的情况如何！”金贤叹了口气道：“估计他还要留几天，只不过我要一个人先回雁京了。” “原来如此。”袁无味点点头，也是大人物公务繁忙，哪里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够理解的？ 金贤道：“这糕点，我买了两份，给你们也留了一份。还有一份，我带回去，给我的姐姐妹妹们。” 雨势渐小，金贤将两份糕点，用牛皮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撑起了油纸伞，与袁无味一起冲了出去。 等二人回到家，却是发现门口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七七眉眼儿都是带笑，浑身轻松地走了出来，“哎呀，金贤二叔说还有公务处理，就先去了梧州城找周大人去了。” “呼，可算是走了。”金贤松了口气，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提着糕点进了屋子，转头看见郑南山，笑道：“先生，我买了糕点，光喝茶多没意思？” 郑南山笑了笑，对着金贤招手，“你不日就要考试，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金贤提着糕点就进了房间，将油纸伞放在一边，恭恭敬敬坐在郑南山对面。 “先生请说。” “金贤你觉得你读书的天赋如何？” 金贤挠了挠脑袋，“自然不如袁宝，同样一段话，先生讲完，袁宝就能够明白，我还要讲个两三遍，才能够明白其中意思。” “这次考试，若是不中？” 听到不中，金贤顿时慌了，结结巴巴道：“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还需要跟着您再学学？” 郑南山摇了摇头，“若是不中，你该如何？” “大不了下次再考！”金贤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不过是一次考试。 “若是名次”郑南山的话还没有说完，金贤便是道：“先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读书写字本不是我所擅长的，又何必强求。” 郑南山很是欣慰看着金贤，“很好。” 金贤刚准备退出去，又听郑南山道：“你虽然并不擅长读书，但是这些日子我亦有观察，你有你的长处。” 金贤眼睛一亮，“什么长处？” “有没有考虑过走武试这条路？” 金贤拧眉，“我大盛一向是重文轻武，若是学武，我二叔那边肯定不答应。” “人生路自己走，他不答应，他能够替你的人生负责吗？”郑南山笑道：“为了别人的想法，去做自己一件不擅长的事情，耽误的是你自己。” 金贤陷入了良久的思考之中，的确一路走来，不管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是按照二叔的想法去做。 读书写字考试 自己真的擅长吗？ 真的想做吗？ “金贤，这个问题你可以思考一段时间。”郑南山深深看了一眼金贤，像是透过他，看见了多年前的金轩城，“还有最后一句话。” “什么话？” “莫忘初心。” 金贤心头为之一震，随即拱手退了出去。 第160章 油爆虾1 江南税银之事已结，袁无味也得了许多的空闲，专心研究起《吴家菜谱》，看到其中有一道菜叫做醉虾。 乃是用鲜虾制作而成，就心生好奇。 他们吃河虾大多数都是白灼，而这个醉虾入嘴之时还是活蹦乱跳，口感绵密，滋味香甜。 吴老爹称之为至味。 刚准备出门，看看菜市场之中，有没有这种小虾卖，她也想要尝尝，这所谓的至味，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出了门，照例是去东面，这边的菜市场便宜菜好。老远儿就看见狗娃儿的鱼摊儿，摆在翠儿的豆花摊子旁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翠儿脸上一片绯红，袁无味走近，咳嗽几声，狗娃儿转过头，这才发现袁无味，笑道：“无味，这才来买什么鱼？” “不买鱼，买虾。” “虾？”狗娃儿从水盆里面，捞出一把透明河虾，“这虾十分容易死，一早上从雷泽打上来，这还没有到中午，就死的七七八八了。” 袁无味看着那虾，皱起眉头，“我要的虾，是生吃，一入嘴还活着的那一种。” “那是什么虾啊？”翠儿拧起好看的眉，“这虾不都是煮熟了吃么？” 狗娃儿略微思考，忽然猛地一击手掌，大声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虾了！” “什么虾？” “你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这种虾，在我们这边没有，要去海边。我们这边的虾，你要是生吃，恐怕是要闹肚子！”狗娃儿说完。 袁无味有些失望，这吴县哪里有海？ 可是这没有见过的食材，没有尝过的味道，袁无味就感觉心肝被人挠了痒痒，怎么都不得劲儿。 “最近的海在什么地方？” “崇岛，坐车需要一天的时间。”狗娃儿忍不住提醒道：“不过我可是要提醒你，崇岛那地方被一伙儿浪人占了。我姐夫就带着明明在那地方，听说，那伙浪人十分凶残，天天拿着刀四处砍人，就连官府也不敢惹他们。” “对啊对啊！前几日还有好几个人，从那边逃过来，你可不要为了一口吃的，命都不要了！”翠儿连连点头。 袁无味叹了口气，自己就想要吃口醉虾，尝尝味道，怎么就这么难？ “那还有其它地方吗？” 狗娃儿尴尬一笑，“这地方有是有，可是啊！无论哪个地方，都得经过崇岛。”狗娃儿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木盆，“要不你就别想什么醉虾了，我这雷泽里面的虾，白灼搁点姜片小葱黄酒，一样的鲜甜。” 从菜市场出来，回了自家厨房，袁无味蹲在木盆面前，看着奄奄一息的透明河虾，微微叹了一口气。 鱼虾要吃个新鲜，不新鲜就失去了味道。 比如面前的河虾，白灼是不可能的了，干脆来个油爆虾！ 浓油赤酱，鲜香麻辣，五味一起上袁无味正想着如何料理这虾，就听见树底下的周成大声嚷嚷，“崇岛那边都被那伙倭寇，打成了怂包，我怎么就不能够去支援支援了！气煞我也！” 第161章 油爆虾2 崇岛？ 袁无味的耳朵竖了起来，周成今日休息，特意来给郑南山送银子。 送完了银子，二人照例聊天吃饭。 袁无味本来对于这种大人物之间的聊天不感兴趣，但是说到崇岛，她就有了兴趣。 她的醉虾啊！缺虾，而虾在崇岛。 郑南山掀起眼皮儿看了一眼周成，幽幽道：“这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做。” 周成牛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他就知道郑先生一定有主意，嘴巴咧到后耳朵根儿，“郑先生你有啥高见，给我们指点指点，不然我这手底下的兄弟，闲不住啊！” 郑南山目光慢慢地移到了桌子上的银票上，周成顺着郑南山的目光，看见了银票，脸色一僵。原本笑容灿烂的脸，顿时跟个苦瓜菜一样，一嗓子嚎了起来。 “郑先生，我的好先生，这打仗跟收税银不一样，这是个吞金兽销金窟，没有油水赚的呀！我这都是为了沿岸百姓，这些倭人，长得一点点大，可是凶残的很。所到之处杀伤抢掠无恶不作” 任凭周成嚎成什么样子，郑南山就是巍然不动，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最后周成喝了一口茶，颓丧道：“好好好，郑先生，你说你说这次多少！” “三千两。” “好，成交。”周成也不还价，跟郑南山还价，恐怕最后成交的价格会越来越高。 郑南山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周成嘀咕道：“文曲星也这么爱财的吗？” “当然，不然怎么神仙都喜欢塑金身，淡泊名利，干脆就做个泥塑的。”郑南山提起银票，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 一千两一张，一共是三万两，这是江南税银的报酬。 周成连忙问道：“眼看着这倭寇就要抢到江南来了，我要是再不动作，恐怕江南的百姓也要遭殃，按照我的想法，就将这伙人，全部按死在崇岛得了！” “你现在是江南巡抚，怎么还能够跨区域到崇岛？”郑南山瞧了一眼周成，“再说了，你了解这伙倭寇吗？” “打仗，哪里不是打？想当年我打鞑靼的时候，一个抵两个，要不是后方供给不足，我能够” 话说到这儿，周成一顿，恍然大悟，这打仗可不仅仅是前方战士战斗力的问题。后方供给，士兵优劣，对面战术可有太多值得注意的了。 “还有一件事情，你是江南巡抚，想要跨区域作战，得师出有名。”郑南山道：“反正这江南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先去崇岛附近了解了解情况。” “那我这师出有名？” 郑南山看了一眼周成，“简单，你那么多年在兵部是白混了？找找李大人，给你个职权不就好了？” 周成顿时眉开眼笑，对着郑南山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先生。” 郑南山将银票收进荷包，对着袁无味道：“无味，你的锅碗瓢盆收拾收拾，明天我们租一辆大马车，去崇岛！” “好嘞！”袁无味眯眼一笑，唉，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醉虾她是势在必得！ “无味小哥，麻烦您嘞！今天面条多煮两碗！”周成高声说道，瞧着郑南山，心里面想着，得，又是三千两！今晚我得多吃他两碗面条子！ 第162章 油爆虾3 油爆虾，南北上都有。 但是要细细论起来，南北方各有不同。 南方河虾洗干净，直接下油锅，淡青色的虾壳炸成鲜亮的红色。北方的油爆虾，则是跟着勾芡汁儿混合在一起。 在南方，自然要做南方的法子。 油锅烧热，油温八九成热，四两小河虾，顺着铲着滑进去。滋啦一声，那原本平静的油锅，顿时翻滚起来，三十秒之内，那虾已经变成了红头红脑红壳子。 虾油香味散了开来，出锅过油，那长长的虾须，鲜红的虾壳，很是诱人！ 另起一锅，下油，大量姜丝儿。姜丝儿去味，冰糖老抽，大铁勺子在锅中搅和上色，酱色挂上，尤其的好看，这个时候还需要再加一点黄酒。 袁无味手上的大铁勺不停地搅和，锅中一团酱色，冒着琥珀色的泡泡，估摸着差不多了，将做好的河虾，全部倒了进去。 铁锅翻转，再加上三寸长的碧绿小葱，再翻转。葱香、虾香还有一股油香。 绝了！ 红色的油爆虾用白色的瓷盘盛出，锅底还剩一股芡汁儿，呼啦啦一起淋在上面，好看更好吃！ 温上一瓶黄酒，又配了几个小菜，上桌！ 上了桌，周成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虾，牛眼睛瞪得老圆。 “真好吃，这汤待会儿我得下面条子！” “行行行。”郑南山嘻了一声，“这虾才是精髓。” “管他什么精髓，拌面条子就是一绝！”周成道：“要是我还在兵部，无味小哥，我高低让你进军营，给我当个伙头！” “给你当伙头！朝不保夕的，我们有毛病啊？”白七七大声道，虽然周成也是个大官，长得又高又大，她是一点不怕他。 “就这么说说嘛！你是不知道，我们出去打仗，吃的那叫一个凑合。干粮干的卡嗓子，说句不好听的，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上一次茅厕，那” “够了够了！”白七七瞪着周成，“吃饭的时候，没人关心你的如厕问题！” “嘿嘿！”周成笑了起来，继续吃着。 吃到最后，袁无味又下了两碗面，油爆虾的汁儿，全部倒在了面里面，周成拿起筷子将汁儿全部搅和在了一起，又是跟着袁无味道：“无味小哥，再来两头蒜，得劲儿！” 白七七在一旁，瞧着周成那旋风巨口，两碗面条放在一个大盆里面，一口下去消了小半，不由地感叹，“真能吃啊！” “能吃，才能打！我这一顿，能够三两天不饿，要是长途跋涉追击鞑靼，三两天吃不上饭，肚量大能救命！”周成笑道。 郑南山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蒲扇，嘴里面念叨着，“浪人，倭人。” “崇岛情况，朝廷知道多少？” “嘿，我说出来都觉得丢人。”周成道：“郑先生，你是不知道。崇岛那些兵，经常是还没有打就自行溃散，跑的比兔子还快。经常是几十个倭人，跟撵小鸡一样，撵着几百个大盛官兵跑！ 这种情况，咋可能跟朝廷说，不是丢人脸吗？” 第163章 油爆虾4 “那他们怎么汇报？”白七七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周成。 听到这个问题，周成顿时觉得这面条子也不香了，放下手中的盆，低声道：“对上面说胜，抓到倭寇多少人。” “可是没有抓到啊！”袁无味也是郁闷。 “那些所谓的倭寇，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流民。” “啥？”白七七霍地站了起来，气呼呼道：“你们怎么能够这么干？欺上瞒下！我们小老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袁无味也是一惊，居然还有这个做法。 周成无奈笑道：“一开始我也是十分惊讶，后来明白了，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头顶上的帽子，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周成看向郑南山，“郑先生你说，两江的百姓是不是太可怜了？” “嗯，所以也是个棘手的问题。三千两，还是有些太少了。” “够了够了，再多我的小金库都跟不上了。”周成连连摆手，不敢再有其它心思。 郑南山忽然问道：“这次金轩城前来调查税银进展，有说些什么吗？” 周成一愣，仔细回想，“也没有说什么，说做的不错，然后清点了府库银两具体数量。对于平米法，也没有过多问题，让我们做好秋收的工作，就走了。” 郑南山微微点头，手上的蒲扇又扇了起来。 次日，袁无味租了一辆大车，将锅碗瓢盆全部都带上，准备前往崇岛。周成走之前，还特意留了五个护卫，保护几人安全。 马车摇晃，白七七坐立不安，“我的儿，我们会不会半路碰见那些小矮人？举着大刀哇啦哇啦喊？” “应该不会。”袁无味也说不定。 “应该？什么叫做应该！”白七七咬着手绢儿，“在山同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已经过够了，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我们还往这种是非地跑！” “七娘，不是还有护卫吗？”袁宝抬头瞧着白七七。 “说的也是。”白七七看着马车外骑马的五人。 五人都是周成的亲兵，也是五个兄弟，周大、周季、周山、周师和周武。周大看上去比较稳重，周师和周武更加跳脱些。 到了中午，路程才走一半，估摸着到晚上就能够到崇岛。 对于袁无味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到了休息的茶摊，就拿出了家伙什，准备中饭。 路上并不方便，柴火也没有准备，准备跟茶摊老板买十文钱的柴火。 就看见一群挎着长刀，穿着木屐，奇装异服的人大步走了过来。为首的人，虽然说的是官话，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口音。 “给我们上茶！” 老板很是害怕的样子，忙招呼小二给这几人上茶。 袁无味小声问道：“掌柜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别问，最好也别看，这些人都是浪人。”掌柜的装作擦桌子，头恨不得低到桌子里面去。 “好。”袁无味心里想着，七娘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浪人还真就遇见了。秉着不添麻烦的心态，对着掌柜的道：“麻烦您给我十文钱的柴火。” “随我来。”袁无味跟着掌柜的进了柴房，提着两担子柴火，就看见那一伙儿浪人，围着他们的马车，一顿子哇乱叫。 第164章 遇贼1 “你们什么人？！”袁无味提着两捆柴火飞奔去了马车边上，拦在这一伙浪人面前。 “我们是什么人？这个马车是你的？”为首的浪人头上梳着小辫子，扬着头，叉开罗圈腿，语气不屑。 “是我们的。” 周氏兄弟从袁无味的身后站了出来，八尺的身高，比对面的浪人足足高了半个头。 浪人们不由地退后了一步，随即大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们马车从此过，要给我留下买路财！” 众人对视一眼，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袁无味道：“这是我大盛国土，你们跑到我们国家跟我们要买路财？” “滚！”周大猛地呵斥一声，声音犹如炸雷。 浪人瑟缩，随即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又是一顿子哇乱叫。 “啊！竟敢羞辱我们！” 五尺高的身子，拔出身上的长刀，不知道说着什么，跳起来就来劈周氏兄弟。 袁无味见状不好，连忙躲到了马车后面。 眼看着那为首的浪人还没有跳到周大面前，就被周大一脚踹在心窝上，飞出三四米远。其余几个浪人连忙将其扶起，“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哼，谁有空等你们啊！有本事你们来啊！”白七七嘲笑一声，看着那群浪人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跑的无影无踪。 袁无味松了一口气，看着这浪人长得一点点大，还怪凶的。尤其是他们手上那一把刀，寒光闪闪，看上去就十分锋利。 “哥，你衣服袖子破了。” 周武皱眉看着周大的袖子，不过是一个瞬间，周大的袖子就被割下半片，如果不是周大反应速度快，凭这浪人刀锋利程度，手臂难保。 郑南山上前，仔细观察周大的袖子，切口整齐，暗自叹了一句。 “这伙浪人不简单。” “客人们！你们惹祸了！”掌柜的走上前来，脸色着急。 “我们惹什么祸了？”白七七不理解道：“那些小矮人，也不是很厉害嘛！” “唉！”掌柜长叹一口气，“他们看上个子不高，可是这一伙浪人，十分记仇。跟畜生没有两样，谁若是惹了他们不快，最迟今天晚上，他们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说完，掌柜的对着茶棚里面的人抱拳道：“各位今日突然急事，小老儿收摊了。” 随即带着伙计，就开始收雨棚打包茶具准备溜之大吉。 “不是，掌柜的，这还没有到两江地带，当地的官府不管吗？”周武按住掌柜的手，掌柜的瞧了一眼周武。 “客官谁管？谁敢管？” “你们去告官啊！”白七七很是不解，这有了麻烦，不想着解决，专门想着逃跑是个怎么回事？ “告官？若是谁敢告官，就先把谁抓进去，若是上面要战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是浪人！倭寇！”掌柜恨恨道：“这两江的官，不像是我们大盛的官，倒像是他们倭人的官！” 郑南山又是问道：“这伙浪人，有多少人？” 掌柜的细细思索片刻，“人倒也不多，也就二三十人。” 第165章 海鲜1 “二三十人？！这收拾这一群倭寇，不是简简单单，这两江的官兵是干什么吃的？”周武忍不住骂了一句。 周季看向郑南山，小声道：“郑先生，要不我去附近找几个兄弟，来打一场埋伏？” 郑南山摇了摇头，“初来乍到，不宜打草惊蛇。” “那这附近百姓怎么办？”袁无味问道。 “通报官府，让他们加强警戒。”郑南山说完，周季就卸了一匹快马，准备前往最近的衙门，又是听郑南山喊道：“等等！拿这个令牌去！” 郑南山将一个铁质令牌抛给周季，周季拿起一看，顿时明白。 “记住要以周成的名义，让他们过来一趟！” “好，郑先生！” 周季快马飞奔。 袁无味看着自己手上两捆柴火，现在这地方是个是非地，也不知道那伙浪人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将手上的柴火，架在马车顶上，继续赶路。 傍晚到了崇岛外一个叫做江浦的小渔村。 崇岛是个神奇的岛，白天潮落，会有一条白沙路通往岛上。但是月亮出来的时候，便会涨潮，将这一条白沙路给堵住。 崇岛也就真正成为了一个岛，眼看着白沙路已经漫上了海水，只能够明天前往崇岛。 几人找了一个客栈，作为落脚点。 刚一进门，袁无味就听见一声。 “无味哥哥！” 袁无味看过去，居然是牛明明！ 牛明明穿着小跑堂的粗布小衫，眼睛发亮，快步跑了过来。扭头看见袁宝，“袁宝你怎么也来了？” 依次看过去，白七七还有郑先生，还有后面四个壮汉。 从后厨钻出一个黑廋汉子正是牛娃子，牛明明赶忙喊了一声，“爹！是无味哥哥他们来了。” 黑瘦汉子拘谨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牛家庄的事情” 袁无味一听，立即笑道：“没事没事，牛大哥，听狗娃子说，你们是在崇岛，现在搬到江浦来了？” 牛娃子叹了一口气，“那一伙浪人，将崇岛作为据点，建起了寨子，我们跑得快跑出来了。跑的不快的，就被那一伙浪人，抓过去作为苦力修寨子城楼。” “这还得了！”周武噌的站了起来，“不行，士可忍孰不可，我一定要问问当地的官兵，是干什么吃的！” “别提了，那些官兵，看见浪人就跑，还能够指望他们？”牛娃子叹了一口气，“好歹江浦还是江南地界，那些浪人只敢骚扰，不敢大肆轻掠。” “我们在路上，也遇见了一伙浪人。”袁无味刚刚说完。 牛娃子黑瘦的脸上，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你们有没有受伤？” “这倒没有，我们有周家兄弟！”白七七挺直了胸膛，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架势。 “那就好，在这里，遇见浪人，千万不要起冲突。这些浪人气量极小，要是惹了他们，他们跟冬天的狼一样，不把你咬死，不罢休。”牛娃子看了看众人，笑道：“你们看样子也饿了，我去准备些晚饭。” 第166章 海鲜2 袁无味没有忘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醉虾，还是醉虾！ 跟着牛娃子就进了厨房，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海咸味，再看一个大木盆里面，放着许许多多都不认识的食材。 其中一个长得像是大闸蟹，却不是青色，肚皮雪白，两个大钳子上沾着蓝色，背面壳子呈菱形，像是一个梭子。 “这是什么？” “梭子蟹，这个季节最肥美的时候。” 牛娃子将梭子蟹全部抓了起来，放在上汽的蒸笼之中，“我们这儿，跟内地还不一样，海水本就是咸的，这些螃蟹自带咸味，上锅蒸味道就够了。” 袁无味连连点头，又是看见下面扒着一个个黑色刺球，刚准备伸手，就被牛娃子拦住。 “这是海胆，你要是碰了它的刺，有你疼的！” “这也能吃？” “怎么不能吃？我开一个给你尝尝！”牛娃子左手带上厚手套，右手拿了一把锋利小刀，将海胆开了瓢，里面有五瓣黄色的肉。在黄色的肉之间，还有一些黑色东西，大概是不能吃的。牛娃子将海胆放在流水之上，将黑色膜状物全部都冲洗干净。 就这样把海胆递了过来，笑眯眯道：“尝尝！” “就这么吃了？” “就这么吃！放心不会肚子疼。”牛娃子笑了起来。 袁无味小心翼翼的接过，闭着眼睛，大着胆子吃了一口。 口感冰冰凉凉，鲜中带甜，是种极为新奇的体验。好像是夏天冰镇的酥酪一般丝滑绵密，“真是大开眼界，这世界上还有这种吃食！”袁无味惊讶看着牛娃子，“这海胆还有什么其它的吃法吗？” “吃法可多了，海胆蒸蛋、海胆拌面不过我觉得生吃最好！”牛娃子抓了抓脑袋，厨房之中只有袁无味和他二人。 牛娃子低声道：“无味兄弟，上次的事情，多谢了。” “谢什么？都是应该做的。”袁无味沉浸在各种新奇的食材之中，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还有的学呢！ 牛娃子微微一笑，提醒道：“你们在路上惹了浪人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往外说去。” “怎么？”袁无味抬起头不解。 “一般的百姓，若是听到你们惹了浪人，对你们就敬而远之。这还算好的，如果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你们惹了浪人，恐怕会将你们的信息告诉浪人。到时候浪人来寻仇，你们就危险了。” 袁无味拧眉，看来这些浪人还有线人。 “牛大哥，你们就没有反抗过？” “反抗？你看见浪人手上那把刀了没有？”牛娃子问道。 “看过，是把好刀。” “浪人双手握刀，蹦起来砍杀，那刀极为锋利。藤牌盾牌，都经不住三刀。 更何况我们这些手上只有农具普通百姓？之前浪人刚来，的确有村子组织反抗，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整个村子男女老少全部都被砍死，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 我去看过，满村子都是断臂残肢，肠子脑子都泄在地上，人间炼狱也不为过。”牛娃子摇了摇头，“你说说看，谁敢惹这些浪人？” 第167章 海鲜3 袁无味轻轻点头，天塌了由高个子顶着，现在郑南山来了，她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伙浪人！ 梭子蟹好了，满厨房都是鲜香的味道，牛娃子将梭子蟹端上了桌子，又炒了几个小菜，随即又将一个神秘瓷坛子搬上了桌子。 袁无味凑近一看，“这是什么？” 牛娃子将坛子打开，袁无味一看，酱水之中，一层一层叠着梭子蟹。而那梭子蟹像是生的，牛娃子道：“这是酱蟹，是用生蟹做的，我昨天刚刚做好，跟着白水蒸味道也不同，你们尝尝味道，看看如何。” “螃蟹还能够生吃！”白七七凑了过来，杏眼瞪得溜圆。 “七娘，可好吃了！”牛明明拿过一张绿色的纸，舀了一勺米饭，又将酱蟹掰开，挤出里面的肉，放在米饭上。哇呜一口，放进嘴巴里面。 “这绿色的纸又是什么？”袁无味问道。 “这是海苔，是一种海草晒干压制而成，味道可鲜了！”牛明明撕下一块递给袁无味，袁无味按照牛明明的法子，吃了一口。 眼界再一次的被打开了。 这酱蟹的口感，就像是一块鲜甜肉冻，刚刚吸入口中，就全部化在米饭之中。咀嚼之间，海苔又带来一种全新的鲜味，丰富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吃饱喝足，牛娃子给众人安排了房间，一人一间房。 袁无味躺在床上，解开胸前束缚，躺了一会儿，又是起来，掏出菜谱，将酱蟹海胆郑重记录下来。 推开窗户，外面竹林沙沙作响，往远方看去，海上一轮明月高悬，海面波光粼粼，一片寂静祥和。 忽而袁无味一拍脑门儿，今儿光记得吃蟹，忘记问醉虾的事情了！ 明日一定要记得。 次日清晨，袁无味早早起来，昨夜睡得极为舒坦。 牛娃子正在准备出门买菜，袁无味连忙追了上去，“牛大哥，等等我！” “天还早，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早起的市场，菜新鲜！”袁无味笑道：“昨儿有件事情忘了问。” “什么事情？” “醉虾，你知道不？哪里有这种虾卖？” “原来就这么件事情，反正都要去海口，这虾子在海口，到处都有！” 牛娃子带着袁无味一路前往海口，清早的海风吹着，凉爽之中带着淡淡的咸味。 远方天空还有淡淡的鱼肚白，海口的港口，就密密麻麻停着各色渔船，其中摆放各种各样的海鲜。 袁无味一一看过去，心中愈加的惊奇，这海里面的鱼还真是不一样，长得颜色都比内地绚丽的多。 满身是刺的海胆，奇形怪状的贝类，还有一种类似于蜗牛的海螺 袁无味摇了摇头，目标坚定，这待在江浦的日子还长着呢！ “虾虾”袁无味碎碎念叨，牛娃子对着袁无味招手道：“你要的虾，找到了！” 袁无味走近一看，这虾跟河虾并无两样，只是生长环境不同，一个生长在海中，一种生长在河流之中。 但就是这生长环境的不同，就派生出了不同的做法。 袁无味刚准备掏钱，买上一斤，就看见一群浪人驾着小船疾驰而来。 第168章 海鲜4 袁无味暗骂了一句，来的可真巧啊！ 耳边卖虾的大娘惊叫一声，“不好，倭寇来了！赶紧跑！”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娘提着鱼篓，夹着钱罐子直奔！ “钱钱！我钱还没有付呢！”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海口，顿时空了下来，全部往城里面跑去。 袁无味举着铜钱，手上还拿着虾子，被牛娃子拉着一路狂奔。到了城门口，那大门只开了一半，无数百姓都在往里面挤。 上面的官兵大声道：“快点快点，再不快点，我们就要关门了！” “关尼玛的门，就那么几个人，你们这些当官的不会下去打吗？”袁无味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之中。 终于随着人流被卷进了城，城门立即关上，牛娃子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进来了。” 袁无味爬上了城墙上，眼看着那一伙浪人跳了下来，将留在港口的几艘小船，又划了回去。在海面上，拔出身后的扇子，不断地挥舞挑衅。 袁无味内心的火气更盛，此时一旁一个小兵，长舒一口气，“等等，他们就走了！” “什么叫做等等他们就走了？一条渔船那是渔民吃饭的家伙，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渔船抢走了？”袁无味反问。 小兵瞧着袁无味，站了起来，“你是刚来江浦？” 袁无味一愣，“刚来，怎么？” “就知道你刚来，你是没有见过那伙浪人的厉害！” “浪人再厉害，你们当兵拿着大盛的禄米，不应当保护百姓吗？” 听到袁无味这话，小兵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扭头跟着几个小兵嬉笑起来，手指着袁无味道：“你瞧，这人在说什么傻话？” 一旁年岁较长的兵站了出来，敛了笑容，张开双手，破旧甲衣呈现在袁无味面前，“你瞧瞧我们这些人，一个月的禄米一家人不够分，顶多吃个半饱。一件甲衣破破烂烂，就挂在身上。”又将手中的刀放在袁无味面前，刀口缺失好似锯齿一般，“比起那些浪人所用的太刀锋利无比，我们的佩刀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冲上去也只能够白白送死。” 小兵双手一摊道：“这种情况，我们怎么拼嘛！” “对啊！拼个屁，跑的快一点，就行了。” 几个士兵嘻嘻哈哈说着，只要跑得快，留的一条小命，那就是万事大吉。 想要马儿跑得快，还想让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实在是没有这样的规矩。 回头看见那一伙儿浪人得瑟的模样，又实在觉得气愤！ 从城墙上下来，在人群之中转悠，终于是找到了卖虾的大娘，将钱结清，提着虾准备往回赶。 这胸口憋着一口气，怎么都伸不出来。 回了客栈，袁无味直奔厨房，开始着手做醉虾。 做醉虾的虾，一定要是活的，如果是死的，还是会拉坏肚子。 先用烈酒来回清洗浸泡，让这虾醉过去，再清洗一遍，用陈年花雕酒进行泡制。 大蒜生姜香菜全部剁得细碎，袁无味两把厚背厨刀速度极快，剁得震天响，传到厨房之外。 郑南山问道：“一大早，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 第169章 江浦米粉 牛娃子细细将早上的事情说了，郑南山“哦”了一声，明白过来。 正巧周季也找了过来，看见郑南山微微拱手。 郑南山看周季，周季的脸色也极差，出口问道。 “你又是怎么回事？” 周季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般，“幸亏郑先生，您当时给了我周大人的令牌，否则，呵呵。”周季冷笑几声，“我就要变成浪人充当倭寇，成为当地卫所军官的军功了！” “二弟，怎么回事？”周大站了起来，眉毛紧皱。 周季喝了一口茶，愤愤不平道：“我去找卫所长官，还没有进卫所，这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抓了起来，说我是倭寇我挣扎大喊，将身上的令牌抖落，他们才放了我。” “那茶摊那边，卫所有没有派人守卫？” “您别说这个，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周季一肚子火看样子就要压不住，又喝了一口茶，“我与卫所长官说调配几百个人，前去茶摊防卫。那军官问我，一共有多少倭寇。 我说大概二三十个。那长官一听二三十个倭寇，说什么敌我力量悬殊，说什么都不肯派兵！什么敌我力量悬殊，卫所足足有一千多人，调个三四百人轻轻松松，这就敌我力量悬殊了？！” 众人听的奇怪，牛娃子倒是点头道：“说的没错。” “什么没错？”白七七反问，“三百人对三十人，优势在我方啊！” “你们是不知道，这伙倭寇，战斗力极强，曾经六十个人就能够打到奉天城下，这一路上光卫所就有三十几个，一个都没有拦住！”牛娃子说完。 郑南山摸了摸肚皮，“看来当初这三千两的确是要少了。” 牛娃子又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你们初来乍到，行事低调些，江浦离崇岛太近，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你们曾经与浪人起过冲突，难保不会有人通知浪人，前来寻仇。” “他们若是来寻仇，你莫怕！我们周氏兄弟一个打两个，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周武气呼呼说着。 厨房之中，袁无味将虾放在碗中，用碟子扣住，防止虾乱跳，按照菜谱还需要泡制一个时辰。洗了洗手，撩开厨房帘子，准备吃早饭。 早上牛娃子特意煮了粉，江浦人，早上爱吃米粉。 海边的米粉跟内地还不一样，米粉细了一圈，米粉的汤是用海鲜吊的味，鲜甜无比。 袁无味筷子捞起米粉，米粉雪白如玉，周边放着花蛤八爪鱼还有大虾，送入口中，汤汁鲜美，口感爽滑，吸溜吸溜吃的畅快。 正是吃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进了客栈，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客栈大厅里面的众人，笑对着牛娃子道：“牛哥，还得是你，这浪人三天两头来，你这生意还这么好！” 牛娃子抓了抓头，“嘿！万掌柜，我也就是碰上了，过几天他们一走，我这儿还不是一样？” “那也是你厉害啊！”万掌柜扭头瞧着众人，心里面数了数，“我看这一拨人，要是住上个十天半个月，你得赚上五六两银子，比我们大门一开，蜘蛛网都结一层又一层，好得多？” “嗯嗯。”牛娃子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做生意就这样，总有眼红耳热的。 第170章 走私 白七七瞧不过去，对着袁无味低声道：“这人什么人？别人做多少生意关他什么事情？”说着就要起身，准备行侠仗义，被袁无味一把按下，“不要给牛大哥添麻烦。” 万掌柜又是凑近了牛娃子道：“牛哥，你知道这伙人要去什么地方吗？我这边再往南边去，可就是崇岛了！” 牛娃子露出招牌的憨厚笑容，“不知道，客人的事情，我们咋好打听的嘛！” “他们是不是跟那伙倭寇做生意的？我看他们衣服穿的都是好料子！” “我看不出来。”牛娃子主打一问三不知。 万掌柜哼了一声，“说说你，就是不知道掌握机会，要是能够搭上海运这条路，你我也都不用开客栈了！倒卖些丝绸茶叶，到扶桑国，就是十倍的利润。而且还是用白花花的银子结算，你就不问问？” “我不比万哥哥你聪明，天生就是笨脑子，只能够做些老实生意。” “罢了罢了，你替我多听着呗！要是真的有机会，我们哥俩发财一起发！”万掌柜拍了拍牛娃子的肩膀，回头看见郑南山一群人，还讨好地笑了笑。 “他龇个大牙，对我们笑什么？”白七七眉头皱起，感觉莫名其妙。 “是把你们当成生意人了！”牛娃子无奈地耸耸肩，“说起在江浦做生意，除了一些实在离不开大海的渔民，还有就是我们这些开客栈的。倭寇占据崇岛，三番两次的骚扰，正经生意人是越来越少，不正经的生意人倒是越来越多。” “不正经的生意人？是什么生意人？” 牛娃子压低了声音，“走私。”随即又直起了身子，“当然这都是客人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不多打听。不过据我了解，我们大盛的货物，只要成功运往扶桑国，便有十倍的利润。其中一半分给倭寇，这些商人还能够赚五倍。” “这这也太赚了！”白七七眼睛发亮。 “怪不得。”袁宝忽然出了声。 “怪不得什么？”袁无味问道。 “利润如此之大，官府又分了多少？”袁宝一句反问，袁无味也瞬间明白过来。 “那为什么官府不自己做？”白七七仰着头，“这样利润不是更多？” “如果官府自己做，那就是过了明面。赚再多的银钱，都是要上交国库，他们这些官员的油水就少多了。”郑南山解释道：“自太祖起，我大盛就实行海禁，除了初年三宝太监下南洋以外，与外部的交流就只有朝贡这一条路。 不过朝贡也有人数货物的要求，比如扶桑国。他们只能够带两艘船的货物前来，以朝贡的名义，与我大盛进行交换。 我大盛物产丰富工艺成熟，两艘船是装不下他们所需要的货物。沿海地区便有人起了走私的心思，渐渐地又发展成了倭寇进攻沿海。 为了严控海防，便实行了海禁，防止倭寇进犯。” “可是现在海禁，禁着禁着，倭寇越来越多。”袁无味道：“干脆就放开，直接跟他们做生意得了！” 第171章 冲突 郑南山摇了摇头，“跟倭寇做生意，他们会老老实实跟你做生意吗？你不了解扶桑国，该国人欺软怕硬，毫无诚信可言，最是卑鄙无耻。他们信奉的只有强大的实力，将他们打的老老实实的，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 “那就打！” “海防跟边防一样，破败不堪，今早你不也是看见了？”郑南山道。 “那先生认为应该如何？”一道青年的声音很是突兀地响了起来，郑南山转身看去，背面一个穿着宝蓝色对襟衫的青年人转过身来，对着郑南山拱手，抬起头时露出一张极为方正的脸，浓黑的眉毛又弯又长，眼睛漆黑发亮，高高的鼻梁，四方大口。 站起来身材高大，看起来极有力量。 “你是？” “在下辛光，乃是龙卫所参将！” 袁无味咳嗽了几声，颇为尴尬，这刚才才说沿海官兵，与倭寇勾结。哪里知道，后面就坐着一个参将？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全部听了去。 “龙卫所？”郑南山问道：“是江浦的卫所。” “正是。”辛光声音洪亮，态度落落大方，是个很难让人不喜欢的人。 “你是奉谁的命令而来？”郑南山开门见山，也不含糊。 “两江总督胡大人。” “他怎么知道”郑南山刚刚说了一句，顿时就明白过来，十之有八九，他是被周成给卖了！ 三千两银子他嫌多，就给自己找了一个有钱的主。 这个周成！ 辛光道：“此地靠近崇岛，客栈不安全，先生还是跟我前去龙卫所，那边安全许多。”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吵闹起来，一伙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栈。 气氛顿时凝结，辛光前来，只带了几个人随从。而这伙浪人，足足有二三十人，郑南山咳嗽一声，端起面前茶杯，脸色不变。 众人也都坐了下来，周家兄弟一手放在桌面，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腰间佩刀。 “掌柜的，我们要吃饭！”为首的浪人，说着极为正宗的官话，与之前遇见的并不一样。 牛娃子笑道：“客官要吃些什么，小店立即准备。” “你开客栈的，怎么还不知道我们要吃什么？我们要吃金银细软，当然有美丽姑娘也是可以的！”说到一半，为首的浪人色眯眯地看向白七七。 白七七浑身汗毛竖起，袁无味不着痕迹挡在白七七身前，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伙浪人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抢劫的！ “客官，那是客人！”牛娃子立刻从木柜后面，转了出来，挡在浪人面前。 另有几人绕过柜台，一把将牛明明掀翻在地，将柜台上的银钱一扫而空。 “这是我们家的钱！是我爹辛辛苦苦挣来的！” “小混蛋，现在是我们的！” “明明！”牛娃子又冲过去，将牛明明抱在怀中。 领头的浪人冷笑一声，扭头不知道跟后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一瞬间，二三十个浪人拔出了太刀，劈向了牛娃子。 牛娃子躲闪之际，抓起柜台上的铁算盘举过头顶，“当”的一声，太刀劈空。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武脸色涨的通红，拔出佩刀，就冲了上去。 其余几个周氏兄弟，也都拔了佩刀，跟浪人扭打在一起。 第172章 冲突2 辛光却是不着急出动，目光冷冷看着这一伙人，趁着动乱，让一个随从出了客栈。 “郑先生莫慌！” 辛光反手将桌子竖起，做成盾牌，将郑南山等人，护在后方。随即找了一处隐蔽处，搭起了弓。 纵使周氏兄弟武力过人，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 眼看周武就要被太刀砍中，一把利箭嗖的一声，刺穿了浪人的胸膛。 浪人自从登岸，从未有过败绩，此时此刻在一个小小的客栈，居然被射死了。 心中怒气更盛，几十把太刀，劈向周氏兄弟。 “混蛋！” “嗖嗖嗖”连着几箭，又是几个浪人倒了下来，这时候浪人才冷静下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已经构筑了一个简单防御工事。 辛光亲兵上前，将周氏兄弟换到后方，几支羽箭对准了浪人们。 辛光声音响了起来，“现在你们走，还有机会，待会儿龙卫所的卫兵一来，立即包围客栈，再走可就迟了！” “混蛋，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为首的浪人恨恨地看了一眼辛光，又发现对面少了一个人，知道其所言不虚，立即扭头就准备走，又是听见身后辛光嘲笑道：“回来可不要找错了仇人，杀你们的，乃是龙卫所的参将辛光！” “我，记住了！辛光，明日我们将会血洗龙卫所！以雪今日之耻！” 哐的一声，大门被踹开，这一伙浪人走的极为狼狈。 辛光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郑南山，“郑先生您没事！” “无妨，只是明日龙卫所将有一场血战！” “龙卫所再差，那也有官兵坐镇，难不成让这伙浪人，来找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麻烦？”辛光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郑南山不由地暗自感叹，这个年轻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难得的将才！ 辛光转头看见角落之中，手臂受伤的牛娃子，眼睛发亮，蹲在他身前，递上一瓶金疮药道：“兄弟，我看你有些身手，要不要参军？” 牛娃子立即摇头，“将军，当兵那些钱，养不活我们爷俩。” 辛光大眼睛中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以后要是条件好了，你来不来？” “那以后再说。”牛娃子虽然憨厚，也不是个傻的。 “好。”辛光也不为难，推开门看向周围。 这一伙浪人似乎是直接来找客栈，其余店铺并没有受到损害，浓黑眉微微凑了凑，转头对着牛娃子道：“兄弟，你带着家属，跟我们一起前去龙卫所！” “去那儿干什么？”牛娃子疑惑。 “你瞧，适才二十三个浪人，直奔你家客栈，显然是将你这间客栈当成了目标。说不定是有人故意通传，你如果还带着家属住在客栈之中，我们一走，你岂不是危险？” “那我去龙卫所做什么？”牛娃子有些为难，养家糊口难啊！ “做个伙头，给我们龙卫所的兵做做饭，你看如何？”辛光又露出一排大白牙，阳光下闪闪发光。 第173章 溧水乌饭酒 牛娃子迟疑了片刻，心里面估摸着，这做个饭，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点头答应下来。 各自收拾东西，袁无味则是跑到厨房里面，将自己的宝贝醉虾捧了出来。 马车之上，袁无味抱着醉虾，辛光就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看一眼。 “兄弟，你瓷碗里面盖的是啥？” 袁无味回道：“醉虾。” “醉虾？” 习武之人耳力过人，醉虾在瓷碗之中时不时的蹦跶，发出声响。辛光道：“你这醉虾，还活着？” “没错，就是要趁着鲜活的时候吃。” “嗯？活着吃？”辛光显然是来了兴趣，一口白牙又露了出来，“中午方便我来蹭个饭吗？我自带一道好菜！” “参将尽管来。” 袁无味看着浓眉大眼的年轻军官，真是一个极容易让人喜欢的人。 龙卫所挺大，空房颇多。 进了一个大院门，正屋四间，两边偏房各有两间，其中两间被打通，做了一个大厨房。袁无味进去一看，虽然有些灰尘，但是地方大又宽敞，买的食材多了也有地方可以放。 穿过中间花厅，后面还有一个院子，院子之中有一棵极大的樟树，下面摆着石凳石桌，正好可以用来读书写字。 辛光叫来几个士兵，将众人的行李都放入各自房间之中， 袁无味收拾完自己的行李，提着扫把就去打扫厨房。 扫着扫着，便在橱柜深处看见一个坛子，坛子不大，上有封口。 袁无味放下扫把，蹲在地上仔细研究了一番。晃了晃，里面似乎还有液体，封口虽然用泥封上，但是仍旧渗出一阵似有似无的酒香。 封口的纸条上写着，愿小女明珠一生顺遂安康。 纸条泛黄，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无味摸着下巴，自己十之有八九是发现了好东西。正准备掀开来看看，白七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袁无味的身后。 “你干什么呢？”白七七看着那纸条问道。 “掀开来看看，这好像是酒。” “给我瞧瞧。”白七七伸出了手，袁无味就将小坛子递给白七七，白七七立即将酒坛子放在了身后，“这是我的了！” “七娘！”袁无味站了起来，“这是我找到的，而且这里面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现在是我的了，而且我告诉你，这里面是溧水乌饭酒，你就不要惦记了。” “什么我惦记，唉？不对，七娘你怎么知道这是溧水乌饭酒？”袁无味很是好奇，白七七平时连糖跟盐都分不清楚，怎么能够清楚的知道这酒的来历？ 白七七颇为自得，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闻出来的，在溧水生女儿，这家男主人必定要酿造一坛酒，这酒一定要用南天竺叶染色的米来酿造。 等到这个女儿出嫁之后，这酒才能够开封，我呢，恰好对这南天竺叶的味道熟悉的很！我的儿，这酒酒质浓甜香味十足，实在不适合你们这些大男人喝，还是留给我！” 白七七提着酒坛子就离了厨房，袁无味后悔都来不及，早知道就应该早早藏好！哪里知道半路冒出一个女土匪？ 第174章 油爆双脆 算了，袁无味又细细打扫，心里面想着，说不定这大厨房的哪个角落之中，还有一坛子。结果扫出灰尘四五簸箕，也没有碰到。 到了中午，袁无味看了看天，时候不早，得做中饭。 掀开醉虾瓷碗，忍不住先吃了一筷子。 虾还是活得，只是醉的有些无力，牙齿碰撞之间，勉力挣扎，那虾肉脆嫩之际迸发出一阵鲜甜。 至味！果真是至味！ 袁无味眼睛突然一亮，终于是明白吴老爹菜谱中对醉虾的评价。 果然，这菜谱上的味道，要尝一尝才能够明白其中真意！ 初来乍到，袁无味没有准备许多食材，只能够炒了小荤菜，连同着醉虾一起搬上了桌子。 几人坐定，远远地看见辛光提着个食盒过来。辛光摆了摆手，到了面前，笑道：“郑先生，我来蹭饭了！” “你带了什么这么香？”郑南山目光则是落在了辛光的食盒上。 辛光嘿嘿一笑，“内人拿手菜，寻常人可是吃不到，她听说郑先生来了，特意让我带了这道菜前来。” 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之中拿出一道菜。 “油爆双脆！”郑南山惊讶，瞧着这道菜。 “什么双脆？”白七七拧眉，看着面前红白相间的菜肴。 “双脆乃是鲁系名菜，最是称量手艺，没点功夫在身上，这道菜可不敢做。”袁无味瞧着那油爆爽脆，显然刀工火候把握的极好。 “其中双脆，乃是鸡胗和羊肚儿，这两样食材入油锅，需要旺火爆炒！手上动作要快，眼睛要灵，一打卷儿，就将其盛出。 红白相间，样子十分漂亮，咬在嘴里面嘎吱作响，算了，我也不多说，你吃了就知道了！” 袁无味将椅子递给辛光，辛光大方坐下，目光看了一圈，筷子就落在了醉虾之上，抿了一口，果不其然这虾还活着，酱油微咸裹着虾肉鲜甜，的确是个不错的体验。 袁无味则是尝了一口油爆爽脆，心中暗自佩服，这道菜果真是做的极好。 “嫂子怎么不一起前来？”袁无味问道。 “她，现在月份大了，不喜走动。而且她要是过来，家里面几个娃娃，闹腾的紧！” 白七七一听瞪圆了眼睛，瞧着辛光，“你都有孩子了？” “我今年二十有三，膝下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在肚子里！这不正常？”辛光笑出了声，袁无味等人细细观察，辛光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二十多岁的人。 乍一看还以为十八九岁，没有想到早早就已经成家，孩子都有两个了。 郑南山又是吃了一口油爆爽脆，“这油爆爽脆乃是鲁地菜肴，你是鲁人？” 辛光点点头道：“我家世代在彭州，前几年父亲亡故，我世袭家中职位，后因外派，才到了两江。”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在彭州，倭寇同样也猖狂的很。他们最喜欢四处流窜，跟老鼠一样，抓又抓不着，破坏力又十分惊人。” “万事万物，总有解决之法，还得掌握其中关窍。”郑南山摸了摸肚皮，皱起眉来。 第175章 白夫人 “要是当年白将军在此，说不定今日海防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辛光叹了口气，站起了起来，忽而又是笑道：“说起来，这院子，就是当初白将军构筑海防工事时候的住所！” 袁无味嗦了一口醉虾，猛地想起厨房的一坛子溧水乌饭酒，难不成就是这个白将军留下的？ 郑南山微微一笑，面带苦涩，“怪只能够怪，白元娶了老师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等等，这白元将军娶的是张大人女儿？”袁无味嗅到了其中若有若无的联系。 “嗯，老师最小的女儿，张素，小名萱萱。”郑南山道：“那时候，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老师常说，家中三个男儿不如她。” “白夫人确实是个奇女子，内人就十分敬佩她。”辛光笑道：“天元六年，两江渔港爆发一次大规模倭寇冲突，白将军带着卫所精兵前往，半路得知，这倭寇兵分两路。一路向袁州扑去，另一路企图攻下渔港。而袁州正是白夫人所在之地。” “那白夫人岂不惨了？”袁无味心提了起来，这精兵在外，所内只有老弱病残，此时外敌来犯，情况危急。 “两相权衡，白元将军也只能够听从调令，继续前往渔港。而袁州之内，白夫人得知消息，则是披甲上墙，动员城中百姓妇女，足足阻击了倭寇一天之久，成功等到白将军回援！” “这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白七七扬起了头，眉眼之间，说不出的骄傲。 正是谈论着，一个士兵飞奔来报，“辛将军，海边有大量倭寇来犯！” 辛光对着郑南山抱拳，随即飞奔至墙头。这一顿饭众人也吃不下去，郑南山道：“我们也去墙上看看。” 上了墙头，辛光穿着长甲，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 大大小小的船只朝着龙卫所飞奔而来，估摸着大概有三百多倭寇。 “将军，这可怎么办？就我们卫所这一千多人，怕不是这些倭寇的对手！”副官忧心忡忡。 辛光眼神凌厉，心中已有安排，“我们卫所有一千多人，怎么就不是对手？通传下去，点五百兵，随我出城，埋伏于右侧苇丛之中，另点三百兵，急速行军，且战且退，诱敌至苇丛，随即反扑！” 袁无味虽然不懂得军事，但是也能够看出，不远处的苇丛，是个极好的藏人之处。人只要钻进去，就能够隐没其中，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若是埋伏得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将出来，定能够打那些小矮人一个措手不及！ 岂料几个副官听见辛光说起出城迎敌，都是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将军，您真的要出城迎敌？” 辛光神色冰冷，不见平时和善，“若有人敢退半步，我自有刀斧手斩他头颅！” 几个副官面面相觑，连忙领命前去。 人走之后，辛光也飞奔下了墙头，背上一把硬弓，随着那五百兵一起前往苇丛。 城墙之上，袁无味看的清清楚楚，在刀斧手的威胁之下，那些士兵，总算是往前走了几步。可是眺望更远处，那些倭寇，正晃着自己手上的太刀，蹦着跳着，快速前进，十分嚣张。 第176章 无奈 终于在一个山坡之前，三百卫兵与三百倭寇遭遇。还未到百米之内，前排的卫兵，就已经往后退，手上的三眼火铳对着倭寇，乱发一气。 袁无味猛地拍了拍城墙，倭寇尚在百米之外，那三眼火铳射程却在百米之内，辛苦填的弹药，全部都放在了地上！ 倭寇笑得猖狂，三眼火铳填发火药需要时间，他们趁着这时间，一蹦三米远，拿着太刀就劈了过来。 三百卫兵如丧家之犬，也顾不得身后有什么刀斧手，扭头就跑！ 袁无味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兵？” “辛将军任重道远啊！”郑南山摸了摸下巴。 “先生，您也没有好主意吗？”袁宝问道。 郑南山摸摸自己的肚皮道：“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肯定不是最好。我是一介文人，这行军打仗的事情，可不能够纸上谈兵，得找真正懂得用兵之人。” “先生！你不懂用兵，这三千两收的究竟是什么？”袁无味惊了。 郑南山耸耸肩，“你懂什么，这是介绍费！”郑南山目光放在城墙之外的战场之上，“而且你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此时此刻，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如何行军打仗，而是整顿人心。” 袁无味了过去，战场之上，士气消散，我军一退再退。而倭寇却势如破竹，一路追着士兵，披着头发，犹如贪婪恶鬼。 而对面山坡之上，有一倭寇，身穿披甲，挥舞着太刀，手舞足蹈。 “左边跟上！右边包抄！杀光他们！” 苇丛之中，几个副官拉着辛光，神态焦灼，眼看着那一伙倭寇，就要到眼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将军！将军我们赶紧跑！” “跑什么？！”辛光一把拉过副官怒道：“临阵脱逃，乱我军心，理应当斩！” 副官讷讷不言，其余几个副官，身子已经往后缩去。 辛光看着溃不成军的士兵，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山坡上的倭寇头头，估算了距离。 大约三百米，熟练的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箭如流星窜了出去。 “啊！”原本还在手舞足蹈的倭寇头头瞬间倒地，一旁的倭寇，大喊：“队长！队长！” 倭寇一下子群龙无首，攻击也不如之前那般有条不紊。 “嗖嗖”又是两箭，分别射中带队两个小队长！ 形势顿时逆转！ 倭寇扭头就跑，辛光兴高采烈从苇丛中出来，大喊一声：“追！” 等到他跑了数十米，才发现身后无人。 那群士兵还有副官，都已经躺在地上，目光呆滞，瞧着那退去的倭寇。 辛光心中愤懑，转头大喊，“你们怎么不追？！”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一旁的副官拉过辛光，语重心长道：“将军，我们已经赢了，何必继续追下去呢？” 辛光怒极反笑，手指着那些狼狈逃窜的倭寇，“这就是赢了？只要我们追上去，就能够全歼他们！那才叫赢！” “已经很好了，若是上报胡大人，已经是大功一件！” “我不要什么大功一件，我要两岸平安！”辛光愤怒之际，却也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倭寇在他眼皮底下，驾船逃走。 第177章 跳跳鱼 城墙之上，袁无味等人捏紧拳头，看着原本可以大胜的局面，变成了平局。又想到那些倭寇嚣张的样子，终于明白那一句恨铁不成钢，是个什么意思！ “这群兵，还不如我们呢！”白七七怒道，“要是我下去，哪怕捡起一块石头，也要砸到他们身上，让他们痛一痛！” “七娘，好气人啊！”牛明明扒在墙头之上，眼睛似乎能够冒出火花。 袁无味也是心中一股愤懑之气，难以纾解，“这样退让，那些倭寇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袁宝目光看向大海之上的倭寇，转而对着郑南山道：“这些倭寇，并不是毫无组织。一人在后方指挥，整个队伍，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也分有前中后三个阵型。 冲锋阻击还有殿后，若不是辛将军三箭射中，分别射中后方指挥，冲锋队长，恐怕此时已经攻打至城门脚下。” 郑南山很是欣慰瞧了一眼袁宝，不愧是他看中的弟子，这军事方面，自己还没有指点，眼光就如此敏锐。 “看的是一点没错，这些倭寇不简单。”郑南山说着，城门大开，辛光带着剩余卫所兵回了龙卫所。 辛光那一张脸黑的跟个锅底一样，袁无味等人下了墙头本想要上前打个招呼，看见队伍一旁，还站着一个妇人。 梳着妇人髻，个子略高，身上穿着蓝色大襟衫，腹部隆起。 袁无味想起辛光所说，辛夫人怀孕之事，心中猜想，这大概就是辛夫人。 “这位是辛夫人？”郑南山上前拱手，辛光点头，黑脸这才白了一些。 辛夫人看见郑南山，也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袁无味这才看清，辛夫人长相，跟一般女子不同。远山眉长且黑，一双凤眼锐利非常，鼻梁高挺，嘴唇略厚，再加上身材比一般女子略高。 颇有种女将风采，跟一旁的辛光十分相配。 “这是内人，怀孕了还到处跑！”辛光忍不住斥责了一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在战场上，如何能够照顾的到你？” 辛夫人展颜，凤眼之中带着点点星光，笑道：“若不是在此观战，哪里能够看见夫君三箭定乾坤的风采？” 辛光脸上一红，迅速瞄了一眼众人，“你胡说什么。” 袁无味等人偏过头去，早知道应该不下来，他们这些人，真是打扰人家夫妻相聚了。 “哈哈哈。”郑南山笑了几声，“这次战斗，胡大人定会上报，到时候辛大人可要升官了。” “升官？这就升官了？”辛光想起龙卫所士兵，不战而退的怂包样，气不打一处来，“郑先生您瞅瞅，就这些兵，我啥时候能够将倭寇赶出大盛！” 辛夫人又是道：“暂且不论此事，夫君此次胜利，至少也敲打崇岛倭寇，我看江浦倒也能够安稳几天。” “安稳几天而已。” “安稳几天，此时正是跳跳鱼的季节，不如夫君抓些来？” “跳跳鱼？这又是什么？”袁无味一听见新鲜食材，便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第178章 跳跳鱼2 “跳跳鱼乃是生长在滩涂上的一种鱼，小孩吃了不出汗，其味道也是鲜美无比。之前江浦倭寇时常来犯，滩涂那地方太过于危险，我也不好去抓，说起来都有一段时间没吃了。”辛光挠了挠脑袋，偏头看了一眼辛夫人。 “看不出来辛大人还会抓鱼！”郑南山调侃了一句。 “水边长大，都是骨子里就会的。”辛光笑了笑，随即又是忧心忡忡地看向城墙之外，“郑先生，您说我究竟应该从何处着手？” 郑南山与辛光一同往回走，龙卫所内，江浦百姓沿街叫卖，人群之中，穿着破甲的军士三三两两穿梭其中。 郑南山反问道:“辛大人难道就不好奇，胡大人为何让我一个从未打过仗的文人，前来辅佐大人击退倭寇？” 辛光一愣，这个他也想过，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实践。可是对面是六元公，绝顶的天才，说不定对于军事上也有了不得的见地！ “不知。”辛光思量片刻，老实回答。 到了院子，两人坐定，郑南山道:“行军打仗，可不仅仅是军法谋略。 比如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粮草从何而来？ 又比如，你看连年征战，军费损耗巨大，这军费又从何而来？ 这些都掌握在文官手中，胡大人让我前来，不是让我辅佐大人行军打仗，而是如何跟文官打交道。” “这？很重要吗？”辛光不理解。 “至少现在是重要的。”郑南山道“此次龙卫所之战，胡大人必定为你报大捷，你也必定会升官，辛大人只管欢喜接受，切不要露出半分不悦。” 辛光低头思忖片刻，他不是个笨人，稍加思索便明白其中关窍。 无论是粮草还是军费，甚至包括如何打倭寇，其实这些都掌握在那些文官手中。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些人的重重限制下，打败倭寇，护卫沿海和平。 所以他想要更多的权限，就必须跟这些文官打交道，甚至是做一些事情，让他们开心。 郑南山看着辛光愁眉不展的模样，知晓他正直为人，一时间教他如何长袖善舞，的确有些为难人。 “辛大人，我且问你，醉虾与爆双脆，你爱吃哪样？” “自然是爆双脆。” “那两岸百姓与你个人？” “当然……百姓。” 一瞬间，郑先生的话，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辛光对着郑南山深深鞠了一躬，“在下明白了。” 郑南山颇感欣慰，若不是有了袁宝，他想将辛光也收下，武将之中有如此慧根的可是不多。 可惜贪多嚼不烂，他对军法布阵，着实不如那一位。 “此次观战，我也有所收获。”郑南山摸了摸下巴，“之前听你们说，自从海盗王成被胡大人诱降，于金门被斩。倭寇群龙无首，便四处作乱。可今日观战，其倭寇进攻，条理清晰，指挥先锋先后被射杀。 其退走路线，仍是有条不紊，说明其后必定不是几百个散漫浪人，而是有一个懂得兵法谋略的人或者组织，在领导这些倭寇。” 第179章 跳跳鱼3 “我也有怀疑，可是没有证据，仅凭猜测也不能向上汇报。”辛光叹了口气。 郑南山拍了拍辛光肩膀，“排兵布阵，我的确不行，也只能够看出这些东西了。不过我相信，若是有一人前来，说不定能够看出更多。” “谁？” “估摸着晚上就到，还请辛大人多多抓些跳跳鱼来，晚上加餐。” 辛光眼睛一亮，比起面前这烂摊子，抓鱼可太简单了。 走了几步，又是回头，对着郑南山道:“多谢先生！” 袁无味一听要去抓跳跳鱼，连忙站了出来，追上辛光，“辛大人等我，我们一起前去！” 跟着辛光回他住所，门口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孩稍大，五六岁的模样，一把抱住辛光大腿，喊了一声“爹爹！” 还有一个女孩不过三岁，看见辛光，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辛光上前抱起女孩，对着男孩道:“海平，去把鱼钩给我拿过来！” “爹爹抓跳跳鱼吗？”辛海平的眼睛像极了辛光，亮的出奇。 “今晚去大院，吃个痛快！” “好！”辛海平回屋拿了鱼钩出来，辛光对着袁无味道:“这跳跳鱼，滩涂之上遍地都是，可是想要抓住，得需要眼力！” 袁无味脑子空空，这鱼长在滩涂上？叫跳跳鱼，难不成还会跳？ 不管如何，这新鲜玩意儿，先去瞅一瞅！ 一条木栈道延伸至滩涂之上，今日滩涂之上，人颇多，各自拿着鱼竿，想来都是来钓这跳跳鱼。 袁无味跟在辛光身后，同样也拿了一根长鱼竿，上面系上鱼钩。 只不过鱼钩跟寻常鱼钩并不一样，三个钩子朝着三个方向系在了一起，上面还绑上坠子增加重量。 又看辛光脱了鞋子，踏上一个木板，脚尖轻点，飞速朝着滩涂中心前进。 “兄弟，你可快点！” “好。”袁无味举着杆子，刚刚踏上木板，脚下泥打滑，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什么玩意儿！”袁无味愤怒了。 “这是泥马，专门在滩涂行驶的一种工具，摔几次，就会了！”辛光划到袁无味身边，一把将袁无味提溜起来。 “不管什么泥马还是泥马，辛大人那跳跳鱼在哪儿呢？”袁无味擦了擦脸上的泥，目光上下左右巡视。 “诺，那边就有一个肥的！”辛光甩出鱼钩，四五米的距离，鱼线回来，鱼钩之上就有了一个怪模怪样的鱼。 袁无味盯着这说不清是鱼还是泥鳅的玩意儿，背上有锋利的背刺，浑身土色，跟滩涂浑然天成。 头大身子肥，两个鱼鳍跟手臂一样，来回扒拉企图逃走！正面看过去，嘴巴上下，密密麻麻的獠牙。 长得实在不敢恭维！ “这玩意儿能吃？” “还相当好吃，嘿！我就怕我一个人钓的不够吃！”辛光眨眼笑。 袁无味怒了，引用周武的一句话。 士可忍孰不可忍！ 抓鱼！ 摔了八次狗啃泥，竹竿甩了上百次，鱼贼精贼精，愣是一条跳跳鱼没抓上。 反观辛光，已经抓了两篓子，篓子不够用，又把袁无味的篓子拿了过去，装满回去。 潮水也渐渐涨了上来，辛光赤脚洗了洗，看着平静海面。 “兄弟，你看这样多好！” 第180章 跳跳鱼4 夕阳西下，海平面一片宁静。辛光站了起来，提着鱼篓对着袁无味道:“也是时候回去了。”说完又是笑了笑，“无味小哥，今天抓了这么多跳跳鱼，内人肚子大了，恐怕有些不方便，晚上你多费心。” 袁无味连连点头，哪里有让一个怀了七八个月的孕妇，给他们这群有手有脚的人做饭的道理？ 辛光连声道谢，又是对着袁无味道:“今儿，郑先生说的那个精通兵法布阵的神人，你知道是谁不？” 袁无味摇头，“郑先生没说过。” 辛光挠了挠下巴，“那一定是个神人！” 进了大院，袁无味就见到这个神人。 瘦巴巴的一个小老头，人本就干瘦，脸又长，还留了一小撮山羊胡，显得脸更长，人更瘦。 与郑南山对面而坐，郑南山那圆滚滚的身体，圆鼓鼓的脸，一胖一瘦，两人之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唐半空儿，你来的相当快啊！” “郑胖子，你比以前更胖了！” 两人互不相让，郑南山转头看见辛光，便是招手道:“介绍一下，辛光，龙卫所参将。” 辛光到了神人面前拱手行礼，神人的目光锐利，如同狩猎多年的老鱼鹰，安静地上下打量，让人不由地紧张起来。 “瞧什么瞧，我的眼光能差吗？” 神人冷笑一声:“你的眼光我还真不相信。” “你不相信，你来的这样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不相让，袁无味是没见过这样的郑南山。 白七七拉了拉袁无味:“我的儿，为啥叫这个人半空儿？” 袁无味道:“雁京到了冬日，会卖一种小吃，叫做半空儿，就是又干又瘪的花生。郑先生是在说他瘦的干巴巴的，跟半空儿花生一样。” “哦哦。” 两人拌嘴，旁若无人，直到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郑南山这才道:“你我争端暂停。”面向辛光，指着唐半空儿，“唐远志，你应该听说过。” 辛光眼睛蓦地睁大，迸发出异样光彩，“唐先生，您的兵法小略我读过，就在我房间之中……” 袁无味瞧着面前的三大篓子跳跳鱼，也不管什么唐先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将跳跳鱼搬到厨房，看着那土色丑鱼，袁无味陷入了纠结。 这跳跳鱼她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更不知道如何料理调味。 正是万分纠结之时，辛夫人走了进来，笑看着袁无味，“无味小哥，都怪我嘴馋，要麻烦小哥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这跳跳鱼我第一次见，还不知道怎么做。还请辛夫人指点。” 辛夫人绽颜一笑，“你也不要称呼什么辛夫人辛夫人的，听着就别口，我姓鲁，你叫鲁姐姐就好。”随即转过身子，看着那三鱼篓的跳跳鱼，“别看跳跳鱼长得丑陋，其实味道鲜美，处理起来也简单。” 说着就要拿刀，袁无味抢先一步，拿了剪刀，“鲁姐姐，你只管说，我做即可！” 鲁姐姐知心一笑，指着跳跳鱼道“跳跳鱼无需开膛破肚，只需从鱼鳃处将鱼鳃连同肠子一同扯出来即可。” 第181章 跳跳鱼5 三篓子鱼着实不少，白七七也进来帮忙，熟门熟路喊了一声。 “辛夫人，我也来帮忙！” 转身拿了一把剪刀，蹲坐在板凳上，处理跳跳鱼。 人一多，跳跳鱼处理的极快。 “跳跳鱼长在滩涂上，有一股泥味，用开水稍微窜烫，能够去除这股泥味。” 袁无味连连点头，大火烧开水，迅速将跳跳鱼投入其中，又迅速捞起。 水汽蒸腾之间，鲁姐姐瞧着袁无味忽然笑了起来。 袁无味觉得奇怪，“鲁姐姐你笑什么？” “就是觉得，你跟七娘长得还怪像的。”鲁姐姐说道。 袁无味与白七七互相瞅了一眼，“大概是住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像了。” “好了好了，不论这像不像，赶紧汆鱼汤，否则晚饭可就赶不上了。锅中放热油，将跳跳鱼丢进去，直至两面微黄。” 哗啦啦鱼丢了一半进去，油顿时溅了出来，袁无味眼疾手快将锅盖盖上。 鲁姐姐道:“待会儿要记得用沸水，快速冲下去，这汤才白才鲜！” 一股油香混着鲜香从锅中散了开来，袁无味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沸水，倾泻而下，大火重新煮沸，不过几个瞬间，汤已经变得雪白。 袁无味对着灶口的白七七道:“七娘，火小一些。” 里锅咕嘟咕嘟冒着奶白色泡泡，鲁姐姐道:“这跳跳鱼，大部分人家用来做跳跳鱼豆腐汤，但是今天捉的实在是太多了。剩下的我们就来一个红烧跳跳鱼！” “好！” 又是一种新的做法，袁无味兴致勃勃听着。 鲁姐姐道:“比起跳跳鱼鱼汤，这红烧跳跳鱼就简单的多，先是下锅油煎，随即加入酱油，翻炒几下，再加上细葱段即可。” “这么简单？”白七七从灶口探出脑袋，鲁姐姐回头一愣，随即笑道:“好东西，无需多复杂的做法，这样做就是最本味。” 袁无味仔细思考片刻，便是按照鲁姐姐的办法做了出来，速度极快，那肥滚滚的跳跳鱼，在锅中翻滚，淋上酱油，多了咸味。 即将出锅之际，加上寸长的碧绿青葱，模样喜人，还有一股葱香味儿。 袁无味取了一块尝了尝，跳跳鱼肉厚刺少，配上酱油，绝妙！ “鲁姐姐你这做法简单，可味道好得很！” 白七七丢了一块大柴进灶膛，立即退了出来，也吃了一口，竖起大拇指，“相当不错！” 鲁姐姐笑了笑，“我哥乃是福泉楼大厨，我这个做妹妹的，总得会一两道。” 福泉楼？袁无味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又是听见鲁姐姐提醒，“是时候下豆腐了！” “好嘞！” 袁无味掀开锅盖，鱼汤雪白，还飘着油花，将豆腐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拿着后背厨刀，唰唰几下，那豆腐便接二连三的落入鱼汤之中。 “再煮个一刻钟，等到豆腐吸了鱼汤的鲜味，这跳跳鱼豆腐汤，就算成了！” 一刻钟之后，豆腐小孔张开，吸饱了鱼汤，鱼肉雪白如同蒜瓣，按照一人一碗的份量。 袁无味用瓷碗一一盛好，送上桌去。 刚出厨房门，又是听见，两个老头在吵架。 第182章 重新招兵 “什么整顿人心？郑胖子，人的天性那是注定的。兔子天生胆小，怎么你还能够指望这些怂兵，经过整顿能够勇气过人，一往直前？”唐远志搓着山羊胡子，嗤笑一声。 郑南山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圆鼓鼓的脸上青红交错。 袁宝喊道:“鱼汤来了！” 及时给自家老师，递了台阶。 “唐半空儿，等我喝完鱼汤再跟你掰扯！” “扯！我看你能够憋出什么蠢话来！”唐远志接过一碗鱼汤，对着袁无味道:“小哥这鱼汤做的真不错，多谢啦！” 唐远志喝了一口，鲜香无比还带着一股奶味，咂了咂嘴。 郑南山气鼓鼓喝了一口，顿时火气消了下去，注意力全部被鱼汤所吸引，越喝越开心。 唐远志瞟了一眼，“喝慢点，也不怕烫死！” “烫死也值得！” “瞧你那点出息！” 一旁的辛光听到一半，这二位就吵了起来，下面那一半迟迟不说，真是急死个人！ “唐先生，既然卫所兵已经胆小如鼠，那这倭寇我们应该如何抵挡？” 唐远志轻轻一笑，“这不简单？兵不行那就重新招呗！” “可是训练新兵需要大量银子，军费本就不够，胡大人会同意吗？” 唐远志看了一眼郑南山，“那你得问郑胖子，他最擅长抠银子！” 郑南山一碗鱼汤喝完，放下汤碗，“什么叫做我最擅长抠银子？” “郑先生，这训练新兵的军费？” “这次你升官必定要去胡大为那边，胡大为是个体面人，只要你告诉他，招了新兵不仅仅能够打胜仗，还能够省银子，这开始的招募银子他会很乐意给的。”郑南山嘿嘿一笑，“顺便也把我的幕僚费用结一下。” “你还要钱了？郑胖子，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我又不写书，哪里的收入！你看我这么一大家子要养活，我很不容易的。”郑南山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 “分成。” 唐远志淡淡两字，堵住了郑南山的话口子。 “你不是一向淡泊名利不屑金银俗物的吗？” “承蒙夸奖，但是分你银子，能够让你难受啊！”唐远志悠悠说着，半是戏谑地看向郑南山。 郑南山憋红了脸，才从牙缝里挤出三字，“算你狠！” 袁无味喝了一口鱼汤，啧啧啧，郑先生碰上对手了。 辛光倒是开心，又是吃了几口红烧跳跳鱼，准备明天前往胡大人那边讨银子！ 吃饱喝足，众人也都散了。 院子樟树下，唐远志摇着藤椅，拍了拍郑南山的肚子，“怪不得你是越来越胖了，天天吃这么好。” 郑南山还在想着分成的事情，将唐远志的手拍开，“走远点！” “呵，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说！你要银子干什么？”唐远志斜了一眼郑南山。 “关你屁事，唐半空儿，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我跟你说，据我观察，这伙倭寇可不简单。”郑南山避而不谈，唐远志也不追问。 “还用你说，这伙儿倭寇的底细，我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唐远志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183章 武士 “龙卫所，辛光。” 一身穿长背甲的老人喃喃念叨，忽地目光一闪，盯着下方跪着的三个浪人。 “是他射死了，土屋和小宗？” “是，将军！” 三个浪人声音颤抖，显然极怕面前的老人。 “看来大盛出了个了不起的年轻将军！” “松大人，我看那辛光小儿，不过是一时运气好，才射死了土屋与小宗。 大盛的卫所兵我太了解了，胆小如鼠，跟我们勇猛武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一个穿着湖绸对襟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腰间别着一把太刀，面上一派轻松。 松大人抬眼瞧着来人，眼中不屑一闪而过，随即又是露出亲切笑容。 “王先生您来了。你们中原人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打输了，肯定有我们输的原因，只有找到这个原因，下次我们才不会输。” “输什么？哪里输了！我们的人，不过损失二三十人，这都是正常的嘛！”王先生满不在意地坐下，看着面前的矮桌上的唐果子，拿起一个丢进嘴里。 松大人意味深长地一笑，夏虫不可语冰，大概如此，也不加辩驳。 “王先生，此次找你前来，有两件事请王先生帮忙。” “松大人太客气，直说无妨。” “一是查清这辛光的来历，二是此次攻击，土屋与小宗的太刀，遗留在龙卫所外，还请王先生带回来！” 王先生捋了捋两边胡子，笑道:“小事一桩！” 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水汽。 两把锋利太刀被辛光装进了锦盒之中，鲁姐姐皱眉，“夫君，带刀干什么？” “送礼啊！”辛光说的理直气壮。 “送礼？”鲁姐姐不解，自己憨直憨直的夫君，也会送礼？ “我看这太刀锋利无比，又是此次战斗战利品。我此次前往胡大人府中，胡大人为我请功，我总不能够空手而去。贵的东西我买不起，这太刀正合适！”辛光笑了笑。 鲁姐姐看着辛光，会心一笑，“夫君路上小心。” 胡府之中，辛光刚进花厅，胡大为就迎了上来，国字脸上满是笑意。 “京山，此次大捷，你三箭定乾坤的事迹已成为军中美谈。我上报朝廷，论功行赏，不日你的升官调令就要送到龙卫所啦！” 辛光拱手一笑，“这都是胡大人栽培，此次大捷，我得了两件宝刀，特来献给胡大人！” 辛光取出锦盒，拿出太刀，太刀出鞘，寒光四射。哪怕胡大为是个文官也看出了，其中不凡，赞叹道:“好刀！” 辛光叹了口气，胡大为目光从太刀上移开，疑惑道:“怎么叹气？” “可惜太刀锋利，却是倭寇的武器。我们士兵的佩刀，与之相碰，只能够被劈成几段废铜烂铁！” 胡大为国字脸上闪过笑容，意味深长道:“可是如今军费都困难啊！” 辛光笑道:“军费困难，可是打不了胜仗，不是更困难吗？” “这？” “胡大人，下官有一法子。既可以解决军费困难，还可以打胜仗，大胜仗！” 第184章 体面1 打仗和省钱这两件事情，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胡大为略带好奇地看向辛光，“说来听听。” “招募新兵，重头开始训练。” 听完辛光的建议，胡大为笑了起来，看着辛光，一一问道：“你知道招募新兵，需要多少银两？训练新兵，买的披甲武器又需要多少银两？平时新兵的吃饭训练，又要多费多少银两？” 辛光微微一笑，这些事情，在来之前，郑先生已经叮嘱过，说胡大人必定会问，他早有应对。 “现如今我们打仗，除了卫所兵以外，还招募了异地的散兵，散兵价格昂贵，若是我们有新兵，定是可以节省这部分开支。 还有，若是招募新兵，我就可以主动收复被倭寇占领的海岛，不像现在，只能够被动防守。 而倭寇占领的港头海岛，其中必定有大量的物资，这也可以充当军费。 在龙卫所，我也待了有些时日，看这帮倭寇的平日行为，不仅仅是抢劫百姓，而且参与走私” 说到走私，胡大为的目光暗了暗，“走私？” 辛光点点头，“走私所带来的利润，胡大人应该有所了解，乃是十倍之利。若是我们能够攻克下一个又一个港口海岛，那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金山银山，到时候这军费还要愁吗？” “说的也是。” 辛光见胡大为态度松动，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只是大人，就如同做生意一样，这一开始总要有本钱投入，这新兵就是本钱。” “你现在说话，可真是一套又一套。”胡大为面带揶揄，辛光嘿嘿一笑，双手抱拳，“大人，我这都是说的实在话，没本钱，怎么招募新兵，怎么去占那一座又一座的金山银山？” 胡大为捻了捻胡子，“这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做，只是你也看到，两江百姓害怕倭寇，由来已久，想要招到你想要的兵谈何容易？” “害怕又如何？手无寸铁之时，寻常百姓遇见倭寇定是害怕的。但是他们都是我大盛百姓，难道没有一点点的血性？ 面对倭寇得寸进尺，侵占家园，就没有愤怒？ 胡大人，下官相信，我大盛子民，定有血性男儿！” 一番话让胡大为心潮澎湃，连连拍手，“说得好！”随即转身，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辛光，“这算是给你的本钱，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回本。” “多谢大人。” 要到了招募新兵的军费，辛光弯弯长眉都洋溢着兴奋，大腿刚准备迈出花厅大门，又是转了回来。 差点忘了郑先生的幕僚费。 “怎么你还有事？”胡大为见去而复返的辛光。 辛光又是笑道：“临走之际，郑先生说幕僚费，顺便结一下。” “这江南税银还是等秋收之后才全部结清，怎么到了我这边，倭寇海岛还没有打下来一个，他就急吼吼地跟我要幕僚费？”胡大为调侃道：“你回去跟他说，先结五百，作为订金，后面看其效果。” 话已至此，辛光也只能够带着五百幕僚费回了龙卫所。 大院之中，郑南山捧着圆乎乎的脸，很是不开心，瞧着辛光道：“胡大为也变得不老实了，记得以前刚进官场的时候，多体面一人！” 第185章 体面2 “哟，你可真够双标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就跟人要全部的幕僚费，还怪别人不体面，这不体面的人，是你？”唐远志嘲笑一番。 “滚一边去，什么地方都有你！”郑南山不耐烦道。 “别什么地方都有我，郑胖子，你别忘了，这五百两银子还有一半是我的。” “给你给你个二百五！”郑南山将三张银票递了过去，“你可别收了钱不干事！” “放心我不是你。”唐远志拿着手上的三张银票，站在郑南山面前，晃着脑袋数了一遍又一遍，看的郑南山心烦意乱，直接扭过头去。 辛光道：“现在招募新兵的军费已经拿了回来，唐先生接下来我应该如何做？” “既然招募的钱，都已经拿出来，下一步当然是要招募新兵。”唐远志话锋一转，“我与郑胖子不同，他信奉人心可变，我信人心本不变。 所以一开始招募新兵，你就要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样的兵？” “什么样的兵？” “没错，只有知道想要什么，你才能够按照自己想要的去找。”唐远志笑道。 “我想要的兵，要有胆，看见倭寇勇往直前！要灵活强壮，擅于拼杀！还要听从指挥，指到哪儿打到哪儿！”辛光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下那一支战无不胜的新兵。 “哟，你想的还挺多。”唐远志一笑。 “打架了，打架了！”牛明明跑到大院门口，伸头一看，几个大人物都在，刚准备缩回头，就看见白七七旋风一般冲了出来。 那一双杏眼亮晶晶，大声问道：“哪儿打架了？在哪儿呢？” 袁无味跟在后面，手上还拿着颠锅的大勺，四处张望。 “望山那边，打的可凶了！”牛明明道：“双方各有五六千人，男女老少一起上，锄头钉耙全招呼上了！” “走！带我去瞅瞅！” 白七七首当其冲，袁无味紧跟其后，后面三个商量的人，也不再商量。 走了几步袁无味发现袁宝还在樟树下念书，不由地赞叹一句好定力，将袁宝书给夺了下来，“读书也要适当放松，走，我们看热闹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了，到了望山山上，抬头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此时此刻正是午饭点儿，一群人不去吃饭，也要将这个热闹看完。 甚至还有一些小生意人，将生意都做到了半山腰上，袁无味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米糕香味，又是听见一旁人说道：“现在来的是张村跟王村的人，柳家庄的人还没有来呢！” 袁无味凑上前去问道：“那大概啥时候来？” “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袁无味摸摸肚皮，那正好找点吃的去！也不耽误看热闹。 顺着米糕香味，袁无味找到一顺溜的小吃摊子，而那米糕香甜味道，正是从一个大爷的摊子之中传出来。 大爷面前还排了三四个人，个个都翘首以待，袁无味站在队伍后面张望。 第186章 嵌糕1 大爷的摊子不大，一个老榆木案板，旁边一个咕噜咕噜的卤肉锅。 大爷双手擦了又擦，这才从棉布里面，揪了一块白色的软软米糕，放在案板之上。 将一坨米糕揉成饼状，看向面前的小哥道：“你要什么？” 小哥目光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铁锅之中，来回逡巡，“给我来四块豆干，一块卤肉，张大爷，您给我剁得大块点！” “好。”张大爷拿出一双极长的筷子，从铁锅之中拿出四块豆干一块五花肉，都是卤水卤过，极有香味。袁无味瞧着张大爷用厨刀，哐哐几下，就将豆干与肉剁成几块塞入糕饼之中。 隔着大片芭蕉叶，托在手中，一一放上咸菜豆芽儿海带丝，鼓鼓囊囊地几乎整只都放不下。 随后厚实的手指灵活翻动，一前一后拉扯软和糕饼，不一会儿一个白色大饺子就包好，张大爷递给小哥，小哥随即歪头咬了一口尖尖，边吃边走。 “这是什么？” “这是嵌糕，我们望山特产。”前面的大娘扭头回了一句，“待会儿，你跟张老头，多要一些油条夹在里面，他炸的油条跟这嵌糕最搭！要是身上子儿多，再多花些，两个豆干两块肉，那是最好吃的。” “好。”袁无味连连点头，这江浦的黏食，做的花样儿可真多。 嵌糕有肉有菜，正好解决一顿中饭。 到了袁无味，身后已经没了人。张大爷瞧了一眼袁无味，心里面想着，待会儿做完这个单子，就可以休息片刻，推着车前去看热闹。 “你要什么？” “大爷我要七个嵌糕。” “啥，你要多少个？”张大爷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准备休息的时候，来了一个大单子。 “七个。”袁无味举起手，比了一个七。 “好好好，要啥口味？” “两个不加辣椒，五个加一点辣椒，都要加油条，还有两个豆干两块肉，还有您这咸菜可以给我尝一尝吗？” 张大爷疲惫的眼睛微微眯起，无奈点头，揪了一块嵌糕，放了咸菜，递给袁无味，“你尝！” 袁无味笑嘻嘻地接过，放入口中，这咸菜腌渍的十分爽口，脆嫩之中还带着一股鲜味。跟糯叽叽的米糕搭配在一起，是个不错的搭配。 因为有七个，张大爷坐上了高一点的马扎，又给袁无味拿了一个。 “坐！七个！要时间。” 袁无味笑道：“我听人说了，那柳家庄的人，要小半个时辰，不耽误您看热闹。” “得了，你往上瞧。” 袁无味抬头，天娘嘞！ 那原本是来了半山的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山头全满了。 “等做完你这七个，我肯定抢不到好位置。” 袁无味略带歉意一笑，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啊！ “怎么这么多人？” “下面干架的都是我们的人，能上去干，那是要上去干！不能干的要负责送饭包扎，我怀孕的孙媳妇都带着五岁的娃儿，在山上观战，准备随时支援，人不多才怪嘞！”张大爷幽幽说道。 袁无味不明白了，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第187章 嵌糕2 “大爷到底是啥事啊？” “啥事？”张大爷冷笑一声，“这说来话长，我们张家村一直是个穷村子，种啥啥不活，牲口春天养秋天死。 生活那叫一个艰难，可是后来，我们村长上望山打柴，发现铁矿，于是我们上报官府，官府前来勘察，发现我们张家村与王家村之间，有一条矿脉。 我们张家村和王家村便商量好，共同跟官府申请开矿。官府也同意了，给了开矿文书，由王家村与张家村共同出人，以每个村子冶炼出的铁，进行分配，包括要上交的矿税，也是根据各村产量分配。 因为这一条矿脉，我们两个村子的生活都改善不少。 哪里知道，生活好了，遭人惦记。 柳家庄的人也看上了这条矿脉，先是强买，我们两个村子都不同意。” 张大爷手上动作不停，“两个村子光棍一大把，都还没有娶上媳妇，咋可能把下金蛋的母鸡给别人！这柳家庄的人，就买通了土匪，开始强占我们矿脉！ 呵，我们两个村子少说也有两千人！怕他？动我们的饭碗，就是干！ 将土匪赶了出去，我们又重新采矿。 但是这个柳家庄的人，真的是坏到流脓水！又是窜通官府，想要给我们施压！ 呵，我们村长当面就跟官府说，我们有采矿文书，而且如果他们这些老百姓没有饭吃，就集体住到县衙去！断了我们的财路，就要对我们负责。” 袁无味听的津津有味，这一伙儿村民，是真的勇士！ “后来呢？” “官府敢管吗？灰溜溜的回去，让我们自行商量！”张大爷目露精光，“这柳家庄人贼心不死，一边找了土匪，又是找了周围村子的人，大概三千多人，来打我们王家村还有张家村。就在今年春节之后，我们村村长一条腿都被打瘸了！当然他们柳家庄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他们少庄主胳膊被卸了半只！ 年轻人，你瞧瞧柳家庄人都欺负到我们头顶上了，不就是叫人，谁不会？谁没有个七大姑八大爷？我们村长说了，每家每户都回去给自己的舅舅外甥侄子伯伯写信传话，过来干架！干架期间所有开销，两个村子出了！ 这一回我们足足有六千多人，我们倒是要看看，这柳家庄能凑多少人出来！” 张大爷那语气说不出的自豪，完全没有对于冲突的害怕。 袁无味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真的厉害！ “七个嵌糕好了！趁热吃，凉了就不是这个味儿了！”张大爷将嵌糕快速塞给袁无味，收拾东西，推着小车就准备走。 袁无味捧着嵌糕到了原先的位置，咬了一口嵌糕。 外面的米糕略带颗粒感，裹着里面酥脆的油条，清爽的咸菜。味道十分调和，再咬一口，卤豆干和软烂的卤肉搭在一起，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袁无味与袁宝坐在草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咬着，根本就停不下来，目光还看着下面的战场，忽然有人指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大声道：“柳家庄的人，来了！” 第188章 海石花与青草糊1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被下方石场给吸引住，两方人马见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也分不清是哪一方先动的手。 片刻之后，石场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约莫万人进行了一场大型的械斗，无需什么刀斧手，每个人都是不要命的往前面冲。 看的袁无味是目瞪口呆，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袁无味不由地想起了之前在龙卫所，与倭寇之间的一场战斗，跟眼前这场村民之间的战斗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差的远了！ 袁无味拍了拍辛光的肩膀，感叹了一声，“辛大人不是我说，这些村民拿着锄头钉耙，也比龙卫所的卫所兵，强的多了！” 辛光久久没有回话，两只眼睛就黏在了下方的战场之上，忽而大笑一声，对着唐远志道：“唐先生！这就是我要的兵！有股狠劲儿！” 唐远志也是点头，十分认同，这些人打起架来是一把好手，只要稍加训练，配置阵型，放到战场上，就是好兵！ “辛将军辛将军！”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声音，辛光站起身子，忽然看见两个穿着衙差衣服的人找了过来。 “什么事？” “县令王大人正在找您呢！” 辛光回头又是看了几眼，这热血澎湃的场景，他实在是不愿意错过。 “行，我就过去！” 跟着两个衙差去了半山一处空地，空地之上几十个衙差，站在一旁，一个穿着蓝色官服的男人时不时看一眼下面的战斗，时不时叹口气，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哎呀，哎呀怎么办啊！” “王大人，辛将军来了！”衙差一声高喊，王大人猛地抬头，看见辛光像是看见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辛光面前。拉着辛光的衣袖，“辛将军你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听说有热闹看！” “什么热闹啊！这是天大的麻烦，下面一群刁民全部都疯了！” “王大人您找我有何事？”辛光问道。 王大人急得跺脚，“辛将军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在我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县衙衙差有限，还希望辛将军赶紧出兵将下面这一伙人给收拾了！” “我估摸看去，约有万人，我们卫所兵不过两千人，如何能够收拾的了？”辛光说了一句，站在平台之上，瞧着下面村民战斗，“不过我也是有些好奇，这两拨人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要如此拼命？” “唉！还不是一个矿脉害的！”王大人简略说明，说到柳家庄人让县衙前去没收采矿文书之时，含含糊糊道：“哪里知道，那张家村村长竟然说，若是要没收采矿文书，要带着两村人两千多人，住在我们县衙之中！ 我们县衙哪里能够容纳这么多人，居中调停也没有了办法，一步一步到了现场这种场面，完全就收不了场！” 辛光听完，心中更加开心，面上却是不显。 “王大人，张家村与王家村有了采矿文书，又按时交了矿税，按道理来说，你也不应该将这矿山给柳家庄的人啊！” 第189章 海石花与青草糊2 “唉，我哪里能够在知道，这两个村子的人，脾性这么大！” 王大人悔之晚矣，辛光倒是开心，这就是自己要的兵！ 敢冲！强壮勇敢！ 从他们采矿申请文书准时交矿税一事来看，也是遵守大盛律法。 这便是听话！ 辛光瞧着王大人，对于他而言，这些人的伤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跟上面人交代。 “王大人，这事情也简单，就看你怎么做了！” 中午吃的嵌糕，味道虽然不错，可是看热闹看的久了，难免有些口渴。 袁无味对着白七七道：“小宝儿，你多照看，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正是精彩的时候！” “找点水喝！” “我的儿，还是你想的周到，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渴了！”白七七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袁无味嘴角带笑。 她记得之前刚来的时候，就看见卖嵌糕的张大爷旁边，还有一个卖水的。回了原来的地方，卖水卖嵌糕的张大爷都已经消失不见，正是懊悔，转头又是看见一群人围在了一起，三三两两的人从圈子里面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竹筒，上面插着麦杆。 袁无味心里面猜想，这十有八九是能够解渴的东西。 走上前去，老老实实的排队，到了袁无味。 袁无味一看，两个大木桶，一个木桶，里面装着黑色冻状的东西，另外一个木桶里面则是透明冻状的东西。 看起来十分爽口，又十分奇怪。 袁无味指着那黑色冻状物，问奶奶道：“这是什么？” 奶奶手里面拿着一个竹筒，道：“这是青草糊，另外一个是海石花，现在这天气太热，吃着正清凉爽口，你是要青草糊还是海石花，还是两者混在一起？” “两者混在一起！一共七杯！” “好好好。”奶奶笑道，拿着一个铁勺子，先是挖了几勺青草糊，又是挖了几勺海石花，加了些许的蜜水儿，用勺子将二者混匀，黑黑白白的十分好看，尤其是那海石花，就跟冰块一样，看起来就十分的清凉。 一共七杯，奶奶递给袁无味道：“这一杯三文钱，竹筒你若能够还回来，一个竹筒我给你一文钱。” “好！”袁无味拎着七个竹筒回了原来的地方，不由地佩服江浦人的巧思，将竹筒口上端挖洞，用麻绳穿好，这样一个人也可以带着多个竹筒回去。 并且这青草糊又是什么做的？ 海石花又是什么？ 味道如何？ 袁无味心里面是一万个好奇，脚步更快，坐定之后，将竹筒分给众人，也给辛光留了一份。迫不及待地就吸了一口，冰冰凉凉十分爽口，一口下去，焦渴顿解！ “这是什么？”郑南山偏过头来，很是新奇这口感。 “卖的奶奶说，黑色的是青草糊，透明的是什么海石花，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袁无味笑道，心里面想着，回去得好好研究研究，又是两种没有见过的食材！ 正巧此时，辛光回来，看他满面春风，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第190章 海石花与青草糊3 郑南山目光从石场移开，又是吸了一口冻冻，笑道：“县令跟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解决下面的万人械斗的事情。” 唐远志也来了兴趣，“你怎么说？” “自然是顺水推舟，这一伙人在他们的眼里，乃是刁民。在我眼中就是我要用来打倭寇的兵！我准备在这些人之中进行选拔，成为我要训练的新兵。 这样一来，县令便得了安稳，他说定会全力支持我招募新兵。”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唐远志目光看向石场，落在打架最凶的壮汉身上，瘸了一条腿，还要用拐杖跟人打，“但是下面这些人，可不是容易收服的。” “唐先生，我且试试。”辛光开心地搓着手，袁宝递过竹筒，“先喝点东西！” 辛光吸了一口，顿时惊喜道：“是海石花！内人今日还说口干舌燥，想要我买几杯回去，在哪儿买的，我这就去买。” 袁无味指了指方向，辛光转身便走，白七七叹了一声。 “真是好男人，我什么时候，也能够有这么一个心心念念全是我的人？” 袁宝目光落在辛光的背影上，问道：“这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吗？” “不然？你看辛大人，什么事情都想着辛夫人，辛夫人说要吃跳跳鱼，他去抓。辛夫人说口干，他就去买海石花这不是好男人，什么是好男人。面对这种时时刻刻的惦念，什么一掷千金都差的远了！” 袁无味在一旁点头，袁宝瞧着袁无味，“无味哥哥，也觉得这样好？” “自然。”袁无味脱口而出，随即又补了一句：“辛大人乃是吾辈楷模！” 袁宝默默不语，继续看着下方石场，时不时有人受伤，被抬下去。但是双方一直都没有人往后退一步，一直到了晚饭时间，月上梢头，双方似乎都筋疲力尽。 王家村村长王铁成拄着拐杖，身上衣服已经破败不堪，一旁的张家村村长张民富扶着他，二人目光冷冷看向柳家庄庄主柳如林。 “今日之事到此结束，明日你若还来，我们必当奉陪！” 柳如林冷笑一声，三角眼瞪着王铁成，“你们都给我等着！” 双方各有一人，敲着锣，当当当三声，算是鸣金收兵。 “平手。”袁无味叹了一句，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走下山去之时，袁无味将竹筒还给奶奶，得了七文钱，瞧着周围人也不多，便是问道：“奶奶，你这海石花和青草糊都是怎么做的？” 奶奶布满皱纹脸上一笑，坦然说道：“这也简单，海石花你去市场上买，或者自己采，海边上礁石上面也有，你将小石子挑洗干净。之后浸泡一个时辰，那海石花就展开，再加水进行熬煮！最后用纱布过滤，冷下来就是这冰块一样的海石花啦！ 至于这青草糊，一样的道理，不过这青草是一种草，一样的熬煮，最后出来的时候，跟海石花不同，要加点石膏水，这才能够凝固成型。 吃的时候呢！加点蜜水，这青草糊有点药味儿，有的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看个人口味。” 袁无味听的仔细，对着奶奶拱手道：“多谢奶奶！” “谢什么谢，在江浦人人都知道！” 第191章 海石花与青草糊4 张家村与王家村之间，正是望山矿脉，白天激战之后，壮劳力都精疲力尽。更有上百个伤员，郎中穿梭其中，熬药敷药，一股药味儿。 王铁成与张民富坐在长桌上方，愁眉不展，张民富道：“现如今我们跟柳如林已经结了仇，今日我们两个村子，一共伤了一百五十八人，还有两个人被活活打死。 我想柳家庄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都是人命啊！” “民富，我们两个村子穷了多久，你是知道的！那么多光棍不娶媳妇了？小孩子不生了？再说，现在已经结了仇，是人命的仇，你觉得现在我们将矿脉让出去，就能够有安稳日子过？不可能的！” “那就这么一直打下去？”张民富叹了一口气，咬了一口芋头。 他不想打了，但是也不想被人欺负，可不还手就会被欺负！ 太难了！ 王铁成看着张民富，厚实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张民富的肩膀，“先给村民们看伤！” 正是说着，一个村民突然进来，对着二人说道：“官府的人来了！” 王铁成眉毛一凑，“这个时候，他们来干什么？” “说是来招兵。” “招兵，脑子出问题了？”王铁成不解，张民富道：“先出去看看。” 二人出去之后，就看见江浦县令王大人笑得过分谄媚的脸。 “二位村长？龙卫所招新兵，待遇优厚二位要不要看看？” “招兵？王大人您不会是跟柳家庄人是一伙的？把我们这些青壮年招走了之后，便让柳家庄趁虚而入？”王铁成眉毛拧成了疙瘩。 王大人连连摆手，压着内心的火气，若不是想要以后轻松，他堂堂一个县令，岂会对一个小小村长如此和颜悦色？ “这怎么可能？只是我看这龙卫所新兵待遇优厚，你们两个村子常年贫困，本官特意将这好事通知尔等。”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们现在有矿脉，很快就能够脱贫致富！”王铁成声音炸裂如同惊雷。 王大人心头烦躁，这王铁成，就是一块茅坑里面的石头，又硬又臭，还软硬不吃！ 辛光站在一旁，听出众人不愿，目光落在那些伤员之上，便道：“有矿脉又如何？这柳家庄人三天两头前来约架，你们两个村子底蕴本就不厚，现如今又没有时间来采矿。可是这矿税每月都要上交，约架的伤员外援，都需要金钱来维护。时间长了，你们该怎么办？” 听了这一段话，王铁成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个年轻后生，拄着拐杖，绕着辛光，不屑问道：“你又是谁？” “这是龙卫所参将，辛将军！”王大人抢先说道。 王铁成与张民富对看一眼，“不管你们怎么说，这矿是我们两个村子的！还有这招兵，你们到别处去招，跟我们没有关系！” “有关系！”辛光看着二人道：“若是招兵被选中，你们多一份收入，并且没有选中的村民可以继续采矿，由我龙卫所出兵，来保护你们的采矿权还有家人。” 第192章 逛吃紫阳路1 两人面面相觑，辛光循循善诱道：“你们要知道，若是我龙卫所在矿脉驻扎，柳家庄的人前来袭击，可就不是简单的百姓群殴械斗了。 柳家庄的人便算是袭击官兵，性质恶劣，可与土匪海盗同一对待。我可调更多的兵，前来围剿他们。” 王铁成眯着眼睛看着辛光，忽然哼了一声，“任凭你巧舌如簧，我们也不信你！等入了你的军队，就任由你来拿捏，到时候我们的矿脉定是保不住！” “你们要如何才能够相信我？”辛光内心着急，这两村人对于官府极不信任。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摇头，“你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们是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王大人碎碎念道：“辛将军我跟你说过，这伙就是一群刁民，软硬不吃，比茅坑的臭石头还要硬！ 按照我的说法，要不您找其它的几个卫所的将军，将这一群刁民全部端了，一了百了” 辛光脚步一顿，看向王大人，忽而一笑，“王大人不瞒您说，我还真就看上这一群刁民了！” 辛光大步向前，王大人看着辛光的背影连连跺脚，“哎！怎么都是一个臭脾气！” 辛光倒是看上那一群刁民，奈何刁民看不上他！ 次日清晨，辛光想来想去，又是转到了大院之内，刚一进门，就看见唐远志舞着一条长棍，长棍在他手中，犹如一条长龙，风声猎猎。 一旁的郑南山正吃着果子，坐在藤椅之上，晃着手中芭蕉扇，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唐远志看见辛光，脚尖使力，将地上一根长棍踢给辛光，道：“听说你曾经进京考过武举，来我试试！” 辛光也不怯场，长棍一甩，发出声响，便是迎了上去。 两条长棍相碰，发出连续闷声，速度之快，只能够看见残影。 袁无味吃过早饭，正准备出门，想要去菜市场找找海石花与青草糊的原料，就看见二人比武。一开始只是院子的中心，后面打着打着，又到了廊檐花池。 郑南山拖着藤椅，干脆躲到了花厅之中。 “辛光，赶紧上啊！唐半空儿可是个肺痨鬼，你要是连个肺痨鬼都打不过，还做什么将军？” 正是说着，唐远志猛咳了几声，辛光收了棍子，连忙扶着唐远志坐下，“唐先生，你感觉如何？” “还好。”唐远志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眼睛发亮，“很久都没有打的如此爽快了！”说完又是咳了几声。 “您有肺痨？可有抓药？”辛光问道，同时暗自心惊，他原以为唐先生排兵布阵一流，万万没有想到一身的功夫也极为高深，棍法有力灵活，进退之间，犹如进攻猛兽，如果不是刚才咳嗽几声，他们二人及时停下，恐怕自己就要输了。 “说起抓药，药已经没了。”唐远志转头看向袁无味，“无味小哥，可是要出去？” 袁无味点点头，半空中丢来了一个钱袋子，唐远志又道：“这里面是抓药的钱和方子，还麻烦小哥替我抓十副药来！剩下的就算是小哥的跑腿费！” 第193章 逛吃2 “好嘞！” 袁无味估摸着，这袋子里面，总有三四两银子，抓药绰绰有余，不由地喜上眉梢，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辛光道：“无味兄弟，我跟你一同前去。” 话音刚落，白七七拉着袁宝也跟了出来，白七七道：“来了龙卫所，这外面还没有好好看一看，听辛夫人说，江浦有好多吃的喝的，我也要去！” “七娘，你一个人出去便是，还拉着袁宝做什么？”郑南山问道，要是他们都走了，家里面可就只有，他和唐半空儿这个讨厌鬼。 “郑先生，整天读书会读傻的。你瞧瞧我家小宝儿，一开始天真活泼可爱，小脸肉嘟嘟的。现如今，跟着您读了一年的书，整天之乎者也，跟个老古董一样，一点也不可爱了！”白七七又是伸手想要揉袁宝的脑袋，袁宝灵活地走到了袁无味的身边。 “七娘，说话归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的。” “什么叫做动手动脚，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小小的一个人，还没有我腰高，扯着我的裙子” “咳咳咳，七娘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袁无味出口阻拦道，接着让她说下去，还不知道说什么。 “既然如此，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跟你们一起去！”郑南山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跟到了后面，转身对着唐远志道：“唐半空儿，你就看家！” “郑胖子，真是难得，终于愿意动一动了。”唐远志悠闲躺在藤椅上，对着众人摆了摆手，他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人一多就感觉心烦意乱。 最好的药房在紫阳路最北面，而紫阳路恰好也是江浦的街道中心，来来往往的人极多，各种小商小贩，也都早早占了道路两边位置，卖些吃食。 白七七左右观望，对着袁无味道：“反正早饭也还没吃，不如就在这个地方解决？” 袁无味早就看穿白七七的心思，“好。” 白七七顿时笑开了花，袁无味看向辛光道：“这江浦有什么吃食？” “江浦若是要论吃的，那可多了。我两个小孩喜欢吃吴记的扁食，扁食皮薄且有韧性，里面包裹着肉丁茭白豆干等，外表跟个小元宝一样，放在蒸笼上蒸，味道鲜美好吃又好玩。 内人爱吃姜汤面，姜汁儿和黄酒打底，各种小海鲜儿往里面搁着，汤鲜味美，没有一点儿海鲜腥味儿！ 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还有一家紫阳麦虾，说起这麦虾可有年头，已经传了好几代，味道跟别处也有不同。吃起来很是柔韧弹牙” 袁无味听到麦虾，心中掠过些许疑惑，“麦虾是什么？麦田里面也有虾吗？” “哈哈哈哈，自然不是，这麦虾是面粉加水做成的粉浆，然后用海鲜汤做底，一手捧着粉浆，一手拿着刀，粉浆微微倾斜，一边拿着刀，一边割着粉浆。切下来一条条的面块儿，形状像虾，所以叫做麦虾。 这麦虾本来没有味道，可进了那海鲜汤之后，吸饱了海鲜汤的鲜味，吃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辛大人你暂停，早上起来，洗漱过后，腹内空空，甭管什么扁食麦虾，先吃点东西再说！”郑南山急不可耐说道。 第194章 逛吃3 辛光连连点头，“先吃饭！”目光落在一旁一家叫做云来扁食的小店，“这家店正是我和两小儿，经常来吃的地方。” “就这一家，先吃为敬！” 云来扁食小店并不大，高高的木柜正对着门，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着兰青棉长衫，看见来人就招呼着往里面进。 店里面放着四张八仙桌，已经坐了三张，袁无味等人坐定，看着对面墙上的木牌子。 上面写着汤扁食、蒸扁食，其后各有大小两种份量。 白七七凑到袁无味的耳边小声道：“听辛大人的说法，这后面好吃的还多着呢！点少一点，我要留着肚子吃其它的。” 袁无味看了一眼白七七，不得不说，七娘在吃这一方面还是有些机灵劲儿的。 “我们要不就点两份？一份汤扁食一份蒸扁食，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好吃的？”袁无味问道。 都是吃货，谁不想要多吃点？ 袁无味抬手对着老板道：“老板，一共两份，一份汤扁食，一份蒸扁食。”说完对着老板灿烂一笑。 老板很是奇怪地瞧了瞧众人，这几个大人，就吃两份？ “小哥，怕是不够啊？” “我们就是尝尝！”白七七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十分可爱。 老板无奈笑着摇头，“你们看来都是外地来的，如果只是来几天，这江浦的吃食的确是吃不完，好我就给你们上两份！” 扁食上了之后，袁无味瞧着面前元宝形状的两份扁食，其实就是小号的饺子。咬了一口，里面有豆干茭白肉丁笋丁配料的确丰富，可也只是一份小号饺子。 味道中规中矩，并没有许多惊艳之处。 几人吃完，从店内出去，未走几步，又是看见一个小摊子，上面三角旗子迎风招摇，写着乌饭麻糍四个大字。 袁无味爱吃黏食，知道麻糍是一种糯米做成的黏食，至于乌饭不得其意。刚准备上前，就被白七七拉着冲到了摊子前。 “我的儿，我最喜欢吃这个了！”白七七眼睛放光看着面前的乌饭麻糍。 “好好好！我买。”袁无味掏出铜钱，对着大娘说道：“来一份！” 大娘接过铜钱，转身用湿布擦了擦手，将黑色的麻糍，一一展开，摊成薄饼，加入红色豆沙，再从底部卷起，成一个粗长卷儿。又洒上黄色的粉，袁无味凑近闻了闻，隐隐约约有松花香气。 “这是什么粉？” “这是松花粉，吃起来好吃，香又甜！”大娘一边说着，一边将粗长卷儿切成十段儿，放在一旁的粽叶之上，递给了白七七。 白七七捧着乌饭麻糍如获至宝，给众人分了之后，又塞了一口给袁无味，“尝尝，这乌饭麻糍，怎么做都好吃！” 袁无味嚼了嚼，松花粉香，甜倒说不上。难得的是这乌饭，透着一股植物香气，软糯却不黏牙，里面的豆沙也熬的恰到好处，比起梧州的纯甜，多了几分红豆的沙感，包裹在乌饭之中，更有风味。 “我也再来一份！”郑南山吃完之后，对着大娘说道。 袁无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低头看向袁宝，“小宝儿，你要不？” 袁宝摇摇头，“吃饱了，后面呢？” 第195章 逛吃4 顺着青石路一直往前面走，辛光道：“前面就是药房，王婆婆的麦虾店还在更前面，我们买了药再去。” 郑南山捧着乌饭麻糍一口接着一个，道：“行，到时候再打包一份带回去。唐半空这个人，是个散漫之人，我们不在，恐怕能饿上三天。” 袁无味嘴角翘起，看这两个老头儿，整天掐架，其实感情好的很。 刚进药房，就看见几个穿着粗衣短打的村民，站在高大的柜台前，声音极大，“这些药怎么就没有了呢！” “柳家庄的庄主，将药全部都买走了，小店也没了存货。你们要不去其它地方看看，说不定还有货。” “掌柜的，我们是从望山那边一路问过来的，都是没有，你们就不能够想想办法？行行好？我们两个村子，重伤一百多号，可都等着这些药治病呢！” 袁无味一惊，原来这些村民是王家村和张家村的人，械斗受伤，可是柳家庄的人，将药全部买走，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样想来，这柳家庄的庄主，还挺狠毒！ 打蛇打七寸，这是捏住这两个村子的命脉了！ “后面的上前！”掌柜也不跟这些人掰扯，柳家庄家大业大，他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有生意就做，犯不着跟柳家庄对着干。 袁无味上前，几个村民垂头丧气从她身边出了大门。 买了药，本来准备去尝尝麦虾什么味道，一旁的辛光却是对着众人抱拳，“郑先生，我有些事情，要先回一趟卫所。” 郑南山咬了一口麻糍，猜出他心中所想，道：“辛大人，若是此时，你晚点前去，等两个村子村民走投无路之际，你再去送药效果岂不是更好？” 辛光脚步一顿，坚定摇头，“我虽然想要他们当我的兵，但是首先他们是大盛的百姓，我不做这落井下石的事情。而且先生可能有所不知，刀伤剑伤不比寻常病痛，迟一天，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郑南山满意点头，这辛光心智品性都是极好，给唐远志做徒弟，是唐半空捡到宝贝了！ 袁无味看着辛光的背影，忽然一拍大腿，他走了，接下来吃什么啊？ “要不我们回去，再各吃一碗扁食？”袁无味道。 “干什么吃扁食，那玩意儿除了样子好看，就是饺子，走！我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保准儿个个新奇！”白七七脚步轻快，前方带路。 郑南山与袁宝对看一眼，郑南山小声道：“徒弟，你给师傅交个底儿，你这七娘有靠谱的时候吗？” 袁宝郑重思考片刻回道：“不多。” “这江浦的吃食，除了扁食乌饭麻糍还有海苔饼，海苔饼我们可以带回去吃，现在是早上，正是吃麦饼的好时候。一碗小米粥，配上冷饭麦饼，中间再加个蛋，舒服的很！”白七七碎碎念道，带着一众人到了一处小店。 袁无味抬头一看，店名叫做南桥麻糍店，回头看向白七七，“七娘这里卖的是海苔饼还是麦饼？” 白七七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麻糍店，忽然回头一笑，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大概是换地方了！” 第196章 鸡蛋炒麻糍1 “这小店就是这样，今年你吃着不错，说不定明年再来就不开了。”袁无味拉着白七七进了南桥麻糍店，“我们进去问问，顺便也尝尝这麻糍是个什么味道！” 开店的是一对年轻夫妻，老板娘看见客人过来，从厨房中出来，一张脸水润润的，面上带笑道：“几位要吃些什么？” 袁无味道：“招牌就好，我们也不知道吃些什么。” “好，我们这边招牌就是鸡蛋肉丝豆干炒麻糍，各位要几份？” “七份，其中还有一份，稍后再做，要带走。” “带走？行儿，只是这盘子，小哥您稍后得送回来！”老板娘扭头对着厨房的人喊道：“七份炒麻糍，还有一份稍后炒。” “好！”厨房之中传来老板的声音。 老板娘刚准备进去，白七七就是道：“姐姐，之前这里的卖麦饼的大娘呢？” “你说的是，李阿婆！她啊，都七十岁了，前年就走了。”老板娘说完，就进了厨房。 “大娘都七十岁啦！”白七七叹了一句。 袁无味问道：“七娘怎么你来过江浦？” “小的时候来过。” 袁无味从来都没有听白七七说过小时候的事情，更加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没有想到她居然来过江浦。 “你之前住在哪儿？”袁无味问道。 白七七一愣随即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谁还能够记得？” 袁无味看着白七七心虚的神情，心里面想着，七娘你还是没有学会说谎。一个蒸麦饼的摊子你都记得，自己的家记不得吗？ “江浦离山同，足足有上千里的路程，你怎么会去山同呢？”郑南山问道。 白七七叹了口气，“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无味她爹，自然在山同喽！” “吃辣不？”老板娘突然露出个脑袋。 袁无味等人齐齐摇头，约莫一刻钟，六盘麻糍就被端了上来。 与乌饭麻糍和嵌糕并不相同，这里面麻糍被切成了豆腐干大小，两面用油煎的金黄，配料就是常见的茭白肉丝豆干还有笋。 袁无味咬了一口，麻糍两边酥脆，里面却极为柔软，轻轻扯开，还能够拉丝。 逛了一上午，就吃了一些扁食还有一块乌饭麻糍，此时也有点饿了，一大盘子炒麻糍吃的干干净净。 等提着药回到大院里面，郑南山脸上带笑，对着唐远志道：“今儿有个事，我得跟你说道说道。” “你说，我看你扯出什么鬼玩意儿。” 郑南山坐在唐远志旁边椅子上，凑近了道：“你猜我们在药店，碰到谁了？” “谁？” “你猜猜。” “我不猜。” “你这人，一点趣味儿都没有。”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郑南山败下阵来，无奈道：“我碰见那两个村的村民前来买药，但是治疗外伤的药，已经全部都被买走了。” 唐远志一抬头，山羊胡子抖了抖，“不足为奇，肯定是柳家庄的人买断了，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然后你猜怎么着？” 第197章 冷饭麦饼1 “我不猜！”唐远志重复了一句，态度十分坚决。 郑南山只好说道：“辛光去了军营，要带着郎中去望山，给那些村民送药。” 郑南山话音刚落，唐远志猛地坐了起来，随后嘴角扬起笑容，“是个好苗子。” “对！你也承认了对不对？我故意试探，让辛光等到这两个村子走投无路之时，再去送药，他一口拒绝！这心智品性都是上上之选，你说我看见这么个好苗子，我谁也不说，就想到了你，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分成，一分不少。”唐远志瞄了一眼郑南山，郑南山一车轱辘话，全部都被卡在了嗓子眼。 张大成与王福兴拖着空牛车又回到了王家村，王铁成拄着拐杖出来，看见空荡荡的牛车，“咋一副药也没有买回来？” “村长，那些药店里面的药，都被柳家庄的人买光了！”张大成一屁股坐在牛车上，满是恼火，“我说帮忙想想办法，他们睬都不睬。” 王铁成脸色铁青，里面村民的哀嚎声如同魔音贯耳，他心里分外愧疚。如果当初不是他坚持，就直接将矿洞让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村民虽然没钱，但是至少还有一条命！ 正在此时，一只手拍了拍王铁成肩膀，王铁成看过去，正是张民富。 “我是不是错了？” “铁成哥，你没有错。只怪柳家庄的人太狠毒，居然把药全部都买光了！”张民富怒道。 正在此时，一个郎中出来，语气着急，对着王铁成道：“狗蛋高烧不退，我要的药，你们买来了吗？” 王铁成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郎中着急道：“最迟今天晚上，跟狗蛋一样症状的病人还有很多，要是你们今天晚上还是没有药草，至少有十人活不过明天早上！” “大夫！我！”王铁成不知道说些什么，急得满头大汗。 “村长！柳家庄来人了！”王福兴大喊一声，王铁成立即站了起来，双眉倒竖，“他们还有脸来！” 一群人走到矿洞口，柳如林站在对面，身后是两大车药草。 柳如林面上带笑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了，彼此各有伤亡。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们这样僵持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虽然有矿，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开采。 我们也因为跟你们斗争，损失惨重。这拖的时间越长，越对我们而言，越不利。今天我知道，两位村长到城中买药草吃了亏，所以我特意将药草带来，如果二位村长愿意将采矿权让给我柳家庄，我也愿意将这两车药草送给村民” “放你两的臭狗屁！”王铁成听的火起，举起拐杖就要捶柳如林，柳如林连连后退。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如林，你现在到我们这里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提前将所有的药材都买光了，我们至于没有药材吗？”张民富怒道。 “这么说来你们是不愿意了？” 第198章 冷饭麦饼2 “我们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把矿让给你！”张民富大声说道。 王铁成略带惊讶地看着张民富，张民富低声道：“柳如林就是个小人，要是矿给了他，他一定不会遵守承诺，反手就会来对付我们！” 柳如林红着眼睛盯着二人，连声说道：“好好好，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告诉你们，整个江浦的跌打止血的药草，都在我柳家庄！你们不要，那就等死！” 随即又是对着身后的随从说道：“点火，烧了也不给他们这些泥腿子留！” “柳如林！”王铁成眼睛瞪着那个点火的随从，随从将火折子丢在干燥的药草之上，不过片刻那珍贵药草，就烧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跟我作对的代价！” 火堆之前，柳如林猖狂大笑，浑然没有察觉，身后的村民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上！” 王铁成一声令下，村民扛起锄头就往柳如林的脑袋上砸，柳如林也不是孤身前来，带的随从，也冲了上去。 打的正是难分之际，一支队伍将二者冲散。 “你们都在干什么！” 辛光翻身下马，身后跟着五百卫所兵，柳如林整理整理衣服，对着辛光道：“原来是辛大人，我柳家庄来给王家村与张家村送药，哪里知道王家村村长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群殴我们。” 这颠倒黑白的嘴巴，王铁成恨不得撕了他们，满眼怒火又是看向辛光，这个什么狗屁将军，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样子跟柳家庄，一定是一伙的！ 张民富上前对着辛光拱手道：“辛大人，一切事出有因。” “说来听听，柳家庄庄主，将所有跌打损伤的药全部买尽，现在又带着药草前来，想要用药草来逼迫我们转让采矿文书。我们不同意，他故意点火烧了药草挑衅我们。所以才有了刚才的斗殴。” 张民富说完，柳如林看着辛光道：“敢问辛大人，我买药犯了大盛哪条律法？我烧我自家的药材，又有什么错？我请求他们转让采矿文书，他们不愿意，那就不愿意！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无耻的态度就跟沾了粪的筷子一样，恶心的很。 辛光走到柳如林面前，一字一句道：“买药的确是不犯大盛律法，可是你明知道张家村与王家村有村民等着药草救命，你还故意将所有药草买空。这就说明你心思狠毒！ 用药草逼迫村民转让采矿文书，这是乘火打劫！ 最可恶的是，在村民拒绝之后，你甚至宁愿将药草烧了，都不愿意将药草卖给村民，这就是罔顾人命！ 柳庄主风水轮流转，我不是地方官，管不了你的事儿，但是在我面前，你也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辛光步步紧逼，柳如林连连后退，退无可退之际，柳如林看了一眼辛光，满脸怨毒转头就走。 辛光转身，刚准备说些什么，王家村与张家村村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辛将军威武！” 一石激起千尺浪，将军威武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199章 冷饭麦饼3 王铁成摸着耳朵也有些不好意思，走到辛光面前，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这个年轻将军。 “你，我，你是来征兵的！我们现在” “不是，我带了郎中，我是来给村民看病的，刀剑治伤，可不能拖。”辛光止住王铁成话头，身后郎中直接进了一旁的草棚，还有卫所兵，搬来金疮药等药材。 带来的卫所兵，也帮忙村民照料伤员，人多力量大。 军中的李郎中忙的满头大汗，直到月上梢头才从草棚出来。 走到辛光身边道：“幸亏将军来的及时，不然这些人轻则截肢成了残废，重则一命呜呼见了祖宗。” 辛光见事情结束，也不停留，带着卫所兵就走。 走到望山脚下，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猛地回头，居然是张家村村长张民富，还带了几个村民。 辛光翻身下马，问道：“是有什么事情？” 张民富张了张嘴，想起之前对他的误会，还恶语相向，有些不好意思，迟了半晌终于是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辛将军，明天请您来到我们两个村子招兵！” 巨大的惊喜突然降临，辛光内心激动，两条眉毛都飞了起来，一口白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好好好！” 张民富又是道：“还有，铁成哥腿脚不便，不能够来送辛将军，走之前特意让我跟您道个歉，之前是我们态度不好。” “没有没有。”辛光连连摆手，回城路上脚步说不出的轻松，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一支战无不胜的新兵！ 穿过望山，路过海边，辛光看着海上明月之下的崇岛，内心兴奋难耐，迟早要把它打下来！ 回了龙卫所，辛光回家路上，却是看见前方大樟树下有一人影，似乎已经等了自己很久。 辛光快走几步，发现竟然是唐远志，连忙拱手道：“唐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你前去望山送药，所以在此等你。”唐远志瞧着辛光，忽而摸着山羊胡子一笑，“瞧你满面春风的样子，得偿所愿了？” 辛光连连点头，“他们已经答应我明日前去招兵。” 大樟树之下，正好有石桌石凳，唐远志招了招手，“你也坐下！仰着头说话费劲儿。” 辛光坐下，又听唐远志问道：“有了兵源，你可知道如何招募，如何训练？” 辛光听完，原本舒展的眉毛，又是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先生这也是我烦恼的地方，如果按照之前的惯例来招兵，我估计不出一年，这新兵就会如同龙卫所老兵一样，指挥不动怯战后退，毫无战斗力。” 唐远志微微点头，“依我之见，卫所兵之所战斗力低下，原因有三。士兵多来自于外地，而千户百户这些军官，都来自于本地，这些军官不仅仅是他们的上司，而且还是地头蛇。 士兵平时所用口粮都来自于屯田，这些屯田又掌握在千户百户这些军官手中。这些军官与当地豪强勾结，侵占士兵土地。 所以你看每次士兵出去冲锋陷阵，身上是破衣烂甲，手上的武器，就是废铜烂铁。回来之时，就连一份口粮都保证不了，你又怎么能够要求他们能够有战斗力？” 第200章 冷饭麦饼4 “这？”辛光无言以对，这些情况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不知如何处理。转而看向唐远志，“唐先生，这问题应该如何解决呢？” “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郑南山，他刚从江南回来，将江南那一拨豪强收拾的不错。”唐远志道。 “那还有两个原因呢？” “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军户逃逸，我们大盛军户乃是世袭，口粮不得保证，还得冲锋陷阵，是个人都知道这个事情是个亏本的生意，这卫所的兵越来越少，战斗力从何处提升？” 辛光点点头，“士兵招募的禄米我已经准备好，胡大人给我的训练新兵的银两，足够一年，在这一年之中，我可以保障新兵的生活武器。至于军户逃逸，我认为得需要一套制度前来约束。” 唐远志很是欣赏地看着辛光，在军中，制度的确是最有效便捷的方法！ “最后便是士兵训练，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若想要一只战无不胜的兵，就不能够如卫所兵一样，农时种田，闲时训练。要让他们时时刻刻处于一种准备战斗的状态之中，一旦倭寇来袭，犹如利剑出鞘，寒光所过之处，万物具消！” 说罢，唐远志胸口起伏，感觉一种年轻时候的豪气，在胸口乱窜！ 倭寇们来！ 等着你们的不再是窝窝囊囊的卫所兵，而是一支锐不可当的新兵！势必要将你们全部歼灭送回老家，让你们看见大盛的海岸线，就感到胆战心惊！ “多谢唐先生提醒，我也正有此意！”辛光笑了起来，唐远志又是咳嗽几声，手捂着嘴巴，辛光道：“夜深露重，我送先生回去！” “不用，几步路而已！”唐远志站起身子，右手虚握成拳，腰板挺直，一步步向前走。到了拐角处，摊开手低头一瞧一片血红，唐远志轻叹一句，“时不待我啊！” 次日清晨，袁无味起了一个大早，到了厨房，瞧了瞧木桶里面饭，已经冷透。转头从缸里面取了几颗咸菜，切的碎碎的，与饭拌在一起。 幸好昨日去一趟鲁姐姐家中，不然这脆脆的咸菜，还找不着。 面早就已经和好，用的是今年新下来的小麦粉，凑上去闻了闻一股麦香味。揪出来一团，加入咸菜冷饭，又加了肉末葱花，包裹在一起，案板上洒了面粉，擀面杖将面团子擀的薄薄的。一旁的锅子冒出了烟儿，袁无味将饼子摊在其中，坐在一旁的高脚板凳上，来回翻动。 香味慢慢散了出来，混合着咸菜的咸味，看其两边冒了泡泡，袁无味将薄麦饼揭了一个小洞，一颗黄澄澄的鸡蛋滑了进去。 厨房里面香味四溢，热气腾腾，从窗口看去，几人都已经起床洗漱，男女老少皆是神情呆滞的模样。 “早饭好了！” 袁无味一声高喊，几人动作不自觉的都加快，郑南山问道：“今儿吃什么？” “粥饼。”袁无味提着早就已经放温的绿豆粥，放到众人面前。 郑南山起身，拿着大铁勺，依次将已经煮开花的绿豆粥分在青色大瓷碗中，袁无味转身又从厨房端来了一摞儿冷饭麦饼，放在白七七面前。 第201章 冷饭麦饼5 白七七眼睛一亮，惊喜道：“冷饭麦饼！” “这冷饭麦饼我问过鲁姐姐了，在江浦会做的人可多了，我看也不难，七娘你尝尝，是不是一个味道！” “冷饭麦饼都好吃！”白七七扯了一个，大口嚼了起来，麦饼韧劲十足，里面冷饭已经温热，混合着脆脆的咸菜末，吃着有味爽快，忽然她看见里面的鸡蛋，“我的儿！你还放了鸡蛋！” “鲁姐姐说，这样好吃，我便加了。” “李阿婆也是这么做的，我最喜欢了！”白七七一口接着一口，吃到满嘴都是油，又喝了一大口绿豆粥。绿豆开花，温热顺滑，顺了喉咙，舒服了胃，舒坦的很。 袁无味笑看着白七七，随即也低头喝了一口绿豆粥，温温热热配上麦饼真是舒坦。 吃完饭，郑南山捧着肚子，在樟树下来回走动，一边看着袁宝功课。 辛光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昨日他们已经听说，辛光要去张家村还有王家村招兵，袁无味道：“辛大人，不是去招兵吗？” “招兵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郑先生。” 郑南山找了凳子坐了下来，道：“是军官占田的事情？” 辛光重重点头，对于军户逃逸昨日，他已经有了对策，但是解决军官占田跟豪强勾结，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 郑南山摸了摸下巴，“你这问题其实比江南税银之事简单不少，现如今你只是一个卫所的参将，你所要整治的地方不过一个龙卫所，所以只需要将那些侵占屯田的军官给扔出去即可。” “郑胖子，这侵占屯田的军官可不在少数！”唐远志提醒道。 “不再少数又如何？就算是龙卫所的全部军官，也不足为患。你现在已经招了新兵，很快就会有新的百户千户，还愁事情没人干吗？”郑南山反问一句。 唐远志略加思考，山羊胡子翘了起来，“你这鬼主意可真不少！”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乖乖出去？”辛光有些为难，这些军官在龙卫所的时间比他还长，许多军官的家庭儿女父母，都在此处，怎么可能出去呢？ “这好办，军令如山。你去找胡大为，让他下一道军令，这些人该升的升，该贬的贬，总之一句话全部撤离你龙卫所就成！” 辛光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唐远志笑道：“郑胖子，你这是祸水东引，就不怕胡大为克扣你的银子？” “他敢？我这不也是为了打倭寇吗？”郑南山昂起头，理了理衣摆。 一旁听着几人对话的白七七，看向袁无味道：“我的儿，你见过招兵吗？” 袁无味摇摇头，“没见过。” “要不我们去看看？”白七七天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拉着袁无味就到了辛光面前。 “辛大人，方便带我们去不？我们保证不添麻烦！” “不麻烦，跟着我一起去就成。”辛光一口答应了下来。 袁无味坐在和白七七跟在辛光的队伍之后，一路前往望山，路过之前去的集市码头，现如今码头上停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渔船，比之前不知道热闹多少！ 第202章 野猪宴1 “自从上次那伙倭寇，被辛将军打退了之后，江浦连着十多天，连个浪人影子都没有！”白七七昂着脑袋，很是自豪地跟在军队之后。 袁无味道：“说明，这些倭寇，还是欠打！” 到了张家村和王家村，老远就看见村民在石场上等候。 几个士兵和文书，刚把桌子给支好，就一群村民涌了上来！ “报名我们报名！” 声音越来越大，张民富喊了一声道：“先排队！一个一个来！” 村民们三三两两的开始排队，辛光站在一旁，大声道：“此次前来招兵，与以往不同，我有三不要！” “什么？！还有不要的！”村民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辛光继续道：“第一，长期居住在城里的人；第二，作奸犯科者；第三年过四十者。以上三类，我皆不取，请自行离开！” “这是什么规矩？”下面村民虽然有疑惑，还是从队伍之中出来。 辛光又道：“新兵分为哨官哨长队长与士兵，我将会选五名哨官！哨官选出之后，由我所选的哨官选各自的哨长，一个哨官选十名哨长，一名哨长选十名队长，一名队长选十名士兵。战场之上，训练之中，士兵训练偷懒战场后退，由队长负责！依次类推，若是哨官不力，由我辛光负责！” “这？”文书走上前来，目光略带惊讶，这制度从来未有过，“辛将军，你当真要这么做？” “军令如山，既然是我选的人，战场出了状况，难道我不应该负责吗？”辛光一脸严肃，文书微微点头。 一开始便是选哨官，这张家村和王家村的村民，大多数长得膀大腰圆，看样子就是练武好手。两两混战肉搏，一时之间石场之内尘土飞扬。 袁无味与白七七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 辛光眼睛发亮，在一旁来回走动。 约莫一刻钟，石场之内，只剩下五人。 “剩余之人，报名！”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是笑意。 “张民富！” “吴有忠！” “王福来！” 文书将名字一一记下，辛光又道：“按照之前的说法，由你们选择各自的哨长，切记你们的选择，将会直接影响到你们队伍的实力！” “是！将军！” 五人声音如雷。 正在此时，一个人急匆匆的跑来，袁无味一眼就看见，是当初卖嵌糕的张大爷！ “野猪野猪！村长！望山上有野猪！” 张民富回头看了一眼辛光，辛光道：“什么野猪？” “有一群野猪下山，来吃庄稼了！我们村儿的壮年小伙子都在这里，野猪凶猛，我们这些老弱扛不住啊！”张大爷顺了顺气。 “将军，我这？” “今日本就是先选哨官，哨官比试已经结束，你去！”辛光说完，张民富满脸笑容，拉过张大爷，“野猪有多少？” “得有十多头！” 张民富脸上笑意更盛，“辛将军，这野猪送上来给我们打牙祭，上次送药之事，我们还没有谢过将军，等我们宰了野猪，将军务必赏脸！” 第203章 野猪宴2 辛光也不推辞，“野猪凶猛，要不要我派人帮你？” “野猪再多我们也不怕，我们有竹狼筅！这东西别说十头野猪！就算是二十头我们也不怕！”张民富拿过一个普通的竹子，竹子约有三米长，顶头分叉没有去除。 辛光接过竹狼筅，仔细观察，便发现了其中奥妙，这顶头和分叉之处，还被装上了金属弯钩。 野猪虽然没有锋利的爪子，但是其皮厚肉实，就像人穿上了铠甲一样。并且它还有一对锋利獠牙，一旦疯起来，横冲直撞，四五个成年人也不是其对手！ “我去看看，还没有看过野猪是怎么抓的！”辛光看着武器顿时来了兴趣，对着文书道：“这边你继续。” “是，将军！” 对于野猪！ 袁无味想到的只有各种香喷喷的菜肴，红烧猪蹄子、卤猪头肉、爆炒腰花儿、红烧猪大肠 张家村不远，只有几步路，很快就看见一群野猪旁若无人地在庄稼地里面，大吃特吃。 这群野猪吃就吃了，还拖家带口。其中一头野猪，约莫有三百斤，高约两米，浑身黑毛炸起，獠牙好似弯钩，周身气势摄人，屁股后面还跟着四五只半大小猪仔。一双猪眼瞧了一眼村民，又是不屑地继续吃着庄稼。 “你看那猪是不是成精了？”白七七眼睛瞪得溜圆，原以为这些村民已经是壮汉，跟这野猪相比，还是不够壮！ 袁无味偏头一看，张民富撸起了袖子，盯着野猪眼睛发光，对着一旁的张大爷说道：“你跟阿三说，要三船小海鲜，今天晚上给我送过来！” “好嘞！” 正是说着，张民富招呼了一声，上百个壮汉举着家伙就将野猪包围，其中三十多人拿着竹狼筅，还有三十多人拿着叉子，最前面的则是身材更加壮实的村民，手里面拿着木板，挡在众人面前。 “都给我留意了！不能够放跑了！这都是猪肉啊！”张民富大声说道，手招了招，拿着木板的村民开始上前，慢慢围了上去，渐渐地越来越小，只剩下一亩地。 野猪王见状不好，仰天嚎了几声，带着几头壮猪就冲了上去。 野猪力大，撞在木板之上，几乎要将前排撞翻在地，关键时刻张民富大喊。 “挡住挡住！竹狼筅竹狼筅！” 三十多竹狼筅蜂拥而上，野猪王一身的厚皮被刮得鲜血淋漓，急得往地上拱。 “这竹狼筅，好大的威力！”辛光摸着下巴站在一边看着竹狼筅，不自觉的暗叹。 “好好好，大家往前进！叉子！叉子！上！” 竹狼筅旋转之际，竹叶乱了野猪视线，猝不及防从竹枝之中，又冒出了一把把锋利的铁叉！戳在野猪身上，野猪张开嘴巴嚎叫，四处奔跑。可是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有那竹狼筅和铁叉。 “前进！再前进！”张民富挥手，包围圈越来越小，野猪也没了力气，铁叉齐齐刺下，十多只野猪顿时没了生气。 张民富看着野猪，眉眼带笑，擦了擦汗，对着辛光道：“将军稍等，我们找几个厨子！这十多头野猪须得好好料理一番！” 第204章 野猪宴3 “张村长，我会点厨房手艺！”袁无味立即站了出来，她可是听到了，张村长要做的不仅仅是这十几头野猪，还让卖嵌糕的张大爷，去订了三船小海鲜。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地的食材，还是当地人知道怎么做！ 三船的小海鲜啊！ 今天又是长见识的一天！ 张民富瞧着面前小小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厨子？” “咋还不相信，你问问辛将军，我的儿，做的可不差！”白七七站了出来，满脸的自豪。 辛光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张民富抱拳对着袁无味道：“这就辛苦小哥了！” “举手之劳！” 石场之上，几十口大铁锅架了起来，火烧的贼旺。一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的野猪们，已经被烫毛洗干净，在十米长的案板上，放的整整齐齐。 尤其是当头的野猪王，硕大无比，身后跟着五只小野猪，一家子团团圆圆。 袁无味亮出菜刀，开始准备分解野猪，却是看见张大爷小跑过来，对着袁无味道：“小袁啊！阿三说这海鲜家烧，猪油可缺不了。你做的时候，那猪油可得仔细些！” 海鲜家烧？ 家烧又是什么烧法？ 不过对于猪油，袁无味倒也是理解，这靠近海边海鲜虽多，可是海鲜没有什么油水。 对于他们这些外地人而言，偶尔吃一吃，那是美味鲜甜。可是对于本地人而言，一直没有油水，这上好的海鲜，不如一顿油水十足的红烧肉。 袁无味手起刀落，旁人还没有看清楚，就发现野猪被肢解，一旁准备来帮忙的叔叔伯伯们叹为观止，纷纷道：“这手上是有点功夫的！” 原本还有些不信任，现在是佩服的不得了。 张大爷凑上来，翻了翻肉，猪头是猪头，五花是五花，猪的前后座子，切得极为利落。 “小袁啊！你以前是杀猪的！” “不是，这庖丁之术，自小的手艺！” 十多头野猪的猪油，是个不小的工程。 一旁的叔叔伯伯齐齐上手，开始剔除猪油。野猪不比家猪，野猪活动量大，且在山里面有一顿没一顿的，猪的肥油并不多。 就连猪腹部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张民富说道：“我们这边，靠近海边又热，就比如这野猪肉，若是今天不吃，后面就要坏。常年没有荤腥，也只有猪油能够保存的时间长些。” “张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袁无味歪了歪脑袋，猪肉要是没有肥肉，那做的就有些干柴了！ 不过若是将肥油炼出来的油渣，同菜混炒，又有油水，还香！至于其它地方的肉，尽量切成细丝儿，做成小炒，或者做成肉糜，酿在青椒之中，或者做成四喜丸子 好吃的做法多的很！ 叔叔伯伯们提着肥油下去，准备炼油，袁无味拦住道：“野猪没有骟，味道腥臭，你们熬油的时候，一定要加点去腥的香料诸如八角香叶。” “小哥放心，我等都知道！”张民富面上带笑，带着一众村民下去。 第205章 野猪宴4 熬猪油的熬猪油，切丝儿的切丝儿，整个石场热闹的很。 袁无味站在一口口大锅面前，大勺一刻也不敢停。 先是烀猪脸子，两只猪头一个锅，十斤甜酒，六十根葱还有一两八角生姜，全部都下到锅里面，翻滚一二百下，加入酱油糖，上面加上盖子放上石头，猛火煮个半个时辰，退出大火，小火慢慢煨煮直至猪肉头熟烂。 趁此时间，准备红烧蹄膀。 另起一只大锅，一只野猪四个蹄膀，白水煮烂，加上半锅好酒，三大勺清酱，还有一两的陈皮红枣，继续煨到烂熟，带到起锅之时，洒上葱花、还有烈酒，那味道香极了。 这需要时间的菜，都已经上了锅，袁无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真不知道袁大厨那时候，一个人做几百人的菜，是怎么做的！ 嘴巴还哼着小曲儿，手上的活儿那是悠悠荡荡的做，不见他有一丝慌乱。 定了定心神，接着来做芋头夹沙肉，袁无味特意要求张哥，留了一些半肥半瘦的肉。将米粉炒成米黄色，随即用大酱搅拌均匀。 张大爷拖着小推车过来，小推车上装着数十个老砂锅，张大爷擦了擦汗，又闻了闻空气中的肉香味，满脸陶醉，“今儿可有口福，这味道比过年吃的还香呢！” “张老头，你傻了不成，过年哪里能够吃到这么多的肉？能够有块豆腐包饺子，就不错了！”一旁帮忙的大娘笑道。 “小袁啊！你这怎么做？告诉我们一声，别一个人干完了活儿，累着了！”张大爷兴致勃勃瞧着袁无味手上的肉。 袁无味笑道：“正巧了！大爷您跟几位大娘，将那芋头切厚片，待会儿我将肉片切好，你们将肉片酿在芋头之中，再码放在砂锅里面，然后放在碳炕上即可！” “得，这事儿不难！” 袁无味手上速度极快，几个人跟在后面做后续工作。 切完之后，又是一个大娘端着一大盆的肉丝走了过来，“切好了！” “多谢大娘！” 若是按照以前的做法，袁无味肯定是现做现炒，可是现在人太多，就不得不变通了。 抓起一把肉丝儿，几个切肉丝儿的大娘，做的极好。 这肉丝儿切的均匀不说，其中白筋、猪皮和碎骨头，都去除的干干净净。袁无味又取来大酱和酒，来点底味儿顺便除腥。 三口大锅同时烧起，加入菜油儿，白烟变青烟，一口大锅只加半斤肉丝儿。袁无味大勺在三口大锅之间不停地翻炒，看见肉丝变白，依次加刚才的米粉，淋上些许的醋，葱白大蒜还有生姜等佐料。 香味在鼻尖迸发，混合着肉味儿，恨不得现在就吃一口！ 大娘道：“你这多麻烦？直接一起炒了得了！” “大娘，我宁愿多炒几次，也不能够为了省功夫，放在一口锅中。否则肉丝生熟不一，还败了味道。这一口锅顶多加半斤肉丝儿！” “小袁看不出来，你还怪讲究！” “吃之一事，能讲究那就不能够将就！” 第206章 野猪宴5 肉丝儿炒好，放在一旁备用，袁无味也歇息片刻，准备待会儿煮开水，做猪肉丸子。 刚坐下就听见远处有人喊，“阿三来了！” 袁无味抬头看，一个黑黢黢的瘦高小伙儿，穿着粗布短衣，后面跟着一群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走到大锅前，鼻子耸动闻了一圈儿。褐色的眼睛一亮，大声道：“民富哥，你哪里请来的厨子！这野猪烧的真比饭店都好！” 张民富指了指坐在地上的袁无味，“喏！跟着辛将军一起来的！” 看见袁无味的时候，阿三“咦”了一声，走到袁无味面前，又蹲了下来，问道：“你做的？” “我做的。” “谁教你的？” “我爹。” “你爹是谁？” “怎么做饭还要问厨子祖宗吗？”袁无味笑了起来。 阿三也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是，我是觉得你做的好！” “你还没有吃，怎么就知道做的好？”袁无味笑看着阿三，露出小虎牙。 阿三很是得意道：“我阿三别的本事没有，这一双鼻子灵的很，这菜是什么味道，我闻一闻就出来了！一开始我闻，还以为你至少有个二三十年功夫的厨子，哪里能够想到，小弟你还没有我大啊！” 小弟？袁无味内心暗道，这是来占我便宜了！ 天色已晚，张民富道：“阿三动作快些，要不然赶不上席了！” “得！” 阿三应了下来，随即转身又是对着袁无味道：“小弟，我承认你这猪肉烧的好，可是我这小海鲜也不差，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可要多吃几口！” 这几乎就是下了战书，袁无味也来了精神，立即应了下来，“好！” 好几个年轻小伙子过来，将各种渔获分门别类，袁无味凑近一看，好家伙这渔获比之前港口的种类还要丰富。 一节节的虾子，长得怪模怪样，“这是什么？” “虾姑，皮皮虾啦！白灼最好。”一旁的小伙子顺口回道。 袁无味绕了一圈，又是看见几条没见过的鱼，整体呈菱形，两边跟蝙蝠翅膀一样。 “这是？” “黄虹鱼，红烧黄虹鱼菜干，可是阿三哥的拿手好菜！” 走了几步，袁无味越来越兴奋，这鱼几乎都没有见过的！软软糯糯的跟豆腐一样的水潺、呆头呆脑的斧头鱼、张牙舞爪的梭子蟹，还有浑身金黄的黄三白 这一趟来的值了！ 阿三瞧着袁无味这没见识的模样，眼睛弯了弯，“你从外地来的！” “嗯。” “怪不得！今儿给你露一手，保证你舌头吃掉喽！” 袁无味转头看去，阿三已经穿上了围裙，跟着一旁的小伙子，喊了一声，“阿诺，搞点猪油来！” “好嘞！” 叫阿诺的小伙子，一溜烟儿跑到了下面，没过一会儿，就捧着一坛子猪油过来。 阿三闻了闻猪油，眉眼舒展，看向袁无味，“这猪油一点儿都不腥燥，是你叫他们熬的！” 袁无味笑道：“张哥知道，我也只是提醒了一下！” 第207章 野猪宴6 阿三舀了一勺子的猪油，猪油烧的火起，将一条条洗干净的黄三白丢入油锅之中，随即加入葱姜热水，一瞬间热水变得雪白，这时候调入清酱其他调味，鲜味一下子就激发出来。 半刻钟的时间，一旁的阿诺，将盘子依次摆好。 张民富走了过来，“无味小哥，开饭了，你去坐！” 袁无味摇头笑道：“今儿我可是厨子！” “那多不好意思？我给你留点儿！”张民富话音刚落，一旁的阿三笑道：“民富哥，在厨房哪里能够饿到厨子，你就让无味小弟，留在这里好了！” “好好好！” 黄三白汤汁浓厚，阿三递了一盘给袁无味，“尝尝！家烧黄三白。” “好！” 袁无味看着面前的家烧黄三白，其实想来，这家烧的做法实在简单，用筷子掀开鱼肉，鱼肉雪白，送入口中，竟然有一股奇异甜味，又鲜又甜！ 袁无味眼睛睁大，“好吃。” “好吃，我也不怕你学，家烧其实并不难做，可是出了我们江浦，哪里还有这么肥美的黄三白？”阿三一点都不怕偷师，毕竟选食材也是考验厨子功夫的一部分！ 旁边大锅水翻滚起来，阿三一把菜刀，将八爪鱼剁成了小块，放在爪篱之中，浸入沸水，上下约莫个七八下，就盛了出来，一旁放上酱油还有果醋，速度极快，阿诺又端着菜盘子走了。 “喏，白灼八爪鱼！” 袁无味将八爪鱼蘸上酱油，八爪鱼刚来的时候，看它奇形怪状，也尝试做过。做的跟牛皮一样硬，根本难以下咽，但是阿三的八爪鱼，又脆又嫩，口感极佳。蘸上酱油，口感层次更加丰富！看来是在这焯水的时间上！ “好。”袁无味只有这一句话。 做到了一半，袁无味的猪头也好了，盛了出来晾凉。阿三也凑了过来，看着袁无味将猪脸子切成薄片，层层叠叠的肉，跟花糕一般，对于许久没有动过荤腥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大杀器！ 阿三舔了舔嘴唇，“给我来一块猪耳朵！” “阿三哥，也尝尝！” 袁无味笑着递了过去，期待地看着阿三，阿三将猪耳朵丢进嘴巴里面，嘎吱嘎吱咬了几口，眼神顿时变得郑重起来。 这味道极有层次，不同于海鲜，野猪绝对算不上是好处理的食材。没有骟过，浑身猪肉都有一股腥臊味，其次，野猪没有多少肥油，肉质又干又柴，极难处理。 但是这猪头，哪怕是猪耳朵都已经入了味道，更可贵的是半点腥臊味也没有，只有猪肉的香味。 袁无味看着阿三不说话，又是问道：“阿三哥，咋不说话？” “小哥小哥，你咋做的？”阿三笑着凑了上来。 “别介，我可比你小，该叫你一声哥！”袁无味嘿嘿笑道，谁都不能够占了她的便宜。 “无味小哥，我看其他人也这样称呼你，我也这样称呼你，至于你怎么称呼我。”阿三略一停顿，露出大白牙笑“无味小哥，那就随便你。这下你能够告诉我了？” 袁无味道：“阿三哥，着什么急？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第208章 野猪宴7 红烧蹄膀、芋头夹肉、四喜丸子还有张哥特意要求的火爆腰花，一道道菜流水一样上来席面，阿三忙着忙着，得了空闲就过来看一眼。 瞧着那一道道色味俱佳的菜肴，再看看无味小哥游刃有余的手法，阿三是彻彻底底的服了。 “无味小哥，你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芋头夹肉是西边菜！四喜丸子可是广陵招牌，红烧蹄膀我看你做法，是梧州本帮火爆腰花，又跟咱们鲁菜爆双脆有所相似。八大菜系，我怎么看你，啥都会啊！” 袁无味甩了甩手中的勺子，眯着眼睛笑，“我也不知道，去年就没了！” “没了？”阿三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身拿过一坛子酒，递给袁无味，“无味小哥，我自罚三杯，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嘴！” 袁无味接过，喝了一口，是农家自酿的糯米酒，时间有些长了，入口辛辣。 好久没有人在她的面前提起过袁大厨了，她也想要知道，袁大厨到底是个什么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事。”袁无味又喝了一口糯米酒，张大嘴巴啊了一声，“真辣！” “袁无味！”一声高叫，袁无味迷迷瞪瞪转头，她这酒量不行，喝了几口就有些上头，猛地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眼下四处寻找。 白七七到了跟前，看着袁无味，闻到了一股酒味，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我的儿，你怎么喝上酒了？” 袁无味举着酒杯，“小酌怡情。”偏头又是看到了袁宝，这几个月袁宝长得奇快，现在几乎已经要到白七七的肩膀了。 “小宝儿怎么来了？” “你也不看看这天，郑先生在家里面等你做饭，等到了席面上，正坐在中间，跟一群大老爷们儿喝酒吃肉呢！”白七七指着天，天色已晚，明月高悬，袁无味想了想，差点把郑先生跟袁宝忘了。 袁宝看了一眼袁无味，又是看了一眼阿三，道：“还有几道菜，需要帮忙吗？” 阿三挠了挠头，这身穿长衫的小小少年，看样子就是读书的小童子，哪能够让他来忙活？ “我们还有一两道菜，马上就结束！”阿三说完，目光落在了白七七身上，眨了眨眼睛，指着白七七道：“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 白七七瞪了一眼阿三，“什么姑娘，我儿子还在这边呢！”白七七看向袁无味，袁无味瞧着阿三那震惊的眼神，也只能够点头。 阿三叹了一声，“无味小哥，你娘保养的可真好！” 白七七昂起了头，骄傲的很。 袁无味无奈点点头，“是小娘小娘。” 从张家村还有王家村出来，月光之下，一群人坐在马车上，郑南山兴致颇高，开始之乎者也，一直到了大院之中。 看见唐远志的房间还亮着，郑南山将食盒递给袁无味，“唐半空儿，肯定忙着写他的新书，这点菜你送给他！” “好。”袁无味接过食盒，敲了敲房门，进去之后，只见烛花结了结，灯光在唐远志的脸上晃动。 “唐先生吃饭。” 唐远志猛地抬头，看了看窗外月色清辉，将毛笔搁在一旁，叹了口气，“光阴似箭啊！” 第209章 试探1 距离上次倭寇围攻龙卫所，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海面上可谓是风平浪静，倭寇浪人甚至都没有下过海。 新兵训练也进入了正轨，每日清晨，天刚亮，新兵便是沿着江浦海岸线进行训练。 在崇岛之上，松大人放下了望远镜，眼神微眯，道：“王先生，你觉得辛光的新兵如何？” “两江地区的百姓，胆子小如鼠，这是他们的本性。这些新兵此时自信，那是因为还没有与我们交战，一旦交战，他们便如丧家之犬一样四下逃走。”王先生捋了捋两边胡子，满是不屑笑了笑。 松大人微微点头，打开锦盒，里面正是土屋和小宗的两把太刀，“这两把太刀，多谢王先生费心了。” “松大人客气了，不过这两把太刀着实费了我一番功夫，以往太刀放在龙卫所的武器库中，花几个小钱儿，就带回来了。 岂料这一次却是被辛光送给胡大人，我可是费了许多银钱，才从胡大人那边将这两把太刀赎了回来。”王先生笑了笑，目光看向松大人，“一个月未曾开海，松大人总是待在家中，哪里有生意做呢？” 松大人呵呵笑了两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先生放心，我需要再观察两日。” “松大人请抓紧时间，我们这丝绸茶叶可耐不住放啊！” 倭寇不来侵犯边境，港口的食材都丰富了许多，更有胆子大的，敢在崇岛附近打鱼，要是搁以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闲来无事，袁无味跟着阿三出海，阿三教她如何分辨海鲜，袁无味也教导阿三一些比如猪肉丸子之类系统做菜手法。 大海之上，袁无味躺在渔船边，一旁的阿三叹了口气道：“江浦穷肉少，你教的这些法子，都是好法子，可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上手练练了！” “以后总有机会的。”袁无味道。 阿三凑了过来，眼睛闪了闪，又是问道：“无味小哥，你那小娘多大啊？” 袁无味往后一退，“怎么，你还想要做我爹？” “不是不是，我就是看着眼熟！” “今年十八，怎么了？” “十八？”阿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渔船突然晃了晃，一个渔民撑着船板，跳上了船。大声道：“阿三哥，我们快走！我看见倭寇的船了！” “什么？”阿三顾不得许多，对着周围大声喊道：“渔网全部都剪了，快回去！” “阿三哥，今天这海鲜”阿诺苦着一张脸，这一船渔获不少钱呢！ 阿三一巴掌拍了上去，“玛德，钱重要命重要？” 阿三拿过刀，将刚刚收到的渔网，全部割断，整个小渔船顿时轻松了不少，顺着风，像是箭一般冲向了港口。 阿三举起铜锣大声喊道：“倭寇来了！快走快走！” 袁无味下了船，一溜烟儿跑到了龙卫所，正巧看见张民富，上气不接下气道：“张哥，张哥！倭寇来了！” “倭寇！来的正好！”张民富眼神之中满是兴奋，对着一旁的士兵道：“赶紧通传！” 辛光来的极快，龙卫所城门已经全部关上，站在墙头之上，远远看去，倭寇已经登岸！ 第210章 试探2 城墙之上，辛光又四处瞧了瞧，已经没有百姓。 穿着崭新皮甲的士兵，来回走动，装填弹药架设炮台袁无味不上前去添麻烦，就下了城楼，却是看见不远处的鲁姐姐还有白七七等人。 许久不见，鲁姐姐的肚子又大了许多，圆不溜秋跟揣了一个西瓜一样。此时此刻她眉眼之间，略带着急，看见袁无味下来，拉着袁无味道：“怎么倭寇又来了？” “我也不知，本来在崇岛一块与阿三哥打鱼，忽然就看见倭寇驾着七八艘船下了海，我们赶忙就回来通知了！”袁无味解释了一番，回头看了一眼城墙，城墙之上，新兵完全不似之前的卫所兵，那般萎靡不振的样子。 新兵腰杆儿挺得笔直，看着不远处的倭寇跃跃欲试，只待辛光一声令下，就冲出去与倭寇厮杀！ 城墙之上，倭寇渐渐逼近，张民富道：“辛将军，我们什么时候下去？” 辛光摇了摇头，“这次我们不出去，守城！” “守城？！”张民富满心满眼要跟倭寇打一架，辛将军居然说，只是守城，顿时急了眼，“怎么守城？只是守城？将军我们想出去！杀他丫的！” 辛光摇头，他自有考量。 与此同时，街亭之中，白七七满脸兴奋，“这一次新兵大多数是张家村和王家村的人，不是之前那群窝窝囊囊的卫所兵，这帮倭寇要倒大霉了！” 唐远志坐在椅子上，松了松筋骨，悠悠来了一句，“辛将军暂时不会出去的。” 此话刚落，众人皆是看向唐远志，袁无味不理解，“之前卫所兵如此窝囊，辛将军还出去迎战，怎么这一次有了厉害的新兵，反而不出去了？” 唐远志笑道：“正因为新兵厉害，所以才珍贵。而这一次倭寇看样子气势汹汹，其实也不过是一次试探。” “试探？！” “这一次记住若是他们不开城门迎敌，你们只需要佯攻一个时辰，便回来。”松大人下了命令，站在船上，拿着望远镜看着城墙上的新兵，不由地感叹了一声。 “松大人是不是太求稳了？”王先生笑道。 “今日不同往日，王先生，你还没有发现。”松大人嘴角轻轻上扬。 “发现什么？” “这些新兵跟之前的卫所兵不一样，他们比你想象中还要勇敢！”松大人语气之中带着欣赏，“而且对面的辛将军，虽然年轻，却也是一个老辣的将军！” “哈哈哈哈，松大人太谨慎了！”王先生也举起了望远镜，大批的倭寇已经抵达城门，他们拿出火炮，对准了城门，震耳欲聋的发炮声，从远处传来。 “轰轰轰！” 辛光始终冷静地看着下面的倭寇，张民富看着倭寇用火炮轰着城门心急如焚，“将军难不成我们就这么看着？” “我问你，弓箭最远能射多远？” 这个问题简单，张民富道：“三百五十米，已经是极限。” “那倭寇的火炮现在距离呢？” “大约五百米。”张民富明白过来，可还是着急，“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战场之上戒骄戒躁！” 第211章 试探3 密集的炮火轰向城门，倭寇见始终无人攻击，怪笑一阵，“辛家军又如何？还不跟个乌龟一样缩在壳子里面？” 说罢，一群倭寇拔出太刀，竟然在城门五百米之外，跳起了舞，挑衅意味十足！ “将军，给我们一次机会，杀他个片甲不留！”张民富急道。 “不急，跳完舞该来送死了！”辛光笑了笑，果不其然，倭寇忽而拔腿就冲向城门,速度极快。 “一队射箭！” 辛光一声令下，霎时间箭如雨下，三人为一组，前面一人射箭，后面两人准备，待前方射完，后面立即补上。 “啊！” 适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倭寇，此时此刻却是被射成了刺猬！ 还有一群倭寇跑的极快，到了城门脚下，倭寇队长大声道：“前进前进！” 后面倭寇跟上，将土火药挂在城门之上，城墙之上也铺上了云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爬上来。 “轰轰轰！” 土火药炸开，竟然将结实的城门，不断地晃动，城门之后的新兵时刻准备着厮杀。 而此时此刻，原本三百多人的倭寇，已经只有一百多人。 时不时有倭寇跳上城楼，几乎是三四个新兵对付一个倭寇，奈何倭寇手中太刀实在锋利，佩刀根本不能够与之相碰。 辛光一脚踹开一个倭寇，对着张民富大喊：“开城门！” 张民富立即打开城门，原本还叫嚣着要进来烧杀抢掠的倭寇傻了眼，一只巨大的龙虎军旗冲了出来，后面是密密麻麻的辛家军。 “八嘎！往后退！往后退！”冲锋的小队长也看出了不对劲儿，这群大盛兵，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着一盘盘的肉一样！ “冲啊！”此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张民富喊了一声，大刀迫不及待地就往倭寇的身上砍去。 后方的倭寇队长，心中暗道不好，大声喊道：“撤撤！” 岂料从芦苇丛中，又钻出五百新兵，将后路全部堵死。 袁无味爬上内城城墙，密密麻麻的辛家军，将所有的倭寇全部围住，手中佩刀也都换成了长枪。 倭寇弓着身子，举着太刀，疯狂地一次又一次的向前冲锋，被长枪一次又一次的戳翻在地。 几个倭寇围着队长，队长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港口，喃喃自语道：“松大人，您说坚持一个时辰，可惜我们半个时辰就被歼灭了。” 前所未有的胜利！ 整个龙卫所都兴奋了！ “胜了，这一次我们胜了，而且是全歼！”袁无味内心激动，连忙从内城墙上下来，告诉众人。 辛家军打扫战场，辛光对着张民富道：“你去检查我军伤亡。” “是将军！” 张民富看着满地的倭寇尸体，一脚踢到了旁边，他们辛家军训练，都是三人为一组，互相配合。倭寇虽然战斗力惊人，但也比不过三人配合。这满城墙都看不见辛家军的尸体。 想了想，张民富又是回头对着辛光问道：“辛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说。” “我们辛将军兵力远超倭寇，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守城，直接开城门前去拼杀不是更好？” “什么叫做胜仗？要兄弟们一个不少，敌人们全歼，这对我而言，才叫胜仗。”辛光自信出声，才三百多倭寇，不够杀啊！ 第212章 试探4 “松大人！松大人！”小倭寇跌跌撞撞扑倒在松大人的脚下，语气惊惶失措。 被全歼了，一个不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那一群新兵，不是新兵，而是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妖怪！ 松大人放下手中望远镜，脸上也没有了往常的淡然，阴沉地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八嘎！” 手重重地拍在船舷之上，嘴中不断嗫嚅道:“辛光！龙卫所！” “松大人，龙卫所还打吗？”一旁的浪人问道。 “不用了，回去。”松大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尽管试探的结果是不美好的，但此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旁的王先生脸同样黑的跟个锅底一样，满心满眼的不甘心，几乎从牙齿缝儿里面挤出一句话。 “就这么算了？” 松大人偏头看向他，满是皱纹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王先生的目光，难不成只放在一个小小的江浦上？”随即看向旷阔无际的大海，半笑道:“王先生看的远一些，有句话叫做来日方长。” 江浦城中，张民富统计了伤亡，心情略沉重，虽然他们全歼倭寇，可还是死了十个人。 一旁的于成龙，是龙卫所的老百户，安慰道:“这伤亡已经很小了！” “十人，有三人是我张家村人。”张民富淡淡解释一番，随即向辛光报告。 辛光瞧着上报的新兵姓名，浓黑的眉毛，绞成了疙瘩。 “十人死亡。” “嗯。” 两人相对无言，半响，张民富道:“辛将军，那些倭寇虽然矮小，可是极其灵活，手中太刀更是锋利无比，一跳起来，太刀就往皮甲缝隙里面刺。我看过那十人尸体，皆是这样的死法。” “张哥说的对，那倭寇的太刀一碰上我们的佩刀，我们的佩刀就短了一截！太锋利了！” 下面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辛光心里面清楚，倭寇虽然矮小，但是武艺高强，步伐灵活。 希望新兵几个月的训练就能够赶上他们，那是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战事急切，这一次是三千新兵对三百倭寇，下次可能是三千新兵对三千倭寇，甚至是三万倭寇，又该如何处理？ 正当辛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袁无味站在门外，手上拿着本书。 “辛将军，唐先生让我将这本书转交给你。” 辛光接过袁无味手上的书，翻了几页，眼睛越看越亮！ “这正是我需要的！” 此时此刻，袁无味瞧着兴奋的辛光，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兴奋，一本书而已。 此次送书，本就是顺便，她要出城找阿三，买点黄虹鱼，也不知道倭寇这么一闹，还有没有了。 对着辛光道:“辛将军，我东西已经送到，还要去买菜，就先走了。” 辛光连连点头，眉毛齐飞，转了一圈，又对着袁无味拱手一拜。 “无味多谢！” 袁无味落荒而逃，无缘无故的，还行上大礼了。 出了城门，到港口，渔民正在收拾，看看还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 袁无味一眼就看见了阿三，阿三正骂着阿诺，“你是不是脑子傻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鱼！” 第213章 红烧黄虹鱼菜干1 阿诺赔着笑脸，凑在跟前对着阿三道：“三哥，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不也没有被抓住吗？” 阿三叹了口气，无奈之际看见袁无味前来。 袁无味笑道：“什么事情你发这么大的火儿？” “这家伙，我让他将渔网全部放了，他还留了一网。关键时刻，怎么分不清轻重呢？万一被抓，落在倭寇的手中，我们哪里有好下场？”阿三恨铁不成钢，眉毛皱得老高。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没了意思，但是看见阿诺就生气，阿诺自知理亏，跳了几步去了其它船上，阿三看向袁无味，“你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我想来港口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黄虹鱼。” 阿三还没有搭话，阿诺就提着两条黄虹鱼，露出一口白牙，积极道：“这有这有！” 阿三转头看过去，气的发笑，“行行行，你送过来！” 阿诺提着黄虹鱼，踩了几条船，到了袁无味的面前。又偷偷瞄了一眼阿三，袁无味爽快掏钱，塞到了阿诺的手上，说完掉头就走，否则按照阿三的习性，这钱是万万不可能收的。 “无味！袁无味！” 阿三在后面的喊声，一声比一声着急，袁无味早就已经提着鱼奔向了城门口。 在城内的小菜场转了一圈儿，因为刚才倭寇的事情，大部分菜贩已经回去，只有几个卖饼的小贩还在吆喝。 袁无味心想，自己要做红烧黄虹鱼菜干，没有菜干怎么行？ 左思右想，又猛然想起，上次做冷饭麦饼的时候，鲁姐姐的小厨房里面好像就有菜干。也不胡乱转悠，赶紧就去了鲁姐姐家中。 刚一进门，两个小宝就冲了出来，海平睁着大眼睛瞧着袁无味，“无味叔叔，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啊！来找我们海平的！”袁无味将辛海平抱了起来，鲁姐姐笑看了一眼，就道：“海平赶紧下来，这孩子吃的越来越多，都快胖成小猪了！” 袁无味仔细一看，确实圆润了不少。 袁无味站在厨房门口，笑道：“鲁姐姐，上次见你这边有菜干，能不能够匀点给我？” “菜干？你稍等我拿点给你！”鲁姐姐捧着大肚子，十分笨重地走向厨房，看着厨房的橱柜，那菜干装在罐子里面，放在了下面。 鲁姐姐想要弯腰，袁无味一把拉住了鲁姐姐，“我来！” 满头大汗的鲁姐姐，坐在椅子上直喘气，“人与人真是不同，想当年白夫人挺着大肚子，还能够上阵杀敌，我竟然连个菜干罐子都拿不起来了。” “这时候又没有倭寇来袭，再说万事都有辛将军，何必需要鲁姐姐你挺着大肚子上阵杀敌？”袁无味笑着目光落在了鲁姐姐的肚子上，圆不溜秋，也不知道小孩在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万事都有辛将军，他啊！刚刚捧回了一本书，现在已经疯魔了。别人说什么都已经听不见，这中午的饭，还得我带着海平去大厨房端回来。” 袁无味轻笑，大概就是唐先生给的那本书。 第214章 红烧黄虹鱼菜干2 “鲁姐姐，要不中午，我给你送！反正我们两家离得近。” 鲁姐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你做的菜，可比大厨房做的好吃多了！”说罢，直接将菜干罐子塞在了袁无味的怀中，“这菜干都给你了，还是我哥哥做的，跟其他家不同，算我入伙了！” 袁无味也不推辞，拿着菜干就回了大院小厨房。 将罐子打开，闻了闻菜干做的极好，有股子鲜味。 菜干又叫做梅干菜，南方人家大多数会做，其中原材料又有芥菜干、油菜干和白菜干。这罐子里面的就是芥菜干，比起其它两种菜干，它的味道更鲜，不仅仅是烧鱼，烧鸭烧肉都别有一番风味。 袁大厨曾经用菜干做过梅干菜烧饼，说是烧饼，其实是烤饼。饼皮极薄，几乎就是两层纸，里面还夹着梅干菜和碎猪肉，咬一口，又酥又脆，得用手，捧着下巴吃，否则四处掉渣，香的很！ 袁无味嘴角不自觉的上弯，将黄虹鱼处理了，心里面想着，反正这梅干菜多，明天早上做一次梅干菜烧饼。 黄虹鱼去除内脏，洗的干干净净，下油锅煎。煎鱼有诀窍，那就是少翻动，等到一面金黄，再翻。否则鱼皮破了，这品相也不好看。 黄虹鱼被煎的两面金黄，袁无味将其盛出放在一边，煎鱼的油倒在小碗之中。舀了一勺子雪白猪油放在油锅之中，姜蒜搁在其中，放入泡好的梅干菜，冲入开水。 因为那猪油，汤也变得白了，袁无味闻了闻味道，果然这海鲜还是得配点猪油。下入刚才得煎好的黄虹鱼，黑色油亮的梅干菜，包围着金灿灿的黄虹鱼，香味扑鼻，但是模样不大好看。 趁着这段时间，袁无味又收拾起其它小菜，等到中午太阳的影子渐渐变短，袁无味将鱼盛放在食盒之中，带着米饭，就去了鲁姐姐家中。 鲁姐姐已经布置好碗筷，接过袁无味手中的食盒，打开一看，梅干菜的特殊香味，让人不由地食指大动。 “无味你这鱼烧的真好，跟我哥不分上下！”将其它几个小菜依次放在桌子上，鲁姐姐对着海平道：“喊你爹出来吃饭。” 海平端坐在桌子上，只是小胖脸朝着房间扯了一嗓子，“爹出来吃饭了！”然后继续盯着桌子上得黄虹鱼烧菜干。 半天没有动静，袁无味收拾食盒，一边小心看着鲁姐姐的脸色，鲁姐姐的脸越来越黑，袁无味连忙咳嗽了几声，“鲁姐姐，他们还等着我吃饭，我就先走了。” “无味麻烦了。”鲁姐姐脸上带笑，十分的端庄娴雅，捧着肚子走到门口将袁无味送了出去，临走之时还说，“要是缺什么东西，尽管来找我。” “好。”袁无味点头背过身子，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一声怒吼。 “辛光！你还吃不吃饭了！不吃就别吃了，三催四催” 袁无味心里面怕怕，走到拐角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辛将军自求多福！ 第215章 红烧黄虹鱼菜干3 回了自家大院，落了座，袁无味先是尝了一口黄虹鱼菜干。 将黄虹鱼雪白的鱼肉从脊骨上扯下来，鱼肉条条缕缕，像是小小的蒜瓣。菜干有一种奇特鲜味，这种鲜味跟黄虹鱼的香味相互融合，碰撞出奇特鲜味。 袁无味觉得这道菜下酒极好，不由地想起白七七藏起来那一坛子乌饭酒，十几年的乌饭陈酒，那还能够差？ 袁无味看向白七七，笑眯眯道：“七娘。” “嗯？”白七七正在吃鱼，看见袁无味这笑眯眯的样子，不由地心生警惕，想当初他骗自己银子的时候，笑得也这样人畜无害的模样。 “你干什么？” “你那坛子乌饭酒呢？” “那是我的。”白七七立即道：“你别想了。” “什么乌饭酒？”郑南山耳朵竖起，显然是来了兴趣。 白七七结结巴巴道：“那是我的，你们都别想了。” “那是我从厨房之中找出来的。”袁无味道。 “那乌饭酒很甜的，你们这些男人，喝什么甜酒啊？”白七七显然是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又是扒了几口饭，“你们要喝酒，我去把会稽黄酒给你们温一温。”说完就溜到了厨房里面，算是逃过一劫。 “这么小气？” 白七七越是想要藏起来，袁无味越是想要尝一尝这乌饭酒是个什么味道。 而白七七藏东西的地方，总归就那么几个。 拿了黄酒过来，郑南山也不提了，倒了一杯就着黄虹鱼菜干，喝了起来。看向唐远志道：“唐半空，瞧你瘦的，酒是粮食精，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不用，我不爱喝酒。”唐远志拒绝，继续吃饭。 “你这人啊！真是无趣。”郑南山又是喝了一口，捧着酒杯，转向唐远志，“你辛辛苦苦写的《武编》都送给了辛光，怎么不直接收了他做徒弟？” 唐远志略一迟顿，道：“我作《武编》只为百姓，为大盛，与我个人无关，辛光的确是个好苗子。若只学我一人学说，岂不狭隘？” “真的？”郑南山看向唐远志，大抵人到了他们这个年岁，总是想要留下一些什么东西，他就不相信唐半空儿，真的如他说的这般大义。 “郑胖子，吃你的饭！”唐远志哼了一声，拿着自己碗筷，进了厨房。 袁无味看了一眼，唐先生这几日吃的越来越少，现在差不多只能够吃半碗饭。而每次吃饭的时候，碗筷都是自己洗，自己收好。 郑南山看着空位，又是喝了一口酒，忽而笑看向袁无味，低声道：“早晚得尝尝这乌饭酒是什么味道。” 袁无味眼睛一亮，与郑南山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鲁姐姐家中，辛光正缩在饭桌前，大口大口吃着饭，一旁的鲁姐姐笑道：“怎么？现在舍得出来了？” 辛光嘿嘿笑了两声，神秘道：“夫人，你是不知道，这《武编》有多神奇，若是我能够将其融会贯通，沿海倭寇滚回老家的日子就不远了！” 第216章 老实人1 “真的？”鲁姐姐也来了兴趣，辛光重重点头，忽然门口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正是张民富。 张民富身后带着两个士兵，正抬着一箱太刀。 “进来！” 鲁姐姐站起身子，将锅碗全部收拾到了厨房之中。 “将军这是这次收获的太刀，这些倭寇用的太刀比我们的佩刀锋利，要不我们以后就用太刀，跟他们对砍！” “我们大盛，怎么能够用倭寇的武器？”辛光走到太刀面前，拿起一把仔细看了看，刀刃锋利盈盈寒光，的确是好刀，目光下移，确实看见刀柄之上写着，土屋。 辛光心中一抖，这把太刀，不应该在这里。 准确来说，这把太刀应该在胡大人的库房之中。 那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战场上？ 辛光心乱如麻，问道：“所有的太刀都在这里？” “都在这里，那些倭寇也不全都是用太刀的。”张民富回完，看着辛光发白的脸，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辛光又仔细比对核查，将所有的太刀全部都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另外一把太刀。他拿着两把太刀冲了出去，这件事情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为什么送给胡大人的刀，会重新回到倭寇的手中！ 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辛光脚步一顿，又是停了下来，拐进了大院之中。 袁无味正坐在樟树之下，挤着海石花，想着做好了，配上蜜水水果，待会儿给鲁姐姐还有两个小孩儿送过去。 一抬头就看见辛光煞白的脸，袁无味问道：“辛将军怎么了？” 辛光摇了摇头，“没事，郑先生在吗？” “喏。”袁无味指了指树后，郑南山与袁宝正在讨论知行之道。 辛光三步并作两步走，将两把太刀放在了郑南山面前，声音颤抖，“郑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郑南山看着太刀不明所以。 “这太刀原本是我送给胡大人的战利品，今日倭寇进攻，我又收到了这两把本应该在胡大人库房的太刀。” 郑南山恍然大悟，与袁宝互相看了一眼。 自己信任的领导，竟然跟敌人有关系，这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能够轻易接受。 郑南山摸了摸肚子，缓缓道：“如果说胡大为与倭寇有所联系，我并不意外，不过”郑南山看向辛光，“有联系不一定就有勾结。” “有联系不就是有勾结？”白七七哼了一声，在一旁绣起了手帕。 郑南山道：“之前提过白元将军，其实白元将军被满门抄斩，其中就有胡大为的影子。” “什么？！”辛光惊讶，这其中居然还有胡大人的事情！ 白七七也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郑南山叹了口气，“白将军是个领军打仗的天才，可是对于官场着实看的不清不楚。张家倒台，高程成了新的首辅。自然不可能容忍白将军还继续担任两江总督的位置，那时候倭寇猖獗，已经扩大到了新福地区。大盛沿海到处都是倭寇的踪影，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第217章 老实人2 “各地纷纷上书告状，白将军剿匪不力，上面限期三个月让白将军攻下金港。白将军再三权衡之下，仍旧坚持等到西部狼兵前来，才肯前去攻打金港。” 辛光点点头，“这件事，我有所耳闻，两江的卫所兵虽有五万之多，可不堪大用。而西部狼兵凶猛毒辣，对上倭寇方有一丝胜利的机会。” 郑南山点点头，“三个月还未到，狼兵已至，金港顺利攻下。” “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为什么白将军还因为这件事被满门抄斩？”袁无味凑过来不解道。 “关键在于时间。”郑南山道：“有人密信上奏，构陷白将军与倭寇有关系，能够打胜仗扬国威，却偏偏拖延时间，给倭寇撤退的机会。” “可是我们已经赢了啊！”袁无味道。 “关键是最后我们赢了。”郑南山道：“这一封密信是提前写好，已经上达圣听，紧接着便是大捷的战书到了。” “这？”辛光皱眉。 “这一封捷报，在皇上的心中，就证实了密信的说法。再加上高程的蛊惑，即使白将军打了胜仗又如何？是你白元延误战机，勾结倭寇！这打了胜仗，也落了一个满门抄斩！”郑南山苦笑，“速度之快，我等还来不及为白将军辩解，那抄家的圣旨就已经颁发！无力回天！” “那封密信？”辛光声音颤抖。 “正是胡大为所写，也成了他的投名状。”郑南山缓缓道。 “这胡大为真不是个好东西！”白七七眼中含泪，“郑先生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高党一向是不做实事，胡大为虽然做了许多坏事，但是对于百姓他倒是一腔赤诚。”郑南山喝了一口苦茶，“而且若是他这个位置换一个人来，只怕会更糟！” “若是对百姓一腔赤诚，他又怎么会与倭寇勾结！”辛光恨恨道。 郑南山轻笑，“知道倭寇最开始是哪些人吗？” 辛光摇了摇头，“倭寇一开始就是因为我大盛实行海禁，物品在海上极难流通，但是大盛物资丰饶，其中茶叶丝绸，又在海外极为畅销。 而且往往是十倍之利，五倍之利，就已经能够让人疯狂罔顾律法。更何况是十倍之利，于是沿海的商人，便开始走私。” “你是说，那些倭寇一开始并不是浪人，而是我们大盛的商人？”袁无味吃惊凑了过来，手上动作不停。 “没错，商人逐利。一开始还只是走私贩卖货物，不过他们这些船，在海盗的眼里，就是一船船的金银财宝。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货物，这些商人便开始武装自己，逐步逐步发展成了新海盗，最后与东瀛浪人搅和到了一起，变成了倭寇。 十年前，其中最大的海盗头领，手上有五万人，被人尊称为老船长，是个徽州人。而这个老船长，便是死在胡大为的手上。” “胡大人？”辛光喃喃自语，“可据我所知，除了白将军的狼兵，后面并没有厉害的将领兵队，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这五万倭寇，是怎么消灭的？” 第218章 老实人3 郑南山微微一笑，看向房间里面的唐远志，“唐半空儿，你不跟辛将军聊两句，当初你是如何，兵不血刃地杀了老船长还有马爷等倭寇的？” 没有等到回应，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嘿，来脾气了！”郑南山眉眼弯弯，“他不说我告诉你们，若是当年唐半空儿的计划成功，今现在沿海倭寇形势，也不会如此艰难。” “为什么？”白七七道：“这老船长不都已经死了吗？” “因为群龙无首。”郑南山道：“倭寇势力最大的便是老船长，其次便是马爷，这两人原本都是商人。唐半空儿想的是各个击破，先搞定了马爷。马爷团伙之中共有三个大老板，他派了一个搅屎棍前去，在三个人之中互相挑拨，最后他们三人自相残杀，队伍互相消耗，算是顺利解决。 但是老船长不一样，他老谋深算心思极为深沉，于是唐半空儿想的招儿，便是怀柔政策，先是取得老船长的信任，再从其内部攻破。 于是与老船长谈判，其实就是交朋友，以开通海禁为砝码，交朋友。”郑南山看向辛光，“这便是我所说，有联系不一定是有勾结。” 辛光恍然大悟，“那后来呢？” “后来，海禁是不可能开的，但是朋友可以感情越处越深，唐半空儿原本的打算是，让朝廷给老船长一定的权力，让他的走私部分合法化。保证他的利润，让他去约束那些蠢蠢欲动的倭人。” “这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当然是一条好路子，高程那个庸才，勾心斗角是一把好手。可是仔细看看，户部连年亏损。沿海边防被倭寇和鞑靼按在地上打，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不用动军费，还能够解决海防问题的方法，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他自然是点头答应！”郑南山道：“可是，官场之上，不是人人都是胡大为，有的是顽固不通的人。就是这些人坏了唐半空儿的计划！” “朝廷同意，老船长合法赚钱，百姓安居乐业。这些人为什么要坏事？”袁无味听的津津有味。 “因为脑子里面进水，本来一切都已经商量完毕。老船长想着自己身份已经合法，便大摇大摆在两江的贺州玩耍，结果贺州知府脑子一抽风，就把老船长还有其手下，全部抓了起来，通通送进了大牢，全部判了斩立决。 还向上请功，等到胡大为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去捞人，老船长还有其手下，已经人头落地，故此倭寇群龙无首沿海大乱。” “这贺州知府真是有点毛病！”袁无味气道。 辛光心情略平复，看着自己手上两把太刀，“所以胡大人与那些倭寇，现在还是有联系的。” 郑南山目光落在辛光手上太刀上，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情况的确如此，高党之中，胡大为算是能干事之人，官场之上，若不是他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你们这些人也不能够安心打仗。” 第219章 前因 辛光略一思忖，忽然苦笑，“看来想要解决这倭寇的事情，不仅仅要学会如何领兵打仗，还得学会跟那些文官打交道。” “文官把握上面的心思，来实现他们的利益，但是圣上的心思朝夕可变，是一把双刃剑。谁又能够知道呢？”郑南山笑得意味深长。 辛光自嘲道：“现在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参将，连首辅高程都够不上，更别说圣上了。” “风云变幻，朝夕变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都说明了一件事情，辛将军一切都在变化，有朝一日把握住机会，你便能够扶摇直上，实现你自己的理想抱负。”郑南山拍了拍辛光的肩膀，“只不过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能够不忘初心。” 辛光重重点头，又拿着两把太刀回去了。 白七七忽然站了起来，闷声道：“我先回房间了。” “那待会儿的清凉汤，你还喝不？”袁无味的海石花已经凝结，只需要切些水果蜜饯儿放在其中就成。 白七七脚步一顿，“那那你送给我！” “好。”袁无味点头答应，海石花和青草糊虽然好喝，但是袁无味觉得有些单调，故此自己加了水果蜜饯儿还有甜水，做成了清凉汤。 这清凉汤是白七七的最爱，每次总能够喝上三四碗。 袁无味切着西瓜，心里面想着，这算是补偿，不然喝了她的乌饭酒不得闹翻天？ 晚饭过后，月亮出来，袁无味悄悄地出了门，退后几步，猝不及防碰到了一个人。心中一阵惊悚，捂着嘴巴差点出声，转头一看，郑南山正捂着嘴摸着心脏。 “是我！” “是我。” 两人声音都压的极低，袁无味道：“不是说好了，我去拿？郑先生你怎么出来了？” 郑南山振振有词道：“万一还藏着什么其它的吃的？” “好！跟我来！”袁无味也没了办法，两人偷偷摸摸去了厨房。 白七七藏东西就三个地方，一个是厨房的橱柜下面，一般都是吃的。还有一个就是枕头下面，那是她的小金库，最后一个就是床底下，准备随时跑路的衣服包裹。 这乌饭酒就在橱柜下面，袁无味蹑手蹑脚到了橱柜下面，橱柜是八斗柜，最里面又一个隔层，袁无味伸手去摸。 果然摸到了一个坛子，袁无味眉眼弯弯，将坛子拿了出来。惨白月光洒了进来，照在坛子上，将坛子上的封条每一个字都照的清清楚楚。 封口的纸条上漂亮的小楷写着，愿小女明珠一生顺遂安康。 郑南山迫不及待的肥手忽然停下，从小楷上慢慢滑过，声音颤抖，“你这坛子酒是从这个大院找到的？” 袁无味点点头，不明白一向玩世不恭的郑先生，此时此刻为何失了态。 “别喝了！”郑南山挪动着笨拙的身体，又将乌饭酒放了回去，看向袁无味，“或许这乌饭酒，对于七娘而言，有其它的意义。” 袁无味内心微微一颤，终于咂摸出些许味道出来，小娘不是个小气的人，对于这乌饭酒却视如珍宝。目光又是落在了乌饭酒上，前几日的事情，在脑海之中翻滚，终于得出了结论。 袁大厨又坑了自己一次。 第220章 梅干菜肉饼1 早上起来，袁无味只觉得头痛欲裂，果然做贼的滋味是不好的。 正想着早饭要做什么，想起了还有小半罐子梅干菜，外加昨天做的小炒肉，还剩了三两多的肥瘦肉。 将肥瘦肉剁得碎碎，再和上碎碎的梅干菜，做成酥香可口的梅干菜饼。小碳炉上面，再熬一锅子的绿豆粥，等到时机成熟，那绿莹莹的绿豆开花，混上黏黏的大米，这早饭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袁无味的头痛也好了一些，进了厨房，将炭火升起来，绿豆大米加入一合的水，放在锅子之中，慢慢的煮着。 取面粉，和面。切肉，切梅干菜。等到手中的菜刀停下，袁无味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做梅干菜饼的炉子没有。 晃了晃脑袋，自己真的是糊涂了。 梅干菜饼，要两面焦香，酥脆掉渣，是需要烤炉的。 袁无味瞧着满满当当的厨房，十八般武器都有，唯独没有烤炉。 说不定，大食堂里面会有。 袁无味心里面盘算着，这肉跟菜都已经备好了，总不能够不做！ 再说，她也馋那口了。 清晨石头缝里面野草都顶着露珠儿，袁无味走在青石板上，一路前往大食堂。 “嘿，无味小哥儿！”张民富领着百十号人从大食堂里面出来，正巧碰见袁无味，打了一声招呼。 袁无味看他们穿着，便是知道，这群人马上就要去校场训练。 辛家军训练十分刻苦，早上鸡叫起床，便沿着江浦海边跑上三刻钟，回来吃饭，不过休息一刻钟，就要上校场训练。如此往复，一直要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 “张哥，你们的新阵型练得如何？” 张民富露出白牙一笑，“虽然是怪模怪样，我们都是一些大老粗看不懂，但是辛将军肯定明白，我们听命令就行了！”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袁无味点点头，进了食堂，便是瞧见牛娃子带着牛明明，正在收拾碗筷。 “牛哥，你们食堂有烤炉吗？”袁无味也不罗嗦。 牛娃子收拾桌子的动作停了停，“我们这儿没有，不过有个地方肯定有。” 袁无味眼睛一亮，其实她来也是碰碰运气，没有想到还真就找到了地方。 “在紫阳路上，有一家卖烤饼的，他们家就有烤炉。不过这烤饼生意不错，尤其是早上，许多人喜欢买点烤饼泡豆浆做早饭。你现在去借，耽误他们做生意，人家怕是不肯。” 袁无味道：“我先去看看。” 按照牛娃子给的地址，一路到了紫阳路的老谢烤饼店。烤饼店门口，正巧有三两个人刚刚买完，袁无味赶紧上前，满脸笑容，对着老板道：“哥，您这店里面有空余的烤炉吗？” 老谢双手揣在兜里面，坐在凳子上，小小的眼睛满是疑惑，“我这是卖烤饼的，不是卖烤炉的。”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问有没有空余的烤炉，我想租来用半天。” 老谢猛然失笑，看着袁无味道：“小兄弟，你如果是下午来，还有可能，可是你看我这上午，正是忙的时候，哪里有空烤炉？” 第221章 梅干菜肉饼2 “阿爹，这事情简单的很！”从烤炉后面转出一个梳着两麻花辫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单眼皮眼睛小小，跟老谢长得极像，嘴唇略厚，在一张苹果脸上，看上去就十分讨人喜欢。 “萍萍，你有什么好主意？”老谢眼中满是宠溺。 萍萍走到袁无味面前，“你要用我家的烤炉，半天多少钱？” “半天二十文。” “二十文？你要烤炉干什么？” “烤饼。” “烤饼？”萍萍忽而叉腰，“你要是烤饼，还不如直接买我们家的饼，整个江浦没人烤饼，比我爹做的更好吃！” “不是这种饼，是另外一种饼。” “原来是这样啊！你要烤多少？” “十张左右。” “那还不简单，我以为你要烤多少呢！”萍萍对着袁无味道：“你把材料带到我们店里面来，这现成的面案现成的烤炉，不就直接用了？” 袁无味拍了拍脑袋，自己昨天是还没有睡醒，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瞧着萍萍甩着麻花辫，一脸骄傲的模样，袁无味道：“这样也行，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袁无味回去，取了材料就回了老谢烤饼店。 软和的面团，包上梅干菜肥瘦猪肉，往烤炉里面一贴。 因为饼极薄，烤饼的速度也极快，眨眼的功夫就烤了十张。 当梅干菜与肉肉的香气飘散出来的时候，萍萍和老谢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趴到了炉子边。 “好香啊！”萍萍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梅干菜烧饼，袁无味算着一共是五个人，十张饼，足足够分。 便是取了一块，递给萍萍，“尝尝！” 萍萍目光看向老谢，老谢笑道：“给你就拿着！” 萍萍接过，咬了一大口，饼皮酥脆，忙不迭就用手捧了起来。咀嚼之中，梅干菜和猪肉的味道，在牙齿之间交融，“爹你也尝尝！比咱们家烤饼还好吃呢！” 老谢拿了一块，尝了尝，忽而看向袁无味道：“小兄弟，袁五是你什么人？” 袁无味一愣，难不成老谢也认识袁大厨？ “袁五，是我爹。” 老谢眯眼笑了起来，“你早说啊！你是袁五儿子，还得称我一声谢叔呢！算了，这烤炉钱我也不收了，你等会儿” 老谢起身，拿过一旁的拐杖，袁无味这才注意到，老谢没了左脚。 “谢叔，我就不用了！” “拿着拿着！”老谢将现烤出来的烤饼递给袁无味，“这烤饼的手艺，还是那年你爹教我的，不然我一个伤残老兵，哪里能够养得起萍萍这个大馋丫头。” 袁无味一愣，“您以前当过兵？” “不仅仅当过兵，我还是白将军的亲卫，金港一战实在是惨烈，虽然赢了，白将军都被满门抄斩，就更没有人记得我们这些伤残老兵了。”老谢凄惨一笑，“我卸甲归田，因为没了左脚，自此成了废人，田里面的事情是做不了，又没个手艺。萍萍她娘正巧难产，生下萍萍就走了。那一段日子，过的可真苦。” 第222章 梅干菜肉饼3 “袁五找到我，问了我些事情，看见我这落魄样子，就又停留了一段时间，教我如何烤饼。我手上还有些余钱，索性就在紫阳路上盘了一家小店，做起了烤饼，带着萍萍活了下来。” 袁无味心中一阵戚戚，虽然谢叔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一个伤残老兵卸甲归田，老婆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其中难处，常人又岂能够感同身受？ 老谢看到梅干菜饼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说实话，我做饼那是真的没有天赋，袁五教了我好几天十多种做饼的方法，我只学会了烤饼。 最后他也没了办法，说什么来着，烤饼做好也行，以后要是做的差了，烤饼这东西放了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坏，就留着自己慢慢吃！” “哈哈哈。”袁无味失笑，看向自己手中的梅干菜饼，这饼容易软。现出锅的最好吃，袁无味对着老谢道：“谢叔，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得嘞，你要是有空经常来！”老谢挥了挥手，袁无味拎着梅干菜饼，就往回赶。 到了大院，发现唐远志并不在院子之中。 袁无味将梅干菜饼放在中间，坐了下来，咬了一口饼问道：“唐先生呢？” “大清早就被辛光请了过去！说是看看新的阵型！”郑南山扯着梅干菜饼：“他是没口福喽！” 白七七目光忽然落在了烤饼上，旋即拿了一个烤饼，吃了起来。烤饼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味道，就是纯纯的小麦香气。 “你这烤饼儿，哪里买的？” “紫阳路上的老谢烤饼店。”袁无味答道，目光落在白七七的脸上。 白七七脸上闪现过一丝的不自然，“这烤饼做的不错！” 袁无味低头吃饼，看来小娘认识老谢。 吃完早饭，袁无味揣了两张饼，想着唐先生还没有吃早饭，到了校场之上。 看着一群群士兵，十一人为一队，各自手上都拿着奇奇怪怪的武器，甚至还有之前杀野猪的竹狼筅。 袁无味道：“郑先生，这就是辛将军能打倭寇的阵型？” 郑南山摸着肚子，“别着急我们再看看！” “结阵！”辛光站在高台之上，大喊了一声。 瞬间十一人的队伍以旗手为中心，依次向两边扩开，从高处看去，像是南飞的大雁。 旗手手中举着旗子，旗子尖端是铁枪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刀牌手，年轻的一手拿圆藤牌，一手举着佩刀。另一边略微年长，拿着半人多高的护盾，手上也举着佩刀。 再往两边，便是两个壮汉，举着三米多长的竹狼筅。各自两边是举着长枪，后面则是端着三眼铳的士兵，最后一组士兵，手上拿着镋耙。 “这怪模怪样的，能打得过倭寇吗？”袁无味心里面犯嘀咕。 而阵型对面，则是精心挑选过的精英壮汉，手上都举着锋利的太刀。 随着辛光一声令下，两方各自厮杀。 拿太刀的一方，举着太刀快速冲了过去，还没有到跟前，迎头就是竹狼筅干扰视线，猝不及防长枪从中窜出，很快拿太刀的一方，身上就是大大小小的白点。 第223章 龙卫所之战 有些身姿灵活的，绕过竹狼筅，想要攻击两翼。阵型顿时收拢，镋耙死死护住了两翼。 不过是一刻钟，原本数量相当的两方人马，拿太刀的一方，留在校场上的只有五人。而结阵的一方，毫发无伤！ “好厉害啊！”袁无味不由地惊叹，这个怪模怪样的阵型，不仅仅灵活多变，而且威力惊人。 辛光看向唐远志笑道：“多亏了唐先生的《武编》给了我灵感，唐先生你看这阵法，还有什么改动的地方？” 唐远志略一思忖，的确这个阵法十分精妙，但是演练与实战不同，演练只能够无限趋近于实战，而无法代替实战。 “战场情况多变，更多的情况，需要大量的实战去试验。” 恰在此时，一个士兵快速奔了过来，将一封信交到了辛光的手上。 辛光揭开一看，黑黑眉毛越来越紧。 “怎么了？”唐远志问道。 辛光将信件递给唐远志，“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唐远志看完信件，回头看着整个沿海的沙盘，“倭寇在兴州一带大量登岸，以往他们活动抢劫顶多千人，这一次足足上万。而掠过了兴州，可就到了旧都，这一次他们所图不小啊！” 崇岛之内，松大人盘膝坐在矮桌前，目光专注地看着桌上的地图。布满老茧的手，不断地摩挲着地图。 “松大人，人员已经全部集结，不日即将抵达金港。”一旁的队长低着头，小声说道：“龙卫所这边，需不需要先解决。若是解决了龙卫所的辛家军，我们将不会遇见任何的阻力。” 松大人偏头看了一眼队长，轻笑一声，“虎步，你还是太年轻了。” 虎步不解，连忙解释道：“松大人，只要解决了辛家军，杀了辛光，那些大盛兵根本就不足为惧！我们定能够实现主公宏愿，攻下大盛！大盛将成为我们东瀛新的乐土！” “你的想法我自然知道，但是虎步，想要解决辛家军，我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虎步瞪着一双眼睛，不解地看向松大人。 松大人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地图，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面标记着金港。 “金港！金港离龙卫所足足有五百里的距离，我们从海上走，只需要两天。但是辛家军从龙卫所出发，却是要走上五天，五天每天百里，我们再在路上给他们设置一些障碍，等到他们走到了金港。 我们已经休息好了，而他们则是疲惫不堪。 这便是兵法上的以逸待劳，这个时候，我们再举兵攻之，效果不比在龙卫所与他们决战效果好吗？” “原来如此！”虎步连连点头，心中更加佩服。 一旁小队长低声道：“王先生来了！” 松大人收起了地图，带上狐狸一样的笑容，张开双臂，“王先生这几日赚的盆满钵满，怎么有空到崇岛来了？” 王先生晃着身体坐了下来，笑道：“松大人，马上就要攻下大盛，我不得提前恭喜？” 松大人脸色不悦一闪而过，随即道：“王先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我们只是一群倭寇，哪里有这么大的志向？” 第224章 烤饼1 “与松大人交往多时，又怎么会看不出松大人与那些一般浪人的区别？武士是珍贵且稀少的，不是吗？” 王先生啃了一口果子，凑近笑道：“我以前虽然是大盛人，但是如今，我只是一个商人。商人无论在其它地方赚了多少钱，都永远只会记得，他们在什么地方亏了钱，然后想方设法的赚回来。” “王先生，是忘不了江浦做的亏本生意？”松大人笑了起来，眼尾细长，瞳仁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倭寇攻击金港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几乎是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仅仅两天就攻打下了金港。 金港是海防重要关卡，倭寇占领了金港，就如十年前一般。 进可攻兴州瀛洲等地，过了这些地方，那可就是旧都了。退可守，金港距离海岸可有十多公里的滩涂，只能够白天趁着涨潮，驾驶小船通过。白天在海面上架船，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活脱脱就是个移动靶子。 辛光满面愁容，情势如此危急，军帐之中，居然有将领提议直接放弃金港！退出沿海防线，只要加固内地防护即可。 “倭寇实在凶猛，三百人我们尚且抵挡不过，何况这一次有上万之众？”一个参将哀声叹气。 “李参将说的对！我们应该加固内地防线，保存实力，海岸线长，就让倭寇占领便是。”又是一个参将，眼神飘忽，不断地打量胡大为面上神情，想要把握他的心思。 胡大为始终不发一言，辛光紧握双拳，咬紧牙关，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 这些人脑袋果真是被驴踢了！ 一口气憋闷在心中，久久不能够抒发。 半晌，胡大为看向路参将道：“路将军你有什么看法？” “这一次倭寇来势汹汹，恐怕所图不小。而且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是，以往倭寇抢掠钱财，往往不会占领州城，没有什么目的性。这一次倭寇的行动明确，就是要占领金港。 金港的位置，不必我多说，大家自然知道其重要性。我怀疑这一伙倭寇，后面有高人指使，并且此人图谋必定不是区区沿海，甚至有更大的图谋。” 路参将年过三十，皮肤白净，是个文官，后转到军营，待了十年。虽为卫所将领，但所作之事类似于军师，颇得胡大为的重用。 胡大为终于是点头表示认同，下面人议论道：“可是这上万人的倭寇，我们如何攻打？卫所兵合在一处，也不过十万人” 胡大为忽然笑了起来，那些议论的声音顿时停了。 “怎么你们光想着自己，有没有想过沿海百姓？拿着百姓的税银，你们十万人打不过一万倭寇！”胡大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整个桌子为之一震。“金港被占，可有人主动攻打，夺回金港？” 胡大为目光如同鹰隼，在下方巡视，金港周围便是金城卫与申州卫，若是攻打，这两个卫所最为方便。 而此时此刻掌管金城卫与申州卫的两个参将，恨不得头低到砖头缝里面。 第225章 烤饼2 拿着军饷作威作福是一回事，但是这跟倭寇硬碰硬丢了性命，那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分的很清楚。 胡大为胸膛不断地起伏，恨不得将这两个人直接拖出去斩了！ 正在此时，辛光站了出来，朗声道：“胡大人，属下愿率四千辛家军前往攻打金港！” 胡大为一愣，道：“龙卫所离金港可不近，足足有五百公里。” “若想涤荡海域，只在龙卫所方圆百里怎么够？” 正在此时，那两只鹌鹑诈尸一般站了出来，大声道：“辛将军前往攻打金港，我等一定竭力辅助！” 人无耻至此，胡大为也没了办法。只是走到了辛光面前，重重拍了拍辛光肩膀。 “你要多多辛苦了。” 辛光点头，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倭寇，护海防！ 散会之际，胡大为特意留了辛光，辛光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胡大为嘴巴嗫嚅，又是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了辛光道：“这是十万两银票，算是此次军费，军队铠甲佩刀盾牌该换则换，不够跟我知会一声。这一次乃是一场恶仗，你要吃点苦头了。” 辛光接过盒子，又是看了看胡大为，胡大为满脸的疲惫。他又想起了之前倭刀之事，人性复杂。 辛光刚准备出去，胡大为又是道：“唐先生与你一起？” 辛光略感惊讶，“胡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是了，如果他与你一起，我也就放心多了，你出去！” 出了军帐，到了马棚，辛光刚准备翻身上马，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辛光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的路参将。 辛光握着缰绳，虚握一拳道：“路将军何事？” “出了军帐，我细细思量，有件事情，还是要告知辛将军。” “什么事情？”辛光皱眉。 “这一次龙卫所前往金港，速度要快。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共五天的路程，现在虽然已经入秋，天气仍旧燥热，食物存放不住。若是急行军，半路烧火做饭，未免太耽误时间。若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必定能够节省许多时间。” 辛光一愣，到底是文人出身，这心思就比他细腻一些，适才他就没有想到五天路程粮草的事情。如果能够解决粮草问题，不用半路做饭，一顿饭便是一个时辰，这无形之中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多谢路将军提醒！” 路将军这一提醒，可为难坏了大厨房的牛娃子。 牛娃子眼珠子都瞪了出来，看着新下来的指令，嘴里面碎碎念道：“明早出发，须得准备五天的干粮。乖乖，这每一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我咋就有些看不懂了。” 一旁的牛明明放开甩的陀螺鞭子，挨着老爹坐了下来，“有啥不明白的？不就是做五天的粮食？” “粮食粮食，我要给他们烙饼，不出三天，饼就酸咯！咋地前两天吃白饼，后两天吃绿毛饼？碰见倭寇了，捂着肚子窜西去？窜西之后再归西？” 第226章 烤饼3 “唉！那咋办啊？海鲜更放不住，现在要做鱿鱼丝那些东西，明天早上也来不及啊！”牛明明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 牛娃子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这里是海边，做熟的东西，没啥能够是放的住的！ 牛明明叹了两口气之后，忽然小眼珠子一转，拉着牛娃子的衣服，笑嘻嘻道：“爹爹，我想到了一个人能帮我们！” “谁啊？” “无味哥哥啊！”牛明明眼睛一亮，口水不自觉的分泌，这些天里面总是吃老爹做的饭，实在是有些乏味了。要是无味哥哥来，定是能够做些新鲜的好吃的！ “说的对！”牛娃子沙钵大的拳头，猛地互相一砸，“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无味老弟！无味老弟！” 牛娃子还没有进院子，大破锣嗓子就喊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 袁无味满手黄泥巴，正在院子靠近厨房的地方，做烤炉呢！从早上搞到中午，她只捏出了个泥巴大伤兵，左边一条缝，右边一道口子的，让人看了只觉得惨不忍睹。 果然，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这炉子她是做不好了，改天还得去找谢叔，让他教教这炉子怎么做！ “牛哥，进来！” 袁无味站起来应了一声，就站在树下，袁宝放下手中书籍，很是默契地给舀了一瓢子水，慢慢地冲洗。将指甲缝里面泥土，都冲洗的干干净净。 牛娃子带着牛明明，瞪着一双牛眼睛，左右瞧瞧，“我这一次有个大忙需要你帮！” “什么忙？” 牛娃子将五天干粮的事情简略一说，袁无味就明白了，这海边湿气重，一般粮食做熟了，根本不可能放过五天。 但是如果五天不用开火，一天就算是两个时辰，五天算下来，就是十个时辰，差不多节省了一天的时间。 早一日到金港，辛将军就多一分的胜算。 可关键是，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能够放五天的？”袁无味嘀咕了一句，目光忽然落到了一旁的泥炉大伤兵上！灵光乍现，“我知道要做什么了！” “做啥？” “烤饼！”袁无味大声道：“烤饼表皮有一层脆壳，能够阻挡水分进入，越放越干，别说是五天，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坏！” “真不会坏？”牛娃子是吴县人，虽然住到江浦有一段时间，但是对于江浦的吃食，也仅限于海边的海鲜之类。烤饼也是现买现吃，哪里能够想到，能够放如此长的时间。 “不会坏！”袁无味再三保证，想起那个时候谢叔说过，要是做的不好，十天半个月不会坏，他们就自己吃。既然他们吃得，那么就说明能够放得住。 可随之而来，又有两个问题。 四千人的烤饼，五天的干粮，明早出发，那就是半天加一晚上的时间，要做这么多的烤饼。袁无味倒吸一口凉气，光面团子就能够把人给揉死！ “牛哥，赶紧找人，至少要有十个人，跟我走！” “去哪儿？” “紫阳路，老谢烤饼店！” 第227章 烤饼4 下午，紫阳路上也没有什么人。老谢送走几位零星客人，就看见一群士兵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家烤饼走来。 “爹，你是不是犯法，有人来抓你了？” “我犯的最大法，就是生了你这个小祖宗。” 一群人已经到了门口，老谢眼神微闪，站了起来，笑道：“各位军爷，来吃饼？” 当兵的人，这脚步的确是快，袁无味在后面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从一群人墙之中钻了出来，气喘吁吁道：“谢叔，倭寇来袭，我们要做军粮，要要做烤饼，烤饼还是原来的价格，两文钱一个，到时候您数一数。” 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老谢紧绷的身体忽然一松，“原来是这件事情，你们尽管用，我们小老百姓的，不得全力配合！打倭寇，我们也算是出一份力了！” 老谢拄着拐杖，将一群人让了进来。张民富转头看见老谢的左脚，皱眉问道：“店家，你的脚怎么回事？” “当年金港一战，与倭寇交手，被太刀砍了左脚。” 张民富眉毛皱的更紧，“这群畜生，这一次我们也是前往金港，替你报仇！” “好好好！”老谢眉眼带笑，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一群大老爷们，进了厨房，忽然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袁无味。 这饼怎么做！他们也不知道啊！ 袁无味头一偏，看向了老谢，说实话这烤饼是个不起眼的小吃，袁大厨也没有教过。 老谢站了起来，笑道：“听我指挥。” “得令！” “你，大个子，跟你后面旁边三个人，去把四个炉子全部升起来！” 四个士兵分别来到炉子口，烤饼炉半人多高，外面扎了一圈儿的厚木板，看上去就是个大大的木桶。内壁是黄土和上盐，富有黏性，保温效果极佳。 袁无味转了一圈，怪不得自己捏成了一个大伤兵，用的土就不对。 老谢又道：“看见上面的铁链子没有？将炭火升起来的时候，你们将火盆放在炉子中部，盖上盖子，然后随我来！” 十个人整齐划一跟着老谢来了案板边上，老谢从面缸里面拿出一个老面头，问道：“你们大概多少人？” 刚有士兵准备回答，就听见张民富道：“我们至少需要十万个烤饼，越多越好！” 老谢会心一笑，多看了几眼张民富，“一炉一百个，一次可以做四炉，一共要做二百五十次！今晚是不要想睡了！” “店家我们知道情况紧急，但是这十万个烤饼，钱我们一分也不会少！”说罢张民富就端来了整整一百两银子，放在了案桌上。 老谢端起一百两银子，笑道：“小本生意，家中没有多少面粉，你们找两个人，去买一千斤的面粉！来！” 轻轻的一声来，似乎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袁无味感觉内心激动，也加入揉面大军，整整二百五十次！ 面粉之中加入水和老面头，还要加入碱和盐，再一次的揉匀。 老谢道：“这水和面粉的比例，就是两份面粉，一份水，之后加碱，中和老面团的酸味。加盐吃起来更加筋道，这两道工序都是不能够省！” 第228章 烤饼5 “得令！” 十个壮汉，系着蓝花小围裙，热火朝天的揉面。面从粗糙不平，揉到了表面光滑，白花花的面团搓成一条面龙。随即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小剂子，小剂子揉成球，盖上湿布，随后擀压圆饼状。 这便是烤饼的生胚。 袁无味晃动着酸溜溜的手臂，瞧着这一个个生胚，忽然问道：“谢叔，我要是中间戳个洞，应该也不影响烤制？” 老谢眼睛一亮，“不影响，要是中间戳个洞。到时候这些人用绳子一串，带着也方便！” 说干就干，萍萍也拿着小擀面杖过来，和牛明明两人，一起将一个个生胚，中间戳了一个个光滑的小洞。 老谢走到炉子面前，铁钩掀开盖子，伸出粗厚手掌，依次测试炉温。一块湿布，拿在手中，迅速清洁一下炉壁。将烤饼生胚放在一个巨大的篾子上，沾湿手心，再抹湿饼皮表面。 由上至下，将生胚依次贴在炉壁之上，一炉正好一篾子，一篾子一百个。 随即又拿出一个鬃刷，蘸水伸入炉子之中，快速抖动，鬃刷上面的水珠四溅，立即盖上木盖。老谢转身道：“这样做，烤饼的表皮才能够形成一个光面，才能够保存时间长。” 士兵们连连点头，老谢又道：“这道工序，需要点手艺，时间紧迫，来不及给你多加讲解。我来做即可！” 袁无味在一旁用心记着，老谢时不时在烤炉面前来回转悠，时不时探测炉温，时不时调整碳炉的位置。 忽而一股麦香散发出来，老谢打开一看，饼皮呈古铜色，表面膨胀。回头拿了一个小铲子，将炉壁上的烤饼依次铲下来。 一摞摞地，像是一串串的铜钱儿！ 张民富手指掐了掐，“一刻钟一炉，一昼夜也做不完啊！” 老谢转头看向张民富，“做烤饼的江浦只有我一家，这炉子整个江浦也只有四个，一昼夜的确做不完十万个。” “那怎么办？”张民富眉头皱成大疙瘩。 老谢拍了拍张民富的肩膀，“不要问，先做。”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烤饼也只做了五万个。 所有人眼睛带着红血丝，一整夜都没有睡。老谢将最后一炉子饼串好，交给张民富道：“你们先归队，还有五万个，我会给你们送过去的。” 袁无味好奇了，这怎么送？ 时间紧迫，辛家军即将开拔，张民富也只能够离开烤饼店。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袁无味问道：“谢叔，就我们几个人怎么做啊？” 老谢眯着眼睛，缓缓道：“金港我去过，怎么走，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无味，要劳烦你，帮忙做饼，这五万个无论如何我都要送到！” 谢叔转身，将一块今日闭门的木牌子挂在门口，转身又到了案板上，看着谢叔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 揉面是个力气活，谢叔和牛娃子还有袁无味三个人做主力，又是一天，三万个烤饼。到了傍晚，袁无味见到了个熟人。 第229章 烤饼6 阿三进了烤饼店，后面还跟着一群小伙子，袁无味都认识，都是一起打鱼的。 谢叔拿出十两银子交给阿三，又将三万个烤饼依次放在带来的牛车上。 “这次送货仔细点！” 阿三露出大白牙一笑，“兄弟们都清楚呢！”转头又是看向袁无味，“无味小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袁无味道：“在准备军粮。” “什么军粮，是辛家军的军粮吗？”阿三的眼睛闪闪发光。 袁无味点点头，阿三转而对着谢叔道：“谢叔，你早说是给辛家军送饼，这十两银子给我们，不是羞我们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老谢摆了摆手，下一炉子饼快要好了。 “这十两银子，我们不要，还还给你，这饼我们照样送！”阿三拖着饼，带着一群小年轻就跑开了。 袁无味松了松脖子，连续两天没睡觉，她整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转头一看，谢叔还在案板上揉面，袁无味内心嘀咕，这人又不是铁打的，总归是要休息。 “谢叔，你还是歇歇！” “这才哪里到哪里？想当年急行军，三天两夜，就合了合眼睛，三百里路，说到也就到了！”谢叔笑了笑。 袁无味点点头，大脑一片混沌，“谢叔，我还有个问题，辛家军已经出发一日了，阿三他们怎么赶得上？” 谢叔神秘一笑，“他们走的是水路，在前往金港的路上，有一片浅滩。那浅滩能够走小船，辛家军走一百里，可能需要一天，他们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袁无味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就睡了过去。 躺在辎重上的张民富，始终是睡不着觉，一旁的哨长道：“张哥，你就放心睡！我看那老谢是个稳妥的人，他说送到，那一定送到。” 张民富的眼皮子有千斤重，早上出发的时候，辛将军就让他们十人先在辎重上补一觉。他始终是惦记还有五万斤的饼没有到位，睡也睡得不踏实。 “辛将军！辛将军！”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辛光抬头一看，不远的山坡上，有一群人又蹦又跳。 “前方是什么人？” 刚回来的士兵连忙道：“是江浦的百姓，来送烤饼来了！” 辛光内心划过一丝感动，到了阿三等人面前，阿三扛起一袋子烤饼，就往车上装。阿三看见辛光，挠了挠头，还有些拘束，“这饼是谢叔让我来送的，说是还有两万个，明天就能够送到。” 辛光抱拳道：“多谢。”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阿三忙不迭就准备走，又是听见一句等等。 辛光看着这一袋袋的烤饼，内心不由地有了两个问题。 第一，自己早出发，他们是怎么赶上自己的？ 第二，他们是如何得知，自己一定会路经此处？ “辛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怎么赶上我们的？” “江浦有一片浅滩，我们从浅滩走小船，今天又是顺风，这百里的路程，用不了半天。”阿三解释道。 “那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们一定会经过这个山坡？” 第230章 烤饼7 阿三笑道：“这个是谢叔告诉我们的！他说如果辛将军想要早点到金港，这斩龙坡是必经之路！” “谢叔是谁？” “就是紫阳路上的卖烤饼老谢，他啊！以前可了不得，是跟随过白将军打过倭寇的老兵！”阿三一脸的骄傲。 辛光内心安定，原来如此。 张民富此时也赶了过来，道：“辛将军，老谢我见过，的确是老兵，而且为人忠实。” 辛光摆了摆手，“我不是考虑这件事情，而是想到，如果老谢能够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那么倭寇也一定会知道，在前往金港的路上，可有几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张民富顿时意会，“将军是说，倭寇可能会伏击我们？” “没错。” “那这样一来，我们更加不可能五天之内抵达金港！”张民富的眉头皱成了大疙瘩。 “也不一定。”辛光看着朝气蓬勃的辛家军，所有的困难，他都要用辛家军这把利剑，全部斩断！ 送完饼，阿三离了队伍，又上了小船。浅滩之上，海水澄清。阿诺却是半天不说话，阿三道：“你又怎么了？” “这大半天的时间又没了，阿三哥，谢叔给你十两银子，你怎么就不收呢？” “你是掉钱眼子里面了！给辛家军送军粮，多大的荣耀？而且没有辛家军我们这些臭打鱼的，能够安安心心打鱼吗？”阿三给了阿诺一个暴栗。 “啊！”阿诺捂着头，“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十两银子呢！”转过身子又嘀嘀咕咕道：“而且谢叔这次一次性卖出十万个烤饼，辛将军又大方，不知道给了他多大的好处，就你啥都不要！还浪费两天时间。” “你再说！”阿三捂着额头，实在是解释不通，“你知道谢叔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平时做烤饼，也就是保证饿不死，你以为接下这十万烤饼的单子，谢叔是奔着挣钱去的？那是谢叔的有意帮辛家军知道不？” “好好好，我知道了。”阿诺一脸的不耐烦。 阿三也不再劝说，竹竿轻点，小船在浅滩上飞快的前进。 傍晚时分，其他人各自归家，阿三和阿诺下了小船，却没曾想碰见个熟人。 江浦店家的万掌柜，万掌柜笑眯眯道：“打鱼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阿诺道：“我们给” 阿三捂住阿诺的嘴巴道：“今天风好，在海上玩了玩。” “怎么也没有看到今日的渔获？” “今日渔获给丰年他们带走了！”阿三眉眼带笑，面前这个万掌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还没有辛家军的时候，经常有浪人去他的江浦店家吃饭。 那态度，十足的奴才样，恨不得给他们跪下舔脚丫子。 “原来是这样，今儿我转了好久，都没有转到你们船队的渔获。说实在的，海鲜还是你们船队的好！”万掌柜眼中精光一闪，“我现在也有时间，要不我们就去丰年家看看？” 阿三皱了皱眉，这老东西怎么跟狗屁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咋？万掌柜，今儿生意这么好，做的哪家的生意？大晚上的还要海鲜？晚上的海鲜不新鲜啊！” 第231章 烤饼8 “我我我。”万掌柜说不上来，结巴了半天道：“我这不是为了明天做准备？” “明天可有新鲜的，今天晚上买了，不得还要放一晚上？”阿三拍了拍万掌柜的肩膀，打了个哈欠，“今天皮的很了，太困，我们就先回去啦！” 阿三拉着阿诺快跑回家，万掌柜目光盯着两人背影，嘀咕，“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江浦店家原本与牛娃子的客栈开在一条街上，自从牛娃子走了之后，整条街只有他一家酒店。生意竟然也慢慢好了起来，万掌柜回了店，里面有两人，立即就将门关了起来。 “柳兄！王先生！” 柳如林穿着对襟长衫，晃着芭蕉扇，笑道：“万掌柜去什么地方了，我跟王先生好等！” “不是想着去港口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小海鲜。” “是便宜的小海鲜！都一天了，哪里还有新鲜的！”柳如林调侃了一句，随即看向一旁的王先生，“你先坐下我们有要事相商。” 万掌柜坐了下来，又往旁边移了移，不敢看王先生。 这可是一座发财佛，只要跟他搭上了关系，以后赚的钱，得用屋子来装！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够说错一句话，恼了面前这位。 “万掌柜好像有些拘束。”王先生眯眼笑了起来。 “没有没有，王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肯定全力相帮！” 王先生拍了拍万掌柜的肩膀，万掌柜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不是自己的了！ “辛将军走了几日了？” “也就一天，怎么了？”万掌柜不解看向王先生。 王先生摸了摸腰间的太刀，“我记得他夫人应该快要生了！” “听镇上的郎中说，就在这几日。” “这几日？”王先生忽然笑了起来，“那能不能够是后天？” “女人生产自有定数”万掌柜说到了一半，瞳孔突然放大，嘴巴也哆嗦起来，“您的意思是？” 王先生拿了一包药，放在桌子上，推向万掌柜。 “这药是催产药，当天服用当天生。”王先生笑了起来，“万掌柜，你是个聪明人。” “不不不不！”万掌柜突然站了起来，“那可是辛将军的夫人啊！” 王先生脸色一黑，还没有说什么，万掌柜就心虚起来，下面的话也说不出口，嗫嚅着嘴唇道：“这药我怎么下？” “万掌柜我记得大食堂的牛娃子，跟你颇有些交情，你去找他，顺手为之，一切不就都水到渠成？”柳如林在一旁笑了笑，又是拍了拍万掌柜的肩膀，“这次若是成功，日后便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这江浦店家，就要变成江浦大酒楼喽！” “江浦大酒楼？”万掌柜好像已经看见自己金碧辉煌的酒楼，门前数不清的客人，柜台里面满眼的金银珠宝。 此时此刻，万掌柜万分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犹豫了？又是偷摸摸看了一眼王先生，幸好王先生没有恼，断了自己的发财机会！ 想起今日阿三等人的不对劲，立即谄媚道：“今天我遇见个稀奇事儿！” “什么稀奇事儿？”王先生问道。 墨汁炒饭1 “那一群打鱼的，今天没有打鱼，却是到晚上才回来。我去问他们干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肯说，王先生这一群打鱼的，以王阿三为首，是王家村的人，跟辛家军走的很近！ 说不定，他们今天就是替辛家军做事去了！” 万掌柜说的眉飞色舞，脸色通红。时不时悄悄看一眼柳如林和王先生，观察他们得脸色。 柳如林听到王家村，眼中划过一丝狠毒，他跟王家村还有张家村还有一笔血债！ 王先生刚准备说些什么，柳如林笑道:“王先生，这件事情我替你看看。” 当初旺山矿脉三方斗殴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王先生自然有所耳闻，这报仇雪恨的事情，他也不多加阻拦。 目光又是落在万掌柜身上，“记住后天，抓紧。” “好！” 万掌柜这下，答应的干脆利落。 次日清晨，太阳高高。 万掌柜提着两篮子新鲜大管，去找牛娃子。 大管是一种鱿鱼，处理方法多种多样，韭菜爆炒、白灼切片亦或是晾晒干了之后，撕成一缕一缕的做成鱿鱼丝儿，当下酒菜。 这些吃法，都是寻常吃法。 在渔家人之中，还有一种特殊的吃法，这种吃法，非得看时机看运气不可！ 便是吃墨囊，当这墨囊是一种蘸料，咬一口牙齿黢黑，但是无比丝滑香甜更有一种奇妙香味。 除了渔家人，其他人很少能够享受的到，更别提外乡人了。 万掌柜知晓牛娃子尤其好这口，吃三两杯小酒，嚼几口管子，最后破损的墨囊再来一碗蛋炒饭，舒舒服服地心满意足。 到了大院，远远听见抽陀螺的声音。万掌柜推门进去，看见牛明明，又敲了敲门。 牛明明收了陀螺，看着万掌柜，道:“万叔，我爹去大食堂了！”随即目光又是落在了万掌柜的手上，小小的内心不由得嘀咕，真是稀奇，万叔这个小气鬼，居然带东西过来了！ 万掌柜也不在意，迈腿进来，“我等他一会儿，顺便把这大管儿处理了！你家厨房在什么地方？” 牛明明指了指一旁厨房，万掌柜进了厨房，环视周围，清楚了料头在什么地方，便撸起来袖子，准备开干。 牛明明扒着门框，瞅着万掌柜的一举一动，心底里面那股好奇更浓了！ 万掌柜回头一看，发现了牛明明的小脑袋，嘴里面道:“去去去，玩你的陀螺去，今天你们父子俩可有口福了！” 牛明明转身，继续抽动陀螺，嘴里面念叨:“真是太阳从东边出来，铁公鸡也有拔毛的一天。” 万掌柜倒不是怕牛明明看见自己下毒，是因为酒店各自有各自的看家菜。 他江浦店家的看家菜，其中一道便是这墨汁炒饭，怎么能够被这小鬼头学过去？ 万掌柜熟练地将大管开膛剖肚，取出墨囊，大管的肉透明之中带了一点粉，切成花刀，再割小块。 找一大碗隔夜饭，油锅烧热，各种佐料下锅爆炒，随后顺手加入两个鸡蛋。 万掌柜想了想，又打了一个进去，不是在自己家的酒店，犯不着偷工减料。 第233章 墨汁炒饭2 隔夜冷饭随着墨囊加进去以后，铁勺子不断的翻炒。 尽管只有两只拇指盖大小的墨囊，翻炒几下过后，整锅米饭已经被染成了墨色。 牛娃子从大厨房出来，进了自家大门，就听见这叮叮当当的声音。 疑惑地看向牛明明，“谁啊？这！” “是万叔！” “他来干什么？”牛娃子眉毛一凑，做了那么久的邻居，万掌柜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牛娃子推开厨房门，一股饭香味，勾起了他肚子的馋虫。瞧了瞧锅里面的墨汁炒饭，又是看见一旁两份大管。 一份大管白灼，另外一份大管还活着，泡在酱水里。 “万哥，你怎么来了？”牛娃子连忙上前，瞧那还活着的大管，身上还有墨色点点，不断地闪烁。 这可不是什么隔夜货，牛娃子估计这管子，两个时辰前还在海里面自由自在的游泳。 奸商突然转性，真是稀奇。 牛娃子忽然有点摸不清楚，这万掌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等我一会儿，这就做好了！我们哥俩好久都没有喝一杯，想你紧啊！”万掌柜眨了眨眼睛，端着两盘菜就进了里屋，还拿了一壶白酒，给牛娃子满上。 牛娃子心里那个虚啊！实在是憋不住了，对着万掌柜道:“万哥，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不然我这饭吃的也不安啊！” 万掌柜嘿嘿笑了起来，“我想问问，你还回去开饭店不？” 牛娃子摇了摇头，“我在这军营大食堂里面烧饭，旱涝保收，就不回去了。” “你那地方是个好地方啊！”万掌柜看着牛娃子，这是他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的理由。收购牛娃子的店面，因为这个事情来找他，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牛娃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那个闲置铺子的事情。这样他就明白了，江浦被辛家军所庇佑，浪人倭寇已经很久不敢来骚扰，街道上的生意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正巧，自己又去了大厨房，整个街道就只有万掌柜一家独大。生意更好，这样一来，他要自己的铺面，扩大经营规模，也在情理之中。 牛娃子本来就要处理店面，一直忙着没有时间，万掌柜有这需求，何不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 牛娃子这才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白灼大管，墨囊爆裂。口感丝滑，味道奇妙。再抿上一口小酒。 “万哥，原来是这事情？可以可以，明天你再来一次，我把房契过给你！” “那就多谢了！”万掌柜拱手，笑的跟只狐狸一样。 酒过三巡，万掌柜红着脸，对着牛娃子道:“牛娃子，我是真的把你当兄弟处的！看你在大厨房过的不错，打心眼里为你高兴。不过人端一碗公家饭，人情往来要懂得！我听说辛夫人是不是要生了？” 牛娃子脑袋嗡嗡，点点头，“也就这两天！” “辛将军不在，你可是要多多照顾啊！辛夫人爱吃啥？我明天一并送过来！” 第234章 墨汁炒饭3 “辛夫人，就爱吃点酸的，王胡子家的蜜饯……”牛娃子口齿不清，拍了拍万掌柜的肩膀，“不过这种事情，就不麻烦万哥你了。” “不不不，我既然是兄弟，这事情我义不容辞！”万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最后酒喝的差不多了，万掌柜端上来一碗墨汁炒饭。 “牛娃子，尝尝！” 牛娃子咬了一口，饭不咸不淡，不干不湿，其中参杂着鱿鱼肉鸡蛋还有各种佐料，被墨鱼汁包裹起来，味道十分奇妙。 牛娃子吃了两大碗，还意犹未尽。酒足饭饱以后，躺在了床上，一阵鼾声起。 万掌柜也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出了门，虽然有些心疼买大管的三十文钱，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若是成功，别说是三十文，三千两银子，都配不上他的身价！ 等到万掌柜出了门，牛娃子眼睛就睁开，一旁的牛明明道:“今天的万叔，不像个好人。” 小孩子的感觉最准确，本来万掌柜来找自己，是为了过铺子的事情，这个理由已经说服了他。 可是后面他太热情了！ 居然还要替自己向辛夫人，买蜜饯儿！ 为此，牛娃子故意说了王胡子家蜜饯。那蜜饯个大味好，可也是出名的贵。万掌柜想都没想就答应要买，这就不正常了。 牛娃子想了许久，忽然冒出个可怕的想法出来，莫非是冲着辛夫人来的？ 想到这里，牛娃子爬起来，就去了辛夫人大院。 辛光离开之前，拜托了袁无味，一日三餐带他家三个。今天终于是做完了烤饼，袁无味睡了一上午，中午便是去鲁姐姐的院子。 想要问问孕妇的有无忌口，刚记到，不能吃梭子蟹等寒凉物，就看见牛哥跌跌撞撞进来，走近一闻，还一股酒味。 “牛哥，你怎么回事？这一身的酒味儿！”袁无味捏着鼻子，这酒味太冲！ 牛娃子看着大肚子的辛夫人，松了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袁无味也听了个明白，这万掌柜不是个好人，在这节骨眼儿上，想对鲁姐姐下手，恐怕是想报复辛将军。 一旁的白七七道:“可是，辛将军庇佑百姓，对他这种做生意人，不是一件大好事吗？为什么？” “因为有人许了他更多的好处！”袁无味道:“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倭寇！” 众人沉默，现在的龙卫所是一座空城，所有的辛家军，都赶去支援金港。 若是倭寇来袭，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那怎么办？” 牛娃子问道，抓了抓脑袋。 袁无味看着鲁姐姐，现在鲁姐姐即将临盆，是重点保护对象。 至于万掌柜，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 袁无味低头思忖，“不妨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牛娃子看着袁无味，袁无味微微一笑，内心有些遗憾，就是可惜王胡子家的蜜饯，那蜜饯味道好，却是要染上毒药。 第二天早上，万掌柜提着两包蜜饯如约而至。 第235章 王胡子蜜饯 王胡子蜜饯选料良心，味道绝美，可惜价格昂贵。 江浦不是结婚嫁娶这样的大事儿，平民百姓，是万万舍不得买的。 自然万掌柜也舍不得，不过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提着王胡子家的大乌梅，万掌柜坐在了牛娃子的院子里。牛明明看着那王胡子蜜饯牛皮纸包装，直流口水。 牛娃子从屋中拿出地契，昨日说好要签，万掌柜带了五十两银银票，递给牛娃子，就准备接过地契。 恰在此时，袁无味闯了进来，手拿着一百两银票，“牛哥，我正巧也想开个铺子，你那铺子让给我！” 万掌柜眼睛一瞪，五十两银子买下铺子，这价格比市场价便宜了一半！ 刚准备签字，怎么半路冒出一个程咬金？ “你是谁？我们已经谈好了，先来后到你知不知道？”万掌柜急了，一连串的问题。 牛娃子也眨巴眨巴眼睛，一开始说好的，没有这段啊！ 袁无味也不管，将一百两银票拍在桌子上，大声道:“亏你还说是牛哥的兄弟！怎么？你难道不知道牛哥的铺子市口好？你五十两就想要牛哥的铺子，你好大的脸！” “你你你！”万掌柜被气的胸口起伏，甚至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好不容易缓过神，恢复理智，现在最重要的是，给辛夫人下药！可千万不能够把精力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不就是五十两？我填上！” 袁无味看着对面一百两银票，故意磨牙又跺脚，转而看向牛娃子，“牛哥，我出一百二十两，只不过还有二十两，你等我些时间，我去凑给你！” “凑什么凑？牛兄，我猜他根本没有，你看我们这一是约定好了，二价格也给到位了。不好再不签了，你说是吗？”万掌柜眼中带笑。实际上心里面，早就问候了袁无味的祖宗十八代！ 牛娃子很是上道，只能够接过万掌柜的百两银票。无奈的点点头，此时万掌柜又是说道:“这王胡子家的大乌梅，我也买了一些，今天有空就送给辛夫人！” 牛娃子接过乌梅，“万哥，费心了。” 万掌柜眼睛仍然盯着那乌梅，“这还是早点送去比较好，放在家里，小孩不清楚的吃了，可得不偿失。” “好，我马上就送！”牛娃子笑的憨厚。 事情办完之后，万掌柜告辞，出了大门，悄咪咪地躲了起来。 而院子之中的牛娃子和袁无味对看一眼，默契一笑。 牛娃子道:“你猜，他是真走了，还是假走了？” “假走，我小娘他们在各个路口把着呢！再说了，不看见牛哥你把梅子送给鲁姐，他放心吗？”袁无味轻笑。 片刻之后，万掌柜看见步履匆匆的牛娃子，提着乌梅走了出来，方向正是辛夫人院子。 万掌柜长舒一口气，现在就等着消息了，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只要王先生攻下江浦，自己便是头号功臣！ 眼前仿佛是数不清的金银和财宝，滚到了自己面前，万掌柜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第236章 王胡子蜜饯2 最后一批烤饼送到，不论是做饼的，还是送饼的，都已经精疲力尽。 阿诺眼睛皮儿都掀不开，其余几人倒是有些精神，他搞不懂了，这赔本儿的买卖，就干的这么开心？ 阿三站在船头撑杆子，水声潺潺，天刚有一丝亮光。 旁边撑杆子的王大牛，家中有个妹妹，十五六岁，看着精壮的阿三不由地动了心思，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阿三哥，你都快二十了，怎么还谈婚事？” 阿三还没有回答，闭着眼睛的阿诺，就搭上了腔。 “因为我们阿三哥，心里面有个盖世女英雄！从小就惦记上了！” “睡你的觉！”阿三脸上红了一片，心里面琢磨着回去非得揍阿诺一顿。 一听到这话，其余几人都是活跃起来，纷纷调侃道:“什么盖世女英雄，阿三哥饭做的好，鱼打得好，长得也是一顶一的好。什么盖世女英雄，让我们阿三哥，都不敢追？” “去去去去，都走一遍去！” 阿三打断了要起哄的人，想起了记忆中的女孩，明明比自己还小的个子，白白糯糯的脸，头顶上还有两小揪揪。 打起架来，那叫一个凶猛，与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凶猛。 拿着一条长铁棍，挡在自己面前，几招下去，那些十几岁的街头混混，就四仰八叉的倒了下来。 眼见阿三要跳脚，其他人也就偷偷笑，不敢那么放肆咯！ 王大牛对着阿三哥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的女英雄是个什么人，但是这么多年了，估计早就结婚生子，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家大美，今年十五岁，那王家村有名儿的漂亮水灵，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我给你做个……” 王大牛还没有说完，忽然就直挺挺地倒了下来，身上还扎着一根羽箭！ 阿三哥不过愣了几秒，立即反应过来，看向对面，从一块突起的海礁石上冒出了许多人头。 “是倭寇！” 阿三哥喊了一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一股绝望在心中升起，阿诺蜷缩在船舱，浑身怕的发抖，“哥阿三哥，我们不会死在这儿！” “说什么胡话！我把你带出来，就会把你带回家！”阿三哥吼了一声，“全部下水，朝着水深的地方去！” “噗通”几声，都是渔船上长大的少年，泅水都一顶一的。 “射箭！” 又是一轮降雨，没入红色的海水之中。 阿诺惊惶，他不会死在这里？ 身边的海水，不断冒着红色的泡泡，身边人越来越少。 阿诺很后悔，他为什么要来啊！ 如果不是要给辛家军送烤饼，他现在正在在家呼呼大睡，而不是在这里逃命！ 又是一只羽箭没入，阿诺感觉被什么撞了一下，转头看去，是阿三哥。 想要说些什么，一片红色之中，阿三哥的脸模糊了，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后腰，猛的往前一送。 阿诺拼了命往前面游，水越来越深，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阿诺钻出水面，天已经亮了，没有人在他的周围。 “阿三哥？” “大牛哥？” 第237章 绝境1 水声哗哗，阿诺转头，惊喜地看见了阿三哥。 “阿三哥，大牛他们呢？” “阿诺，接下来听我说。” “说什么？”阿诺看着阿三哥惨白的脸，他告诉自己，大概是海水泡的。 “去王家村，找村长，然后赶紧去龙卫所，告诉他们倭寇来了。”阿三哥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阿诺看着他，嗫嚅着嘴，阿诺靠在礁石上。 “哥，那你呢？” “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儿。”阿三推了阿诺一把，“快去！” “哥，我害怕。” “别怕……” 阿三哥的声音越来越弱，阿诺看着他身后直挺挺的羽箭，泪水模糊。 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阿诺不识字，将羽箭从阿三哥身上折了下来，羽箭上有个符号，他猜是个字。 王家村不靠海边，他游得很快，上了岸，一路快跑，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了王家村村长家的大桑树下，他浑身脱了力，倒在地上。 王铁成出门准备挑水，就看见树下的阿诺。 “阿诺，你怎么回事？” 阿诺将羽箭递给王铁成，“阿三哥他们，不对！倭寇要打龙卫所，阿三哥说，让你们赶紧过去。” “什么？！倭寇要打龙卫所，阿三呢？” “死了都死了。” 王铁成脑子嗡的一声，“你怎么知道是倭寇？” “阿三哥说的，村长别问了，快去！” 阿诺勉强站了起来，当村口示警钟响起的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都提起家伙赶往了龙卫所。 阿诺在人群之中，看着着急的王家村张家村村民。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他活了下来？ 村长问他，他怎么知道是倭寇攻击龙卫所！ 他摇头。 村长又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还是摇头。 一问三不知，如果阿三哥在，一定能够回答出来。 命运弄人，只有他这个胆小如鼠的废物活了下来。 在村民们赶往龙卫所的时候，一封加急军报，送到了辛光的手中。 辛光摊开军报，也不避讳其他人，只是当看清楚军报内容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随即又都看向了辛光。 “将军，大批倭寇攻击龙卫所，辛夫人大着肚子，城内还有兄弟们的家小……我们。” 张民富犹豫了，他们辛家军出征，整个龙卫所就空了。 可是他们必须服从安排，即使龙卫所有他们的父母妻儿老小。 “辛将军，要不我们回去！” 辛光忽然笑了笑，“这是缓兵之计，你们想想，金港重要，还是我们的龙卫所重要。他们肯定是虚晃一枪，想要阻止我们去金港。” “可是可是龙卫所没人啊！” “怕什么，只要我们快速攻下金港，龙卫所之围立解！” “夫人还在龙卫所！”张民富忍不住提醒。 “你们妻儿老小不也在？”辛光咬紧了牙关。 “辛将军，不如这样，我带五百人回援龙卫所！”张民富目露哀求，“不然兄弟们仗打的也不安心啊！” “辛将军！” “将军！” …… 辛光闭上了双眼，四千辛家军本就不多，又分五百回援龙卫所。 “将军！” “张民富！” “在！” “率五百辛家军，即刻回援龙卫所！” 第238章 绝境2 “将军，人够吗？四千对上两万，已经是极限，再减去五百……” “务要多言，前进。”辛光目光坚定，前路未知，只有前进。 当辛夫人生产的消息传到万掌柜的耳中，他兴奋地几乎蹦起来，连忙赶回江浦客家，直奔二楼雅座。 “王先生王先生，成了成了！”万掌柜满脸通红对着王先生说道。 王先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拍了拍万掌柜的肩膀，“很好！” 江浦上空响了一声烟花，紧接着雅座被踹开大门，一群人闯了进来。 袁无味冷笑道:“看来今天钓到了一条大鱼！” 王先生看了看万掌柜，万掌柜摊手道:“王先生，不关我的事儿啊！”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呸！”牛娃子带着周家兄弟，一拥而上，将王先生绑了个结结实实。 王先生不断地挣扎，怒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哦？您是谁啊？倭里倭气的？”袁无味凑近打量着王先生细皮嫩肉，鼻子上面还留了一小撮胡子，若不是穿着大盛服装，就跟倭寇没两样。 “我是胡大为胡大人的朋友！你们如果动了我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周武手上动作一松，看向袁无味，有些不自然道:“跟胡大人有关系……” 官场的人，总是要顾忌一些关系。 袁无味上去就抽了王先生两个大嘴巴子，瞪着眼睛看向周武，“你是糊涂了不成？胡大人总管两江清剿倭寇，他怎么会跟倭寇有关系？更何况还是要密谋伤害鲁姐姐的倭寇？ 定是这个倭寇诈我们！” “你胡说！” “啪！”一个巴掌！ 袁无味说的煞有其事，但是自从这个倭寇嘴中说出胡大为的名字时候，她就知道面前之人可能真的与胡大人有所关联。 毕竟胡大人说不上是个清白的人。 不过，现在袁无味不能够承认。 那乌梅，自己找郎中问过，只是催产的作用。对于妇人和小孩并无伤害，那么为什么这个人要让鲁姐姐今日生产，她相信一定有更可怕的理由。 “我真的……” “啪啪啪！” 王先生刚准备说话，就又是三个巴掌。袁无味完全不让他说话，转身便是对着周大道:“现在当务之急应该问出这些倭寇有什么计划！周家大哥，麻烦你给我送一套厨具上来，还有两条活鱼！” “这个时候，无味你还忙着做菜？”周武急道。 而王先生肿着一张猪头三的脸，狠狠地看向袁无味，“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 “或许你等不到出去的时候了！”袁无味看着王先生，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你准备干什么？我只是一个商人！”王先生看出了面前少年眼中的杀意，终于知道了害怕。 “一个谋害守将夫人的商人，跟倭寇又有什么区别？” “你要的东西来了！”周武将一套厨具放在袁无味的面前，又是念叨，“鱼死的多！难得挑了两条活的过来。” “无妨，你们守在各个出口，暂时先出去！”袁无味将门关上。 现在房间之中，只有五花大绑的王先生与万掌柜以及袁无味三人。 第239章 绝境3 “小东西，你要干什么？！”王先生仍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要等他出去，他一定要派人狠狠收拾面前这个少年。“若是我出去，我一定会让胡大人，治你的死罪！为我报仇！” “我知道，你可能说的是真的。你也可能与胡大人真的有联系，真的关系很好。”袁无味轻笑一声，手中厨刀反转，在磨刀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你跟胡大为有关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混官场，只是平民小百姓，贱命一条！我留你性命到现在，只有一个原因！你为什么要让鲁姐姐今天生产？”袁无味举起厨刀看着锋利的刀刃，目光转向王先生，寒冷如冰。 “少侠！跟我没有关系啊！我只是送个乌梅啊！”万掌柜哭的稀里哗啦，他爱财没错，可是也要有命花。 “你给我闭嘴！”王先生呵斥了一声，哪里知道，万掌柜哭的更加厉害了。 “真的跟我没关系，他们要攻打龙卫所，我只是送个乌梅……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攻打龙卫所！ 简单的五个字，袁无味只觉得五雷轰顶，其实她早就有所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知道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一阵害怕。 辛家军已经全部出城，龙卫所只有五百卫所老兵，战斗力低下不说，更是没有一个正紧守将，最高的将领，还是一个文人出身的百户！ 王先生怒视万掌柜，骂道:“跌份儿的狗东西！” 袁无味目光落在王先生身上，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们来了多少人？什么时候攻城？准备攻击多长时间……”一连串的问题。 王先生冷笑几声，信誓旦旦道:“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早点回去找个好地方躺着，做你的墓地！” 袁无味缓缓收回了刀，目光落在了活鱼身上，默然不语，快速将两条活鱼剃成了生鱼脍，随后又将只剩鱼骨鱼头的鱼，放在了水中，神奇的是那两条鱼，居然还在游动。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王先生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明明眼前少年，什么话都没有说。 “如你所见，我的刀功很好。但是我的耐心并不好，我再问一遍，你如果拒绝回答，我先将你的右腿一片片削了。 一刻钟之内我听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就再削你的左腿。 在此过程之中，我相信你会经历人生最恐怖的痛苦，你将会保持清醒，直至我将你削成人彘……” 王先生哆嗦着嘴唇，“你敢！” “我敢！” 袁无味的刀，一直划向了王先生的右脚跟，“多少倭寇？” 王先生咬紧牙关，下一秒钟却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脚筋被挑断了。 袁无味手中运刀如飞，惨叫声接二连三。 “求你求你。我说我说！” 袁无味停了下来。 “三千倭寇，还有一个时辰。” 三千倭寇，一个时辰。 袁无味如坠冰窟，转身厨刀就插进了王先生的心脏，王先生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 第240章 绝境4 周家兄弟进来的时候，房间之中很干净。 他们看着王先生胸口上的刀，又是看向袁无味，“无味小哥，你杀了人？” “我杀了倭寇，三千倭寇，一个时辰之内即将攻打龙卫所。”袁无味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面前这个人必须死，他若不死，无论倭寇能否攻打下龙卫所，自己都会有麻烦。 第一次杀人，她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什么？！三千倭寇！我去找王百户！”周大转身就走，周武则是愣愣地看向王先生的尸体，“大哥，他死了！” “怎么没有见过死人是吗？”周大声音大了起来，“更何况是一个倭寇？”周大的目光落在袁无味的身上。 “可是万一，这个人真的跟胡大人有关系怎么办？” “胡大人跟这个人不可能有关系！”周大缓缓道：“今天这里只死了一个倭寇。” 房间之中众人纷纷附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纠结于这个死尸，而是如何迎敌！ 王百户并不在卫所，袁无味抓着他的亲卫问道：“王大人人呢？” “王大人他这”亲卫说的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在什么地方？”周武当的一声，将佩刀拔了出来，架在亲卫的头上。 亲卫立即就软了下来，“王大人在百香楼。” 百香楼是江浦有名的青楼，大敌当前，所内唯一的百户，居然在青楼。袁无味觉得莫大的讽刺，但此时也计较不得，一群人又急匆匆去了百香楼。 一进百香楼，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老妈妈看见许多客人，笑得一脸的老褶子，舞着过来，“小哥们，是要找哪位姑娘？” “找你个奶奶腿儿！”周武推开老妈妈，厉声呵斥了一声，“王大人在什么地方？” 青楼多注重隐私，老妈妈妈自然不肯说，周武松开老妈妈，大步上了二楼，一间间将门踹开，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了衣衫不整的王百户。 “你们要干什么！”王百户拥着玫红绸被，怒斥道。 “倭寇还有半个时辰即将抵达龙卫所，你现在还要在温柔乡里面泡着吗？”周大冷声说道。 “什么倭寇？！”王百户听到倭寇两字，吓得面色惨白，几乎要从床上滚落，急急忙忙穿上衣服，“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有听到消息，城门城门关上了吗？” 王百户一连串好几个问题，袁无味冷声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前，作为所内唯一的百户，工作的时间，却是在百香楼里面。光是找你，就花了半个时辰，王大人你好大的威风！” “你又是什么东西！”王百户面色铁青，穿上了衣服，就出了门，一路到了军营。 周大道：“现在应该赶紧组织守城！” “我清楚你清楚？辛将军不在，龙卫所的主力出走，我们应该立即撤退，这龙卫所本不是什么重要的关卡，丢了便是丢了！” 众人听着王百户的话，好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袁无味反问，“城中百姓呢？” 第241章 绝境5 “人各有命，全看天意。” “去尼玛的天意！”周武再也忍受不了，一拳头打在了王百户的面门上。 王百户指着周武冷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抓起来！” “你准备抓谁！”门外一声冷喝，袁无味扭头看去，竟然是鲁姐姐。 白七七扶着鲁姐姐，鲁姐姐捧着肚子，目光冷峻看向四周，“王百户，你是准备不战而退吗？” “辛夫人，这也是没有的办法！五百卫所兵，怎么能够是三千倭寇的对手？我刚才正打算派一部分新兵前往您院子里面，将您一起带走！” “不用了，如果王百户你要走，那便走我也不留你！五百卫所兵之中想走的，也可以走，放下自己的武器皮甲。但是我不走，我丈夫是辛光，是龙卫所的参将！是辛家军的首领！ 这龙卫所之中，不仅仅有我一人，还有辛家军的家属老小，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 我既然吃了朝廷禄米，就理应护佑一方百姓！” “辛夫人，您怎么这么固执呢？”王百户急得跳脚。 正在此时，又有人前来相报。 “王大人，守城士兵，看见大量倭寇正在港口登陆！” “什么？！”王百户穿上战甲，恨恨地对着辛夫人道：“您要是想要送死，我也不拦着，可别怪我之前没跟你说，不知道天高地厚，找死活该！” 鲁姐姐看着王百户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下面的卫所兵一哄而散。 只剩下空荡荡的军营。 “卫所兵也逃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还有百姓！”鲁姐姐抽出一把长剑，捧着肚子看向周家兄弟道：“你们去找张大娘，她是张民富的老娘，你们让她去动员辛家军的随军家属，上城头守城门！” “辛夫人，您去干什么？”周家兄弟看着鲁姐姐拿着一把长剑，心中发慌。 “我去开兵器库的大门！” “辛夫人！”周家兄弟还来不及说什么，鲁姐姐就已经转身离去，袁无味连忙跟了上去。 “鲁姐姐，要不我们去开，你这肚子。” “兵器库乃是重地，你们前去是开不了的，现在非常时机，跟他们吗，没有时间费什么口舌！”鲁姐姐翻身上马，长袍风声猎猎！ 到了兵器库，守着兵器库的守卫，看着提着长剑的辛夫人，上前行礼。 “辛夫人，这是为何？” “现如今倭寇即将攻打龙卫所，你们速速开门，让我取兵器分给百姓。” “分给百姓？”守卫面面相觑，“这不合规矩，要是想要开兵器库，首先要得到辛将军或者王百户的手令，没有手令我们不能够开兵器库！” 鲁姐姐手提宝剑，欺身上前，眼露寒光，“我夫不在，百户已逃，难不成你们就空守着这兵器库，让我龙卫所百姓，空手守城？！” “这这这！” “这什么这！”鲁姐姐怒目相视，“你们若是再挡在我的面前，休怪我手中宝剑不留情面！”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开门！”身后一个老兵喊道，两个守卫这才拿出钥匙，将众人放了进去。 而正在此时，鲁姐姐落于人后，捧着肚子，地上一片水渍。 第242章 绝境6 “我”鲁姐姐捧着肚子，心中升起一阵绝望，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鲁姐姐！”白七七冲了上来，扶着鲁姐姐，鲁姐姐看着白七七，双手用力抓住白七七的手臂，“那个时候你也在对吗？你知道怎么做的。” “我！”白七七一瞬间的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铠甲，铠甲在最里面，我当初收起来了。”鲁姐姐头上满是冷汗，手上指着前方。 袁无味顺着鲁姐姐的方向一直往前走，看见了布满尘土的箱子上，有一套盔甲。盔甲不大，不像是男子的盔甲，另外一边还有一把银枪，红缨之上，有了些许的蛛网。 “这是白夫人的盔甲，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许多年前，这个老兵曾经与白夫人一起上过城头，守卫龙卫所，故此认识。 白七七眼中蓄了一汪泪水，指着那盔甲道：“我要那套盔甲！” 当白七七穿上盔甲之时，紧握手中长枪，老兵一瞬间的恍惚，喃喃自语道：“太像了！” 袁无味愣在原地，在白七七冲出门的那一刻，拉住了白七七的手臂。 袁无味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在满城百姓和白七七之间，她偏向了白七七。 一直的猜测，终于成真，她是白将军的女儿。应该死在十年前。 为什么是龙卫所？袁无味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如果是其它地方，或许没有多少人认识之前的白夫人！ 那即使白七七穿上白夫人的盔甲，她仍然可以活下去，可偏偏是龙卫所。太多的老兵，曾经与白夫人并肩作战，太多的百姓，曾经看过身穿铠甲的白夫人站在城头，守卫龙卫所。 白七七太容易暴露了。 此次倭寇之围无论解或者不解，白七七都难逃一死。 “无味。”白七七语气坚定，将袁无味的手指一根根的剥开。 “小娘！”袁无味语气急促，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劝白七七。 白七七忽然展颜一笑，轻松道：“我的儿，看不出来！你小娘不仅仅能够拿起绣花针绣花，就连这银枪也是舞得极好！” 拦不住她了，袁无味松开了手。 身后老兵像是迷路之人看见了北斗一样，纷纷跟在了白七七的身后，渐渐地辛家军的家属也追随在队伍之后，队伍越来越大，更多的百姓加入进来。 前面的人，拿着武器，老兵教导如何使用三眼铳，青壮穿上披甲，手上拿着佩刀没有武器的，拿着自家的菜刀钉耙也都上了城头。 所有人都拿着自己的武器，看着即将抵达城门的倭寇！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十年前一样。 三眼铳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倭寇的大炮在城门口轰鸣，一架架云梯如同蝗虫一样，前仆后继。有的倭寇爬了上来，几个老人扑了上去。 各种各样的兵器上前招呼，锄头、厨刀甚至是牙齿 袁无味跟上城头，拿着自己的厨刀一刀又一刀，杀红了眼睛，身后一个倭寇突然跳了起来，举起了太刀。 第243章 绝境7 “去你的！”老谢一个拄拐，就甩了过去。 袁无味惊魂未定，回头看见老谢，“谢叔，你怎么也来了？” “这动静这么大，我怎么能够不来？”谢叔哈哈一笑，“想当年我可是白将军的亲卫！功夫相当了得！” 两人联手，又是宰了几个倭寇，一路到了城头人最密集处。 倭寇越来越多，一面是装备精良的倭寇，另一面是没有任何训练过的城中百姓，能够相持到现在，都是内心的保家卫国之心。 “小姐呢！”谢叔问道：“白小姐呢！” “在那边！” 不知道谁指了指，袁无味看了过去，白七七手中长枪挥舞，击退了名倭寇，但是人多势众，更多的倭寇围了上来。 “走！” 谢叔与袁无味两人赶了过去，正在此时，又是一个倭寇跳了出来，出刀极快，目标直指白七七的面门！ “小姐！” 谢叔一个拐杖，直接飞了过去，砸偏了刀的方向。 白七七猛地回头，“谢伯伯，你怎么来了！” 谢叔没了拐杖，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袁无味将他扶起之时，又是一把太刀，捅穿了谢叔了胸膛。 谢叔看着自己胸膛的太刀，转身一把抓住倭寇的双手，太刀在血肉之中翻滚，“干尼玛的！” “混蛋混蛋松手！” 倭寇面露惊恐，不断地想要后退。 袁无味手中厨刀立即出动，削了倭寇的脑袋，转头看向谢叔。 “谢叔，你坚持” “哈哈哈，我也能够马革裹尸还了！”谢叔嘴中冒着鲜血，眼神涣散，扭头看向白七七，“无味小哥，保护我家小姐。” “谢叔！”白七七破了音，可面前还有个倭寇。手中银枪不断地击退倭寇。 谢叔忽而一笑，右脚将袁无味踹了出去。 袁无味一个趔趄，心中大恸，不再回头，手中的厨刀反射阵阵寒光，疯了一样砍向倭寇可是倭寇越来越多，城头上，城墙上，还有城脚下。 袁无味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绝望。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尘土漫天，一群穿着短打的村民出现了。有骑着驴车，坐着牛车的，还有一路跑着的。 一群人像是不要命一样，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城脚的倭寇。 阿诺骑着驴，像是骑着马一样，手上的鱼叉，看见倭寇就叉，整个倭寇进攻节奏，因为这些意外援兵，变得慌乱起来。 “是张家村和王家村的人！他们来了！” 张大娘喊了一声，白发在晚风之中拂动。 整个队伍为之一震，他们来援兵了！ 不远处的港口，柳如林举着望远镜，看见张家村还有王家村的人，眉头皱起。 “王先生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柳庄主，不要着急，等我们攻下龙卫所，不就能够看见王先生了吗？”一个浪人轻笑，“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手上的棍子，怎么能够抵挡的过我们锋利的太刀？和先进的火枪？”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尸体堆成了小山，谁也没有让一步，城门始终没有攻破。 “还要多久？”袁无味喃喃自语，手中的厨刀已经卷刃，随手拿起了一把太刀，与白七七站在一起。 第244章 曙光 蝗虫一样的倭寇，将一串串奇怪的东西，放在了城门上，火折子接二连三的引爆。发出令人害怕的轰鸣，城门在颤抖摇晃，可无数的百姓依旧抵在城门之后。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残阳如血，袁无味偏头看去，依旧有数不清的倭寇。 或许他们终究难逃一死，但是他们不愿做待宰的羔羊。 “辛家军！” “辛家军的大旗！” 在城门快要倒下的前一刻，橙色光辉之下，一支队伍迅速逼近。 张民富看着面前的尸体，双目赤红，那些人他认识，都是他的朋友亲人，甚至他能够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 可是如今，一个个身首异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们的断肢尸体！ “列阵！” 张民富一声令下，那个奇特的阵型形成。 倭寇队长转头，与张民富双目相对，站在尸堆之上，拔出了太刀，挥向前方。 “进攻！” 阵型如同一个绞肉机，不断地前进。 竹狼筅掀翻一个又一个敌人，长枪三眼铳接替运作，倭寇不断地倒下 很快就到了城门口，袁无味一脚踹翻一个倭寇大喊：“快开门！” 紧闭摇晃的城门，缓缓打开，不知是谁哭了一声，悲凉的情绪迅速蔓延，幼童趴在老人的怀中，大声嚎哭。男人默默流泪，拿着三眼铳的女人，再也拿不动三眼铳，双臂垂了下来 这一战，死了太多太多百姓。 而他们都是幸存者。 城头上的倭寇，很快被清除，袁无味浑身没了力气，拖着身体，走到谢叔的位置，将他身上的倭寇搬开，白七七跪在谢叔面前。 “谢伯伯！” 哭的撕心裂肺，而此时，萍萍的声音由远及近。 “爹！爹！” 等到了谢叔的面前，萍萍歪头问袁无味，“无味哥，我阿爹呢？” 袁无味咬紧了牙，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萍萍这个问题。 战场清理之后，满城缟素。 胡大人来的很快，大院之中，郑南山与胡大为面对面坐着。 胡大为对着郑南山拱手道：“郑先生别来无恙。” “胡大人这里没有旁人，有事儿不妨直说。”郑南山神情少见的严肃。 “白小姐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胡大为目光犀利，看向郑南山，面前这位可是张首辅的高徒，当年他还没有被一撸到底，是有能力庇佑白家余孽的。 “很重要吗？”郑南山嗤笑一声，“不知道胡大人是不是在大染缸之中太久，已经分不清事情的主次，光想着如何踩低捧高，保护自己的乌纱帽，反而忘了什么是于民有利，什么是人民百姓。” 胡大为的脸黑了黑，看向郑南山，“郑先生，你言过了！” “过没有过，白元将军之事，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郑南山盯着胡大为的脸，他在赌，赌胡大为内心那一丝的良知。 胡大为脸色惨白，不过一瞬，他就恢复了。落井下石构陷忠良，的确不是直臣所为。可是如果当年他不这么做，如今两江百姓，又有何人庇佑？ 他是为了两江百姓！ 第245章 三人成虎 “没有！你应该清楚，高党是不会放过两江总督这个位置，而高党之内都是空谈之人，御史居多。我若得不到这个位置，换其他人来，不仅仅是白家满门，整个两江百姓都会遭殃！郑先生，你既然答应了周成前来帮我，我内心以为你是懂得我的！” “我懂你难处，可是不懂你的狠毒。”郑南山定定地看向胡大为，胡大为往后一踉跄，“你什么意思？” “胡大人，当年之事，我确实不知。远在京城，纵使白家有难，我也无力回天。可是如今，她就在我身边，我岂能不顾？”郑南山站了起来，挺了挺自己的大肚腩，眼神犀利，“而且，胡大人这也是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为了你这顶乌纱帽，以白将军作为投名状，害了白将军满门，你难道就一点不内疚？午夜梦回，你就一点都不感到良心不安？ 更何况，既然有我在此，定不会让她对于你有什么伤害。” 胡大为听到最后一句话，“你有办法？高党与锦衣卫联系紧密，天底下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你如何将我摘出来？又如何在他们的监视下，将白小姐摘出来？” “你若不信我，就不要用我。”郑南山自信一笑，他知道，胡大为同意了。 胡大为低头不语，“上天有好生之德，郑先生若是解决得当，我也留她一条性命又何妨？” “胡大人，你应该谢她。”郑南山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如果不是她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此时此刻龙卫所已经被攻陷，而龙卫所之中可都是辛家军的随军亲属。 他们在前方作战，若是后方亲属落入倭寇之手，金港之战，纵使唐远志辛光有天大的本事，军心涣散，他们也毫无办法。 而且她如果选择偷偷逃走，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面对国家大义，她与你一样，将个人的生死抛掷脑后，选择了黎民百姓。” 胡大为长久不语，最终叹了一口气，“郑先生，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做？” “你回去之后，锦衣卫必定盘问，你只说不是白家后人。所谓相似，只不过是百姓所求的安慰而已，其后我自有招数。” “这样即可？” “当然不行，锦衣卫定是不信，必定会亲自来龙卫所调查。你不仅仅不需要拦住他们，反而建议他们前往龙卫所，亲自调查。” “这不就是露馅了？” 郑南山意味深长一笑，“胡大人若不如此，又如何将自己摘出来呢？” 胡大为看不懂郑南山，满是狐疑。细细思量一番，这样的确就将自己给摘了出来，若是他们来复查，顶多就说自己没有审查清楚。“我听你的！” 胡大为出了大院，袁宝与郑南山对视一眼，郑南山摸着自己大肚腩，笑着问道：“知道三人成虎吗？” “知道。”袁宝心领神会。 三人成虎，若是整城百姓，真的也是假的，假的也是真的！ 第246章 红鸡蛋1 鲁姐姐生了，一个胖小子。 袁无味在厨房里面忙活，准备红鸡蛋，一大早袁无味几乎将整个江浦的鸡蛋都买了过来。 鸡蛋堆成了小山，白七七在烧开水，一直沉默不语。 袁无味笑道：“小娘，待会儿你准备吃几个？” “无味，其实袁宝” “我知道，不用多说。”鸡蛋太多了，袁无味将鸡蛋分开放入沸水之中。有些话不需要多说，她很早就知道了袁宝的身份，只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娘，竟然也是一个将军的女儿。 既然养了下来，那必定要承担责任，她从来都不后悔。 白七七嘴瘪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的儿，当初当初其实，我跑了，其实不是因为想跟人私奔来着！” “那是为什么？” “你爹，袁五的死跟我有关。” 白七七话音刚落，袁无味的手猛地一抖，长久以来她追求的问题答案，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仍旧是发颤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两年前我嫁给你爹，其实只是为了掩藏身份。白家被抓的时候，谢伯伯将我藏了起来，锦衣卫一直在找我的下落。两年前找到了谢伯伯，但是谢伯伯抢先一步，将我送到了山同，求你爹收留。 为了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他才娶了我。之后你爹死了，伤口我去看过，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火枪也不是鞑靼的弯刀，而是绣春刀。”白七七垂下眼皮，“他是因为我死的，当时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如果还留在你的身边，你也会被那些人杀掉，所以那唱戏的小生约我私奔，我就准备跑了。” “那后来为什么又回来了？”袁无味问道。 “因为袁宝，若是我弟弟还活着，他应该跟袁宝一样大了。”白七七满眼絮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出了门才发现，我离了你，带着袁宝根本就活不下去，没有办法只能够回来。这些日子，我很害怕，我害怕什么时候，我又被锦衣卫发现” “小娘。”袁无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白七七的肩膀，“我爹不是你害死的。” 白七七睁着一双泪眼，急道：“真的，你爹身上的伤口，我绝对不会认错，那是绣春刀的痕迹！” “锦衣卫的耳目众多，如果他们是因为我爹收留了你，而杀了他。那么为什么他们不杀了你？调查出你的身份，并不困难。他们不会留你这个正主不杀，反倒杀了我爹。 我爹不是因你而死，你也无需愧疚。” 锅中的鸡蛋好了，袁无味捞出两个递给白七七，“小娘剥了，揉揉眼睛！” “真的，你没有骗我？” “骗你做什么？”袁无味轻轻笑了起来，心中默默念着，锦衣卫。老爹的死，越往里走，越感觉到无助，他的背后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在操控一切。 一锅又一锅的鸡蛋煮好，放在红色染料之中，红鸡蛋高高摞起，袁无味揉了揉肩膀，终于结束。出了厨房，海平冲了过来，袁无味将一个红鸡蛋递给海平。 “你先吃。” “谢谢无味哥哥！” 第247章 红鸡蛋2 白七七站在摇篮的边上，小心翼翼地看着摇篮里面胖乎乎的小孩。 刚出生的小孩一般都很丑，皱巴巴的像个老头，但是鲁姐姐家的胖小子，长得却是十分好看。圆嘟嘟的，就跟那年阿娘生的阿弟一样。 “七娘，谢谢了。”鲁姐姐躺在床上笑了笑。 “鲁姐姐，他真好看。”白七七眼睛都舍不得从胖小子身上移开。 袁无味进来，道：“红鸡蛋已经煮好，现在我就去发。” “辛苦你了，无味小哥。”鲁姐姐支撑着坐了起来，“本来这几天我哥要来，他要做这红鸡蛋。结果路上耽误了，等他来了，我让他做一次九转大肠给你们尝尝！” “好嘞！”袁无味心里面想着，九转大肠，鲁菜经典，到时候又可以大饱口福！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敲门声，袁无味扭头一看，原来是袁宝。 袁宝目光落在袁无味身上，道：“先生问红鸡蛋煮好了没有。” “煮好了，我去拿几个给你。” 袁宝摆手道：“先生说，这几天你们都忙，这分发红鸡蛋的事情，他可以胜任，想来帮帮忙。” “帮忙？”白七七退后一步，“不会是偷吃！” 袁无味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怪不得七娘如此怀疑，毕竟郑先生是一个没有吃的，就不会动窝的人，有的时候能够在躺椅上躺上一天。若是想让他走一走动一动，那是比登天还难。 现在居然主动提起，要帮忙分发红鸡蛋！ 真是奇奇怪怪！ “七娘，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在门口听得见的！”郑南山大声喊道。 “我巴不得能休息呢！”白七七念叨。 出门一看，不仅仅是郑南山，还有周家兄弟。周家兄弟进了厨房，用扎着红绳的扁担，将十篮子鸡蛋挑了起来，跟在郑南山的后面。 次日，一段评书突然在江浦火了起来。 说书人拍着柳木条，一板一眼地说着。 “就说那白娘娘，在天有灵，三守龙卫所” 袁无味听着评书，越听越是感觉不对劲儿，这像是说的白七七。走在江浦的街头，走几步便是碰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梳着高马尾，眼神神态都像极了那天的白七七。 袁无味走到了紫阳路，老谢烤饼店，萍萍站在门口，两只麻花辫变成了高高的马尾，一身小衫，干净利落。小衫的袖口上还别着一块黑纱。 袁无味垂眸，若不是谢叔，她恐怕就要死在了倭寇的手中。萍萍还小，世事艰难，袁无味来此处，就是想问问萍萍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无味哥，来买饼？” “萍萍，你愿意跟我走吗？” 萍萍忽然一笑，将一块刚出炉的烤饼递给袁无味，“无味哥尝尝，我做的饼！” 袁无味咬了一口烤饼，一股麦香在唇齿之间，跟谢叔烤的味道很像。 萍萍坐在谢叔常坐的凳子上，晃着腿笑道：“无味哥，我已经长大了。紫阳路有老谢烤饼店，我待在这儿，就像我爹还在一样。” “有什么困难找我。” “一定，我可不会自己扛着！” 第248章 煎饼卷大葱1 初秋早晨，天气微冷。 这几日太忙，每个人都忙的兵荒马乱，厨房都没有怎么收拾。 袁无味进了厨房打了一个哈欠，环顾四周，整个厨房没有什么新鲜菜。只有一小袋小米，还是之前想着鲁姐姐刚刚生产完，需要喝点小米粥，才一起买的。 袁无味想着煮点小米粥，然后趁着煮粥的时间，去街上转转，瞧瞧有什么吃食，随便买来对付一个早上。 小米刚倒入砂锅，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袁无味伸出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胖汉子。 圆不隆冬的身材，圆鼓鼓的脸，穿着靛蓝色对襟小衫儿，两个袖子高高的卷起。一只手上拿着厚厚一摞煎饼，煎饼绳子上还系着一个褐色粗陶罐子。另一只手牵着海平，海平小小的人身后，拖着一米多长的青白大葱。 海平看见袁无味，飞快地奔了过来，“无味哥哥，这是我舅舅！” 原来这就是，鲁姐姐的哥哥，那个鲁菜大厨。 怪不得穿的像个厨子！ 袁无味脑子里面想起了九转大肠，心情顿时雀跃，起身将人请了进来。 “随便坐！” 鲁阿哥挠了挠头，来之前就听说，这几日妹妹生产，龙卫所又遭受倭寇袭击，这妹夫不在。都是这个院子的人，轮流来照顾她。 自己这个哥哥老大过意不去，天生嘴笨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厨子嘛！只能够说些厨房里面的事情，看了看周围，便是问道：“你们这早饭还没有吃！” “早饭煮了小米粥，正准备出去买点其它的。” “不用不用了，我带了煎饼还有大酱，还有这大葱。”鲁阿哥谈起吃的，话匣子就打了开来，“我这煎饼是我亲手磨的粉，亲手摊的饼，那味道香的很！”说着说着，又是将褐色粗陶罐子打开，递到袁无味面前，“还有这大酱，你闻闻！香的嘞！俺跟你说，这大酱摊在这煎饼上面，再卷上这大葱，万两黄金也不换！” 袁无味端起粗陶罐子仔细闻了闻，一股酱香味，大酱的颜色呈浓厚的土黄色，十分正宗。至于那一米多长的大葱，鲁阿哥直接从剥开，外面略干巴的葱皮三下五除二除去，露出里面雪白的葱白。 “尝尝，我们那儿的大葱，跟其它地方可不一样，甜的嘞！” 葱还能够是甜的？ 袁无味略带疑惑咬了一口，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山同的大葱有些干巴，还带了一点辣味，常用作调味。而鲁阿哥带来的大葱，竟然透着一股鲜甜，汁水也比一般的大葱丰盈许多。 “真不错！” “卷个饼儿！”鲁阿哥粗壮的手指卷饼的时候无比的灵活，一张大饼，倒上酱，夹上一根大葱，卷起来，约莫有拳头大，就送到了袁无味的面前。 袁无味看着这巨大无比的卷饼，有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口。 “嘴巴张大，咬！用劲儿咬！” 得嘞！袁无味嘴巴张到了极限，脑袋歪着，用着吃奶的劲儿，咬了一口！ “真香！” 第249章 煎饼卷大葱2 煎饼虽然有些干巴，但是搭上大酱还有大葱，就只剩下香了！一口接着一口，袁无味越吃越有，鲁阿哥在一旁眯着眼睛笑。 等到一个煎饼吃完，袁无味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厨房砂锅上，还煮着小米粥呢！ 三步并作两步走，冲到了厨房，砂锅里面的小米粥，差点就溢了锅。 此时此刻，郑南山和袁宝还有白七七，都是从房间出来。看见鲁阿哥，袁无味连忙介绍道：“这是鲁姐姐的哥哥，来给我送煎饼的！” 郑南山一听到煎饼，原本睡眼惺忪，立即就清醒过来，“可有大葱？” “有的有的！” “大酱！” “自家做的！” 郑南山听完，一拍手，“极妙！” 鲁阿哥腼腆一笑，瞧着咕嘟咕嘟的小米粥，便是道：“东西俺送到了，俺妹那边没人看着，俺就先回去了！”说完对着海平招了招手，海平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跟袁无味挥手告别。 白七七揉了揉眼睛，看着鲁阿哥跑的飞快的背影，“我们这儿是有老虎，还是有豺狼，鲁家哥哥，怎么跑的这么快？” “这煎饼真是不错！”郑南山迅速洗碗，已经坐在了饭桌前，“看看这金黄的颜色，就知道是用好糜子面做的，火候也是控制的极好。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去鲁地求学。 身上没有几个钱儿，天天就吃这煎饼卷大葱。你别看鲁地人人都做，每个人做的手艺还不一样，有些人做的就又干又柴，大酱齁咸。有的人做的就软硬适中，酱香味十足。但是有一说一，那里的大葱都是一等一好。 我吃到齁咸的大酱，就多放两根大葱，水分足，味道又甜，总是能够中和掉。”郑南山给自己卷了一个，狠狠咬了一口，道：“这大酱调的，就不咸不淡，一个大葱正正好！” 袁无味端上四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煎饼裹上大葱，配上小米粥，初秋早晨吃的舒舒服服。 早饭刚刚吃完，张民富带着阿诺进了大院，王百户弃城而逃，已经被胡大为军法处置，整个龙卫所现在由张民富暂管。 胡大为嘱咐张民富，若有疑问，可来大院找郑先生。 眼下他就碰到个大问题，张民富看见郑先生拱了拱手道：“郑先生，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阿诺将断箭递给郑南山，郑南山接过断箭，看见上面一个明显的柳字。 “这断箭从何而来？” “郑先生，我们去给辛将军送军粮，回来的路上，被一伙倭寇伏击，这断箭是从我阿三哥身上掰下来的。”阿诺一字一句道。 袁无味听到阿三哥三个字，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阿三哥呢？” 阿诺沉默不语。 张民富缓缓道：“一起送军粮的小年轻，只剩下阿诺一个人。” 袁无味晃了晃身子，之前做好烤饼，阿三哥还说，要带着她去深海，看看更稀奇的鱼。 郑南山目光忽然犀利起来，“你说那些人是倭寇？” “没错，不是倭寇，谁会在海上劫杀我们啊？”阿诺喃喃自语。 第250章 煎饼卷大葱3 “不是倭寇。”郑南山看着后面的白羽，“这种白羽是两江地区的白鹅所产，而倭寇所用的羽箭，尾部都是灰羽。其次，上面这个字，是汉字柳。一些地方大族，会将自己的姓氏刻在羽箭之上。据我所知，倭寇之中并没有单字柳姓。” “郑先生，你说柳？”张民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些年轻人，大多数都是我们张家村和王家村的人，而我们张家村和王家村，跟柳家庄已经结下了血仇，难不成是他们！” “若是寻仇，阿三哥的船队整天在海上飘着，他们为什么要在倭寇进攻之前来寻仇？”袁无味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那有没有可能，这柳家庄与倭寇，是一伙的？”郑南山摸了摸肚子，又是坐了下来，“沿海倭寇在诞生之初，就有大量的大盛人为他们做向导。这些大盛人与倭寇勾结在一起，将大盛的商品走私到海外，获得丰厚的报酬。 现在倭寇想要攻打龙卫所，他们自然也会提供帮助。但是令我想不通的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王阿三要送烤饼给辛将军的？” 袁无味收拾碗筷，脑子里面想起了一个人。 “郑先生，今天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出去买菜。”袁无味轻声问道。 “你看着办！”郑南山紧锁眉头，袁无味提着菜篮子出了门。 熟门熟路地来了江浦店家，万掌柜看见袁无味，吓得脑袋一缩，“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怎么我不能够来？”袁无味轻笑，将菜篮子放在脚边。 “您当然能来，当然能来！” 袁无味看着万掌柜，之前因为牛哥求情，她饶了万掌柜一条性命。可是如今看来，这条狗命是断不能留！ “我们聊聊？” “聊什么？”万掌柜警惕地看着袁无味，当初面前这个小少年，活活剔了王先生两条大腿肉，吓得他整夜整夜不敢睡觉。他是万万不敢跟他一个单独的房间。 袁无味道：“你怕什么？做的亏心事，我不都是知道吗？” 万掌柜无奈带着袁无味去了二楼雅间，袁无味坐在万掌柜对面，“今儿我听到一个消息，王阿三死了。” 万掌柜听见这个消息，顿时眼神飘忽起来，想要强装镇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肯定是倭寇，那些可恶的倭寇。” “是吗？现在万掌柜不做那些倭寇的走狗了？” “小哥小哥，我现在真的是从良了！” 袁无味看着万掌柜哀求的模样，冷笑一声，“当初找你的人，当真只有王先生一个人吗？” “还当然只有王先生一个人。” “可我为什么听说，当时柳如林也来了你的江浦店家！”袁无味站了起来，声音拔高。 万掌柜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主意，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王阿三也是柳如林要杀的，说是他们有仇！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人活着，阿三哥前去送烤饼的消息，是你泄露出去的！” 第251章 煎饼卷大葱4 袁无味所说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 如果一字一句去问，面前的万掌柜一定咬死了牙关什么都不会说！ 万掌柜嘴巴嗫嚅了几下，满眼泪水看着袁无味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提了一嘴，没有想到柳如林就真的去了！还有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是如此的狠毒，将他们都给杀了！” 袁无味缓缓闭上眼睛，一切都已经明朗。 柳家庄与倭寇勾结在一起，倭寇准备攻打龙卫所，他正好趁此机会，报复了王家村和张家村的人。 万掌柜是留他不得，可解决他不是现在。 袁无味看向万掌柜，冷笑两声，“王家村与张家村的人最是团结关爱小辈，如果被他们知道，十几个小辈，是因为你被柳家庄的人害死，你说他们会怎样对付你？” 万掌柜的脑子迅速转了转，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被王家村和张家村的人知道，王阿三等人是被自己害死，自己绝对会被报复，会比王阿三死的更惨！ “求求你，无味小哥，我下贱，我不要脸！我鬼迷心窍！求你不要说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小女晚娘长得不错，送给你做妾做丫头” “去尼玛的！”万掌柜自私的面孔，让袁无味心中一阵恶心，“日后我会来找你的！” “好！” “以后如果柳如林还来找你，立即通知我。” “好！” 自己独生女，他都能够为了自己拱手送人，出卖一个柳如林更不用说。 袁无味轻声念叨，柳如林，柳如林啊！ 从江浦店家出来，袁无味挎着菜篮子，准备前往东门买菜，恰好碰见了鲁阿哥。 鲁阿哥看见袁无味眼睛一亮，胖滚滚的身体，跑了过来，“无味小哥，你也来买菜？” “鲁哥哥，今早儿，你也看见了。我那厨房空空如也，要不是今天早上你送来那煎饼和大葱，我们早上只能够喝点小米粥。” “哪里的事情，我听我妹妹说了，这几日都是你帮忙照料。我看海平，都胖了一圈儿！”鲁阿哥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干脆这样，今天中午，你们也别做饭了，到我那儿去吃！九转大肠，葱爆海参，再加上鱼丸子汤咋样？” 能够吃到正宗鲁菜的机会可不多，袁无味怎么能够错过，想起家中还有三个人，“我家还有三人。” “一起来呗！添双筷子的事情！”鲁阿哥笑着说道。 买完东西，已经到了中午，胖人怕热，鲁阿哥拉着袁无味进了茶馆，说什么都要喝杯茶再走。 正巧这时，来了一位说评书的先生，醒木一拍，鲁阿哥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又是要了两碟瓜子儿。 袁无味想走，有时被鲁阿哥按了下来，“时间早的很，放心！” 评书先生气沉丹田，声音抑扬顿挫。 “上回书说到，倭寇大军压境，我龙卫所城中士兵出逃。白娘娘手执银枪，披甲上了城墙！ 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 白娘娘，不但毫无惧色，手中银枪越发神勇。收放之间，轮圆如同满月，方圆三米之间，倭寇无人敢近身” 第252章 九转大肠1 说到精彩处，下面一片喝彩声。 鲁阿哥肥肥的手掌，都拍的通红，站了起来满脸兴奋。 袁无味瞧着鲁阿哥道：“鲁哥哥，时间不早了，我们走！” “听完听完，这可是白娘娘！” 听鲁阿哥的语气，似乎对这故事再熟悉不过，袁无味好奇问道：“鲁哥哥，你也知道白娘娘？” “谁能不知道，我还亲身经历了呢！十年前！我在龙卫所做学徒，带着我阿妹，那时候也是倭寇入侵，那是白娘娘不顾安危挺身而出，保住了我们龙卫所！后面虽然白娘娘被奸臣所杀，可是我们一直相信，白娘娘英魂在庇佑龙卫所。 我们这一路上都听说了，这一次倭寇入侵，就是白娘娘显灵，才保住了龙卫所！” 鲁阿哥说的煞有其事，袁无味不由地想起白七七。 按照白七七的说法，锦衣卫一直像一群苍蝇一样，跟在她的后面，寻找她的下落。那日倭寇进攻龙卫所，袁无味阻止白七七前去守城，便是害怕她的下落被暴露。 但是时至今日，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袁无味脑内忽然灵光一闪，不对，胡大人来过。 那个时候，她正在鲁姐姐家中煮红鸡蛋，郑先生究竟与胡大人说了什么，她并不知道。或许这就是白七七没有被抓的原因，袁无味想通了其中关窍，松了口气。 有郑先生在，断然不可能出什么问题。 毕竟仔细算下来，小娘也算是张家的后人，郑先生肯定会为她筹谋划策。 又仔细回想起，这一段评书，虽然并不明白，大概也是郑先生计划中的一部分。 “想什么呢？”鲁阿哥凑了过来，看了看天，发现时候不早，拉着袁无味就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袁无味无奈摇头，刚才让你早点走，你不走，这个时候知道时间来不及了。 进了鲁姐姐的院子，鲁阿哥递给海平一块油墩子，就是用萝卜丝儿和上面糊炸成的饼子，外面脆里面嫩，小孩大多数爱吃。 “今天开饭有点晚，海平儿，待会儿叫大院的人过来吃饭啊！” “好舅舅！” 说着就进了厨房，袁无味在外面看着，没有跟进去。鲁地菜肴复杂，味道独特，更加看重传承。要是贸贸然进去，会有偷师之嫌。 哪里知道，鲁阿哥在厨房喊了一声，“无味小哥，进来帮我一把！” 袁无味有些惊讶，但还是进去。 鲁阿哥瞧着袁无味笑，知道袁无味为什么没有进来，厨子嘛！不就那点事情？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我这九转大肠，又没有跟人学，是我一个琢磨出来的。你照顾我阿妹那么长时间，我给你露一手，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阿妹说了，你是个爱琢磨吃食的！” 袁无味内心雀跃，现场教学，机会不容错过！ “鲁哥哥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说着就将侧身将配料大大方方地摊在袁无味的面前，猪大肠四根，还有甜渍山楂，鲁地的大葱、姜块、香菜以及些许的米醋。 第253章 九转大肠2 鲁阿哥将四根猪大肠提溜进了盆子里面，取了些许花椒黄酒米醋还有面粉，五根粗粗的手指在盆子里面抓了起来，“这猪大肠虽然好吃，但是毕竟是用来装那啥的，有股脏器味儿！俺们用面粉，把那臭臭的粘液抓出去，唉，清水这么一洗！”说着，将猪大肠提了起来，递到袁无味的面前，“你闻闻，这味道是不是好很多？” 的确如此，猪大肠的脏器味，淡了不少！ “我们那儿做菜，讲究的是，有味使其入，无味使其出。这便是了！”鲁阿哥说着，将猪大肠又清洗了一遍，水声哗哗，“别看我阿妹现在文文静静的，以前就喜欢吃这猪大肠！我做的猪大肠，她能吃半盘子！” 鲁阿哥笑着开始套猪大肠，粗粗的手指，分外的灵活。手指不断地翻套，反复套出层次，又伸手拿来一小撮竹牙签。在猪大肠的上中下三个部位，插上三组十字竹牙签，“看好了，记住喽！一定要戳几个洞，这个洞有助于排气，不然你煮着煮着，皮会炸！而且这大肠之间紧实，有嚼劲儿！” 袁无味连连点头，鲁阿哥又是眯着眼睛笑，“一只猪身上就一副猪大肠，她爱吃，我就天天去菜市场找。下水这些东西，不好做，但是便宜啊！一般小老百姓哪里吃的起猪肉，就抢着买这些猪下水。 我经常是扑空的。好不容易得了一副，她能够乐上好半天。那个时候，她就跟海平这么大！我开始做猪大肠，她就围在我的灶台边上打转儿！” 海平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仰着小脸儿笑。 “娘说，大舅做的九转大肠天下第一好吃！” “小馋猫！”鲁阿哥矮下身子，跟海平头靠头。 鲁阿哥另起一锅，烧水张开五指，感觉水略温，便是将大肠放入锅中焯水，加入些许黄酒。大肠在锅中开始逐渐地膨胀，鲁阿哥又用牙签将胀起来的地方扎了扎。 “刚才扎的孔，看来不够！这个气是一定要放出来的！大肠一定要焯透！”鲁阿哥一边打着浮沫儿一边说道。 看着锅中的大肠翻滚，看样子是差不多了。鲁阿哥道：“帮忙将砂锅给我拿过来！” 袁无味递过砂锅，鲁阿哥将大肠放入砂锅之中，葱段六个、姜片四五片、大料花椒小茴香豆蔻各种配料依次放在其中。又将砂锅放在火炉上，也不管它，就这么炖着！ “大肠咱套了四层，就得好好的炖它，用铁锅那是不行，炖不透。就得这砂锅，炖完了，歇了炭火儿，再焖个十多分钟，这里头才能够入味儿！ 行了，这九转大肠下面就是功夫活儿，也犯不着在这边干等着，我做点其它小菜。”鲁阿哥提起自己的厨刀，处理起其它菜肴，一边跟袁无味聊天吹牛。 “无味小哥，我跟你说，我妹能长这么高，那都是亏了我。那时候做学徒，师傅不给钱，穷的裤衩子都没得买。 父母去世的早，没办法我就天天琢磨各种吃的。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呵！半大姑娘那也不逊色，我妹一顿能吃三碗干饭！” 第254章 九转大肠3 “舅舅你吹牛！娘现在只能够吃半碗饭！”海平抬头瞧着鲁阿哥。 鲁阿哥瞪着一双眼睛，满是不相信，“呵，你娘的饭量我能不知道？你小子信不信，你大舅这九转大肠一出来，你娘能够吃半盘子！剩下的大肠，她拌饭吃，能吃三碗！” “我不信。”海平摇着小脑袋，“娘自从生了小弟弟，就一直吃半碗饭，小米粥也就喝一碗。” 鲁阿哥瞧着海平，愣了愣，“这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恢复？” 袁无味在一旁听着，想起袁大厨说的一句话，人是铁，饭是钢。一个人若是吃不下东西，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想到这儿，袁无味摇了摇头，自己想些什么呢？ 大概是产后食欲不佳。 等到其它几个菜做好，那砂锅里面的大肠也煮的差不多了。鲁阿哥晃着身子，将砂锅之中的大肠取了出来。一股香味就散了开来。 一边给大肠改刀，一边说道：“你们待会儿看着，你娘吃我这九转大肠，吃的可香了！” 小火儿冰糖炒了糖色儿，疵点黄酒，糖色儿就算炒好了，盛出备用。锅中再次放入底油，加几颗花椒粒儿，花椒的香味儿煸出来，花椒取出。 葱姜干辣椒，加入改刀的大肠儿还有糖色，小铁锅翻动几下，白色的大肠渐渐变成酱色。开水没入，又加上一两绵白糖胡椒粉盐。 锅中酱汁浓郁，咕嘟嘟的冒泡儿！香味儿直冲天灵盖！ 葱姜挑出来，酱汁到了收汁儿的阶段，不断地翻滚，将所有的酱汁全部都挂在大肠之上，最后淋上香油。那酱色的九转大肠，变成了琥珀色，亮晶晶的。个摆成一摞儿，在将甜渍山楂里面山楂放在外面。 又取了些许的香菜末，洒在大肠之上。 袁无味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九转大肠上，根本就舍不得离开。 “好了，开饭！” 鲁阿哥将剩余的甜渍山楂甜水递给海平，“你娘小时候也爱吃，拿着去叫大院里面的人，过来吃饭！” 海平喜滋滋的捧着甜渍山楂瓶子，一蹦一跳去了大院儿！ 月子之中的女人不能够吹风，鲁阿哥将饭放在饭盒之中，等到白七七来的时候，交给白七七。 “麻烦姑娘了。” “这有啥麻烦的！”白七七闻了闻厨房里面的香味，馋虫儿早就被勾了起来，将饭盒送了进去。 一群人坐在桌子上，目光热烈地看着桌子中间那一道九转大肠，郑南山眼睛都眯了起来。等到人齐，餐桌之上，无人说话，个个都运筷如飞。 袁无味吃了一口，九转大肠酸甜苦辣咸，兼而有之，五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大肠一层贴着一层，口感像是上好的松糕。 不一会儿那盘子九转大肠就被吃了个精光，还有一些汤汁儿在盘中，袁无味心里面想着，怪不得鲁姐姐用汤汁儿拌饭能吃三碗！ 她要是用这汤汁儿拌饭，也能吃三碗！ 正在此时，海平从房里面出来，拎着食盒，屁颠屁颠跑到鲁阿哥面前，将食盒掀开，给鲁阿哥看。 “大舅大舅，我就说你吹牛，娘亲现在就吃半碗饭！” 第255章 九转大肠4 “这怎么可能？”鲁阿哥的目光落在食盒之上，米饭剩下了大半碗，就连那九转大肠，都剩了不少。“你娘，现在就吃这么一点儿？” “嗯，还没有我吃的多呢！” 郑南山道：“妇人生产之事，我等都没有经历过，鲁阿哥你也不要着急，不如找个大夫来看看？” “好。”鲁阿哥急得头上冒汗，吃完了饭，就出去找了大夫。 袁无味替他收拾厨房，厨房收拾好，正巧碰见鲁阿哥带着一位大夫，进了院子。 郎中大夫，大部分都不会治疗妇女之病。一是男女有别，多有忌讳。二是，女子生病往往羞于说出口，生生捱着。造成病例较少，大夫少见，造成经验不足。 鲁阿哥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位游方的郎中，说是能治妇女产后之病。 “大夫，我妹以前身体可好，生了两个小孩，都是能吃能睡，现在就只能够吃小半碗饭”鲁阿哥絮絮叨叨，游方的郎中长了一张圆脸，眉眼疏淡，看上去有一种奇妙的安和之感。 郎中挎着药箱，笑着对鲁阿哥道：“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我先去看一看。” 袁无味擦了擦手，也跟了上去。到了里屋，袁无味看见鲁姐姐半靠在床边，嘴唇惨白，一旁的郎中搭上了脉。 又仔细看了看鲁姐姐的面容，问道：“可有盗汗？” “每天夜里总要流一身的汗。” “睡眠多梦？” 鲁姐姐看向郎中，连连点头，“多梦觉少，每次醒了总感觉自己特别累。” “那便是了。”郎中提起自己的小药箱，转头对着鲁阿哥道：“并不是什么大的毛病，脾胃失调，气血两虚。” “要抓些什么药？” “不用抓药，食补最好，我给你几个食谱，你按照食谱上，做给你妹妹吃，大概吃个半个月，就有效果了。” “不用抓药！吃点东西就能好？”鲁阿哥有些不信。 “正所谓药食同源，有些药比如山药萝卜生姜，就可以作为平常饮食食用。你妹妹的身体底子好，虽然生了小孩受了些伤，但是不用吃药，温补最好。” “行，我先试试。”鲁阿哥点点头。 袁无味在一旁听着，却是有些体悟。之前袁大厨便是说过，有一种特殊的厨子，能够做出药膳，这种药膳不仅仅能够调理人的身体，甚至能够利用其中食材相克的属性，杀人于无形。 郎中开了食谱，鲁阿哥看着手上的食谱，上面都是些枣子之类的普通食材，眉毛拧成了大疙瘩，这真的能够治好自己妹子？ 郎中狭长双眼微微眯起，看出了鲁阿哥的迟疑，笑道：“反正我来龙卫所，也是寻访好友，正巧可能还要待上十天半个月。你若是不信我，十天之后再来给我诊金不迟。” 鲁阿哥听完，既然这个郎中敢留在这里，还敢说自己的食谱一定有效果，看来是个有本事的！从包裹之中取出一半的诊金递给郎中，道：“还有一半，要是真有效果，我再给你。要是我妹妹，没有好转，哼！这一半的诊金，你就休想要了！” “可以！”郎中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 第256章 郎中1 鲁阿哥将郎中送出门外，袁无味也跟着出去。 很快袁无味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自己往前走，那郎中也往前走。自己往左边拐，那郎中也往左边拐。 袁无味心里面犯了嘀咕，莫非这个郎中在跟踪自己？ 袁无味停在了大院门口，默默回头，那郎中正站在不远处。 猛地一开门，袁无味就钻了进去，透过门缝看，那郎中居然还不走！ 袁无味心乱了一瞬，难不成这郎中是前来调查的锦衣卫？ “无味，你干什么呢？”郑南山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背后响了起来，袁无味吓了一跳，让开了一条缝儿，指着门外的郎中道：“郑先生，这个人跟了我一路。” “是吗？我瞅瞅。”郑南山也扒在门口，一只眼睛眯了起来，忽然郎中一个上前，吓的郑南山连连后退。 “朱大山，你干什么呢！”郑南山怒道，猝不及防地吓坏了他。 郑南山将门打开，朱大山呵呵笑了起来。 袁无味左右看看，郑先生满脸怒容，而郎中眉开眼笑。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什么锦衣卫，而是郑先生的朋友。 “同你开个玩笑。”朱大山调侃了一声，随即对着郑南山，又恭敬拱手，语气说不出的假正经，“别来无恙，郑先生。” “得了！”郑南山甩了甩衣袖，又坐在了躺椅上，“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朱大山笑了笑，手点了点郑南山，“你可真是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当初求我写话本评书的时候，那态度可真是恭敬，怎么这评书写完了，我来要点润笔费不过分！” 听到评书二字，袁无味心中了然，果然是郑先生的朋友。 而郑南山听到润笔费三个字，则是跳了起来，“朱爷！您这家财万贯的，哪里还需要什么润笔费啊？光是祖宗留下来的钱财，只要大盛存在一天，您就花不完。” 朱爷？这段日子，袁无味见过郑南山许多朋友，不乏大官总督，哪一个在郑先生这里，也没有得到一个爷字！这个朱大山，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且看郑先生的态度，若是这个朱爷想要，他还不能够拒绝。 朱大山眼睛闪了闪，“既然你这润笔费给不起，那就干些体力活儿！”朱大山从小药箱里面，拿出一本巴掌大的小书，递给郑南山。 郑南山略带疑惑地接了过去，翻开一看。这本小书里面每一面都是插画，下面则是写着各种草木金石的药用原理，以及适合什么病症。 略微翻翻，一本小书竟然有三百多种药物。 朱大山喝了一口菊花茶，缓缓道：“这几年我种了不少药草，跟府里面的大夫宫中的御医，都有所交流。 发现以前的医书写的晦涩难懂，民间流通极难，于是我就生了想要做一本有图画的医书，让普通百姓也能够看的明白。 可惜我这半路子出家，虽然有府中大夫，进行医书讨论。但是这编书实在不是我的强项。这不，就想起了郑先生您这位全才了？” 第257章 郎中2 府中？御医？ 袁无味不由地又多打量了几眼这位郎中，从这话语之中，感觉此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郑南山一开始还是有些烦闷，后面听着听着，越来越认真。随即道：“这件事情，若是做成，于普通百姓，是一件大好事。” “行善之事，功在千秋啊！看来郑先生是同意了？”朱大山眼睛一亮。 “于药理之事，并不是我所擅长。但是以编书的角度来看，我倒是有些说法。”郑南山摸着自己大肚腩，仔细回答，“我觉得书如果要治病，恐怕要有两本。” “此话怎讲？”朱大山不由自主地靠近，目光落在郑南山身上。 “百姓看病，都是由症状来确定，得了什么病。你这百草图，也有用处，不过是从行医者的角度出发。若是想要方便百姓看病，不如写一本书，以症状开头，然后分析其病情，最后写其对症的药方。 药方一定要简单且容易获得，如果是一些什么人参鹿茸，几十两银子一两的，对于穷苦百姓而言，跟等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至于这百草图，作为辅助附录于后，一些普通的药草，百姓可以自己获得” “郑先生说的极对，我做个游方郎中也做了几个月，还真是如你所说。我们习以为常的药物，在民间本就不多见，价格对于一般百姓也是承担不起。 我开药也是往普通药材的方向去开，而且我还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郑南山问道。 “民间的郎中大夫，对于妇女儿童之症，涉及甚少。”朱大山道：“我来之前，还看过一位夫人，其实就是产后气血不调，脾胃虚。 妇人生产之后，浑身关窍打开，若是这月子坐不好，日后可有罪受。 但是就是如此简单的病症，跟妇人的哥哥聊了几句，竟然发现整个江浦竟然没有一个大夫能治，真是奇哉怪也！” “民间女子，哪里都如宫里府里那般娇贵？”郑南山无奈一笑，看着手中的百草图，“若是要编书，你这百草图只能够算是附录，其中的方子，你还需要多多费心。” “自然。”朱大山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就是恐怕好方子不易得，得用金银来撬！” 说罢，朱大山晃了晃脖子，环顾四周，悄声对着郑南山道：“我看你这地方也挺大，我出来也没有带多少银子。还有一笔诊金在路上，以后这买药方编书出版，总是要钱的” “朱爷您就安心住下！”郑南山无奈打断，朱大山嘿嘿笑了几声，目的达成。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占你这个便宜，主要是那评书，我还没有写完，后面不是得接着写？反正也要送给你，在这儿也就省了路上功夫，你说是不是？”朱大山说话欠欠的，目光又是落在樟树之下正在读书的袁宝身上，“明年考？” “嗯。” “你这时间掐的可真好，若是没有有心人捣乱，十六岁就能够进入朝堂了。”朱大山放下茶杯，瞧着杯子里面，大朵的金丝菊，“朝堂不易，十六岁是不是太早了？” 第258章 郎中3 郑南山提起水壶，给朱大山的杯子又续了水，“年轻才有重来的机会不是吗？” “也是，我们这些人，都土埋半截子，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朱大山笑了笑，“不过碌碌无为半生，我也找到了我自己的路，接下来，坚定的往前面走就好。” 说罢，看向郑南山，“南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太在意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的。人生起起伏伏是正常的，若是张老师还在，也不希望看见，他最得意的弟子，困在过去之中。” 郑南山眼睑低垂，杯中的金丝菊舒展，“我不愿意困在过去，总要给这些年轻人，谋一条出路。” “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出路？都是路！”朱大山看了一眼郑南山，知道这个人心里面轴的很，摆了摆手，“我也不跟你” “老师还有后人留在世间。” 朱大山话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瞧着郑南山，“你说什么？”双手按在桌子上，“当初抄家可是金轩成主持，他做事情一向是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还能够让老师的后人留存于世？” “的确有，他亲口跟我说的。我猜他的打算，原本是想要利用老师的后人，诱出《文武经注》可是后来这个孩子，被另外一伙神秘人带走了。”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有些信了。”朱大山喃喃道：“可是那时候谁会救老师的独苗苗？我们这些人，被压的喘不过气分身乏术，其余的人，恨不得亲自鞭尸向皇上表示忠诚”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算了，我现在的脑子，只能够写我的医书。其余的事情，就不多想了。”朱大山摆了摆手，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叩击，当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救走这个孩子的，只有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不可能啊！ 他是最恨老师的。 怎么可能会救老师的后人？ 朱大山自嘲一笑，他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庭院之中两人谈话，袁无味躺在房间竹床上，又是掏出了玉佩，仔细观察，她还是看不出这块玉佩的来历。 太普通了…… 现在唯二的线索，一个是这个不知道来历的玉佩，第二便是锦衣卫。 袁大厨死于锦衣卫之手，他只是一个小小厨子，哪怕曾经与张首辅有所关系，可是一个厨子，值得锦衣卫动手吗？ 《文武经注》这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这东西即使有，也不会交给一个厨子……袁无味手中的玉佩不断地翻转，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我的儿！”白七七敲门进来，袁无味一个轱辘翻起了身，将玉佩收在了内衣之中，开门看向白七七道:“七娘什么事情？” “我的儿！你瞧瞧这是什么？”白七七从身后拿出那一小坛子溧水乌饭酒，满眼带笑道:“我想过了，这本来就是待我出嫁时候的酒，现如今我儿子都老大了，这酒我留着又有什么用处，不如今天中午，你做两个下酒菜，我们喝了它！” 第259章 郎中4 说到喝酒，袁无味是开心的。 但是想到自己就是七娘口中那个好大的儿子，袁无味顿时有些不自在。 思绪动了动，袁无味道:“七娘，既然你与我爹，没有夫妻之实，若是以后你看中了哪家儿郎，只管跟我说一声，我定不会拦着你出嫁……” 袁无味话还没有说完，白七七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杏眼含泪，抽抽噎噎道:“我的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我可怎么办啊！” 袁无味顿时收了话头，她完全相信，自己如果再说下去，白七七定会坐在地上打滚哭嚎。 想起那日倭寇进攻，白七七身穿铠甲，手执银枪英姿飒爽的模样，再看看现在柔弱不能自理娇滴滴的模样。 真是想象不出，人竟然有如此相反的两面。 “好好好，我又没有说不要你！”袁无味从床上起来，穿好鞋袜，“我去买点小海鲜做下酒菜，你要吃点什么？” “东海杂鱼！”回答的干脆。 “可以。”袁无味无奈摇了摇头，看着又雀跃起来的白七七。 袁无味熟门熟路地到了港口，正准备寻找阿三哥，忽然想起来了，阿三哥已经不在了。就连那熟悉的船队都不在了，心头一抽，就准备看看其他家的海鲜。 “无味小哥！”阿诺猛的喊了一声，袁无味看了过去，阿诺站在船头，右臂上还缠着布带。 袁无味跳过几条船，到了阿诺船上，阿诺船舱里面，养着新鲜的鱼获。小虾水潺还有小黄鱼…… “今天鱼获卖的快，大的都被挑完了，剩下的要是不嫌弃，就送给你了！”阿诺说着将鱼装进了鱼篓，递给了袁无味。 袁无味看着里面的杂鱼，正好可以做东海杂鱼，想起来这道菜还是阿三哥教她的，心中又是一痛。 阿诺搓了搓手，看向袁无味，“那天我在院子里都听了，郑先生的意思是，阿三哥不是倭寇杀的是吗？” “嗯。”袁无味不知道阿诺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也就老实回答。 “其实那天我有件事情没有说。” “什么事情？”袁无味问道。 阿诺目光平静，“那天晚上，我们送完烤饼，在港口遇见了万掌柜。阿三哥说，万掌柜不是个好东西。过了没多久，我们就遇见了那伙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袁无味看向阿诺，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波动。 却无端让袁无味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诺，你可不要干傻事儿？” “我不干傻事，我听说你曾经在江浦店家杀了一个倭寇，是吗？”阿诺定定地看着袁无味。 “是。” “那便是了。”阿诺一把手抓住了袁无味的肩膀，“看来阿三哥的死，跟万掌柜脱不了关系。” 阿诺说到这份上，袁无味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干脆说道:“船队的人，是被柳如林所杀，至于万掌柜，是他提供了船队的线索，柳如林才找到的机会下手。” 阿诺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袁无味又是道:“但是柳如林与倭寇有所勾结，并不是一个张家村或者王家村能够对付，至于万掌柜，正是解决柳如林的关键。” 第260章 东海杂鱼1 阿诺眼中泪光闪动，声音低了下去，“无味小哥，最后一刀让我来好吗？” 语气几乎算得上恳求，袁无味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时候不早，刚准备回去，刚刚转身，阿诺又是问道:“那天在墙头的铁甲银枪女孩，是无味小哥的小娘吗？” 听到这个提问，袁无味后背一紧，看向阿诺的目光带着审视。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觉得眼熟。”阿诺摸着头笑了笑，“当时混乱，看来无味小哥你也没有多注意。” 既然递了台阶，袁无味就顺着台阶下来。 拎着鱼篓袁无味一直在思考阿诺的话，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猝不及防撞上了三个穿着圆领长袍的人。 为首之人穿着暗紫色圆领长袍，身后两人穿着青色圆领长袍，三人脚上都是黑皂靴。长得都是普普通通的样子，丢在人群之中找不到的那种。 “小子！你没长眼睛？”身后一穿着青色圆领长袍的人，上前一步，抓着袁无味的衣领，力气之大，几乎要将袁无味提起来。 袁无味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刚刚想事情入了神。” “哼！”那人似乎不准备就此打住，一旁的紫色长袍，呵斥了一声，“不要惹事！” 那人这才松开了袁无味的衣领，准备走之前，还瞪了一眼袁无味。 袁无味感觉晦气，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人！ 也不再停留，快速回了大院儿。 一进门，就看见袁宝坐在樟树之下看书，初秋的阳光，如同碎银子一样撒在了少年的身上。 袁无味嘀咕了一句，“小孩子就是长得快！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对面的郑南山与朱大山正在校对着什么，旁边是一摞子书籍，还有纸稿。 突然之间，袁无味心神安定下来，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进了厨房，将小虾子洗洗干净，水潺取出内脏，黄鱼刮去细细的鱼鳞。转身从柜子最上面一层，取了猪油，这还是之前张家村做村宴的时候，张民富大哥送的 这东海杂鱼，她准备用家烧的做法！ 新鲜的鱼获，清洗干净，也不需要什么独特的调味，就能够做的极鲜极好吃！ 热锅加上一勺子猪油，雪白的蒜瓣加上紫色的红葱头，中等火候，小铁锅慢慢散发出一股香味儿！ 这个时候将洗干净的小海鲜，放进油锅之中，细细地煎炸。不用翻面，只需要时不时晃动一下铁锅就成。 估摸着小海鲜已经结了一层油壳儿，袁无味又将调好的料汁儿倒入锅中，一碗料汁儿，正好漫过小海鲜，锅中的料汁儿冒着泡儿。 等到火候到了，就大火收汁儿，酱色的汁儿被铁勺舀起，不断地淋在小海鲜的另一面。 最后两面都被料汁儿浸透，袁无味转身又切了些许的蒜叶。 阿三哥说过，烧杂鱼，搁点蒜叶，颜色好看，味道也香。 不用勺子铲子翻面，袁无味颠起了锅，蒜叶裹着小海鲜，让整个厨房散发出温暖的烟火香味儿。 第261章 东海杂鱼2 一锅米饭，一盘凉拌猪耳朵，一碟香脆的花生米儿，一大锅家烧东海杂鱼，最后嫩白菜鱼丸汤。 三菜一汤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白七七提着乌饭酒，仔细地将上方的纸条揭开，拿开小锤敲开泥口，酒香四溢。 “哟，七娘，今天怎么舍得了？”郑南山目光盯着乌饭酒，想了好久这一口！ 白七七毫不客气道:“我的东西，你问题倒是挺多！你要是再话多，待会儿就少喝！” 一听到少喝，郑南山连忙用手遮着嘴巴，“不说不说了，还不成吗？” 一旁的朱大山眯着眼睛笑，“郑南山，你也有今天！” “食色性也，美食美酒，错过可真就错过了。朱爷，您今天可算是来着了，就这么一小坛子乌饭酒，藏了十几年。正是好味道的时候，我想了月余，今天才有此等口福！”郑南山捧着自己面前一碗乌饭酒，好似捧着绝世珍宝一般。 袁无味也是轻轻抿了一口，那酒香醇厚，酒液黏稠，喝完之后，甚至能够将嘴唇粘起来。 口感新奇的很！ 朱大山喝了一口酒，又是吃了一口水潺，眼睛忽然一亮，看向袁无味，“你这手艺倒是不错！有没有兴趣到我的王府里面……” “咳咳咳咳，朱爷收留你一日两日，你怎么还能够挖人呢！”郑南山连忙打断。 朱大山连连点头表示，“行行行，吃是你的命！我不挖我不挖成不成？” 郑南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大山看着乌饭酒，忽然一笑道:“南山，还记得当年在老师家喝的那次乌饭酒吗？” 郑南山眯起了眼睛，脸上满是回味，“那肯定记得啊！哟，我不仅仅记得那乌饭酒，我还记得那天的猪头肉呢！跟这一样，切的薄薄的，吃嘴里面那叫一个香！” “朱大夫朱大夫！我妹妹她……”鲁阿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靠在门口。 人命大过天，朱大山立即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药箱，就走，“边走边说！” 其余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都跟了上去。 “什么事情？” “我妹妹突然晕了过去！怎么叫都不醒！” “我给你开的方子，有没有吃？” “吃了吃了！”鲁阿哥连连点头，“前几日都已经有了好转，胃口也好了些，今天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又晕了过去！” 到了鲁姐姐家中，朱大山提着药箱，搭上了鲁姐姐的脉，随即便是道:“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也没什么？”鲁阿哥挠了挠脑袋。 “忧思过重，这是心病，我先给她施针！”朱大山打开药箱，细细的银针戳在鲁姐姐身上，一旁的海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扎娘！” “海平不哭，朱大夫救你娘呢！”鲁阿哥捂住了海平的嘴。 “我我……”鲁姐姐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看着满屋子的人。“我怎么了？” “我的老妹儿，你吓死哥哥了！”鲁阿哥嘴巴一瘪，就嚎了出来。 这一嗓子，让袁无味想起来了，鲁阿哥就是当初吃涮羊肉的地方，嚎啕大哭的厨子！ 第262章 锦衣卫1 世界真小。 袁无味不由地感叹了一声。 鲁阿哥眼巴巴又是看着朱大山，“朱大夫，我妹子她没事！” 朱大山看了一眼鲁姐姐，“没有什么大事，你去煮点甜汤过来，加些黄芪。” 鲁阿哥连忙出去，朱大山看了看屋子里面的人，“房间人太多，对产妇恢复不好，你们也出去！” 袁无味带着海平，全部都退了出来。 朱大山将鲁姐姐脸上的针一一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产妇切记忧思过重，你本就是气血不足，忧思过重小心伤了你的根本！甚至能够要了你的命！” 鲁姐姐脸色惨白，手紧紧扣着床板，“多谢大夫了，待会儿能否让郑先生进来？” “可以。”朱大山虽然疑惑，但也答应了下来。 朱大山出了门，对着郑南山道:“你进去一趟。” 郑南山很是吃惊，指了指自己，“我？” “嗯。” 郑南山只得进了房间，鲁姐姐看见郑南山，“咚”地一声，鲁姐姐身体如同破败的棉絮，从床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 “郑先生，求求你救救白小姐！” 郑南山目光暗了一瞬，“辛夫人言重了，如果辛夫人在烦恼这件事情，大可不必。她是老师的外孙女，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知道郑先生您所做的谋划，可是已经有三名锦衣卫前来调查白小姐的事情！”鲁姐姐泪水朦胧，“怪我一时冲动，让白小姐上城头守城，可是那时候，我也没有办法！” “当日情况，我已经了解，辛夫人无需因此自责。 当时倭寇攻城，兵临城下，你即将临产。一方面是白七七，另一方面则是满城百姓，你的选择并没有错。若是你不做这个决定，我相信白七七自己也会挺身而出，这龙卫所毕竟是曾经她爹娘守卫的卫所！” “可是锦衣卫……”鲁姐姐抬头看着郑南山。 “我已经有了安排。”郑南山很是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既然辛夫人您也想保住白七七，眼下倒真有个事情，需要辛夫人您来做！此事做好了，锦衣卫自然打道回府！” “什么事情？” “锦衣卫前来，必定会来拜访辛夫人。您只需要跟锦衣卫说，当时情况危急，你为了鼓舞民心，所以就假借白娘娘显灵的说法，让几个耍枪的侍卫，扮成了白夫人。” “可是身形有差异，他们若是问起来，这不就是露馅了？” “既然我这样说，定是有这样的人。”郑南山笑道:“辛夫人放心，尽管养身子，按照我说的即可。” 鲁姐姐长叹一口气，“一切听先生的。” 郑南山喝了一口茶，“辛夫人，在下有一事不解，当年你不过十岁的年纪。你跟白家又是什么关系？” 鲁姐姐轻笑一声，“当年龙卫所的百姓，若不是白娘娘，早就被倭寇所杀。 正所谓投桃报李，我们百姓不也应该替白娘娘做些事情吗？” “原来如此。”郑南山低头一笑，“好人有好报。” “或许朝廷不记得，但是我们记得，是白娘娘守住了我们。” 第263章 锦衣卫2 “鹿哥，你相信胡大为说词吗？不是当年逃脱的白明珠，而是什么白娘娘显灵？”之前在街上抓住袁无味的圆领青袍男子，满脸纠结，看向紫袍男子。 三人正是前来调查的锦衣卫，紫袍男子，名叫鹿远，是锦衣卫总旗。其余两人，脾气暴躁的叫做萧肃，锦衣卫小旗。行事稳重的叫做程翔，同是锦衣卫小旗。 三人追查白家余孽已经八年，前两年好不容易有点线索，之后又断了线索。 两人时时留意，这才又找到了线索。茶馆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三人坐在茶馆之中，要了一壶碧螺春，三碟花生米，听了一上午的白娘娘镇守龙卫所的评书。 萧肃满是不耐烦道:“按照我的说法，就直接把当初管事的抓起来，上一遍刑，什么事情都省了！” “你胡说什么？那个时候，唯一的百户早就带着不多的卫所兵跑了！唯一管事的还是大着肚子的辛夫人！”程翔白了一眼萧肃。 萧肃朝嘴巴里面，丢了两颗花生米，大嚼特嚼，“那就去问辛夫人，她若是不说……” “萧肃！”鹿远瞪了一眼萧肃，“辛光正在攻打金港，战事焦灼，你为这件事情，将他刚生完孩子的夫人严刑拷打，你觉得朝廷能够允许这件事发生吗？” “那干什么，这也干不了，那也干不了，线索就又断了？”萧肃不耐烦地瘪瘪嘴。 程翔听着评书，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鹿哥，你不觉得这评书有些刻意吗？若是我们从这些评书下手，说不定会有意料不到的效果！” 鹿远目光幽深，微微点点头。 原本遇见这三人，袁无味只是觉得晦气，但是这三人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袁无味皱起了眉，难不成就因为在大街上撞到了他们，他们就要找到大院里面，跟自己过不去？ “是你？”萧肃大跨步走了进来，将袁无味推到一旁，袁无味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三位前来，所找何人？”袁宝声音响起，目光定定地看向三人。 鹿远大感惊奇，他们三人，虽然外表普通，可是在锦衣卫行走多年，身上沾染不少杀气，普通人见到他们不自觉的退让。 而面前的少年，不过十二岁，面对他们三人，全无惧色。 “请问，百草荒生，可住在此地？”鹿远问道。 百草荒生？袁无味眯了眯眼，不是来找自己的。 可是他们这里，没有个叫做百草荒生的人。 正在此时，朱大山走了出来，甩了甩袍袖，“何人找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让三人恭敬起来，齐齐对着朱大山拱手行礼。 “王爷怎在此处？” “本王在此处，怎么还要向你们报告一声？”朱大山冷哼了一声，一旁的袁宝道:“原来是朱先生您的朋友，刚刚闯了进来，差点撞倒我兄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进了屋。” “你小子告黑状！”萧肃瞪着一双圆眼。 “朋友，小宝儿。我可没有这样的朋友。”朱大山讽刺笑道:“放眼大盛，谁敢跟锦衣卫做朋友？” 第264章 锦衣卫3 袁无味看着面前三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锦衣卫。 “我的儿！” 袁无味的心陡然提了起来，生怕白七七被这三个人发现。上前一步，拦住白七七道:“小娘？” 白七七举着手中绣帕，“我出去买点粉色丝线。” “我给你买。”袁无味道。 身后三道目光看了过来，白七七看着袁无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这位姑娘是？”鹿远声音响了起来。 朱大山冷笑一声，“怎么，鹿总旗还要问问我家中女眷？” “不敢。”鹿远拱手退出了院子。 三人退出大院之时，袁无味才感觉后背一阵凉意，摸了摸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朱大山目光转了一圈，把花厅门后的郑南山捉了出来，“郑南山！你好算计！我说你个大才子，怎么让我来写这出评书，原来是想祸水东引！” 郑南山嘿嘿一笑，“没朱爷您这张大虎皮，我们这些人对上锦衣卫，那不是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吗？” “锦衣卫？刚刚那三个人是锦衣卫？”白七七的声音弱了下来。 袁无味轻轻点点头，郑南山道:“别怕，有朱爷在这儿，他们不敢放肆！” 袁无味又是看向朱大山，她早该想到，朱乃是国姓，言语之中又有王府御医，不是王爷又能够是谁？ 袁无味对着朱大山拱了拱手，“多谢王爷。” “别，你还是跟他们一样称呼我一声朱爷，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听的生分！”朱大山笑道，目光又是看了看白七七，“我早就想说，你长得还真像，他们两人生出来的。” “多谢朱爷！” 看着面前朱大山笑嘻嘻的脸，白七七心中莫名安定，她有王爷做靠山，怕什么锦衣卫！ 袁宝道:“朱爷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您是王爷，可是我大盛王爷自成年起，便有封地，若非召见不得随意离开封地，您怎么能够到我们这？” 朱大山笑道:“当王爷吃喝玩乐，哪里有行医救人有意思？再说了，我就一个儿子，还是个不成器的，我觉得要个封地，他也管理不好。 前两年就跟上面说了，将我的封地取消，只保留了些庄子宅子，供给平时吃用。 上面自然也就同意，还额外拨了我一笔钱，让我专心收集药物编书，也特许我四处行走，做个游方郎中。” 袁无味听完，心中大为震撼，居然有人不要王位，只要做个游方郎中。 鹿远三人出了大院儿，脸色都差到了极点。 萧肃气道:“不过是个没了封地的王爷，他有什么好神气的！还有那个臭小子，居然敢告黑状！” “萧肃！不要胡言乱语。”鹿远冷声道:“先皇共十六个兄弟，除去夭折的两位，只有这位活到现在，你以为他就是个简单的没封地的落魄王爷？” “鹿哥，我就是着急，现在这线索不又断了？这位可是王爷，我们那些手段，也不能用啊！” “还有一人。” “谁？” “辛夫人！” 第265章 求问辛夫人1 “鹿哥，你不是说，辛光正在剿倭寇，对于辛夫人不能使用手段？”萧肃疑惑问了一句。 鹿远道:“只是了解些情况，我相信辛光将军也不会说什么……” “万一那辛夫人，跟白家余孽也是一伙的呢？”萧肃问道。 “一人说谎，难不成整个江浦的人都说谎不成？”鹿远笑道，“总是会有破绽的。” 三人到了鲁姐姐的院子，鲁阿哥看着三个人，来者不善的模样，眉头拧成疙瘩:“你们是？” “在下锦衣卫总旗鹿远，特来拜访辛夫人！”鹿远拱手，礼数周全。 但是锦衣卫的名号一出，鲁阿哥还是下意识的抵触。在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眼中，锦衣卫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他们，偏偏不能够拒绝。一旦被锦衣卫记恨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鲁阿哥不明白，妹夫在前方打仗，阿妹在龙卫所生养，怎么就招惹上了锦衣卫！ 鲁阿哥侧身让三人进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万一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第一时间保护阿妹。 三人进来的时候，鲁姐姐正撑着身体，看着摇篮之中的婴儿，听见门口动静，心中一沉，终究还是来了。 掩饰自己眼中慌乱，鲁姐姐随手倒了三杯茶水。 鹿远看着茶水，脸上微微一笑，“在下，锦衣卫总旗鹿远。 本来女子生养坐月子，我们这三个大男人，不应该前来打扰。但是有件事情，实在是解决不了，这才前来，打扰辛夫人。” “知道打扰，你还来？”鲁阿哥在一旁小声嘀咕。 萧肃眼睛立即就瞪了起来，圆鼓鼓地，像是只青蛙。 鲁姐姐摆了摆手道:“既然是公务，又何须拘小节，总旗大人尽管问，我定是一一仔细做答。” “龙卫所遭遇倭寇袭击，出现一位铁甲银枪的女将，辛夫人可知道？” 鲁姐姐微微一笑，果然问了这个问题，“当然知道，只不过其中有所关窍，还得总旗大人替我保密。” 鹿远没有想到，辛夫人竟然如此坦诚。 “自然。” “这铁甲银枪女将，是我一个擅长使枪的身材娇小侍卫。那铁甲和银枪，乃是之前白夫人所用。 当时事出突然，我又突然临产，倭寇即将抵达龙卫所。城中原本五百卫所兵，又在此时逃之夭夭，我为了稳住民心，不得已出此计谋。 白夫人在民间很有威望，我就假借白夫人显灵的说法，让人穿着白夫人的铁甲，上城头守卫龙卫所。 果不其然，守城百姓士气大增。”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也算是一件好事，辛夫人为何让我等保守秘密？”鹿远眼底闪过一丝质疑。 “因为倭寇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我夫一天拿不下金港，那龙卫所就一天不得安宁。 现如今虽然有五百辛家军，若是倭寇再次进攻，我们仍然处于被动。让百姓认为，有白娘娘保佑，我们也多一份胜算。”鲁姐姐喝了一口茶，抬头看向鹿远，反问道:“总旗大人，你们前来，就为了这件事情？” 第266章 求问辛夫人2 “锦衣卫办案一向私密，恕在下不能坦然相告。”鹿远笑道。 “这也可以理解。”鲁姐姐道:“总旗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扮演白夫人的侍卫，所在何处？”鹿远不慌不忙的问。 鲁姐姐喝了口茶，“稍等，我这就让小六子过来。”随即转头看向鲁阿哥，“哥，帮忙将小六子喊过来。” 鲁阿哥连连点头，出了房间，未有多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就站在了房间之中。 约莫十四五岁，身量未长开，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乍一看倒像是个小姑娘。 只是一开口，便是公鸭嗓，沙哑难听。 “辛夫人，唤我何事！” 鹿远目光停留在小六子的脖颈处，虽然喉结并不突出，但是的确有，是个男孩儿！ 辛夫人笑着道:“这三位大人想要见见你！” 鹿远笑道:“听说你枪法不错，我等想要切磋切磋。” “切磋？切磋就切磋！”小六子少年心性，到了场地，提了一把铁枪，就对着鹿远比画起来。 鹿远看了一眼萧肃，萧肃立即也拿了一把银枪，对上了小六子。 两条银枪如同飞龙一般，缠斗在一起，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辛夫人站在廊檐之下，看着二人争斗，心都提了起来。 小六子是郑先生介绍的人，她并不了解。 “小子，好俊的功夫！” 萧肃忍不住夸了一句，稳住身形，那银枪差点戳穿他的喉咙。 “好了！切磋而已，点到为止。”鹿远说道。 小六子收了银枪，很是不解地看向鹿远，“怎么就不打了，我马上就赢了。” 鹿远笑道:“敢问阁下，当初倭寇攻城你在何处？” “我在墙头啊！”小六子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鹿远眼神锐利，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一丝不自然。 “阁下在墙头做什么？” “自然是阻击倭寇。” “既然是阻击倭寇，阁下为何有些不想提起的意思？”鹿远不缓不慢地问道。 “你要是穿着女人的铠甲，拿着女人的武器，前去守墙头，我相信你也不会想要提起这件事情！”小六子嘟囔道:“还有你们不是锦衣卫吗？你们不都是老厉害了？要不你们跟朝廷说一声，多塞点兵过来，哪怕是卫所兵也成啊！总比龙卫所的百姓强！” 鹿远定定地看向小六子，并没有回答小六子的问题，希望从眼前少年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哥，你的眼睛是不是坏了？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百香楼里面的姑娘！”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辛夫人，我等就告辞了！”鹿远转过身对着鲁姐姐拱手告别。 鲁姐姐手心微微汗湿，这三个人终于走了。 “总旗大人，为了龙卫所百姓，白娘娘显灵真相，您还得替我等保守。” “这是自然！” 鹿远三人出了大门，萧肃哼了一声“真是滴水不漏，难不成真的如她所说，真的就是为了稳定民心，做的一场戏？” 鹿远仔细思考了一番，“说的合情合理，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第267章 叛变 江浦的江浦店家一连三天没开门，经常来的食客感觉十分奇怪，这平时下大雨大雪，江浦店家的万掌柜都舍不得歇上一天。 就生怕少赚了一天的钱，现在倒好，连续三天不开门。 有好事者，扒在门口，透过缝隙往里面看。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来搬走已经有几天了。 此时此刻，崇岛之上，柳如林坐在主位，下方是一群浪人，万掌柜坐在柳如林身旁，满面春风红光满面！ 三天前，他衡量许久。 这个袁无味是个狠角色，自己能够留一条命，完全是因为他想要通过自己钓到柳如林，一旦柳如林死了，他也就没了用处，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想死，他要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 王先生已经死了，柳如林掌管整个浪人。不如就投靠他！ 万掌柜连夜将晚娘打扮好，送上了崇岛，给柳如林做妾。 这一招，万掌柜觉得自己走了一手高招妙棋！ “万掌柜，那袁无味是个什么人？” “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似乎跟辛光的关系不错！跟那个王阿三关系也不错。”万掌柜喝了一壶酒，脸上红扑扑的。 柳如林毒蛇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现如今他再也不是王先生手下一个商人，而是掌管五千浪人的总领。 能够与松大人直接联系，做生意。 金港战况正是焦灼，其中最硬的骨头便是辛家军！ 松大人已经来了指令，若是能够拿下龙卫所，那金港的辛家军军心崩溃，沿海地带便是他们的天下！ “若是我来找你，袁无味，让你通知他？” “没错！”万掌柜谄媚笑道:“不过我怎么能够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柳如林很是鄙夷地看了一眼万掌柜，“万一真的让你去做这件事情呢？” “我死也不会做！柳先生您是不知道王先生死的有多惨！那袁无味有多狠毒，整整两条大腿，他跟削火腿一样，将肉一片片地削了下来，就剩下骨架！” “岳父大人，你听我跟你慢慢说，只需要你回到江浦店家，跟袁无味通个消息。让他前来，到时候他一来，我便抓住他。带到崇岛，割了他的头，以告慰王先生的在天之灵！” “什么？！我还要去江浦！”万掌柜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柳如林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这件事情根本容不得他愿意不愿意。 袁无味正在家中准备海苔饼，马上就是中秋，海苔饼是江浦特产，味道很是特别。 做到一半，江浦店家的小二，便是找到了门口。 “无味小哥，我们掌柜的找你。” 袁无味放开手中的活儿。看向小二道:“来人了？” “嗯。”小二哥点点头，“一看到那个人进了屋，掌柜的就让我来通知你。” “这样看来八九不离十，是柳如林！”袁无味眼睛微眯，阿三哥的仇该报了！ 想起对阿诺的承诺，袁无味先是去了港口，找到了阿诺。 一旁的小二哥道:“说来也是奇怪，我们店三天没开门，一开门就来了好多人，包了整个二楼雅座！” 第268章 叛变2 “来了许多客人？还包了二楼雅座？”袁无味觉得有些蹊跷，江浦百姓没有多少能够在二楼雅座消费。 即使有，也不过是行走的客商，包一两个房间，能够将整个二楼雅座包下来的可不多。 更何况，之前还关门三天。 想到这里，袁无味又是问道：“为什么关门三天？” 小二哥挠了挠头，“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几天前，掌柜的跟我们说，江浦店家不开了，各自清算了工钱，让我们回家。昨天夜里，又是跟我们说，让我们尽快上工，这客栈又开了。” “不开客栈？”袁无味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关门关店，那是连夜跑路，估计是去投奔崇岛那帮倭寇去了。 至于又回来开店，还告诉自己柳如林到了客栈，就是想要设一个局，抓住自己。 不得不说，万掌柜的算盘打的还挺响！ 袁无味顿住了脚步，小二哥问道：“无味小哥，你咋不走了？” “小二哥，你先走我稍后就到。我肚子突然有点疼！”袁无味捂住肚子，装作十分疼痛的模样。 “好好，你先找个茅厕，我先回去跟我掌柜的说一声。” 小二哥一溜烟的走了，袁无味看着小二哥的背影走远了，直起了身子。 这自古都是你做初一，我必然要做初五！ 柳如林不一定在江浦店家，但是要唱好这场大戏，万掌柜可是主角，万万跑不了。袁无味快步去了张民富的住所。 等到袁无味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张民富双眼通红，“柳家庄欺人太甚！现如今居然跟倭寇勾结在一起！” “张大哥，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当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当真以为我两个村子没有人了！”张民富穿上披甲拿上佩刀，招呼了几个人就准备冲出去。 袁无味道：“张大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村子的村长了，而是有军职在身的军官。若是还像以前一样冲出去就干，恐怕会招人非议！” 这一番话，好像是一盆凉水，让张民富瞬间清醒。 “不过，如果我不去，这江浦店家前来抓你的倭寇人数必定不会少，就算是加上周家兄弟，恐怕也是一场恶战。” “张大哥，既然如今是你暂管龙卫所。因为有人看见倭寇进城，你为了龙卫所的安危，防止倭寇作乱，所以进行搜城寻找倭寇，这也不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袁无味笑了笑。 午时时分，太阳又烈了起来。 袁无味进了客栈，正瞧见万掌柜训斥小二哥。 “就让你去请个人，你怎么都做不好？肚子疼，谁知道真的假的” “哟，万掌柜好大的威风！”袁无味嘲讽道：“我肚子疼都是不行的！” 万掌柜看见袁无味，顿时收了面上的不悦，目光如同做贼一样，在袁无味的身后来回的扫视。 袁无味顺势回头看了看，似笑非笑道：“万掌柜，我的后面是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没有没有。” 第269章 浪人1 万掌柜一边陪着笑，一边拉着袁无味道：“柳如林那个畜生，已经被我放倒，就在二楼夏荷雅间。无味小哥啊！我是真的不容易，柳如林一向是狡诈多疑，为了能够让这个畜生能够到我的客栈里面，我把我的晚娘都给了他”说罢，还假惺惺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这一套下来，如果不是袁无味早有防备，还真要被他骗了过去。 袁无味内心一阵恶寒，居然有做父母的无耻到了这种程度，唯一的女儿，都能够作为他的筹码，上他的赌桌！ 整个二楼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到了夏荷雅间门口，万掌柜将房门打开，袁无味刚进去，从屏风后面就出现了十几个浪人，穿着细麻衣，手搭着太刀，很是得意地看着袁无味。 袁无味回头呵斥道：“万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掌柜一路弯着的腰终于挺直了，满脸的得意猖狂，“袁无味，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可是大盛人，居然跟倭寇勾结在一起！我还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了！” “改过自新？哈？我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万掌柜轻蔑一笑，“跟柳庄主一条线，我能够日进斗金，在大盛做一个小老板，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攒不下几个银子，何必呢？” “就为了赚钱？” “赚钱还得有命花！我只要抓你了，既有命花钱，还有钱来赚！一举多得” 话音还未落，一把明晃晃的佩刀就架在了万掌柜的头上，万掌柜额头冒着冷汗，心里面直发抖，看着自己面前这把佩刀。 袁无味凉凉道：“哟，俊杰？识时务者为俊杰？” 万掌柜的身体，比他的嘴巴还快，立即就跪了下来。 为首的浪人感觉事情不对，立即推开窗户，往下看去，整个江浦店家，被辛家军围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混蛋！” “要怪只能够怪你们太蠢！”袁无味冷笑道。 万掌柜大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张民富冷笑一声，“看来城中倭寇已经找到了！” 身后羽箭瞬间发射，有几个浪人慌不择路，直接跳下了二楼，立即被包围的辛家军所擒获。 为首的浪人，目光阴冷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将一个圆桌立了起来，冲向袁无味！ 袁无味连连后退，对着张民富道：“张哥，抓活口，这些倭寇都是崇岛的倭寇！” “自然！”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为首的浪人，一把兜了起来。 浪人挥舞着手中太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张民富道：“这张铁网，是由精钢制作而成，你们手上的太刀，根本就斩不断！” “你们，太卑鄙了！” 浪人结结巴巴的说着大盛话，张民富露出笑容，“看来还会说大盛话，省的我找人来翻译了！” 万掌柜连忙道：“他们大盛话说的都不是很好，我会说扶桑话！我很熟，将军饶我一命，我有大用处！” 第270章 浪人2 张民富冷笑道：“万掌柜，你自然有你的去处，不需要着急。” 万掌柜感觉浑身发冷，目光环视周围，一个个面孔都十分熟悉，看向他的目光，都好像是冬天的饿狼，恨不得活活吃了他！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些人，都是王家村的人，都是王阿三的同乡！ 辛家军之中，大部分都是张家村和王家村的人。 当初阿三哥的船队之中，有些人是这些辛家军自小的玩伴发小，有的是他们的兄长弟弟，还有的是他们的叔叔阿伯。现在都因万掌柜而死。 万掌柜的下场可想而知，万掌柜连忙看向袁无味，“无味小哥，我错了我错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袁无味看着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万掌柜，机会？她从来不会给人机会！ “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万掌柜，你种下了什么因？就配得什么果。” 龙卫所的大牢之内，万掌柜被高高吊起，身子破败不堪，十八种刑具一一上了一遍，他的嚎叫声从未停止。 往里面走，为首的浪人，张民富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来自什么地方？准备什么时候攻打龙卫所？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我们虽然不是武士，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尊严！”为首的浪人抽了抽，眼睛之中布满红血丝，看向张民富的眼神之中全是轻蔑。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旁边两个士兵，手中沾了辣椒水的鞭子，劈头盖脸就甩了上去。比起万掌柜的鬼哭狼嚎，面前的浪人只是闷哼了几声，时不时还露出挑衅的眼神。 面对这种人，好比是茅坑里面的臭石头，十分棘手。 不知道甩了多少鞭，换了多少种刑罚，面前的浪人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那嘴巴还是跟蚌壳一样，闭的紧紧的。 士兵满头大汗，看向张民富道：“百户大人，再打就要打死了！” 张民富双手紧握，恨不得两手掐死面前的浪人。 袁无味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浪人，对于这种血腥场面，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对于这些杀人如麻的浪人倭寇，不必要将他们看作是人，看成畜生即可。 可是目前想要这些畜生开口说话，袁无味忽然想起了朱大山，曾经提过的一种调味品。这种调味品虽然能够给食物增香，也有药物作用，但是一旦剂量过大，十分容易上瘾。 上了瘾之后，不吃这种植物，就会让人感觉骨头缝里面，都有蚂蚁在咬自己，生不如死！ 它会让人失去理智，成为这种植物的奴隶，只要有这种植物的人，就是他的一切。 袁无味对着张民富道：“张哥，别打了。” “不打，其它的刑罚也上过了，这狗东西的嘴巴是真硬！” “我有更好的办法！”袁无味起身，走出牢房。 几个士兵看着袁无味的背影，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议论道：“无味小哥，看着年纪不大，这心可真狠，这血腥场面一点都不害怕。” 第271章 浪人3 大院之中，几人刚刚从鲁阿哥那儿吃完饭。 白七七看见袁无味道：“无味，午饭吃过了没有？” “还没有。”袁无味忙了一上午，着实还没有吃午饭，这么一说，倒还有些饿了。 袁宝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食盒，两菜一汤。 瓦块鱼，炒青菜，还有一碗丝瓜虾汤。都是袁无味爱吃的口味，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白七七托着下巴，看着袁无味。 “我的儿，你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的，干什么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袁无味从怀中掏出粉色的丝线，递给白七七，“七娘，莫问。” “莫问莫问！郑先生跟我说莫问，你也跟我说莫问。怎么你们都是要干正事，就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呗？”白七七嘟着嘴，语气又软了下来，“我很厉害的，无味，一个人能撂七八个倭寇呢！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也能够帮上忙！” 袁无味挑出一根鱼刺，如果可以，她想要七娘一辈子只拿一根绣花针。“七娘，你答应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会枪法的事情。郑先生不让你知道的事情，一定是为了你好。那日三人，是锦衣卫，我相信你也知道。锦衣卫就跟苍蝇一样，只要你漏出一点破绽，他们就会一直盯着你。” 白七七默然不语，无奈地点点头，“你们都是聪明人，感觉我是个笨蛋。” “也不算是，至少你比较能打！”袁无味调侃笑道，“一枪能撂七八个倭寇！” 袁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忽然问道：“无味哥哥，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袁无味道：“小孩子，也不要多管事情，念书即可。”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明年就要考秀才了。” 袁无味很是不在意的点点头，想起之前袁宝软软糯糯的模样，又看了看眼前的袁宝，不还是个孩子吗？ 午饭吃完，袁无味敲响了朱大山的房门。朱大山很是惊讶看着袁无味道：“有什么事情？” “朱爷，之前听您提起过，有一种药草的果实，能够做调味品，这种调味品能够在短时间内，让人上瘾。” 朱大山眼神闪了闪，“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今日早上，张哥抓了个倭寇，用尽了刑罚，这倭寇的嘴巴还是撬不开” “拿去！”朱大山将一块黑疙瘩递给袁无味，又是提醒道：“这东西不是个好东西，无味小哥，你用在倭寇身上，我不管。可若是有一天，这东西出现在了其它地方，我可不会放过你。” “朱爷，放心，我崇奉五味调和，这东西我是不可能用的。”袁无味收下了黑疙瘩，在鼻尖闻了闻，的确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异香。 三天之后，龙卫所的大牢之内，狱卒将万掌柜的尸体，从钩子上取了下来，丢去乱葬岗。至于那个浪人，四肢摊开在稻草之上，眼神涣散，好像进入了极乐世界。 袁无味跟着张民富进了牢房，将味道散了散。 张民富看着自己手中的黑疙瘩，半信半疑道：“这东西有用吗？” “待会儿就能够看见效果了。” 第272章 神秘调味品1 袁无味静静地等待着，看着浪人慢慢地蜷缩起身体，涣散的眼神，开始变得凶狠。 “给我给我！” “给你什么呢？” 袁无味轻声问道，浪人朝她伸出了手，隔着栅栏，袁无味转身看向了张民富。 “张哥，我觉得还要等一会儿。” “都这样了还等？” 张民富看着流着口水，疯狂用头颅撞着栅栏的浪人，栅栏发出“哐哐”的声响，多年的积灰扑簌簌地往下掉，浪人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张民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疙瘩，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东西绝对不能够用在大盛百姓的身上。 它能够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没有感情的野兽！ 袁无味靠在椅子上，斜眼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浪人，如果现在问，当然什么都能够问出来，可是她就是要等一等，看一看这些无恶不作的浪人，受折磨的样子。 又过了一刻钟，那浪人嘴角有了白沫，张民富看向袁无味，“无味小哥，现在可以问了？” “可以。”袁无味点点头。 张民富矮下身子，将手中的黑疙瘩放在浪人眼前，“你们崇岛有多少倭寇？” “五千多人！” “五千多人？”张民富倒吸一口凉气，龙卫所现如今只有五百辛家军，虽然辛家军彪悍善战，但是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想要守好龙卫所，免不了一场血战。 “你们都来自什么地方？” 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浪人的眼神之中，闪现过一丝挣扎，看来这就是他之前一直都不肯说的原因。 不过这种挣扎，很快在黑疙瘩的诱惑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大部分人，都来自扶桑国。” “扶桑国路途遥远，你们是怎么偷渡过来的？” “松浦大人在扶桑国招募浪人，然后我们跟着扶桑国的船，一起到了大盛。” 张民富愣在原地，虽然倭寇之中有很大的一部分人是扶桑国人，但是扶桑国乃是大盛的邦交国。长久以来，都会向大盛上供。 扶桑国内，对于倭寇，也表示会全力帮助大盛清剿。万万没有想到，每年花费百万军费的倭寇之患，居然是扶桑国一手策划！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 张民富继续问道：“你们对龙卫所有什么计划？” “龙卫所，是辛家军的老巢。松大人已经准备再拨五千浪人，前往崇岛，将你们全部围在龙卫所。将你们被困的消息，告诉正在攻打金港的辛家军，到时候金港一旦拿下，我们将会直接攻打旧都，覆灭大盛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覆灭大盛？”袁无味听着好笑，扶桑国不过是一个小小岛国，居然也想要覆灭大盛？ 原以为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海岸线，赚点走私钱，哪里知道这条阴毒的蛇，居然想的是整个大盛！ “这么说来，柳如林是在崇岛了？”袁无味问道。 “柳先生，的确是在崇岛。”浪人嘴角抽抽，翻了眼白，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张民富将剩余的黑疙瘩点燃，空气之中的异香再一次的飘散充满。 第273章 神秘调味品2 浪人猛吸了一口，感觉心口那种蚂蚁一般的痒，终于停止了，灵魂好似飘上了天空，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之后一把钢刀，穿胸而过。 袁无味与张民富一起回了大院儿，将拷问结果告诉了郑南山，一旁整理草药的朱大山，冷哼了一句。 “措尔小国，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郑南山垂眸，略微思考一番，“扶桑故意培养倭寇，前来骚扰我沿海，这件事情不一定只有我们知道。” 袁无味惊讶抬头看向郑南山，“郑先生，难不成胡大人他们清楚？” “胡大为心思缜密，他跟倭寇斗争十多年，若是连倭寇的底细都不清楚，他这两江总督就别干了！” 朱大山手中的动作一停，“一个小小的扶桑国灭了便是，何至于每年耗费百万军费？” “扶桑国远在大海另一边，自从三宝太监死了之后，大盛再也没有组织过大型船舶远行。而在大海的另外一端，不仅仅有一个小小的扶桑国。还有许多其它的国家，他们的造船技术不断地精进。”郑南山神情凝重，“虽然不想要承认，但是事实是，他们的造船技术已经比我们强上许多。 扶桑国与这些国家联系紧密，他们的造船技术，战舰，以及海战的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如果我们大盛，想要远征扶桑，军费就不是每年的百万，甚至是上千万！” “那么现如今就任由他们在我大盛作威作福？”张民富愤怒道，满心的无可奈何。 “倒也不是。”郑南山轻笑一声。 “郑先生，您现在还有心思笑！”张民富狠狠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他都快要愁死了！ “扶桑这个国家！有个特性。” “什么特性？”朱大山问道。 “这个国家的人，十分的贪婪。也因此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如果是我们大盛想要远征扶桑，或许很难成功。但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岛国，就想要吞下我们整个大盛，还来了我们大盛的国土上耀武扬威，这不就是找揍？ 扶桑国人就像是狗一样，要狠狠地打一次，才能够记得住教训。眼下聚集了三万的倭寇，恐怕已经是扶桑国的全部精锐，只要打下金港，将他们的精锐全部歼灭。 将扶桑国吓破胆子，至少可以保证我们大盛海防数十年的安宁。” 听闻此，所有人的面色都缓和下来。 张民富抬头，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那我即刻带着五百辛家军，前去支援辛将军！” “百户大人还是别去了，龙卫所可是辛家军的大后方，这个地方更需要你。”郑南山拍了拍张民富的肩膀。 张民富拳头无力松开，“是我冲动了，那浪人还说，崇岛聚集了五千多个倭寇，还有五千多个倭寇，正在来的路上。我还是早点跟胡大人请求增援。” “你说多少？” “一万倭寇。” 听到这个数字，郑南山心中一惊，龙卫所所在江浦，半山半水，虽然是个守城的好地方，但是倭寇的人数，未免太多了。哪怕是一直围着他们，都能够将他们围死！ 第274章 求援1 张民富出了大院，直奔军营，骑上马，一路狂奔到了总督府。 胡大为正站在沙盘面前，周围围了一圈将领。金港久攻不下，正在商量如何攻城之法。 而张民富牢牢记住郑先生的话，一定要求到支援，否则整个江浦就危险了！ 他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像只无头苍蝇。前去通传的侍卫刚刚出来，张民富就大步上前问道：“胡大人有空了吗？我有急事相报！” 侍卫很是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张民富，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识时务，一分钱都没有塞，还想要提前见到胡大人。 “你们小地方的大事情，每天到我们胡大人这里，不知道多少件！”侍卫指了指一旁，“你瞧瞧，跟你一样的急事，难不成每个人都要打断胡大人？给你们处理麻烦？” “我这件事情，真的重要。” “重要也得等着！”侍卫撂下了话，张民富也只能够按住性子坐了下来，心中那团火，越来越急躁。 这五千倭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说不定就是明天，或者今天！这时间哪里还能够等得起！ 当下就站了起来，大声喊了起来，“胡大人，末将龙卫所张百户，有要事求见！” 侍卫一看就急了眼，几个人过来，就想要将张民富叉出去！ 张民富本就是人高马大，经过训练，那一身的活肉！将几个人都甩了出去，“胡大人！末将龙卫所张百户！郑先生让我速速来找您！” 这一声更比一声大，听到了郑先生三个字，胡大为放下手中的老君眉，郑南山一向是个稳重的人，如果不出什么事情，绝对不会派人来找自己。 恰在此时，一个参将道：“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一个小小百户，也敢喧哗！” “张将军，不用多苛责，让他进来！” 张参将大步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张民富，鼻子出了一口气，“进来！”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这才放了张民富。 张民富边走边整理衣服，进了花厅，也不啰嗦，直接道：“崇岛纠结了上万倭寇，正准备攻打龙卫所！” “龙卫所？上万倭寇！”胡大为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在沙盘上找到了龙卫所的位置，龙卫所并不是一个关键的关卡，为什么倭寇要用上万的兵力，来攻打这个地方？ “这不可能？小小龙卫所值得上万倭寇进攻？”张参将看了一眼张民富，“莫非是你们辛家军被几个倭寇吓破了胆子，故意谎报？” “属下句句属实，胡大人您大可核对。” “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前几日我们抓到一个浪人，在拷打之下，那浪人招供出来，崇岛本身便有五千倭寇，还有五千倭寇正在路上。” “呵呵。”张参将冷笑几声，“你们龙卫所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倭寇动用上万兵力？” “回将军的话。”张民富双眼坚定，“我龙卫所有辛家军的随军家属五千三百二十四名，有江浦百姓三千二百四十二户！” 第275章 求援2 “龙卫所的随军家属。”胡大为重复念叨了一句，现如今金港各个战线，只有辛光的辛家军，捷报频传。其余的卫所，能够保持不败，就已经是相当好了。 看来那些倭寇是想要打掉唯一能够与他们抗衡的辛家军！ 胡大为道：“一万多的倭寇，光是凭借龙卫所的五百辛家军，是远远不够的！你们之中，何人愿意支援？” 胡大为说完，现场原本讨论的声音，立即消失。所有的参将都低垂着头，生怕胡大为点到自己的名字。 张民富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完全不能够理解的一切。 同为大盛的官兵，为什么就连帮忙守城，都做不到？ 胡大为目光在寂静之中，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怎么攻打金港这块最难啃的骨头让辛家军去，你们这些人，就连大后方都守不好吗？”胡大为呵斥道。 此时有人站了出来，“大人，龙卫所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丢了或者没丢，对于整个局势而言，并没有特别的改变。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也不过是，辛家军的随军家属在龙卫所而已。只要将这些随军家属全部迁移出来，到更安全的卫所，这事情不就解决了？” 张民富吃惊地看向那个将军，嘴巴动了动，“将军，且不说搬家需要时间，难不成整个江浦的百姓都不要了不成？” “不过是三千多户的普通百姓，值得我们出兵吗？”那人冷笑一声，没有丝毫意识到自己说错的地方。 “孙将军，你还真是大方啊！”胡大为气急反笑，看向发言的孙将军，“我记得你所掌管西延所与伏虎所，离龙卫所并不远。两个卫所共有三千卫所兵，即刻出发支援龙卫所。” 孙将军脸色惨白，心中万分后悔，他怎么就跳了出来。 “胡大人，三千卫所兵对上上万倭寇，这万万不可啊！” “不可？五百辛家军尚有勇气与上万倭寇争斗，你三千卫所兵不成？”胡大为闭上了眼睛，“放心我会继续派人去的。” “胡大人！”孙将军还想要辩驳几句。 “够了！孙将军。”胡大为猛地睁开眼睛，“若是龙卫所丢了，你也不用来找我总督府，直接去大牢！” 孙将军心中满是绝望，三千卫所兵，怎么能够赢得了上万倭寇？ 张民富内心倒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借到了援兵！ 重新回到了龙卫所，刚进军营，却是发现郑南山正坐在大帐之内，看来已经等了许久。 “郑先生成了，胡大人要派三千卫所兵前来协助我们！” “三千？只有三千卫所兵？”郑南山心中一沉，卫所兵的战斗力，根本不能够与辛家军的战斗力相提并论。 “西延所与伏虎所的孙将军，即将出发龙卫所，前来支援。” “你说的是孙昌祖？”郑南山又是问了一句。 张民富点点头，郑南山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唐远志啊！唐远志，你怎么就这个时候不在我身边？ 这行军打仗，实在是太为难我这个书生了！ 第276章 糟卤鸭舌头1 郑南山特意提起孙昌祖这个名字，张民富有些好奇道：“郑先生，难不成这个人是个名将？” “孙昌祖，又名孙跑跑。”郑南山苦笑一声，“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的两个卫所的兵，是有名的跑的快！” “那？”张民富一个脑袋两个大，“那这怎么搞？那这三千卫所兵，胡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他总不能够违抗军令！” 郑南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民富，“现在先将他们放在一边，首先是要加强龙卫所的城门防御还有粮食！” 张民富抱拳出去，急吼吼地又去准备了。 郑南山回了院子，闻到一股糟卤的味道，这乱糟糟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探头探脑进了厨房，袁无味正在料理鸭子。 江浦也有人家养鸭子，虽然比不上旧都，但也能够入口。 “先生，您回来了？”袁宝抬起头，拿着一封信递给郑南山。 郑南山打开一看，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腩，这是一封报喜的信，“嘿！金贤那小子，考上了，还考的不错，第三名！” “金贤连着信，还寄来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白七七在一旁说道。 “什么东西，我来瞧瞧。”郑南山走到厨房外，外面堆着一堆东西。 白七七道：“花雕就有五坛子，什么鲍鱼干燕窝最让人搞不懂的，还有一坨干的黄泥！” “黄泥？”郑南山一时之间也搞不明白，看向厨房的袁无味。 “七娘郑先生，那不是什么黄泥！那是酿制黄酒剩下的酒糠。袁无味将酒糠兑上花雕酒，搅和成了泥状，酒香四溢，就是这模样实在不敢恭维。 “酒糠有什么用？”白七七神情复杂地瞧着那黄巴巴的稀泥。 “这是广陵的做法，花雕酒与酒糠混合之后，再将酒液滤出来，味道更加醇厚。”袁无味道：“也是金贤会吃，一般人还不知道这种做法。不过这样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什么不足？”郑南山饶有兴趣地瞧着黄泥。 “就是这法子，原本是用来糟卤鸭信，也就是鸭舌头，是最好的。但是这一只鸭子，只有一个鸭舌头，做不成菜，干脆只能够用来卤鸭肉了。” 郑南山是个对吃极有追求的，碰巧朱大山也是，自从袁无味进了厨房，料理鸭子起，朱大山的耳朵就一直竖着。 这个时候，听见如果用这卤汁来卤鸭舌头，更加美味，那是坐不住了！ “不过就是鸭舌头，要不这样，我们买上二三十只，一只一个鸭舌头，这二十三个鸭舌头不就有了？”朱大山道。 “二三十只鸭子我们怎么吃的完？”白七七吃惊地瞧着朱大山。 “谁说我们要吃了？想想辛家军守卫龙卫所多辛苦，将这二三十只鸭子卤一卤，大家一起吃了不是更好？”朱大山目光炯炯地看向袁无味，“别看我朱爷，是个王爷，可我从来不浪费粮食，想当年被先皇贬去彩云，挨过饿，吃过苦！” 第277章 糟卤鸭舌头2 话已至此，众人眼神期待地瞧着袁无味，袁无味无奈，只能够甩了甩手上的泥，随即又取一个大纱布，将泥水包裹起来，趁着过滤的时间，再去一趟东街。 东街有个专门卖各种家禽的档口，袁无味挑了三十只上好的大肥鸭，一只五十文，喜得摊主眉毛都飞了起来。 “我这鸭子那是顶尖的好，小哥你等会儿，我给你杀了！”摊主抓住一只大肥鸭，大肥鸭不断地挣扎。 袁无味又道：“鸭血也给我留着。” 之前那鸭杀的时候，摊主就没有留血，江浦人只吃肉，对于鸭子的吃法精细程度，远远比不上旧都。 摊主虽然不明白，也拿了一个小盆过来装鸭血。 袁无味算了算时间，再去香料店买点其它的卤料，家里面那点卤料，可卤不了三十只鸭子。 紫阳路上，来往百姓，袁无味站在卤料小摊上，挑选八角豆蔻小茴香，就看见熟悉的三个人。 “他们怎么还没有走？” 袁无味看着吃着麦饼的三个人，为首的锦衣卫总旗，好像叫做鹿远，正在问着麦饭饼大娘什么事情。 袁无味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不露声色地走进了店里面，坐在了三人的背后桌子上，大娘看见袁无味转头笑道：“今天要几张？” “早上吃过了，但是大娘你这饼实在是太香了！再给我来一张，外加一碗小米粥。” “好好好。”大娘记下就走了。 后桌传来萧肃略带疑惑的声音。 “鹿哥，难不成这一次那城墙上的人，真是那个小六子？这几天，整个江浦都转遍了，这些人跟商量好了一样，都说是什么白娘娘显灵！每个人还都说白娘娘的声音沙哑，描述起来，跟那天的小六子，像的很！” 程翔皱着眉头，看着街面上行走的妇人姑娘，“其实你们仔细看看，这街上的女人，穿着打扮，也都跟当年的白夫人相似。” 鹿远目光落在外面的行人上，又是转回了头，心里面想着之前的那句话，一个人说谎容易，总不至于整个江浦的老百姓都说谎！ 萧肃忽然道：“上头不是说，倭寇很有可能会再次攻击龙卫所？现在龙卫所也就五百辛家军，守城艰难，我觉得按照白家人的脾性。如果余孽还在江浦，她定然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到时候我们直接抓个现行，不是更好？” 程翔笑了起来，拍了拍萧肃的肩膀，“萧哥，你说得对，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鹿远目光幽幽，看了二人一眼，又是喝了一口小米粥，缓缓道：“若是白家小姐为了守护百姓不顾自己安危生死，那时候抓她的我们，又是什么人呢？” 一席话说的二人沉默，最后萧肃道：“鹿哥，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想的多，烦的多，不如什么都不想，上面要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袁无味啃着自己冷饭麦饼，吸溜着小米粥，看来这些人还没有放弃！甚至准备在倭寇下一次攻击龙卫所的时候，捉拿七娘。 第278章 糟卤鸭舌头3 朝廷真的这么闲，为什么不花些心思去抵抗倭寇，驱除鞑靼，偏偏要跟一个孤女过不去？就因为是张晟行的外孙女，所以就要斩草除根？ 袁无味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 转头回去东街，去看那三十只鸭子处理好了没有。 鸭肝之类的鸭内脏，袁无味也让摊主收集起来，金贤寄过来的还有一些粉丝，这东西在江浦也不多见。 今天晚上回去，就将鸭血煮开，明天早上煮一大锅的鸭血粉丝汤，配上两个葱油饼。葱油饼泡在鸭汤里面，那味道儿那叫一个地道，袁无味不由地舔了舔嘴唇。 崇岛之内，柳如林黑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鱼生，到了崇岛半个月，整天除了生鱼就是生鱼，要么就是各种奇怪的汤。 喝起来，跟有沙子一样。 他看着下面的人，喝的开心咂嘴的模样，心中不由地疑惑，这些浪人吃过好东西吗？ “柳先生，你怎么不吃？这是味增汤，是扶桑最高等级的美味！”坐在柳如林一旁的黑虎举着瓷碗对着柳如林。 柳如林也只能够勉强喝了一口，那沙子一样的味增汤。扬起虚伪的笑容，这个黑虎带了五千浪人前来，在松大人的要求之下，他即将跟自己一起指挥这一万人，进攻龙卫所。 黑虎皱眉看着柳如林道：“柳先生，似乎不喜欢喝我们的味增汤。” 柳如林笑道：“黑虎将军初来大盛，应该是我等来招待黑虎将军。大盛之内美食众多，明天我找几个厨子，好好给黑虎将军做一桌子。” “这多谢柳先生了！”黑虎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黑牙齿。“说起来，以前都是王先生来招待，他不在了，我们还十分怀念他！” 柳如林听到王先生，脸上又是一黑，之前派到江浦店家的浪人，全军覆没。而辛家军军纪严明，他的人只能够打听到被抓进了大牢，用了刑罚。 至于审问出了什么，人是否还活着，一概不知。 想到这里，柳如林看向黑虎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王先生了，死在了袁无味那小子手上。上次我本想为王先生报仇，没有想到，这个狡猾的小子，居然找了辛家军，将野原等人也抓了进去。” “野原？野原君也被辛家军抓走了？” “是的。”柳如林话锋一转，“野原君知道黑虎将军您将要来的事情，我担心万一被辛将军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会有所防范。” “防范？哈哈哈哈，柳先生你多想了！我已经成功抵达崇岛。一万浪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五百辛家军吗？更何况松大人说了，我们又不一定要攻下龙卫所。”黑虎神秘笑了笑，又是喝了一口酒，“还有野原君十分忠诚，跟大盛人可不一样哦！” 柳如林讪讪地笑了笑，最好如此。 柳如林憋着一肚子气，回了住所，进门却是闻见一股炒饭的香气。进门一看，晚娘正端坐一旁，桌子上放着一碗大管墨囊炒饭。 这原本就是万掌柜的拿手菜，他女儿会也不足为奇。 第279章 糟卤鸭舌头4 柳如林坐了下来，晚娘递过一双筷子，柳如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晚娘低眉顺眼倒了一杯清茶，放在柳如林的面前。 柳如林抬头瞧了一眼晚娘，“你倒是个识趣的，知道你爹死了吗？” 晚娘微微点头。 “是辛家军杀的，尸首都被扔到了乱葬岗，被野狗分食。你不恨我吗？是我逼他去江浦店家，诱袁无味出来的。”柳如林细长眼睛时不时打量晚娘，想要从这低眉顺眼的柔顺面目之中，看出一丝的反抗。 晚娘细声细语道：“妾身已经嫁给了庄主，正所谓出嫁从夫，凡事应该处处以庄主为先。” “哈哈哈哈，我还没有发现，万掌柜居然生了一个妙人儿！”柳如林搂过晚娘，道：“再去做几个小菜，这扶桑人做的饭，腥臭难闻，简直难以下咽！” “妾身这就去。”晚娘膝行而出，慢慢关上了门，目光盯着继续吃饭的柳如林。 巧妙的谎言，是一半真惨着一半假。 她是不在乎爹爹的死，毕竟一个为了自己前途，将她当作货物随意送人的爹，有什么好在乎的？ 但是她更加不在乎柳如林，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要依附于他。这个崇岛，是个倭寇窝，她不依附于柳如林，等待她的，将是连妓女都不如的地狱。 东街之内，摊主处理好了鸭子，又是借了旁边的推车，将三十只鸭子，并上鸭杂，跟着袁无味一起推到了大院。 摊主很是好奇道：“小哥，你家多少人，要吃这么多的鸭子？” “我准备卤鸭子，送给辛家军。” “啊呀，你早说啊！是送给辛家军吃的，我还能够收你五十文？多少要打折的！”摊主急匆匆从自己的口袋里面，取出一吊钱，说什么要给袁无味。 正巧这时，朱大山走了出来，反手就丢了一块十两的银锭子给袁无味，“忘了，给你买鸭子的钱！” 袁无味弯腰接过，对着摊主笑道：“叔您看，我们朱爷，是个有钱的主儿！” 摊主这才收了银钱，又是叮嘱袁无味道：“鸭子味道重，可得好好处理！” “好嘞！”袁无味笑眯眯的送走摊主，转头看着堆成小山的鸭子，今天可是一个大工程！ 卤鸭子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至少需要七天的时间。 做出来的鸭子，皮白肉粉骨微青。 这才算是一只合格的卤鸭子。 并且三十只鸭子，那小锅是万万不够的。袁无味索性，先将鸭舌头全部都取了下来，先做一道糟卤鸭舌。 总共三十一条鸭舌头，鸭舌头与鸭肉又不一样，吃起来须得滑嫩。 袁无味将鸭舌头全部倒入水中，水中放着各种卤料，水微微烧开。袁无味就不再添柴火，周围围上棉布，鸭舌头就在热水之中慢慢闷着。 这正是，鸭舌头吃起来滑嫩的关键！ 两刻钟之后，将鸭舌头取出，此时的鸭舌头滑嫩爽脆，还不失滋味。 随即袁无味提起了菜刀，将鸭舌去骨。偏头看去，一旁的黄酒已经滤好，袁无味将各种香料放在黄酒的滤液之中，慢慢熬煮。 卤水的味道散发出来，氤氲了整个厨房。 第280章 鸭血粉丝汤1 袁无味静静地等待着，坐在大樟树下的躺椅，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等到卤水凉透，再将鸭舌头放进卤水之中，随着时间的消逝，鸭舌头慢慢吸收卤水的味道。 这个时间，大约需要一个时辰。 白七七坐在官帽椅上，靠在一边，手中的绣花针穿梭。袁无味偏头看去，白七七绣的是当日守城的情景。 红色的丝绸，满城的百姓，穷凶极恶的倭寇 袁无味想起那三人，忍不住提醒道：“七娘，这倭寇若是再来，你就安心在家。” 白七七绣花的动作一停，扬起脸，“凭什么？” “锦衣卫还在城中，我碰见了，他们似乎笃定若是倭寇再次攻城，你还会再上城楼。” 白七七沉默不语，好半晌才闷声闷气说了一句，“他们还真是挺了解我。” “答应我，不去。” 袁无味的声音沉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白七七，这些日子的相处，七娘袁宝还有郑先生金贤，她都已经将他们看作成了家人。 她袁无味生来孤寡，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三餐四季足矣。 “好，我不去！”白七七说这话，颇有些赌气的意思。可是转念一想，上一次那些锦衣卫不在，郑先生多方谋划，才保全了自己。如果被锦衣卫抓了一个现行，恐怕这条小命，真的是找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语气软和了些，笑对着袁无味道：“我的儿，知道你孝顺，等我这绣帕绣完了，给你绣个褡裢好不好？” 孝顺？ 袁无味听了之后，又好气又好笑，索性起来，钻进厨房，看看那糟卤鸭舌怎么样！ 鸭舌已经上了色儿，看样子已经差不多，袁无味用筷子，将鸭舌一块一块的夹出来，放在圆盘之中，三十一条舌头，刚刚好一大碟子。淡黄色的鸭舌，围成一圈儿，若是条件允许，中间放一朵黄菊，就更加美观了。 鸭舌头这种小菜，得需就酒。 袁无味又取了一小坛子花雕，连同鸭舌一起端上了桌子。 朱大山两眼放光，手中筷子先人一步，吃了一口鸭舌，抿了一口小酒。眉眼舒展，细长眼睛弯弯。 “这鸭舌爽滑无骨，酒香四溢，虽然比起旧都的鸭子略逊一筹，但这是材料的原因，关于这做法已经是登峰造极！” “吃个鸭舌头，就吃个鸭舌头，是不是还要吟诗作对，歌颂一番？”郑南山将鸭舌头丢进嘴里，歪着脑袋看着朱大山。 岂料朱大山一把抓住郑南山的胳膊，“南山，要不你就让无味小哥跟我走！” 郑南山眼睛一瞪，“你可真是贪心，白吃白喝白住，你现在还想要白拿！朱爷，你绝了这份心思！现在烦心事这么多，我全靠无味这口吃的，撑住心神苦中作乐！” “好好，就当我没说过。”朱大山连连摆手，却是听见郑南山嘀咕。 “说了又不止一次两次了！下次再说，怎么也要将你请出去！” 袁无味轻笑，郑先生的朋友，也如郑先生一样，十足的吃货。 第281章 鸭血粉丝汤2 剩下的鸭子，锅太小，袁无味推着鸭子，去了大食堂找牛哥。 牛娃子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鸭子，眼睛瞪的溜圆，围着小车左转转，右转转，抬头对着袁无味道：“无味，你是把整个江浦的鸭子都买了？” 袁无味笑道：“朱爷要吃鸭舌，可是这一只鸭子只有一条鸭舌，没有办法，我就买了三十只鸭子。” “我的天，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为了吃一个小小的鸭舌头，舍得买三十只鸭子！”牛娃子啧啧有声。 “朱爷还说了，这鸭肉也不能够浪费！让我卤了给兄弟们分分。” “鸭子肉好啊！”牛娃子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鸭子肉好，可是要做这盐水鸭，至少得需要七天的时间。”袁无味凑上前去，笑道：“哥，我想到个更好吃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正巧牛明明从鲁姐姐的大院回来，看见袁无味，飞奔而来，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无邪笑容。 “无味哥哥，什么好吃的！” “嘿，你一听到好吃的就出现了！”牛娃子给了牛明明一拳头，“还有我叫无味老弟，你还叫哥？应该叫叔！” “无味哥哥，又不大，哪里能够叫叔叔？”牛明明嘀咕。 袁无味道：“随便他叫什么。”低头看着牛明明，“明天早上吃鸭血粉丝汤！” “鸭血粉丝汤？”牛娃子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明天一早儿，你就知道了。提前跟兄弟们讲一声，空着些肚子！” “好好好！”牛娃子答应了下来，帮着袁无味将鸭子推进了大门，大厨房三口大锅，三口大灶，差不多正好能够将这鸭子料理干净。 鸭子实在是太多，她一个人只带了一半，还有一半还在家里。袁无味又是回去将剩下的鸭子推了出来，顺便将金贤寄过来的一大包粉丝也背上。 正在编书的朱大山，看见粉丝，目光又是落在一旁的鸭子上，“无味，你要是做鸭血粉丝汤？” 袁无味连连点头，朱大山猛地一拍手，“这鸭血粉丝妙啊！明天早上我先要个三大碗！” “得，鸭子都是朱爷您买的，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说到鸭血粉丝汤，袁无味看着这一大捆粉丝，犯了愁。 这一大捆粉丝，看着挺多，可是人更多，五百碗那是不够分。 得摊不少的烧饼，辛家军平时训练多，一人至少得要三块。 大厨房之内，袁无味系上围裙，将三四斤的盐巴放在铁锅之中，加入两把花椒，一两八角，三根桂皮，铁勺子不停的翻动，直至盐巴变成微黄色，散发出香料的味道。 这一步叫做炒盐，是制作盐水鸭十分重要的一步。 炒好的盐，晾凉。 取一块干纱布，将鸭子浑身的水分擦洗干净，接着倒入刚才炒好的盐巴， 鸭子里里外外都擦洗揉搓，一直到鸭子表面冒油。全部揉搓好了之后，放在一旁，静待入味。 等到袁无味将所有的鸭子全部处理完毕，第一只鸭子已经腌制入味。牛娃子在一旁，手上拿着厨刀，将鸭子剁成大块。 第282章 鸭血粉丝汤3 一碗好吃的鸭血粉丝汤，关键在于那一碗汤。 而鸭肉就是汤最主要的原材料，为了味道的丰富，袁无味还买了七八斤的猪棒骨，刚进来的时候，就放在了清水之中浸泡。 此时此刻，里面的血水和腥味，已经全部都泡了出来。 旧都的鸭血粉丝汤，里面不仅仅有鸭血，还有各种鸭内脏。鸭子本就有些腥臊气，鸭内脏的味道更重。 袁无味将所有的鸭内脏全部放在了盆中，加入了大量的盐与白醋，使劲搓洗干净。将表面的粘液去除，撕开鸭胗上的黄皮，以及去除鸭肝上的黄色异物。 虽然不是什么力气活儿，得花时间。 清理干净之后，清水冲泡多次，鸭肠同样如此。 牛娃子在一旁帮忙，不一会儿满头大汗，“就吃这么一碗吃的，可真是费功夫！亏得你耐心好，要是我们这些人，管他什么臭不臭，多搁点大料，遮住得了！” “这也是一种办法，不过牛哥，这样就吃不到鸭子的香味了，反而都是大料味。我爹跟我说过，人间至味，乃是食材本味。 今天给一个人做菜，我是如此，那么给五百人做，我也要如此。吃的是食材本来的香味！” “这下我相信了。”牛娃子扯了一块鸭胗皮。 “相信什么？”袁无味问道。 “我相信你能够开个好饭店！”牛娃子憨厚一笑，“还有就是，我也算是知道，明明是同样的步骤，我就是做的不如你好吃的原因。” “哈哈哈，什么原因！” “你对于食材极致的追求，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是追求食材有多贵，有多稀有！而是追求，你所得到的食材，你要将这些食材做到极致。就比如说这鸭子！”牛娃子长舒一口气，“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谬赞了！牛哥！你的生腌螃蟹，还是相当不错的！” “那亏得螃蟹新鲜！”牛娃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人一边谈着，一边清理，到了月上树梢，这内脏终于处理完毕。 袁无味将早就配好的香料，放进纱布之中。准备开始吊汤。 热锅凉油，放入鸭块，鸭块煸炒变色，这一步须得炒透，一直到表面有些焦黄，随即冲入滚烫沸水，再大火烧开。 焯好水的猪棒骨，放入锅中，两大块生姜，五六根大葱，还有香料包，大火炖煮半个时辰。 鸭汤的鲜香味，勾的牛明明围着灶台打转。 “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鸭汤！” “小子，你有口福！”牛娃子狠狠地揉了揉牛明明的脑袋。 而一旁的袁无味，早就将鸭血处理好，鸭血在热水之中，凝结成暗红色的块。袁无味将鸭血切成小拇指粗细的条。放在一旁备用。 另起一口大锅，将刚才洗干净的鸭内脏，加入清水葱段生姜片儿，焯水。这些鸭内脏全部焯洗干净之后，适才煮好的高汤，加入锅中，再一次放入鸭内脏的香料包，炖煮一炷香的时间。 以往袁大厨做这道小吃的时候，都是晚上做，第二天早上她就能够吃上。 袁无味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简简单单一道小吃，没有想到做起来如此复杂！ 第283章 鸭血粉丝汤4 鸭内脏处理完毕，袁无味并没有急于捞出，还是放在高汤之中浸泡，让其充分吸收鸭汤的味道。 随后，鸭肠切成小段，鸭胗切片，鸭肝切片。还有紫阳路上老杨豆腐店的豆腐果儿，也切成了两半。 此时此刻，鸭汤已经吊了足足两个时辰，足够的鲜香厚重。袁无味将切成两半的豆腐果儿，放在锅中，慢慢煨熟。然后加入鸭血，一旁的牛娃子打了一个哈欠道：“这鸭血放的这么早，会不会老？” “鸭血与肉不一样，不会因为放的时间长，而变老。” 这哈切跟会传染一样，袁无味也打了一个哈欠，三个人之中，只有牛明明瞪着一双圆眼睛，“无味哥哥，现在是能吃了吗？” 袁无味本来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开始煮，今天做的都是些准备工作。可是低头看着牛明明那明明困得不行，但是仍然要等这一碗鸭血粉丝汤。 又是撑起了身子，将泡好的粉丝烫熟，捞点金黄豆腐果，嫩滑鸭血，加入切好的鸭肠鸭胗鸭肝，再加上一撮香菜碎末，最后一大勺的鸭汤，淋在料上。 旧都鸭血粉丝汤就成了，袁无味将粉丝汤放在牛明明面前，“我是喜欢加点醋，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我才不喜欢吃醋，袁宝才喜欢吃醋！”牛明明说道：“还有无味哥哥，你可不要告诉袁宝，这鸭血粉丝汤，我先吃到了。否则，他又要不理我了。” 袁无味一愣，“小宝儿一向是个懂事的，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牛明明抬头看向袁无味，嘀咕道：“他是个憋着一肚子的坏水的，也就在无味哥哥面前，装的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话刚说完，牛娃子铁拳就砸到了牛明明的脑袋上，“有时间你要跟袁宝多多学习，听郑先生说，袁宝比你大不了几岁，明年都能够考秀才去了！你连三字经都念不全，丢人不？” “袁宝是天才，我又不是！”牛明明大声道。 “得得得，吃你的鸭血粉丝汤！”牛娃子坐在一旁，无奈的摇头，谁不想要一个聪明的儿子？考个秀才也行啊！ 牛明明在牛娃子殷切的目光之中，一头扎进了鸭血粉丝汤之中。 “这粉丝真滑溜！”牛明明眉眼眯了起来，咬了一口金黄色的豆腐果儿，豆腐果儿已经吸满了鸭汤，满口都是鸭汤的鲜味，“豆腐果儿真鲜！鸭胗也好吃，鸭肠更好吃” “唉！”牛娃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秀才无望啊！ 袁无味撑着下巴，晃了晃脖子，今天一天，可真够累的。明天只需要烤饼即可，对着牛娃子道：“牛哥，我这边就不打扰了，明天早上让兄弟们吃一顿好的！” “行！”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袁无味就起了床，打开房门一看，大街上乱糟糟地一片。 “倭寇来了！倭寇来了！” 城墙上的警示钟，响的急促又慌乱。 袁无味连忙去了军营，留守的牛娃子一把抓住袁无味，“辛家军已经全部去守城了！” “那援军呢？” “连个影子都没有！” 第284章 鸭血粉丝汤5 袁无味不知道城墙上什么情况，但是她知道，总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 一手拉住，拎着两把菜刀的牛娃子，“牛哥，生火，烙饼，我们做饭！” 牛娃子也冷静下来，不一会儿，门外又站了朱大山等人。 几人什么话也不用说，生火的生活，煮粉丝的煮粉丝……各自都能够找到各自的位置。 半个时辰之后，袁无味带着煮好的鸭血粉丝汤，到了城头。 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激烈战斗，现场反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张民富身上披着铠甲，正观察对面的倭寇。 他们在城门口安营扎寨，却不攻城。 “张哥，这些倭寇想干什么？” 张民富忽而闻到一股鸭汤鲜香味，转头看去，竟然是袁无味。 “无味？”目光往后移，郑先生，白七七，还有胡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安全的朱先生。都齐刷刷地站在一旁，身边还有几个大桶。 那股鸭香味就是从桶里面传出来，张民富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肚子里面传来几声咕咕。 “也搞不清楚这伙儿倭寇想干什么。”张民富一边回答，目光一边瞟着木桶。 郑南山道:“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攻城，你们饭也不吃，神经就这么绷着，要绷到什么时候？张大人还是让下面人先吃饭，左右浪费不了多长时间！” 听到此言，张民富眉开眼笑，立即转身对着一旁的士兵道:“传令下去，一纵队吃饭，吃饭时间一刻钟，二纵队守备！” “得令！”士兵早就是急不可耐，立即将消息传了下去。 袁无味等人掀开木桶盖子，辛家军井然有序，一人拿着碗，再加两个酥脆葱油饼！ 浓厚的鸭汤，将葱油饼咔嚓一声，分为两半，放在鸭汤之中。 味道那就一个地道！ 张民富看向袁无味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无味这次多谢你了！” “谢什么！你们不也是为了我们？”袁无味端着碗，吃的欢快。 一旁的郑南山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不远处的倭寇营寨。 看来这一次倭寇之中，有一位极为聪明的军师。 他们不进攻龙卫所，只是围住，是想要困死龙卫所。 江浦不大，半山半水。粮食储存并不丰富，而他们把住唯一的出口，百姓士兵不能够出去捕鱼交换粮食，迟早会被困死在龙卫所之中！ 想到这里郑南山心中一惊，忙问道:“张大人，几天前我让你准备粮食，准备了多少？” 张民富吸了一口粉丝，差点呛到，猛咳了几声，“足够辛家军半年的粮食。” 郑南山刚刚点头，一旁的袁宝却是道:“先生，还有随军家属和城中百姓。江浦炎热潮湿，食物保存时间短，我们准备了，恐怕……” 接下来的话，袁宝没有说，在场的人，脸色都白了。 辛家军的确有半年的粮食，可是百姓没有！ 张民富看着自己手上的香喷喷鸭汤，苦笑一声，他算是明白了，这群倭寇的意图，再也没有了胃口。 第285章 意图1 他陷入了两难境地，他是为了保护江浦百姓回来，现在唯一出口被一万倭寇堵住，百姓出不去，就会被饿死！ 而强行出城，与倭寇短兵相接，五百辛家军就算再勇猛，又岂能够是一万倭寇的对手？ 这一招几乎无解。 一旁的朱大山，急道:“南山，你一向聪明，就没有办法？” “我是文臣，又不是武将！就这些，还是听唐远志一天到晚念叨，才知道的！”郑南山心头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和烦闷，这个时候唐半空儿，怎么偏偏不在？ 若是他在，一定能够破这个两难之局！ “郑先生！郑先生！”忽然一个送信人，跑上了墙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倭寇营寨，上气不接下气道:“还好还好，这封信送到了！” 郑南山问道:“什么信！” “是从金港发出，寄件人姓唐。”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其中郑南山猛地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唐半空儿肯定把龙卫所安排的妥妥的！” 将信件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一个圆饼，上面还沾着芝麻粒儿！ “这是什么意思？”张民富看着郑南山，找了一个送信人，付了五百文，就为了送一个芝麻饼？ 果真是聪明人的世界，他一个大老粗，明白不了！ 郑南山捏着芝麻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旁的朱大山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想再挨饿了！” 流放彩云那些日子，饥一顿饱一顿，他这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 “唐半空儿，让我们守一个月。” “一个月？”张民富瞪圆了眼睛，按照之前的算法，整个龙卫所的粮食只够半个月。 除非他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饿死在面前。 倭寇营寨之中，柳如林摆了一桌酒菜，硬菜有芋头扣肉、家烧黄鱼、蘑菇煨鸡、火腿煨肉、卤牛舌……等数十道，小菜单则有芙蓉豆腐、爆炒蛤蜊、油焖冬笋……等九道，一大桌子摆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各种香味直往鼻孔中钻。 黑虎捧着酒杯，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太多了。手中的筷子，也不知道往哪里伸，这跟扶桑国的美食太不一样了！ “柳先生，你们大盛国，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这吃的，的确比我们扶桑国，精致许多！” 柳如林嗤笑一声，拿出汾酒，清亮的酒液，迸发出浓烈的酒香。 黑虎本就是爱酒之人，喝了一口，只觉得冲上了天灵盖，比起清酒烈了不知多少倍！ “这酒也好！” “此酒乃是汾酒，若是黑虎将军喜欢，不日攻打下了龙卫所，这酒多得很！” 黑虎咬了一口牛舌，眼睛迷离，神秘一笑，“谁说我要现在攻下龙卫所？松大人说了，只需要半个月，龙卫所不攻自破！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围住龙卫所，一只苍蝇也别想进去！” “半个月，此话何解？” 黑虎眼中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笑道:“柳先生，您只管看好戏即可！” 第286章 意图2 柳如林不明白黑虎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既然有一万人，攻打一个龙卫所，还不是轻轻松松，为什么要等半个月之后？ 半个月！粮食只能够吃半个月，朱大山的世界塌了，气鼓鼓道:“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来趟这一趟浑水！又要挨饿！郑南山，你要负责！” 郑南山瞥了一眼朱大山，“朱爷您要是不做个好人，流放彩云途中，不把粮食分给流民，您也不至于挨饿。” “你话说的倒是轻巧，我就不信你能够心肠硬到如此程度！” 朱大山狠狠地又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汤，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的吃！ 郑南山也是狠狠地喝了一口鸭汤，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袁无味忽然想起了他们还有援军，连忙问道:“还有三千援军，他们会不会帮我们？” “张跑跑？指望他？”郑南山面如死灰，“你信不信，他正在不远地的地方看着我们，这一万倭寇，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把他吓回家？” 郑南山捏着啃了一半的饼，唐半空儿肯定还在金港笑话自己！ 故意拿一张芝麻饼，逗弄他！ 此时此刻，金港大营之中，唐远志躺在榻上，面颊凹陷，眼下青黑，已经是命不久矣的境地。 一旁的辛光看着面前的唐远志，忍不住的心疼，“唐先生，要不您还是回去！这里我能够应对！” “信送到了吗？”唐远志看着辛光，灰色的眸子之中，有一丝着急。 “送到了。” “那就好。”唐远志松了口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下来，勉强支撑起的身体，又倒了下去。 “龙卫所少粮，金港战场胶着，你与松浦难分高下，他必定会耍阴招，利用龙卫所来对付你。 辛光，我只跟郑胖子要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一定要攻下金港！”唐远志枯瘦如鹰爪的手，紧紧抓着辛光。 “知道了唐先生！” “在此期间，龙卫所攻不下，松浦一定会派人来诈你，记住了一个月之内，龙卫所是绝对安全的，你要相信郑胖子的能力，不要相信任何子虚乌有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唐先生你休息！”辛光眼含热泪。 “我的时间不多了。”唐远志从一旁拿出《六编》递给辛光，“此乃我经年之绝学，全部汇聚在此书之中。大盛之国防威胁，不仅仅有倭寇，北方还有鞑靼虎视眈眈！ 等你解决金港之困，倭寇元气大伤，十年之内，必定不会再犯。那时候便是你对上鞑靼之时，鞑靼骁勇，与倭寇不同，此书与你大有益处……” “我知道了。”辛光头低了下来，仔细听着唐远志的嘱咐，双手捧着《六编》。 唐远志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辛光不得不凑到唐远志面前去听。 “我死后，消息不必传到龙卫所。直接烧成灰，找个风大的日子，撒在金港海即可。” 唐远志闭上双眼，好半晌，辛光才敢伸出手，气息已绝。 “师父！”辛光呜咽出声。 第287章 意图3 事实的确如同郑南山所料，孙昌祖的军队停留在了龙卫所二十公里以外，一个无名小山头上。 站在小山头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一万倭寇，密密麻麻的，将龙卫所围得水泄不通。 “孙将军，我们还继续往前吗？” 一个副将问道。 孙昌祖提起脚就踹，嘴里面骂道:“你是疯了不成？要是被那群倭寇盯上，我们跑都来不及！” “可是胡大人说了，若是龙卫所失守，我等军法处置！”副将有些委屈道。 “军法处置，又能够怎么处置，我是没去吗？我来了啊！只不过太晚了！龙卫所已经被围了，水泄不通，别说是我们，就是只鸟儿，它也飞不过去啊！若是胡大人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 龙卫所的辛家军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吗？” 孙昌祖这一番言论，让副将恍然大悟，连忙狗腿道:“孙将军说的在理，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城墙上的众人齐刷刷地看着郑南山，朱大山道:“我就是个郎中，其他的事情是不懂，你跟唐远志都是聪明人，他既然让你守一个月，那就是觉得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郑南山皱着眉毛，思索片刻，“今时不同往日，张大人，你立即发告示下去，龙卫所所有百姓，都交出一半余粮，由辛家军统一分配。商家则是按照原价，我们收购！” 张民富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太过分？那就等着饿死！”郑南山大声道，“现在不是辛家军的口粮不够，而是百姓的粮食不够！” “是！”张民富答应下来。 龙卫所的街头，出现了奇异景象，家家户户都在搬粮食。 有些人家，甚至连臭鱼干都拿了出来。 鹿远三人默默地走在大街之上，萧肃道:“这龙卫所的人，还真是奇怪，也不问问，辛家军收这些粮食干什么，就把自己家中老底都拿了出来！” 鹿远道:“这是信任。” “鹿哥，我是不明白！”萧肃又是道:“今儿，我观察了一整天，愣是没有看见白家余孽出现，至于想象中的倭寇攻城，也没有发生。你说这倭寇搞什么鬼？” “倭寇想要困死龙卫所的所有人。”鹿远淡淡说道，倭寇的目的并不难猜，而辛家军收集粮食，则是为了与倭寇做长久斗争。 “什么？”萧肃急道:“我原以为他们会打一仗，那凭借我们三的身手，趁乱肯定能够出城！现在倭寇想要围城，龙卫所辛家军准备坚守。我们三出去就是活靶子啊！” “鹿哥，萧肃说的有道理，我们三只带了银钱，没有带吃食。 眼下看辛家军，几乎带走了所有的粮食。以后我们怎么办？难不成饿死吗？”程翔连声问道。 鹿远看向两人:“你们都看轻辛家军了！你们以为辛家军，跟那些看见倭寇就跑，平时只知道欺压百姓的卫所兵一样吗？”鹿远的目光，看向周围百姓，“辛家军的心中有百姓，所以百姓才会相信他们。” 第288章 存粮1 龙卫所城墙之下，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倭寇不进攻，辛家军不出城。 黑虎收到松浦的信件，料想十五天之后，城中粮食已绝。 他们若是想要活下去，必定出城一战！ 只要他们出了那城门，他这一万大军，蜂拥而上，等待辛家军的就是死路一条。 辛家军一死，攻入龙卫所，屠城三日，绝了金港辛家军的根！松浦大人的困境，自然也就解了。 想到这里，黑虎露出黄黑牙齿，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 这真是一场简单的仗，只需要等上十五天即可。 城墙之上的郑南山与张民富，猎猎秋风，刮的心头一阵阵凉意。 郑南山心中清楚，就算此时此刻搜刮完了城中百姓粮食，顶多也就是坚持到二十天！ 还有十天，到那时，对内粮食不足，外有强敌环伺，真正一场恶战。 “郑先生，都是我考虑欠周全，若是多准备几年的粮食，如今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现在不是追究死地责任的时候，张大人，你通知城中百姓，从即日起一日两餐，每家每户按照人头领取食物。 辛家军分出五十人，教导城中有意向守城之人，射箭三眼铳等武器用法。” “是，郑先生。”张民富吩咐下去。 郑南山看向袁无味，“收上来的粮食，多有海鲜之类鲜货，无味你跟着牛娃子前去大食堂，将容易败坏的粮食，先分出来，优先解决。” 袁无味连连点头，她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正在此时，朱大山道:“我看后山仍然有些绿意，给我十多人，我找找有无能吃的野菜。” 朱大山通晓百草，知道能吃的野菜，也比寻常人多。后山郁郁葱葱，野菜定是不少，找到以后，晾成菜干，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能骗骗肚子。 郑南山脸上一笑，“这就谢过朱爷了！” “少贫嘴，经此一事，倒是给了我许多编书灵感。” “看来不仅仅要编一本医书，还得编一本荒年百草。这天下人，看不起病的多，吃不上饭的更多……”朱大山自言自语说着。 袁无味跟着牛娃子，走在大街上，前面一队辛家军，敲着锣，大声道:“即日起，一日两餐，前往军营门口领取，每家每户按人头分发！”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传遍了大街小巷。 客栈二楼，萧肃听到了声音，眉毛拧成了疙瘩，他是真的不明白，辛家军这样做是为什么？ “鹿哥还真的被你说中了，这辛家军还真的提供粮食！”萧肃道:“可是他们图什么呢？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兵！” “现在你见到了？”鹿远轻笑，站在二楼窗口，一眼就看见了跟在辛家军后面的袁无味。 阳光照在少年的侧脸上，尽管这个人是多么的年轻，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了那个人。 “鹿哥鹿哥，你看什么呢？” “没有什么。”鹿远敛了眼神，“若是辛家军不够，我们三也可上城头，使些力气。” 第289章 存粮2 “鹿哥，我们是锦衣卫，这跟我们又有啥关系啊！”萧肃嘀咕道，一天两顿，还得拼命，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去呢！ “鹿哥远见！若我们在城墙之上，找白家余孽就更加容易了！”程翔两眼满是佩服。 鹿远看了一眼二人，忽然连解释的想法都没有了，他们想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目光在大街巡视，略微摇了摇头。 随着士兵到了大食堂，袁无味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不由地皱起了眉。 食物很多，并且很杂！ 分门别类，谈何容易？ 牛娃子也是挠了挠头，感觉头皮发麻。这里有刮了一半鱼鳞的鱼、有剥了皮的野兔、还有各种鱼虾……看的人眼花缭乱。 袁无味深吸一口气，略微思考之后，对着牛娃子道:“牛哥，既然郑先生让我们分类，我有个主意。” “你说。” “首先鱼鲜这类是最容易腐败的，一日色变，两日味变，我们将其优先分出。 其次肉类，比如鸡鸭猪肉等，这些可以晒干腌制做成肉条，保存月余不成问题。 最后便是各种干粮，如大米小麦面粉等，不容易败坏，并且能够填饱肚子。这一类，我们将它登记在册，好好安排。” 牛娃子听的连连点头，重重地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心中感激的很！ “幸亏郑先生把你派过来了，不然我这一大堆东西，可怎么办？” 两人带着几个士兵，将食物全部分了开来。 白米白面哪怕是芋头红薯，都是极少的。 最多的也是需要赶紧吃完，且容易败坏的鱼虾贝壳。 袁无味看着大盆大盆的鱼虾，有些绝望，难不成将这些东西，今天全吃了？ 可是干粮太少了，根本撑不了几天。 牛娃子眉毛拧成了大疙瘩，“无味，你说我们咋办？” 现在龙卫所，不仅仅是食物不够，用来做饭的柴火也是不足的。 而想要烤制鱿鱼干鲍鱼干之类的干货，需要大量的柴火。 袁无味这回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 袁宝推门进来，就看见袁无味，看着面前小山一般的海鲜发呆。 “无味哥哥，你怎么了？” “我在想应该如何保存这些海鲜，至少能够延迟一点败坏的速度。”袁无味静静的思考，这是属于她的战斗。 “制作成干？” “柴火不够。” “那切成小片，利用太阳晒干呢？” “耗费时间……”袁无味忽然一拍大腿，狠狠地揉了揉袁宝的脑袋，笑道:“我怎么没想到？现在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后山松树多，现在就去砍些回来，架成炉子，放上香料，将这些海鲜放在其中熏制一夜，明日再日光曝晒，这不就保存了下来了？” 这原本是西南地区，做熏鱼的办法，可以保存，一年以上！ 袁宝感受头顶的触感，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偏过了脑袋。 袁无味察觉手落了空，看向袁宝，不知不觉小宝儿已经长大了，笑道:“怎么还害羞了？” 第290章 熏鱼1 “无味哥哥，我跟你一起。”袁宝并不搭话，袁无味也收了手，带着一群人，上了后山砍了不少新鲜松枝。 又找了几个人去紫阳路上，借了烤饼的炉子，袁无味将松枝混着香料点了起来，因为是新鲜松枝，水分大，烟气足。 一旁的牛娃子，将鱼串成串儿，依次放在烤炉之中。 烤炉之中，松枝的香气，包裹着鱼串儿。 不一会儿，将鱼取出来，袁无味仔细观察，鱼的表面有一层油脂慢慢透了出来，鱼肉也呈现出一种淡褐色。 袁无味的内心松了一口气，这说明自己的方法没有错，这熏鱼的法子是可行的。 约莫估算了一下，若是除去可以熏制的鱼，剩下的贝壳虾蟹还有鱿鱼管子……恰好可以熬一锅海鲜粥。 这事儿，牛娃子揽了过去，大声道:“做不好熏鱼，这海鲜粥我还不是手拿把掐？” 袁无味笑着点点头，忽而又是想到鲁姐姐，现如今粮食都被收了上来，鲁阿哥的小厨房是开不了火。 可鲁姐姐正在坐月子，有些东西吃不得。 “牛哥，做了海鲜粥，还得麻烦你煮一小锅红枣小米粥，鲁姐姐正在坐月子，这海鲜粥恐怕吃不惯。” “嘿，我差点把辛夫人忘了！”牛娃子道:“要煮，那就多煮一些，说不定龙卫所还有其他人，吃不惯海鲜粥，总不能够饿肚子！” “牛哥想的周到！”袁无味守在炉子面前，又将熏鱼放了进去。 转身将什么兔子鸡鸭切成小条，准备明日找个太阳好的地方，一块晒了。 熏鱼一直熏到了后半夜，明月高悬，袁无味浑身都是松枝香料的味道。眼看这熏鱼终于做完了，熏鱼全身呈现出一种褐色，月光之下，油脂反光。 按照原法，还需要熏上一段时间，但是袁无味想到明日再用太阳晒一晒，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这时候就省些柴火。 事情结束，袁无味终于轻松了一瞬。 这些熏鱼毕竟是肉，哪怕后面真的要吃野菜，野菜与熏鱼同煮，再加些面粉之类的，也不至于苦涩难以下口。 忽然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袁无味这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未吃。 到了厨房之中一看，两口锅，已经空空如也，干净地连颗米粒儿也没有。 “无味哥哥。”袁宝站在门口，手上拎着食盒，月光洒在他的青色对襟棉衫上，好像是月宫的小童子一般。 “你怎么过来了？”袁无味问道。 袁宝将手中食盒递了过去，打开食盒里面是红枣小米粥。 “我想着无味哥哥，你肯定忙着熏鱼，晚饭也没得吃。海鲜粥好喝归好喝，放冷了总归有股腥味。我找了辛夫人，从她那里要了一碗红枣小米粥，垫垫肚子。” 看着面前乖巧的袁宝，袁无味突然明白了白七七的感受，真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小米粥温温的，入口正好，吃进去，抚慰了胃的焦灼。 “今日这一碗红枣小米粥，为兄深感欣慰啊！” 袁宝的小脸皱了皱，又快速恢复。 第291章 野菜肉沫煎饼 龙卫所提供的两餐，分别在早上和下午。 袁无味去了大食堂，将昨晚的肉条熏鱼全部放在架子上，阳光炽热，金灿灿地洒在肉条熏鱼上。 牛娃子也是早早地起来，开始做早饭，昨天去送红枣小米粥给辛夫人的时候，正巧遇见了鲁阿哥。 一个厨子，三天不做菜，手就发痒。 鲁阿哥深深懂得这个道理，昨儿遇见牛娃子的时候，这大食堂缺人，他就干脆说明天帮忙。 一大早他系着小围裙，背着自己的刀，就来了大食堂。 牛娃子打了声招呼，头上全是汗，“这几千个人的饭，还真不是好做的！” 鲁阿哥酒楼大师傅，做个早饭，小意思。 “牛哥，你做啥？俺来帮忙了！” “杂粮煎饼！” “嘿！这不就到俺拿手菜了吗？有大葱吗？有酱吗？”鲁阿哥接过牛娃子手上的木刮子，有模有样的画着。心里面想着，这糜子面咋像绿豆面？ “没有葱没有酱啥都没有！”牛娃子老实回道。 鲁阿哥手上动作一停，“那你这有啥好吃的？没有葱没有酱，煎饼卷啥？” 袁无味上前道:“哥哥，现在我们这儿讲究一个，有啥做啥！你看昨天我做的不正宗西南熏鱼，今天你这摊煎饼的面，都是各种面粉混在一起的。不然牛哥，也不会眉毛结成大疙瘩。” 鲁阿哥眉毛扭曲起来，他是真没有想到，一个大食堂，竟然凑食材。 不过这又难不倒他！ 不就是创新吗？ 来呗！ 等到看到那堆积成小山的野菜，其中还有一些，鲁阿哥根本就不认识。 “嗯，俺讨厌吃野菜。” 野菜苦涩，春天的野菜还好处理一些，占个鲜嫩。到了秋天的野菜，叶子大，里面全部都是麻茎，还特别刮油。 着实不好处理。 三人抱着手，看着面前的野菜。 “怎么做呢？”牛娃子满脸纠结。 “俺不喜欢吃野菜！”鲁阿哥再一次的重复。 袁无味忽然问道:“鲁哥，你是为什么不喜欢吃野菜？” “野菜又涩又苦还嚼不动，吃到胃里面还烧心……” “苦涩，焯水即可。嚼不动，可以切碎，烧心是因为没有油水，加上肉沫……”袁无味念叨，忽然道:“我来！” 野菜全部焯水，焯水之中加了些许的油盐，这样既可以保持野菜的鲜亮绿色，也能够给野菜入一些底味儿。 昨日有一些猪肉，牛娃子熬成了猪油，剩下许多脆脆地的油渣子。 将油渣子切的碎碎，焯过水的野菜也切的碎碎，入油锅猛火爆炒，出锅前又加了盐与少许的糖。 一盘子馅料就炒好了，袁无味拿着筷子，道:“谁先来？” 鲁阿哥头摇拨浪鼓一般，“俺不吃野菜！” 牛明明突然跑了过来:“无味哥哥做啥都好吃，我第一个吃！” 拿了一个煎饼，卷上野菜肉沫，大口咬了起来。 小嘴吃的油光光，牛娃子道:“咋样，好吃不？” “爹好吃归好吃，就是……油渣再多一点就好了。” “呵，你个贪心鬼，油渣就这么多，你还想多吃！” 第292章 盐水鸭1 新鲜出锅的煎饼有一股谷物香味，鲁阿哥干脆将煎饼鏊子，搬到了军营大门外。 门口一顺溜的长队，有人挎着篮子，有人提着食盒…… 不管男女老少，有名册，就能够领着自家口粮。 “今天吃什么？”队伍中有人伸长脖子，朝前面看。 “我得给我家姑娘带一份！”一个老汉儿大声说道，语气里面说不出的自豪，“她去参加训练啦！” “哟！张老汉，你家生了个梁红玉啊！” “呵，可不是，我姑娘那是花木兰转世，梁红玉再生，就学了一天，就会使弯弓，转长枪……” 至于辛家军的口粮，则是大食堂的人送到城墙上。 袁无味从队伍之中经过，听到张老汉的话，不由地会心一笑。 经过练武场，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城门口。 从阶梯上上去，袁无味一眼就看见了那三个锦衣卫，笑容满面跟领了早饭的士兵聊天。 袁无味的心提了起来，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来这城墙上，只有一个理由，便是为了抓捕他们的目标。 袁无味将勺子递给牛娃子，“牛哥，我去去就回。” “行，这边有我呢！”牛娃子挥了挥手。 袁无味装作无意靠近，为首的鹿远，咬了一口菜煎饼，“这么说来，我们哥仨是来错了地方？” “是啊！你们要是想要报名守城，那得去练武场。” “多谢大人了。” 一声大人，说的士兵脸上一红，“多大的事情？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你们。守城是我们辛家军的职责。” 三人溜下了城墙，准备前往练武场。 袁无味跟在后面，心中默念，七娘你可千万不要在练武场！ 练武场上，不分男女，满满当当的人，各自学着武器指令…… 三人愣在原地，萧肃目光来回搜寻，“怎么这么多人？还有女的？” 不少女孩子扎着高马尾，手握铁枪，练习枪法，还有女孩举着三眼铳，对着靶子。虽然枪头没开刃，三眼铳没上药，所有人都练的十分认真，丝毫没有懈怠。 程翔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与萧肃看向鹿远，“鹿哥，难不成我们真的判断失误了？” 当年的白家余孽，十年过去了，模样早就已经变了。恐怕这个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他们唯一能够确认的线索，就是与当年守城白夫人的几分相似。 可是到这练武场一看，相似之人，何止百人？ 都是一样的英姿勃发，无畏无惧！ 萧肃道:“等事情结束，我看我们也不用追了，向上面申请结束任务！十年了，找不到，我们难不成一辈子追下去？” 跟在后面的袁无味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龙卫所所用枪法，也是白家枪法。 郑先生果然深谋远虑，特意调来了当初白夫人的同门小师弟，况六。 先是作为替身，然后教导这些女子练习白家枪法，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够分得清谁？ 袁无味刚准备走，身后一声清脆的“我的儿！” 第293章 盐水鸭2 猝不及防的被喊，袁无味一个激灵，转头看去，白七七正举着一个野菜肉沫煎饼。 袁无味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锦衣卫，这三人还没有走，连忙上前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 白七七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凑了过来，“我又不耍枪，就给大家送个水，送个饭什么的，这也不行？” “说好了，只能够做这些事情。” “自然！我这条小命，留到现在多不容易？”白七七眯着眼睛笑，一双凤眼上翘，“对了，你这煎饼怎么做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哼！世上只有我的儿，才能够将这野菜做的如此好吃！”白七七说不出的自豪，仰着头，竖着大拇指哥。 袁无味短促一笑，又听到白七七道:“下午我们吃什么？” 亮晶晶的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袁无味。 “盐水鸭。” “哎呦喂，吃鸭子！不丑不丑！”白七七学着朱大山的语气，连连点头。 袁无味忍不住笑出了声，“七娘，送完了水就回去，那几个人在这里。” 白七七顿时收敛笑容，转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送完了，干脆跟你一起回大院。”白七七说道。 二人走在路上，袁无味突然有些好奇，人人都知道白将军一家死的冤枉蹊跷，那时候的七娘已经记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破人亡，她的心中就没有一丝恨意吗？ “七娘，我想问你，你就没有想过报复大盛吗？” 白七七一愣，严肃又有些丧气，“我怎么没想过呢？每次我像是小鸡仔一样，被那些锦衣卫赶来赶去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阿娘和阿爹，还有刚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弟弟。 阿娘教我枪法的时候，我并不认真，只能够记住大体招式。 后来在他们去世的三年里，我拼命的练习，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将军，带着我的兵，杀入皇宫，揪着皇帝的衣领，问他一句为什么？然后再将他千刀万剐！” “为什么放弃了？” “因为我一个人仇恨，要让整个大盛陷入危难吗？”白七七无奈地笑了笑，“我不聪明，不懂治理国家，不懂四书五经，不懂朝堂政治……我本名叫做白明珠，阿娘说，我是她的掌上明珠。她原本也只是希望我，做一个普通且快乐的女子。 谢伯伯跟我说，阿娘临终前，让我开心，背着仇恨太累，她让我轻松开心过一辈子。” 白七七灿然一笑，看向袁无味，“还有啊！为了让我活下来，太多的人死了，我这条命不是为了我一个人而活。 当然若是以后有机会，那个狗皇帝，落到了老娘手里，我定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袁无味笑了起来，“皇上在层层包围的紫禁城，我们小老百姓，这辈子是见不到了。” “不一定，你看，我们现在都能够遇见个王爷，还跟他同吃同住，以后遇见个狗皇帝，又有什么稀奇的？”白七七两眼放光道:“人还是要有一点小小的梦想的！” 袁无味只当她在说傻话，让白七七先去大院，她则是先去大食堂，看看自己的盐水鸭晾的如何了！ 第294章 盐水鸭3 七天的时间太长，本来袁无味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处理鸭子。 可是现在，倭寇在城门那么一蹲，绝了粮食的来路。 郑先生要求所有粮食集中管理分配，这大食堂的任务一下子重了不少。 袁无味也不知道等到鸭子到时候了，她还有没有时间去料理。干脆就先缩短手续，将这个盐水鸭给做出来。 两三块为一份，算作下午的一道菜。 盐水鸭原本的做法，先是炒盐，白色细盐合着香料炒成牙白色。 细细抹完全身，随后放在精心调配的卤汁里面浸泡。 泡完就晒，晒完再泡，等到风味完全钻入鸭肉之中。 架一口大锅，将鸭子放入其中，小火慢煮。 煮鸭子想要香而不腻，嫩而不柴，其中关窍在于慢煮二字。 袁无味省却了两道泡晒的过程，直接将鸭子放进半人深的铁桶之中，慢慢煮了起来。 卤水浸没鸭子，水面并不沸腾，只是维持中临界的温度。 慢慢地慢慢地，这鸭子里面的油脂就渗透出来，卤汁变得厚重透亮，卤水的香味之中，有越来越多的鸭子香味。 此时中午刚过，袁无味有足够的时间，来跟这二十五只鸭子做斗争。 朱大山一进门，就忍不住喊道:“好香的鸭子味！”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筐又一筐的野菜，袁无味眉头紧锁，野菜着实难处理。 总不能够再一次为了这野菜，把肉渣全部搭进去！ “朱爷，这野菜也太多了！” “太多就腌菜！无味这你就不知道了！人是一定要吃点菜的。 想当年三宝太监下南洋，船上人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这种病只要得了，牙齿会掉还会吐血。太医诊治不出到底是什么毛病，等到宝船靠岸，吃了几口菜和果子，这病反而就好了！ 我当年在皇宫的藏书阁之中，在《海域图国》书中，看到这个故事，便是猜想。人的身体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吃一些菜，光靠吃肉，必定会造成，某种物质的缺失。 后来，我细心观察，果然如此。 野菜虽然苦涩，但是每天还是要吃些。” “就没有好吃一点的野菜吗？”袁无味明白朱大山的意思，仍旧抱着一丝期待看着朱大山，说不定有些可口的野菜呢？ 朱大山呵呵一笑，“这野菜我是采来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你们厨子的事情！再说今天早上的野菜煎饼，不就相当不错？” 说完看着卤水之中的盐水鸭，长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鸭子，不丑不丑，看着就好吃！待会儿，怎么也得给我个鸭腿子，杀杀馋！” 袁无味只要点点头，又过了一个时辰，大食堂飘起了饭香。 袁无味将鸭子提了起来，黄白色卤水从鸭子的身上，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一个接着一个挂好，晾凉，厚实的木墩子，宽阔的厨刀，取一只鸭子。手起刀落，先剁头，再剖身子，鸭肉切成均匀鸭片。 皮白肉粉骨头微青，都不用尝试，都知道这味道绝对差不了！ 第295章 盐水鸭4 “快！来个鸭腿儿！”朱大山眼睛盯着袁无味的动作，那鸭子堆的极为漂亮，像是个小山丘。 袁无味取了一块鸭腿递给朱大山，朱大山捏着鸭腿狠狠地咬了一口，鸭肉鲜美香嫩，就是少了点功夫。 “不错不错，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相当不错！”朱大山笑道。 袁无味又将卤汁儿浇在鸭丘上，卤汁儿晶莹透亮，使得鸭肉更加漂亮！ “朱爷这一份就算是我们大院的，您给带回去。” 朱大山连连点头，走了几步又是看着那卤汁儿道:“这口卤你可别丢，小火煮着，明天早上下面的时候，来上一勺子，那香的嘞！” “好，我一定留着！”袁无味答应下来，的确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鸭卤，搁在面里面，那得香死个人！ 到了下午放饭的时间，一人两片鸭肉，清炒山芋藤，再加二两米饭。 江浦人吃过红烧鸭，老鸭汤，可是这盐水鸭大多是第一次见。 闻了闻味道扑鼻的香，有人问道:“这是什么？” “盐水鸭，旧都的菜。” 那人吃了一口，瞳孔放大，那鲜香的味蕾刺激，差点吞掉自己的舌头！ “这也太香了！” 袁无味揉了揉发酸的手，看着众人对盐水鸭的一致好评，不由地嘴角上扬。 等到分发完毕，一个小姑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锅，举着自己小碗，“没有盐水鸭，能给点汤不？” 牛娃子干脆将锅提了起来，最后一滴卤汁也进了小姑娘的小碗之中。 “无味，你这鸭子要的太多了！”牛娃子忍不住道。 袁无味转头想到，明天早上的面条，问道:“我们这儿白面有多少？” “白面，倒是有些。” “明早拿这鸭卤做浇头，怎么样？” “好！” 白面是个稀罕物，即使有，也不能够一顿全吃完了。 鲁阿哥与袁无味一合计，在白面之中又加了不少的玉米面。 面粉揉成团，用擀面杖擀成一张巨大的面皮。叠成几道，切成面条。 在大锅之中下好，捞出。 前几天收上来的蔬菜，全部烫熟。一勺盐水鸭卤子，再加三两片青菜，二两面条。 用筷子这么一搅和，吸溜吸溜那叫一个爽快！ 至于朱大山送来的野菜，袁无味觉得朱爷说的有道理，人咋能不吃菜？ 正巧龙卫所有一盐卤池，里面产的盐，别说一个月，就算一百年也吃不完。 袁无味干脆将野菜，全部都腌了起来，一时之间，大食堂的院子，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坛子。 袁无味心想，不就是野菜，还能够难的倒他，现在来再多的野菜，她也慌不了一点儿！ 转念一想，可是二十天之后呢？ 弹尽粮绝，她又要怎么办？ 袁无味晃晃脑袋，郑先生一定有办法！她就做好一个厨子即可。 此时此刻城墙上，郑南山看着不远处安营扎寨的倭寇，恨恨地咬了一口鸭子。 真是看不惯这帮倭寇，这般安逸的样子！ 张民富凑了过来道:“兄弟们手上正痒，要不要来个突袭？” 第296章 诈降 “他们八百个眼睛盯着我们城门，只要我们城门一打开，这一万倭寇铁定冲进来！”郑南山说道。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 “当然不能！”郑南山抬头，他可不是一个受委屈的人，被一群倭寇堵在家门口，怎么想怎么难受。 忽然郑南山脑中灵光一闪，对着张民富招了招手，张民富凑着耳朵过来，时不时点头，语毕，两人相视一笑。 城墙上的辛家军旗飘扬，被人撤了下来。 换上了表示投降的白旗，那白花花的一片，直直地扎入了倭寇的眼里。 黑虎从营帐之中出来，手搭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瞧着一片白旗。不由地喜上眉梢 “哈，松浦大人的任务，我可以提前完成了！说什么辛家军是个难啃的骨头，围城不过两日，已经举白旗投降！” 柳如林皱着眉，黑虎没见过辛家军，他见过。 那是一支跟卫所兵完全不同的军队，他们的眼神，像狼像虎，是宁愿战死，也不肯投降的军队。 “黑虎将军，慎重，这很有可能是个阴谋！” “本将军是那么蠢的人吗？” 听到这里柳如林松了口气，接着又是听到黑虎大笑。 “哈哈哈，他们定是知道，跟我作对，乃是以卵击石。不如早点投降求和，换个全尸……” 柳如林呆立当场，他果然是高估了黑虎的脑子。 倭寇营寨久久没有动静，张民富内心着急，侧身看向郑南山，“郑先生，会不会我们做的太明显了？那倭寇不上当？” “倭寇一向是狂妄自大，一个小小岛国，凭着几万人马，都敢肖想我整个大盛！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出来大盛送死的决定！所以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忍不住来试探试探的。”郑南山满脸不屑，看向远方的营寨。 果不其然，倭寇派人来了。 “城中主事何人？” 喊话之人，穿着皮甲，仰着脑袋。短手短脚，龙卫所的城墙又高又大，愈发衬着那小小倭寇，跟个侏儒一样。 再配上那不可一世的神情，让人愈发的觉得好笑。 所有人都能够笑，但是张民富不行，他得憋着。 “我是城中主事，张百户！今日城中粮食断绝，我等慑于贵军威猛，不敢与贵军交锋，遂举旗投降！” 下面的小矮人们，互相得意地看了一眼。 又听见张民富道:“但是，我们有三个条件！你们如果答应了，我立即开城门！若是不答应，那便是不死不休！” “什么条件？” “第一，你们进城之后不准屠杀我们百姓。城中金银细软，尽可自取！ 第二，我们要见你们主帅，要你们主帅亲自来跟我们和谈！ 第三，城中粮食已尽，你们得给我们三天粮草！” 张民富低声道:“三天粮草会不会太少了？” “要多了，倭寇会怀疑的。”郑南山坐在城墙青砖上，小声说道。 “那他们主帅？” “放心，会来的！” 消息传到了倭寇大营之中，黑虎听着三个条件，得意洋洋地瞧着柳如林，“柳先生，你就是太谨慎了！” 第297章 诈降2 柳如林看着黑虎的蠢样子，在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边，上了一条贼船？ “或许他们只是为了那三天的粮草……”柳如林小声建议道。 黑虎“啧”了一声，“你以为我会送给他们三天粮草？柳先生，你太看轻我了！” “可是他们的条件不就是，要三天的粮草，并且让将军你亲自跟他们谈判吗？” “粮草，我自有安排。谈判，他也不认识本将军，找个下属换个衣服，不就成了？至于他们说，不准屠城？”黑虎三角眼迸发出冷酷的光芒，“只要城门一打开，他们就再也没有胜算，到时候该干什么，还是要干什么！” 柳如林点点头，内心颇感欣慰，看来黑虎也没有那么蠢。 至于那些大盛人生死与否，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柳如林还是有些好奇，黑虎那三天粮草，到底准备了些什么？ 等到龙卫所的城墙上，堆满了新鲜的青蟹时候，郑南山的脸黑了。 青蟹这玩意儿，九月份虽然膏黄味美，可毕竟不是耐储存的东西。一日色变，二日味变，三日就该发臭了！ “看这这倭寇，也不完全是个笨蛋！”朱大山笑道。 郑南山目光往下一看，城墙下面，一个戴着铁盔，穿着披甲的倭寇，正坐在大车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盾牌队。 看起来像是个头目。 但绝不是这伙倭寇的首领。 张民富凑了过来，道:“郑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撤旗子，弓箭手准备，射死他们！”郑南山看了一眼青蟹，恨恨地说道。 弓箭如雨点落下，下面的倭寇边后退，边乱叫道:“你们大盛，不守信用！是小人！” “跟你们，不用讲什么信用！”张民富瞄准那个假首领，就是一箭，正中他的小短腿。 假首领也顾不得对面听的懂，还是听不懂，一顿西哇乱叫，像个青蛙，在呱呱。 连滚带爬的到了黑虎的面前，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抓，内心是无比的委屈。 “黑虎将军！幸好今天是属下前去，那群大盛人根本就是假投降！真正的目标，是您啊！” 黑虎猛的一拍桌子，脸上黑红交错，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 “混蛋！等到半月之后，龙卫所本将军一个活口都不会留！定要屠他满城！” 柳如林袖手站在一旁，希望这是这位最后一次犯蠢。 “辛家军奸诈，将军您也是一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儿！松浦大人，与他们交手多次，日后他们有什么诡计，不如先通知松浦大人，再做打算？” 柳如林想了想，蠢人会一直犯蠢，且不承认自己蠢。 他不能够把小命压在一个蠢货手中，但是黑虎又是扶桑人，他不得不听令于他。 只有一个人能够约束这个骄傲又自大的黑虎，那便是松浦大人。 现在只有假借松浦大人，来让黑虎少犯点蠢，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黑虎瞪着三角眼，“松浦大人日理万机，我这点小事怎么能够麻烦松浦大人？” 柳如林两眼一黑，他真是忘了，扶桑人一向是喜欢把丑事捂着的，捂到发霉发臭，然后下跪认错，当个甩手掌柜。 第298章 蟹黄酱1 那一堆青蟹运到了大食堂，袁无味再一次的惊了，看向朱大山，“朱爷，不带这样的。这螃蟹当饭吃，也吃不完啊！” 朱大山“嘿嘿”一笑，他是爱吃螃蟹的，每次中秋前后，总有人送上几筐过来，下人剥好放在碗中，滴上几滴金山香醋，那味道好的很！ “这青蟹，我看过了，没有下毒，一个个都新鲜的很。” “朱爷，您有连续三日都吃螃蟹的经历吗？”牛娃子也是头疼，这螃蟹虽然好吃，但是不能一直吃，到了最后那叫一个恶心！ 他能够保证，龙卫所的百姓，宁愿啃三天的野菜窝窝，也不愿意吃三天的螃蟹！ 朱大山摇头，“你们懂什么？蟹乃是至味！文人吃蟹那是风雅之事，在旧都我们想吃还吃不着呢！” “朱爷，您肚子里面油水多，这螃蟹能剥肚子里面的油，小老百姓，肚子本就没什么油水，吃不了那么多的螃蟹的。”牛娃子缓缓说道，“更何况这青蟹，放不住啊！” 袁无味围着螃蟹山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可是这个办法她是万万不想用。 可是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够硬着头皮上。 “朱爷，您今天也别出去挖野菜了，带着手底下那几十号人，到我们这大食堂来！” “干什么？” “蒸螃蟹！”袁无味顿了顿，“还有剥螃蟹！” 青蟹凶猛，两只大钳子耀武扬威，一个不小心就能够夹出血来！ 袁无味带着手套，蒸笼架起来，水之中兑上黄酒，放入姜片。 将那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螃蟹，丢进蒸笼之中，十分钟一锅。 熟了的螃蟹，就摞成小山，放在桌子上。 一共二十张桌子，每个桌子都有三人，手上拿着剪刀小勺，剥螃蟹！ 剥螃蟹有技巧，剪刀剪开螃蟹爪子，螃蟹爪子一头粗一头细，两头都用剪刀剪开，随后从细的那一头捣出来，便能够得到一块雪白嫩滑的蟹肉。 九月青蟹，正是膏黄味美之时，但是毕竟是海蟹，蟹黄还是比不上梧州的大闸蟹。 但是钳子爪子的肉比大闸蟹多的多。 扒开蟹壳，剥了黄，蟹腮不要，白色的蟹胃大寒同样去除。 剪刀在剩下的蟹壳上，旋上一刀，小勺子就能够将藏在蟹壳里面的肉都给剔出来了。 若是有闲工夫，还能够将蟹壳组装起来，重新变成一个螃蟹，乍一看是看不出来里面肉已经全部剔除了的。 当然时间紧任务重，今天大食堂这一群人，是没有这个闲工夫的。 朱爷也被袁无味扣了下来，剥了三只青蟹，就喊道:“照这个精细鬼吃法，我宁愿一辈子不吃螃蟹！” “朱爷，螃蟹乃是至味！”袁无味继续面无表情地放着青蟹，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青蟹用来做蟹黄酱，没有那么多的油。 等到下午，一人一只青蟹，应该也能够消掉一小半！ 终于事情忙完，袁无味看了看盆里面剥好的蟹肉，捋了捋袖子，准备一口大锅。 开始熬制蟹黄酱。 第299章 蟹黄酱2 蟹黄酱比螃蟹摆的时间长，并且有油水。 梧州人，喜欢一小碗蟹黄酱，浇在面条上，面条没有多么好吃，但是裹上蟹黄酱的面条，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叫蟹黄面，乍一看，蟹黄如同黄色晚霞，铺在面条上，油润灿烂。 是肉眼可见的香，是吃过一次忘不了的味道。 黏糊糊的面条，挂上黏糊糊的蟹黄，那一口绝了。 梧州人将蟹黄酱，又称之为秃黄油！这油是少不了一点儿！ 袁无味放了整整半锅的油，还觉得不够。 牛娃子当场就急了，“这么多油，后面吃什么？” “牛哥，后面这蟹黄酱既可以做菜，也可以单吃，这油不可能浪费一点儿！” 牛娃子看着油，还是心疼，背地里问候了那群送青蟹的倭寇祖宗八辈子。 秃黄油的做法简单。 蟹有腥气，袁无味丢了一盘子姜片进油锅，油锅沸腾，不多时这姜片就变得酥脆。 将姜片捞出。 又取了些许蟹壳，丢进油锅，将蟹壳炸的脆脆的。 这油便成了蟹油。 现在便可以将蟹膏蟹黄，一股脑儿的全部放进去。 梧州秃黄油用的全部都是母蟹，味道更加的浓厚。 袁无味顾不上这些，公蟹母蟹一起来，进油锅的一瞬间，火候调小，那蟹黄蟹膏在锅中细细地慢慢地炸着，香味儿往鼻孔里面钻。 “真香啊！”牛娃子忍不住说道，一旁的鲁阿哥也连连点头，他们鲁地，没有这种螃蟹的精细做法，味道太香了，鲜味直冲天灵盖。 “把蟹肉拿来！” 鲁阿哥将一大盆的蟹肉端了过来，袁无味将蟹肉放了进去，火稍稍调大。 大铁铲子在锅中来回翻炒，那丝丝缕缕的蟹肉，将锅里面的油吸的七七八八！ 这时候蟹黄酱便成了！ 其他几人看了全过程，心中已经了解这蟹黄酱的做法，各自开火，开始熬酱。 袁无味只需要稍加指导即可。 袁无味盘点着，这蟹黄酱可以用来做蟹黄汤包，蟹黄面，蟹黄炒饭……总之可吃的种类多了去了！ 除了费油费人没有什么缺点。 等到晚上，炒了几回蟹黄酱的锅变得油光发亮，其中还有蟹黄酱的香味。 鲁阿哥看着油锅，那是舍不得洗，“这油可真好！” “嗯，洗了多可惜？”牛娃子附和道。 “不如？”袁无味看了看二位大哥。 “不如，炒个饭？”鲁阿哥兴冲冲地端来了三四碗剩饭。 一拍即合，锅中有油，也不用额外加油，放在坛子里面的秃黄油那更是不可能动。 将锅烧热，剩米饭下锅，铁勺翻炒，将锅上的油吸了个遍，表面变得油汪汪的，还有螃蟹的香气。 过了没多久，米粒儿在锅里面跳了起来，这代表着炒饭已经到了火候。 熄了火，盖上锅盖，数十个数儿，香软油润的炒饭就做好了。 牛娃子看着蟹油炒饭，闻了闻，“我家臭小子估计睡了，这个炒饭一回家，准得醒！” 鲁阿哥笑道:“海平跟阿妹也是一样！” 袁无味将炒饭分成四个小碗，放在食盒里。 第300章 蟹黄酱3 等到回到大院，郑先生还在研究兵书，朱爷正在画野菜食用图。 袁无味放下炒饭就走，不耽误二位正事。 去找白七七，房门敲了好几下，都没有开门。 袁无味推开房门，看见白七七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 袁无味不由地轻笑一声，刚放下炒饭，她就迷迷糊糊地起来，迅速吃完，又梦游似的倒在床上。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袁无味觉得奇怪。 最后到了袁宝的房间，敲了敲门，袁宝开门看见袁无味。 “无味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舍不得那点油，临时又炒了个饭，你尝尝可是蟹油炒的。” 袁宝转身拿了一个小碗，将本没有几口的炒饭分成两份，“先生说过，晚上少食，无味哥哥我们一人一半。” 袁无味哪里不知道袁宝的意思，“小鬼！” 两人对坐，分食一碗蟹油炒饭。 这个时候，一碗炒饭十分珍贵。 唐先生要求坚持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一个月是否真的能够结束，谁也不能够保证。 城中少粮，百姓决不可放弃，一日两餐，只是饿不死的程度。 袁无味吃着香喷喷的蟹油炒饭，灯火如豆，在袁宝的脸上不断地闪烁。 这边吃着蟹油炒饭，被耍了一招的黑虎，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居然被大盛人耍了！ 他忍不了！ 夜晚在房间之中，来回踱步，越想越气，随后便是把柳如林抓了过来。 柳如林刚刚软玉温香，一下子就秋风瑟瑟，看着黑着脸的黑虎，强打着精神道:“黑虎将军，深夜有何贵干？” “你说的没错，你们大盛人一向奸诈！你也是大盛人，你有什么奸诈的主意？” 柳如林面如死灰，让他来出一个奸诈的主意？还真是挺侮辱人的。 “黑虎将军，要不就按照松浦大人的吩咐，等到半月之后，再做打算？” “不行！等到半月以后，我这口气如何消的掉？”黑虎一口回绝。 龙卫所半山半水，是易守难攻之地，且龙卫所的城墙在辛光的手上，又加固了一道外墙，若是贸然攻打，可能胜利，但也是惨胜。 所以绝对不能够直接攻打，柳如林脑子转了转，对着黑虎道:“攻城伤亡太大，将军不如派几支队伍，整日在城门之外叫骂！ 大盛人好面子，定然是受不了的。” 黑虎听了以后眼睛一亮，笑眯眯地拍着柳如林的肩膀，“柳先生果然聪明！”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小聪明而已，比不上黑虎将军的大智慧是！” 这一通马屁，拍的黑虎十分舒畅。 次日清晨，天刚刚麻麻亮，张民富就远远地看见对面出现了一支队伍。 敲着锣打着鼓，一群倭寇，围着跳舞。 张民富皱眉道:“难不成，倭寇是觉得我们太无聊了？” 郑南山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清楚这一群小矮人是什么主意！ 锣声响起，倭寇对着城墙大喊！ “无耻小人，不守信用，缩头乌龟，胆小如鼠！竟然诈降，若有本事，打开城门，可敢与我等一战！” 第301章 糟羹1 “无耻鼠辈！” “缩头乌龟！” “混蛋，出来与我等一战！” …… 郑南山听了也不生气，“呵呵”笑了两声，一旁的张民富却是有些生气，“郑先生，要不我们就痛痛快快跟他们打一场！” “他们是傻子，你也是傻子？”郑南山道:“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还想要用激将法？你听听，他们些倭寇，就连骂人都没有什么新鲜花样！” “激将法？”张民富看向倭寇，“他们是故意激怒我们，然后引诱我们出去，然后一网打尽？” “没错。可惜了，这些倭寇，脑子就那么一点点大，那么多人，竟然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词儿！” “就算是不新鲜的词儿，我们总是憋着不出去，倒显得我们怕了他们！”张民富揣着手，闷闷不乐。 “看过三国没？” “没看过，但是听过。不就是三家争天下的事情吗？” “没错，到了后期，蜀汉的诸葛亮为了迫使魏国的司马懿速速决战，便用了这一招。 每日让士兵于阵前辱骂司马懿，甚至给司马懿送去了女人衣服。 但是司马懿还是忍住了，甚至穿上女人衣服，在蜀汉众人面前绕了一圈。” “这都能忍？” “因为司马懿知道，诸葛亮骂的越凶，越是渴望与他决战，说明诸葛亮的底气越是不足，若是决战反而是遂了他的意。”郑南山笑了笑，“不过这招数用在这里，着实不是什么高招！你吩咐下面的人，可不要轻举妄动！” 张民富连连点头，答应道:“郑先生放心，我等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郑南山微微点头，摸着自己的大肚腩。自言自语道:“这么喜欢跳，不收拾收拾，也有些憋屈！” 转头看向张民富，“张大人，这倭寇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词儿！我们教教他们大盛的文化深蕴！” 张民富眼睛一亮，随即对着其他几人道:“去找几个声音喉咙大的！” 未有几时，数十个大嗓门，排排站，大声回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黑虎懵了，看向柳如林，“这是什么意思？” 柳如林道:“大概就是说老鼠还有皮，你咋不要脸呢？” “什么？！”黑虎猛的一拍桌子，“说我不要脸？混蛋！给我骂回去！” 那群倭寇抖擞精神，又大声回道:“背信弃义是尔等！居然说我们不要脸！老鼠你们全部都是老鼠！混蛋！” 看着倭寇跳脚的模样，郑南山摸摸肚腩，真像一个个小跳蛙！ 有趣，有趣，实在有趣！ “与君子以君子行！与小人以小人行！阁下何不以溺自照！”辛家军齐齐大喊。 黑虎黑着脸，目光能杀人，看向柳如林，“何不以溺自照，什么意思？” “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柳如林捂着嘴，想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黑虎气鼓鼓看向柳如林，拔出太刀，砍向柳如林。 柳如林看着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太刀，脸皮抽搐，“将军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些辛家军喊的。” 第302章 糟羹2 清晨一早，袁无味刚去大食堂，就闻到一股鲜香味。 一进去，鲁阿哥就端上一碗糊糊，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袁无味。 “无味小哥！来尝尝！” 袁无味看着面前这菜糊糊，鲜香味就是从这菜糊糊之中传出来的。 将信将疑吃了一口，不由地惊奇，味道是鲜的，里面用料丰富却调和。表面的糊糊很明显是某种粉类。 可细细尝来，又不是常见的面粉。 内行人都知道，食物本味难得，可是食材丰富却仍旧调和，也需要功夫。 袁无味情不自禁地念叨:“豆腐干、咸肉丁、竹笋干儿、油豆腐、香菇……还有蒜苗儿。” 可是这股鲜味儿，却不是单纯的鲜，袁无味又是吃了几口，凑起眉头，心中不由地疑惑，“这是怎么做的？” 牛娃子神秘一笑，“好吃是不是？” 鲁阿哥很是得意，迫不及待道:“昨天晚上回去，我就开始琢磨了，锅里面的油是真香啊！炒饭怎么能够？还有那炸过的姜片和蟹壳儿，我们是一百个一万个舍不得！” “所以今儿我们俩一早就过来，凑出了这一碗羹！”牛娃子颇感得意。 袁无味看着那糊糊，还是没有吃明白，这糊糊是什么！ “你们这糊糊是什么？” “早米糊，早米粉做的，江浦这边的特色，你要是没吃过也不足为奇。”牛娃子解释道。 “我们吃了一碗，发现这羹不仅仅好吃，还顶饿！什么食材都能够往里面搁！你看前几天的野菜，收上来的豆腐果儿……嘿！只要进去了，都有一番好滋味！”鲁阿哥接着说，一边磨开了身子，“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准备将这羹，算作一餐，无味你看怎么样？” 袁无味扬了扬眉毛，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这羹算作一餐，没什么问题。可是别人问起来，这羹总得有个名字，我们也好回答。” “说的对！”鲁阿哥话音刚落，又是为难起来，他没读过几天书，是个起名困难户。自言自语道:“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们乡下人，说孩子贱名好养活，我觉得菜也是如此，太高雅的名字，小老百姓还不敢吃了！ 看这样子乱七八糟的，就叫做糟羹好了！”牛娃子一锤定音。 袁无味举手赞成！ 鲁阿哥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做这个，不就是为了更多人能吃饱？ 名字定了下来，剩下的材料，袁无味等人各自处理。 豆腐果儿切成丁。 芥菜切成丝儿。 豆腐干儿切成丁。 …… 将这些丁儿丝儿块儿，全部丢进锅里面炒熟，盛出备用。 袁无味略一停顿，看见鲁阿哥在早米粉加入大量的水，调成白色糊状。 锅中烧开水，将白色糊糊慢慢地泄进沸水之中，不断地搅拌。这白色糊糊逐渐变得透明，这时候将炒好的丝儿丁儿块儿的，放入锅中。 继续搅拌，香味冲出来的一瞬间，便是加入芥菜丝儿的好时机，袁无味将切成细丝儿的芥菜，绿油油地一片，放锅中，铁勺搅拌起来，颜色甚是好看！ 第303章 糟羹3 龙卫所的百姓，看着碗中乱七八糟的糊糊，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分发口粮的士兵。 “今天这是什么啊？” “大爷，这是糟羹！好吃的很！” 大爷今年七十六，眼不瞎耳不聋，就是掉了上下几颗大板牙。剩下的后槽牙也是岌岌可危。 反正是吃不了硬东西了，面前这个乱八糟的糟羹，看样子倒是能吃几口。 大爷端着糟羹，吸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张大爷，这好吃吗？”一个年轻后生，看着碗中，黏黏哒哒的糟羹，发出了疑问。 “你要是不吃，大可以送给我！”张大爷伸手作势要拿，年轻后生灵活后挪，“我还是自己尝一尝！” 食指挑了一口，发现滋味无穷，年轻后生与张大爷坐到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吃起了糟羹。 袁无味提着桶，照例给城墙上的辛家军送饭去。 好家伙！ 还没有靠近，就听见各种胡言乱语。 等走近了一瞧，辛家军正在与倭寇进行口水仗，辛家军说的唾沫横飞，倭寇气的口吐白沫。 “混蛋！你们会遭受报应的！” “报应？”袁无味觉得好笑，怎么杀人如麻的倭寇，也会相信报应？ 郑南山撇头看见袁无味，情不自禁地一笑，“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 “糟羹。” “糟羹是什么羹？”饶是郑南山走南串北，也没有听说过糟羹而已。 带着浓浓地好奇心，郑南山掀开盖子一看。 自言自语道:“乱七八糟，倒是不辜负这个名字，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袁无味靠的近，听的一清二楚，笑道:“郑先生您放心，绝对好吃！” “我且尝一尝！” 糟羹被盛在大桶中，大桶由木桶做成，为了保持温度，袁无味特意请的篾匠，将木桶周围，做了一个保护层。 这样即使是从大食堂运到城墙上，这木桶中食物，仍旧是热乎乎的。 秋高气爽，一碗热乎乎的糟羹喝下去，别提多么舒服。 郑南山指着糟羹说道:“这糟羹，等唐半空儿回来，定要给他尝尝！他最是喜欢吃这种黏糊糊的东西！” 袁无味连连点头，觉得这两个小老头，着实好玩。 待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一天辩论个八百趟。可是要是将两人分开，郑先生又时不时惦记着唐先生。 “混蛋混蛋！” 下方的倭寇见怎么都说不过辛家军，干脆就重复着混蛋二字。 张民富喝了一口糟羹，眉眼带笑道:“还真是如郑先生您所说，这帮倭寇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您写给我的话，还有好多没有用上呢！” 郑先生嘿嘿一笑，“文人最厉害的不就是一张嘴？他们还想在我面前引据经典，不就是班门弄斧？” 张民富又是道:“这几日跟倭寇接触下来，他们的心眼不大，跟针尖一样小。 万一他们被我们骂崩了，不管不顾攻打我们龙卫所怎么办？” 面对张民富的忧虑，郑南山轻笑一声，“那不是更好？” 第304章 干菜1 郑南山伸了个懒腰，缓慢说道:“他们围住我们，而不攻打，无非是希望等到我们粮食吃完精神身体匮乏以后，以最小的损失，攻下龙卫所。 现在他们攻打龙卫所，他们有人，而我们有城墙保护，也有反抗的力量。必定要费些功夫，到了最后，说不定还不会成功，还被我们消耗力量。” 张民富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那现在就跟他们打口水仗？” “口水仗打不了多久的。”郑南山抬头看天，意味深长的一笑。 “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打仗天时地利人和，现如今倭寇有人和，我有地利，争取的就是一个天时。明日一早，这天时就来了。” 张民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一想，算了，他就乖乖听话即可。 袁无味将糟羹分完，等军士们吃完，听着郑南山说话，忽然道:“郑先生，这天时能搞点吃的吗？最好是米面之类的。” 郑南山看了一眼袁无味，“你倒是贪心。” 袁无味嘻嘻一笑，“若是成了，大食堂后面还养着三十多头猪，到时候不得杀几头？给大家伙儿解解馋？” “猪肉？！”众将士的耳朵竖了起来，虽然最近吃的味道不错，可是量少油水也不多，要是能够杀几头猪，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郑南山转了一圈，周围人都是渴望的眼神，大笑道:“不就是米面？这又有何难？” “既然郑先生说了，那就肯定可以。”张民富一把拉过袁无味，搓了搓手，“无味小哥，得了米面，大食堂可得杀猪！” “一定！” 袁无味眯着眼睛笑。 食堂后面那三十六头大肥猪，长的肥，吃的也多。 牛明明每天喂猪，那豆饼子都得需要大几十斤。 现在粮食紧张，豆饼子也是油坊榨油剩下的下脚料，本来就没有多少。 袁无味估摸着吃不了多长时间，以后就得上猪草米糠。猪吃这东西，可维持不了那一身肥肉。 如果这样还不如趁着肥宰几头，少吃点猪食以外，还能够将剩下的猪养的更久一些。 自然，如果能够搞点米面来，那就更好了。 郑南山问道:“你要多少？” “当然是多多益善！”袁无味也不客气，大食堂的粮食，加上各种杂粮腌菜，顶多就够二十天。 “多多益善，做不到，大概也就五百来斤。” “那有总比没有好。”袁无味回答道，五百来斤米面，也就大食堂一天的量。 “五百来斤，这怎么够？要不这样，我们带回多少粮食，无味小哥你们就杀多少猪！”张民富大声说着，仿佛看见了那一锅锅炖的又耙又烂红烧肉。 郑南山忙按住张民富，“可不要为了吃食，把性命丢了，这龙卫所还得靠你们呢！” 这话从嗜吃如命郑南山的口中说出来，让袁无味发笑。 “肯定听从指挥！”张民富拍着胸脯保证，说完又是凑了过来，一双眼睛满是疑惑，“不过这米面从什么地方拿？” 第305章 干菜2 要杀猪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大食堂，牛娃子搓了搓，准备大显身手。 那一把杀猪刀，磨地霍霍的响。 鲁阿哥在一旁看着，“猪血什么的，也给俺留着！” “知道，浪费不了一点儿！”牛娃子说道。 牛娃子看向袁无味，大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杀猪了？” 真正的原因袁无味当然不会讲，便是说道:“豆饼子快吃完了，这猪一但吃猪草拌糠，哪里还能够有这么多的油水？我就跟张大人说了一句，趁着肥，先杀个三头，也省些豆饼子！” “你这说的也对，我家明明说，那猪吃起豆饼子，跟饿了几百年一样，怎么喂都不够！”牛娃子又是说道，“不过这三头猪，也不够分，上面不是说了，辛家军吃什么，老百姓就吃什么。这里面总要加点东西！才好分！” 袁无味轻轻一笑，关于这件事情，她早就想好了，“之前收粮食的时候，我们不是得了许多干菜？那东西仔细泡泡洗一洗，跟猪肉同烧，滋味最好！” “嘿嘿，干菜烧肉，那有的挑吗？”鲁阿哥笑了起来。 “说到干菜，现在正是做干菜的好时候，我记得城东头，有个大菜园子，那里的吴老汉种了不少芥菜，是专门给卫所的。等磨好了刀，我去那边一趟，收了芥菜，趁着天好，做干菜！” “得，我去把篾子找出来！”鲁阿哥进了厨房，找大篾子，准备带会儿盛芥菜。 袁无味知道有一种梅干菜是由芥菜做成，味道芬香，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 之前做梅干菜烧饼的时候，就用过。 但是自己亲手做干菜，机会不多。正巧也想看看那大菜园子里面，还有些什么菜，后面好做分配。 于是就坐在牛娃子的牛车上，一道儿去了菜园子。 专供卫所的菜园子，比一般的菜园子大多了。现在已经秋天，夏天的菜种类丰富些，到了秋天菜就少了许多。 袁无味坐在车上，道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芥菜，估计得有个十几亩的样子！ 芥菜相较于青菜长得又高又大，边缘不平，看样子就是个刺头模样。 牛车约莫走了半刻钟，这才看见一个篱笆院子，围着三间茅草屋。 院子里面放着一口大缸，旁边是稻草做的小鸡窝，几只半大芦花鸡，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吃着菜叶儿。 “吴老爷子！”牛娃子喊了一声。 吴老汉猛的抬头，这菜园子地处偏僻，少有人来，突然有了人声。吴老汉还吓了一跳，看见是牛娃子，便是知道他的来意。芥菜长出来了，是来砍芥菜的。 “老汉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正发愁要怎么把这几亩地的芥菜，给你们送过去！” 吴老汉眯眼又看见袁无味，“哟！这次还带了帮手？” 袁无味跳下车，对着吴老汉拱手一笑。 “这是袁无味，老爷子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大食堂是忙得很！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不得找几个帮手！就这样，说几句闲话也来不及，马上还得煮下午的饭……” 第306章 干菜烧肉1 “好好好，跟我来！”吴老汉将手中的菜全都撒给小鸡，也坐上了牛车，指着前面芥菜地，“这园子外面除了我门口的芥菜地，还有西边种的萝卜以外，剩下的芥菜都是你们的。” “这么多？”袁无味惊了，早知道多带几个人。 “今天看来摘不完了。”牛娃子也没有想到芥菜有这么多。 “摘不完，就分几次摘。”吴老汉儿跳下车，前方带路，一起进了芥菜地。 弯着腰拔着芥菜，芥菜表面并不光滑，它的根也比一般青菜扎的深。要想拔出来需要费点力气，袁无味弯腰撅着，一下又一下拔着芥菜，芥菜根上带着土，往地上抖抖，一捆一捆地扎好，放在一旁摞起来。 等到差不多了，再一次性搬到板车上。 不得不说，农活是真的累人，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头的汗。 吴老汉儿瞅着袁无味满脸的汗珠儿，笑道:“小哥没做过农活，瞧这一头的汗！歇歇去！这一板车芥菜也差不多了！” 袁无味如蒙大赦，拍了拍胸脯，发现刚才拔菜，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露了出来。连忙将玉佩往里面塞，吴老汉看见玉佩，却是道:“小哥在家中定是十分受宠。” 袁无味心想，袁大厨那可不叫宠，自打记事起，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打下手了。若是做不好，她是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 “还好还好。” “哎呀！家里人宠，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老朽我做过几年玉雕，你那玉佩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家中长辈亲手雕给晚辈保平安的玉佩！” 袁无味一愣，又把玉佩拿了出来，“烦劳老爷子您仔细看看。” 吴老汉接过玉佩，对着太阳仔细打量，“这玉佩要是手艺人做的，断不可能这么粗糙。玉料没什么稀奇，就是普通的白玉，你这只有一半。 但是上面的花纹是山鬼花钱，这是辟邪护佑平安的意思。 原来是道教的法器，后来有些人家，长辈为了小辈能够安全长大，表示诚意，就亲自雕刻，再将白玉分成两半，花钱那一半给小辈，山鬼那一半长辈自留。 寓意在于，福气全给小辈，祸事长辈担着。” 袁无味眉头紧锁，这块白玉，真是给自己的？ 不过，一直寻求的真相，又多了一些线索。 “多谢，老爷子。”袁无味将玉佩收好，又挂在了脖子上。 吴老汉动了动身子，浑身发出疙瘩疙瘩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满满登登的一板车芥菜。 “下次来的时候，多带些人，我这一把老骨头，是经不住折腾了。” “好嘞！老爷子您就赶紧回去休息！”牛娃子笑道。 板车被芥菜塞的满满的，袁无味直接跳到了芥菜堆上，躺了下来。 牛娃子道:“无味，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爹娘。他们多大了？在哪儿？” 袁无味举着玉佩，对着并不刺眼的太阳，“我娘没见过，我爹去年走了。” 牛娃子自觉失言，甩着鞭子，继续赶路。 袁无味心里面琢磨着，一个普通长辈给小辈的祈福玉佩，会招惹那么多条人命吗？ 看来这长辈不普通，小辈也不普通。 第307章 干菜烧肉2 到了大食堂，鲁阿哥已经将竹扁全部张罗起来，还额外架了许多竹架子，准备用来晒干菜。 几个大人，再加几个半大小子，都来帮忙，将板车赶到了水井旁边。鲁阿哥拿着菜刀，将芥菜的带泥根部全部切去。 牛明明上下按着压井，清凉凉的井水源源不断地填满一个个大盆。 “爹，为啥这个芥菜炒菜吃的时候，又苦又辣还涩口，晒干成了干菜，就鲜的很，之前无味哥哥做的梅干菜烧饼，好吃的掉舌头……” 牛娃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够说一句，“好好压水！” “好，压了井水，明天干菜烧肉，无味哥哥多给我点肉！”牛明明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袁无味。 “好，给你挑块肥的！” 牛明明笑了起来，牛娃子又看了一眼，旁边认真洗菜的袁宝，心中默念，明明是我亲儿子！明明是我亲儿子！ 芥菜洗干净之后，放在了竹架子上，将水沥干，直到没有一点生水。 经过一天的太阳照射，芥菜外表没了水分，也蔫了，外表看上去还有点发黄。 鲁阿哥道:“这叫做晒黄，如果不这样做，那干菜做好了，也容易坏！非要晒到发黄发枯不可！” 袁无味点点头，问道:“鲁哥，之前鲁姐姐家的干菜，是你做的不？” “那自然，每年我都要做上一大罐给我妹。”鲁阿哥很是自豪，“我做的干菜，那是我阿娘的手艺！乌兴那边，只要说一声，谁不知道鲁嫂子干菜？顶的很！” 芥菜晒黄以后，将其切碎，加入大量的盐。墨绿色的汁水渗了出来，鲁阿哥转着一口大缸，到了众人面前，“别看这芥菜看着多，做成干菜也没有多少！我们将水挤干净，就这一口大缸，也够用了！” 众人洗干净手，围着大缸，将杀完水的芥菜，一层一层的码在缸中。 最后鲁阿哥又搬来一块大石头，结结实实地磕在芥菜上。 还将竹匾倒扣在大缸上，这才松了口气，“这一缸算是成了，等过个十几天，颜色发黄，再拿出来晒成干，成黑黄色，这干菜就算成了。要是细细吃，一年也坏不了！” 袁无味围着大缸转了一圈，哪怕是晒干菜这样简单事情，有些细节，还是要做一遍，才能够清楚。 “这大石头有什么作用？” “大石头一定要把芥菜压实，不然吃起来有一股酸味。至于这竹扁，干菜要通风，但是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外面，有小虫子老鼠什么的，掉进去，那这一缸干菜可不得毁了？”鲁阿哥解释完，又美美地转了一圈，“希望半个月以后，一连几个大太阳，晒干菜那是最好的！” 半夜，城墙之上，郑南山看着对面营寨，低声道:“明天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张民富自信一笑，“郑先生放心！都是聪明灵活的壮小伙子，我跟他们说了，最多十五斤，听到声音就撤！安全回来，吃干菜烧肉！” “好。”郑南山微微点头，摸了摸肚腩，总感觉小了点。说实话，这几天天天吃两顿，他肚子里面也总觉得缺点油水。 第308章 干菜烧肉3 东方只有一丝鱼肚白，整个江浦还处于一种朦胧的黑暗之中。 空气之中带着浓重的潮湿，张民富站在一队人马前，又仔细的吩咐了一遍。 “记住了！顶多十五斤，队形不要散，五人一小队。等到鸡叫就立即离开，不能犹豫！” “是将军！” 士兵们回答的爽快，跟以往不一样的是，他们身上除了必带的武器，还多了一个白布口袋。 其中小队长忍不住道:“回来真的有肉吃？” “不仅有肉吃，还保证你们能吃饱！” “嘿。”周围人脸上都带上了喜意，听到不仅有肉吃，还能够吃饱，那胸脯挺的跟小公鸡一样高。 大雾弥漫，方圆三米，就看不清楚方向。 但是这支队伍，每个小队长，都带了小指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保证队伍之中没有人走丢。因此并不害怕，迷失方向。 倭寇营寨之中，柳如林正与黑虎喝着味增汤，吃了那么多天，柳如林终于是适应了一些，这跟沙子泡水一样的味增汤。 “黑虎将军，外面大雾，今儿还要派人前去阵前叫骂吗？” 柳如林不说还好，说了黑虎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大盛人就会占些口舌之快，随他们去！这么大的雾，别出了营寨再找不到方向！” 说起雾，今天这雾着实大，行走在其中，跟迷宫一样。 柳如林放下味增汤的碗，道:“如果龙卫所的人，趁机偷袭恐怕就不好了。” “偷袭？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再说了，这雾这么大，他们是否能够摸到我方营寨，都还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柳先生不要多虑了……” 柳如林总感觉自己心脏一跳一跳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辛家军早就已经摸到了粮库。 粮库是一个帐篷，门口有两个倭寇，两个小队，先是摸到了这个地方，互相看了一眼。 两个小队的队长，摸到了倭寇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个倭寇摸了脖子。 撩开帘子一瞧，里面满满登登的全部都是米面，留着两人放风，其余人都跟老鼠进了米缸里面一样，拎着布口袋，就开始装了起来。 “记住了十五斤！可不能多装！”两个小队长又各自吩咐了一遍。 “知道知道！” “啊！你们是什么人！” 一声女子惊呼，几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到底是队长，反应迅速，立即上前将女子的嘴巴捂住。 “我们不杀女人，但是你也不要出声！” 晚娘微微点了点，队长将手稍稍松开，晚娘就立即准备喊，另一人直接劈晕她。 “在倭寇营寨里面，看她穿金戴银的，能是什么好人？” “说的对！” 正巧鸡叫，几人对看一眼，扔了火把进去，又将女人拖了出来，迅速撤退。 “起火了！起火了！粮库起火了！” 还在帐篷中，听着小曲儿的黑虎猛的站了起来，冲出营帐。 尽管雾大浓厚，但是那冲天的火光，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着火的地方正是存放粮草的帐篷！ “混蛋！” 第309章 干菜烧肉4 喊混蛋又有什么用呢？ 一百多号人，借着大雾的掩护，背着粮食，跑的飞快！ 后面追的倭寇，晕头转向。 等到辛家军到了城门口，大雾连连消散，倭寇才找到方向，跌跌撞撞地想要去追。 可惜，辛家军早就已经进了坚固的城楼之中。 一百多号人面上带笑，肩上扛着米面，进了城门，一个接着一个将身上的米面放在地上。 “无味小哥，我的肚量可大，就着肉汁儿，都能吃三碗米饭！” “嘿，多给点肥的啊！” “猪蹄子能给一个不？家里婆娘爱吃！” …… 张民富看着摞得高高的米面袋子，背着手走了过来，这帮兔崽子，说是十五斤，还真就一个个奔着十五斤去装！哪一个也没有低于十斤的。 “你们一个个还提上要求了！” “张将军，你说的，肉管饱！”一个大汉大声说道。 “那也不是让你们挑肥拣瘦的，这个要肥的，那个要猪蹄子，你们事情多得很！”张民富笑道。 袁无味忍不住笑了笑，“这里大概有一千多斤，我和牛哥就先拉回去了，今天下午干菜烧肉，保证兄弟们吃饱！” “好！” 龙卫所里面喜气洋洋，好像过年一样。 倭寇营帐内，那是死一般的寂静。 黑虎又吃了一个大亏，这一回居然连粮草都被烧了大半！ “混蛋！辛家军我一定要杀光你们！” 黑虎拔出太刀，一刀就将桌子劈成了两半。双目赤红看向柳如林，“我要杀光他们！柳先生你有什么主意？” 主意？他能够有什么主意？柳如林觉得莫名其妙，可是现如今黑虎正在气头上，他也只能够顺着黑虎的毛捋。 “再等等！等他们粮食吃完精力疲乏……” “等个屁，这群大盛人，三天两头欺骗我，先是骗了我三天的粮食，现在又趁着大雾来偷我粮草！偷了还不算，还烧了大半！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如林内心悱恻，早就让你加强守卫，防止偷袭，是你不听，吃了亏又在这里乱发什么脾气？ “那，黑虎将军准备怎么办？” “下令，让炮手准备！明早轰城！”黑虎赤红的双眼，闪过疯狂的光芒。 柳如林不由地胆颤，这倭寇疯起来，跟野狗没什么两样。 张民富安排完，又是问道:“粮草烧了没有？” “烧了，可惜时间太短，那帮倭寇的弹药库就在粮库旁边，要是时间再长一些，他们弹药库我们也给他们点了！”一个小队长回道。 “这时间刚刚好，如果你们回来的再晚一点，这雾就散了。”张民富说道，心中对于郑南山是更加佩服了，郑先生不仅仅知道今天上午有大雾，还能够知道，这大雾什么时候消散。 真是个神人！ 噔噔上了城墙，大雾只剩下一点薄雾，能够清楚地看见，那群追过来的倭寇，正在城墙下面不断地嘶吼，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 郑南山摸着肚皮笑的开心，看见张民富前来，笑容敛了道:“就这么几个倭寇，张大人杀他个干干净净！” 第310章 干菜烧肉5 “得令！” 张民富的心，不由地激动起来，早就想要教训教训这帮小矮子！ 倭寇骂的正是起劲儿，“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正中胸口。 其余倭寇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嗖嗖嗖”又是几箭，随之而来是成百上千的羽箭，那一群倭寇逃走不及，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 张民富冷笑一声，收了弓箭，一帮乌合之众。 袁无味坐在牛车上，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万万没有想到这次能够得到这么多的粮食，这龙卫所又能够撑个三天。 到了大食堂，几人过来帮忙将米面放在仓库之中。牛娃子找出了锃亮的杀猪刀，又找了四五个年轻小伙，进了猪圈，抓了三头大肥猪。 每个都有两百多斤！ 将猪四肢捆好，念了一通往生咒，接着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猪血不断地冒出来。 鲁阿哥连忙将木桶递了过去，三头大肥猪，整整接了五大桶猪血。 猪血汤之中猪血要新鲜，接了猪血，转头就用沸水烫成一块块血豆腐。 又放了起来，鲁阿哥道:“今天下午，就吃干菜烧肉配上一碗猪血汤！” “得，听着就不错！”牛娃子笑道。 一群人七手八脚，将三只大肥猪处理干净。袁无味走过来，看着那一层肥一层瘦的五花肉，“不愧是豆饼子喂出来的肥猪，这一层层的肥肉，可真好看！” 牛明明自豪道:“每天我要喂三顿呢！能不肥吗？” 杀完了猪，猪肝猪肚子还有猪腰子，都被鲁阿哥要了过去，趁着新鲜处理，切成了小块，等下午一块煮汤。 袁无味没瞧过，有人用猪下水煮汤，不由地有些好奇，问道:“这些下水煮汤，好喝吗？” 鲁阿哥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听朱大夫说过，加点益母草，这猪血杂汤儿，就是一碗上好的滋补汤！对产后妇人，尤其好！” “猪下水味道重，尤其是猪腰子，鲁哥，我看你要不要加点胡椒粉，这玩意儿最能够压制异味儿！” “行，我先煮一小碗，你试一试！提提意见，不然也浪费了这些下水儿！”鲁阿哥说道。 “好。”袁无味一口答应了下来，手上动作不停，将三头大肥猪肢解。 这一次也不需要熬油，将肉切成麻将大小，整整切了两大盆。 大锅烧热油，白花花的肉全部推倒在锅中，大铲子不断地翻动，一股油脂香气，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 那锅里面，渐渐地有了清亮亮的油，袁无味加了调和，颜色一下子就上来，大铲子沿着锅边翻动，麻将块儿的猪肉均匀染上了颜色，这个时候油越来越多。 看的让人馋虫直冒，袁无味问道:“干菜泡好了没有？” “早就泡好了！”牛明明眼睛直勾勾盯着锅中的肉，将一大盆泡好洗净的干菜，递给袁无味。 袁无味将黑褐色的干菜往锅里面一放，大铲子又铲了起来。 干菜迅速吸收猪肉的油脂，变亮了许多。 第311章 干菜烧肉6 锅边早就摆好了几十个大碗，袁无味将锅中的干菜和肉，盛在大碗之中。另有一人将盛满干菜烧肉的大碗，一个一个放在上汽的蒸笼之中。 后面空碗不断地填补空位，不知道多少碗，等袁无味忙完的时候。 往后方一瞧，几口大锅，上面的蒸笼比她都高。 “要蒸多长时间？”牛娃子问道。 “至少得一个时辰。”袁无味说道，这干菜烧肉，肉要软烂，这得要点功夫。 正是说着，鲁阿哥端着一碗猪血汤走了过来，对着袁无味道:“猪血汤你尝尝！” 袁无味瞧着猪血汤，并不好看，喝了一口，因为加了胡椒粉，反而有一股鲜辣味，味道不差！勺子舀起猪血吃了一口，嫩滑的很，也是不错。 猪肝猪腰吃到嘴里面，却不是那么回儿事。 猪肝粉，猪腰老。 “调和没问题，可是这猪腰和猪肝，有些老了！” 鲁阿哥一拍脑袋，“是俺疏忽了，猪腰和猪肝要嫩，应该后下！无味你稍等，待会儿再喝一碗！” 刚出门，顺手掀开蒸笼一瞧，看见里面大碗里面装着干菜烧肉，不由得皱了皱眉。转头对着袁无味道:“这干菜烧肉你要是蒸，得用个碗盖起来。不然这水分一大，干菜里面的香味都跑没了！” 袁无味仔细一琢磨，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果不其然，三人行必有我师。 整个大食堂的碟子碗，都被翻了出来，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一碗又一碗的干菜烧肉盖起来。 随后静等，美味自成。 听说有肉，整个龙卫所的小老百姓也都躁动起来，还没有到时间，就各自带着家伙事儿去了大食堂门口，早早的等着。 老百姓交头接耳，眼睛都是眯着笑。 “原来都做好饿肚子的准备了，没有想到，现在吃的比平时还好！都能够吃上肉了！”一个大娘笑着说着。 “吃肉算什么，关键这个味儿，我们自己家里面也做不出来啊！我家那口子说，跟大酒楼里面师傅做的一样好吃！” 三三两两说着笑着，听到锣声一响，队伍顿时就整齐起来，干菜烧肉一家一份，多了没有，还另有一碗猪血汤。 为了大家吃个新鲜，鲁阿哥特意在最后下猪肝猪腰儿，猪血汤的温度高，等到乡亲们回了家，那半生的猪腰猪肝，也就好了。 猪肉大多数切成了麻将块的肉，最后还有什么猪脸子猪耳朵猪尾巴之类的东西，都被袁无味卤了。 准备给辛家军加餐，也不多每人也就一两块。 毕竟那一千五百斤的粮食，是他们拼了命带回来的。 袁无味带着饭菜去了城墙上，刚一上去，就看见几十个士兵，正甩着绳子。 伸头一瞧，地上几十个倭寇尸体，那绳子末端绑着锋利的抓钩，飞出去的一瞬间，就钩住了尸体，然后再将其慢慢拖上来。 袁无味不解道:“这是干什么？” 一个士兵回道:“将军说，要将尸体上的箭收回来，尸体另有安排。” “这臭烘烘的尸体有什么用？” 第312章 守城1 袁无味也没有多问，将一份份的干菜烧肉猪血汤，递到士兵手中。 按照之前的说法，肉管够！ “真香！” “哪里敢这么吃！干菜能兑点肉沫那就是打牙祭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五花肉啊！” 袁无味笑了笑，都是他们应得的。 郑先生在队伍之中，端着自己的饭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干菜烧肉。 到了袁无味面前，笑道:“我要那块肥瘦的！” 袁无味舀了一大勺放在郑先生的碗中，郑南山端着饭碗，干脆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吃着饭。 跟个码头出苦力的一样，若不是穿着那一身圆领长袍，都看不出是个文人。 “这不干不知道，文臣武将，哪一方都不是简单的。”郑南山咬了一口五花肉，五花肉入口即化，油润滋味，很好地安抚了肠胃。 从昨天晚上开始，郑南山就一直在城墙上熬着，虽然他自信自己算的没错，可战场之上，要的是绝对，稍不留神便是成千上万的生命。 直到行动结束，一百多号人一个不少进了城楼，他才松了一口气。 等吃完整整一大碗干菜烧肉拌饭，又喝了几口猪血汤，溜溜缝儿，舒展舒展身体，刚刚闭上眼睛，准备眯会儿。 张民富就走了过来，重重地铠甲声音，郑南山眼睛皮儿微抬。 “那些倭寇全都拉上来了？” “嗯，郑先生我们要那些尸体干什么？” “剥去他们的皮甲，将他们的头颅，串成一串儿，挂在城墙上。”郑南山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袁无味一阵毛骨悚然，扶桑国跟大盛交流已久，深受大盛文化影响。 大盛将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益。扶桑国亦是如此，死也要有个全尸。 现如今将这些尸体枭首，让他们死无全尸，脑袋还挂在城墙上，定会激怒那帮倭寇。 “得令！”张民富明白过来，这才叫真正的激将法，阵前骂几句混蛋，算什么？ 很快，两串脑袋，就顺着城门，挂了下去。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和挑衅！ “报！梅村小队前去追击辛家军，全军覆没……他们他们的脑袋，还被挂在了龙卫所城墙上！” 倭寇小兵哆哆嗦嗦地说着，时不时瞄一眼黑虎。 黑虎胸口剧烈的起伏，原本他打算明日轰城，现如今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火炮手集结！即刻出发，给我全力轰城！” 龙卫所城墙之上，郑南山站了起来，满脸胡子，精神疲惫，一阵秋风，从耳后过，清醒了几分。 “看来我得再晚一点睡了。” 透过望远镜，密密麻麻的倭寇，浩浩荡荡地从营寨出发，像是一条长蛇一样，想要一口吞下龙卫所。 张民富道:“这帮倭寇来的还挺快！” 郑南山看着张民富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郑南山摊开双手，凉风从指缝穿过。 营寨之中，柳如林拦住黑虎道:“将军，三思而后行！万一又有什么诡计呢？” 第313章 守城2 “吃一堑长一智，本将军的火炮，能够在五百米开外，打中城门！而你们大盛的火炮和弓箭，射程远远没有五百米！”黑虎道:“顶多损失一些弹药。如果他们开了城门，跟我们血拼，那更合我的心意！” 柳如林听闻此言，提着的心轻轻放下，但愿如此。 城墙之上，张民富举着望远镜，当看见倭寇抬着火炮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慌。 倭寇火炮的射程远，但是他们的虎蹲炮射程比倭寇的火炮短百米。 若是他们在五百米开外开炮轰城，辛家军可没有还手的力量。 “郑先生……”张民富刚想要说什么，郑南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放心，我们的天时还没有结束呢！” “这？还有什么天时？” 袁无味收拾东西准备下去，却是被郑南山喊住，“无味，明天早饭，准备的早些，方便些。” 袁无味点点头，转头一看，不远处，倭寇黑压压的一片，估计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倭寇果然在五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一排炮手，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龙卫所的城门。 城门之后，早就用沙包堵的严严实实。 “轰轰！”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炮声，整个龙卫所的人，心都颤抖起来。 每一发火炮，打在城墙上，都留下了印记。 许多百姓走到墙边，拉着辛家军问道:“我们能干什么？” 张民富摆了摆手，“没事，辛将军重修城墙，坚固无比，就倭寇那三两下根本没用！” 百姓慢慢退去，张民富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慌乱不已。再坚固的城墙，能够经得起一两个时辰的炮火吗？ 一两个时辰不够，那整整一夜呢？ 张民富动摇了，他不喜欢坐以待毙，登登跑上城头，看向郑南山，“郑先生要不我们就打开城门，跟他们死战，我们不一定会输！” 郑南山看都不看张民富，只是在炮火之中，张开了双臂，一阵猛烈的秋风，从他的腋下吹过，袍服猎猎作响。 “我的天时来了！” “先生？” “我要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只是您现在找放纸鸢的人干什么？” “待会儿你就明白了！”郑南山笑道。 夜色降临，秋风更盛。 龙卫所外，通天的火光，炮声不绝。 黑虎摸着下巴，看着火光中的龙卫所，心中一阵畅快，不由地笑出声来。 “哼！这就是报应，骗子的下场！” 柳如林看了一会儿，也放下心来，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将军，炮弹不多了，要不要暂停攻击？”一个倭寇上前禀告。 黑虎大手一挥，“尽管轰！不够，我再去找松浦大人！” “将军，要不就算了，松浦大人远在金港，来回运送炮弹也需要时间。”柳如林刚刚说完，就发现天空之中有点点火光。 “砰砰砰！” 猝不及防，头顶上、火炮阵地上，接二连三发生了爆炸。 “这是什么东西？！”黑虎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又是一声炸裂声，旁边柳如林连忙拉着黑虎，往桌子底下躲。 第314章 粢饭团1 “将军，我们赶紧撤！” 顾不得许多，倭寇连滚带爬，往后撤退，一直到了营寨。 黑虎脸上乌黑一片，头发散乱，1浑身狼狈，大口大口地喘气。 “伤亡多少？” “普通士兵伤亡不过几十，可是火炮队的火炮手，因在前方，躲闪不及，死伤大半！” 黑虎额头青筋暴起，弹药无妨，再去找松浦大人要即可。 可是火炮手，训练起来，极为复杂，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就这么一场战斗，居然损失大半！ “可恶！” 柳如林这才回过味儿来，从一开始，辛家军就是冲着他们的火炮队来的！ 先是借助大雾，来了一招雾中烧粮草，引得他们去追，随后将追兵杀死，枭首故意将脑袋挂在城墙上，激怒他们，引诱他们用火炮攻击。 最后的最后，便是用这不知名的武器，炸死了他们的火炮手。 不过，究竟是什么武器，射程比他们的火炮还要长？他也没有听说，辛家军研究出了什么新武器啊？ 恰在此时，一个倭寇上前，手中拿了一只纸鸢，纸鸢已经破败不堪。柳如林拿在手中，仔细一闻，还有很浓重的火药味儿。 今日刮的是东风，纸鸢绑上火药，信子再做的长一点，顺着东风刮，正巧就落在他们的火炮阵地上！ 今夜又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龙卫所的城墙上，他们根本没有发现！ 可怕！ 柳如林默默地看向龙卫所的方向，一个蠢猪一样的队友，还算不上糟糕，可是如果加上对手狡猾手段高明，那就惨了。 原本他想一万对上五百，在这绝对的优势面前，他一定会赢，现如今他不确定了，甚至觉得倭寇会输！ 他是个商人，只想要赚钱，不想要做个死人！ 炮火声终于停了下来，张民富手搭在眉毛上，想要看个究竟。 但是天实在太黑，连个星星都没有，什么都看不清楚。 “郑先生他们退了？” “退了。”郑南山打了一个哈欠，觉得自己困的不得了，还是嘱咐道:“今夜还得戒备！明早修城墙，还需要功夫。留一半人，还有一半休息去！” “修城墙？那些倭寇不会来捣乱吗？”张民富问道。 “今日一战，十日之内，他们不会靠近我们龙卫所，就连口水战都不会跟我们打。” 郑南山十分自信，瞥了一眼浓浓黑夜，嘴角上扬。 凌晨大院，袁无味就起了床，昨儿郑先生说，今天早饭得早点，还得方便管饱。 袁无味想起了，路过旧都的时候，吃过的一家饭团。 那饭团做起来也十分简单，乌饭包裹上新出锅脆脆的油条，再加上一勺子鲜嫩的雪里蕻！ 之所以能够让袁无味惦记，是因为那乌饭做的极妙！ 是用新鲜的南烛叶子汁水染色，吃在嘴里面有一股清香，并且越嚼越香。 这粢饭拿在手里面，可以一边干活儿，一边吃，就算冷了，也不会硬，别有一番滋味。 这不就正巧对了郑先生的要求？ 第315章 粢饭团2 想要吃的好，得费一番功夫。 袁无味半夜起来，就去了大食堂。这南烛叶昨天下午已经采好，今天把它加水揉成碧绿色。 与糯米泡上个一个时辰。 昨天下午，还去了一趟紫阳路，将专门炸油条的宋哥找了过来帮忙。 这炸油条，不是个简单容易的活儿，得需要经验，小小的一根筷子大小的长面条，送去油锅，噼里啪啦的一阵，咕噜咕噜的小油泡面条在油锅之中翻滚，一会儿的功夫就膨胀成酥脆的油条。 时间油温手法，三者缺一不可。 袁无味自认为，没这功夫，倒不如让擅长炸油条的宋哥亲自来。 宋哥个子不高，眼睛长长，笑起来两只眼睛两条缝儿，人极好，买了他家的油条，尝过之后，就不会去其他家买。 袁无味只是跟他说了一声，是给辛家军炸油条，二话不说，就带着家伙事儿早早来了大厨房。 袁无味到的时候，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宋哥麻烦了这么早让你过来，这几千根油条，我是真的炸不来！” “没事没事，平时我也是这个点儿起，做早饭的，哪里有个懒觉睡？”宋哥笑着跟袁无味进了大食堂的门。 好粢饭，用的咸菜是雪里蕻，这种咸菜，在旧都江南都常见。 但是江浦这一块儿，是没有的。 袁无味在路上的时候，就想过了，用之前腌的野菜代替。 掀开腌菜盖子，筷子夹了一块，吃了一口，已经差不多了。比雪里蕻多了一股淡淡苦味，没有雪里蕻那么鲜嫩，但是味道也不差。 宋哥话少，闲聊几句，就开始做事，一句话不说。 一根又一根的下着油条，再将油条捞出来。 袁无味两只菜刀，齐齐上阵，只有整个厨房，墩墩地切菜声。 鲁阿哥跟牛娃子负责蒸饭，来的稍微晚一点。 看见袁无味和宋哥，打了声招呼，开始蒸饭。 “这饭，得一批批的做，否则糯米不透。”鲁阿哥说道。 “郑先生，只说是辛家军早些，我们就先做五百个，之后再做百姓的。”袁无味说道。 “有道理！” 蒸汽充满了大厨房，乌米饭的清香之中，还带着一股甜味儿。 天还没亮，米饭已经蒸好，袁无味将乌米饭打散。 油条咸菜还有乌米饭，都已经准备好。宋哥继续炸着剩下人的油条，袁无味三人，面前各自拿了一块棉布。 三勺子乌米饭摊在棉布上，咔嚓一声，油条对折，放在乌米饭上再加上一勺咸菜，棉布拉紧，乌米饭将油条咸菜包裹其中，便成了粢饭团。 旧都那边的粢饭团，里面还加咸鸭蛋，那味道更好，可惜，大食堂没有几千个咸鸭蛋只能够做最简单的。 五百个粢饭团做完，天已经蒙蒙亮，袁无味带着粢饭团去了城墙上。 这才发现，炮声已经停了，守卫城墙的辛家军皮甲上，有着水汽，看来昨夜他们一夜没睡。 一声招呼，上来一队辛家军，一人一个粢饭团，几口就将粢饭团吃完。 随后就身上捆着绳子，带着黄泥麻绳，从城墙上下去，开始补一个坑一个坑的城墙。 第316章 萨其马1 另有一队辛家军，排队领了粢饭团，就下了城墙，每个人的眼睛，都有些浓重的黑眼圈，看样子熬了一夜。 郑南山睡了一个好觉，时间不长，但是质量很高，看起来精神抖擞。跟朱大山一起上了城墙，每人领了一个粢饭团，靠在墙上吃了起来。 朱大山咬了一口粢饭团，瞧着里面的咸菜，“要是雪里蕻才好！那个味儿，还透着一股小甜。” “四处道路封闭，朱爷您就将就将就！”郑南山笑道。 朱大山也是笑了笑，“我知道，这咸菜也不错！”往下一看，经过昨日的炮轰，城墙多处砖石碎裂，几十个辛家军，身上挂着绳子，正在修补城墙。转头看向郑南山道:“倭寇十日之内，真的不会再次攻打龙卫所？” “真的。朱爷在龙卫所这么多天，这些倭寇的脾性，您还摸不清楚吗？看上去气势汹汹，一口一个混蛋，只要打服他们一次，他们就什么都不敢了。 这一次他们的火炮手，死伤大半，火炮可是攻城利器，没了火炮手，那火炮就没了用处，攻城便是难上加难。 这一回他们可是吃了一个大亏！暂时定会消停，不会再攻打龙卫所。” “原来你算计的是他们的火炮手。”朱大山拍了拍郑南山，脸上兴奋。 “可惜他们不会再上当了。”郑南山缓缓说道，语气沉重，虽然得了十天的时间，但是十天之后，这些倭寇定是会全力以赴，是一场硬仗！ 袁无味回去的时候，城中百姓都领完了粢饭团，鲁阿哥和牛娃子，纷纷打着哈切，说是要回去补个觉。 袁无味也正有此意，却是看见宋哥还没走。上前说道:“宋哥上午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来的又早，咋还不回去补觉？” 宋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他是个老实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做，不喜欢麻烦别人。可是这件事情，他又做不了。 袁无味看了出来，道:“宋哥，有啥事你就说，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你有什么事，我义不容辞！” “我儿子明天一过就整整十岁，这小子想吃一种叫做什么萨其马的糕点。这糕点来自北方，我也不清楚，还是他舅舅带给他的。 小孩子过十岁，总要满足他的小小愿望。龙卫所的人，都说你会做各种各样的吃食，我就想要问问你。要是不会做，也没什么！” 袁无味一听，原来就是这么件事情！ “萨其马？如果你说的萨其马跟我印象中的萨其马，是同一种糕点，那我还真的会做！”袁无味笑道:“是不是吃起来松松软软油油润润，里面还有葡萄干之类的糕点？”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一块块的，跟过年吃的米糕差不多。” 一听这描述，袁无味了解了，就是她认识的萨其马。 这萨其马是北方的一种糕点，在某些部落之中，用来供奉祖先和祭祀神灵。 需要用到的材料简单，不过是一些面粉油还有水果干儿。 第317章 萨其马2 干果店在江浦稀少。 袁无味挠了挠脑袋，终于想起来，在金贤寄过来的食材里面，有北疆的葡萄干儿杏子干儿。 她看过，那北疆的果干儿，那是真不错。 个大味甜，嚼上几口，都能够黏牙。 就拿那葡萄干儿来说，紫红色的葡萄干儿，颜色透亮，也不知道是什么葡萄品种，比雁京的果干铺子里面的，大上一倍多！ 袁无味没有去过北疆，没有亲眼看到新鲜的葡萄，但看到那葡萄干儿，猜想要是在藤上的葡萄，估计得有鸡蛋那么大。 回去大院儿，准备将果干带到大食堂去。 一进门，难得看见郑南山和朱大山正在聊天。 两人看见袁无味，齐刷刷地转了头，不约而同问道:“今天下午吃什么？” 袁无味心里面惦记着萨其马，就将下午的饭，交给鲁阿哥，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吃食。 “今天下午，鲁哥做菜，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那你下午要去干什么？”朱大山问道。 “宋哥小孩儿过生日，想吃萨其马，问到我这里，让我帮个忙。” “萨其马！” 郑南山眼睛一亮，捧着自己的紫砂壶，摸了摸，“这几天都在城墙上，忙的不可开交，想想也好久都没吃点心了。” 说的可怜兮兮的。 朱大山也是叹了口气，“可不是？以前还有点心铺子开着，现在全城统一分配，我也是许久没有吃到点心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袁无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立即道:“郑先生，朱爷，等做好了，我留一份，带回大院儿。” “好。”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再说些什么，看兵书的看兵书，捡草药的捡草药。 袁无味到了厨房，在橱柜上找了一通，就找到葡萄干儿和杏子干儿，分了一半，直接带回了大食堂。 大食堂宋哥坐在条凳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麻烦了！” “宋哥，你再说麻烦了，那我可就生气了。”袁无味似真似假的说了一句，宋哥也就不再讲了。 袁无味琢磨着要做就做的多一点，到时候再给牛哥还有鲁姐姐家送一点。 这萨其马甜甜软软的，小孩子都爱吃。 取了三斤面粉，用鸡蛋和上，揉上劲儿。 面粉成絮状，又揉成了光滑的面团，面团因为蛋黄的缘故，颜色微微发黄。 醒发之后，用手一拍，那光滑的面团，凹陷又恢复原状。这便是好了，袁无味转身拿出一根擀面杖，将面团擀成圆圆薄薄的面皮儿。 随后将这些面皮儿叠在一起，切成一两寸长的细丝儿。 此时此刻油锅已经有些温度，袁无味拿了一根小筷子，放在油锅之中，筷子表面浮现小泡儿，这说明温度已经到了。 之所以不在大院儿做，袁无味就是惦记大食堂炸油条的油。 总不能够浪费了！ 切好的细条抓散，全部下油锅，绵密的小气泡在细条周围聚集，滋啦啦作响。细条从柔软，逐渐变得蓬松酥脆，表面是极漂亮的淡黄色。 第318章 萨其马3 宋哥在一旁，看见这淡黄色的面条，不由地竖起来大拇指，“无味小哥，你这炸的真好！” 袁无味笑了笑道:“份量小的，还能够掌握好，要是一连七八个，我就搞不定了。” 袁无味说的是实话，像油条那样，不间断的下去，需要观察锅中每个油条的成熟程度，她是做不来。 竹笊篱抄底，将锅中酥脆的面条全部都捞了上来。 放在一旁控油，省得油腻。 萨其马是个甜点，咬上一口，能拉丝黏牙。说来奇怪，袁无味偏爱这种黏牙的口感，小时候偶然一次，袁大厨带了一块回来，她晚上睡觉，嘴巴里面嚼着萨其马，里面的糖就黏在牙上。 袁无味怎么都不肯刷牙，时不时就舔一口，一直到睡着，第二天早上牙疼，去看郎中，发现一颗乳牙坏的不能够再坏，只能够拔掉。 袁大厨笑她，“呵，幸好坏的是乳牙，要是你再大点，可就长不出新牙。就成了个滑牙巴，一笑牙齿就透风！” 想到这里，袁无味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萨其马有黏牙的口感，是因为它的糖，一半白糖一半麦芽糖。 白糖甜，麦芽糖黏。 锅中放水，水炒白糖，大勺子晃悠几下，再倒入琥珀色的麦芽糖，两者混合在一起。 大火开锅，再转小火。大勺子还得不停地转悠，糖本就是黏的，容易粘底儿。要是糊了，就有一种焦糖味儿，虽然也不错，但那就不是萨其马的味道了。 糖的颜色逐渐变成淡淡的褐色，糖液变得清澈透亮，咕嘟咕嘟冒着极为绵密的泡泡。勺子舀起一糖液，从半空中流下，能够扯出金橙色的糖丝儿，空气中都是甜甜的味道。 此时此刻，将葡萄干儿、切碎的杏子干儿，还有炸好的面条炒熟的黑芝麻，通通放入锅中。 无需开火，只需要将所有的食材搅和均匀即可。 这个时候的糖液很容易干，速度一定要快，然后迅速将这一团子放入方型浅盆之中。 三斤的面粉，足足做了三大盆。晾凉之后，袁无味将盆倒扣，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牛皮纸仔细包裹起来。顺手递了一块，给宋哥。 宋哥原本想要摆手，又是接了过去，跟袁无味一样，咬了一口。 萨其马绵软黏牙，葡萄干儿的水果甜，杏子干儿微微酸，再加上黑芝麻的香，袁无味觉得她这萨其马做的比雁京的点心铺子好！ “真好吃！”宋哥咬了一口，仔细品尝，“我家那小子，看见之后，估计得开心疯了！” “好吃就好。”袁无味笑道。 “等打跑了倭寇，无味小哥你来我早点铺吃早点！” “一言为定宋哥！”袁无味也不跟宋哥客气，将厨房的东西收拾收拾，提着萨其马就回了大院儿。 这小甜点，袁宝和七娘也是喜欢的。 到了大院儿，就闻到了一股大红袍的味道。 “无味小哥，那萨其马好了？”朱爷手上拿着火钳子，正在捣鼓炭火。 郑南山煮着茶，“就等你的萨其马了！” 第319章 萨其马4 自从倭寇围城，第一次安安定定地坐下来，喝杯热茶吃着点心，袁无味心中说不出的轻松。 郑南山捧着热茶道:“无味，粮食还够吃多久？” “原本只能够到二十日，现在二十五日。” 郑南山微微点头，事出突然，能够维持二十五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唐远志不是让我们坚持一个月，还有五天怎么办？”朱大山问道。 “五天喝粥，也饿不死人。”郑南山说道，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唐半空儿做事一向留有余地，这一回他似乎太相信自己了。 他只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读过几本兵书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要是一月之期到了，金港还没有攻打下来，龙卫所门口还堵着这帮倭寇，你说我们怎么办？”朱大山喝了口茶，又咬了一口萨其马。 郑南山只回了两字。 “死守。” 朱大山一愣，“早知道我就不该来，到临了跟你死在一块儿。” “朱爷，还没到时间呢！说不定半个月一到，辛将军就回来了！杀那帮倭寇个片甲不留！又或者，胡大人带着上万卫所兵来支援？”袁无味倒是乐观，这事情还没有发生，就想着最坏的结果，反倒是坏了心情。 “哎？说到援兵，那孙将军的人呢？就算是观望，也得找个人去跟胡大人说一声，朱爷您可是王爷！他们就这么留您困在城里面？”白七七大声说道。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朱大山，朱大山摸摸鼻子，他只是个没有封地的王爷，又没有实权，想要实权的那几个，坟头草都已经一人高了。 “这个……嗯……我也不清楚他们怎么想的。”朱大山话锋一转，看向郑南山，“你就不能够想想办法？孙昌祖说到底也不是倭寇，可是我们的援军！” 郑南山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战场如棋局，每个棋子都有它的妙处。 孙昌祖不肯支援，无非是三个原因。 第一，倭寇太多，他觉得以卵击石，支援无功，反倒损失人马。 第二，救下龙卫所，对于他而言也没有好处。 第三，他作壁上观，只要龙卫所城破，倭寇屠城，知情人全部死亡。 他的不作为原因，就任由他解释，也不会受到惩罚！ 若是解决这三个原因。 这孙昌祖说不定，能够解开僵局。 “这个我得想想。” 不远处的孙昌祖，躺在营帐之中，昨夜龙卫所那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害他半宿没睡好。 此时此刻补觉刚醒，看到一旁副将道:“龙卫所那边如何了？” “据回报，龙卫所似乎是赢了，并且还打死了不少倭寇的火炮手！” “啧，火炮乃是攻城利器，这下倭寇攻下龙卫所的难度，又大了不少！”孙昌祖摸了摸下巴，“时刻观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可是将军，我们毕竟是来支援的，现在什么也不做，就在这待着，传到胡大人那边多少有些不好听。” 第320章 卖惨1 孙昌祖瞟了一眼副将，“你以为龙卫所能支撑多长时间？到时候了，倭寇攻下龙卫所必定屠城，那个时候谁还会知道我们没有支援？ 只能够说敌人太多，我们已经倾尽全力，实在无力回天。” 副将微微点头，想起了昨晚，山头那接连不断的火光。 龙卫所的人，有一种给人十分奇怪的感觉。莫名让人相信，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他们的。 可是孙将军，已经笃定他们会输，而且输的很惨。 出了营帐，副将呼出一口浊气，若是龙卫所赢了呢？ 他们又该如何在胡大人面前解释？ 五百辛家军拼尽全力守卫龙卫所，而他们一兵未发？ 大院之中，郑南山晃着摇椅，有一下没一下。一旁的袁宝，给郑南山的茶壶续上茶水，缓缓道:“之前锦衣卫前来拜访朱爷，锦衣卫做事一向是死咬着线索不肯放手。这次他们追查白家遗孤，没有结果，不可能轻易离去。先生，我估摸着他们这时候也被困在龙卫所了。” 郑南山眼睛猛地睁开，看向袁宝，“你的意思是？” “锦衣卫是专属于皇上眼睛耳朵，自成体系，他们知道什么，那皇上就知道什么。” “说的对。”郑南山嘴角上扬，锦衣卫来的隐秘，恐怕孙昌祖还不知道！ 他要送这三个人出去，不仅仅要出去，还要好好的在孙昌祖面前绕上一圈儿，让孙昌祖知道，皇上在这里可是有三双眼睛！ 龙卫所还是太小了，丢不了多大的面子，郑南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子上，目光幽幽地落在了朱大山的头上。 朱大山虽然没有实权没有封地，可人家是实打实的王爷，皇帝的亲叔叔。 亲叔叔被倭寇围了，城破被杀，这个名声可就不大好听了。 想到这里，郑南山喊了一声，“朱爷？” 正在收拾草药的朱大山一个激灵，抬头看向郑南山的目光中满是不解，声音如此柔缓，像是过年的时候屠户要宰猪，总要细声软语的说上几句。 “郑南山，你有事直说。” “嘿！朱爷，麻烦您卖个惨儿！” “什么惨？”朱大山不明所以。 “当日追查白家遗孤的锦衣卫还在城中，我想请朱爷您出面，让他们去孙昌祖那儿，露个脸儿！”郑南山给朱大山倒了一杯茶，笑眯眯道。 朱大山摩挲着茶杯，“这忙不是我不帮，锦衣卫是皇上直属，我怎么可能调动？” “您毕竟王爷，比我们这些人可尊贵多了。”郑南山笑道。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明白？”朱大山一头雾水。 郑南山缓缓道:“锦衣卫直属皇上，是皇上耳目，但是如今被倭寇堵在我们这龙卫所。依靠他们自身的力量，他们出不去。 若是城破失守，哪怕武功高强，也难逃被杀的命运。 某种意义上，他们跟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我可以要帮他们出去，但是他们也得帮我们在孙昌祖面前绕一圈。这其中就需要王爷您的助力了！” 第321章 卖惨2 朱大山听完，又是看着郑南山，“我明白你的用意，可我能够做什么？” “第一，一个龙卫所还是太小了，且属于地方政事，自有人上报。 锦衣卫犯不着向皇上禀告，若是皇上的亲叔叔，一个正儿八经的王爷被倭寇杀了，这可是丢了皇上的脸面。 这个是需要向上面通传的。 第二，我乃一介布衣，张民富不过是个百户，说实话在那三个锦衣卫的眼中都不算什么。 若是想让他们办事儿，也只有您这个王爷。甭管有没有实权，您这个身份足够了。 等到那三个锦衣卫出去，再在孙昌祖的面前晃悠一圈，孙昌祖自然就知道，自己这个差要是再糊弄下去，是会捅到皇上那边去的。 就算他朝中，有再多的人，他也脱不了身。绝了他的后路，自然他会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帮助龙卫所度过此次危机。”郑南山抿了口茶，说的多了，有些口干。 朱大山琢磨了一会儿，偏头看着郑南山，“郑南山，你真是把人给算透了！你老实说，我来这龙卫所的第一天，你是不是就算计上我了？” 郑南山面上有些尴尬的笑，“白家的事情是这样的，原本只是想用您这张虎皮，遮掩白家。但是境随事迁，这不您这张虎皮，又派上用场了？” 朱大山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好，你把人找来！” 这就算是答应了，郑南山面带笑容，咬了一口萨其马，味道真不错，又软又甜。 下午袁无味帮忙分发食物，鲁阿哥做的腊肠炖萝卜。 去做干菜那天，正巧看见菜园子里面一大片的萝卜。牛娃子回来说了一句，正好厨房里面还挂着几十条腊肠。 鲁阿哥就想起了腊肠炖萝卜这道菜，腊肠下锅，与萝卜同煮。萝卜得了腊肠的油水，加上自身的小甜。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然后一人一碗米饭，再加上三四片腊肠。 有荤有素，算是不错的一餐。 这边分菜分饭，一向是按照人头来，不分年龄大小男女，这是袁无味的建议。 牛娃子道:“这几日，总有人说是吃不饱，无味你看，女人小孩天生就吃的少，要不就少给点？” 袁无味摇头，当初这样建议，她也是经过了自己的思考。 毕竟现在食堂还有粮食，一切都还可控。若是粮食紧张起来，那便是考验人心的时候。 人心经不起考验。 “牛哥，我们大食堂的粮，能坚持几日，你比我清楚。万一后面没粮食了，女人老人小孩本就是弱势，我们给他们的粮食跟壮年男人一样多，就是他们的价值所在。万一有什么事情，为了那一份口粮，家里面男人也会留他们一条性命。”袁无味声音压的极低，牛娃子听的明白。 “说的也是，只不过这几日总有人反应，吃不饱。我这边也是难办！” “我再想想办法。”袁无味说道，入了库房的粮食，那是万万动不得，都有规定，如果想要吃的饱，只能够另辟蹊径。 正是说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袁无味的面前。 第322章 红烧猪蹄1 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锦衣卫总旗鹿远，后面是程翔与萧肃。 萧肃瘪着嘴巴，看了一眼今天的饭菜，直言道:“我们三个大男人，吃的跟小娘们一样多，实在是吃不饱，就不能够给多点儿？现在满城连点心铺子都关了门，半夜饿的睡不着觉！” 袁无味笑道:“我们再想想办法！请稍安勿躁，也就二十几天了。” 萧肃长叹一口气，他是真的饿！一天两顿，虽说伙食不差，份量对于他这个九尺壮汉，实在是太小。 鹿远回头看了一眼萧肃，萧肃闭上了嘴巴，把满肚子的牢骚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三人份。” “好。” 袁无味将三人份的饭递给鹿远，鹿远端着腊肠炖萝卜，还有三碗杂粮饭，到了落脚的客栈。 萧肃风卷残云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又是眼巴巴地瞧着别人的，程翔看了一眼萧肃，背过身去，迅速扒饭。 萧肃不由地叹了口气，内心无尽悲凉，“这叫什么事儿，现在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正在此时，忽然门口来了三个人，敲响了房门。 “请问是鹿总旗吗？” 鹿远偏头看去，“是。” “我们家王爷，想请您和二位小旗，吃个便饭。”说罢，还递上了三张请柬。 “吃饭？！”萧肃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鹿远接过请柬，打开看了一眼，缓缓道:“下官定会前去。” 等到三人离了房间，萧肃乐了，露出一口大白牙，“鹿哥，这下是不是能吃个痛快了？” “想什么心思呢？王爷请吃饭，你跟老母猪上宴席一样，哼哧哼哧的像什么样子！”程翔忍不住说道。 “不管，今天总算有一顿加餐，再不吃点东西，我这一身肉都快消没了！”萧肃笑道。 程翔看向鹿远，“这位王爷对我们锦衣卫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怎么这次，要请我们哥仨吃饭，别是一场鸿门宴。” “鸿门宴倒不至于，他跟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这封请柬，倒像是有求于我们。”鹿远轻轻一笑，将请柬放在桌子上。 袁无味这边结束，白七七找了过来，“七娘，你来这儿做什么？” “郑先生说，要请那三个锦衣卫吃饭！让我跟你说一声，准备准备。” “请锦衣卫吃饭？”袁无味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现了问题，“真的？” “真的。”白七七恨恨道:“若不是现在药店也关了门，我真想买点砒霜毒死这三人！” 袁无味轻笑，不知道郑先生有什么新的计划，她反正照做就成。 杀的猪，还剩几只猪蹄子，这次正巧可以派上用场。 到大食堂跟牛哥说了一声，牛哥就将挂在房梁上的三根猪前蹄递给了袁无味，“前蹄子肉多，红烧好吃。” 袁无味带着三根猪前蹄，与白七七一同回去，白七七道:“不搁点砒霜，就算便宜他们了，还准备猪蹄子！这猪蹄子进了他们的狗肚子，我都替猪觉得死的冤枉！” “七娘，吃饭的时候，你可别表露出来。” “谁稀罕跟他们一起吃饭，我就待在厨房里！” 第323章 红烧猪蹄2 既然是请客吃饭，便不能够太随便。 尽管食材有限，袁无味也准备做四道凉菜。分别是切咸鸭蛋、花生米儿、凉拌海蜇和拌萝卜丝儿。两个小炒菜，回锅肉与炒木犀。还有一道红烧猪蹄压轴，再加一碗鱼丸青菜汤顺顺肠胃。 凉菜很快结束，切切弄弄，外加调点料汁儿。 炒菜吃的是一股热乎劲儿，菜切好，等人来了，再炒不迟。 唯独这红烧猪蹄，得需要提前做，花些功夫。 猪蹄儿整天插在泥地里面，有一股脏腥味儿不说，表皮还有一层毛。 非得用火燎干净了不可，袁无味将炉子上的开水移开，炉子上冒着火。袁无味挑着猪蹄儿，在上面来回撩着。 “七娘，待会儿就待在厨房，知道不？” “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白七七哼了一声，又是说道:“我心里清楚的很，他们也不过是奉命办事，如果我真的想要报仇，仇人也不是他们。说什么下砒霜，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火光在白七七的脸上摇摆，猪毛已经燎尽，猪蹄表面一片漆黑。 “我的儿，不会是糊了！” “没糊没糊！” “都黑了！” “洗干净就好了。”袁无味将三只猪蹄放在清水里面，拿着刀在表面仔细刮着，将黑黢黢的脏，全部都刮的一干二净。 三只猪蹄儿，表面光滑，看起来白白肉肉的。 “三只够吗？”白七七怀疑不够，她一人至少能吃一只。 “我顶多给你多留点汤，好拌饭吃。”袁无味缓缓道。 “这么抠！” 白七七撅着嘴，坐在四个小凉菜面前，手上抓着筷子，时不时偷吃一颗花生米海蜇丝…… 袁无味瞟了一眼，就当是没看见，不影响摆盘就成。 猪蹄洗干净，从中间一分为二，再剁成小块儿，冷水下锅，葱姜搁里面。煮沸飞水捞出，温水将表面洗干净。 另起一锅，热油，花椒生姜大料大葱桂皮香叶再来点干辣椒，在锅中炒香！ 猪蹄儿放入其中，“呲啦”一声，来回的煸炒，香味出来之后，加入酱油之类的调和，来回翻炒均匀。袁无味观察了一会儿，又是加了一勺红腐乳汁，颜色果然好看了不少，一坛子黄酒倒了下去，恰好没过猪蹄块儿。 转移到了一大砂锅之中，炉子上慢慢的炖着，接下来就不用管它。 时候到了，定是软嫩酥烂，入口即化。 得了空儿，袁无味又是瞟了一眼白七七，呵！好家伙，一碟满满当当的花生米儿，少了一个尖儿。 “七娘，可不能再吃了。橱柜里面还有些萨其马，你要是实在馋了，你吃那个。”袁无味从白七七手中拿下了筷子，白七七撅着嘴，“哼！今天晚上，你得给我考个白薯！” “可以。”袁无味答应下来，白薯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 天黑了下来，大院子的门被敲响，厨房的两人，都抬起了头，齐刷刷地看向窗外。 锦衣卫三人如约而至，袁无味回头又是看了一眼白七七，随后端着凉菜，白七七则是捧着花雕酒，一同走了出去。 第324章 谈拢 几人落座，明月已高悬。 郑南山提起花雕给三人满上，鹿远看了一眼郑南山，“烦劳郑先生了。” 郑南山微微一顿，随即了然一笑。 不愧是锦衣卫，皇上的亲信，仅仅一个照面，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不麻烦，今日我做东，请三位吃酒，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郑南山拱手。 鹿远笑道:“现在城中情况如此紧迫，我们身在此处，如此酒席想必已经花费了郑先生不少的心思，还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地方？” 朱大山叹了一口气，看着桌上酒菜，嫌弃道:“想我堂堂一个王爷，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落到如此地步！” “王爷此话怎讲？”鹿远装作不知，想要看看这王爷，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们若是到了雁京，我们哪里吃这些东西？燕窝鱼翅熊掌，那是基本的，现如今别说是燕窝鱼翅，我请人吃饭，也只能够上些花生米萝卜丝儿，就连普通百姓也不如了。” 朱大山一连三叹，鹿远道:“王爷在龙卫所受苦了，可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如今倭寇围城，城中少粮，有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鹿总旗说的对啊！朱爷，若是过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这萝卜丝儿还吃不上呢！”郑南山缓缓道。 “南山，我记得不是说，胡大为派了孙昌祖，前来支援，他人呢？怎么全无踪迹？难不成真的让本王跟着百姓一起，城破身死？”朱大山说的悲切。 “恐怕是不知道城中情况，不敢轻易行动。”郑南山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鹿远。 在场都是聪明人，鹿远抿了一口花雕，道:“现在城门关卡，被倭寇严防死守，城中情况实在是难以传递，若是能够出城……” “大批百姓恐怕出不了，但是一两个武功高强之人，还是能够出去的。”郑南山接了话茬。 原本正在吃花生米儿的萧肃，抬起了头，“郑先生，您说能出去？” 郑南山微微点头，面上带笑。 “若是能够出去，我们传个消息也不是多难的事情，总不能够让王爷在这儿受苦。”鹿远话锋一转，“只是我们应该如何出去？” 郑南山微微一笑，“还需等上一段时间，先吃饭，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鹿总旗。” 厨房里面的袁无味蹲在炉火前，打开砂锅，好家伙！那猪蹄已经炖的稀化，颜色透亮漂亮的很！ 留了一大勺子放在小碟子上，就把整个砂锅端上了桌。 喷香的肉味儿，直往萧肃的鼻孔里面钻，眼睛控制不住地看那晃悠悠的肉。 这猪蹄儿，真香啊！要是来一碗米饭，跟着这肥猪蹄拌着吃，那得多得劲儿？ 袁无味回来，白七七瞪着大眼睛道:“说好的，多留点卤汁呢？” “砂锅要是少了卤汁，不好看。”袁无味解释道，挽起袖子，爆炒两个炒菜，不一会儿又端了上去。 袁无味从厨房窗户看，鹿远吃的不慌不忙，但是碗边上的骨头，越堆越高。 旁边的两个锦衣卫，也不逞多让，默默吃饭，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小汗珠儿。 看来这几日，他们也是馋着了！ 最后一碗青菜鱼丸汤上去，一人喝了一碗，清淡爽口，舒服极了。 等到三人走了之后，郑南山看着比脸都还干净的砂锅，端着饭碗就溜进了厨房，对着袁无味道:“还有猪蹄没有？我就吃了一块儿！” “我还一块都没吃呢！”朱大山道，为了表示看不上这些下等菜肴，他可是连双筷子都没伸。偏偏那三个锦衣卫，跟蝗虫过境一样，什么菜都吃的灵光！ 白七七依依不舍地将那一份猪蹄放在二人面前，“一人一块，可不许多拿！” “好好。” 两人答应的爽快，各自捡了一块。那胶质融化，几乎都夹不起来，得用碗兜着，吃在嘴里面黏着嘴唇。 “谁能想到猪蹄儿，也能够如此美味？” 朱大山眯着眼睛笑。 袁无味吃了一颗鱼丸，抬头道:“郑先生，那三个锦衣卫我们怎么送出去？” “走山路。”郑南山道。 “是我采石斛的那个悬崖？南山那悬崖底部虽然通往外部，可是足足有五十丈的高度，城中可没有这么长的绳子！”朱大山吐出骨头，又吃了一口饭。 “不需要那么长的绳子，我自有高招！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可，我的惨已经卖过了，接下来就看那三人的。”朱大山低头专心吃饭。 酒足饭饱的三人，心情畅快的很，萧肃摸着肚皮，满足道:“今天晚上可算是吃饱了！” “得，你面前的骨头快堆成小山了！”程翔说道。 “好像你没吃一样！”萧肃不甘示弱。 “你还别说，这小厨子，烧的菜还真是不错，不比一些酒楼的差！”程翔不由地赞叹了一句，“尤其是那青菜丸子汤，做的极好！” “我觉得红烧猪蹄更好。”萧肃一本正经道。 鹿远神情变化，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鹿哥，鹿哥？” “嗯？”鹿远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向程翔，“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白家余孽，跟王爷脱不了关系。”程翔一向敏锐。 鹿远摆了摆手，“现在我们应该想的是，与孙昌祖这一面怎么见！” “那白家余孽？”程翔欲言又止，鹿远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反问道:“程翔，你觉得跟这满城百姓比起来，一个白家余孽重要吗？” 程翔不知如何作答，闷声闷气道:“若是锦衣卫办的事情，都以此做比较，鹿哥容我说一句，我们锦衣卫办的事情，大半是没什么意思的，甚至还有点缺德。” “你说什么胡话，我们只需要听上峰的命令即可！”萧肃压低了声音了。 “白家余孽我不想查下去了，等此事结束，我便离开锦衣卫，做个闲散农夫，不再过问外事。”鹿远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累了，这么多年，干一件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第325章 爆炒活鸡1 此言一出，程翔和萧肃，都愣了一瞬。万万没有想到，老大竟然有不干的想法。 “鹿哥，锦衣卫可比衙门好多了，走到哪儿，那些当官的不得捧着？俸禄薪水也高的多！你咋这么想不开？好多人想进来，还没有机会进来呢！” 萧肃嘴里面嘟嘟囔囔道。 “累了。”鹿远指了指胸口，“你们跟我多年，我说句实话，每天小心翼翼我心累。这是我个人决定，算是人各有志！” 程翔抿着嘴，也不搭话，看着前方出了神。 关于如何送三人出去，得需要一样工具。 一大早，龙卫所最好的工匠刘师傅，就到了大院儿。 郑南山把熬夜画的图纸递给刘师傅，“看看，能不能做？” 刘师傅心细手艺好，接过图纸坐在大树底下，好好地研究了一番。 “这外表来看，就是个大纸鸢，做起来不难。不过郑先生你要是想要在上面加个人，翅膀上可不能够用一般的丝棱。” 郑南山也来了兴趣，“那得用什么？” 刘师傅思考了一会儿，“帆，船上的帆。那个东西结实，加个人，不成问题。” “嗯，说的有理。”郑南山连连点头，起身与刘师傅，一起去船舶坊，找帆布。 恰巧袁无味也要去吴老汉儿那儿，挖萝卜红薯，路过船舶坊。三人一起坐在牛车上。 刘师傅道:“郑先生，您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郑南山笑道:“自有妙用！” 刘师傅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情做，还能够有点进项。”说完，又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倭寇什么时候能走。” 郑南山侧了侧身，“你们就不怕辛家军全军覆没，我们城破被杀吗？” “怕那是当然怕的，可是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我们小老百姓，也算是明白了。 我们越是让，那些倭寇越是得寸进尺，卫所兵指望不上，好不容易有个辛家军。他们不会不管我们小老百姓，自然我们小老百姓，也不能够生事儿。遇到倭寇，就是要上下一条心，辛家军全军覆没，不是还有我们小老百姓？ 拼去一条命，也要咬下倭寇一口肉！”刘师傅断断续续地说着，转眼一看，就到了船舶坊，“郑先生，我们到了！” 两人下了车，袁无味继续赶车，心里面就纳了闷儿。 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都有跟倭寇硬碰硬的勇气，那些援军怎么能够坐的下去？ 一路到了菜园儿，吴老爷子不在屋子里面，绕到屋子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红薯地。 吴老爷子带着几个汉子，正在挖红薯。看见袁无味过来，挥了挥手，“来的可真巧！正好把红薯带回大食堂！” 袁无味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红薯可是个好东西啊！产量高，又顶饱，虽然吃多了烧心，但是她将红薯跟米饭混合煮在一起，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这样一来，每个人能吃的份量，就又增加了。 袁无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五个汉子，一人起一垄红薯，包括吴老爷子，总共是六垄红薯。 看吴老汉的红薯，不管是大小，连皮儿都没有破一个。再看看其他人，伤兵不少。 吴老汉儿看了一眼，“这破了皮儿，就摆不住，今天中午就别去大食堂了，在我这边凑合凑合，下午再把你们挖的这些伤兵切切，我趁着太阳好，晒干子！” 几个人脸上都是惊喜，没有想到还有一顿饭，其中一个汉子道:“老爷子，做炒鸡不？” 吴老汉笑道:“狗儿子，你还惦记上我家那几只笋壳鸡了！起完了红薯，你们再把萝卜拔了，我就杀两只！” “成交！”几个汉子都是面带喜色。 吴老汉转头对着袁无味道:“你今天也别回去了，一起吃点！” 恭敬不如从命，袁无味看这几人的模样。说明吴老爷子这炒鸡定是做的不错！ 吴老爷子手脚麻利，将他那一垄红薯起完，看了看日头，差不多时间，就准备回去。走之前叮嘱袁无味， “你将没破皮的红薯拉回去，晒上几天，这红薯才甜，晚上火炉里面烤上两个，那味道甜的很！” “多谢吴爷爷。”袁无味将牛车赶到一边，将红薯往牛车上装。 就听见那五个人大声讨论，“今天这活儿，可得干的快点，早点干完，早点吃炒鸡！” “你们说，吴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秘方？他这炒鸡，我家那口子，怎么烧也烧不出他那味道来！” 听到此言，袁无味手上速度更快了些，美食在前，动力十足！ 快到了中午，袁无味将红薯装完，带着五个大汉一起回到了院子。 还没有进院门，就闻到一股鲜香麻辣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的流了口水。 吴老汉从屋里面端出一坛子酒，看见六人，忙招呼坐下。 也不分什么主客位置，八仙桌随便坐，菜也份量十足，一大盘子清炒红薯藤子，还有一个就是一大脸盆的爆炒活鸡，满满的一盆，鸡肉都堆成了小山。 几人忙不迭的坐了下来，吴老汉端起酒碗，“这坛子烧刀子，还是我半个月之前打的，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今天不是奔着酒来，是奔着您这炒鸡来的！”刘老大笑眯眯道。 “呵，吃着喝着，锅里面还有呢！”吴老汉小嘬一口烧刀子。 袁无味瞅准一块鸡腿肉，放进口中，味道猛烈，又麻又辣又鲜，舌头如遭电击，鸡味十足！ 她看那鸡脚，上面已经长出了鸡蹬子，这说明这鸡至少得有一年往上。 鸡肉越小越嫩，一年以上的鸡，用来煨汤最好，要是红烧就有些柴了。 可是这鸡肉，非但不柴，还十分的嫩！再配上特别的调味儿，筷子简直停不下来。 吴老汉儿笑眯眯的看着袁无味，一块接着一块，“好吃不？无味小哥？” 袁无味停了停，自己面前这一摞子鸡骨头，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好吃，吴爷爷你怎么做的？” 话音刚落，坐在袁无味旁边的紫脸汉子，也是急吼吼道:“老爷子，你说说呗！下次回家，我也让我婆娘做！” 第326章 爆炒活鸡2 吴老汉抿了一口酒，说道:“这鸡，得用一年半以上的老鸡！” “可老鸡肉柴啊！”刘老大不解道。 “肉柴那是你们不会炒，炒鸡要油，要大火！油多火旺自然不会柴！你们在家烧，调和跟我这是没法比。 我用的调和，清酱加上老酱，在油锅里面这么一炒，哎呦喂，那香味儿一下子就出来了。你们顶多就用些酱油之类的对？可能油也舍不得放！” 刘老大憨憨一笑，吃鸡已经奢侈，哪里还能够多放油？再花上一份钱，去买酱？ “要舍得放材料，鸡肉跟酱料这么一炒，炒到香味出来，加上香料，记住喽！白芷跟白蔻，这两个一定要加，但是一定少加。加多了，有苦味，不加，有怪味儿！ 然后就是加水，炖！鸡越老，时间越长，最后大火收个汁，加上大蒜叶儿青辣椒，红红绿绿的，又好看又好吃！” 吴老汉啃着鸡爪子，脸上有了红，又抿了一口烧刀子。 “这炒鸡，就是得配烧刀子！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背着我的刻刀箱子，在江南那块儿，跟一个书生住在一起，两人有点小钱就买烧刀子和活鸡。 他做炒鸡，我去买酒，冬天夜里，寒风瑟瑟。 你们是不知道，江南的冬天又湿又冷，糊的窗户纸儿根本就不顶用，那冷风带着湿气，往骨头里面钻！ 这时候炒鸡配酒，热腾腾的一大碗炒鸡，配上烧刀子，那是无上享受！”吴老汉嘿嘿笑道。 刘老大眨巴眨巴眼睛，“吴老爷子，您还去过江南？” “呵！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 “之前就听说，吴老爷子以前可是雕刻一把好手，您怎么就不雕了？这不比种菜轻松多了？” “手抖雕不好了。于是我把那一套吃饭的家伙儿，送人了！再也不雕了。”吴老爷子轻笑，似有无限悲情，将粗陶碗中的烧刀子，一饮而尽。 几人也不再问，袁无味嗦了嗦手指，进了厨房，用木勺子挖着米饭。想着米饭拌上炒鸡卤汁儿，再吃上一碗！ 等到出来，几人都红着一张脸，嘿！这烧刀子劲儿实在大！ 吴老爷子嘴里面哼着曲儿，眼中闪着泪花儿，于一片朦胧之中，瞧着袁无味，仿佛看到了故人。 “无味小哥，你知道一个雕刻师傅，最痛苦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袁无味摇了摇头，吴老爷子从嘴里面喷出一个短促嬉笑声，“一块块上好的石板，修好了边缘，打磨好了表面，你肚子里面纵有千言万语，一个字一朵花儿，都不能够刻在上面。” 袁无味觉得吴老爷子话中有话，又或者说的是他自己的过去，抿了抿嘴，将老爷子扶到了里屋，休息去了。 吴老爷子一觉睡到了下午，刘老大等人家醒的早。等吴老爷子醒的时候，萝卜地里面萝卜都拔的差不多了。 那一个个的有女人小臂长，又白又厚实，吴老爷子头晕沉沉，到了萝卜地里面，道:“反正这萝卜多，你们也带点回去吃！” 第327章 补气大萝卜1 “好嘞！”刘老大各自招呼了一声，一人便是拿了两三段儿，也不多拿。 吴老爷子转悠了一圈，看了看袁无味，“这些你拖回龙卫所里面，还有我自己种的一些杨花萝卜，不多，你带回去吃！” 杨花萝卜是旧都特产，别的地方少见。比起一般萝卜，它的个头小的可怜，只有枣子大小。 不过滋味却是极好，两头削了，跟拍蒜一样，拍裂了。加上白糖和盐，拌好，便是一道极好的小凉菜。冬天屋里面烧炭火，干燥的很，吃上这个凉拌杨花萝卜，爽脆可口。 袁无味也不推辞，当即谢了。拿着一小篮子，里面装满杨花萝卜。牛车上，底下是红薯上面是萝卜。 到了大食堂，鲁阿哥瞧着又是一堆萝卜，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下又得是萝卜开会！” “萝卜与萝卜也是不一样的，回来路上，我就在琢磨了，我们给这大白萝卜，来个素菜荤烧！”袁无味笑着说道。 饥荒年间有句话叫做，饿死不下萝卜地，就是因为萝卜这玩意儿，没有油水就算了，还能够把人肚子里面的油水给刮下来。 吃多了萝卜，反而不好。 但是，如果将萝卜跟肉同烧，吸收了肉的味道，再加上萝卜本身的甜味儿，那就是一道好菜，吃多了也不会让人感觉烧心难受。 “素菜荤烧？”牛娃子凑了过来，“我们这儿虽然有肥猪，但是也不能够天天宰。” “不是还有几只猪蹄子？我们再杀只鸡，与咸肉火腿一起熬成一锅肉汤，再用那肉汤煮萝卜，不就成了？” 袁无味一说，牛娃子就明白了，嘿嘿笑道:“这倒是有点像，梧州腌笃鲜的做法了。” “我这可不是腌笃鲜，我这是补气大萝卜！” 袁无味将白萝卜卸了下来，转头又是对着牛娃子道:“牛哥，前几日不是说吃不饱？这一回在吴老爷子那儿，起了不少的红薯，红薯跟米饭一起混着煮，份量大又管饱！” “我正有这方面的打算。”牛娃子拿着厨刀，坐在台阶上，与袁无味两人，面前一人一个大盆，削着萝卜。 十月份的白萝卜，水分足，无筋无渣，白口吃都有一股清甜。 不一会儿，那白萝卜就堆成了小山，秋天凉快，索性在外面架了一个案板。 白萝卜切成滚刀块，放入冷水锅中，淋上酱油，颜色顿时就好看了不少。 慢慢地炖煮，牛明明跑了过来，将削好的萝卜皮儿还有红薯皮儿，全部都搜罗起来，给后面的肥猪加餐。 想要这萝卜吃出肉味儿，关键在于汤。 房梁上的猪蹄子全部都被取了下来，剁成小块儿，在油锅里面炸了炸。 想要汤又奶又白，这是关键！ 随后冲入沸水，咕嘟翻滚个几次，汤就就变得白了，整只鸡放入汤中，继续翻滚。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香味儿。 这时候，再加入咸肉火腿，盖上锅盖，慢慢熬煮。 牛娃子走到锅边，猛吸了一口，鲜香浓郁，那味道还真不一样。 “这汤做的比腌笃鲜复杂多了！” 第328章 补气大萝卜2 “我这做法，其实也有来头。”袁无味道，“我之前在我爹的手札之中，看到过一种菜肴，叫做佛跳墙。 顾名思义，佛祖闻到这味道，也要跳墙。形容这种菜肴的异常鲜美。 佛跳墙的关窍就在于汤，我这边只用了猪蹄火腿还有母鸡，那佛跳墙的原料可讲究！猪蹄要用新鲜猪前蹄，母鸡要当地的老母鸡，火腿还得是威城三年以上的老火腿，此外鲍鱼干，花胶……诸如此类的珍贵食材，多达二十几种。汤也要熬上三天，才能够融化各种食材味道……” “停！”牛娃子听的目瞪口呆，“我看这什么佛跳墙，也只有佛祖能够吃的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别说吃了，什么鲍鱼干、花胶听都没有听说过。我吃着你的补气大萝卜，就相当满足了！” 袁无味轻轻一笑，“说的也是。” 不过袁无味打定了主意，等到事情结束，袁大厨手札里面的菜肴，她都要去尝尝。 能让佛祖都把持不住的味道，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汤整整咕嘟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那汤里面的骨头上，都看不见肉，大汤勺抄底，里面全是肉渣。 汤也是肉眼可见的浓郁，滤去肉渣。 袁无味简单调了个味儿，加入一块块的萝卜，萝卜就有了肉味儿。 牛娃子吃了一口，缓缓道:“外表平平无奇，吃起来内有乾坤。我也不知道那佛跳墙什么味道，反正你这补气大萝卜，我吃了想跳墙！” “哈哈哈。”袁无味笑了起来。 没有倭寇骚扰，龙卫所也安静下来，袁无味每天就是琢磨着，怎么用这有限的食材，做出好吃的菜肴。 转眼过了五天，袁无味做完了饭，回到大院儿，就看见大院停着一个巨大的纸鸢。 与寻常纸鸢不同的是，它的双翼是用厚帆做成，底下有两个轮子，刘师傅还在一层一层给帆布刷着米糊。 白七七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发现袁无味回来，便是道:“我的儿，你说那三个人坐着这玩意儿，从几十丈的悬崖下跳下去，不会摔死？” 刘师傅抬头看了一眼白七七，“小姑娘瞎说什么？这玩意儿叫做木鸢，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我回去特意查了鲁班书。 当年我们木匠的祖师爷做的，不仅仅能够滑翔，还能够带着人飞上几千里几万里！” 袁无味围着木鸢转了一圈，实在是不相信这东西能带着人飞上几千里，几万里。 刘师傅又是说道:“现在有很多的东西，已经失传，就拿这木鸢来说，祖师爷做的能飞几千里几万里，我这顶多能站在高处，凭着风滑翔一段儿。要是给我更长的时间，我能够做的更好！” 刘师傅看着木鸢的眼睛，闪闪发光。那种眼神，袁无味再清楚不过，就跟一个厨子，追求厨艺不断精进一样，刘师傅对于自己木匠手艺，也在不断地精益求精。 寻找那个至高无上的匠心瞬间。 “放心，在正式飞行之前，我们会进行试飞。”郑南山从屋子里出来，身后跟着鹿远三人。 第329章 试飞1 东南风，风力正好。 山坡上，鹿远站上了脚蹬，刘师傅围着木鸢站了一圈，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好了，要是感觉不对，立即就跳！”刘师傅嘱咐道。 山坡约莫十米，下面有一条河，情况不对，可以立即跳入水中。 鹿远点点头，袁无味与白七七就站在一旁看着，随着张民富一声令下。 几个士兵就拽着木鸢跑了起来，还没有跑几步，鹿远就从木鸢上摔了下来。 “鹿哥，没事！”程翔连忙上前检查伤势。 一旁的萧肃则是一把抓住了刘师傅的衣服领子，“你这做的什么鬼东西？” 郑南山反抓住萧肃的手，“图纸是我给的！刘师傅只是照着图纸做的木鸢而已。” “萧肃！”鹿远站了起来，膝盖处被磨破，看向郑南山道:“郑先生，这木鸢我看的确可以带人飞起来，只不过最好不要由人拉动，这样实在难以把控方向，也难维持平衡。” 刘师傅陷入了沉思，嘴里面念念有词，“方向，一个人！风力！”忽而看向头顶上南飞的大雁，突然大声道:“郑先生，您的图纸我能不能改一改？” 郑南山点头，“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我先改，改完了，我自己来试飞！”刘师傅转头看向萧肃，“这位大人你看可好？” “哼！”萧肃撇过了头。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郑南山问道，时间不多了。 “两个时辰即可！”刘师傅随身带着工具。 三角形的帆布没有改动，从前段的拉绳改成了一个木质扶手，木质扶手的两端，用细麻绳连接三角形帆布的角。这样一来便可以调节方向。 脚蹬去除，取来几根麻绳，做成了一个软包座椅，双腿解放开来。不用其他人助力，自己小跑几步，借着山坡坡度也可以飞起来。 做完这些，刘师傅已经满头大汗，袁无味道:“要不等等？” 刘师傅迫不及待道:“等什么？借这一阵好风！” 鹿远道:“要不还是我们来试？” “鹿大人，只有自己上，我才能够知道哪里不足！” 一阵风起，刘师傅快跑几步，果真借着坡度飞了起来，又因为自身重力，不断地朝着山下河流奔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不好！大刘他不会水！”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慌了，下端河流水深三米，足以淹死一个不会水的人。 七手八脚的往山下奔去，只听见刘师傅在木鸢上大喊:“我飞起来了！我成功了！” 在众人快到山底下的时候，眼睁睁瞧着，刘师傅一头栽进了水里面。 “救人，赶紧救人！” 袁无味刚准备下水，又是顿住，看着周围人，跟下饺子一样全部下去，将刘师傅救了上来。 因为众人来的快，刘师傅倒也没喝几口水，满脸兴奋地对着郑南山道:“郑先生，我这木鸢还能再精进一些！” 郑南山按着额头，无奈一笑，“精进可以，但是刘师傅，还是换个人试飞这木鸢！” 鹿远坐在岸边，将身上的衣服拧干，看着旁边的袁无味，“无味小哥，是不会水？” 第330章 烂糊炖鸭1 袁无味掐了掐手指，疼痛让她多了一些镇定。 “是不会水，鹿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山同那地方干的很，不像这江浦靠着海水多人人都会水。” “山同？的确如此，怪不得。”鹿远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 试飞结束，从刘师傅的试飞结果上来看，飞出去，没有多大的问题。 刘师傅回了作坊，将剩下的木鸢又做了改进，这一回他又增加了一个跳水的装置，比起之前的更加方便。 次日清晨，三人站在山峰之上，已经试飞几次，次次都成功。准备正式起飞，郑南山对着鹿远微微拱手道:“鹿大人，我龙卫所军民，六千八百人性命，全在您的手中了。” 鹿远拱手道:“郑先生放心，若是孙将军不肯相助，我自有办法。” 聪明人无需多言，一阵风来，三人助跑几步，从悬崖处一跃而下，像是三只巨大的鹰，在山谷间翱翔。 张民富皱着眉头，看着飞走的三人方向，朝霞满天，“郑先生，听说锦衣卫没有几个好玩意儿，他们三个能信的过吗？” “于公于私，这个消息他们都会替我们，向上传的。”郑南山轻声道。 三人一路滑翔至崖底，河流静缓，割去身上绳索，依次掉入河中。 “烀！”萧肃喊了一声，觉得痛快，迅速朝着岸边游了过去。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三人将衣服全部脱下，打开油纸密封的包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检查令牌，官服，佩刀是否都在。 稍加休整，便是朝着对面山头走去。 按照郑先生的说法，那孙昌祖应该早就到了，最有可能安营扎寨的地方，便是西山。 三个锦衣卫出现在大营门口，分外扎眼。 小兵立即通传至孙昌祖处，听到来了三个锦衣卫，立即坐直了身子，皱眉问道:“锦衣卫？他们来干什么？” 在大盛，无论是大官小官，百姓富商，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心里面定是惴惴不安。 大部分情况下，锦衣卫上门，不是抄家就是灭门，不是什么好兆头。 孙昌祖脑子里面转悠了自己做过的所有坏事，总觉得应该惊动不了锦衣卫。 “让他们进来！” 孙昌祖换了一身衣服，见了三人，道:“不知三位大人来我这营寨，办什么公务？” 鹿远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公务，我们来是向孙大人借三匹快马，前往旧都。” 听闻此，孙昌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来借马的。不关自己什么事情，锦衣卫做事一向神秘，孙昌祖也不由地有些好奇，“好马多的是，待会儿就给三位大人挑三匹好马。只是，下官这地方偏远，三位大人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借马？” 鹿远轻轻一笑，就等这句话了。 “我们从龙卫所来，大门被倭寇围困多时，本来是出不来的。幸好，守城的张大人想了个法子把我们三人送了出来。但是这法子，只能够带一些随身衣物令牌，我们顺着河流走，便是到了孙将军这儿。” 第331章 烂糊炖鸭2 听到龙卫所被围，孙昌祖的脸上闪现过一丝不自然，“实不相瞒，我是被派过来支援龙卫所。哪里能够想到，这倭寇实在太多，我也只能够暂时按兵不动。 三位大人既然是从龙卫所中出来，那龙卫所的情况可好？” 这假模假样的关心，鹿远笑意更深，“龙卫所大体还好，只是苦了王爷。” “王爷？！哪位王爷？”孙昌祖额头冷汗直冒，王爷怎么跑到龙卫所里面去了？ “肃王。”鹿远说完，看了一眼孙昌祖，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王爷不是平民百姓，就算肃王是个没有封地没有实权的王爷，他的安危也关乎于朝廷尊严。 倭寇围城，他前来救援，一兵不发，龙卫所城破，王爷被杀。这在朝廷皇上那边，怎么都是过不去的。 况且，锦衣卫可是皇上最忠实的耳目，在龙卫所的一切，面前这三人都会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皇上。自己拦不住，也拦不了。 “三位大人辛苦了，龙卫所被围，我们在外面也是抓心挠肝一样，想要帮忙，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前几日倭寇攻城，我们本打算帮忙，可刚刚准备好，双方又都不打了。 三位大人既然是从龙卫所出来的，想必对于其中情况，十分了解。若是没有紧急公务，能否赏脸吃个便饭，我等边吃边了解了解情况？” 孙昌祖抬眼看了看鹿远的神情，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推开了自己的责任，也为后面的事情，留了余地。最重要的是，他要问一问龙卫所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好跟胡大为继续要援兵。 总之，不能够让他一个人带着三千卫所兵，去跟一万倭寇鸡蛋碰石头！到时候鸡飞蛋打，自己没有好处，还挨一顿批。 鹿远与萧肃程翔互相看了一眼，鹿远点头道:“孙将军客气了，龙卫所的安危，关乎金港胜负，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昌祖连连点头，将副将喊了过来，“去整几个菜！” 转头对着三人又说道:“这边我准备了营帐，三位大人稍作休息。” 等到三人进了营帐，程翔放下帘子，压低了声音，对着鹿远道:“这是什么意思？” “请客吃饭，探清虚实。我们如他的愿，休息休息。”鹿远躺了下来。 萧肃大跨步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腿，“我饿了，等出了这地方，我得好好吃一顿！” “你就惦记着吃！”程翔忍不住说了一句。转头看向鹿远，“这孙昌祖可是高党的人，他不会胆子大到想要在这里截杀我们？” “程翔这你想多了，我们锦衣卫后面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如今皇上看上去不理朝政，可是天下大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高党还是清流亦或是宫里面的公公，他们权势高低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这一点高党清楚，孙昌祖也清楚。”鹿远轻轻一笑。 休息了一个时辰，孙昌祖就派人前来用饭，三人进了营帐，就闻到了一股鲜香味。 第332章 烂糊炖鸭3 那鲜香味异常鲜美，三人落座，掀开面前的砂锅一看。 原来是一锅老鸭汤，汤上面还搁了几片薄如纸片的火腿。 孙昌祖指着砂锅道:“这道菜乃是旧都名菜，名为烂糊炖鸭。三位大人请尝一尝！” 几人也不客气，从水里面出来，身子本就有些湿气，喝这热乎乎的老鸭汤正是舒服。 一人舀了一勺，喝了一口，汤厚味鲜。萧肃爱吃肉，拿着筷子，去扯肉。还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鸭腿就分了开来。萧肃有些惊奇，孙昌祖笑道:“这烂糊炖鸭又叫做纸糊炖鸭，选用两到三年，约莫重三到四斤的雄鸭，在炖煮之前，用刀背将鸭子的骨头全部打散，焯水加葱加火瞳，入砂锅炖煮。” “火瞳是什么？”萧肃问道。 孙昌祖指了指那火腿片，颇为得意，“这火腿片便是火瞳，它是专指膝盖部位的火腿。有皮有筋有肉，盐味儿少，味道厚，炖汤的上品。” 萧肃内心嘀咕，这哪里是来行军打仗的？分明是踏青郊游来了。 “味道着实不错。”鹿远夸赞道。随即话锋一转，“孙将军想问城中情况，想知道哪些方面？” 孙昌祖脸上陶醉神色一收，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鹿大人，按照你的观察，这龙卫所的粮食能坚持到几时？” “现如今龙卫所上下军民全部统一用饭，粮食大部分都在军营之中。大概能用半个月。” “半个月？统一用饭？”孙昌祖眉毛皱成疙瘩，骂道:“当初在胡大人的府上，我就看出那个百户是个拎不清的。大敌当前，应当将粮食优先供应士兵，他倒好还把自己的粮草，分给百姓，若是金港一年两年攻不下，士兵无粮草，难不成指望百姓去守城？” 孙昌祖连连摇头，未曾注意，三人都沉默未曾接话。 “城中百姓，多是辛家军的家属，张百户这样安排也情有可原。”鹿远听不下去，又是道:“不知道孙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 孙昌祖道:“既然粮食还能够坚守半月，我也就放心。龙卫所的城墙坚固，上次一战，倭寇的火炮手被打掉不少，想要攻城，难上加难。只要粮食足够，龙卫所坚守不在话下。 本将军正好趁此时间，再向胡大人请求援兵，援兵一到，与城中辛家军里应外合，全歼这一万倭寇！”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鹿远喝了一口鸭汤，这样一来，倒是个好主意。 孙昌祖身子侧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看辛家军跟那些倭寇，偶有试探擦碰，他们可曾提起过我们？” 鹿远笑道:“消息传不出来，也进不去，张百户相信若是倭寇大规模攻城，孙将军若在，定不会作壁上观袖手不管。” “哈哈，他还真的没有看错人！本将军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知道了龙卫所的情况，我一定立即向胡大人禀告，全力配合龙卫所守城！” 鹿远低头喝汤，掩下眼中鄙夷。 第333章 调兵 消息已经送到，次日清晨，三人向孙昌祖告别，准备前往雁京。 程翔想起之前鹿远所说，要归隐田园的事情，心下惴惴不安，抬头看了几次鹿远，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鹿哥，你真的准备退了？” “嗯。”鹿远点点头。 “不是，那嫂子孩子怎么办？”程翔着急道。跟鹿远这些年，鹿远的为人，他们一向清楚。 锦衣卫捞油水的机会不少，他们捞，鹿远不管，但是自己从来不收。就靠着那些薪水活，还有妻儿老母要养，鹿远也没有多少余钱。 “指挥使估计不会让我直接退，可能会去六扇门当差。” “六扇门，那吃力不讨好，还一天到晚受气的鬼球地方！”萧肃震惊，感到十分不理解。 “好了，你们也别劝了，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好好好，鹿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什么也不说了！”萧肃瘪瘪嘴，“那这次龙卫所的事情，怎么说，无功而返，白家余孽线索已断？” 鹿远点点头，“嗯。” “我总感觉有些蹊跷。”程翔皱眉，打量鹿远的神情，可惜木雕一样的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几乎是与三人同时出发，孙昌祖带着一队亲兵，快马直奔金港外大盛军营，求见胡大为。 胡大为正在沙盘前与辛光商量破敌之法，与当年白将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傍晚金港落潮，裸露滩涂，根本难以行走。白天行驶，目标太大，就成了倭寇的活靶子！ 就靠着这自然地势，金港的倭寇有恃无恐，跟大盛军队已经僵持近十天。 “报，孙将军求见！” 胡大为本就是心烦意乱，这个时候又来个添乱的。他笃定这个孙昌祖，没憋什么好货。 但是碍着众人的面儿，只能够道:“让他进来！” 刚进军营，孙昌祖就喊道:“龙卫所被一万倭寇围得跟铁桶一般，连只鸟儿都进不去！我三千士兵，联系不上龙卫所的人，根本就不是倭寇的对手！胡大人，求援兵啊！” 胡大为恨不得给这个孙昌祖面上来一拳，又是看了看辛光，“现在龙卫所究竟是什么情况？” “昨日，有三个锦衣卫刚从龙卫所出来，我这才得知，肃王也在龙卫所，龙卫所的存粮只够半月。万幸的是，龙卫所城墙坚固，只要有粮食就能够支撑！ 下官估摸着时间，立即赶到军营求助大人，再派援兵，与龙卫所里应外合，定能够歼灭龙卫所外一万倭寇！” 胡大为冷笑一声，“你想要多少援兵？” “一万！” “一万就够了？” 孙昌祖又是想了想，“两万。” “两万！孙将军可真敢要啊！金港乃是重地，盘踞三万倭寇主力，我等也不过两万兵力！龙卫所一万倭寇浪人，你就要两万？”胡大为气极反笑。 孙昌祖脸色惨白，“肃王可在龙卫所，龙卫所若是失守，肃王被杀，到时候朝廷的脸面……” “什么狗屁脸面！没有脸面比大盛百姓安危更重要！”胡大为怒斥道。 第334章 调兵2 胡大为震怒之下，场面一度安静地落针可闻。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半响，路参将站了出来，不急不缓道:“一万倭寇，加上孙将军三千，城中五百辛家军，的确是有些勉强了。” 孙昌祖立即看向了路参将，眼神之中有着感激。 不料，路参将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与孙将军换一换，我这有两千士兵前往龙卫所，孙将军三千兵力来助金港。” 孙昌祖的脸瞬间黑了，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路参将你是什么意思？” “能够有什么意思？自然是帮孙将军您解围啊？”路参将双手一摊。 谁都知道金港是倭寇主力，是最难啃的骨头，孙昌祖是万万不愿意来这里遭罪。 可是路参将几句话，就将他架了起来，答应了，就在胡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少不得要冲锋陷阵，与倭寇正面搏杀。 不答应，路参将有两千兵力，尚且愿意援助龙卫所，自己有三千，却在这里闹着要援兵。 孙昌祖脸涨的通红，感觉周围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路参将，你这是什么意思？”孙昌祖几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这句话。 路参将不屑一笑，“字面意思。” “够了！”胡大为低声呵斥，转而看向辛光，“辛光，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龙卫所是辛家军的大本营，其中情况究竟如何，没人比辛光更清楚。 辛光垂下眼睑，估计这时候夫人已经生了。转而又想到唐先生的话，有郑先生在，坚守一个月不成问题。 “我相信龙卫所可以坚持半个月，关键在于我们要尽快拿下金港！” 辛光目光落在沙盘上，他一定要尽快。消灭不了金港的倭寇，龙卫所之围，永远都不可能解开。 “辛将军说的有理！”路参将大声道:“可是龙卫所被围，五百辛家军还是太勉强了！” 孙昌祖站在一边分外尴尬，感到十分耻辱，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无论是胡大为还是这个路参将，还有辛光，一个都少不了。 胡大为看了一眼孙昌祖，“你赶紧回去，若是龙卫所失守，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孙昌祖憋着一口气，愈发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老狐狸知道肃王在龙卫所，也知道龙卫所有三个锦衣卫，他让自己去，就是挖了一个大坑等着自己跳。 现在援兵求不到，他跟龙卫所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甭管有多大困难，只能够硬着头皮往上冲。 “胡大为，算你狠！”孙昌祖牙齿磨的嘎吱嘎吱响。 一脚踢开营帐帐门，没走几步，却是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孙将军请留步！” 孙昌祖回头看见是辛光，没好气的阴阳怪气道:“辛将军有何贵干？” 辛光原地抱拳，“龙卫所麻烦孙将军了！” “哼，最好如你所说，龙卫所能够坚持半个月，你也能够尽快攻打下金港。否则，我可不保证，半个月之后，龙卫所还在！” 辛光点点头，只有尽快收复金港，一切问题，才能解开僵局。 第335章 天妇罗1 龙卫所城墙外的倭寇，结结实实地老实了几天。 但是柳如林的日子却没有好过几分，黑虎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每日总是要找点事情给他添些麻烦。 准备弓箭，三日之内，就要五千支。刚刚完成，又要火药，又不给一分钱…… 营帐之内，长吁短叹。晚娘掀开帘子进来，双手合拢，娇娇弱弱的问道:“柳郎，怎么叹气？” “还不是那个黑虎？打不进龙卫所，就拿我撒气？”柳如林低声说道，这大营之中，到处都是扶桑人，他说话得要小心，一不留神就传到了黑虎的耳朵之中。 晚娘浓黑的睫毛闪了闪，“不如您今晚请黑虎将军吃个便饭？跟他好好聊聊，关于出海的事情？” “这哪里跟哪里？”柳如林老大不愿意。 这扶桑人，总是认为他们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明明鱼生寡淡无味，味增汤跟沙子一样，还有各种果子油腻。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就能够碾压一切美食，上次请完黑虎吃饭，他竟然说，不如扶桑美食。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晚娘一双柔荑搭上了柳如林的肩膀，脂粉香气在柳如林的鼻尖萦绕，“柳郎，既然已经注定要受气，为什么不多赚些钱呢？龙卫所被封，那些辛家军可管不了海上，正是我们出海的好时机，你说是不是？积压的丝绸瓷器，正好可以出一出。 赚些真金白银，放在你眼前，你不开心？” 柳如林忽然一笑，点了点晚娘的鼻尖，“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黑虎可不好应对，扶桑人的嘴巴跟我们大盛不一样，舌头觉得好吃，嘴巴跟鸭子一样硬。” 晚娘眨了眨眼睛，对着柳如林道:“这点，奴家早有准备，柳郎只需要请来黑虎将军即可。” “你可真是一个妙人！”柳如林笑道，转而又是想到上次轰城的事情，收起来嬉笑神情，多了几分郑重，“晚娘，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晚娘轻笑，“奴家是个弱女子，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知道什么战争输赢。”随即话锋一转，杏眼含情脉脉地瞧着柳如林，“不过，柳郎，狡兔三窟，我们总是要留条后路。若是真的情况不对，也有条退路。” 柳如林连连点头，“这条船，我不能够坐到死！” 晚娘笑着从营帐里退了出去，走到专门的小厨房，正审视今天的食材。 活蹦乱跳的斑节虾、香气袭人的苏子叶、紫色的茄子、芦笋……猝不及防身后突然有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谁，还不把我放开！”晚娘挣扎转身看去，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来人正是柳如林的大儿子柳家大公子，柳文树。 “刚从老东西那边回来？”柳文树把玩着晚娘的头发。 晚娘也不恼火，啐了一口柳文树，“你倒是挺神出鬼没，找你的时候，你一个影子都看不见，不找你的时候，你自己倒是蹦出来了！” “这不是这几日忙吗？黑虎给老东西施压，那事情不还都是我去做？” 第336章 天妇罗2 “你是真的去办差？还是陷在哪个扶桑女人的温柔乡？”晚娘斜睨了柳文树一眼，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埋怨。 “你这是吃醋了？”柳文树嘿嘿笑了起来，随即竖起手指，“我柳文树，对晚娘一心一意，如有违背，天诛地灭不得……” 晚娘连忙打断，粉拳轻轻捶了捶柳文树，“说话就是说话，怎么还发誓赌咒？” “好好好，不赌了，就知道我们家晚娘，心疼我这个儿子。” 晚娘脸色一变，“我不找你麻烦，你故意来惹我不快是不是？明明知道，我跟那老家伙是逢场作戏逼不得已，你还来作贱我！”说罢还扑簌簌地落了几滴泪水，杏眼含泪，看的人好生心疼。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也别生气，跟你逗得玩呢！”柳文树说道，岔开话题，看着晚娘手中面粉。“今儿听说，你要招待黑虎将军，又准备弄什么好吃的？” 晚娘背过身子，“天妇罗，他们扶桑的一种小吃。” “天妇罗？”柳文树有些陌生，“扶桑的吃食一向少调味，没什么好吃头。” “那是他们扶桑的做法，出自我手的天妇罗，自然是不一样的。”晚娘面带得意。 晚娘将各种面粉调和在一起，加入清水，成了面糊。 斑节虾抽去虾线，折成小块。花菇洗净改花刀，茄子切成蓑衣，鱿鱼切成圈圈，鳗鱼剁成一段段，取中间肉质最为厚实的几段…… 食材处理完毕，串成串儿。过干粉，再过湿面糊，下油锅，炸成淡黄色，控油撒上些许椒盐。 “这看起来，还真的挺不错。”柳文树拿起一串斑节虾，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外面的面衣出乎意料的酥脆，油香味十足。 大虾香甜细嫩，就连外面的壳儿，都能够吃进肚子里面。 一串不过瘾，又是拿起一串花菇，花菇肥嫩，汁水四溅，别有一番风味。 “吃什么？以后有你吃的。”晚娘轻轻斥责了一声，“我这儿酱汁儿，还没有调好呢！” “这空口吃已经不错，怎么你还要调酱汁儿？” “这就是不错？我看还差的远呢！” 晚娘轻笑，转身将木鱼花加入海带汤中，这是扶桑的常见高汤做法。烧开片刻，过滤出汤汁儿，汤汁儿便有了一股鲜味。 这也是酱汁儿的底味。 高汤再加入三勺鲜酱油，一勺甜酒，两勺清酒，一撮白糖。再次上火咕嘟至微微浓稠，晾凉之后，晚娘将天妇罗汁儿淋在蓑衣茄子上，递给柳文树道:“你再尝尝？” 柳文树接过蓑衣茄子，吃了一口，茄子本就是吸油，若是按照刚才空口吃法，这茄子必定油腻，但是加了酱汁之后，那油腻的感觉下了不少。 茄子外表仍旧酥脆，淡淡咸味，简单搭配起来，味道层次丰富了不少。 “晚娘，你真是个宝藏！” “几口吃的，把你得意忘形成这样，好了出去！黑虎将军晚上前来做客，我得忙活一阵子，一个天妇罗可不够！” 第337章 天妇罗3 “好好好，我这就不打扰你了。”柳文树走了几步又是回头，“晚上再找你！” “好，你赶紧走！”晚娘轻笑，像是害羞，将柳文树推开。 柳文树走了之后，厨房又是闪现出一人，穿着浪人的服饰，脸上一条刀疤从左额角一直划到右脸颊，看上去分外恐怖。 “看起来你在这里如鱼得水，这一对父子，都被你耍的团团转。” 晚娘脸上柔弱神情消散的无影无踪，冷笑一声，“怎么你的丝绸是不想要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想赚了？” “自然是想的。”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羽生。” 羽生轻轻一笑，脸上的刀疤抖动，“你不看好我们黑虎将军，能打赢这场战争吗？” “你不是也不看好？”晚娘转头看向羽生，“不要太虚伪，在这半个月内，我会劝说老东西将所有的丝绸瓷器，全部都运上前往扶桑的船。希望你也能够说到做到，事成之后，带我前往扶桑。” “在扶桑，像你这样漂亮柔弱的女孩，是会被有心人惦记的。” “是吗？”晚娘轻笑，“柔弱？柔弱的女子，有的时候可是会要人命的！” 天刚擦黑，晚娘便是端着食材进了营帐，恭恭敬敬地坐在下首，一个炭火小炉子，上面有一个油锅。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壶清酒，还有一碟酱料。 黑虎推门进来，坐在首席位置，道:“今日，怎么只有一壶清酒？一碟酱汁儿？” 柳如林笑道:“黑虎将军稍安勿躁，今日我们准备的是扶桑吃食，天妇罗。天妇罗随做随吃，才是美味。” “天妇罗？”黑虎目光落在晚娘身上，扶桑的天妇罗，面衣极厚，说不上好吃。黑虎面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满。 晚娘轻轻一笑，将炸好的斑节虾，鳗鱼段，放在黑虎面前的盘子上，“将军请尝。” 淡黄色的炸虾，以及肥嘟嘟的鳗鱼，一眼就能够看出与传统的天妇罗不一样。 黑虎淋上酱汁儿，放进嘴中，瞳孔放大，一言不发将面前的天妇罗吃了个干净。 柳如林的心提了起来，不会这黑虎山猪吃不了细糠，就喜欢吃面粉裹得厚厚的天妇罗？ “你这虾怎么做的如此好吃？” 柳如林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他可以提做生意的事情了，看向晚娘。 晚娘轻声细语，“这是跟一个扶桑人学的，面粉比例，如何炸制，还有这酱汁儿的调配。” 一听说是跟扶桑人学的，黑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我们扶桑做料理，非常讲究，哪怕是一碗米饭，也要做到极致，晚娘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黑虎将军说的是！”柳如林顺口将话接了过去，“这几日我看海面安静，黑虎将军您说要火药，火药购买需要银两。现下银两不够，但仓库之中还有些丝绸和瓷器，要不要趁此机会先出一出，换些银子回来？” 黑虎眉毛舒展，“反正也没有多少的事情，我待会儿派个几百人，去安排安排……” 话还没有说完，就进来一个穿着皮甲的倭寇，“将军，松大人来信！” 第338章 再一次的交锋1 “把信给我！” 黑虎接过信件，炸眉越凑越紧。 柳如林不由地心提了起来，难不成金港那边形势不好？ “黑虎将军……” “松大人让我们攻城，并且要在五日之内攻下龙卫所！” 此话说完，当下几人神情各异。 柳如林道:“那那丝绸和瓷器？” “五日之后再送不迟！”黑虎大手一挥，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这一次，我要让龙卫所灰飞烟灭！” 完了！ 柳如林面色一僵，他只想尽快捞一笔银子，五日以后，谁知道胜负？ 落袋为安，现在落不了袋了。 龙卫所的城墙之上，郑南山再一次出现在城墙上，晚风吹在郑南山的身上，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倭寇营寨之上。 倭寇营寨的火光绵延不绝，看起来分外壮观。 “这几日注意防范，倭寇估计是等不及了。”郑南山嘱咐道。 张民富心情沉重，重重地点了点头。 “郑先生放心，我等誓死守卫龙卫所！” 金港之内，松浦看着面前的地图，一手按在短刀之上。 虽然辛家军一时半会儿攻入不了金港，但这不是他的目标，更不是主人的目的。 目光从金港逐渐放大到了，整个大盛，金港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松大人，信件已经送到，明日黑虎将会攻城，五日之内必定拿下龙卫所！”一个倭寇单膝跪地，态度恭敬。 松浦收回了目光，这几日交手，跟辛家军之间的对战，各有胜负。 不得不承认，辛光和他的辛家军，是一个值得尊敬重视的对手。 想要走出金港，就必须打败辛家军！松浦一拳砸在了地图上，“大和传令下去，我们再坚守五日，五日之后立即反攻！” 大和一顿，这几日辛家军的奇怪武器，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虽然只有几千人，这些人就像是打不死一样，只要他们出来，就不要命的咬他们一口。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这一群人即使人数远远低于他们，他们也不会输，甚至会赢。 “松大人，万一黑虎输了呢？” “输了？龙卫所也不会赢得太轻松。”松浦眼神暗了暗，“而且，我还有后手，这点你无须担心。” 大和不由地好奇，松浦大人所说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大人……” “不可说不可说。”松浦眼角的皱纹愈发深刻，嘴角上扬。 冲锋几乎是同时开始，金港与龙卫所。 龙卫所外，倭寇先是用火炮攻城，炮火声震耳欲聋。 每一颗炮弹砸在城墙上，都留下了白色痕迹。 今日无风，黑虎算准了那风筝绑着火药的招数，不可能再用。 龙卫所城墙之上，张民富拳头狠狠地砸在砖头上。 “这群倭寇变聪明了！” 火炮因为火炮手缺失，攻击密度不如之前大。但是仍旧在攻击距离之外，此时无风，他们就算是想要还手也没有办法。 “稍安勿躁。”郑南山拍了拍张民富的肩膀。 “郑先生，您可有主意？” “我没有，但是有人有！”郑南山神情自若，“刘师傅，改良过的虎蹲炮，现在正是试试其威力的好时候！” 第339章 冲锋2 “正拉上来了准备试呢！”刘师傅满脸兴奋，后面两个士兵拉上来数十座虎蹲炮！ 说是虎蹲炮，与一般虎蹲炮又不一样，首先外表上来看，比一般的虎蹲炮大上一倍不止。 至于其二，等刘师傅架好了大炮，点燃火药的一瞬间，众人耳边好似响起惊雷，脑袋嗡嗡作响。 一枚炮弹飞了出去，一直落在了倭寇的大后方，炸飞个倭寇。 威力惊人！射程也远远大于普通的虎蹲炮！ 黑虎懵了，忙拉住一旁的柳如林，“刚才那是什么？” 柳如林也懵了。 “不不知道啊！” 炮弹如雨，接连落在倭寇大本营上，遍地开花，倭寇接二连三飞上天，阵形七零八落。 黑虎脸黑如锅底，挥着太刀，立即向前冲锋。密密麻麻的倭寇，如同蝗虫一样，疯狂奔向龙卫所。 “三眼铳准备！”张民富一声令下，前几日训练的百姓纷纷上了城头，训练有素地将三眼铳瞄准正在奔跑的倭寇。 百姓的脸上是兴奋，完全没有恐惧，“杀死这些丧尽天良的倭寇！” “砰砰砰！”一连串的声音，身后的辛家军三组弓箭，不停的射击。 但是倭寇的人太多了！ 很快就有一队倭寇到了城墙之下，那是个死角…… 倭寇顺着墙脚，一路摸到城门，将大量的火药挂在城门之上，点燃了信子。 “轰隆！” 一阵震天响之后，城门猛烈摇晃。 “城门！城门！” 一队人马，快速前往城门口支援。 不远处的山头之上，孙昌祖穿着严实的盔甲，目光看向龙卫所的城门。 刚才的火药包，龙卫所的城门坚持不了几次。 “将军？我们！” “下山，全军出动！”孙昌祖一改眼中犹豫，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一群意想不到的援军，从倭寇右侧冲了出来。 倭寇右翼反应不及，就被一群士兵砍翻在地。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黑虎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辛家军居然还有援军。目光闪烁，看着对面的军旗，上面写着大大的辛字。 心下大为震撼，喃喃自语，“难不成松大人败了？” “什么败了？”柳如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一黑。 “撤退！” “撤退！” 一群倭寇立即后退，堵在龙卫所城门之后的军民，透过门缝看见倭寇后退。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倭寇退了！倭寇退了！” 张民富松了一口气，感谢上苍有眼，又是看见对面大大的辛字，连忙问道:“是金港之战已经结束了？” 郑南山摇了摇头，“鹿远走之前，我让他辛家军的龙虎军旗交给了孙昌祖。” “那倭寇？” “只能够骗的了一时，现在赶紧组织士兵，修缮城门城墙，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反扑会更加凶猛！” “是，郑先生。”张民富此时此刻，对郑南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黑虎一路上狼狈不堪，早就听说辛家军的恶名。辛光为人狠毒，最是喜欢包围全歼对手！ 第340章 韭黄炒肉丝1 孙昌祖没有想到，一面军旗能够将倭寇吓的丢盔弃甲，追了几里，便不再追。 以前通常是倭寇撵着他们跑，这一次换成他们追着倭寇打，这感觉还挺痛快！ “穷寇莫追，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孙昌祖转身看向龙卫所，既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能做的一定会做，但是也不能够把自己的兵全部搭进去！ 副将手紧紧握着缰绳，不舍地看向远处狼狈逃窜的倭寇。 郑南山瞧着立定不再往前冲的孙昌祖，也微微叹了口气。 “这大好的机会，这孙将军怎么不继续追？”张民富挠了挠头，搞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倭寇已经落荒而逃，他们趁此机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他们反而是追着追着，就不动了？是怎么回事？ “这样已经可以了。”郑南山缓缓道。 在看见援军举着辛家军的军旗出现的那一刻，郑南山内心是真的希望，孙昌祖能够追上去，与倭寇拼杀。他们龙卫所辛家军，利用虎蹲炮进行掩护，这一场下来，少说能够拿下一半倭寇！ 到时候他们在里应外合，全歼这一万倭寇，也不无可能！ 可惜，自己还是太高估了人性二字。 于孙昌祖而言，他右翼出击，倭寇退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犯不着拼命。 “嘿！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张民富语气之中满是可惜遗憾，“要是我们辛家军，定是两翼包抄，将这伙倭寇包成饺子，杀的干干净净！” “稍作休息，准备下一场。我看这伙儿倭寇，不像是上一次的试探，反而是想要全力攻下龙卫所。”郑南山严肃道。 城中街道出奇的安静，男女老少，通通去了城墙。 女人收拾乱石，男人修补城墙，就连小孩子都给大人传递工具，用小背篓，将小石块，从城墙上运下来。 城中的郎中大夫，更是忙碌，朱大山提前几日，就留心山中止血清热草药，制作成药粉。 每个人都忙了起来，大食堂内，鲁阿哥揉面，做着馒头。 馒头拿在手中，管饱又方便。 袁无味则是准备韭黄炒肉丝，等到馒头做好，中间一切，夹一筷子韭黄炒肉丝，好吃又顶饿。 牛娃子手脚麻利，一束儿韭黄，捡的飞快。 很快就堆成了小山，手起刀落，韭黄切成了寸段。 半晌无人说话，牛娃子实在是憋不住道:“真是急死个人，也没人回来，说说城墙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袁无味一勺热油，滑散肉丝儿，酱油糖盐调味。 她也关心城墙之上的战况，白七七定是闲不住，袁宝书也是读不安心，至于郑先生更不用说，要出谋划策。这几人肯定都在最危险的地方待着，可是人是铁饭是钢，有人冲锋陷阵，就要有人坐镇后方。 袁无味将肉丝盛了起来，道:“牛哥，稍安勿躁！仗打的如何，我们管不着。但是知道一点，人是铁饭是钢，全城老百姓要吃饭，辛家军也要吃饭！我要把饭做好！” 第341章 韭黄炒肉丝2 “说的对！总归要吃饭的。我牛娃子也没什么穷本事，就会做饭。我把他们饭给他们做好喽！”牛娃子将韭黄洗洗干净，递给了袁无味。 韭黄比韭菜鲜嫩，是韭菜避光生长而成。 因为鲜嫩，所以经不起火炒，往往猛火下锅，翻炒几下，就熟了。 根本来不及分开加调和，袁无味将所有调和，都调成了一碗料汁。 大火翻炒，下韭黄肉丝，翻炒几下，立即淋上料汁儿，再翻炒几下便是大功告成。 馒头的香气从蒸笼中散了出来，鲁阿哥说道:“今天干脆也别在军营门口分发，就去城门口，反正人都在那儿！” 袁无味点点头，将刚出笼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全部都倒在了篮子之中。炒好的韭黄肉丝儿，也全部拾掇好。 赶着牛车，去了城门口。 远远地看见乌泱泱的一片，袁无味一直提着的心，松弛下来。 还好城未破，他们还在，辛家军还在。 一人两个馒头，再加一碗韭黄肉丝儿，大部分人，直接借了一把小刀，将馒头从中间剖开，塞了些韭黄肉丝儿，大口大口吃完，一抹嘴就又继续自己的事情。 袁无味的目光落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张民富跑了下来，拿了两个馒头夹了一点韭黄肉丝，又噔噔噔跑上了城墙。 将馒头递给郑南山，“郑先生，他们火药威力实在巨大，这以前都是我们用来开山凿路的，城门要是再来几次，我怕是顶不住！” 郑南山咬了一口馒头，“那些碎石，让人全部堆放到城门之后，用黏土填严实可。” 张民富一愣，吃惊道:“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出口！郑先生。” “也是倭寇唯一的进口。”郑南山看着张民富，“其实龙卫所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金港，金港不能丢，辛将军不能输。 一旦金港输了，倭寇完全占领金港，我们大盛就真的危险了。 而龙卫所，有辛家军的随军家属，一旦被攻下，倭寇屠城。辛家军必定军心大乱。所以现在，就算是堵住唯一的出口，我们也不能够让这一万倭寇进来！” 张民富微微点头，瞬间明白过来，“我立即封城门。” 郑南山手中拿着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就算在城门之内，再起一堵墙，又能坚持多久？ 离一个月的约定只有十天了！ 一定要坚持住！ 唐半空儿！这次你算是坑惨了我！等他回来，少不得坑他一笔！ “郑先生，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够帮的上的？”袁无味上了城墙，轻声问道。 郑南山咬了一口馒头，“无味我问你，还有多少粮食？” “五天。” “能不能再延长一些？”郑南山心情沉重，他最怕的问题来了，粮食。 袁无味捏了捏手，“那只能够每天减少一顿。” “民以食为天，若是粮草不够，消息一旦传出，对城中百姓而言，这比倭寇还要可怕。”郑南山缓缓道。 袁无味低下脑袋，她何尝不知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又能够有什么办法？ 第342章 双蒸饭1 袁无味仰头看天，她是个厨子，厨子是什么人？ 是烧饭给人吃，让人吃饱吃好吃的舒舒服服的人。 可是现在，粮草不足五日，与唐先生约定的时间，却是十日之后。 可若是十日之后，金港之战并未结束，他们又该如何？ 袁无味不敢再想。 一旁的牛娃子瞅着袁无味，自从城墙回来，无味小哥就是发呆。 “无味小哥，你咋了？” 袁无味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牛哥，你说什么方法，能够让一锅米饭变成两锅？” 牛娃子挠了挠头，“一锅变成两锅，又不是聚宝盆！” 鲁阿哥凑了过来，摸着下巴，“我倒是知道个方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袁无味凑了过来，好奇问道。 “那煮出来的饭，十分难吃。”鲁阿哥苦着一张脸，“最要命的是，那饭根本就不顶饱，只是能够一时骗骗眼睛和肚子。” “有总比没有好，鲁哥您就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双蒸饭。”鲁阿哥道:“先是正常蒸饭，等到米饭蒸熟之后，再加入一倍的水，再蒸一次，这样一来，一斤大米能够蒸出五斤米饭。” “五斤米饭？这可比寻常米饭多了一倍多！”牛娃子惊讶道。 “但是这种米饭蒸出来，可不好吃。”鲁阿哥提醒道。 大家都清楚，粮草不够了。 袁无味低头思忖，的确这样的米饭口感肯定不好，不过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 若是真的成功，说不定能够解决这次的粮食危机。 “我先试一试。” 袁无味蒸了三人份的米饭，量了水，将米饭蒸熟，白色的蒸汽从锅中逸散。又加了一倍的水，等到蒸汽再次出现。 袁无味掀开锅盖，米饭已经膨胀到了一倍！ “这真是神奇！”牛娃子看着白花花的米饭，颗颗晶莹剔透的米粒，看起来与一般的米饭没有什么区别。 袁无味拿着木勺子，将米饭打散，一人盛了一碗，“尝尝？” “我先来尝尝！”牛娃子吃了一大口，眉毛凑了起来，随即看向袁无味，又默默咽了下去，思考半晌，很是中肯的说道:“不难吃也不好吃，样子看着多，跟米粥里面的捞出来的一样。” 袁无味也吃了一口，牛哥形容准确，这双蒸饭的确只能够说不难吃。 “不顶饿。”鲁阿哥补充道:“现在外面天天打仗，要是吃不饱，哪里有力气跟倭寇打？” 袁无味道:“待会儿我们再加红薯玉米粒，剩下的猪，一天一头。 还有，每隔三天，每人多加一块饼。” “这样也行，多点油水，也好一些。”鲁阿哥说着，又是嘀咕，“就怕是城中有人能吃出来，这是双蒸饭，这样一来我们大食堂粮草不够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纸包不住火，迟早的事情，现在我们还有双蒸饭吃！等到后面，十天之后，倭寇还不退去，那时候可就是吃野菜树皮树根了。”牛娃子缓缓道:“还记得那年在大柳村，就连野菜都吃不上！” 第343章 双蒸饭2 次日，袁无味带着双蒸饭到了城门口，照例是给众人分发食物。 郑南山看着面前的米饭，半晌道:“无味难为你了。” “好吃不好吃，先放一边，总归能够骗骗肚子。”袁无味安慰笑道:“我这大食堂，还有十几头大肥猪，等到把倭寇打跑了，我怎么也得蒸上一大锅实实在在的大米饭，杀猪一人一斤红烧肉，吃个痛快！” “我才不爱吃红烧肉，油腻的很！无味小哥，我来了龙卫所多年，就馋家里面一顿酸汤米线，要是打完了，你给我们做一碗呗！”后面一个小伙子亮出一口好牙，一笑眼睛弯成月亮。 “不就是一碗酸汤米线，好！” 袁无味应了下来，身后更多人喊道。 “我想吃猪肉炖粉条！” “还有我，烤肉串！最好是鲜嫩的小羊，撒上一把辣椒孜然面儿，那味道绝了！” “什么能够比的上一笼老面包子？油沁沁的，吃上一口，皮子香又软，那肉馅儿哎呦喂……” “你们一个个做什么春秋大梦？包子烤肉串猪肉粉条还有你，酸汤米线？”张民富走了过来，看上去十分严肃，到了袁无味面前，小声道:“我想吃红烧鸭子！” 袁无味也是点头，捂嘴偷笑，依次看了过去，只要打败了倭寇，一切就都结束了。 “轰隆！” 一声炮击，将所有人的思绪，全部拉到了城门之外。 郑南山急问道:“城门之后砌严实了吗？” “还有最后一点…”张民富说完。 郑南山道:“今天城门估计守不住了，在一个时辰之内，一定要将城门封死！” “好！”张民富刚准备带一队辛家军前去封墙。角落之中，十五六个汉子跟在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身后，站了起来。 老者喊住张民富，拱了拱手，“张大人，你们还是去打倭寇！我们去砌城墙，我们跟这石头砖块黄土打了数十年的交道，比你们熟悉的多！” 张民富看了一眼老者，深深抱拳，“多谢！” “有什么好谢的，若不是你们，我们这一群人被围在龙卫所中，早就被饿死了！”老者说完话，就一挥手带着后面十五六个壮汉，去了城门之后。 河泥拌上沙子，将一块块的碎石，砌成墙… 虎蹲炮不断地发射，双方对轰。 黑虎眯着眼睛观察，一旁的柳如林左右观看，“将军，昨日那队伍……” “不是辛家军，我已经十分确定！如果这次他们还敢出现，本将军会将他们全部歼灭！”黑虎自信地看向龙卫所的方向。 这个时候龙卫所城中的粮食应该没了，饿着肚子再跟他们拼命！ 这样又能够拼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他们的火药充足，而龙卫所即使有新型武器，没有足够的火药，又能够坚持几时？ 山头上的副将紧张地看着下方，局势比昨日更加紧张。 “孙将军，今天我们还下去吗？”副将紧张问道。 孙昌祖摇了摇头，“倭寇已经发现我们不是辛家军，故技重施，只会让我们全军覆没！” 第344章 城破1 双方对轰，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血一样的火烧云，绵延至天边。 忽而一个炮手，习惯性地回手摸炮弹，却是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物。 本就是新型大炮，他们产量并不高，而且城中储存的原材料也不多。 从龙卫所发出的炮弹越来越少，黑虎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 “哈哈哈，他们没有炮弹了！”黑虎大笑，从此时之后，龙卫所便是他案板上的鱼，任由他宰杀！ “黑虎将军？龙卫所没有炮弹了？”柳如林的眼睛一亮，立即凑了上去。 “没错！”黑虎将望远镜递给柳如林，透过那两片小小的琉璃镜片，柳如林清楚地看见龙卫所的城墙上，越来越少的炮弹。 真是天助我也！ “将军，只要轰开城门，我们就赢定了！”柳如林笑道。 “继续攻击！”黑虎大手一挥，更为猛烈的炮火，对准了龙卫所的城墙。 炮手虽然少了很多！但是他们弹药充足，有很长的时间，慢慢跟他们耗！ 龙卫所的墙头上，张民富急的团团转。 “我们没有多少弹药了！” 郑南山果断下令，“停止炮轰，从城墙内部构筑工事！” “这样真的有用吗？” “有用，还剩九天了！”郑南山嘴角的花白的胡子茬冒了出来，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固守！ 一连三天，炮火不绝。 黑虎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那摇摇欲坠的城门。 轰了三天了！整整三天！ 那城门现在终于要倒下了。 轰的一声，城门终于倒了下来。 与黑虎预想中，一条康庄大道直通城内，不一样的是，是一堵墙。 一堵根本看不穿的墙。 人愤怒到了极致，是沉默。 黑虎闭上了疲惫的眼睛，他低估了这群人的决心。 居然自己将自己的城门堵死了！真是可笑！ “怎么会这样？”柳如林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虎将军，我们？” “中队全体前进！”黑虎下了命令，双眼血红，“就算是一座山，我也要凿穿它！” 倭寇如同蝗虫一样蜂拥而至，在进入攻击范围的一瞬间，无数羽箭从天而降，一个又一个倭寇，倒翻在地。后面的倭寇，好像根本不知道死亡一样，接着飞奔。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凿穿龙卫所！ 城门被轰开，在郑南山的预料之中，还有六天！ 看着城下，疯狂的倭寇，他们扛着云梯、投石机等各种攻城工具。 这是一场硬仗！ 郑南山对着张民富道:“十一人小队，改成五人小队，组织青壮年上城楼！” “是！” 原本的阵法十一人团体作战，在平地上灵活且攻防兼备。但是城墙宽度只有二十米，多日来，碎石砖块炮弹，让地形变得愈加复杂。十一人的小队，施展不开，郑南山便改成了五人小队。 中间旗手，一边狼筅，一边盾牌刀手，在各两边，分别是三眼铳手和长枪手。 三眼铳手可以由百姓充当，不需要多少时间训练，懂得配合即可。 第345章 城破2 一架架云梯铺设，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倭寇太多了。 总有倭寇爬上来，城墙上倭寇越来越多，尸首堆成了小山。 张民富挥刀砍出一条血路，将郑南山送到了内城墙。 到了内城墙，张民富浑身是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头看着血肉横飞的外城墙，回正双眼注视郑南山，“郑先生，若是我没了，龙卫所就靠您了！” “张大人！” 张民富一甩头，带着属于自己五人小队，冲向外城墙。 战争激烈，不断有人从城墙之上坠落，尸体落在地上，都成了小山堆。地面泥土渐渐地变成了黑色。 太阳从东方升起，又坚持了一天。 山头之上的参将，双眼紧盯下面，仅仅是五百龙卫所辛家军。 居然在一万倭寇的攻击之下，坚持了四天！ 这才是大盛的兵！ 参将猛地站了起来，掀开营帐大门，“孙将军，再不去，龙卫所就真的破了！” 孙昌祖在营帐之内转来转去，他在纠结犹豫，他不想将自己所有的兵全部都折在龙卫所。 龙卫所跟他有毛的关系？ 他凭什么这么帮他们？ 他觉得不值！ “你一天到晚，着急什么？怎么辛光是你爹？”孙昌祖破口大骂。 参将的脸越来越黑，与周围三个百户对望了一眼。 “得罪了孙将军？” 一拥而上，一根绳子将孙昌祖绑的结结实实。临走之时，还脱下孙昌祖的臭袜子，塞在他嘴里面。 “冯参将，这样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胡大人让我们来援助龙卫所，龙卫所都快被倭寇给攻下了，我们还不出手？你们难道不知道，肃王也在城中。 若是龙卫所城破，王爷被杀，我告诉你们，孙昌祖只会把我们这些人推出去顶锅，到时候我们还不是一个死字？ 与其背黑锅而死，还不如死在战场之上，马革裹尸还，落个好名声！” “冯参将说的对！”一个百户拥护，几个百户都七嘴八舌的同意。 冯参将拔出佩刀，目光炯炯看向山下倭寇。 一半倭寇集结于城墙之下，还有一半倭寇按兵不动，而他兵分两路。 分别在倭寇左右翼两个山头之上，架炮，轰击倭寇左右两翼。 霎时间，炮火再一次响起。 内城墙上的百姓，看向不远地山上。 “是援军！他们还在！” 顿时士气大增，手中兵器更加灵活，一个又一个倭寇从城墙之上栽了下去。而因为左右两翼遭到炮轰，倭寇损失惨重，爬上云梯的人大大减少。 黑虎眼睛微眯，果断道:“全部撤退！” 夜色深沉，袁无味等人，上了城墙，将伤员抬了下来。 连续四日激战，辛家军伤一百二十一人，亡五人。 百姓伤五百八十二人，亡七十五人。 秋风瑟瑟，往后只会更加艰难。 郑南山看着满地的断肢尸体，不由地恍惚，“无味，你说我们还能够坚持五天吗？” 袁无味低头，掏出一块大饼，分了一半递给郑南山，“我们没有退路。” 袁无味回头看去，满目疮痍。 第346章 城破3 倭寇退去的一瞬间，冯参将也松了一口气。 百户问道:“冯参将，我们追吗？” 冯参将摇了摇头，“不能追，倭寇兵力还有一半未曾出动，他们相距不远，我们若是前去追赶，很容易被反扑。” 大营之中，孙昌祖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 冯参将进了营帐，将孙昌祖嘴上的臭袜子取了下来，“我们赢了，倭寇已经退了。” “你个傻蛋！龙卫所有城墙护着，我们裸露山头，又只有三千兵力，你当倭寇是傻的吗？他们一时半会儿动不了龙卫所，肯定会来找我们的位置！你以为你自己是英雄，其实是引火烧身！ 我倒是要看看，倭寇攻打我们的时候，龙卫所能帮你什么忙？”孙昌祖破口大骂。 这些后果，冯参将岂能不知？ “男儿总归要有些血性！怕前怕后，最后一事无成，眼睁睁地看着龙卫所城破？”冯参将长舒一口气，“孙将军，你祖辈世代在雁京当官，来这两江做个将军，无非是历练历练，有个资历随后静等升迁。 我不一样，生在两江，是泥腿子出生，无人无权无势，从小的时候，倭寇来来往往，田是种不了了，小生意也不成，就连出海打鱼都要避着倭寇。三天饿三顿，没了办法才来当兵。 算我运气好，二十年军营里面打拼，挣了个参将身份。即使我敬小慎微，巴结上司，这个参将也就是我的尽头。 我跟着将军来支援龙卫所，其实也有我自己的私心，金港人人都知道，是个硬骨头难啃，啃不下来旧都失守，少不了追究责任。我想着跟着将军您，来支援龙卫所，可以偷偷懒，也可以避免去金港。 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老了退了，拿着这些年攒下来银子，去安稳地方过安稳日子。 这是我原本想法，也是大部分的想法。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三个锦衣卫来的时候，我就清楚了一件事情，龙卫所必须得救。否则我过不了我的安稳日子，龙卫所城破肃王被杀，您有大官护着，我没有，顶缸我是不二人选。 从那时起，我总感觉我自己胸口有个什么东西在动，我拿着望远镜看着龙卫所的辛家军。 五百人！就五百人！跟倭寇的人数相比，整整相差二十倍！他们没有后退一步！若是我做百姓之时，卫所兵也如此挡在我们的身前，或许我都不会参军。今日城门破了，您知道那城门之后是什么吗？” 孙昌祖闷声问道:“什么？” “是用黄泥和碎石砌成的城墙，他们不打算出来了，无论是小老百姓还是那五百辛家军，从砌墙的一刻，都已经存了死志。 在我看到的一瞬间，我也知道自己心中那蠢蠢欲动的东西是什么了？” “什么？”孙昌祖抬头看向冯参将。 “军人血性！” 冯参将手起刀落，不去看孙昌祖，出了营帐，几个百户围了过来。 “孙将军怎么办？一直捆着也不是个事情啊！” 冯参将缓缓道:“孙将军说，下次支援，他要带头冲锋陷阵。” 第347章 阵亡 “孙将军真的这么说？”几个百户惊喜地撩开营帐大门，却是鲜血满地，孙昌祖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冯参将！”一个百户瞳孔微缩，当场喊出了声。 “喊什么？”旁边一人捂住了他的嘴巴，“倭寇偷袭大营，孙将军与倭寇激战，不幸身亡。” 几个百户互相看了一眼，“对对对，就是这样。” 倭寇营寨之中，黑虎脸色黑的可怕，他就是一直沉默着。 五天，他答应五天攻打龙卫所，可是他失败了。时不时出现的龙卫所援军，跟打不死的龙卫所守军。 受够了！ “将军。”柳文树走了进来，“发现了那伙大盛兵的踪迹。” “在什么地方？” “驻扎在龙卫所五里外的东山上。” “今晚夜袭东山！”黑虎手中短刀扎在桌子上。 夜色深沉，东山突然着了大火，龙卫所的墙头上，挤满了人。 “快看！东山！”白七七指着东山，火势最旺盛的地方。 郑南山从张民富手中，拿过望远镜，看见那一片火海之中。 数不清的士兵与倭寇，正在搏斗。几乎每一个士兵都要面临两个以上的倭寇，锋利的太刀，与佩刀相碰，佩刀断成一节节。 血肉之躯一个转身，便是被劈成两节，倭寇的脸上闪着兴奋疯狂的光芒。 “郑先生！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如果不是帮我们……”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郑南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城门堵死，还有一城百姓，面对援军被单方面的屠杀，他无能为力。 天生文曲星，大才六元公！ 又有什么用处？ “冯参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火光照着冯参将半张脸，头发散乱，右臂被齐齐斩断，正汩汩往外流血。 “杀！” 冯参将暴喝一声，左手拿刀，继续朝着面前倭寇冲了出去。 面前的倭寇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原地，等那张狰狞的脸到了面前，才反应过来。 数十把太刀扎在了面前大盛将军的身上，虽然身死，身躯不倒。 战火连烧整夜，到了凌晨，一缕白烟，随着朝阳升起。 看了整整一夜的龙卫所百姓，瞧着倭寇的旗帜，从东山离开。 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情。 他们再无援军。 郑南山缓缓闭上了双眼，“是我错了。” “先生，人在局中，身不由己，无须自责。”袁宝站在郑南山身旁，缓缓道。 袁宝青衣小褂，随风而起，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焦味。 倭寇营寨之中，柳如林兴奋地搓搓手，“黑虎将军，经过昨日一战，龙卫所这下子是孤立无援了！” 黑虎勾唇一笑，冷酷的眼睛看向前方，“休整半日，下午继续攻城！” 金港之内，松浦紧紧抓住桌子，着急问道:“黑虎那边如何？” “龙卫所相当顽固，攻下龙卫所，还需时时间。” “来不及了！”松浦眼睛微眯，“派小船，敲锣打鼓，告诉对面的辛家军，龙卫所已经攻下！他们的家眷亲人现在全部在我们的手中，再找一批人装成大盛人，挡在我们的火炮前面。” 第348章 坚守1 一条条小船从金港的浅水滩晃了出来，敲锣打鼓，上面的倭寇，姿态怪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奇怪的笑容。 鼓声传到对岸，辛光皱眉，这倭寇在搞什么鬼？ “辛将军！对战多日，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聊一聊！”松浦站在船上大声喊道。 “将军，那倭寇头头，要跟你聊聊！”副将说道。 辛光皱眉，交手多日，他深知面前这个倭寇，多么的狡猾。现在想要跟他聊聊，说不定又是一个陷阱。 “回话，不用聊了。放炮！”辛光站在工事之后，看着对面的小船。 一颗炮弹落在浅滩之上，炸起几米高的水花。 松浦眼睛微眯，挥了挥手，几百个穿着大盛衣服的人，就被抵在了船头。 拿着望远镜的副将看到以后，立即飞奔回来，结结巴巴道:“将军辛将军，那倭寇拿百姓做肉盾！” “什么？！”辛光猛的站了起来，拿过副将手中的望远镜看向浅滩，果不其然几乎小船上，都有一个大盛百姓。 卑鄙！ 这个民族的卑劣，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见炮火停了下来，松浦勾唇得意一笑，“辛将军，这下我们可以聊一聊了吗？”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辛光黑着脸，看向松浦，恨不得生啖其肉。 “龙卫所已破！辛家军的家眷老小，已经在我金港，我与辛将军交手这几日，深感辛将军用兵之精妙！若是辛将军愿意放我一马，让出通道，我自然……不会动家眷一分毫毛。”松浦摸着下巴，自信地瞧着辛光。 “将军，龙卫所真的破了？”副将声音颤抖，他的妻儿父母老小可都在龙卫所。 周围辛家军，目光也全部看向了辛光。 辛光紧握双拳，一万倭寇对上五百人，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可是唐先生说过，有郑先生在，足可以坚守一个月。 辛光猛的抬头，忽然冷笑，“是吗？你要和我谈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情？兵不厌诈，可惜你们倭寇，还学的不到家！ 我龙卫所，哪怕只有五百辛家军，也足可以坚持一个月！ 放炮！” “将军！”副将着急看着对面百姓，“那都是我们大盛的百姓，说不定其中还有我们的家眷亲人！” “哈哈，罗成，你是被那个老倭寇骗了！城中可不仅仅有五百辛家军，还有几千百姓，城墙的防御工事还是你亲手做的，不到一个月，你觉得就这伙儿倭寇，能够攻下龙卫所？” 辛光拍了拍罗成的肩膀，“再说了，我夫人也在龙卫所，若是他们真的攻下龙卫所，绝对不会拿几个平民百姓放在炮口，来跟我们谈判。而是直接将我夫人压在前面，来逼我就范！” 罗成一愣，仍旧是有些怀疑，“将军真的没有攻破？” “没有。”辛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按照夫人的脾气聪慧程度，城破那日，她会带着一双儿女还有刚出生的孩子殉城，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倭寇的棋子。 他在赌，赌龙卫所不会破！ 第349章 坚守2 炮声再一次的密集，倭寇慌不择路，急忙调转船头。 “疯了！这群辛家军疯了！” 松浦的脸黑成锅底，他到底还要被这群人堵在这里多久？ 辛光回到军营之中，表面风平浪静，眼睛紧紧盯着地图。 脑子里面只有一件事情。 无论龙卫所如何，金港必须保住！ 而现在他必须尽快攻下金港，罗成撩起帘子，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玛德，那群倭寇实在是狡猾，我们一放炮，他们就躲进金港！” “今晚强攻！”辛光拳头重重地砸在地图上，罗成惊讶地看着辛光，“将军，一到了晚上，那浅滩可都变成了滩涂。我们身子本来就重，一晚上可过不去啊！” “传令下去，所有人带着木板稻草，一路铺过去。”辛光又是看向罗成，缓缓道:“现在距离一月之期还有三天，这三天我们若是攻不下金港，龙卫所就真的危险了！” 罗成心中一惊，立即起身，“属下明白！” 夜黑风高，辛家军带着木板稻草，一路铺了过去。 辛家军每人口中含着木块，整个队伍只能够听见细微的铺设稻草木板的声音。 金港之上，倭寇打着瞌睡，今晚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状况，就算是天兵天将，过了滩涂，提刀的力气也没有了。 松浦在房间来回踱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居然没有半点用处。他还是小看了辛光！ 若是不能够在此处，除了此人，他日等这个年轻将领成长起来，定是扶桑的心头大患。 想到这里，松浦一阵心烦意乱，总感觉今日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和！” “在松大人！” “去加强巡逻。”松浦说道。 大和心下有些嘀咕，大盛人从来都不晚上攻城，但还是带着一队人马，前往各个了望台巡逻。 当站在东南方向的了望台时，几个士兵东倒西歪，睡的正香。 “起来，混蛋！”大和踢了踢，皱眉拿着望远镜看了过去，夜黑，但还有一丝月光，借着那丝丝月光，大和看见黑色的影子，正在靠近金港，并且离金港不足三里。 “快！敲钟！全体戒备！” 钟声不仅仅敲醒了沉睡中的倭寇，更是加快了辛家军的动作。 尽管有木板和稻草，每个人小腿上，都裹满了泥，每走一步都耗费极大的力气。 “快快！” “倭寇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还有三里，三里！” 箭雨铺天盖地，辛家军别无选择，只能够用尽所有力气，往前冲！ 东方既白，倭寇们在东南角落的沙滩上，看见了一群精疲力尽的泥人。 在看见倭寇的一瞬间，他们在沙滩上迅速展开队形，形成一个又一个奇怪的队伍。 倭寇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一个又一个队伍就冲了上来！ 金港能守到现在，无非就是因为滩涂，现在滩涂已过，他们已经踏上了金港的沙滩，就再无回去的道理！ 金港工事之内，松浦擦着属于自己的太刀，眼神锋利。 “是决战的时候了！” 第350章 决战1 训练多时的阵法，第一次大规模使用，每个人都精疲力尽的情况下，面对倭寇，相互之间默契配合，仍旧显得游刃有余。 辛光带头冲锋，一路过去，打的那倭寇如同砍瓜切菜。 副将罗成在队伍之后，一发信号弹，窜上天，伴随着呼啸的声音。 胡大为抬着头看着天空出现信号，严肃多日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忙拉着一旁的徐参将，兴奋道:“辛将军已经登上金港，我们趁着潮水上涨，开船水面协助！” 辛光很快就攻打到了金港了望台，立即迎来了猛烈的炮火，旗手挥动旗子，队形立即变化，木盾和藤盾相互结合，形成半圆防御工事。 “我们的炮呢？”辛光问道。 “一路铺设，炮还没有跟上！”罗成大声道。 辛光透过缝隙看了一眼了望台上的倭寇炮手，“全部散开，移动到了望台下！” 大的圆形，又迅速分成若干小圆形，在炮火之下，灵活移动。 “辛家军真是狡猾！”大和捶了捶城墙。 “下滚木！下完之后，立即回撤！”松浦走上前来，身穿铠甲，冷眼看着下方的辛家军。 “松大人！我们这金港不要了？”大和惊讶地看向松浦。 “从辛家军登上金港沙滩的那一刻，我们就赢不了了。大和，你带着军队赶紧从海面离开。” “松浦大人，您怎么办？” 松浦眸色冰冷，他带着国主大人的宏伟志向，来到大盛。经此一战，三万武士，至少损失一半，他还有什么颜面，回去见国主大人？ “我自然有我的去处！” 他的去处，就是将那个年轻将军，一起带走。 如此一来，他死的还不算亏！ 海面胡大为率领数十军船进行截杀，炮火震天，而在金港最深处，松浦举起已经擦好的太刀，抚摸上面的刻字。 松。 这把刀陪伴他很长时间了，从满头黑发，到如今的双鬓斑白。不知道砍下多少敌人的头颅，现如今将是他陪自己的最后一战。 松浦单手撑着刀，缓缓站了起来，一旁的侍卫问道:“松大人，辛家军的虎蹲炮已经到位，我们的人顶多只能够支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够了。”松浦提了提身上的铠甲，带着一众小队迅速赶往东南方向的哨所。 路上不断传来炮火声，有的是从海面上传来，有的则是从哨所方向传来……让人已经分不清楚，只觉得到处都在放炮。 松浦抵达，恰在此时哨所大门被轰开，辛光手上拿着银枪，正对上双手握刀的松浦。 辛光看着面前双鬓斑白的老倭寇，从他的眼睛之中感受到了威胁，这种气势不是那些一二流的倭寇浪人所能够拥有的。 几乎是瞬间，辛光就确定了，面前之人就是占领金港所有倭寇的统帅，松浦！ “辛将军，百闻不如一见，我们交手多日，今天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松浦看了一眼辛光身后的辛家军，嘴角嘲讽上扬，“兵败如山倒，但是我想与辛将军来一场公平的决战，不知可否？” 第351章 决战2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辛光的身上，一旁副将上前，低声说道:“将军，不可答应，谁知道这个老倭寇，在打什么鬼主意？” 辛光淡然看了看松浦，脸上带着笑容，提着长枪，左右看了看，“你们不准上来。” “辛将军果然有魄力！”松浦笑了起来，太刀横于身前，腿微微弯曲，双眼紧盯辛光，霎时间如同猎豹，冲向辛光。 “叮”的一声，银枪与太刀相碰撞，瞬间又分开，辛光手微微发麻，看着对面的松浦不由地多了些慎重。 这老倭寇，有些本事！ 下一秒银枪枪出如龙，连续五个戳刺，松浦连连后退。 一旁的辛家军一阵叫好声，“将军加油！” 松浦忽而立定，一个转身，迅速靠近辛光，锋利的太刀向上一抬，寒光四射。辛光连忙收住枪势，往后一退，迅速回看，自己的上衣小臂皮甲已被划开。 若是反应再迟钝一些，恐怕整条胳膊都要被削下来。 松浦得意一笑，伸出手，招了招。 辛光索性扒了铠甲，再次冲了上去，没了铠甲的束缚，枪使得愈发的灵活迅猛，松浦后退几步，刚准备故技重施，辛光猛的跳起，从上而下，铁枪与太刀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那太刀竟然断成两节，松浦瞳孔微缩，心中苍凉倍生。 这太刀竟然断了！ 辛光的铁枪抵住了松浦的咽喉，辛光看了一眼太刀，冷笑一声，“太刀原本出自于唐刀，但唐刀重，太刀轻。你们扶桑人体格弱小，自然只能够用太刀，我当初拿到太刀，发现太刀的确锋利，可用不了太久，因为你们为了锋利坚硬，反而丢了韧性。 面对我大盛的重兵器，比如锤锏之类，根本没有胜算。” 松浦苍凉一笑，原来如此。 辛光又是道:“事已至此，你已无力回天，不如随我回去，好好交代。你们这些倭寇的背后主使，究竟是谁！我也替你争取争取，保你不死。” “我只不过是一个想要赚钱的倭寇，没有任何人只是我。”松浦矮下身子，霎时间，一把短刀戳进了他自己的腹部。 一切发生的太快，辛光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 金港之战全面结束，辛光回了胡大为，便带着辛家军，从水路迅速赶回龙卫所。 龙卫所的大食堂，将最后一点粮食煮成了面糊汤，分给了众人。 城墙破败不堪，袁无味看着面颊凹陷的辛家军，心中一沉。 今日是最后一天了。 难不成金港失守了？ 那他们？ 袁无味不敢再想下去，朱大山斜着靠在城墙之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大概是天底下最倒霉的王爷，活活要被饿死了。” 郑南山也瘦了一圈，喘着粗气，看着下面的倭寇，他们没有休息，那些倭寇也是。 这样的安静，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倭寇就会卷土重来。 “喝了这面糊汤，再继续干！不是说，只要坚持过了今天，辛将军就回来了吗？”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对！” 第352章 大饼 “只要坚持下去！”郑南山缓缓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胸口，拿出了半张饼。丢给了一旁的张民富，“之前分的饼，你们吃！” 张民富咽了咽口水，想要退还给郑南山，郑南山摆摆手，“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实在不行分给下面的辛家军吃，一人一口……” 张民富看着郑南山，咬了一小口，又将半张饼递给了下一个人。 袁无味站在一旁，眼睛湿润，三天前大食堂就已经开始没粮了。所有人都只能够喝些野菜糊糊，那些菜糊糊，说实话一个孩子都吃不饱，更何况整日与倭寇作战的士兵和百姓？ 跟着袁大厨的时间里，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饥饿的感觉。 现在她体会到了，那种从胃里面钻出来空虚感，看到什么都想要咬一口，来填补这种空虚感。 她现在双手软绵绵，提起勺子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辛家军还要与这些倭寇拼斗。 辛将军怎么还不回来？ 真的已经坚持不住了！ 大饼转了一圈儿，传到了袁无味的手中，袁无味看着小半块大饼，咽了咽口水，转手又给了一个士兵。 士兵瞧着手中的大饼，小心撕了一条面皮，放进嘴中，像是吃糖果一样含着，不舍得下咽，又传给了下一个人。 炮火声突然响了起来，城墙上的人，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郑南山看了看天，“把剩余的火药全部搬出来，今天一定要坚持住！” “是！” 疯狂的炮火攻击，双方都没有留余地。 黑虎胡子拉碴，双眼死死盯着那座他攻打了快一个月的小城。 一万的兵力，打到现在只有五千多人！可龙卫所还是没有打下来！ “黑虎将军，他们还有火药，似乎还不少！”柳如林也快要疯了，他们以为龙卫所没有火药了，现在居然还能够放炮。 “不管他们还有没有火药，所有人都跟我冲！” 黑虎挥着太刀迅速冲向龙卫所，倭寇营寨瞬间空了，只剩下柳家父子，还有几个生意人。 “疯了疯了，这黑虎也疯了！” 柳如林赶紧带着柳文树回了帐篷，架着小船，就回了岛上。 他是个生意人，黑虎疯了他不能疯！急急忙忙准备将自己的金银细软全部收拾出来，打开柜门一看，银票金银已经全部不翼而飞。 “怎么回事？”柳如林魂飞魄散，他准备的十万两银票，三十斤金条，居然不见了。 这个柜子相当隐蔽，只有他和儿子知道，就连晚娘他都没有说过。 柳如林恶毒的目光落在柳文树身上，一把抓住柳文树的衣领，“是你！是不是你拿走我的钱！” 柳文树一把甩开柳如林，“老东西，老早就看你不顺眼，是我拿的又怎么样？我是你亲儿子，拿你点东西不很正常吗？” “我要杀了你！”柳如林拿着一旁的匕首就冲了过去。 柳文树到底是年轻力壮，夺过了匕首，双眼血红，反杀了柳如林。 “我是你儿子！你居然要杀我！” 第353章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晚娘进来，便是看见柳文树杀了柳如林，连连后退。 “文树！你杀人了！” 柳文树回头看了一眼晚娘，“这老东西死了也要，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了！” “你们！”柳如林气若游丝，手不停地指着柳文树与晚娘。 “哼，晚娘与我两厢情愿，如果不是你，我们已经成了夫妇！”柳文树冷笑一声，又补了一刀。 晚娘看着地上柳如林的尸体，眼底的冰冷一闪而过，目光轻轻掠过空无一物的柜子，小心翼翼道:“文树他毕竟是你父亲，你为了我杀了他……恐怕于礼不合遭人诟病。” “傻晚娘，是因为我拿了他银票跟金条，这老东西要杀我在前，我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现在岛上乱了，文树那银票和金条你可要放好了。” “放心，就放在我跟你两人的秘密爱巢之中，那地方隐蔽谁也不会知道的。”柳文树笑了起来，没有注意到晚娘嘴角上扬。 “那就好。”晚娘后退了一步，柳文树有些诧异，喃喃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有些乏了。”晚娘轻笑，仍旧是温柔的语气，眼底却满是嘲笑。 “晚姑娘。”羽生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知道听了多久， “羽生？你来干什么？”柳文树觉得不好，往后退了一步。 羽生看了一眼晚娘，晚娘笑道:“杀了！” “晚娘，我……” 还没有等柳文树说完，一把太刀，就将他捅了一个透心凉，他不甘地看向晚娘，实在不敢相信，他们父子两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耍了，“你个……毒妇！” 晚娘毫不在意，一脚将柳文树踢开，转身看向羽生，“金港已经败了，我们要趁辛家军回来之前，赶紧离开，前往扶桑！” 羽生拔出太刀，擦拭着刀上的血，抬头不怀好意地看向晚娘，“十万两银票还有三十斤黄金，也是一笔不小的财物了。晚姑娘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动心呢？” 晚娘看着羽生，哈哈大笑，“羽生你应该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有我在，我知道柳家父子所有的丝绸瓷器茶叶来源，我能够让你有源源不断金银。 而如果你在这个时候要杀了我，我宁愿死，也不会告诉你那十万银票和金条的下落。 所以你的选择是？” 晚娘抬起纤细柔软的脖颈，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眼中没有任何恐惧。 羽生嗤笑一声，“那对父子死的不冤，我已经联系好了，即刻出发！” 龙卫所城墙之上，辛家军和百姓，只要是能动的，都要拿着武器，将凶猛的倭寇抵挡在外墙。 青年死了，还有妇人和小孩老人，不分年龄大小，男女老少，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再坚守一天！ 龙卫所的人，仿佛有着无限的潜力，月升月落，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众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感受着阳光，精疲力尽。 他们真的守住了，郑南山一直拿着望远镜，看向远方，嘴里面不断地嘟囔着。 “迟了，迟了，怎么会迟了呢？” 第354章 茴香豆配老黄酒1 郑南山的嘴里面反反复复叨念着，背后的龙卫所，身下的城墙。 都是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下一次冲锋。 “如果真的要死，我就放一把大火，整个龙卫所烧的干干净净，也好过城破之后，被那帮倭寇占领。女子清白不保，男子横死街头。”张民富很是平静说道。 “迟了。”郑南山说道。 “南山，你也无须自责，这都是命数！”朱大山抱着药箱，喘着气儿。 袁无味扒着城墙，眺望远方，想象中的最后一击，迟迟没有出现。 反倒是不远处的倭寇营寨冒起了烟，巨大的龙虎军旗升起的那一刻，逆光之下，所有龙卫所的人，都站了起来。 “郑先生郑……先生，快看！那是辛家军的军旗！” 辛光带领的辛家军几乎是以横扫的姿态，将剩余的五千倭寇，全歼在营寨。 黑虎的太刀刚刚举起，一个小队，就冲了上去，一套连招，将黑虎送下地狱。 他嘴角流血，不敢置信地看着辛家军，“松大人输了？” 没有人回答他，捅死他以后，还有其他倭寇。 辛家军的目的，一向是全歼，不留一个活口！ 等到风尘仆仆的辛光到了城门口，看着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城门，不由地抬头一看，对上鲁姐姐一双泪眼。 “你怎么才回来？” 辛光无言以为。 坚持了太久，龙卫所传来一阵阵呜咽声。 辛家军将城门通道凿开，又将倭寇的粮草全部搬到了龙卫所内。 所有人的眼睛都冒着绿光，盯着粮食，大食堂的人，美滋滋的数着面粉大米腊肉……先做一大锅厚实的米饭，烧上一大锅油水充足的硬菜，填饱肚子！ 袁无味正在切菜，突然看见门口的郑南山，心里想着，事情结束，郑先生肯定是饿了，想看看饭怎么样了。擦了擦手，笑道:“郑先生，饭菜还有一段时间，稍微等等。” 郑南山木着一张脸，眼睛没有任何波动，“无味，这次粮草可有老蚕豆再加一杯老黄酒？” 袁无味想了想，老蚕豆是有的，年份久的黄酒也有，但是郑先生要这些做什么？ “有，不过要这些做什么？”袁无味笑道:“今天中午可是要做扣肉！米饭管饱！” 郑南山低垂眼睑，“能否帮忙做一碟茴香豆？” 袁无味觉察到了不对，茴香豆是乌兴的一道小吃，下酒良品，尤其是配黄酒。 可是饿了那么些天，有什么能够比一碗厚实米饭，油润润的扣肉，更有滋味？ 袁无味看着郑南山，哪怕是辛将军回了龙卫所，郑先生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她暂时想不明白，就应了下来。 “茴香豆用老蚕豆做，郑先生可能晚等些时候。” 郑南山微微点头，“我也有些事情要做。” 袁无味脱了手，老蚕豆是有，但是煨蚕豆的小砂锅，大食堂没有。 跟鲁阿哥招呼了一声，就先回了大院儿。 进厨房翻找砂锅的时候，白七七走了进来，“我的儿，今儿食堂吃什么？” 第355章 茴香豆配老黄酒2 “米饭扣肉，管饱那种。”袁无味从橱柜之中，找到了小砂锅。 将小砂锅取了下来，将老蚕豆放在小砂锅之中，加上清水。泡发需要一段时间，如若不泡发，那老蚕豆又干又硬，跟石头子一样能硌掉人牙齿。 白七七瞧着袁无味，满脸的不理解，“你搞什么蚕豆啊？” “郑先生让我做的。” “这老头儿，真是越看越奇怪，今天回来，先是自己烧水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现在正在焚香，房门一关，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还记得，那时候第一次见他，下雨后赶路，一身的泥点子，进了门就往床上一躺。 也没见他，这么爱干净，沐浴还焚香甚至还刮了胡子，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白七七絮絮叨叨，袁无味拾掇香料，她也不清楚。 自从辛家军回龙卫所晚了半日，郑先生便是有些奇怪。 可虽然晚了半日，倭寇全歼，我们龙卫所还是保存了下来。 于结果而言，并无大碍。 郑先生不是个迂腐的人，他不应当会为了这种事情过不去。 袁无味想不明白，等过了一个时辰，袁宝提着食盒过来，一大盆冒尖儿的米饭，再加上满满当当的一碗扣肉，香气儿直往鼻孔里面钻。 白七七两眼放光，当下布置了碗筷，对着郑南山的房间喊了一声:“吃饭了！” 袁宝走到门外，恭敬敲门，半响又回来，对着白七七道:“先生说，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郑先生居然不吃饭了。”白七七立即坐定，先挖了一碗米饭，送入嘴中，雪白松软的米饭，在口中来回咀嚼，丝丝甜味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吃着吃着，白七七眼泪蓄满了眼眶。 袁无味笑着替白七七擦了擦眼泪，“吃个饭怎么还哭上了？”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饿死了！”白七七哽咽着又吃了一口扣肉，“活活饿死，真是太可怕了！” “现在不是挺好？”朱大山双颊鼓鼓，“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快被饿死的经历。开国以来，像我这种王爷，估计没有第二个！” 袁宝小口小口吃着饭，袁无味看着袁宝，啧！饿了三天，还是个孩子，吃饭还能够这么斯文。转头又是看向房门紧锁的郑南山，还有一个干脆绝食的郑先生。 他们文人，果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吃饱喝足，这蚕豆也泡发的差不多。袁无味洗了一遍，又加入足量清水，少量的八角桂皮……香料，最后还有一勺老黄酒。 放在碳炉上，小火儿就这么煮着，煮茴香豆不能够着急，要慢慢来。 一直到月上梢头，袁无味偏头看去，郑先生的房间亮起了灯。 一阵香味飘散，茴香豆熟了，不过想要好吃，还得等茴香豆冷了，那香料味道全部钻进去。 小小一个下酒菜，想要做的好，还需要一番心思。 袁无味将砂锅从碳炉上取了下来，温起了黄酒。 第356章 茴香豆配老黄酒3 碳炉不用加碳，黄酒不用沸腾，凭借余温，将老黄酒加热至微微温热。这老黄酒也是乌兴的，味道厚重，冬天夜里喝，一口热的老黄酒入喉，浑身都舒服了。 袁无味留了半个小砂锅的茴香豆，刚才七娘过来，特意说，要给她留半锅，做小闲食。 剩下的茴香豆，倒在白色碟子里面，并上一壶温热的老黄酒。 袁无味进了郑南山的房门，烛火晃动，满地的纸球，袁无味感觉惊讶。 郑先生在写什么？ 写什么还能够让郑先生犯难？ 放下茴香豆，袁无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纸上写着。 “乌兴男子，姓唐名远志。少聪慧好学……” 袁无味心中一沉，拿着酒壶的手微抖。这叫做悼文，只有人死了才会写。 袁无味明白了，看向郑南山，小声道:“先生茴香豆好了。” “嗯谢了。” 袁无味慢慢退了出去，也给自己温了一壶酒，就着茴香豆喝了起来。 袁宝走了过来，袁无味递了茴香豆给袁宝，“小孩子不喝酒，吃豆子。” 袁宝淡淡看了一眼袁无味，“明年我就参加考试，也只有无味哥哥你，还把我当成孩子。” “小鬼头，刚见你的时候，你连馄饨都不会吃。”袁无味说道。“唐先生没了，你知道吗？” “一开始并不确定，可看见郑先生，确定了。” “郑先生怎么就能够确定唐先生没了，万一只是病重？或者有什么其他事情耽搁了？”袁无味还记得唐先生在大院之中练习棍法，风声猎猎，姿态矫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无味哥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唐先生让郑先生支撑一个月，就绝对不会多一个时辰。可是辛家军晚了半日，若是唐先生在，这种情况绝不会出现。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唐先生已经不在了。 我都能够想明白的事情，何况郑先生是唐先生的多年好友？” 袁无味喃喃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一杯老黄酒入喉，浑身温热。 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茴香豆和老黄酒，都是乌兴的，想必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吃过不少。只不过现在，只有郑先生一人了。 袁无味丢了一颗茴香豆进了嘴巴，茴香豆泡发以后，又炖煮，口感绵软如沙，还带着淡淡的香料香味，不知道为何，袁无味竟然吃出一丝苦涩。 次日清晨，辛光带着鲁姐姐前来，辛光面上有些犹豫，看向郑南山几番欲言又止。 郑南山喝着米粥，从怀中掏出一卷纸，递给辛光，“辛将军路过金港之时，麻烦代烧。” 辛光面上错愕，接过悼文，结结巴巴问道:“先生都已经知道了？唐先生他……” “无需多言。”郑南山缓缓道。 辛光收下悼文，也不多说，“金港之战结束，海防十年没有倭寇流窜。我已经收到调令，命我即刻带领辛家军，前往西北守卫居庸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唐远志留给你的东西，须得细细研究，鞑靼与倭寇不同，更加凶狠彪悍。”郑南山缓缓道。 第357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辛将军一家走的很快，朱大山捧着自己编的书籍，也来向郑南山辞行。 原本热闹的大院儿，变得有些空。 白七七瘪了瘪嘴，“就不能够晚些时候？” 正在此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胡大为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大院儿。 白七七白了一眼，进了厨房。 胡大为走到郑南山面前，将银票递给郑南山，这是当初说好的。随即深深一躬，“此番多谢郑先生了，若不是郑先生，唐先生是万万不肯帮我第二次的。” 袁无味在一旁倒茶，觉得胡大为虚伪，明明知道郑先生因为唐先生的死而难过，偏偏这个时候还要提起，显得他多么愧疚一样。 郑南山收下银票，“不是我劝，而是唐半空放不下这两江百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倭寇之患已经解决，送个银票，还不至于让你这个两江总督亲自来送，胡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为了何事而来？” 胡大为看了一眼厨房之中的白七七，又收回了眼神，“那鹿远没有多问？” “倒是问了不少，可是没有问出什么东西。” “他追查白家多年，心思缜密。若是连他都看不出来，郑先生的确是做的天衣无缝。”胡大为缓缓道。 郑南山抬眼看向胡大为，嘴角上扬，不屑一笑，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胡大为又接着道:“不过我听说，鹿远回了雁京之后，主动辞了锦衣卫总旗，去六扇门做了一名捕头。说起来也是奇怪。” “人各有志，有什么奇怪的。”郑南山抿了一口菊花茶。 “那郑先生您的志向是？” 郑南山缓缓道:“教书育人，了此残生。” “我这儿倒是听到一个消息，工部尚书刘渊贪墨皇上修建祈天殿的工费，已经被罢职关押。工部尚书一职空出，下面无人接手。皇上正头疼，户部尚书金轩成极力推荐您任工部尚书一职。 本来皇上还有些犹豫，但是周成将江南赋税以及此次金港之战，郑先生你的功劳上报，皇上松了口，估计不日郑先生您的任职书就要到龙卫所了。”胡大为看了看郑南山。 郑南山冷笑一声，“江南税收，跟周成还有点关系，可是金港之战倭寇之围，胡大人没人比你更清楚。我可是张老师的得意门生，你们就不怕我进了朝堂，跟你们一一清算？” “老师有这方面考虑，可是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皇上的事情更重要？”胡大为不轻不重的揭了过去。 “胡大为，胡大人！”郑南山喊了两声，“你们会后悔的。” “于百姓与国家有利，有什么后悔？”胡大为缓缓说道，又是站了起来，对着郑南山道:“无论郑先生你如何想我，金港之战结束，两江百姓得了十年和平，我替两江百姓谢过先生，自然我也不会恩将仇报，不该说的事情，我绝不会说。” 胡大为出了大院，袁无味走了过来，刚刚她听的真切，郑先生要当大官了！ 岂料，郑先生对着袁宝招了招手。 袁宝道:“先生有何吩咐？” “从此以后，你不准向任何人提起，我郑南山是你的老师。” 第358章 四马街1 郑南山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袁宝仰头看着郑南山，眼神之中闪过错愕，一向淡定的他，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先生，一定不要我了吗？” 郑南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袁宝对看一眼，只是一眼两人都已经明白。 郑南山没有说话，袁宝也不再挽留，只是退后一步，跪在了郑南山的面前，低下了头颅。 “学生知道了。” 属于他们师徒两人的默契，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郑南山眼中泪花闪动，眼神之中却有欣慰。 “你日后有了麻烦，可以去找朱爷，他知晓你我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帮你的。但是你一旦入了官场，就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提起我的名字，知道吗？” “知道。” 袁无味仔细思考了一番，忽然明白过来，看向郑南山。 以前常听评书的人说荆轲刺秦王，易水临别。袁无味看着郑南山，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荆轲。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袁无味道：“先生去京城，山高路远，我去给先生准备些吃的，驿站衙差都是不见银子不挪窝的。” 郑南山摆了摆手，忽然又是想起了什么，对着袁无味道：“还记得那个时候，第一次见你们，吃的螺狮粉，出了龙陵，这家乡的味道就少了。无味小哥，那臭水坛子，不知道还在不在，要是还有，给我弄一碗！” 郑南山摸着肚皮，笑了起来。 白七七闷闷不乐坐在一旁，郑南山看见走了过去，站在白七七的身边，“以后谨言慎行，知道你身份的不止一个胡大为，还有那个锦衣卫。” 白七七猛地抬头，大眼睛闪烁着不解。“既然他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良心尚存，白将军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你娘也是一个好女子，至于你的外公更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官！” 白七七大眼睛之中满是泪花，自从抄家之后，无人对她说过这番话。 “好官又如何？好官才死的冤枉，不如坏官活的长久。”白七七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下大势，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诸如高党这类小人，长久不了。他日他们落了马，只有顺手踩他们的人，没有伸手帮他们的。 七娘，你看，现如今张家已倒，白家灭门。没有高官厚禄，金银财宝，可龙卫所的人，愿意帮你，追查你多年的锦衣卫总旗愿意帮你，正是因为白将军和你外公，为民众做的诸多好事。” 郑南山说完，又是道：“日后，你们一定会重返雁京，那里人心叵测，你们万万小心。” “知道了。”白七七从喉咙里面挤出这三个字，又是偏头看向郑南山，“郑先生，你就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避世多年，我终究要直面我自己的道路。” “郑先生，你自己的道路，就一定要跟我们分开吗？”白七七问道。 第359章 四马街2 郑南山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这么多天以来，早就已经将郑先生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袁无味拿出了酸笋水。想起了初见郑先生的时候，原本只是想要给袁宝找一个读书先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如此深厚的缘分。 螺蛳粉的材料太多，袁无味慢慢准备，到了晚上，那一股熟悉的味道窜了出来。 一人一大碗，放在面前，中间是紫阳街上的辣酱，一人一勺，吃的鼻涕眼泪四流。 第二日，清晨。 袁无味照例准备早饭，却是发现郑先生的房门，微微掩着。 心中一痛，推开门进去一看，衣服被子全部都已经不见，只有空荡荡的书桌床板，“郑先生走的真早，多少吃点早饭再走啊！” 袁无味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去了厨房，透过窗户，看着院子，发现这个院子原来这么大。 没了心思再做什么早饭，干脆去了紫阳街上，买了三根油条，并上三碗豆花。 回了大院，袁无味将油条扯开，放进豆花之中，泡的松松软软，吃了一口。 白七七也是闷头吃饭，袁宝仍旧是斯文扯着油条。 袁无味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白七七皱眉，“要不回山同？好久没有回去，还怪想的。” 袁无味看向袁宝，袁宝将一小块油条放入口中咀嚼，“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眼下离明年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慢慢北上？” 袁无味仔细思量了一番，各地食材还需要仔细记录，现在突然多了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体验各地风土人情美食风景。 “这倒是个好主意。” 白七七又是瞧了一眼二人，小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你们是不是忘了，慢慢北上，沿路吃饭不要钱？打尖住店不要钱？郑先生不在，我们有钱吗？” 袁无味长叹一口气，她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她是个穷鬼啊！此时此刻，袁无味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林双娇那二十两黄金，可惜没有抓住时机，现如今悔之晚矣！ 袁宝拿起一本书，翻开一页，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先生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袁无味看见那五百两的银票，眼睛立即迸射出强烈的光。 五百两！这可是五百两！先生居然给他们留了五百两，这下别说是游学至雁京，不出意外，整个大盛都能够跑一遍！ “先生大义！”袁无味感叹了一句。 袁宝将五百两银票递到袁无味手中，“一路上吃用，还得麻烦无味哥哥多多费心了！” 白七七的目光随着银票一直到了袁无味身上，结结巴巴道：“小宝儿，这可是五百两，你就这么给我儿了？” “当然，有无味哥哥在，我还需要花什么钱？如果需要买书，跟无味哥哥说一声不就行了。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无味哥哥比我们精通不是？别说这五百两，以后我当了官有了俸禄，都给无味哥哥收着。” “话虽如此，可是我怎么觉得怪怪的？”白七七拧起眉毛，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是哪般奇怪。 第360章 四马街3 袁无味则是捧着五百两银票，笑得合不拢嘴，整整五百两啊！ 待会儿，去城中的钱行，换成九张五十两银票，还有五十两零碎银子和铜板。这九张银票还要七娘，好好的缝在衣服里面 袁无味美滋滋地计划着，袁宝吃了一口豆花，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袁无味。 区区五百两，以后他能够挣得更多！ 买了一辆马车，将行李收拾好，将大院儿挂锁。三人便是离开龙卫所，准备前往雁京。三人不会赶车，碰巧遇上了阿诺。 阿诺家中有头骡子，骡子和马原本就差不多，听说他们要离开龙卫所，便自告奋勇替三人赶车，送他们到最近的皮城。 皮城也是阿诺的外祖家，每年都要去个几次，路线十分熟悉。 阿诺甩着皮鞭，黑色的马就带着车向前慢悠悠的走着。阿诺道：“这匹黑马真是温顺，我家那头骡子，犟种一个，鞭子抽三四下，才能够往前走！” 袁无味坐在车门之外，看向阿诺，“阿诺，你说你外祖家在皮城，皮城有什么吃的不？” “皮城？其实跟江浦也差不了多少。小海鲜多，不过那边的炊饭我很喜欢。你们到那里要是小住几日，我建议你们住在四马街附近。 四马街那一条街可都是吃食，比如我爱吃的炊饭、猪脏粉还有灯盏糕，以前我去外祖家，船队的人，总是让我带灯盏糕，就比如阿三哥！他一个人能够吃两个！” 提起阿三，阿诺突然沉默下来，目光看向出来透风的白七七。 白七七觉得奇怪，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阿诺摇摇头，问道：“七七姑娘，你记得阿三哥吗？” 白七七摇了摇头，“是之前跟我儿，一起做饭的那个厨子吗？” 阿诺一愣，随即笑道：“是的。” 也不再多说。 袁无味则是在自己的笔记之中，端端正正地记下了四马街这个地方。 皮城不远，驾车两个时辰就到了，到了四马街。阿诺去了他外祖家，袁无味等人找了一家客栈，客栈名为云来客栈，进门一个三十多岁的掌柜的。看见袁无味三人道：“几个房间？” “三个房间。” “上等房楼上，中等房后厢房，下等房大通铺，不包喂牲口。三位是上等房还是中等房？”掌柜的说的清楚有条理。 “上等房多少钱？” “五十文一天，九十文两天，一百三十文三天。包月另算！” 袁无味不由地咋舌，这上等房可真贵。 “那中等房呢？” “二十文一天，五十文三天。”掌柜的说完，袁无味略微算了算，这上等房一天，抵得上中等房三天，“行，我们要中等房三间！” 掌柜歪了歪头，来了一个小二哥，就带着袁无味三人前往后院。 穿过走廊，才发现后院别有洞天，是一个大杂院，正对面一溜儿的青砖厢房，左右两边还有两排棚子，右边棚子里面拴着一些牲口，左边的棚子则是放柴火的地方。 第361章 四马街4 小二哥将大黑马解了下来，拴在右边棚子里面，道：“可要喂一点草料？” 袁无味点点头，小二哥道：“这草料我也不多收你的，三文钱一天，客官你看可好？保证喂的新鲜草料晚上还有一把黄豆子。” 三文钱一天，倒也不算多，袁无味还没有回答，小二哥见袁无味没有立即回答，立即又是说道：“客官，这三文钱一天，我一天也赚不了你半文钱，都是赔本赚个吆喝。您出去打听打听，光是这草料，一天也不止三文钱，更何况我还给您大黑马，加一顿黄豆。” 这一串噼里啪啦的言辞，袁无味忙不迭的点头，心里面不由地佩服，这小二哥也太会做生意。想想这里是皮城，有名会做生意的地方，小二哥耳濡目染，善于推销，也不足为奇。 谈妥了喂牲口的价钱，小二哥将袁无味等人领到了各自房间门口，因为三人都是一起来的，于是特意安排在了一起。 袁无味走进去一看，虽然说是中等房，但是房间干净整洁，采光也是不错。袁无味将最东边的房子给了袁宝，安心看书。 小二哥帮忙拎行李，看着满满登登行李，又是看了一眼袁无味笑道：“客官也是去永嘉书院求学的？” 袁无味摇头，指了指袁宝，“我们家念书的，是我小弟。” 小二哥很是惊奇地看了一眼袁宝，“我还以为是客官您呢！刚想说，最近永嘉书院来了一位谢夫子，许多读书人都慕名前去听学。” “谢夫子？是何人？”袁无味来了兴趣，反正雁京不着急去，去凑个热闹也成。 “谢夫子可是两江大儒，当今首辅高大人，就曾经是他的学生。此次他来永嘉学院讲学，整个两江的读书人都跑来了我们皮城。永嘉学院周围的客栈都满了，搞得我们这儿住房价格都往上调了一倍。”小二哥笑道。 “原来如此，当今首辅的老师，怪不得如此大的排场。”袁无味对于当今首辅，没有什么好印象，他手底下，都是一群不干实事的，能够教出这样的学生，这个老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袁宝突然出声道：“谢夫子讲学是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讲学三天，怎么小公子，还要续个几天？我们这儿离永嘉学院也不远的，你们有马车，左右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小二哥见有生意上门，顿时就活络起来。 袁宝看向袁无味，袁无味立即明白，又是掏出了一百五十文钱递给小二哥，“麻烦小二哥再给我们续上三天。” “好嘞！”小二转身就去了柜台，跟掌柜的说明了情况，掌柜的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袁宝。 将东西搬进房间，收拾收拾，已经到了中午，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想起阿诺说的吃食，袁无味三人便是去了四马街。 “炊饭。”袁无味念叨着，就看见木板将店门遮得严严实实。 一旁的卖灯盏糕的大娘笑道：“外地来的！我们这儿吃炊饭，可要趁早，晚了就没有了！”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还时间限定，明天早上她再来。不过当下她也不能够饿着肚子！ 转而对着大娘道：“大娘，三个灯盏糕。” 第362章 四马街－灯盏糕 “稍等！” 一口油锅，上面有着铁色漏子，大娘拿起一个大铁勺，先是挂了一层面糊，随后又将雪白的萝卜丝儿放在铁勺之中，按压成窝窝，大娘又是问道：“要加咸蛋黄不？” “要！”袁无味回答的干脆。 大娘将橙黄色的咸蛋黄加了进去，又加了一勺肉糜，再加上一筷子萝卜丝儿，面糊封口。放在油锅里面炸的金黄拿出来放在一旁沥油，如此做了三个，装进干的叶子之中。 咬了一口，外皮极为酥脆，虽然是油炸，因为有萝卜丝儿，却没有油腻的滋味，反而有一种清爽的感觉。吃到里面的咸蛋黄，味道层次又上了一个档次。 “好吃！”白七七眼睛亮亮的，本来到中午就饿了，来吃什么炊饭，还关门。幸好还有这个灯盏糕，否则还不知道饿到什么时候。 袁无味问道：“大娘，那现在还有什么吃的？” “你们如果不去什么酒楼，只是吃碗特色小吃，我推荐你们去尝尝朱记猪脏粉，他们家开了有大几十年，味道不差。” “多谢大娘。” “不用谢，以后多关照关照我的生意就成。” 袁无味连连点头，心中暗叹，不愧是皮城人，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的生意。 下一站便是直奔朱记猪脏粉，按照大娘的指点，到了一个巷子，从巷子口，就能够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儿。 勾的人心中馋虫蠢蠢欲动，穿过巷子，便是看见一个招牌，招牌上面写着朱记猪脏粉五个大字。虽然袁无味写字跟个螃蟹爬一样，但是对于谁写的好看，谁写的不好看，她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这个招牌上面的字，就写的十分好看。 袁宝站在招牌地下，看了一会儿，“这字写的不比先生差！” “你家先生是哪位？我们小店这个招牌可是谢夫子亲笔！”门口一个带着瓜皮小帽的少年正在清洗蒜苗，洗好的蒜苗放在一旁的竹篮里面，已经堆成了小山。 “原来是谢夫子亲笔所写，怪不得！”袁宝缓缓说道。 那小少年脸上浮现十二分的得意，“谢夫子可爱吃我们家的猪脏粉，来了好几回呢！”说着又是瞧了瞧袁宝，凑近身子，压低了声音，带着我早就知道的神气问道：“你是不是也准备来偶遇谢夫子的？” 袁宝摇了摇头，“我只是来吃粉的。” “呵，别装了，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不坦诚。”少年嬉笑一声，完全不相信。 正在此时，店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小六子！蒜苗呢！我要的蒜苗呢！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小六子一个激灵，连忙从水井旁边起来，提着洗好的蒜苗就往后厨方向走，嘴里面还喊着：“我的姐，姑奶奶，我是半点懒都不敢偷的。这不是来了几个客人，我问了几句？” 小六子侧开身子，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正打量三人。 “三位客官吃什么？有大肠、大肠头、还有加猪腰豆干要不这样，来了全套？谢夫子来了几次，都是这么吃的。” 第363章 四马街－猪脏粉1 “那，我们也来个全套？” 袁无味还是不习惯这皮城人过快的语速，总感觉三言两语，自己就被带偏了去。 可是偏偏要命的是，这些皮城人总是能够说出一个吸引她的点，到了最后她也就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买单了！ 姑娘与小六子默契地对看一眼，抿唇一笑，朝着后厨房大喊了一句，“全套三碗！” 小六子对袁无味道：“你们先找地方坐，稍等片刻，我们待会儿就上！” 或许是有名人效应，这个时候店里面已经没有空位，袁无味四下扫了一眼，正巧有一个老人单独坐一桌，袁无味走到跟前，对着老人说道：“能否拼个桌？” 老人须发花白，头也不抬，吸溜吸溜着粉，就点点头示意可以。 白七七立即大剌剌地坐了下来，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凑到袁无味面前低声道：“真是奇怪，怎么那些大儒也吃猪内脏？他们不应该是喝露水吃花草” “我们家先生，不是什么都吃？”袁无味笑道。 “他那能够一样吗？”白七七仰着头，袁宝则是坐在老先生对面，端端正正的，像是要被老师抽查的乖学生。 袁无味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有些人的气质是天生的。比如小宝儿，穿的打补丁蓝衣小褂，这由内而外的气质，挡也挡不住，跟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一样！ 朱记猪脏粉店的后厨有一个巨大的窗户，坐在大厅之中，能够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可能是自己的东西好，也不怕别人来偷师，反正这做猪脏粉的过程，是明明白白地摆在众人面前。 那清脆鲜绿的蒜苗到了厨子手中，厚背厨刀刀光掠影，切成小寸段。厨刀从老木头疙瘩上，将切好的蒜苗，放进一个青花大碗之中。 掌柜的姑娘，喊了一声三碗全套，厨子便是放下了手中的厨刀。从一旁的木头盘子里面，揪了三团子雪白米粉，放入骨汤之中。 袁无味瞧着那三团子雪白米粉，估摸着是做的半熟品，不然正常的干米粉，应该是透明的。米粉带着改花刀的猪腰和蒜叶，在骨汤之中烫了约莫二十秒钟，速度极快，盛在三个青花大碗之中。 一团子雪白米粉，三勺子浓郁骨汤，和着打卷的猪腰，仍旧碧绿清脆的蒜叶。厨子又扯过一段大肠头和大肠，切成小圈圈，分成了三份放在三个大碗之中，最后再加上一勺子热汤和猪血，朝着柜台喊了一声。 “三碗全套猪脏粉！” “来了！”姑娘拿着托盘，眼睛转了一圈，便是精准地找到了袁无味的位置，端着三碗猪脏粉就到了三人的面前。 “客官，全套猪脏粉，若是不够，这粉和汤还可以再续一次。” “多谢。”袁无味接过猪脏粉，此时此刻她的五脏庙已经闹腾的不行，急需一点美味下肚！ 袁无味用筷子将米粉搅和开来，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不由地眼睛一亮。 这猪脏粉有点东西！ 第364章 四马街－猪脏粉2 首先便是这骨汤，浓郁但是并不油腻，带着一股胡椒味。米粉也跟一般的米粉不一样，特意选的是中等粗细的米粉，滑溜又爽口。至于里面的猪腰，猪腰一般处理不好，会有很浓的猪骚气。 偏偏这猪腰滑嫩，但是没有一点猪骚气，还带着一股鲜甜。大肠更不用说，越嚼越香。大肠头的味道更敦实一点，整体吃下来，没有一个食材是出了错。 “怪不得，这家的猪脏粉，可以。”袁无味说道。 “什么怪不得？我这一碗不够！”白七七吸溜吸溜吃的欢快，不一会儿就见了底，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袁宝的碗中，袁宝吃的慢，还有大半碗，瞧着白七七直勾勾的目光。 “你要是没吃饱，再点一碗便是。” “我现在这是吃一碗嫌多，不吃又觉得肚子里面少点东西，小宝儿反正你也吃不了，要不就把你剩下的给我呗！”白七七眯着眼睛，看着袁宝的米粉。 “大可不必，我只是吃的比较慢而已。”袁宝缓缓道。 袁无味扶额叹息，“要不这样，我跟你分一半？” 白七七想了想，“不行，我的儿，我们得避嫌。” “那掌柜的，不是说可以再添？”袁无味忽然想了起来，白七七一听，立即屁颠颠地拿着空碗，去厨房又续了半碗回来。 袁无味看见那半碗，还有少量的猪血大肠，不由地佩服，这皮城人的确是做生意的好手！ 吃的肚子饱了，三个人准备坐一会儿就离开，忽然大厅之中，有了热闹可看。 一群穿着圆领长袍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儿。 “就凭你，也想要去永嘉书院，听谢夫子讲课？” “有何不可？我也是两江学子，去年也考中了秀才，夫子说过读书人不分高低贵贱都可以前去永嘉书院听他讲课。”声音带着倔强，袁无味好奇凑了过去，透过人墙的缝儿，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瘦青年，手正紧紧捏着筷子，头上顶着半碗猪脏粉，白花花的米粉，挂在他的头发上，眼睛却是直视对面为首之人，眼中毫无畏惧。 “一个穷酸秀才而已，没错谢夫子的确说不分高低贵贱，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可以去永嘉书院听他讲课。”为首之人冷笑一声，“不过永嘉书院不大，进书院的山门要请帖，你有请帖吗？真是可笑，一个学场不过一百零八个座位，前排三十个座位，乃是永嘉学院的学生，中间三十个座位，十两白银一人，后面的座位也需要五两白银。 许仲连，你口袋空空，当了你这破长袍，也没有五两白银，连永嘉书院的门都进不了，还痴心妄想进学场听课！” 袁无味听得清楚，看了一眼袁宝，乖乖这读书人的事情，可真花钱！ 不说这请帖，就说这座位，最便宜的也要五两白银，三天就是十五两，普通人家三个月的开销吃用。 永嘉书院三天就没了。 许仲连双手紧握，反手抓住为首之人的衣领，双目直视，“就算我进不了永嘉书院的门，听不了谢夫子的课，李巨源你得赔我这一碗猪脏粉。” 第365章 四马街－猪脏粉3 “噗！”白七七的粉差点从鼻孔里面钻出来，瞧着那许仲连恶狠狠的，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比如君子固穷，其志不可夺的狠话，没有想到居然是要猪脏粉。 “瞧你那穷酸样子！不就是半碗猪脏粉？老子赔你十碗！“李巨源满脸不屑，说着丢了一个银角子放在桌上，带着一众小弟扬长而去。“什么人，也配跟我坐在一个学场！” 没有热闹可看，众人也都收回了脑袋。袁无味看着许仲连，许仲连将银角子递给掌柜姑娘，又是深深鞠了一躬，“姑娘十碗猪脏粉，今天先上一碗！” “好好好。”掌柜姑娘也是吃惊，没有想到，这许仲连真的还就是惦记自家的猪脏粉。 这番举动，袁无味对这个许仲连是更加的好奇了，看样子他虽然有些奇怪，可也是温润君子，怎么就惹上了刚才那个小霸王？ 听到后桌有人稀稀疏疏的讨论声音。 “这许秀才，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考秀才考中就行，偏偏考的比李家公子高一名。” “是啊！在这皮城谁不知道，李员外对李公子的功课最为看重，去年考试，想着要拿个头名岸首，结果被许仲连给截了胡。李公子回去，被李员外好一顿教训，再过一年又要考试，要是这次李公子要是还考不过许仲连，可就惨喽！” 袁无味听完八卦，心想原来如此。 袁无味看见袁宝，就坚信一件事情，就是读书这件事情，是需要天赋的，还需要勤奋。 这李家公子真是奇怪，自己没有别人有天赋就算了，那就勤能补拙，可他偏不，选择欺压比他有天赋的人。 话又说回来，袁无味眼睛嗒嗒看着袁宝，“小宝儿，这银子好说，可是这请帖我们怎么办？” 袁宝想了一会儿，“皮城人会做生意，这学场的座位，都能够分价格售卖，区区一张请帖想必卖的人会有办法解决。” “哈，你这小人儿，脑子倒是机灵。”对面一直默默吃粉的老人，忽然笑了起来，抬眼看着袁宝。 袁宝看了一眼老人，“若是请帖解决不了，学场的座位，又要卖给谁呢？” “说的有理，在下不才，正巧就是那卖座位的人，不知道你们三位要前场座位，还是中场座位，或者说后场座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袁无味连忙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前面三十座位，可以向谢夫子提问得到他的回答，中间三十座位无非是听的清楚一些，至于后场座位，那就是只有一个座位了。”老者耐心解释之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李巨源说的价格不对。” “价格不对？那多少钱？”白七七问道，直觉肯定是不便宜。 老者摸了摸雪白的山羊胡子，仔细想了一会儿，“前场三十个座位一百两，中场三十个座位五十两，后场座位三十两这还是一天的价格。” “咳咳咳，这价格一般人可真听不了。”白七七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背过气，没有想到这么贵！ 第366章 四马街－猪脏粉4 “这钱，我们可以给，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袁无味看着面前的老者，“刚才李公子说，前面三十个座位，已经内定给永嘉书院的学生了，你要怎么办，才能够让我们占了永嘉学院学生的名额？” “这还不简单？你们成为永嘉书院的学生，不就成了？”老者一脸轻松，“别忘了你们可是给了一百两银子的人，这价格自然要物有所值”。 袁无味没有上过什么学院，但也不是傻子。像这些有名的书院，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进去的地方。 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天赋过人。 一百两银子，听着很多，普通人若是没有真才实学，连永嘉书院的门槛都看不见。 而谢夫子，乃是当朝首辅的授业恩师。当世大儒，听他讲学的机会千载难逢，永嘉书院上千学子，肯定是精挑细选三十人，才能够坐在他的学场之内。 哪一个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取而代之的，而这老者说的如此轻巧，好像随随便便就可以将一个天之骄子踢出去，让他们这些只花区区一百两的普通人，取代天之骄子的位置。 袁无味觉得他就是个骗子。 袁宝仔细盘算，“我的确是想要进去听课，坐在中间是听，坐在后面也是听，内容并不因为距离而有所改变。老先生我只要后排三天两人，这请帖麻烦了。” 老者有些意外，随即饶有兴趣地瞧了几眼袁宝，看似好心提醒道：“你可别忘了，若是坐在前面，你只需要稍加提问，可是谢夫子回答你的问题。若是提问精彩，成为谢夫子的关门弟子，也不是不可能，那个时候，可是跟首辅大人师出同门，前途不可限量。” “读书，若只为前途，未免太无趣了些。”袁宝淡淡回道。 老者若有所思，随即爽朗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块木牌，又随即拿出一张纸，对着掌柜姑娘招了招手，“阿玉，拿笔墨来！” 阿玉眉眼弯弯，立即拿了一套文房，放在桌子上。 老者笔走龙蛇写了一张帖子，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和田玉章，随意地盖在帖子上。手一伸道：“三天一百八十两银子，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一百八十两银子，袁无味的天塌了！ 怎么这么快就花了一百八十两？ 袁无味嘴角扯了扯，“小宝儿，我就不用去了。” 袁宝眨巴眨巴着眼睛，凑到袁无味耳边，“无味哥哥，我打算带许仲连去。” 得，感情自己想多了。 整整一百八十两，袁无味从衣服里面，很是不舍地掏了出来，看着老者眉开眼笑得模样，银票是迟迟不肯松手，“万一，你是个骗子怎么办？” 老者脸色一僵，转头对着阿玉说道：“阿玉，这小东西说我是骗子！” “哎呦，客官，这样要是您到时候进不了这永嘉书院，这一百八十两我阿玉还给你！”阿玉笑道。似乎十分相信老者。 袁无味听的一愣，盘算起来，这个猪脏粉有名人来过，生意不错，又在档口。一百八十两也不亏。 第367章 四马街－猪脏粉5 老者瞧着袁无味还有一旁的白七七，收了银票，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道：“你们拿着这张帖子，虽然座位只有两人，还可以带两人进去参观参观，毕竟永嘉书院的景色也是相当不错的。” 袁无味眼睛一亮，虽然一百八十两让人心痛，但是能够进永嘉书院看看，那也不错，就当是长长见识。 老者又是凑了上来，小声说道：“这是给你们的优惠，要是有其他人还想要这张帖子，就让他们到这朱记来找阿玉。” 呵，感情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袁无味内心暗自翻了个白眼，在这皮城，真是什么都是生意。 老者吃完猪脏粉，又是回头对着袁无味眨了眨眼睛。 袁无味微笑点头，五百两刚到第一个城市，就花去了小半，钱还真是难赚好花。 一百八十两，一半要花在那个正在埋头吃粉的穷酸秀才身上，袁无味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见他吃完了粉，还端起青花大碗，将里面骨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袁宝站起身子，走向许仲连，先是行了一礼，对着许仲连恭敬道：“兄台，我这有两张请帖，三日之后的谢夫子讲学，想找人一同前去。不知兄台可愿意，一同前去？” 许仲连放下青花大碗，眼神狐疑，上下打量袁宝。 小小少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才刚刚到他的肩膀。身上穿着蓝衫小褂，肩膀处还有一个显目的大补丁。虽然有读书人的气质，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心下以为是哪家的顽童，故意来消遣他。 许仲连偏过头去，“你若是真有请帖，卖了换钱，再换一身衣服，再过来招摇撞骗。” 话说的有些刻薄，一旁的白七七最是见不得自家的孩子，被别人刻薄了去。 站在许仲连面前，“请帖是真的，我家小宝儿，也是真心实意请你一同前去。刚才看见你上下打量，怎么觉得我们家小宝儿穿的寒酸，就不可能有请帖了？”白七七转身又是对着袁宝道：“这个人不愿意跟你一起去，你要是实在是找不到人，我陪你一起听课！” 一番抢白，许仲连脸上青白交错，有些悔恨。自己什么时候，也有了以貌取人的习惯。 立即起身对着袁宝鞠躬道：“对不住，是我以貌取人了。” 袁宝摆手道：“我这样唐突，的确是有些让人误会，但是许兄不用在意，我一个外地人，从来没有去过永嘉书院，还希望许兄陪我一同前去。”说罢，将刚才老者的请帖放在许仲连的面前，许仲连看着那张纸，抬头看向袁宝。 “这张请帖，是何人给你？” 袁宝道：“刚才来吃粉的一个老者，似乎是这里掌柜熟人。” “永嘉书院总共三十二名老师，他们的字迹我都清楚，这张请帖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所写。可字如其人，其字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书法造诣已经出神入化。最为重要的是，其印章确确实实是永嘉书院的印章，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所写，但这张请帖是真的。” 第368章 四马街－猪脏粉6 袁无味脑子嗡了一声，一个爱吃猪脏粉的小老头，书法造诣出神入化，能够随随便便将永嘉学院的天之骄子踢出去学场难不成这个人是谢夫子？ “会不会是谢夫子本人？”袁无味轻声问道。 袁宝摇了摇头，“字迹与招牌上的不一样。” 许仲连也是笑了出来，“谢夫子的书法，天下读书人哪个不知？就算是谢夫子用左手写这张帖子，在下也能够认的出来。” “那这人是谁啊？” “或许只是一个书法练得好普通老者，恰好又有些关系。”袁宝说完，话锋一转，“既然这请帖是真的，许兄可否愿意一同前去？机会难得。” 许仲连垂眸思考了好一阵，第一谢夫子的讲学，实在是机会难得。但是五两银子，这是个天大的人情，人情债难还。 “我我会还你的。” 谢夫子的讲学，这诱惑实在是太大，许仲连抵挡不住，对着袁宝深深鞠了一躬。 “我们住在云来客栈，三日之后，我们在云来客栈会合。” 许仲连红着一张脸，看着袁宝，“还未请教大名。” “在下姓袁名宝字幼生。”袁宝缓缓说道。 “在下，姓许名仲连字信公。”许仲连红着一张脸，“下次你们要是还来这家店，就跟阿玉说，吃粉记在我的账上，反正那个李巨源付了钱，十碗呢！” 袁无味想笑，觉得这许仲连迂腐之中又有点可爱。 出了朱记，袁宝回头又是仔细看了一眼牌匾，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请帖，字迹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看来还真不是谢夫子。 倒也不是袁无味心疼钱，钱花出去就花出去了，本来也是先生给袁宝的。只是袁无味不明白，为什么袁宝一定要带着许仲连？ 袁无味小声问道：“小宝儿，那许仲连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他？” 袁宝道：“家境贫寒却能够成为秀才，还是皮城第一，这个人说不定是个可造之才。” “怎么你还想要收他做徒弟？”白七七笑道：“你自己秀才还没有考呢！” 袁宝摇了摇头，“无味哥哥，先生说过，独木难支，若是他能够走的顺利，三年之后，定是同我一起赴京赶考。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难得可贵的是雪中送炭。” “也有句话叫做，读书人是最没有良心的。”白七七哼唧道。 袁宝轻笑，“七娘，我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白七七道：“我那说的是其他人！” 袁无味按住两人话头，又是看了一眼袁宝，“就这个原因？” “就这个原因。”袁宝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袁无味也不追问，毕竟孩子也大了。 绕过巷子，停了一辆骡车，袁无味经过之时，闻到了一股猪脏粉的味道。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可惜帘子太厚实，也看不清楚里面。 若是能够穿过帘子，定是能够看见，在骡车之中，另有一个老人，将自己的花白胡子扎成小辫，正在吸溜吸溜吃粉。 “老白，还是这朱记味道好！出了皮城，都找不到这口味道。” 第369章 四马街－猪脏粉7 “你想吃粉，让我去给你买，是怕你那群徒孙看见？”老白晃着手中的扇子，靠在软背上。 “我要是去，阿玉那个鬼丫头肯定又要大肆宣传，干脆让你给我买好得了！”小辫子老人笑道。 “你还别说，今儿我还遇见了个小东西，看起来就很灵的样子，我觉得你要是想收个关门弟子，他就十分不错。”老白凑了过来。 小辫子老人吃粉的动作不停，忙里偷闲瞧了一眼老白，“很灵？你确定，就吃一碗粉的功夫，你就确定了？他是吟诗作对了，还是展示才艺了？” 老白“哼”了一声，“我是那么庸俗的人吗？谢云，这么说！我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做，就是看那小东西吃了一碗粉。你要是信不过我，三日之后，你自己亲自考量考量。” “长得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姓名你也没有问，那学场一百零八号人，我怎么问？” 老白笑道：“这你就不得不佩服我的聪明才智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那个小东西，花了一百八十两在我这里买了一张请帖，这张请帖一旦送到了郭永的手中，他会安排那小东西，坐在最后两位，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你拿我的学场位置卖钱了？”谢夫子眼神锐利，像是两把利刃，将老白刺了个对穿。 “我也没有办法啊！”老白大呼委屈，“话说，你这猪脏粉的钱，还没有给我呢！” “得得得，什么关门弟子，我还要亲自考核考核。”谢夫子叹了口气，“总不能够再犯之前的错。” 老白闻言，拍了拍谢夫子的肩膀，“这也不是你的错，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 “不提那个畜生。”谢夫子摆了摆手，一碗粉吃的干干净净，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听说郑南山回了雁京？” “那家伙明明知道是个火坑，还硬往里面跳，跟他师傅一个臭脾气。”老白松了松骨头，又是瞧了一眼谢夫子，“算了，你们这些名人的事情，我是看不明白。我就喜欢纵情山水” “还有坑蒙拐骗，一百八十两银子，你可真的坑。”谢夫子瞟了一眼老白。 老白嘻嘻笑道：“反正赚的是郭永的银子，我只不过是分了一杯羹而已。你去了书院，记得跟他说一声，否则我那请帖就要作废了！” “看在这碗粉的面上，可以。”谢夫子应了下来。 刚才的猪脏粉吃的太多，反正闲来无事，在四马街上消消食儿。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有热闹谁不爱看？ 三个人凑着脑袋，就走了过去。 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酒楼门口，看着门口就十分豪华，上下两层，好似双层轿子，上层开口两扇窗户，窗户上用的是南洋的七彩玻璃。 窗户打开，一个红绸垂落，写着上联。袁无味只是略微识得几个字，对联是不会的。 但是旁边另有一张告示，对出对联者，另出一个上联，此上联直到对出之时，出上联的人，都可以在酒楼之中白吃白喝甚至是宴请宾客。 第370章 对联1 袁无味心想，还有此等好事？ 一旁的白七七则是起哄道：“小宝儿，要不你试一试？” 袁宝摇了摇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只是看看热闹而已，这上联出的十分有水平。 红绸上联写着烟锁池塘柳，看上去十分简单，可是仔细一瞧，这五个字分别对应这金木水火土五行，且意境极佳。 想要在短时间内，对出下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袁无味偏头看去，不少的读书人，手中拿着毛笔，眉头紧皱，迟迟没有落笔。又是听见后面有人说道：“李公子这对子，恐怕今日都没有人能够对出来了！” “可不是，何不叫那个许仲连过来试一试？”旁边一个穿着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老李，你也真是，明明知道这高升酒楼乃是李员外所开，这所谓对联招贤，也只不过是为了李公子壮大声势。你还偏偏要找许仲连过来，破这两父子的风头。”旁边一人很是鄙夷道：“万一到时候，李公子恼羞成怒，再将那许仲连打一顿，你这罪过可就大了。” “哎呀，我就是想要看看这下联究竟怎么对，毕竟上联如此精巧，也不是有意找那许仲连的麻烦，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的轻巧，袁无味收回了偷听的耳朵，看着这豪华大酒楼，原来还是李员外家的。为了给自己儿子造势用的。 不知不觉一辆骡车停在了不远处，车中的老白带上了眼睛，眯着眼睛看着那红绸上的上联，嘴角不屑扯了扯，对着一旁的谢夫子道：“多少年了，这些人的戏法，也还是这老几样！” “沽名钓誉之辈。”谢夫子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你还别说，虽然是老戏法，可是管用。只要这名气打出去了，进书院容易的多。”老白目光又是落在了一旁的告示上，嘿嘿一笑，“上面还说，如果写出下联，吃饭，还可以宴请宾客，你要不要试一试？” “你又不是对不上来？何必让我去对？且说，我还差一顿饭钱吗？” “对对对，您是名满大盛的当世大儒，多的是人请你吃饭。我就不一样了，穷的叮当响，饿的上顿没下顿唉！” “你跟我一同着书，哪次分红没给你，你倒是说的挺可怜，好像我刻薄了你似的！”谢夫子眼睛微眯，在大盛，只要书上有他谢云的名字，那必定是学子手中的宝典，极为畅销。 一本书便有一两银子的分红，大盛学子千千万万，写一本书大约有五千两的润笔费。五五分成，老白这狗东西也有两千五百两银子，居然在这里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 老白凑了过来，“你也知道我的开销大，那么孩子张口等着吃饭呢！”目光随意一瞥，却是看见人群之中的袁宝，忽而眼睛一亮，对着谢夫子道：“我们暂且看看热闹，你瞧那个小东西！就是我跟你提过的。” 第371章 对联2 谢夫子这才转过头，于人群之中，瞧了袁宝一眼。不由地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小？应该还没有考过秀才。” “怎么小你就不愿意了？当初小程家的那个，你不是心心念念了好几年，说起来跟他也差不 多大。” 谢夫子的目光这才落到了红绸对联之上，低声道：“烟锁池塘柳，这个对子倒是不错，正好可以考一考他，如果他连这个对子都对不上，说明他也不过是个平庸之人。” 老白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又是瞧了瞧袁宝，若有所思道：“我倒是觉得，他不一定是对不上这个对子，而是不想要太早的暴露自己。你瞧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一开始看了几眼上联，现在就要拉着别人走，这就是说明，他一定是有了下联，但是他并不想要出这个风头。” “你又知道了。”谢夫子看了一眼老白，在他看来老白这些话都是托词。 老白抬头看着谢夫子，嘿嘿一笑，“要不我们试试？” “怎么试试？” “你看我的！”老白左手写出下联，对着马夫指了指人群之中袁宝，耳语了几句。马夫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嗫嚅道：“老爷，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快去！” 老白呵斥了一声，随即眉眼都笑了起来。 坐在车里面的谢夫子，眉头皱了起来，“你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你等着看！” 人群之中的袁无味等人，好不容易挤了出来，想着反正小宝儿也不想对，那这顿的饭不吃就不吃了。 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酒楼的掌柜的，敲了一声锣。 “有公子对出来了！” “谁啊？”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二楼之上，李巨源看着面前的纸条，眉头皱的能够挤死一只苍蝇。 嘴里面不停地念叨，“炮镇海城楼。” 李员外的脸色也差到了极点，瞧着李巨源冷笑了几声，“怎么苦思冥想三个月出的上联，还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能够对上，现如今红绸挂上，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人对了上来。” “爹”李巨源嘴巴嗫嚅。 掌柜的敲过锣，回了二楼，看见这气氛不对，又是瞧了一眼楼下，下面的人都在催促，要人把下联给挂出来。想了又想，结结巴巴道：“员外，这下联还挂不挂？” 李员外看了一眼李巨源，甩了一句，“既然已经有人对出来了，怎么不挂？还有让那人出上联。”转眼目光又是落在了李巨源身上，“你继续对下联！” “好的，爹。”李巨源垂下了脑袋，对对子并不难，可是自己这个对子，想了三个月，自己都没有想出下联，这个人说不定只用了半刻钟就想了出来。这个人出的上联，自己如何能够对的出来？ 二楼右边窗户，红绸洒落，炮镇海城楼五个大字跃然于红绸之上，场外之人不由自主的念叨。 “炮镇海城楼，这对的果真是极为精巧！” “太厉害了！” 第372章 对联3 骡车之中的老白，摸了摸自己花白胡子十分受用。 谢夫子白了一眼老白，很是不屑。 袁宝也站了一会儿，自己倒也想了一个，但是远远不及这个下联来的精巧。果然先生说的没有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此时此刻也有了兴趣，想要看看接下来，这个人出的上联是什么。 那酒楼掌柜的就直奔自己而来，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往两边散开。袁宝等人原本也准备让开，掌柜的手中拿着毛笔，塞在袁宝的手中，笑道：“小公子，既然对出了下联，请赐教上联！” 袁宝错愕地看向掌柜，刚准备说这下联不是自己的。抬头又是看见李家夫子铁青的脸。 李员外将窗户关上，立即一个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居然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爹，我”李巨源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头低了下去。 掌柜的又是笑道：“小公子，莫要推辞，这大家伙儿，可都还等着呢！” 白七七眼睛一亮，立即道：“小宝儿，不就是个上联，写了也无所谓！出的难一点，还能够白得一桌酒席！” 袁无味拦住白七七，目光四下打量，有句话说的好，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很明显小宝儿，这是被人给惦记上了。关键这个人是什么人，长什么样，目的是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袁宝忽然道：“能否把刚才的那张纸条给我看看。” 掌柜的一愣，这纸条本就他写的，怎么这个时候，还要纸条呢？掌柜给了小二一个眼神，小二便是将纸条拿了过来。 袁宝看了一眼纸条，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这一番神情，全部都落在了老白和谢夫子的眼中。 谢夫子哈哈一笑，“老白，你被人看穿了！” 老白皱着眉，“我是用左手写的，天下谁人能够知道我的笔迹？” “是吗，我看这个小东西看出来了。”谢夫子终于来了兴趣，他喜欢聪明的孩子。 袁宝看完纸条，对着掌柜道：“我未带纸笔，请借纸笔一用。” 掌柜的很是疑惑道：“你没带纸笔，这纸条” “是长辈所写，只不过不愿意出面，让我这个毛头小子冒领了功劳名声。” 掌柜的恍然大悟，想了想自家公子，平白挨的那巴掌，不由地觉得有些冤枉。立即让小二哥告诉楼上的李员外，这样一来，自家公子也少受一些罪。 掌柜的带着袁宝到了门口，袁宝提笔，略微思考。 “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怎么这么多的笑？看的人眼花缭乱！”白七七挠了挠脑袋。 掌柜的也是粗通笔墨之人，看的出这对联出的精巧，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句，“真是好上联！”随即让两个小二搬开桌椅，将袁宝请了进去。 进去之时，三人看见一对父子，年轻的儿子，他们认识，正是在朱记闹事的李巨源。不可一世的李公子，此时正如同一只鹌鹑一样，跟在他父亲的身后。 第373章 对联4 李员外穿着圆领长袍，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仔细看去里衬都是上好的绸缎，皂靴鞋面上绣着暗纹竹枝。圆脸之上，带着三分笑容，让人看了就下意识放下防备。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样子的李员外，反倒是让袁无味心生警惕。 李员外的目光落在袁宝身上，先是拱手道：“没有想到，对出下联的竟然是这位小公子，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先生谬赞了，是认识的长辈，不愿意出面，这才推我出来。”袁宝也是还了一礼。 “那不知道这位长辈是何人，李某平生最爱读书人，爱结交，还请小公子引荐引荐。” 这番话说的真是有些不识趣，袁无味瞧着李员外，袁宝已经说了长辈不愿意出面，他偏偏做出十二分恭敬的模样，逼着袁宝引荐。 袁无味刚准备说话，袁宝抢先一步道：“长辈脾气怪，我是晚辈，要是贸然做了他的主，回去是要被骂的。” 李员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是笑道：“那真是李某和小儿没有缘分了。” “不是说，吃饭吗？”袁无味道：“正巧来了皮城，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特色，就请员外介绍介绍了！” 反正事已至此，倒不如先吃个饭。 李员外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随即对着掌柜的道：“我们酒楼特色，都给小公子上了。” 掌柜的有些惊讶地瞧着李员外，李员外一个转身，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掌柜的也明白过来。 袁宝却在此时喊住了李员外，上前一步道：“对对子，就是讲究灵感，我看那烟锁池塘柳意境绝美，构思精巧，若不是长辈出手，我是绝对对不上，不知道李员外是否知道这出上联之人是何人？” 这一番马屁拍的李巨源眼睛一亮，李员外脸上也不由地多了几分光彩，“正是小儿。” 袁宝转向李巨源，满是钦佩道：“原来是李公子，能出此绝对，在下佩服！” 李巨源也是匆忙回了一礼，“可还是被对了出来。” “看凡间事物，天地之间，日月星辰，都有冥冥之中的规律。既然有因必定有果，有上联必定有下联，李公子何必挂怀？”袁宝又是道：“你看我这副上联，也必定有它的下联。” “小公子说的是。”李巨源心中触动，看着对联若有所思。 三人坐在一楼大厅之中，白七七瞧着父子两人的背影，小声道：“你跟那个李巨源说那么多干什么？又是天地，又是日月星辰的，听的人云里雾里。” 袁宝笑道：“七娘，你不用懂，待会儿吃饭就成！” 李员外上了二楼，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低声呵斥道：“下联，你想出来没有？” 李巨源身抖如筛糠，那对子实在是难对，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出来。 “还还没有。”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立即给我想出来。我辛辛苦苦培养你数十年，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供养着你，你可千万别连一个身上穿着补丁的小屁孩都不如！” 第374章 燕窝1 “是，爹，我知道了！”李巨源一个人坐在二楼的窗前，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燃烧的香，脑子一片空白。 掌柜的去了厨房，一群厨子围了上来，“掌柜的，那三个人我们做些什么吃的？” “那三个人虽然侥幸对出了下联，可是看样子就是三个穷鬼，还穿着打补丁衣服。员外的意思，就是弄些燕窝鱼翅鸡鸭鱼肉，份量大些，油水足些，打发了便是。” 此话一出，厨子们也是心中有数，这无非是用些次等食材，多加点油。让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看不出来，这三个穷鬼也吃不出来。 二厨侧头对着大厨道：“前几天正好有几盏碎燕窝，摆的时间长了，碎的不成样子，要不就胡乱煮给他们吃得了！毕竟也是燕窝，那三个人肯定是没有吃过。” 大厨看了一眼二厨，“你小子倒是聪明，赶情让这几个人来给你平账来了。” “哥，就问你行不行。” “记得份量足些，那些外面人吃不出好东西，只会看份量。” “得嘞！哥！”二厨眯着眼睛笑，盘算着仓库里面，还有些什么不行的食材，赶紧清空，一次性上了！ 三人坐在大厅之中，袁无味左右瞧了瞧，这家高升酒楼着实气派。一个大厅有三根梁柱，足足可以容纳下上百人同时用餐。 手搭在桌子上，八仙桌也是用的整块硬木。一桌一椅尚且都能够如此讲究，那菜品定不会差。 袁无味等了一会儿，先是上了三碗汤盅。 怎么会是先上汤？ 袁无味有些疑惑，又是想起当年袁大厨说过，在两广地区，当地的人就是喜欢先喝汤，再吃饭，如果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袁无味掀开小盖仔细一瞧，里面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燕窝，厚厚的油脂几乎要溢出来，中间还隔了两只鹌鹑蛋。 燕窝这种东西，是清爽柔滑的，配上鲜亮的鸡汤火腿，还情有可原，用猪油这种油腻到没边的东西，来配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而且燕窝虽然名贵，何须一盅煮上三四两？ 最要命的是，这燕窝也没有细心挑选，里面还有夹杂着一些燕子绒毛。 白七七和袁宝都愣在座位上，看着面前这一碗燕窝。 “这燕窝，我还不如再吃一碗猪脏粉呢！”白七七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就将盖子盖了起来，推了出去。 二厨在厨房瞧着，一旁的小二哥道：“他们怎么都不吃啊！” “大概是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还不知道这东西是燕窝！”二厨眼神不屑，嘲讽了一番，戳了戳一旁的小二哥，“你去告诉他们这盅里面是燕窝，让他们赶紧趁热吃了！” 小二哥搭着白色的毛巾，走到三人面前，笑容之中带着些许不屑道：“三位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上好的燕窝，平时我们高升酒楼要卖五两银子一盅呢！” 门外众人一阵唏嘘，五两银子一盅，这李员外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燕窝！ 第375章 燕窝2 袁无味此时此刻心中无名火起，作为一个厨子，他认为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尊重食材！这一番瞎做还不如不做。 “这燕窝里面，燕子毛都没有挑干净，但凡是眼睛不瞎，都能够认出来这是燕窝。” 小二哥被怼了一个没脸，眼神求助看向后厨，二厨迈着大步走了出来，不屑地看向袁无味，“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这高升酒楼，燕窝做的不好？你吃过燕窝吗？” “燕窝的确是吃的不多，但是从来都没有吃过，燕窝同猪油混煮这种吃法！浑浊如此，吃什么燕窝，不如弄点粉丝，做猪肉炖粉条好了！”袁无味丝毫不让，眼睛直视二厨，她现在愈发的确定，这家酒楼是一家差到极点的店。 争吵声传到了门外，普通百姓平时吃一口荤腥都十分困难，更何况是燕窝这种极品食材。不知道没吃过，就更加不知道如何料理，反而觉得袁无味等人，有些无理取闹。 “燕窝里面加猪油又怎么了？” “可是这燕子毛都没有挑洗干净，就有些过分了！” 百姓三三两两议论起来，二厨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道：“那你说，这燕窝应该怎么做？做一个给我看看呢！”说完很是得意看向袁无味，他料想这个土鳖，就是来充大头的，怎么做肯定是不知道。 只见袁无味轻微一笑，白七七和袁宝对视一眼，纷纷靠在椅背上准备看笑话。 真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不知道祖师爷在哪儿了！ “首先你这燕窝便不是整盏燕窝，大概就是燕窝碎末。饶是如此，你如果认真来做，这燕窝也万万不会难吃。” 二厨脸色微变，他怎么知道这不是整盏燕窝？但仍旧是强装镇定，听了下去。 “燕窝首先需要浸泡，用天然的泉水最好，没有晾凉的井水也行，这一步是为了充分泡发，泡发之后，用银针将燕窝之间的燕子绒毛以及黑丝，全部挑洗干净。放入鸡汤、火腿汤亦或者是新鲜蘑菇汤之中慢慢熬煮，等到燕窝的颜色变成如白玉一般，这燕窝就算是好了。 你若是觉得加鸡汤火腿汤还是油腻，可以将小冬瓜，中间挖空，加入鸡汤燕窝一同熬煮，这样出来燕窝如玉，汤鲜味美。才可以称之为煮燕窝。 其二，还有这份量，吃燕窝，又不是吃粉丝，一人一两都算是多。你用猪油这样烧，不觉得是暴殄天物吗？” 袁无味精准说出了燕窝的做法，一口气都未歇，二厨听的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泥腿子，真的知道燕窝的做法。 此时此刻，门外的百姓之中，有人道：“真是说的一点未错，这燕窝该是这样的吃法，本就是轻柔食物，最好是以柔配柔。” 袁无味看了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瓜皮小帽，穿着圆领长袍，白白净净的脸上戴着一玳瑁洋眼镜儿。 有人认了出来，“这是永嘉书院的宫先生！” 第376章 燕窝3 皮城因为有永嘉书院，多了几分文人气质。对于书院先生，十分尊重，更何况是永嘉书院的先生，永嘉书院的先生，不是当世大儒，就是进士出身，再不济也是大盛有名的学者，或者在某一方面的佼佼者。 宫先生一曲易水寒，名动天下，折服无数英杰。 既然宫先生说那个少年说的对，那大概就是燕窝的正确吃法。 李员外也听到了下面的争执，从二楼下来，二厨便是心虚的站在了一旁。李员外只是瞧了一眼掀开的瓷盅，脸色就变得极黑。 “这就是你做的燕窝？今天不用来了！” 二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这个不起眼的泥腿子上，恨恨地看着袁无味。脱下了自己的围裙，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袁无味并不觉得可惜，一个厨子，做好饭就是天大的事情，他暴殄天物，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子。 李员外对着袁无味拱手道：“刚才听见了小兄弟的言语，看来小兄弟也是擅长厨艺之人，再给在下一个机会，在下一定全力补偿小兄弟。” 袁无味摆了摆手，“我们本来就是蹭吃蹭喝，没有什么。不过就算是蹭吃蹭喝，也不能够让自己的五脏庙受委屈了不是？要是吃坏了肚子，晚上夜不能寐，我们三个人抢着去茅厕，那不是找罪受？” 李员外的脸色十分难看，宫先生走了进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人，顺势给了李员外一个台阶。 “这过了中午，皮城连吃饭的地方都少了，李员外你们这高升酒楼，还招待客人吗？” 李员外立即看向宫先生笑道：“宫先生能够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宫先生随意。” 宫先生一撩衣服，就坐到了袁无味三人的桌子上，对着袁无味三人拱手道：“在下宫酒，是个教书先生，若是方便，能否拼个桌？” 袁无味目光扫了扫，空荡荡的大厅，也就他们一张桌子，这个人怎么偏偏要来他们这边坐？难不成是为了更加方便看热闹？ 袁无味虽然不想要跟他同桌，但是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便是勉强同意下来。 “方便。” 听了袁无味的话，宫酒又是笑了起来，瓜子脸，玳瑁洋眼镜下的细长眼睛，白白嫩嫩的皮肤，一笑起来，就像是戏曲之中公狐狸，变出来的白面书生。 宫酒看着袁无味，又是瞧了一眼袁宝，“刚才就是这位小兄弟，对出了下联？” 袁宝点点头。 “其实这上联也算不得多难，我也想了一个下联，可是不如你的精巧。至于你出的上联，我现在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下联。看不出来，你一个小童子，竟然有如此深的学问，你师从何人？”宫酒笑眯眯的问道。 袁无味看了一眼袁宝，袁宝不紧不慢道：“这个下联，并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长辈一时兴起，让我虚但了这个名声。至于学问，粗略读了一些四书五经，暂时没有先生指导。” “没有先生指导？”宫酒显然是不相信的，语气带着疑问，看来是面前小童子不愿意说，话锋一转，“那可曾考过秀才？” “明年。” 第377章 燕窝4 白七七瞧了一眼袁无味，侧了侧身，对着袁无味小声道：“这人，怎么跟来查案子一样，东问西问的？” 宫酒耳朵动了动，转过脸来，“我这人就是好奇，村头多了只猫，我都要上去问两句。” 白七七一愣，自己声音说的这般小，他怎么还能够听到？ 宫酒又是指了指耳朵，“我天生有一双好耳朵，靠它吃饭。” 袁宝瞧着宫酒道：“先生在何处教书？” 宫酒一愣，万万没有想到，面前小童子倒是问起自己来了，也不打算隐瞒，“永嘉书院，教学生古琴。” “怪不得，耳朵这般灵。”白七七小声嘀咕，又是猛地抬头，宫酒半撑着身体，笑眯眯地瞧着她。 忽然宫酒又是道：“厨房里面，李员外正在训人呢！” 一天之内，李员外的脸黑了三四次，本来他想要借此机会，将儿子的名声打出去。结果辛苦半天，为了他人做了嫁衣。 厨房之中，这些蠢人，又用一碗燕窝，毁了酒楼的名声。 若是平常百姓也就算了，偏偏永嘉书院的宫酒先生还在外面看热闹。 这臭名，算是传到了永嘉书院！ “你们一个个，都是蠢货吗？”李员外克制自己的声音，愤怒地看向众人。 大厨站了出来道：“二厨也没有想到，那个少年竟然是个行家！” 李员外冷眼看着大厨，“不惜一切代价，把高升酒楼的名声给挽回回来！” 大厨连忙点头，李员外甩了甩衣袖，出了后厨，又上了二楼。看见还在苦思冥想的李巨源，怒道：“怎么还没有想出来？” 李巨源心中一抖，脑子更是空空，急急忙忙看了一眼快要烧完的香，“马上，马上就要想到了。” 李员外“哼”了一声，出了门，嘴里面念叨着，“都是废物！” 李巨源听着关门的声音，内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是个庸才，一辈子也成不了天才，为什么爹就不能够认清楚这个事实呢？ 更让自己感到无助的是，马上那柱香就要烧尽了。 脑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小少年的话，事物、天地、日月 忽然福至心灵，写下下联，连忙冲了出去，对着一旁的掌柜的道：“我对出来了！” 掌柜的也是眼睛一亮，少爷今日总算免去一顿好打。 立即接过下联，敲响了铜锣，红绸撒下，上面写着。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 经过燕窝之事，袁无味等人也不想要再吃什么，既然李巨源已经对出来，干脆就出了高升酒楼。 四人站在门外，瞧着红绸上的下联。 宫酒摸着下巴道：“没有想到这李巨源，对的下联还挺不错。” 袁宝嘴角轻笑，抬头看去，与李巨源双目对视，李巨源脸上一红，他心中清楚，这下联怎么来的。 李员外脸上满是喜色，到了大厅刚准备再宫酒面前炫耀一番，却是发现已经空无一人，看向一旁的店小二道：“宫先生人呢？” “宫先生说，他忽然又不饿了。” “你怎么不留！” 店小二看着满脸阴狠的李员外，双股战战，客人要走要留，都是客人自己做主，他能够有什么办法？ 第378章 炊饭1 当袁无味等人离开了高升酒楼，一直在暗处观察的马夫，一溜烟儿地跑回了骡车边，一屁股坐在车板，扭着身子对老白说道:“老爷，看到了大热闹！” 老白和谢夫子都转过了脑袋，老白嬉笑道:“什么大热闹？” 他们离得远，看的听的不是特别清楚。 车夫眉毛上扬，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袁无味，说如何做燕窝的事情。 关于这一番言论，谢夫子很是认同，“这李员外估计是没看得上这三个人，以为是三个穷鬼，谁知道他们却是行家。” “呵，一出手便是一百八十两银子，想来也是有钱的主。”老白附和了一句，他更加关心的是袁宝，“得了那下联，那小东西怎么说的？” 马夫微微后仰，面对自家老爷的恶趣味，很是无奈。 “人家一开口，便是说，下联不是自己所做。而是一个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的长辈，假借他的名字，那李员外还想要让他介绍这位长辈，他搪塞了过去。”马夫又是道:“我看这小公子是个正人君子，要是他承认这下联是他所做，估计也不会被李员外看轻。” 老白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又是落在了谢夫子的脸上，仔细看他脸色。 凭借多年相处，从谢夫子微微发亮的眼睛之中，就能够看出，他谢云对这个小东西，颇有好感。 “谢云，你看我的眼光不差？”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我要的又不是一个道德圣人，而是能有真才实学之人。” 谢夫子嘴上这样说，引得老白一阵嗤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都想要，想问学问还不简单？白四，小东西出的上联是什么？” “让我想想，有些不大清楚了。” “仔细想想。” “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好像是这样！”白四结结巴巴说了出来。 老白摇了摇头道:“就这么几个字，你都记不住？” 白四摸了摸头，“我车驾的好就成，背什么书啊？” 老白转头看向谢夫子，嘿嘿一笑:“怎么这上联出的也算不错？” 谢夫子点点头，“不是个难对的对子，关键在于，这个上联隐隐约约有些佛家偈语的意思。” 老白仔细思忖一会儿，也是认同点头，忽然看向谢夫子，“老谢，你说这小东西是不是已经有了师傅？看他行文作风，不像个没人指导的模样。” 谢夫子冰冷的目光瞥了一眼老白，老白已然明白。 呵！甭管这小东西有没有师父，老谢才不管那些，已经准备下手了。 回了云来客栈，掌柜的一看见三人，眼睛一亮，忙不迭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 “三位可算是回来了。” 袁无味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如此热情？ “掌柜的有什么事情？” “刚刚来了一人，将三位的中等房升了上等房，我们正等着三位，一起去搬行李呢！”掌柜的眉开眼笑。 袁无味更是疑惑，这人到底是谁？ 第379章 炊饭2 升为上等房，白七七兴奋地带着人，准备将自己的包袱送到房间里面去。袁无味拦住白七七道：“七娘，你先等一等，我们看看这个人是谁？” 白七七道：“我的儿，有便宜不占是傻蛋！你暂且不搬就不搬，我要先搬，才不要靠着牲口棚子住，一开窗全部都是粪便味。” 说完，就欢天喜地抱着包袱，跟着小二哥上了前厅二楼。 袁无味叹了口气，姑娘家的确是要精细一点。如果情况不对，她也可以直接付钱，犯不着在这个档口硬要拦着七娘。 袁宝与袁无味跟着白七七一起上了二楼，小二哥很有眼力见儿，带着白七七去了房间，将他们二人领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小声道：“二位公子，那人就在房间之中。” “多谢小二哥！”袁无味拱手谢了一句，便是和袁宝两人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李巨源。 袁无味绞尽脑汁，今天中午吃猪脏粉的时候，她才刚刚知道李巨源这么个人，觉得他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 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的交集，怎么这个纨绔要给他们升房间？ 袁无味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向袁宝。 李巨源看见袁宝，有些扭捏的站了起来，对着袁宝拱了拱手。说话的语速极快，“本公子一向不欠人情，今天的事情，谢谢了。”说罢还微微欠身。 这一番谦谦君子的模样，跟猪脏粉店，将半碗粉扣在贫寒学子的模样，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袁宝并不意外，微微颔首，“李公子言重了，你若没有真才实学，出不了如烟锁池塘柳，这样精巧的上联，也对不出我的下联。” “我这些不过是一些小聪明而已，实不相瞒，我那烟锁池塘柳，足足构思了几个月。”李巨源嘴角扯了一抹苦笑，随即又是岔开了话题，左右看了看，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们大概也知道，这所谓的对对子吃饭，不过是为了扩大我的名声。原本按照我爹的想法，至少应该是一天以后，才有人能够对上我的上联。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半天，你们就将下联对上了。 这就是打了我爹的脸面，我爹是一个十分要面子的人，今天我特意前来，是想要提醒你们一句，往后行事多多小心。” 这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让袁无味对李巨源大为改观。 没有想到这个纨绔，是专门过来提醒他们的。 “多谢李公子。”袁无味说道。 李巨源瞧了一眼袁无味，燕窝之论，他已经听掌柜的说过，看向袁无味道：“小哥，对于燕窝的见解十分精妙，我们酒楼那个二厨，最是喜欢乱七八糟的炒，重油重盐，不讲章法，我私底下说过他许多次，效果甚微。 反倒是被他倒打一耙，告到我爹那边，说我无心学习，整日在厨房里面打转。今天小哥也算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但是我们高升酒楼，并非没有能人，大厨高保贵，便是一等一的好厨子，下次若是有缘，我请你们吃饭！” 第380章 炊饭3 袁无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李巨源看了看窗外，“时候不早了，上等房你们尽管住着，我来付钱。” 袁无味刚准备拒绝，李巨源又是回头道：“这钱我已经付过了，皮城人都是生意人，你给他们钱容易的很，但是想要把钱从他们的手中要回来，那可要费老大功夫了！” 一番话说完，袁无味也只能够接受。等到李巨源走了之后，袁无味转头看向袁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养了很久的小孩，现在竟然变得有些陌生。 袁宝眨巴着大眼睛瞧着袁无味，声音糯糯，“无味哥哥，我不忍心看李公子被李员外训斥，就稍稍提示了一下。” 软萌可爱的声音，在袁无味的耳边响起，袁无味思考片刻，觉得说的也对。 那李员外虽然看上去和蔼可亲，可是从他干脆利落地就将二厨给扫地出门，由此可见也是一个狠人。 李巨源走了之后，小二哥这才进来，满脸笑容问道：“二位的房间，可是要换一换？” “换。”袁无味干脆利落的答应，既然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为什么不接受别人的好意？ 果然这上等房就是跟中等房不一样，不仅仅没了这马棚的臭味，其中还点了熏香，熏得整个房间香喷喷的。床上的棉被床单什么，都是用的新棉，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圆桌屏风 “还是有钱好。”袁无味感叹了一声，随即又是躺了下来。 次日清晨，袁无味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刷牙洗脸，想起昨日没有完成之事。 炊饭！ 想起昨天卖灯盏糕的大娘说过，要吃炊饭得趁早，一下子清醒过来，带着袁宝和白七七，就到了一家炊饭店。 刚刚坐定，抬头便是瞧见红色牌子上写着炊饭二字，有大份的还有小份的，旁边还有一个蛋花豆浆，看上去十分稀奇。 价格都不贵，炊饭八个铜板，蛋花豆浆六个铜板。若是蛋花豆浆不要蛋花，光是一碗豆浆就是两个铜板。 袁无味心里面想着，来都来了，还在乎这两三个铜板？ 左右看了看，来店里面的人几乎每人面前，都是一碗炊饭加上一碗蛋花豆浆。袁无味去了窗口，对着里面的师傅说道：“三份，小份炊饭加上蛋花豆浆。” “好，稍等！” 结了银钱，袁无味百无聊赖就看着窗口，师傅正在做炊饭。 炊饭其实就是糯米饭，师傅拿一个小碗，盛了一碗糯米饭放在碗中加入撕碎的油条，又从一旁的大锅之中舀了一勺红烧的肉汤，上面还有一大勺的肉末。至于蛋花豆浆，那是一个大娘做的，碗中敲入一个鸡蛋，打散，随即冲入滚烫的豆浆。 就这样生鸡蛋变成了豆花，并上炊饭一起了上了桌。 袁无味瞧着面前的炊饭和蛋花豆浆，有些后悔，早上他们都爱吃一些清淡的，这一份炊饭加上蛋花豆浆，跟清淡扯不上边。 三人各自瞧了一眼，白七七道：“不管如何，吃了再说！” 第381章 炊饭4 白七七随即用勺子将糯米饭拌开，舀了一勺进了口中，嚼了几口，眯着眼睛评价道：“我的儿，这样吃竟然还不错！” 袁无味如法炮制，吃了一口，不咸不腻或着颗颗分明的糯米饭，有一种奇怪的和谐。这肉末和肉汁儿，也是十分到位，好吃的很！ 三人动手，一口接着一口，竟然有种停不下来的快乐。终于一碗吃完，齐齐舒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一旁的蛋花豆浆。 小口喝了一口，蛋花豆浆用料简单，鸡蛋加上热豆浆，没有任何的腥味，反而有一种醇厚的香味。 五脏庙已经安抚好，袁无味干脆慢慢喝起了蛋花豆浆，正巧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 大约十五六个小萝卜头，进了门，很是乖巧的站在窗口前。十五六个萝卜头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左右，走在最前面，是个女孩，像是个小大人一样，对着后面的萝卜头道：“都好好排队，要是不排队，就没有炊饭吃！” “阿姐，要是小杰乖乖的，能够多喝一碗蛋花豆浆吗？” 阿姐眼神凌厉扫了一眼那个叫做小杰的男孩子，很是郑重道：“先生说了，今天每人一份炊饭，还有蛋花豆浆，一人一份，不准多吃！” 小杰点点头，小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裤缝儿，排在队伍之中。 看的袁无味想笑，又是看见阿姐，对着窗口道：“十五份炊饭和蛋花豆浆，还有一份打包带走！” “好，你们就随便找地方坐！”店家显然是认识阿姐，笑眯眯道。 炊饭是小店，座位不多，刚才那个说要多加一碗蛋花豆浆的小杰，就坐在了袁无味的他们的桌子上，因为小杰年纪看起来最小，阿姐就坐在小杰的旁边。 阿姐小脑袋四处打量，很是警惕。今天先生不在，她就是老大，要负责所有人的安全！ 白七七见小杰可爱，又是想起了初见袁宝的时候，不由地问道：“你多大了？” 小杰立即看向了阿姐，阿姐瞧着白七七，很是生硬道：“姐姐，先生说了，我们在外面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白七七自认为一向很有亲和力，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被人当成了人贩子！ “你们先生是？” “我们的先生有很多，今天先生是宫先生，宫先生弹琴是最好听的！”阿姐面上有着崇拜的神情。 宫先生？会弹琴？ 袁无味问道：“是宫酒吗？” 阿姐看着袁无味，“你认识我们先生？” “有过一面之缘。” “那就是不认识，你们属于不认识的人，我不跟不认识的人说话！”阿姐嘴巴闭了起来，直到大娘端来炊饭和蛋花豆浆才重新开口，十五个人整齐划一的说了一句。 “谢谢大娘！” 大娘顿时眉开眼笑，对着袁无味道：“客官，莫要怪这些孩子们！他们都是善堂的孩子，善堂的大人少，先生们也不常在善堂，他们警惕一些也是正常。” 袁无味连连点头，喝完蛋花豆浆，出了门，就是看见门口站着宫酒。 第382章 善堂1 宫酒一眼也看见了袁无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儿。 “真是有缘分，我刚才在外面听声音，就觉得像你们三人，没想到真是你们三个。” 袁无味心下好奇，既然都来了，宫酒为什么不进去吃。 “你怎么不进去？” 宫酒看了一眼里面的正在大口大口吃饭的小毛头们，笑道:“我本心不是想让他们来吃饭，而是为了让他们有自己生活的能力，别以后出了善堂，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袁无味觉得有道理。 宫酒又是说道:“这是第一次小叶子带着他们出来，我又有些担心，所以就悄悄跟过来了。” “小叶子？” “就是那个最大的姑娘，刚来善堂一年。”宫酒缓缓道:“小一点的孩子，都喊她阿姐。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南方发了洪水，她一路逃荒到了皮城，成了小乞丐，又碰上了一伙人牙子。我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被绑在柱子上，人牙子手上拿着铁勺，差一点儿，她那双眼睛就保不住了。” 白七七吓得捂住了嘴，“好好的干什么挖她眼珠子！” 宫酒笑了，“采生折割听说过没有？” 白七七缓缓摇头。 “就是把健康的孩子，四肢打断，眼睛挖掉，再或者舌头割了……做成奇形怪状的怪胎，放到大街上去乞讨。这种孩子，更能够得到人的同情，赚的更多。”宫酒悠悠说着。 袁无味等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袁无味道:“如此残忍，官府就不管吗？” “这些人干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事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流窜作案，官府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宫酒道:“小叶子死里逃生，我们就将他们全部接到了善堂，本来善堂里面有个烧饭的大娘。这些小毛头还能够吃上饭，事出突然，大娘媳妇生了一对花棒，没有办法，欢天喜地的回去带孙子孙女去了。我们这善堂，一时半会儿，没人做饭。也只能够多花点钱让他们出来吃。” 白七七道:“大娘走了，你们再招一个不就成了？” “一时半会儿哪里有那么合适的？我看了几个，要么是克扣孩子们的饭钱，要么就是厨艺不佳，整日青菜萝卜……我都吃不下去，更何况孩子们？”宫酒无奈叹了口气，“这年头找个烧饭的大娘，也挺难。” 袁无味心思动了动，虽然是有几百两银子在身上，可是也不能够坐吃山空，要是有进项，多一文钱，那也是多的。 “你们一天多少？” “以月算，五两银子一个月，包括大概二十个小孩，五个大人的菜金。” 这价格不算高，也不算低。 袁无味估摸着，自己也能够胜任。就是干不了一个月。 袁无味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们道:“这找厨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不这样，我去干几天，直到你们找到合适的厨子怎么样？” “你来？”宫酒很是吃惊瞧着袁无味。 袁无味笑道:“怎么，我看着不行？要不试试？” 第383章 善堂2 正是说着，炊饭店之中一阵嘈杂声，宫酒忙将三人拉到了巷子口，瞧着小叶子带着孩子们回了善堂。 临走之际，小叶子拎着一份炊饭和蛋花豆浆，将人数点了又点，又将比较大的孩子放在队伍后面，她这才带着孩子们回家。 袁无味笑道:“这丫头警惕性高的很！” 忽然又想到，这警惕性是从何而来，便不笑了，这世上坏人太多，连孩子都不放过。 宫酒道:“正巧，跟我一起回善堂，虽然我们认识，但是该有的考验还是有的，今日我给你两百文，总共二十五个人的中饭。若是不好，孩子们吃不开心，我也不能够录用你。” “你小瞧谁呢！我的儿，甭说你这二十几个孩子，就算是酒楼里面的大酒席，他也是手到擒来！”白七七不服气说道，谁还能够说她儿子这厨艺不好，她是第一个不同意！ 袁无味轻笑，“咱们试试？” 一路上孩子们在前面走，袁无味他们始终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袁宝忽然问道:“宫先生，我记得这官府也有育儿堂，为什么不把这些孩子送到官府的育儿堂呢？” 宫酒面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官府的育儿堂，只要女孩，漂亮的女孩。” 袁无味看了过来，她听说过重男轻女，要儿子不要女儿的。没有听说要女孩不要男孩的，更何况收养的话，不应该是男孩儿更容易被收养？ 这事情有些蹊跷。 “为什么？”白七七心直口快，不是很明白。 “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我有几个朋友，曾经前去打听，可是看那育儿堂小姑娘吃的喝的用的，比我们善堂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表面上也找不出什么东西，慢慢也就放弃了。” 宫酒看向不远处的孩子们道:“我们善堂，虽然穷苦了些，多少能够给这些孩子，一口饭吃。有些时候，朋友们下来，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出了善堂，也有生存的本事。” “真奇怪。”白七七念叨。 袁宝默默不言语，袁无味也不追问下去。 善堂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坐落在百丈山山脚下，袁无味发现，这半山腰的白墙黑瓦的院子，竟然就是永嘉书院。 善堂的外表自然不能够与永嘉书院相提并论，屋顶是茅草，墙壁都是土墙，不过地方够大，足够三十个人住了。 前面是学堂，中间是吃饭的地方，最里面分为两个大房间，一个是男孩子的，一个是女孩子的。 厨房在中间左边，中间两个大房间打通，成了一个大食堂。庭院一条鹅卵石小道，两边种了两丛竹子，郁郁葱葱，翠绿逼人。 袁无味等人一进来，小叶子立即就拉着一个黑脸汉子出来，指着袁无味等人道:“四叔，就是他们一路跟着我们！” “没有没有，我们是来做厨子的！”袁无味连连摆手，连忙从身后看去，宫酒在什么地方，赶紧出来解释解释。 “什么厨子？我看你们就像是人牙子！”小叶子站在黑脸汉子身边，恶狠狠地盯着袁无味。 第384章 善堂3 黑脸汉子听完，紧握手中扫帚，劈头就准备打了过去，“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还没有死心呢！有我家老爷在，你们别想……” “啊！” 袁无味四处乱窜，她只是想要找份工作！这宫酒也太不靠谱了些！ 眼看那扫帚就要打到自己脑袋上，白七七一个抬腿，就将扫帚死死踩住！黑脸汉子想抽扫帚，却是惊讶发现自己竟然拉不动一个姑娘。 白七七柳眉倒竖，大喊了一声。 “宫酒！你人呢？” “哎呀哎呀，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宫酒从里屋窜了出来，一只手搭在了黑脸汉子身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口中说着，“白四大哥，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位是请来的厨子。” “那他们怎么一路跟着我？”小叶子昂着头道，看向袁无味三人的目光，满是打量和不信任。 宫酒笑道:“他们吃完炊饭，就准备到我们这儿来做工，那可不得跟你们走一条路吗？” 小叶子若有所思，又是打量袁无味三人。 白七七与白四两人同时松手，白七七刚准备说些什么，宫酒眼睛就快速眨了起来，一把将三人拉到一边，“万万没有想到，姑娘功夫如此了得……”随即压低了声音，“千万不能够让小叶子知道我跟在他们后面，否则这丫头以为我不相信她，会闹小性子的。” 白七七哼了一声，“这小丫头，也太防备人了！还有那个黑脸，差点打到我的儿。” “谁是你儿子？姑娘你今年芳龄多少？”宫酒很是吃惊瞧着白七七。 袁无味黑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说道:“我是她的儿，她是小娘。” “怪不得怪不得。”宫酒推了推眼镜儿。抬头又是看了看日头，将两百文交到了袁无味的手上，“今天中午这顿饭，就麻烦了。” 袁无味收了钱，看见一旁的小叶子和白四，小叶子大声道:“他煮饭肯定不好吃！” “小丫头，别到最后你饭碗吃的比脸干净！”白七七丝毫不让，谁还不是个孩子？ 小叶子双手环抱，气鼓鼓地蹲在角落，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这个哥哥做的怎么样，她都要说不好吃！ 袁无味轻笑，她还拿不下一个小姑娘？ 进了厨房，看了看米缸粉缸，又看了看橱柜。 掂了掂手上的铜板，这厨房还真是干净，调和就一个孤零零盐巴罐子。墙角还有半壶油，米缸还有半缸米，至于八角桂皮香叶酱油糖之类的调和香料，是什么也没有。 “真是，简单。” 袁无味无奈，这两百文菜金，还得分三十文去买一些调和。 宫酒进来，左右看看，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厨房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精通，就是随便做做，糊口就成。” “没事，宫先生今日午饭得稍微晚点儿，我去买点调和过来。”袁无味说道。 宫酒仔细思考了一番，“现在去街上，一来一回非得半个时辰，不如你跟我去永嘉书院，我们去那厨房借用一点不就成了？” 第385章 善堂4 “可是我还要买菜。”袁无味道。 “菜也从书院大厨房拿。”宫酒满不在乎道。 “这算是……偷？”袁无味不敢苟同。 “这叫拿，我跟厨房的人说一声就成，又不是不给钱。” “给钱？” “给钱！”宫酒一本正经道:“不过如果院长大人，硬要送我，那我也没有办法。” “好！”袁无味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可是瞧着宫酒熟门熟路的样子，很明显这不是第一次。 永嘉书院并不远，在半山腰，百丈山不高，且山路平缓，一刻钟的时间，宫酒跟袁无味就就溜达到了永嘉书院。 永嘉书院很大，白墙黑瓦，山门前有两小童，看见宫酒脆生生道:“宫先生好！” 宫酒摆了摆手，带着袁无味进了山门，踏上青砖小路，又是回头道:“今天院长出去没有？” 小童们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 “这人，怎么一天到晚都待在书院里面，也不出去转转。”宫酒嘀咕了一句，带着袁无味直奔书院厨房。 到了厨房，宫酒道:“随便拿！” 袁无味看了一眼案板，油盐酱醋各种酱料东南西北的干货，摆放整齐，应有尽有。 再看菜篮子，里面瓜果蔬菜也都是鲜灵灵的。 往后的笼子，养着鸡鸭鹅，房梁上吊着猪肉火腿，大缸之中还有几条活鱼。 食材完备，袁无味瞧着拿着一根白萝卜啃着的宫酒，“宫先生，要不还是问一问厨房管事或者院长？” “问什么？到时候他们问我的时候，直接从我的年金里面扣。”宫酒咔吃咔吃啃着白萝卜。 “宫酒！” 一声暴喝从门外传来，惊的宫酒手上的白萝卜差点掉地上，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人，男人带着方巾，长脸，长眉丹凤眼不怒自威，高挺的鼻梁，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袁无味觉得自己又被宫酒给坑了，手立即缩了回来。 宫酒看见男人，也不恼火，嬉笑道:“什么风把院长大人吹到了厨房来？君子远庖厨，院长大人厨房这边烟味重，您还是赶紧离开，否则熏着您……” “宫酒，守山小童一告诉我你回来，我就知道你又打厨房的主意。你是学院的先生，怎么能够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院长痛心疾首，一转眼才看见袁无味，转而收了表情，咳嗽几声，“请问你是？” “在下袁无味。” “这是我们善堂的厨子！善堂食材缺乏，去城里买肯定耽误孩子们吃饭。这不我们就想着来你这儿借一点？”宫酒说道:“而且院长大人放心，我这年金不是还攥在您的手中，谈不上什么偷不偷的？您要是方便，就直接扣了不是？” “宫酒！”院长大人花白胡子飘啊飘，“老白也是，你们那善堂，何苦再开？” “院长大人，孩子要吃饭，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带点东西，下去煮饭，其余事情，下次再说下次再说。”宫酒手脚麻利将桌子上的调和拿了个干净，又给袁无味施了个颜色，两人抬着一筐菜，各自拎了鸡笼子，绕过院长，就往山下奔。 “宫酒！”院长在身后怒吼。 第386章 宫保鸡丁1 回了善堂，孩子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两人的东西，抬到了厨房。 小叶子看见袁无味，仰着头，哼了一声，提着鸡笼转头就走！ 袁无味哭笑不得，自己真是头一次，这么不受待见。 宫酒拍了拍袁无味的肩膀，安慰道：“小叶子这孩子，对不熟悉的人，就是这样，一开始我来她也是这么不待见我，现在不是一口一个宫老师？” 袁无味松了一口气，看着这群小萝卜头，今天这道菜，怎么样都要拿下他们。 走了几步，到了厨房，蹲在鸡笼面前，看着两只大肥鸡，默念了一句，“对不住了鸡兄！” 白四是善堂打扫兼马夫外加打杂，进来绕了一圈，看见袁无味抓了两只肥鸡道：“小哥，是要杀鸡？我来！” 袁无味直接将两只肥鸡递给白四，白四提着两只肥鸡，到了外面，割脖子放血。宫酒捂着眼睛进了厨房，他是看不得这些血腥的场面。 “今天中午吃什么？” “鸡汤，宫保鸡丁，还有炒个青菜。” “就两只鸡，孩子就有二十个呢！”宫酒吃惊瞧着袁无味，别说还有四个大人，这两只鸡，二十个孩子也不够吃！ 袁无味笑道：“保证够！”突然袁无味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吃炊饭的孩子，分明只有十五个，怎么还有五个孩子，他们怎么不去？ 袁无味手上剥着干花生，问道：“早上吃炊饭，怎么还有五个孩子不去？” 宫酒一顿，缓缓道：“还有五个孩子，是跟小叶子一起来的，有的眼睛被挖了，有的手脚被打断了，还有一个叫做瓶儿的姑娘最可怜，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四肢全部被折断养在了一个大花瓶之中。” 袁无味听的胆颤心惊，这就是无依无靠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会遭遇的事情。手中的花生继续剥着，袁无味喃喃说了一句。 “这群丧尽天良的人伢子！” “这几个孩子，也不愿意出去，就待在善堂。”宫酒道：“你在这里，迟早都会见到他们，我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太过于关注，这些孩子，受不了别人过多打量的目光。” “我知道了。” 袁无味应了下来，正巧这时白四提着两只鸡进了厨房，瞧着袁无味道：“小哥，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没什么，下面我可以自己来，你们就等着吃饭就好。”袁无味眯着眼睛笑道。 白四挠了挠头，出了厨房。 宫酒笑了一声，“这傻大个，肯定是因为自己上午差点伤了你，有些愧疚，想要补偿你。” “没事没事。”袁无味摆摆手。 “还有小叶子那孩子，爱吃甜的，你做菜的时候，可以略微加点。” 宫酒说完就溜达出去，教孩子们唱歌弹琴，袁无味摸了摸下巴，扫视了一眼桌上的油盐酱醋，系上围裙，准备大干一场！ 为什么选择宫保鸡丁这道菜，就是因为它是荔枝口的，甜酸口味还有一点胡辣味，是小孩子最喜欢的。 第387章 宫保鸡丁2 宫保鸡丁材料简单，鸡肉丁大葱丁还有就是花生。 花生要过油炸，袁无味将刚才拿剥好的一大盆的花生，热锅凉油小火油炸，花生在油锅之中，颜色渐渐变深，时不时还有小气泡，整个油味带了一股花生的香味儿，这花生就算是成了。 袁无味用大勺子将花生盛了出来，炸过花生的油放在一旁备用。 约莫十秒钟，袁无味捻了一个花生，丢进嘴里面，又酥又香。 袁无味回头一看，小叶子带着几个孩子，正扒在窗口，瞧着她。 袁无味端着新出来的花生米，笑道：“要不尝一尝？” “我们才不尝！我们走！”小叶子喊了一声，带着几个小毛头离了厨房。 袁无味又是丢了几颗，放进嘴里面，咔哧咔哧。果不其然这花生还是现炸的好吃！ 两只肥鸡，羽毛已经除尽，这倒是给袁无味省了不少时间。 原本宫保鸡丁，要么用鸡胸肉，要么用鸡腿肉，可是二十几张嘴，单一用量，肯定是不够的。袁无味干脆将鸡胸和鸡腿全部都卸了下来，去骨改刀切丁，刀光闪过，一片残影。 两只肥鸡，剔了鸡胸和鸡腿，就剩下一个鸡架，袁无味拿了两个大砂锅，将鸡骨头还有一些零碎，清洗干净，切了几片姜。炖起了鸡汤，肉菜不多，因此什么也不能够浪费。 从调和之中抓了一把花椒，老姜拍碎，大葱揉开，注入开水。 味道就渗进水里面，袁无味少量多次，将这花椒葱姜水洒入鸡丁之中，直到这鸡丁发粘，盖上一块棉布，放在一旁备用。 花椒葱姜水用的都是葱叶，还有大量的葱白，袁无味将葱白切成小段，葱白比葱叶多了一股甜味，吃起来也更加爽口。 配菜，花生和葱白已经准备完毕。 宫保鸡丁这是一道快菜，做的时候，若是分开加调和，定是手忙脚乱。不如直接一碗全部调好，来的方便迅速。 袁无味调着料汁儿，眼睛余光看见一瓶豆瓣酱，心里面想着，这可是个好东西。 正好用来炸红油，豆瓣酱加入花生油，油渐渐变成了红色，放在一旁的小碗之中。若是第二天再做，这红油颜色会更加好看。 白七七守在灶口，眼巴巴瞅着袁无味，“这道菜准备的东西也太多了。” “这叫做物有所值，等到你们吃了就知道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孩子不能够吃辣，袁无味就少放了一半的辣椒，刚才晾凉的花生油，加入干辣椒段，全程小火。 油带了一股辣味，再将干辣椒段盛出来，不然这就不是胡辣味，糊了味。 香辣油七成热，加入姜蒜片，鸡肉丁滑入辣油之中，再重新加入干辣椒段以及少量花椒，迅速倒入料汁儿，中火略微收干，葱段加入，快速翻炒，再加入花生，掂锅出菜。 酸甜带着一股胡辣味，十分强势地钻入鼻孔，前院正在上课的小毛头们，不由自主的动了动鼻子，有的甚至流下了口水。 第388章 宫保鸡丁3 “好香啊！今天那个哥哥，做的什么好吃的？”小杰嗦着手指。 小叶子咽了咽口水，叉腰道：“你们都有点出息，这个人是好是坏，还不知道呢！”说罢又是看向宫酒，宫酒谄笑几声。 “时候不早，该吃饭了，我们先去食堂！” 宫保鸡丁是快菜，袁无味特意分了两次炒，一次性太多，生熟不一，菜也就不成菜了。 等到小孩子们在食堂坐好的时候，袁无味已经全部搞好。 米饭都用大木桶搬到了食堂，小孩子们一个个捧着自己的小碗，来到袁无味的面前，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宫保鸡丁，又看了看旁边的砂锅。 宫酒站在一旁闻着味道，“就两只鸡，你还做了鸡汤？” “鸡骨头也可以熬汤，味道不差。”袁无味笑道。 一人一小碗鸡汤，加一勺子宫保鸡丁，再加一叉子青菜。 到了最后，是那五个孩子，袁无味照常打饭，一个接着一个从袁无味面前走过。 被挖眼睛的叫做三饼，小叶子扶着他打完了饭，坐到了座位上。 没了右胳膊的是天耀，小男孩，才四五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带着木制小推车，袁无味将饭菜放在小推车上。天耀对着袁无味笑了起来，“谢谢哥哥。” 断了左脚的叫李甜甜，是个小姑娘，嘴巴一笑，便露出了两个深深酒窝，拄着拐杖，端着饭碗。小心看了几眼袁无味，脸上一红，便快速走了。 最后来了两个，小哑巴小盒子，推着四肢全断的瓶儿，瓶儿是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若是她四肢健全，一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袁无味将一对鸡翅放在两个小孩子的碗中。 瓶儿躺在轮椅上，看着袁无味，低声道：“谢谢哥哥。” 袁无味记得宫酒的话，没有过多回应，点了点头。 最后吃饭的是善堂里面的先生和白四。 宫酒端着自己大大的饭碗，目光炯炯有神，“宫保鸡丁多给我点儿！” “好！”袁无味盛了一大勺放在宫酒的碗中，宫酒急不可耐地坐了下来，从怀中拿出大铁勺子，将宫保鸡丁同米饭拌开，一口接着一口。 “又酸又甜，还有点辣！”宫酒嘴巴塞的满满的，他从来没有吃过，味道如此特别的鸡丁。不一会儿便是吃的满头大汗，小叶子抱着双臂，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香喷喷的饭菜，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直往她的鼻孔里面钻，口水不自觉地分泌。 不得不承认，这个坏蛋，菜烧的不错，可是她绝对不能够屈服！ 小杰凑了过来，“阿姐，你不吃的话，可不可以给小杰吃？” “谁说我不吃了！”小叶子立即抱着自己的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只一口便停不下来。 袁无味端着碗，看着大口大口吃饭的小叶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她还拿不下？ 吃完饭，白四帮忙洗碗，袁无味也收拾灶台，宫酒进了厨房，对着袁无味道：“我问过孩子们了，他们同意你留下来。” “小叶子呢？” “那丫头，嘴巴硬的很，就揣着手，不说话，这样就是同意了。” 袁无味嘴角微勾，大获全胜！ 第389章 宫保鸡丁4 得了一份工作，袁无味想着，这一天天总算是有些进项。 今天的菜都是从永嘉书院拿来，她也没有花钱。就将两百文拿了出来，准备还给宫酒。 宫酒摆手，反而又是拿了一两银子出来，塞到袁无味的手中，“我下来的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老白在这儿，这钱你就拿着，正好六天的时间。” 袁无味一愣，宫酒怎么知道自己只打算干六天。 宫酒瞧着袁无味发愣的样子笑道：“还有几天便是谢夫子的讲学，你们三个外乡人，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听讲学？我猜你们也就待个六天，讲学结束就走了。” “我们的确是为了讲学，不过谢夫子这讲学的钱，要的也太多了。”白七七在一旁嘀咕道：“后面的座位，都要三十两一张。” “三十两一张？！”宫酒眼睛瞪的溜圆，“谁卖给你们的？这可真黑？我才不过二十两一个座位！” “就是一个老头儿。”白七七道。 “老头儿？”宫酒捏着手，口气之中满是懊悔，“看来我还是心不够黑！” 正是说着，门口来了人，宫酒到了前面一看，高声喊了一句。 “老白！厨子找到了！” 老白从骡车上跳了下来，袁无味等人看着老白，呵！就是当初卖他们座位的老头儿。 老白看见袁无味等人，又是瞧了瞧宫酒，忽然笑了起来，拱手对着袁无味就是道：“小友，这真是缘分啊！昨日刚见，今日又见，难不成是给我介绍生意来了？” 袁无味脸皮抽了抽，谁跟你是朋友？一口气坑了我一百八十两银子！ 宫酒一愣，立即反应过来，那个卖三十两一个座位的人，正是老白。急吼吼地将老白拉到一旁，怒道：“这几天跟你要菜金，五两银子都不给我，感情你赚的不少啊！” 老白目光躲闪，神情紧张，猛咳了几声，“说什么呢！我那些钱都是有用的。” “钱呢？我可听说了三十两一个座位，三天一共是九十两，若是两个人就是一百八十两，钱呢？”宫酒伸出了手。 老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在宫酒手上。 宫酒目光锐利，语气带有狐疑，“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我又去找了一个大夫，听闻能够岐黄之术十分了得，这不得试一试？”老白缓缓道，语气十分诚恳，不像是作假。 宫酒收了银票，看向老白的目光仍旧是带着怀疑，“最好是这样，我总是去书院打秋风，年金都快被院长扣完了！” “等这次谢云讲学之后，我与他写的书肯定要加印，到时候又是一大笔钱，你的损失，我给你担上。” “得了！”宫酒得了银票心情颇好，转身让老白进了门，孩子们都是围了上来。 老白招呼白四，白四将骡车上带的糕点甜食蜜饯都拿了下来，按照人头一一分了。老白转眼又是看见一旁的袁宝，又是拿了一包滚烫的糖炒栗子，递给袁宝。 “你也算是孩子，一起吃。” 袁宝接过老白手中的栗子，“谢谢，白爷爷。” “哎呦，真是乖啊！”老白眼睛眯了起来。 第390章 夜宵烫牛肉1 在善堂吃了中饭，又做了晚饭，袁无味琢磨着，这生意不错。 他们三人一天三顿饭，也有了着落，能够省下不少银钱。 经过中午那一顿宫保鸡丁，善堂的孩子们，对袁无味也亲近了不少。 比如一直跟在小叶子屁股后面的小杰，会嗦着手指，问袁无味:“哥哥晚上吃什么？明天早上吃什么？明天中午又吃什么？” 宫酒回了书院，老白抱着小杰笑，“都说是馋丫头，你个小子怎么也这么馋？” 袁无味看着满院子的孩子，也是喜欢，一本正经告诉他，“晚上吃什么，早上吃什么，明天中午又吃什么。” 小杰抱着栗子，圆脸胖乎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嘴巴里面贝壳一样的小牙齿，嘴角流着哈喇子。 哈喇子流到了老白的手上，老白连忙道:“臭小子，口水！” 小杰不好意思从老白身上下来，老白对着袁无味道:“这明天中午，还得麻烦你多做一份大人的饭菜，我请了大夫过来。” “有孩子生病了？”袁无味问道。 “瓶儿年纪小，我们去救她的时候，还是刚刚入瓶。之前有个大夫说，若是技术高超的大夫，将她的四肢重新打断，再接起来，她或许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我不懂岐黄之术，但有一点希望，总好过一辈子躺在轮椅上。 前几日，谢……有个朋友给我找了一位大夫，我与他约好，明日上午前来，给瓶儿看看，她的四肢能否有康复的可能。”老白喝了一口凉开水，语气平淡，“顺便也可以看看其他几个，能医就医。” 袁无味看着老白，虽然这家伙坑了自己一百八十两银子，但是都是为了善堂的孩子。这些孩子，吃喝拉撒穿衣睡觉，还要请人看病。哪个不需要银钱？ 一个人太难支撑，袁无味问道:“我看善堂之中，也有小姑娘，宫酒说育儿堂只要姑娘，可以送些小姑娘前去，减轻些负担。” 老白听到送人去育儿堂，脸色阴沉下来，“那地方，我绝对不可能送孩子去！” 袁无味更加疑惑，好吃好喝供着，怎么说育儿堂跟人间地狱一样。 或许其中有她不了解的事情，晚饭一人摊了一张鸡蛋薄饼，配上杂粮粥，又炒了青椒肉丝。 薄饼裹着青椒肉丝，顺了一口粥，吃的舒舒服服。离开善堂之时，天已经擦黑，白四给了三人一个灯笼，提着灯笼走在寂静的山路上。 袁无味伸了个懒腰，明日还得早起，给这帮小萝卜头们做早饭。 今晚回去，可得早早睡了。 走在路上，袁宝忽然道:“无味哥哥。” “怎么？” 袁宝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抬头看着提着灯笼的袁无味，橘黄色的灯笼，发出温暖的光，站在袁无味的侧脸上，让人莫名的安定。 若是当初无味哥哥不收留他，今日他的下场，未必有善堂那些孩子们好。 “无味哥哥，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的，都给你。” 袁无味笑了起来，“就跟我说这？” “嗯。” 第391章 烫牛肉2 “钱这玩意儿，的确多多益善，不过小宝儿你以后可是要当官的，有些钱可不能收。”袁无味哈了一口气，口边出了一阵白雾。 快要冬天了，夜里冷了。 “赶紧走！今天可真累。” 白七七垂着脑袋往前面走着。 善堂烛火晃动，门外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声音并不急促。白四开了门，喊了一句。 “院长，你怎么过来了？” “老白在吗？” “老爷在的。” 郭永直接进来，直奔后院耳房，看见烛火摆动，老白正在写着什么，抬头看见是郭永，面上仍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大晚上的，你来我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是知道我们新来的厨子煮饭不错，下来尝尝？” “老白！”郭永有的时候是真的无力，只能够愤怒的喊一声。 “哎呀哎呀什么事情？我是老了，不是聋了！”老白捂着耳朵。 “那个孩子，你还没有送走？” 老白眼珠子一转，故意道:“来了我的善堂，那就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道理，把自家孩子送走的？” “那个瓶女，你不能够再留了！会遭殃的。” “她已经从瓶子里面出来了，就不是什么瓶女！”一向是脸上带笑的老白，听到瓶女二字，陡然收了笑，变得凶狠起来。 “她牵扯的事情太多了，不是你一个白丁，能够抵挡的！”郭永心口愤懑，坐了下来，又是看着窗外。“要知道，她在一天，善堂里面其他孩子，就多一分危险……你就不为他们想想？” “名章，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她已经是我的孩子了，谁能够把自家孩子丢进地狱里面？”老白顿了顿，“瓶儿是个好孩子，她唯一的错，就是生的过分美丽，被那些东西惦记上了。”说罢，老白站了起来，“今日我因为害怕，就抛弃了瓶儿，那明日我也会因为其他原因抛弃其他人。” “罢了，我是说不过你。”郭永叹了口气，“你把谢夫子请过来，也是为了保护她！” “那些人，多少忌惮些谢云。虽然谢云看不上高党，不过这首辅恩师的名头，还是挺有用，我准备医好瓶儿之后，让瓶儿跟在谢云身后，做个丫鬟，有他在，瓶儿的安全算是有了着落。”老白将笔搁在一旁。 “谢夫子会同意吗？”郭永瞧着老白。 老白狡黠一笑，“之前有点悬，不过现在可能可以。” “算了，我也不劝了，这几日你小心点便是。”说完，郭永拿出一张五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这算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老白两眼放光，忙不迭收下了银票，“名章，何必嘴硬心软？” “你让宫酒，少去我的厨房！一个先生，整天去大厨房顺东西，今天还带了个少年，一人提了一个鸡笼下山，成何体统！” 郭永的声音不自觉又大了起来，真是越想越气！ 老白笑着点头，把郭永送了出去，关上门的同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世道……” 第392章 烫牛肉3 到了客栈，天已经完全黑了。 白七七打着哈欠道:“幸好城门还没关，不然今天都不知道睡到哪个野地里面！” 袁无味也是乏了，眼睛眯着，走进客栈，看见柜台还亮着油灯，掌柜的还在噼里啪啦扒拉着算盘。 上前打了个招呼，“掌柜的，还不睡？” 掌柜的也打了一个哈欠，“这不等你们呢？” 灯花有声哔剥有声，掌柜的拿铁签挑了挑，灯光更亮。 “等我们？” “今儿早上，李家公子让我给你们捎句话。” “什么话？” “明儿一早，请你们吃烫牛肉去！” “烫牛肉？”袁无味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只想要睡一觉，也没多在意，“多谢掌柜的，时候不要，也早点睡！” 掌柜的想了想又是提醒道:“这烫牛肉起的可早，鸡叫就得起！” “嗯嗯，知道了。”袁无味摆了摆手，回了自己房间，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夜好梦，正是睡到香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袁无味迷迷糊糊的醒来，开门就看见李巨源一张大脸。 “快醒醒，吃烫牛肉去！” 袁无味看向外面，伸手不见五指，黑洞洞的一片，“什么时候？李公子？” “甭管什么时候，是吃烫牛肉的好时候！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你把袁宝带上，还有你那小娘。”李巨源说的语速极快，拉着袁无味就敲响其他两人的房门。 等到三人，睡眼惺忪，迷瞪着眼睛，坐在小木桌前面的时候，才听到远处传来几声零星鸡叫声。 “李公子，这未免也太早了！”白七七嘟囔道。 “不早，怎么能够吃到这一口？”李巨源笑了起来，眼睛下方的眼袋跟个面口袋一样。 “烫牛肉随时都可以吃，何必一定要这么早？”袁无味说道，已经醒了几分，打量周围。 来的地方，极为简陋，人可不少，十几张木桌子坐的满满当当。 每个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碳炉，上面是一铜盆，铜盆里面放了半盆子清水。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这些桌子都在外面，从外面往里面看去，里面是个大开间，一根长竹竿，横在房梁上，吊着几十只牛。 靠近门口，是个大窗户，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一个人正拿着厨刀，在那里切着牛肉。 袁无味看了一会儿收了目光。 李巨源道:“这牛肉跟牛肉，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刚杀的牛肉是一个味道，这杀了半天的牛肉，就带了膻味。至于杀了一天的牛肉，那就只是一块肉了，毫无特别之处。 今天我带你们来的这地方，几百米外就是一处屠宰场。 一般这些杀牛的，都是夜里面杀，我们马上吃的牛肉，一个时辰之前，还在活牛身上呢！ 这极致的新鲜，吃到嘴里面就是不一样，牛肉又嫩又新鲜，还没有任何腥膻味，甚至都不用加葱姜。” 这么一说，袁无味明白了面前的半盆清水，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原来是用来烫牛肉的。 食物新鲜的确重要，袁无味也没有吃过如此新鲜的牛肉，一般而言，能够吃到最新鲜的牛肉，也是杀了半天以上的。 第393章 烫牛肉4 半晌，一个胖乎乎的姑娘走了出来，挨个问道:“吃什么？” “胸口油！” “牛肉片！” “牛肉丸子！” …… 姑娘一一记下，又是道:“牛肉丸子，还得再等一会儿，这要点时间。” 食客们纷纷点头，表示愿意等。 李巨源凑了过来，“这牛肉丸子，也是现打，弹性十足，好吃的很！” 李巨源要了三大盘胸口油，三大盘牛肉片，一大盘牛肉丸子。 “我们这边有一种酱，叫做沙茶酱，是从南洋那边传过来的。原本也叫沙爹酱，听说是南洋人用来刷烤串的。 但是传到我们这儿以后，也不知道是哪位绝顶聪明的仁兄，发现这酱料跟烫牛肉配在一起，那是一绝！现在沿着这四方街，开的一顺儿烫牛肉店，都有这沙茶酱。 至于我为什么选择这家？也是因为这家沙茶酱最是好吃有味儿！待会儿你们可要尝尝！” 袁无味瞧着李巨源，比起做学问，谈起这吃喝美食，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自信不得了。 牛肉丸子要等一会儿，胸口油和牛肉片先送了上来。 胸口油牙白色，一片一片切的极薄。牛肉片，看样子是牛里脊那块嫩肉，纹理也极为漂亮，仔细看去还有筋膜在抖动。 只有两字新鲜！ 铜锅之中，开水沸腾，一人一个筷子，叉起肉片就往锅中送。 袁无味问道:“这涮肉有什么讲究？” “没讲究，肉好，抵过千军万马一切繁文缛节！变色，就能吃！” 得！肉好一切都不讲究。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那薄薄的肉片变了颜色，仔细看去，还带了一点粉色。 袁无味送入口中，极致新鲜的口感，让她心中小小的震撼了一把。 这肉极嫩极鲜还带有一股香味，又夹了一片，过了沙茶酱，有咸味、辣味还有香味，总之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味道，与简单的牛肉在一起，很是和谐。 这种新奇的味道，是袁无味没有尝试过的，甚至在袁大厨的笔记之中也没有。 袁无味挑了一点沙茶酱，仔细尝了尝，有大蒜，花生，还有一种呛鼻子的味道，不清楚是什么。 此外还有虾米酱油……等一系列调和的味道。林林总总算起来，大概有二三十种配料。 “这沙茶酱怎么做的？” 李巨源笑道:“小哥，这都是店里面机密，我从什么地方知道？” 袁无味暗自将这味道记了下来，回去得好好研究。 吃完牛肉片，又尝了胸口油，虽然是一片油，但是丝毫不腻，反而有一种浓郁奶香，口感脆滑，十分新奇。 当肉吃的差不多时候，牛肉丸子端了上来，李巨源忙不迭将牛肉丸下到锅中。 牛肉丸子不像是广陵的狮子头，很小，比鸽子蛋略微大点，外面也是有一层粉色，下到锅里面，得等上一段时间，牛肉丸子浮上来才算是熟了。 吃了小半个时辰，东方微白，白七七也醒的差不多了，瞧着李巨源眨巴眨巴眼睛，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为什么要在朱记欺负许仲连呢？” 第394章 烫牛肉5 说起这事儿，李巨源面色一僵，放下了筷子，犹豫半晌，缓缓说道。 “白姑娘，我讨厌许仲连，看到他就很烦。”李巨源目光愣愣地瞧着面前翻滚牛肉锅子。 “在知道他这么个人之前，我一直都是皮城最优秀的那个，我爹让我考第一，我觉得拿个第一，对我而言也不是一件难事。直到，我遇上了许仲连，秀才考试，我竟然输给了他！ 若是他身份显赫，家财万贯，我都可以认为他有名师辅导，我败了也情有可原。可是他偏偏一贫如洗，除了四书五经，其他的书，一概买不起。 这样的人打败了我，愈发让我觉得我一无是处，是我爹口中的废物。 每次见到他，看他吃粉喝粥看书无论他在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我，他比我厉害。”李巨源苦笑一声。 “想来，是因为我嫉妒他。可是我又觉得他可怜，看他一碗猪脏粉，都得靠给人跑腿攒十天的钱，我砸他一碗，赔他十碗，吃去！ 这种有才华的人，应该省下时间，多读读书，厉害去！” 白七七感觉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闭上了嘴巴，瞧着面前牛肉锅子，心虚的嘀咕，“怎么丸子还不好呢？” 袁宝瞧着李巨源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公子你如果总是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自己又如何能够往前走呢？ 只要今天的你，比昨日的你，更加优秀，那便是今天有所得，不算虚度。” 李巨源一怔，随即释然轻笑，“对啊，我看见你，更难受了。没我人高，学问已经比我高了几个头了！” 袁无味也是笑了起来。 牛肉锅子沸腾，那一个个圆润的牛肉丸子，一个接着一个浮了起来，在汤锅里面打着转儿！ “别管了，赶紧吃！吃完我还得溜回去，假装彻夜看书学习呢！”李巨源眼疾手快，筷子灵活夹住了一个牛肉丸子。 “说的对，我也要去善堂给孩子们做饭！”袁无味夹了一个牛肉丸子，吃在嘴里，肉十分劲道，透着牛肉的香味，弹的不得了。 “善堂？”李巨源脸色一变，“哪个善堂？” “就是永嘉书院山脚下的那个。” “你们怎么跟那个善堂扯上关系了？那个善堂我劝你们一句，千万别去！”李巨源吞下口中的牛肉丸子，快速说道。 “怎么其中有什么内情？” 李巨源左右看看，也没有多少人，他们坐的也偏僻，便是凑到前面小声道:“那个善堂得罪了上面的人，有人要整治他们，多余的我也不能够跟你们多说，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们开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不是一件好事？这跟官府又有什么关系？”袁无味不解。 李巨源嘴巴闭的严实，再怎么问也不肯多说一句。 袁无味道:“也就几天，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 李巨源点点头，“如果只有几天，那也还好。谢夫子在这儿，他们多少有些顾忌。” 牛肉丸子吃完，袁无味觉得肚子舒坦，这一顿真是结实。 朝霞满天，原本热闹的四方街，全部收了摊，灯笼也收回店里。 夜里面来吃的食客们，三三两两回了家，仿佛夜里面的繁荣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395章 牛肉粉1 这原本的烫牛肉店，也改了招牌，变成了肉铺。 正所谓来都来了，袁无味就直接进了店，要了五斤牛肉，外加上一罐子沙茶酱。 出了牛肉铺子，袁无味心痛的咂舌，一斤牛肉四十五文，这五斤牛肉，就花了两百二十五文，自己这做饭，还贴了二十五。 不过昨日从大食堂拿的蔬菜还有富余，今天只需要买肉，算是减少一些损失。 提着牛肉，袁无味三人去了善堂，孩子们都还没起，白四正在扫地，老白则是洗漱，一抬头看见袁无味三人。 “怎么来的这么早？” “城门一开，我们就过来了，怕耽误了孩子们早饭。”袁无味笑着，将手中的牛肉放在桌子上。 老白耸动鼻子，到了牛肉面前，“你买了这么多牛肉？” “分成两顿吃，我还嫌少呢！”袁无味笑了笑。提着牛肉去了厨房，从昨天筐子里面拿出大白菜，将外面的老叶子剥开，只留里面较嫩的部位。 此外，又用水，将米粉泡好。 随后将刚才的牛肉，略微清洗，便一分为二。大的那部分留着中午吃，小的那部分用来做牛肉粉。 店家切牛肉的时候，袁无味观察了好一阵子。这牛肉切法，与鸡鸭鱼不一样，而是逆着牛肉生长纹路切。 一团牛肉，看上去不过二两，那店家能够切出三十多片牛肉来。牛肉软，并不好切，由此可见，刀工了得。 袁无味在切牛肉之前，特意将刀磨快，摆好牛肉位置，便开始切牛肉。大约两斤牛肉，不一会儿也就切完了。提起牛肉一看肉切的极薄，都能够透过光。 袁无味勾唇一笑，勉强可以。 牛肉要薄，才能够熟的快。 一大锅开水已经沸腾，内院的孩子们，都已经起来，个个乖巧，拿着自己小牙刷和毛巾，到中间大院的水缸前，排成一顺溜儿，开始刷牙洗脸。 袁无味掐着时间，将米粉丢了开水锅中，二十五个碗中，依次放入葱花芹菜粒儿，些许盐酱油胡椒粉。 等到一切办完，米粉也到了时间，长长的筷子，将锅中米粉分到碗中。 旁边一口大锅，略加猪油胡椒，开水沸腾，袁无味抄着一个大竹篾子，将薄如纸的牛肉片放入开水之中，几个瞬间，就将牛肉全部都捞了出来，此时此刻这牛肉片上还带着粉色。 牛肉片一人三四片，剩下一锅汤，汤沸之后，打去浮沫，牛肉的香味窜了出来。 这是一锅极好的牛肉汤，又甜又嫩的白菜叶子，放入锅中，滚个几滚。 连着白菜叶子一勺滚烫牛肉汤，注入刚才的米粉之中，一碗牛肉粉就成了。 汤汁清亮，带着些许白菜清甜，牛肉粉滑，牛肉细嫩。用来做早饭，是再好不过。 到了食堂，一碗碗牛肉粉放在孩子们面前。 “哇！” “这是牛肉！” “好吃！” …… 本就是吃饱来的，袁无味只是盛了半碗，陪着吃了一点。 老白吸溜吸溜，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看向袁无味的目光亮晶晶的。 要说，袁宝是个宝，这无味小哥才是一个大宝！ 第396章 李大夫1 吃完早饭，袁无味收拾厨房，孩子们拿着自己的小碗，依次在水井边上清洗自己的小碗。 袁无味在厨房之中切好牛肉配菜，便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 他们年龄不一，学习进度，也不一样。 老白坐在一旁，喝了一口热水，目光始终追随着这些孩子。 “他们来的时间不一样，最早的那几个，都已经出去了，有的孩子都五六岁了。” 袁无味想起李巨源的话，看向老白，这善堂到底藏了什么？ 但是又想了想，这跟她没多大关系，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也明白老白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事情，老白估计早就知道了。 萍水相逢，仅此而已。 袁无味道:“这善堂，开了多久？” “也有二十年了。”老白笑了笑，躺在了椅子上。“当年，我小友将这善堂交到我的手上，我也没有想到，我能够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袁无味点头，养活这么多孩子是不容易，又听老白说道:“世道越是不好，可怜孩子越多，刚开始也不过七八个，现在是二十个，以后还会更多。我也不知道能够护着他们多久，能护一时是一时，也算不负了友人所托。”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骡车刹停的声音，老白站了起来，“估计是李大夫来了，听说这位李大夫在山同当过军医，医术高超的很。” 山同？这也算是遇见老乡了，袁无味与老白一同出去，看见一个穿着褐色圆领长袍的壮汉，一脸的络腮胡子，都看不见嘴巴，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若不是他背着药箱，袁无味万万不会认为这个人是个大夫！ 老白看见壮汉，拱手道:“李大夫请！” 李大夫拱了拱手，挎着自己的小药箱，“先看看病人。” “好。” 老白带着李大夫去看瓶儿，李大夫瞧着床上的瓶儿，手在四肢之上，来回敲打，又捏了捏。眉头皱成了疙瘩，看向老白，“你真的要医？” “要医。”老白眼睛一亮，这么问，肯定是有希望。 “要医可以，首先这孩子要吃点苦，身上的骨头已经错了，要全部敲断重新接上。其次，我要的药，可不便宜，光是药就要上千两，最后我告诉你，我不保证完全能够治好，不留一点后遗症。”李大夫很是实在。 “后遗症？比如？” “比如说这两条腿可以走路，但是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这两条手臂接好之后，不能够提重物……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李大夫说完，圆眼睛瞧着老白。 老白转而看向瓶儿，“瓶儿，爷爷有钱，但是这苦你要自己吃，你吃得下不？” 瓶儿漂亮的如同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老白，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苦我吃得下，变成跛子也好，提不了重物也罢，总比现在瘫在床上，做个废物强！” 李大夫点了点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么说来是同意了，那我就开药方，等草药齐全，明日就可以动手。” 第397章 李大夫2 “好。”老白答应的爽快，李大夫写了一长串的药材递给老白，老白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上面的药材不仅仅昂贵，而且稀有难买。 李大夫抬头瞧着老白，“我能够救这小姑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这姑娘的年纪还小，骨骼还未完全长成。 早一日找到这些药材，这小姑娘就能够少受一份罪，后遗症也能够少一些。” “我知道了。”老白捏着清单，走了出去，走之前对着袁无味道:“善堂孩子，麻烦小哥多照看照看，我要去一趟书院。” 袁无味答应下来，李大夫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完全没有拘束，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袁无味刚进厨房，李大夫也跟了进来，说是要找一些材料，准备搭药炉子。 袁无味找了一个炭火小炉子给他，李大夫左右看看，“这也可以。”随即又是看向袁无味，“你一个姑娘，为什么要装成个小伙？” 袁无味心狠狠地抖了抖，他居然发现自己是女的，转头看向李大夫，笑道:“李大夫您大概是看错了。” “我从战场上退下的，人体构造，我再清楚不过，哪怕你只有一套白骨，我都能够分辨出你是男是女。”李大夫很是不屑道。 袁无味捏了捏手，绝对不能够承认。 “李大夫，可能这次错了。” 李大夫见袁无味死不承认，络腮胡子下面的嘴唇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问了，就当我是错了。” 正是说着，袁宝推门进来，李大夫与袁宝四目相对。 “小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袁宝垂下眼睑，“大夫你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李大夫随即话锋一转，“大概真的是我认错了。” “小宝儿，外面怎么了？”袁无味深深看了一眼李大夫，她确定，这个李大夫认识袁宝，认识还是小程公子的袁宝。 李大夫拿着炭炉子走了出去，袁宝紧握双手，迟迟不敢抬头。 良久，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小宝儿，帮我剥蒜。” 袁宝猛地抬头，正对上袁无味笑意吟吟的眼，莞尔一笑，“好，无味，哥哥。” 中午袁无味准备做芹菜炒牛肉，这道菜要搁不少辣椒，袁无味怕孩子吃着觉得辣，就将辣椒减半，大蒜多加一些。 尽管如此，吃中饭的时候，袁无味见孩子们仍旧是嘴巴通红，米饭下的飞快。 看来以后，得少做一些辣菜。 目光落到一旁，李大夫好像个没事人一样，端着碗吃着饭，一会儿的功夫，就添了三碗。 白七七感叹一声道:“这李大夫，可真能吃！” 话正说着，李大夫又来添饭，看了一眼白七七，“行军打仗之人，三餐没个准头，有的时候，两三天没饭吃。能吃就是能存，到危险的时候，能保命！” 白七七眨巴眼，这背后说人坏话，被人给发现了。 袁无味默默地又给李大夫添了一份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亦或者什么都不是？ 第398章 看病1 晚饭之后，宫酒从书院下来，告诉袁无味，老白明日回来，晚上他来善堂守着孩子们。 袁无味瞧着宫酒细胳膊细腿，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宫酒笑道:“有什么不可以，再不济李大夫也在这儿！” 壮汉李大夫黑熊一样壮硕的身体，正蜷在廊檐外面，剥着烤红薯的皮儿。 听到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向袁无味道:“看孩子能够有什么差错，反倒是你们，要走夜路，现在日短夜长，天黑的早，还是早些时候回去。”说罢，又是咬了一口红薯，站了起来，改了主意，“算了，我还是先送你们三人回去，再回善堂。” 李大夫提着灯笼，走在前方，袁无味摸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何想法。 李大夫大声道:“小哥，你烧饭啥都好，就是份量少了点，一人一碗，哪里够吃？” 白七七嘀咕道:“都是小孩子，都跟你一样，金山银山也都吃空喽！” 李大夫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你说的也对，我们行伍之人，吃的就是比一般人多一些。”转而又是瞧着袁无味，“今儿我给白爷开的这些药材，就算明天凑齐，光治病的时间也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估计我都在善堂，拜托无味小哥，这菜可以正常做，米饭馒头千万可得多准备一些。” 袁无味没忍住笑了起来，李大夫也是不好意思笑了。 “我粗汉一个，向来快言快语，小哥莫要见怪。” “我们见怪不怪，我的儿做饭好吃，就连我都吃的多些。”白七七凑过脑袋，很是好奇的瞧着李大夫，“李大夫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个大夫，以前在什么地方当军医的？” 李大夫快速看了一眼袁宝，开口道:“我原本是山同程将军的副将，这鞑靼一年年的进攻，我们西北防线，每年都要死上不少人。但是军中军医稀少，那时候，我就研究起了医术。 反正人多，伤员也多，军医有的时候赶不上趟儿，我就问受伤的兄弟们，要命还是等死？兄弟们就让我试试，一个医的不行，那就下一个，慢慢地我也就成了。 后面伤了胳膊，程将军替我上书，我便提前退了。” 原来如此，袁无味松了一口气，李大夫完全没有遮挡，将自己的过去说的清清楚楚，既然是程将军的副将，那么认识小宝儿也不足为奇。 快到城门口，明月高悬，忽然一群人骑着快马，飞奔而去。扬起灰尘，洒了众人一脸。 “什么人，赶着去投胎？”白七七怒骂道。 李大夫看着那群人的方向，皱眉道:“那个方向，是不是善堂的方向？” “说不定是去永嘉书院的。”袁无味道。 “这些人是军中之人，还是精锐，看他们骑马的姿势，没个三两年的功夫，绝对不会如此娴熟。”李大夫说着，走了几步。 袁宝突然开口道:“快去善堂！” 袁无味猛地想起李巨源的话，几人立即飞奔回去，远远就看见那一群人正围着善堂。 第399章 看病2 为首之人，手中拿着火把，正在叫门，“你们若是不出来，我就放火烧了这善堂！” 善堂屋顶全部都是茅草，现在天气又干燥，如果火把丢进去，不消半个时辰，就烧的干干净净。 宫酒扒着门缝，看着外面的人，一顺溜的五大三粗汉子，将善堂围得严严实实，看样子来者不善！ 他是个琴师，不是个武师！ 宫酒回头看了一眼善堂的孩子们，小叶子紧紧扒着宫酒的衣袖，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够害怕，得想个办法！ “你们什么人？谢夫子在这儿，你们也敢放肆？” “老大，谢夫子在这里！”旁边一人低声道。 “可靠消息，谢夫子今晚在永嘉书院，不可能在善堂！”为首之人冷声道，“宫先生若是再不开门，我可就放火烧了！” 宫酒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的计划被识破了。 当这些人进来，孩子们也难逃一死！ 善堂里面迟迟没有回话，为首之人又点燃火把，将火把扔至半空。 千钧一发之际，李大夫抽出腰中软剑，跳将出来，将火把一劈两半，高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善堂放肆？” 白七七撕了块布条，将脸遮了大半，也劈手抢了一人的佩刀，指向为首之人，“还有我！” 听到门外声响，宫酒原本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他还以为今天，就要和孩子们交代在这里了！ 扒着门缝，就看见白七七跟李大夫挡在了门前。 “真是阿弥陀佛，上苍保佑！”宫酒双手合十，差点跪下来。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又来两个送死鬼？！给我上！” 另一边袁无味与袁宝，早就爬上了永嘉书院，两个门童正打瞌睡，不管三七二十一，袁无味带着袁宝冲了进去。 两个门童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的？！” 袁无味正不知道，院长在什么地方，抓过一个门童，指着左边回廊道:“院长是不是住在这边？” 门童睡的迷迷糊糊，一时没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袁无味立即道:“那就是右边，多谢了！” 袁无味拉着袁宝飞奔，时间耽误不得，李大夫说了，人数众多，都是精锐，他顶多支撑半个时辰！ “你们别跑！院长大人睡了！”两个门童反应过来，一路高叫，惊醒大批学子老师。 袁无味有意无意保持距离，他们喊的越大声，袁无味就往哪个方向跑！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使然，到了一处小院，院长怒气冲冲地出来，“大晚上，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袁无味看见院长，气喘吁吁道:“院长大人，善堂善堂，有人要放火烧善堂！” “什么？！”院长火气顿消，细长的眼睛瞪成了圆，“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随即，对着两个小童道:“你们将护院全部喊醒，立即去善堂！” 两个小童不敢耽搁，飞也似的跑了出去，通知护院。 院长定了定心神，看向袁无味和袁宝两人，“你们若是我永嘉书院的学生，今晚定是要罚你们抄写百遍院规！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第400章 看病3 幸好永嘉书院离得近，护院亮起火把，三四十人，在蜿蜒的山路上，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火蛇。 正在苦战的李大夫，看见那亮光，总算是看见了希望。 那为首之人，也是瞧见了火光，语气阴沉道:“撤！” 几十个人，立即翻身上马，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什么！怕了你姑奶奶我？！”白七七在后面追了几步，十分嚣张。 李大夫一手扶着门，瞧着白七七，“白姑娘啊！歇歇！” 白七七一把扯下布条，看向李大夫，“李大夫你咋认出我来的？” 李大夫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衣服都没换，我又不是瞎子，蒙着脸就不认识了，不过你这一身功夫，倒是挺俊的。” 白七七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自己做的多么隐蔽神秘呢！想想看，于万分危难之际，一个白衣女侠从天而降！她又是谁？身份成谜。 抬头一看火光渐渐靠近，想起袁无味千叮咛万嘱咐，不准自己动武。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凑近李大夫面前道:“李大夫，待会儿我儿来了，你可千万别说，我动武了！我儿，不允许我动刀动枪的。” “无味小哥？”李大夫瞧着白七七，有些不确定，“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关系，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弟俩呢！” “嘿！谁让我辈份大，长得又嫩！”白七七摸着脸，正巧郭永带着护院冲了下来，看见善堂外面，一片狼藉。 “孩子们有事没？”郭永看的胆颤心惊，先是问了一句孩子们。 身后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宫酒扑了出来，“今天要不是有李大夫，和白姑娘，我们就要活活被烧死了！” 白姑娘？袁无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目光锐利，直射白七七，“七娘，这是怎么回事？” 白七七挠了挠脑袋，莫名的压迫感，她是他的长辈，自己怕他做什么？ “没有，是天降一个神秘的白衣女侠，夺了歹人佩刀，她武艺……” “白姐姐，我们要跟你学武术，以后也像你这么厉害！”小叶子冲了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瞧着白七七。 白七七谄笑几声，小心瞧着袁无味的脸色。 袁宝拉了拉袁无味的袖子，“总算是赶上了，善堂没事就好。” 袁无味也没了办法，院长留了十几个护院，在善堂之中，便又回了永嘉书院？ 李大夫也进了善堂，粗犷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瞧着宫酒道:“宫先生，我看那伙人训练有素，进退有度，不是一般人，你们善堂究竟是不是惹了什么军中之人？” 宫酒支支吾吾道:“这里面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还是等明日老白回来，跟你解释！” 李大夫点点头也不纠结，“这件事情，我提个醒儿，那伙人不简单！” 马蹄声嗒嗒，原本紧闭的城门大开，那群人飞奔进城。 到了高升酒楼，为首之人摘下斗笠，露出脸，竟然是李员外。 酒楼正中央，坐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 第401章 看病4 “李青，事情办的如何？” 黑暗之中，斗篷人声音虽低，却极具压迫感。 李员外单膝跪地，额头渗出冷汗，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原本一切顺利，半路冒出了两个高手，惊动了永嘉书院的人，我们也只能撤退。” 说完，斗篷人淡淡道:“有尾巴吗？” “没有，兄弟们都回来了。” “那就好。”斗篷人道:“永嘉书院不足为虑，但是谢夫子毕竟是大人的老师，还是再等一等。” 李员外松了口气，又听到斗篷人道:“今日失败，自己去领罚！” 说完起身出了门。 冷风一吹，李员外感觉阵阵凉意，摸了摸后背，已经湿透。 自己领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经过那些匪徒一闹，再回去，城门肯定是关了。 袁无味等人，就留在了善堂，一直睡到大天亮。 洗脸刷牙做早饭。 做完早饭，再去城里面买些蔬菜肉类。 袁无味刚准备出门，就看见小萝卜头们，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 队伍最前面，李大夫依次把脉检查身体，看见袁无味，抬了抬手，“无味小哥，早饭多煮点！” “知道了。”袁无味走到李大夫身边，“李大夫，您这是做什么？” 李大夫一边掀着小杰的眼皮儿，一边道:“小哥，孩子不比大人，昨天那些人那么一闹，又是要杀又是要放火的。这些孩子还小，我怕他们有人吓着了，干脆都检查一边，要是有心神不宁的，煮点甜汤给他们喝定定神。” 一听到有甜汤，小杰立即捂着胸口，声音软萌，“哎呀呀，大夫我心口疼。” “心口疼，可不是心神不宁，得喝苦黄连，你哪边心口疼？”李大夫笑道。 小杰立即放下手，“不疼了，我好了！” “小机灵鬼！”李大夫笑了笑，又接着给下面的孩子看，看到了最后，李大夫看见正在看一旁柱子上对联的袁宝。 “袁宝你也过来！我给你瞅瞅！” 袁宝低眉思忖了一会儿，便是过去，李大夫仔细搭脉，捏了捏袁宝骨头，浑身上下都看了个遍，咧开嘴一笑。 “长得很好，比以前壮实多了。” 袁宝默默走开，袁无味在一旁手心出了汗。 随即又释然，如果李大夫真是坏人，他们早就已经被告发，进了大牢。 挎着菜篮就去了城里，一场秋雨一场寒，袁无味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早知道昨日应该多带一件衣服，这次回城里，正好去客栈，拿件衣服。 袁无味走着，看见前面几串马蹄印，马的价格比起骡子驴子高出一倍有余。除了官府，也就一些达官贵人，能够用得起。 在乡野田间，用的人就更少了。 那么这马蹄印，只有可能是昨晚那伙人留下的。 郊外都是土路，又下过雨，马蹄印清晰可见。袁无味跟着马蹄印一路到了城门口，又跟着上面的泥点子，到了高升酒楼面前。 袁无味仰着脖子，瞧着高升酒楼金字招牌，善堂跟酒楼能够有什么仇什么怨？ 第402章 断骨重生1 高升酒楼后面便是东街，平时买肉买菜，十分方便。 袁无味从高升酒楼离开，便去了东街。深绿色儿的菠菜、脆嫩的小青菜手臂粗的白萝卜…… 从头走到尾，菜篮子装的满满当当。肉丸青菜汤，清炒菠菜，再加一份萝卜烧肉。 回了善堂，袁无味看见门口骡子马车，就知道是老白回来了。 大厅中央，李大夫看着老白，“白爷明人不说暗话，你让我来这给孩子医病，我来了。 可是你可没跟我说，这半夜还有人来杀人放火。” 老白面露愧疚，万万没有想到，谢云还在这儿，这些人竟然敢来善堂杀人放火！ 如果不是李大夫还有袁无味他们，恐怕自己回来，这善堂已经成了焦土。 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说了。 老白叹了口气，缓缓道:“事情说起来有点长。 那伙人是朝廷的人，目的就是为了瓶儿。” 李大夫仔细听着，袁无味也坐了下来，这短短一句话，让两人更加糊涂了。 “白爷，瓶儿不过一个孤女，怎么跟朝廷扯上关系了？”李大夫问道。 “其实，瓶女有两人，还有一个是瓶儿的双胞胎妹妹。用来装二人的青花大瓶，是那帮人专门制作的，再找来一对长相极佳的双胞女童，塞入瓶中，做成对瓶，作为送给贵人的礼物。 当初捣毁人牙子的窝点时候，小叶子带着我们，去了密室，我在密室之中看见这些人牙子与一人的书信，这才知道这伙人牙子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替那些达官贵人，寻找貌美的幼童幼女。 瓶儿也是在那间密室之中发现的，因为事出突然，那伙人只来得及将瓶儿的妹妹带走，瓶儿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双胞瓶女，做成的对瓶实在难得，他们因此追到了现在。” 老白说的隐晦，李大夫和袁无味都已经明白，这瓶女是用来做什么的，两人沉默不语。 袁无味道:“既然有书信，完全可以告官，官府难不成还不管？” 老白冷笑一声，“我第一时间就将书信和证据交给了官府，一开始还有点进度，后来就连书信和证据都消失不见，甚至不承认有这件事情，说我是信口雌黄蛊惑人心！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不明白，运作这件事情的人，绝非一般人。” 李大夫长舒一口气，“白爷你当早跟我说，我就把我那长枪带过来，那些孙子都不能近身。” 老白抬头看着李大夫，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但凡知道瓶儿之事的人，无一不是退避三舍，劝自己早早放手，不要以卵击石。 “多谢了李大夫！”老白拱手，声音哽咽。 李大夫摆了摆手，仔细查看了一番药材，“药材已经齐全，今天下午我就给瓶儿断骨。熬药的事情就麻烦白爷了。” “这是自然。”老白应了下来。 中午，袁无味的饭多煮了三碗，李大夫拿着自己专属的盆，吃的飞快。 小叶子带着小哑巴站在李大夫面前，李大夫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你们有事儿？” 第403章 断骨重生2 小哑巴手飞快地舞动，小叶子看了一会儿道:“瓶儿，怕疼，能不能轻点？我把我留的酥糖给你。” 李大夫嘿嘿笑了起来，“给我再多的酥糖也没用，吃不了这苦，小姑娘就站不起来！” 小哑巴手一顿，眨巴眨巴眼睛，漂亮眼睛眼泪水，跟小珍珠一样流了下来。 袁无味将盆底的饭全部刮给李大夫，不由劝道:“李大夫，都是孩子，你说话也太直接了。” “拐弯抹角不是我的风格，再说了，要是他们看见我吃了糖，瓶儿还是痛的死去活来，在这些小东西的心里面，我这不就是大夫，是骗小孩的大尾巴狼。” 李大夫又是扒了几口饭，看着盆里面还有一点肉烧萝卜的汁儿，干脆一起倒在自己盆里，拌起了饭，大口大口送进自己嘴里。 袁无味想着，说的也对。 不由地担心起瓶儿，四肢骨头全部打断，这痛，别说一个孩子，就连大人也吃不住。 到了下午，李大夫去了房间，对着白七七和袁无味道:“待会儿你们得帮我按住她！” 白七七与袁无味齐齐点头。 李大夫又是看向瓶儿，“要吃些苦头，忍过去，就好了。” “我知道的，大夫。”瓶儿低声道。 李大夫又递了一块软木给袁无味，“让瓶儿用牙咬着！” 老白还有孩子们都在外面等着，小叶子紧紧扯着老白的衣服，双眼紧紧盯着房门。 一声尖利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 “啊！” 老白心猛的一揪，房间之中的瓶儿躯干剧烈地扭动，白七七不忍去看，闭着眼睛按着瓶儿。 尖叫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高，最后声音都变得嘶哑难听，伴随着绝望。 “坚持住！还有最后一下！” “咔嚓。”最后一下，李大夫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瞧着瓶儿，扯了扯嘴角，“很不错，结束了。” 瓶儿面白如纸，软木从口边滑落，大眼睛积蓄着眼泪，嗒嗒地落了下来，从今天起，她将迎来新生。 “我以后……能站起来了？” “可以，如果恢复的好，说不定还能够跑步跳舞。”李大夫将一瓶黑乎乎的药膏递给白七七，“刚才的关节处，涂上药膏，我是个男人，不方便。”说完就背过了身子，白七七将药膏涂好，李大夫这才转过身来，用木板将瓶儿的四肢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才算是完成了一半。后面还有调养，不过比起这断骨之痛，可就好多了。 李大夫大跨步出了门，对着老白笑道:“接下来，好好喝药，半个月以后，我给她换药再上一次夹板，三个月以后，大概就能走了。” “真的能走？”小叶子凑了过来，满脸兴奋。 “能走，接骨的时候，我发现这孩子天生骨骼柔软，若不是进过瓶子，跳舞那是个好苗子！之前说的那些后遗症，只要照顾得当，应该是不会有的。”李大夫笑道。 “李大夫多谢了。”老白泪眼朦胧，瓶儿总算是有救了。 “多大个事情。”李大夫摆了摆手。 第404章 断骨重生3 房间之中，袁无味替瓶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瞧着已经睡着的瓶儿，太多的不幸，降临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幸好她遇见了老白还有李大夫，可是她的妹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情。 按照老白的说法，老白只知道有个贵人，在保护这些人，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那他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跟高升酒楼之间的关系。 袁无味的目光落在已经熟睡的瓶儿脸上，那群人绝对不会放过瓶儿。 次日，谢夫子讲学正式开始，前往永嘉书院的山路顿时热闹起来。 袁宝与许仲连在客栈碰面，许仲连特意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袍，背着书囊，与袁宝一同去了书院。 袁无味和白七七，闲着无聊，也去凑了个热闹。 上次去永嘉书院，太急了，都没有好好看看。 这永嘉书院，布置的相当雅致，整体白墙黑瓦，小桥流水穿过假山，层层叠叠的圆形拱门，给人一眼看不到头的深邃之感。 穿过九曲回廊，到了人最密集的地方，讲学堂。 袁无味和白七七没有座位，因此进不去，只能够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 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喧哗。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袁无味和白七七，也随着人群往两边散去。 “什么人？这么大阵仗！”白七七小声嘟囔。 “首辅大人来了！你们还不小心一点？”旁边一个学子低声说道。 听到首辅二字，袁无味猛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首辅大人。 一身普通的青衫，脚下穿着黑白皂靴，头发黑白交错斑驳，脸窄且长，续着一撮山羊胡子。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步伐稳健向前走着。 如此普通的面容，却让袁无味不由地心头发颤，这就是当今首辅高诚。 十多年前，他踩着前任首辅的脊骨上位，逼死前任首辅全家三百多人。 上位不到一年，他又将前任首辅的学生女婿杀了大半。 在他的管理之下，倭寇可以随意屠杀百姓，鞑靼可以随时南下…… 在袁无味看来，他就是大盛民不聊生的元凶首恶，可偏偏他是首辅，无数人争先恐后为他鞍前马后。 当高诚路过袁无味的一瞬间，袁无味心中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好近！给自己一把刀，她能够当场杀了他。 白七七也是冷眼看着，直到高诚路过了他们。 让出的大道上，高诚嘴角始终带着笑容，享受天下读书人，对他狂热崇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他已经站在利益的最高端，理应享受着这些艳羡的目光。 谁还会记得，四十年前，他还是个一顿粥分三天喝的穷书生？ “首辅大人，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郭永站在门口，面上带笑，双手虚握。 “名章，你我多年同窗，何必拘泥于虚礼？更何况这次，我听老师在此讲学，临时前来拜见。”高诚摸着胡子笑道。 第405章 讲学1 进了讲学的大厅，高诚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谢夫子的下首第一的位置。 谢夫子看了一眼高诚，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了下面一百零八位学子身上。 一一巡视过去，最后定格在了最末尾的小少年身上。 他始终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而其他人，或多或少，目光都在当朝首辅身上停留。 谢夫子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老白说的没错，此子心性极佳。 高诚是当之无愧的大人物，他天生就会吸引一些弱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希望能够，从他的身上获得成功的秘籍。 有些人也是祈求，他能够给自己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还有人就是单纯如同富贵人家门口的穷乞丐，想要得到他一时的怜悯。 无论是权还是势，被吸引的人，都是心中有欲望之人。 如同手持三炷香，进庙求神拜佛之人一样。 谢夫子也不得不承认，按照他的学识，算不得天下第一，总有人在某些方面超过他，但是他有一个权势天下第一的学生。 在永嘉学院讲学，前来参加讲学的一百零八位读书人，至少有一百位，是冲着自己这首辅恩师的名头来。 谢夫子并不想要这虚名，他想教的不是想要走捷径之人，而是真真正正能够踏实走路之人。 谢夫子手握毛笔，在雪浪纸上，写下了经世致用四个大字，两边小书童，立即将四个大字挂了起来。 下面众人仰头看着苍虬有力的四个大字，不由地震撼。 “经世致用，这便是此次讲学的主要立意。 何为经世致用，下方可有人来解释一二。” 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个难的问题，对于永嘉学院的佼佼者而言，是个人都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但在短暂交头接耳之后，大部分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高诚的身上。 高诚摆了摆手。 学子们都明白过来，此次首辅过来，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那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很好表现自己的机会，刚才还没有举手回答，现如今个个举手，像是雨后春笋一样。 谢云的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老白和宫酒靠在门框上，嗑着瓜子，相视一笑。 老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宫酒低声道:“一群势利眼。” 谢云看着众人举手，便是随手点了一位。 “你说说看，何谓经世致用？” 学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得意的看看周围，对着谢夫子拱了拱手，朗声道:“何谓经世？乃是经国济世，读书人应当有高远的志向，胸怀天下，上下求寻治世之道。 至于致用，则是将所学用于实际，解决现实问题。” 谢夫子瞧着此人，反问道:“若你一辈子名落孙山，你又如何经世致用？” 学生脸色一红，朗声道:“我的能力，怎么会一辈子名落孙山？” “你的能力？”谢夫子嗤笑一声，“比起白衣卿相柳三变如何？比起隐居山林空空书生如何？比起六元公郑南山又如何？ 他们有才华有能力，柳三变一辈子没考上进士，空空书生写书半生，六元公郑南山被一撸到底。 他们尚且为官之道，如此坎坷，何况你这一只井底之蛙？” 第406章 讲学2 学生的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红，最后一片惨白。 万万没有想到，谢夫子竟然这样不留情面。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右方首位的首辅大人，这次他的脸算是丢大了。 谢夫子不屑道:“还有谁对于这四字，有所见解？” 原来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手，渐渐都落了下来。 都担心如同上一位学生一般，得不到谢夫子的肯定，反而被拜拜奚落一顿。 看热闹的老白和宫酒，都觉得这次没有白来，拉着袁无味道:“这好一番热闹，应该捧包热乎乎的栗子，配上一壶热茶，坐着慢慢看，慢慢吃。” 袁无味瞧了瞧他们俩，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没有想到，这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谢夫子，如此犀利不留情面。 幸好袁宝是坐在末尾，要在前面，可不得丢了大人？ 恰在此时，谢夫子声音又起。 “既然你们都没有想法，那老夫就来点人问问。” 这一番话，在场之人心都提了起来，这又该是哪个倒霉鬼？ 老白眯着眼睛笑道:“呵！这才第一天就忍不住了？” 谢夫子道:“末尾第一百零八，你来说说，对于经世致用，如何看待？” 袁无味手上的瓜子不香了。紧紧盯着袁宝，倒不是觉得袁宝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只是刚刚那学生回答的也不算错，谢夫子好一通批判，让人实在下不来台。 希望谢夫子看在袁宝年纪小，嘴下留情。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最末尾的小小少年身上，看他年纪这般小，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小孩儿，是怎么进来的？看样子就连秀才也还没有考过？” “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能够说出什么惊世之语？” 那些天之骄子们，眼中带着轻视，看着末尾的袁宝。 袁宝先是对谢夫子拱了拱手，随即道:“经世，经国济世；致用，切实有用。” 这也跟之前的没什么区别，学子们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上首的谢夫子看着袁宝，微微扬眉，语气之中带有讥诮。 “考过秀才没有？” “没有。” “连秀才都没有考过，你如何经世济国？又如何切实有用？” 整个学堂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看的袁无味火起。 老白瞧了一眼袁无味，笑道:“瞧你这个哥哥心性，还不如小袁宝呢！” 袁无味看向袁宝，袁宝丝毫没有被这嘲笑所影响，清脆的少年声音，一字一句反问道:“敢问先生，读过论语吗？” 论语乃是读书人必读之书，谢夫子当然读过。 谢夫子略微点头。 袁宝道:“我也读过，按照夫子的说法，没有考上秀才，没有考中举人，没有登科做进士，没有做官，没有当上大官，都是没有资格读这本论语。” “我并未如此说过。”谢夫子皱眉。 “经世，乃是经国济世，自古便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 且问夫子，论语是读书人必读之书，书中尽是经国济世之内容，若是考不上进士做不了官，那读这论语还有什么意义？” 第407章 讲学3 话音刚落，全场肃静。 无数目光都聚集在了谢夫子的身上，谢夫子愣在原地。 一旁的郭永急的满头是汗，扯过老白，呵斥道:“你从哪边找过来的，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这么多人，是想要谢夫子下不了台吗？” 老白白了一眼郭永，“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谢云，他谢云是如此小气的人吗？此时此刻，恐怕他正心中暗爽呢！” “怎么可能？” “你且看着。”老白嗑着瓜子，满脸带笑，目光落在学堂之中。 这小袁宝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种！当着这么多人，他敢让谢云下不了台！ 忽然老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郭永笑了起来。 “院长大人，要不我们打个赌？” 郭永眉头皱起，瞧着老白笑成一朵花儿的褶子脸，直觉没有好事，感觉自己又要被算计了，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道:“什么赌？” “我赌这谢云没有生气，甚至想要收这个孩子做关门弟子！” “你做梦呢！谢夫子多么心高气傲的人。”郭永连连摇头。 老白一把拉着郭永，“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 “答应又何妨？” “那我可说赌注了！” “你说。”郭永想起老白，他是个吞金大貔貅，连忙又道:“我身上一点点私房钱，都给你了，钱我可赌不起。” “哪能够要你钱啊！就这样，你看我们善堂，一日三餐，我们厨子，是一个瘦小伙儿。可怜他每天背上几十斤的粮食蔬菜过来，太累了！ 要不这样，我若是赢了，就让他每天到你们大食堂来挑选食材怎么样？而且对于你们永嘉书院也不多，就几十个孩子，你说是不是？” 郭永瞬间反应过来，这老白是想要省菜金！ “好你个老白，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输，我要是赢了，你怎么说？” 老白笑道:“宫酒和我，永远不靠近你永嘉书院的大厨房！” “好，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郭永应了下来，他就不相信，一个毛头小子，能够被谢夫子看中。 众人皆知谢夫子讲学是为了收关门弟子，从排名第一的白鹿书院，一直到他的永嘉书院，谢夫子看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聪明绝顶之人，难不成就偏偏看中那毛头小子？ 谢夫子又是问道:“依你之见，现如今你应该如何实行这四个字？” “认真学习。” 四个字一出，哄堂大笑。 “认真学习？这孩子还真敢说！” 一旁的许仲连也是扯了扯袁宝的袖子，袁宝对着许仲连淡然一笑。 谢夫子笑道:“说说看。” “经世致用，其中核心，便是注重实用，切忌虚浮之风。 天下读书人如过江之鲫，各有优劣。 朝廷科举便是选其优，去其劣。 那么与我而言，想要经国济世，最实用可行的办法，便是通过科举考试，或许所学当不了官，便一无所用，可是这是我必走之路。 此番无用，便是有用。” 谢夫子眼中笑意闪烁，摸了摸自己下巴的小辫子，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若是你一辈子都考不上呢？” 第408章 皮城肉丸汤1 “科举是天下读书人的一条窄道，哪怕是才华横溢之人，若是时运不济，也走不到尽头。 但是现在之人，如何知未来之事？ 考不上，不应该自怨自艾。尽人事，听天命之余，也应当做有用之人。 比如参军行医教书育人……心存经世治国之理想，并不影响我，做力所能及之事。” 袁宝仔细回答，谢夫子默默听着。 谢夫子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再问些什么，又止住，微微点头笑道:“你坐下！” 没有嘲讽，也没有欣赏，只是淡淡一句坐下。 下面学子更加摸不清楚头脑，这谢夫子究竟是何意思？ 坐在首位的高诚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宝，他知道，自己这位恩师从来嘴上不饶人，没有嘲讽一番，就已经是天大的认同和夸奖了。 这个孩子言语略显稚嫩，难得可贵的是这份胆量气度不凡，所回答的问题，没有惊世之语，但的确说出了实情。 读书是为了科举，为了科举不就是为了做官？经世致用，没有权力，又如何能够实行？ 世人总是遮遮掩掩，明明为了功名利禄，却又是支支吾吾不肯承认，仿佛玷污了自己。 读书人更是如此。 这个孩子赢在了坦然。 郭永看的真切，面露惊讶，指了指袁宝，又看了看老白。 “那么多优秀学子，谢夫子都没有看上，就看上了这个小孩？” “不然？谢云这态度，不就说明了一切？他的尖酸刻薄，你可是见识过的。自己喜欢的，那是春风和煦，自己不喜欢的人，那是用鼻孔对人，都不正眼相看。” “我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也没用，今天我就去你大食堂拿菜了，你那儿有什么好菜？”老白凑了过来。 讲学一直到中午，袁无味听完袁宝那一段，就不再听下去，全部都是之乎者也，她听的头疼。 干脆早早下山，准备给孩子们准备中饭，老白拉住袁无味，“跟我去大厨房。” 袁无味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老白是又准备顺东西，立即道:“这不好？” “嘿，今天我打赌赢了，郭永说了，这大厨房的东西，我随意拿！” 袁无味有些不相信，怀疑的目光落在了老白的脸上，之前跟着宫酒，去大厨房拿东西被撵的记忆，又回来了。 她看向一旁的郭永，郭永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院长大人，我们去大厨房……” “随便拿。”郭永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三个字，老白又是笑了起来。 “嘿，郭院长大气！” 老白带着袁无味去了大食堂，看着墙上那挂着一整扇的肥猪，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今天讲学第一日，这大食堂的菜，肯定差不了。” 手上拿过一把锋利的厨刀，对着肥猪后座，就旋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可惜，谢云不爱吃这些。”转头又是对着袁无味道:“无味小哥，今天多做一人饭菜，饭做的软和一些，然后就是必须要有一碗皮城肉丸汤，其余的你就随便做！” 多做一人饭菜，难不成还有人要来？ 第409章 皮城肉丸汤2 皮城肉丸汤袁无味吃过一次，说是肉丸汤不如说是肉糜片汤。 小孩和老人爱吃，因为不费什么牙齿。 可是袁无味不会做啊！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佐料调和。 忽然门口传来一炸裂的怒吼。 “白老头！你又来！” 吓得袁无味差点魂飞魄散，被人撵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转头看去是个大肚子厨子，腰间系着围裙，看见老白，顺手就抄起一米多长的大铁勺！对着老白就追了过来，老白灵活往旁边一闪，大声道:“马大厨！是郭永让我来的！” “你这谎话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马大厨脸上肥肉抖了起来，牛眼睛瞪着老白，显然被骗了不少次。 “行啊！我去找郭永，要一份证明，你稍安勿躁……”老白双眼紧盯马大厨，慢慢地从桌子旁移了出去，然后嗖的一声，出了厨房，这身子敏捷灵活，完全不像是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儿！ 等到老白走了之后，袁无味这才发现，这厨房就剩下了自己跟马大厨，而那马大厨凶神恶煞的表情，让人实在害怕。 袁无味谄笑两声，“我就是个来搬菜的。” 马大厨瞧着袁无味，牛眼睛转向其他处，一屁股坐在条凳上。 “看你这孩子，一脸老实样子，就知道你跟老白不是一伙的。老白那个老滑头，一天到晚，嘴里面没句真话！” “不过这次他说的是真的。”袁无味说道，“是院长打赌打输了。” “真的？” “真的。” 马大厨愣了愣，“这也不怪我，他诓我太多次，我哪里能够知道，这次是真的？”随即目光又是落到了袁无味手旁的后座子上，“你这中午准备做什么？告诉我一声，菜跟调和我帮你找。” 袁无味看了看自己，心中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是厨子？” “你那一双手，全部都是老茧，不是厨子，你是去练铁砂掌了？”马大厨笑道:“看你面皮挺嫩，但是这手上的功夫得有十多年了？” 袁无味一笑，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老茧。 随即又是想到，正好不知道这皮城肉丸汤怎么做？ 马大厨他在皮城做厨子，肯定知道这皮城肉丸汤怎么做。 “今儿老白，让我做一碗皮城肉丸汤，我刚来皮城，这肉丸汤吃过一次，感觉与其他地方不一样，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做的。” “肉丸汤？这就一道小吃简单的很！你稍等。” 马大厨从厨房里面转了一圈，大手夹了六个碗。 红曲粉、糖等调和，还有一碗红薯粉。又从挂着的猪肉上，取一大块瘦肉。对着袁无味招了招手。 “你瞧，就是这几种料，搅和搅和，然后将这瘦肉剁成肉泥，加入红薯粉混合起来，下到水里面就成。 其中有两个要点，第一要这肉泥越细越好，第二这肉丸下到锅中，水开肉浮起来就能吃。 你找一个大碗，里面放点虾皮紫菜细盐，开水一冲，肉丸一捞，这皮城肉丸汤就成了。” 第410章 皮城肉丸汤3 等到老白得意洋洋地回来，手中举着一文书，递到了马大厨的面前，眼皮子抬了抬，“看看？” 岂料马大厨看都没有看，说了一句，“知道了，赶紧滚蛋！” 老白笑道:“得，我们这就走了，你仔细看好了，以后进菜可多进一些，肉也可以适当多一些，毕竟都还是孩子，正在长身体！” “要点脸，白老头！”马大厨喊了一句，老白心满意足的推着小独轮走了。 袁无味瞧着老白，问道:“白爷，您跟院长打了什么赌？” “就是看谢云会不会收小袁宝做徒弟！”老白笑着指着自己，“我赢了。” “如果小宝儿答应了，不就是跟首辅师出同门？” “没错，你家小袁宝这可是走大运了！” 袁无味低眉思忖，“可以不答应吗？” 老白脚步一顿，很是吃惊瞧着袁无味，“无味小哥，你要知道，那可是谢云，谢夫子！就相当于是你们厨子的祖师爷，要收你做徒弟！天大的运气，你不要？” “我虽然是小宝儿的哥，但是何去何从答不答应，还是让小宝儿自己做决定。”袁无味缓缓道:“若是他觉得不好，这机缘不要也可。” “你们这两兄弟，还真是……奇怪。”老白看着袁无味，随即仰天大笑，“不过我喜欢。” 从大厨房出来，没走几步，正巧碰见牵着一大骡子的小书童，那骡子长得比一般骡子高大，几乎跟马一样高。 通体乌黑，毛色发亮，唯独四个蹄子上长了一圈白毛。看上去十分神气，瞥了一眼袁无味，又是将头抬的高高的。 袁无味看着这大骡子，自己刚才是被一个骡子嫌弃了？ 书童看见老白独轮车上满满当当的蔬菜，立即上前道:“白爷，给我点白萝卜！” “你要白萝卜干什么？” “还不是踏雪要吃？” “真是什么主人，什么畜牲，还要萝卜吃！给它金贵的，我这萝卜，给孩子们吃的。你要是要萝卜，去大厨房，应该还有点！”老白摇了摇头，推着独轮车，带着袁无味扬长而去。 皮城肉丸汤，其实用不了多少肉，那一整个后座子，二十个孩子根本吃不完。 马大厨给的那半拉瘦肉就够，袁无味又从后座上，切了一大块精肉，在马大厨的菜谱上，提高了肉的比例。 厨房之中细细剁着肉，若是人少，她更想尝试用刀来刮，这样更加细腻，可惜不成，人太多时间来不及。 想着老白口中要多一个人，袁无味猜想，估计是谢夫子。 肉泥剁好加上木薯粉，自己各种调和，呈现出了一种粉红色。袁无味将肉泥放在一个平板之上，中间厚两边薄，更加适合下肉丸子。 水开以后，一条条的拨动，长长的肉条浮了上来，因为木薯粉的缘故，周围还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物，像是水晶一般。 粉粉嫩嫩，看上去十分不错。 小杰扒在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袁无味，“哥哥今天中午是吃肉丸汤吗？” “是。”袁无味点点小杰的小鼻子。 第411章 皮城肉丸汤4 小杰的眼睛更亮，举起双手大声道:“哇！肉丸汤，我的最爱！” “昨儿你说，糖葫芦是你的最爱，今日又说肉丸汤是你的最爱，你的最爱可真多。”小叶子从后面过来，叉着腰看着小杰，随即伸出一只手，将小杰带走，回头对着袁无味做了一个鬼脸。 袁无味无奈摇了摇头，来了几天，这丫头还是不待见自己。 到了午饭时间，今天中饭是，一份青椒肉丝，再加一碗皮城肉丸汤，每人一碗米饭，李大夫除外。 老白专门到厨房，拿着一食盒，提走一份出去。 袁无味顺着老白的方向走了几步，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大骡子车。 这骡子，她在永嘉书院刚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毕竟不是哪家的骡子，都用鼻孔看人的。 老白上了车，放下车帘，袁无味心想，果真是畜牲随主人，那骡子瞧不起人的样子，像极了谢夫子。 既然谢夫子都已经来了，那袁宝也应该回来了。 “无味哥哥！” 袁宝进了厨房，帮袁无味将饭菜盛入盆中。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袁无味想起老白的话，看来谢夫子有了收袁宝做关门弟子的心思，便是问道:“谢夫子，看上你了，你准备怎么办？” 袁宝默默道:“我只有一个先生。” 袁无味了然，随即与袁宝，一同端着饭菜走了出去。 刚刚吃完饭，袁宝就被老白喊了出去，到了马车之上。 谢夫子靠在软垫之上，看着袁宝，长得跟个小青竹一样，那是越看越喜欢。 “今日，堂中人多眼杂。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夫子请问。” “若你坐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当如何？” 袁宝慢慢抬头道:“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夫子不妨问我，想要一个怎样的大盛！” 谢夫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竟然从一个孩子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笑声渐渐消失，谢夫子叹了口气，定定地瞧着袁宝，心中无限可惜，可惜自己来迟一步。 这个孩子心中已经有道，定是有了自己的引路人。 “你师傅是谁？” 袁宝知道在谢夫子面前，遮掩过于苍白，“有师傅，但是师傅说过，不能在外提起他的名字。” “我知道了。”谢夫子看着面前灵性的小少年，实在是喜欢，随即又是道:“你要走的道，十分艰辛，前路漫漫，蝺蝺独行，千万小心。” “多谢，夫子提点。” 谢夫子又是叹了口气，袁宝下了车之后，透过车帘，瞧着袁宝的背影。 “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那小家伙，真的没有答应你！”老白撩开车帘进来。 “嗯，已经有了引路人。”谢夫子道。 “什么引路人能够比你这个首辅恩师，给他的助力更大？”老白好奇道。 “或许他要的不是助力，而是大道大义。”谢夫子笑道:“若是他是看中我身后的助力，我还看不上他呢！” “唉，这小子还真傻。”老白道。 第412章 透油包子1 谢夫子摇了摇头，“或许也不是傻，按照高诚这行事作风，总会有新人取代他，张晟行好歹是为百姓做事，而他？哼！一个大蛀虫而已，下场只会更惨！这个时候与高诚保持距离，去走自己的路，或许更好。” 老白点点头，又是看向谢夫子，多年好友，他深深了解，谢云这个人。 像鹤，遗世独立。 绝不允许自己身上有污点，现如今高诚成了他身上最大的一个污点，而这个污点随着高诚的权势名望，还在不断地扩大。 等到高诚成为落水狗的时候，天下人对谢云这首辅恩师，又该如何？ 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老白仿佛看见了，一只白鹤睁着眼睛，在肮脏的污泥之中，慢慢地溺亡。 “谢云……” “嗯？”谢夫子摸着下巴上的小辫子，轻笑抬眼，“算啦！” 老白心中一阵伤感，不敢再去想以后的事情。眼中泪花闪动，偏过头去，再看又是一副笑脸。 “我家这小厨子，咋样？” “比得上一流大厨。” 谢夫子有名的挑剔，一流大厨这四个字，便是极高的评价。 老白嘿嘿笑了起来，“他是小袁宝的哥哥。” 谢云很是惊讶，瞧着老白，“你居然把他哥哥诓过来，做你这善堂的厨子？” “什么诓啊？此言差矣！这小子要找一份工作，正好碰见宫酒，这不就凑巧了？” “你运气倒是真不错！”谢夫子笑道。 “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老白顿了顿，“谢云，老白我没求过你什么事情，现在有件事情求你，还希望你能够答应。” 老白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语气从来都没有如此卑微，这让谢夫子大为惊奇。 “什么事情，你先说。” “我求你，收个丫鬟。” 若是普通丫鬟，那也没什么，瞧老白这卑微祈求的神情，就看得出来，这丫鬟的身份不简单。 “你跟我好好说说这丫鬟的来历，我再做决定。”谢夫子道:“莫要诓我！” “这丫头身世清白，原先是一对双胞胎，被人做成了瓶女，被我人牙子手中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她是皮城卫指挥使孙玉昌送给高诚的生辰礼。 她妹妹应该还在孙玉昌的手中，我无能为力，只能够尽力保她。 我找来李大夫，将瓶儿断骨重生，大概百天之后，瓶儿就跟常人无异。 但是我担心孙玉昌胆大包天，不会放弃双生瓶女这个噱头，去讨好高诚。在皮城，他是最高武将，我护不住瓶儿……” “好，我知道了，这个孩子我收下了。” 谢夫子脸色灰白，高诚比他想象中还要令人恶心！ “谢云，我老白多谢你了。” “这孽端，原是高诚，哼！”谢夫子话音刚落。 小书童进来，对着谢夫子道:“夫子，高大人请您赴晚宴。” “你告诉他，今日我有些困乏，现在已经歇下了。” 小书童很是为难，这才过中午，就说睡下了，也太不给首辅大人面子了！ 小书童无奈瞧着谢夫子，没有办法也只能够，这样去回首辅大人。 第413章 透油包子2 永嘉书院之中，高诚坐在花厅中央右首位，一旁是永嘉书院的院长郭永，旁边则是皮城大大小小的官员。 小书童终于来了永嘉书院，对着高诚道：“先生乏了，说是明日赴约，今晚要休息。” 现在午时刚过，根本就不是睡觉的时间。 更何况约的还是晚上，谢夫子这面子，是一点都没有给首辅大人。 一旁穿着褐色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皮质玉带的官员站了起来，皱起浓黑的眉毛，大跨步走到了小书童面前，语气不善，“什么休息，你再说一遍？” 小书童吓得差点哭出来，眼巴巴瞧着周围，夫子不想来，自己一个小小书童，又不可能将他绑过来，一群大官儿，何苦来为难他一个小小书童？ “孙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高诚幽幽出声，“恩师年岁大了，精力不济，也是情有可原。” 听见高诚的声音，孙玉昌立即转身，像是一条调教的极好的哈巴狗，语气之中充满了谄媚。 “大人说的是！” 对于谢夫子的拒绝，高诚是一点都不意外，从前便是如此，虽然有了首辅恩师这个名声，对于自己这个首辅，好像是什么污点一样，避之不及。 转头对着一旁的美貌侍女道：“红儿，带人下去！” 侍女低眉带着小书童下去领银子去了。 山下的善堂，袁无味蹲在厨房之中，眼睛盯着那半个后座子。 这肥猪定是昨天晚上刚杀，肉粉粉的，真是新鲜。中午切了一点做了青椒肉丝，还有大半个后座子，没有用上。 老白推门进来也是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后座子，“无味小哥，要不就做红烧肉怎么样？” “红烧肉？估计得做两顿。” “做什么两顿啊？今儿我打赌赢了，以后天天去大厨房，要吃什么随便拿！反正永嘉书院，财大气粗，猪肉小意思！按照我得想法，就一顿烧了！” 袁无味瞧着老白，之前她买了五斤牛肉，老白都说买的多了。现在好了，可以白拿，这五十多斤的后座子，都要一顿吃完。 花别人的钱，果真是一点都不心疼的。 袁无味道：“这肉，一顿是真的吃不完。” “看来下次我得少拿一些。”老白摇了摇头，又是瞧着那肥厚座子，“真是想不到，有一天，会因为肉太多吃不完而烦恼。”转头又是看向袁无味，“那你打算怎么做？” “包包子怎么样？”袁无味道：“油沁沁的肉包子” “嘿，再配上一碟金山香醋，那真是绝了！”老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老白你哪儿的人，怎么肉包子也配醋？我们山同那边，吃一个包子，要配上半瓶醋。”袁无味站了起来，拿起厨刀旋了十五斤左右的肉，五分肥五分瘦。 老白道：“你看这大盛看吃醋的，要不是太西，要么就是金山，我就是金山人。这山同的醋我也吃过，比起我们金山还是少了一点香味的。” “我承认金山的醋好，但是山同的也不差！”袁无味笑道。 第414章 透油包子3 “行行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有各的好处，我先去上课，先走一步！”老白摆了摆手，去了前院。 老白闲暇时刻，也会教孩子们一些简单内容。 这些内容有四书五经，工程水利，甚至是农事百科。 袁无味路过学堂门口，听了几回，回回不一样，也不知道老白的脑袋瓜子里面，是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她是不懂四书五经工程水利，可是她懂厨房里面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吃之一道，老白也说的头头是道，是个行家。 由此可见，其它的事情，老白也是一个行家。 袁无味噼里啪啦剁着包子馅，袁宝就在一旁剥着葱蒜。 袁无味好奇道：“老白的确是金山人，小宝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宝嘴角上扬，“果真是他。” “谁？” “空空书生。” 袁无味手中动作一停，空空书生她也听说过，说是大盛最神秘的大儒。 不论是风花雪月话本子，还是经史子集注解，亦或者是山川河流小记，没有他不会的，没有他不精通的。 可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省菜金，抠门到了极点，甚至坑蒙拐骗的老白！ “果真是他？” “嗯。” 袁无味不敢相信，又是看了几眼窗外。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浅薄了。 两把厨刀运转如飞，奈何十五斤的肉还是太多，正巧袁无味一抬头，就看见李大夫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 这人高马大的壮劳力，不用干什么？ 立即对着李大夫道：“李大夫，你看什么呢？” 李大夫大跨步走进来，对着袁无味道：听说今天晚上吃包子，想着还是要跟无味小哥你说一声，我最喜欢吃包子的！要是有包子，我吃的比平时还多一倍。” 袁无味吃惊地瞧着李大夫，眼睛瞪得溜圆，这李大夫平时就能够吃一斤多的米饭，半斤多的菜，这吃包子，还能够比平时多一倍，那不就是三斤？ “李大夫，你在我这善堂，吃饱过吗？”袁无味弱弱问道。 李大夫比划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道：“半饱。” 袁无味看着房梁上挂着的猪肉，又是旋了两斤下来，对着李大夫道：“你今日帮我剁肉，我让你吃饱！” 李大夫嘿嘿一笑，“成交。” 袁无味胆颤心惊，瞧着哐哐切肉的李大夫，怪不得李大夫的诊金高，这吃要花不少。 正好趁此时机，袁无味倒了小半袋面粉，进了面盆之中。做透油包子，这包子皮需要发酵，发酵也需要时间。 温水和面再加上老面头，这透油包子皮好吃，还有一个关键，就在于要加一点猪油白糖。面粉先成絮状，最后揉成光面，随后静待发酵。 现如今的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大概一个时辰就能够发起来。袁无味做完这一切，转头看李大夫，那肉馅都已经剁到了尾声。 肉馅颜色极漂亮，袁无味拿过厨刀轻轻一刮，肉馅呈绿豆大小的颗粒，正是包包子的最好状态。 第415章 透油包子5 “怎么样？要不要我再细点，不过按照我说，这就够了，再细可就没滋味了！” 袁无味竖起大拇指，“李大夫，你有做厨子的天分，这包子馅刚刚好。” 李大夫一笑，“剁包子馅，可比剁人简单多了！” 袁无味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那还是剁包子馅！” “哥哥，好了！” 元宝出声，将葱姜放在袁无味手边，袁无味立即将葱姜切成碎末，拌在肉馅之中。肉馅拌匀之后，一分为二，将另一半加入调和炒熟，再次与另一半生肉搅打在一起，一股扑鼻香味，就窜了出来。 干完这一切，袁无味转头看了看面盆里面的面，手随意拨了拨，呈现一种蜂窝状。李大夫清理了一块面案，哐的一声，大盆倒扣。两个人揉起了面，浑身上下的力气，都甩在了面上。 宫酒走了进来，看见两人架势，道：“干什么呢？” “揉面，做包子。” “包包子？”宫酒摸了摸下巴，“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你们先揉面，我去找老白，让孩子们一起包包子。” 不一会儿，十几个萝卜头就进了厨房，依次洗手，眼睛巴巴地看着袁无味。 袁无味慌了一瞬，她没有做过老师，也不知道如何给孩子讲解，这包子应该如何包。 老白站了出来道：“无味小哥，你也别慌，就示范一下，下面就让他们自己观察，觉得自己会了的，就上手开始做。反正包子就是皮包肉，都是他们自己吃。” 袁无味站了出来，拿出一个擀面杖，对着老白道：“这包包子就让他们自己来，这包子皮还是我擀好！” “也行，我也不想要吃太多坏包子。”老白点点头。 十几双求知的眼睛，嗒嗒瞧着袁无味。 其实按照袁无味的技术，甚至都不需要擀包子皮，直接揪一团子，在手中团一团，眨眼功夫就能够包出二十八个褶子白胖的包子。 但是这技术，没个三两年的白案功夫，做不来。 袁无味揪了一团子面，用擀面杖擀成了一个圆形，取了一团子肉，放在包子皮中央，提起一边。 手上速度放慢，将口子不断地收紧，最后收口，一个包子二十八个褶子，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 又是做了几个，就有几个孩子开始上手，小叶子拿过一个包子皮，放了一大块馅，就开始包，包到最后，这边漏完那边漏。 李大夫看着直摇头，“你这包子，跟大伤兵一样，极惨。” 小叶子脸上蹭的通红，对着李大夫道：“你包的，还不如我呢！一点肉都没有！” 小叶子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又揪了一块面团子，贴在伤口处。一旁的袁无味笑了笑，对着小叶子伸出了手，小叶子通红小脸，将手中的大伤兵交给了袁无味。 袁无味三下五除二，就将刚才的大伤兵变成了一个俊俏白胖包子，“一开始若是不熟练，这肉馅可以包的少一点。” “我知道了。”小叶子目光偏向左边，嘴巴瘪着。 第415章 透油包子6 袁无味手中擀面杖一会儿一个包子皮，一回生二回熟，到了最后，都能够包出不错的包子来。 不一定是二十八个褶子，至少能皮包着肉。 孩子们脸上，多多少少沾了面粉，看到自己包出不错的包子，就跑到老白面前，高高地将包子举起来。 “白爷爷，白爷爷，你看我的。” “还有我的！” “这是我包的最好的包子，做个记号，给白爷爷吃！” 袁无味笑了起来，算是明白老白为什么这么抠门，都是为了这帮孩子，他们无依无靠，有的还被有心之人惦记，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善堂。 老白必须保证善堂开下去。 正是想着，袁无味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扯，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叶子。 她手上拿着一只白胖包子，小脸偏向一边，还是那冷酷的神情。 “我这只不错！待会儿给你怎么样？” “真不错，谢谢小叶子！” “哼。”小叶子捧着自己的小包子，步伐欢快。 一旁的白七七还在补着第一个大伤兵，眉毛拧成了疙瘩，“我的儿，这包子怎么这么难？” “七娘，你也不用学，这不有我吗？” “也是，我学这干什么？我儿给我包一辈子包子。” 听到这句话的袁宝，猛的抬头看向白七七，“七娘，你最好还是好好学学！” “为什么？” 袁宝放下自己手中的包子，“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我才不嫁呢！嫁到别人家给别人洗衣做饭，我跟着我的儿吃的好喝的好，不嫁不嫁。”白七七往袁无味身边靠了靠，随即看向袁宝，“小宝儿，还是你自己好好学！总不能够一辈子跟着你哥！” 袁宝看着自己手上的包子，戳了戳，薄薄的包子皮破了，随即抬头看向袁无味，一字一句道:“哥哥，我学不会。” 袁无味拍了拍袁宝的脑袋，“你也不能够什么都会，不会包包子，就不包了。” 宫酒眯起了眼睛，抬了抬自己的眼镜儿，看向老白。 老白眨巴眨巴眼睛，“兄弟感情好。” 包子包好了以后，还要二次发酵，第一批包好的包子，袁无味掂了掂，比之前大了不少，可以上锅蒸。 大火上汽十分钟，热气腾腾的包子出来了，面皮暄软，透着油，老白拿了一瓶金山香醋。 倒在碟子之中，一口半个包子，皮软馅大，味道小咸鲜，再加上金山香醋酸溜溜的香，简直快乐似神仙。 孩子们各自找自己的包子，拿在手中，眼睛眯起，吃的小嘴油光光的。 第一笼的包子，很快吃完，第二笼的包子又上来。 袁无味瞧着李大夫，抱着一盆包子，旁边放了一海碗的茶水，小包子一口一个，甚至一口塞两个，大嚼几下，咽下去，再猛喝一大口茶水。 周而复始，一盆包子，都消灭的干干净净。 袁无味这下是真的相信了，李大夫平时只是半饱。 小萝卜头们，吃了几个都饱了，齐刷刷地看着李大夫吃包子。 小嘴巴都张的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爷爷，李叔叔的包子，都去哪儿了？” “他肚子是通向大海了吗？” 第416章 腊香肠1 “可惜，无味小哥就干几天，等谢夫子一走，他们也要走了。”宫酒咬了一口包子，很是可惜，看了一眼手中的透油包子，好日子没过几天，厨子就要跑了。 “就这么几天，孩子们的口味，都被养刁了。我到哪里再去找，厨艺这么好的厨子？”老白也是面带愁容，忽然转头对着袁无味道:“要不小哥你再多留几天？” 多留几天？袁无味想着，现在时间充裕，也不着急走，她也的确喜欢这帮孩子。 更为重要的是，老白可是空空书生， 在老白这儿，老白不就是的私塾先生？ 再说，老白要是不行，他跟谢夫子的关系匪浅，怎么都能够指点一二。 袁无味看向袁宝，两人心照不宣，都笑了笑。 袁无味道:“成，我就多留一段时间，不过我们现在住客栈，这住的地方实在有些远了。” 听袁无味答应下来，老白眼睛一亮，“住的地方，我这空房间多得很！安排你们三个，不是妥妥的？你们行李好拿不？要不我们一起去帮忙？” 这热情似火的模样，袁无味感觉自己像个被饿了三天的人，盯上的大肉包子。 “包子还有吗？”角落之中，默默啃包子的李大夫举着空盆问道。 小叶子则是默默数着，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 “四十三个包子！” 宫酒吃惊道:“李大夫，这包子虽然好吃，还是适量，你是做大夫的，应该知道饱食有害。” 李大夫笑道:“知道是知道，就是管不住，而且这包子像极了多年前，我在山同一家饭馆儿吃的包子。说来也是缘分，那饭馆儿的老板也姓袁。 我吃他包子，就知道这人手艺不错，后来程将军中秋夜宴，得了几笼子螃蟹，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是我跟家厨推荐的他。 那年中秋螃蟹宴，让人至今忘不了！” 袁无味默默地听着，世界可真小，原来那次中秋夜宴，居然还是李大夫推荐袁大厨去的。 袁宝迅速看了一眼袁无味，又是垂眸，像是想起了什么。 吃完饭，白七七就留在了善堂，收拾屋子。袁无味带着袁宝，去客栈收拾东西。 傍晚，露重。 袁宝抬头看向袁无味，“无味哥哥，那赛螃蟹是你故意做的，是吗？” 袁无味一愣，原本她都将这件事情忘了。 又听见袁宝说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来历。” “这倒是真的，袁大厨跟我说过，人不能够烂好心，什么人都救，我又不是庙里面的观音菩萨。” “你不怕吗？”袁宝抬头看着袁无味，“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最好的下场就是坐牢。” “怕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难不成还能够杀了我？”袁无味笑瞧着袁宝，“再说，我们家小宝儿，书读的好，长得又好看，可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袁宝嘴角微微上扬，既然是宝贝，那就得收好了。 到了客栈，李巨源正在跟许仲连大眼瞪小眼，看见袁宝回来，两人齐刷刷都站了起来。 第417章 腊肉肠2 李巨源道:“你还真认识袁宝小弟！” “比你要早！”许仲连不甘示弱。 袁无味瞧着二人，“你们来做什么？” 许仲连道:“来请你们三儿，吃粉，不想碰见这么个晦气人。” 李巨源哼了一声，“还是我付的钱！” “那也是我请的！” 眼看两人掐了起来，袁无味挡在二人中间，道:“你们来干什么的？” “找袁宝啊！”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是一个不看一个。 “请你们吃猪脏粉！”许仲连补充了一句。 李巨源啧了一声，“谁要吃你那猪脏粉，我带你们吃烫牛肉去！” 袁无味指了指门口的骡子，“我们要搬去善堂，恐怕这猪脏粉吃不了，这烫牛肉也吃不了。” 听到善堂两字，李巨源眉毛凑了起来，看了一眼许仲连，凑近小声说道:“不是跟你们说了，离那善堂远点？怎么还去！这次都搬过去了？” 袁无味知道李巨源好心，“没事，就是去住几天，做几天厨子，也算是有进项。” 李巨源也不再劝，闭上了嘴巴。 许仲连道:“好端端的善堂，为什么去不得？” “你耳朵可真灵！”李巨源没好气道。 “我不像你，做什么都鬼鬼祟祟的，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当坦坦荡荡！”许仲连挺直了胸膛。 “我不跟你们闲聊了，还是要去收拾东西，不然晚了城门可就关了。”袁无味道，带着袁宝上了二楼，将东西都打包到了骡车上。 许仲连瞧着袁宝，“那以后我就去善堂找你！” 袁宝点点头，许仲连看了看周围，神色之间有些挣扎，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问道:“谢夫子，有没有私底下找过你？” 袁宝低眉思忖，点了点头。 许仲连苦笑一声，“我就知道，在讲学堂谢夫子是看中你了。人人都说，谢夫子这次游学，是为了收关门弟子，看来他已经找到了。” “谢夫子的确有这方面的意思，不过我拒绝了。”袁宝淡淡道。 “什么？！这天大的机缘，你拒绝了？”许仲连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瞧着袁宝，虽然羡慕袁宝的机缘，甚至有些嫉妒，可是他还是希望袁宝能够答应下来，成为谢夫子的弟子。 而对于这个人人都想得到的机缘，袁宝居然拒之门外，他更加不能够理解，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道路要走。” “或许答应谢夫子，你这条道路能够走的更加顺利呢？”许仲连道。 “或许一开始的确如此，但是最后，绝对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袁宝瞧着许仲连，“仲连，我不做这个关门弟子，对于你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莫要错过这次机会。” 许仲连面色灰败，“我无权无势，文采也不算出众，谢夫子怎么会看上我？” “谢夫子不是个势利的人。”袁宝说完，坐上了骡车。 许仲连若有所思，一旁的李巨源凑着眉头道:“你们两个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李少爷，关你屁事！”许仲连一甩脑袋，扬长而去。 李巨源对着许仲连背影，手脚并用，打拳踢脚，“有什么好神气的！” 李巨源回了高升酒楼，对着掌柜的问道:“我爹回来了没有？” “老爷今天晚些回来，让公子好好看书，莫要耽误了功课。” “真是奇了怪了，这几天我爹怎么这么忙，明明店里面的生意，也没有多好。”李巨源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掌柜的笑而不语。 将军府的密室之中，孙玉泉垂手立在一旁，将多宝阁打开，进门便是两株一米多高的红珊瑚，枝头上还挂着鸽子蛋大小的南海珍珠。里面的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大人，您先看着，待会儿我这儿还有一件新鲜物件儿！”孙玉泉满脸堆笑，在高诚面前弯着腰屈着膝，九尺壮汉头没有高过七尺的高诚。 高诚兴致缺缺地瞧着面前奇珍异宝，听起孙玉泉说起这新鲜物件儿，总算是来了一点兴趣，不过也还是懒洋洋的。 “什么新鲜物件儿？” “您稍等！” 孙玉泉对着一旁的管家厉声道:“还不快去拿？” 管家带着人，抬上来一个巨大的花瓶。 高诚皱眉，孙玉泉走到花瓶面前，敲了敲瓶身，随即里面传来一阵动听歌声。 高诚来了兴趣，“这是什么？还能够唱歌？” 孙玉泉又是笑道:“还不赶紧让大人瞧瞧你？缩在花瓶里面做什么？” 花瓶瓶口钻出一个幼女脑袋，肌肤如雪，眼似琉璃，乍一看跟善堂的瓶儿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高诚笑了起来，站起身子，干瘦的手指，捏了捏幼女的脸颊。 “此乃瓶女，是属下特意寻来，给大人祝寿的。” 高诚看着花瓶，仔细打量了一圈儿，忽然笑了起来，“说你有心，可仔细瞧瞧，又觉得你没心，这花瓶明明是一对儿。” 孙玉昌立即跪了下来，“大人明鉴，属下若是有一对！也万万不敢私留！这瓶女，原先的确是一对，乃是双胎幼女做成，可是永嘉书院下有个多管闲事的善堂堂主，将其中姐姐带走了。” “一个小小的善堂堂主能够难得住你？你可是皮城卫指挥使，最高武将，谁敢动你？”高诚皱眉。 “那善堂主人跟永嘉书院的院长关系颇好，我怎么也得忌惮些。” “郭永？”高诚摸了摸灰白的山羊胡子，“他倒是有些份量。”随即目光锐利，“你有没有留下什么尾巴？” “没有，善堂堂主原先还准备告官，不过那些证据已经全部被属下销毁，他就算猜出属下的身份，也没有证据！”孙玉泉冷笑道。 “玉泉啊！你还是太天真了。古今之事，都是事以密成。什么叫做没有证据？物证没有，人证也没有，这才叫没有证据！” 孙玉泉仿佛醍醐灌顶，笑道:“属下明白了！” 高诚笑眯眯围着瓶女转了一圈儿，“我老师还在这儿，你们做事莫要着急。” 第418章 腊香肠3 孙玉泉安排好了首辅大人，从密室出来，关上门，腰背渐渐挺直，一旁的管家低声道:“李老板，来了好长时间了。” “他还有脸来？”孙玉泉想起高诚对自己的敲打，越是来火。 到了前面花厅，孙玉泉斜眼瞧着李青，“又出了什么事情？” 李青知道自己上次任务办砸了，不受孙玉昌的待见，但是他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成为谢夫子的关门弟子，对于巨源而言，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青也不说话，只是双手送上一个精致紫檀木小盒子，孙玉泉拿了过来，瞟了一眼，打开来里面是一颗硕大无比的东珠。 饶是孙玉泉的多宝阁无数珍宝，这颗东珠还是让他开了眼。 东珠是贡品，只有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可以佩戴。 一个是皇上另外一个便是皇后。 偶尔有重臣得了赏赐，也不过是小东珠，只能够供着，不能够佩戴。 而眼前这颗东珠，足足有鸡蛋大小，表面萦绕着淡淡柔光，通体圆润饱满。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孙玉泉吃惊瞧着李青。 “大人无需担忧，这颗东珠，是我早年在龙江附近游历所得。通斯部落人世代生活在龙江边上，该部落人愚昧无知，不识宝物，把这东珠当做是普通的珍珠卖给了我。” “原来如此，也是你一场造化。”孙玉泉收了东珠，态度也缓和了些，“说！你是为什么而来？别跟说是负荆请罪，你们那一套我还是明白的。” “我想让您引荐引荐谢夫子。” 听到这话，孙玉泉“啪嗒”一声关上了东珠盒子，觉得可笑。 “谢夫子连首辅大人的面子都不给，你觉得他会看得上我这个小小的卫指挥使？” 李青心里面也清楚，谢夫子看不起高党众人，但是他毕竟顶着一个首辅恩师的名头，一起吃个饭还是有可能的。那这一顿饭在哪儿吃，就有讲究了。 随即道:“不用将军多费力，若是孙将军要请客吃饭，去我们高升酒楼即可。” 孙玉泉顿时明白过来，笑了起来，请客吃饭安排酒楼，这个小事他还是能做的。不花钱，还能够在首辅大人面前得个巧儿。 “谢夫子可是挑剔，饭菜可放心做好了！” “这是自然。” “还有那个瓶女，首辅大人的意思也是等谢夫子走了再说。”孙玉泉瞟了一眼李青，“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失败一次，可不要失败第二次。” 李青连连点头。 从将军府出来，李青面上带笑，脚下带风，如此一来巨源的仕途，便有了着落。 大盛自建国以来，便是重文轻武，文官又不用上战场打打杀杀，地位又比武官高，科举这条路好走的多。 赶在最后一刻，袁无味出了城门，到了善堂，白七七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 累了一天，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摊了几锅麦饼，又煮了一大锅红薯花生八宝粥，吃的人舒舒服服的。 孩子们去读早课，袁宝跟着许仲连一起去了永嘉书院，还在门口遇见了李巨源，三人正好结伴同行。 袁无味昨儿去了一趟永嘉书院，新鲜感已经过了，便不打算凑热闹，准备去大食堂拿些新鲜蔬菜，却是碰见了马大厨。 马大厨进门，穿着黑色皮革围裙，手上拿着一把剔骨尖刀，本就是有几分匪气，现在更是凶悍。找到一个大盆，就准备出去。 “马大厨，你这是去哪儿？” “昨儿的猪吃完了，今儿我再去猪圈杀两头。” 袁无味一听，原来这些猪都是永嘉书院养的，还是马大厨亲手杀的。 新鲜的猪肉，当然好吃，更何况这些猪吃的是永嘉书院的泔水，比一般的猪就肥。 袁无味想了想，房梁还有小半拉猪，干脆做成腊肠，孩子们爱吃，时间也摆的长。最重要的是，腊肠调好了味道，就算自己走了不在善堂，这腊肠也可以蒸蒸米饭，煸炒青菜，还是香的不得了！ “马大厨，给我留点猪肠子！要是有肝腰之类的一并给我留着。” 马大厨一听笑了起来，“要不怎么说，艺高人胆大，这肝腰要是处理不好，就老的不能吃，尤其是腰子，还有一股腥味儿。除非是会做的人，否则有猪肉的情况下，没人特意要这些玩意儿。” 袁无味笑了笑，肝腰要新鲜，现杀的最好，出门在外，想吃这口，就得碰了。 马大厨极力邀请袁无味去看杀猪，“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庖丁解猪！” 袁无味连连摆手，猪叫的声音，贼凄惨难听，她还是待在厨房里面，等着新鲜的腰子和猪肝，顺便看看有什么配菜。 菜篓子里面一捆鲁地的大葱，白杆青叶，旁边还有新鲜通红的米辣子。 这两样东西，都是炒肝腰的好配菜！ 马大厨杀猪极快，袁无味收拾好配菜，大厨房的小学徒小马，就拎着两副肝腰还有猪肠子，到了大厨房。 小马约莫十四五岁，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谁都是笑，在书院人缘甚好。 小马道:“无味哥哥，肝腰来了！” 袁无味接过肝腰，“谢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下去做饭。” 小马又是问道:“无味哥哥，看你也不像是皮城人，我听说你当这善堂的厨子，也就几天，要是走了，跟我说一声呗！” 袁无味瞧着小马，内心有些疑问，他问这个干什么？ “暂时十天半个月，不会走，怎么你想当善堂厨子？” 小马挠挠头，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无味哥哥，你是不知道，我们做学徒的前三年是没有钱拿的，我家里贫困，虽然跟着师傅学手艺，吃喝不愁，可是穿衣出行，总是要花钱。我又不能够跟家里伸手，只能够想些其他办法。” 袁无味道:“之前善堂缺人，你怎么不去？” “那时候，一天两百文，还包含二十几人的菜金，哪里有的赚？现在善堂的菜，都从书院大厨房里面出，我这才有点赚头嘛！”小马嘿嘿笑了几声。 第419章 肝腰合炒 “原来如此，行，我走的时候，跟你说一声。这善堂离永嘉书院也近，两头倒是可以兼顾。”袁无味答应下来，回去正好跟老白说一声，看小马跟着马大厨后面学习手艺，厨艺应该不差。 “这就多谢无味哥哥了！”小马笑了起来，眼睛弯弯。 袁无味将两副肝腰丢到了菜篓子里面，坐着骡车下山。 肝腰合炒这道菜，不分南北方，也不属于哪个菜系。 因为南方北方都有，八大菜系至少有三个菜系，有肝腰合炒。 袁无味偏爱川地的，重油重辣，能够盖过肝腰的异味儿，最重要的是，等到肝腰吃完了，那一盘子的葱姜蒜油料汁儿，拌上一碗面条，那简直好吃到升天。 到了善堂，老远就听见呼呼风声，袁无味进门一看。白七七手上拿着一条木棍，身边围着一群小萝卜头，正舞得虎虎生风。 “七娘，真厉害！” “是画本子里面的盖世女侠！” 白七七听到夸奖，嘴角都快翘上天，转头一看，发现了袁无味。立即收了木棍，面上有些心虚，“这是棍法，李大夫教的，我就是练习练习。” 袁无味默默地瞧着白七七，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袁无味突然觉得，命运可能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无论自己如何阻拦，都无济于事。 自己想让他们走的路，这也不是属于他们的路。 “我的儿，你怎么不说话了？大不了，我以后就不练了！”白七七将棍子扔在地上，袁无味放下背篓，将地上的棍子捡了起来，放在白七七手中。 “小娘，以后想练武就练。”袁无味背上背篓，进了厨房。 白七七提着棍子，就跟了上去，嘴里面碎碎念叨，“无味，我的儿，我就是忍不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 “小娘，我觉得以前是我错了。”袁无味笑道，“你天生就是梁红玉花木兰那样的人物，我却是为了安全两字，希望你苟活一世。这样活着，对于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白七七愣在原地，随即一屁股坐在条凳上，看向袁无味，语气带着怀疑，“你真的不阻止我了！” “真的。但是还是要小心一些，千万别被有心人看见了。” “我的儿！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子！”白七七一下子蹿了起来。 袁无味轻笑，将背篓中的肝腰拿了出来。 肝腰想要没有膻味，前期处理很重要。 腰子从中间，一分为二，其中有白膜，这白膜便是膻味的主要来源，务必要去除干净。 袁无味一手按着腰子，另一只手拿着厨刀，刀放平，将腰子上的白膜去除。 肝腰合炒是道爆炒菜，腰子和肝都要快速，否则不嫩。 腰子去除白膜之后，又被切成了鱼尾，猪肝切成薄片，水略微冲洗，加上调和，再次冲洗，直到粘液全部洗干净才算好。 重新加上调和。 随即将鲁地的大葱全部切成鱼眼大小，子姜切片，小米辣切段，混合在一起。 热锅热油，肝腰下锅，油炸开，迅速翻炒，金灿灿的一片，随即下入配菜，翻动五六下，这肝腰合炒便是成了。 整个厨房都是鲜辣咸鲜的味道，袁无味另起一锅，下了一大锅的面条，快好的时候，正是午饭时候。 老白领着一群萝卜头，来了食堂，看见肝腰合炒，眼睛发亮。 “早知道是这道菜，我应该准备点小酒的！” 袁无味笑道:“我提了一瓶明光酒，在厨房做料酒，老白你要是想喝，倒点无妨。” “啧啧啧，这永嘉书院是愈发财大气粗了，就连这明光酒，都能够放在厨房做料酒。我去拿点儿来，中午一杯小酒，睡个好觉！” 老白眉眼带笑，跑到了厨房，将柜子上的明光酒搜罗出来，喜滋滋地抱着，刚准备去食堂，就看见大门口，谢云那小书童，在门口张望。 老白提着明光酒，出门，直接上了骡车，瞧着谢云道:“你这鼻子是不是狗鼻子？知道今天中午，我们这儿又搞了好菜不是？” 谢云笑道:“怎么？不能分一碗？” “能，还能够就点小酒呢！”老白笑道，看了看周围，“不过这好酒好菜，总是窝在马车里吃也没意思，我去打包点菜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行，走着！” 老白提着食盒，端了一碟子肝腰合炒，拿了将酒杯，提着明光酒，大摇大摆地又是走了出去。 白七七看着老白的背影，道:“老白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袁无味心里想着，大概是谢夫子又来了。 骡车一路向前，跑的飞快，在林子之中穿梭，远远地听见有瀑布哗哗水声。 钻过林子，谢云瞧见一片白花花的瀑布从悬崖之上垂下，周围水汽蒸腾，仿佛人间仙境。 瀑布之下，有乱石，一直伸到林子之中。 老白跳下马车，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放上酒杯，食盒，拿着明光酒，一人一杯。 “这地方不错！”老白抿了一口小酒，明光酒与其他酒水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是由绿豆酿成的酒水，自然而然带着一股绿豆香味，与这瀑布乃是绝配！ “不错！”谢云摸着小辫子，仰头看着瀑布，“此情此景，应当赋诗一首！” “你要做诗，回去做去！在我这儿，只有痛快吃饭，小口眯酒。”说完又是喝了一口。 “呵，好你个老白，你倒是下手挺快啊！”谢云不甘示弱，也喝了一口，两个老人，在瀑布之下，一口酒一口菜，喝的酩酊大醉，脸上酡红，齐齐解了衣衫，躺在了大石头上。 老白道:“你和我争什么？你是大名鼎鼎的谢夫子，请你喝酒的人不计其数，你不去，跑来跟我争这明光酒！” “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我谢云看不上！偏就喜欢跟你一块喝酒！”谢云哈哈大笑，醉眼惺忪，“痛快！” 老白知道谢云心中苦楚，“你就是名气太大了，要是跟我一样，套个假名，谁又能够知道你？自由自在，快乐似神仙啊！” 第420章 腊香肠4 谢云无奈笑了两声，“老朋友啊！名声是把双刃利剑，我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着实这名声对于我而言有用。 既然要了这名声，就要承担它所带来的一切。” 老白想了想，觉得喝了酒以后，脑子迟钝了一些，“你说的也对，没有你这首辅恩师的名头，我那些书大概是卖不出去的。要么就是等我死了以后，有人从一群故纸堆里面，评价一二，说我是不世出的天才，于我而言又有什么狗屁用？。” “今天晚上，高升酒楼，高诚这顿饭，我不去也得去了。”谢云睁开眼睛，瞧着白花花的瀑布，“罢了！” 老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善堂之中，袁无味想起小马的事情，想跟老白说一声，左等右等看不见，索性就不等了。 做起了腊香肠。 将猪肠子好好洗了洗，将剩余的肉取了下来，切成条，与调料拌匀。 又拿来一根空心竹子，套在肠衣上。将肉一点一点塞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 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小哑巴推着瓶儿过来，瓶儿眼睛大大的，瞧着袁无味，将肉条一点一点塞到猪肠子里面。 “做腊肠。” 腊肠在皮城并不常见，瓶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袁无味，袁无味想起这小姑娘遭的罪，一阵心疼。 “现在能动吗？” 瓶儿甜甜一笑，杏仁眼微微上翘，像是森林间纯粹的山灵，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调皮道:“哥哥你看！我的手指会跳舞！” 纤纤玉手，灵活舞动。 “好看。” “我问过李大夫了，他说我只要好好调养，伤好了，还能跳舞！” 袁无味笑了起来，刚来的时候，第一次见瓶儿，像个脆弱的漂亮娃娃，双眼无神，现在双眼灵动，这才是真正小孩子！ 瓶儿又是瞧着袁无味，将肉条塞入肠衣之中，“这什么腊肠，跟无味哥哥你之前做的菜菜一样好吃吗？” “不差哦！”袁无味笑了起来，揉了揉瓶儿的头。 一旁的小哑巴，眼睛亮晶晶的，对着瓶儿比了一串手势。 瓶儿转头对着袁无味道:“六六，想吃辣一点的。” 袁无味点头，“单独给你加点辣！” “六六是从川地来的，听说那边人，可能吃辣了。” 瓶儿说着，六六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川地那地方，得有几千里，六六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瓶儿道:“我们这些孩子，都是从不同的地方拐过来的，六六还不会说话，就被拐了，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走了好久，有的地方待的时间长一点，有的地方待的短一点……” “六六还不会说话？”袁无味瞧着瓶儿，“那一开始六六是会说话的？” 瓶儿点点头，“六六是我们当中唱歌唱的最好的，后来舌头被剪了一截子。” 六六伸出了舌头，果然短了一截，袁无味迅速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既然唱歌好听，为什么要剪了？” “因为六六不肯……”瓶儿头低了下来，面上羞愧。 第421章 腊香肠5 “因为六六不肯偷别人东西。” 小叶子从门外进来，撅着嘴，“我们这些都是，不肯听阿爹话的，所以才会被做成各种各样的怪物。”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了下来，“我也偷过，但是白爷爷说了，犯过错，认识错误，以后不犯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叶子仰着头，“要做个好人！” “做个好人！”瓶儿重重点头。 六六也是用力点头。 “嗯，做个好人！”袁无味心中暗叹，那些人牙子，真是活脱脱一帮畜牲！ 灌好了香肠，袁无味找来棉线，将香肠扎成一截一截的。 又取出一根竹签，在肠衣上戳几个孔。 “你这是做什么？”小叶子问 “防止待会儿煮的时候，这香肠会破。” “香肠为什么会破？”小叶子又问。 袁无味挠了挠脑袋，她实在不擅长解释，“这肉煮过之后，就会放气，你看我们这前面跟后面，都用绳子扎紧了，要是不把这香肠肠衣扎破，这香肠肠衣就炸破了！肉就全部漏出来。” 说完袁无味看着面前三个小萝卜头，“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要扎空，不然肉放屁的时候，会把肠衣炸破！”小叶子一顿总结，另外两个连连点头。 “这么说……也没错，大概是这么个理儿。”袁无味嘴角抽了抽。 袁无味将香肠放在开水之中过了过，便用竹竿将一串串的香肠全部挑了起来。在下面点燃柏树枝，慢慢熏制，这样的腊肉肠会有一种熏烧味，风味更佳。 六六和小叶子忙前忙后，围着香肠打转儿。 袁无味倒是轻松许多，晃着芭蕉扇，时不时翻动香肠，让它受热更加均匀。 想起以前过年的时候，袁大厨蒸米饭的时候，丢一截子香肠放在米饭上面，米饭都有一股肉味儿！ 等到米饭熟了，那香肠也熟了。 等到香肠冷了以后，切成薄片，三分肥七分瘦，肥肉跟琉璃一样闪着光，咬上一口，滋味咸香，米饭都能够多吃两碗。 “啥时候能吃啊！”小叶子问道。 “太阳好的话，十五六天。” “这么慢？” “这腊肉肠，晒的时间越长越香。”袁无味轻笑道。 “那时候无味哥哥，是不是已经走了啊。”瓶儿睁大眼睛道。 “差不多。” “哼！走了就走了，还少了人跟我抢呢！”小叶子又是双手抱胸，背对着袁无味，大步走了出去。 瓶儿瞧着小叶子的背影，无奈瘪瘪嘴，“无味哥哥，小叶子就是这样，她不喜欢跟人说再见。以前我们在阿爹那边，跟谁说了再见，那个人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们都知道，是阿爹把那些人杀了，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袁无味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原因。尽管小叶子的身体没有受伤，但是她的心中，始终有一片阴影。 “我知道了。” 到了傍晚，老白才摇摇晃晃的回来，提着空食盒，里面装着空盘子。 宫酒闻到老白身上酒味，皱眉道:“怎么一股酒味儿！” 第422章 作诗1 “兴之所致！”老白哈哈一笑。 宫酒翻了一个白眼，对着老白道：“一天到晚兴之所致，我去了书局，那书局老板，问我《异梦》下半回什么时候出来，明天他们就要开始刻板” 还没有等宫酒说完，老白的酒就醒了一大半，一拍脑袋，“这几天光顾着谢云的书，把《异梦》给忘了，你待会儿去一趟青斋书局，告诉孟老板，明天早上我一定给！” “最好是这样，孟老板可不是好惹的，小心他下次又因为你拖稿子，扣你的钱！”宫酒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老白没有办法，只有赶紧回了书房，在书案面前写下，闲人勿扰四个大字贴在了大门上。 袁无味做好了晚饭，刚准备叫人，就看见老白门口上的闲人勿扰四个大字。 一旁的小叶子道：“肯定是白爷爷，又要闭关修炼了，一个月总有一两次，见怪不怪。” 既然如此，袁无味也不打扰，带着孩子们去了食堂。 另一边的高升酒楼，李巨源也是枯坐在书桌之前，心里面是七上八下，原因无他。 他听说这谢夫子，今天晚上要与首辅大人一同吃饭，这吃饭的地方就在他们的高升酒楼。爹爹再三强调，这次晚宴非同小可，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可是自己这水平，又能够表现出什么？ 小书童阿远，瞧着自家公子抓耳挠腮，眼珠子一转，对着李巨源道：“公子，老爷说是要您做几首精彩的诗词，又不是现场做，要不您找个人，帮您做。到时候写上您的名字，不就好了？” 李巨源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可是小小皮城到哪里能够找到这样的人？ 李巨源想起了袁宝，可是他毕竟是个孩子，虽然灵气逼人，诗词歌赋，未必能够有自己好。突然他的脑子里面冒出了一个人，许仲连。 随即又是摇了摇头，他跟自己一向是不对付，不可能帮助自己。 阿远看这李巨源眼睛一亮，又是摇头，猜出公子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只不过这个人可能不答应，这样一来那不就是许仲连？ 阿远又是道：“公子，找许公子。” “许仲连跟我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巨源灰败着脸。 “有句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许公子清贫，家中还有父母需要赡养，他能够读书已经是用尽了他们家的心血。听闻，许公子的父亲，最近还生了病。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这个时候，只要价格合适，大概是不会拒绝您的。” “真的？他爹生病了？”李巨源睁着一双眼睛瞧着阿远，阿远连连点头，“我今儿早上，还看见许公子上街抓药呢！” “那我这样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或许可以说是，各取所需！”阿远笑道，“许公子，家离得近。片刻就可以请过来，您看？” “好，你把他带过来！”李巨源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我也不会亏待他！” 第423章 作诗2 “好嘞！”阿远收了银票，半个时辰就将许仲连带了过来。 许仲连铁青着一张脸，站在李府书房门口，看着一地的纸球。李巨源猛地站了起来，随即又是冷静下来。 “你来了？五首诗，内容都是师门情谊，一首二十两，这价格你看可合适？” “合适。”许仲连立即坐了下来，“你大概什么时候要？” “两个时辰之后。” “好。” 许仲连拿着笔，立即在纸上写了起来。李巨源就站在一旁看着许仲连，内心不由地一阵羞愧，“你就一点都不憋屈？你知道这五首诗，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不憋屈，我这几首诗，能够换我爹的药钱，这是天大的运气。至于这五首诗，只要出了这个房间，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要用来干什么，跟我没有关系。”许仲连在纸上勾画。 李巨源道：“这五首诗，是我爹挂在凤凰阁的，而今天凤凰阁宴请的客人，乃是谢夫子。也就是说，你这五首诗，很有可能成为，让谢夫子收我内门弟子的敲门砖。” 许仲连的手停了一瞬，随即又是道：“与我无关。” 这许仲连冷淡的态度，让李巨源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在许仲连面前来回蹦跶，而他根本就无所谓。 “如果事情成功了，许仲连，我李巨源也不是小气的人，无论以后你爹抓药要花多少钱，只要到高升酒楼招呼一声，我都给！”李巨源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没有到一个时辰，五首诗就已经全部写完，许仲连站了起来，对着李巨源道：“你看看如何？如果可以，我便走了。” 李巨源拿起来一看，五首诗，首首都是精品，构思精巧，引经据典，比自己做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原来这就是差距，李巨源心中备受打击，“可以了。” 许仲连从书房走了出去，阿远满脸堆笑道：“许公子，慢走，还是后门，您别忘了。” 阿远瞧着许仲连的背影，又是看了一眼房间之中呆坐的李巨源，嗤笑一声，“有才又如何？不如一个好爹！”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高升酒楼人来人往，众多马车之中，谢夫子的骡车姗姗来迟，骡子刚停下来，就喘了个粗气，头昂的高高的，谁也瞧不上的模样。 “谢夫子！” “谢夫子请进！”一个小二哥连忙将谢夫子引了进去，“高大人在凤凰阁，这就带您过去！” 进了高升酒楼，又穿过廊桥，前厅的嘈杂声完全听不见了，在一旁假山池塘之中，有一两层精致阁楼。 八个檐角尖尖，各自垂下一只铜铃，风吹铃响。 正中央写着凤凰阁三个大字，抬头看去，二层阁楼之上，人影映在窗上，看来已经来了不少人。 谢夫子眉头微皱，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应酬。 硬着头皮上了凤凰阁，房间极大，里面约有十人。见谢夫子前来，立即都起身拱手，为首之人正是高诚。 第424章 作诗3 “老师您来了，请上座！” 谢夫子也不推辞，径直坐了下来，旁边的孙玉泉，脸色立即就有些不好看，瞧着高诚。可是高诚仍旧是一副谦逊的模样，对着谢夫子道：“老师近些年来，身体如何？” “身体一直很好，不劳烦首辅大人挂念。” 高诚便立即呼了一口气，“老师身体好，便是我这个做学生的福气。还记得当年，我家中贫困，前去京城赶考，还是老师您给的路费。告诉我，一次不中也没有什么，重要便是身体，身体好才是本钱。” “原来首辅大人跟谢夫子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怪不得首辅大人总是将谢夫子挂在嘴边，时常感恩。”郭永笑道。 谢夫子瞥了一眼高诚，面前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大人物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清瘦少年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感叹寒门学子的不容易，想着若是他能够高中，日后当了官，也能够为寒门学子在官场上撕开一个口子，让天底下更多的寒门学子，能够得到一个平等的机会。 没有想到，人一旦登上了高位，就再也想不起自己地位的时候艰辛，甚至比那些原本有权有势的人，更加可恶，更加恶心。 “首辅大人与谢夫子的师生情谊，真是令人感动。”孙玉泉装模作样的感叹，他本就是一个大老粗，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正好看见墙上写的诗词，眼睛一亮，也来抖了一个包袱，“这不就是墙上所写？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聚集到了凤凰阁的墙上诗词之上，高诚站在墙上，摸了摸下巴，“这诗做的极好，就是可惜，没有留下姓名。” 高诚发了话，孙玉泉立即大声喊来李青，“你这墙上之诗，何人所作？” 李青立即道：“是犬子。” “公子可在？” “正在书房。” 这一唱一和，谢夫子摸着小辫子冷笑，看了一眼高诚，发现高诚正在享受，这场对他奉承的戏码。 李青按下心中激动，到了李巨源的房间，“你的诗被首辅大人看中了，他们正在找你，一定要小心回话。” 李巨源点了点头，心中怅然若失，他宁愿这几首诗没有被选中。 李青站在李巨源面前，将他的衣服好好的整理一番，“去！” 李巨源踏入凤凰阁的一瞬间，那些达官贵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新鲜玩具，开始奉承起来。 “看不出来，这李老板还养了这样一个大才子儿子！”孙玉泉笑道：“可考过秀才了？” “考过了。”李巨源老师回答。 高诚又是道：“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这句诗你是如何想起来的？” “我我我”李巨源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首诗是自己所作，尤其是在谢夫子的面前，一旁的李青瞪着李巨源，这个关键时候，这个兔崽子，居然卡壳了。 “怎么？”高诚也是有些疑惑。 第425章 作诗4 进步是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好，而不是将目光一直放在别人的身上。 一瞬间，李巨源下定了决心，“大概是我爹搞错了，我写的是旁边那一首，这句新竹高于旧竹枝是我的好友许仲连所写。” 这一番话，大大出乎了在场人的预计。 李青脸上灰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筹划的事情，竟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李巨源又是道：“许兄虽然家境贫困，但是志向高洁，为人又纯孝。我是拍马也赶不上。” “哈哈。”谢夫子忽然笑了起来，看向李巨源，忽然来了点兴趣，“既然是家境贫困，你一个贵公子，怎么跟他做了朋友？” 李巨源道：“朋友不论出身，但看品格，许兄品格好，学问好，我为什么不能够跟他做朋友？” 李巨源看向谢夫子，竟然没有半点畏惧，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他的心中只感觉，两个字痛快！ 谢夫子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将这位许公子带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位人穷志不穷的许公子是个什么模样。” 谢夫子这番话，就是对这个许仲连有了兴趣，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关门弟子的名额，就这么落在了一个穷小子的身上。 李巨源出了门，迎头便是一个巴掌，脸上瞬间肿起，明晃晃的巴掌印。李青浑身气的发抖，“我苦心经营的心血，就让你这样糟践的？” 李巨源低着头，“爹，本就是技不如人，我何必丢人现眼。这首诗原本就是许仲连所作，我给了他一百两的银子，但是谢夫子的关门弟子身份，何止百两银子，这巧儿我不拿他的！” “什么一百两？你知道我为了你，能够在谢夫子面前露个脸，花费了多少心思！”李青感觉自己喉咙一阵腥甜。“滚！从此以后，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李巨源出了高升酒楼，到了许仲连的破草屋，许仲连瞧着李巨源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眉毛皱起。 “我那五首诗，做的也不算差。怎么样，也不会让谢夫子给你一巴掌！”许仲连调侃道。 “没有，不是谢夫子。我告诉你许仲连，你的好运来了！谢夫子很喜欢你做的诗，要你去凤凰阁见他。”李巨源缓缓道。 “你被发现了？” “没有，我自己主动说的。这巴掌印是我爹赏的。” 李巨源声音淡淡，许仲连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他不明白，为什么？ 这多好的机会，袁宝放弃了，是因为他心中有道，李巨源凭什么放弃？这有可能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机会，他就这么让给了自己？ “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承认那五首诗是我所作，我就不是一个小偷加骗子吗？”李巨源道：“如果是这样，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时时刻刻都会有人提醒，是我李巨源不光明磊落，偷了你许仲连的机遇，那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赢过你。” 第426章 砂锅1 善堂之外，李巨源来回走动，时不时蹲在地上拔棵草，时不时又站起来，上前几步，又退后。 白四扒着门缝儿看着外面不知道干什么的李巨源，搞不清楚这大少爷怎么深夜来了善堂，来了就来了，还不敲门。 白四对着宫酒道：“这李公子来回转了半个时辰了，我们要不要开门？” “转了半个时辰，也不敲门？”宫酒道：“这有些奇怪，要不我们再看看？” “要不去问老爷？” “你家老爷，正在奋笔疾书，如果他今天《异梦》下半回赶不出来，你们过年的新衣服可都要泡汤了。还是不要去烦他了。”宫酒声音之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情绪。 话音刚落，李巨源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走了过来，敲了敲门。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白四宫酒吓了一跳，两人都是往后一踉跄，揉了揉心口。 白四连忙装作打哈切开了门，揉了揉根本就不惺忪的眼睛，“唉？李公子，你怎么来我们善堂了？” “我我想问你们这边收十七岁的大孩子吗？”李巨源说道。 “我们善堂的孩子，年满十四岁都要出去了。”宫酒从一旁闪了出来。 “我给钱！” 宫酒与白四对看一眼，“那好说，请进。” 李巨源进来，点名要住在袁宝房间旁边，宫酒看着手上一百两的银票，笑得合不拢嘴，有钱善堂变客栈也不是不可以。 连忙带着白四将袁宝隔壁房间收拾了出来，袁无味听见门外声响出来，正巧看见李巨源，还有他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 “李巨源你怎么来了？还有你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我被我爹赶出来了。”李巨源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包括许仲连被谢夫子看上的事情。 袁无味旁边站着袁宝，两人对看一眼。 “怪不得你爹，把你赶出来，这天大的机会，就这样让你拱手让人了！”袁无味道。 “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抢来又有什么意思？”李巨源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袁无味，又是掏出银子，“麻烦无味小哥，给我煮两个鸡蛋来，这脸疼的厉害。” 袁无味收下银子，转头去了厨房，正巧路过老白的书房，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叫骂声。 “踏马的，下面我该怎么写” 强如空空书生，也有写不出内容的一天。 进了厨房，瞧见白菜半颗，鲜牛肉些许，蘑菇三两颗，大葱半根，豆腐小半块，还有两把子粗面。看来明天还是要去一趟永嘉书院，多带一些食材回来。 麻溜的煮了五六个鸡蛋，给李巨源送了过去。 李巨源将鸡蛋剥了，在脸上滚了滚，疼痛稍减，腹内突然传来响声，抽了抽鼻子。 “我这晚饭还没有吃呢！” 袁无味轻笑，“你稍等，我去做点。” 此时夜深，天气完全凉了下来。再一次经过老白书房的时候，袁无味瞧着老白书房门上，那大大的闲人勿扰四个大字，忽然一笑。 天气凉，就应该吃一点热乎的东西，比如砂锅。 第427章 砂锅2 袁无味升了两个碳炉子，放上砂锅，小火预热。放入一勺猪油，再加上开水盐些许胡椒。白菜切成丝儿，香菇刻成十字花刀，豆腐加进去。 听着砂锅之中咕嘟咕嘟的声音，看着白色的水汽慢慢升腾，深夜厨房也变得暖和起来。 白菜要煮一会儿，甜味才能够完全渗入汤中，香菇更不用说。 如果是冬天下雪的时候，袁无味都会做冻豆腐。冻豆腐有很多小孔，放在砂锅之中，吸饱了砂锅的鲜汤，味道更好。 但是现在没有，只能够将就将就。 香味散了出来，棕色的砂锅盖周围扑出汤，袁无味这才丢了粗面进去，等到粗面四五分熟，再加上切成薄片的鲜牛肉。 这鲜牛肉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熟了。 再加上大葱丝儿，盖上砂锅盖子。袁无味端着，等到了李巨源的手中，这葱丝儿的味道，也进了砂锅之中。 路过老白的房间，袁无味故意打开盖子，停留了一会儿，便是溜之大吉。 人是铁饭是钢，哪里能够不吃饭呢？ 再说闲人免进，砂锅香味不算是人！ 到了李巨源面前，李巨源耸动着鼻子，看见袁无味手中的砂锅，眼睛亮亮。 “无味小哥，谢谢你！” 对于腹内空空的人来说，这一碗牛肉粗面砂锅，可谓杀伤力十足。 李巨源连忙掀开盖子，里面清清白白的葱丝儿，粉红色的牛肉片儿，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汤水，拿着筷子搅和开来。 一口粗面，一口牛肉片儿，再来一口热乎乎的汤，五脏庙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慢点儿，有点烫。” “烫才好！”李巨源双眼冒着水道：“你这砂锅，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强！” 食物有的时候，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安慰人心。 李巨源是第一次被赶出家门，虽然身上有钱，但是心却是迷茫的，不知道何去何从。左转右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善堂。 这一碗砂锅，极大的定了他的心神。 袁宝看着李巨源道：“李兄，你难不成一直在善堂？” 李巨源喝光了最后一点砂锅汤，脑子清楚了。 “首先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不管我。但是我这次做的事情，他老人家这口气，没有那么容易消下去。在此之前，我不能够回家。所以我打算一直住在善堂，宫先生那边，我给了钱，他说可以住个一年半载的。 而且我看，这善堂有这么多的小孩，我毕竟是个秀才，教他们认认字一点问题没有。” “这倒是可以。”袁宝点点头，袁无味瞧着李巨源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要火烧善堂的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可是高升酒楼。 袁无味看向李巨源，他果真是如此纯粹？ “李公子，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袁无味看了看周围，凑近压低声音道：“为什么一开始，你让我们离这善堂远一些？” 李巨源神色慌张，“这件事情，多的我不能够说，这善堂的确是得罪人了，而且这伙人不会轻易放过善堂。” 第428章 砂锅3 “那你……又为什么留在善堂？”袁无味步步紧逼，她也不清楚，李巨源是否参与其中，或者只是一个知道些许事情的人。 “我这不是无家可归了？”李巨源道:“再说了，我多少是个大人，在这帮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还是能够保护他们的！” 袁无味不再追问，从李巨源清澈的眼睛中，看不出他在撒谎。 他要是真的心思不纯，成为谢夫子关门弟子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袁无味端着空砂锅回厨房的路上，又是瞧了一眼，老白书房上面，闲人免进四个大字，上面的字好像歪了一点。 到了厨房，就看见老白蹲在碳炉子面前，正欢快地吃着砂锅，一抬头看见袁无味，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个小子，还真是贼，故意到我书房外面，把这砂锅盖子打开。这味道，直往我鼻孔里面钻，勾的我心痒痒！” 袁无味轻笑，道:“这人是铁饭是钢，到哪一天也不能够不吃饭啊！” “嘿说的对，这个故事写的我头晕脑胀，好几次恨不得撕了它！又想想虽然是老套的才子佳人故事，又没有什么新意，但是男女老少爷们儿就是爱看，我也就有钱赚！”老白吸溜一口粗面，砸砸嘴，“你这牛肉砂锅整的真不错，尤其是这粗面，爽快的很！” 袁无味道:“要是有粉丝或者冻豆腐更好。” “我觉得这已经极好，这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肚子饿的时候吃的东西。 当年开国皇帝，念念不忘翡翠白玉汤，等到登基之后再去尝，原来是一锅臭泔水！” “我这可不是臭泔水！”袁无味看着砂锅，食材虽然都是剩的，可搭配调和都有自己的讲究。 “就是一个比方。”老白嘿嘿笑道。 袁无味又是道:“今天中午，看你又跟谢夫子出去，只带了一碟子肝腰，和明光酒，晚上又忙着写东西，晚饭不吃。就知道你晚上定是会饿！” 老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跟谢夫子出去咯？” “谢夫子那头大骡子，活脱脱就是谢夫子的翻版，都是用鼻孔看人，我怎么能够不认识？”袁无味反问一句。 老白连连点头，十分认同，“劝学确实跟谢云像。” 袁无味又是道:“饭菜都是现做好吃，要是日后谢夫子再来，直接过来吃就好了，也不用特意出去。” “行。”老白吃了一块牛肉，“无味小哥，你要是读了书，我看你不一定比袁宝差。” “别，千万别，我这脑袋看书头疼，尤其是你们读书人的之乎者也，听着都觉得绕的慌！” 袁无味确实不爱读书，一开始就连字都不愿意认，袁大厨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读完一本千字文。 “人各有志。”老白笑道。 “我的志向，就在于这厨房方寸之地。”袁无味又是道:“所以我有一件事情，特别不明白。” “什么事情？” “谢夫子都已经有首辅大人这个权倾朝野的学生了，他为什么还执着于收一个关门弟子呢？” 第429章 砂锅4 老白停下了筷子，歪着头道:“世人皆知谢夫子，是首辅恩师。少年家境清寒，其实那时候，哪里是清寒。 简直就是赤贫！一家八口人，六个小孩，只有一条裤子。谁要出去，才有资格穿裤子。 我那时候就认识了谢云，我放猪，他放牛。 原本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有一天，我们放猪放牛的东家儿子，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帮他写夫子布置的课业。 我们两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村野孩子，哪里会写字，那东家儿子也不管，说不会正好，要是会写还不像。 就丢了一支笔还有墨，让我们抄字帖。” 袁无味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两位大才子的启蒙。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每天轮流给大少爷写字帖，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是又不是个蠢货，字写的越来越好。 少爷的课业上时常有红圈，这代表着写的好。谢云那人最是心高气傲，自从他知道，那红圈代表写的好，就要每个字都到最好。 如果有不好的，他就琢磨怎么改进。每次去城里面，看酒楼招牌上的字，看迎风飘扬的旗帜上的字，只要是个字，他就看，他就琢磨。 事情经不起琢磨，他的字越来越好，终于穿帮了。 嘿！大少爷那肥手被拍肿的跟猪蹄子一样，气冲冲的来了我们放猪放牛的地方。 将我们两个人一顿好揍，威胁我们，字要写的跟他一样差！不准比他好！ 谢云没说话，等到大少爷走了之后，当天的字帖轮到他写，他是一个字没动。 我去找他，看他没写，大少爷马上就来了。我一边写一边骂他，闹什么脾气？这写字帖多么轻松的活儿，大少爷还给一个铜板，攒攒还能够给家里买点盐。 谢云那兔崽子说什么？凭什么，我们写的好，还要被大少爷打？我们若是有机会读书写字，必定是能够当上大官，比蠢笨如猪的大少爷强上百倍。 差不多就是这些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毕竟还要赶字帖。哪里能够想到，谢云胆子竟然那么大，第二天将牛带到了学堂附近的山上，牛在吃草，他去偷听学堂老师讲课去了。 可怜我是又放猪又放牛，累的半死，等到谢云回来，他眼睛亮的出奇，告诉我他知道他整天写的字是什么意思，还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 就这样，我白天放猪放牛，晚上还要被谢云拉着学习读书写字。 现在我想想，还真是天赋！谢云不过偷听了半年，学问就比学堂里面的学生高出一大截。夫子提了一个问题，学堂之中的学生不明白，谢云就忍不住开口。 回答正确，一顿好打！ 那些学生蜂拥而上，夫子冷眼旁观，一个放牛娃也敢玷污学堂！” “学问无贵贱，这夫子不对。”袁无味皱眉。 “学问的确没有贵贱，可是学生有三六九等。”老白苦笑一声，“谢云真惨！三天下不了床，后面也没出来。” “为什么？” “因为……家里面唯一一条裤子，也被扯了个稀巴烂。” 第430章 地瓜1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正值秋收，我放牛放猪之余还要给大少爷写字帖。 我可不是谢云那个一根筋，大少爷字写的跟乌龟爪子一样，我就写的跟乌龟爪子一样。因此挺得大少爷的喜欢，我就趁机告诉大少爷，整天放牛放猪实在是耽误时间，有的时候这字帖都来不及写…… 后来，大少爷就让我做他的书童，成了书童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天在学堂边上偷听。 一天我得了体会，便去找谢云。 谁能够想到，日后名震天下的谢夫子，光着屁股，正在烧火做饭，哈哈哈哈，看见我来了，抓起一把稻草，就捂着自己的屁股！”老白笑的眼睛里面出了泪，“无味啊！这些话我太久没有跟人说了，那时候太难了。 谢云为了招待我，偷偷烤了一段红薯，我们两人就一边偷摸着吃，一边坐在灶膛后面，讨论白天学了什么。 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香的红薯。 我们两个就这么学了三年，三年之内，我读了东家所有的藏书，全部记在脑子里面，然后转告给谢云。” 老白摸着胡子，突然坏笑一声，“当然还有些有趣的书，我就不可能告诉谢云了。后来我就发现这些有趣的书，嘿！能赚钱，我就套了个笔名，开始自己写！一开始不怎样，仅仅能够赚个纸钱。后来，我一炮而红，呵！一个月十两银子！ 谢云赶考的费用还是我出的呢！ 我从东家那边离开，已经年满十八，与谢云两人先是考了秀才，后面成了举人，再后来便是进士。这一路十分顺畅，唯一一点，卡在做官上。”老白喝了一口汤。 “进士不都是分配做官，为何还会卡？”袁无味不明白。 “我不是说了吗？人有三六九等，我跟谢云便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有权的，自然有人安排，有钱的，互相走动，也有人安排。那么不好的职位，怎么办？就留给我们这些无权无势还没钱的。 谢云一向心高，那不痛不痒没有升迁希望又没有实权的官职，他就算想做点事情，也做不了。 我是当的挺开心，整天闲着没事干，四处吃吃喝喝。有一天谢云来找到我，说他辞官了。 我很是惊讶，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现在，总是想起，多年前自己因为偷学，被学堂顽童一顿好打，还有那时候夫子漠视冷酷的眼神。他要回乡，做个有教无类，不以门户计的教书先生。 说不定他能够教出个能够为天下百姓做实事的学生，这样一来，天下贫寒学子也有出头之日。”老白眼神黯然，“于是，谢云遇上了高诚，这个同他一样清贫出身的学生。” 袁无味算是明白了，谢夫子为什么想要收一个关门弟子。 他以为高诚是他想象中的学生，其实却是一个品性低劣之人，他想象中的天下清寒读书人的伯乐未曾出现，反而因为高诚，越来越多的贫穷读书人，没了机会。 收这关门弟子，是谢夫子想要拨乱反正。 第431章 地瓜2 后面的话，老白没有说，袁无味也明白。 老白将最后一口砂锅粗面吃完，长长叹了口气。 袁无味正好想起了小马的事情，于是将话题岔了开来，“永嘉书院的小马，知道不？” “知道，怎么了？” “他想等我走的时候，接善堂做饭的事情。” “小马？”老白低头想了一会儿，那孩子他有印象，天生一张笑脸，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孩子。再说马大厨厨艺也不错，他徒弟自然也不会差。 又是看了一眼袁无味，不过肯定没有无味小哥好。 “无味小哥，虽然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是我一想到，你走了之后，我的这帮孩子，就再也吃不到你做的好吃的，心中甚痛啊！” 袁无味轻笑，“我这不是做了许多的腊香肠，这腊香肠做起来简单，只要往米饭上面一蒸。这米饭都带着一股香味，好吃的很。” “你有心了。”老白说完，又是站起了身子，“忽然感觉文思泉涌，是时候去把《异梦》写完，早写完，也能够早点睡觉！” 讲学的最后一天，谁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谢夫子找到了他要的关门弟子，但是这个关门弟子，无权无势。甚至没有什么才名，唯一的名声就是被李家公子，在朱记猪脏粉店用一碗米粉从头洒到了尾。 这种名声，属实不是什么好名声。 即使众人不解，但是当着永嘉书院院长和首辅大人的面儿，这位关门弟子，恭恭敬敬端上了他的拜师茶，谢夫子也喝的一干二净。 关门弟子的名头，顿时传遍了大盛的文坛。 高诚知晓自己这位小师弟家庭贫困，当即拿出了千两银票，交给在许仲连的手中，一并送上的还有一副他自用的文房四宝。 周围人不由地都暗自羡慕许仲连的好运气，银票没有什么，关键是首辅大人自用的文房四宝。这就是向众人说明，这个还只是秀才的小师弟，首辅大人认下了。 以后他许仲连，再也不是一个无人知晓任意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许仲连大大方方收下了文房四宝和千两银票，“多谢师兄。”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已经是前浪，师弟跟在老师身边，可要勤奋学习。” 许仲连连连点头，谢夫子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等到事情完毕。谢夫子将许仲连单独喊到了内室，双眼瞧着许仲连。 “今天高诚在众人面前的举动，就在告诉众人，你已经入了高党，你可知道？” “弟子明白。” “我当初问你，你想要做个纯臣，为何现在又要攀附高诚？” 许仲连抬头瞧着谢夫子，一字一句道：“一阵好风，为何不借？” 谢夫子嘴角上扬，“你倒是直白，你做了我的弟子，还有一个人，你需要好好感谢。” 许仲连从谢夫子的房间出来，便是去了高升酒楼，书童阿远正在正门门口，看见许仲连，脸上立即带上了谄媚的笑容。 “许公子，您是来找我们家公子吗？” “他人呢？” 第432章 京酱肉丝1 “嗨！被我们老爷赶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阿远又是上下多看了几眼许仲连，真是好运气！碰上自家的呆少爷！ 而此时此刻李巨源正在善堂，昨天晚上他认真准备了一晚上的课程，想着善堂孩子肯定是没有什么基础，准备先教三字经，随后再教千字文。 但是站在讲堂上的一瞬间，瞧着下面大大小小的萝卜头，不由地头疼。 他还是想的简单了，这些萝卜头年纪不一样，那教的内容肯定也要不一样。 小叶子站了起来，歪着头道：“你就是新来的先生吗？” “是。” “你怎么这么年轻？” “先生能教你们读书写字即可，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李巨源反问道。 小叶子垂头想了一会儿，“你跟袁宝谁厉害？” 李巨源想了想，还是老实说:“袁宝厉害。” “那我们让袁宝做我们的先生。” “我先教你们三字经，学会了再说。” 小叶子瞟了一眼李巨源，随即开口:“人之初，性本善……”眼看就要全部背完。 宫酒在后门听着，还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留，连忙就将小叶子叫了出来，仔细解释了一番。 “袁宝做我们的先生，我们还要给钱，但是这位先生，是他们给我们钱，这其中道理你明白了？” 小叶子低头思忖，“明白了，这是付钱教书。既然他给钱，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在钱的面子上。” 老白站在一旁，又是看了看学堂之中的李巨源，对着宫酒道：“你这交钱教书的事情，是怎么办到的？” 宫酒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袋笑道：“您甭管怎么办到的，办了就成。” “既然交了钱，那么我至少有一半！”老白手上拿着书稿，笑得十分和蔼。 宫酒退无可退，只能够将银票交给老白。 老白看着手上的二十两银票，“只有这些？” 宫酒叹了口气，又是补了三十两，并且再三强调，“一人一半，不能再多！” “暂且信你。” 一上午的课上完，李巨源那是头昏脑涨，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一窝蜂的奔向了食堂，他也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了食堂。 这些鬼灵精！ 还没有进去，就是闻到一股香味，一大盆酱红色的肉丝，色泽红亮，看着诱人，旁边是一大盆的切的极细的葱丝儿。而袁无味正坐在一个碳炉子面前，用一个小锅摊着小饼。小饼很薄，提起来能够透光，像极了春卷皮儿。 袁无味的动作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是一块圆圆的小饼。 李巨源盯着袁无味道：“你这是什么？” “京酱肉丝的小饼，你打一份京酱肉丝，再打一份葱丝儿，然后将这两样包在这皮儿里面吃。”袁无味说道，旁边还有青菜豆腐汤，吃着小饼儿，再喝一口清淡的青菜豆腐汤，那叫一个舒服爽快。 李巨源端着自己的盘子，四下找空位，猝不及防就与许仲连四目相对。 许仲连旁边还坐着谢夫子。 李巨源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消肿的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正准备溜之大吉，就听见许仲连道：“李兄，这边！” 第433章 京酱肉丝2 这一声，正在吃京酱肉丝的谢夫子也抬起头，李巨源没有办法只能够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谢夫子看了一眼李巨源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大的一个巴掌！” 李巨源垂着脑袋，“夫子莫要取笑在下了。” “谈什么取笑，你给我找了一个好徒弟，我还没有谢谢你呢！”谢夫子道：“不过李公子家财万贯，怎么就到了这善堂吃午饭？” “我现在是善堂的教书先生，我不来这里吃饭，到什么地方吃饭？”李巨源反问，反正他现在可不是无所事事的少爷公子，他是正儿八经来这里教书的，虽然是给钱教书，但也是一份正儿八经的活计。 许仲连瞧着李巨源道：“那你爹那边？” “我爹气还没消，我待在这里最安全。”李巨源拿了一块小饼，放上肉丝还有葱丝儿，狠狠咬了一口。这咸甜的肉丝儿加上葱丝儿的脆爽，再和上一块小饼儿，三者在口腔之中的交融，达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再说了，这里天天都有好吃的，我回去干什么？” 午饭结束之后，李巨源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准备明天上课的内容，心里面还在盘算，既然这孩子的年龄不一，明天要根据他们每个人的特性，进行调整。 刚踏进后院儿，就看见许仲连站在自己门口，看来是专门等候自己。 李巨源走上前去道：“你不用特意来感谢我。” “并不是特意来感谢你。”许仲连从怀中掏出百两银票，“这银票给你。” “怎么？瞧不上我这钱了？”李巨源道。 许仲连看着李巨源，“这不是当初的银票，李兄，你当初的百两银票，救了我爹一条命。若是还恩，那是救命之恩。我现在给你银票，是因为我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身上有些钱傍身，总比没有好。” 李巨源很是吃惊瞧着许仲连，“你不记恨我之前一直欺负你？” “你在老师面前，不是说我们是朋友是好友吗？”许仲连轻笑，随即对着李巨源深深一拜，“李兄，多谢。” 李巨源脸上一片通红，“谢什么谢？谢夫子马上就要走了，你也要走吗？” “夫子说在皮城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大概需要十天半个月，我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照顾父母，等我爹的病情稳定，我才能够跟着夫子游学四方。” “原来如此。”李巨源看向许仲连，心中很是羡慕，自此之后，他的才华再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被埋藏。“我不会认输的。” “期待与李兄，琼林宴会相见。”许仲连笑道。 高升酒楼之内，孙玉泉站在凤凰阁诗墙面前，嘲笑道：“李青，你说你，你聪明一世，怎么生出了一个糊涂儿子？就这么将自己的大好机会，白白送给别人？” 李青低头不语。 “算了，现在讲学结束，谢夫子不日即将离开，你可是要抓紧时间！首辅大人等不了多久。” “在下明白。”李青答应下来，“书院内应，会将谢夫子离开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第434章 焦溜丸子1 一晃十多天，李巨源教书开始得心应手，一众萝卜头，对他是崇拜的不得了。 而袁无味和袁宝，也准备离开，临别之际，袁无味去了一趟永嘉书院。 大厨房之内，马大厨手中的大勺子舞的虎虎生风，一边加着调和，一边跟小马讲解。袁无味看见之后，便在门口等着。等到小马出来，看见袁无味。 “无味哥哥，你怎么来了？” 袁无味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今天晚上你有空没有？我跟你说说善堂厨房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那些锅碗瓢盆砂锅油盐，我放的地方。” 小马眼睛弯了弯，“都说无味哥哥最是仔细，我本来还担心，无味哥哥你走的之后，我摸不清楚头绪。这下好了，无味哥哥你亲自告诉我，省的我自己摸索。” 说好之后，袁无味就下了山，小马看着袁无味的背影，笑了起来。 最后一餐，袁无味莫名有些伤感，坐在灶台面前，这些天的相处，她是真的不舍得这些孩子。 “无味哥哥？” 门口一声清脆的女童声音，将袁无味的思绪拉了回来，袁无味看向门口，眼睛突然睁大。 瓶儿正扶着门框，站在厨房门口！ “瓶儿，你能够站起来了？” 身后的小哑巴还有小叶子一窝蜂的冲了进来，小叶子大声宣布道：“瓶儿，再也不用别人推着了！从今天起站起来了！” 瓶儿抿着嘴巴笑，像是过年时候，贴在墙上的年画娃娃。 袁无味看着站起来的瓶儿，今天是瓶儿重新站起来的好日子，她矮下身子问道：“瓶儿今天想吃什么？” “炸丸子。”瓶儿几乎是脱口而出，身后一群小萝卜头们，纷纷点头，“以前徐大娘，过年的时候，都会给我们做炸丸子！” 炸丸子？袁无味会做，不过这炸丸子太多的种类，广陵的素炸丸子、四喜丸子；两广地区的鱼蛋、牛肉丸子种类繁多，袁无味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做焦溜丸子。 因为焦溜丸子是酸甜口，最得小孩子的喜欢。 “那我做一个焦溜丸子怎么样？” “焦溜丸子？”萝卜头们面面相觑，“是炸丸子吗？” “是！” “炸丸子，是我的最爱，怎么做都好吃！”小杰冒着鼻涕泡泡，两只眼睛亮晶晶像是天上的星星。 袁无味刮了刮小杰的鼻尖，“得得得，都是你的最爱！” “嗯，那个。”站在门口，一直关注着瓶儿的李大夫，又是挠了挠头，“无味小哥，还是那句话，你多做一些！” “知道知道，老李老李肚量大，一顿能吃三头牛！”小叶子摇着头，一旁的宫酒敲了敲小叶子的小脑袋。 “瓶儿能够站起来，多亏了李大夫，你倒是人小鬼大，还喊上老李了！”宫酒笑着道。 小叶子捂着自己的脑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宫先生，我们的新衣服呢？” “你们白爷爷，已经去城里面取了！明天你们都能够穿上新衣服！”宫酒笑道。 第435章 焦溜丸子2 中饭过后，大概一个时辰，小马就从永嘉书院赶了过来。 正巧碰见袁无味在做焦溜丸子，小马抬脚进来，袁无味放下手中的活儿，对着小马道：“今天晚上，我做焦溜丸子，多做了一些，你就不要回去吃饭了！” 小马笑道：“谢谢无味哥哥，经常听见老白在我们师傅面前夸奖无味哥哥，说无味哥哥你做的饭菜，那是天下第一好吃。我师傅知道今天我下来，还特意关照我，尝尝着天下第一做的菜怎么样！跟他比起来，谁更好。” “人各有长处，我刚来皮城的时候，皮城肉丸汤还是马大厨教我的呢！”袁无味笑道，这个老白还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袁无味心想，既然孩子们爱吃，以后少不得要做，既然小马来了，就一并交给他。这样一来，等自己走了，孩子们也能够经常吃到。 便是系上了围裙，对着小马道：“今天这道焦溜丸子，孩子们爱吃。” “那我可得好好学。”小马立即系上围裙笑着说道。 袁无味取下挂在墙上的猪肉，“焦溜丸子，是一道传统的鲁菜，吃的是一口外焦里嫩的劲儿。” 条纹清晰的猪肉放在案板上，袁无味道：“四分肥六分瘦，选用猪腿肉，都剁成比绿豆小一点的肉糜。 做这焦溜丸子，一定要有肥肉，肥肉才香。但是这肥肉也不能够太多，肥肉太多容易出油，虽然做的是焦溜丸子，也不能够做成一个焦炭。” “好嘞！”小马立即拿着刀，开始剁肉，袁无味瞧着小马，这剔骨分肉的麻利劲儿，不愧是马大厨的徒弟。 小马极会用刀，那十斤左右的猪肉，不过半个时辰就成了碎末。 另一边的袁无味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葱姜水，将十斤肉糜分成两个盆，交给了小马。 “葱姜水一点点的打进去，这肉丸子才能够更嫩。” 葱姜水打了进去之后，那肉糜更嫩了几分，小马笑道：“无味哥哥，你这个办法真好，怪不得我做炸丸子的时候，总是特别老，诀窍原来在这里。” “想要嫩，就得多加水。不过也不能够加得太多，太多这丸子就不成形，算不上是丸子了。” 袁无味又是添了一勺盐，一两黄酱，两钱五香粉，味道一下子就上去了，又因为黄酱，肉糜得颜色变成酱色，更加好看了几分。 袁无味最后又加了一些红薯粉，与肉糜混合起来，肉糜算是做好，放在一旁静待半个时辰，味道能够更好的融合。 小马跟着袁无味的动作，将另外一盆肉糜处理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味哥哥，你看我这做的，有没有疏漏？” 袁无味点了点肉糜，尝了尝，“味道上没有差，就是黄酱多了一些，黄酱一多，等到后面这丸子，颜色就会深一些。” 小马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惊慌失措，“无味哥哥，那我怎么办？” “多了一些，没有什么大了不得，吃呗！”袁无味笑道，“第一次做，已经很不简单了。” 第436章 焦溜丸子3 “接下来便是料汁儿，这焦溜丸子，需要复炸两次，本来就是熟的，所谓料汁儿，只不过是为了让焦溜丸子挂上酱料的味道。 所以需要快火收汁儿，料汁儿迅速裹在丸子上，体现一个溜字儿。 要是一步一步的放调料，丸子外面那一层脆壳定是会变得绵软，就不是焦溜丸子了。” 袁无味说的仔细，小马听的认真。 说着袁无味又拿出一个青花碗，碗中加入碧绿的青蒜叶，焯过水的木耳，还有切碎的葱姜蒜，些许黄酒、一勺子头道酱油，四五块冰糖，半勺子米醋，现磨的胡椒粉，老早就炖好的骨头汤小半碗，小半勺盐，最后滴上几滴香油，加上红薯粉搅拌均匀，这变成一碗料汁儿。 深锅烧油，等到油温六七成热，袁无味准备了一个大漏勺，抓起一把肉糜，用力一挤，于虎口处，便出来了一个比鸽子蛋略大的丸子。 “丸子需要复炸两次，我们这次先是定型，后面复炸两次，才是丸子外壳焦脆的关键，因此这一步我们一定要快！” 小马点点头，于袁无味一人一个勺子，那肉丸子，接二连三的落入油锅之中，翻出金黄色密集的小泡泡，乍一看像是一朵朵金黄色的小花。 “这炸的真好看。”小马站在袁无味的身边，眼睛弯弯，“我爹原本让我学木匠，我学了几天，实在是忍受不了师傅对我的打骂。关键是，我对木匠是没有半点兴趣，那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温度的木头，我爹对我一顿好打，发现我还是不肯学，后来我爹这才让我学了厨子。 做了之后，我就十分喜欢，厨房调和虽然简单，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可是不同的比例，搭配起来，就像是变戏法一样，能够变成不同的味道。 再比如说这食材，不同的食材，哪怕是不同的切法，都会有不同的味道跟口感，真是太神奇。” “说的对，食物是有温度的，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是有灵性的。”袁无味连连点头，难得有人，跟她对食物的看法一致，对小马更是喜欢了几分。 两人说着，又将丸子复炸两次，复炸之后的丸子完全熟了，用筷子捡了一个递给小马道：“尝尝？” “现在就吃？” “现在就可以吃了，要是味道淡了，这酱料我再调的重口一些。”袁无味笑道。 小马咬了一口丸子，咔嚓一声，外酥里嫩，油香四溢，眼睛瞳孔蓦然睁大，“我觉得这丸子就已经可以了！” “待会儿，加上料汁儿，你再尝一尝！”袁无味轻笑，随即起锅大火，那料汁儿全部倒入锅中，从旁边的油锅之中舀了一勺热油，兹拉一声，整个料汁儿就翻滚起来，迅速变得浓稠，这个时候加入丸子，肉眼可见就挂上了酱汁儿，掂弄几下，那颜色变得极为透亮。 袁无味将焦溜丸子滑入盘子之中，那丸子叫一个好看，外面黏黏糊糊，挂着汁儿，吃一口料汁儿里面青蒜味，香的很。 小马吃了之后，老半天才说道：“无味哥哥，你这焦溜丸子，得配上一大碗米饭！” 第437章 焦溜丸子4 “哇！我要十个！“小杰扒在焦溜丸子面前，口水差点流到菜里面。 “小杰，收收你的口水!”小叶子端着饭碗，站在后面，一副大姐的模样。 袁无味笑道：“今天所有的饭菜都管够，包括焦溜丸子！” 这焦溜丸子，她和小马足足做了一下午，细细数了数足足有大几百个。丸子管够，要是菜没了，只需要片刻，就能够再出一锅！ 瓶儿刚刚恢复，还不能够走动太多，还是由六六推着过来，看着焦溜丸子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这丸子好好看。” “也更好吃。”小马看着瓶儿笑道。 听到声音，瓶儿抬头看着小马，歪着脑袋，“哥哥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小马笑道：“我长了一张随处可见的脸，可能是长得像！” 瓶儿端着自己的饭碗，被推到了饭桌面前。 老白书房之内，谢云吃着焦溜丸子，躺在椅子上，“明天我就要走了，你确定不跟我一起？” “我这边善堂放不下。” “我要是不在，高诚手底下那伙人，可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谢夫子瞅着老白，眉宇之间有些担心。 “有什么顾忌的？你把瓶儿带走，我这善堂还有什么他们惦记的？”老白反问，“我现在跟你不一样，你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有这么多的孩子，牵着挂着，哪里能够跟你四处纵情山水？” “郑南山可真是会找人，要不是出了瓶儿这件事情，一个善堂你找其他人代为看管，也不是不可以。现在，你算是彻底被这个善堂给绊住了。”谢夫子摇了摇头，“算了，你一向有自己的打算。” “你也不能够怪郑南山，皮城也就我这个地方，能够接收那一帮孩子。”老白叹了一句，“他才是真正的不容易啊！” “不容易，他如果不去当那个狗屁工部尚书，何至于现在小命都要不保？” “你可别忘了张晟行，可是他的老师。”老白提醒了一句，又是看了看谢云，笑道：“你是不是还在羡慕张晟行？收了那么多的好徒弟？” “我羡慕个屁，死了多少年的人了！”谢云哼了一声。 “上次郑南山路过我这儿，跟我说了一件事情。”老白声音低了下来。 “什么事情？”谢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张晟行似乎还有后人留存于世。” 谢云瞪大眼睛，“我记得当年，金轩成围住了张家，别说是人，一只鸟儿都飞不出来，怎么可能还有后人？难不成是金轩成良心发现” “怎么可能？是当时的张家长房媳妇，突然生产，生下的孩子，不在名册之中，这才逃过一劫。” “那这人，是男是女？” “不知道。” “郑南山也不知道？”谢云上前问道。 “他也不知道。”老白回道，“他让我多多留意，说不定能够知道些许关于这个人的下落和消息。” 谢云低头思忖，半晌才道：“怪不得他会重回朝堂，原来根儿竟然在这里。” 第438章 屠杀1 次日清晨，袁无味等人都收拾好了行李。 善堂的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挤在门口，六六大眼睛里面蓄着泪水，自从到了善堂，他从来都没有跟瓶儿分开过。 小叶子瞧着瓶儿，快走了几步，将自己脖子上面的红线取了下来。 “瓶儿，这是我娘给我的，说是能够保佑平安，我送给你，以后以后我就不能够在你身边护着你了！”小叶子说到最后，嘴巴一瘪，脸一横，转头跑进了屋子里面。 六六张着嘴巴，无声的哭着。 穿着新衣服的瓶儿，显得更加可爱。漂亮的眼睛滴答滴答落着泪，谢云揉了揉瓶儿的脑袋，“哭什么？日后我们又不是不回来？” “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谢云道。 老白靠在门框，对着谢云喊道：“下次来找我，要是我们家小瓶儿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我找你算账！” “行，你找我算账。”谢云回了一句，随即上了马车。 许仲连站在李巨源面前，将自己做过注解的书籍递给李巨源，“这上面的内容，我已经让老师看过，有不恰当的地方，已经修改，对你很有用处。” 李巨源收了书籍，看向许仲连，脸撇向了别处，心中波澜四起。“袁宝走了，你也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皮城，袁宝就算了，你可要时常回来看看我。我在这皮城没什么朋友。” “自然。” 李大夫准备大包小包的药材，放在谢云的骡车上，劝学鼻子喷了一口白气，对着李大夫翻了一个白眼。 李大夫不甘示弱，也翻了一个白眼。 随即提着一小盒子，到了袁宝面前，“这盒子里面，是我做的一些解毒丸，金疮药，还有一些风寒风热用到的药方。前路漫漫，未知的危险太多，这些东西，你拿着也多一份保障。” “多谢李叔。” 最后李叔二字，袁宝说的很轻，李大夫转过头去，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睛红了一圈儿，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你们这一个个的，干什么搞得好像是生离死别一样！”白七七眼眶红了一圈儿，“早知道，就应该悄摸摸的走。” 袁无味看向远处，今日的朝霞格外灿烂，像是血一样红。 “七娘我们也要走了。” “走走！” 两天之后，夜黑风高，白四刚刚挂上门栓。就听见一阵马蹄哒哒声，心中正是纳闷，这大晚上谁又要去永嘉书院，刚准备扒在门上看。 一把明晃晃的佩刀，就插进了门缝，将他的胸口捅了一个对穿！ 速度之快，白四甚至都没有喊出声，大门被踹开，在他倒下去的瞬间，上学的铃铛被敲响。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尤其的响，孩子们全部都醒了过来，老白也披着衣服从书房出来，刚进来便是看见了地上的白四。 “你们是什么人？！”老白怒不可遏，指着来人。 一群黑衣人冲进来，没有任何回答，几个跑慢的孩子，当场倒在了地上，鲜血慢慢汇集。 “白爷爷！”小叶子冲了出来，被为首之人一刀捅穿了心脏。 “小叶子！”老白声音凄厉，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第439章 屠杀2 “白爷爷，快跑！我拦着他！”小叶子死死抓着为首之人的佩刀，佩刀极其锋利，小手被削断，落在了地上。 老白眼睛模糊，顾不得许多，连忙对着剩余的孩子，用力地挥着手道：“去后门！去后门！” 哭声，叫喊声，充斥了整个善堂，孩子们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后门，却是发现后门早就已经被锁上。 孩子们绝望地转头，看着赶上来的黑衣人，黑衣人看着这些孩子童真的眼睛，没有半点动容，杀了大半，老白瞧着满地的尸体，举起锄头就要跟黑衣人拼命。 “我跟你们拼了！” 不过是以卵击石，为首之人，抬手之间就削了老白的头颅，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了李巨源的脚边。 李巨源浑身颤抖，怀中抱着年纪最小的小杰，在清冷的月色之中，看清楚了为首之人阴狠的双眼。 李巨源简直不敢相信。 “爹！”李巨源大喊一声。 为首之人一愣，揭开了面巾，居然是李青。 “巨源，你不应该在这里？” “爹，这些都是孩子！” “不，他们不是孩子，只是一群不听话的货物。”李青看了一眼李巨源，像是没有感情的刀。 李巨源如坠冰窟，无味小哥在走之前，就告诉自己，之前善堂遭遇袭击，他跟着马蹄印一直到了高升酒楼。 自己信誓旦旦说，自己的爹，就是一个普通酒楼老板，绝对不可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他错了，大错特错！ 李巨源看着满地孩童尸体，他的爹，哪里是什么普通酒楼老板，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李巨源扑通一声跪在李青的面前，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爹我求求你，他们都是一些孩子，平时都很听话……” “哎呀，李青，你这儿子养的还挺天真。”斗篷人从李青身后绕了出来，缓缓摘下了斗篷，露出了小马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他站在满地孩童尸体之中，眉眼弯弯。 李青身形一顿，转头看向小马，立即跪了下来，“您来了。” “小马？”李巨源泪眼朦胧之中，看着小马，又是看了看跪在小马面前的李青。 李巨源连忙道:“小马，你放过这些孩子们！” “李公子，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你们这一场大祸，是因为白爷抢了首辅大人的宝贝，若是瓶儿没有跟谢夫子走了，首辅大人，或许也不会如此生气。” 小马面上带笑，转头又是看向李青，“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 李青看着李巨源，缓缓地抬起了佩刀，声音颤抖，“我儿，爹的刀很快，不疼。” “哈哈哈，老子杀儿子！” 小马笑着拍手，看着爹要杀儿子的戏份，突然李青的刀捅向了自己。 小马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腹中大窟窿，怒不可遏大声道:“给我杀！” 其余的黑衣人扑向父子二人！ “巨源跑！”李青大声喊道，他可以对其他孩子冷血无情手起刀落，但是他做不到亲手杀了自己儿子！ 李巨源不敢回头看，身后李青拦着众人，李巨源抱着小杰，就冲向了门口。 大门在自己冲出的一瞬间被李青关上，里面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爹！” 第440章 屠杀3 双拳难敌四手，李青死死挡在门口，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儿啊！跑的更远一点！ 黑衣人将李青的身体移开，打开了大门，朝着李巨源追了过去。 马蹄声哒哒，如同催命的符咒。 李巨源抱着阿杰在山路上一路奔驰，他不敢去永嘉书院，不知道那里会不会也是黑衣人的一部分。他也不敢去城中，害怕是自投罗网。 只能够顺着白天谢夫子离开的路径，一路跑了过去。 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又抱着一个孩子，没有多久，他就上气不接下气，精疲力竭之际，耳边隐隐约约又听见了马蹄声。 李巨源看着怀中已经被吓傻的小杰，将小杰放了下来，做了一个决定。 他可以死，但是小杰不可以。 “小杰，看见那个山头没有？”李巨源努力平稳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指着前面的山头，夜色之下，山头看上去并不远，黑洞洞的一片。 “看见了。” “待会儿，你就往那边跑，不要出声，知不知道？” “老师你呢？” “我往另外一条路上走，翻过那个山头，去找你谢爷爷。”李巨源将身上的银票递给小杰，“这是银票，记住了，只有见到你瓶儿姐姐和谢爷爷，你才能够拿出来。” 小杰点点头，李巨源又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准回头，听到动静你就藏起来，一路往前走！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 李巨源脱下小杰的衣服，拍了拍小杰的背，“跑！” 小杰不敢回头，李老师说让自己不回头，那么他就不回头。 李巨源抱着小杰的衣服，里面塞了一些木头，看上去像是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坐在路边，等了片刻，就看见有一群黑点。他抱着衣服，就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他跟许仲连一同出游的时候，曾经去过附近一处悬崖。 李巨源将一伙人全部都引到了悬崖边上，夜风冰凉，他心更加凄凉，这些人能够追上自己，那就是爹已经死了。 李巨源惨然一笑，看着下面黑洞洞的悬崖，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黑衣人，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如此一来，他也算是给爹赎罪了！ 耳边风声猎猎。 与许仲连琼林宴会再相见的约定，也只能够下辈子再履行了。 一个黑衣人从马背上下来，瞧了一眼李巨源，道：“去悬崖下面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旁边一人道：“那善堂？” “一把火烧了。” 后半夜，永嘉书院的铃声再一次响起，山下的善堂着了大火，亮了半边天。 郭永连忙爬起来，召集人下去救火，可奈何火势太大，一直烧到了第二天早上，只找到了几十具焦尸。 城中衙差前来调查，最后结果便是天干物燥，不小心碰倒了火烛，引起了大火。 郭永睁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这样？这结果怎么是这样？” “郭院长，这天干燥，发生一两场火灾，又有什么奇怪的？”衙差拿着笔，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尸体没找到？” “孩子骨头嫩，烧化了也是有可能的，我们也找了，少的孩子，可能就是那个年纪最小的。”衙差解释完，带着一群人稍微记录了现场，又回了皮城。 郭永一个人站在焦土之中，环顾四周，满眼茫然。 第441章 屠杀4 天大亮的时候，那一群黑衣人在崖底找到了血肉模糊的李巨源，脑浆迸裂，巨大的岩石上，红红白白。大腿也消失不见，伤口处有野兽撕咬的痕迹。 “怎么只有李巨源？不是还有一个小孩？” 旁边一黑衣人笑了起来，“小孩的肉嫩，你看这是小孩的衣服，李巨源的大腿没了，大概是被野兽一并叼走了。” 短暂讨论之后，这群人将李巨源的尸体就地掩埋，去了最近的大营。 营帐之中，孙玉泉坐在上首，小马坐在一旁，腹部有着厚厚的棉带，脸色惨白。 小马看见黑衣人归来，问道：“人找到没有？” “李巨源的尸体已经找到，现场有野兽撕咬的痕迹，只找到了一件小孩的衣服，大概是被野兽叼走了。”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算活着，翻不起什么大浪。”孙玉泉瞧着小马，笑道：“倒是你们这些手下，可要好好管管了，居然还会被自己手下人捅了一刀，若是刀上淬了毒，你都看不见今天的太阳。” 小马娃娃脸上带着笑，有些阴沉，“孙将军，您还是想想，首辅大人那边你应该如何解释，毕竟这双生瓶女，跑了一个。” “这件事情首辅大人已经知道了，他说，就当是他这个做弟子的，送给恩师的礼物。”孙玉泉笑了笑，“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你这尾巴可要处理好，不要给首辅大人留下什么把柄。” “自然不会。” 一家早点铺子门口，拴着一头大骡子，骡子又高又壮，就是眼神太过于高傲。 瓶儿坐在轮椅上，小口小口吃着麻团，这麻团上面沾满了芝麻，咬一口外面香脆，里面甜软。 “谢爷爷，这麻团是什么做的啊？” “糯米粉，白芝麻，团成团，下锅炸。”谢夫子耐心解释，一旁的许仲连又要了三块芝麻烧饼，准备带着路上吃。 忽然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手上也是脏脏的。而且这个孩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是哪家的？”许仲连刚问，就听见瓶儿的声音。 “小杰，你怎么在这儿？白爷爷呢？李老师，还有宫先生……” 小杰转头看着瓶儿，眼泪立即就流了下来，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阿阿……” 谢夫子连忙招手让小杰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嘴巴，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说不了话？ 谢夫子心头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颤着声音问道:“你白爷爷呢？” 小杰眼泪流了出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回去，我们回去。”谢夫子立即起身，许仲连连忙拦住谢夫子。 “老师，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我偷偷回去一趟，打听清楚，你带着瓶儿还有小杰，在这里等我消息。”许仲连道。 谢夫子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小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正常孩子，变成了哑巴？ “你去看看，注意安全。” 第442章 义庄1 许仲连赶回善堂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焦土，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焦味儿，他踉跄了几步。 不过走了两天，善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永嘉书院离最近，郭永院长应该知道一些内情。 许仲连立即上了永嘉书院，拜见院长郭永。 书房之中，郭永瞧着许仲连，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善堂着火其中原因，他隐约猜的出来。 这绝对不是一场天灾，而是一场人祸。 “郭院长，善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许仲连颤着声音问道。 “官府来人调查，说是火烛打翻，不小心点燃了整个善堂。” “那可有人逃出来？” “没有。”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果真如此？” 郭永叹了口气，“官府说是如此。” “永嘉书院跟善堂之间，走路也不过两刻，且善堂着火，永嘉书院在高处，应该来说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会一无所知？” 郭永道：“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善堂着火，立即找人前去营救。可是火势太大，一直到早上才扑灭。” “那院子里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许仲连问道，孩子的警觉性是很强的，尤其是善堂的孩子，他们的经历，让他们分外的警觉。 如果着了大火，他们绝对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们救火的时候，里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仲连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郭院长绝对知道内情，但是他不能够告诉自己，那他究竟在顾忌什么？ 永嘉书院可不是普通的书院，其中出过不少朝廷高官，势力在皮城不可小觑。 许仲连盯着郭永的眼睛，院长的目光在闪躲，同时有一些恐惧。 “那些烧焦的尸体呢？” “正停在义庄。”郭永看着许仲连，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仲连，你现在已经成了谢夫子的关门弟子，前途光明，可不要为了逞一时义气，丢了大好前途。” 许仲连道：“院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 许仲连深吸了一口气，二十多条人命，如同蝼蚁。 这善堂之事，能够让永嘉书院院长感到害怕，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解决？ 他甚至连真相是什么，都不配知道。 义庄在郊外，离善堂并不远，许仲连骑着劝学，很快就到了义庄。焦尸很容易辨认，许仲连走到一个焦尸面前，虽然四肢已经蜷缩，仍然能够看出是一个大人。 许仲连想起了李巨源，可千万不要是他。 将焦尸的嘴巴打开，上颚没有烟灰。 许仲连默默收回了手，若是被火烧死，口鼻之中定有烟灰。若是死后被人焚尸，则没有。 许仲连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数了数尸体，一共二十一具尸体，宫先生有事外出，不在其中。小马每天都回永嘉学院，也不在现场。 只有两具大人尸体，从身材来看一个是白四，还有一人是老白。 剩下的尸体，都是孩子。 “李巨源，你在哪儿？”许仲连自言自语道。 第442章 义庄1 许仲连赶回善堂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焦土，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焦味儿，他踉跄了几步。 不过走了两天，善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永嘉书院离最近，郭永院长应该知道一些内情。 许仲连立即上了永嘉书院，拜见院长郭永。 书房之中，郭永瞧着许仲连，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善堂着火其中原因，他隐约猜的出来。 这绝对不是一场天灾，而是一场人祸。 “郭院长，善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许仲连颤着声音问道。 “官府来人调查，说是火烛打翻，不小心点燃了整个善堂。” “那可有人逃出来？” “没有。”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果真如此？” 郭永叹了口气，“官府说是如此。” “永嘉书院跟善堂之间，走路也不过两刻，且善堂着火，永嘉书院在高处，应该来说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会一无所知？” 郭永道：“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善堂着火，立即找人前去营救。可是火势太大，一直到早上才扑灭。” “那院子里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许仲连问道，孩子的警觉性是很强的，尤其是善堂的孩子，他们的经历，让他们分外的警觉。 如果着了大火，他们绝对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们救火的时候，里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仲连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郭院长绝对知道内情，但是他不能够告诉自己，那他究竟在顾忌什么？ 永嘉书院可不是普通的书院，其中出过不少朝廷高官，势力在皮城不可小觑。 许仲连盯着郭永的眼睛，院长的目光在闪躲，同时有一些恐惧。 “那些烧焦的尸体呢？” “正停在义庄。”郭永看着许仲连，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仲连，你现在已经成了谢夫子的关门弟子，前途光明，可不要为了逞一时义气，丢了大好前途。” 许仲连道：“院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 许仲连深吸了一口气，二十多条人命，如同蝼蚁。 这善堂之事，能够让永嘉书院院长感到害怕，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解决？ 他甚至连真相是什么，都不配知道。 义庄在郊外，离善堂并不远，许仲连骑着劝学，很快就到了义庄。焦尸很容易辨认，许仲连走到一个焦尸面前，虽然四肢已经蜷缩，仍然能够看出是一个大人。 许仲连想起了李巨源，可千万不要是他。 将焦尸的嘴巴打开，上颚没有烟灰。 许仲连默默收回了手，若是被火烧死，口鼻之中定有烟灰。若是死后被人焚尸，则没有。 许仲连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数了数尸体，一共二十一具尸体，宫先生有事外出，不在其中。小马每天都回永嘉学院，也不在现场。 只有两具大人尸体，从身材来看一个是白四，还有一人是老白。 剩下的尸体，都是孩子。 “李巨源，你在哪儿？”许仲连自言自语道。 第443章 义庄2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门口劝学突然骚动，发出响声。 许仲连连忙走了出去。看见一群衙差正贴着劝学，想要牵走它。 劝学最是高傲，平时除了谢夫子，谁都不理。 四只蹄子乱蹬，鼻孔冒着白气，显然十分愤怒。 “各位衙差大人，这是作何？” 为首的捕快上前，眼睛斜睨着许仲连，“你又是什么人？来义庄做什么？” 许仲连对着捕快鞠了一躬，缓缓道：“在下许仲连。” 许仲连这三个字，现阶段在皮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个穷酸秀才，走了狗屎运，成了谢夫子的关门弟子。 捕快立即换上一副笑脸，上前一步道:“原来是许公子，许公子来义庄这晦气地方做什么？” “我与善堂堂主有私交，听说了善堂着了大火，特来祭拜。” “原来如此。”捕快笑道，“现在可祭拜完了，要是祭拜完，我们可就要将这些尸体，入土为安了。” “这么快，不找仵作来瞧瞧吗？”许仲连看着捕快的脸道。 “不用，这案子已经结了，就是火烛失了火。”捕快不以为意，随即又是道:“怎么？许公子觉得我们大人判断有误？” 许仲连目光沉了沉，“既然如此，可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买些棺材，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自然可以。”捕快笑道。 许仲连入了城，发现高升酒楼大门紧闭。 “李巨源，你到底在哪儿？”许仲连眉毛结成了疙瘩。 转身去了棺材店，买了棺材，纸钱蜡烛。 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像是雪花。二十一座新坟，白森森的。 孩子们的笑脸，在许仲连的脑海之中来回闪现。 一切都不对劲儿，可偏偏官府觉得一切都对，已经结案。 做完一切已经深夜，许仲连才骑着劝学回去。 霜重湿寒，山路难走，许仲连不知道如何告诉谢夫子，他的多年好友白爷，成了焦炭。善堂的孩子们，有些甚至都分不开 还有下落不明的李巨源，突然关门的高升酒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院长 半夜，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谢夫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火。 看见许仲连回来，谢夫子急忙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许仲连道：“善堂着火，无一幸免，我去看过尸体，孩子们还有白四和白爷，都是死后焚尸。” “老白？”谢夫子感觉浑身的血气上涌，冲上了天灵盖，喉咙感觉到一阵腥气，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夫子！”许仲连连忙将谢夫子扶到了床上，掐了人中，谢夫子幽幽转醒，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夫子，我们现在，还回去吗？”许仲连问道。 良久，谢夫子看了一眼一旁已经熟睡的小杰，无力地摇了摇头，“今晚就出发，离开这里。” “那善堂？” “不要跟畜生谈人性，我现在能够做的，只有带着孩子们赶紧离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仲连，论起心狠手辣，你还远远不及你的师兄。”谢夫子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第443章 义庄2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门口劝学突然骚动，发出响声。 许仲连连忙走了出去。看见一群衙差正贴着劝学，想要牵走它。 劝学最是高傲，平时除了谢夫子，谁都不理。 四只蹄子乱蹬，鼻孔冒着白气，显然十分愤怒。 “各位衙差大人，这是作何？” 为首的捕快上前，眼睛斜睨着许仲连，“你又是什么人？来义庄做什么？” 许仲连对着捕快鞠了一躬，缓缓道：“在下许仲连。” 许仲连这三个字，现阶段在皮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个穷酸秀才，走了狗屎运，成了谢夫子的关门弟子。 捕快立即换上一副笑脸，上前一步道:“原来是许公子，许公子来义庄这晦气地方做什么？” “我与善堂堂主有私交，听说了善堂着了大火，特来祭拜。” “原来如此。”捕快笑道，“现在可祭拜完了，要是祭拜完，我们可就要将这些尸体，入土为安了。” “这么快，不找仵作来瞧瞧吗？”许仲连看着捕快的脸道。 “不用，这案子已经结了，就是火烛失了火。”捕快不以为意，随即又是道:“怎么？许公子觉得我们大人判断有误？” 许仲连目光沉了沉，“既然如此，可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买些棺材，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自然可以。”捕快笑道。 许仲连入了城，发现高升酒楼大门紧闭。 “李巨源，你到底在哪儿？”许仲连眉毛结成了疙瘩。 转身去了棺材店，买了棺材，纸钱蜡烛。 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像是雪花。二十一座新坟，白森森的。 孩子们的笑脸，在许仲连的脑海之中来回闪现。 一切都不对劲儿，可偏偏官府觉得一切都对，已经结案。 做完一切已经深夜，许仲连才骑着劝学回去。 霜重湿寒，山路难走，许仲连不知道如何告诉谢夫子，他的多年好友白爷，成了焦炭。善堂的孩子们，有些甚至都分不开 还有下落不明的李巨源，突然关门的高升酒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院长 半夜，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谢夫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火。 看见许仲连回来，谢夫子急忙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许仲连道：“善堂着火，无一幸免，我去看过尸体，孩子们还有白四和白爷，都是死后焚尸。” “老白？”谢夫子感觉浑身的血气上涌，冲上了天灵盖，喉咙感觉到一阵腥气，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夫子！”许仲连连忙将谢夫子扶到了床上，掐了人中，谢夫子幽幽转醒，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夫子，我们现在，还回去吗？”许仲连问道。 良久，谢夫子看了一眼一旁已经熟睡的小杰，无力地摇了摇头，“今晚就出发，离开这里。” “那善堂？” “不要跟畜生谈人性，我现在能够做的，只有带着孩子们赶紧离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仲连，论起心狠手辣，你还远远不及你的师兄。”谢夫子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第444章 萧州城丸子汤1 一旁的许仲连仔细体会着刚才那句话，一瞬间如同被闪电击中。 难不成这件事情，跟首辅大人有关？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劝学被套上了车套，谢夫子靠在车窗上，手中拿着临别之际，老白交给自己的合写书稿。是一篇游记，写了他们两个辞官之后，在大盛的游历。 他们的求学之路，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能够得一功名，付出多少艰辛，只因为自己一句不当官了。 老白就陪着自己辞官，说是官场也没有多大意思。 那几年，走遍大盛的大江南北，老白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回忆至此，不忍再想，谢夫子缓缓闭上了眼。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二十一座新坟，很是惹眼，小马站在这新坟面前，若有所思，对着一旁的捕快道：“许公子怎么会回来？” “许公子说，听说善堂着了火，他与善堂堂主有交情，所以特意来看了看。”捕快道。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小马皱了皱眉，“许公子知道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有句老话说得好，世上最快的，就是人的嘴。都是闲的无聊的人，你一嘴我一嘴的。”捕快说完，小马也不再纠结。 “尸体，处理好了，好处你知道的。” “马爷，都熟门熟路，都打点好了。”捕快弯着腰赔着笑。 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在天亮城门开的时候，袁无味三人看见了萧州城三个大字。 “早知道就应该在前面的鸡毛店歇息了！”白七七顶着黑眼圈，感觉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袁宝靠在车上，淡淡瞧了一眼白七七，“那鸡毛店只有大通铺，男男女女混睡在一起，男女授受不清。” “行行行，我的小宝儿，你还没有考秀才，怎么就一股酸味儿。” 两人说话，袁无味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连忙打断，“赶紧进城，找一家客栈吃个早饭，我们好好休息休息！” 进了萧州城，也不管哪家客栈，最近的是哪家，就是哪家。将牲口行李，都安排好，三人就在客栈旁边找了一家店，钻进去准备吃早饭。 三人萎靡不振，就连这家店叫什么名字，做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店面极小，里面空间不小，才刚刚开城门，就已经坐了大半。袁无味三人缩在角落，老板上前问道：“三位客官吃点什么？” “有什么上什么，三人份的即可。” “好嘞！那就三份丸子汤，外加脆烧饼如何？” “好！” 原本老板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是回头，瞧着三人道：“三位听口音是外地人，能吃辣不？” “你们随便上，有啥不能吃的？”白七七抢着回答，袁无味都没有来得及阻拦。后来想了想，现在已经靠近旧都，吃辣也不可怕，又不是川贵地区。 片刻之间，就上来了三份丸子汤并上一块烧饼，三人没有设防喝了一口汤，顿时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大嘴巴子！瞬间清醒过来。 这味道，又辣，又呛，还酸！ 袁无味的眼泪都快要飚了出来，转头看见老板站在后面偷笑。 第444章 萧州城丸子汤1 一旁的许仲连仔细体会着刚才那句话，一瞬间如同被闪电击中。 难不成这件事情，跟首辅大人有关？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劝学被套上了车套，谢夫子靠在车窗上，手中拿着临别之际，老白交给自己的合写书稿。是一篇游记，写了他们两个辞官之后，在大盛的游历。 他们的求学之路，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能够得一功名，付出多少艰辛，只因为自己一句不当官了。 老白就陪着自己辞官，说是官场也没有多大意思。 那几年，走遍大盛的大江南北，老白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回忆至此，不忍再想，谢夫子缓缓闭上了眼。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二十一座新坟，很是惹眼，小马站在这新坟面前，若有所思，对着一旁的捕快道：“许公子怎么会回来？” “许公子说，听说善堂着了火，他与善堂堂主有交情，所以特意来看了看。”捕快道。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小马皱了皱眉，“许公子知道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有句老话说得好，世上最快的，就是人的嘴。都是闲的无聊的人，你一嘴我一嘴的。”捕快说完，小马也不再纠结。 “尸体，处理好了，好处你知道的。” “马爷，都熟门熟路，都打点好了。”捕快弯着腰赔着笑。 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在天亮城门开的时候，袁无味三人看见了萧州城三个大字。 “早知道就应该在前面的鸡毛店歇息了！”白七七顶着黑眼圈，感觉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袁宝靠在车上，淡淡瞧了一眼白七七，“那鸡毛店只有大通铺，男男女女混睡在一起，男女授受不清。” “行行行，我的小宝儿，你还没有考秀才，怎么就一股酸味儿。” 两人说话，袁无味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连忙打断，“赶紧进城，找一家客栈吃个早饭，我们好好休息休息！” 进了萧州城，也不管哪家客栈，最近的是哪家，就是哪家。将牲口行李，都安排好，三人就在客栈旁边找了一家店，钻进去准备吃早饭。 三人萎靡不振，就连这家店叫什么名字，做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店面极小，里面空间不小，才刚刚开城门，就已经坐了大半。袁无味三人缩在角落，老板上前问道：“三位客官吃点什么？” “有什么上什么，三人份的即可。” “好嘞！那就三份丸子汤，外加脆烧饼如何？” “好！” 原本老板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是回头，瞧着三人道：“三位听口音是外地人，能吃辣不？” “你们随便上，有啥不能吃的？”白七七抢着回答，袁无味都没有来得及阻拦。后来想了想，现在已经靠近旧都，吃辣也不可怕，又不是川贵地区。 片刻之间，就上来了三份丸子汤并上一块烧饼，三人没有设防喝了一口汤，顿时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大嘴巴子！瞬间清醒过来。 这味道，又辣，又呛，还酸！ 袁无味的眼泪都快要飚了出来，转头看见老板站在后面偷笑。 第445章 萧州城丸子汤2 买都买了，再辣也要吃下去，丸子是萝卜丝儿炸的，外表酥脆，吃着像是大号脆花生。里面还有两三片灰色的面片，袁无味从来都没有见过。 吃了一口，那薄薄的面片配着酸辣汤，味道很是奇特，又薄又滑还脆！ 大早上来这么一碗，真的醒脑提神。原本受不了这酸辣味，万万没有想到，后面是越吃越有瘾。 若是辣的过头了，就吃上一口酥脆的烧饼，解辣的很。 吃到了最后，出了一身的汗，就连汤都喝完了。 老板这才上前来，瞧着空碗，嘴上一抹得意的笑。 “客官，我们萧州城的辣椒，可有劲儿，下次出去点要悠着点，我还特意让我婆娘，给你少放些的。” 袁无味尴尬笑笑，她是记住了。 一碗酸辣丸子汤下肚，袁无味擦了擦身上的汗，进了客栈，这才看清楚这家客栈的名字叫做，大勺子客栈。 “这名字，也是挺奇特！” 袁无味说道，掌柜的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厨子，有一勺子！” 那语气里面，说不出的自豪。 袁无味来了兴趣，“哪一勺子？” “客官，您刚吃过早饭，暂且休息休息。等午饭的时候，我们来叫您，让您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一勺子？” 袁无味三人面面相觑，三人嘴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经过刚才丸子汤的事情，三人算是明白，一定要听当地人的话。 各自回房间，洗了一把脸，倒在床上，睡意如同海水一般袭来。 到了中午，小二哥来敲门，三人这才醒，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 小二哥道:“三位客官，下楼吃个便饭。” 袁无味探头一看，客栈大厅，已经坐满了人。 小二哥道:“我们这儿，不兴点菜，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一顿三十文，肉菜一份，不够加钱加量。” “那一勺？”袁无味还惦记着掌柜的说的大勺子。 “一勺把子肉。”小二哥道:“您得快点，这可是俏菜，一会儿就没有了！” “把子肉，不就是红烧肉，我们也不是没吃过。”白七七道。 袁无味摇了摇头，这家客栈能够以这道菜起名字，这把子肉定是有不一般的地方！ 下了楼，袁无味看见一个巨大的锅儿，里面放着四四方方的红烧大肉块儿，大肉块儿还用稻草扎了起来，酱红色的，看起来的确与红烧肉没啥区别。 “这把子肉，不是一片一片的？”袁宝出了声。 “先吃再说！”白七七拿着盘子就要了一块儿把子肉，随后又添了一些蔬菜。 袁无味瞧着那肉就不多的模样，紧随其后，取了一份。 等到份量十足的把子肉，到了自己的碗里面，袁无味比划了一番，这把子肉，竟然有自己的拳头大！ 三人坐定，袁无味眼睛瞄着，看着几个人，拿着小碟子，端了一碟炸辣椒回来。 白七七道:“我的儿，还是别试了。” 袁无味笑了笑，起身也去端了一碟，酸甜苦辣咸，她这条舌头，还就想什么都尝尝！ 第445章 萧州城丸子汤2 买都买了，再辣也要吃下去，丸子是萝卜丝儿炸的，外表酥脆，吃着像是大号脆花生。里面还有两三片灰色的面片，袁无味从来都没有见过。 吃了一口，那薄薄的面片配着酸辣汤，味道很是奇特，又薄又滑还脆！ 大早上来这么一碗，真的醒脑提神。原本受不了这酸辣味，万万没有想到，后面是越吃越有瘾。 若是辣的过头了，就吃上一口酥脆的烧饼，解辣的很。 吃到了最后，出了一身的汗，就连汤都喝完了。 老板这才上前来，瞧着空碗，嘴上一抹得意的笑。 “客官，我们萧州城的辣椒，可有劲儿，下次出去点要悠着点，我还特意让我婆娘，给你少放些的。” 袁无味尴尬笑笑，她是记住了。 一碗酸辣丸子汤下肚，袁无味擦了擦身上的汗，进了客栈，这才看清楚这家客栈的名字叫做，大勺子客栈。 “这名字，也是挺奇特！” 袁无味说道，掌柜的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厨子，有一勺子！” 那语气里面，说不出的自豪。 袁无味来了兴趣，“哪一勺子？” “客官，您刚吃过早饭，暂且休息休息。等午饭的时候，我们来叫您，让您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一勺子？” 袁无味三人面面相觑，三人嘴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经过刚才丸子汤的事情，三人算是明白，一定要听当地人的话。 各自回房间，洗了一把脸，倒在床上，睡意如同海水一般袭来。 到了中午，小二哥来敲门，三人这才醒，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 小二哥道:“三位客官，下楼吃个便饭。” 袁无味探头一看，客栈大厅，已经坐满了人。 小二哥道:“我们这儿，不兴点菜，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一顿三十文，肉菜一份，不够加钱加量。” “那一勺？”袁无味还惦记着掌柜的说的大勺子。 “一勺把子肉。”小二哥道:“您得快点，这可是俏菜，一会儿就没有了！” “把子肉，不就是红烧肉，我们也不是没吃过。”白七七道。 袁无味摇了摇头，这家客栈能够以这道菜起名字，这把子肉定是有不一般的地方！ 下了楼，袁无味看见一个巨大的锅儿，里面放着四四方方的红烧大肉块儿，大肉块儿还用稻草扎了起来，酱红色的，看起来的确与红烧肉没啥区别。 “这把子肉，不是一片一片的？”袁宝出了声。 “先吃再说！”白七七拿着盘子就要了一块儿把子肉，随后又添了一些蔬菜。 袁无味瞧着那肉就不多的模样，紧随其后，取了一份。 等到份量十足的把子肉，到了自己的碗里面，袁无味比划了一番，这把子肉，竟然有自己的拳头大！ 三人坐定，袁无味眼睛瞄着，看着几个人，拿着小碟子，端了一碟炸辣椒回来。 白七七道:“我的儿，还是别试了。” 袁无味笑了笑，起身也去端了一碟，酸甜苦辣咸，她这条舌头，还就想什么都尝尝！ 第446章 把子肉 油辣椒炸过，上面还有薄薄一层盐粒儿，袁无味筷子戳进四四方方的把子肉之中，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把子肉给分开。 那肥肉软化，瘦肉纹理撕开，咬在口中，味道妙不可言。 袁无味瞧着那油辣椒，犹豫片刻，一口吃了下去，红色的辣椒香脆，是那那种带着糊味儿的香。 跟那入口就化的把子肉，真是绝配！ 还有那盐粒儿，简直就是点睛之笔，袁无味这算是长见识了，有一天她竟然吃盐，吃出了鲜味儿！ 还有那厚厚的汤汁儿，淋在米饭上，大口大口的吃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白七七道：“无味，辣吗？” “辣！但是好吃，你们尝尝！”袁无味抽出空，来回答白七七的问题。嘴巴感觉已经麻木了，但是舌头还在活跃着，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不断地感受着把子肉混合辣椒，带来极致味感！ 白七七与袁宝对看一眼，瞧着面前的辣椒，又瞧了瞧袁无味，一张小嘴，红的几乎能够滴血。可想而知，这辣椒得有多辣？ 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吃肉就好。 吃完把子肉，袁无味身心都感到了满足，坐在椅子上，盘算着这把子肉究竟是怎么做的？ 肯定不是一般的技法，袁无味到了掌柜的面前，笑道：“掌柜的，您家这把子肉可真是不错。” “大勺子名副其实！”掌柜的满眼自豪，又是瞄了一眼袁无味，“客官，你是不是想要知道，这把子肉究竟是怎么做的？” 袁无味不好意思的一笑，自己的小心思，被掌柜的一眼就看穿。 掌柜的笑道：“不用遮遮掩掩，来我们这儿吃过把子肉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想要知道这把子肉的配方！ 我也告诉你，这把子肉你在家里面是做不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诀窍就是肉多，肉好，时间长！”掌柜的道：“我们每天这把子肉得有三十斤，全是最好的猪五花，一口大坛子，有半人多高！加上调和之后，满满的一下子水，从早上就开始小火煮。煮到香味出来，肉酥烂你说你们回去能够有这功夫，还有谁家吃肉一吃能够吃三十斤的！就那炖肉的大坛子，整个萧州城，也只有我们大勺子一家有！” “原来如此。”袁无味点点头，这确实是学不来。“那个糊辣椒呢？” “糊辣椒，简单的很，干的辣椒炸一炸撒点盐粒儿就行。就是简单出至味，我们萧州城人，就是喜欢一个辣子，这糊辣椒原本是当小点心吃的。别说吃这把子肉，到了晚上喝粥吃烙饼，还能够当小菜吃。” 袁无味不由地佩服，这萧州城人，吃辣果真是一绝。 “还有，既然你们来了，这附近还有一处好地方，我推荐你们去一趟。” “什么地方？” 掌柜的神秘一笑，“来了萧州城，至少得来一顿烧烤啊！就在我们大勺子后面，有一家秀才烧烤，是个胖秀才开的，你们去了一定要点那边的油包肝和羊眼睛，保证不后悔。” 第446章 把子肉 油辣椒炸过，上面还有薄薄一层盐粒儿，袁无味筷子戳进四四方方的把子肉之中，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把子肉给分开。 那肥肉软化，瘦肉纹理撕开，咬在口中，味道妙不可言。 袁无味瞧着那油辣椒，犹豫片刻，一口吃了下去，红色的辣椒香脆，是那那种带着糊味儿的香。 跟那入口就化的把子肉，真是绝配！ 还有那盐粒儿，简直就是点睛之笔，袁无味这算是长见识了，有一天她竟然吃盐，吃出了鲜味儿！ 还有那厚厚的汤汁儿，淋在米饭上，大口大口的吃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白七七道：“无味，辣吗？” “辣！但是好吃，你们尝尝！”袁无味抽出空，来回答白七七的问题。嘴巴感觉已经麻木了，但是舌头还在活跃着，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不断地感受着把子肉混合辣椒，带来极致味感！ 白七七与袁宝对看一眼，瞧着面前的辣椒，又瞧了瞧袁无味，一张小嘴，红的几乎能够滴血。可想而知，这辣椒得有多辣？ 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吃肉就好。 吃完把子肉，袁无味身心都感到了满足，坐在椅子上，盘算着这把子肉究竟是怎么做的？ 肯定不是一般的技法，袁无味到了掌柜的面前，笑道：“掌柜的，您家这把子肉可真是不错。” “大勺子名副其实！”掌柜的满眼自豪，又是瞄了一眼袁无味，“客官，你是不是想要知道，这把子肉究竟是怎么做的？” 袁无味不好意思的一笑，自己的小心思，被掌柜的一眼就看穿。 掌柜的笑道：“不用遮遮掩掩，来我们这儿吃过把子肉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想要知道这把子肉的配方！ 我也告诉你，这把子肉你在家里面是做不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诀窍就是肉多，肉好，时间长！”掌柜的道：“我们每天这把子肉得有三十斤，全是最好的猪五花，一口大坛子，有半人多高！加上调和之后，满满的一下子水，从早上就开始小火煮。煮到香味出来，肉酥烂你说你们回去能够有这功夫，还有谁家吃肉一吃能够吃三十斤的！就那炖肉的大坛子，整个萧州城，也只有我们大勺子一家有！” “原来如此。”袁无味点点头，这确实是学不来。“那个糊辣椒呢？” “糊辣椒，简单的很，干的辣椒炸一炸撒点盐粒儿就行。就是简单出至味，我们萧州城人，就是喜欢一个辣子，这糊辣椒原本是当小点心吃的。别说吃这把子肉，到了晚上喝粥吃烙饼，还能够当小菜吃。” 袁无味不由地佩服，这萧州城人，吃辣果真是一绝。 “还有，既然你们来了，这附近还有一处好地方，我推荐你们去一趟。” “什么地方？” 掌柜的神秘一笑，“来了萧州城，至少得来一顿烧烤啊！就在我们大勺子后面，有一家秀才烧烤，是个胖秀才开的，你们去了一定要点那边的油包肝和羊眼睛，保证不后悔。” 第447章 秀才烧烤1 “秀才？”袁无味很是惊讶，“自古君子远庖厨，怎么还有秀才开烧烤店的？” 掌柜笑道：“这胖秀才本名姓庞，又因为他长得实在是胖，我们又称他为胖秀才。他属实是一个妙人，等你见到他之后，你就知道了！”掌柜又是凑近说道：“不过，客官你可不要因为他家烧烤好吃，就去问他这烧烤秘方是什么？他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 “这是自然。”袁无味脸上一红，她倒不是想要凭借这些秘方去发家致富，就是单纯的好奇是怎么做的。 按照掌柜的说法，要去秀才烧烤店得趁早，这家店，是越晚人越多。 天刚刚擦黑，袁无味三人就坐在了秀才烧烤店门口等着。放眼看去，这来吃得人还不少。门还没有开，外面大概就有十几个人。 “一个烧烤能够有多好吃？”白七七道：“这边羊肉，又不是北地的大尾巴羊，浑身都是油水。山羊肉最柴了，要我的说法，我们不如去吃鸡。我可是听到隔壁桌说了，这萧州城的打野鸡，曾经还是贡品呢！” 袁无味道：“七娘，你稍安勿躁，明日就去吃鸡。而且山羊若是处理好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正是说着，突然人群一阵骚动，烧烤店开了门。 一个系着碎花小围裙，满脸油光的胖子，拿着两只灯笼走了出来，挂在小店门两旁，一边一个字，分别是秀才两字。 “胖秀才，今天怎么开门这么晚？”客人之中有熟客，上前大声问道。 胖秀才回头瞧了一眼熟客，“哥哥，这不是去拿新鲜的羊肉了？这肉要是不新鲜，你们还来吗？最近进了冬天，到处都是吃羊肉的，老杨那边货也紧张，我排队都排了好久。” “原来如此，倒是情有可原。”熟客哈哈大笑，手上还拎着一壶酒，说着就进了店。 袁无味等人也进了店，这才发现这来的人，多多少少手上都拎着一壶酒。 袁无味心中悔之晚矣，这吃烧烤怎么能够不带酒？自己还是疏忽了。 开了门之后，胖秀才就进了后厨，一个胖女人走了出来，笑着跟老熟客们打着招呼。 “哟，张哥？今天要些什么？” 张哥神秘一笑，“球儿，有吗？” “有！今儿来的早，都有！” “给我来两份，再来二十串白串，对了！油包肝一串。还有十张小饼，大蒜头多来点！”张哥说完。 胖女人笑道：“等着！”胖胖的身子，转过去，又是问另外一人，“李哥，你要什么？” 袁宝皱眉问道：“球儿是什么？” 袁无味一愣，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清了清嗓子，对着袁宝道：“你现在还不能够吃，等你长大了，你要是想要尝试尝试，倒是可以。” 白七七就在一旁捂着嘴巴笑，“不就是个球儿？还分什么年龄，小宝儿，我给你点，点了你可要吃。” “七娘！”袁无味眼神凌厉，像是两把刀子。 白七七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也就是你，还把他当个孩子！” 第447章 秀才烧烤1 “秀才？”袁无味很是惊讶，“自古君子远庖厨，怎么还有秀才开烧烤店的？” 掌柜笑道：“这胖秀才本名姓庞，又因为他长得实在是胖，我们又称他为胖秀才。他属实是一个妙人，等你见到他之后，你就知道了！”掌柜又是凑近说道：“不过，客官你可不要因为他家烧烤好吃，就去问他这烧烤秘方是什么？他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 “这是自然。”袁无味脸上一红，她倒不是想要凭借这些秘方去发家致富，就是单纯的好奇是怎么做的。 按照掌柜的说法，要去秀才烧烤店得趁早，这家店，是越晚人越多。 天刚刚擦黑，袁无味三人就坐在了秀才烧烤店门口等着。放眼看去，这来吃得人还不少。门还没有开，外面大概就有十几个人。 “一个烧烤能够有多好吃？”白七七道：“这边羊肉，又不是北地的大尾巴羊，浑身都是油水。山羊肉最柴了，要我的说法，我们不如去吃鸡。我可是听到隔壁桌说了，这萧州城的打野鸡，曾经还是贡品呢！” 袁无味道：“七娘，你稍安勿躁，明日就去吃鸡。而且山羊若是处理好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正是说着，突然人群一阵骚动，烧烤店开了门。 一个系着碎花小围裙，满脸油光的胖子，拿着两只灯笼走了出来，挂在小店门两旁，一边一个字，分别是秀才两字。 “胖秀才，今天怎么开门这么晚？”客人之中有熟客，上前大声问道。 胖秀才回头瞧了一眼熟客，“哥哥，这不是去拿新鲜的羊肉了？这肉要是不新鲜，你们还来吗？最近进了冬天，到处都是吃羊肉的，老杨那边货也紧张，我排队都排了好久。” “原来如此，倒是情有可原。”熟客哈哈大笑，手上还拎着一壶酒，说着就进了店。 袁无味等人也进了店，这才发现这来的人，多多少少手上都拎着一壶酒。 袁无味心中悔之晚矣，这吃烧烤怎么能够不带酒？自己还是疏忽了。 开了门之后，胖秀才就进了后厨，一个胖女人走了出来，笑着跟老熟客们打着招呼。 “哟，张哥？今天要些什么？” 张哥神秘一笑，“球儿，有吗？” “有！今儿来的早，都有！” “给我来两份，再来二十串白串，对了！油包肝一串。还有十张小饼，大蒜头多来点！”张哥说完。 胖女人笑道：“等着！”胖胖的身子，转过去，又是问另外一人，“李哥，你要什么？” 袁宝皱眉问道：“球儿是什么？” 袁无味一愣，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清了清嗓子，对着袁宝道：“你现在还不能够吃，等你长大了，你要是想要尝试尝试，倒是可以。” 白七七就在一旁捂着嘴巴笑，“不就是个球儿？还分什么年龄，小宝儿，我给你点，点了你可要吃。” “七娘！”袁无味眼神凌厉，像是两把刀子。 白七七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也就是你，还把他当个孩子！” 第448章 秀才烧烤2 胖女人转到袁无味面前，袁无味内心早就想好要什么。 “三十白串，两串油包肝，三串羊眼睛”袁无味说完，胖女人仔细瞅了瞅袁无味。 “小兄弟，看着眼生，倒是会吃。” 袁无味道：“还有，这边有什么酒？” “酒我们这边都是客人自带的，不卖酒水。要是小兄弟想要烧烤就酒，去前面大勺子客栈，买一坛子绿豆烧。这绿豆烧是我们本地酒水，劲足，有喝头！”胖女人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脸上两个深深酒窝，看上去就是能干的女人。 “行，我去买一坛子。”袁无味说道。 “小兄弟可要记住了，大勺子掌柜的可喜欢蒙人，你跟他说，一定要是本地的绿豆烧，不然他肯定给你其它地方的。你喝着，配着我家烧烤，那就不是那个味儿了！”胖女人忍不住提醒。 “胖嫂，你让胖秀才赶紧烤，为了吃这一口，中午饭都吃的少！”李哥大声说道。 “来了来了！” 袁无味趁此机会，快步去了大勺子客栈，掌柜的一看见袁无味，就从柜台里面拿出了一坛子绿豆烧，笑眯眯道：“本地的绿豆烧，童叟无欺。要是不信，让胖嫂一尝便知，半点水都没有掺活。” 袁无味一愣，他还什么都没有说，看来这两家对彼此都熟悉的很。 提着绿豆烧回了秀才烧烤店，一进门就感觉一阵热浪。就出门拿酒的功夫，这不大的店面就挤满了人，十几张桌子上，还都放了一个小碳炉子，第一批人已经架上了肉串，喝起了酒。 袁无味刚准备将门带上，一群人立即跳了出来。 “兄弟，这门开着！待会儿能热的淌汗！” 袁无味松开了手，走到了他们三人的位置，刚坐下来，额头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连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胖嫂一手拿着串儿，一手托着饼，到了三人面前。瞧着那绿豆烧，“老头子，这次倒是没有唬人，给的是当地的绿豆烧。串儿已经烤到七八成熟，不过这串儿，一定要吃热的，你们就放在炉子上面，随烤随吃。大蒜就在前面，要吃随便拿！烙饼不够再招呼一声！” 胖嫂细细嘱咐一番，袁无味内心已经有些等不及，这辣椒孜然的味道，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面钻，也不是没有吃过烧烤，可是这口水就是止不住的流。 但是胖嫂正介绍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打断，只能够强压着耐心听着，眼睛的余光四处看着那些撸着签子的老客。 好不容易胖嫂走了，袁无味率先拿起了一根白串，吃了起来。 白串并没有多少调味，吃的就是羊肉本身的香。 白七七有一点说的没有错，那就是萧州城的羊都是山羊，不如西北的羊鲜嫩，但是这家烧烤店的羊肉，却是十分的油润。袁无味仔细看去，里面也没有多少肥油。 让人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袁无味决定暂且不管这里面的玄机，吃了再说！ 第448章 秀才烧烤2 胖女人转到袁无味面前，袁无味内心早就想好要什么。 “三十白串，两串油包肝，三串羊眼睛”袁无味说完，胖女人仔细瞅了瞅袁无味。 “小兄弟，看着眼生，倒是会吃。” 袁无味道：“还有，这边有什么酒？” “酒我们这边都是客人自带的，不卖酒水。要是小兄弟想要烧烤就酒，去前面大勺子客栈，买一坛子绿豆烧。这绿豆烧是我们本地酒水，劲足，有喝头！”胖女人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脸上两个深深酒窝，看上去就是能干的女人。 “行，我去买一坛子。”袁无味说道。 “小兄弟可要记住了，大勺子掌柜的可喜欢蒙人，你跟他说，一定要是本地的绿豆烧，不然他肯定给你其它地方的。你喝着，配着我家烧烤，那就不是那个味儿了！”胖女人忍不住提醒。 “胖嫂，你让胖秀才赶紧烤，为了吃这一口，中午饭都吃的少！”李哥大声说道。 “来了来了！” 袁无味趁此机会，快步去了大勺子客栈，掌柜的一看见袁无味，就从柜台里面拿出了一坛子绿豆烧，笑眯眯道：“本地的绿豆烧，童叟无欺。要是不信，让胖嫂一尝便知，半点水都没有掺活。” 袁无味一愣，他还什么都没有说，看来这两家对彼此都熟悉的很。 提着绿豆烧回了秀才烧烤店，一进门就感觉一阵热浪。就出门拿酒的功夫，这不大的店面就挤满了人，十几张桌子上，还都放了一个小碳炉子，第一批人已经架上了肉串，喝起了酒。 袁无味刚准备将门带上，一群人立即跳了出来。 “兄弟，这门开着！待会儿能热的淌汗！” 袁无味松开了手，走到了他们三人的位置，刚坐下来，额头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连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胖嫂一手拿着串儿，一手托着饼，到了三人面前。瞧着那绿豆烧，“老头子，这次倒是没有唬人，给的是当地的绿豆烧。串儿已经烤到七八成熟，不过这串儿，一定要吃热的，你们就放在炉子上面，随烤随吃。大蒜就在前面，要吃随便拿！烙饼不够再招呼一声！” 胖嫂细细嘱咐一番，袁无味内心已经有些等不及，这辣椒孜然的味道，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面钻，也不是没有吃过烧烤，可是这口水就是止不住的流。 但是胖嫂正介绍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打断，只能够强压着耐心听着，眼睛的余光四处看着那些撸着签子的老客。 好不容易胖嫂走了，袁无味率先拿起了一根白串，吃了起来。 白串并没有多少调味，吃的就是羊肉本身的香。 白七七有一点说的没有错，那就是萧州城的羊都是山羊，不如西北的羊鲜嫩，但是这家烧烤店的羊肉，却是十分的油润。袁无味仔细看去，里面也没有多少肥油。 让人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袁无味决定暂且不管这里面的玄机，吃了再说！ 第449章 秀才烧烤3 油包肝上面的肥油，在炭火的撩拨之下，滋滋作响，肥油外有了一层焦脆的外壳。上面还有大量的辣椒面儿，袁无味看着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拿出一块雪白的烙饼，几颗大蒜，一块油包肝，就这么包了起来，送入口中。 “嗯” 嘴巴实在是太过于忙碌，既要忙着分泌口水品尝美食，还要发出满足的喟叹。 袁无味有样学样，咬了一大口，口水在口腔中充盈，不敢说话，怕是那口水流出来。 “这油包肝，真是绝了！”白七七捂着嘴巴道，眼睛亮晶晶的。 袁无味赞同点头，一块烙饼，加上蒜，再加上这肉串，不一会儿烙饼就见了底。 嘴巴微干，这时候，再喝上一小口绿豆烧。 真是奇妙，这辛辣和柔和，有一天居然能够融合在一起。 解腻又爽口，怪不得胖嫂一定要推荐这绿豆烧，果然不同凡响。 最后羊眼睛上来，三人瞧着那黑乎乎的眼睛，互相看了一眼。 袁无味虽然爱吃，但是这羊眼睛还是第一次，不由地有些发怵。 “我的儿，要不眼一闭心一横，你先来试一试？”白七七将羊眼睛往袁无味的面前推了推。 袁无味嘿嘿笑了两声，“你容我再想想。” “哟，想什么？小兄弟，这东西可是紧俏货，这三串可是最后三串，你吃了之后保证不后悔！”胖嫂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袁无味。 事已至此，袁无味先是喝了一口绿豆烧，眼一闭，就咬了一口羊眼睛。羊眼睛在口腔之中爆开，一股鲜充斥整个口腔。这味道着实美妙！ 胖嫂站起了身子，“得了，以后我这小店，羊眼睛又要卖断货了。” “咋样？”白七七凑上前来。 “试试便知。”袁无味嘴巴一甩，剩下两颗羊眼睛，一起进入嘴中，迅速爆开。 烧烤吃到肚饱溜圆，袁无味脸颊两边酡红，想起了当初在雁京跟金贤还有郑先生吃的烧烤。嘿！一样的爽快！ 袁无味结账，转头看去，他们三人刚刚坐的位置，又坐了一家四口。出了门，一阵凉风吹来，正爽！ 回了大勺子客栈，刚进门，掌柜就闻到了三人身上的烧烤味。 “唉，要不是看这店，我也想要去他们家尝一尝。” “掌柜的，这萧州城还有什么好吃的？一并推荐推荐？”白七七道。 “还有什么好吃的？那好吃的可太多了，客官我建议你们多住几天，一样一样来！”掌柜的道。 “掌柜的，你可真会做生意。”袁无味笑道。 “不会做生意，能够站在这儿？”掌柜的倒是不遮遮掩掩，“言归正传，我建议你们明天早上去吃赵婆辣汤配上山南油馍，算了算了，到了店你们就都知道了。” “好！”袁无味应了下来，又是觉得奇怪，“你们这萧州城，怎么还有山南的油馍？” 掌柜笑道：“我们萧州城三省交界处，五省通衢，天南地北的人多了去！山南的，旧都的，还有广陵梧州的，这天南地北的人一多，这口味就变得多了起来。有山南的油馍，又有什么奇怪的？” 第449章 秀才烧烤3 油包肝上面的肥油，在炭火的撩拨之下，滋滋作响，肥油外有了一层焦脆的外壳。上面还有大量的辣椒面儿，袁无味看着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拿出一块雪白的烙饼，几颗大蒜，一块油包肝，就这么包了起来，送入口中。 “嗯” 嘴巴实在是太过于忙碌，既要忙着分泌口水品尝美食，还要发出满足的喟叹。 袁无味有样学样，咬了一大口，口水在口腔中充盈，不敢说话，怕是那口水流出来。 “这油包肝，真是绝了！”白七七捂着嘴巴道，眼睛亮晶晶的。 袁无味赞同点头，一块烙饼，加上蒜，再加上这肉串，不一会儿烙饼就见了底。 嘴巴微干，这时候，再喝上一小口绿豆烧。 真是奇妙，这辛辣和柔和，有一天居然能够融合在一起。 解腻又爽口，怪不得胖嫂一定要推荐这绿豆烧，果然不同凡响。 最后羊眼睛上来，三人瞧着那黑乎乎的眼睛，互相看了一眼。 袁无味虽然爱吃，但是这羊眼睛还是第一次，不由地有些发怵。 “我的儿，要不眼一闭心一横，你先来试一试？”白七七将羊眼睛往袁无味的面前推了推。 袁无味嘿嘿笑了两声，“你容我再想想。” “哟，想什么？小兄弟，这东西可是紧俏货，这三串可是最后三串，你吃了之后保证不后悔！”胖嫂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袁无味。 事已至此，袁无味先是喝了一口绿豆烧，眼一闭，就咬了一口羊眼睛。羊眼睛在口腔之中爆开，一股鲜充斥整个口腔。这味道着实美妙！ 胖嫂站起了身子，“得了，以后我这小店，羊眼睛又要卖断货了。” “咋样？”白七七凑上前来。 “试试便知。”袁无味嘴巴一甩，剩下两颗羊眼睛，一起进入嘴中，迅速爆开。 烧烤吃到肚饱溜圆，袁无味脸颊两边酡红，想起了当初在雁京跟金贤还有郑先生吃的烧烤。嘿！一样的爽快！ 袁无味结账，转头看去，他们三人刚刚坐的位置，又坐了一家四口。出了门，一阵凉风吹来，正爽！ 回了大勺子客栈，刚进门，掌柜就闻到了三人身上的烧烤味。 “唉，要不是看这店，我也想要去他们家尝一尝。” “掌柜的，这萧州城还有什么好吃的？一并推荐推荐？”白七七道。 “还有什么好吃的？那好吃的可太多了，客官我建议你们多住几天，一样一样来！”掌柜的道。 “掌柜的，你可真会做生意。”袁无味笑道。 “不会做生意，能够站在这儿？”掌柜的倒是不遮遮掩掩，“言归正传，我建议你们明天早上去吃赵婆辣汤配上山南油馍，算了算了，到了店你们就都知道了。” “好！”袁无味应了下来，又是觉得奇怪，“你们这萧州城，怎么还有山南的油馍？” 掌柜笑道：“我们萧州城三省交界处，五省通衢，天南地北的人多了去！山南的，旧都的，还有广陵梧州的，这天南地北的人一多，这口味就变得多了起来。有山南的油馍，又有什么奇怪的？” 第450章 山南油馍配辣汤 赵婆辣汤的当家不是个老婆婆，而是一个声音洪亮，喊着山南油馍的老汉儿。 按照掌柜的给的地址，状元街街口站了片刻，就听见那老汉儿喊：“山南油馍嘞！山南油馍嘞！” 这一嗓子，都省得问人，直接循着声音就到了小店。 小店不大，大半是吃饭的地方，小半是做油馍的地方。 袁无味三人坐定，瞧着周围，一碗辣汤加上一根油条。 不由地心生疑惑，油条就是油馍？ “你们要啥子？”刚才在路边喊着山南油馍的老汉儿上前。 “三碗辣汤三根油馍？” “好，等一会儿啊！”老汉儿朝着旁边喊了一声，“三碗辣汤，三根油馍啊！” “知道了！”厨房里面另外一个老汉儿，两根长筷子，在面糊之中搅弄起来，将面团推入锅中，金黄色的油泡泡翻滚。 袁无味继续等着，等到那面团不断地变大，成了金黄色的油条。老汉儿拿过一颗鸡蛋，将油条开了一个口，整个鸡蛋滑了进去。 油条？油馍？难不成就是加一个鸡蛋的区别？ 袁无味兴致勃勃地盯着油锅，油温很高，鸡蛋快速熟透，筷子将油条捞起，放在铁架子上，咔嚓一声，碎成两半，三根油馍，就是三份油条，就这么脆脆地送了上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碗辣汤，袁无味先是喝了一口辣汤。 呛人！好烫！ 极鲜的骨汤，冲入鸡蛋液，再加上大量的胡椒粉，又鲜又呛还辣！ 冬天若是喝一口这个，从头到脚都能够暖和起来。 回过神来，又是咬了一口油馍。 油条负责表面的酥脆油香，里面的鸡蛋软嫩香滑，袁无味眼睛一亮，这油馍一份可不够！ “大爷，再来一份！”袁无味说完，店里面又进来了一人。 袁无味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看见了穿着圆领长袍的郑南山，目光短暂的交汇。两人都没有说话，郑南山身边带着一个长随，面上带着笑容，坐在了门口的空桌上。 袁无味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思，目光落在袁宝身上，袁宝小口小口咬着油馍，时不时低头喝一口辣汤。 热气氤氲之中，三人如同往常一般，慢慢吃完，出了赵婆辣汤店。 行走几步之后，白七七突然道：“以后也要像今天这样，装作不认识吗？” 袁无味点头，“既然走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以后我们之间就是陌路人。” 白七七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天，“我的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受。” 袁宝默不作声。 三人回了大勺子客栈，掌柜的笑道：“这辣汤如何？” “不咋地！”白七七上了楼。 “嘿？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那两老头，今天失了手，油馍炸糊了？”掌柜的看着白七七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袁无味道：“倒不是辣汤不好，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什么都不好。” “原来如此，我想那老头儿做了多少年的油馍辣汤，不至于失手才是。”掌柜的笑了笑，又埋头拨弄自己的算盘。 袁无味上了楼，心中想起了郑南山，郑先生现在已经是工部尚书，怎么会出现在萧州城？ 第450章 山南油馍配辣汤 赵婆辣汤的当家不是个老婆婆，而是一个声音洪亮，喊着山南油馍的老汉儿。 按照掌柜的给的地址，状元街街口站了片刻，就听见那老汉儿喊：“山南油馍嘞！山南油馍嘞！” 这一嗓子，都省得问人，直接循着声音就到了小店。 小店不大，大半是吃饭的地方，小半是做油馍的地方。 袁无味三人坐定，瞧着周围，一碗辣汤加上一根油条。 不由地心生疑惑，油条就是油馍？ “你们要啥子？”刚才在路边喊着山南油馍的老汉儿上前。 “三碗辣汤三根油馍？” “好，等一会儿啊！”老汉儿朝着旁边喊了一声，“三碗辣汤，三根油馍啊！” “知道了！”厨房里面另外一个老汉儿，两根长筷子，在面糊之中搅弄起来，将面团推入锅中，金黄色的油泡泡翻滚。 袁无味继续等着，等到那面团不断地变大，成了金黄色的油条。老汉儿拿过一颗鸡蛋，将油条开了一个口，整个鸡蛋滑了进去。 油条？油馍？难不成就是加一个鸡蛋的区别？ 袁无味兴致勃勃地盯着油锅，油温很高，鸡蛋快速熟透，筷子将油条捞起，放在铁架子上，咔嚓一声，碎成两半，三根油馍，就是三份油条，就这么脆脆地送了上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碗辣汤，袁无味先是喝了一口辣汤。 呛人！好烫！ 极鲜的骨汤，冲入鸡蛋液，再加上大量的胡椒粉，又鲜又呛还辣！ 冬天若是喝一口这个，从头到脚都能够暖和起来。 回过神来，又是咬了一口油馍。 油条负责表面的酥脆油香，里面的鸡蛋软嫩香滑，袁无味眼睛一亮，这油馍一份可不够！ “大爷，再来一份！”袁无味说完，店里面又进来了一人。 袁无味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看见了穿着圆领长袍的郑南山，目光短暂的交汇。两人都没有说话，郑南山身边带着一个长随，面上带着笑容，坐在了门口的空桌上。 袁无味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思，目光落在袁宝身上，袁宝小口小口咬着油馍，时不时低头喝一口辣汤。 热气氤氲之中，三人如同往常一般，慢慢吃完，出了赵婆辣汤店。 行走几步之后，白七七突然道：“以后也要像今天这样，装作不认识吗？” 袁无味点头，“既然走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以后我们之间就是陌路人。” 白七七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天，“我的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受。” 袁宝默不作声。 三人回了大勺子客栈，掌柜的笑道：“这辣汤如何？” “不咋地！”白七七上了楼。 “嘿？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那两老头，今天失了手，油馍炸糊了？”掌柜的看着白七七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袁无味道：“倒不是辣汤不好，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什么都不好。” “原来如此，我想那老头儿做了多少年的油馍辣汤，不至于失手才是。”掌柜的笑了笑，又埋头拨弄自己的算盘。 袁无味上了楼，心中想起了郑南山，郑先生现在已经是工部尚书，怎么会出现在萧州城？ 第451章 地锅鸡1 如果说萧州城有什么代表美食，掌柜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地锅。 甭管是地锅素三鲜，地锅鱼，还是被人津津乐道传闻中当过贡品的地锅鸡。 按照掌柜的推荐，袁无味三人中午就去了一家地锅店。 掌柜的只说了地锅鸡必点，到了店以后，才发现这地锅店，墙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地锅菜，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搞不清楚一家菜什么是招牌，此时此刻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眼睛溜一圈儿！看看别人老客点了什么，他们就点什么。 首先袁无味看到的，就是一盘子金黄色牙签一样细细的东西垒成的塔。 描述起来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袁无味找到小二哥，指了指别人桌上的菜，低声道:“那个！还有一只鸡。” 小二哥立即大声道:“香菜拌馓子，大份地锅鸡！” 原来那细细的跟牙签儿一样的东西，就是寻常的馓子。 她吃过馓子油条泡豆浆，也干吃过馓子，馓子卷饼加点酱也是一口一个香。 但是这馓子掰碎了跟香菜拌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这到底又是个什么新奇味道？ 袁无味正好奇着，一旁的小二哥道:“客官，我们这儿的鸡都是现杀现做，需要点时间，您要等半个时辰，要是闲的慌，可以出去晃晃，这位置啊！我给您留着！。” “好，了解。” “行嘞！”小二哥转身就走，袁无味心想，只要味道好，等个半个时辰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留位置？她才不信，刚一进门，后面就跟着一顺溜的人，要是自己走了，铁定位置不保！ 三人坐在座位上，旁边座上，传来一阵阵香味儿，真是让人受不了。 白七七抬头张望几回厨房门，出菜倒是快，一会儿一个，都是别人的。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白七七着急道。 正是说着，对面站了两个人，将光线遮的严严实实。 抬头一看，是胖秀才和胖嫂。 比起胖嫂，胖秀才显得有些沉默寡言，胖嫂瞧着三人，“店里面位置不多，拼个桌，行不？” “可以可以！”袁无味招了招手，让袁宝坐到了自己旁边。 胖嫂瞧着袁无味，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眯着眼睛，忽然道:“小兄弟，你到我们烧烤店，来吃过烧烤！就大勺子后面的秀才烧烤？” 袁无味笑道:“如果，姐你还让我去大勺子买了绿豆烧呢！” “我就说面善，这老林地锅鸡是不是夏掌柜推荐的？” “没错。” “那老汉儿是我们这边有名的吃客，一张嘴朝着他店门口开开合合，就知道哪里有吃的！”胖嫂将一壶绿豆烧提了上来，豪爽道:“待会儿一起喝点！” 袁无味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岂料这句话说完，胖嫂“噗嗤”一声笑出来，学了袁无味的语气，“恭敬不如从命，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说话怎么文绉绉的，跟我家这口子一样。”说完捶了捶一旁的胖秀才。 胖秀才无奈看了一眼胖嫂，“这就是一句俗语，你又开始了。” 第451章 地锅鸡1 如果说萧州城有什么代表美食，掌柜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地锅。 甭管是地锅素三鲜，地锅鱼，还是被人津津乐道传闻中当过贡品的地锅鸡。 按照掌柜的推荐，袁无味三人中午就去了一家地锅店。 掌柜的只说了地锅鸡必点，到了店以后，才发现这地锅店，墙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地锅菜，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搞不清楚一家菜什么是招牌，此时此刻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眼睛溜一圈儿！看看别人老客点了什么，他们就点什么。 首先袁无味看到的，就是一盘子金黄色牙签一样细细的东西垒成的塔。 描述起来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袁无味找到小二哥，指了指别人桌上的菜，低声道:“那个！还有一只鸡。” 小二哥立即大声道:“香菜拌馓子，大份地锅鸡！” 原来那细细的跟牙签儿一样的东西，就是寻常的馓子。 她吃过馓子油条泡豆浆，也干吃过馓子，馓子卷饼加点酱也是一口一个香。 但是这馓子掰碎了跟香菜拌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这到底又是个什么新奇味道？ 袁无味正好奇着，一旁的小二哥道:“客官，我们这儿的鸡都是现杀现做，需要点时间，您要等半个时辰，要是闲的慌，可以出去晃晃，这位置啊！我给您留着！。” “好，了解。” “行嘞！”小二哥转身就走，袁无味心想，只要味道好，等个半个时辰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留位置？她才不信，刚一进门，后面就跟着一顺溜的人，要是自己走了，铁定位置不保！ 三人坐在座位上，旁边座上，传来一阵阵香味儿，真是让人受不了。 白七七抬头张望几回厨房门，出菜倒是快，一会儿一个，都是别人的。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白七七着急道。 正是说着，对面站了两个人，将光线遮的严严实实。 抬头一看，是胖秀才和胖嫂。 比起胖嫂，胖秀才显得有些沉默寡言，胖嫂瞧着三人，“店里面位置不多，拼个桌，行不？” “可以可以！”袁无味招了招手，让袁宝坐到了自己旁边。 胖嫂瞧着袁无味，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眯着眼睛，忽然道:“小兄弟，你到我们烧烤店，来吃过烧烤！就大勺子后面的秀才烧烤？” 袁无味笑道:“如果，姐你还让我去大勺子买了绿豆烧呢！” “我就说面善，这老林地锅鸡是不是夏掌柜推荐的？” “没错。” “那老汉儿是我们这边有名的吃客，一张嘴朝着他店门口开开合合，就知道哪里有吃的！”胖嫂将一壶绿豆烧提了上来，豪爽道:“待会儿一起喝点！” 袁无味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岂料这句话说完，胖嫂“噗嗤”一声笑出来，学了袁无味的语气，“恭敬不如从命，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说话怎么文绉绉的，跟我家这口子一样。”说完捶了捶一旁的胖秀才。 胖秀才无奈看了一眼胖嫂，“这就是一句俗语，你又开始了。” 第452章 地锅鸡2 “俗语俗语，我是俗人，正适合俗语。”胖嫂大笑，豪爽的不行。“我的小秀才啊！” 胖秀才脸黑且壮，还有些少白头，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实在是称不上小。 听到胖嫂这句小秀才，黑脸变了颜色，有些娇羞，瞟了一眼胖嫂，轻声道:“还有人呢！发什么癫？” “咋，我男人，你不是我的小秀才？”胖嫂声音低了下去，这旁若无人的调戏。 袁无味对面三人，脸红了一圈。 胖秀才不说话，不再理睬胖嫂。 胖嫂来的晚，这鸡就没点，跟着袁无味道:“这家店打野鸡，至少养了两年，得有五斤重，你们三人肯定吃不完。我们来的晚，要是现在做，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要不这样，我再点两个菜，我们五个人拼一拼如何？” 这求之不得的好事儿，袁无味自然不会拒绝。 胖嫂一看，就知道是这家店的老客，有什么好吃的，自然是门清。 一只鸡吃不完是浪费，倒不如分着吃，多点两个菜，还能够多尝尝其他味道。 得了袁无味的同意，胖嫂对着小二哥道:“柱子，再来一道蒜爆鱼再加烙馍卷烙馍。” “烙馍卷烙馍，是个什么东西？”白七七问道。 胖嫂神秘一笑，“姑娘诶！你吃了就知道了，那味道很萧州！” 这吃饭适合聊天，大事小事，喝点酒吃点菜，都在话头之中。 “今年官府说，夹河又要清淤，年年清，年年淹，只要这黄河水，从我们萧州过，这夹河的淤沙，就清不掉！”旁边一中年人，嘬了一口小酒，摇了摇头。 胖嫂瞧了一眼看似沉默喝酒的胖秀才，低声道:“这事情，早就跟你没关系啦！” 胖秀才点点头，心思却又飘到了隔壁桌上。 袁无味心想，这夹河清淤，难不成跟郑先生来萧州城有关系？ “胖嫂，这夹河清淤怎么回事？” “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萧州城里面事情，有一段运河从我们萧州城过，平时漕运来往可方便。可是就有两个不好。” “什么不好？” “第一是夏季汛期总是淹水，第二则是到了冬季枯水季节，因为引入了黄河水，顺带着泥沙，全部沉积在河床，船只容易搁浅，漕运不畅。因此每年这个时候，朝廷总要组织清淤。 倒也不是有什么贪官污吏，我们萧州城的父母官刘大人还是不错的。只是黄河里面的泥沙那是清不完的，年年清淤，第二年还是该淹水的淹，该堵的地方堵。” 胖嫂无奈笑了笑。 “胖嫂，听你的话，你对这夹河很了解。”袁宝开了口。 胖嫂一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男人他！之前就在夹河河道处做个文书，天天听他讲，我这叫什么？对了耳濡目染！” “那后面怎么去做烧烤了？”白七七问道。 “因为……”胖嫂瞧了一眼胖秀才。 “我不是那块料儿。”胖秀才开口道，“这考秀才已经废了老命，后面还要考举人和进士，我还是烤我的串儿！” 第452章 地锅鸡2 “俗语俗语，我是俗人，正适合俗语。”胖嫂大笑，豪爽的不行。“我的小秀才啊！” 胖秀才脸黑且壮，还有些少白头，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实在是称不上小。 听到胖嫂这句小秀才，黑脸变了颜色，有些娇羞，瞟了一眼胖嫂，轻声道:“还有人呢！发什么癫？” “咋，我男人，你不是我的小秀才？”胖嫂声音低了下去，这旁若无人的调戏。 袁无味对面三人，脸红了一圈。 胖秀才不说话，不再理睬胖嫂。 胖嫂来的晚，这鸡就没点，跟着袁无味道:“这家店打野鸡，至少养了两年，得有五斤重，你们三人肯定吃不完。我们来的晚，要是现在做，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要不这样，我再点两个菜，我们五个人拼一拼如何？” 这求之不得的好事儿，袁无味自然不会拒绝。 胖嫂一看，就知道是这家店的老客，有什么好吃的，自然是门清。 一只鸡吃不完是浪费，倒不如分着吃，多点两个菜，还能够多尝尝其他味道。 得了袁无味的同意，胖嫂对着小二哥道:“柱子，再来一道蒜爆鱼再加烙馍卷烙馍。” “烙馍卷烙馍，是个什么东西？”白七七问道。 胖嫂神秘一笑，“姑娘诶！你吃了就知道了，那味道很萧州！” 这吃饭适合聊天，大事小事，喝点酒吃点菜，都在话头之中。 “今年官府说，夹河又要清淤，年年清，年年淹，只要这黄河水，从我们萧州过，这夹河的淤沙，就清不掉！”旁边一中年人，嘬了一口小酒，摇了摇头。 胖嫂瞧了一眼看似沉默喝酒的胖秀才，低声道:“这事情，早就跟你没关系啦！” 胖秀才点点头，心思却又飘到了隔壁桌上。 袁无味心想，这夹河清淤，难不成跟郑先生来萧州城有关系？ “胖嫂，这夹河清淤怎么回事？” “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萧州城里面事情，有一段运河从我们萧州城过，平时漕运来往可方便。可是就有两个不好。” “什么不好？” “第一是夏季汛期总是淹水，第二则是到了冬季枯水季节，因为引入了黄河水，顺带着泥沙，全部沉积在河床，船只容易搁浅，漕运不畅。因此每年这个时候，朝廷总要组织清淤。 倒也不是有什么贪官污吏，我们萧州城的父母官刘大人还是不错的。只是黄河里面的泥沙那是清不完的，年年清淤，第二年还是该淹水的淹，该堵的地方堵。” 胖嫂无奈笑了笑。 “胖嫂，听你的话，你对这夹河很了解。”袁宝开了口。 胖嫂一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男人他！之前就在夹河河道处做个文书，天天听他讲，我这叫什么？对了耳濡目染！” “那后面怎么去做烧烤了？”白七七问道。 “因为……”胖嫂瞧了一眼胖秀才。 “我不是那块料儿。”胖秀才开口道，“这考秀才已经废了老命，后面还要考举人和进士，我还是烤我的串儿！” 第453章 地锅鸡3 胖秀才虽然这么说，语气之中颇有些不服气。 正巧小二哥上菜，一份香菜拌馓子蒜爆鱼，还有一份炒饼，大概就是胖嫂说的烙馍卷烙馍。 胖嫂见袁无味盯着那炒饼，从一旁拿起一张白色松软的烙馍，将那炒饼卷了起来，炒饼有着一层厚厚的酱，被胖嫂裹的严严实实。 胖嫂举着烙馍对着袁无味说道：“这就是烙馍卷烙馍，白色的烙馍就是普通的烙馍，至于这炒饼，你仔细看其实就是烙馍油炸之后，和着酱汁儿，这做法是清清楚楚，但是这两样东西夹在一起，那可不差！你也尝尝！” 袁无味有样学样，做个学人精。用白色的烙馍酱炒饼卷了起来，一口咬了下去，酱汁儿在口腔之中穿梭，是酸甜咸的味道，十分奇特。算是一个糖醋口，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这种调味儿，还能够用在炒饼身上。 炒饼酥脆，配上这白色烙馍，又是一绝！ 目光落在香菜拌馓子上，筷子伸了过去，连续的咔擦几声，馓子也是糖醋口，味道十分和谐。但是因为馓子本身极为酥脆的特性，这道菜比起烙馍卷烙馍，将酥这个特性，更上了一个层次。 “慢点吃，喝口酒！”胖嫂拿着碗，将袁无味还有白七七都给倒上，脸上微红，“兄弟，我跟你说，来萧州城，不仅仅要好好吃饭，还得好好喝酒！不然这乐趣都要少一半！” 转眼又是看见袁无味身边坐着的袁宝，胖嫂又是一笑，“瞧这小郎君长得俊俊俏俏，长大以后不知道还要迷死多少小姑娘！来，看个子不小了，到了能够喝酒的年纪，我给你也倒上一点，喝不喝就随你！” 袁宝也不推辞，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胖嫂倒了碗底的一点点，笑道：“不够再找我。” 胖秀才就在一旁看着胖嫂，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喝了几口酒，这话匣子都打开。 白七七笑道：“胖哥，我不知道你这河道文书做的怎么样！但是昨儿那一顿小烧烤，那是烤的第一！” 胖嫂道：“我是个俗人，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但是我就不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袁无味问道。 “就拿这河道清淤来说，得讲究时机，不能够汛期的时候你来清淤。还有你挖河沙，得用河工！要用多少河工？干多长时间？还有我男人之前就跟河道总工建议，能不能够兴修什么工程，一劳永逸。他那图纸熬了几个月，反复推算，结果送到那河道总工面前，那人跟不识字一样，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图纸。说我男人画得什么鬼画符！ 人人都说读书好，读的四书五经圣人道理，我想问圣人道理能够让夹河水夏天不发洪水，冬天不断流吗？”胖嫂那嘴巴快的不行。 袁无味听着却觉得十分有道理，之前袁大厨教自己千字文的时候，若不是为了认字，她才不去学。 袁宝做的文章，她也看过，全部都是一些之乎者也，顶多是一些治国之论，真正关注到小老百姓生活方面，少之又少。 第453章 地锅鸡3 胖秀才虽然这么说，语气之中颇有些不服气。 正巧小二哥上菜，一份香菜拌馓子蒜爆鱼，还有一份炒饼，大概就是胖嫂说的烙馍卷烙馍。 胖嫂见袁无味盯着那炒饼，从一旁拿起一张白色松软的烙馍，将那炒饼卷了起来，炒饼有着一层厚厚的酱，被胖嫂裹的严严实实。 胖嫂举着烙馍对着袁无味说道：“这就是烙馍卷烙馍，白色的烙馍就是普通的烙馍，至于这炒饼，你仔细看其实就是烙馍油炸之后，和着酱汁儿，这做法是清清楚楚，但是这两样东西夹在一起，那可不差！你也尝尝！” 袁无味有样学样，做个学人精。用白色的烙馍酱炒饼卷了起来，一口咬了下去，酱汁儿在口腔之中穿梭，是酸甜咸的味道，十分奇特。算是一个糖醋口，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这种调味儿，还能够用在炒饼身上。 炒饼酥脆，配上这白色烙馍，又是一绝！ 目光落在香菜拌馓子上，筷子伸了过去，连续的咔擦几声，馓子也是糖醋口，味道十分和谐。但是因为馓子本身极为酥脆的特性，这道菜比起烙馍卷烙馍，将酥这个特性，更上了一个层次。 “慢点吃，喝口酒！”胖嫂拿着碗，将袁无味还有白七七都给倒上，脸上微红，“兄弟，我跟你说，来萧州城，不仅仅要好好吃饭，还得好好喝酒！不然这乐趣都要少一半！” 转眼又是看见袁无味身边坐着的袁宝，胖嫂又是一笑，“瞧这小郎君长得俊俊俏俏，长大以后不知道还要迷死多少小姑娘！来，看个子不小了，到了能够喝酒的年纪，我给你也倒上一点，喝不喝就随你！” 袁宝也不推辞，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胖嫂倒了碗底的一点点，笑道：“不够再找我。” 胖秀才就在一旁看着胖嫂，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喝了几口酒，这话匣子都打开。 白七七笑道：“胖哥，我不知道你这河道文书做的怎么样！但是昨儿那一顿小烧烤，那是烤的第一！” 胖嫂道：“我是个俗人，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但是我就不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袁无味问道。 “就拿这河道清淤来说，得讲究时机，不能够汛期的时候你来清淤。还有你挖河沙，得用河工！要用多少河工？干多长时间？还有我男人之前就跟河道总工建议，能不能够兴修什么工程，一劳永逸。他那图纸熬了几个月，反复推算，结果送到那河道总工面前，那人跟不识字一样，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图纸。说我男人画得什么鬼画符！ 人人都说读书好，读的四书五经圣人道理，我想问圣人道理能够让夹河水夏天不发洪水，冬天不断流吗？”胖嫂那嘴巴快的不行。 袁无味听着却觉得十分有道理，之前袁大厨教自己千字文的时候，若不是为了认字，她才不去学。 袁宝做的文章，她也看过，全部都是一些之乎者也，顶多是一些治国之论，真正关注到小老百姓生活方面，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