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与你共凡尘》 第1章 打渔郎 “呸!真倒霉,一个整天打鱼的居然被网拖进海里,难不成是网住鱼精了吗?” 珑儿吐出呛进口中的海水,翻身上了小船。 满脸的困意,被清凉的海水一激,消散一空。 ”啧啧啧,”都湿透了,珑儿一边咂舌一边麻利的脱了个一丝不挂,身形修长健美,虽然还只是个不到十八岁的男孩,却已初具成年男子的体魄。 反正天色离大亮还早,没人看见。 他把湿衣裤晾在桅杆上,反身一个猛子扎回海里,倒要看看网住的是个什么厉害的东西。 水面甚至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天生的好水性加上从小跟随阿爹打鱼的历练,让珑儿在水里像鱼一样自如。 海面一片漆黑,只有一阵阵浪头拍打山石,发出啪啪的声音 。 珑儿就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来打鱼,船少,人少,天气又凉快。 天黑对珑儿没有影响,生下来他就有夜视眼,黑黑亮亮的眼珠透出一股灵气。 从小,村里的人就在背后偷偷谈论,这个孩子是谢家两口从海边捡来的,刚抱回家时身上有鳞,头上有角,不像凡人。 只是随着他一点点长大,才慢慢长得和正常孩子一样。 珑儿人小心胸却是豁达,从不去追究自己的身世。能怎么办呢?生逢这个世道,人皇暴政,黎民皆苦,多少活不下去的人家卖儿鬻女,饿死病死的婴孩更是时常见到。 幸好长在这个靠海的渔村,物产丰饶,珑儿的养父母勤劳善良,对他的宠爱简直是溺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顺着渔网的方向游过去,果然一条大白鱼在网里扑腾着。 “豁,可真够大的”,珑儿心中赞道。 大鱼长近三尺,通体泛白,只有背鳍处微微透红。嘴边两条长长的须子焦躁的舞动,鳞光闪闪的尾巴拼命拍打挣扎着。 这片海被封起来之前还真是少见这么大的鱼呢,珑儿手脚利落的托起大白鱼,眼里含笑,却展开了渔网露出一个出口,帮助大白鱼从网里钻了出去。 “放了你,长成这么大不容易,不要再被抓了。”珑儿心里嘀咕着,收起了网。 万物有灵,这么大的鱼不常见,还是让它自由的去。 大白鱼像是感激珑儿的好意,绕着他游了一圈,才摆着尾巴朝大海的深处游去。 重新爬上小船,珑儿突然心里一动。 他摇起船橹又向前划了一段,偷偷钻过一张围起来的拦网,把船泊在一处山岬边,岩壁缝隙里长出的杂树正好可以掩住小船。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因为这里是青岩涧打鱼禁地。 依傍这连绵几里地的青峰山,又连接东海,青岩涧水草丰美,渔获丰富,是专供王族享用的休养圣地。 普通百姓若是擅自进入轻则打一顿,重可是要砍头的。 珑儿也是倚仗夜视眼和水性好,再加上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才十天半月偶尔偷来那么一两次。 今天耽误了一网,得赶紧在这里捞一网补回来,要不然白起那么早了。 夏天亮得早,这么一会功夫,天边已经泛起微光。 只撒这一网就直接去市集,把鱼卖了,找燕大叔买点肉,把药铺的账还了就可以回家吃早饭了。 盘算好,珑儿重新撒下了渔网,随后躺在了船板上。 夏末的天气,晨风微凉,水声阵阵,岸边的密林里早醒的鸟儿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声悠扬悦耳;空气充满了海水淡淡的清凉味道。一切都这么安逸美好。迷迷糊糊,他打起了瞌睡。 忽然,山岬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似乎夹杂着人的低语。 珑儿心里一惊,猛的坐了起来,“难道巡视的差官发现了我?”他赶紧起身。轻轻的滑入水里,只露出一双点星般的眼睛,隔着树丛,朝岸边看着。 一点亮光,由远及近,来到了珑儿停船的山岬旁。 他的心里一阵慌乱。 “糟了,一定是被人发现了”,一想到自己就要赤身裸体的被人抓住,他又害怕,又觉得羞臊。 还好,这群人在离小船不远的地方停住了,珑儿松了口气,瞪大眼睛仔细瞧着。 三个人,一个胖胖的,年纪有点大的男人,东张西望的,手里提着灯笼在头前引路,两个精壮的汉子抬着一个大箱子在后头紧跟。 “看样子也是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官差,他们来这里要干什么?” 珑儿好奇的盯着这几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边,轻着点。”提灯笼的胖子小声叮嘱着。 “这里还有谁能进来?”一个大汉嘀咕着,“用得着这么小心吗?皇……” “住嘴,不要乱讲话,小心总是没错的,再敢说半句废话,小心你们的脑袋和全家!”胖子压低声音恶狠狠的打断了大汉的牢骚。 “丢远一点,再压几块石头。”他吩咐着。自己则歪身一屁股坐到了岸边大石上,边捶打着双腿。口里边不住的念叨着: “起个大早,赶来这里,可是满足了你的愿望了,你可千万不要怨恨我呀,我只是奉命办事,要怪只能怪你命苦……” 珑儿一动不敢动,四周空旷安静,胖子的叨咕声虽近乎耳语,却格外清晰。 “你们快点,天就大亮了。” 两个壮汉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箱子推进水里,慢慢的向水深处走去。 进入了深海区,两个人潜了下去,只片刻功夫,又重新冒出头来,向岸边挥了挥手,似乎在询问可以了没有。 胖子叹了口气,招手示意让他们回来。 三人在岸边汇合,胖子又低声叮嘱了几句,三个人转身离去。 “这里平常时候人迹罕至,这个时辰他们进来,只为丢一个箱子?”珑儿心里奇怪。 “如此鬼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年轻人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了,他决定要去看看。 在水里又隐身了片刻,料到他们应该走远了,珑儿潜入水底,像一尾飞鱼,朝沉箱子的地方游了过去。 还好,两个大汉不知是水性一般,还是相信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箱子沉的地点不算深。 靠到近前,仔细一看,珑儿才看出端倪,这哪里是什么箱子,这居然是一具小号的棺材! “呸!真晦气。”珑儿心里咒骂了一句,“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装的是个冤鬼! 看样子是被刚才那几个人抬过来毁尸灭迹的。 “既然是棺材就算了”。他懊恼的踩着水,想转身离去。 可突然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口棺材似乎来回晃动了几下,珑儿心里一惊。 是海水撞的,还是眼花看错了?他瞪大眼睛傻傻的盯着这具小棺材。 海底一片平静,连海草都一动没动。 “哐啷,哐啷”! 没看错,这棺材自己在动,里边有个活物! 珑儿头顶唰地一下,立时麻到了脚底板! 第2章 神秘少女 很快,珑儿定下了心神。 他从小听过很多死人还魂的事。 应该是里边的人还没死透。 他决定把棺材拉回自己的小船,天光已经渐亮,得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匆匆收好渔网,连同渔获一股脑丢到船舱里,他转身潜回水里奔向棺材。 这具棺材,长不过四尺,就算装人应该也是个半大孩子。 “没什么好怕。”珑儿边给自己壮胆边把棺材推到船头。 “难道是个胖子?怎么这么重!”他一边抱怨一边咬着牙,费力的把棺材拖上船板。 匆忙套好半干的衣裤,珑儿摇着船橹,急速前行,离开了禁区水域。 一路上,这具小棺材安安静静,一动没动。 把船停在了一个安全所在,珑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水和汗,赶紧去解绑住棺材的粗大绳索,他生怕再耽误一会儿,里边的人会被活活憋死。 屏住呼吸,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棺材盖子。 “豁!” 盖子一开,珑儿不禁低呼了一声。 但见这小棺材里面,金光闪烁,耀人眼目。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金银珠宝,钗环首饰,金银打造的杯盘碗盏,各种器皿,塞得满满当当。 这分明是一个百宝箱啊! “难怪那么重!” 珑儿一边惊叹,一边纳闷: 要是只有珠宝,这棺材怎么自己会动呢? 他伸手扒开堆积的珠宝。瞪大眼睛又仔细的来回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棺材两头各有一个小小的铁环。 原来这些金银只铺在了上面一层,中间有个夹板,那声响应该是从下面传出来的。 来不及细想,珑儿赶紧双手抓住铁环向上提起,夹板却纹丝未动。 这棺材虽小却处处出人意料,珑儿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握住铁环又向下按了按,还是没反应,向左,向右珑儿来回试探着。 突然,“咔嗒”一声,珑儿顿觉手上一轻,夹板活动了。 “开了!”珑儿兴奋的喊了一声,又立刻屏息静气的冷静下来。 他轻轻的提起铁环,准备把夹板放在旁边。 可是就在他扭身还来不及转头的空当,一股浓烈的香气从打开的夹层里扑面而来,珑儿只觉得脑袋发空,眼前一黑。 “糟了,被暗算了!”念头闪过却已然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咚的一声栽倒在甲板上,人事不省。 天已经大亮,夏末的太阳依然炽烈,刺眼的光穿透密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空气里,海水淡淡的咸腥味气味随着温度的升高越加浓郁。不知名字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偶尔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声更衬托出这里的安静。 “喂,醒醒,醒醒了!” 迷迷糊糊中,珑儿似乎听见身边人在叫他。 缓缓睁开眼,一张秀丽的小脸跃入眼帘。 \"你可终于醒了,再睡下去我家小姐会被骂死的。你等着,我去叫人!”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量瘦小的姑娘跑了出去。 珑儿想坐起身,可却发觉全身酸软,动弹不得,他只能转动双眼四处打量。 这是一间小小的木屋,一床一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把鱼叉,几张弓箭。木门边堆放着几个鱼篓。 很简陋,看起来像是渔猎人家。但刚刚的小姑娘衣着华丽,似乎不像普通百姓。 “这里是哪里?我是怎么到了这里的?”珑儿昏昏沉沉,一脑袋疑问。 片刻功夫,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当声走进来一个中年美妇,身材高挑,相貌妖娆。后面跟着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小丫头,手里捧着托盘。 “小哥儿,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晕倒大半天了,”少妇眉目含笑,看起来十分和善。 “音儿,快把粥拿过来给他吃点,再把那枚药丸一起随粥服下去,略歇一会儿,你就没事了。”少妇边吩咐小丫头,边侧身坐在窗边的竹椅上。 “小哥儿,你不用怕,你中的是迷药,已经吃过一丸解药,等下再吃了这一丸你就彻底没事了。”这中年美妇温言软语,声音甜腻,珑儿的脸不禁有点发烧。 被叫做音儿的小丫头答应了一声,走到珑儿近前,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手脚麻利地把他架起来让他靠在了床头。 “喂,你还不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呀?”小丫头抿着嘴忍着笑对珑儿说道。 “多谢你们照顾,可是~” “你一定很纳闷是什么东西迷昏了你?”少妇抿嘴一笑,看着珑儿那张满是疑惑的脸。 这个小伙子不过十六七岁,虽说个子已经蹿起很高了,看身形和样貌应该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但从他的神情和那双漆黑乌亮的大眼睛可以看出,这是个聪慧机灵的孩子。 到底要告诉他几分真,几分假才合适呢? 少妇低头沉吟了一下,才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小哥儿,你救了我们小姐一命,我们就不能瞒你,你从棺材救出来的是我们家小姐。 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她被当作祭礼沉了海!” 珑儿一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可怕的事,活人祭海! 少妇看珑儿惊讶的表情赶紧接着说道:“幸好我家小姐在遇害之前得到高人指点,服下迷药假死,我们也在高人捎来的信中知道仇人要把小姐沉到青岩涧这片海。 可是我们办事不利晚到了一会,等我们赶到时,你已经被我们小姐的迷药迷倒了。她因为经此一事戒心太重才出手伤了你,可是你放心,我们都不是坏人。” 珑儿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服侍我们小姐的,叫我白樱就好。这个小丫头叫音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别看她年纪小,可是个机灵孩子。” 叫音儿的小丫头对着珑儿调皮的歪着头笑了一下。 少妇又接着说道:“这里还是青岩峰所属之地,我们在这里只是暂时避得一时,今晚我们就要出发去一个安全所在,在我们离开之前,还是委屈小哥儿留在这里。况且这药的后劲很大,到夜里才能完全散去,就麻烦你等到我们走后再离开这里。” 少妇的话听上去诚恳,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命令口气。 珑儿苦于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心里虽有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活该!多管闲事,自讨苦吃!”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少妇嘱咐完转身离去,留下音儿服侍着珑儿吃饭。 不知是饿了半天的缘故还是怎滴,这食物虽清淡却非常合胃口,珑儿大口大口的吃了个碗干盘净。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音儿歪着头,好奇的看着珑儿。 珑儿看见小丫头最多不过十二三岁,身量还没长开,有些瘦弱。齐眉的刘海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神情天真可爱。 反正过了今晚就各自走开了,自己清清白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告诉她也无妨。 “我叫珑儿,就是青岩峰下打鱼的。” “你怎么跑到禁渔区去了?不怕被抓到砍脑袋吗?”音儿吃吃的笑着问道。 珑儿没有回答,却好奇的问道:”不是说救出来的是你家小姐吗?她怎么样了?” “小姐已经没事了,正在后边商量事,过一会儿会亲自来谢你,你就先躺一会,我也不烦你了。”音儿说罢扶着他重新躺好,收拾起碗盏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是迷药的药性未消,还是刚吃的丸药的作用,珑儿一躺下,就又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第3章 青峰镇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已是满天星斗。 “哗啦,哗啦”,一阵阵的水声响在耳畔。 珑儿意识到自己此刻应该置身于船上。 他活动了一下双手,发现已经可以活动自如。 “前面就要经过青峰镇了,你家离那里不远?”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珑儿吓了一跳,急忙一骨碌身爬了起来,朝后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飘飘,面遮轻纱的少女正立在船头。 这少女看样子不过也是十几岁年纪,身量不过比音儿略高一拳,一头齐腰的长发随风飞舞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在白纱的映衬下散发出圣洁的光彩,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专注的盯着自己。 珑儿面色一红,赶紧点头答道:“没错,我就是青峰镇下沙村的人。” 不知为什么,虽然白衣姑娘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周身却充溢着一股威严之气。 他扶住船帮,还是有些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这个姑娘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姐,也就是他从棺材里救出来的那个人。珑儿心中暗想。 “白樱给你解释过了,很抱歉用迷药迷昏了你,”姑娘脆声说道,“也很谢谢你救了我,作为报答,我们准备了谢礼,礼物轻微,不成敬意。” 姑娘说罢挥了下手,小丫头音儿捧着个小包裹从后面走了过来。一改调皮的模样,神色庄重的伫立一旁。 “你的渔船我们系在了船尾,等下到了前方水流交汇处我们就各走一方了,你叫珑儿对?再次多谢你了。”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说出的话却客气又疏离。 “这位小姐,”珑儿的脑子现在从懵懵的状态里完全清醒了过来。 “我救你是无意之举,也是人之常情,中了你的迷药,也情有可原,你对我说了抱歉和谢谢也就够了,至于谢礼,好意我心领,东西就算了。” 听到珑儿的一番话,姑娘良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又重新转过身去,立在船头,看向乌蒙蒙的前方。 海风吹拂下,姑娘的衣裙长发随风飞舞着,空气里隐隐传来一阵阵幽香,除了水声,风声,一切都那么安静,使珑儿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 到了海叉口,船停了下来,姑娘连同白樱,音儿还有几名跟随的男男女女一起立在船头和珑儿告别,并再次向珑儿表示了谢意。 互相客套几句,珑儿跳上自己的小船。 天色愈加黑了,月亮已近中天,那艘船的船灯连同他神秘的主人终于消失在黑暗里,不见了踪影。 珑儿收回目光,敛了敛心神。 “糟糕,出来一整天,爹娘一定担心死了。”珑儿赶紧撑起小船,朝家的方向驶去。 青峰镇算是一个繁华的大镇,因为依山傍海,物产富饶,所以人丁兴旺,百业发达。 虽说现在天下各方势力互相争斗,时有战事,但是这个小镇因为靠近皇城,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太平。 已近子夜,镇上各种酒肆勾栏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珑儿把船拴好,打算把今天的渔获送给熟识的酒楼老板,吃宵夜的客人对海鲜可是情有独钟呢,这青峰镇的海鲜品种齐全,远近闻名。 进到船舱,珑儿不禁一愣,自己胡乱丢在大木桶里的渔网已经被整整齐齐的收好放在一边,十几条大小不等的杂鱼,几只海蟹活蹦乱跳的在大木桶里游着;靠近舱门,一个小包裹安静的躺在那,正是那个姑娘吩咐音儿给他的那个小包裹。 珑儿带着好奇打开了包裹,里面装着几锭黄澄澄的金子十几块大银,还有几样光闪闪的珠宝首饰。 看来,那个姑娘不想欠下这个人情。 “那就收下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不义之财。” 珑儿天性豁达,向来对什么事情都很看得开,既然人家出于好意,自己也不必过于纠结。当下用把包裹用渔网盖住,拎起木桶跳上岸去。 走进得月楼,店里还有三四桌客人酒兴正酣,热火朝天在划着拳。 老板赵掌柜正坐在柜台里摆弄账目,想来是送走最后这几桌客人就打算关板打烊了。 他一见珑儿进来,不禁瞪大眼睛大声喊道:“你这个混小子,你爹娘在镇上找了你一天了,你跑哪里鬼混去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珑儿嘴上笑嘻嘻的答应着赵掌柜。 珑儿自小随阿爹在镇上卖鱼,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大叔,这是今天早上打的鱼,反正这时候也卖不出去了,收拾了留着自己吃。我得赶紧回家了。”珑儿把一桶渔获放在了柜台旁。 “你小子到底干什么去了,一天不见人影,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赵掌柜边关心的问,边伸手开柜门准备拿钱。 “没什么大事,大叔,木桶您放门口,我明天卖完鱼过来拿,走了!”不等赵掌柜反应过来,珑儿一溜烟跑回小船。 下沙村是隶属青峰镇的一个小渔村,二十几户人家零零散散的分布在这里。 村里一片寂静,乡亲们劳作一天,都已早早入睡。 珑儿家就在岸边。远远就看见只有自家还亮着灯,想是爹娘还在等他。 匆忙系好小船,去舱里抱出那个小包裹,珑儿三步并作两步急火火跑进院子里。 听到脚步响,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阿娘冲出了屋子,一看见珑儿,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反手就操起门边的扫帚扑了过来。 “死小子,你跑到哪儿去了,害得我和你爹找了一天,还以为你被水里的老鼋给拖走了!” 扫帚劈头盖脸的打下来,落在身上却是轻轻的。 阿爹随后也紧跟了出来,“先问问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打他干什么?” 珑儿一边来回躲一边假装要抓阿娘的手,“这位大娘,你怎么这么大岁数了,火气还这么旺,你忘了你的儿子是谁了吗?他怎么可能掉到海里?” 珑儿一手搂住阿娘,一手扬了一下手里的包裹,轻声对爹娘说:“不过我今天真的遇到了点事,咱们进屋再说。” 听完珑儿的讲述,打开包裹看见里面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老两口目瞪口呆,面上浮现出深深的担忧。 珑儿的养父母40多岁,几辈子生活在青岩峰下靠打鱼为生,活了这么多年,没听过这样的奇事,更没见过这样的大块金银。 “他爹,你说说这会不会出什么事啊?”阿娘虽然个性泼辣,是个暴脾气,但是家里的大事小情从来都是木讷寡言的阿爹做主。 阿爹的目光落在包裹上,沉吟不语。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张口讲话: “他娘,把这包东西找个地方收好,没事千万不要动,口角紧一点,别和任何人露出一句话;珑儿,你也是,青岩涧再也不要去了,再去我打断你的腿!” 阿爹面色严厉:“有人问起来你今天去了哪儿,就说和别人喝醉了酒,睡醒了才回来的,知道吗?” 珑儿连连点头。 回到自己房里,简单的洗漱收拾一下,珑儿一下子扑倒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这一天过得好漫长啊,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那个小姐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被装在棺材里沉了海,那个叫白樱的说的是真话吗?他们一船人又是准备去哪儿呢?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珑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4章 父子间的秘密 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珑儿自己都纳闷,昨天经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居然连个梦都没做。 他伸了个懒腰,一跃而起,走出房门。 外屋的桌子上摆着早饭,阿娘正在院子里补渔网。 珑儿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抱住了阿娘。 阿娘已经不再年轻,随着珑儿的日渐长高,阿娘却显得愈加瘦小。 “阿娘,我再也不让你担心了。”珑儿看着阿娘两鬓的白发,鼻子有些发酸。 阿娘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只是宠溺地骂了一声“臭小子”。 “快去吃饭,吃完了去集市上接你阿爹,顺便买点肉回来。对了,昨天你一天没见人影,除了我和你阿爹,大牛和川子还有红玉都帮着找你了,赶快去见见他们,报个平安。晚上请他们来咱家吃个饭,好好谢谢几个孩子。”阿娘嘱咐着。 “知道了,阿娘!”珑儿大声答道。 珑儿所在的下沙村有不到三十户人家,同龄的孩子只有大牛,川子,红玉和珑儿四个。 大牛人如其名,从小体格健壮,力大如牛,但是个性憨厚,是四个孩子里最大的;川子是个鬼灵精,黑黑瘦瘦,短小精悍,鬼主意属他最多;红玉是唯一的女孩子,上面有两个大她近十岁的哥哥,被宠的个性有点骄纵,整天混在男孩子堆里,就像个假小子一样。 四个小伙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为要好。 匆匆吃过饭,和阿娘打了个招呼,珑儿飞一样的跑出了家门。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招呼他: “珑儿,出息了,听你阿爹说,你会喝酒了?” “呦,珑儿,昨天和谁喝酒了?你喝的高兴,你爹娘魂都吓掉了!” 珑儿只能一边傻笑,一边脚步不停。 先来到得月楼。 酒饭生意,一般中午才开门。但是珑儿的大木桶已被冲洗的干干净净放在门口,里边还放着几个鲜红的大桃子。 一定是赵掌柜为了感谢昨晚的鱼送的回礼。 珑儿笑着抓起一个大桃子塞进嘴里,另一只手拎起木桶,快步去集市找阿爹。 阿爹天没亮就出去打鱼了,珑儿有记忆起每天如此,直到珑儿十六岁,阿爹才放心他一个人出海。 之所以放心,也是因为珑儿的一个奇特的本领,也是父子间的一个秘密,那就是珑儿居然能听见海里的鱼虾蟹们在说话! 珑儿七岁那年第一次和阿爹出海,就指着一个地方对阿爹说那里有大鱼的说话声,当时阿爹只当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并没有当真,只是为了哄孩子,假意顺着他指的地方撒下了一网,没想到却真的捞上来满当当各种渔获! 一次是巧合,超过三次那可就是真本事了。 从此阿爹每天带珑儿一起出海,只要按着珑儿的指点撒网,必定满载而归。两网就抵得上阿爹以前一个人两天的收成了。 渔家人依靠海,敬重海,他们遵从祖训,不能涸泽而渔,所以父子俩从不贪心,每天出海,下两网就收手回家。 几次下来,阿娘看出端倪:珑儿和阿爹一起出海时,爷儿俩回来的早,渔获数量多,种类也多;珑儿偶尔贪睡或者天气不好,阿爹不让他跟去时,收回来的渔获通常就只有几尾鱼和零零星星几样其他虾蟹之类的平常渔获。 阿娘疑惑,追问父子俩,生性话就不多的阿爹只是笑笑,问急了就说时珑儿长大了,两父子把船划得远了点才网到这么多。珑儿则挤眉弄眼的和阿爹保持默契,一句话也不透。 他虽然年纪小,却懂得一诺千金,作为小小男子汉,他要遵守和阿爹的约定,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只属于父子间的秘密。 时间久了,阿娘虽是急脾气却也不再多问。 一路小跑,来到集市上,人群挨挨挤挤,热闹非常。 这里是青峰镇最大的集市,也是方圆百里最热闹,最繁华的集市。 青峰镇从一个小渔村,街道上只有几个卖米卖油的店面,到如今成为皇城脚下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背后离不开一个人——言义诚,人称言老爷。 言老爷原是朝廷重臣,退隐回乡后,定居在青峰镇。 他投资开了镇上最大的商号“一德堂”,里面从寻常生活用品,到各种奇珍异宝应有尽有,据街坊四邻们讲,朝廷里缺什么东西,言老爷都能给找来,可见实力有多大。 更有粮米店,绸缎庄,油坊,酒楼等各种生意,这青峰镇上各种你能想到的赚钱的买卖,后面都有言家的影子。 周边的商户也纷纷被带动起来,短短几年间,各种店铺如雨后春笋般陆续出现,使得青峰镇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之地。 而阿爹他们一帮渔户卖鱼的这片地方,是集市上最好的地段,是言老爷和青峰镇镇长大人一起筹谋划定的,专门售卖青峰镇各色海鲜,山珍和各种干货。毕竟,青峰镇赖以生存的还是这片大海。 远远地,珑儿就看见阿爹正躬身给客人收拾鱼。 阿爹才40出头,可是每日劳作,风吹日晒,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 “珑儿!”站在阿爹身边卖鱼的川子一抬眼正看见了小伙伴。 珑儿扬了扬手,笑嘻嘻的和小伙伴打了个招呼。 “你可真行,昨天我和大牛还有红玉找你都找疯了,大叔说你喝酒喝多了。你啥时学的喝酒,我咋不知道?”川子狡黠的眼光盯着珑儿,一脸的不相信。 珑儿把咬了一大半的桃子塞进了川子的嘴里,堵住了他的问话。 阿爹慈爱的眼光看着儿子:“哪儿来的桃子?” “赵老板给的。” 珑儿放下木桶,给阿爹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桃子,又手脚麻利的接过爹手里的刀,开始给客人收拾鱼。 “珑儿,你真不够意思,我找你一天,你就给我一个桃核。”川子咬着那半个桃子,抬起脚在珑儿的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咋这么啰嗦,我娘让我等下卖完鱼去买点肉,再买点好菜,叫你们几个去我家里好好吃一顿,怎么样,这下够意思了?” “这还差不多。”川子高兴的啃起了桃子。 “珑儿,你娘要请客的话就留一条大鱼不卖留给你们吃。”阿爹说道。 “大叔,一条哪够呀?大牛一个人就能造一条!”川子坏笑着看着珑儿,“再说了,珑儿学会了喝酒,这红烧鱼可是最好的下酒菜呢,你说是不是啊,小酒鬼?” 阿爹也笑了:“川子啊,你们都长大了,喝酒也不是什么坏事,少喝点没什么的,珑儿是没喝过不知深浅,以后你们小哥几个一起喝酒时,都要互相提醒,不要过量就行。” “大叔,你准许我们喝酒?”川子兴奋起来了。 “今天大叔就请你们几个喝一回,一会儿你们都去我家,让你大婶做几个好菜,你们爹娘那里要怪就说是大叔大婶让喝的!” 珑儿都惊呆了,没想到平日里一天说不上十句话的阿爹和川子有来有往说了这么多,居然还要请他们喝酒。 阿爹这是怎么了?珑儿不明白了。 第5章 四个小伙伴 卖完鱼,阿爹交代了两个孩子几句,就为了晚上的聚餐去置办菜蔬酒肉了。 珑儿和川子把各自的鱼篓等器物收拾妥当去找大牛和红玉。 虽然都是渔民的后代,但是随着青峰镇近几年各种买卖兴起,南来北往的客商行旅络绎不绝,人们的眼界也开阔起来。 尤其是年轻一代,他们好奇外面的生活,不想像祖辈一样,一辈子困在一条船上。渴望跨出青峰镇,越过家门口的这片海到外面去长长见识。虽然天下战事频发,但是年轻人的一腔热血怎能被完全压下。 大牛就是下沙村第一个走出青峰镇的年轻人。 前些年,大牛家里一个远房二叔,范掌柜,在外做生意发了一笔小财,落叶归根,回到青峰镇置办了宅子打算养老。 生意人的直觉让他看见了青峰镇的商机,开设了一个客栈。几年下来,生意越做越大。因为人手不够,找到了大牛,让他来跟着学做生意,顺便也能多赚点钱贴补家用。 大牛踏实稳重,勤劳肯干,这个二叔非常喜欢他,近一年更是带着他走南闯北去开阔眼界。 大牛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各地有趣的小物件,还有各种奇闻异事。 虽然大牛嘴笨,讲述的没有那么精彩,几个小伙伴儿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更是增添了对外面的向往。 来到大牛做事的顺记商行,大牛的那个远房二叔——范掌柜,正在店内闲坐,看见珑儿和川子走进来哈哈一笑:“珑儿,你昨天可是把镇上搅得热闹啊!” 珑儿脸一红,“范掌柜,就别取笑我了。” “来找大牛的?他出去送货了,等下就回来,你们俩坐在这陪二叔喝杯茶等他。” “范掌柜,不麻烦了,”珑儿赶紧摆手,“我们没什么正经事找他,等下大牛回来您就替我转告他,晚上来我家吃饭就好了。我们还要去巡捕房找红玉。” 又寒暄了了几句,珑儿和川子告别了范掌柜,又朝着巡捕房走去。 平日里,商户间有什么纠纷,市集上有小偷小摸,缺斤少两;都少不了差人来主持公道。 可是州里的衙门离得太远,不能及时解决。 所以衙门出了个门面,特设了一个巡捕房,招了几个青峰镇本地的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做衙差专门维持青峰镇的治安。 红玉的大哥景义就是几个衙差的头目,二十六七岁,一身好功夫,正义豪爽,是这几个小十来岁的孩子们崇敬的好大哥。 红玉更是像个跟屁虫,每天跟爹一起卖完鱼,就到巡捕房和大哥他们混在一起。 红玉家是爷爷那辈来到青峰镇的,据说他们的祖上当过朝廷武将,家里不论男女都从小习武。到了爷爷这一辈,家道早已败落,几经辗转定居在了下沙村。可以说红玉家是下沙村的老”外来户“了。 但是虽说从爷爷开始,为了生计,他们也入乡随俗开始做渔民,祖传的武功可是一点没丢。 阿爹继承了爷爷的好身手,大哥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被乡邻推举做了衙差头儿;二哥景齐也因为功夫好被找到青峰镇首富言老爷家做护院。 红玉虽然是个女孩,难免娇气,练起功夫可是一点也不含糊,普通的男孩子,四五个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现在整天跟大哥在一起,镇上的人都打趣的叫红玉“女捕快”。 珑儿和川子边说笑边朝着巡捕房走去。 刚走转角的茶水铺门口,“砰”的一声,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一头撞在了川子的身上。一个小钱袋滚落在珑儿的脚边。 还没等俩人反应过来,一个满身英气,一身红衣的姑娘和几个衙差紧跟着跑了过来。 “你这小鬼头,看你还往哪儿跑?”姑娘一把拽住了孩子的衣领,另一手捡起了地上的钱袋,交给了身后的一个衙差: “你给送回去,把这小鬼也带回去,看他也是饿急了,教训一顿就算了,别打他呀。” 交代完,衙差带着孩子和钱袋走了。姑娘转过头来扶起了蹲在地上的川子。 川子一边哼哼唧唧的站起来一边揉肚子,“是个小偷啊,哎哟,力气还真大。红玉,你看看这小崽子脑袋上是不是有角啊,撞死我了!” 来的红衣姑娘正是红玉,肤色微黑,透出健康的粉红色,两道粗黑的剑眉下一双毛乎乎的大眼睛忽闪着,虽然不算十分漂亮,但是一身英武之气,却有一种独特的美。 “你可真够弱的,一个孩子能把你撞飞。”红玉笑着挖苦川子,抬眼看见在旁边看热闹的珑儿,“我说你呀,可真行,我们昨天” 不等红玉把话说完,珑儿抢着接过话头,“是呀,你们找我,翻遍了青峰镇是不是啊?今天这句话我听了八百遍了,我谢谢你!” 珑儿笑道:“而且,为了感谢你们,我阿爹阿娘预备了好吃的请你们晚上吃饭,你待会儿一定来啊!” 川子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小声对红玉又耳语了一句,红玉兴奋的瞪大眼睛:“还请我们喝酒?” 川子赶紧冲红玉“嘘”了一声,“小点声,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在大街上喊喝酒,成何体统?” 红玉吐了下舌头,问珑儿,“真的吗?” 看着红玉那一脸迫切样,珑儿笑着点了点头。“一会儿早点来,大牛这次回来咱还没聚过呢,不知道又给咱带回了点什么好东西,是,川子?”珑儿冲川子挤了挤眼睛。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的笑了。 他们俩发现,最近,大牛对红玉好像有了点男女之情,每次见面,大牛看红玉的眼神总会有点不自在,川子还打趣过他俩,红玉这假小子混不当一回事,大牛却像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满脸通红。 “我先回我大哥那儿看看那个孩子,一会儿就回家。倒是你俩,这会儿没事了,要去哪儿鬼混啊?” 红玉仰起脸又开始打量珑儿,“我真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和谁喝的?还喝醉了一天不回家,哼!非常可疑。待会儿你得坦白交代清楚了,蒙别人行,你可糊弄不了我!”红玉用指头戳了一下珑儿,转身走了。 “嘿,你别说,红玉这几句话还真有点女捕头的气势,”川子看着红玉的背影点头赞道,“她也问了我想问的,你到底昨天干嘛去了?老实交代!”川子搂住珑儿的脖子,逼问道。 “哎呀,这个疯丫头说的话你也信,你不相信我,还不信我爹吗?真是被码头上的大叔灌醉了。”珑儿一脸的无辜相。 川子看着珑儿,脑袋里又浮现出码头上那些搬运货物的船工平日里的样子,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懒得管你,我得先回家帮我爹修一下我家那条破船了,晚上见面再聊。“扬了扬手,川子也走了。 第6章 富家子 珑儿按照刚才阿爹的吩咐到药铺还了前几天的汤药钱,阿娘夜里咳嗽有些日子了,喝了好几副汤药,这几天总算见好了。 当然,到了哪里都免不掉被大家一顿打趣。 ”唉,早晚我要离开青峰镇,什么事都逃不过这些人的嘴!“珑儿一边讪笑着各种招呼回答心里一边暗暗发誓。 然后一路寻到肉铺,看见阿爹正坐在肉案旁和老板燕大叔聊天,脚边摆了一堆菜蔬还有一壶酒。爷俩约好在这里碰头。 “燕大叔,阿爹。”珑儿规规矩矩的打着招呼。 燕大叔这个人,比阿爹小上几岁,从珑儿五六岁和阿爹一起到集市卖鱼起,他就在这间店面卖肉了。到今天为止,珑儿都觉得燕大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卖肉的屠夫,个子不高,精瘦,衣着干净,一个油花血点都不沾身。看起来还有点斯文,平日里待人和气,讲话也是轻声细气的,倒像是个读书人。但是珑儿从小就看燕大叔杀猪,他下刀极准,手法利落,一头二三百斤的大肥猪三下五除二就分割的一清二楚。这纯熟的手艺又让人对他的屠夫身份确信无疑。 “珑儿,来接你阿爹了?你阿爹为了招待你的小朋友可是没少花费啊。”燕大叔笑呵呵的看着珑儿。 “孩子们转眼就大了,聚在一起也不容易,让他们几个好好吃顿饭聊聊天。”阿爹对珑儿的几个小伙伴从来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珑儿看着阿爹脚边的一堆大包小裹不禁咧嘴笑了:“我爹也真是夸张,他们几个不是外人,不用准备这么多?” “怎么不用,为了找你,几个孩子海上地上山上的折腾了一整天,正事都没干。”阿爹瞪了珑儿一眼。 珑儿带着几分歉疚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看来这次闹出的动静确实不小。他赶紧弯下腰捡起东西装进鱼篓,和阿爹准备回家。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一张椅子从天而降,落在了珑儿脚旁。弹起老高又震得七零八落。 惊得三个人同时站起了身,周边摆摊的商贩和闲逛的人群也呼的一下四下分散开来,仰头向上瞧去,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酒仙居打起来了。”路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着。果然,街对面的酒仙居一阵阵喧哗声传了出来;杯盘碗盏,桌椅板凳稀里哗啦的落地打碎声中夹杂着一阵阵高声的喊叫。二楼的窗户一会儿飞出一把茶壶,一会儿掉下几个盘子,砸在路上,一片狼藉。 几个好事的人凑到了酒仙居门口,想打探一下是谁在里边打架,还没等站稳脚,门口的帘子一把被掀开,一伙人簇拥着一个满身华服的年轻公子冲了出来。 看来这帮人都喝了不少酒,那个年轻公子更是踉踉跄跄脚步不稳,歪歪斜斜朝着珑儿的方向晃了过来。 “公子,咱们家应该朝这边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龇牙咧嘴的紧紧架着这个公子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看着 公子的脸色。 身后紧跟的一帮人,有几个从衣着打扮看应该是这个公子的朋友们,还有几个脸上身上有伤的应该是店里的伙计。 其中一个伸手掏出一块银子递给追出门口的酒仙居老板,“对不住了,我朋友今天遇到难心事了,掌柜你多多包涵!” 这个朋友一边陪笑着道歉一边又拿出散碎小钱分给几个伙计模样的,“哥几个受委屈了,有什么事,到西头米店找我,今天这事我们不对,给各位赔礼。” “看他面生多看了几眼就连打带骂,这人就这么不讲道理吗!”几个伙计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一个公子的朋友在酒仙居老板耳边耳语了几句,掌柜的脸色一变,把几个伙计推回了店里。 “谁~谁说回家?我,我还要再喝几杯!”公子口齿不清,口音含混,看来是喝得神智有些不清楚了。 大白天就喝这么多,哪里来的纨绔富家子?奇怪,这是青岩镇的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珑儿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帮人,这公子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身形瘦高,虽然满脸醉态仍然不掩清俊。穿戴讲究,一身贵气。 身边这一帮人有几个是镇上做生意家的公子,平日里也是一副骄横的样子,但他们对待这个醉酒的家伙却又鞍前马后,一副唯唯诺诺的德行,这富家子什么来头? 珑儿心里琢磨着。却正和迎面走过来的公子眼光碰到了一起。 “看什么,你也看不起我吗?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扶不起的废物!你们都别想安排我,我~我绝对不是废物!我不是!” 华服公子瞪大双眼盯住珑儿,一边挣脱小厮的手一边用手点指着莫名其妙的珑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你管不好自己,凭什么管我?凭什么?!”公子的吼声逐渐弱了下去,身子一晃,瘫倒在小厮的身上。 珑儿惊异的发现,公子的眼角涌出了一滴泪水,眼光里满是受伤的绝望。珑儿心里不由得一震。 “阿昌,你小子使点劲,快送公子回家,晚了就出大事了。”珑儿认出说话的是得月楼赵掌柜的独生子。 “晚了又怎么样?我今天偏不回家!阿昌,去四喜堂,去~去看看新来的姑娘!”公子伸手推开了珑儿,一扭身又朝着街心横冲直撞的奔了去。 “唉,豪门出逆子啊”,燕大叔看着这一群人远去的身影,摇头叹息着。 “这孩子脸生啊,是青峰镇上的吗?”阿爹疑惑的问道。 “你不知道?这就是言老爷的儿子言云宸啊?前一阵从皇城被言老爷给押回来了,听说是不好好念书,走了歪路。”燕大叔居然也八卦起来。 “倒是听谁提起过,看来是真的闹得不像样,言老爷千顷地一根苗,从小养在皇城读书,一腔心思栽培儿子,到头来,唉!”阿爹也跟着摇起了头。 言老爷在青峰镇乡邻的心中是神明一样的存在,青峰镇有今天的繁华都是言老爷的功劳,听说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人们议论纷纷,都在为言老爷感到惋惜。 珑儿也帮忙收拾了一下街面上摔的七零八落的物件,和燕大叔道了别,背起鱼篓,和阿爹一起朝家中走去。 一路上,爷俩谈论着刚才的言公子,都唏嘘不已。阿爹又不放心珑儿的奇遇之事,嘱咐他口风紧点,千万别露出半点不该说的话。珑儿不住的点着头答应着。 第7章 山雨欲来 珑儿和阿爹一路说说笑笑走回了家,刚进到家门,就看见红玉和阿娘正一起在院子里翻晒鱼干。打鱼人家都会在秋风渐起之际晒一些干货,自家留着吃一点,大部分被收干货的外地商人收走,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打过招呼,珑儿和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起帮忙。 阿娘挑出两条大章鱼干笑着对红玉说:“还记得以前你们几个小时候偷我的章鱼干去烤,差点把川子家给烧着了的事吗?那一回川子可是被他爹追的绕着村子跑了好几圈呢,在珑儿屋子里躲了好几天才敢回家。” “哈哈哈,记得,大华叔跑得鞋都飞了,还是没追上川子,真不知道他那两条小短腿怎么倒的那么快。”红玉回想起小时候淘气的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喂,野丫头,又在说我什么坏话?”矮矮的围墙外,川子和大牛手里拎着东西进了院子。 “你个瘦皮猴,耳朵真够长的,我说的都是真话,哪句是坏话啊?”红玉的一张嘴可是一点亏都不会吃的。 “你一个大姑娘,学得这么厉害,我都替你发愁。”川子一脸坏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大牛。 “你发什么愁?”红玉不解的歪着头。 “我是替你愁这以后啊,看看谁敢娶你回家做媳妇”不等川子一句话说完,红玉已经窜了出去,伸手去拽川子的耳朵,\"你这臭猴子,我就知道你没一句人话,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满院子跑着,珑儿和大牛见怪不怪的边笑边扯开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屋子,珑儿爹娘笑吟吟的看着孩子们勾肩搭背的身影,眼里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小屋里热气氤氲,桌上的酒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珑儿的爹娘早就去休息了,留下四个小伙伴窝在珑儿的小房间里自由自在的聊着年轻人的话题。 大牛带来的外面的消息永远是他们的中心话题,他们不约而同的关心外面的战事已经打到什么地步了,会不会打到这个平静的渔村。 “我这次出去走得不算远,就去了隔海的白灵州,听说白灵州有好几个朝里有关系的大商户都在悄悄的囤粮食了,还有几家有商船的在往船上装家产,好像准备跑路了。我和二叔拉的杂货去给几个老客户送货,都和我们说以后不是必须的东西就先不要了;但是市面上的平常百姓们倒是看不出什么不一样。”大牛边啃着章鱼干边回答着小伙伴的问题。 ”咱老百姓除了该吃吃该喝喝还能咋样?就算真打起来咱也没有地方可逃啊,还不就是得当平常日子过吗?”川子感叹道。 小伙伴们一阵沉默。 “要我说啊,这一仗早就该打了,现在的人皇搞得天怒人怨,听我大哥说邻近州镇好多交不够税款的一家子都投了海,还有的人家连不到十岁的男孩女孩都给抓走去抵税了”红玉气愤的嘟囔着。 “红玉,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让人抓住什么话柄,可不是你一个人遭殃啊。”大牛急忙拦住红玉的话头。 “怕什么,我们这青峰镇要不是有个言老爷罩着,那个人皇早就对我们下手了,我们能太平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珑儿小脸喝得红扑扑的,也忍不住的抱怨。 “珑儿,你怎么还喝呀,真的成小酒鬼了。”红玉边抢过珑儿手中的酒杯边说:“我二哥说言老爷在朝里时就替人皇掌管钱粮的,无奈老臣势力渐弱,他们这一派渐渐都靠边站了,人皇虽信任言老爷,但是言老爷审时度势还是自动借口身体不行了离朝还乡。人家言老爷就像财神附体到哪都生财有道,人皇还会时不时的借助言老爷的力量搞钱。听说言老爷当初离朝时特意和人皇说这青峰镇是个聚宝盆,和和顺顺才会生财,这也是我们青峰镇没人敢动的原因。” “怎么没人敢动,我们铺子上个月开始交的杂税多了好几个,二叔好说歹说才少收了一点,别的州镇刮老百姓的油水,我们镇的难道不眼馋?我看呀,好日子在后头呢。\"憨厚的大牛也忍不住牢骚起来。 夜色渐浓,初秋的海风已经有了凉意,劳累了一天的小渔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盏小油灯还在摇曳,大多数人已进入梦乡。珑儿的小屋里四个小伙伴都沉浸在对战乱的担忧中,大家的心里都涌起一团阴云,是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整个国家都在反抗人皇暴政,各地的义军纷纷揭竿而起,战争是一场躲不掉的瘟疫。这个暂时平静的小村不过是大海上的一叶飘萍,山呼海啸来袭时,小小的飘萍岂能独善其身? 还是珑儿又挑起了话头:“对了,红玉,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言老爷家的少爷,听说是因为在京里上学不学好被抓回来的,你有没有从你二哥那听到什么消息?\"珑儿的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少年公子含泪的眼睛和悲愤受伤的表情。 “哦,你说言大公子啊,倒是听我二哥说过叫云宸还是什么的,刚回来没几天,就把言府上下闹得地动天翻,每天和街里各家少爷们喝得醉醺醺,回家就摔盘子砸碗的大喊大叫,言老爷派了一班人贴身跟着,吩咐只要不闯大祸让他随便闹。力气闹没了就老实了,我二哥跟了他好几天都没空回家。”红玉嚼着章鱼干,神秘兮兮的向三个小伙伴说到:\"听说呀,这个言大公子在京城的青楼里结识了一个姑娘,两个人好到要谈婚论嫁了,被人告诉了言老爷,才把他给弄回来了,毕竟人言可畏,他那个家世玩玩可以,要是当了真闹得太过言老爷的面子多难看呀。\" \"呦,看来这个言公子还是个情种啊,这种公子哥吃穿不愁才有心情搞这些情情爱爱的,哪像我们这些老百姓,每天盘算的就只是眼前的这些个柴米油盐。”川子一脸的不屑。 “还是有钱闲的,这要是真的打起仗来,看他还有没有那些闲心搞那些情情爱爱。” “大牛,你可真是憨,打仗也是我们老百姓遭罪,他们那些老爷公子哥的,哎就像你说的,没本事的屯粮关紧大门,有本事的赶快跑路,只有我们老百姓没处躲没处藏,任人家宰割。”川子忿忿不平。 “不是,我听码头的大叔们说义军不骚扰百姓啊。”珑儿接过话茬。 “杀红了眼,谁还管你是谁,反正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小草民。” 小伙伴的话总是说也说不完,你一言我一样语中夜已经深了,灯油就快要燃尽,小伙伴们轻手轻脚的帮忙收拾好杯盘碗盏各自回家,珑儿也吹熄了油灯和衣而卧,但是今晚,珑儿毫无睡意,他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这两天经过的人和事,好多的担忧,好多的疑惑,好多的迷茫 第8章 不打不相识 晨曦微透,珑儿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海了,阿爹知道他们几个昨晚喝光了两瓶老酒,珑儿又几乎整晚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实在是不放心,执意和儿子一起去,珑儿拗不过只好笑嘻嘻的让阿爹上船。 阿爹亲自摇橹,珑儿躺在船头,初秋的海风已有凉意,吹在身上没有了粘腻感,舒爽熨帖到每个毛孔。船橹划过海面,哗啦哗啦的阵阵水声和船橹的吱扭声衬托的四周格外寂静,远处几点若隐若现的黑点,是勤劳的乡邻早已开始在海上劳作。 小船进入了海的更深处,透过幽深的海水,珑儿看见了鱼群,他麻利地撒下了渔网,“阿爹,这一网下去就发财了\"l珑儿的声音里有知足的快乐。 阿爹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个个子已经蹿得比自己还高的孩子忍不住笑了,“傻小子,靠打鱼发财的,爹活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 “阿爹,我们多打点鱼,卖多点钱,换条大船行吗?”珑儿轻声问阿爹。 “换大船?咋想起来要换大船呢?”阿爹不解的问道。 “大牛说最近外面形势不太好,我想要是真的打起仗来,咱有一条大船是不是可以在海上避一避。“珑儿把昨天和小伙伴们的谈话讲给了阿爹。 阿爹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掉的,这一段时间,集市上的老伙计们也在说这些事,咱们镇上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好多家也开始囤东西了,你没见这几日来往运粮的商船渐多吗?”停了一下阿爹又继续说道:“整个国境之内都有义军,他们号称反的是苛捐杂税,人皇残暴,官老爷们上行下效,刮钱,征人,占地,要不是实在被逼的没有活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非要打这个仗啊?!” 珑儿从阿爹的话语中听到了悲愤和无奈,是啊,谁不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呢。 爷两个相顾无言,只有一声叹息。 清早的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货物把青峰镇装点的热气腾腾,充满活力。珑儿父子两个抬着装满各种渔获的大木桶走到自家摊位。隔壁川子父子俩也已经摆好了摊子。是啊,不管平静的表象之下怎样暗流涌动,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虽然同样的靠讨海过日子,珑儿家的渔获因为比别家格外丰富又肥大些,所以每次都早早的被抢购一空。 帮着阿爹收拾好东西,珑儿和川子打算去找大牛,主要是他们昨天夜里说好今天要一起来听听范掌柜对时局的一些见解,这个二叔从年轻时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平日里也不摆长辈的架子,喜欢和这几个孩子闲聊逗趣。从范掌柜那里多少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可以解解孩子们心中的各种不安和疑惑。 两个小兄弟勾肩搭背的朝着“顺记”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吵嚷声和稀里哗啦的器物摔碎声。门口聚集着一帮人,探头探脑的小声议论着。珑儿心中不禁纳闷,这几天真是奇了怪了,大仗倒是还没打起来,这小架怎么还不断了?青峰镇平日里民风淳朴,别说动手,吵架的都不多。更别提范二叔待人和气,从没和人红过脸,他的铺子里怎么会打起来了? 珑儿和川子赶紧分开人群跑了进去,只见铺子里一片狼藉,范掌柜珍爱的兰花架子,鸟笼子都已经被砸在了地上,几把靠背椅缺胳膊少腿,看来是被当成武器用了。柜台已经被打破,陈列的各种名贵干货,装饰的小器物散落满地。 范掌柜正死命的一边拽住一个公差模样的中年汉子一边口里不住解劝:“您大人大量,不要和一个半大小子计较,你看他一身酒气喝多了,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呢?再说了,他是言老爷家的公子,看在言老爷的份上就算了。” 另一边,大牛和另一个伙计正假模假式的要把一个骑在另一个公差身上挥拳头的公子拉起来,期间大牛还好几次像是没站稳一样在公差身上踩了好几脚。 这是在搞什么鬼?珑儿和川子对视了一下心里又好笑又奇怪。 那个被范掌柜拽住的公差挣不开身急得开始破口大骂:“姓范的,别以为你们拉偏架老子看不出,我今天就是要打死这个小畜生,我管他盐老爷醋老爷,老子收你的税关他屁事,你们都是一伙的?” 珑儿和川子正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门外又风风火火闯进几个人珑儿定睛一看原来是红玉和大哥景义还有几个衙差一起来了。 范掌柜终于松开了手,大牛也终于把那个公子拉了起来,珑儿这才看清那个挥拳的正是昨天看见过的言公子,一身名贵的白衣已经撕破了好几处,沾上了点点血迹。清俊的脸上也几处划伤,渗着血丝,可是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却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快乐。 大牛和小伙计除了衣服被扯得移了位,倒是没什么受伤的痕迹。 范掌柜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破了财。 两个公差就倒霉了,被范掌柜拉住的那个还好些,只是鼻孔出血,另一个,衣服被扯成了抹布,浑身都是脚印,头发散乱,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只是嘴里不饶人还在不停的咒骂着。 景义马上分开了两拨人,并分别询问情况。 两个公差一看是镇上的同僚,立马来了神气:“我们是州里来收税的,你们青峰镇是要造反吗?居然小小草民就敢殴打官差,还不把这几个作死的给我押起来!” 景义和衙差们一听是州里来收税的,脸上立即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最近这段日子,州里动不动就出来三个一帮两个一伙来收税的官差,没有任何文件和收据,张嘴就是要钱,镇里的商户们被搅扰的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明明不愿意还是要走个流程,景义把这一屋子的人全部带回了巡捕房。 第9章 少年热血 巡捕房里,范掌柜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早起开铺子大门的时候看见言公子醉倒在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范掌柜是个热心肠,赶紧把公子扶进店内,沏了碗热茶给他醒酒。 过了不多时,这两个公差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收税,范掌柜一边小心的应付一边求着情。不到半月,州里来了好几拨收税款的,顺记只是小本生意,赚来的钱都不够交税的。 哪知道两个公差立刻横眉立目斥责范掌柜藐视王法质疑州里的规矩,胆大包天,其中一个还走进柜台,要拿走几包名贵滋补品去抵税。 范掌柜正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应付的时候,坐在旁边醒酒一语不发的的言公子突然站起来一拳一个打倒了两个公差。范掌柜和躲在旁边库房的大牛还有另一个小伙计赶紧出来拉架,就这么打起来了。 另一边,两个公差一边龇牙咧嘴的清理伤口,一边不依不饶的大放厥词:\"敢打公差,摆明了就是造反!今天就把你们这群人都带到州里,看你们还有没有命在!” “打人的那个小子,你下手挺黑啊,告诉你,州里的大刑,老子不给你用个遍,老子姓你的姓!”被打得更狠的公差凶神恶煞般的用手点指着言公子。 珑儿和川子大牛站在旁边,珑儿偷偷对大牛说:“红玉已经去找他二哥了,应该会带言家的人来,估计咱们都没事。”大牛也小声回应道:“他们冲着钱来的,州里知不知道他们来收税都两说,还带我们回州里,吓唬谁呢?” 一众人各说各的理,唯有打人事件的主角言公子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双唇紧闭,一语不发。 珑儿看着言公子,心里对他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初见时大闹酒家似乎是个纨绔子弟,在红玉的描述中他似乎是个为情所困的多情公子,今天的他又似乎又是个路见不平仗义出手的侠义之人。但是不知为何,珑儿从他的眼睛里总是能看到一股受伤的小兽般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悲凉神色。 果然,很快红玉带着二哥景齐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进了巡捕房,景义赶紧迎了上去。 这巡捕房本就是镇上自己组织的维持治安的民间组织,州里只是象征性的支几个钱补贴一下,基本是镇上的商户们出钱组建的,所以这里最大的官就是大哥景义。 听景义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近了两位公差,满脸赔笑的说道:“二位老爷,替我们少爷给您赔礼了。我们少爷刚刚从京里回来,这地面上的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还望二位老爷大人大量,看在我们言老爷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我们定不会忘了二位老爷的恩情。” 两个公差白眼一翻,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看他衣着考究,相貌儒雅,不由得收起了几分蛮横之气, “你们言老爷?我管你盐老爷醋老爷,打了官差就是犯法,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带到州里说话!” 中年男子靠近两个公差小声耳语了几句,两个公差不禁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停止了口中不干不净的咒骂。 “二位老爷,不如这样,你们的一切损失和医药费都由我们承担,然后我们在得月楼摆上一桌酒席给二位老爷赔罪,一切都包二位满意怎么样?您给了我们这个面子,言老爷以后也会对二位另眼相待的。至于范掌柜他们,店面也被砸了,您二位海涵,就算了。不过范掌柜,您别担心,店里的损失我们照价赔偿。”中年男子两边关照着。 范掌柜知道此人正是言府的大管家付先生,是言老爷面前得力的左膀右臂,连忙走上前陪笑道:“付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办事干脆,不过言公子是醉酒后无心之举,这铺子的损失只是几件家具摆设的事,不足挂齿,赔偿什么的就不必了,言老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付先生抱拳一笑:“范掌柜,您客气,既如此我们来日方长。” 经过言府大管家的一番上下打点,两个公差被付先生领走了,估计酒宴金银一样都不会少。 景齐带着言公子准备回府,言公子只是经过范掌柜和阿牛的时候点了下头,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珑儿一眼就走出了巡捕房,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范掌柜和大牛还有小伙计也庆幸摆脱了无妄之灾一起回去店里 珑儿和川子一商量,也去范掌柜的店里帮忙收拾规整一下,看那个毁坏程度,还真得收拾个一天半晌的。 巡捕房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个民间组织从成立那天起都没有今天这种乱哄哄的场面出现过,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帮助范掌柜和大牛他们收拾好铺面已经接近傍晚,范掌柜要请几个孩子吃晚饭,可是珑儿和川子坚持说出来一天了怕爹娘担心一定要回家,大牛也要回家换洗一下,无奈,范掌柜只好和孩子们约好明天一定来吃顿便饭,孩子们答应着一起走出了“顺记”。 三个小伙伴正往前走着,冷不防身后跟出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大牛的肩膀上。大牛吓得一哆嗦,转头一看确是红玉。 “疯丫头,大牛的魂儿今天没了好几回了,你还吓他?”川子也吓了一跳。 “大牛,你们今天这偏架拉得也太假了,要不是言老爷,你们真得被带到州里了。”红玉看着大牛,扑哧一声笑了。 几个小伙伴回想起上午那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牛边笑边说道:“我们还好是两个人制住了一个公差,让言公子把那家伙好好揍了一顿;我们掌柜一个人拽住那个大个子才厉害,那家伙看着块头大,愣是没挪动半步。可惜我们掌柜不好伸手揍他,算他运气好才挨了几拳头。” 珑儿问红玉:“你怎么到现在才回家?你大哥有没有说那两个公差还会不会来找范掌柜的麻烦?” 大家听了珑儿的话都一脸担忧的看着红玉。 “放心,你们走了以后我大哥就派了人去跟着那个付先生和两个公差,他们去了赵掌柜的得月楼,一直吃吃喝喝的到现在才散,派去的人说,付先生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个沉甸甸的大包,估计不是金子就是银子,还在四喜堂找了两个陪酒的姑娘,把他们哄得那叫一个高兴,他们已经信誓旦旦的承诺绝不会找范掌柜的麻烦,这不嘛,刚刚喝过醒酒汤,准备回州里了。所以我大哥才松了口气,让我们都散了。” \"哼,贪得无厌,看来这些家伙真的开始对我们青峰镇下手了,这次他们吃到了甜头,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不知道以后倒霉的是哪一家!“川子气愤的说道。 珑儿眼珠一转,问红玉:“那两个公差是走的哪条路回州里,坐船还是骑马?” “坐船回去,因为他们喝了太多酒,那个付先生送他们去码头坐船了。马明天专门派人给送回去。”红玉答道。 “川子,大牛,咱们要不要再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青峰镇的人不是好惹的!”珑儿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干!“川子也兴奋的大喊一声。“白天的时候没伸上手我就难受了半天了,这帮家伙就是欠收拾!” 大牛紧跟着点了头,小哥儿三个嘱咐红玉赶紧回家,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一定要严守秘密,然后急匆匆的朝着码头奔了过去。只留下红玉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不知是该拦还是不该拦。 第10章 劫个财 暮色渐浓,初秋的海风已有些干燥凉爽,海面上,依旧有不少船只在辛勤的往来穿梭,毕竟白天秋老虎的威力太过强大,一早一晚才是户外劳作的最佳时间。 码头上,付先生亲自把两个公差送上了一条客船并叮嘱船家好好照料。一番客套寒暄才拱手作别。 小船离岸,朝州里驶去。付先生目送一程也转身离开。 另一边,隐身在暗处的珑儿川子和大牛随即支开小船跟了上去。 两个公差坐在船头美滋滋的哼着小曲,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宴饮中。怀中揣着的沉甸甸的银子包早就把他们挨揍的伤痛治好了。 “大哥,真没想到这言老爷出手这么大方,早听闻青峰镇首富的大名,果真名不虚传啊。” “你知道个屁,这言老爷是人皇的财神爷,整个国内都算得上首富,在京里时跺一脚全国都颤三颤的人物,别看现在告老还乡了,京里的关系可没断,在人皇面前说话也还是有分量的。” “这么个人物咋就养出个酒蒙子一样的儿子呢?哎呦,这小崽子下手可真够黑的,我这肋头骨怕不是被他打断了。” “没听那个姓付的说嘛,他们公子在京里惹了麻烦才被言老爷给弄回青峰镇圈起来看着的,父子间不太和睦。” “要我说啊,这小崽子就是吃饱了撑的,这么个有权有钱的爹不好好顺着还处处别扭着,到处找不自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个人闲聊中,小船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海面上只有珑儿他们的小船静静尾随在后,几个小伙伴脱下外衣赤着上身,把舱里的珑儿的一件旧衣服撕了几块包住头脸,他们低声分配好任务,准备下手。 随着两艘船越来越近,三双眼睛透出兴奋的神色。 三个人像三尾游鱼滑入海里,珑儿和大牛打算从船尾攀上客船,想办法把两个公差拖到海里收拾他们,船家是青峰镇的人,对公差不会有什么好感,应该不会给珑儿他们添什么麻烦;留下川子在水里随机应变。 就在两个人刚刚露出水面往船上爬的时候,只听见“嗵”的一声,客船的甲板被掀了起来,一个全身黑衣,黑帕遮面的人从舱底窜了出来,站在了两个公差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两个公差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摆好架势,同时心里暗暗叫苦,这一趟青峰镇之行真是挑错了黄历,多灾多难。 船尾的珑儿和大牛也吃了一惊,但是一看到黑衣人挥起拳头打向两个公差,两个人也就没有犹豫,爬上了客船,加入了黑衣人。 船家吓得缩成一团,躲在一角不敢出声。 川子在船头开始来回摇晃小船,两个吃酒带醉的公差本来就已经脚底不稳了,左右闪避中几次趔趄差点跌倒,这小船一摇,立马噗通噗通,双双栽进了海里。 三个人也翻身入海,加上海里的川子,四个人扭住两个公差,一顿猛灌,刚刚还神气活现满面得意的两个公差,此刻已经像个落水狗,晕了过去。 珑儿几个只是想教训两个公差一下,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看那黑衣人似乎也是此意,他们几个人又把灌得大腹便便的两个公差拖上了客船。 大牛看不得船老板吓成那个样正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他,黑衣人却抢先把头转向船老板说道:“船家,你不用怕,我们只劫财不害命,这两个公差在酒楼里露了财,我们才来跟他借点金银用用,至于你,还是得委屈你一下。”话一说完,还没等船家反应过来,黑衣人一掌劈在他后颈上,船家哼也没哼倒在了甲板上。 珑儿几个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脑子里飞快地琢磨着这黑衣人是什么来路,黑衣人已经走到了他们几个面前,伸出手摘下了遮面的黑帕子。借着皎洁的月光,小哥三个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黑衣人竟是言公子。珑儿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顽皮又得意的神色。 一时之间,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珑儿终究少年心性,心想反正现在我们是一伙的,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搞神秘,于是也解开了包住头脸的破布片儿,呲着牙对着言公子一笑:“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是我们几个。得了你们也别遮了,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川子和大牛也笑嘻嘻的解开了破布,一起看着言公子。 言公子扫视了一下这小哥儿三个,嘴边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看了一眼倒在船上的三个人,抬眼问珑儿:“你们有什么计划吗?”几次偶遇,这还是珑儿几个和言公子第一次面对面正式的对话。 川子是几个小伙伴里鬼点子最多的,他一脸坏笑的说道:\"这两个家伙要我说啊,不如把他们扒干净扔海里飘着算了。” “你这是馊主意,他们命没了这事可就大了,还是按言公子说的劫财比较好一点,扒干净,嘴一堵,绑在船棚杆子上,让他们遭点罪,丢点人就算了。”珑儿提议。 大家都一致点头同意。四个小伙子手脚麻利的脱光了两个公差的衣服,言公子把从他们怀里搜出来的两包银钱递给大牛:“赔你们铺子里的损失。” 大牛吓得赶紧摆手,“这可不行,我这人嘴笨,圆不来谎话,拿这个的话肯定会说漏嘴,你家的钱,还是你拿走。” 珑儿也说:“是啊,难不成我们真成了劫财的强盗吗?给我们这么多钱我们真没地方藏,万一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就糟了,还是你拿走的好。” 言公子也不再勉强,把两包银钱揣进怀里,又一起帮忙把船老板也一并捆起来丢在了甲板上。 他们怕两个公差被一肚子的海水呛死,言公子和珑儿又蒙上了脸把他们两个倒吊在船头控了控水,眼看着两个家伙缓醒过来才用扒下来的包脚布堵住他们的嘴,把他们背对背绑在了船头。 大牛和川子已经把珑儿的小船调转了船头。言公子和珑儿处理好两个公差也一起跃上了船,言公子低声说道:“不要回青峰镇,在海上兜几个圈子再回去。” 川子心领神会,摇起船橹向青峰镇相反的方向划了过去。 第11章 一缕幽香 小船在海上真的兜了好几个大圈子才慢慢混进几艘晚归的渔船里向青峰镇靠了过去。 一路上,珑儿川子和大牛都在兴奋的压低了嗓音谈论刚才的事情,回想起被绑在船头那两个一丝不挂的公差,几个小伙伴更是抑制不住的一阵爆笑。小小的渔船上,盛满了年轻的热情和快乐。 只是这种热烈的气氛似乎完全没有感染到言公子,他又恢复了一贯冷俊的神色,一个人坐在船尾,眼光投向大海深处,看起来落寞疏离,满怀心事。 川子和大牛几次想叫言公子过来一起加入他们聊一聊,都被珑儿给阻止了。 虽然只有几次偶遇,但是不知为什么,从每次和言公子眼神相交时看到他不同的神色,珑儿坚信这是一个感情丰富,有良知有血性的好男儿。只是每个人成长境遇不同,个性也千差万别,虽然几个年轻人一起冲动的冒了个险,但是毕竟家世的差异让他们几乎不会成为朋友。珑儿也相信,上了岸,和言公子就会分道扬镳,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珑儿觉得不如各自方便,两不相扰。 终于靠了岸,珑儿停好小船,他们先送言公子回青峰镇。 言公子跳到岸上,转过头看着珑儿他们几个:“今天的事,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知道,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今天所有的事多谢你们帮手,日后如有需要我言云宸出力的事情,尽管到言府找我。“说罢,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朝镇里走去。 “这言公子虽然话不多,看起来还挺讲义气的哈。”川子看着言公子的背影说道。 “真搞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们言家老子是官,儿子揍官差,真不知道这闹得是哪一出。”大牛一边摇头一边接过珑儿手中的船橹摇了起来。 珑儿活动了一下双臂,笑嘻嘻的说道:“言老爷以前是咱们青峰镇的保家仙,用钱保,眼看着最近有点保不住了,这言公子回来了,用拳头保,咱青峰镇还真是多亏了人家言家呢。” “不管他们言家是怎么回事,反正今天这言公子我看是个好样的,这几拳头打得真过瘾,那些个狗当差的,今天算是让他们知道了青峰镇的人不是好惹的,以后再想不分青红皂白的来讹钱,他们得数数自己有几条命。“ “川子,咱们几个就你嘴巴大,你可得憋住了别乱说啊。”大牛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我啥时候嘴巴大了?你个大憨牛,敢冤枉我?”川子一边反驳一边猛的伸出手搂住了大牛的脖子。 大牛松开船橹抬手去挡川子,小船立刻失去了方向在海里打起了晃,吓得珑儿赶紧大喊住手。 三个人打打闹闹回到了下沙村。 夜已经渐深了,小伙伴们再次互相叮嘱了一番各自回了家。 珑儿走进家门看见阿爹阿娘已经躺下准备休息了,原来是红玉挨家告诉了珑儿和川子为了给大牛压压惊一起去镇上吃饭去了,可能会晚些回家,让各家爹娘都不用担心。 白天的事整个镇都传遍了,所以大人们都没有多想。 匆匆洗漱完,珑儿也躺下了,这几天各种事搞得他还真是有些乏累,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大清早,珑儿就被阿娘的咳嗽声惊醒了。他赶紧起身趿拉着鞋来到爹娘的房间。阿娘正弯着腰不停的咳着,阿爹一只手拿着茶杯一只手轻轻的拍着阿娘的背。 阿娘这个咳嗽的毛病每年天气转凉都会犯,前些时候喝了汤药已经见好,这几天药停了,没想到咳得更厉害了。 “阿娘,您总是舍不得那几个药钱,人家大夫说了,要三副吃完才见疗效,两副没吃完,您就停了。”珑儿心疼的抱怨着。 “珑儿,今天正好不出海,等下吃完早饭你去镇上给你娘把药再抓上,三副一起抓回来。“阿爹吩咐道。 “臭小子,”阿娘接过阿爹的水喝了几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骂珑儿,“要不是你一天到晚四处闯祸惹娘生气上火,我早就好了。” 珑儿冲着阿爹吐了吐舌头,没敢吭声。 一家三口简单的吃过早饭,阿爹去收昨晚下好的虾篓和鱼笼。珑儿帮阿娘搬出要晾晒的鱼干虾皮海菜等干货,整齐的码在院子里。抬头看了下天色,估计镇上的药铺要开门了,珑儿拿了钱去给阿娘抓药。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虽是清早,太阳已经开始发威了。路上早起出海打鱼的乡邻们已经满载而归。珑儿张大伯李大叔的一路招呼着赶到了青峰镇。 径直走到了和顺堂,青峰镇最大的药铺,掌柜的孙先生家里几代行医,是远近有名的圣手。 两个小徒弟忙着清点新到的药品,准备开板营业,孙先生正在背着手站在一旁神情悠闲的看着。见到珑儿进来连忙点头打招呼。 珑儿也赶紧给孙先生问好,说明了阿娘的病情,孙先生走进柜台,提笔开起了方子。 “珑儿,我先按以前的方子加一点祛痰湿的药开一副暂时吃吃看,有空还是让你娘来我这里一趟再仔细给她看看才好。”孙先生边按着方子拣选药材边嘱咐珑儿。 “孙先生,您不知道,我阿娘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大夫,”珑儿笑着说道,“我阿娘常说,好好的人,只要到了大夫眼前没一个身上没毛病的,病不死也吓死了。” 孙先生也笑了,“还真没想到你阿娘那么火爆的脾气也有怕的,反正这是五天的量,先吃着,要是不见好,再怕也得来一趟,小病拖久了可就不好治了。” 包好了药,孙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后院喊了一句:“阿芷,去我房里把窗台上的盒子拿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头发刚刚齐肩,一身青衣的女孩手里端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 珑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年纪似乎比自己小一点,脸色黄黄的,唇色苍白,完全没有青春少女气血充盈的神采,一双眼睛倒是不小,只是看起来有些呆呆愣愣的。隐隐的,珑儿似乎还闻到了一股香味。 少女把木盒交给了孙先生,看都没看珑儿一眼,一语不发转身回了后院。 珑儿好奇的问孙先生:“这姑娘是新来的?药铺还要女徒弟吗?” “不是徒弟,是我一个远房侄女,家里没人了,来投奔我,帮手切切药材,做点零活。” 孙先生边回答边打开木盒,取出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包好递给珑儿。 “这是我一个老朋友送的十几年的陈皮,化痰止咳很有功效,让你娘泡水喝,能缓解一下症状。” 珑儿忙不迭的连声道谢,孙先生摆摆手:“谢什么,这些年不知道吃了你们家多少鲜鱼干货,这不算什么。” 珑儿拿着药走出了和顺堂,突然,珑儿心头一震,刚才就觉得那股香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此刻阳光一照,他的脑子里也灵光一闪,对了,是那晚在船头的那位小姐,她们是同样的香气! 回想起那天晚上头遮轻纱的神秘小姐还有今天这个黄瘦少女,珑儿的心里涌起了一阵疑惑。 第12章 生日礼物 珑儿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回走,迎面走来了红玉和大哥景义,手里抱着一摞布告,还有几个衙差,拎着浆糊桶。 还没等珑儿打招呼,红玉就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胡乱往旁边的衙差手里一塞,快步走了上来,一边伸手拽住珑儿的胳膊往回走一边扭头对着景义说道:“大哥,我找珑儿和大牛有点事,你们自己贴。我晚点儿去巡捕房找你们。 景义疼爱的眼光看着小妹强拉着珑儿走远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干什么,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珑儿想要挣开红玉的手。 \"你最好老实点,”红玉小声威胁道。她来回看看左近无人才小声问珑儿:“你们几个昨天闯了多大的祸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珑儿心里一惊,看着红玉,“怎么,有什么消息吗?” 看着珑儿真的有点吓到,红玉忍着笑,“你还知道怕啊?你刚看见我们准备贴告示了?那就是州里来的画影图形,抓捕抢劫公差的强盗的,你们几个都在上面画着呢。” 珑儿一看红玉的表情知道是在吓唬他,连忙问道:“女捕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红玉这才讲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清早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有打鱼的渔民发现了被绑在客船上的两个公差和船老板,幸好初秋的夜里不会很冷,海面也还算平静,三个倒霉鬼都没什么大碍,只是船老板受了惊吓,看来得休养一段日子;两个公差臊眉耷眼的借了渔民的两件衣裳灰溜溜的回到州里。禀告上级不敢说到自己到下面去刮钱,打秋风,只说是坐船渡海时遇到了四个强盗被打劫了,州里长官听闻此事又惊又怒,立即下令各镇严查,尽快缉拿罪犯。 “不过,怎么会是四个人?不是你们三个吗?”红玉疑惑的小声问道。 珑儿顾不上回答红玉,紧张的问:“画像上能看出来是谁吗?” 红玉笑道:“看出什么呀?四个黑乎乎的鬼一样,听说那两个公差和那个船老板一人说的一个样,画师的水平应该也不高,等下你回去时尽管大大方方的去看一眼,但是最近这几天你们几个最好别凑到一起在镇上瞎逛,州里派出好几拨公差下到各个镇村巡查,避过这一段时间,千万别出事。” “你才是要闭紧嘴巴别把我们漏出去,等下你去通知大牛,我这就回家,顺便告诉川子。”两个人又互相嘱咐了几句,挥手告别。 一路上,缉拿强盗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珑儿瞪大眼睛仔细看也没看出和他们几个有半分相似之处,他暗暗放了心,哼起了小曲,脚步轻快的朝家里走去。 连续几天,珑儿和阿爹一改之前的习惯,开始早晚都出海打鱼。 阿爹说“积谷防饥”,眼看各家各户都开始做了打仗的最坏的打算,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囤点粮食,攒点钱。 镇里这几天开始不得安宁,州里派下来的官差一拨又一拨,除了看见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就带到巡捕房一顿问讯,还时不时扣住人,要拿钱来打点才肯放人。 一时间,青峰镇上的年轻人都被吓得白天不敢出街,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珑儿心里颇觉愧疚,要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提议去收拾公差,也不会连累整个州的年轻人。哎,以后做什么事还是要冷静。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珑儿和川子也和其他年轻人一样,不敢出去镇上。除了出海打鱼就是窝在村子里靠帮家里下下鱼篓,捞点海菜,干点杂活来打发时间。 红玉几次偷偷的追问他们那第四个人是谁,都被几个人统一回答是公差和船老板吓得看花了眼给搪塞了过去,不知为什么,他们对言公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心照不宣的不想暴露他。 转眼已到十月中旬,距离珑儿他们打公差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州里对抓捕强盗的事已经渐渐的松懈起来,听说因为现在国内战事不断,国库告急,人皇开始全国大规模征兵征税,眼前各州各镇,一切都以这两件事为重中之重。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眼看着,各种物价一路飙涨起来了,平常人家吃上一顿肉变成了了奢侈的事;镇上的一些小商铺因为无力支撑名目繁多的税款陆续开始关门停业了;镇里好多无力用钱来买自由的成年男丁都被标名挂号要准备去当兵……、青峰镇再也不是那个世外桃源,完全笼罩在了战乱来临之前的阴云之下。 对珑儿来讲,唯一的好消息是阿娘终于拗不过珑儿父子俩的唠叨亲自去了和顺堂找孙先生看了病,孙先生妙手回春,几副药下去,阿娘已经大好。 只是这次去没有见到那个叫阿芷的姑娘,听说是替孙先生给病人送药了。疑团依然笼罩在珑儿的心头。 深秋季节,海风清劲,青山转黄,一片萧瑟景象。 几个小伙伴又一次难得的约好在珑儿的小屋里聚会,今天是珑儿的生日。 珑儿时常觉得好笑,捡来的孩子哪有什么生日,但是每年的这一天,看见阿爹阿娘一大早开始为他准备过生日而忙碌,他的心里还是会涌起一种酸涩的幸福感,为自己的身世酸楚,为有这样的养父母觉得幸福。 阿爹一大早就从集市上回来了,难得的称回两斤肉,又买了点熟食还有两瓶酒。中午,川子又送来了两只野鸡。 近来肉价大涨,乡邻们用山上的野鸡野兔来解馋。 珑儿捞回了昨晚特意放去深海的蟹笼,“秋风起,蟹子肥”,这一篓顶盖肥的大螃蟹是几个小伙伴的最爱。 傍晚时分,大牛和红玉也从镇里赶了回来,几个小伙伴终于又一次聚齐了。 满满一桌热气腾腾丰盛的酒菜,阿爹阿娘温暖慈爱的笑脸,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插科打诨嬉笑打闹,油灯燃起时那一团暖暖的黄色的光亮,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那么幸福仿佛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不愉快的梦。 “珑儿,18岁了,长成大人了,可以娶媳妇了,祝贺你!”川子率先端起一杯酒笑嘻嘻的说道。 “你和大牛还没娶呢,我不急。”珑儿也端起杯,一本正经的回敬道。 ”珑儿,这是送你的生辰礼,我亲手做的。“红玉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珑儿。 川子一把夺了过去,凑到大牛眼前神秘的笑了笑:“我说你这野丫头,手艺没有长进啊,和年初送给大牛的那个针脚一样大,你呀,真是难嫁人喽。” 红玉送礼物一向一视同仁,每年三个男孩的生辰礼都是一样的,绝不厚此薄彼。 红玉白了川子一眼:“反正不嫁给你,你就别担心了。” 大牛拿出一把雕刻精美的小刀递给珑儿:”这是我和川子一起送你的,上次在铺子里你不是喜欢吗?给你留了最后一把。” 珑儿一边道谢一边开心的收起小伙伴们的礼物。 阿娘也站了起来拿出了一个已经磨得发亮的乌木匣。 几个孩子兴奋地盯着盒子,红玉急切地问:“今年也收到了吗?” 阿娘含笑点了点头,缓缓的打开了木匣。 霎时间,一团耀眼的红光充满了小屋,木匣里,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拇指大小的珍珠,颜色鲜红似血,光泽温润耀眼,仔细数数,刚好18颗! 第13章 高瞎子 阿娘拿出最边上一颗递到珑儿面前,“这是今天一早在灶台上发现的。” 珑儿接过阿娘递过来的红珠放在了掌心。 在珑儿十二岁那年,他无意中发现了阿娘这一盒红色的珍珠。 禁不住孩子的追问,在辗转反侧了一晚后,第二天阿爹阿娘向珑儿叙说了他的身世。 据阿娘讲,那天天还没亮,阿爹像往常一样准备出海,刚推开屋门就发现了光溜溜刚出生的他,不哭不闹酣睡着,旁边就有一颗放着光的红色珍珠。 自那一日起,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收到一颗红珠,有时在阿爹的渔船里,有时在门前台阶上,有时在仓房的柴堆旁,直至今日,总共18颗。 起初,阿爹阿娘带着好奇的心还专门整夜不睡想看看是什么人送来这神秘的红珠,可是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过。 阿爹阿娘心里明白,这个孩子,刚抱来时就身上有鳞,头上有角,不是凡胎。这红色珍珠必是关系着珑儿的身世之谜,所以就不再执着,只是告诉珑儿,世道很乱,他的生身父母一定是有难处才把他寄养在这里,但是他们一定是偷偷的在关怀他。 珑儿的身世在青峰镇不是秘密,但是红珠这件事只有几个小伙伴才知道。并一直替珑儿保守着秘密。 珑儿从来都知道阿爹阿娘对他的疼爱只会比亲生爹娘更多,从小到大,珑儿和小伙伴们一起调皮闯祸,别人家的爹娘非打即骂,他的爹娘会拉着他讲道理,陪着他一起去给人家道歉。 无忧无虑幸福的长到这么大,在珑儿心目中,这就是他亲的不能再亲的亲生爹娘。 “珑儿,前几日我们范掌柜帮客人找了几颗红色的珍珠,比你这个小一大圈,价钱就不得了了,你这一盒不得发财了?”大牛艳羡的眼光看着珑儿。 “你可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川子揶揄道。“这是个念想,多少钱都不能卖的。” “珑儿,我和你阿爹商量着,日子不太平,就拿了这颗珠子找镇里的高瞎子给开了个光,阿娘明天就编个红绳给你挂脖子上做个护身符。保你平安。” “珑儿,你这宝物加上活神仙开光,宝上加宝,了不得了呀。”红玉笑道。 “阿娘,人家有德高僧才能开光呢,高瞎子就是个算卦的,他有没有那么神啊?”珑儿半信半疑。 “你知道什么,高僧是凡人,高瞎子可是半仙!”阿娘一脸严肃。 高瞎子是青峰镇有名的活神仙,人们都说他有半仙之体,平日里乡邻们有什么求卦问卜的,他总是算得很准。但因为他相貌丑陋,平日里又时常犯疯病,孩子们都怕他。 “高瞎子回来了?不是走了几个月不见人影了吗?”大牛好奇的问道。 “回来好几天了,瘦的厉害,不知道还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川子抢着答道。 “你放心,人家可是活神仙,我看他每年都消失几次,哪次回来都像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不是每年都好好的?”红玉一脸的若有所思。 “不过他真的很神,这到处兵荒马乱的,他一个瞎子还能找回来。” 阿娘叹了口气:“这高瞎子来咱们镇上也有十几年了,刚来时看起来人还算精神,说话办事也还正常,这几年是越来越疯了,我这次去找他,看他屋子也漏风,房间里东西也没有几样,又黑又瘦,还真是怪可怜的。” “阿娘,他那么爱财,给人算卦的卦礼也不便宜,他又没什么花销,钱去哪了?”珑儿不解的问道。 “谁知道呢,估计是犯疯病,在外面瞎跑的时候散出去了。”阿娘摇了摇头。 阿爹也叹道:“唉,这世道,好人都快被逼疯了,更别说他一个光身老瞎子了。” 小屋里,大人和孩子们吃着聊着,一派温馨和睦的热闹景象,这难得的快乐时光让大家都暂时忘了日渐艰难的生活和一触即发的战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爹和珑儿已经载着满满当当的渔获出海回来了,刚刚靠近码头,准备去集市,突然,“噗通”一声,小船猛地一震,一个身影落在了甲板上。 珑儿和阿爹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立在船头。 “谁?”珑儿一边问一边仗着胆子向船头靠近。 来人一身破旧的灰色粗布麻衣,头戴露顶的斗笠,手上一根油光碧绿的竹杖,瘦长的一张脸上一双大白眼翻翻着,珑儿不禁一愣,这个人居然是他们昨天谈论的高瞎子。 阿爹也认出了他,连忙打招呼:“老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送你一程?” “是啊,高大叔,您要出门吗?我去送您。”珑儿也赶紧招呼道。 高瞎子举起竹杖朝着珑儿的方向探了过来,另一只手顺势摸到了珑儿的肩膀。 他一边拍着珑儿的肩一边喃喃自语着:“长这么大了,是时候了。” 阿爹见他举止奇怪,怕他疯病犯了对孩子不利,赶紧走过来挡在珑儿前面。 “老高,这么早,打算去哪啊?\"阿爹伸手打算去扶他一把。 却不料这个高瞎子似乎提前感知到了阿爹的意图,竹杖抬起轻轻一拨,阿爹就一个趔趄闪到了一旁。 珑儿一惊,赶紧伸手想去扶,却似乎有一种力量粘住了他的四肢,动弹不得。 阿爹斜身立在一旁也是一动不能动,一脸惊愕,看来这高瞎子是冲着珑儿来的,不知道他想要把珑儿怎样。 高瞎子一双干瘦的手抚在了珑儿的脸上,摸了摸珑儿的额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根基好,骨骼已经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珑儿又惊又怒,瞪起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朝高瞎子吼道:“喂,你这个疯瞎子,对我施了什么妖法,快放开我!” 阿爹也急得连声叫道:“老高,你清醒一点,别伤到孩子!” “哈哈哈哈哈,”高瞎子伴着一阵大笑又跃回岸上。 “珑儿,今晚带着你的18颗红珠到我家里来,你要是敢不来,你阿爹阿娘可就要遭殃了!哈哈哈!”高瞎子躬着身子低声对珑儿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转身离去了。 随着竹杖“笃笃”的声音渐远,珑儿和阿爹的身子也恢复自如。 爷两个惊魂未定,却都同时意识到,高瞎子是冲着红珠来的,阿娘拿去给他开光的红珠惹来了大祸! 只是,高瞎子怎么会知道红珠有18颗? 第14章 私生子 夜色降临,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天,阿爹阿娘坚持陪珑儿一起去高瞎子家里,看看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阿娘一边懊悔的埋怨自己,不应该露出红珠的事情,一边数落珑儿和阿爹胆小没用。 “咱们怕啥?不偷不抢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被他一个瞎子拿捏住了?他高瞎子还会熊人,我是给他好脸色了!” 只是一家人始终都在疑惑不解,高瞎子十二三年前到青峰镇落户,平日里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除了给人算命卜卦挣点银钱,极少和乡邻来往,最多偶尔到镇里喝喝酒打打牙祭,怎么会突然盯上了珑儿? 红珠虽少见,但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高瞎子应该不至于为了颗珠子把珑儿怎样,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珠子有18颗? 白天在镇上,珑儿已经偷偷的问过三个小伙伴是不是把珠子的事给别人讲过,他们赌咒发誓从没泄露过半句。 一家三口心事重重的来到了村里最西边的一处院子前,围墙低矮,屋子破旧,独门独院,左右没有人家,这里是高瞎子的家。 珑儿抱紧了怀里的木匣,鼓起勇气,走到门前。 还没等他伸手去拍打大门,高瞎子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珑儿一个人进来,老谢,你们两口子回去。” 珑儿吓了一跳,收住了脚步,“虽说瞎子的耳朵最灵,听到声音不奇怪,能猜到是我们一家三口还真是有点神通。”珑儿的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敬畏之意。 阿娘憋了一天的情绪此刻却再也控制不住了,她一个箭步跨到珑儿前面,“砰”的一声推开了院门冲了进去。 “我说你个高瞎子,给我出来!我是为我儿子求平安来找你的,我们的东西来路光明正大,你拿我们两口子的安危威胁珑儿,有何居心?有什么事和我们大人说,威胁孩子,你算什么男人?\" \"哈哈哈哈,珑儿娘,果然快人快语。”吱扭一声,屋门开了,高瞎子拄着绿竹杖走了出来。 阿爹急忙迎了上去:“老高啊,你打的什么主意?咱们乡邻十几年,我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高瞎子双手拄在竹杖上,仰起干瘦的大长脸,一双大白眼珠在黑夜里分外瘆人。 “珑儿娘,老谢,我高瞎子不会害你们,只是有一些关于红珠的来历的话要对珑儿讲一讲,回去。珑儿,你跟我进来。”说罢回身走进屋子。 珑儿阿爹阿娘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有一股巨大的绵力落在了身上,不由自主的弹出了院子外面,老两口心里又惊又怕,面面相觑,想再走进院子,这高瞎子的小院似乎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罩住一样,两个人无论怎样也迈不进半步。 珑儿抱着木匣,来不及回头看一眼爹娘,就被一股力量拽进的高瞎子的屋里。 “把珠子递给我,”高瞎子的声音冷冷的。 珑儿心里惦记爹娘,见高瞎子如此无礼,忘记了害怕,大声喝道:“高瞎子,别以为你会点邪门法术我就会乖乖听你的,想要我的珠子,你休想!” “哈哈哈哈,”高瞎子又是一阵大笑。“珑儿,你这珠子是我高瞎子18年来亲手一颗一颗送到你家的,若是我想要,还用等到今天吗?” “你说什么?”珑儿像是被惊雷击中一样,定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红珠是你送我的?鬼才信!”珑儿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一定是这瞎子见财起意,胡说八道来骗我的。 “珑儿,我只是负责把珠子转交给你,送你的却是另有其人。”高瞎子缓缓的说道。 “我今天叫你来,就是给你讲一讲这红珠和送你红珠的这个人,想知道的话就把匣子递给我。” 他到底要搞什么鬼,不会是要想出什么花言巧语来骗我。回想起刚才拉他进屋的那股神秘力量,还有清早小船上那一幕,珑儿不禁握紧了拳头。 珑儿心里一直确信红珠关系着自己的身世,十八年来,他虽没有主动去追溯自己的出身来历,但是终究还是好奇,珑儿迟疑着把木匣递到了高瞎子的手里。 高瞎子把木匣放到了屋子里仅有的一张破桌子上,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18年,珑儿,我把你托付给老谢已经18年了。”高瞎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半天吐出了一句话。 短短的一句话像一把沉重的大锤把珑儿敲晕在那里,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胸口却像被堵住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高瞎子到底是什么人?他难道和我的身世有关系?为什么同在一个镇里,十几年他从没找过我,偏偏见过我阿娘的红珠才要找我? 无数的疑问在珑儿的脑袋里盘旋着。 高瞎子缓缓转过身,一双白眼盯住珑儿。 “你的亲娘为了生下你,吃了很多苦,你不能恨她;你的亲生爹爹身份非同一般,他和你亲娘没有夫妻之名,从不知有你的存在,所以你也不能怨他。” “我的亲娘,吃了很多苦?那她现在在哪里?”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另有其人,但是亲耳听到这些话,珑儿的心里还是一阵刺痛,声音颤抖起来。 “珑儿,你的亲娘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你,本想让你在人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但是,昨天夜里,你亲娘给我传来了一个消息。” 高瞎子没有回答珑儿的追问,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有人察觉到了你的存在,企图对你不利,而且来人不是凡人,你要是真的被找到了,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高瞎子懊悔地捶了一下桌子:“当初你的亲娘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争不抢不保证别人也是这么想啊。”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高瞎子又继续说道:“珑儿,你的亲生爹娘身份特殊,他们是谁,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哈哈哈哈!”珑儿胸中缠作一团的郁结之气随着一阵悲愤的笑声喷涌而出。 “什么人会对我不利?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珑儿用手指着高瞎子。 “我一个爹不知,娘不要,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多亏我阿爹阿娘疼我爱我,这18年,我过得开心快乐,至于亲爹亲娘,我对于他们来说,是累赘,是负担,你就告诉他们,就当我珑儿生下来就死了!他们身份特殊又高贵什么的,我没兴趣,从今往后,不用关注我,我就平平凡凡的做个普通人就够了!” 珑儿一直以为是乱世之中,是因为自己的亲生爹娘无力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才把他托付给养父母,哪知道他们居然都是身份尊贵之人!遗弃他,只是因为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此刻,他的心如同油烹火燎一般,一种巨大的失落,伤痛,裹挟着他,他拼命忍住眼里的泪水,转身大踏步冲出了高瞎子的屋门! 第15章 你是谁 珑儿冲出高瞎子的屋门,可奇怪的是推开门,一抬眼,门外却不是熟悉的青峰镇! 珑儿瞪大了眼睛,眼前一片耸立的高山,夜色下,仿佛一个个巨人在俯视着这个院子,山顶上,一条白练般的瀑布飞驰而下,砸在山底的一个椭圆形的池子里,发出轰隆隆的撞击声。 回头看高瞎子的家却依然还是高瞎子的家。 珑儿愣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群山不知所措。 “珑儿,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的亲生爹娘,正直善良,绝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不肯认你。只是这世上,有太多的情非得已。” 高瞎子捧着那一盒红珠,走到了珑儿的身旁。 他似乎看透了珑儿内心深处的痛楚。 “不用要轻易埋怨,也不要轻易相信,就像眼前你看到的景象,有时都只是幻象而已……”高瞎子拍了拍珑儿的后背,像是教导,又像是安抚。 \"你可知这红珠是什么来历吗?\"高瞎子干瘦如柴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散发出莹润光泽的珠子。 珑儿低头看着红珠,含泪摇了摇头。 此刻的他,内心凄苦无助,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非得已”,让亲生母亲可以丢弃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吗?在我们生存的这世上有天,地,人三界,天界里有天庭,各路神仙,由天帝统领;地下有冥府,各种鬼怪,由冥王掌管;人间就是你生活的的这个凡尘俗世。” 高瞎子把手搭在了珑儿的肩上:“你的亲娘,来自水族,归属天界。” 珑儿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又似一道强光照进他昏昏沉沉的脑子里,解开了他的一点疑团。 “难怪我会听到水族的声音,偶尔会听懂它们的言语,原来我有一半来自水族。” “是啊,因为你生下来就被送离水底,所以语言不是完全相通。”高瞎子接着说道。 “水底归属天界,由海神掌管,你的亲娘来自其中最重要一支,鲛人。 珑儿心里一震,从小在海边长大,他当然听过鲛人的传说。 听说他们拥有人面鱼身,相貌俊美,寿可千年,无论是鳞片还是眼泪均可化为珠宝,听力绝佳,在水里还有千里传音的本领。 “鲛人的眼泪叫做鲛珠,而红色的鲛珠是鲛人和着鲜血流出的眼泪,珑儿,这18颗红色的鲛珠是你亲娘18年来想你念你流出的血泪啊!”高瞎子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珑儿的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可是,我的出生好像带给亲生爹娘的只有不幸和痛苦,既如此,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既然已经把我丢到人间,就应该索性不要管我,又何必还要费心?” 终究还是只有18岁的孩子,心疼,委屈和各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珑儿蹲坐在地上,抱着头,不禁痛哭起来。 秋风一阵阵的愈加寒凉,珑儿却哭得身上都是汗。过了许久,才渐渐止住哭声抬起了头。 高瞎子抬手拍了拍珑儿的背:“哭出来会好过一点。但还是那句话,他们都有情非得已的缘由,你不能对他们有什么怨念。”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高瞎子把红珠递给了珑儿。 “你阿娘拿红珠来替你祈福,让她把红珠串成手串戴在你的手上,可以保你不受邪魔侵害。” 珑儿接过木匣,看到颗颗殷红如血的珠子,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无论如何,亲娘在想他念他,养母也疼他爱他。他还算是个幸福的孩子。 “珑儿,我之所以今天急着见你,除了告诉你红珠的来历,最要紧的是,有人要对你不利。” “是和我的身世有关系吗?我一个私生子还有仇家?难道我亲爹是个做皇帝的,我挡了别人继承皇位的路了?”珑儿自嘲的惨笑道。 “珑儿,我说过,你的亲生爹娘是地位尊贵之人,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你爹娘虽然相爱但是没有成为夫妻。你娘选择生下你,而你爹至今对此一无所知,看这一盒红珠,你怎忍心说出这样自怨自艾的浑话!” 高瞎子粗声阻止住了珑儿的话。 “要你一下子接受这么大一件事的确会很难,但是珑儿,你已经18岁了,不是个孩子了,更何况,你的真身本是仙骨,要承受的东西可远不止于此啊!” “18年前,我受你亲娘所托,把你带到凡界,青峰镇风水极佳,谢家无儿无女,勤劳善良,是寄养你的最好的选择。” 高瞎子的语气和缓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开始的三年,因我琐事未了,脱不开身,偶尔才来看一下你过得如何,你的养父母把你照顾得很好,你也一直平安无事。你的亲娘也很安心。” “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亲娘每年在你的生日,托我转送红珠的事被人发现了,虽然即时解决了那个麻烦,但是你的亲娘还是放心不下,这才拜托我来到青峰镇看护你。15年,弹指一挥间。”高瞎子低声的叙说着。 “你是为了照顾我才来到青峰镇的?”珑儿心中一暖。 “照顾你是一大原因,还有一个我自己的私人理由,日后你自会知晓。“高瞎子接着又说道。 “原本你的亲娘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让你知道你的身世,因为看到孩子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一辈子是每个做娘的最大的心愿。” 高瞎子又是一声长叹:“偏偏事与愿违,关于你的存在有人疑心不止,又生波澜。” “我珑儿不过是青峰镇上一个打鱼的,也只想当个打鱼的,和我阿爹阿娘一直生活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其它的什么荣华富贵也好,尊贵地位也好,我都不感兴趣!” 珑儿擦干脸上的泪水:“如果真的有人要对我怎样,那也是我的命不好,我认了!” “不要说这种气话,你的命宝贵的很,你长这么大,养大你的老谢两口,你的亲娘,还有我高瞎子,可是付出了心血的。”高瞎子呵呵的笑道。 “你和我亲娘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朋友吗?那么说你也是水族的神仙吗?” 此刻,珑儿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不安,伤心,痛苦的复杂情绪里渐渐冷静下来。 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一个此时此刻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这个眼前的高瞎子,他,到底是谁? 珑儿转过脸,重新审视着立在身旁的这个干瘦的算命先生。 “哈哈哈哈,是啊,告诉了你你是谁,我再来说说我是谁。”高瞎子双手撑着绿竹杖稳稳的立在珑儿面前,脸上露出一丝酸楚的笑意。 第16章 封海 “我的根底,必要时我自会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高瞎子脸上的神色转为凝重。 “但是从今天起,我的身份是带领你修仙的人!”高瞎子抬手指向珑儿。 “你真身本为仙骨,天生有灵力,可是如果没人指引教导,终究会渐渐消散,泯于凡尘。只有加以修炼,才会慢慢的汇聚灵气,掌握法术,归于仙班。” “而且对你不利的人,不是凡人,他不止会伤害到你,你的阿爹阿娘,你的小伙伴甚至整个青峰镇很有可能都会难逃一劫,所以,珑儿,你必须要和我修习仙术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亲人朋友,保护你的乡邻!” 珑儿呆呆的听着,心里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突然之间,自己的身世从地上到了天上,从凡人到仙骨,居然还要担起护卫亲朋好友乃至青峰镇的重任,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我今天讲给你的所有事情你都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回去之后好好想一下,今天是初八,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子夜过后都到我这里来,我会先传你修习心法再依据你的进度来助你修炼。” 高瞎子抬起绿竹杖,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眼前的高山瀑布一下子如同被擦掉的画,消失不见了。眼前依旧是熟悉的青峰镇。 “回去。”高瞎子转身走进了屋子。 珑儿像是做梦一样走出了高瞎子的院门,左右四顾,一切如常,全无异处。 “珑儿,你没事?”阿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珑儿才清醒过来,定睛一看,阿爹阿娘都站在大门旁,关切的盯着自己。 “爹,娘,你们等了很久了?”珑儿看着抚养自己18年的养父母焦急担心的眼神,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倒是没有很久,只是这高瞎子确实有点邪门歪道,我和你阿娘走不进他的院子,他没难为你?”阿爹拉住珑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生怕他哪里有什么不妥。 珑儿强行挤出笑容:“没有,他就是告诉我,这红珠是来自海底的宝物,要阿娘帮我穿成手串戴在身上,可以保我平安。” 阿爹阿娘对视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他们纵有满腹疑团,看见此刻珑儿的脸,也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阿娘轻轻抚摸着珑儿的脸,擦干了他眼角残留的泪水;阿爹拍拍珑儿的后背,搂住了他的肩膀。 一家人没再说话,朝家里走去。 一场秋雨一场凉,夜里飘起的一场绵绵细雨打湿了青峰镇,阴沉沉的天气始终没有放亮。 珑儿一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高瞎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耳边反复回响着,一闭上眼,那一颗颗红得像血一样的珠子;有着人脸的各种鱼;披头散发,相貌吓人的各种妖魔鬼怪像走马灯一样在脑袋里盘旋,好不容易迷迷瞪瞪的睡了一会儿,再一睁眼,只感觉头痛欲裂,他撑起身子想要起床,却感觉身上的每一个骨头缝都酸疼。 “快躺下别动,你烧了大半夜了,可能是着了凉。”阿娘赶紧扶住珑儿,让他重新躺好。 “你阿爹已经去孙先生那里给你抓药了,再睡一会儿。”阿娘怜爱地抚摸着珑儿的额头。 那么结实健康的孩子,从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该死的高瞎子到底是说了什么,让孩子伤心成这样。 “阿娘,我爹今天没去打鱼吗?” “可不是想去的吗?刚到海边就给赶回来了,说是这两天要封海,过官船。”阿娘叹了口气。 “你阿爹还想着弄条鲜鱼给你炖汤喝呢,你每次有个头疼脑热的,一碗鲜鱼汤下去就能好一半了。” 珑儿心里暖暖的,握住了阿娘的手,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睡了大半天,喝了阿爹抓回来的药,珑儿的精神好了很多。 阿爹把18颗红珠打好了孔,阿娘找出红丝线穿了一条好看的手串套在了珑儿的手腕上。 “希望宝珠有灵,保佑我的珑儿邪魔不侵,永世平安。”阿娘一边摩挲着珑儿的手一边喃喃的念着。 珑儿看着阿爹阿娘因一夜未眠而憔悴的面孔,又看着手腕上殷红如血的珠串,心中一阵酸痛,泪水不觉又糊住了眼眶。 “珑儿!快出来,有好东西给你!”院子里,传来了川子的叫喊声。 阿娘赶紧打开屋门招呼川子,珑儿也紧跟着迎了出去。 “来献宝吗?啥好东西?” 川子拎着个木桶笑嘻嘻的站在门口:“大叔说你病了,想做鲜鱼汤给你,正好我今天起得早,还没开始封海,捞了几网,给你留了两条。” 珑儿笑着接过木桶:“你是给我剩了两条,你看看这鱼,马上就要翻背了,哪里鲜?” “我说你可真是够没良心的,告诉你,你还真别嫌弃,听说这次封海最少也要五六天,你想吃这样的,都有钱没地方买呢。”川子照着珑儿的胸口给了一拳。 “见了面就打嘴仗,川子,别听珑儿瞎说,大娘知道你这一定是专门给他留的,你看看,这么大的花鲈鱼,可不就是他最爱吃的?”阿娘接过了木桶去给珑儿炖鱼汤。 “川子,你从哪听说要封海五六天的?现在可是一年里海获最肥的时候,不是耽误我们赚钱吗?”珑儿不满的唠叨着。 “听大牛说的,他们掌柜也是听别人说的,官船要往皇城运粮草什么的,要在青岩涧登岸再转陆运,说是准备打仗了。”川子的声音降低下来。 “大牛还说,这几天,好多铺子都被塞进了传单,义军已经出现在青峰镇了,镇里的老百姓都开始抢着买米买面囤各种吃的用的,反正到处都乱哄哄的。” “唉,看来这次是要动真的了,咱们也得早做准备,好在今年收回的稻谷和晒下的干货我阿爹都没让卖,就预备着有这么一天。”珑儿叹了口气。 “你们小孩子在外边不要乱说话,镇里现在人很杂,什么人都有,被人抓了把柄,到时候可没人能救你们。”阿爹一脸严肃的叮嘱着。 “知道了阿爹,我们心里有数,川子,一起喝我娘做的鱼汤,陪我聊会天,躺得我闷死了。”珑儿边回答阿爹边冲着川子挤眼睛。 看来珑儿又有了什么鬼点子,川子会意的一笑。两个小伙伴搭着肩膀走进了珑儿的小屋。 第17章 义军 喝完了热腾腾的鲜鱼汤,珑儿的脸色红扑扑的,身体轻快了很多。和川子一阵说笑打闹,心里的伤痛苦闷驱散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 “珑儿,你这一串珠子一看就值钱,戴手上不会太招风了。”川子斜倚在床边摆弄着红珠手串。 “咱海上人家,谁没有几颗好珠子啊,我这个不过是难得成色好大一点,应该不会怎么样。再说,放进衣袖里,也不容易露出来。”看着红红的珠串,珑儿心里不禁又是一酸。 “这几天封海,咱们靠海吃海的不能就这么闲着,要不要上山去搞一点野味,卖点钱贴补一下?”川子是个闲不住不得脾气。 “山鸡野兔能换几个钱?咱们晚上叫上大牛一起去老龙湾那儿去摸点鲍鱼什么的,敢不敢去?”珑儿提议。 “行啊,那地方位置偏,浪头急,官船应该走不到那边。要不咱现在找大牛去商量一下,再跟范掌柜打听点现在的情况。”川子立刻同意。 小哥俩和阿爹阿娘打好招呼,一起去镇里找大牛。 天已过午,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街上零星几个行人,成片关闭的商铺让昔日繁华热闹的青峰镇看起来格外冷清萧条。 来到“顺记”门前,店里一片寂静,大牛靠在柜台里打瞌睡,范掌柜坐在窗下正在一边品茶一边翻看账簿。 珑儿和川子含笑和范掌柜打了招呼,大牛一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 “你们俩现在闲得很呀,下雨天也挡不住你们瞎溜达。”大牛边打哈欠边走出来接待小伙伴。 “珑儿,川子,来得正好,过来陪二叔来聊天,天气不好,没有客人,二叔我正闷得难受呢。”范掌柜也热情的打着招呼。 \"今天是一大早就封海了吗?我看这集上都没有几家卖鱼的,好几家给酒楼送海获的今天都断了货了。”大牛关切地问道。 “是啊,天刚见亮,一大队官差就把准备出海的都赶回去了,说是这五六天都不准下海,要给官船让路。我和阿爹出门早,刚下了两网,就被清海的官船给赶回来了。还顺走了我们好几条大鱼。”川子一提起早上的事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怒气。 “你这两天看店没回家是,你阿爹和我阿爹就是刚到村口就被赶回去了,说是这几天没事别靠近海边。”珑儿也忿忿不平。 范掌柜斟好了茶,又回房里拿出几样茶点,让小伙伴们围坐在一起聊天。 “我也是刚刚知道今天开始封海了,说是五六天,实际上到底要封几天也没个一定。”范掌柜呷了一口茶,慢慢的说道:“每年的运粮船都是从陆路运输的,虽走得慢些,但是运输成本较低。这几年各处都不太平,去年从金华州运出的粮草就被义军给劫了,所以今年,人皇下令改走海路。” “海上就安全吗?”珑儿眨着眼问道。 “义军是内陆几个闹旱灾的地方闹得凶,可能是皇城的官老爷们觉得内陆的人不熟水性,相对来说比陆路安全,谁知道呢?”范掌柜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 “二叔,不是说镇上也开始有义军的传单了吗?”川子压低了嗓音问道。 几个小伙伴屏住呼吸盯着范掌柜。 “二叔让我住店里就是怕有人趁铺面打烊时有人往里塞传单,万一被官差看见了,铺子可就倒霉了。”大牛插言道。 范掌柜脸色一沉,站起身朝外面看了看,见左近没人才低声呵斥川子:“千万别提传单两个字,知道吗?这几天官差来得勤,专门为这个事派下来的。他们可是不讲理的,有什么不该说的被他们听到,可有你们好受的。” 见范掌柜如临大敌的严肃面孔,川子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 “也就是我们长海州,借助这一片海,这几年多少都有一点雨水,没有大旱,粮食虽减产但还不至于绝收,海里的海获,青峰山上的山珍野味,保我们这一方百姓没有受到饥荒之苦。 再加上靠近皇城,笼络住这一方百姓的人心,人皇才不至于腹背受敌,全盘皆乱。 内陆的七八个州,算上今年,大旱已经3年了,庄稼都长不出来,没有吃的,饿死的不计其数,人皇征粮征税分毫不减,百姓能不反吗,但凡能吃饱穿暖,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啊?”范掌柜的语气沉重起来。 几个小伙伴也都沉默不语,他们短短的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经验里,虽然不是生在富裕之家,但是却也从来吃穿不愁,更别提挨饿的经历。他们难以想象,三年的连续荒旱,无休止的粮捐税赋,残暴的欺压统治带来的是怎样一种人间惨景。 “那他们在内陆吃不上喝不上,为什么不往外跑啊?到我们长海州来啊。”珑儿天真的问道。 “傻小子,各州的城门垒得那么高是干什么的,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要往来各州,各种通关文牒,贿赂金银一样不少,都不见得往来自如,更别说普通的百姓了。”范掌柜苦笑着拍了拍珑儿的肩头。 “城门再紧,也没挡住这些义军啊,还不是闹到皇城根了吗?”大牛忍不住叨咕着。 \"人最怕的不过一个‘死’字,与其饿死,被欺压死,不如拼一把,这时候,什么门都没用了。可能被逼到绝路,人们都会这样。”范掌柜若有所思,眼光投向了窗外。 “可是再怎么说,运粮草的官船也不至于过五六天,没有我们出海打鱼,这青峰镇的集市,酒楼都得关门。”川子有点气不过。 “都快天下大乱了,谁还在乎你小小一个青峰镇怎么样,能太平到现在已经是神灵保佑了。”大牛白了川子一眼。 “是啊,小小一个青峰镇,不知道还能太平到几时?”范掌柜端着茶杯,长长的一声叹息。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凄清的秋雨也慢慢停了下来,铺子里掌起了灯。 几个小伙伴一再谢绝了范掌柜请吃饭的好意,走出顺记,一起朝家里走去。 “二叔今天给你放了假,你得感谢我和珑儿。要不要表示一下感谢我们呀?”川子搭着大牛的肩膀笑着问道。 “谢你们干嘛,本来我也是今天和小三儿换班。”大牛不客气的回答。 “大牛,难得你今天回家,晚上我打算和川子去老龙湾,你去不去?”珑儿没有绕弯子,直接了当的问大牛。 大牛一愣,“老龙湾?不是封海吗?老龙湾没人看着?” “先去探探再说嘛,现在鲍鱼最肥,那里山岩陡,浪头急,白天都没什么人,更别说晚上了,估计官船也绝不会走那里的。”珑儿踌躇满志。 “我想想再说,万一、、、、、、” “哎呀,万一什么,就算被发现了,老龙湾那里林子那么密凭咱的水性随便找个地方上岸,林子里一钻,谁能抓到咱?”川子也信心满满。 大牛拗不过两个小伙伴,只得答应。三个人约定,先各自回家吃饭,子夜时分,到珑儿家门口集合去老龙湾。 第18章 神秘黑衣人 雨后的秋夜,已感寒凉。夜空中,浮云后面,偶尔露出几点星光。 老龙湾位于青峰山南端,一处陡峭的山岬,湾住的半圆形的一个拐角,因为地势险峻,浪头急,经常出现漩涡海流,平时连老练的渔民都会避开这里。 珑儿,川子和大牛悄悄的隐在山岩背后,朝海面上打量着。 “过了这么半天了,我看是没人看守这一片,听听这浪头声,海面上不可能有船。”川子小声的说道。 “那咱就从这里轮流下去,留一个放风的,大牛你先留下如何?”珑儿脱下外衣,露出里面一身黑色水靠。 “嗯,你们俩也别逞强,差不多就上来,有情况的话我就往海里丢块石头。” 珑儿和川子背好鱼篓蹑足潜踪爬下岩壁,无声无息的潜入了海里。 很快,珑儿凭借一双夜眼,毫不费力装了满满一篓鲍鱼海参浮上了海面。替换了大牛帮大家放风。 川子和大牛也收获颇丰,看着满满当当的渔获,几个小伙伴心满意足的围坐在避风的大石旁边换好衣服,准备稍事休息恢复下体力就赶快回家。毕竟连续几次顶着风浪潜入深海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海风愈加猛烈,一波一波的海浪啪啪的拍打着礁石,岩壁上密密匝匝的丛林随风东摇西摆,不时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呜低吼。 珑儿眼力好,在前边带路,三个小伙伴在树林里穿梭,走向回家的路。 刚刚转过老龙湾的拐角处,珑儿几个突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快躲起来,有人!”珑儿赶紧转身低声招呼川子和大牛。 三个人迅速地伏下身子,屏住呼吸,躲进一块突起的岩壁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珑儿的心也越跳越快。他瞪大眼睛,透过树丛,隐约看见一队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 “糟了,是不是我们被人发现了?”川子紧张的低声问道。 “嘘,别出声,先看看情况再说。”珑儿强装镇定。 树丛一分,呼啦啦一群人涌了出来,脚步迅捷,边前后张望边朝着他们刚刚下水的岩壁方向走去。珑儿细数了一下,二十六个人,头戴面罩,身穿黑色水靠,手里拿着刀。 显然不是官差,不是冲他们来的。也不像是来捞海货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满心疑惑的紧盯着那群人的背影。 人群消失在密林里,脚步声渐渐远去,三个人终于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快把我吓尿了,老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脚软。”川子抹了抹满头的冷汗。 \"你害怕掐你自己啊,掐我干嘛?你看看,你把我胳臂都掐出印了。“大牛掀起了衣袖。 珑儿也紧张出了一身冷汗,他站起身放下背篓,活动了一下有点发软的双腿。 “你们说,这些人会不会是冲着官船来的?”珑儿脑子里回想起白天范掌柜说的那些关于义军的事情。 “别管那些了,咱们还是赶紧离这远点,我看这里可能是要出事。”大牛也站起身。 “大牛,你和川子把我的背篓带着先走,我想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珑儿好奇心大起。 “珑儿,别胡闹,那些人手里都有刀,一看就不是善茬,躲还来不及呢,看什么看?危险!”大牛拿出来大哥的口气。 “是啊,珑儿,他们那么一大帮人,咱们就三个,还是算了,管他冲什么来的,不是冲咱们来的就行了。”川子也不赞成。 他们这么一说,珑儿的心气倒被激起来了:“没事,我眼力好,远远的看一眼,保证他们发现不了。” 大牛和川子看珑儿的倔脾气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劲,只好无奈地决定舍命陪君子,和他一起去。他们实在不放心这个胆大鲁莽的小兄弟。 三个人把鱼篓藏好,偷偷的沿着着黑衣人走过的路折回刚刚下海的方向。 天空上,云层渐薄,弯弯的上弦月给漆黑的夜带来了一点光亮。风和缓了下来,海浪的撞击声,树林的呼啸声也变得温和了,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了许多。 三个人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刚刚藏身的岩壁后面,慢慢伏下身子朝前边看着。 微弱的月光下,一群人围成一个小圈子站在林间的一块平地上,圈子中间,一个短小精悍的黑衣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珑儿三个竖起耳朵拼命的想听他们在讲什么,奈何距离实在有些远,只是顺着风声才偶尔有几个字飘过来。 不一会儿,小个子黑衣人挥了下手,围作一圈的黑衣人四散分开,顺着岩壁攀下了礁石,纷纷潜入了海底。 一瞬间,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幻象。 过了半晌,除了啪啪的海浪声,海面上一切平静如常。 大牛捅了捅身边的珑儿:“回去,你看,根本就没有官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大牛,珑儿,有点奇怪,他们下水这么久都不换气的吗?咱们水性算好的了,好像这么长时间也不行。”川子疑惑地问道。 是啊,太奇怪了,小哥三个都疑惑不解。 “你们看,好像真的有船过来了!”珑儿侧过头,手指着斜前方的海面。 果然,海面上,几个巨大的黑影朝着他们这边驶了过来。 “不对啊,大牛,珑儿,从青岩涧那边过来的这么大的船,绕道走老龙湾,船主是不要命了吗?”川子纳闷地回头问两个小伙伴。 “是啊,有点邪门。”大牛也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海面。 “你们说,刚才下海的黑衣人是不是准备劫这几艘船的?”珑儿小声问道。 三个小伙伴想到刚刚消失在海里的那一群黑衣人,再看看越来越近的几艘大船,心里一阵紧张,不约而同闭紧了嘴巴,瞪大双眼,紧紧盯着海面。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一共五条巨大的船,船身压得很低,看来全部都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水手们似乎技术也非常高明,几条大船灵巧的避开汹涌的巨浪,顺利地驶出了老龙湾。 之前潜入海底的那一群黑衣人,仿佛浪花一样也神秘的消失在大海里,不知去向。 第19章 大搜查 天边已经微微透出晨光,三个小伙伴直接回到了青峰镇,川子联络好熟识的酒楼,三大篓海获顺利出手。 海一封,新鲜海获自然是稀罕物,更何况是珍贵的鲍鱼海参。虽说百姓的日子愈发难过,有钱的商贾和官老爷们可是没耽误吃酒享乐。 卖了个好价钱,三个小伙伴揣好鼓溜溜的钱袋子兴高采烈地赶回家去。分开前,珑儿和大牛川子约好,先不要把遇见黑衣人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免得惹来麻烦。 补了一觉后,珑儿和阿爹瞧着天气晴好,打算去修补一下渔船,顺便到海边看看情况。 爷两个带好工具,刚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一队官差气势汹汹的奔村里走了过来,还不等珑儿和阿爹反应过来,为首的一个红脸胖子扬起手里的鞭子就挥了过来:“都回去,回去!家里老实呆着,全村搜查!” 阿爹护住珑儿躲在了边上,脸上赶紧堆起笑容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吗?” “少问,快点回去,不听话,带你们回州里挨板子!”胖子凶巴巴的瞪着眼睛。 “李头儿,这是我们村里的渔户,我和他们说。”队尾一个高个子连忙走上前挡在他们中间。珑儿一看,原来是红玉的大哥景义。 胖子哼了一声,朝村里走去。 等他们走远一点,景义才说明了进村的原因。 原来,今天一大早,州里就接到了皇城送来的加急快报。南方四个州筹备了一批粮草,第一批五条官船预计今日寅时左右到青岩涧,可是等了几个时辰都没见到有船进港。派出探听的小船直走出百十里水路都没见到船只的影子。 等着交接官船的官员觉得蹊跷,随即又派出一批官差沿着海岸两边陆路上打探情况,结果刚走到老龙湾附近的丛林边上,就发现了几十个水手和押解运粮船的官差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绑在大树上。运粮船早已不知去向。 好不容易找出负责的押粮官,听他断断续续的讲述才知道原来是遇到了水贼。就在快要靠港的皇城根下。 虽然这些从水底冒出来的水贼们没有要他们的性命,但是丢了四个州筹集的粮食,人皇大怒,马上下令沿海各州严加追查,势必找出这伙水贼和丢失的运粮船。 珑儿听景义讲完,立刻想到了那一伙神秘的黑衣人,果然,他们是去劫官船的。只是这二十几个人对付五条官船,好几十个官差和水手,他们也太厉害了。 “大哥,这些人真的是水贼吗?会不会是义军啊?”珑儿小声问道。 “难说,但是听说这伙水贼好像人数不多,但是各个身手了得。而且是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身上还带有迷药,官船上的人大部分是中了迷药晕过去的。”景义答道。 “大叔,珑儿,咱们村离老龙湾最近,我们现在就要挨家挨户去搜,山上和海边现在也到处都是官差,你们这几天最好少出门,省的惹麻烦。” “景义啊,你看这得乱几天啊,又封海又搜村子的,咱们做一天赚一天的老渔户,这也不是个事啊。“珑儿阿爹摇头叹息着。 “谁知道呢,说是这几天还有一批运粮船要过来,起码也得等他们过完才能下海。反正你们真的要少出门,不差这两天。”景义叮嘱着,追着官差的队伍朝村里跑去。 眼看着景义跑远了,四周也没有人,阿爹一把拉住珑儿:“珑儿,你和大牛还有川子从哪捞的鲍鱼,是不是去了老龙湾?”阿爹低声问道。 “阿爹,我们是去了老龙湾,可是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啊。”珑儿决定不能告诉阿爹,最近事情太多,他不想阿爹担心。 “那就好,现在咱们这里也不安全,你们几个哪里都不许去了,万一附近真的有水贼又是义军什么的,遇上了可不是玩的。”阿爹严肃的警告着。 “放心,阿爹,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瞎闯祸的。“珑儿撒娇的挽住阿爹的胳膊,转身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院门大敞,阿娘正一边咒骂一边收拾院子里散落一地的各种晒干的海获。 珑儿和阿爹心里一惊,赶紧跑进院子。 ”阿娘,出了什么事?”珑儿紧张的扶住阿娘。 “还不是那一帮天杀的官差,进门就问有没有私通水贼,里外翻了个遍,一看实在没什么油水,就抢走了几条大鱿鱼,还掀翻了我的竹篾子。”阿娘气愤的说道。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就好,你的嘴就是不饶人,以后真的再有这种事,他们抢就抢了,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人最重要。”阿爹看阿娘的手背上一条乌青的印子,心疼的嘱咐着。 “东西都是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便宜这帮家伙?\"阿娘一边捡鱼干一边不服气的说道。 “阿娘,这些人从来就是不讲理的,以后真的少惹他们,我和阿爹担心你呢。”珑儿也是一脸心疼。 收拾完院子,回到屋里,阿爹才把刚才从景义那里听来的事讲给阿娘听。 “哈,难怪要找水贼,原来是真的有水贼呀,我看这官船劫得好,要不然喂饱了这些个天杀的官差们,就会找我们老百姓的麻烦!”阿娘听了似乎有一点解气。 “你可别当着孩子什么话都说,这要是让人听去了,还不得把你当成水贼一伙的抓起来?”阿爹赶紧挡住阿娘的话头。 “怕什么,官逼民反,当官的不像话,还指望我们老百姓都懂事,任凭他们随便拿捏啊,想得美!逼急了,我也投奔义军去,就是不知道他们要不要我这样的老阿婆?”阿娘赌气的和阿爹斗嘴。 阿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拿阿娘的火爆脾气毫无办法。 珑儿捧场地笑道:“阿娘,你这么厉害,他们何止要你啊,没准还封你做个女将军呢。” 阿娘也被珑儿逗笑了:“阿娘这辈子女将军是当不成了,给你们爷俩做个火头军倒还是绰绰有余。” 一家人欢乐的说笑着,刚刚发生的不愉快似乎被冲淡了很多。 第20章 准备修仙 很快,水贼打劫了官船的消息在青峰镇传开了,乡邻们都在猜测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有的说肯定是不知哪座山里藏了一伙强盗,有的说是流窜到这里的义军,甚至有的说是海底的水怪。 再加上各路的官差们打着搜查水贼的幌子进到各村骚扰百姓,趁火打劫,一时间,整个青峰镇,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充满了紧张不安的气氛。 珑儿和川子大牛这些年轻人,虽然被憋在家里,难受到心里发慌,也都被爹娘看得死死的,不能离家半步。 这一日,正逢月中,白天和阿爹收完了种在后院的秋菜,平整好菜地。又爬到房顶,把前几天被大风吹乱的瓦片重新码严实。 就算不能出海打鱼,房前屋后也总是有忙不完的活计在等着你。 忙碌了一天,珑儿心里一直记挂着高瞎子说的传授仙术之事,吃过晚饭,草草的洗漱完,他早早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倒在了床上休息。 自打在高瞎子家里听他讲述了自己的身世,珑儿一直不敢再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一切,神秘的鲛人,高贵的身份,一切离他的生活都是如此的遥远。 他举起手腕,看着腕间血红的鲛珠,每次看见这如血的红,他的心底就一阵刺痛,哭出血泪的亲生阿娘,是为了什么非要把亲生的孩子从仙界送到的人间,18年来只能靠一颗颗珠子来传递刻骨的思念? 高瞎子说,有人会对自己不利,看来,神仙生存的地方也不是一片极乐净土,那修炼法术,一心成仙,纵然可以长生不老又有什么乐趣呢?还不是互相找到弱点,互相攻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对那个未知的仙界充满好奇却并不向往。 珑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一轮满月已近中天,明亮的月光洒满了小屋。珑儿侧耳倾听,阿爹阿娘已经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屋门,穿过堂屋,顺手掩上房门,走出了小院,朝着高瞎子家里走去。 一路上,珑儿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躲过一队夜巡的官差,珑儿来到了高瞎子的家门口。 月光照在石板上,反射出青幽幽的光,门前一棵高大的柳树,树叶几乎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柳条偶尔随风划过破屋顶上残破的瓦片,发出几声喀拉喀拉的响声。 他站在门口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谁知他的一只脚刚刚踏进院子,却突然感觉脚下一软,本来坚硬的石板路突然化成一片水塘,扑通一声,珑儿一脚踩空,跌了进去。 事出突然,珑儿毫无防备,但是虽然他大吃一惊还是迅速的反应过来,凭借天生的好水性马上划动双臂,浮出了水面。 他抹了一下满脸的海水睁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眼前哪里是高瞎子的家,此刻,他正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周围几条巨大的鲨鱼虎视眈眈地围着他不停地打转。 “我该怎么办?这到底是真的还是高瞎子故弄玄虚的幻术?”珑儿冷静了下来。 他试着紧紧闭上双眼,希望睁开时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掉。可等他再次慢慢的小心的睁开眼,不禁大失所望,这些场景不但丝毫未变,鲨鱼似乎还离他更近了一点。 珑儿的心里开始有些慌乱,海边长大的孩子太知道鲨鱼的威力了,这么多条一起上来的话,他可能连块骨头都不会剩下。 “该死的高瞎子,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吗?小太爷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管他鲨鱼还是什么鱼,想吃了我也得先和我斗一斗。” 想罢,珑儿突然燃起了斗志,他踩着水,屏住了呼吸,双眼机警地扫视着几条鲨鱼,准备和它们决一死战。 鲨鱼们似乎也懂得一些战术,它们来回游动着,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珑儿心里暗暗叫苦,它们同时发动进攻,自己要从何下手啊,哼,大不了一死,他不禁狂笑着挥舞起拳头大吼了一声:“一起过来,宁可被你们撕烂了我也不会被你们吓死的!” 突然间,一道红光从珑儿的手腕上射了出来,霎那间笼罩住海面,几条鲨鱼瞬间消失了踪影,珑儿的双脚也一下子踩到了实地上,无边的海水一散而去。眼前依然是高瞎子那一所残破的院子。 珑儿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这串红色鲛珠发出的神力救了他一命。 他抚摸着珠串,心里一时充满了庆幸和伤感。 抬起头,高瞎子正站在门口,拄着那条碧绿的竹杖含着笑望向珑儿。 “进来。”他简短的招呼了一句,回身走进了屋里。 珑儿平定了一下心神,跟着走了进去。 进到门里,一股潮湿的水雾扑面而来。珑儿不禁眯起了眼睛。高瞎子的房间居然变成了上次出现过的瀑布和高山。 “珑儿,你刚刚表现的非常好,勇敢,冷静,反应迅速。修炼仙术,最重要的就是修炼心境。你年纪虽小,资质却已经很高,以你这样的根基,修习起来定会事半功倍。”高瞎子站在瀑布前满意的微笑着。 “你刚刚是在考验我?”珑儿有点生气。 “要不是这串珠子,我的命就给了鲨鱼了!” 高瞎子哈哈一笑:“我不光是试验你,还要试验一下这串鲛珠,果然是水族的珍宝,居然有如此灵力,能破解我的移形换影,真是非同一般啊。” “你的幻术很厉害吗?”珑儿不解气的反问道。 “哈哈哈,小子,脾气还真是不小,告诉你,三界里,想当我徒弟的不知道有多少。我高瞎子既然要给你当师傅,有朝一日自然会告诉你我的身份,只怕你到时候会大吃一惊呢。”高瞎子仰头一阵大笑。 听高瞎子如此口出狂言,珑儿不禁定睛仔细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高瞎子,瘦高的身材,一身破旧的麻布衣服,黄瘦的大长脸,两只只有白眼仁没有黑眼珠的眼睛,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怎么看,都不像是法力无边的神仙。 他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厉害?那他究竟是哪一路的神仙呢?珑儿的心里充满了好奇。 第21章 又生波澜 珑儿正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双脚离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腾空而起。 “喂,你又要搞什么鬼?”珑儿一边冲着高瞎子大喊着一边手刨脚蹬的挣扎着,试图从半空里落回地面。 却见高瞎子脸上带笑,举着绿竹杖朝着他轻轻一点,“噗通”一声,珑儿脸朝下,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哎呦,”珑儿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生气的朝着高瞎子喊道:“我说你是要教我法术还是想要我的命啊,要是这个学法,还没怎么样,我的命就交代了!” 高瞎子收回了绿竹杖,看了一眼有点气急败坏的珑儿,哈哈哈笑道:“修仙的第一关就是练气,汇气成意,意随心转,修习到能够收放自如的以意念控制周遭万物,方可进入下一关。你所见的幻象,我控制你的行为动作,都是修习完练气后就可以做到的。” “那我到底要修炼到多少关才可以对付那些对我不利的家伙,才能保护我阿爹阿娘?”珑儿大声的问道。 “还没学会自保,就口出妄言要保护别人。”高瞎子面色一沉。 “修习法术不是简单的事,你虽身为仙骨,具有慧根,但是资质再好,如果不勤加练习,终究不过流于平庸。更何况你的对家是法力无边的真仙。” “那我岂不是修炼一辈子也打不过他?”珑儿听了不免有些丧气。 “业精于勤,你只要跟随我勤加修习,终有一天可以有能力保护你想护佑之人的。”高瞎子的语气自信笃定。 自从上次高瞎子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世之后,翻来覆去想了几天,珑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跟要随高瞎子开始修仙之路,即使到今天他也不清楚眼前的高瞎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己究竟要承受怎样的修行之苦,他也决定要开始——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可以保护自己家人和乡邻的办法,他没有选择。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丢开一切杂念,相信眼前的高瞎子,也要相信自己。 高瞎子似乎能感觉到珑儿的心思,哈哈的又一阵大笑:“这就对了,先把你心里的一切想法全部清空,咱们今天就从练气开始。” 一番细致入微的讲解过后,珑儿有如醍醐灌顶,迅速掌握了练气的要领,他为初窥修仙的门径而兴奋不已,大概是因为天生仙骨的原因,他似乎一教就会,闻一知十,进展神速。 高瞎子也为收了一个如此聪明伶俐的徒弟感到高兴。 “今天就暂时学到这里,明天起,你自行选择一个地势开阔幽静,气韵流通的地方去按今天所学继续修炼,月底再来,我看你的进度如何。记住,一定要勤。”高瞎子叮嘱道。 珑儿点头答应,带着感激的心情离开高瞎子的家。 踏出屋门的那一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月亮居然还是停留在刚进来时的那个位置,时间似乎被静止了。 感叹仙法的神奇,珑儿对未来的修仙之路充满向往和好奇。 从小听大人们讲过修仙的故事,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条路。 除了眼力好于常人,偶尔听得懂水族的语言,他也从未感受到他的所谓仙骨和凡人有何不同。 但是今天,刚一接触练气法门,气息在周身流动时的通透之感,让他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多么神奇啊!珑儿在心底不由得发出一声呐喊。 对于高瞎子,他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叫一声师父,但是珑儿一想起他教授自己时的耐心细致,想起之前他说过是为了亲娘的托付,来到青峰镇守护他,一住就是十几年,不由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下次再去时,一定要好好的对待这个瞎老头,虽然他没少给自己吃苦头,可说到底也是为了他好,自己每次对他大喊大叫实在是太没礼数了。珑儿暗自下定了决心。 悄悄的回到家,阿爹阿娘还在熟睡,他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小屋,和衣躺在床上,心中默默反复记忆高瞎子传授的心法,直到听见一阵鸡啼,才翻身躺好,睡了过去。 美美的睡了一觉,阿娘的巴掌拍醒了珑儿:“还不起来,看看什么时辰了?” 珑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顺手抓住了阿娘的胳膊。 “这位大娘,你儿子昨天干了一天的活,睡会懒觉都不行吗?一点都不心疼我,心这么狠。” “快点起来吃饭,川子来找你两趟了,说是等你一起去找大牛呢。”阿娘疼爱的拍了一下珑儿的手。 “川子来了?”珑儿一跃而起,“阿娘,我今天能和川子去镇上吗?” “川子天刚亮就来了一趟,说是村里头的官差都撤走了,镇里的也只剩景义他们自己的几个人。”阿娘答道。 “真的都撤走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溜达溜达了,阿娘,你看看,我都闷得快发毛了。”珑儿顽皮的冲阿娘撒起了娇。 “可是官差为什么撤走了?他们不抓水贼了?官船找到了吗?”珑儿感觉到奇怪。 “听说是皇城周边出现了个蒙面大盗,好多大官家里失了窃,金银珠宝被偷了不少。调走的官差都去抓那个贼了。”阿娘站起身去给珑儿准备好早饭。 “怎么突然间出了这么多的贼,幸好咱们平常百姓,没什么可偷的。”珑儿赶紧坐下来急匆匆的往嘴里胡乱塞着吃的。他想赶快吃完,和川子去镇里打探下情况。 还没等他吃完,屋门一响,红玉和川子一起走了进来。 “呦,红玉来了,好长日子没见你了,看这小脸,都瘦了。”阿娘拉过红玉的手亲热的打着招呼。 “大娘,咱们的女捕头也在帮着抓水贼呢,每天早出晚归的,比人家正经官差还卖力呢,能不瘦吗?”川子又开始和红玉斗嘴。 “瘦皮猴,你真是不知好歹,我那么卖力还不是想快点逮到那帮贼,好让咱们青峰镇太平一点吗?要不然万一哪天你一个不小心撞见了他们,这帮贼还不得把你劫的裤衩都不剩啊?”红玉毫不示弱。 川子的脸一红:“真是个野丫头,哪有正经大姑娘动不动就提老爷们的裤衩的?” “你还敢说我不正经,那我就不正经给你看看!”红玉举起拳头砸在了川子的前胸上。 珑儿娘赶紧边笑边拉回红玉:“川子这小身板可禁不住你这一拳,给打零碎了,他爹娘要心疼的。” “大娘,你也取笑我。”川子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 “哼,看在大娘的面子上,本姑娘才不和你这瘦猴子一般见识,红玉一笑收起了拳头,转身看向珑儿。 ”珑儿,还没吃完呢,我看你都吃了三个大馒头了,小心胖成猪,到时候你们三个一只猴,一头猪,一头牛,咱们镇上可有好看的了!” “我不吃胖点,怕扛不住女捕头的拳头呀!”珑儿笑着朝川子挤了挤眼。 第22章 都是孩子 “官差都走了,一时不会再回来了?”珑儿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 “你咽下去再说话,小心噎到。”阿娘一脸宠溺的拍了拍珑儿的后背。 “阿娘,我又不是小孩子。”珑儿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长得再大,在爹娘眼里也永远都是孩子。”阿娘用手点指着屋子里的几个孩子说道。 收好碗筷,阿娘去院子里和阿爹一起修补渔网,留下几天没见的小伙伴们在屋里聊天。 “官船是征的老百姓的粮食,被劫了可以再征,官老爷的金银珠宝可是他们自己的私产,丢了可还的了?不逮到那个蒙面大盗,估计这些官差暂时不会轻易被放回来。”川子冷笑道。 “我大哥也是这么说,官差近期应该不会再盯着青峰镇了。 查了这么多天,我跟着我大哥还有那些官差把整个镇都里外翻了好几遍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州里其他几个镇也连个鬼影都没发现,所以现在搜查的范围已经扩大到其他州了。咱们镇反而因为这一段时间查的严暂时没有嫌疑了。” “这么说我们镇可以恢复太平日子了?这些官差实在是不像话,借着搜查的幌子,见啥拿啥,我阿娘养的芦花鸡已经被他们抓走好几只了,晒的干货也兜走了不少,简直就是强盗。”珑儿气愤的抱怨着。 “这帮官差还比不上强盗呢,人家大盗还只偷大官和富户,官差就只会欺负老百姓。”川子附和道。 “还真是,听说这个大盗会飞檐走壁,但是只劫财不伤人,而且偷的都是官声不太好的贪官酷吏,所以呀,皇城左近的百姓都把这个大盗称为侠盗呢。”红玉接言道。 “红玉,听你的口气,你还怪赞成这个蒙面大盗呗?”川子不怕死的又开始斗嘴。 “赞成怎么了?你去告我啊,告诉你,死川子,那些个被偷的大官们,听说都没敢上报到底丢了多少东西,因为他们贪到手里的各种宝贝比人皇的都多。一旦人皇知道了,他们也好不了。” “那这个大盗和这伙水贼会不会是一伙的,他们不会都是义军?”珑儿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一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义军,反正我大哥这几天总叨咕一句话,‘盗匪横行,天下大乱’,还让衙差们都安分点,别和那帮官差搅在一起变成一个样,免得到时候遭报应。” “义军不骚扰百姓,盗贼也是不偷百姓,这么一看,他们和咱都是一伙的啊。”川子笑嘻嘻的总结道。 看似无意的一句戏言,仔细一想好像还有几分道理,几个小伙伴一时间沉默不语。 “哎,咱们赶紧去镇里溜达溜达,这些天大门都不敢出,镇里长什么样我都要忘了。”川子站起身拉住珑儿。“去看看大牛,昨天他和二叔刚从白灵州送货回来,看看他有没有好东西带给咱们。 “你就会算记大牛的东西,怪不得都说你鬼精鬼精的真是比鬼还精呢。”红玉跟在后面笑话川子。 “谁叫他自己能赚钱了,不算计他算计谁,你说是不是珑儿?\"川子笑着搂着珑儿的肩膀。“要是他没给咱带东西,就让他请咱们吃顿好的怎么样?顺便喝两杯?” “哈哈哈,大牛要是知道咱们这么想方设法的想占他便宜,怕是要吓死了。”几个小伙伴一路说笑朝镇里走去。 已近霜降,早晚寒凉,但是中午的太阳却依旧有些毒辣。 山色已经由绿转黄,间或夹一片红色,远远看去美不胜收。 街边的铺子没有了官差的骚扰,也比之前开多了好几家,镇上多了一些热闹的人气。 被憋在家里好几天的珑儿和川子不停的左顾右盼,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下熟悉的青峰镇。 红玉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忍不住就好笑:“喂,没那么夸张,不过几天没出来镇上,你们俩至于这副德行吗?脖子都要扭断了。” 珑儿自己也觉得好笑:“是啊,虽说没几天,可为什么看见啥都新鲜呢?” 说笑间来到了顺记,店铺门前,站着一个孩子,范掌柜正拿着一件半新的衣裳往他的身上披。 走到近处,珑儿几个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衣不蔽体,满脸渍泥,干瘦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盯着眼前的几个人。 “你们几个过来了?找大牛吗?他在里边,进去。”范掌柜回头看见他们几个赶忙招呼道。 “范掌柜,这是怎么回事?”珑儿打量着小乞丐。 “唉,这几天街上好几个讨饭的半大孩子,都是临近镇里的。家里的大人们交不起税,有的被抓起来了,有的被逼的寻了短见,可怜了这些孩子了。”范掌柜面露忧色,难过的摇了摇头。 红玉蹲下身替孩子整理好肥大的衣裳,又掏出几吊钱塞进孩子手里,不觉也红了眼眶。 这些天,和公差一起到各村去搜查,亲眼看到他们对老百姓各种欺压盘剥,好几次,大哥和镇里的衙差看不过去,试图维护一下乡邻,可是这些吃惯拿惯的公差如何会把这些村里自发组织的乡勇们放在眼里。好在官差走了,要不然估计大哥一定会忍不住和他们起冲突的。 “你是哪个村子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吗?”珑儿轻声问道,看孩子的眼神,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孩子只是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一句话也不说,一个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看着孩子瘦小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心情沉重的走进了顺记。 大牛正抓着两个馒头从后院走过来,看见范掌柜进来赶紧问道:“二叔,孩子走了?我拿了吃的给他。” “跑掉了,好像是怕有人追他一样,应该是受了惊吓。”范掌柜表情沉重。 “大牛,告诉大师傅,做饭的时候多下点米面,留出来一点预备着,这几天来讨饭的都要给点,都是我们的乡邻啊。 “是。”大牛答应着。几个小伙伴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第23章 闲聊国事 范掌柜心情不好,无心做生意,也没有了和几个小朋友聊天的兴致,交代好大牛和小伙计就出门找老友下棋解闷去了。 小伙伴们虽也心情沉重,但是一见到大牛就把刚才的事放在了一边,他们急切的想知道这一趟白灵州有没有什么新闻,外面到底已经乱到什么地步了。 “白灵州现在也挺惨的。”大牛皱起了眉头。 “我和二叔去给几老客户送货,好几家都说进完这一批暂时就先不要送了,打算清一清手上的现货关门大吉了。” “为什么,有钱都不赚了吗?”川子一脸的不解。 “赚什么钱啊?卖玩意儿摆设和各种灵巧洋货的的比不得卖米面粮油的的,老百姓手上现在没有闲钱买,有钱的现在没心情买,那些官差大老爷们倒是偏偏就喜欢这些个,可是他们要么假模假样的随便给几个钱,要么干脆直接揣怀里直接拿走,和抢没什么区别。”大牛叹了口气。 “现在真是越来越没王法了,怎么就没人敢管了呢?”珑儿听了也觉得生气。 “我听我大哥他们背地里说,人皇最近几个月基本都不上朝了,每天就是和一些术士半仙什么的混在一起,除了催各部给他搞钱买药炼丹,完全不理朝政,底下的官谁敢说点什么人皇不爱听的,命好的挨一顿板子,命不好的直接投进炼丹炉。”红玉悄声说道。 “难怪最近这些官差们像是强盗一样肆无忌惮的连拿带抢,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川子气得直拍桌子。 “当了人皇还不够,还要想着长生不老当神仙,他这么祸害百姓要是还能得道成仙,那可真的是老天爷瞎了眼。”珑儿恨恨的说道。 “皇城里的事咱们老百姓哪里知道那么多,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听说当初人皇上位就是当今的老太后利用一批巫师术士做法,害死了几个皇子,才改了命,轮到他登上人皇宝座的。”大牛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 “啊?真的假的,说的这么邪乎?”几个小伙伴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也是这次跟二叔去白灵州时听一个主顾讲的,他常年和皇城里有生意往来,大抵是不会错的。”大牛一脸的笃定。 “我的妈,我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人皇刚上位的时候,咱们的日子都挺好的啊,不是都夸他英明仁义吗?”川子问道。 “那是做给老人皇看的,当初他刚上位,朝里都是老臣,他的地位还不稳,等他慢慢把朝阁都换成他的人,可不就像现在这样了?你看看言老爷就知道了,明明就正直壮年还那么能干,都不得不回乡退隐。就是因为他是老臣啊。”大牛答道。 “那现在,全国乱成这样,老皇不管吗?”珑儿好奇的问道。 “怎么管?老人皇都好久没露面了,说是在皇家别院修养,安享晚年,其实啊,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了。”大牛答道。 “这么看来,以后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更难了。”珑儿叹道。 “照这么搞下去,义军又是大盗的也会越闹越凶了,红玉,你和大哥还得和官差搅在一起搜老百姓啊。”川子的语气有些讥讽。 红玉一听,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川子:“我大哥也没有办法,上面有令,他又不敢不听,但是我和我大哥可从来没欺负过人!” “川子,你可不能说大哥和红玉,上指下派,他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呀。\"大牛替红玉分辨。 珑儿一看红玉急得脸都红了,赶紧伸手给了川子一拳:“你小子还不快点给女捕头道歉,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咱青峰镇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川子也自觉失语,连连给红玉作揖,到底是又挨了红玉几拳,两个人才又重归于好。 “其实我大哥说了好几次要辞掉这个倒霉的差事了,可是我二哥和我爹都不同意。”红玉说道。 “我爹说,让我大哥先干着,好歹还能和官差说得上话,乡邻之间有什么差错还能帮着挡一挡,真要是不干了,咱们真的就只有挨欺负的分了;我二哥也说,现在这些官差都失心疯了,连言老爷的面子有时候都不管用了,再怎么着,衙差也沾着官字,那些个官差们多少还会给点面子,与其回家当老百姓还是先干着对大家好。” 珑儿忍不住又拍了川子一巴掌:“你看看,大哥也是为了青峰镇的乡邻们,你这种小人啥都不知道还在背后胡言乱语。” “几位大哥大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就饶了我好,还得要跪下给你们每个人磕一个才能别再提这个事了吗?”川子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次就饶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可是,你刚说官差连言老爷的面子都不给了?不能,谁不知道言老爷是什么身份啊?”珑儿一脸不可置信。 “我也听说了。”大牛接言道。“就前几天,好几个官差闯进了‘一德堂’,狮子大张口,要人家补缴税款,伙计一再解释这是言老爷的铺子,从来没少交过半点税款,结果,官差非但不听,伸手打了伙计,还把一德堂的柜台,匾额都给砸了。” “我的天,言老爷不是一直在帮人皇搞钱吗?就算不是在朝为官,好歹也是能在人皇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物,官差不过是州官底下的狗,他们是疯了吗?”珑儿觉得不可思议。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言老爷是能搞钱不假,但是他的心不够狠,搞钱的速度不够快,人皇心里已经开始对他不满了,上行下效,正是因为上头对言老爷有微词,下面的狗使奴才们才敢狗仗人势,作威作福!”大牛感叹道。 “大牛,几天不见,你的见识都不一般了呀,说得好有道理,我都开始崇拜你了。”川子打趣道。 “你还真别说,大牛,我也感觉你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珑儿也对大牛有点刮目相看了。 “什么呀,我也是听二叔和其他一些掌柜的聊天听来的,我懂什么呀。”大牛的脸一下子红了。 “最近倒是没听说那个言公子出来闯祸了?”提到言老爷,珑儿想起那个脸上写满故事的言公子。 “被言老爷送回皇城了,都十几天了,你们没听说吗?”红玉答道。 “我二哥说言公子给他爹写了保证书,不再胡闹,好好完成学业,言老爷才放他走的。\"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来去自如,想做什么做什么,荒唐完了认个错就好,哪像我们,一辈子就拴在那条船上了。”川子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我说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的牢骚抱怨,各种不满,是不是收拾你一下才能恢复正常。珑儿照着川子的脑袋拍了一下。心里却想着,那个满脸倔强不服的言公子会向老子屈服写保证书?什么情况? 第24章 找个好地方 几个小伙伴到底还是熊了大牛一顿晚饭才各自回家。 一进家门,阿爹就高兴的告诉珑儿,景义挨家来通知,明天能出海了,州里刚下来告示,正准备连夜张贴呢。 \"太好了,阿爹,那明天咱们一起去?” “那当然了,阿爹还要跑远一点,多撒几网,这些天呀,可真是憋坏了。” “你阿爹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来来回回去船上好几趟了,恨不得今天直接就住船上了。”阿娘打趣道。 “今天咱们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走,我刚看了下天,这几天应该都是响晴的好天气。”一向寡言的阿爹今天有点兴奋。 是啊,靠海吃海的渔民们,一家人的柴米油盐,吃穿用度,所能依靠的只有这片海。解封,解的不只是这片海,也解开了百姓们几日里紧锁的愁眉,打开了他们赖以谋生的生命线。 接连的好消息驱散了连日的阴霾,一家人的心情轻快了许多。 月色如昼,小院里铺满了明亮的月光,也充满了幸福的欢声笑语。 青峰镇上,买卖新鲜海获的人流穿梭不息,热闹繁华的景象好久不见,乡邻们连日里紧张恐惧的情绪似乎都要在这解封的第一天里狠狠的宣泄一下。 珑儿几家的渔获刚一摆好,就被一抢而空。 “阿爹,明天我们再多撒几网,你看,都不够买啊。”珑儿喜滋滋的笑着。 “这几天是得多打点。”阿爹也满脸的高兴。 “大华叔,你和川子今天什么时辰出的门啊?我和阿爹到码头那的时候,你家的船就不在那了,走得也太早了?” “我阿爹根本就没咋睡,三更一过就把我喊起来了,我现在困死了,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川子打着哈欠。 “臭小子,好不容易今天让出海了,谁知道明天又抽什么风,不赶紧多打点,以后喝西北风啊?”川子爹忙着收拾摊档。 “还真是,现在哪里都是一团乱,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咱们镇上又难得的清净,真得勤快点多出几趟。”阿爹也点了点头。 收拾停当,珑儿惦记着去家里附近找一个地方当作修习之所,高瞎子一再嘱咐他要“勤”,他可不想被别人看扁了。 青峰山上,正是一年里最美的时候,放眼望去,五颜六色,如同一幅精美的画卷。 珑儿无心欣赏美景,一心寻找高瞎子所说的“气韵流动”的安静之地。他从小就在山里面跟着阿爹打野鸡套野兔,对这一带非常了解,他的心目中早已拟好了两个个备选的地方。 一处是荒废许久的土地庙,年久失修,早就没人来烧香朝拜。庙的后身有一处望海的平坦山石,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唯一不足就是偶尔有打猎的或是赶路的来庙里躲雨或是歇脚。 另一处是靠近青岩涧的一处山洞口,那里有以前修的烽火台和了望塔,现在被拦在禁地之中,肯定不会有外人闯入,只是要时刻小心巡守的卫兵。 找个十全十美的理想之地还真是有点伤脑筋,珑儿边走边盘算,心里暗自苦恼。 他加紧脚步,打算先去土地庙附近看看。 突然,“嗖”的一声,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珑儿吓得一缩脖子,赶紧停住脚步,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定睛仔细一看,一支银色的飞镖深深的钉在一棵树干上,一条青绿色的小蛇正痛苦的来回扭动着。 “谁?”珑儿吓得一身冷汗,气急败坏的大喊起来。“发镖怎么不看着点,伤到人怎么办?” 应该是这附近的捕蛇人,他们专门抓蛇取胆,来卖给药铺的。 珑儿一边伸手擦汗,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左手边一片矮树丛后传出,树丛一分,一张焦黄的小脸露了出来。仔细一看,珑儿认出,居然是孙先生药铺里的那个小丫头,阿芷。 她一身淡绿色的衣衫,头上戴着斗笠,腰上挎着竹篓,隐在树丛中还真是不容易被发现。 “原来是你,你这手飞镖厉害呀,差点钉我脑袋上。”珑儿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瞪着小姑娘。 哪知这个阿芷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大树跟前,熟练的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轻轻的拔出银镖,取下小蛇放进腰上系着的竹篓里。 ”喂,你差点伤到我,不道个歉吗?”珑儿见她利落的身手,心里不禁暗暗称奇,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阿芷收好竹篓,转过身,手上拿着那支银镖,直直的盯着他,脸色木木的,一语不发。 珑儿给她盯得心慌,只好败下阵来:“算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反正也没伤到我。不过你是来帮孙先生抓蛇的吗?他还要你一个小姑娘自己来青峰山?” 阿芷的大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珑儿心里一动,想起似乎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莫非这小丫头是个哑巴? “你不能说话?”珑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同情。 “这青峰山上虽然没有老虎黑熊什么的,可是有狼,还有打猎的设下的各种网子和陷阱,孙先生也真是的,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何况你连救命都不会喊。” 阿芷还是愣愣的立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珑儿的话。 一阵微风拂过,珑儿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他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他不禁又想起那晚立在船头的那个神秘的小姐。 一个是白衣飘飘清冷优雅的小姐,一个是不会说话的黄毛丫头,除了年龄相仿,完全没有干系。这种香气可能就是少女的体香。珑儿摇了摇头,心中疑惑着。 “蹲下!”一声粗哑的呼喝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珑儿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已经被阿芷按住,身子不由自主的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大的手劲,珑儿心里暗叹,这么瘦弱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发出喊声的是阿芷,原来她会说话! 他刚想出声询问,却见阿芷右手一扬,银镖脱手而出,噗的一声打在了什么上面。 珑儿扭头一看,又是一条青绿色的小蛇被钉在了树上。 第25章 小青蛇 青峰山上的蛇,珑儿基本都熟悉,从小在山里跑,遇见蛇,被蛇咬,都不是稀奇事,但是这种通身青绿色,尾尖泛红的蛇他却从未见到过。 不过一见青蛇扁扁的大脑袋,珑儿确定,这种蛇应该有剧毒。 “你可要小心,被它咬一口,你的命就没了。”珑儿见阿芷又伸手去抓,顾不得责怪她,赶紧站起身好心提醒。 可是还没等他站稳,忽觉小腿上被针扎了一下,低头一看,脚边一条小青蛇,正仰着头嘶嘶吐着信子。 “啊!”珑儿忍不住叫出了声。糟糕,还提醒别人,自己倒是先中招了。他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 珑儿赶紧伸手准备拿住蛇的七寸,先把蛇摔死再处理自己的伤口。 “不能碰它!”珑儿刚刚弯下腰,手差一点碰到青蛇,却被阿芷厉声喝止住。 不等珑儿起身,阿芷的银镖已经飞出,不偏不倚,钉住了青蛇尾巴。 她迅速走到珑儿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小葫芦,倒出两粒绿色的小药丸递给珑儿。 “不想死赶快含在嘴里。”她依旧面无表情,语气沙哑生硬。 “坐下。”阿芷捡起银镖,装好小青蛇,站在了珑儿面前。 虽然眼前的姑娘身量瘦小,面黄肌瘦,神情木讷得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假人,可此时浑身上下充满了威严。 珑儿保命要紧,赶紧乖乖的坐下,任凭眼前这个瘦小的姑娘处置。 阿芷卷起珑儿的裤脚,珑儿一看自己的腿,吓得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不过短短一瞬,整条小腿已经肿成两个粗,一条细细的黑线隐隐的顺着小腿向大腿蔓延开去。 阿芷解下腰带,手脚麻利地在珑儿的大腿根处紧紧系住,珑儿不由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别过脸去,掩饰自己的尴尬。 阿芷似乎毫不在意,依旧木着一张脸,掏出银镖,把镖尖对着青蛇刚咬过的地方噗噗的扎了几个小孔,墨黑的血水夹杂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汩汩的流了出来。 珑儿的腿已经麻木到毫无知觉,渐渐的,开始感觉到有一点涨涨的酸麻,再转回头看,却见阿芷已盘膝坐在地上,手里一条浑身通红的小蛇,正贪婪的吸吮着他腿上的伤口。 珑儿吓得头皮一麻,赶紧下意识的往回收腿,嘴里慌忙阻止:“姑娘,你干什么,这,危险啊\" “别动,”阿芷按住他的腿,继续让小蛇吸他腿上的血。珑儿这才发现,刚刚的黑血已经渐渐转为殷红。那条黑线也消失不见了。原来,这条小红蛇是在帮他吸出毒素。 珑儿松了一口气,感觉顷刻之间好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里一阵庆幸,对眼前这个瘦小的阿芷充满了感激。 “姑娘,多亏了你出手相救,要不然。我今天就死在青峰山上了。”珑儿擦了擦满脸的冷汗。 阿芷没理他,见珑儿腿上的几个小孔里流出的血已经全部转为红色,赶紧把红色的小蛇收到竹篓里,又拿出那个漆黑的小葫芦,倒出2颗药丸递给珑儿。 “嚼碎再吐出来,涂在伤口上。”简短的一句话后,阿芷站起身准备离去。 “哎,你别走啊。”珑儿一见她要走,急得喊了起来。 “你看看我这个药涂的对不对,好像太少了,涂不均匀。” 阿芷回过头看了一眼,只冷冷的说了一句:“够了。”就又转身要走。 珑儿一看没留住她赶紧又大喊一声:“哎呀,有蛇!” 阿芷停了一下,还是又折了回来。 她走回珑儿旁边仔细检查了一遍,抬脸问道:“蛇在哪里?” 珑儿一笑:“现在是没有,可是谁知道一会儿有没有。我现在还不能动,万一再有蛇出来怎么办?你能不能陪我到我能站起来活动了再走?” 阿芷站在那里,没有吭声。 “救人救到底,这种小青蛇只有你能对付的了,就劳烦姑娘了。”珑儿好言央求道。 “都抓干净了,没有这种青蛇了。”阿芷回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还有没有,青峰山这么大,你哪里能抓的干净?”珑儿不由得笑了,这小姑娘当他是小孩子哄呢。 “一共十条,都抓住了。”阿芷不理会珑儿的笑,依旧冰冰冷冷的回答道。 “还不多不少正好十条,姑娘,你还知道得挺清楚,既然姑娘执意要走,那就走。我就自己在这听天由命好了。”珑儿见留不住阿芷,忍不住开始怄气。 不知为什么,虽然和这个小姑娘不过才见两次面,而且她呆呆愣愣的不懂言辞,珑儿却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就是十条。”阿芷又执拗的来了一句。 “好好好,就是十条,我相信你了好?你走,不用管我了。说得那么肯定,难道是你养的?记得那么清楚。”珑儿赌气的叨咕着。 “是我养的。”阿芷平静的说道。 “啊?”珑儿听了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半天,珑儿才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不是开玩笑,你把这种要人命的蛇散养在青峰山上?” 见阿芷没有反应,珑儿又追问了一句:“这里可是经常有人经过的山路,我是遇见你才侥幸没被毒死,万一有人不小心被蛇咬一口丢了性命怎么办?” “平常它们不出来的。”阿芷的口气依旧生硬。 “什么意思?”珑儿不解。 “我撒了药,才会把它们唤出来,是你自己走进这个药粉圈的。”阿芷伸手指了一下地。 珑儿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才发现,地上果然有一圈淡红色的粉末画成的圈子。 直到现在,珑儿才相信这小姑娘说的句句是实话,并无半句玩笑,这蛇居然真的是她养的。 看来今天就是该我倒霉。他心里暗骂自己,偏赶上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哪怕再晚一点都不会被蛇咬这一下。 “喂,那既然是你养的蛇咬了我,你就更不能走了,最起码你得等我可以活动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症状,需不需要再用点药才行。” “已经好了。”阿芷打断了珑儿。 “胡说。”珑儿低下头看自己的腿,好神奇,片刻之间,腿已经完全消肿了,只是小腿处有几个淡淡的红点。“咦?”他忍不住用手掐了一下大腿,已经能感觉到疼。 他这才赶紧双手撑着地小心的站了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他又原地跳了两下。 果真,腿已经恢复如常。 “哇,你的医术真是厉害!”珑儿高兴的赞道。 可是抬头才发现,阿芷已经影子都不见了。 第26章 蒙面大盗 珑儿赶紧解开绑在大腿上的腰带,整理好衣装。 这小丫头真是有点邪门,瘦瘦小小的姑娘家,居然敢一个人在山上养毒蛇。难道是孙先生拿来配药的?还真没听说哪个药铺自己养蛇的。 珑儿又不放心的活动了一下腿,看了看伤口,太神了,不过片刻工夫,已经看不出丝毫被蛇咬过的痕迹。 简直是圣手啊,珑儿不禁连连称奇。人不可貌相,看她那一手熟练的发镖手法,给自己治疗蛇毒的利落劲儿,阿芷这小丫头还真不是一般人。 他顺手把阿芷的腰带揣进了怀里,淡绿色的腰带上隐隐还能闻到那缕熟悉的幽香。 冷静了一下,珑儿决定今天还是先把准备修行的场所定下来,腰带明天早上去集市时再去药铺还给她。 白天还是先去土地庙看看,天黑一点再去青岩涧,就这么决定了。珑儿朝着土地庙走去。 这座土地庙位于青峰山的半山腰上,地势开阔,在珑儿的记忆里十几年前曾经香火很旺盛,只是后来一场山火烧掉了半边屋顶,迟迟无人修缮,就慢慢荒废掉了。平时,除了偶尔进来歇脚躲雨,基本不会有人走到里边来。 迎面对着海,背面靠着山,这里应该算是一个气韵流动的好地方了。 沿着土地庙转了一圈,一切并无异常。 珑儿盘坐在山石上,收敛心神,按照高瞎子教导的方法,开始修炼。 虽已近初冬,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山石暖暖的,清凉的海风吹在身上,一切都那么舒适。 珑儿凝神运气几个来回,基本已经掌握了控制气息流动的方法。虽说经历了小小插曲,却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心情。珑儿已经完全沉浸在修行之中,心里感到兴奋不已。 结束了第一轮的修炼,珑儿感觉周身舒爽,脑清目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高瞎子还是太小看我了,这些个入门基本功也太小菜一碟,下次得让他多传授一点,只有加快修炼的速度才能更快的掌握仙法,才能有资格保护家人和乡邻。 珑儿对自己的进度非常满意,歇了一下又开始新的一轮练习。 直到他抬眼眼看到太阳已经西垂,才惊觉时间已经快到傍晚,居然在青峰山上待了大半天,再不回家,阿爹阿娘又要担心了。 珑儿赶忙起身回家,还好,大半天没有旁人来打扰,看来这个地方还算不错,珑儿决定以后白天就来这里修炼了。 果然,一进家门,阿娘就一通埋怨。 “川子说你奔山里去啦?怎么一整天都在山里,不知道现在世道乱吗?还自己一个去,万一遇见什么水贼,强盗,你的小命就没了!” “是啊,这以后要是上山,还是叫上川子大牛一起,可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了。”阿爹也不放心的叮嘱道。 “没事,阿爹,阿娘,大白天能有什么事啊?我就是去山上溜达了一下,好久没去了。你们不要太紧张。”珑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腿已经好了,要是被爹娘知道自己被毒蛇咬了,只怕以后连山都不让上了。 “那也不用溜达大半天,怎么才回来?”阿娘有些不相信。 “哎呀,我走累了找了块石头躺下歇脚,谁知道太阳一照困劲上来,就睡着了。”珑儿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没扯谎骗我?”阿娘盯着珑儿。 “连你儿子都不相信了?你可真是疑心够重的。”珑儿笑嘻嘻的搂住了阿娘。 “你再不回来,你阿娘就自己上山去找你了,刚刚她把人家川子还骂了一顿。” “骂川子?为啥?”珑儿有点纳闷。 “骂人家川子没拦住她的宝贝儿子呗。”阿爹笑着说道。 珑儿也被逗笑了,他搂住阿娘来回摇晃着:“这位大娘,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腿长在你儿子身上,你倒去怪别人,川子可真是够倒霉的。” “还不是因为你?天天为你这臭小子担惊受怕的,你阿爹这两天老寒腿又犯病,没办法上山,你还来添乱!”阿娘的气还没消。 珑儿一再保证,不会再一个人上山了,二老的脸色才渐渐和缓下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晚饭。只是珑儿一边满脸陪笑逗着阿娘一边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这刚刚决定好的修炼地,以后得找个什么借口再去呢? 心疼阿爹的老寒腿,又记挂着要去青岩涧,珑儿好说歹说,爹娘才同意珑儿明早一个人出海。 洗漱过后,珑儿又陪着爹娘聊了会天,才回到自己的小屋。 他拿出怀里揣着的那条阿芷的腰带,顺手搭在了椅子背上。和衣躺在床上,准备明早自己一个人出海,最要紧的是要到青岩涧那里看一看。 更鼓刚一响过,珑儿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侧耳倾听,爹娘的鼻息匀称,还在熟睡中,他蹑手蹑脚的偷偷溜出家门,一个人朝着码头走去。 初冬的深夜,湿冷的海风吹在身上,珑儿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心里暗暗后悔,应该穿上那件厚一点的棉衣,要是不小心染上了伤寒,那可就糟糕了。 正当他抱紧双臂低头疾走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珑儿不禁纳闷,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往村里来?他心头猛地一惊,不会是强盗或者水贼?他赶紧躲到路边一棵大树背后,蹲下身子朝外张望着。 借着朦胧的月光,从码头那边,一个黑影正朝村里疾奔过来,十几步之外,呼呼喊喊的跟着十几个人。 珑儿眯起夜视眼仔细观看,前边的人黑纱蒙面,捂着右肩,脚步逐渐踉跄,似乎是受了重伤,后边的人官差打扮,手里挥舞着刀剑,高声呼喊着。 这个不会就是皇城里追捕的蒙面大盗,珑儿心中暗叫倒霉,这两天怎么老是遇见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可心里又觉得不可能。皇城里的大盗怎么可能跑到青峰镇来,这里又没有贪官奸商。 他胡乱琢磨着,眼看一群人越来越近,他紧张的屏住呼吸,紧紧的贴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 蒙面人跑到村口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没有进村子,一个左拐,向青峰山方向奔了过去。 珑儿等这帮人跑远才敢站起身从树后走了出来,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感激蒙面人没有进到村子里,否则官差们又要挨家搜,乡邻们又要遭殃了。 他也隐隐的为蒙面人感到担忧,不知为什么,珑儿不希望他被官差抓到。 他们的吵嚷声已经惊动了村里的狗,一阵汪汪的狗叫声后,村里人家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珑儿不敢再耽搁,赶紧跑向自家小船,准备出海。 第27章 原来是他 幽暗的码头上空无一人,珑儿跳上自家小船,来回检查了一下,一切如常,他摇着橹,朝着青岩涧的方向划去。 点点星光摇曳闪烁,海面上波光粼粼,周遭一片宁静。 渔船离岸不过一丈远,珑儿突然感觉船尾往下一沉,他赶紧走到船尾想看看出了什么情况,却见海水一翻花,一个人影从船底浮了上来。 珑儿吓得后退了一步,脑子里立刻想到,糟糕,遇见了水贼。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人影已经扒住船板,想要爬上来! 只是奇怪的是,那个人往上撑了几次,都没爬上来,又重重的跌回海里。 珑儿回身操起了船橹,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人附近,只等他再次露出头就给他一下,这种家伙,打死了也是白打。 好一会儿,船尾毫无动静,“难道是怕了我,跑掉了?”珑儿朝着船尾慢慢凑了过去。 就在他弯下腰向船底看时,海水“哗”的一声,那个人影从水里一跃而起,蹿到了甲板上! 珑儿被溅起的海水打湿了全身,也迷住了眼睛,他慌忙退后一步一把擦干满脸的海水,举起了船橹摆好了防御的架势。 却只听到“噗通”一声,这个人重重的跌落到小船上,一动不动了,似乎是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珑儿心中大大的好奇,他生怕有诈,站在旁边屏心静气的等了好长一会儿,海里没有动静。 “嗯,他一个人,看来没有同伙。”珑儿慢慢走到那个人近前,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借着月光,只见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脸朝下,趴在船板上,身形瘦高。 珑儿见他仍然一动不动,不禁奇怪,伸出船橹去戳了戳这个黑衣人,还是没有反应。他用力把船橹抵住黑衣人的肩膀,想把他的身子翻过来,好看清这人的脸。 “啊”,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从黑衣人喉咙里传来出来,珑儿一惊,这人难不成受了伤? 他停住手,一边全神戒备,一边回身取过渔灯,点着了烛火,再次走近船板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 “哎呀!”珑儿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船板上,黑衣人的肩膀旁边流着一滩血水,这个人真的是受伤了!他一下子想到了刚才在村口遇到的被官差追捕的蒙面人。那个人就是一直捂着肩膀在拼命的跑啊。 他不是朝着青峰山跑过去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难不成是从山岩上跳到海里再游到了码头? “珑儿”一声微弱的招呼声传过来,黑衣人左臂努力的撑住身体,翻过身,平躺在了船板上。 这个人是谁,怎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珑儿顿时头皮发麻。 他提着渔灯,凑近黑衣人,慢慢把他脸上的黑纱摘了下来。 “言公子!\"珑儿惊得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原来是他!眼前的黑衣人居然是言云宸! “快把灯灭掉\"言公子费力的说道,“快离开码头在追捕我\" 珑儿赶紧吹熄了灯,抬头一看,果然,青峰山的岩壁上有几点若隐若现的火光。 来不及细问,珑儿撑起船,既不能回村,更不能上山,他只能按照原计划向青岩涧划去。 待到离岸稍远时,珑儿放下船橹来看言公子的伤势,他双眼紧闭,又晕了过去。 怎么办?他不会死了,流了那么多的血,又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那么久。珑儿一时有些慌乱。看来只能暂时先替他把伤口包扎上,把血止住。 珑儿把言公子拖进了船舱,替他脱掉湿淋淋的外衣,天气这么冷,难为他受了重伤,被官差一路从陆地追到海里,居然还有命在。 珑儿一翻出几件堆在舱里的旧衣服,挑出一件还算干净的,撕下一条备用,先把言公子的伤口清理干净,又小心的包扎好。珑儿看得清楚,他大概是被刀剑之类的刺进了肩胛位置,虽然伤口很深,还好不是要害,性命应该并无大碍。 又帮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珑儿想了想又脱下自己的棉衣给他盖在了身上,不知为什么,几次接触下来,珑儿从心里对这个言公子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又被官差追捕,但是在珑儿的认知里,现在的世道,敢和官差叫板对着干的都不是坏人。 实在是太冷了,珑儿使劲的摇起船橹,得赶快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生上火,言公子的身体冷的像冰块一样,要是不赶紧暖起来,恐怕他就算不会因为受伤而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好久没来这片海了,珑儿知道,自打前段时间水贼劫官船那件事情之后,这里增加了好多的巡守,但是好在烽火台那里的红树林非常的茂盛,加倍的小心点,这个时辰应该不会被轻易发现的。 凭着一双天生的夜视眼,珑儿轻而易举的避开巡守,穿过茂密的红树林,把小船停在了一个隐蔽处。带好水囊等一些物品,他把一直昏迷不醒的言公子背到了那个正对着烽火台的山洞口。 珑儿先把言公子放在一处平整的山石上,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段枯树枝,走进了山洞里。 这个山洞是珑儿以前还没封海时,有一次在烽火台附近撬海蛎子,突然天降大雨,他为了躲雨无意中发现的。 一株几乎两个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遮住一块高耸的岩石,转到后面就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进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里面是宽敞平坦,蜿蜒几十米深的巨大空间。几块巨大的岩石像是被人工打磨过一样,错落分布在里面,形成天然的石床,石桌,石凳。 看到洞里空空荡荡,没有野兽之类的在里面栖息,珑儿才放心的回来把言公子背了进来。 他又到洞外捡了一些干燥的枯枝,生起了火。一顿忙碌,珑儿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暖暖的火堆旁,珑儿把言公子放平躺好。又解开了他的外衣看了一眼伤口,血已经凝结住,不再往外流了。可能是失血过多,又耗费了大量体力,才昏迷这么久。 珑儿把一堆湿衣服晾在了火堆旁,才算是暂时忙完了,他长出一口气顺势也躺在了火堆旁边,火光映照下,言公子眉头紧蹙,苍白的脸上有一种痛苦又坚毅的表情。 珑儿盯着他的脸,内心不由得对这个言公子充满了好奇。 第28章 相助 火苗渐渐弱了下去,珑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赶紧一骨碌身坐了起来。 “得再去拣点树枝,身子暖和了,言公子快点缓醒过来,才能问一问他接下来去哪儿,天一亮,就不好离开这里了。”珑儿心里有点着急。 他走到言公子身边,想把盖在他身上的棉衣再往上拉一拉,却发现言公子刚刚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此时烧得通红,额头上,脖颈上,不停的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珑儿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按在言公子的额头上,滚烫。 “糟了,流了那么多的血,又开始发烧,他这样下去恐怕小命要交代了。”珑儿一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珑儿不能生火有烟\"言公子被珑儿冰凉的手给弄醒了,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珑儿赶紧蹲下身扶住他,“你先躺下,不要动,这个火没关系,你看,烟是朝着洞里走的,不会有人发现,你放心。” 言公子这才抬眼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山洞,一见果然如珑儿所说,山洞深处似乎有一种吸力,生火产生的烟都朝洞内飘了进去。他这才放心的重新躺好。 珑儿又拿过水囊,喂他喝了几口水。 “你先休息,我去拣点树枝过来,火可不能熄了。”看见言公子醒过来,珑儿心里终于安稳了一点。 抱着一大捆树枝,珑儿回到山洞里,却见言公子已经起身,半倚在火堆的石凳旁边,正盯着火光发呆。 “你怎么起来了,烧得那么厉害。”珑儿忙把树枝丢进快要熄灭的火堆。 “这是哪里?”言公子的声音微弱。 “青岩涧,禁区,是不是很安全?”珑儿调皮的笑了。 言公子一愣,随后也不由得笑了:“很安全。”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珑儿看他虚弱的样子担心的问道。 “死不了。”言公子苦笑了一下。 “你怎么又和官差对上了?听说你回皇城去读书了不是吗?”珑儿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说来话长。”言公子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可以不说。”珑儿看出他的为难。 “不过你等下要怎么办?恐怕沿岸上会有官差。” “何止沿岸,他们眼看我跳进海里,估计这时候海里也有官船在找我,很抱歉连累了你。”言公子充满了歉意。 “连累谈不上,我本来也打算来这里的,只是碰巧遇见了你。”珑儿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不想让言公子心里有负担。 “这里是禁区,你来这里做什么?”言公子也好奇起来。 “嗯,我也是说来话长。”珑儿也卖起了关子。 言公子一笑点了点头:“我的命是你救的,要不是你碰巧在那个时候出海,估计这时候那不是帮官差抓住了我,就是我在海里被淹死了。” “确实,你的命真的不错。”珑儿哈哈一笑。 “等下你打算怎么办?” “我今天卯时之前必须坐在皇城的太学里,不然我可能会被我爹打死。”言公子苦笑了一下。 “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珑儿放低了声音。 言公子见他一脸郑重的样子不禁好笑:“你问。” “听说皇城里有一个专门劫富济贫的蒙面大盗,不会就是你。”珑儿小心的问道。 “哈哈哈,”言公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珑儿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开怀大笑,言公子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心事重重,忧郁,冷漠,疏离的样子。 “你也太高看我了,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几个普通官差就追得我这么狼狈,哪里配当劫富济贫的蒙面大盗啊?” 珑儿听他这么一说,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被追的样子,是啊,听说那些真正的高人们最起码也得会飞檐走壁,言公子的身手似乎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咱们是不是天亮之前得离开这里啊?”言公子收敛起笑容,强撑着想站起来。 “应该还还不到寅时,你的身子这么虚弱,怎么可能赶得回去皇城?”珑儿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没关系,只要上了岸就行,我本来就叫阿昌安排了马车在码头等我,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以到皇城,只是没想到还真的到海上逛了一圈。”言公子答道。“我在车上睡一个时辰身体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可是官差怎么办?”珑儿担心的问道。 “官差只认识黑衣蒙面人,不会认识一个麻衣打鱼的。”言公子倒是一脸的轻松。 “既然如此,那咱们出去打几网鱼,等海上渔船多起来的时候再混上码头。”珑儿决定陪言公子冒这个险。 “珑儿,我欠了你很大一个人情,你救了我的命,我还要连累你冒险,但是你放心,我言云宸是个知恩必报的人,无论如何,日后我终会报答你的。”言公子说的挚诚。 “没那么严重,对我来说都是顺便而已,你可千万别说什么报不报恩的。”珑儿连连摆手。 两个人又小坐了片刻,等言公子的体力恢复了一点,珑儿熄灭了火堆,把山洞里有人停留的痕迹都处理干净,才小心的扶着言公子走了出去。 今天的时间仿佛走得格外的慢,经过这么久,月亮的位置似乎才刚刚移动了一点点。 珑儿和言公子加着十分的小心摸上了小船,偷偷的溜出了青岩涧。 言公子把自己的一身黑衣绑上一块岩石,沉进了大海里。珑儿提上一桶海水,冲洗干净言公子流在船板上的血迹。 海风清劲,两个人忙碌完才想起了冷,不约而同的抱紧了双臂。 “你还别说,换上这身粗布衣裳,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打鱼的,真怕到时候那些官差一眼把你认出来。”珑儿端详着言公子,不禁有点担心。 “打鱼的应该是什么样的?”言公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珑儿。 珑儿摘下自己的斗笠,戴在言公子的头上,又伸手把他的发髻拉松散,左右看了看,又把言公子整理的一丝不乱的衣服前抻抻,后拽拽,一副凌乱邋遢的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打鱼的哪里会像你那么齐齐整整的,等一下渔网收起来的时候,再沾上点鱼腥味,你就更像了。”珑儿咧嘴笑了起来,平时那个感觉距离遥远的言公子,此时似乎有点亲近了。 第29章 脱险 几网下去,收获颇丰,珑儿归置好各种渔获,收好渔网,摇着橹,准备回码头。 言公子被珑儿强行按在船舱里休养精神,他可不希望身体虚弱的言公子再晕过去。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海面上,忙碌的渔船往来穿梭,开始热闹起来。 到底还是年轻,越是接近码头,珑儿越是紧张,一颗心怦怦的,越跳越快。 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船尾的言公子,斗笠遮住他的大半张脸,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平静还是忐忑,但是看他的站姿,挺胸昂首,一手扶着船舱的棚顶,一手背在身后,笔直端正,和整个海面上的渔民一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珑儿一时觉得好笑,真是个斯文的公子哥,哪个打鱼的有这么个气度。 “言公子,你最好放松一点,要不然别说当差的,就是普通打鱼的都看得出你和大家不太一样。” “是有点别扭。”言公子放下背在身后的手,也有点不知所措。看来他也在强作镇定。 “要不然你就蹲在这整理渔网,看着还自然一点。”珑儿把早就收好的渔网重新故意的弄乱,又丢在了船板上。 “也好。”言公子撩起衣服下摆,蹲下身。 “还有,咱们打鱼的,一举一动都没那么多的讲究,蹲就是蹲,起就是起,可没有功夫关照衣服帽子鞋这些东西,你也得注意点。”珑儿耐心的叮嘱着。 言公子老老实实的一一照做,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个无意间的习惯动作给珑儿,给自己带来麻烦。 果然,码头上,靠岸的渔船都在逐一的接受盘查,官差们气势汹汹的闯进船舱,掀开甲板,仔细的搜索着,见到身材瘦高的人,更是格外留神,多看几眼。 珑儿和言公子一起抬着装满渔获的大木桶走上了岸,珑儿还特意把装着几个大螃蟹的鱼篓给言公子背在后背上,好让他看起来不至于过分的挺拔。 一个胖乎乎的圆脸的官差迎面走了上来,一声呼喝站在了珑儿两个面前。 “站住,搜查!”官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珑儿,又用刀把朝着他的右肩杵了一下,珑儿一咧嘴,心里不由得一惊,“糟糕,这要是碰到言公子的伤口,万一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就完蛋了。”想到这,还不等官差看向言公子,珑儿哎呦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官差一愣,随即一把扯住珑儿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小子站好了,把外衣脱下来!”官差手握刀把,透着紧张。 “你怎么平白无故打人!官差了不起啊?”珑儿用手捂住右肩,大声叫道。 吵声惊动了周围的人,人群迅速围拢了过来,把珑儿和言公子围在了中间。 “臭小子,想讹人吗?你的肩膀怎么回事?”官差见珑儿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伙子,再看他的穿着打扮和相貌,料想应该不过就是个寻常的渔家少年,刚才那一霎那的戒备心不由得又放松了下来。 他伸出手,想扯开珑儿的外衣。 哪料到珑儿先下手为强,一把抓住这个胖官差的胳膊,猛地一较劲,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妈呀”一声,胖官差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人群一阵骚动,旁边的言公子一脸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快走!”珑儿扭头低声的向言公子说道。 言公子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珑儿,慢慢的退到人群后面,转身离去了。 珑儿见他顺利的离开,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趴在地上的胖官差已经爬了起来,大声的招呼着同伴:“快过来,这小子殴打官差!” “明明是你先动手扯我的衣服,你一个大老爷们,光天化日之下,强扯我一个须眉男子的衣服,成何体统?”珑儿掐着腰,一脸的不依不饶。 看热闹的渔户基本上都是青峰镇上的人,有谁不认识珑儿?乡邻们痛恨这些官差平时耀武扬威的样子,今天这些家伙借着搜查的由头,对各家的船和打来的渔获一顿翻检,已经让大家心生不满。此时一看珑儿出手教训了官差,心里都感到解气。一听珑儿这样讲,都哄笑起来。 胖官差气得满脸通红,拔刀出鞘,指着珑儿的脸:“小兔崽子,胡说八道,爷爷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我哪有胡说八道,你敢说没扯我衣服?” “我们是在捕盗抓贼,那个贼身量和你相差不大,右肩受了刀伤,我扯你的衣服是要看看你的肩膀是不是有伤,谁知道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那个蒙面大盗一伙的?”官差狠狠的说道。 此时,附近的几个官差听到争吵也挤进了人群,他们哪里是会讲道理的,一见是一个渔家少年,居然双手掐腰和官差理论,二话不说,进步上前就要把珑儿抓起来。 “哪里来的臭小子,胆大妄为,敢殴差拒捕,你是活腻歪了。” 珑儿也有点心慌,嘴上却不饶人:“是他先动手的,说我是盗贼!\"他不等官差抓住他抢先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右肩:“给你们看,哪里有伤了?我哪里是什么蒙面大盗?官差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是不是?” “就是,你们可不要胡乱冤枉人。” “这孩子就是青峰镇的,我们看着他长大的,他哪里会是盗贼?” 围观的乡邻们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替珑儿说话。 几个官差哪里会把普通百姓的话当成一回事,一拥而上把珑儿双手倒剪绑了起来,准备带走。 珑儿一边高声辩理,一边不住的挣扎。 就在大家乱哄哄相持不下的时候,人群一分,一个身着青衫相貌斯文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几个官差和珑儿面前。 珑儿不禁一愣,进来的竟是言府的管家付先生。 付先生没理会珑儿,径直走到几个官差面前,双手一揖,满面陪笑道:“几位辛苦,还请各位手下留情,暂且别带走这个孩子。请问这里哪位管事?”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麻脸官差看来是个领头的,认出了付先生,也赶紧还了礼:“这不是言府的付先生吗?您认识这小子?” “原来是李头儿,能不能先借一步说句话?” 这个李头一脸狐疑,还是吩咐手下先不要为难珑儿,他随着付先生走开了几步,不知去说些什么。 第30章 追问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道付先生和珑儿是什么时候有了交情,居然会出言帮他。 珑儿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回事。 言公子刚刚离去,不可能有时间拜托他府里的管家来码头替他解围。 那个胖官差也收起了凶巴巴的表情,不知道这个渔家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很快,付先生和李头重新走了回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原来是场误会,大家都散了。”李头扬了扬手,示意周围的人群不要围在一起了。 \"老王,你受了委屈,付先生不会亏待你。”他又冲胖官差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 付先生也笑着连连作揖:“乡野小子,年轻没见过世面,不懂事,愣头愣脑的冲撞了官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胖官差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一看李头的神色也立时心领神会,想是这个有名的财神爷言老爷的管家出手大方,必是给了大家好处。当即也就顺势哈哈一笑:“也是我性子急,引起误会,只是这小子出手还真是利索啊,这一个大背挎,我这老胳膊老腿的\" 付先生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官爷尽管放心,等下你们几位忙完公务,务必到得月楼用午饭,咱们到时候一并赔罪可好?” 几个公差马上听懂了付先生的话中之意,无不欣喜,除了少不了一顿酒席,看来又有一笔外快可赚了。 当下有人立刻解开了珑儿的绑绳,假模假式的拍了珑儿几下,教训了几句。 珑儿当然乐得无事,也赶紧低头认错。 互相客气了几句,官差们四下散去执行公务,付先生叫住了珑儿。 “珑儿,你叫珑儿对?”付先生背着双手,满脸含笑。 “付先生,多谢你帮我解围,要不是你来,我今天可就惨了。”珑儿赶紧不停的道谢。 “珑儿,是我要替我家言公子多谢你才对,你年纪虽小,却如此仗义,不简单了。”付先生赞许的拍了拍珑儿的肩头。 “言公子去找你来帮我的?他不过刚刚下船,怎么来得及去找你的?”珑儿疑惑不解的问道。 “这个不难知道,言公子的贴身小厮阿昌半夜偷偷回府,赶出来一辆马车,我自然会跟过来看看啊。”付先生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珑儿点了点头。 “言公子没事就好,只是那帮官差”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和他们说你是我的远房侄子,他们看在言老爷的面子上应该不会难为你的。” “那可真的要再谢您一次,我还真怕他们事后再找我麻烦,有了这样一个叔叔做靠山,我就放心了。”珑儿调皮的笑了。 付先生也哈哈的笑了。 又寒暄了几句,付先生先行一步,去安排官差的饭局。珑儿又被旁观的乡邻围住,问长问短,好不容易搪塞几句才脱开身。他整理好鱼篓和木桶,准备去市集。 还没走出两步,迎面川子领着阿爹阿娘跑了过来。 看见珑儿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阿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不停的喘着粗气,一边抹起了眼泪。 “珑儿,你没事?”阿爹冲过来,拉住了珑儿的手,上下来回打量着。 “珑儿,那帮官差没把你怎么样,他们人呢?”川子也着急的问道。 “没事了,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珑儿楼了一下阿爹,又赶紧蹲下身去扶阿娘。 “你这个臭小子,阿娘早晚让你给吓死。”阿娘看着珑儿,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到底是咋回事啊?你真的摔官差了?我刚下船就听说他们要把你抓走,我才赶紧去通知你爹娘。”川子追问道。 “闹了点误会,多亏言府的管家付先生帮我说了几句好话,他们也没把我怎样。”珑儿笑着安抚着爹娘。 “怎么又有言府的管家在里边,闹得我更糊涂了,你小子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啊?”阿爹忧心忡忡的看着珑儿。 “阿爹,阿娘,真的没事了,咱们还是先去集市上把鱼卖了,有事回家再说。”珑儿替阿娘擦干了眼泪。 “大叔大婶,还是听珑儿的先去卖鱼,有事回家说,你们看这儿人多嘴杂的。”川子也劝说道。 阿爹阿娘这才停止了追问。把阿娘劝回了家,川子去码头等他家的船,阿爹和珑儿抬着木桶走去集市。 珑儿差点被官差捉走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刻传遍了青峰镇,一路上,不停有熟识的人打听几句。 珑儿和阿爹只能不停的以“误会”两个字来敷衍搪塞过去。幸好一到集市上,珑儿家的渔获马上就被抢购一空,爷俩个赶紧收拾好摊档,马上回家,一大早,真是被聒噪到头晕耳鸣。 一进家门,红玉就抢先从屋子里跳了出来。 “珑儿,我还想着去镇里找你呢,你回来的倒是够快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真的出手打了官差?” “哎呀,女捕头,你就饶了我,我都被审问一早上了,能让我先歇一会儿吗?\" \"你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是关心你呀,你要是真的得罪了官差,说不定我大哥可以帮得上忙。” “是啊,珑儿,红玉饭都没吃就来找你了,你可不能没有良心。”阿娘正替珑儿准备早饭。 “阿娘,你就知道帮红玉说话,你儿子半夜就出海打鱼了,又被那帮官差推来搡去的折腾了半天,你就不能帮我一回吗?”珑儿故意和阿娘撒起了娇。 “我都还没闹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揍你就算心疼你了,还要帮你说话?你三天两头的惹我担惊受怕,看来是该找个媳妇来管教你了,阿娘我是不想再操这个心了!” 珑儿的脸一红:“阿娘,你怎么扯到媳妇上去了,我才多大啊,还早着呢。” “早什么,镇里好几个比你还小的都成了亲了,就偏偏你们这几个不争气的都还是整天就知道淘气,说下了媳妇以后,性子定下来,就不会到处闯祸了!”阿娘一副过来人的腔调。 “大娘,看来你是有合适的人了?”红玉笑嘻嘻的追问道。 “阿娘,我以后都老老实实的好了嘛,干嘛非得说起成亲的事。”珑儿害羞的嘟囔着。 “你小子自己搞鬼,阿娘我是给你个台阶下,怎么了,不找媳妇,不成亲,那这个东西又是哪来的?”阿娘呼的一下子从怀里拉出一件东西,扬手甩开。 红玉和珑儿还有珑儿阿爹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娘手里是那条青绿色的腰带! 第31章 谈婚论嫁 糟了,珑儿心里暗暗叫苦,阿芷的裙带忘了还给她了,自己一时粗心,没有收好,这该如何解释呢? “给我瞧瞧。”红玉笑着接过腰带。“呦,还真是姑娘的腰带,珑儿,你来往的不过是我们这几个人,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姑娘,藏得挺深啊,真是够鸡贼的。” “珑儿,真的认识姑娘了?”阿爹也跟着凑趣。 “哎呀,什么呀,哪来的姑娘。”珑儿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解释。 “看看,脸都红了,还不老实交代。”红玉故意挥了挥手里的腰带逗珑儿。 “是啊,珑儿,你也不小了,要真的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说出来,我和你阿娘托人给说个亲,你阿娘说得对,这成了亲以后,你就踏实下来了。”阿爹的神情喜滋滋的,仿佛真的看到了珑儿成家的那一天。 “是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早晚都要成家立业的啊。”阿娘紧跟着附和道。 珑儿一看爹娘都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实在是没办法混过去,不由得把心一横,干脆实话实说,于是就把那天被蛇咬伤,阿芷帮他治疗蛇毒的事讲了出来。 “这个是孙先生铺子里那个小丫头阿芷的腰带,给我绑腿的,我是一时忘了还给她,你们真是听风就是雨,又是媳妇又是成亲的,都哪跟哪啊?”珑儿一口气说完,朝着阿娘翻了个白眼。 “这么回事啊。”阿娘的语气透着失望。随即又开始紧张:“毒蛇咬了你,伤的重不重?快给我看看。”边说边来到珑儿身边想要撸起他的裤腿。 珑儿赶紧躲在阿爹身后:“阿娘,伤得一点都不重,阿芷治的也及时,早就没事了,你就别担心了。” “阿芷?孙先生那里啥时候有了女徒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阿娘问道。 “上次去给孙先生送两条鱼,倒是看见一个瘦瘦的小姑娘在后院帮忙切药材,说是他的远房亲戚,难道是她?”阿爹也很好奇。 “就是她,本来想着今天把腰带还给她,一大早走得匆忙,一时忘了,你们就别胡说八道了。” “他爹,那小姑娘多大了,样子生的如何?”阿娘并不理会珑儿,一心打听阿芷。 红玉也跟着插言道:“我也见过,和我差不多年纪,比我个子矮一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还会治疗蛇毒。” “哎呀,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背后胡乱议论人家,阿娘,你要是那么好奇,那就劳烦你镇上,把这玩意亲自给送去,再当面道谢,行不行?”珑儿懒得再和爹娘分辩,坐下准备吃早饭。折腾了大半天,他的肚子早就饿了。 阿娘一看珑儿的样子,知道他和阿芷的确是没什么,顿时没了兴致:“还以为今年能娶上儿媳妇呢,又是白欢喜一场。” 红玉也扑哧一声笑了:“大娘刚才一提儿媳妇眼睛都亮了,珑儿,你要是真孝顺,可要抓紧了。” “我可不着急,我前头还有大牛和川子呢。”珑儿笑嘻嘻的端起了碗。 “红玉,坐下一起吃点,等了这么半天,害的你也跟着担惊受怕。”阿娘把红玉按在了饭桌前,给她也准备好了碗筷。 “大叔大婶,我们俩也来蹭饭了。”话音未落,门帘一挑,大牛和川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我阿爹阿娘正催着我讨媳妇呢,大牛,川子,你们俩赶紧帮我解解围。”珑儿一看小伙伴来了,赶紧向他们求援。 “讨媳妇?我还以为大叔大婶会因为早上你捅的娄子胖揍你一顿呢,所以才特意去拉来大牛帮你求情的,咋还扯到讨媳妇了?是不是大婶不想管你了,想找个儿媳妇替她管你啊?”川子坏笑着问道。 “怪不得都说川子这孩子鬼精鬼精的,你大婶心里想什么,你一看就知道。可不是嘛,我就是再见不得珑儿这臭小子到处给我惹祸,早早成了家,我和你大叔也就放心了。”珑儿娘笑着给两个小伙伴摆上了碗筷。 一大桌子的人围着坐定,开始边吃边聊。 大牛拍了珑儿一下,关切的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的就和官差杠起来了?还动手打了他们,不像你办的事啊。” 珑儿知道这一屋子的人,除了爹娘就是朋友,没有比他们更近的人,他们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么莽撞的行为。当下也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言公子被官差追赶跳海,他出手相救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他略去了把言公子带到青岩涧禁区的事,他怕阿爹阿娘以后再也不让他单独出海了。 “这个言公子还真是,一个好好的富家公子,怎么偏偏就喜欢和官差对着干呢?”大牛满脸的不理解。 “不是说他签了保证书要好好读书吗?这才回皇城没几天怎么又跑回来了?红玉,你二哥最近有没有提到这个言公子?”川子捅了一下红玉。 “倒是没提他,只是言府最近有点奇怪。”红玉答道。“言老爷最近三天两头的被人皇召进皇城,朝里好像要重新启用他呢。” “人家言老爷本来就是做官的,这官场里本来就是起起落落的,有什么可奇怪的。”珑儿不以为意。 “召见言老爷要是别的事还好,听我二哥说,好像是让言老爷在皇城周边物色个地方修建个什么所,掌管兵器铸造之类的事。” “不会,言老爷一向是掌管钱粮的文官啊,这在兵器不是武将的事吗?”珑儿不解的问道。 “所以说奇怪啊,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件事好像还是言老爷自己走动关系主动去争取的,光是上下来回打点就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呢。” “不管花多少,这买卖都是只赚不会赔的,只是这言老爷拼命的给人皇出力,儿子却这么不省心。就算赚下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阿娘感叹道。 “阿娘,你可真会操心,要我说,这个言公子胆大心细又身手了得,可比那些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强多了。”珑儿的心里一直偏向言公子。 “谁知道他到底是哪头的,没准这么鬼鬼祟祟的,干得也不是什么能见人的好事。”阿娘回道。 “你们说,上次劫官船的水贼会不会和这个言公子有关系啊?”川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不语。 还是红玉打破了沉默:“算起来那时候言公子应该在皇城,刚去的时候言老爷把他看的很紧,应该不是他。” 珑儿和川子心里有数,上次他们看到的黑衣人训练有素,在水里潜藏那么久,这么高明的水下功夫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言公子的水性只能说一般,绝对不会有他。 但是他会不会是幕后主使或者是参与者呢?以他的年纪和阅历似乎也不太有可能,可是他屡次和官差作对,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32章 绿色腰带 热热闹闹的吃过早饭,几个小伙伴各自去忙。 珑儿阿娘心疼儿子,执意让他回屋去歇一会,补个回笼觉。珑儿也正好想要清静一下,这两天意外太多,修炼的进度严重被耽误了,得想一个什么法子让修行顺利一点。 小睡了一会儿,珑儿的精神好了很多。 又是一个大晴天。 院子里,阿娘坐在屋檐下正缝补珑儿的一件棉衣。 阿爹不在家,估计不是去船上修修补补,就是在后院劈柴做些杂活。 珑儿拿了个小凳子坐在阿娘旁边一起晒太阳。 \"怎么没多睡一会儿?”阿娘停下手里的活计慈爱地看着儿子。 “阿娘,我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少睡那么一点不妨事的。”珑儿笑道。 “是啊,你们几个小时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追着打闹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就都长大了,阿娘也变老太太了。” “变老?阿娘,你打我的时候力气可一点也不见小啊,哪里变老了?” 阿娘照着珑儿的后背给了一巴掌:“臭小子,天天为你担惊受怕,还能不变老?你看看阿娘的眼角纹,就这几天,多出了好几根。” 珑儿嬉皮笑脸的搂住阿娘的肩膀:“阿娘,我也不想出事啊,谁知道这几天撞了什么邪,偏偏遇到这么多的事。再说了,这鱼尾纹可不是这两天才长的,您可别冤枉我,人哪有不老的?不老的是妖精,您想当个老妖精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阿娘的?”阿娘扬手又是一巴掌。 珑儿蹭地跳起来:“你看看,这力道,我要不是有心理准备都能把我拍吐血,还说自己变老了,谁家老太太拍儿子精神头这么足的?” 阿娘被逗笑了:“油嘴滑舌的臭小子。”接着用手一指;“阿娘把那条裙带洗干净了,这会儿也干的差不多了,等下赶紧去孙先生那还给人家,我还准备了点新晒的干货,一起送过去,要好好谢谢人家阿芷姑娘。” 果然,那条淡绿色的腰带正挂在晾衣绳上,被阿娘抻得平平整整。 “我现在就去,阿娘,我去镇上逛一圈就直接去下蟹笼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不用等我。”珑儿打算去练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那你就自己在镇里买点吃的好了,别再给我闯祸了知道吗?我这心都要被你吓出毛病了!”阿娘站起身,从屋门旁边拎出一个竹篓递给珑儿。里面满满的鱼干虾干紫菜。 “阿娘,你这也装的太多了,孙先生家里一共才几个人啊,这些够他们吃几个月了!”珑儿一看竹篓,不禁惊呼道。 “你就送去好了,人家救活了我儿子,我给点干货怎么了?要不是你阿爹拦着说吃完再送,我还想再多装点呢。”阿娘又把阿芷的裙带拿下来叠好,一并交给了珑儿。 珑儿摇头笑了笑不敢再说什么,背起沉甸甸的竹篓走出了家门。 一路上,免不得又有乡邻们的各种询问和调侃,珑儿只能一路傻笑打哈哈蒙混过去。一顿低头猛走,短短的二里路程,居然走出了一身的汗。 终于到了和顺堂,珑儿走进门,一眼看见阿芷正在柜台里面用戥子称药材,孙先生坐在一旁品茶。 “孙先生!”珑儿大声的打了个招呼。 “珑儿来了,今天镇里都在传,你又闯祸了?”孙先生站起身,笑着问道。 柜台里的阿芷抬头看了珑儿一眼,没有说话,依旧低头忙自己的事。 珑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在咱们青峰镇算是出了名了。” “这有什么,年轻人嘛,犯点错惹点麻烦都是太正常不过的。”孙先生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教训了官差这件事,乡邻们可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背地里都说你是为大伙出了一口气呢。” “唉,确实也是我太冲动,我阿爹阿娘已经教训我一顿了。”珑儿边说边放下身后背的竹篓。 “你阿娘的那个脾气,是不是上手揍你了?”孙先生又是一阵大笑。 珑儿也笑了,的确,阿娘的脾气十里八村没有不知道的,爽直泼辣,没人敢惹。 “孙先生,我今天来是专门来找阿芷姑娘的。”珑儿有点不好意思,他怕孙先生心生误会。 “找阿芷?有什么事,你们认识?”孙先生一脸疑惑。 “那天我去青峰山,不小心被蛇咬了,幸亏阿芷姑娘及时施救,我才没事。今天特地带了点家里晒的干货,谢谢她。”珑儿赶紧解释。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孙先生点点头,转身招呼阿芷:“阿芷,过来一下。” 阿芷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垂手站在孙先生身旁,低着头,一语不发。珑儿又一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阿芷姑娘,多谢你那天帮我解了蛇毒,这是你的腰带,我阿娘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珑儿从怀里掏出那条淡绿色的裙带,双手递了过去。 阿芷神情木木的,她伸手接过腰带,拿在手里,还是没吭声。要不是那天珑儿亲耳听过她讲话,还真要怀疑她是不是个哑巴。 “阿芷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爹娘死了以后自己一个人过了几年,和外人也少来往,更是十天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但是可别看她这个样子,她家几代行医,这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医术可是不低于我呢。”孙先生怜惜的眼光看着阿芷。 “是啊,我也领教过了,要不是阿芷姑娘手段高明,我的小命就扔在青峰山上了。”珑儿发自肺腑的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生出来一股敬佩之情,连孙先生都称道,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芷依旧神情漠然,看不出在想什么。 “托你的福,阿芷,咱们家这几个月的虾米鱼干是管够了。”孙先生笑着看了一眼满满一篓的干货,扭头对阿芷说道。 “既然是你阿娘的一番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这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吃了你们家多少东西,吃人嘴短啊,这以后遇到你阿娘,她再要说我的方子治不好她的病,我可怎么敢还口啊,真是伤脑筋。”孙先生故意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把珑儿也逗笑了。 “孙先生,那你们先忙,我还得去海里下下几个蟹篓,再晚一会该起浪头了。”珑儿想赶紧告辞,阿芷一直一言不发站在那,让他有点尴尬。 第33章 土地庙 走出和顺堂,珑儿一溜烟的跑到了码头,一路上,依旧逃不过乡邻们的调侃,直到他跳上自家的小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早晚我得离开青峰镇,这些个七公八婆们,怎么就跟长了顺风耳一样,有点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珑儿心里暗自嘀咕着,撑开小船,去下蟹篓和虾笼。 匆匆忙完,珑儿把小船驶到土地庙方向,找了棵大树,把船拴好,手脚并用,攀上山岩,上了岸。 天色开始转阴,初冬的天气,没了阳光的照拂,瞬间变得寒冷,再加上半山腰,没了遮挡,风也大了许多。 珑儿抱紧肩膀,快步向土地庙方向走去。今天要好好的练习一下高瞎子传授的心法,过几天就是初一了,到时不知道他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试验自己,万一没有下功夫练习,达不到他的标准,一定会被他小瞧的。珑儿可不想被人小瞧。 土地庙一如既往的安静,珑儿穿堂而过,径直走到庙后的山石上。面朝大海,盘膝坐定,收敛心神,调整呼吸,开始练功。 阴云聚集,风里似乎饱含着水汽,眼看就是一场大雨。 珑儿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快速进入忘我的境界。 此时的他经过上次练习已经可以自如的驾驭体内真气,气息沿着全身经络流淌过几个来回后,他只觉得神清气爽,体力充沛,整个人似乎通透了许多。 深深呼出一口气,珑儿缓缓的睁开双眼。 他对自己修炼的进度非常满意,所谓的天生仙骨可不是随便说说,高瞎子预料他半个月才能达到的境地,他只用短短两次修习就已经掌握了要领,不出日,更加自如一些,就可以直接去找高瞎子进入下一阶段了。 “呦吼!”珑儿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大声的喊了起来。 远山里传来了回声,似乎也在为珑儿喝彩。 只有加快进度。才能尽快的掌握仙法,才能保护家人和乡邻,甚至还有可能见到亲生的爹娘。 珑儿挽起衣袖,露出了那串红色的鲛珠,温润柔和的手感却有着殷红如血的颜色。 每次看着这串珠子,珑儿的心里都会涌起一阵酸楚,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娘,十八年来忍受着和亲生骨肉的离别之苦,两界分隔,纵有刻骨的思念也无从寄托,只有颗颗的血泪化作红珠 珑儿的眼眶忍不住又湿了,他不忍再想下去,收回了思绪。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加紧修行,也许有一天,自己真的修炼成仙,到那时,那遥不可及,或是高不可攀的亲生爹娘,终会有机会见上一面。 憋了半天的雨终于像打开了闸门一样,哗的一下,一股脑的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的小坑。 珑儿也被这瓢泼大雨打断了思绪,赶紧双手抱住脑袋,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土地庙里去避雨。 这座土地庙荒废已久,地上和墙缝里甚至已经长出了杂草。虽有屋顶但是屋瓦残破,几处漏雨,地面上也很快汇聚起几处水洼。 掩好庙门,珑儿一看只有屋角还算干爽,便随手拔了一把干草把供桌擦了擦推了过去,仰身躺在了上面。这雨来得急,应该不会下得太久,不如趁此机会就暂时歇息一会儿,等下雨小一点正好直接去捞蟹笼。 珑儿闭上眼睛躺在桌子上想着心事,噼里啪啦的雨声虽然急切,却使人放松平和。不知不觉中,他居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似乎有说话声传来,珑儿以为是梦中幻听,没有在意,可是不过片刻,说话声已经到了近前。他才知道不是梦,是真的有人来了。 这么大的雨居然还有人走到了这半山腰上,可真是有点奇怪。珑儿赶紧从供桌上跳下来,两脚刚刚站稳,土地庙的那扇破门就砰的一下被人撞开了。 “快快,小心点,别撞到公子的头。“一个肥肥白白的中年男子撑着一把大伞堵在了庙门口,正大声的嘱咐着后边的人。 珑儿不知来人是何路数,没有出声,只管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 却见大伞下又走来一把小伞,遮住一个通身水蓝色衣衫的人,这么大的雨,这个人身上却没有溅上一丝雨点。 待到他走进庙里,收起雨伞,露出面容,珑儿心里忍不住暗暗喝彩:世上竟有如此俊秀的男子,只见这人二十几岁的年纪,身材修长,面白如玉,漆黑的剑眉,鼻梁挺直,一双眼睛乌黑深邃,双唇虽然紧闭,但嘴角上挑,似乎永远含着一点笑意。 这人回手把收起的雨伞递给紧跟在身后进来的一个身量稍矮一点的同伴,模样也很清秀,看样子是服侍他的小厮。 蓝杉公子走近几步,来回打量了几眼这个破庙,这才注意到屋角的珑儿,他先是一愣,待到看清只不过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乡野少年,才点头微笑了一下:“这位小哥,我们一行人走岔了路,又偏偏遇见大雨,不得不暂避一下,叨扰了。” 珑儿连忙摆摆手:“哪里,谈不上叨扰,我也不过是避雨的过路之人,公子请便,不要客气。” 公子点了点头,低声对着边上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什么。小厮走到门口大声说道:“公子有令,所有人都进来避雨,歇息一下,雨停了再赶路。” 门口那个白胖的中年男子一听急了,低声对小厮说:“真是胡闹,这怎么行?” 不待他说完,那个公子就笑着打断了他:咱们到了外边就别那么多的规矩了,这么大的雨,倘若有人淋雨生病了,咱们岂不是更加麻烦?赶快进来,想办法生点火,大家烤一烤才是要紧。又转头对珑儿笑道:“小哥,咱们人有点多,地方小,就一起挤一挤。” 珑儿一看这公子好大的架势,看样子不是富商巨贾,就是官宦人家。却难得这公子和和气气,毫无骄奢之气,当下也笑道:“这位公子不必客气,尽管自便。” 那个胖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大声的喊了一句:“都进来。” 话音刚落,呼呼啦啦,十六七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进来,小小的土地庙霎时间被挤得满满当当。 第34章 大雨荒山 这十几个大汉个个中等偏上的身高,,体格精壮,都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间悬刀佩剑,脸上都是一股英武之气,一看就是有武功在身的高手。 霎时间,珑儿的脑子里闪现出那日在老龙湾遇见的那一伙儿黑衣人。“我的天啊,这些人不会就是劫持官船的那群水贼。”珑儿心里不禁开始打鼓,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的靠在供桌旁,全神贯注的注意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不用吩咐,一进屋门就忙活起来,有的捡起废弃的窗框,桌子腿,用刀劈成木柴,有的清理地面,有的甚至爬上屋顶重新铺好了正对地中央的瓦片。顷刻之间,庙里漏雨的地方被修补的七七八八,两堆篝火也在土地庙当中燃了起来。看来他们应该是经常在外赶路,所以才会如此井井有条。 那个小厮从外面抱进来两个丝绒坐垫放好,恭敬的请那个公子坐下烤火。中年胖子也拿来一件丝绵袍子披在了年轻公子的身上。 打点完这一切,众人都垂手侍立在蓝杉公子的两旁。 珑儿见这公子这么大的排场,不禁暗暗咂舌。这是什么人家的少爷,如此讲究,对比起来,那个言公子竟可以称得上是朴实无华了。 “你们也赶紧烤烤火,湿衣服也换一下,看样子这雨应该也快停了,我们正好在此地歇歇脚,整理一下行装,天黑之前咱们应该就到皇城了。”公子朗声吩咐道。 众人答应一声,分成两拨,围火而坐。 “这位小哥。”公子含笑看向珑儿:“你也很冷,过来一起烤烤火。” “不用了,我一点都没淋到,你们都湿透了,你们烤,不用管我。”珑儿笑着谢绝了公子的好意。 公子见珑儿果然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也就不再勉强,转过头来默默的烤着火。 打湿的木头在火苗的舔舐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火光映照下,珑儿心里一动,他注意到那个公子眉头紧蹙,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严肃的表情。嘴角虽似含笑,眼神里却带着几分阴鸷。 珑儿暗自心惊,这个人表面文雅,心思难测,还是尽早远离的好。那一众人,围着两个火堆,静静的烘着衣服,满屋十几个人,没有人再说话。 雨势终于减小,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洒了下来,破庙里也亮堂了不少。珑儿知道因为自己在场,这些人连话都没法好好说,还是识趣一点,早走为妙。 珑儿走到蓝杉公子的面前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这位公子,雨就要停了,我先走一步,告辞。” 围火而坐的从人们一见珑儿靠近公子也立时呼的一下都站立起来,齐齐注视着他。 蓝杉公子用眼色示意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也马上站起身来还了一礼:“小哥不必客气,因为我们这群人,打扰了小哥听雨的雅兴,真是抱歉了。” 珑儿心里紧张,表面上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笑:“我只是一个捕鱼打猎的粗人,哪里有这等高雅的消遣,公子您可真是说笑了。” “如此大雨荒山,你我能偶遇也是一种缘分,敢问小哥贵姓高名?”公子含笑问道。 “哪里称得上什么贵姓高名,我叫珑儿,就是这山脚下青峰镇的。”珑儿心里不禁好笑,这公子气派非凡,不是大富就是大贵,今日一别,日后再难相见,问了姓名又有何用,果然斯文人最会客气。 珑儿没有再继续客套,赶紧龇牙笑了一下,又对公子身后的一群人也拱了拱手,连说“告辞”,快步离开了土地庙。 珑儿心里好奇,真想偷偷的绕回去瞧瞧这群人到底是什么路数,可是一想到那十几个大汉刚刚那怒目横眉的样子,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向爹娘保证完老老实实的不再惹事,还是去捞我的蟹笼好了。 顺着来时旧路,珑儿跳上小船。 雨已经彻底停了,太阳西斜,橙红色的霞光铺满海面,一派壮丽景象。 珑儿无暇欣赏美景,收好虾篓蟹笼,又捕了一网鱼,一场秋雨一场凉,初冬的雨更是冷的厉害,得让阿娘炖一锅鲜鱼汤来暖暖身子。 提着满满的渔获,珑儿哼着小曲走进了家门。 “哎呀,你可回来了!”刚一进门,川子就迎头冲了出来,差点和珑儿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火急火燎的?吓了我一跳。”珑儿吓得后退一大步,待到看清是川子才定下心神。 “找了你半天了,你去哪了?大牛出事了!”川子一把抓住珑儿的手就要往外走。 珑儿一听大牛出事,脑子嗡的一声:“大牛怎么了?”珑儿知道,大牛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忠厚老实的,从小到大没让人操过心,他能出什么事? 屋子里阿娘和阿爹也走了出来,阿爹接过珑儿手里的鱼篓,阿娘拿出一大锭银子塞在珑儿的手里。 “带点钱去,好好和人家赔不是,千万别惹祸知道吗?阿娘一脸的担心。 ”知道什么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下?川子,你要拉我去哪啊?”珑儿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你就赶紧跟我走,路上和你说,大叔大婶,我们走了!”川子不理珑儿的疑问,拽住他的胳膊朝门外走去。 “到底怎么了?”珑儿见川子急得脸上直冒汗,心里更加没底。 “大牛在四喜堂里被人家给扣住了!”川子的一句话,让珑儿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四喜堂?大牛?他怎么会去四喜堂?”珑儿知道,大牛虽然经常会陪着范掌柜应酬客户,但是这种声色场所,他从来不会去。 “哎呀,还不是范掌柜,最近别的生意不好做,偏偏他从南边带回来的胭脂水粉销路特别好,不知怎么四喜堂的姑娘们知道了,非要范掌柜带一批给她们挑一挑,范掌柜这几日去外地收账,就让大牛今天送过去,可谁知有一个姑娘试了大牛带去的香粉,脸上开始长疹子,结果这些个姑娘哪个是省油的灯,他们非说大牛卖的是假货,不但把他的货都给砸了,还把大牛扣住,要他赔人家姑娘的脸。”川子一边疾走,一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范掌柜不可能进假货,是不是出了什么差头啊?”珑儿不信范掌柜会做出这种事。 “你说不是假货有什么用?人家姑娘的脸确实是肿的像猪头一样了,还好景义大哥及时赶去了,大家正在交涉,不过大牛的脸上也被那些姑娘们抓得挂了彩。” 两人边说边快步疾走,很快来到了四喜堂。 第35章 四喜堂 四喜堂是最近一两年才出现在青峰镇上的一个风月场所。青峰镇虽是弹丸之地,但是因为修建了港口,又紧靠皇城,地势优越。因此随着镇上商贸活动日益增加,各种酒馆茶楼,瓦肆勾栏也开始慢慢涌现。四喜堂更是个中翘楚。 不同于一般的窑场妓院,四喜堂里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妙龄女子,这些女子不仅容颜姣好,风姿绰约;而且各自身怀绝技,或能歌善舞,或精通琴棋书画。因为不俗,所以这四喜堂不仅成为浪荡公子,富商巨贾千金买笑的温柔乡,也是一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才子卖弄文采的休闲之地。 走到四喜堂门口,门前挤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里面不时传出断断续续哭泣声叫骂声。珑儿和川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停住了脚步。 这两个山野小子,平日里经过四喜堂都只敢偷偷的瞟一眼,那些个倚门而立的姑娘们有时候闲得无聊,会说上一两句玩笑话挑逗一路过的的小伙们子来取乐每次珑儿和川子都们只会臊得脸红脖子粗,低头急急走过。如今却要踏进门去,解救大牛,两个人一时都有点踌躇,不敢迈步。 “你们俩在门口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珑儿和川子定睛一看,红玉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随随便便进到这种地方来了,也不怕乡邻们说闲话!?大哥也不管管你。”川子瞪了红玉一眼。 “说我什么闲话?要不是我死命拦着那几个姑娘,大牛的脸估计都被抓烂了!”红玉不服气的顶了回去。 “都这么半天了,衙差也来了,这事还没完啊?咱们认赔还不行吗?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还要去趟州里的衙门?”珑儿一边问,一边和川子随着红玉挤进了四喜堂。 一进四喜堂的门,一阵浓郁的脂粉香就迎面扑了过来,金碧辉煌的大堂里,成群的站着十几二十个穿红挂绿的姑娘。 几个彪形大汉凶巴巴的站在大堂中间,想是四喜堂里往来之人鱼龙混杂,这几个是镇场子的。 一个紫衣姑娘,发丝凌乱,瘫坐在椅子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不停的咒骂: “你这个黑心的小子,从哪里弄来这种害人的东西?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相信你这个东西是什么海外奇货,现如今我的脸算是毁了,你别想着用几两银子就把这件事了了,告诉你,就算把你的骨头砸碎了,也赔不起本姑娘的这张脸!”她抬起头,用手指着大牛,一张脸,布满大大小小红色的疹子,已经难以分辨本来的面貌。 大牛被倒剪双手绑在在一张靠椅上,眼神呆滞。身上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脸上几道深深的抓痕,渗出丝丝血迹。地面上,打破的各种胭脂香粉撒了一地。 姑娘哭天抢地的叫骂着。 景义和几个衙差则站在一边,除了劝解,也是束手无策。 眼前杂乱的景象让珑儿和川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是啊,人家姑娘做的是靠脸吃饭的营生,如今成了这样,这要是治不好可关系到人家姑娘往后的生计呢。两个人心疼大牛,却也同情那个紫衣姑娘。 看见两个小伙伴走过来,大牛不禁红了眼眶,自己兴冲冲的挑了一批上等货,本以为会帮铺子里大赚一笔,没想到却闯了祸。被人打骂一顿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一批精挑细选的货物被人家说是假货,这对顺记,对范掌柜可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大牛的心里充满了委屈。 “大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咱们的东西有问题吗?”川子低声问道。 大牛语带哽咽:“这几样东西,铺子里卖出去几批了,从来没人说过有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偏偏这位姑娘刚一擦上就起了满脸的疹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姐妹故意冤枉你不成?”边上正帮着紫衣姑娘擦泪的一个淡黄色衣衫的姑娘对着大牛翻了个白眼。 “那有没有请大夫来看看,真的是香粉的问题吗?”珑儿问道。 “已经找了几个大夫来看了,都说是过敏,这姑娘刚擦了大牛带来的香粉,就起了满脸的包,那除了是香粉有问题,还能是什么原因?”红玉小声嘀咕道。 珑儿扫视了一下四周,果然边上还站着镇里的几个大夫。“这几个大夫的医术都稀松平常,怎么没找孙先生来看看啊?”珑儿低低的声音问道。 “怎么没去找,最先找到就是他 可谁知孙先生一大早就去山上采药了,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这才找的别人来的。”红玉答道。 “那现在四喜堂里的人怎么说?他们的老板今天怎么没露面?老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川子着急的直搓手。 “听说老板一早去灵泉寺进香了,已经差人去找了。大牛今天运气不好,偏偏赶上范掌柜也不在,这里的白娘子也不在。”红玉看着大牛,只能同情的摇摇头。 “白娘子?什么白娘子?”珑儿好奇的问道。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四喜堂最近新接手的老鸨姓白,人称白娘子,你没听说过?”红玉白了珑儿一眼,有点不相信的问道。 珑儿脸一红:“怎么?我应该知道吗?大家都不知道?川子你知道?” 川子也被红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这种地方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 “这白娘子年轻貌美,手段非常,青峰镇上的男人们有几个不知道白娘子的大名?你们俩少装蒜!” 红玉说完,狠狠瞪了一眼他们俩,不再理他们。转头对大牛说:“你别担心,凡事跑不出王法,大不了赔钱,难不成他们还能要了你的命吗?” 珑儿和川子莫名其妙,不知道红玉为什么突然发火,也不敢多问。只好也赶紧宽慰大牛,有了小伙伴撑腰,大牛感觉踏实了许多。 紫衣姑娘这会儿大概是骂累了,开始小声抽泣。 景义一看这姑娘的声音渐小,赶紧说道:“姑娘,你看这么久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两方没办法和解,咱们还是像开始就说的,去州里让官府来判定到底如何处置,好不好?” “衙差大哥,再等一会儿我们老板就到了,你也得理解一下,我们这种地方,最好不要招惹官府,还请各位大哥稍安勿躁,再等片刻。”景义身后一个少了点年纪的老妈子说道。看样子她是这四喜堂里一个管事的。 景义没有办法,他们只是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的民间组织,没有审判的权利,他对几个同僚苦笑了一下,只好站在那里等着。 大堂里,屋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都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此时这满满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四喜堂的老板回来,好像她一回来,这件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一样。 第36章 请医 眼看天色渐暗,镇上的商铺都陆续亮起了灯,四喜堂也开始重新打扫准备迎客。毕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影响到生意。 大牛和紫衣姑娘都被那个管事的中年妇女带到了一间空房,继续等她们老板回来。景义和几个衙差留下看守,其余看热闹的人都被那几个镇场子的彪型大汉请出了门外。 珑儿和川子还有红玉也被景义赶了出来,要他们几个赶紧回家,还一再叮嘱,不要让大牛的爹娘知道这件事。能瞒一时是一时,几个小伙伴一看大牛暂时没什么事,又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一边答应着一边悻悻地走出了四喜堂。 走在街上,珑儿问红玉:“你说那个姑娘是用了大牛带去的香粉脸上才长了疹子,一盒香粉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刚擦上就肿成那个样子?就算是中毒都没那么夸张?” “我怎么知道,我和大哥巡街走到四喜堂的时候,大牛已经被那群姑奶奶给撕扯的不成样子了,东西也都给踩烂了。谁知道她们到底用了什么。” “红玉,你说假如是那些姑娘都用了香粉,只有其中一个过敏,那是不是就不是大牛的问题,而是那个姑娘自己有问题?”珑儿灵机一动,急着问道。 刚刚在四喜堂里,浓烈的脂粉气和少年人第一次踏入这种风月场所的拘禁和害羞让珑儿的脑子像一团浆糊,一团混乱。走到街上,晚风一吹,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机灵劲也恢复了几分。 是啊,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倒霉的姑娘自己本身有什么毛病,借着香粉的由头,错怪到大牛的头上。 “哎,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是又不是的。你这些个话我大哥当时也问了,是不是她们之中还有人也用了香粉,可是她们都说只有那个穿紫衣的姑娘最早下楼来试用了一下,刚擦上脸就立时起了疹子了,其他的姑娘们一看谁还敢再用啊,当时就把大牛围起来一顿打,说他卖的假货害人。” 听红玉一说,珑儿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来替大牛开脱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范掌柜和大牛会故意卖假货。 “范掌柜做生意几十年了,口碑一向都好,他进的货也都是往来了几十年的老主顾们,没理由为了香粉这一点蝇头小利砸了自己的招牌,这里边肯定有些什么古怪。”川子也挠头表示不解。 “咱们还是再去孙先生那看看,这个时候他也该回来了,万一他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治好那个姑娘的脸,大牛还能少遭点罪。”珑儿提议道。 几个小伙伴也实在是别无他法,只好点点头,走向和顺堂。 和顺堂里,一个小伙计正忙着给客人包药,一见红玉珑儿和川子进来连忙笑着打了个招呼。 ”哎呦,女捕头又来了,我们孙先生刚刚回来,去后院换衣服了,要我帮忙叫一声吗?” “谢天谢地,他老人家终于回来了,赶快帮我叫一声,等着他去救命呢。”红玉几个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孙先生一出马,大牛就能立刻洗刷冤屈一样。 话音未落,孙先生正好从后院走了进来,看见珑儿几个笑着问道:“怎么?是谁病得那么严重,非得我去救命啊?” “孙先生,您可真是,哪天不能去采药啊,偏赶上今天去。”红玉一见孙先生,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这丫头,怎么张口就怪我?难不成我哪天采药还要先看看皇历吗?”孙先生看着几个小伙伴,哈哈大笑道。 “孙先生,我们是来求你帮忙的,可没空和您逗闷子。” “红玉,你这急脾气是随了谁啊,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是不是让我去四喜堂给大牛帮帮忙啊?”孙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几个小伙伴。 “孙先生,你也听说了是,那就有劳您赶紧去四喜堂看看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绝对相信大牛和范掌柜不可能卖假货坑人的,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误会。”珑儿也急着说道。 “嗯,是啊,街上闹哄哄的想不知道也难啊。别急,我已经叫阿芷去准备药箱了,女孩子多的地方阿芷跟着去会方便很多,等下她收拾完我们一起去四喜堂。” 红玉一听阿芷的名字,看了珑儿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川子也强忍着笑看着珑儿,珑儿知道他们是想到了那天阿娘提到的婚嫁问题,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孙先生不知道他们几个搞什么名堂,刚想问,阿芷拎着药箱从后院走了出来。 “东西都放里面了?该带的都拿着,免得要用时找不到,还得来回跑来跑去的麻烦。”孙先生接过药箱。 ”嗯。”阿芷只回答了简短的一个字,依旧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对珑儿等人视而不见。 珑儿虽然被红玉和川子盯着有点不好意思,也还是笑着和阿芷打了招呼。 阿芷只是面无表情的冲珑儿点了下头,像是从不认识一样,一声不吭。 珑儿有点尴尬,赶紧伸手拎过孙先生的药箱:“孙先生,现在能走了吗?咱们早点去,要不然等一下四喜堂的老板要是先到了,我怕大牛会出什么差错。” 红玉和川子对视一眼,又要忍不住想笑,被珑儿狠狠瞪了一眼才憋了回去。 “走,咱们到地方看看再说,大牛有你们这一帮好朋友,真是让老夫我羡慕啊。”孙先生搞不明白这几个年轻人在搞什么鬼,索性不去问。笑着拍了拍珑儿的肩膀,带着阿芷和大家一起朝四喜堂走去。 暮色渐浓,四喜堂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迎客的姑娘刚送出两个熟客,一抬眼看见孙先生和拎着药箱的珑儿一群人,赶紧迎上前来。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圣手孙先生吗?想必是听说了咱们刚才的事,来给我那位可怜的姐姐治脸的,快快请进。”这姑娘满脸带笑在前引路,把珑儿一行人带到了紫衣姑娘和大牛他们待的屋子。 “看来那个白娘子还没回来。”珑儿松了一口气。“正好让孙先生先给看看这姑娘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是不关大牛的事。可是孙先生虽然医术高明,毕竟也不是万能的,万一他也弄不清楚,或是治不好,大牛可该怎么办啊。”一时间,珑儿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第37章 诊治 屋子里,大牛依旧双手倒剪被绑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紫衣姑娘大概是连哭带骂大半天实在是累了,正坐在镜子前拿着一块丝绸帕子蘸着清水轻轻的擦脸来止痒,边抽泣,嘴里边不时的骂大牛几句来解解气;景义和两个衙差则几个围坐在一起,无聊的打起了瞌睡。 孙先生一进门,大牛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失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紫衣姑娘见有人进来,止住哭声,瞪着眼睛看着这群人。 迎客的姑娘走到紫衣姑娘身边笑着给她介绍道:“兰姐姐,快别哭了,咱们镇上,哦,不对,应该说是咱们整个国内都首屈一指的神医孙先生来给你看脸了,你放心,孙先生出马,你的脸肯定会没事的。” 孙先生一听连连摆手:“这位姑娘,可不敢拿这样的大话来抬举我一个乡野村医,万一失了手,没治好这位姑娘的脸,只怕以后老夫的脸一并也没有了。” 那个紫衣姑娘一听,赶紧站起身,想挤出一个笑脸,好央求这个圣手能让自己的容颜恢复如初,只是她的脸实在是肿的难以做出任何表情,这一笑看着比哭还难受。 “孙先生,久仰您的大名,小女子香兰给您见礼。”紫衣姑娘款款施了一礼,哽咽着说道:“麻烦您赶紧帮我看看,我这脸越来越痒,这样下去是不是就毁容了啊?” 孙先生一见这香兰头脸红肿得已经难以分辨她的本来面目,不禁皱起了眉头。 香兰一看孙先生的表情,只道是难以医治,立时又哽咽起来:“孙神医,可是治不好了?您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这张脸就是我的指望,就是我的命,小女子今天遭此不幸,我也并没有想借机讹这个小子点什么,但盼着借孙先生妙手,能让我的脸恢复原样,这才是我的长久之计啊。要是治不好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话一说完,实在是又急又怕,忍不住大哭起来。 孙先生赶紧好言安慰:“香兰姑娘,先不要急着哭,我得先看看你用的到底是什么粉,再来想法子好不好?” 他这才转身看向大牛:“大牛,你给这姑娘的香粉是哪一种?赶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大牛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哪里动弹得了,他回道:“我带来的东西都被他们砸完了,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孙先生,那些东西我们没丢,都好好的收在这里呢,就是怕到时候没有了证据,不好说话。”景义赶紧从屋外拉过一个铁皮桶,里面满是打碎的胭脂香粉和各种描眉画鬓的小巧玩意。 孙先生看了一眼,转头问紫衣女子:“姑娘,你来看看,刚刚你用的是哪一种?” “就是这个。”香兰捡出一个样式精美的粉色缎面小盒子递给了孙先生。 “我来看看。”孙先生伸手接过盒子,打开了盒盖。 他先是把粉盒凑近鼻子闻了闻,又用手沾了点香粉捻了捻,然后回身叫阿芷。 “阿芷,你也来看看,这个香粉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古怪?” 从出了和顺堂的大门起,阿芷就一个人默默的走在这一群人的后面。一路上,红玉几次想和她搭话,都被她一脸冷漠的样子给截住了话头。此刻,她依然不声不响的站在人群的背后。 珑儿几个人赶紧闪身让出一条通路,阿芷走到了孙先生旁边接过了那盒香粉。 香兰和那个引路的姑娘看到这个脸色蜡黄,身材干瘦的小姑娘不禁有点好奇,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见孙先生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却也不敢小瞧。 阿芷也像孙先生那样,先是闻了闻,又捻了捻,稍一沉吟,她拿着粉扑重重沾了满满一下的香粉回身涂在了旁边红玉就的脸上。 这个举动当真出乎满屋子所有人的意料,众人不禁一起惊呼了起来。 “哎呀,你要干什么?”红玉毫无防备,吓得一声尖叫。连忙拉住袖子,想要擦脸。 “别动。”阿芷不理众人的反应,伸手按住了红玉。 “你这个疯丫头,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这么害我?赶快放开我!”红玉一脸愤怒的冲阿芷喊道,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扳她的手腕,想挣开她的压制,却想不到这个黄瘦的姑娘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一股巨大的力气,居然完全挣脱不开。 整个屋子里的人,除了孙先生都被阿芷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红玉一张脸憋得通红,她不知道这个古怪的小丫头耍的什么把戏,自己的脸马上就会变得和那个香兰姑娘一样难看了,以后要怎么见人?再说,从小到大,红玉是被骄纵着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和难堪?一时间又急又气,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 珑儿也吓得不轻,只是他领教过阿芷高超的医术,心里不知为什么觉得阿芷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理由。 还是孙先生,笑呵呵的拿起那盒香粉对着红玉解释道:“红玉,你不用紧张,这可是来自海外的上好的百花花粉混制而成的香粉啊,经常涂抹不但润泽肌肤,增白抗老,还可以使你的皮肤散发百种花香呢。” “你骗人,这东西既然这么好,怎么会让那个姑娘的脸肿成了那个样子?”红玉满脸的不相信,哽咽着问道。 “我干嘛要骗你,不信你就稍等片刻,看看你的脸会不会像她一样就好了。要是真的有什么差错,老夫的和顺堂赔给你怎么样?” 听到孙先生下了这么重的一个担保,红玉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停住了挣扎,满屋子的人也都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孙先生安抚完红玉,又转过身来:“请问香兰姑娘,你除了脸上红肿起了疹子,身上的其他部位有没有发痒,肿胀的症状呢?” 香兰姑娘有点害羞垂下了头:“其实我的前胸和腹部似乎也有点痒,只是我实在是太过担心我的脸所以” 孙先生点了点头,又叫过阿芷:“你去隔壁空房看一下这姑娘的身上是什么样子。” 阿芷这才松开了按着红玉的手,随着那个引路的姑娘和香兰一起走去了隔壁。 红玉狠狠瞪了一眼阿芷的背影,赶紧几步走到了刚刚香兰姑娘站着的镜子前,果然,阿芷用力涂在她脸上的香粉除了留下一道细腻柔滑的白,还有一股浓郁的花香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 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暂时放了心。 第38章 白娘子 很快,阿芷和香兰姑娘从隔壁走了回来,孙先生问道:“怎么样?是和脸上一样的疹子吗?” “不严重,只是微微泛红。没有疹子。”阿芷简短的答道。 “嗯,看来和我预料的一样。”孙先生点了点头,又看向香兰姑娘的脸,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姑娘,你今天试用香粉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香兰一愣:“吃过什么东西?没吃什么呀?不过和平常一样,早上是清粥小菜,中午喝了点鱼汤,吃了点水果而已。” “水果?是什么水果?”孙先生追问道。 “是一个南方来的客人,带来了他们那里的特产,叫什么杨桃,还有芒果。”香兰答道。 孙先生一听微微含笑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这个水果就是惹祸的根苗呀。” “水果惹祸?您是说我的脸肿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水果,不是这小子带来的这个香粉?”香兰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姑娘,你这是因为食物引起的出疹子,和大牛的香粉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错怪了大牛了,白白被你们揍了一顿还绑了这么久,还不赶紧把人给放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水果引起的?我们好几个姐妹都吃了,为什么她们都没事?”香兰还是不能相信。 “姑娘,你看,红玉的脸上也擦了大牛带来的香粉,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啊,如果你还不信,珑儿,你过来。”孙先生突然叫珑儿。 珑儿不知道孙先生叫自己有什么吩咐,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 “谁让你和大牛是好朋友呢?来来来,你的脸蛋借老夫用一用。”孙先生边说着边拿起桌上那个粉扑,又沾上了满满的香粉,还不等珑儿反应过来,他的两边脸蛋已经被孙先生涂上了两团白。 轰的一声,满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连刚刚还怒气冲冲眼里含泪的红玉和脸面红肿的香兰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珑儿先是一愣,接着也不禁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孙先生,您要借我的脸蛋也行,我这张黑脸难得有机会涂粉,您就不能帮我抹匀净一点吗?” 珑儿的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连站在一旁的阿芷都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意。 “香兰姑娘,老夫之所以判定你是食物引起的症状是因为你脸上的疹子是以嘴巴周围的最为密集,下巴也比较多,额头最少,可是如果是香粉引起的,一般来说,女孩子涂粉通常会从两腮开始,对不对?” 香兰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 “芒果这种东西来自南边湿热地方,本身带有湿毒,老夫年轻时曾在南方小住了一段时间,亲眼见过食用芒果后各种身体不适的症状,刚才一看你的脸似乎和那时见过的有点像,再加上刚才进门时,见到你们门口的渣桶里有丢弃的芒果核,所以才断定你应该是吃了芒果引起的出疹。” “原来如此,那我真的是错怪了这位小哥了,衙差大哥,劳烦你赶紧把他放开了。”香兰姑娘这时才彻底相信了孙先生的话。 “放了大牛就想了事吗?你们砸了大牛的东西又绑了他这么半天,还口口声声说他们顺记卖的是假货,一句错怪就完了?门都没有!”川子站在大牛旁边,一边帮忙给大牛解绳子,一边忿忿不平的说道。 香兰和那个引路的姑娘对望了一眼,一时哑口无言。她们深知,大牛的那批货物都是海外进来的高档货,她们手里的那几个小钱可是赔不起的。 正当这两个姑娘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柔和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啊,香兰,你搞了这么大一件麻烦事,一句话就想了结吗?咱们四喜堂可不是这么不讲理的地方啊。” 话音未落,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乌黑的云鬓高高挽起,衬得肤色雪白。杏眼含春,桃腮带笑,虽然看着已是接近中年,却像一枚熟透的水蜜桃,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迷人的魅力。 众人的眼光齐齐被这个女子吸引了过去,人人心中都在暗暗喝彩,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老板,您来了。”香兰和引路的姑娘一见来人,赶紧屈膝施礼。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美女就是他们等了半天的四喜堂的老板,白娘子。 珑儿也好奇的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面熟,猛然间他的心头一震:“怎么回事,这个白娘子怎么会是她?这女子不是几个月前遇见的那个自称叫白樱的吗? 珑儿生怕认错,使劲眨了眨眼重新辨认了一下,没错,除了装束发饰有所改变,说话声音略显低沉,这个白娘子千真万确就是当天的那个白樱! 她不是说是伺候那个神秘的小姐吗?怎么会出现在青峰镇?还是在四喜堂这种地方,听红玉说这个白娘子是新近接收的四喜堂,难道是他们那一伙人兜兜转转都来到了青峰镇落脚?还是说他们有什么变故或是打算? 珑儿的心里涌现出无数的好奇。 白娘子眼光扫过众人,微笑着给大家道扰,和珑儿眼光相遇时也没做任何停留,就像是从没见过一样,最后她把目光落在孙先生身上。 “孙先生不愧是神医,只一眼就识得兰香的症状,等下还要劳烦您给出方子来医治好我们姑娘的脸。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说着,向孙先生施了一礼。 孙先生呵呵一笑:“白娘子不必客气,等下老夫开个方子给兰香姑娘,包她不出三日,脸上便可恢复如初。” 白娘子嫣然一笑,再次拜谢。 边上的兰香姑娘也喜出望外,频频给孙先生鞠躬致谢。 白娘子又把眼光转向了大牛。 “这位小哥,委屈你了,都是我们这些姑娘见识短浅,一遇到事就乱了阵脚,平白冤枉了你一顿,你放心,我四喜堂虽然都是女流之辈,但行事却从不让须眉男子,今天打烂的货物我们会加倍赔偿,改日我定亲自登门去顺记向范掌柜赔礼道歉,为你们的货品正名。” 白娘子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小哥你,我已责令刚刚动手的人在门外候着,等下给你道歉,你身上的伤我们也会给出赔偿,只是还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完全满意,我们还是要听听你的意见。” 一番话说完,她含笑看着大牛,等他的回答。 众人听罢都在心里赞叹:“真不愧是风月场中的女子,到底不同于普通女人,大气又果断。” 大牛听完她的话,滴水不漏,铺子,掌柜的和他自己,都照顾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当下也只好点头同意,至于这脸上挂的彩,身上挨的拳脚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第39章 人生在世 从四喜堂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白娘子率领一众姑娘一直把大牛和孙先生送出门口,又给景义和几个衙差封了红包,一番打点过后,这一群人终于各自离去。 珑儿几个正好和孙先生顺路,孙先生又执意要帮大牛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于是他们几个人一起走向和顺堂。 “孙先生,今天多亏了您,要不是您看出那个丫头是吃出的毛病,我们顺记这卖假货的黑锅可是背定了,您今天不光救了我,也救了我们店铺和我们掌柜的,真不知都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大牛心里对孙先生充满感激,又想到刚才的委屈,不觉又红了眼眶。 “大牛啊,人这一辈子,难免遇到几件委屈事,这也是一种历练,今天你虽然被冤枉了,吃了点亏,但是你表现的很好,忍了下来,没把事情闹大,我相信,四喜堂的人都会觉得愧对你,感谢你的。”孙先生笑着拍着大牛的肩膀。 “还真别说,看那个白娘子的为人处世,大牛,以后你要是去四喜堂喝个花酒什么的,肯定不会收你一文钱的!”川子打趣道。 “你们这些个男人,没一个正经人!”红玉哼了一声,瞪了川子一眼。 “你拿我出什么气啊,我又没惹你。”川子有点不服气。 “说到惹你的人,阿芷怎么不见了?”珑儿疑惑地四处打量着周围,大家也突然才意识到队伍里似乎少了一个人——阿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姑娘究竟是何时离开的。孙先生见状,微微一笑,试图缓解气氛:“这孩子估计是觉得没什么事情了,就先行一步回家去了。你们不必太过在意。” “会不会是红玉你刚才吼人家,惹阿芷姑娘生气了?”川子瞥了红玉一眼。 珑儿也有点担心。 “笑话!我惹她生气?该生气的眼光是我?”红玉不服气的回怼道。 “女捕头,咱们谁都不要生气,今天都是为了大牛,看老夫的面子,好不好?”孙先生像哄孩子一样笑眯眯的说道。 然而,红玉却并不买账,她皱起眉头,瞪了一眼孙先生,娇嗔地质问道:“孙先生,阿芷今天往我脸上涂了满满一脸的香粉!难道这事也是您教的不成?我看您给珑儿涂抹时那熟练劲儿,你们叔侄俩的手法简直如出一辙啊!” 听到这话,孙先生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女捕头,你可别误会。我这个远方侄女虽说性子有些孤僻,但在医道方面却是颇有造诣,绝不逊色于我。若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轻易拿你的脸来试验那香粉的。只是她行事确实稍显莽撞了些,但绝对没有要害你之心。还望女捕头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不要为难我这个侄女哟。” 几个人想起刚才那一幕,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孙先生,你听说过这个白娘子是什么来头吗?经营这么一个地方,没个靠山背景什么的,她一个女子恐怕没那么容易?”珑儿问道。他的心里始终对今天的白娘子和那时的白樱究竟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充满了好奇。 “嗯,我也只是风闻她以前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宠妾,不知什么原因沦落到了风月场里,这种人家里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点有权势有财力的故交旧友。”孙先生说罢长叹一声。 “那还不是她自甘堕落,自轻自贱,才到了这种供男人们取乐的地方?孙先生你难道是在替她惋惜不成?”红玉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人生在世,命运无常,不到闭眼的那一天,你都不会知道你这辈子会经历什么,凭你生在王侯将相之家,也保不准有一天会沦为街边的花儿乞丐,为了活着,什么样的活法都不丢人,更何况身处现在这个乱世。”孙先生发出感慨。 “你们年纪还小,经历的少,怎知这世上好多人和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不在别人的处境,不好妄言别人的选择。”孙先生似乎对红玉的说法完全不认同。 红玉也听出了孙先生的话中之意,脸色一红,不再言语。 川子一见情形有点尴尬,赶紧接过话头:“大牛,范二叔是不是这两天也该回来了,要是让他知道你惹了这么个祸,以后他可再也不敢让你一个人出来做生意了?” “我看不至于。”孙先生觉察出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头,也赶紧拿话来找补。 “大牛,这四喜堂算是欠了你们爷俩一个人情,你赶快让老范把你们铺子里的那些个姑娘们喜欢的东西多多预备一些,只怕你们因祸得福,以后会成为四喜堂指定的供货商呢,我估计到时候那个白娘子肯定会让你们大赚一笔。” 大牛摸着脸上那几条被四喜堂的姑娘们抓出的血槽,咧嘴苦笑了一下,连连摆手:“我看还是算了,这帮姑奶奶的钱恐怕我是没那个福气去赚啊,这一趟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我还敢再去?以后路过四喜堂我都要绕着走。” 看着大牛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狼狈样,大家不禁又笑了起来。 “不过孙先生,等我们掌柜回来,我们爷俩一定会登门去感谢您的。”大牛满怀诚挚的说道。 “你们掌柜和我虽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平日里也算谈得来,这次的事,也不算是帮你的忙,大夫嘛,替人诊断病症本就是分内之事,而且那个白娘子诊金给了这么多,我这连本带利的赚了不少,说起来还是托了你的福呢。”孙先生拍了拍自己腰上的钱袋,笑着说道。 “不过呢,谁也不会嫌钱多,要是你们掌柜非要感谢我的话,就让他年底带着店里的分红给我,才能表达出来你们爷俩的诚意呢!”孙先生又开起了玩笑。 说笑间到了和顺堂的门口,珑儿假装不在意的往屋里张望了一下,看见阿芷正端坐在柜台里专心致志的低头切药材,才放下刚才的担心。 大牛随着孙先生进到药铺去上药,珑儿几个则怕家里人惦记,要赶着回家。 “那我就不留你们喝茶了,大牛的伤你们也放心,老夫看在今天赚了一笔的份上,会拿出最好的药给他涂上,保证让他的大胖脸平整如旧,不留疤痕,不会耽误他娶媳妇的!”孙先生搂着大牛的肩膀哈哈大笑着和几个小伙伴告了别。 第40章 最好的朋友 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珑儿凑近红玉的身旁,不停的吸着鼻子。 “我说你是属狗的吗?什么毛病?我身上没带肉骨头!”红玉一脸嫌弃躲到了一旁。 川子也纳闷:“你这是想找打啊,红玉今天可是有一肚子的火还没撒出来呢,等下惹她动了手,我可是只看热闹,不拦着啊。” “红玉,你们女孩子身上都会有一种香味吗?”珑儿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珑儿,你小子今天进了四喜堂那种地方是不是学坏了?怎么还对女孩子开始感兴趣了,想讨老婆了吗?”川子一脸坏笑。 “什么呀?我就是好奇,红玉,我说正经的。”珑儿拍了川子一巴掌,“你先别打岔,我这个问题很重要。假如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子,除了年纪差不多,其他的,身份啊,性格什么的完全不一样,可是他们身上却都散发出同样的一种香气,你说,这是什么缘故?”珑儿一脸认真的问道。 “珑儿,你小子不得了啊,最近是走桃花运吗?听你的意思,这是认识了好几个女孩子了,哈?真不够意思,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带着兄弟啊?”川子假装埋怨道。 “珑儿,真的认识了女孩子了?是哪一家的?啊,我知道了,一个是绿腰带,阿芷,对不对?另一个,我还真猜不到,是谁啊?”红玉也八卦起来。 “哎呀,哪儿跟哪儿啊?乱七八糟的,算了,当我没说好了。”珑儿赌气大步走到了前面。 “哎,这就急了?我们是关心你啊,真不知好歹!”红玉咯咯一笑。“一样的香味有什么可奇怪的,今天大牛为什么挨揍,不就是为了香粉吗?女孩子,用了同样的香粉,胭脂,头油这些,就会有同样的香味呗,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可是我觉得那个味道不像是这种脂粉香,今天四喜堂的姑娘身上的那种香气熏得我头疼,可是我说的那种香是清清淡淡的一种味道,若有若无的,唉,我也说不出来,就是像是那种身体里散发来的香气。” “我只知道小孩子刚生出来时身上有一种奶香味,成年的女孩子倒还真没听说谁会有香味,尤其像我们这种乡下野丫头,除了鱼腥味,就是汗臭味,不知道你说的那种高级的香气是个什么味。”红玉忍着笑,挖苦珑儿。 川子也被逗笑了:“听大牛说,他们店里有一种海外运来的百花香露,说是洒在衣服上就可以散发香味,明天找他问问,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香味。” “还有这种好东西,这个该死的大牛,每次就知道给咱们带点小摆件,小工艺品,在他的眼里,我是不是和你们一样,也是个臭小子啊?这种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他从来没想着给过我!”红玉发着牢骚,赌气嘟起了嘴巴。 “你这个人,谁能想到你这个野丫头会喜欢这些东西啊?大牛带回来的小摆件什么的从来都是让你先挑,你还说这么没良心的话,可怜的大牛啊!”珑儿替大牛鸣起了不平。 “怎么?野丫头也是丫头啊,我就不能擦点香粉,撒点那个什么花露吗?哼,你们别小瞧人,看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了,打扮起来,美死你们!”红玉掐起腰,凶巴巴的瞪了珑儿一眼。 吵吵闹闹间,三个小伙伴走到了村口。 “今天的事是不是得瞒着大牛家里人啊?要告诉大牛的阿爹阿娘吗?”川子停住脚步,和两个小伙伴商量。 “这事怎么瞒得住?咱们镇里,什么事都有翅膀,飞得那叫一个快,我大哥早就派人给他家里送信儿了,让他们在家里等消息。现在当然得去告诉一声,反正大牛没事了,没必要害他们白白担心。”红玉说道。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我还纳闷怎么大牛家里一个人都没来呢。那还是我顺路去一趟。”川子又迈开了脚步。 “大牛家里两个哥哥,爹娘身体又不好,四喜堂那种地方不方便让他们去,所以我大哥才没让他们露面。今天还是我去,谁让我是女捕快呢。”红玉毛茸茸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打什么鬼主意?平日里叫你做什么都推三阻四的,今天这么反常。”珑儿有点好奇。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去邀功呗,毕竟今天阿芷那满满一下子的香粉都呼在她的脸上了,要不是她的脸蛋证明了香粉没事,大牛怎么可能摆脱了干系?”还是川子的心眼转的快。 “是啊,不能白白的挨这一下子,我还真是想去邀个功,哎,你们都别管,我今天去了大牛家里,过两天就有好东西带给你们。“红玉一脸的神秘兮兮。 “大牛的娘待你像亲闺女一样,你不会没良心到去敲人家竹杠。”珑儿笑问道。 “你有良心,那我有了好东西可没有你的份!”红玉回头冲珑儿喊了一句,加快脚步,朝大牛家走去。 珑儿和川子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他们俩也猜不出,红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要看看这个疯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带给大家。 珑儿和川子在岔路口分了手,各自回家。 一进家门,珑儿就大喊起来:“阿娘,你儿子回来了,还有没有吃的,我的肚子都饿瘪了!” 一整天,只吃了个早饭,珑儿的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 “终于回来了,大牛的事怎么样了?”听到珑儿的声音,阿爹阿娘一起迎了出来。 “都解决了,不关大牛的事,这个倒霉蛋,白白挨了一顿收拾。”珑儿搂着爹娘的肩膀进了屋门。 桌子上,白胖的大馒头,鲜美的鱼汤正冒着热气。 “阿爹阿娘,你们还没吃啊?”珑儿一看饭菜都没动,有点着急。“干嘛等我啊?给我留点就行了。”珑儿心疼爹娘,假装埋怨道。 “别臭美,我们可没等你,是你阿爹站院子里听见你们几个叽叽嘎嘎的在村口说话知道你们回来了,才让我烧火给你热的饭菜。” 珑儿吐了下舌头,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你们几个差不多天天见面,怎么还是有那么多聊不完的话啊?”阿娘坐在一旁一边慈爱的看着儿子,一边好奇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们几个是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啊。”珑儿抬起头,调皮的冲阿娘咧嘴笑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答道。 第41章 巧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月底。 天气愈发寒冷,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一点。 已经下了一场不小的雪,连绵的青峰山一片银装素裹,宛如一条银色游龙,守护着青峰镇的百姓们。 海面上的风日渐凛冽,气温骤降,近海的海面早晚居然开始出现薄冰。 天时不正,海面上的海流也开始变幻莫测,为了安全着想,辛勤劳作一年的渔民们不得不提早进入了冬季的休渔期。 珑儿虽然天赋异禀,却也不敢和天斗,每天吃过饭就以上山打野味贴补家用作为借口,继续到土地庙练功修行。 阿爹阿娘见镇里的许多青壮年都在山上抓鸟打猎,近日也没人再提水贼盗匪的事,也就不再拦着他,只是叮嘱他千万要小心。 连续几天下来,珑儿自觉身体内的真气已经可以运转自如,丹田之内,真气充盈,整个人的精力似乎也格外的充沛。寒风中,盘坐在山石上一两个时辰,非但不觉得冷,身体反而似乎被一股暖流紧紧的包围着,手脚也轻快灵便了许多,看来高瞎子所说的练气小成期,珑儿已经达到了。 明天就是初一,又要见到高瞎子了。珑儿的心里虽然还是有点惧怕这个神秘的师傅,不知道明天的见面,他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考验,但是更多的还是期待。 他时刻提醒自己,只有加快修炼的进度,才有可能对抗那个不知何时找到自己的所谓“对自己不利的人”,才会有能力来保护自己周边的亲人和乡邻。 珑儿抚摸着腕上的那串红色鲛珠,珠子似乎愈加红艳欲滴,散发出的光芒也愈发明亮,每次注视这串红珠,珑儿的脑海里都会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掩面哭泣的女子的侧影,年轻,美丽又那么无助。 每次想到这个想象里的亲娘,珑儿的心就会一阵的刺痛,他从开始的不理解,埋怨,到现在,他只觉得心疼,既心疼那个思念孩子哭出血泪的亲娘,也心疼自己。 长叹一声,珑儿收敛心神,提着打来的两只野兔,两只野鸡还有几只大大小小的山雀,朝镇上走去。 最近的青峰镇上,平静的有点反常,前一段时间满街横行的官差不知为什么突然间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乞讨的各地的难民们也都不见了,整个镇上,一片祥和,似乎回到了以前的好日子。 集市上,除了偶尔有渔民们用虾笼蟹篓捕获的虾,蟹,章鱼,和几样浅海鱼,没有了大批新鲜的海获,渔民们摆出了自家晒的各种干货和山上的蘑菇木耳,还有打来的野味来换钱维持生计。近山靠海的人,毕竟还是比内陆的百姓们活得容易一点。 珑儿走到自家摊位前,把几样野味摆好,准备换几个钱去买点猪肉,临出门前,阿娘交代,今天是阿爹的生日,晚上家里要包饺子。 “珑儿,你今天来得挺早啊,打到了什么好东西?”远远的,川子也拎着几样野味走了过来。 “还不是老几样,咱们山上还有什么新鲜东西?”珑儿笑嘻嘻的答道。 “是啊,我也是野兔,野鸡。”川子也把自己打来的野味摆了起来。 “昨天你走得早,有一个隔壁村的大哥打了一头鹿,当时就被酒仙居的掌柜定走了,给了5两银子呢。”川子的声音里充满了羡慕。 “青峰山上还有鹿?我还以为最大的就是野兔了呢。”珑儿有点惊讶。 “别说是鹿了,听我爷爷说,以前的山里还有老虎,野猪呢,只是有一年咱们这被人皇下令试验什么火药,炸了青峰山的北角,那些大家伙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吓跑了,才只剩下这老几样了。” “没有也挺好,这要是有老虎,咱还真不敢上山了。”珑儿笑着说道。 “要不然咱们俩明天也往山里走走,看看能不能打到大家伙,怎么样?我问了那个大哥,他说再往青峰山的北坡里面走,那里有好多鹿的脚印,应该是有鹿群。”川子低声问道。 “真的假的,人家会那么好心告诉你?”珑儿有点半信半疑。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这么大一座山,难不成那个鹿是专门给一个人打啊?”川子白了珑儿一眼,“万一咱运气好的话,就留下一半自己吃,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鹿肉是什么味儿呢。” “你还别说,这鹿肉听说烤了吃才最好吃呢,这个天再配上酒,给个神仙都不换的美呀。”珑儿不觉咽了下口水。 “那说定了,明天一早我去找你,不过你可千万别和你阿娘说,她肯定不同意她的宝贝儿子去冒险进到深山里去。”川子一脸严肃的告诫珑儿。 珑儿脸一红:“我阿娘那是担心我,你有意见吗?” “我不是有意见,我是怕她老人家再去骂我一顿。拐了她的宝贝儿子去深山里逛,咦,我怕我的小命都保不住。”川子一副夸张的样子。 “去你的,我阿娘怎么让你说得和母老虎似的,你小子真是有点欠收拾了。”珑儿被川子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会儿功夫,两个小伙伴的野味都卖出去了,川子要去码头帮阿爹休整渔船,珑儿要去燕大叔的肉铺买肉,两个人再次确认好明天一起上山后,才挥手告别。 走到燕大叔的肉铺门口,珑儿才发现,铺子居然没有开门,“奇怪,燕大叔这么多年,很少这个时候就下板关门了,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事?”珑儿趴在门板上顺着缝隙朝铺子里张望着。 “珑儿,要找燕大叔买肉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珑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大牛。 “你怎么从这边过来了?是啊,我想买点肉。”珑儿答道。 大牛因为前几天在四喜堂被那群姑娘抓伤了脸,这几天都没怎么出门,不知道今天怎么出现在这条街上。 “孙先生找我去换药,他今晚要去皇城给一个大官看病,可能要天才回来,就提前把配好的药都交给我了。”大牛摸着脸上已经平整了许多的伤口。 “去皇城?孙先生不是不接皇城的病人吗?”珑儿有点奇怪。 “听说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以前一起长大的那种。” 珑儿点了点头。 “燕大叔也是奇怪。”大牛歪起了头,“他已经两天没开门了。” “不是,两天没开门?他是提前回老家过年了吗,不能,这还有两个月才过年啊?”珑儿好奇的问道。燕大叔一年到头除非生病或者年底回一次老家,从来没有连续两天不开门的时候。 “问了街坊,都说前天晚上都还好好的,还定了一头猪,第二天一早人家来给送猪就没叫开门。”大牛压低了声音。 “出事了?”珑儿不禁有点担心,毕竟是相识了十几年的乡邻。 “应该没有,昨天晚上隔壁米店的老板说,铺子里的灯还亮了,他还听到燕大叔和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估计可能是有什么事。”大牛摇了摇头。 “有意思,孙先生也走了,燕大叔也不在,你们范二叔回来了吗?”珑儿回头问大牛。 大牛一笑:“还真是巧了,我们掌柜前天夜里回来的,今早上又走了,说是年底了,去白灵州的几家铺子收账。” 第42章 军器所 “谁管他们这些人到底都有些什么事?”珑儿没心思琢磨这些,他只记挂着今晚帮阿爹过完生日还要去和高瞎子学习新的修炼之法。 闲话几句,告别大牛,珑儿到对街肉铺买了二斤猪肉,又给阿爹打了一斤好酒,这才一路哼着小曲朝家里走去。 刚进到村口,珑儿就看见村里的乡邻们几乎都挤在告示墙那里嘁嘁喳喳的大声喧哗议论着什么。 “刚太平几天,这又出什么事了?”珑儿心里咯噔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珑儿,你怎么才回来?”站在外围的川子大声的招呼着。 “这贴的什么?”珑儿踮起脚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 “景义大哥刚才贴上的,说是咱们这要建军器所,需要人去干活,给的钱还不少呢。”川子一脸的兴奋。 “军器所?就是上次红玉提到的那个言老爷管的?”珑儿想起上次红玉说的那件事。“说了要建在哪里了吗?” “听说就选在咱们村子附近了,到时候咱们也可以去上个工,干得好,咱们一个月怎么也能赚到个两。”一提到赚钱,川子的眼睛直放光。 珑儿倒是很冷静:”你还真是心大,军器所都建到家门口了,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你是不是想说,离打仗不远了?珑儿,这仗打不打咱们说了不算,可是钱这东西送到眼前的时候就先考虑把钱拿到手,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反正万一打起来,大家大不了一起完,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川子毫不在意的答道。 “你小子倒是挺想得开,你打算好了要去这个军器所干?” “去啊,我家那条船,我和我阿爹起早贪晚,一个月也不过两银子,那点活,我阿爹自己也能干,如果我去了军器所,就等于两条船的收入了,我干嘛不去啊?”川子瞪大眼睛看着珑儿。 “怎么?你不想去?”看到珑儿沉吟不语,川子反问道。 “川子,”珑儿压低了声音:“你说这军器所里造出的东西是不是用来帮人皇来打那些各处的义军的?” “那当然。”川子愣了一下,他马上明白了珑儿问这句话的意思。 “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是,想那么多替古人操心的事,你管他打谁呢,你不干还有别人干,这种事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可左右不了什么。”川子冲珑儿翻了个白眼。 珑儿没顾上理他,他看见红玉和景义大哥正从人群里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俩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红玉蹦蹦跳跳的走在大哥的前面,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捡到钱了吗?高兴成这样?”川子打趣道。 “你可真是俗,整天就知道钱,掉钱眼里了?”红玉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红玉,川子好歹比你大,你怎么总是没大没小的?”景义板起脸,教训起这个调皮的小妹。 “大哥,你不知道,他们俩见面不吵几句没办法正经说话。”珑儿笑着和景义大哥打招呼。 “大哥,这臭猴子平日里也没少欺负我,我只会瞎咋呼,他可是个蔫巴坏。”红玉不服气的冲着大哥说道。 景义看着红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小妹小他近十岁,可是爹娘连生两个秃小子后好不容易老来得女生下的宝贝,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大哥,我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和红玉一般计较的。”川子故作大度的样子笑着说道,“只是这军器所都还没有影子怎么就开始征人了?难道从盖房子开始就开始用人了吗?那你看看我能到里边干点什么活?” “你长得这么瘦,那军器所里都是粗重的脏活累活,我看你还是先吃胖个十几斤再说。”红玉不等大哥回答就抢过了话头。 “这个军器所听说好像分两个署,一个造刀剑弓弩,另一个是造铠甲之类的,川子你要是想去的话,造铠甲的活更轻省一点,你应该干的来。”景义笑着看着这几个小兄弟。 扑哧一声,红玉又笑了起来:“你看看,我大哥也心疼你身子弱,知道给你找个省劲的活。” 川子脸一红:“大哥,我就是看着瘦,比起体力,我可比珑儿和大牛还强呢,你不信问问他们俩。再说了,这造兵器不光靠体力,还是个技术活,我家的船各种毛病都是我在修,你们可别把我看扁了。 珑儿一看川子被抢白的不好意思了,也赶紧替他打圆场:“是啊大哥,论起巧劲,我们这一拨人里还真是就数川子了。 景义也笑了:“反正这军器所最快也得明年开春才能开始建造,现在征人就是要先挑出合适的人,所有的工种都要有专门的师傅来教才行,到时候你们都来试试就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了。” “还要等到春天啊?”川子一听,有点泄气。 “怎么,嫌晚了?”红玉又开始逗川子。 “不用等,你要是想干,明天就到镇里找我标名挂号,下个月,定好教授场地,各路师傅到位,就可以先跟着学了。”景义安慰川子。 “当学徒有钱拿吗?我是替川子问的。”珑儿也开始逗川子,他知道这个应该是川子最关心的问题。 景义也被珑儿逗笑了:“当然有钱了,这次负责这个差事的是咱们的财神爷言老爷,他是不会亏待咱们乡邻的。” “那还差不多,”川子一听有钱,立刻又来了精神:“大哥,明天我和珑儿从山上打猎回来就去你那,可得帮我们俩留着位子啊。” “哎,我可没说要去啊。”珑儿一听川子带上自己赶紧摆手。 “珑儿,你真不去?”川子回头看着他。 红玉和景义也有点意外。 珑儿一看大家都盯着他赶紧解释:“我们家就三口人,用不了什么钱,再说我阿爹身体不好,一条船就够我们爷俩忙了,哪有闲工夫还去什么军器所,我去不了。” “得了,找借口,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川子白了珑儿一眼。 “借口?什么借口,你们俩搞什么鬼?“红玉好奇的来回看着这两个人。 景义则微笑着若有所思的看了珑儿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珑儿看到景义的眼光心里不由一动,他感觉到这位大哥的眼神里似乎有些什么。 第43章 为了生活 回到家,阿娘正忙着剁白菜,阿爹坐在旁边往灶里添着柴。小屋里,蒸汽缭绕,热气腾腾。 听到珑儿进门的声音,阿娘大声招呼道:“臭小子,磨磨蹭蹭这么半天才进来,等你的猪肉做饺子馅呢。” 珑儿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肉和酒:“阿娘,你是不是在村头看见我了?” “是啊,我和你阿爹也去看告示了,怎么,看你和川子几个在那聊的热乎,你是不是也要去那个什么所啊?”阿娘一边当当的剁馅一边大声的问珑儿。 “我不去。”珑儿平静的回答道,把手里的肉和酒放在了灶台上。 “你不去?为什么?”阿娘停下了手里的刀。阿爹也抬起头看着珑儿,一脸意外的表情。 “阿爹,阿娘,你们是不是也不想让我去那个军器所?”珑儿反问道。 阿娘看了阿爹一眼,见阿爹一声不吭,把手里的菜刀哐地一下钉在了菜板上:“你这老家伙,关键的时候啥也指望不上你!”阿娘狠狠的瞪了阿爹一眼,转头看向珑儿:“是,我和你阿爹都不同意你去,拿咱们老百姓造出来的兵器去打另一拨老百姓,咱们不干这种造孽的事!” “我说你小点声,让别人听到了告你个大不敬!”阿爹被阿娘的大嗓门吓了一大跳。 “阿娘,阿爹,我也是这么想的,”珑儿轻声说道。 “我知道这个军器所造出来的兵器是用来打义军的,虽说咱也没见过义军,但是我听镇上的范掌柜讲过外边的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荒年还要被逼上缴各种捐税,知道这些义军不过是和咱们一样的老百姓;虽说咱们这里借着天时地利人和比外面其他的州活得容易些,可是前阵子那些官差们去镇里的商户那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钱,还有上次进咱们村里连晒的鱼干和家养的鸡鸭都不放过的那种和盗匪差不多的无赖劲,你儿子再怎么也不可能为这种人去出力做事的!”珑儿的话,斩钉截铁一样,干脆利落。 “这还差不多,”阿娘满意的说道:“珑儿,做人要分得清是非,可千万不能为了点小恩小惠卖了自己的良心,知道吗?”阿娘语重心长的说道。 “珑儿,你阿娘说得对,别说咱们家不需要你去赚那种钱,就是有一天真的吃不上喝不上,不该赚的咱也不能赚,你记住了!”阿爹也叮嘱了珑儿一句。 “看川子那个乐呵劲,他是不是打算去啊?”阿娘拿过灶台上的猪肉,泡在了旁边的淘米水里准备清洗。 “别人家的事,你少管。”阿爹出言想拦住阿娘的话。 “怎么是别人家的事,川子也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就是怕事。”阿娘白了阿爹一眼。 “阿娘,川子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十几口人指望那一条船,日子太苦了,他也是想帮家里多出点力,你可别怪他。”珑儿替小伙伴辩解着。 阿娘没吭声,拔出了菜板上的刀又开始剁白菜。 川子家里四代同堂,爷爷奶奶,爹娘,两个哥哥,两个嫂子,四个侄子侄女。上头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所幸身体还算不错,没有拖累家里人的地方;阿娘生川子的时候落下了血虚的毛病,累不得,气不得,还得常年吃药,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两个哥哥成了家以后就都自己在码头上帮着装货卸货,干点体力活,赚的钱也只够维持自己小家庭的生计;两个嫂子平日里还要帮人干些洗刷缝补之类的零碎活来贴补家用;川子和阿爹摆弄家里唯一的一条船,加上去山里打些野味换点钱。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虽说是够用,但也是紧紧巴巴。 尤其这两年,川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可是他们家的那三间房到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地方来给川子了。小伙伴们日常闲聊的时候,珑儿能看出川子对钱有多渴望,所以珑儿的心里非常理解自己的好朋友。 “阿爹,景义大哥说,这个军器所可能要建在咱们村附近,你说到时候咱们这是不是就更热闹了?”珑儿蹲在阿爹旁边拨弄着灶里的柴火。 “热闹个屁!我看是更乱套了,”阿娘啐了一口,“这个什么所的,估计从动工的那天起就得不停的出乱子,那些个义军什么的闹得遍天下都是,他们会消消停停的让这个东西顺顺当当的建起来,好让他们造出兵器来打自己吗?你小子的脑袋真是个木头,亏你问得出这么个蠢问题!”阿娘抬起脚在珑儿的屁股上踢了一下。 “是啊,到时候只怕咱们这就不得太平了。”阿爹也叹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 珑儿的心里对阿娘生起一种极大的佩服之情,这个渔村的普通农妇居然能一眼看出这么长远的问题,他也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惭愧。 “阿娘,那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家要不要搬到别的地方,躲开这个是非之地?” 阿娘看着蹲在地上,这个已经长得高过自己一个头的孩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知道冒傻气,躲?往哪躲?就这个世道,活成什么样就看命!” 阿爹也被珑儿的话逗笑了,他疼爱的拍了拍儿子厚实的肩膀,只是那个笑容里还包含着一点苦涩。 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饺子,阿爹对珑儿打的酒也是赞不绝口,爷两个你一盅我一盅,居然把一斤酒都喝光了。 阿爹不胜酒力,早早躺下休息了,阿娘忙了一天也说身上乏累,收拾完屋里院外的杂活,身子刚一躺下就睡着了。 珑儿喝的比阿爹少,但是也有点头晕,只是他惦记着今天要去高瞎子那里,一直撑着不敢躺下,他怕一躺下就睡了过去耽误了和高瞎子的会面。听到爹娘睡着了,打起了匀称的鼾声,珑儿才小心翼翼的离开家,朝高瞎子的家里走去。 一路上,吹着冬天深夜的冷风,珑儿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真不应该喝了那么多的酒,万一等一下犯了酒劲,漏听了或者忘了高瞎子传授我的心法,可就耽误大事了。”珑儿懊悔的拍着自己的脑袋。 第44章 初现灵光 来到高瞎子的门前,珑儿的心里有点忐忑,他不知道这次当他推开这扇看起来普通的柴门,又会有什么样的考验等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一只脚踏进了院子里。 一切如常,什么都没发生。 “嗯?改了套路了?”珑儿心里纳闷,又踏进另一只脚。 依然没事。 珑儿站在那,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快点进来,站在门口能看见什么!”高瞎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珑儿这才定了定神,放开手脚走进了屋子。 一进门,珑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他猛吸了一下鼻子,心里一阵庆幸,哈哈,原来今天是个醉酒日,高瞎子也在喝酒,原本还担心自己喝了酒会让这个严格的师父心生不快,这下自己身上的酒味就不会被他察觉了。 可是等他进了里屋的门,却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同于外面的冰天雪地,高瞎子的房间里一片花红柳绿——他所处的是夏天的青峰山脚。 珑儿知道这只是高瞎子的移形换影之术,见识过几次,他已不觉意外,令他震惊的是,只见高瞎子手拿着酒葫芦侧身瘫坐在地上,仰头向天,一张丑陋的长脸上挂着两行泪水。这个神秘的高瞎子居然在哭! 珑儿心里不由得一动,他当然知道这个高瞎子一定是个广有神通之人,但是此刻看他一脸凄苦的表情,似乎心里埋藏着无限的心事。这个平时看似豁达通透,无所牵挂的高瞎子,难道心里也有什么难言的秘密? 他不敢再看,更不敢问,只好低下头垂手站在一旁等高瞎子的吩咐。 过了好半天,高瞎子才摸索着,拄着那根绿竹杖踉跄着站起了身,他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没有声音,看来里面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他咧嘴笑了一下,扬手把酒葫芦朝着远处狠狠的抛了出去。然后又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块山石上,一张脸直直的对着珑儿,似乎再仔细的观赏一件什么东西,仔细专注,一语不发。 珑儿被他的一双大白眼盯得发毛,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家伙心里在盘算什么。 “珑儿,今天是我第二次传功给你,”终于,高瞎子开了口。 “你修炼得很好,以你的进度,第二阶段应该在一个月之内就可达到。” “可是,师父”珑儿好奇,高瞎子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试验他的功力,怎么会了解他的进度?他想问,可是他刚一脱口而出不自觉的喊出一句师父,就马上被高瞎子打断了。 “不要叫我师父,还是叫我高瞎子自在一些。” 珑儿脸一红,自嘲的笑道:“是我造次了,自不量力,我一个乡野小子怎么配给神仙当弟子?” 高瞎子愣了一下,随即咧嘴又笑了起来,只是珑儿看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还挂着泪,样子实在是有点恐怖。 “说什么配不配?不过是时机未到,等你根基打好了,再说以后的事。”高瞎子淡淡的说道。 他站起身,扶住珑儿的肩膀:“我知道你在土地庙那里修炼,那个地势很好,”他顿了一顿,似乎感受到了珑儿惊诧的表情,“我是神仙啊,你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在我的眼里。” 珑儿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吐了一下舌头,没敢吭声。 高瞎子继续说道:“半月一次的传功以你眼前的进度来看似乎有点慢了,十天以后,午后,土地庙,我去找你,你也方便一些。” 珑儿心里一热:“那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道您是不是方便,要是被人看见的话” “你不必顾虑我,专注自己的事。”高瞎子打断了珑儿的话。 “体内的气息你已经可以运转自如,练气不光是修习自身,更是注重自身与天地之间灵气的交流,所谓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即是如此。” 珑儿似懂非懂的听着,点了点头。 高瞎子挥了一下绿竹杖,屋子里的幻想霎时消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他走到那张堆满了卦筒,黄纸的桌子旁,准确的抓起一个蓝色封皮的小册子,转身递给珑儿:“照着口诀,自己体会,有不懂的地方,下次见面时再讲给你听。” 高瞎子又是一个踉跄,珑儿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他一把,却被高瞎子举手挡住,“今天就这样,万法相通,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虽然还不是你师父,暂且只能算是个领路人,能做的也只是传你心法而已,至于你将来修炼到何种境界,还是取决于你自己的悟性和勤勉程度。” 珑儿接过小册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翻看,薄薄几页,蝇头小楷写满了四字一句的口诀。 他把小册子放进怀里贴身藏好,等高瞎子的示下。 “青峰镇这个地方眼见也开始不那么太平了,天下的义军开始聚集,这里靠近皇城,混在其中的各路人鱼龙混杂,你自己要当心,带眼识人,保护好自己。”高瞎子语气有点沉重。 “我只是个平常百姓,怎么会有人注意到我。再说,万一真的起了战乱,到处都打,我区区一个平常百姓,又能躲到哪里?”珑儿笑着答道。 “平常百姓?哈哈哈!”高瞎子大笑起来。 “傻小子,不要妄自菲薄,告诉你,随着你的修炼,你身上的灵光已经开始出现,在平常人眼里,你是平常百姓,可是在同样身上有灵光的人眼中,你可是很不一般的仙品啊!” “你是说,在青峰镇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有灵力的人?”珑儿心里一震。难道那个对他不利的人已经找到这里了? “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定局,究竟有几方势力混在其中,谁也不好说,你修行的目的除了保护你的家人,朋友,最主要的还是要先学会自保。” 高瞎子从珑儿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担心,接着说道:“当然,那个对你不利的人一时半会追查不到你在这里,只是如今,三界之中趁乱想在人间搞点事情,达到自己私利的人也有不少,无论如何,多加小心总是不会错的。” 珑儿这才略微放下了心。 第45章 猎鹿 告别了高瞎子,珑儿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家。 一方面,高瞎子对他的修行表示满意,并且加快了他修炼的进度,这意味着他可以在更短的时间之内掌握仙法,这让珑儿有一点骄傲和兴奋。 另一方面,高瞎子说自己的身上已经出现灵光,而现在的人间,已经混进了其他两界本身带有有灵力的人,珑儿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这让他有点隐隐的担心。 还有,高瞎子“看”向自己的表情不知为什么让珑儿总有一种他喝醉酒似乎是和自己有关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他这样一个人失了控,醉酒又流泪呢?这又让他心存疑惑。 偷偷溜回自己的小屋,珑儿掏出怀里的小册子藏在了床板下面。这么宝贵的东西,可得小心保管好。 脱下衣服,钻进了暖和的被窝,明天就要开始新的修炼,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天大的事情,睡醒再说。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珑儿猛地想起今天和川子约好要去山里猎鹿。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刚刚穿好衣服,川子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了过来:“珑儿!你这个大懒猫,我就知道,太阳不晒屁股你肯定不会起来!” “川子,你可真是个勤快的孩子,珑儿有你一半,大婶我就知足了。”阿娘大声说道。 珑儿不禁笑了,他听得出,阿娘和川子两个人在院子里一唱一和的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每天有多少事情在忙啊。 “大婶,这是我一大早去下的笼子捞上来的鱼,给你们两条留着炖汤,珑儿不是爱喝吗?” “哎呦,你这孩子,这个时候捞这几条鲜鱼多不容易啊,还惦记着我们,珑儿!还不赶紧出来!!“阿娘加大了嗓门。 珑儿这才笑嘻嘻的掀开门帘走出了房门,懒洋洋的说道:“我早就起来了,就是想听听你们在背后都说我什么坏话呢。” “你这臭小子,你看看人家川子,鱼都捞上来好几篓了,你倒好,还不快去洗脸,饭都热了两遍了,再不吃我就叫你阿爹拿去喂鸡!”阿娘一边接过川子的鱼,一边伸出手指狠狠的朝珑儿的脑袋戳了一下。 “都怪你,来得这么早,害我被骂了一顿,那么勤快干什么?”珑儿握起拳头冲着川子的前胸给了一下。 “赶紧吃你的饭,要是不早点去,我怕咱们连‘那个’的影子都见不到。”川子抓住珑儿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 珑儿会意的一笑,搂着川子进了屋。 匆匆忙忙吃完早饭,珑儿带好弹弓,弩箭和猎叉准备和川子进山,临出门,他又回头拿了一张罩网背在了身上。 阿娘看见珑儿全副武装的样子不禁心生疑惑:“珑儿,你们俩带这么多东西是要去打老虎吗?我告诉你,山里刚太平两天我才同意让你进山打猎的,你要是敢胡来,我打断你的腿!” “大婶,你放心,我们俩就是顺便练习一下射箭,还打老虎,我们俩的体格连野猪都抓不住,您也太高看我们了,再说了,咱们山上哪来的老虎啊。”川子赶紧打圆场。 “川子,你小子少在大婶眼前搞鬼,珑儿要是出了什么事,肯定是你撺掇的,到时候我跟你没完!” 川子吓得一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珑儿被阿娘的架势逗笑了:“阿娘,我倒是想打只老虎回来,我可得有那个本事啊,你放心,我们俩就在咱门前的山上套个兔子抓个野鸡什么的。” 阿娘半信半疑的来回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你们俩反正也不是小孩子了,可别干让家里人担心的傻事,凡事自己要有个数,不能胡来,知道吗?” 珑儿拍着胸脯一顿保证,阿娘才让他们俩出了门。 走出了村口,川子才夸张的长出了一口气。他拍着自己的心口一脸同情的看着珑儿笑道:“我说,你阿娘没去当个女捕快也是屈了材了,她怎么看一眼就知道咱俩有鬼啊?” 珑儿也松了口气:“还不是都怪你,好好的偏偏要去抓鹿,我琢磨着那么大的家伙,只有弓弩怕是不够用,多带上几样预备着,万一用得到呢?谁知道我阿娘那么精明,害的我直担心她不让我出来。” “大婶的精明,整个青峰镇谁不知道?你真得小心点。”川子笑着拍着珑儿的肩头。“咱俩今天手脚快点,过午如果还没有,今天就算了,来日方长,千万别搞到你阿娘以后不让你出门了。” 珑儿也正担心自己去土地庙修炼的事,听川子这么说,正中下怀,连连点头答应。 两个小伙伴一路说说笑笑走进了青峰山。 山上的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偶尔会看见几只野兔的脚印,川子和珑儿熟练的设好了几个捕猎的夹子,做好标记,以防有其他人误触机关;又往山里更深一点的地方放置好捕猎网。 “这起码能有几只兔子打底了,就算没逮到鹿,咱俩也不至于空手回去。”珑儿笑着说道。 “还没开始就说逮不到这种话,你可真是扫兴。”川子瞪了珑儿一眼。 “你说那个打到鹿的大哥是往北边走的吗?那一片咱们可从来没去过,不会真的有老虎什么的。” “哪来的老虎,咱们这十几年都没见过老虎了,就算北山上有,那么深的一条沟隔着,也过不来我们这边,你怕啥?”川子不以为然。 “那倒也是。”珑儿挠了挠脑袋。 这青峰山虽是连绵一片,可是靠近北边横亘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山谷,把这片山分成南边包裹着青峰镇的一大块,和北边连着大海靠近老龙湾的一大块。要想绕到北边的那片山,除非走海路坐船,或者长翅膀会飞。 “听我阿爷说,这南北两座山之间的沟以前还有几处间隔的没有那么宽,胆子大的还可以跨过去对面。可是有一年人皇得了几门炮,不知怎滴找到这里来试,几下就把这条沟炸的更深更宽了,人们这才彻底过不去了。”川子大踏步的走在前面,给珑儿开路。 林子越来越密,珑儿紧跟着川子,不时的四处张望着,毕竟从来没来过这一片,他的心里多少有一点紧张。 突然,前面的川子”啊“的惊叫一声,猛地收住了脚步,站在了那里,珑儿一惊,几步赶到川子的面前,抬眼一看,珑儿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46章 血迹 前面是一处洼地,因为地势低,前几天下的雪积在那里,白白的一片。 只是现在,这片洁白的雪地上,一大滩深红色的血迹残留在洼地中间,仿佛一朵盛开的诡异的大红花!尤其是在这密不透风的林子深处,这醒目的红白两色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空气里,一股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 珑儿一把拽过川子隐在一棵大树后面。 两个人平静了好一会,怦怦的心跳才平缓下来。 川子看了珑儿一眼,低低的声音说道:“你说这是人血还是什么猎物的血?” 珑儿眉头微皱,有些紧张。他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凝视着那摊血迹,又来回观察了一下左右,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你看,”他指了指前面的雪地上,“那里有人的脚印,而且好像不止一个人,这边呢,这种两瓣的蹄印,也有好几排,说不准。” “这应该就是鹿的蹄印啊。”川子蹲下身子低头仔细看了半天,有点兴奋的说道,“咱们别自己吓自己了,估计是猎户打到鹿时流的血,就算有人要杀人,也不会跑到这么远的老林子里来下手?” “还是小心点的好,这年头这么乱,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再等等看一下。”珑儿按住川子。 过了好一会儿,周遭除了风吹树枝发出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常。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血腥味似乎也淡了不少,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到前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摊血迹前。 川子蹲下身,用手向下挖了一下,又捻了一下染成红色的雪。 “渗进土里的血都冻上了,应该不是今天的。”川子回头对珑儿说道。 珑儿没吭声,正愣愣的站在一棵大树旁,盯着手里一个什么东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发什么愣呢,那是什么东西?”川子见珑儿的样子奇怪,赶紧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边,定睛一看,珑儿手里握着一支银色的飞镖!镖尖上还沾着黑红色的血迹。 “这个东西是练武的人用的?”川子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开始紧张起来:“难不成这真的是人的血?珑儿,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我有点腿软。” 珑儿瞪了川子一眼:“你这胆子真是比芝麻还小,你自己都说了,这不是今天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珑儿又指着前边说道:“你看那边,两条这么深的痕迹,像不像一个人往前爬过去或者是被人拖过去留下来的?” 川子注目一看,果然,两道深深的痕迹蜿蜒着,消失在对面的树林里。 “川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过去看看。”珑儿顺手把那支银镖收在怀里,对川子说道。 “算了珑儿,万一真的有人死在那边怎么办?” “那也得先去看一下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珑儿放下背上的捕猎网,递给川子。从靴筒里抽出大牛送给他的那把短刀,紧紧的握在手里,朝着前面的密林走了过去。 川子想阻拦,又不敢大声喊,只好抱着捕猎网退回身后的大树下,紧张又焦急的等着。 珑儿顺着地上的痕迹朝前走着,地上星星点点的不时有几点血迹,他全神戒备的走进了树林。 这片树林因为过于靠北,平日人迹罕至,所以格外茂密。 林子里一片寂静,连风似乎都静止了,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沙沙的脚步声似乎还带着回音,珑儿的心里愈发一阵紧张慌乱。 刚才在树上发现的那支银色飞镖,似乎和上次阿芷钉住小青蛇的那个飞镖一模一样!珑儿之所以执意不顾川子的阻拦要进来看一看,是因为他心里隐隐有一些担心,怕是阿芷那个小丫头出了什么事。 上次多亏人家救了自己一命,于情于理,珑儿都没办法置之不理。 这个黄瘦的小丫头,既然敢在青峰山上养毒蛇,也就保不准还有胆子干出其他什么奇怪的事,只是那支飞镖如果真是她的,她怎么会任凭它留在树干上却没有收回呢?明明上次阿芷用完飞镖,都会收回去,这次却没管,会不会是她因为受了伤来不及取回去呢? 莫非地上的那滩血是她的?阿芷受了伤?这林子里能伤人的动物,除了毒蛇就没有别的了,这大冬天的肯定没有蛇啊,那就只能是人了。珑儿越想越紧张。 只是阿芷一个无父无母,投靠孙先生来不过短短几个月,平日里话都不说也不怎么见人的一个小姑娘,会和什么人结仇呢?或者是自己想多了,也有可能是她踩到了捕猎夹子?不对,她打出了银镖,那肯定是有人! 那个镖头上也有血迹,那就证明她的对家也受了伤,那滩血迹也有可能不是阿芷的。 嗯,应该不会是她,这大冬天的,别说不可能来养蛇,采药也不可能,阿芷没理由到山上来,更别说是这么深的地方来。 珑儿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留心观察地上的痕迹。 又走进几十步,落叶越来越厚,痕迹却越来越浅,随着积雪的消失,血迹也开始难以察觉,珑儿彻底失去了线索。 他呆呆的站在那,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 再往前,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往左,是通向大海的悬崖峭壁,往右,是山另一侧的白灵州。 正常来讲,被人拖着进到山里,很有可能是想毁尸灭迹,那么丢进山谷或者是抛进海里都有可能;如果是一个人受了伤自己爬进树林想求救,那也应该是往回走,到青峰镇才是最近的路线,无论哪种可能都不会有人选往右去攀过青峰山去到几百里外去白灵州的那条路。 想到这,珑儿的心里不禁一沉,这么看来,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想做点什么,现在都已经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心里暗暗祷告,希望那支银镖只是巧合,阿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珑儿低着头,站在那里,决定不再往前边走了,他觉得自己想得没错,与其去追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死人,还不如赶紧去镇上看看阿芷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走出树林,对面的川子正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双手端着猎叉朝这边走过来,看见珑儿出来了,川子一下子像是浑身的骨头被抽掉了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川子,你这是要来找我吗?”珑儿看见川子不禁心里一阵感动。 “你个混小子,我真是要被你坑死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哪敢回去见你阿娘啊?”川子忘记了刚才的小心翼翼,大声的冲着珑儿嚷道。 珑儿赶紧伸手想搀他起来,却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眼前的树林里急速的传了过来,他们两个一惊,这是什么东西?有人! 还没来得及藏起来,一群大概十几头大大小小的梅花鹿从林子里朝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 第47章 担心 待到看清是鹿群,珑儿也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川子旁边。 听说鹿这东西生性胆小,估计是刚才川子的叫嚷声惊到了它们。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看见彼此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是要猎鹿吗?你倒是站起来追啊?那么多头等着你呢!”珑儿看着跑远的鹿群,笑着调侃川子。 “站不起来了,刚才还只是腿软,我现在浑身都没劲了,让我躺在这缓一会儿。”川子仰头躺在了地上。 “你看,它们跑进我刚出来的那片林子里了,估计那边就是它们的家。”珑儿指着那片刚走出来的密林。 “你刚在那边看见什么了吗?”川子一骨碌身坐了起来,紧张的问道。 “什么都没看见,那个血迹到了那没多远就消失了,林子里又黑,我也没敢往里边走。”珑儿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我敢肯定,那滩血是人的血。” “不管是人还是畜生的血,流了那么多估计想活命是难喽。”川子感慨道。 珑儿没吭声,一想到这有可能是阿芷姑娘的血,他的心里有点沉重。 “现在这世道这么乱,什么人都有,咱们这青峰山上也不保险了,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咱们家门口那一亩三分地抓抓野兔就算了,谁打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不眼馋了,我可没那个命!” 川子说完站起了身,捡起旁边的猎叉。 珑儿看到川子一脸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五两银子呢,你不眼馋?” “走,赶紧回去,趁着我现在攒了点劲快走,要是再有点什么惊我一下,估计我的胆子就吓爆了。”川子没搭理珑儿的调侃,大踏步朝山下走去。 珑儿也赶紧抱紧捕猎网,背好弓弩紧紧跟在川子的身后。 直到走到了山脚下,抬眼就能看见青峰镇,两个人才算是把吊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珑儿,你自己去看看咱们下的夹子,我刚刚扭了脚,这会儿实在是走不动了。”川子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岩石上,嘴里不住的喘着粗气。 刚刚一顿疾走,他们俩都出了一身的汗。 珑儿也顺势坐了下来,用手捏了一下川子的脚:“这只扭到了?” “哎呦,你轻点!”川子疼的一咧嘴。 珑儿小心的脱下川子的靴子,可不是嘛,珑儿一看也吓了一跳,川子的整个左脚踝已经肿的像馒头一样了。 “你这是忍了一路了?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背着你还是背得动的呀。”珑儿有点心疼川子,这家伙一路上走得飞快,珑儿愣是一点都没看出他什么时候扭了脚。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啥时候扭到的啊,光顾着害怕了,到了家门口,我才敢知道疼。哎呦,珑儿,这既然你说了,一会儿你可得背着我啊,我是一步也走不了了。”川子一边说,一边开始不停的哎呦起来。 看着川子的样子,珑儿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行,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咱们打到了点啥。” 还算没白上山一趟,捕猎夹子夹住了两只野兔,捕猎网里罩住了一只野鸡还有三四只山雀。 珑儿收好打到的猎物,一股脑用网子包好塞在川子手里:“就这么几样,就全归了你,没打到鹿还吓破了胆,这会儿又扭伤了脚,你今天可真是够倒霉的,来来来,你背着它们,我来背你。” 川子解下自己的腰带,笑嘻嘻的把一网兜的猎物绑在背上:“既然都归我,那我就直接拿回家了,正好让我阿娘给我炖上补一补,今天我可是遭了罪了。” “行啊,我先送你回家,再去镇里给你买点膏药,估计你这只是扭到了筋,应该没伤到骨头。”珑儿正好要去药铺看看阿芷有没有事,这下倒有了借口。 珑儿背起川子,一路逗着嘴,把他送回了家。 “你怎么把我背你家来了?我得回我自己家!”川子坐在珑儿的小床上抗议着。 “大哥,你们家还得半里地呢,你就心疼我一下,在我家里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去镇里给你买药,回来帮你弄好我再背你回家,好不好?”珑儿累的一脸的汗,大口的喝着阿娘递过来的水。 “你看看,我就说今天要你们小心点,结果还是伤到了,这下好了,起码能老实十天半个月。”阿娘忙着拿来水盆,帮川子用冷水敷脚踝。 “阿娘,你照看着他,我去镇里给他卖膏药。”珑儿心里惦记着阿芷,顾不得累,趁着阿娘不注意,他小声叮嘱川子,千万不能把刚才的事说给阿娘听,然后匆匆忙忙朝镇里走去。 一路疾走,来到和顺堂门前,珑儿站住脚步,稳了稳呼吸才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铺里,一个叫小三子的学徒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珑儿抬眼四望,没见到阿芷的影子。 他的心不禁一沉。 听到推门声,小三子猛地惊醒了,待到看清来的是珑儿,他不好意思的笑了:“原来是你啊,来抓药吗?” 珑儿顾不上和他闲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们铺子里的阿芷姑娘在不在?我找她有点事。” 小三子有点诧异:“你找阿芷姐姐?她在后院切药。” 珑儿一听阿芷没事,浑身的紧绷劲顿时放松了下来,可是不亲眼见一下,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就快点帮我叫一声,听孙先生一直夸她医术了得,正好我要买膏药。” “膏药就是那几样,你说是贴在哪里,管风湿还是管扭伤的,我拿给你就好了,这个东西哪里需要医术高不高明啊?”小三子有点奇怪,不知道珑儿为什么买个平常的膏药还非得找阿芷。 “叫你去找你就快点帮我找一下,你们孙先生不在家,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吗?”珑儿伸出拳头在小三子面前晃了晃,装出要打的架势。 “好好好,我去叫,”小三子看珑儿着急的样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我看你不是买膏药,你是专门来找阿芷姐姐的?” 珑儿脸一红:“小孩子别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你们孙先生你刚才偷懒睡觉的事!” 小三子一看珑儿发窘的样子,不好再逗他,笑着朝后院走去。 第48章 生疑 不一会儿,小三子领着阿芷走了进来,珑儿瞪大眼睛盯着阿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却见阿芷一切如故,浑身上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受伤的痕迹,珑儿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嘴里不自觉的说道:“还好,你没事。” 小三子一愣,歪头问道:“没事?有谁出事了吗?” 阿芷则抬起低垂的眼睛看了珑儿一眼,眼光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的神色,只是她的眼光一碰到珑儿的眼光又马上恢复了平时那种呆愣的样子。 珑儿天生的好眼力,他捕捉到了刚才阿芷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他的心里一动:这种精明凌厉的眼神我没有看错,这个小丫头平时这副傻傻的样子难不成是在装相? 阿芷没理他,径直走进了柜台里,静静的站在那,等珑儿开口。 珑儿一看阿芷一脸冷漠的样子,不觉有点尴尬。他在心里不由得暗骂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找事。 小三子则一脸坏笑站在阿芷身后,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他只好满脸赔笑对阿芷说道:“阿芷姑娘,我的朋友川子,你还记得吗?下山时不小心扭到了脚,你帮我看看要给他抓点什么药,还是直接贴膏药好得快一点?” 阿芷没有吭声,手脚麻利的在背后一排小抽屉里检出几味药材,称好,分成几个小包,又拿出几贴膏药,一并堆在珑儿面前。 “五贴膏药,每天更换一次,可以止痛。五剂汤药活血化瘀。” “只用五天就能好了吗?”珑儿虽然见识过阿芷的手段,却还是有点不信五天就能让川子那肿成馒头一样的脚踝恢复正常。阿娘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川子就算没伤到骨头用不了一百天,这五天也实在是有点过于夸张。 “又不是断了,五天就可以了。”阿芷抬眼瞪了珑儿一眼。 珑儿想到自己那时能要命的蛇毒,这个小丫头举手之间就让自己的腿恢复如常,五天治好川子的扭伤,应该不是在说大话。 珑儿一笑,没再说什么,他一边问阿芷要收多少钱,一边从怀里掏出钱袋,还有刚才在山上发现的那支银色飞镖。 他想试探一下,这支镖是不是阿芷的东西。 “二钱银子”,阿芷淡淡的说道,眼角扫了一眼飞镖,脸上没有任何反应,但是珑儿敏锐的感觉到,阿芷的身子抖了一下。 眼前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她刚才的眼神和刚才这不易察觉的失态,肯定有问题。珑儿心里升起了疑团。 阿芷没再说话,倒是站在阿芷身后的小三子凑了上来,拿起那支银镖笑着和珑儿说道:“珑儿哥哥,你这是哪里来的?难道你也开始练习飞镖打鸟了?” 珑儿听他的话一愣:“还有谁也用飞镖打鸟了吗?” “阿芷姐姐啊,她不光医术厉害,飞镖打鸟那也是一绝啊,昨天,一只乌鸦一大早就站铺子前的树上嘎嘎乱叫,阿芷姐姐随手一镖,就把那个报丧鸟给打下来了,我求了她两天,让她教给我这手绝活,可是她就是不理我。”小三子看着阿芷。一脸的崇拜。 阿芷白了他俩一眼,一语不发的离开了柜台,又走回了后院。 珑儿等到阿芷走远了,赶紧凑上去低声问小三子:“这个是我在山上捡到的,你仔细看看,这个是不是你阿芷姐姐的东西?” 小三子拿着银镖仔细的看了看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飞镖尾巴上是弓箭的样子,阿芷姐姐的飞镖尾巴上是翅膀。看起来虽像,但是不一样。” 珑儿接过飞镖仔细一看,果然,当时只记得阿芷的飞镖尾巴上分了叉,原来却又如此细微的分别。 “把钱收好,我得赶紧回去了。”一看问不出什么,珑儿虽然心有疑惑,也只能暂时作罢。 他掏出二钱银子递给小三子,又把那支银镖仔细的收进钱袋。和小三子告了别,拎着药包走出了和顺堂。 一路上,珑儿都在琢磨这个阿芷。 这个小丫头,神神秘秘的,先是身上散发的那种不同不同于平常的香气,如果孙先生说的是真话,她一个贫家孤儿,绝不可能用得起什么高级的香露,而那个和珑儿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姐身上也有这股清冷的香气,她们俩难道会有什么关系? 珑儿努力的回想当时那个小姐的样子,她和阿芷年纪相仿,身材相近,只是那个小姐看起来白白净净,周身洋溢一股富贵庄严之气,虽然她当时蒙着面纱,看不清五官相貌,但是珑儿记得她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目光清亮,散发出一种神采;可是阿芷,面黄肌瘦,整个人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不太好的样子珑儿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联想,她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这香气肯定只是巧合而已。 珑儿又想起刚才阿芷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眼神,阿芷一直看起来呆呆愣愣的,眼光直直的,似乎从不在意周围的一切,只专注自己要做的事。可是刚才,她的眼睛像是突然生出了一股亮光。 “我当时明明只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还好你没事,为什么她会又这种反应呢?难道她听出来我是在为她担心了?可是一般的女孩子这个时候的正常反应不是应该害羞或者感动什么的吗?她那种眼睛里像是要射出飞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珑儿想到这里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要不然,是我想得太多,看错了?” 还有,她虽然看见我拿的飞镖时,脸上不动声色,可是身体那种颤抖绝对不是偶然的,是紧张,害怕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珑儿越想越觉得这个阿芷绝对不是孙先生所说的只是一个简单的贫苦孤女,她那一手精绝的治疗蛇毒的医术,发射飞镖时利落的手法,判断大牛的香粉没有问题时的果断,还有不拘常理的行事风格,哪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平常民女。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她真的是孙先生的远房侄女?她来到青峰镇是真的只是投亲,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珑儿的脑袋整个被阿芷填得满满的,一片混乱。 第49章 找上家门 回到家,刚推开门,一股香味就钻进了鼻子。 “你怎么才回来?买个药也磨磨蹭蹭的没个利索劲儿,再不回来,川子的脚都长好了!”阿娘拿着锅铲站在灶台前冲着珑儿大声问道。 川子坐在旁边一边帮忙烧火一边冲珑儿挤眉弄眼的笑。 珑儿这才赶紧收回心神,不再去想阿芷的事。 “怎么你在这里烧火?我阿爹呢?”珑儿把手里的药塞进了川子的怀里,回头问阿娘。 “去川子家了,把你们刚打来的兔子和山雀送过去了,估计是和川子阿爹又聊上了,没有个半天回不来。” 他一看阿娘脚边那一地的野鸡毛,不禁笑了:“阿娘,今天打的这些我都答应了给川子家了,你怎么自己炖上了?舍不得啊?” “臭小子,你阿娘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别说野鸡了,就是川子说想吃我养的下蛋的大母鸡,你阿娘都不带犹豫的,是他说想喝我炖的野鸡蘑菇汤,我才在咱家里都帮他弄好了,等下直接给端过去,省的他回家再麻烦了!”阿娘瞪了珑儿一眼。 “珑儿,赶紧把这个膏药给我贴上,走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疼,坐了这么一会儿倒是越来越难受了。”川子捡出一副膏药,龇牙咧嘴的说道。 “我说你小子,”珑儿瞪大眼睛看着川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扭到了,这怎么搞得像是我把你弄伤的一样?我背你回来,给你买药,叫我阿娘给你炖鸡汤,你现在还支使我给你贴膏药,来来来,我给你贴,我把你另一只脚也扭断了,两只脚给你一起贴!”珑儿说完作势去抓川子的脚。 两个人正在打闹,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珑儿一下停住了手,这大中午谁会来家里?阿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川子家里的人来接他了? “珑儿在家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珑儿赶紧放开川子,掀开厚厚的门帘走出屋子,院子里站着两个人,领头站着红玉的二哥景齐,他的身后居然是言公子! 他不是在皇城吗?怎么又回来了,来我家做什么?珑儿一下子愣在那里。 “谁呀?”阿娘也跟着走了出来,一看是景齐,阿娘连忙笑道:“哎呀,是红玉的二哥来了,快点进来,你可是稀客,大婶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你了,后边这位是?”阿娘看见站在景齐后还站着一个人,她来回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俊秀公子,这孩子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好像没见过珑儿有这样一个朋友啊,阿娘不禁面露疑惑。 “大娘,我是珑儿的朋友,”言公子双手作揖给珑儿阿娘见了一礼,又对珑儿说道:“珑儿,是我非要景齐带我来看看你的,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言公子一改平日里冷峻淡漠的神情,笑着问道。 珑儿这才清醒过来,赶紧撩起门帘往屋里让两个人:“你们一个是稀客,一个是贵客,赶紧请进。”他又回头对阿娘说:“景齐二哥不是在言府做事吗?这位就是言公子。” 阿娘也是一愣,她猛地想起上次言府的管家,那个付先生也帮着珑儿解过围,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什么时候结识了言府的人?阿娘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失礼,也笑着让两个人赶紧进屋。 踏进屋门,言公子一眼看到坐在灶台前的川子,他也含笑和川子打了个招呼:“你也在这儿啊,好久不见了。” 川子也是一愣,他点头咧了下嘴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一脸惊诧的和珑儿碰了一下眼神。 “来,快点进来坐下,只是言公子,不知你大驾光临,来我们家找珑儿是有什么事吗?”阿娘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客套话,她从心里不想和这种人家扯上任何关系。 珑儿见阿娘这么直接的问人家,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言公子身份尊贵,屈尊来到下沙村亲自找他,还没坐稳就这么毫不客气的质问他,似乎有点不妥。 言公子倒是毫不介意,他欠身一笑:“大娘,我来这里是因为过两日是我娘生辰,她平日里最爱野鸡炖汤,我就想着反正这两天我也无事可做,不如自己上山亲自打几只表一下孝心。可我对这山上的地势不熟,偏巧以前在集市上我见过你家珑儿卖过野鸡,又听景齐说珑儿渔猎的本事在咱们青峰镇的年轻人里是数一数二的好,所以我想麻烦他看看这两天有没有空陪我上山去打一次野鸡。” 景齐也在旁边对珑儿阿娘说道:“大婶,我看你灶台边上都是野鸡毛,珑儿今天是不是又打到了好几只啊?听红玉说,托珑儿的福,我们家也吃过几次他打的野味呢。珑儿这打猎的准头真的是厉害。” 阿娘听他们说明来意才放下防备的心思:“打野鸡啊,珑儿,你别的本事没有,这淘气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那你就和言公子商量着办。” 阿娘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不妥,随即又笑道:“谁让你们来得巧呢,正好汤也炖的差不多了,既然你们是奔着野鸡来的,大娘要是不盛出来给你们尝尝,倒显得我小气了。川子,火就先不用添了,炖了这么大半天应该差不多了。”阿娘一边喊川子停火,一边就要出去盛汤。 “大娘,不麻烦了,我们就是来找珑儿说一下这个事的,他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就明天约好一起上山,这鸡汤嘛,等我打到了野鸡,再来您这叨扰,我今天来的冒昧,就先不打扰了。”言公子说完站起身,想要告辞。 珑儿从他们一进门就在一直好奇的盯着眼前的言公子,这个家伙,几次见面,他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冷漠疏离的样子,可是今天他居然满脸带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跑来这里约自己上山打野鸡?搞什么鬼名堂?他们言府,保家护院的高手十几个,随便拎出一个都比珑儿的身手厉害,用得着大老远跑来这里?还有景齐,言公子的鬼话骗得了阿娘,他心里肯定知道言公子的这一番恭维肯定是别有用心,倒要看看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好啊,既然言公子这么高看我,反正我这几天出不了海,也是天天往山上跑,那就明天吃完早饭,我们村口见。” “那就说定了,明天见。”言公子和景齐又是一顿拱手作揖,和川子也打了个招呼后,两个人离开了珑儿家。 “ 第50章 保持距离 “珑儿,你和这个言公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听说他不是在皇城读书的吗,你们俩怎么会成了朋友的?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珑儿和阿娘刚一送走言公子和景齐两个,还没进屋门,阿娘就一把扯住珑儿的袖子,连珠炮似的一顿追问。 “阿娘,你没听他说吗?他娘最爱鸡汤,看见过我在集市上卖野鸡,那还能什么时候认识的,当然是他买我的野鸡时认识的啊。”珑儿怎么敢把他和言公子结识的经过告诉给阿娘,他只能借着野鸡这个由头灵机一动临时撒了个谎。 “买个野鸡就是朋友了?这富家公子交朋友倒是挺随性。”阿娘半信半疑的看着珑儿。 “什么朋友啊,这也不过是人家一句客套话,您还当真了。”珑儿嗔怪的看了一眼阿娘。 “大婶,我作证,真的就是买野鸡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要不然那种贵公子,咱们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呢?”川子也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前帮珑儿圆谎。毕竟他也知道,言公子到底是怎么和珑儿认识的,这件事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 见川子也这样讲,阿娘才放开了拉住珑儿的手:“也不知道你们的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反正以后这种人家咱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咱们平常老百姓,本本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别让人家说咱们攀龙附凤的攀高枝什么的那种闲话。” “阿娘,都是一个镇子里的,谁会那么无聊啊,再说啊,是他来咱们家找我,我可没去找过他。”珑儿知道阿娘是怕自己和富家公子交朋宇的话会吃亏受气,挨欺负。 “行啊,反正你们都不小了,早晚要自己顶门立户过日子,交什么样的朋友,自己看着办,阿娘管不了。” “大婶,我阿爹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呀,太宠着珑儿了,什么都替他操心,您不累啊?”川子笑着看着珑儿娘。 “谁宠着他了,少臭美,我是怕他交友不慎,闯出什么祸到时候会连累我!”阿娘瞪了珑儿一眼。 “不过真是可惜,这个言公子的模样倒是长得真好,白白净净的,脸也生的俊俏,怎么听人说他不学好,经常逛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呢,这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阿娘带着点惋惜的语气八卦起言公子。 川子被珑儿阿娘逗笑了:“大婶,你这消息可真是灵通,京城里的公子哥干什么都瞒不过您。” “阿娘,你也真是,别人说什么你都当真,老百姓没事嚼有钱人家的舌根,什么话说不出来,听听就算了,我看这言公子人挺好的,不像外边说的那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见过几个人,反正陪他打几只野鸡没问题,以后还是尽量少来往,知道吗?”阿娘板起脸,郑重其事的嘱咐道。 “知道知道,真以为你儿子是个香饽饽呢,没准这次之后,你想让人家跟我做朋友人家还不想呢。”珑儿不想让阿娘担心,一叠声的答应着。 “那是最好不过了,”阿娘点了珑儿一下,“川子,你也是,本分点,比什么都好!” “记住了,大婶,鸡汤都快熬干了,您就先别教训我们了。” “哎呦,可不是嘛,把汤给忘了。”阿娘赶紧奔向了灶台去盛汤。 “等会儿把这鸡汤趁热提回去,正好叫你阿爹赶紧回来吃饭,这老家伙,一和人家聊上天就忘了吃忘了喝,回家里和我就没见有那么多的话!”阿娘一边盛汤一边数落珑儿阿爹。 珑儿和川子相视一笑,不敢搭茬。 提着满满一罐的鸡汤,还要搀着一瘸一拐的川子,珑儿一路加着小心送川子回家。 “你什么都别担心,阿芷姑娘说她这几副药和这几帖膏药,五天包你痊愈,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静养,这几天,我不管打到什么都会分你一半,谁让咱俩一起上山的呢?”珑儿怕川子担心家里的花销,特意安慰他。 “珑儿,你够意思,放心,等我好了,估计那个军器所应该也能去干活了,你等会儿有功夫记得帮我去景义大哥那里登记一下,下个月应该就有钱拿,到时候我再报答你。” “得了你,”珑儿被川子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怎么还扯到报答了?不过是几只兔子野鸡,反正我们家人口少,花销少,不差这几个钱,再说了,平日里你家的大酱,小菜,我们家也没少吃,你算那么清楚干嘛?” “也是。”川子挠了挠头笑道:“可能是看你今天背着我走了好几里地,又忙前忙后的给我买药,我受了感动,总之,今天谢谢你,我的好兄弟!” “你这是伤了脚还是伤了脑子了,净说这些奇怪的鬼话,赶紧进去喝你的鸡汤。”珑儿不等川子再说什么赶紧架起他的胳膊,把他送进了家门。 叫上阿爹,回到自己的家里,阿娘已经摆好了午饭,珑儿告诉阿娘自己要去镇上景义那里一趟,帮川子报名军器所的事,阿娘听了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急匆匆的吃过午饭,珑儿回到自己的小屋,从床板下取出高瞎子给他的那本小册子,小心的藏在怀里,还要去土地庙练功,这可是今天的头等大事。 到镇上找到景义,给川子报名,和红玉聊了几句川子受伤的事,珑儿绕过家门,又来到了土地庙。 坐在那块打坐练功的山石上,珑儿苦笑着敲打着自己的双腿,才一个上午,自己来来回回脚不沾地的就没停过,山上两趟,镇子里两趟,修仙的功夫没练怎么样,腿脚上的功夫倒是见长。 掏出那本小册子,珑儿庄重的打开第一页,开始认真的细读,默默记诵。待到记熟,珑儿便开始盘膝坐定,屏心静气开始新一阶段的修炼。 呼吸吐纳,吸收外界灵气,归于自身,引导体内真气自如流转,直到感觉一股暖流归于丹田。珑儿才心满意足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照此进度,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完全掌握了,到那时,我应该有当那个高瞎子徒弟的资格了。珑儿心里一直对高瞎子阻止自己叫他师父的事耿耿于怀。 抬眼望去,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珑儿站起身准备早点回家,今天实在是有点累,明天又要应付那个言公子。得养足精神,谁知道明天又会遇见什么稀奇的事。 他刚刚抬脚迈出没几步,土地庙的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第51章 再次偶遇 这半山腰上也不得安静,大冷的天,谁这个时候还往山上跑啊,珑儿心里暗自嘀咕道。 珑儿下意识的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可转念一想,凭什么要躲,自己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鬼鬼祟祟的? 于是,珑儿干脆加重了脚步,哼起了小曲,大大方方的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迎面走了过去,他有点好奇,来人是谁。 刚走出土地庙的正门,拐过门前的斜坡,珑儿就看见了已经走到近前的几个人,他眼尖,一眼就认出打头带路的是言府的管家付先生,后面跟着一架两人抬的肩舆,再定睛细看,肩舆上坐着的竟然是那天在这个土地庙里偶遇的那个蓝杉公子!他们的身后,跟着五六个大汉,看起来很脸熟,应该就是那天跟随这个蓝杉公子的护卫。 他们究竟是怎样凑到一起的呢?而且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到青峰山的半山腰!珑儿心中充满疑惑,同时也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刚才就该躲藏起来,如今可好,该如何应对呢?这条山路异常狭窄,两旁仅有几棵光溜溜的小树,根本无处藏身。他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之际,只得无奈地垂手侧身站在路边,低着头,准备给这群人让路。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付先生,正一边赶路,一边低声与身旁的蓝杉公子交谈。突然间,他抬起头,发现路旁竟然站着一个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待走近一看,才认出眼前之人正是珑儿。 \"咦,这不是珑儿吗?真是太巧了。\" 付先生率先打破沉默,脸上挂着笑容,主动向珑儿打招呼。珑儿闻言,急忙躬身行礼道:\"付先生。\" 此刻,他内心十分纠结,实在不知在此情此景下,应当如何寒暄才能避免双方陷入尴尬境地。从付先生那稍显诧异的眼神里中可以看出,他们显然并不希望被他人撞见。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来抓野兔还是打野鸡啊?”付先生笑眯眯的看着珑儿问道。 珑儿脸一红,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件打猎的工具,这个谎可不能这么撒。 还不等他回答,肩舆上坐着的蓝杉公子也认出了珑儿,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他低声吩咐从人放他下地,背着双手走上前来。 “珑儿,山水有相逢,没想到咱们又在这里见面了,哈哈哈,还这真是有缘分啊。”蓝杉公子身姿潇洒,风度翩翩,往这一站,珑儿不禁有点自惭形秽。 可蓝杉公子却语气亲切,仿佛珑儿是他的老朋友一般。 “怎么,你们认识?”付先生见蓝杉公子居然也认识这个山野少年不禁一脸诧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山野少年和这位贵人能有什么交集。 “是啊,上次进皇城的途中,走迷了路,有幸在这前面一同躲过雨。”蓝杉公子唇角轻挑,一脸笑意的看着珑儿。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有缘分。”付先生点了点头,转身对珑儿笑道:“看起来这里是你常来打猎的地方,怎么今天两手空空啊?” 珑儿咧嘴一笑,先给蓝杉公子施了一礼,算是打过了招呼,这才想好如何回答付先生。 “付先生说笑了,我是早上来这边下了几个捕猎夹子,刚才想起来好像有一个忘了收,才来这边找找看的,估计是来得太迟,被别人收走了,害得我白跑了一趟。”珑儿故意装出一副有点生气的样子。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一帮人想要来这里干什么随便他们好了,反正与自己无关。 “这样啊,”付先生笑道。“那还真是有点让人恼火。” “没办法,冬天嘛,出不了海,人们就都来山上打猎了,总得想点出路维持生计啊,反正也是这附近的乡邻们拿走的,一个夹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珑儿笑着答道。 “你小小年纪如此豁达,难得啊。”付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 “您看我,只顾拦在这里和你们讲话,你们上山肯定有事,那你们就先忙,我就不打搅了。”珑儿不想在和他们站在这里没话找话的在闲扯下去,找借口准备开溜。 “没什么大事,”付先生哈哈一笑,“这位公子是言老爷在皇城的朋友,过两天是我们夫人寿诞之日,过来给夫人做寿的,闲来无事,我陪着他来逛逛青峰山,看看咱们这片海。咱们这里的风景,他们从内陆过来的人很少见到呢。” 原来是看风景的,珑儿心道。 “那你们如果是看看景致的话,等一下太阳下山的时候,去到土地庙的旁边才叫好看你呢。呦,这冬天的太阳落得真是快,不耽误你们了,我先走一步。”说完,赶紧对着付先生一躬身,又笑着对蓝杉公子摆摆手,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加紧脚步朝山下走去。 望着珑儿的背影,付先生和蓝衣公子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朝着土地庙走去。 珑儿则慢慢放缓了下山的脚步,他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他有点好奇,付先生是言老爷的管家,按理说身份地位已经不低,可是看他在这个蓝杉公子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再想起之前这个公子的派头,似乎可以断定,这个蓝杉公子出身最起码也得是皇族王侯之类的了,可是身份这么尊贵的人,两次出现在这所废弃的土地庙附近却是为什么呢?他们真的只是来看风景的吗? 还是说因为言老爷负责督建军器所,所以皇城的官老爷才会和言府的管家来查看地形? 可是建造军器所有必要建在半山腰吗?看来这个土地庙附近一定有什么吸引这个蓝杉公子的东西,明天再来的时候,我也要绕着这里再好好的查看一下,否则,总是这么有人来来往往的,练功的地方又要重新再找了。 珑儿突然又想到言公子的反常,这个人,名义说是打猎,可是这个八成只是他的借口,先不想他为什么一反常态屈尊大驾来找自己陪同,就从他这个时候也要上青峰山来说,他们家的管家也上山,这是巧合吗?还是这青峰山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到这里来? 看来,这座青峰山要开始热闹起来了。珑儿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点沉重。 第52章 打猎 一大早,珑儿还没睁开眼,阿娘就风风火火的闯进了他的小屋,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照着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 “你这个臭小子,昨天不是答应人家言公子一起去山上打野鸡吗?这天都大亮了,你还不赶紧起来吃饭,等下让人家在村口等你吗?” “哎呀,”珑儿大叫一声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阿娘,你轻着点,屁股被你打肿了!” “轻点你能醒吗?早饭都凉了,亏我还特地早起给你小子准备的,你倒好,睡个没完了。”阿娘大声的数落着。 “人家大户人家的公子谁会这么早就出门啊,再说从镇里的言府走到咱们家也得一会功夫,我昨天来来回回跑了大半天,腿都要断了,多睡一会等下才有力气陪他啊。”珑儿不情愿的爬起来穿衣服。 ”就你话多,快点出来吃饭,再凉了我可不给你热了。”阿娘虎着脸,瞪了珑儿一眼转身出去了。 珑儿苦笑了一下,阿娘怎么会知道,昨天夜里,他儿子又在外边折腾了半天啊。 原来,昨晚珑儿看那本高瞎子给他的小册子入了迷,可是却遇到了好几处不明白的地方,他实在是心痒难耐,偷偷跑去了高瞎子的家。想当面请教一下,好加快自己的修炼进度。 没想到的是,到了高瞎子的院门外,珑儿发现高瞎子的屋子一片漆黑,他是早已睡下还是没有在家?珑儿心里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有点冒昧,可是他又实在对眼下的修炼有点欲罢不能。 他想走进院子趴在窗上看一眼,可谁知他刚一伸手推门,高瞎子的院子就像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起来了一样,他完全没有办法踏进院门半步。 珑儿知道这就是高瞎子最拿手的“移形换影”,看来,高瞎子除了和自己约好的日子里,自己才有可能踏进他的家,平时这里是个禁区啊。到底是神仙,行事神神秘秘。 以珑儿目前修炼的程度,他还没有办法可以破解这个的法术;夜深人静,他又不好出声叫喊。在门前等了一会,珑儿希望高瞎子凭借他的神力能够感受到他在门外,可是白白站了半天,那个罩子依然如故,高瞎子也没有出现。没有办法,他只好转身,满心失望的朝家里走去。 正赶上新月,天黑得朦朦胧胧,,海风又大,路边的大树随着风摇摇晃晃,看着让人有点头晕。珑儿把头缩进衣领,急匆匆的往家里走。 可谁知他刚刚走进村口,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嗖的一声掠了过去,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连忙又使劲眨了几下眼紧紧盯着前边看去,这才确定,不是幻影,前边一个黑影,身形迅速,似乎有飞檐走壁的功夫,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村子里,不见了踪影。 珑儿天生一双夜视眼,他怕是飞贼进村,做出什么对乡邻不利的事,于是赶紧加快脚步顺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下沙村一共就那么大,也没有多少人家,珑儿就是闭着眼也能找到谁是谁家,他确定,黑影消失的地方是红玉的家。 跑到红玉家门口,院子里一片安静,不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珑儿有点发愣,红玉家独门独院,没有邻居,这个黑影难道进了屋子?他们家里人人习武,耳力都好于常人,如果有外人这么一路飞奔跑进院子,别人不好说,以景义大哥的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啊,怎么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可是这里实在是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 珑儿绕着红玉的家转了三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真是见了鬼了,珑儿心里越想越怪,他不甘心的又仔细的转了一圈,实在是没看出任何端倪,这才带着一肚子的疑团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红玉家回到了自己家。 琢磨了半天这件蹊跷的事,直到天快亮,珑儿才算迷瞪了一觉,结果又被阿娘一巴掌拍醒了。 瞎想也没用,还是什么等下打完野鸡回来去镇上时去找红玉和景义大哥探探口风。 匆匆吃过早饭,拿上阿爹早就给预备好的工具,珑儿来到了村口。 他刚站定,就看见言公子和景齐还有那个言公子的贴身小厮叫阿昌的三个人从青峰镇的方向走了过来。 言公子一身雪白剑袖,腰上束着一条洒金的腰带,更显得长身玉立,俊秀飘逸。景齐则是一身黑衣,也是身姿矫健,气宇轩昂。 二人身上都背着弓箭,小厮阿昌身上则背着罩网,手里拎着几副夹子。 还好被阿娘拍了一巴掌,要不然还真要让人家等我了。珑儿吐了下舌头,心里一阵庆幸。 “珑儿,挺早啊!”景齐扬起手笑着招呼道。 “二哥,言公子,你们也早啊。”珑儿也赶紧招呼着他们俩,也笑着和身后的阿昌点了下头。 “今天这半天,就咱们几个,看看能有什么收获!”言公子平日里冷峻啊面孔此时一脸跃跃欲试,兴致高昂的样子。 “珑儿,我也是好久没有上山打猎了,我们只带了弓弩,捕猎夹和罩网,你看还需要什么吗?”景齐指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弓箭和阿昌手里的东西。 “这就够用了,只打野鸡的话,罩网就可以,只是怕有时候运气不好会网不到,才带着弓弩,其实我这射箭的功夫真的不怎么样,我打到的野鸡,十只有八只都是罩网套住的。”珑儿在前边带路,几个人朝山上走去。 一路上,言公子谈性颇浓,不停的向珑儿问起打不同的野味用到什么工具,这青峰山上哪里野兔多,哪里野鸡好打,东拉西扯,一副似乎对打猎一窍不通却又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珑儿一边回答一边纳闷,这言公子明明身手不凡一身精湛的好功夫,应该也练习过骑射,难道竟没有打过猎吗?镇上的人们提起言公子都知道他是在皇城读书的书生,倒是真的没人提起过他会武艺,难道这也是他瞒着家里人的秘密? 身后的景齐二哥看出珑儿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言府的老夫人也就是言公子的祖母,在世的时候信佛,从不允许家里的子侄们打猎杀生。老夫人今年秋天故去了,言公子才敢提打猎的事,今天是他第一次打猎。” 原来如此,听了景齐的话,珑儿才恍然大悟。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暗笑,这些个大户人家也不过若如此,立什么规矩都是人走茶凉,老人家教导后辈不杀生,她可不知道,她这个孙子岂止杀生,说不定还杀过人呢! 第53章 借口 言公子仿佛看出了珑儿心里在想什么,嘴角一挑,露出一丝冷笑:“你心里定是在嘲笑我们家的规矩可笑至极!口口声声说着敬畏这个,敬畏那个,不杀生,不害命,但餐桌上山珍海味却一样不少。哼!倒是白白捞得一个慈悲善良的好名声。不错,我们言家从上至下,阖家满门都是这副伪善的嘴脸!” 听闻此言,珑儿心头猛地一震,不知他因何如此妄自菲薄,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 他偷偷看了言公子一眼,却见他虽面带笑容,眼眸深处却蕴含着一抹悲凉。猛然间,珑儿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遇见这位言公子之时,他眼中噙满泪水的模样。 “这位言公子和他的家人之间似乎有着巨大的隔阂与矛盾啊!可这些不该外传的家事,他为什么会毫不避讳地对我这样的陌生人道出呢?毕竟,我们只有短短的几面之缘,还算不上朋友。”一时间,珑儿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倒是跟在身后的景齐赶紧接过话头:“珑儿,我看这里树林密,杂草多,下几把夹子准能打到几只野兔子,你说呢?” “二哥,你以前打猎可是咱们村里最厉害的,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比你当年差远了,你怎么还问我呀?我可不敢当。“珑儿感激的看了景齐一眼,多谢他出言化解尴尬。 言公子也觉察到自己有点失态,也连忙笑着说道:“景齐,看来你还是过谦了,连珑儿都夸赞你厉害,你就好好露一手真本事。” “言公子你有所不知,我是真的好几年没上山了,自打那年失手误伤了人,我就再也没打过猎了。”景齐停下脚步,感慨的说道。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的神色。 珑儿知道景齐误伤人的事,当时景齐上山追野兔,一箭射出去不小心射中了采药的孙先生,幸好只是射到了手臂的表皮,才没有酿成大祸。只是景齐被爹娘胖揍一顿之后就被严令禁止再碰弓箭,他自己也自责的要命,从那以后,再没上过山。 “以前的事就忘了它,今天既然来了,就索性玩把大的,你是几年没上山了,我是空有技艺,从没用过,今天咱们俩也算半斤对八两,就来比试一下如何?言公子一扫刚才的阴霾,又是一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样子。 景齐也一脸释然的样子笑道:“是啊,其实当年就是年轻太鲁莽,手比眼睛快,嘴比脑子快,干什么都急吼吼的不顾后果,这几年在你们府里,经得多,见得多了,我是觉得我沉稳了不少,应该不会再犯那种错了,所以今天我才敢跟着来,也算是解开自己的一个心结。”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哪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那可不是大丈夫所为!”言公子赞许的说道。 “既如此,那咱们就从现在开始,比比看,直到午饭之时,谁打到的猎物多,如何?言公子一脸兴奋,似乎被燃起了斗志。 “既然公子这么有兴致,我自当奉陪!”景齐也是兴致盎然。 珑儿看他们俩的样子心中不禁暗笑,至于吗,不过是打几只野鸡野兔,他们这副架势,倒像是要出征开战一样。 “珑儿,你整天在这山上,要是你也参加的话那对我们俩来说不太公平,你就帮我们带路,再做个判官,怎么样?”言公子提议。 “好啊,看来今天青峰山上的野鸡野兔可是要遭殃了。”珑儿笑着答道。 不知为什么,珑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言公子找自己上山绝不会只是为了打猎,打猎绝对只是借口,这个人的心里藏着什么事还没有说,到底他费尽心思和自己套近乎是想要干什么呢? 珑儿决定自己不问,倒要看看他打算要怎么样。 他把堆在地上的夹子分给两个人:“每人五把夹子,自己找地方,要做好标记;捕猎网也是每人一张,弓箭就自己随意。路程就是顺着这条有石阶的山道走,两边十丈左右都安全。没有挖的陷阱。半山腰有个土地庙,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在那碰面,怎么样?”珑儿两边看了他们一眼,征求他们的意见。 “行啊,不过珑儿,你得跟着我走,毕竟景齐小时候在山里跑到大,地况熟悉,我可是从来没上过这青峰山,你得给我当向导啊。”言公子一脸笑意,看向珑儿。 “是啊,珑儿,我和阿昌一起,你就和言公子一起,咱们也算是两个队了,那就一个时辰之后,土地庙再见。”景齐说完,领着阿昌朝山路右边走去。 “那咱们没得选,就这边。”言公子弯腰捡起地上的罩网背在了身上。 珑儿心里一乐:来了,我就说嘛,肯定是有话要说,打猎?骗鬼去。 “好啊,言公子这么信得过我,我不敢保证比景齐二哥厉害,但是最起码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珑儿拍着胸脯打下了保票。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林子里走去。 林子里的积雪早就化净了,厚厚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树梢上几只山雀叽叽喳喳的叫着,清脆的鸣叫反倒衬出这一大早上山里独有的宁静。 一路向上山腰走着,珑儿不时停下来设置夹子,言公子也学着自己放好了自己分到的那五个。 又走出一段路,两个人协力张好了捕猎网,言公子才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长吁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着珑儿,收起本来轻松愉快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珑儿不由得一怔,到底要说什么事,怎么感觉事情有点严重呢? “珑儿,打猎的事到现在就结束了,咱们开始说正事。言公子盯着珑儿的眼睛看了一会,才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打野鸡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你就想不到别的了吗?”珑儿没有被他的严肃吓到,只是他觉得言公子演了这麽久的戏,才终于切入正题,实在是不像他印象里那个冷峻的言公子做出来事。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约你打猎只是个借口吗?那你配合得还真是不错。”言公子也是哈哈一笑。他知道珑儿心思机敏,对他的反应倒没有很意外。 “说,找我到底什么事?”珑儿弯起黑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问道。“除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还有举旗造反,其他的应该都可以。” 第54章 怎么会是他 “是吗?”言公子闻言愣了一下,“这么慷慨,你这个可以算得上有求必应了,你就不怕我提什么无礼的要求吗?” 珑儿也笑了:“能有多无礼?你一个富家公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能用到我的不会是想要我的命?” “那倒不至于,不过,这件事要是严格说起来,如果办不好,恐怕真的会有可能丢了性命,那你敢不敢做?”言公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挑衅的神色。 “这么严重?那我肯定不做啊,命就一条,咱们的交情还没深到这个程度。”珑儿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那你刚才那番慷慨陈词原来只是敷衍我的吗?”言公子被珑儿这干脆的回绝逗笑了。 “那看来你想要的还真是我的命啊。怎么,我珑儿的小命在你言公子的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珑儿故意反问了一句,他心里当然好奇这个言公子所说的可能要命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只是他想不通,言公子为什么会找上他? “珑儿,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不如我们找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慢慢说。”言公子的声音低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凝重。 珑儿想了想说:“既然咱们不打猎了,那就直接去土地庙那里,你我边说边等景齐二哥他们好了。” “如此也好,只是景齐不会再去土地庙了,”言公子脸上突然显露出一点调皮又得意的神色,“他已经和阿昌去替我办别的事了,把你和我留在山上就是他今天的任务。” 珑儿心里虽是一惊,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来你为了引我上这青峰山还真是动了一番脑筋,其实哪有那么麻烦,你自己来找我直说就好了,何必白白费这么多的力气。” “不,你说错了,”言公子看了珑儿一眼,笑了。“让你上山的确不必费我这么大的力气,我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什么意思。?珑儿不解的问道。 言公子看珑儿这么半天终于露出了一点好奇的样子不觉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你那么聪明,什么都猜得到,这下想不出来了。” 珑儿见他面露得色不禁好笑,这言公子好胜心切,刚才几次卖关子珑儿都没买帐,他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会有点失望。眼下一点小小的得意就让他这么高兴,可见,再装出一副成熟的大人样,内心终究也不过是个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孩子。 “其实你要是这么说,我也是大概能猜到几分。”珑儿打算不给他得意的机会。 “哦?那你说说看。”言公子笑道。 “听说言老爷管你管的严,是不是这次你是找借口才有机会偷偷溜出来的啊?”珑儿问道。 “我爹管我严格,人人知道,不是秘密,可是倒也不至于严格到让我连个青峰山都不能上。并没有这么简单。”言公子摇了摇头。“还要再猜吗?” “算了,你还是别故弄玄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珑儿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我找你是有正经事,拿景齐做幌子陪我出来是因为我必须调走我得贴身小厮阿昌!”言公子一瞬间收起笑脸,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 珑儿只觉得身上汗毛直竖,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能?上次在码头接应你的不就是他吗?他有什么问题?” “知人知面不知心,阿昌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可是唉”言公子长叹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 “难道他把你闯祸的事告诉了你爹,言老爷?”珑儿见他不吭声,小心翼翼的追问道。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言公子苦笑着看了珑儿一眼。 “珑儿,你生活的环境简单,自由,那时候,在船上,和你们几个在一起教训那个官差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们。”言公子眼望前方,缓缓说道。 “羡慕我们?我们几个无非是几个乡野小子,有什么好羡慕的应该是我们羡慕你才是,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吗?你这样看我?”言公子看了珑儿一眼,眼神里又是一抹凄苦的神情。 “难道不是?\"珑儿反问道。 “哼,要是生来就是一个没心没肺只会享乐的纨绔子也就算了,可是我那个了不起的爹为了显耀门楣,非让我从小就读书明理,叫我明白这世间的是非善恶。”言公子冷笑了一下:“你知道吗?现在这个世道,早已经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我虽生在那样一个家,可是却偏偏长了一颗良心,听起来是不是很好笑?” “可是言老爷为官清廉,归隐到我们青峰镇也是造福了我们这一方百姓。青峰镇兴旺发达成现在这个样子,人人都感念你们家的好,你这样的一个家有哪里不好吗?” “珑儿,咱们还是到你说的那个土地庙去,这里说话还是不太稳妥。”言公子看来想和珑儿好好聊聊。 “行啊,那边有一块临海的巨石,太阳这么好,咱们正好可以一边看海一边说话。”珑儿带路,两个人走到了土地庙。 珑儿想起昨天遇到言府管家付先生的事,忍不住问言公子:“你们家里为了给你娘做寿请了很多客人吗?昨天我在这里就遇到了你们府上的付先生陪着一位相貌不俗的贵公子来这里看风景,怎么你作为少主人,都不需要陪客人吗?” “付先生来这里?什么时候?”言公子一愣。 “昨天傍晚,太阳下山前。”珑儿看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吃惊。 “怎么会?付先生被我爹差遣去金沙洲采买我娘过生辰的物品,最快也要两天以后回来,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青峰山上呢?你没看错?” 珑儿也是一阵错愕:“当然不会看错,我们还说了话的。” “你说他陪着一个贵公子,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言公子神情紧张追问道。 珑儿见他神色大变,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大概二十几岁,身量和你差不多,样子可是比你好看多了,总是一脸笑笑的模样,穿一身蓝色的衣衫。” “蓝色衣衫?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和付先生走在一起,还到了青峰山?言公子双眉紧锁,满脸的疑惑。 第55章 揭秘 “怎么了?付先生说,这蓝衫公子是来给你娘祝寿的,他们走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珑儿被言公子的反应搞得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言公子没有回答,但是脸色阴沉,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珑儿没有打扰他,只是在前面带路,两个人来到了平日里珑儿练功的的巨石旁边。 阳光晴好,把巨石晒得暖暖的,珑儿双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顺势躺下,眯起了眼睛。 看样子,这个言府里的事情还真是有点多,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付先生,神秘的蓝衫公子,甚至还有那个小厮阿昌。是有点让人头疼,一时间,珑儿倒还真的有点同情这个言公子。 “珑儿,事情发展的有点太快,也有点出乎我得意料,我就长话短说,跟你讲讲我找你要做什么。”言公子终于从沉思里抽离出来,也学着珑儿的样子坐到了巨石上。 “你想必也知道了,我爹奉皇命要在你家附近造一座军器所。” 珑儿点了点头,“是啊,不是已经张贴了布告,开始招工了吗?” “不错,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军器所一年以前就已经要准备开建了,只是我爹当时以各种借口推脱才一直没有进行下去。” “推脱?为什么?”珑儿问道。 “我爹是个文官,哪里懂得军器所这种事?再说了,这军器所造早造成一日,就意味着攻打义军也就早了一日。我爹常说,这些义军不过是因为赶上荒年,吃不上饭,还要缴各种苛捐杂税的普通百姓,缓一缓,万一今年天公作美,庄稼如果丰收了,他再联合几个朝中老臣求求人皇能减免一些税,各地造反的势头没准就能减小一点。那这场仗可能也就不会打了。”言公子说完这些不由得摇头一声长叹。 “可惜今年又是个荒年。”珑儿苦笑道。 “是啊,各地的义军非但不减,反而皇城附近也出现了义军的影子。人皇大怒,责备我爹办事不利,原本他挑上我爹做这份差事,无非是因为朝中拿不出钱来建这个军器所,我爹是有名的财神爷,到时候他可以只给我爹随便挂个什么官职,这个军器所就可以分毫不出建成了。可是他看我爹拿各种理由拖延这件事以后,一怒之下又找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也是和言老爷一样的财神爷吗?”珑儿好奇的问道。 “就是你看见过的那个蓝衫公子。”言公子一声冷笑。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之前就见过他一面了。”珑儿当即把之前大雨荒山中偶遇那个蓝衫公子的事讲了一遍。 “看架势,那个人最少也是个什么王爷之流。”珑儿猜道。 “什么王爷?”言公子又是一声冷笑。“不过是借着别人的势力攀附着向上爬的狗使奴才而已!” “咦?我看他谈吐文雅,仪表不俗,一身的贵气,可不像个奴才啊。”珑儿一脸诧异,不知为什言公子谈起这个蓝衫公子的语气如此鄙夷刻薄。 “他自然不是像阿昌那样的一般的奴才,他是当今人皇豢养的男宠!”言公子咬牙切齿,狠狠的说道。 “啊?”珑儿的脸不由得一红。他一个乡野少年,刚刚成年,未经人事,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真是怪可惜的,一想到那个蓝衫公子俊美飘逸的样子,珑儿不禁惋惜的摇了摇头。 “说起来,他也算出身不俗,他的爹爹是镇守北关的守将,叫沐山,他自己本名叫沐风,因为常年爱穿一身蓝色衣服,所以也有人叫他沐蓝衫。” 原来这个蓝衫公子还真的就叫蓝衫啊,这名字倒真是名副其实。珑儿心内暗想。 “只因几年前义军出现的时候,人皇派这个沐山统兵缴杀,他妄自尊大,小瞧了这些义军,结果出兵不利,兵将折损大半,人皇暴怒,将他家里老老小小百十来口都押到了皇城问罪。可谁知,人皇见到这个沐蓝衫,竟一眼看中,以饶他全家为条件,让他进了自己的后宫,成了自己的男宠。” “那这个沐蓝衫就答应了?”珑儿瞪大了眼睛,他完全不能想象两个男人之间居然会有这种关系。 “怎么能不答应,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当天,他的全家就被放回北关,还带走了十几大车的金银珠宝,说是填补他们绞杀义军的损失。从此,这个沐风就成了人皇眼前最红的男宠。” “可是,”珑儿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能让家里的人都掉袋啊。” “也许你说的对,换做你我,可能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活命,为了爹娘,为了一家老小,这种屈辱不想受也得受,可是这个沐风,仗着人皇对自己的宠幸,这几年来用各种名目教唆人皇加重各地的税收,天下百姓的日子本就难过,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各地的义军更是风起云涌,层出不穷。” “原来这几年义军闹得凶,和他有这么大的关系。” “这次的军器所,本来和他并无关联,一年以来,他感兴趣的不过是三天两头到各州巧立名目去收钱,可是最近这几个月,不知他打上了什么主意,主动和人皇请命,居然要协同我爹和他一起建造这个军器所。”言公子哼了一声,“应该是各个州实在是挤不出什么油水了,他又看好了这个肥差事。” 珑儿听得入了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 ”要是人皇的宠臣掺和进来这件事,言老爷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搪塞不过去了。”珑儿自言自语道。 “是啊,我爹也这么想,所以他才又开始对这件事上心起来,想摆脱开这个沐蓝衫,毕竟与一个这样的人一起做这件事,能带来的只有各种不便。” “恐怕不那么好摆脱。”珑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这么一大口肥肉怎么可能轻易的松口,他为了让我爹就范,不惜出重金买通我们府里的人来搜集我爹行商的各种往来支出和交往的朝中大员,企图抓住什么把柄来要挟我们家。幸好我还算机灵,及时察觉到些许异常,只是没想到,他的能力那么强,居然把手伸到了和我朝夕相处的阿昌身上!” “阿昌?你是说他是被这个沐蓝衫收买了?那你怎么还让他跟着你?”珑儿瞪大眼睛大声问道。 第56章 疑团重重 “我当然不能这么快拆穿他,毕竟阿昌还是我熟悉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我还能及时有所察觉,要是我拆穿了他,一个是会打草惊蛇,再有,万一他又买通了其他人,我一时也难以甄别。”言公子解释道。 “可是阿昌只是你的小厮,要抓言老爷的什么把柄找他应该没什么用。”珑儿问道。 “阿昌是我们家的家生子,他爹是我们府里管马车的头,别的不说,我们一家老小的行动他可是一清二楚,我爹拜访谁,和谁来往紧密,他最清楚不过了。”言公子苦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珑儿点头道。“可是现在,看情形,你们府里的付管家好像也有点可疑?你不是说他应该在外办事吗?他怎么会和这个沐蓝衫一起出现在这青峰山呢?” “是啊,的确奇怪。”言公子双眉紧蹙,也是一脸的不解。 “难道你不怀疑他也被收买了?”珑儿小心的问道。虽然他的心里,付先生温文尔雅,待人和气,怎么看也不像是背主求荣之人。 “绝对不会。”言公子斩钉截铁的答道。 珑儿不禁一怔:“为什么?” “你知道付先生是什么人?”言公子转头问道。 “不是你们家的管家吗?”珑儿觉得言公子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付先生不只是我们家的管家,他还是我爹的结义兄弟。当年他救过我爹的命,是我们家的恩人。” “啊?你们还有这层关系?”珑儿有点诧异。 “是啊,当年我爹外放做州官的时候被一伙贼匪劫持,那时是随着赴任的付先生硬要和我爹互换身份,代替他作人质和劫匪上了山,我爹才得以脱身去找来救兵,当时付先生也受了不少的苦呢。可是这么多年,他却从不在人前提及此事。”言公子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感激。 “可是这也保不准他会为了钱或者为了其他的就出卖你们。”珑儿对言公子的笃定提出质疑。 言公子摇了摇头笑道:“那你是小瞧了付先生这个人了,当年他也是科举中过头名的人,只是看不惯官场的那些尔虞我诈,后来才辞官不做,坚绝再也不入朝堂的,要是贪恋这些东西,他没必要屈尊大驾只在我们府里做个管家。” “难怪这个付先生看起来就气度不凡,原来还有这样的经历。”珑儿心里一阵赞叹。 “而且从他和我爹平日的谈论中也经常能感受到他对人皇暴政的深恶痛绝,还有对义军,虽不赞成他们起义造反,造成眼下这种兵荒马乱的局面,却也是心怀同情。因此我才确定,他和沐蓝衫凑在一起应该是另有隐情。”言公子又陷入了沉思。 “你们家的事还真是够复杂的,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找我来不会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珑儿见言公子一直不提为什么找到他,心里着实奇怪。 言公子听了珑儿的问话,一下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珑儿,我刚刚说过,我很羡慕你。”言公子看着珑儿,清俊的脸上透露着真诚。 “嗯,听你说完你家里这些个事,我大概知道你羡慕我什么了,是我有比你更多的自由。”珑儿也看着言公子,只不过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同情。 “是啊,你生长的环境简单自由,最重要的是,你有几个好朋友。”言公子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虽然是大名鼎鼎的言老爷的公子,可是我身边没有一个我可以信赖之人,更别提朋友了,所以我今天就是来拜托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他虽然脸上带笑,却带着几分凄凉。 “做朋友?咱们早就已经是朋友了啊?你这么大费周章只是想说这个?”珑儿看着言公子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可突然间他又猛地收住了笑容,有点尴尬的看了言公子一眼:“那个,我说,你和我做‘朋友’,就真的只是做朋友,不是那样的朋友?” “那样?什么意思,朋友还分这样那样吗?”言公子看珑儿扭捏的样子不禁有点奇怪的问道。 还不等珑儿回答,他似乎一下懂得了这问话的含义,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在想些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我言公子是出入青楼妓馆的人物吗?我对男色没有兴趣,何况是你这样的黑小子!”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当然还是问清楚的好,谁知道你们这些个贵公子们都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珑儿不客气的回道。 “是啊,在外人眼里,我们这些个锦衣玉食的公子们逍遥快活,任意妄为,可是我可能是其中的另类,”言公子叹了口气。 “和这些人交往时,我能清楚的知道他们嘴上说的是阿谀奉承,心里想的是互相利用,在些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人中间呆久了,只会让我愈加清楚的知道,我和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 言公子说完一笑:“你可能不相信,可以像你我今天这样说说心里话的人,我活到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 “哦,那我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珑儿见他说得真诚,心里也涌起了一丝感动。 他这个时候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每次见到言公子时,他眼睛里会流露出那种冷漠疏离的的神色,原来这个看似什么都不缺的富家子内心里会如此孤独。 “我没有兄弟姐妹,亲娘只关心我的吃穿用度,完全不明白我在想什么,学堂里都是一些酒肉朋友,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背叛了我,至于我爹”提起言老爷,言公子脸上浮现出一种失望又伤心的表情。 珑儿奇怪,言老爷一直声名甚好,可是从言公子的话里话外,似乎都透露出一种儿子对爹又爱又恨的情绪,难道这个言老爷也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两面人? 言公子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我爹都要我多读圣贤书,将来走上仕途,做个好官,造福百姓。我也一直都以有这样的爹为荣,希望自己以后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是,最近几个月,自从他决定接受皇命建这个军器所,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会不会是为了应付一些事情做的一些权宜之举呢?”珑儿小心的劝慰道。 “权宜之举?难道我会随意的诬陷自己的亲爹吗?珑儿,我找到你,就是要你协助我查明这件事,我怀疑,现在的言老爷,不是我真正的爹!” 第57章 妖邪附身 “什么?!”言公子声音不大,在珑儿听来却犹如耳边乍起一声惊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公子见珑儿反应这么大,反倒笑了。 “是不是吓到了?哈哈哈,不用把嘴巴张得那么大。” 珑儿赶紧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言公子的话。 “你是说有人冒名顶替了你爹,假扮成了他的样子?” “不是。”言公子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假扮一个人的,更何况我爹是朝廷大员,接触的人多不说,还都是精明强干之辈,要瞒过这么多人的耳目可没那么容易,再扮得像也不会有人会出此险招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他的性情变了呗,何必说得这么夸张!”珑儿收起惊讶,白了言公子一眼,怪他小题大做,害自己吓了一跳。 “也不完全是。”言公子又摇了摇头。 “我说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到底有什么不对,赶紧直接说,吊人胃口很好玩吗?”珑儿有点着急。 言公子停了一下,坐直了身子,他没有回答珑儿的问题,倒是先一脸严肃的问了珑儿一个问题,“你见到过有人被妖邪附体吗?” 珑儿身子一震:“你是说言老爷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言公子盯着珑儿,笑了一下,“你既然都可以修炼成仙,我爹就可能被妖邪附体!” 言公子话音未落,珑儿惊得”蹭“的一下从巨石上跳到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一脸惊诧的盯着言公子,脑子里轰隆隆直响。却见言公子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嘴角一抹嘲弄的笑:“怎么,又被惊到了?你这道行还真是够浅的,连宁心静气都做不到,枉费了高瞎子的教导啊。” 珑儿愣愣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在飞快的旋转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知道我修仙的事?居然还知道是高瞎子在引领我修仙,那么他这次来找我就绝对不是他口中所讲的什么交个朋友这么简单了,这个家伙到底是何居心? “哈哈哈,紧张了?”言公子得意的看着珑儿,露出调皮的表情。 ”来来来,坐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听我慢慢说。”言公子笑着拍了拍珑儿的肩。 “没什么可奇怪的,”言公子眯起眼睛,望着海面,回忆起他和珑儿的初次见面。 “咱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夏天的时候,我因为太过胡闹,被我爹叫回家训斥。” “胡闹?听说你是去青楼妓馆了?”珑儿瞪了他一眼,嘲讽道。 “我去那里并没做什么不堪之事,“言公子高声辩解道,随即一笑:“算了,这其中的事都是后话,咱们还是先说正题。” “那时候,我爹就已经决定要接受皇命来建这个军器所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件差事落在了沐风的手里,青峰镇的这一方百姓可就真的要遭殃了,各种名目的占地,征用劳力,到时候万一惹起民愤,这皇城脚下可就更不得安稳了,所以他四处活动,来阻止沐风。” “言老爷一心为乡邻考虑,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啊?”珑儿问道。 “是啊,这时候,他的言行举止并无任何异常。可是奇就奇在,他对我和家人的态度变了。” “怎么变了?变好还是变坏?”珑儿有点好奇,他一直听说言老爷家规甚严,对这个独生子管教起来也毫不手软。 “既不好,也不坏,是开始置之不理了,你能懂吗?他先是把我赶回皇城,没有召唤,不许回家,对我娘也是十天半月不见一次,连我祖母重病,他也只是敷衍的几天才不得不去看一次。” “会不会是因为公事繁忙,不得脱身啊?”珑儿言公子的话并没觉得言老爷的举止有什么怪异,毕竟官场之人,左右逢迎,忙到忽视了家里人也是在所难免。 言公子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爹可能对我管教的过于严厉,少了点父子间的温情,可是他对我娘,结发二十年,始终恩爱,甚至从来没有纳过妾室。这半年以来,居然任凭我娘独守空房,不闻不问。对我的祖母,更是孝顺非常,别说病危,以前哪怕祖母稍感风寒这种小病小痛,他即使再忙,早晚两遍的安都是必不可少的。” 珑儿点头,他也听说,言老爷忠孝两全,人品难得。 “而且,我爹虽是文官,可却也尚武,平时三天两头会和府里的武师们切磋下拳脚,可是近几个月,不但疏于练功,更是一回到家就房门深锁,一个人在房内谁都不见。” “嗯,听起来似乎是不太对,镇上的商户们也说,近半年几乎没有见过言老爷的面,以前他可是很喜欢去集市上走走看看,和大伙聊聊天的。”珑儿也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是啊,我听说以后,特意回家找我爹,想关心一下是不是他遇到什么烦心事,可没想到却换来一顿臭骂,要知道,我爹虽然严厉,可那次却是他第一次骂我。”言公子的眼里闪起了一层泪光。 “所以你就整天喝酒?然后醉酒闹事?”珑儿笑问道。 “是啊,我那时还没意识到我爹有什么不对,只是在想,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让自己的亲爹都从心里看不起。” 言公子叹了口气:“我连着喝了好几天,几乎就要自暴自弃,我不想再回皇城去读什么书,既然他说我不争气,不像言家子孙,浪荡荒唐,那我就在青峰镇,就在他的眼前,浪荡给他看。” “然后你就开始喝酒闹事,打官差?”珑儿没想到,言公子这些叛逆之举原来只是为了反抗他爹。 “是不是很幼稚?”言公子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就这么昏天黑地的过了几天,直到有一天在一个酒馆里,我遇到了高瞎子。” 珑儿马上追问道:“高瞎子怎么了?”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个高瞎子,自己修炼之事,他连自己的爹娘都要隐瞒?为什么会告诉给言公子? 第58章 结盟 “当时是高瞎子主动找到了我。”言公子看着珑儿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怎么,你觉得高瞎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吗?主动和我说起你修仙的事?” 珑儿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这个高瞎子其实细算起来,我和他也不过只见过几次面而已,我对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况且他这个人,本来就神神秘秘,喜怒无常,他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意外。” “哦,你是这样看他,可他对你却是颇为赞许呢。”言公子笑道。 珑儿有点意外:“赞许?那我还真是不敢当。” 言公子接着说道:“我那天晚上在得月楼吃多了酒,觉得心情不好,天气又闷热,就去码头边的凉亭里闲坐,想吹吹风,醒醒酒。正当我昏昏沉沉眯着眼睛打瞌睡的时候,觉得有人拿什么东西捅了我一下,我本来就心烦气躁,被人打扰了更是火冒三丈,刚想要发火,结果睁眼一看,是个手拿盲杖的瞎子。” “你那时知道他是谁吗?”珑儿笑着问道,可以想象,这个平日矜贵的言公子当时恼羞成怒的样子。 言公子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听府里有人提起过,镇上有一个算卦灵验的瞎子,只是平日里偶尔会犯疯病,会四处游荡,我当时也没想到会是他。” “神神叨叨,疯疯癫癫,这就是高瞎子给青峰镇的乡邻们留下的印象。”珑儿笑着说道。 “他用盲杖点醒了我,直接毫不客气的问我是不是言府的公子,我当时正为我爹说言家以有我这样不长进的儿子为耻的话而难过,见他一问,我就吼了他一句,我这种人怎配姓言?我不是!” 言公子自嘲的笑道:“我这么喊完心里舒服了许多,酒劲也过去了不少,他倒是愣了半天才哈哈的大笑起来。他说自己是善解心结,精通命理的活神仙,一眼看出我头上黑云罩顶,凶邪缠身,只有他的灵符才能消解。” 珑儿哈哈大笑起来:“这种江湖术士骗人的鬼话,谁会相信啊?” “是啊,我以为他只是想骗我点钱,钱嘛,我有的是,我不想让他打搅我的清静,就掏了一锭银子丢给了他,让他赶紧走开。” “到底是富家子,够大方的,只是人家可不是冲你的钱来的。” “那你可真是猜错了,他可比你聪明得多,捡起银子,道了谢,二话没说就转头走了。” “怎么,就走了?还真是出人意料。”珑儿不解的说道。 “他在前边头也不回的走,我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跟着他迈了出去!”言公子讲起当时的情景仍是带着几分惊异。 “他用法术控制你?”珑儿对高瞎子的手段见怪不怪。 “是啊,当时我的酒劲完全清醒了,直到此时,我才第一次见识到,这世间真的有法术这种东西。” “一直随他走到了他的家,他才解开法术,让我恢复了正常。” “他存心在你面前露一手,自然是想让你相信他,不过他也真是爱管闲事。”珑儿嘟囔道。 “我当时想,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既然他是个算卦的,还这么神,来都来了,不如就让他给我算上一卦,就像他说的,解解我的心结。” 言公子接着说道:“我当时就把我爹和我之间的不睦讲给了他听,他边听边追问,我才把我爹当时的一些反常举动拼凑在了一起。” “他为什么对你府里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呢?”珑儿知道高瞎子从来不和镇里的人有什么往来,怎么会对言府的事这么上心? “我也有点怀疑,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可是他问的也不过是我爹平日里的一些习惯而已,直到问了好多问题后,他才一脸忧心忡忡的和我说,我爹已经不是我真正的爹!” “这么荒谬的话,当时你没大骂他一顿?”珑儿笑问道。 言公子摇了摇头:“见识过他的法力,我相信他这么说应该是有原因的。高瞎子见我似乎对他的话并无疑义才接着跟我说,他几日之前就发现我们府里有一股黑气萦绕,只怕我爹已经被妖邪附体了!” 珑儿心里一颤,不禁想起,那天高瞎子说过,天下大乱,各路势力汇聚皇城四周,三界中也有混入其中的,其中或许就有那个对自己不利之人,难道高瞎子这么在意言府里的所谓妖邪,也有为了保护自己之义? 想到这里,珑儿不禁担心的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怎样破解呢?\" “他当时让我还是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这股妖邪之气看起来似乎灵力还不足以对我爹的真身造成什么损害,最主要的是,这种法术一般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只有找到那个操纵之人才会彻底的破解。” “这个可就难查了。”珑儿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就想尽办法跟踪我爹,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直到那次一路跟着他从皇城回到青峰镇之时,不小心露出行踪,被巡守的官差当作蒙面大盗追捕受伤,还好遇见了你,要不然我的小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交代了。” 珑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上次言公子受伤是为了追踪自己的爹。 “可是,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高瞎子和我的关系呢?”珑儿问道。 “就是前几天,我从皇城回来给我娘做寿回家的路上,我又遇见了高瞎子。”言公子答道。 “在路上遇见,这也未免太巧了?”珑儿怀疑,这肯定是这个神通广大的高瞎子故意在等他。 “也许是他真的有未卜先知的功夫,我见到他自然不能不理,只是我身边跟着阿昌,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青峰镇和谁有来往,所以我就大声说走的乏累,先到前边茶棚歇脚,打发几个跟随的人先带着我买好的寿礼回府等我。这些从人知道我的脾气,只好先乖乖的走了,我这才得空和高瞎子说上话。” “你还真是谨慎。”珑儿笑着赞道。 “直到这个时候,高瞎子才和我提到了你,他似乎知道你和我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是他要我来找你,他说,操控我爹的背后势力他大概已经查清,但是他却不好出手,而我一介凡人恐怕也是力不能及,除非和你结盟,才有希望,所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第59章 动摇 “我?”珑儿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高瞎子打什么主意,居然让言公子联合他来对付妖邪之物,他可哪有哪个本领啊。 “不错,我的确是在高瞎子的引领下修行,可是他应该也有告诉你,我的功力不过刚刚入门,别说什么妖邪,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凡人,我也没那个本事把人家怎样啊。” “他当然有说,他也说了这股妖邪之气如果成了点气候的话,对已经初现灵光的你也会造成不利。” 珑儿苦笑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暗骂高瞎子,他竟然把自己的底细毫无保留的透露给了言公子,连灵光这种东西他居然都知道。 言公子一笑,“不过,和你结盟虽说是高瞎子提出来的,却是也恰恰是我心里期望的,就算没有高瞎子这个人出现,我也计划要来找你。”言公子真诚的眼光看着珑儿。 “那又是为什么?”珑儿更是好奇,“就因为我上次救了你吗?你想报答我?”他的心里直犯嘀咕,阿爹阿娘一直嘱咐他,没事不要和这些个身份地位相差悬殊的人有太多来往,偏偏这个言公子一番真心想和他结交,到底要怎样才好? “报答是要报答的,可是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救我一命。” “那我倒还真是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让你言公子看得上的地方,我珑儿不过是区区一个打渔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不,珑儿,”言公子看着珑儿一脸的不理解不由得次笑了:“我和你虽然没什么太多的机会相处,但是可以看得出,你这个人,正直,善良,热情,聪明。最重要的是,你有是非心。”言公子语气诚恳。 “哦?我居然有这么多的优点?”被当面这么一夸,珑儿倒有点不好意思。虽说可能是客气的话,听起来倒是真的受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说来听听。” “是啊,你能有胆量去收拾那两个敲竹杠的官差,还二话不说救下被官差追捕的我,单单这份胆量,就不是人人都有的。” “那倒也没什么,这个世道,寻常百姓,哪个不受这些个当官的和官差们欺负,谁都想教训教训他们,至于救了你,你也不必常常挂在嘴边,就算不是你,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那种情况,任谁见了也不会见死不救。” 言公子一笑接着说道:“你和我虽然有太多的不同,可起码有一点非常一致,那就是我们都看不惯当今的朝廷。和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和官差。” “应该没有人看得惯他们,只是看不惯也得忍,实在忍不了,也就只好加入义军了。” “不管怎么说,珑儿,我从心里希望和你做朋友,”言公子看着珑儿。“至于结盟的事,虽说是为了我爹,为了你自己,可是也牵扯到青峰镇的这一方百姓,你好好考虑一下。”言公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好,我好好想一想。”珑儿答应着,心里却有点迷茫。 他本来只想安安静静的专心修炼,如果当初不是高瞎子说会有懂得仙法的人对自己和家人不利,他连修仙的事都不会考虑;可如今,他却要被卷进言老爷这件事情里,先不说这件事有多少凶险,光是有可能和朝廷里的各种势力产生纠葛就让他头痛不已,他一个寻常的渔家小子,有什么资格参与到这种事情中去啊。 “你看看,就这么说了半天的话,已经到了正午了,想必咱们的夹子和网里应该收获满满了,去看看。”言公子看珑儿的表情有点沉重,故意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知道,事关重大,任谁都要好好考虑一下。还是给他多点时间。 两个人一路沉默中朝山下走去。 果然,两只野鸡和四五只山雀在网子里不住的扑腾着,夹子里则夹住了两只肥嘟嘟的兔子。 “还好有收获,打猎的这个借口也算是圆上了。”言公子看见猎到的野味,兴奋的说道。 “运气一般,七八个夹子,两张网,才这么几只,估计景齐二哥要是真的和咱们比试的话,那咱们肯定输了。”珑儿一边收夹子,一边给言公子浇冷水。 “景齐是个可靠的人,功夫也棒,平日里为人也好,我现在府里信得过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一个。”言公子低声说道。 “是不是很可笑,我堂堂言府公子,现在一举一动虽说还是自由的,却不得不时时做戏,生怕无意间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暴露出我对现在这个言老爷已经产生了怀疑。” “景齐二哥知道这件事?”珑儿担心的问道,这种机密的事,不是应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言公子不会已经说出去了。 言公子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么蠢?到今天为止,也只有高瞎子,我和你三个人知道我爹的事,至于景齐,他只知道阿昌背着我和沐蓝衫有来往,帮我盯着他而已。” 珑儿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珑儿,事情紧急,你最好早做决定,时日久了,万一附在我爹身上的东西妖力见长,恐怕就更难控制了,而且,军器所的事,看起来沐蓝衫已经决意要插手,他找到付先生究竟要做什么也急需搞明白,这些事情错综复杂,仅凭我一人之力,万难全部查明,这些事往小了说是关系到我们言家,关系到青峰镇的这些乡邻,往大了说,它也牵扯到整个国运啊。珑儿,我也盼着你能尽快和我结盟,咱们联手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枉来这人世间一场!”言公子扳住珑儿的肩膀,一脸挚诚。 珑儿的心里也有一点感动,是啊,人活一世,尤其是活在当今这个乱世,想要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看得出,这个一腔热血的言公子是个心系家国的人,比起他,阿爹阿娘教导自己的只管好自己,过自己平淡的日子这种想法是不是过于小家子气呢? 珑儿的心思开始动摇了。 第60章 燕大叔 珑儿和言公子在村子口分了手,言公子提走了两只野鸡;野兔和山雀归了珑儿。 走进家门,阿娘已经预备好了午饭,见珑儿一个人走进来,阿娘边往他的身后张望,边问道:“怎么,那个言公子没一起回来?” 珑儿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在了门口,笑着说道:“阿娘,您可真是个实在人,人家就是随意客气了一下,您就当真,言公子早就拎着野鸡回去了。” “嘿,亏我还特地多做了两个菜,准备招待一下他,果然富家子,用你时客气,用完转头就扔掉。” “阿娘,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言公子啊,明明是人家怕给你添麻烦,您怎么反倒还怪人家?” “我哪有不喜欢他?”阿娘瞪了珑儿一眼,“这个言公子长得俊秀人又和气,看着可比你这臭小子顺眼多了。” “那我和他结交,您还有阿爹还反对吗?”珑儿小心的试探着。 “怎么,打完了野鸡,还要干什么?”阿娘停住了摆碗筷的手,看着珑儿。 “是啊,莫非他还有什么事要找你?”坐在外间屋抽烟的阿爹也大声问道。 珑儿一见爹娘的反应不禁笑了:“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没什么事。”珑儿心里有点踌躇,一时不知该怎么讲言公子要和他结盟的事,当然不能说实话,自己要不要答应都还没想明白,还是以后再和爹娘讲。 “没事还是少来往,这言公子虽说看起来不错,听说在外边可是不学好,你要是跟他混在一起,没个好!”阿娘一直对言公子出入青楼妓馆那些风月场所的传闻耿耿于怀。 “知道了,阿娘,言公子只是和我年龄相仿,又谈的投机,想和我交个朋友而已,至于那些个传言,您就别总是挂在嘴边,众口铄金,你也看见了他的样子,也没有外边传的那么不堪?”珑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为了言公子辩解。 “别人的事我管不着,我就只管住你就够了,赶紧吃饭!”阿娘把饭碗往桌子上重重的一礅。 珑儿吓得一缩脖,不敢再言语。 吃过午饭,珑儿赶着去集市上把野兔和山雀卖了个好价钱。他心里惦记着川子,想着把这钱直接给他,他多半不会痛痛快快的接受,还是去称点肉,买点好吃的给他送去好一点。 一想到买肉,他一下子又想到了燕大叔,好几天没去他的铺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来了,正好去瞧瞧。 走在街上,开门营业的店铺和几个月前相比似乎又少了几家,世道这么乱,虽说最近很多官差们被抽调到皇城去保卫那些高官权贵们,来镇里刮油水打秋风的变少了很多,可是一叶知秋,那些个没有靠山没有关系,只靠一间小小铺面维持生计的店家还是早早的结束了自己的生意,与其整天提心吊胆的赚几个小钱,还不如省吃俭用来得舒心。 走到燕大叔铺子的那条街口,珑儿一眼就看见燕大叔正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和一个街坊聊着天,看到燕大叔毫发无损的在那谈笑风生,珑儿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还好他没出事,看来应该是当时有什么急事走得匆忙。 “燕大叔!”珑儿加快了脚步,大声的打了声招呼。 “珑儿来了,你阿爹今天没来镇里吗?”燕大叔看见是珑儿,也热情的打着招呼。 街坊一看来了客人,赶紧告辞离开了。 “燕大叔,你这铺子怎么好几天都没开门,是出了什么事吗?搞得我们都很担心啊。”珑儿大步急走奔到燕大叔身边,上下打量着,燕大叔神情有些疲惫,但是身体看起来并无异样。 “哈哈哈,看来我这个卖肉的在咱们青峰镇人缘还真是不错,从昨天晚上我回家,一直到现在,关心我的人还真是不少呢。”燕大叔拍着珑儿的肩,朗声大笑道。 “您昨晚才回来的?是出门办事去了吗?” “是啊,办了点事,”燕大叔叹了口气:“人啊,活到我这个年纪,身边的朋友病的病,死的死,短短几年,像我这样还活蹦乱跳的没几个了!我那天就是去皇城看我一个得了急病的老朋友,病来如山倒啊,还好医治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去了皇城?和顺堂的孙先生也去了皇城给人看病,不会就是去医治您的朋友?”珑儿一听燕大叔去了皇城,突然想起孙先生也在那几天去了皇城,不会凑巧他们俩看的是同一个人。 “孙先生?”燕大叔一愣。“他也去了皇城?这我倒还真不知道。” “哦,那应该就是碰巧了。”珑儿笑笑没再说什么,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你来得正好,”燕大叔笑着说道:“这几天陪着生病的老朋友,想了太多事,心情都不好了,明天叫你阿爹来我这陪我聊聊天,下下棋,解解我的心忧。顺便我们老哥俩也喝个小酒,自打天一冷,他可是好久没到我这里来了。” “好啊,正好我爹也是没什么事做,整天只是和一帮叔叔大爷们在村口晒太阳打发时间,要是知道您请喝酒,他肯定高兴死了” “嗳,高兴就高兴,可不许说死这个字,我现在听不得这个。”燕大叔大声的打断了珑儿的话,脸上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哈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珑儿被燕大叔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那您先帮我称上二斤五花肉,我的朋友川子伤了脚,我买点肉给他补补身子。”珑儿看燕大叔神色有些疲惫,想是劳累这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还是赶紧买完别再叨扰他了。 “好,看你们这几个小兄弟,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不容易啊,转眼白头翁,真是想不通,怎么转眼就要年过半百了,老喽!”燕大叔一边叨咕着,一边走到肉案旁去给珑儿割肉。 爷两个正说笑,远远走来两个姑娘,看着她们俩一身花枝招展的模样,珑儿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四喜堂门口迎客的那个姑娘,另一个徐娘半老的妇女好像是那个管事的婆子,两个人也走到了燕大叔的铺子前站住了,那个婆子满脸堆笑:“燕老板,好几天没见了,今天还有多少肉没买啊?咱们四喜堂都包了。” 燕大叔正笑着拿干荷叶和草绳给珑儿包肉,听到讲话声一抬头,看见是四喜堂的两个人,脸色一沉:“二位,不好意思,我这剩下的肉有老主顾定下了,你们要买肉,还是去别人家看看。” “呦,那可真不巧了,要是这样,那我们明天再来好了,不打扰您做生意了。”说着,转身走了。 燕大叔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脸色愈加阴沉。回想刚才燕大叔和四喜堂这两个人的表情和对话,珑儿心里纳闷:怎么,燕大叔和这个四喜堂还有什么瓜葛吗? 第61章 钱是个好东西 提着猪肉,珑儿告别了燕大叔。 燕大叔打了一辈子光棍,平日里和女客连句玩笑都不开,估计是从心里有点看不起四喜堂这种地方的人,才会态度那么冷淡。 珑儿想到燕大叔刚才的神色,再想到燕大叔平日的为人,心里不觉有点好笑。这个老古董,估计别说和四喜堂的人打交道,就算是要路过那种地方,都要绕道而行,唯恐玷污了自己的清白。 因为天早已过午,集市上的人基本都散了,街上的人也少了好多,珑儿刚走到镇子牌楼下,一眼看见,红玉和拄着拐杖的川子,两个人难得没有斗嘴,一路说说笑笑的朝着珑儿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家伙真是胡闹,这才几天啊,还没好透就敢走出这么远的路,来镇里闲逛,得给他点教训!珑儿见川子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川子!”待到他们两个走近了,藏在牌楼后面的珑儿大吼一声跳了出,来。 川子‘啊’的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似乎忘了那只扭伤了的脚,红玉也是一声尖叫吓得不轻。待到看清眼前站着的是珑儿,两个人二话不说,一起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襟,劈里啪啦没头没脸的一通乱捶。 “哎呦,差不多得了,打几下出出气就算了,怎么还越来越使劲了?疼!”珑儿一边大笑着闪躲,一边举手求饶。 “该死的珑儿,我的脚好不容易好点了,这下可好,又开始疼上了!哎呦!”川子单脚跳着拿着那根树枝削成的拐作势要打珑儿。 “你可真是,还敢怪我,都和你说了,让你好好静养,五天就能好透了,你怎么就连五天都忍不住,就跑到镇里来瞎溜达了?活该你疼!”珑儿嘴上责怪川子,看见川子龇牙咧嘴的样子又忍不住走到跟前搀住了他的胳膊。 “活该你疼!”红玉还没解气,照着珑儿的前胸又狠狠给了一拳。 “哎呀,开个玩笑嘛,饶了我,女捕快。”珑儿嬉皮笑脸的看着红玉,“你们俩这是要去干嘛?是碰巧遇到了?还是约好的?”珑儿好奇,这两个人基本上从来不会单独行动,倒不是为了避嫌,只是因为他们好像八字不合,见面就要掐架。要不是有珑儿和大牛在中间当和事佬调和着,这两个人早就斗嘴逗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当然是约好了,要不然哪有那么巧?”川子出了气,笑嘻嘻的答道。 “这家伙不是要去军器所吗?我大哥说报名的人太多,但是怕有的人报了名到时候又反悔不干了,这样的话统计的时候人数就不准,所以就写了字据,要报名的人亲自来签名画手押,这样也好知道具体的人数了。”红玉替川子解释道。 “哦,难怪,那我搀着你一起走一趟,”珑儿又扬了扬手里的肉,“你看,我还特地买了点肉想去给你送去的,早知道就先不买了,难得咱们几个今天聚齐了,要不要去宰大牛一顿晚饭啊?”珑儿左右看了看两个小伙伴,一脸的坏笑。 “大牛?他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红玉说道。 “走了?去哪了?范掌柜还没回来,他怎么会离开呢?”珑儿有点奇怪,一般来说,到了年底,正是各个商铺忙碌的时候,不但忙着去各地追账,收货款,铺子里更是要应付各地采买年货的客人,一般来说,往年的这个时候,大牛和范掌柜再怎样也会留一个人守在店里的,怎么这时候两个人都出门了? “范掌柜回来了,昨天下午就回来了。”红玉笑道:“好像是累得不轻,直嚷着要收摊子不做了,让大牛赶紧接手呢。” “大牛这下可真的是要当上掌柜的了。”川子一脸羡慕的神情。 “范二叔才不过五十几岁,身强力壮的,哪里那么容易就收手了,大牛也还太年轻,估计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珑儿笑道。 “那咱们今天没有大牛请客,是不是就聚不成了?”红玉的语气里带着遗憾。 “是啊,咱们三个穷光蛋,身上的钱凑一起都不够去得月楼喝一壶酒,还是别想了。”川子自嘲的笑道。 “不过后天就是腊八了,大牛说腊八那天他就回来了,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要不然咱们哪天找个地方聚一下,提前过个年呗?正好到时候我有好东西要和你们分享呢。”红玉神秘的笑道。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川子看红玉有点得意的神色,好奇的问道。 “嗳,你之前是不是就说过一次有什么好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珑儿听到红玉的话突然想起之前红玉去大牛家里给大牛报平安的时候似乎也提到了什么‘好东西’。 “是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红玉红扑扑的小脸闪着兴奋的光。 珑儿和川子相视一笑,看来红玉一定是从大牛家里又挖到了什么宝,到时候倒要看看这‘好东西’到底有多好。 来到巡捕房,川子亲自在字据上签上了名字,按上了鲜红的指印,这才安心的随珑儿朝家里走去。 “这下就等着开工了,钱是个好东西,珑儿,等我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要请你们几个去得月楼大吃一顿,这没钱的滋味我真是受够了。”川子拍着胸脯向珑儿保证着。 “得了,还是攒起来留着娶媳妇,得月楼的酒有什么好的?还不是从镇里的酒坊打的?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倒是先规划上了。”珑儿搀着川子笑着打趣道。 “我们家人口多,你和大牛还有红玉这些年没少帮衬我,我心里都记着呢,”川子的语气透着感激。 “眼下这个军器所是言老爷在搞,你刚才没听景义大哥说吗?包吃三餐,一个月干满就有五两银子,珑儿,我大哥二哥也报了名,我们家现在三个人壮劳力再加上我爹每个月下点渔网虾篓什么的,加在一起,日子肯定会轻松不少。以前你们帮衬我,以后我也有能力来回报你们了。” “别瞎说,什么帮衬又回报的,你这家伙怎么像个老娘们似的,算计的这么细?珑儿心里也是有点感慨,真没想到,平日里看似嘻嘻哈哈精灵鬼似的川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走到了村口,突然身后传来了呼喊声:“前面是珑儿少爷吗?您留步等一等!” “珑儿少爷?在叫你吗?你什么时候成了少爷了?”川子停住脚步,看着珑儿,一脸的诧异。 第62章 媳妇酒 珑儿也奇怪,回头一看,原来是言公子的那个贴身小厮——阿昌。 “原来是你啊,”珑儿笑道。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卖主求荣的白眼狼,可言公子既然说了,暂时不要拆穿他,那表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我算是哪门子的少爷啊,可千万别这么叫,笑掉人的大牙,就叫我珑儿就好了。” 阿昌走得气喘吁吁,后背上还背了个竹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珑儿,”阿昌一笑,带着腼腆。 珑儿看着他那矮瘦的身材,一张忠厚老实的脸,目光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都想不通,他居然会干出那种事。 “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事?”珑儿估计他应该是言公子打发来的,只是才刚刚分手,他又叫这个阿昌来找他,难道是有什么突发的状况? “哦,我们家夫人做寿,各地的一些亲朋故交送了很多的寿礼,我们公子感激你带他一大早上山打猎,专门派我把昨天别人送的鹿肉分了一块带给你尝尝鲜。”阿昌指了指身后背着的竹篓。 “鹿肉?”川子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他为了猎鹿扭伤了脚,吓破了胆,付出了代价却什么也没捞到,没想到这个言公子会送来这种稀罕东西。 珑儿赶紧去接阿昌的背篓,“你们言公子也太客气了,带个路而已,我又没出什么力,还要劳烦你走几里路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过来,实在是过意不去,赶快卸下来,随我去家里喝杯茶,歇歇脚。” “不麻烦了,府里这几天来的客人多,到处需要人手,我得赶紧回去,既然在这里遇见了,我就偷个懒,少走几步路了。”阿昌卸下背篓,双手恭敬的递给了珑儿。 “难为你这么忙还专门跑这一趟,”珑儿笑着接过竹篓,“那我就笑纳了,替我多谢你们言公子了,托他的福,我们会好好享用!” 阿昌一笑,告辞离去。 不等阿昌走远,川子就心急的掀开了竹篓的盖子,“哦嚯,好家伙,这么大一块,得有半头鹿了,”川子一声惊叹。“难怪那个小子累的直喘粗气。” “这下你可高兴了,走,去我家,我分你点。”珑儿看川子那迫不及待一脸的馋相,忍不住直笑。 “珑儿,我们家人口多,说实话,你就是把这些都给我,到我嘴里的也就两口。”川子咽了下口水,“要我说,后天冬至,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聚吗?不如就到你家,到时候咱们几个烤鹿肉吃,那才尽兴呢,你说呢?” “你小子,这吃心眼连你家里人都防着啊?”珑儿哈哈大笑道。“那也行,就是还要等两天,你等得及?” “谁要等两天?”川子露出一脸谄媚的笑看着珑儿,“这马上就晚饭了,我就贡献出这二斤五花肉,蹭你一顿鹿肉,怎么样?” “什么意思?”珑儿一时没明白川子的话,想了一下才大叫起来:“你这算盘打的是真够响的啊!这五花肉明明也是我买的,你这一毛不拔的家伙,今天是吃定了我了?!” “有福同享嘛,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川子笑嘻嘻的说道。 珑儿被川子的样子逗笑了,把竹篓盖好背在身上,又搀住了川子,“摊上你这样麻烦又嘴馋的兄弟,可真是我的造化啊。” 川子咧着嘴一路笑着,一瘸一拐的脚步似乎轻快了起来。 腊八如期而至,一夜大雪,天地一片洁白。 一大早,珑儿就被啪啪的敲门声惊醒,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声,红玉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婶,珑儿还没起来吗?” “你这丫头,这么一大早上咋就跑得满脸的汗,这抱的什么东西啊,捂得这么严实?” “哎呀,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好东西,您可得轻着点。” 珑儿一听见好东西三个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三下两下套好衣服,他可太好奇这个红玉说了好久的好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了。 “都抱我家里来了,还和我保密呀?”阿娘笑着问红玉。 “瞧您说的,我瞒着谁也不能瞒着您呀,谁不知道,整个青峰镇里,就数您最开明了。”红玉笑嘻嘻的拍着阿娘的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几句话果然受用,阿娘的声音里也有了笑意:“那倒是,快打开包裹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珑儿也赶紧推开自己的屋门走了过来,“这么早就来献宝了,我倒要看看你从大牛家里搜刮到了什么好东西。” “你别管我是怎么来的,你看了就知道是不是宝贝了。”红玉毛茸茸的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红玉小心的把怀里抱着的大包裹放在了桌子上,随着包裹皮的打开,一个青灰色的陶瓮出现在眼前,瓮底似乎还沾着点泥土,看着像是从土里刚挖出来的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呀,怎么像是你去挖了谁家的骨瓷坛一样?”珑儿不知死活的问道。 “呸,一大早就乌鸦嘴。”阿娘抬手照着珑儿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但是她也是一脸好奇:红玉,这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赶紧打开,别卖关子了。 红玉看着珑儿娘两个眼巴巴的样子,狡黠的一笑,“大婶,珑儿,这是我前些时候,大牛在四喜堂出事的那天,去他们家给他爹他娘送信的时候,和大牛的娘求来的好东西,你们先猜猜看,这里边是什么?” “大牛的娘,他们家的好东西,虾酱?”珑儿问道。 “虾酱算什么好东西,咱们这里家家都有,再猜。”红玉红扑扑的小脸蛋笑意渐浓。 “你要说是从大牛的娘哪里求来的好东西,我大概猜道了是什么,不过,他家里肯把这个好东西给了你的话,红玉,你可是不能白得了呀,只怕到时候,你得给人家家里做媳妇啊。”阿娘拉过红玉的手,笑着说道。 “大婶,什么呀,这是当时药铺的那个小丫头拿我的脸试验香粉,才还了大牛的清白,他娘是为了感谢我,才送给我的,您可别乱说。”红玉被阿娘的话臊得满脸通红,急忙辩解道。 “到底是什么呀,怎么还扯到儿媳妇了,急死我了。”珑儿见阿娘一个调笑,一个害羞的样子,一脸的不解。 “傻小子,这是大牛的娘十几年前就酿下的‘媳妇酒’,这可是大牛家的宝贝,今天舍出来这么一坛给红玉,红玉还不得给人家做媳妇吗?”阿娘看着红玉,抿嘴笑道。 第63章 赏雪饮酒 “媳妇酒?我倒是听说过女儿红,怎么从来没听过还有媳妇酒这种东西?”珑儿纳闷的问道。 “人家有女儿的酿的酒叫女儿红,大牛家只有儿子,怎么叫女儿红?”阿娘笑着说道。 “大牛的外婆家就是开酒坊的,尤其是陈年的女儿红最出名,大牛的娘嫁过来的时候带的陪嫁就有这个酒的秘方,可谁知,大牛的娘连生两个都是儿子,算命的说她命里没女儿,再生也还是儿子,大牛的娘一气之下不生了,酿下了十坛好酒,说是既然没女儿,将来的媳妇她会当女儿来疼,她这酒两个媳妇每人五坛,就叫媳妇酒了。” “这么多年,我都没听大牛提过,红玉,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别不是大牛背着我们去你家里提亲了?”珑儿一脸坏笑。 “去你的,别胡说八道!”红玉急得跳起来追着要打珑儿。 “好了好了,我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吗?”珑儿在阿娘的身后来回闪躲着,“大牛也真是不够意思,这种事连哥们都不说,就只告诉了你,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大婶,你看看他,净说胡话欺负我,您可得帮我出气!”红玉被珑儿的几句话羞得满脸通红,和阿娘撒起了娇。 阿娘从身后拽出了珑儿,假装大力的在儿子的身上胡乱给了几巴掌:“这小子,整天就知道傻玩,大牛的大哥前年娶下的媳妇就是红玉的姨家表姐,红玉应该是在那儿喝到了他们家的媳妇酒。” “我哪知道他们家这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啊,”珑儿嘟起了嘴巴,“我又不是那些个整天聊人家家长里短的小媳妇,不知道有什么不正常吗?” “可是红玉呀,大牛的娘就真舍得把这酒给了你一坛吗?这可是十八年上好的女儿红啊?”阿娘小心的打开了陶瓮上面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霎时间布满整个屋子。 “哪能啊,大婶,我哪有那么不懂事,十八年的酒给我我也不敢要啊,”红玉摇了摇头,“这个是两年前媳妇酒挖出来之后新埋下的,说是给孙女的,反正我表姐又生了儿子,我就算喝了这一坛也不算耽误了什么。” “才两年就这么香,红玉,要不然你就冲着这酒的份上,嫁给大牛得了,我们还能借光喝上一口。”珑儿贪婪的抽着鼻子,实在是太香了。 “懒得理你,”红玉翻了个白眼,“我都听川子说了,你家里有言府送来的鹿肉,我是冲着鹿肉才把这一坛酒搬过来你这里的,要不然才舍不得给你们喝呢。” 话音未落,川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吃鹿肉的来了!” “这家伙,这几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从听说有人在山里打到了鹿,就一直惦记着。”珑儿笑道。“快进来,在门口磨蹭什么呢?” 门帘掀开,露出川子笑嘻嘻的脸:“不能白吃你的,我刚去捞回了鱼篓,运气还不错网住了好几样,我都倒在木桶里了,等下多几样菜下酒。” “你这腿脚好利索了吗,就开始乱跑了?这几天风浪又大,我阿爹都没敢出海,你这个残废胆子可真大。”珑儿责怪道。 川子没理会珑儿,提鼻子猛吸了一下,奔着酒坛子走了过来,“珑儿,这是哪里来的?上好的好酒啊!今天我要一醉方休了!” “美得你,小酌一下就不错了,还一醉方休,这个酒可不是一般的酒。”红玉张开双手拦住川子,讲述了这酒的来历。 “大牛这家伙,嘴巴是真的严实,亏了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一句话都不漏啊。”川子好奇:“可是大牛的阿娘这么好的手艺怎么深藏不露啊,他们家要是开个酒坊,还不比大牛给二叔当学徒赚的多吗?” “你就知道赚钱,自己做生意毕竟有风险,大牛一家人都是稳稳当当的老实人,应该是怕麻烦,也不是有手艺的人就适合做生意。”珑儿笑道。 “孩子们,腊八还是得先喝一碗腊八粥,鹿肉和酒你们留着晚上,你大叔昨天晚上就烧了些好碳给你们准备好了,再馋也忍忍。””阿娘端进来两碗粥,递给了红玉和川子。 “珑儿,我爹昨天上山去打柴,说是半山腰上的梅花开了,咱们不如去土地庙里,边烤肉,边喝酒,顺便还能赏赏梅花,你看怎么样?”川子一边吸溜吸溜的喝着粥,一边和珑儿商量着。 “这么冷的天上什么山啊,那个破庙四处漏风,还不得冻个半死啊,你可真是没事瞎折腾。”红玉马上反对。 阿娘又给珑儿也端来了粥,一听川子说要上山也赶紧出言阻止:“净瞎胡闹,腿脚好没好,还敢上山,小心落下毛病。” “大婶,那个山神庙不知道被什么人修整了一下,早就不透风了,咱们这难得下这么大的雪,我们就在屋子里坐着太无趣了,您就答应了。”川子可怜巴巴的看着珑儿娘,央求道。 “要是那个破庙真的能挡风,咱们到那里去喝酒赏梅倒还这是美事,大婶,你就答应了,反正生起火来,肯定不会冷的,省的我们几个在家里吵得你们不得安宁。”红玉一听庙修好了,突然也来了兴致。 “你到底是哪头的,怎么一会儿一变的?”阿娘嗔怪的瞪了红玉一眼,“这么大的雪,山路又滑,你们几个还真的要这么折腾啊。” “阿娘,大牛一会儿也到了,我们几个也好久没聚了,要不然您就答应了,反正这些东西我们几个背篓就能运上去了,这么好的雪景确实难得。”珑儿也被说的动了心,是啊,这难得的大雪,初开的梅花,上好的美酒,珍贵的鹿肉,知心的好友,要是只呆在屋子里确实没有在山上来得惬意。 阿娘看着几个孩子殷切的眼神齐齐望着自己,忍不住心软下来:“唉,真拿你们没办法,这么大的雪还非要上山,要是谁再摔伤扭伤,可别怪我没拦着你们啊。” “大婶同意了!”川子兴奋的大喊一声,“珑儿,快点拿几个竹篓来,咱们把东西装好,这就走。” “现在就去?太早了了!”珑儿瞪大眼睛,惊讶的笑道。看来川子想吃鹿肉的心等不了一点了。 “你也太急了,大牛还没到呢,怎么也得等他到了咱们一起走。”红玉也被川子一脸急不可待的样子逗笑了。 “这个大牛,干什么都这么稳当,就不能早点来吗?”川子一边帮着珑儿往背篓里放东西,一边大声的叨咕着。 “你背后又说我什么坏话呢?”大牛笑着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川子嘻嘻一笑,把那坛宝贵的酒抱起来塞到大牛的怀里,“别说废话了,跟着走就对啦!” 第64章 一具尸体 红玉开路,一身红衣,在这一望无际满眼的雪白里,仿佛一簇跳动的火苗,点亮了清早的山麓。 珑儿几个背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篓紧跟其后。 一路说笑,四个小伙伴来到了土地庙。 果然,庙门口那几株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梅花树,覆盖在厚厚的白雪下崎岖的枝干上,一朵朵鲜红夺目的红梅开得正盛,扑鼻的清香沁人心脾。 “珑儿,快点帮我把这支折下来,等下咱们喝酒的时候也好有梅花香气来助助酒兴。”红玉在树下雀跃着,伸手去够头顶上离她最近的一支红梅。 川子拉住珑儿的袖子,冲他挤了下眼睛,还没等珑儿明白怎么回事,川子一脚踢上树干,顿时,满树的积雪纷纷扬扬落满了红玉一身。 “哎呀,你这个死猴子!”红玉一声惊呼回头发现川子搞鬼,立刻转过身去追打:“我今天非把你刚才那只脚也给你掰断不可,让你今天爬下山去!” 珑儿和大牛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可能真的是八字不合,待在一起不是吵就是打,绝对不会有安静的时候。 珑儿推开土地庙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这里可是他每天必来之地,只是今天这功可能是要延后再练了,看着几个小伙伴这股兴奋劲,估计今天这一坛酒不喝光,他们应该是不会下山了。 大牛把怀里的酒小心的放在角落里,开始和珑儿一起到外面捡柴,生起了火,又架起了带来的烤架和锅子,把带来的鹿肉和海获一一摆在竹帘上。 一切收拾妥当,川子和红玉才气喘吁吁的从外边跑了进来。川子浑身上下沾满了雪,看来是被红玉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你们俩手脚也太 勤快了,既然都干完了,那我就不客气的等着吃就好了?”川子笑嘻嘻的走到烤架前,一屁股坐在刚刚大牛从外边搬进来的石凳上。 “想得真美,赶紧去外边装点雪回来,锅都快烧干了,化点雪水咱们煮点茶吃。”珑儿一边拿出那把大牛送给他的匕首来切鹿肉,一边吩咐川子。 “既有酒,谁还喝茶啊?”川子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想动的意思。 红玉也围着火堆坐了下来,眼睛盯着珑儿手边的鹿肉:“什么时候才能吃啊,你这手艺行不行,这么好的东西,你可别给糟蹋了。” “反正就是架在火上烤嘛,熟了就行?”珑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啊?”三个小伙伴齐齐发出惊叫。 大牛赶紧走到珑儿身边,夺过了他手里的刀,“什么叫暴殄天物,我可算是知道了,你还是去弄点雪回来,这里交给我。” “怎么,信不过我?”珑儿不服气的靠在了一边,我看我阿娘烤肉的时候也就是简简单单的烤熟就好了,我就不信,你还能烤出什么花样!” 红玉笑道:“你可真是被大婶宠的什么都不会做了,这烤肉看似简单,可是从切肉的纹理,厚薄,调味再到火候,可都是有讲究的,还好你露馅露得早,要不然这上好的肉可真就被你糟蹋了。” “是啊,珑儿,就是这烤肉的碳也是很讲究的,大叔昨天给咱们备下的可都是枣木烧的碳,烤肉就是要果木才烤的香,你呀,什么都不懂。”川子也啧啧的咂着嘴附和着。 珑儿脸一红,是啊,长这么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来真是被爹娘宠坏了,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好好好,你们弄好了,我乐得清闲,我去撮雪。”珑儿提着竹篓走到了外边。 折腾了半天,太阳已经快要升到头顶,破庙的屋檐下,开始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的滴落下来。 珑儿走到练功的巨石旁,那里树荫最密,雪还没开始化,他打算在这里收点干净的雪回去。 一想到初十马上就要到了,和高瞎子约好在这里见面,珑儿不禁有点忐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静下心来修炼,真怕到时候会让高瞎子失望,再者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个土地庙修好了,万一到时候练功的时候被人撞见可就坏了,还是得和高瞎子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再换个地方的好。 珑儿跳上巨石,迎着风远眺海面,这个季节,海上风向变幻莫测,浪大涛险,基本上没有渔船下海。 “唉,青峰山这么大,怎么就找不到一块安静没人打扰的好地方呢,珑儿心里有些惆怅,不由得扯开嗓子对着大海“啊——”的喊了起来。好像这一嗓子喊出去,心里的忐忑和焦虑就会消失一样。 “你鬼叫什么,怪吓人的。”红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珑儿扭过头一笑:“要不要上来,在这边喊几声,包你所有烦心事都没了。” 红玉扑哧一笑,单手撑住巨石轻轻一跳就站在了珑儿的身边:“有没有那么神啊,说得好像你有多少心事似的,人家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你这是‘少年初识愁滋味,爱爬巨石’。” “倒也不是有什么愁事,就是心里总是感觉发慌,总觉得这太平日子好像随时就没有了。”珑儿轻轻叹了口气。 “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过一天是一天,好就大家一起好,真要是打起来了,谁也躲不掉。”红玉一脸无所谓的洒脱模样。 “说得也是,我真是杞人忧天,咱们回去,估计大牛已经开始烤上了。”珑儿准备跳下去。 “来都来了,我也喊一嗓子。”红玉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圈在嘴边,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了起来:“啊——” 山谷里,传来阵阵回声,几只受到惊吓的飞鸟扑棱棱扇着翅膀从林中腾空而起,树枝上的积雪簌簌的掉落在地上。 “你这动静也太大了,有功夫底子的就是不一样。”珑儿笑着吐槽道,和红玉一比,自己刚才喊得太含蓄了。 珑儿想去拉红玉和自己赶紧回去,却见红玉弯着腰朝着巨石的下边紧盯着什么东西看着。 “走,看什么呢,咱们再不回去,鹿肉和酒都被川子一个人包圆了。”珑儿催促着。 “珑儿,”红玉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你快点过来,你看看这个” “怎么了?”珑儿敏锐的感觉到了红玉的语气里透出的紧张和恐惧,一个箭步跨到了巨石前面,他低头一看,巨石下面,陡峭的岩壁上,因为方向朝南,太阳早就把周围的积雪晒化了,一摊红色的血水正一滴一滴的顺着岩壁往下淌着,巨石半掩的血泊之中,只看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扣住岩石,似乎正努力的向外爬。 珑儿的脑袋轰的一声,“不知是不是还活着,红玉,你抓住我的脚,我探出身子看一下。” 第65章 消失了 不愧是女捕头,红玉马上冷静下来,“还是先报官,看他手指头都僵硬成这个样子,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珑儿仗着胆子仔细一看,可不是嘛,那只手,惨白里透着青紫色,看样子,血早就流干了。 “会不会是失足滑下去的,或者是自己跳下去寻死的?”珑儿小声的嘀咕道,头一次见到死尸,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的兴奋和紧张多过了害怕。又想到自己昨天还在这里练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死在这里了,他不由得头皮一麻。 红玉摇了摇头,“这个人只露半截身子在外面,看起来不像是从上面摔下去的,倒像是从这下边遇害的,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珑儿好奇的追问道。 红玉白了珑儿一眼,“你可真笨,要是你想要杀个人,大老远跑到这么个隐蔽的地方,下边就是大海,推下去毁尸灭迹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把死尸留在这里?” “也是啊。”珑儿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由得对这个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伙伴开始刮目相看,真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红玉,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赶紧走,我得先去告诉我大哥,看看到底怎么办,官差老爷们好不容易这一段时间没来咱们镇上了,这下可要引鬼上身了。”红玉跳下了巨石。 是啊,青峰镇难得的安稳日子,看来又要因为这具死尸不得清净了。 珑儿紧跟着红玉回到了土地庙,破庙里热气腾腾,一股浓郁的肉香夹杂着酒香充满了整个屋子。川子和大牛两个人正一口酒一口肉吃得开心。 “你们去哪儿了?再不回来,这块鹿肉可就全都被川子一个人吃光了。”大牛一边忙着从烤架上捡出几块烤好的肉放在竹叶上递给红玉和珑儿,一边吐槽嘴里塞得满满的川子。 “大牛,你这个老实人也开始欺负我了,明明才吃块,哪里就吃光了?快点来,你们还真得多谢大牛,他这个烤肉的手艺真是绝了。”川子往旁边挪了挪,给珑儿和红玉腾出了位置。 珑儿接过大牛递过来的肉,有点不忍心把发现死尸的事告诉两个小伙伴,盼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废了半天劲爬到半山腰刚吃上没两口,就说死人的事,谁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啊。 红玉看出了珑儿的心思,不由得也犹豫起来,她又何尝想扫了大家的兴,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们俩个的好。 红玉接过肉,冲珑儿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偏偏川子这个鬼精灵看出来珑儿和红玉的脸色有些不对,“你们俩搞什么鬼,干什么挤眉弄眼的,你不是去弄雪吗?半天不见回来,到底还是劳烦我去了一趟。” “你这家伙,吃你的肉,来了半天就干了这么一件正经事,念叨半天了。”大牛笑着夹起一块烤好的鹿肉塞到了川子的嘴里。 “真的,大牛,你看看,珑儿脸都白成什么样了,你不是刚刚见到鬼了?”川子压低声音,贱兮兮的笑问道。 “哎呀,该死的川子,本来在土地庙里开火吃荤腥就够不敬的了,你还说这么煞风景的鬼话,吃肉也堵不住你的臭嘴。”红玉坐下来照着川子的后背拍了一巴掌,她决定还是先吃完再回去找大哥商量这件事,反正那个死鬼已经死了,那个地方也很少有人注意到,就先让他在那待着,再说,现在的这些官差,根本没人管正经事,只怕就算报了官,最后除了附近的乡邻们遭殃,他们也查不出个一二三。 珑儿领会到了红玉的意思,也赶紧脸上堆笑:“是啊,刚和红玉跑到海边吹了下风,可能是太冷冻到了,谁像你这么会享受,守着火堆等投喂,也太美了。” “那你们就先喝点酒先暖暖身子,肚子里有风就吃肉,待会你包你拉肚子。”川子斟好酒,递给珑儿和红玉。 “呸,果然是臭嘴!”红玉嫌弃的瞪了川子一眼。 真的得喝一杯来压压惊,珑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慌乱的心顿时平静了不少。 几个小伙伴敞开着庙门,围火而坐,一边尽情的吃吃喝喝,享受着美食美酒,一边谈天说地,讲古论今,很快,一坛好酒见了底,太阳也渐渐开始西沉了。 “咱们今天真是太尽兴了,这是我活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川子喝的满脸通红,已有醉意。 “是啊,珑儿,托你的福,还能吃上这么珍贵的鹿肉,这味道真是不错。”大牛咂摸着嘴,也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哪里啊,大牛,还是你们家这个酒最带劲了,今天咱们这么尽兴,全靠这坛酒。”珑儿因为脑子里老是浮现巨石下的死尸,实在是吃不下东西,这么半天全靠着酒往下冲才勉强硬咽下了几块肉。 “珑儿,我看你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就光顾着喝酒了,怎么,不合你的胃口吗?”大牛心细,看出了珑儿的异样。 “红玉吃得也不多,你们俩刚才就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商量着要背着我和大牛有什么独食要吃。”川子一脸坏笑的盯着珑儿和红玉。 “还不是怪你,”红玉嘟着嘴狠狠的瞪了川子一眼,开始就说拉肚子什么的,谁还吃得下?恶心!” “冤枉啊,人活着本来就是个造粪机器,我哪里说错了,就为这么一句话就影响你的食欲了?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矫情了?”川子不服气的嚷道。 “哎呀,你还说!”红玉忍无可忍,照着川子没头没脸就是几拳头。 “别闹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下山了。”大牛看看外边天色渐晚,站起身来。 “我去方便一下,可能真得吹到了冷风,肚子还真是不舒服。”珑儿故意装出有点难受的样子走了出去。 他想再去看一眼那具尸体,既然脑子不愿意忘掉刚才那一幕,那就干脆以毒攻毒索性再看一遍,要不然,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好过。 珑儿快步走到巨石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酒喝的有点多,身子有点重,还是爬上去保险一点。 小心翼翼的走到巨石边上,珑儿鼓足勇气睁大眼睛朝下望去,“咦?!”珑儿不由自主的惊叫了一声,他又使劲的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刚才倒在岩壁上的尸体已经踪迹不见!连同那滩血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珑儿的后背刷的一下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刚才的那个人并没有死? 第66章 有鬼 珑儿站在巨石上,酒劲瞬间无影无踪。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刚才看见的这个人,用红玉的话来说,就是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不可能又活过来自己离开这里,何况那么大滩的血迹居然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里是土地庙的后院,要是有外人来到这里,搬走了尸体,必须经过他们喝酒的那间破屋子,这么半天,土地庙周围,连只鸟都没飞过去,尸体难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要不然,难道有人从海上,或者是从旁边的崖壁上攀过来,把尸体弄走了? 珑儿趴在巨石上,探头向下来回仔细查看着,巨石是向内凹进了一块,刚才尸体躺着的地方,是一块距离巨石约两人高的地方稍稍突出一块不到四尺的一个小小的平台,除了这一小块突起,这巨石的旁边都是陡峭的直上直下的岩壁,就算是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想要从其他三个方向到这个平台上都是有难度的。 珑儿打了个寒颤,难不成真的有鬼? 他不敢再多停留,带着疑惑转身快步走回了庙里。 “干什么去了磨磨蹭蹭的?再不回来我就去救你了,”川子一脸酒意,等得有点着急,“呀,珑儿,你这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真的不舒服了?”他盯着珑儿的脸发现了珑儿的反常。 “是啊,可能是肚子里进了风,确实有点不舒服。”珑儿强掩恐慌,顺势答道。 “赶紧走,北风起来了,再晚一会儿,化了的雪再结上冰,下山可就难了。”大牛手脚麻利的装好带来的东西归在了一个竹篓里,背在了身上。“川子,你就负责和珑儿两个互相搀着点走,谁让你们一个病一个残呢。” “那就还是我来开路,”红玉的心早就飞下山了,要不是该死的川子没完没了的吃吃喝喝,大哥都已经想好办法怎么处置那具尸体了。 “红玉,还是你来扶着我,你看川子喝得一身酒气,东倒西歪的,我信不过他。”珑儿假装不同意大牛的安排,大声叫过来红玉。他得把尸体消失的的事赶紧告诉她。 红玉会意,“也行,川子你就自己跟在大牛的后头,背篓里反正什么都没有了,不如和这个空酒坛都先放在这,反正也不值钱,应该不会有人动,哪天咱们谁有空再拿回家好了。” 大牛一笑:“川子,这个就应该留给你拿回去,这背来的肉和酒有一半进了你的肚子,我就纳闷了,你这小身板怎么这么能装?” “我拿就我拿,反正也每天来打猎,你们几个都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使劲的吃拼命的喝,这些东西还得背回去,这下省了多少麻烦。” 四个小伙伴朝着山下走去。 趁着大牛和川子在前面斗嘴,珑儿才低低的声音告诉红玉,“那具尸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红玉吃惊的大喊了一声,“怎么可能不见了?” “你小点声,姑奶奶。”珑儿吓得赶紧去捂红玉的嘴。 红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声问道:“当真不见了?” 珑儿点了点头。 “你们俩喊什么呢?一惊一乍的,什么东西不见了?”川子和大牛都听到了红玉的惊叫,齐齐回头问道。 “没什么,我让珑儿帮我折的梅花他忘了给我拿了,你们先走,我回去拿。”红玉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扭头跑了回去。她不相信自己判断错误,那个人怎么看都已经冻硬了,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了? 珑儿没有跟上去,反正也没走下多远,红玉无论是武功还是胆识都比自己强,还是在在这里乖乖的等一下好了。 很快,红玉脸色煞白的走了回来,一看她的表情,珑儿就知道,不是自己眼花,尸体确实不见了。 “红玉,花呢?怎么空手回来了?”大牛看着红玉,关心的问道。 “没找到,忘记刚刚放在哪里了。”红玉的声音有些颤抖,看来她也吓得不轻。 “走,明天我再帮你折一支好了,再磨蹭真的下不去了。”这次,川子没心情察言观色了,冷风一吹,他只想着快点下山回家。 珑儿和红玉走在最后,珑儿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红玉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过了好半天,她才长出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都怪咱们没及时找我大哥来看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和我大哥说了,他应该也不相信,就是信,也查不出什么。” 是啊,珑儿也叹了一口气,要是早点找景义来的话,或许还能查出点端倪,这下什么都没有了,大概只能算是一宗无解的疑案了。 “可是你还是得和他说一下,万一死的人是镇里的呢?”珑儿有点担心,“没准杀人的也是镇里的。” “说是肯定要说的,我和大哥明早再来一趟,看完再说。” 珑儿见红玉脸色凝重,也就闭口不再提。 回到家,珑儿的阿爹阿娘也在烤鹿肉,喝着大牛家的“孙女酒”,珑儿孝顺,提前给家里留了一份。 “回来了?”阿娘的脸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喝美了,“你们几个快活了一天,我们两个老家伙托儿子的福也享受一下,来,再陪阿娘喝两杯。” “是啊,珑儿,过来陪你阿娘喝一口,这个酒配这个肉,真是不错。”阿爹也是满面红光。 珑儿连声答应着,像只温顺的小猫靠着阿娘坐了下来,只有回到这个温暖的小屋,看见阿爹阿娘亲切质朴的脸,他心里才真的感觉到了安稳。 阿娘轻轻的抚摸着珑儿的背,“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山上太冷冻着了?” “不是,今天是大牛生的火,烤的肉,那个庙里别提弄得多暖和了,可能是刚才吹了冷风的缘故。”珑儿不想让爹娘担心,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那就喝了这一杯暖和一下,洗洗赶紧去睡,厚被子多压两层,好好睡一觉,可别染了风寒。”阿爹递过了满满一杯酒。 珑儿接过来一饮而尽,此时,他倒真希望干脆醉倒了算了,要不然,万一眼前一直浮现那具消失的死尸,这漫漫长夜还真是难熬过去 第67章 机关 一夜酣睡,居然没做噩梦,睁开眼的一瞬,珑儿的心里一阵恍惚,他甚至开始怀疑昨天见到巨石下的那个场景到底是不是真的。 吃过早饭,阿爹照例去码头看一看家里的那条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海了,船休人不休,这几天阿爹又忙着给船上漆刷油,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就等着三九过后,季风过去,渔民又将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阿爹嫌弃珑儿毛手毛脚,这种细致的活,从来不让他插手。 “太年轻了,再年长几岁,做事沉稳了,才能做这道工。”每次珑儿心疼阿爹辛苦,想要接手帮忙的时候,阿爹都会说这句话。 是啊,都已经十八岁了,是要沉稳下来了。别再有点什么事就心慌意乱了。看着阿爹拎着油桶走向码头的背影,珑儿在心底告诫着自己。 “珑儿!”红玉清脆的喊声从院墙外传来,“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看着红玉一脸轻松,若无其事的样子,珑儿不禁心生佩服:怎么昨天那么可怕的一件事,对她好像没什么影响,这难道也是沉稳的一种表现? “你可真够早的,”珑儿也大声打着招呼,他可不想让红玉看出来,他还在为昨天的事心里惴惴不安。 等到红玉走到近前,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和我大哥刚从土地庙回来。” “有什么发现吗?”珑儿紧张的问道,刚才叮嘱自己的沉稳两个字一下子又丢到一边了。 “唉”,红玉叹着气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大哥说,他今天到州衙里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报人口失踪的,再带几个人沿着土地庙四周仔细查看查看,但是时间隔了一夜,又是下雪又是化雪的,估计很难查出来什么。” “哦”,珑儿点了点头,“大哥办事真是沉稳。” “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打猎时最好和川子搭个伴,有个照应,千万别一个人在山里混穿乱跑,万一那个杀人的还在山里,出点什么事可就惨了。” “青天白日的,山里打猎的砍柴的那么多人呢,不至于。”红玉的几句话说得珑儿心里毛毛的。 “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到时候真有什么事没地方去买后悔药!”红玉加重了声音。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找川子行了。”珑儿被红玉的气势碾压了。 “随便你。”红玉翻了个白眼,朝镇子里走去。 既发生过,必有痕迹。珑儿不记得从哪里听到过这样一句话,虽然高瞎子说过,天庭地府都有混入人间的迹象,不排除青峰山上也会闹鬼,可是闹鬼应该手段更高明一点,不会办的这么拖泥带水的。 珑儿的好奇心又战胜了恐惧,他决定再到土地庙去仔细看看。 “阿娘。我去打猎了,顺便把昨天的竹篓拿回来。”珑儿背好工具,准备上山。 “今天早点回来,去镇上给你阿爹买几帖膏药,昨天夜里,他又念叨腿疼了。” “嗯,知道了”珑儿答应道,不知怎的,一提到膏药,他的眼前闪现出阿芷的样子,好几天没看到这个小丫头了,既然她有可以让川子五天就好的膏药,那这次就求求她给阿爹来个治愈老寒腿的膏药好了,珑儿的嘴边泛起了笑意。 下好捕猎夹,罩网,珑儿径直走到了土地庙,他也按照想象中红玉和景义大哥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沿着庙的四周巡查了一遍,除了新结的冰和几处残雪,一切和昨天一样,那支被红玉遗忘的红梅倒是被插在了庙后的墙缝里,想必是刚刚红玉来时放的。 走近那块巨石,珑儿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哦!——啊!——”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他喊叫了两声给自己壮胆。 定了定神,他单手一撑,轻轻跳上了巨石。 仗着胆子,珑儿低头朝下看去。 什么都没有。 他仰头长出了一口气。 北风呼啸,珑儿却一身的冷汗。 怎样才能让一具尸体凭空消失呢? 推到海里?这周边的地理条件,似乎不太容易。吊到地面上,再毁尸灭迹?不可能,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再说了,再三查验过,周遭没有外人经过的痕迹。难道被山神吞到了肚子里?珑儿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珑儿一拍脑袋,“吞进肚子里!” 难道巨石下这块小小的平台暗藏玄机?会不会这个巨石下面有一个能藏人的山洞之类的? 珑儿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兴奋。 “我得到这个小平台上去看看,这个谜要是解不开,我以后估计都睡不好觉。”他心里暗暗下着决心,浑然忘了昨晚明明睡得很好。 目测一下距离,珑儿一路小跑,取回了罩网,暂时先不去管什么猎物了,先拿它来代替绳子,把自己放下去再说。 珑儿把罩网的一头牢牢的拴在巨石旁边一颗粗壮的树干上,另一头甩下了岩壁,他摸了摸靴筒里大牛送的那把匕首刀,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毅然决然的顺着罩网爬了下去。 虽然巨石到这个小平台不过两人高,珑儿却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的长。 双脚刚刚触到石台,他就立刻抽出了匕首。 待到看清这个巨石和石台形成的小小空间,珑儿不觉得有些失望。 没有山洞,如果躺下,仅仅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是身长而已,宽度也不过三尺。自己站在最外侧,尚需稍稍低头,到最里面,甚至要蹲下身子。 珑儿手摸着冰冷的石壁,一阵发愣。 突然,他想到了那滩血迹,于是赶紧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起石台。 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一丝血的痕迹。 珑儿顺势坐在了石台上,海风拂面,他的脑子里一片茫然。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死在这里,然后又让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难道真的是鬼干的? 珑儿不甘心,他又转过身盯着这个小小的石台。 “不对!”过了半晌,珑儿的心突地一跳。 这石台对比周围的岩壁有一点让他感到了奇怪——周围的岩壁,或多或少,都有沿海的岩石上最常见的海蛎壳,积聚的海藻,甚至杂生的野草,可是这块石台,实在是太过干净了,干净得和周围的石头有些不太协调! 难道这里是有人特意打扫过了?看来这里绝对有机关! 珑儿的兴奋劲一下子又上来了,他半爬着,开始用手对四周的岩壁敲敲打打。 第68章 百花谷 “啪——啪啪”,珑儿耐着性子细心的逐一拍打着石壁,除了冰冷和扎手,石壁没有任何异常。 “一定是我的方法不对”,珑儿虽然有些着急却毫不沮丧,他想起了当时在青岩涧打捞上来的那口小棺材,那个夹板,当时也是想了好几个法子才打开的,这个地方这么隐秘,想来如果真的设有机关,绝对不会轻易就被破解。 珑儿盘腿坐在石台上,眼睛盯着石壁来回观察着,他想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同之处。 北风似乎越来越大了,山脚下,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似乎掩盖住了珑儿紧张的心跳声。 “要是这里真的有机关,我不会也像昨天那个死鬼一样被人毁尸灭迹?”一个念头闯进了珑儿的脑子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还是回去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何必非要知道个究竟呢?珑儿在心里劝慰自己。 不行,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了?你可是真身为仙的啊,就这么点本事?另一个他又在心里骂自己。 一想到为仙,珑儿摸出了手腕上的红珠,珠子愈加柔润,珑儿心里不禁又生出了勇气。 他重新站了起来,拿着匕首刀的刀把在岩壁上又开始敲击起来“叩——叩,叩——笃!” “咦?”珑儿一阵惊呼,右手边中间的地方,一块稍稍凹进去的石壁,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珑儿立时来了精神,全身也开始紧绷起来。 他沿着这块凹陷处又仔细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难道只是巧合?”他又照着四周敲了几下,“笃——笃”,这里肯定有什么猫腻,珑儿确信,不管怎样,先踢一脚试试。 珑儿把匕首攥紧,又把红珠也从袖子里拉到了外面,做好准备,珑儿抬起脚朝着这块凹陷狠狠的踢了过去。 “吱扭”,一个轻微的响声,珑儿只觉得脚下一空,他赶紧站稳仔细观看,刚刚看起来浑然一体的石壁,突然变成了一扇推拉门,朝右边缓缓的移动过去,露出一个可容两个人并肩而立的黑洞洞的洞口! 珑儿的心一阵狂跳,终于找到了机关的秘密,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设下的机关呢?做什么用的?通向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涌出心底。 一股潮湿的气体从山洞里连绵不断的涌了出来,扑在珑儿的脸上,隐隐约约,似乎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不知道这味道是真的还是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受到一股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他甚至忘记了恐惧,珑儿的双脚不由自主的踏进了洞口。 他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洞里阴暗的光线,好在珑儿天生一双夜视眼,越是黑的地方,他的眼神反而越亮。 走过十几步的平地,珑儿注意到地上不时会有几滴黑红色的血迹,看来打扫的人只顾着清理外边,对里边的有点马马虎虎,想必是绝对不会料到居然会有人发现这里。 再走几步,是一段向下的石阶,看石头的颜色,这个山洞开凿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脚步踏不到的两侧,已经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真没想到,这个自己从小就在这里跑来跑去的青峰山上,居然会有这么一个所在。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珑儿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走完长长的石阶,珑儿感觉从高度上来看,似乎已经到了青峰山的地下。 黑暗中,一阵淙淙的水声吸引了珑儿的注意力,这个洞里居然还有暗河,他不禁停住了脚步,放眼向前望去,顺着蜿蜒的暗河,前面依旧是一条平整又狭窄的路。 珑儿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 “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啊!”珑儿在心底暗骂自己。 估算着走出了约有二里多地,道路越来越宽,光线似乎也明亮了起来,珑儿甚至感受到空气里渐渐开始有一股燥热。 一阵轰隆隆的水声也随着珑儿的脚步加快而越来越近。 明明是在地下,怎么可能会有阳光又有瀑布的呢?珑儿心里纳闷。 又走出几十步,珑儿的眼前猛地一亮,“出来了!”他心里不由得大喜,可是还没等他的眼睛适应光线,来看清他的所处之地,一阵浓郁的香味就冲进了鼻子。 “阿嚏!”一个大喷嚏过后,珑儿只觉得双眼模糊,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真是倒霉,看来我的小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个山洞里了,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尸体了。”晕倒之前的一霎那,珑儿的脑子里转过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股浓郁的香味冲进了珑儿的鼻子,只是这个香气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睁开眼睛,珑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小的竹榻上,旁边挂着艳粉色的纱帘。 这一幕如此熟悉,珑儿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好几个人,白樱,音儿,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神秘的小姐 什么情况?难道又是那批人搞的鬼?他们当时不是说要到别的地方安身吗?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船消失在海上的,莫不是他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青峰镇? “有人吗?来人啊!”珑儿想到这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无名火,大声的叫嚷起来。“我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凭什么用迷药迷昏我?”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珑儿一惊,猛地坐了起来,掀开了纱帘。 待到看清对面的人,珑儿更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帘外竹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温润儒雅,满脸含笑,居然是言府的管家,付先生! “怎么会是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对方出现在此时此地到底是敌是友,珑儿有点不知所措。 “别紧张,”付先生看着珑儿慌张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我要是坏人,你就活不到现在了。” 珑儿看得出,他的脸上似乎并无恶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也并无不妥,那把小匕首也放在身旁。 珑儿一骨碌身下了地,站在了付先生的对面。 “付先生,这里不是青峰山吗?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珑儿一脸好奇的问道。他急于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多过于付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却见付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这里属于青峰山,但是我们叫他‘百花谷’。” 第69章 总坛 “百花谷?”珑儿一愣,自己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地方? 付先生看出了珑儿的困惑,不由得笑了,“还是等我们家公子来了再和你说,这件事牵扯的人有点多,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总之你不要怕,不会有人害你就是了。” “不会有人害我?我刚刚明明就是被迷药迷晕的。”珑儿小声的嘀咕着,不过听闻言公子也在这里,他倒是安下心来。 “迷药?”付先生面色一怔,紧跟着又大笑起来,“哈哈哈,珑儿,这你可是冤枉我们了,迷晕你的可不是迷药。” 付先生正待解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珑儿回头一看,一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走了进来,见到珑儿活蹦乱跳,安然无恙的站在地上正和付先生理论,不由得哈哈哈大笑起来:“珑儿,你可真是天赋异禀,真没想到,这么隐秘的所在,你误打误撞的也能闯进来!” 来人正是言公子。 “是啊,若不是我天赋异禀,福大命大造化大,还真抵不过你们的邪门歪道。” “怎么,好像有好大一股怨气啊,你不是应该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言公子不解的看了一眼笑吟吟站在身旁的付先生,不知道珑儿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公子,珑儿应该是这两天喝了酒,他走到百花谷的入口处时,被那一丛兰草迷晕了,你得给他解释一下,咱们真的没有给他下迷药啊。”付先生笑着说道。 “哦,难怪说他晕过去了,我还真以为是有人下了重手把他给拍晕了,原来是寒兰把他迷晕了,哈哈哈,”言公子听了付先生的话才知道了珑儿这股怨气的来由,“珑儿,人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这是‘寒兰圃前晕,不知为什么’。” “别卖关子,我怎么不相信,几朵花就能把我一个大小伙子迷倒了?寒兰是什么东西?”珑儿见他们主仆两个都提到了兰草,不由得好奇的追问道。 言公子没有回答他,转头问付先生:“石壁已经封好了吗?” “嗯,我这次亲自去处理了一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了,公子放心。” “还是要更加小心一点,幸亏这次进来是珑儿,要是真的被对方知道了我们这个地方,咱们筹谋了十几年的大事可就毁于一旦了。”言公子的语气严厉起来。 “是,公子,都怪我用人不当,露了破绽,我情愿受罚。”付先生垂手低头,乖乖认错。 珑儿一时也被言公子的气势镇住了。 “付先生你就先去忙,这里的事,我会看着和珑儿讲的。”言公子又恢复了亲和的模样。 付先生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小屋里只剩下珑儿和言公子两个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珑儿,你是发现了那具尸体才找到了这个洞口吗?”言公子率先问道。 “是啊,那我能问问死的是什么人吗?”珑儿有一肚子的疑问。 言公子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示意珑儿过来坐下,看来他要说的话应该会很长。 “珑儿,我之前就提议,要和你结盟,到今天,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好?”言公子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还在考虑。”珑儿有点心虚,这几天,他还真没怎么好好想过这件事。 “那天,我给你讲了一些事情,今天你既然来了这里,也许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我就再给你讲多一些。”言公子似乎下了决心。 珑儿偷眼看了言公子一眼,居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威严。 “希望听我讲完以下这些话,能让你尽早做决定。”言公子语气诚挚。 “先从这个地方说起,之前你不是看见过沐蓝衫大雨之夜,出现在土地庙附近吗?他说是走迷了路是。”言公子嘴角边露出一丝讥笑,“他那是胡说八道,他的驻地到皇城的路,他沐蓝衫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怎么可能走到青峰山的半山腰上来迷路?” “沐蓝衫知道这个地方?”珑儿一惊。当时他也曾经奇怪,谁去皇城会在半山腰迷路,原来那群人另有所图。 “他怀疑青峰山上有秘密,暂时还没查到而已,可是他这个人,聪明无比,心思细腻,他的视线已经锁定了土地庙和下沙村一带,如果我们再出点什么差错,被他察觉到的话,凭他的才智,找到这里应该是早晚的事。言公子苦笑道。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 “天下义军的总坛!”言公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珑儿,唇边一抹调皮的笑。 “哈?”珑儿一声惊呼,腾地弹起了身。“义军总坛?”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言公子。 什么情况,义军?言公子?青峰山?总坛? 珑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言公子对珑儿吃惊的样子似乎非常满意。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珑儿:“吓了一跳吗?哈哈哈,当初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应该没有你这么夸张。” “你是义军?”珑儿张大了嘴巴。 “算是。”言公子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一家都是义军?”珑儿追问道。 言公子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一部分人是,起码你认识的付先生是,景齐是,我爹也是。” “景齐也是义军?那个阿昌呢?付先生不是和那个沐蓝衫走在一起吗?”珑儿的脑袋被言公子的话狠狠刺激了一下,一时有点晕。 他以为离他很远的义军,居然就在他的身边! 他印象中的义军,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底层百姓,万万没想到,平日老实忠厚的景齐居然是义军,温文尔雅的付先生居然是义军,这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居然是义军,高踞庙堂的言老爷居然也是义军! 为什么? 这些人都是依附当今朝廷的力量才有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怎么,连他们这些人也要加入义军,造当今人皇的反吗?珑儿不能理解。 第70章 我也是义军 “这座总坛,从选址到今天,整整十年了,也就是说,义军总坛在青峰山里已经存在了十年。”言公子恢复了正色。 珑儿心里倒抽了口冷气,十年了,自己几乎每天生活的地方建成义军总坛居然已有十年,而附近的乡邻对此毫无觉察,一无所知。 “义军不是最近这三两年才开始闹起来的吗?为什么十年前就选在这里建总坛呢?”珑儿不解的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是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说。” “那言老爷难道是义军的头领?”珑儿好奇。 “不是。”言公子摇了摇头,“我爹既不是头领,这个地方也不是他建的,他是大约三年前才加入的,至于我,知道这一切也只是三天以前而已。” 言公子的回答又一次让珑儿大吃一惊。 “三天前?不就是你和我一起上山打野鸡的那天?” “没错,就是那天,”言公子点了点头,“回府之后,我爹告诉了我总坛和义军的事。” “可是,你不是说言老爷被妖邪附体了吗?” “是啊,这也没错,可是就像高瞎子所说,这股妖邪之气是有人操控,而且目前为止,妖力也还不强,所以我找到了高瞎子,让他帮我暂时把附着在我爹身上的妖力驱离了一下。”言公子低声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高瞎子又帮你驱妖?”珑儿觉得脑子里仿佛塞了一团乱麻,越听越糊涂。 “很简单,你不是说见到付先生和沐蓝衫一起出现在青峰山吗?我不想浪费时间去查他们的关系,因为如果付先生真的和沐蓝衫联手想做什么对我言家不利的事,以我这点本事,和我爹现在的状况,我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我还不如干脆挑明,直接去问比较省事。”言公子苦笑了一下。 “所以,你把我也卖了?”珑儿瞪了言公子一眼,看见付先生和沐蓝衫出现在青峰山的只有珑儿。 言公子尴尬一笑,“没直接说,我只是说有人看见他们在一起。” “有人。”珑儿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就像你当时说的,人都会变,当时我一心想知道付先生到底是什么立场,站在哪一边,他和沐蓝衫在一起,究竟是什么原因。” “结果他告诉你他是义军?你可别告诉我,那个沐风也是义军!” “那倒不是,”言公子一笑,“你也不必太过敏感,把所有人都当成义军,这个组织在皇城的力量还远不够强大。” 喝了一口茶,言公子接着说道:“付先生见我问他和沐风同去青峰山的原因,也是一脸的疑惑,他说是我爹在他刚刚才到了白灵州准备采买我娘过寿用的物品时,派了府里的小厮给他送了一封信,说是他身体不适,要他即刻回府,招待贵客。” “身体不适?言老爷病了,是妖邪附身所致吗?”珑儿关切的问道。 “我爹并没有生病,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几日开始闭门不出,虽然他对别人说身体不适,可是,真正的言老爷,再身体不适也不会房门紧闭谁都不见的,肯定是妖邪作祟。” “你爹信中说的要付先生招待的贵客就是沐风?” “没错,”言公子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糟糕了,你爹被妖邪附身,他是义军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这个总坛是不是也就”珑儿心里一阵紧张。 “怪就怪在,这股妖邪之气,附在我爹的身上,似乎感兴趣的不是朝堂里的那些个事,他好像是想要找寻什么人。” 听到这句话,珑儿的心咚的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难道是那个对我不利的“他”找来了? 一想到自己微薄的功力这两天毫无进展,他不由得浑身发冷。 “你怎么了?”言公子见珑儿神色大变,关切的问道。“没什么,可能是有点冷,”珑儿强笑道,“你接着说。” “付先生好奇的是,我爹和沐风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和,就算我娘做寿,以他们的交情,要说走走人情,送点礼都很正常,断不可能邀他在府里留宿的,还要府里管家亲自接待。” “付先生果然为人机敏。”珑儿赞道。 “所以一开始,付先生怀疑,这封信不是我爹写的,恐怕有人假冒我爹的笔迹诳他回程。” “骗他回府?有什么目的?”珑儿纳闷。 “因为付先生名义上是给我娘办寿礼,实则是帮助义军去采买武器。” “啊?”珑儿又是一惊。 “可是你爹不是被妖邪控制了吗?他还怎么会吩咐付先生去办这么机密的事呢?” “指派付先生给义军采买物品,当然事义军头领下的命令,我爹可没这个权利。” “原来如此。” “可是即便如此,付先生作为跟随我爹快二十年的身边近人,也还是终于怀疑我爹的这种状态不太对劲了,于是他不得不答应我爹的要求,把采买的事交给一个信得过之人,自己亲自回府招待沐蓝衫,他也害怕我爹有什么纰漏落在沐蓝衫的眼里。” “所以你们交谈过后,你把言老爷被妖邪附体的事告诉了付先生?” “我没有别的办法,不管付先生到底是什么立场,我都得告诉他,我身边现在可以倚仗的也只有他。”言公子的眼中又流露出了那种孤独凄楚的神色。 珑儿之前每次看见言公子流露出这种神情,总是认为这纯粹是那种不识人间疾苦的富家子无病呻吟,故作矫情,经过这两次谈话,他才深深的理解他的孤立无援。 “付先生听我说完之后,大吃一惊,这才把我爹是义军的这件事说给我听。” “他信得过你?”珑儿咧嘴笑道,“你在大人们的眼里应该是个只会闯祸的纨绔子弟?” “他当然信任我,付先生可比你会看人,他甚至比我爹还要了解我,”言公子不服气的说道,“起码他知道我憎恶那些贪官污吏,对义军也一直抱有同情之心。” “然后呢?付先生为什么又陪沐蓝衫去了青峰山,是言老爷说了什么让他有所察觉吗?” “绝对没有,沐蓝衫最近才回到皇城常驻,我爹之前厌恶他以色侍主,除非万不得已,基本上不怎么和他当面交谈,都是靠小厮传话或是朝堂上相见。最近我爹有彻底的托病不出门,所以至今,他们还未曾见面。” “那还好。”珑儿松了口气,“可沐蓝衫盯上这座青峰山总得有个原因?\" “沐蓝衫之所以怀疑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截了官船的水贼。”言公子轻声说道,“因为那批不见踪影的粮草就在是被藏在了这百花谷里,又从这里被分发到了那些吃不上饭的灾民们手中。” 第71章 死的到底是谁 “所以,当时那几艘官船是义军劫走的?”珑儿吃惊的问道,当时他亲眼目睹那一群在老龙湾下水的黑衣人原来真的是义军。 “嗯,”言公子点头答道,“那几艘从各地强行征敛来的东西里,除了粮草和各种各地的一些特产,还有好多各地赃官为了讨好当今人皇从各地收罗的奇珍异宝。” “哇,那现在这些东西落在了你们的手里,岂不是把人皇气死了?” “人皇当时是有点生气,大动干戈搜了好多天,可是当时劫持官船这件事,我爹和付先生还有义军的几个管事的坛主可是筹谋了许久的,几乎可以说是做到了天衣无缝,他们查来查去,没有得到半分线索。”言公子说的虽然平静,珑儿却从他雀跃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得意。 “又不是你做的,得意个什么劲?”珑儿小声叨咕了一句。 言公子虽然听得清清楚楚,却不以为意:“当时我虽然没有机会参与其中,可是当我知道,我爹虽然是个读书人,朝廷重臣,却如此有胆识,有血性,我的心情\"言公子语气有些激动,显然,他之前对他爹的那些个不满,反感,肯定变成了敬佩,崇拜之类的。 “唉,可是现在,我爹却又被妖邪附了身\" “接着说官船,”言公子长叹了一口气后又打起了精神,“沐蓝衫之所以对官船感兴趣,是因为船上的那些进贡给人皇的奇珍异宝,有一大半是要进他的腰包的,如今莫名其妙的都丢了,他当然会急。” “他敢打人皇的秋风?”珑儿好奇的问道。 “人皇现在沉迷炼丹修道当神仙,能见到他的不过几个他眼里看重的人,沐蓝衫绝对在这些人里排在第一位,那些个朝臣拍他的马屁都来不及,谁还会去拆穿他啊,所以他可还真是没什么不敢的。” 珑儿的眼前浮现出沐蓝衫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挑的嘴角还有那火光映照下一闪而过的阴骘的眼神。 这个人真的只是一个以色侍主的贪财之流吗? “他一直对官船被劫的事耿耿于怀,只是前一段时间,皇城里闹蒙面大盗,外边也还有没收完的官粮,他无暇顾及,现在,都忙得差不多了,又出了建军器所的事,他才彻底把全部精力放到了青峰镇。” 珑儿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沐蓝衫的势力确实堪比王侯,还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怪当初排场那么大。 “欸?那个蒙面大盗不会也是义军?”珑儿突然问道,当初他甚至还怀疑过言公子。 “不是,”言公子摇了摇头,“这个神秘的蒙面大盗还真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皇城里调集了周边几个洲的人手严加排查,篦虱子一样梳理了好几遍都没查到什么,只是这样一来,打那以后,好像他也停止了作案。” “那他要是没什么组织,只是单人作案,就把皇城的官场搅了个天昏地暗,他可真是够厉害的。”珑儿由衷的赞叹道。 “是啊,听付先生说,当时义军也派出几个好手出去寻访,想着既然他也是只偷贪官奸商,想必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大英雄,如果拉拢他加入义军,那可真是如虎添翼,可惜,连个背影都没见到。” 两个人正相谈正酣之际,屋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应该是付先生派人来送茶点的,”言公子起身去开门。 门外,几句低低的交谈声过后,言公子托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进来。 “尝尝这百花谷里以鲜花为食材做的小点心,这个可是外边绝对吃不到的哦。” 托盘上,三个精致的小碟子上,错落有致的放着几样五颜六色的小点心,一壶热气腾腾的花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说了半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们都叫这里百花谷呢?这里明明就是青峰山啊。”珑儿不客气的抓起一块黄灿灿的花朵形状的小点心塞进了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充斥舌尖。 “哈哈哈,这里当然还是青峰山,只是山是高耸于地表的的,这里却在地表以下,当然不能叫山了,”言公子倒了一杯茶递给珑儿。 “我走下了那么深的石阶,按理说我也能估算出这里大概是地面以下的深度,可是地底下又怎么会有阳光呢?”珑儿好奇的问道,他记得晕倒以前,明明看见前方阳光刺眼,也感受到了阳光的热和干爽。 “没错,你当时见到的的确是太阳光,以你对青峰山的熟悉,能看见太阳的深谷是哪里,你还想不出吗?”言公子笑问道。 “啊,\"珑儿恍然大悟,“难道是南北中间的那条深沟?” “正是。”言公子含笑点头。 “可是,要是那条深沟的话,不是应该灌满海水吗?怎么这里却这么干爽?”珑儿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老天神奇的地方,这条深沟深过青峰山本身的高度,按理说应该全是海水,可妙就妙在,这条沟,天然的形成了几道屏障,把海水阻隔在外了,再加上这里几乎处于山体的中心,离海距离稍远,因此才干爽很多。” “发现这里的人也真是个人才。”珑儿感叹道。 “至于叫百花谷,等一下你用完点心,我带你四处转转,你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为什么叫百花谷了。”言公子笑着把点心盘往珑儿面前推了推。 “出去看看?”珑儿笑道,“我可不敢,这里是义军总坛,我一个外人闯进来,能保住活命就不错了,还敢四处闲逛?我怕我到时候会像石壁上的那个死鬼一样被灭了口。” “你把义军想成什么人了?我们的宗旨是救黎民,济苍生,反贪官,反酷吏,推倒人皇,重新打造一个清明盛世的,我们不是草菅人命的山贼强盗。”言公子正色说道。 “那石壁上死掉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人?”珑儿追问道。 “是阿昌,”言公子低头沉默半晌,低声答道。 “啊?你的那个贴身小厮?”珑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第72章 忠仆 “他是你杀的?”珑儿想到之前言公子提到,这个阿昌吃里扒外,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居然卖主求荣,给人当了监视言府的眼线。 难道言公子终于忍无可忍,亲自动了手? 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家伙,下起手来可真是够狠的。 想到之前,言公子提起阿昌时眼里露出的凶光,珑儿心里一凛。 言公子抬起头,眼里却浮起一层泪光。 他把手里的茶一口灌进了嘴里,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我虽没有亲自动手杀他,可是阿昌的确是因我而死。” 珑儿听了他的话,觉得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你不是说怕打草惊蛇,暂时不要动他吗?他怎么又会因你而死?” “唉,”言公子长吁一口气,“我自诩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错怪了好人,害的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为了保护我送了命” “什么!”珑儿一惊,“你是说,阿昌不是坏人?” 言公子摇了摇头。 “几个月前,我念书念的烦,跑回府里想玩两天。晚上我偷偷去找阿昌,想让他陪我去街上喝喝酒,找点乐子。可是当我走到他住的屋外时,有点奇怪,我发现阿昌居然伏在桌子上写东西。” “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谁还没几个远方的亲戚朋友吗?”珑儿问道。 言公子摇了摇头,“阿昌这家伙,从小到大,见到书本就头疼,除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常见字,根本就是一个文盲,他哪里会给谁写信?” “那还真是有点奇怪。” “是啊,我当时没多想,看他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只当是他看中了府里那个丫头,在附庸风雅给人家写情书,于是我就藏在了一边,想看看他到底写完之后去送给谁。” “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珑儿吐槽道。 “幸亏我的好奇心重,他写完之后,没有送给谁,倒是小心翼翼的装在信封里,塞在了床板下边。我当时暗笑,连封完整的信都写不完,就开始有花花心思了,我倒要看看,他那鬼画符似的一笔烂字,能写出什么肉麻的话。 他藏好信,就跑到前院去马棚帮他爹喂马去了。我偷偷溜进去,找出了那封信。” “估计不是情?”珑儿问道。 “我拿到信展开一看,真的是气笑了,整整三页纸,我一个字都没认出来,全部都是各种符号。” “啊?真的是鬼画符?”珑儿打趣道。 “我也纳闷,这东西谁能看得懂,估计只有和他水平差不多的小丫头能懂他。 我没了兴趣,想原样放回去,可是突然灵光一闪,我发现他画的好像是一张地图。” “难道就是言老爷的行程图吗?”珑儿想起当时言公子说过,阿昌给沐蓝衫提供言老爷的行踪。 “当我反应过来这是地图到时候,我还只是以为他画的可能是和小丫头约好在哪里见面的地图,可是仔细一看,图纸上有山,有房子,还有鱼,府里怎么会有山,难道他画的是外边?我再仔细看第二张,第三张,发现这三张纸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开头和结尾都是一样的,是一个金元宝的形状,中间都出现过一个高高的房子。” “这可真是太难懂了,元宝是什么,钱号吗?”珑儿转着眼睛,一脸懵圈。 “元宝就是钱啊,财神爷的家可不就是元宝嘛。”言公子解释道。 珑儿恍然大悟:“倒是难为了他。” “我也是事后才想到那几个符号是代表的什么地方,当时我可不知道他搞的什么鬼。”言公子低声说道。 “我把信放回原位,不想费力的去想这些东西了。可是当晚,我喝的迷迷糊糊从外边准备回府的时候,在府门外对面街上,我又看见了阿昌,这家伙一边急匆匆的往镇里走,一边还不时的回头看,好像生怕有人看见他一样,我好奇心起,就偷偷跟上了他,”言公子苦笑一下,“结果,我就发现,他在和沐蓝衫的护卫接头,并且把那封鬼画符交给了他。” “你怎么知道和他接头的是沐蓝衫的人,他们做事这么不严谨的吗,能让你一眼就认出?”珑儿好奇的问道。 “你不知道,沐蓝衫这个人,生性聪明,办事精细,他身边的人却仗着主子的特殊身份,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他身边的这些护卫,都是各地卫兵中精挑细选出的武功好手,功夫好是一方面,身材长相都是百里挑一,只是这些人跟着主子久了,各方面的见识和品味也跟着提升了,一般的护卫,常穿的剑袖武服基本上都是粗麻或是棉布的,只有他府里的护卫,身上的武服都是茧绸的,而且都是上好的湖州茧绸。” “你就凭着一身衣裳认定了他是沐蓝衫的人?”珑儿还是觉得言公子的证据似乎不那么严谨。 “当然不止,我当时看见这一幕,惊得酒都醒了,可是事情没搞清楚,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对阿昌开始留心起来。” “可是那时你受伤怎么还敢让阿昌去码头接你?万一他要是想对你不利,不去的话,你的命可就没了呀。” “他那个时候也不想打草惊蛇,暴露自己呀,他当然要去救我。”言公子 的声音又有了一丝哽咽,“上次,他为了救我,偷回府里赶走马车,被他爹打了一顿,这次,为了救我,他搭上了自己的命” 言公子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 “我怕他离开我的视线会搞什么鬼,所以坚持要他陪我在皇城读书,其实,我之前因为嫌他总是在我面前说些我爹那样老气横秋劝我上进的话,把他留在府里好长时间没带他了,当初他为了不能和我一起还有点伤心,可这次,我一说让他陪我,他居然借口他爹身体不好,需要他照顾,百般推辞,他爹的身体不好十几年了,拿这种借口来推脱,我就更怀疑他有鬼了。 于是我就答应每月放他一个人回去两次,住上天,随后偷偷的跟踪他。几次下来,我才拼拼凑凑的搞明白,他和沐蓝衫之间的交易就是盯住我爹的行程和往来的人员。 沐蓝衫怀疑官船在青岩涧附近被劫,和我爹有关,他惦记军器所这个肥差,想把我爹踢出局,再有,就是人皇虽然宠爱他,可是我爹是有名的财神爷,钱粮的事人皇还是更多的倚仗我爹,沐蓝衫很难在这里捞到好处。他想通过调查我爹来找到一些可疑之处,或者硬安个什么捕风捉影的罪名和我爹做交易,或者干脆扳倒我们言家。” “真看不出,他那样一个样子潇洒俊逸之人,心思如此歹毒。”珑儿叹道。 “哼,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蛇蝎心肠,我以为他是用金箔财务拉拢阿昌,可谁知他是拿我的安危来要挟他!”言公子恨恨的说道。 第73章 你有什么用 一座小巧的凉亭里,一个娇俏伶俐的小丫头正忙着给石桌旁的茶炉里续上几块碳,又麻利的把冷掉的花茶倒进一旁的兰圃,重新沏了一壶新茶放在了石桌的暖垫上。 “音儿,他们还在谈吗?”一个倚在栏杆上一身素白衣裙的少女脆声问道。 “是啊,小姐,谈的正热火朝天呢,刚刚我已经把点心送过去了,言公子说,等一下他会先带着珑儿少爷在这里随便逛逛,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就同他一起回去了。” “嗯,”白衣少女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托香腮叮着凉亭下那碧绿的潭水里嬉戏的锦鲤,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咱们和这位珑儿少爷倒也真是有缘,这么隐秘的地方居然也能被他闯进来。”音儿笑嘻嘻的端过一杯新茶双手递给了白衣少女。 少女接过茶,低头闻了闻,“今年新晒的这些花草茶和往年的比起来,香气似乎到底还是差了一些,总归是地下,泥土和水虽说没有太大差别,阳光终究是少了许多。” “小姐,婆婆不是说了嘛,不必纠结这细微的差别,浓有浓的妙,淡有淡的雅,功效是不打折扣的。”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是啊,她老人家的话,你记得最牢,难怪她只有叫你过去的时候声音没有那么大,只是如果真的能做到不必纠结,我们又何苦蛰居在这阴暗的地下?” 音儿面色一红,不再言语。 白衣少女站起身,将手中喝剩的花茶扬手倒在了碧潭中,那群肥胖的锦鲤见有食物落下,争先恐后的齐聚上来争抢,挨挨挤挤的甚是热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以来莫不如此,鱼儿尚且争食,何况是一介凡人?等一下你告诉付先生一下,咱们的这一盘棋中,珑儿是一枚不可或缺的子,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让他进到言府。言公子若是办不到,就请付先生想办法。” “是,小姐。”音儿低声应道,她偷眼看了一下白衣少女,见她面色如常,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我再坐一会儿,你下去,把这壶茶也带走,我喝不惯。” 音儿看着小姐的背影,吐了下舌头,端着茶壶离开了凉亭。 白衣少女听到音儿的脚步越来越远了,才又重新坐回栏杆边,拿出手帕,把右手手心里紧攥的一朵淡粉色的花摊在了手帕上,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盯着这朵花细看了半晌才小心的把它包好,放回袖子里,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 此时的小屋里,言公子也从衣袖里抽出了一条手帕,只不过,他是用来擦泪。 “你是说,阿昌是为了救你才死了?”想起那张忠厚老实的脸,既要应付权贵的胁迫,还要承受主人的误解珑儿有点震惊,也有点感动。 言公子双眼泛红,语带哽咽: “三天前,我知道了我爹是义军的事,这对我来说实在太过突然,当时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付先生的话,我想听我爹亲自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当晚,我就又去找了高瞎子。” “你能进到高瞎子的院子?”珑儿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自己每次去找这个高瞎子,基本没有顺顺当当进门的时候,这个言公子倒是顺利得很。 “怎么,他的院子很难进吗?”言公子一愣。 “没事没事,你继续。”果然,他那些个旁门左道都是用来对付我的,珑儿暗暗咬牙。 “他听闻我的要求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便以闲的无聊,找个算卦的解闷为由,把他带到了府里,他用一张符纸暂时驱除附在我爹身上的妖邪。” “那个妖邪就老老实实的让高瞎子驱赶?”珑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会是这么低级的妖术。 “高瞎子说,他观察我们府上好久了,这妖邪之气飘忽不定,时聚时散,似乎是一种灵力不是很深的妖邪在操纵,待他看准时机才射出的符咒。” “够邪门。”珑儿一呲牙。 “我爹当时就像大梦初醒一样恢复了正常,我和他说了他眼下的状况,有急着追问了他义军的事,这才确认的付先生的话。” “那高瞎子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就把这妖邪赶走呢?” 言公子苦笑了一下,“我求了高瞎子半天,又许下很多愿都没有用,他说,这是人间的事,他只能帮到这里,管太多就是僭越了。” “哼,故弄玄虚。”珑儿嘀咕道。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送高瞎子出门,走到耳房,偏巧遇上了从外边回来的阿昌,一见他慌张的神色,我知道,我爹连续几天没出门,没见人,我娘昨天的大寿也只是匆忙露了一面,沐蓝衫应该是有点急了,府内讲话不便,估计是约在外面给阿昌下什么新的指示了。 可谁知,还不等我说什么,高瞎子就指着阿昌问他,刚刚是不是服下了什么东西。” “啊?他连人家吃了什么都知道?” “是啊,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不明白高瞎子到底什么意思。却见高瞎子直接奔向阿昌,伸手就把他的脖子掐住了,掏出一粒不知什么东西给他吞了下去。手法准确迅速,我当时真的觉得他一点都不瞎。” 珑儿一咧嘴,他也深有同感。 “阿昌当时就吐出了一股黑水,高瞎子一看直摇头,一个劲的连声说”晚了,晚了”,阿昌则是又惊又怕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我赶紧问高瞎子和阿昌到底怎么回事,高瞎子说,阿昌身上被种了一种蛊毒,刚刚他想帮他解开,可是这种毒扩散太快,除非下蛊的人亲自解,他也没办法了。 我当然不能再装什么都不知道,阿昌也知道,瞒也瞒不住了,就把沐蓝衫收买他事说了出来。 原来,沐蓝衫见阿昌几个月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有点气急败坏,我爹不出门不见人,他也实在没什么办法,退而求其次,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阿昌不想把我牵扯进去,借口自己实在蠢笨,想摆脱开沐蓝衫,可谁知沐蓝杉拿他爹的性命威胁阿昌。 “卑鄙!“珑儿气得皱起了眉。 言公子凄然一笑:“阿昌也是绝了,他说,当时他答应给沐蓝衫办事,也是因为用他爹来威胁他,现在他想开了,他们爷俩一辈子在言府,就是为言府死了也是应该的,他绝对不会再办对不起言家,对不起我的事。” “阿昌还真是够义气。”珑儿赞道。 言公子却长叹一声,“够义气有什么好,沐蓝衫一见我这个不长进的言公子在这个小厮的眼中地位不一般,马上抓住了阿昌的弱点,居然拿我来和他做交易。” “你?你有什么用?”珑儿脱口问道。 第74章 心灵的震撼 “是啊,我有什么用,救不了国济不了民,连自己的爹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保护不了”言公子眼眶泛红,凄然一笑。 珑儿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明明是阿昌服下蛊毒,沐蓝衫要怎么打你的主意?” “那是因为,这个蛊毒本来是要用在我的身上的呀!”言公子颤声说道。 “当时沐蓝衫见阿昌不肯继续受他差遣,恼羞成怒,他嘲笑阿昌,一个奴才,妄想和主子当朋友,这世上哪有比亲爹和自己的命还重要的朋友,他拿出一瓶不知什么地方弄来的蛊毒,给了阿昌两个选择,要么把这个毒种在我的体内,到时候把我变成他能随意操控的傀儡,他就放过阿昌,不再找他;要么阿昌自己服下,证明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狗屁友情,,那他就放过我。结果” 言公子泪流满面,一阵哽咽。 珑儿心底也是一震,真是没想到,这个忠厚老实的小厮,居然做出如此舍身取义的壮举。 “我听他说完,人都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阿昌却安慰我说,没关系,反正他们爷俩,他爹在府里有吃有喝,不用他惦记,他自己也没什么牵挂,死就死了,反正震惊了那个沐蓝衫一下,死得也值了。” “一点救治的办法都没有吗?”珑儿问道,心里一阵难过。 “我当时就求高瞎子出手救他,多大的代价都可以,高瞎子说,这种蛊毒是伴着妖邪之力种到体内的,一般来说,只有种蛊之人才能破解,这种毒虽说一时不会死,却伴随终身,只有阿昌接受沐蓝衫的条件,供他驱使,才能不时获得解药,暂时得解。” “我这时突然想起,付先生当时给我介绍义军之时,曾提到过百花谷里有一位替义军熬药疗伤的神医婆婆,虽说是乡野游医,但是听说擅治各种病症,手艺甚至比太医高明,我就找到付先生,求他带我和阿昌去见见神医婆婆,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救活他。” “可是也没有救活。”珑儿低声叹道。 言公子摇了摇头,强忍悲声,“不,神医婆婆看完阿昌的症状之后,说是可以治。” “哦?”珑儿一怔,“那怎么” “可以治,只是需要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男子的血来做引子,”言公子仰起头,想止住不停留下的泪水,“我当仁不让的提出,用我的血,这一切都是因我们言家而起,当然要我来承担。” 珑儿暗自点头,这主仆两个都是仁义之人。 “阿昌也很高兴,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救,可是神医婆婆却说,这个鲜血做引子,是要放掉阿昌身上所有的血,再注入我体内多一半的血给他,才能确保他有活的希望,至于施血之人,因为体内多一半的血流出来,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啊?怎么会这样?”珑儿大吃一惊,“那岂不是风险很大?” “阿昌一听,就拒绝了,他说,反正两个人,活命的机会只有一半,他受下蛊毒就是想让我好好活下去,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接受这种治疗。 神医婆婆没说什么,只是说反正不会马上就死,考虑好再说。” 言公子又是一脸的眼泪。 “我决心救他,反正有一半的机会,总要试一下,否则我会一辈子都后悔的,当晚,趁阿昌睡着,我把他打晕了,背着他去了神医婆婆那里,求她给我放血救阿昌。” “付先生也同意你这么做?”这可是言老爷唯一的骨血啊。 “我当然瞒着他,所幸的是,这个神医婆婆也是个爽快性子,见我态度坚决,就答应了下来,把我们俩带到你进来时的那个洞口附近去施行换血之术。” “为什么要选在那里呢?”珑儿不解的问道。 “一个是因为那里是地下泉水的源头,水质干净,在施术过程中用水时比较安全,再有那里气温较低,血流的慢一些,有利于施术顺利。” “哦,居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好,我很高兴,自己的血流进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的身体,万一我醒不过来,我的血还在他的身体里,这听起来也不错。因为失血过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人事不知了” “再次睁开眼,我已经躺在了你方才躺的床上了,”言公子指着旁边的竹榻。 “阿昌呢?”珑儿明知道阿昌死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醒来的第一句问得也是这句话,阿昌呢?可是所有的人都不说话,我当时失血实在太多,根本难以起身,还是那个神医婆婆痛快,她看我不顾死活非要下床找阿昌,才干脆的和我说阿昌死了。 原来,输血快到一半时,我晕过去了,阿昌却清醒了过来,神医婆婆估计是去处理什么事情了也不在。阿昌见我还是给他输了血,情急之下强行终止了继续输血。” 言公子叹了口气,“这个家伙实在是个死心眼,他如果只是停止输血,不做别的,也许不会就这么死掉,可是他见我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居然又把体内的血反输回给了我” “啊!”珑儿又被感动到了。 “阿昌知道,我如果醒过来,肯定还会想办法救他,让他活下去,于是这个家伙,他认出来我们所处的地方是我带他进来时的洞口附近,洞口外就是大海,他大概是想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他一路挣扎,连走带爬,到了洞外的平台上,可是,到底还是失血太多,到了那里,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言公子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这个年轻的富家子,成长的路上从来都是铺满了鲜花,虽说同情人间疾苦,有一颗柔软侠义的心肠,可是他毕竟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过。如今,一个活生生的耳鬓厮磨长起来的伙伴,为了保护他,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献出了自己的一条命。这种冲击和震撼让他一时难以承受。 屋内一阵长久的沉默。 第75章 我同意 “咚,咚,咚”,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长久的沉默。 “公子?” 付先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言公子一下从悲伤的情绪里清醒了过来,赶紧别过脸去,胡乱擦了两下脸上残留的泪痕。 珑儿也收敛了一下激荡的心神。 付先生推门走了进来,看见两人的样子,大概知道了他们谈论的内容应该是关于阿昌的。 他走到言公子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公子,事情已经发生了,难过是一定的,可眼下我们需要面对是事情太多了,沐蓝衫已经毫不掩饰他的目的和野心了,阿昌只是他的第一招,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的花样等着咱们啊。” “付先生,阿昌不会白白的死掉,我一定要给他报这个仇!”言公子眼眶通红,恨恨的说道。 “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一个得力之人伴你身边左右,充当你的左右手,”付先生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瞟了珑儿一眼。 珑儿心里一动,赶紧躲开了他的眼光。他知道,这个左右手十有八九说的是他自己。 付先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现在分身乏术,老爷这种情况,身边时刻得有人,里外要处理的事越来越要仰仗你,你必须挑起这副担子,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谈报仇啊。” 言公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付先生,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现在分得清孰轻孰重。” 他转过头看着珑儿,脸色郑重,眼神真挚:“珑儿,之前我已经和你提起过结盟的事,之前是提议,现在是请求,答应我,和我一起,做我的左右手,一起抵抗沐蓝衫,如何?” 付先生也注视着珑儿:“是啊,珑儿,虽说这件事看似和你毫无关联,可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公子有幸结交到你这样一个是非分明,有情有义的好朋友,我希望你们能携手共进,成为义军的中坚力量。” 原来他们还打算吸纳我加入义军?珑儿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可是在他的心里,“义军”这两个字分量太重,离他也似乎太远。 见珑儿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言公子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 “我爹和我说,言家要想自保,只需乖乖的把军器所的差事拱手送给沐蓝衫,再放弃掌管钱粮,然后举家迁离即可。” 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珑儿心中暗道。 “可是,珑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便我们让了,躲了,暂且不说沐蓝衫是不是真的就会放过我们,这种乱世当中,我们真的有地方可以躲吗?” “公子说得有理,”付先生接言道,“男子汉大丈夫,与其庸庸碌碌苟活一生,为什么不趁此机会,作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呢?” 言公子和付先生的话,一唱一和,说得珑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珑儿也清楚的知道,他们说得很有道理,虽说自己没有胸怀天下,救民于水火那么宏伟的志向,可眼下,倘若沐蓝衫取代言老爷接手军器所的事,以他的行事风格,青峰镇的这些乡邻应该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和他们联手,保护爹娘和乡邻,肯定好过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 珑儿沉吟半晌,才缓缓张口说道:“言公子,付先生,我珑儿不过是一个小渔村里的打渔郎,什么天下,什么家国,暂时还没想到那么长远,我现在能看到能看懂的,不过是眼前的青峰镇。” 顿了一顿,珑儿接着说道:“言公子热血仗义,我珑儿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虽然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匹夫,我愿意为了青峰镇的乡邻们和沐蓝杉之流拼上一拼。” 言公子和付先生听珑儿如此一讲,眼睛同时一亮。不待他们说什么,珑儿又紧跟着说道:“可是,我不同意加入义军。” “为什么?”言公子一愣,“你是不是对义军有什么误解?” “不是,”珑儿摇了摇头,“我对义军都毫不了解,何来的误解?只是我想,事有轻重缓急,我敬佩阿昌兄弟的忠诚仁义,也感激言公子的以诚相待,既然你们如此看重我,我若是再推辞,似乎有点不识好歹。 但是,我也有爹娘,我虽只是平常的打渔郎,可却也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入言府,跟随言公子,对抗沐蓝杉,风险本就已经不小,好在我不过只需听从言公子一人之命即可,如若加入义军,面对的风险更大,相信对我发号施令之人肯定不止一个,我一个闲散惯了的人,应付不来,所以” “可是”言公子听完珑儿的一番顾虑,忍不住打断了他,“就算是你和我结盟,你也不用听命于我,我和你也不是主仆,咱们是互相帮衬,互相扶持的朋友关系;至于加入义军,我当然不会强迫你,等你自己觉得时机到了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付先生也是哈哈一笑,“珑儿的性格果然坦诚直率,好,就按照你说的,你就以代替阿昌,做言公子贴身小厮的身份先进入言府,至于你们怎么相处,那是你们自己私下的事,义军嘛,我也赞同你的想法,先了解一下再说。” 珑儿看了言公子一眼,此时的言公子,眼眶通红,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流过的湿润,可是神情中却又充满了欣喜,所谓的悲喜交加,想必就是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珑儿,你不是好奇这里为什么叫百花谷吗,还有,你进来时迷晕你的寒兰,你是不是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你们现在所有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要赶紧回去青峰镇,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不妨让公子先带你四下转转,看看这义军总坛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然后再出去,如何?”付先生打开房门,回身问道。 “我也正有此意,珑儿,走,带你见识一下,天下义军的总坛!”言公子拍了拍珑儿的肩膀,笑着邀请道。 第76章 神医婆婆 屋门打开,付先生又寒暄几句才转身离去。 言公子带路,珑儿好奇的眼光四处打量着他们口中的“百花谷”。 不同于外面的冰天雪地,山谷中,温暖湿润,山岩上附着着深深浅浅的青苔,各种蕨类和矮小的灌木生长的郁郁葱葱,满眼的绿色,青翠欲滴,仿佛青峰山初夏时的样子。 虽然还没有看到百花,可是空气里一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石板路旁,蜿蜒的地下暗河,水声淙淙,岩壁两侧,山顶融化的雪水,滴答声声,宛如一阵阵悦耳的音符。 走在依地势而铺设的石板路上,珑儿丝毫没有因为身处地下感到憋闷,身心反而格外的轻松愉悦。 “这个地方,依附青峰山原有的地貌,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修修补补,十年时间,才成了今天的模样。”言公子边走边介绍。 珑儿抬驻足回望,可不是嘛,刚刚所处的屋子,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天然的石洞,只是人为的打造了门窗,屋内外又用木料和竹子覆盖了一下,和青黑色的石头衬在一起,看起来倒很雅致。 拐过一个转角,光线稍稍暗了一点,花香气却似乎更浓了一些,珑儿定睛细看才发觉,香气原来出自一种蓝绿色的小花,一丛丛,一簇簇,隐在低矮的灌木丛里,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花和叶子。 他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子旁猛吸了一下,笑着问言公子:“刚才付先生说,迷晕我的是一种叫寒兰的东西,好像和这个香气倒是有些相似,不会就是它。” 言公子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这是百花谷里最常见的蓝星,因为少见阳光,蓝色没那么明显了,香气倒是比正常的浓郁一些。” 珑儿一笑:“真没想到,你对这些花花草草知道的还不少。” “哪里,虽然号称百花谷,可这里的花可不止百种,我能勉强认识十几个就不错了。” “都是天然长在这里的吗?”珑儿好奇,他从小长在青峰山上,虽然不敢说熟悉山里的每一种花草,可是上百种花,似乎有点太夸张了。 “我不是说义军里有个神医婆婆吗?这些都是她老人家的手笔,”言公子解释道。“据说她从小游历天下,熟识天下所有的花草,药材之类的东西,最厉害的是她还会各种嫁接改良之术,培育了很多花草药材的变种。” “这个神医婆婆也是义军吗?这个山谷难道是神医婆婆开凿的?”珑儿对这个神医婆婆好奇心大增。 言公子弯下腰摘下一朵蓝星,放在鼻子下闻着香气:“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这个神医婆婆的来历,只是听付先生说,义军首领当初发现了这个山谷时,神医婆婆就已经在这里了,但是她从来不参与义军的事,只是有人伤病之时才会露面。” 还挺神秘,珑儿心里暗道。 两个人边走边聊,闪过几道石壁,走到了露出一道天光的南北山峰断裂之处,一阵风吹过,新鲜的空气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再一抬头,珑儿的眼前豁然开朗,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铺天盖地的展现在了珑儿的眼前,各种没见过的奇花异草错落有致的长得满坑满谷,放眼一看,竟然看不到头,蜜蜂嗡嗡的在花间忙碌着,蝴蝶翩翩起舞。 最妙的是山谷裂缝的两侧,向内凹进去的斜坡,不再是青峰山上常见的青黑色的岩石,而是无数块巨大的类似汉白玉一样的石料镶嵌在整个山体之中,平整,莹润,仿佛在山谷两侧打造出两面巨大的明镜。光线折射下,原本幽暗的石壁两侧底下的山洞里,被照射的分外明亮。 日影西斜,阳光洒下来,透过岩壁上滴下的青峰山上化掉的雪水喷溅而成的水雾,形成了一道七彩的光墙,更映衬的这一切如梦似幻,仿佛身处仙境一般。 “看看,知道为什么叫百花谷了,”言公子看到珑儿一脸被震撼到的表情,笑着问道。 “哇,真是难以想象,这道裂谷的底下原来是这样的一番景致。”珑儿连连感叹,“这岩壁上的汉白玉简直是太神奇了!” 言公子一笑,他几天前看到这个石壁的时候,神情和珑儿同出一辙。 “外面数九寒天,这个地下深谷里居然这么暖和,想必是石壁反射太阳光的缘故,还有这么多的花!”珑儿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美景,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个香气闻起来真的太舒服了。” “那是当然,这些花基本上都是药材,而且种在这里的基本都是神医婆婆精挑细选的品种,深谷里,气息流通慢,湿气重,有了这些花,人就舒服了很多。” 言公子在前面一处开满深蓝色花朵的花圃前停下脚步,“快过来看看,这就是让你晕倒的罪魁祸首——寒兰。” 珑儿走到近前,蹲下身,“这个不就是普通的兰花吗?”他仔细看着这不起眼的小花,不相信自己居然被这小小的花放倒了。 “你可别小瞧这些花花草草,看着漂亮,可他们的叶子,花,根,可都是药,这些药材,有的可以救命,有的却可以要人的命,”言公子也蹲下身,摘下一朵寒兰放在手心,“就拿这寒兰来说,本身是药材,清热解毒的,可若是三天内饮过酒,闻到这个花香就会晕倒,你这两天一定是喝过酒了。” “这么神?”珑儿吐了下舌头,“还好只是晕过去了,万一运气不好,遇到能要我命的,我可真就死不瞑目了。” “那倒不至于,这百花谷里,只要你不乱走,别随意触碰这些花花草草,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言公子笑着说道。 “可是这么多的花草,打理起来也还是很费力的,听你说这个神医婆婆年纪应该不小了,她一把年纪,还有精力把这么一大片花草搞得这么井井有条,真是好厉害。”珑儿赞叹道。 言公子站起身,“其实,这个神医婆婆虽然叫婆婆,可是她到底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怎么来到这个山谷里的,据说只有总头领知道,其他的人,包括我爹和付先生在内,没有人看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第77章 热闹了 珑儿听了言公子的话不由得一愣:“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怎么会,她不是经常给义军疗伤治病,还给你和阿昌换过血吗?” “是啊,”言公子微微一笑,“的确很多人接受过她的救治,可是她之所以被人叫做神医婆婆,不仅仅指她的医术神奇。” “怎么,难道她是真的神仙?”珑儿瞪大了眼睛。 “那倒也不是,”言公子摇了摇头,“虽不是真神仙,据说也是半仙之体,精通易容之术,好像也会一些法术,平时常常以不同的面貌示人。 至于医术,寻常的伤病基本药到病除,甚至有起死回生的手艺,反正挺神的,所以被叫做神医。” “那她就是和高瞎子一个路数了?”珑儿问道。 一个高瞎子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来路,又出了个神医婆婆,这小小的青峰镇还真是藏龙卧虎,够热闹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言公子点了点头,“而且,在这百花谷中之时,她始终面罩轻纱,所以,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基本没人知道。” “嘿,”珑儿拍着后脑勺,“你说,这又是义军,又是半仙,又是妖邪的,三界里还有哪一路没到的?咱们青峰镇果然是个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言公子苦笑问道。 “认真的呀,”珑儿哈哈一笑,“你们不是常说什么‘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吗’,这下,神神鬼鬼的都聚的差不多了,估计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慢慢发生,你们这些大丈夫不愁没有用武之地了。” “我们?”言公子反问道,“包括你?你可是答应了要和我一起的。你不会刚说完就反悔?” 看言公子着急的样子,珑儿一笑:“怎么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当然不会轻易反悔,只是~” 珑儿故意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难道你还有条件?”言公子追问道。 “那倒不是,”珑儿摇摇头,“我阿爹阿娘原本就反对我结交你这样就的朋友,现在我却要跟你进言府我不知道怎样和他们说” 言公子一怔,“反对结交我这样的朋友?为什么?” 珑儿一咧嘴,心中暗道,看来这个家伙对自己在青峰镇的乡邻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好像一无所知啊。 可口中却答道:“还能因为什么,我一个打鱼的穷小子,搭上你一个富家子,他们怕你欺负我呗。” “原来是这个原因,”言公子哈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你爹娘怕你跟我出入青楼妓馆,学坏了呢。” “原来你也知道啊。”珑儿脸一红,随即也是一阵大笑。 言公子止住笑声,正色道:“珑儿,我出入那些地方不假,可是却从没干过什么荒唐不堪之事,至于为什么,以后时机到了,我自会和你说。” “不用,”珑儿一笑,“我和你结盟,也只是自保而已,又不是要嫁给你,你不用对我有什么交代。” “哈哈哈,”言公子又是一阵大笑,“你这家伙,长得黑不溜秋的,心思还挺多。” “是啊,你倒是白,人家都说,‘小白脸,没好心眼,’谁知道你叫我进言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要是不多长几个心眼,怕不是有一天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沿着石板路继续参观百花谷。 一间木屋内,音儿蹲着身子分拣摆在地面上的药材,浓烈的药香充满了小屋。 “婆婆,这些都配好了的,是不是可以直接给付先生带走了?”音儿抬起头,看向帷幔后正在配药的神医婆婆。 “嗯”,一个苍老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婆婆,小姐说,那个花茶她还是喝不惯,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您这里还有什么新配好的花茶再给我几包,去年的眼看就没有了,我这几天又走不开,白樱那里事情多,我也不好为了几包花茶去烦她。”音儿满脸堆笑,冲着神医婆婆的方向撒着娇。 “怎么,喝不惯?还当她自己是人人宠爱的天之骄女呢,已经落魄到隐居地下了,就别摆那些个臭架子了,喝不惯就别喝!”婆婆语气生硬的嘲讽道。 音儿尴尬的一笑,“婆婆,我们小姐不是那样的人,眼下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将来什么样,现在也不好说。只有这花茶是从小喝惯了的,也算是一个念想,要是连这个我都帮不上的话,那我们小姐可真就太可怜了” 音儿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帷幔一挑,一个全身藏蓝色粗麻衣裙的身影走了出来。 音儿赶紧站起身,低下头,伸手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水。 这就是神医婆婆。 正如言公子所说,她头戴斗笠,面遮黑纱,完全看不到真实面目。只是略微佝偻的身形,还有那双露在衣袖外皱巴巴的手,才让人看出她应该已经不再年轻,是个婆婆。 “音儿,”神医婆婆站在音儿的面前,伸手板住了她的脸,她看到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上,两道泪痕还来不及擦干。 神医婆婆冷冷哼了一声,“这么一点苦都吃不了,还敢妄谈什么大计,不过在这山谷中过了几个月而已,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没出息!” 音儿吓得连连摆手,“不是的,婆婆,我是心疼我们小姐才胡说的,可不关小姐的事,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您可别误会她。” “你们这些皇城里出来的,都是一副没用的德行,这天下不亡才怪!”神医婆婆放下手,转过脸去。 音儿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那个言公子走了吗?”神医婆婆沉声问道。 “还没有出谷,他好像说服了那个珑儿,正带着他在前边转呢。” “哦?”神医婆婆似乎感到意外:“那个黑小子同意加入义军?” “没有,”音儿一愣,婆婆什么时候见到珑儿的,她居然知道这个黑小子? 神医婆婆似乎看出了音儿的疑惑,哼了一声,“奇怪吗?青峰镇上的打渔郎,珑儿,有几个不认识的,我老人家不配知道吗?” 第78章 巧上加巧 言公子领着珑儿绕着百花谷转了一圈。 经他讲解,珑儿才知道,原来,这里原本就就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其中一个入口,正巧位于老龙湾。 十年前,总头领乘船进皇城办事,途径老龙湾附近时,突遇大风,不幸翻船,被海浪卷进了溶洞中。 待他被救醒之后,才发觉,竟已身处青峰山山腹之中。 “是神医婆婆救的他?”珑儿猜道。 “没错,那时,神医婆婆已经在百花谷之中了,据说她是采药途中坠下山谷,才发现了这里的。” “神医婆婆不是半仙之体吗?居然会坠入山谷?”珑儿不解的问道。 言公子摇了摇头,“谁知道,估计半仙的法力还是有限。” 神医婆婆自己在谷里养伤,头领则寻找别的出口。 仔细探寻一番,头领发现,这地下溶洞地势隐秘却又开阔,虽出自天然,可却颇有鬼斧神工的意思:有的洞里有天然的石桌石椅,完全可以当作会客室,有的一马平川,可以当作练武场,更妙的是,一道大裂缝横亘在山峰中间,带来充足的光线和新鲜的空气,使整个谷底气韵流动,舒适异常。 他当时刚刚当上义军头领,来皇城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可以当作天下义军各坛主聚会议事之处,这一场翻船时间竟像冥冥之中指点他一样,把他带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还真是够巧的!”珑儿听了,连连咂舌。没想到,这义军总头领和总坛的设立,竟是这样一个惊险的巧遇。 “青峰山附近的石洞,我从小钻来钻去,居然从没发现这里,却没想到入口居然在老龙湾这种地方,难怪。” “但是,老龙湾的入口虽然隐蔽,却也危险至极,”言公子说道。 “所以,总头领为了安全和保险,整整在洞里来来回回勘探了将近半月有余,又找到了两三处连接外面的洞口,找到可靠的匠人悉心打造,最终留下了包括老龙湾那个洞口在内的四个出入口。你进来的那个土地庙后的洞口,正是其中一个。” 珑儿点点头,居然有四个出入口!他眼光一亮,但是又不得不强忍好奇,没有追问其他的两个出入口在什么地方。这么重要的总坛,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言公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珑儿,其实你不必有太多的顾虑,,我们带你看了这谷底的样子,就说明我们相信你,当然,有些事情涉及机密的,别说是你,就是我爹和付先生也未必可知,只是” 言公子故意只说了半句话,转头看珑儿的反应。 “哈哈哈,”珑儿看着言公子一脸似笑非笑,故意想引起自己好奇心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我这不是顾虑,我这叫知道分寸好吗?我误打误撞的进来,能没被灭口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而且我这人,直肠子,藏不住事,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万一说走了嘴,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言公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什么意思?”珑儿一怔。 “说你是误打误撞,可这么隐秘的洞口,一般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出一个,可是你这个人呢,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难道这种能力高瞎子所说的灵力?” “嗯?”怎么又扯到了灵力?珑儿不解。 “就是上次,你在码头救下我时,带我躲避官差的那个山洞啊。”言公子笑道,“那个山洞就是第三个出入口啊。” “啊?”珑儿一声惊呼,“不会,这也太巧了!” 当初自己为了修炼仙术,心里一共就拟定了两个地方,一个土地庙的后身,一个青岩涧的山洞,这两个地方竟然都是义军总坛的出入口,这是什么惊人的巧合! 随即他又想到,其实,要是严格说起来,老龙湾那里,他当初见过的那群黑衣人打扮的义军,下到海里消失不见的地方应该就是老龙湾的出入口,如此说来,四个出入口,他无意间居然到过三个,这真是巧到离谱! 言公子说道:“当时付先生领着我去青岩涧出入口认路的时候,我也惊到了,记得当时你生火,烧起来的烟却都往洞里飘,我当时就感到奇怪,要不是当时身受重伤,我去认真追查一下,或许也会像你一样,误打误撞进百花谷?” 珑儿哧地一笑:“别臭美了,这种本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有的好吗?”珑儿心里有点得意,自己按照高瞎子的说法,找到的气韵流通之地,看来是和义军的总头领英雄所见略同了。 “所以我才说,你有灵力在身,不同于常人啊,以后我应该会有很多倚仗你的地方,你可要加紧修炼,别浪费了你的灵力。”言公子一脸正色的说道。 “那是自然,”珑儿毫无谦虚之意,“这些只是雕虫小技,等我真正的掌握仙法,青峰镇这一方百姓的安危就归我来守护了!” “喔嚯,志向不小,但愿你言而有信。”言公子嘴角压了压,忍住了脸上的笑意。 长到这么大,似乎第一次和一个人如此轻松愉快的聊聊天,说说话,这个黝黑瘦高的家伙,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让人亲近的乐观开朗的特质,虽然他和自己的成长经历截然不同,可是,此刻在言公子的心里,珑儿已然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同于阿昌,身为仆从,处处以他为重,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也不同于他结交的那些身份差不多的公子哥们,虚情假意,阿谀奉承。 珑儿有自己的主张和看法,一言不合就开怼,和他相处,更像是同龄的兄弟。这种感觉,对言公子这样一个豪门中深宅大院长大的独生子来说,感受很新奇。 不知不觉间,珑儿随着言公子走回了刚才的小屋门前。 “总之,这里虽说是义军总坛,可一年之中,除非各分坛坛主聚会议事的时候或是临时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这里基本上都没什么人在,就连神医婆婆也经常出去采药或是出游,所以,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原来是这样啊,这么好的地方,没人常住,可惜了。”珑儿惋惜的说道。“总头领也不在吗?”珑儿小心的追问了一句。他心里好奇,总头领会不会知道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子居然闯进了总坛。 言公子一笑:“总头领平日里也不在,不过吸纳新人的事情以前都是我爹和付先生在做,我爹现在这个样子,就换我来代替他。” “真够神秘的。”珑儿嘀咕了一句。 “咱们回去,天早已过午了,你也赶紧想好回家怎么和你爹娘说,最好尽快来我们府里。”言公子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日影,对珑儿说道。 珑儿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一阵踌躇:要怎么和爹娘开口呢? 第79章 下定决心 走到珑儿进来时的出入口处,言公子站在石阶上,静默了良久。 虽然没有再提阿昌的名字,可是从他紧蹙的眉宇间和坚毅的眼神中,珑儿不难看出,此刻的言公子,已经化悲痛为力量,做好和沐蓝衫,以及所有人皇一派斗争到底的决定了。 “行了,咱们出去。”言公子回过神,轻声说道。“我把阿昌的尸骨已经运回家,葬在了言家祖坟旁,对他爹和所有人都说是暴病而亡,你记得别说走了嘴。” “嗯。”珑儿答应了一声。 “还有,这个总坛,除非有什么大事,平日不要轻易进来,你找到入口的事,让总头领十分震惊,他已经在各个出入口重新设置了机关,你再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你放心,早知道是这么机密的地方,请我来我都不会来。”珑儿答道。 言公子抬起手,在石壁上一处凹陷处“啪啪啪”,拍了三下,石壁缓缓右移,露出洞口。 言公子从洞口旁的石缝中摸出一条爬城索,按下关闭石门的机关,他和珑儿一前一后走出了百花谷。 顺着爬城索爬到了那块熟悉的大石上,冷风一吹,珑儿恍惚间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像一场梦一样,有些不太真实。 言公子则走远几步,掀起一块石板,把爬城索收在了里边。 “你们不怕被人撞见?”珑儿好奇的问道。 “好奇心重到像你这样的人不多。”言公子揶揄道。 珑儿一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夸奖。” “你心也够大。”言公子被珑儿逗笑了。 “别以为我念书少就不知道这句话是脸皮厚的意思。”珑儿冲言公子翻了个白眼。 “原来你听得出来?”言公子又是一阵大笑。连他自己都奇怪,和这个家伙在一起,笑声似乎多了不少。 “就此别过,我今天会和爹娘说去你府上的事,这几天忙完家里的事就去找你好了。”珑儿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好好想一下等会儿和爹娘的说辞。 言公子知道珑儿此刻心里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消化消化,也就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了。 看着言公子身影渐远,珑儿翻身仰面朝天躺在了巨石上。 看看太阳的位置,应该已到未时左近,不过短短半天时间,珑儿却感觉时间漫长的仿佛已过了几日。 吹了半天海风,珑儿的脑子急速运转,反复思考自己答应下结盟一事是否太过轻率和冲动。 后悔吗?他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当然不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是从此以后,恐怕就会被卷入各种是非争端之中,估计从进入言府的那一刻起,自己简单的打渔郎生活就再也不会有了。 值得吗? 正如付先生所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既然战乱难免,与其苟活,倒不如轰轰烈烈,结局怎样,到时候再说! 拉开衣袖,珑儿凝视腕间那一串红珠。 就算为了亲生的娘,自己也要勇敢一点,瞻前顾后,不是大丈夫所为!高瞎子说过,亲生的娘为了自己吃了很大的苦,那自己更应该做出点出类拔萃的的事才不枉费她为自己吃的苦。 想到高瞎子,珑儿的心猛地一跳,“糟糕,明天就是初十了!”和高瞎子约好见面的日子。这几天的心思没有半分放在修炼之上,功力完全没有长进,这可如何是好? 珑儿心里暗暗叫苦,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今晚必须找个地方用用功了。 无暇再想其他,珑儿赶紧一路小跑下山。 沿路,早上设置的捕兽夹子,捕猎网都收获到了猎物,三只兔子,两只野鸡,还有四五只山雀。 这个时间去集市上不算太晚,还要给阿爹买几贴膏药。 珑儿背起猎物,一路疾走,到了镇上。 不顾一旁其他商户的白眼,珑儿以超低的价格快速出售了几样猎物,嬉皮笑脸的走出自家摊位,他心里暗想:恨我也没用,今天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在集市上卖东西了,就当是告别了。 捏着钱袋,珑儿到和顺堂给阿爹卖膏药。 一进门,就听见孙先生正在训斥小三子,珑儿奇怪,孙先生有名的好脾气,自己好像从来见过他发火,小三子一个小学徒,犯不着惹掌柜的生气,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孙先生声音严厉:“你年纪再小,也是一个须眉男子,怎么可以未经许可,轻易进入女孩子的房间?这规矩没人教过你吗?” 小三子带着哭腔回道:“我在门口喊了好几声没人答应,我怕阿芷姐姐出什么事,这才推门进去的。” 竟是为了阿芷?珑儿一愣。 “你还委屈了?记住这一次,以后再让我看见你随意进出后院,我就打发你回家!” “知道了。”估计小三子也被孙先生吓坏了,声音直发颤。 “哼!”孙先生一抖袖子,狠狠瞪了小三子一眼。 “孙先生!”珑儿见孙先生结束了训徒弟,赶紧推门走进了铺子。 “哦,是珑儿啊。”孙先生见有人进来,严肃的脸色和缓了下来。 “孙先生,好久不见了。”珑儿龇着牙冲孙先生一笑,他才知道,严肃起来的孙先生,看起来还真是有点吓人。 “是啊,出了一趟门,昨天刚回来。”孙先生恢复了平日里笑容可掬的样子,“来给你家谁抓药啊?” “我阿爹的老寒腿又犯了,买几副膏药。”珑儿笑着答道。 “小三子,把咱们店里前几天刚进来的虎骨膏给珑儿拿上三贴。”孙先生大声吩咐道。 转头又对珑儿说,“这是最好的虎骨熬制的,正好对症,先给你三贴,让你爹试试,好用了再买。” “那怎么好意思?”珑儿连连摆手,赶紧掏出钱袋子。 “还有,孙先生,上次川子扭伤了脚,阿芷姑娘五贴膏药就治好了他,有没有那种几贴就治好我爹老寒腿的膏药啊?”珑儿问道。 “阿芷?”孙先生一怔,随即马上笑道:“膏药可不是混贴的,扭伤和寒腿怎么可能一样?” “是是是,我哪里懂得这么多?”珑儿脸上堆笑,挠了挠脑袋,可不知为什么,提到阿芷的膏药,珑儿从孙先生的眼光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第80章 搬迁 没心思去琢磨孙先生的神情,珑儿一心赶着回家,赶紧吃完晚饭,早点躺下,晚上还要加快进度修炼呢,要不然明天别说对高瞎子没法交代,他自己这一关也说不过去。 一进村口,珑儿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三三两两的乡邻们聚在各家门口,嘁嘁喳喳的大声议论着什么,看大伙脸上义愤填膺的表情,珑儿料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珑儿!”是川子的声音。 珑儿伸长脖子一看,川子和大牛从他家的方向朝他跑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川子喘着粗气问道。 “出什么事了?怎么都出来了?”珑儿一脸不解的问道。 “还说呢,咱们村子马上就要没了!\"大牛哼了一声。 珑儿一愣:“什么意思?” “唉,”大牛叹了口气,“咱们村子被言老爷看上了,要把下沙村这块地拿来建军器所了!” “啊”?珑儿大吃一惊,“不是选的旁边的空地吗?怎么会占用村里?” “占地也不白占,说是给每一家都在镇上准备了新的宅子,不愿意住镇上的给银子,咱们也不吃亏。”川子在一旁补充道。 “你还挺满意?”大牛瞪了川子一眼,“咱们祖辈生活在这,哪能轻易说搬就搬,再说了,明明可以避开村子,凭什么非占用不可?” “到底怎么回事?”珑儿着急的问道,军器所的选址好久以前就定好了,怎么突然有变了,言老爷已经不能理事,难道是沐蓝衫在搞什么鬼?言公子怎么只字未提呢? “珑儿,回家吃饭!”不等大牛和川子说话,阿娘在前边朝他招手。 珑儿会意,阿娘不想让几个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发表言论。 “走,回去再说。”珑儿拉着两个小伙伴随阿娘回家。 一踏进院门,珑儿就迫不及待的问阿娘,怎么才半天功夫,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 “唉,”阿娘关好门,看看左右没人,才说起事情缘由。 原来,珑儿前脚刚走,一伙人就来到村里丈量土地了,每家每户占地多大,几口人,几间房,全部登记在册,村里人当然要问,来人倒也没有隐瞒,直说是军器所选址有变,恐怕要迁走整个下沙村。 村里的乡邻当时就不干了,大伙知道军器所的事一直是言老爷在推进,所以村里推举出几个德高望重之人特意去镇里找言老爷,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没想到,到了言府门前,一众人却吃了闭门羹,言老爷,管家,公子全都不在,最后,还是景齐出来和乡邻们见的面。 “景齐?他一个护院的,哪里知道言老爷的意思啊?”珑儿纳闷。 “他还真知道一点,”大牛答道,“景齐说,这个军器所的事,言老爷现在也做不了主,是另一位姓什么蓝的在搞,据说是规模和之前设定好的相比又扩大了一倍,所以要整村迁移,言老爷一直在想办法阻止,现在看,似乎姓蓝的没把言老爷的反对放在眼里,拿定主意要占村里的地了。” 川子接过话茬,“可是呢,景齐说,言老爷预料到自己可能拧不过姓蓝的,也做好了全村迁走的赔偿准备,所以今天才派人来实地量一量,看一看,到时候要是真的非办不可,要么赔房子,要么赔银子,这样一看,咱们也不至于太吃亏。” 珑儿心里一动,这应该不会是言老爷的主意,他不是被妖邪附体了吗?难道是付先生和言公子定下的? 以他们的反应速度来看,这个占地一事肯定也拉锯好久了,沐蓝衫一定要参与到军器所的筹建中来,到底盯住的是军器所这块赚钱的肥肉,还是青峰山里隐藏的秘密?还是两者兼顾? 珑儿想得入了神。 “珑儿,你怎么不说话,听傻了?”大牛拍了他一下,珑儿才拉回了思绪。 “这也太突然了,咱们村子虽说不大,可到底也有二十几户人家,祖辈在这里过日子,哪里那么好搬的,反正我们家不想搬。”大牛没了平时的稳重,气鼓鼓的说道。 “大叔,大婶,你们怎么看?”川子看大牛的脸色不善,没敢再说什么,转过头问珑儿的爹娘。 阿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得出,他肯定不愿离开村子。 阿娘一向快言快语,“哼!活了半辈子,让人家把根都给掘了,还能怎么看?” 川子脸一红,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会听不出珑儿阿娘的话中之意?大婶这是在骂他忘了本啊。 珑儿一看川子的窘样,赶紧打圆场,“不是还没定吗?都说了是为了防止有占地的可能才来量一下的,言老爷是谁啊,人皇都高看他一眼,军器所这么大一个工程,哪里就被一个小小的什么姓蓝的几句话说改就改的。咱们还是要相信言老爷。” 珑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确定,沐蓝衫这一局的胜算估计更大。 听珑儿这样一说,大牛也放开了紧缩的眉头:“最好是像你说得这样,咱们的根在下沙村,青峰镇再好,他不是根啊。” 言府内。 言公子和付先生相对而坐,一语不发,屋子里静的可以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付先生,”言公子率先打破沉默,“风声应该很快传到沐蓝衫的耳中,万一他将计就计,真的要咱们言府安置下沙村的村民们,咱们到时候也要乖乖就范吗?” “当然,”付先生微微一笑,“事到如今,下沙村的搬迁已经不可避免,与其让沐蓝衫慢慢把咱们言府从建军器所的差事里除名,倒不如我们先接下安置村民一事,这样,我们或许还会保留一点话事权。” “不可避免。”言公子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是啊,”付先生接言道,“沐蓝衫嗅到了义军的气味,肯定会咬住不放,毕竟他们沐家当年是为义军之故才受到惩处,他自己才落到如此境地,他心里最恨的就是义军,其次是人皇,无论是借义军之手推倒人皇,还是人皇剿灭义军,对他来说都一样。 下沙村是离青峰山最近的村子,征用了那里,他正好借建军器所之名细细的探查青峰山,这样一来,对咱们非常不利。 老爷眼下的情况也不好入朝,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付先生叹了口气。 “那万一沐蓝衫自己来安置这些村民呢?我们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言公子不明白,为什么付先生对沐蓝衫会同意言家安置这些村民一事如此笃定。 付先生一笑:“很简单,因为这件事需要钱,而他此刻最缺的恰巧就是钱。” 第81章 分歧 送走大牛和川子,珑儿和阿爹阿娘一起吃晚饭。 吃了没几口,阿娘就“砰”的一声重重的放下了碗筷,坐在那里气哼哼的开始数落起来。 “你听听川子刚才说的话,要不是看他是个孩子,我真忍不住想骂他几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孩子怎么一点是非不分,一点大义都没有呢?你看看人家大牛,一样的年纪,懂事,看事也看得长远。珑儿,你可不能像川子那样,知道不?” 阿爹习惯了阿娘的暴脾气,知道她从刚才心里就憋着一股火,要是不借机发泄出来,真会憋出毛病来。 当下也不去劝,只是舀起一碗汤,推到了阿娘的面前:“来,吃不下干的,来碗汤,有力气了再骂人。” 珑儿低头猛吃,不敢吭声,自己的小伙伴,不过是闲聊,没想到阿娘居然这么生气。 阿娘瞪了阿爹一眼:“家都要没了,你还吃得下?” 阿爹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抹干净嘴,才缓缓说道,“他娘,现在这天下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还没数吗?没了家的人可是大把的啊。” 阿娘一愣,一时倒不知该说句什么好。 珑儿也抬起头,看着阿爹。 “这几天,我和镇里几个老伙计闲聊,关于这个军器所,风言风语也听到了不少,”阿爹叹了口气,“咱们村子看来十有八九是必须要搬走了。” “你这老家伙,什么话都不和我说,你都听说什么了?”阿娘倾过身子,瞪着阿爹,一脸急切的样子。 珑儿也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盯着阿爹。 “镇上的人都在传,人皇手下最得宠的一个什么官,截了言老爷的胡,这个军器所是个闭眼都能赚钱的差事,摊子铺的越大,朝里拨的钱越多,到时候建成了,得利也就越多。” “挤走言老爷建军器所?那川子咋说来咱们村里量地亩的是言府里的人,到时候要是真的搬走,也是叶老爷安置咱们?”阿娘不解的问道。“言老爷要是丢了这个建军器所的肥差,凭什么还要干这种赔钱的买卖,他又不傻。” “是啊,阿爹,不太可能?”珑儿也不明白,若真是如此,言府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有什么不可能?言老爷是因为人称财神爷才受人皇的待见,要是仅看人品和行事,言老爷这一批正直的老臣哪一个还能说得上话啊?出钱的事人皇肯定第一个就找言老爷,至于挣钱的事,最后便宜了谁可就不好说了。” “人家都退隐了,朝里还占人家这么大的便宜,言老爷这委屈可真是受大了,他就只能这么忍了不成?”阿娘忿忿不平的问道。 “细情咱老百姓知道个啥,就算朝里打定主意就是要占言府的便宜,他敢说个不字吗?不忍还能怎么地?” “那占咱们村里的地,把咱们都迁走就是这个新来的管事的出的幺蛾子了?”阿娘皱起眉头,狠狠的说道,“还真不是个东西!” 听到阿爹阿娘一直在提言府的事,珑儿几次想接过话茬说说自己准备进言府的事,又几次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看得出,爹娘对言府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言老爷在青峰镇的口碑一向都好,只是自己去到言府的身份,再怎么说也是以小厮的身份去的,估计阿爹阿娘肯定接受不了。 到底要怎么开口呢?珑儿心里一阵发愁。 “珑儿,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什么祸了?”阿娘见平日里话痨一样的珑儿,对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不禁有点奇怪。 “你小子一出门就大半天不见人影,干什么去了?”阿娘狐疑的眼神盯着珑儿的脸。 “哎呀,阿娘,你可真是奇怪,一天到晚怀疑自己的儿子惹事。”珑儿赶紧收回心思,“我当然也担心村子要迁走的事了,阿娘,阿爹,万一真要搬走,咱们选去镇上他们给的宅子,还是选银子啊?” 阿爹苦笑了一下:“真是个孩子,你还当真以为人家会给你选吗?给什么就是什么都已经不错了,就是白白占你的房子你的地你还敢怎么样?言老爷都只能乖乖的忍,何况咱们啊。” 阿娘也叹了口气,“幸好咱们镇上有个言老爷,真得给人家烧柱高香,要不然,咱们只有进青峰山当野人了。” “这年头,当好人也不容易啊。”阿爹感叹道。 吃完晚饭,阿娘让阿爹早点休息,明天去镇上打听一下,到底什么情况,至于珑儿,既然他认识言公子,最好也找到他问一问,心里好有个底。 当晚,整个下沙村的灯都熄得很晚,乡邻们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珑儿没有出门,他决定就在自己的小屋里练功。 反正那本小册子里的心法都已记熟,进度只是卡在一两处晦涩难懂的口诀里,只靠自己悟有点难度,还是明天见到高瞎子再说好了,眼下把练气的这一阶段从头开始再完整的练习几遍就行了。 结束修炼,天色已经发亮,虽说一夜没睡,珑儿的精神却格外的好。 他听见屋外爹娘已经起床,因为怕吵醒他,轻手轻脚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珑儿心里一暖,赶紧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阿娘一见珑儿这么早就出来,有点意外,“是不是吵到你了?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阿娘,我早就睡醒了,倒是你和阿爹,整晚唉声叹气的,都没怎么睡?” “能睡着吗?这么大的事。”阿娘又叹了口气。 还不等珑儿说什么,院子里红玉的声音传了进来: “珑儿!” “这个疯丫头,这么一大早就跑过来。”珑儿嘀咕着。 “你快点出来!出事了!”红玉的声音充满了焦躁不安。 阿娘和珑儿都是一愣,出事了? 珑儿赶紧跑出了门。 只见红玉跑得一脸的汗,正扶着院门呼呼的喘气。 “谁出什么事了?”珑儿有点紧张,看红玉的样子,似乎不是小事。 “你快去看看村口,大牛,大牛和川子打起来了!” 第82章 安置 “他们俩怎么会打起来了?”珑儿大吃一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熟知彼此的性情,川子虽然有时说话刻薄,偶尔也会捉弄大牛,但是一直有分寸,大牛一向沉稳,从来不计较,今天抽什么风,居然打架? 来不及细问,珑儿撒腿朝村口跑去。 果然,村口围了一堆人,两拨拉架的各拽住一个,正是大牛和川子。 两个人就像逗红眼的公鸡,都紧咬牙关,怒目相视。 “怎么回事,你们俩这是演得哪一出?”珑儿站在两人的中间,一脸的惊讶。 大牛的发髻散乱,衣领被扯到了肩膀,川子的眼眶一片乌青。 两个人看来动了手。 “怎么回事?你问他!”大牛见珑儿赶来,像是见到了救兵。 “他莫名其妙,我今天起早去巡捕房报到,这家伙居然撕了我报名的单子,害得我去不成军器所了!”川子梗着脖子,愤怒的吼道。 “呸!”大牛狠狠的啐了一口,“就是不让你去,这个军器所搞得咱们家都快没了,你还要去给他出力卖命,你到底有没有脸啊?”大牛满脸通红,大声叫嚷着。 珑儿听明白了,原来还是为了军器所的事。 乡邻们都在劝架,有的怪大牛,不应该管川子的事,“人家想去赚几个钱而已,你干嘛要阻止呢?” 有的骂川子,“想赚钱想疯了,这个军器所,它建起来了,咱们村子就没了,大牛打你打的没错。”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珑儿左右为难,也不知该劝谁。 红玉也气喘吁吁的站在了珑儿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两拨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之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大家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喧哗,齐齐朝远处看去。 眨眼间,一队由十几匹马组成的马队疾驰进到了村口,珑儿一眼看出马队最尾一匹白马上,一身蓝衣的,正是沐蓝衫。 珑儿心里一震,“大清早,他怎么会亲自来村子里?” 沐蓝衫也注意到了珑儿,他勾起嘴角,冲珑儿微微一笑,似乎在打招呼,珑儿也只好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马队最前面的一个壮汉,偏腿跳下了马背,他有点诧异的看着村口聚集的人们,大声问道:“我们是州衙来的,出什么事了?大清早在此吵嚷?” 乡邻们最反感衙差,一听这群人是州衙来的,都冷冷的眼光注视着他们,没有一个答话的。 壮汉见没人搭理,不觉有点尴尬,刚想发作,沐蓝衫在马背上开了口: “看样子是两个小朋友闹了矛盾,人家的事,咱们不要插手,办正事要紧。” “是!”壮汉赶紧低头答应,紧跟着,他大声问道:“这里谁是管事的?州里下了布告,接一下。” 还是没人吭声。 珑儿看不过去,轻声说道:“里长住得远,一般有布告都直接贴在那边的山墙上。”珑儿朝一旁指了一下。 壮汉听了珑儿的话,非但没有感谢,反而狠狠瞪了珑儿一眼,似乎在责怪他说晚了。 乡邻们盯着壮汉张贴布告,不知道上面的消息是吉还是凶,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牛和川子也挣开了拉架的人,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白眼,一齐盯着布告。 珑儿和红玉赶紧挤到两个人中间隔开了他们,生怕一不留神,两个人再起争端。 趁壮汉贴布告的功夫,沐蓝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马队其他人一见他下马,立时齐刷刷一起下马,分作两排,让出中间通路。 “这家伙还真是爱讲排场,难得他身边这些奴才,配合得真不错。”珑儿心中暗道。 却见沐蓝衫,衣袂飘飘,闲庭信步般走到山墙旁,白皙俊美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他扫视了一眼围在一旁的乡邻,目光流转中透出几分威严。 待到壮汉贴好布告,垂手站立一旁,沐蓝衫才又开口讲话: “想必你们知道了,军器所要占用下沙村一事。” 人群一阵骚动,“真的要搬家了” 珑儿心里一动,目光从沐蓝衫的脸上转到了布告上,“限十日内搬离”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十日内搬离?”有几个眼快又识字的乡邻大声念了出来,顿时,刚刚只在窃窃私语的人群“轰”的一下炸了起来。 “十天!十天要我们搬去哪里?” “这不是要命吗?咱们世代住在这里,祖坟都留好位子了,你们说让搬走就搬走?没那么便宜!” “建什么所也用不到这么大地方?周边空闲地方那么多,干什么非盯着下沙村不放?” “” 沐蓝衫站在那里,面上波澜不惊,只是半垂着头,嘴角带笑,一只手不停的转动着佩剑上的穗子,静静的听着乡邻们的不满和抱怨。 站在两侧跟着沐蓝衫来的随从们,恶狠狠的眼光盯着声音最大的几个乡邻,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非搬不可吗?”一个上了点年纪的阿婆带着哭腔问道。 “嗯,”沐蓝衫抬起目光,看着阿婆,“恐怕必须得搬。” “可是我们家祖孙四代,十几口人,这冰天雪地,十天时间,要搬到哪儿啊?你们给安置吗?”阿婆颤声问道。 人群一阵寂静,都在等沐蓝衫的回答。 沐蓝衫又是一笑,缓缓摇了摇头:“我只负责建军器所,安置的事,不归我管。” 人群一片哗然。 珑儿身边的川子一听安置的事没了着落,急得冲着沐蓝衫大喊:“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昨天才说只要同意搬迁,就在镇里安排宅子吗?” “是啊,昨天来的那些人,又量屋子又量地的,难道是忽悠人的吗?”乡邻们大声的质问道。 大牛则狠狠瞪了川子一眼:“活该!看你再蹦跶,哪有那么多美事等着你?” 川子此时已经顾不得和大牛置气,焦急的盯着沐蓝衫。 “乡亲们,你们稍安勿躁,”沐蓝衫的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安置还是要安置的,哪能白占了你们的家呢?朝廷终究不同于土匪嘛。” 听到“安置”两个字,人群果然静了下来。 “只是,安置一事,负责的不是我,你们昨天也见到了,青峰镇的言老爷,愿为朝廷分忧,接下了安置你们之事。”沐蓝衫说到一半突然住嘴,随即又是一笑:“听到了吗?有人过来这边了,如果我估计不错,应该是安置你们的人来了。” 第83章 第一回合 大路上并无半个人影,乡邻们满脸疑惑的转回头,看着沐蓝衫,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珑儿天生灵力,略一凝神,立时听到了隐隐的马蹄声。 真的有人来了。 这个沐蓝衫不愧将门之后,耳力异于常人。 很快,两匹马飞驰而来。 正是言公子和付先生。 “吁!”两个人止住马,齐齐跳下马背,来到沐蓝衫面前深深施了一礼。 “晚来一步,还请沐大人恕罪。”言公子一脸的谦恭之态。 “这家伙还真是能屈能伸。”想到之前言公子言语间对沐蓝衫的厌恶,再对比他此刻的神态,珑儿心中暗暗感叹。 “不晚,不晚,时机刚好,”沐蓝衫粲然一笑,亲热的拍了拍言公子的肩头。 珑儿注意到言公子的神情中透出一丝嫌恶,一想到沐蓝衫和人皇的关系,心里不禁暗笑。 “乡亲们!”言公子向前跨出几步,离开沐蓝衫身侧。 “乡亲们,我是言府公子言云宸,”他大声的先向乡邻们做了个自我介绍。 四周围拢的人群有人认识他,一见果真是言府的公子来了,看来安置的事应该是有眉目了。 人群寂静,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言公子,希望他带来的是好消息。 “我今天是代表我爹来和大家商量村子迁走和安置一事的,”言公子朗声说道。 “建军器所事关重大,占用下沙村也属无奈之举,为弥补乡亲们,我爹把青峰镇旁边的沙塘湾重新规划了一下,打算把村里所有人都迁到那里。” 话音刚落,人群就开始沸腾起来。 “沙塘湾?那不是言家老宅吗?以前是个烂泥塘来的,能住人吗?” “你知道什么?言老爷早几年就开始把那个烂泥塘填平了。” “是啊,听说言老爷花了大把银子,修了好几年了,听说里边楼台殿阁,漂亮极了。” “那一大片地好像没咱们下沙村大?” “咱们村是山地,住的零散,那个沙塘湾可是一片平整地。” “” 珑儿看向一旁的大牛,低声问道:“你知道沙塘湾那里到底怎么回事吗?” 大牛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珑儿:“我的天,咱们村的人还真得给言老爷烧柱高香。” “什么意思?”珑儿和红玉异口同声的问道,一旁的川子也暂时放下刚才打架的事,瞪大眼睛看向大牛。 大牛低声说道:“那里是言家的老宅所在地,以前是个破落的渔村,因为地势地,经常海水倒灌,所以有点本事的人家陆续都搬走了,言家也跟着搬到了青峰镇。可是言老爷念旧,几年前刚刚退隐回来,就马上出钱买下了整个沙塘湾,又投了好多钱修整。虽然我也没去过,可听说修得非常气派。” 没等珑儿几个说什么,言公子又大声说道:“当然,有些乡亲如果有更好的去处,言府也会补偿一定的银钱,总之,大家放心,你们为了朝廷做了牺牲,朝廷也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付先生也大声说道:“乡亲们,昨天,我们府里已经统计好下沙村所有居民的情况,等一下咱们挨家挨户核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就马上分配新房,争取三天后全村一起搬迁。” “这么急?”乡邻们一阵哗然。 “言公子,新房子到底什么样,有多大,咱们都一概不知,万一到时候不满意,我们要怎么办?”有人大声问道。 言公子一笑,“是啊,毕竟是一件大事,再仓促也不能马虎。”他低头想了一下,转头问付先生:“要不然就先核对,我记得村里一共是二十三户人家,核对完应该很快,之后咱们府里派出几架马车,让他们每家出个代表先去沙塘湾看看如何?” “还是公子考虑周全,就照公子说的办。”付先生点头同意。 乡邻们一看搬迁之事已成定局,反对应该也没有什么用。眼下安置的事也有了着落,又听到言府准备的搬迁地点居然是言家新建的整个村,还准许他们去未来的新居先看看,刚刚激愤的情绪不仅完全平复了下来,人群竟然开始雀跃起来。 珑儿看了一眼大牛,两个人不禁摇头苦笑。 大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坚持是不是很可笑,怎么眨眼之间,人们的情绪转换的如此之快,什么家园故土之类的东西,在新屋美厦前,居然没有一丝留恋吗? “是不是现在就能开始了?早早核对完,也好早点去看看新房子。” 一个中年大婶高声问道。 付先生一笑,“各位回到家里等就好,稍后会有人再次登门的。” 言公子则转身走向沐蓝衫,又是一脸的谦恭:“沐大人,不知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指示?” 沐蓝衫倒背双手,笑眼弯弯,上下打量了言公子几眼,赞许的点了点头:“虎父无犬子,言公子果然有乃父之风,行事干脆利落,滴水不漏,看来下沙村的这些百姓们心里感激言家,却恨死了我呀。” 言公子和付先生闻言皆是一惊,他们深知沐蓝衫心思细腻,城府颇深,没料到,他能当面说出这种话。 如此看来,言家虽接下了安置村民这件费钱费力的事,在沐蓝衫的眼里却没落下一丝好处,反倒惹起他的猜忌。 无暇细想,言公子赶紧一躬到地,连称不敢,“沐大人,您这话折煞小人一家,建军器所是朝中大事,大人体谅家父身体有恙,接下这件苦差,言家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好在一些能力所及的小事上尽点绵力,替朝廷,替大人分忧。下沙村民风淳朴,军器所建起来对他们来说增收得利,是件大好事,相信他们一定会深感大人之恩,何谈有恨啊?” 付先生也满脸赔笑,连声解释。 沐蓝衫看了看言公子和付先生,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大声对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村民们大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建起军器所,不但增收得利,而且能住进言老爷精心打造的绝佳住所,对你们只有好处。现在,你们都听言公子的,回家等待核查,三天后,我会从州衙调度人员车马来帮你们搬家!” 人群居然爆出一阵欢呼。 川子一脸得意,扭头瞪了大牛一眼,欢天喜地的朝家里跑去。 大牛没吭声,低头独自走了。 珑儿和红玉面面相觑,也只好各自回家。 看了看四下里匆匆散去,回家等核查的村民,沐蓝衫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没想到如此顺利,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复杂了,你看,这些村民恐怕真的会深感我的大恩呢!” 他瞟了一眼站立身旁的言公子和付先生,爆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第84章 心事有点多 回到家,珑儿看见阿娘正忙着准备早饭,阿爹则坐在灶台前默默的往灶坑里一根接一根的添柴。 “回来了?摆碗筷,吃饭!”阿娘见珑儿进屋,大声吩咐道。 看阿爹的脸色不善,珑儿轻声问了一句:“阿爹,刚才村口的事你知道了?” “你阿爹不聋不傻,那么大动静还能不知道?”阿娘没好气的瞪了珑儿一眼。 珑儿吓得一缩脖,不敢吭声了。 看来爹娘的心情非常不好,还是乖一点为妙。 阿爹看了阿娘一眼,“你这人,干嘛冲孩子发火啊?真是越老越作怪。” “是啊,我作怪,我要是真能作怪,就把那个姓沐的小白脸赶出青峰镇,让那帮人少来祸害咱们村子。”阿娘气哼哼的冲阿爹吼了一句。 阿爹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房门。 “老家伙,你去哪儿?不吃饭了?”阿娘见阿爹出门,忍不住大声问道。 “不吃了!”阿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门。 阿娘怔了一下,老两口生活了半辈子,阿爹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看来搬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点太大了。 珑儿想出去追回阿爹,刚想往外走就被阿娘叫住了。 “算了,一顿不吃饿不死,你就让他出去溜达溜达,反正你阿爹就算坐在这,也是吃不下。” 珑儿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当下也就停住了脚。 他边帮阿娘往桌上端早饭,边问道:“阿娘,你和我阿爹商量过了吗?咱们家是去沙塘湾还是要银子?” 阿娘坐在饭桌前,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阿娘才缓缓说道:“要是依我和你阿爹的脾气,我们真的不想搬。” 阿娘的目光看向窗外,“这个院子是你爷爷在我和你阿爹成亲时买给我们的,房子是你阿爹在你三岁的时候重新翻建的,这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你阿爹亲手从山上砍回的木料,自己一点一点做的,”阿娘指着门框上一道道小刀的划痕接着说道:“包括这个,每一年你的生日,你阿爹都在这里刻下你的身高。咱们家,虽说院子小,房子旧,可是住了半辈子,满眼都是念想,要是真的离开这,总觉得以前的日子像是白过了。“ 阿娘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是现如今,看这架势,不搬也是不可能了,对阿娘来说,离开这,不管是拿他们赔的银子在镇里买房子,还是和大伙一起去言家老宅,都差不多,等你阿爹回来,让他拿主意。” 娘两个默默吃过早饭,珑儿惦记着阿爹,跑出去想找找他,劝他回家,刚出村口,就看见阿爹和大牛的爹在村口聊得正热乎,“看来没什么事”,珑儿松了口气,打过招呼,他借口去看看大牛和川子,跑上了青峰山。 今天是初十,他和高瞎子见面的日子。 走到土地庙后那块巨石旁,珑儿的眼前一下闪现出阿昌那张憨厚的脸。 又想到这块巨石下,一扇石门后就隐藏着天下义军总坛,回想着昨天在百花谷里看到的一切,珑儿不禁咂了咂嘴。 “这可怎么行?看来这里已经不适合练功了,单是静气凝神这一点,我就已经很难做到了。”珑儿低声嘀咕道。 勉强在巨石上坐定,没一会儿,珑儿就跳了下来。 “算了,完全静不下来,搞不好再走火入魔,可就惨了,今天干脆不练了,坐等高瞎子。” 他信步走到巨石边上一棵粗大的树桩旁,盘腿坐下,望着海面开始发呆。 “怎么?有心事?”正当珑儿胡思乱想,入了神的时候,高瞎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珑儿赶紧回头观看,高瞎子正倚着那块巨石,面朝着大海,一脸呆像,珑儿一看高瞎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模仿自己刚才发呆的样子。 “是啊,有心事。”珑儿点头承认,“而且心事还有点多,多到完全静不下心来修炼。”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高瞎子缓缓的点了点头,“难为你,小小年纪,遇到这么多的事,确实伤脑筋。” “我今天没有练功。”珑儿低声说道。他打算先坦白,好过一会儿高瞎子想出个什么招数历练自己的时候不小心露馅。 “只有今天没练功吗?”高瞎子笑着问道。 珑儿的脸一红,只好嘿嘿一笑,没敢回答。 “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上什么忙。”高瞎子撑住绿竹杖,跳上巨石,盘腿坐在了上面。 珑儿心里一动,“这个高瞎子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义军头领啊?”念头刚一冒出来,紧跟着就被否定掉了,“不能,记得言公子说到过,他似乎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否则就叫僭越。” “不想说?还是不好说?”高瞎子见珑儿迟迟不吭声,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不好说,”珑儿答道,“就先说今天的,我们村子要给军器所腾地方了,无论如何都要搬,可我爹娘都不想搬,我也没主意,要是你,怎么办?” “嗯,听说了,从风水上来说,言家老宅好歹出了个言老爷,下沙村可没听说出过什么有出息的人物,所以,可以搬。至于你阿爹阿娘,让他们收起那些小情小爱,都没离开青峰镇,谈什么故土难离!可笑!” “嗯?”珑儿一愣,没想到高瞎子这么看得开。倒显得自己一家好像真的有点小家子气。 “还有,言公子和我结盟的事。”珑儿瞥了高瞎子一眼,“听说你也建议我和他一起?” “没错,”高瞎子哈哈一笑,“想必个中缘由,言公子已经和你说明白了,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吗?不愿意?” 珑儿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们俩结盟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肯定是好处多于坏处,我现在只是发愁一点,要是和他结盟,我就必须进到言府,我阿娘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她怎么可能同意她的宝贝儿子去给人当下人呢?” 珑儿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个原因,”高瞎子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他哈哈一笑:“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你?怎么解决?”珑儿好奇的问道。 “交给我,我保证让你阿娘求着言公子让你进言府!”高瞎子满面是笑,得意洋洋。 第85章 解决难题 珑儿没想到,两件让他心烦的事,高瞎子居然几句话就轻易的解决了,心里顿时一阵轻松。 “你要用什么办法让我阿娘同意我进言府?”珑儿好奇的问道。 高瞎子今天的心情和上次相见时完全相反,丑陋的长脸上一直挂着笑,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高兴事。 他嘿嘿一笑,“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可是青峰镇有名的活神仙!” “怎么,你要装神弄鬼吓唬我阿娘吗?她最近身体不好,你可千万别用什么馊主意歪点子来对付她,我怕她遭不住。”珑儿正色道。 “你阿娘可没你说的那么柔弱,那是女子当中的大丈夫。”高瞎子笑眯眯的说道。 “再说了,我高瞎子的手段可是正经高明的仙术,你小子不知好歹,居然用装神弄鬼来贬低我,简直岂有此理!” 珑儿一呲牙,笑嘻嘻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仙术了得,可是在青峰镇这一方百姓的眼里,你是个什么形象还真不好说。” 高瞎子仰头向天,似乎在回想自己平日里在青峰镇的言行举止,转而一阵哈哈大笑:“没错,装神弄鬼这四个字也算形容的恰如其分。” 珑儿抿嘴一笑:“你看看,你自己也承认了,只是我阿娘这个人,没事也不会轻易干些请仙算卦的事,恐怕你的主意未必管用。” “你阿娘,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应该就是你了,”高瞎子恢复正色,一声感叹。“这次要想让她同意你进言府,还是她主动求言家让你进府,还得从你身上着手。” 珑儿一愣:“什么意思?” “恐怕你得要生一场大病了。”高瞎子的脸孔直直的看向珑儿。 “生病?你要在我身上做法吗?”珑儿有点紧张,“生病也是找大夫,和去言府有什么关系?” “你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高瞎子轻声斥责了一句。“生普通的病当然找大夫,生点不普通的病可就要找活神仙了呀。”高瞎子手捋须髯,得意的一笑。 “噢~,原来如此,”珑儿恍然大悟,“你是想让我中邪是?” “胡说,什么中邪,只是暂时让你神志不清一下而已,”高瞎子假装生气。 “你阿娘就算先去求医,也没关系,只要治不好,她到时定会去求我来破解,我只需用些话术,指引她把你放进富贵之家,而且是越富贵越好,借他们的贵气来压住你身上的邪气即可。她第一个想到的应该就是言府,再加上你和云宸也算有点交情,你进言府的事保证水到渠成。”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办法,到头来还是装神弄鬼。”珑儿低声嘀咕道。心里却非常认可高瞎子的主意,只是又要惹阿娘担心,他心里涌起一丝歉疚。 “不管用什么办法,能解决问题就是好办法。”高瞎子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似乎很满意。 “这件事也解决了,接下来就说说你练功的事,是不是有很多不通的地方啊?赶紧说出来,咱们第一阶段就在今天收尾了。” 珑儿赶紧掏出怀里揣着的小册子,“是,好几处不明白。” 他朗声念出几句艰涩难懂的口诀请教高瞎子。 “是啊,靠你自己领悟,的确有点难。”高瞎子耐心的讲解着所有珑儿指出的难点,最后又从头讲解了一遍练气的奥义。 果然还是真神仙,听完高瞎子的讲解,珑儿有如醍醐灌顶,顿时像打通了奇经八脉,全身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通透。 “我好像终于开始体会到修仙的乐趣了。”按照高瞎子的指点,珑儿盘坐在巨石上,聚拢真气,全身游走了一遍,待到收功再次睁开双眼,珑儿欢喜的手舞足蹈。 高瞎子哈哈一笑:“难为你领悟的如此之快。就算是你身为仙骨,这种进度也是出类拔萃的,相信你修炼成仙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这算是夸奖我吗?”珑儿调皮的问道。 “当然,”高瞎子满意的点着头。 “练气只是基础,十天之后你将正式开始进入筑基阶段。这十天里好好用功,只有每一阶段的基础打得牢靠,修炼过程才会顺利。不要想着取巧,修炼可是没有捷径可走的。”高瞎子语重心长的教导珑儿。 珑儿连声答应,心里一阵窃喜。 “只是”高兴到一半,珑儿突然想到脚下的百花谷,无论如何,不能再来这里练功了,还是和高瞎子说好自己想要换地方修炼的事,免得下次见面时让他扑空。 “什么事?”高瞎子见珑儿话到嘴边却吞吞吐吐,高声问道:“有话直接说,大男人婆婆妈妈。” “只是十天后我可能已经进了言府了,到时候可能没时间再来这里,咱们是不是还是到你家里见面比较好?反正言公子知道我跟着你修炼的事,这件事不用瞒着他。”珑儿小心的问道。他想起上次想进到高瞎子的院子却被拦在门外的事,他不确定高瞎子是不是同意他的请求。 高瞎子低头想了一下,“可以,就这样。” “你没有什么嘱咐我的吗?”珑儿问道,“毕竟如果我进到言府,里面还有一个附身在言老爷身上的妖邪,他会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 “那个妖邪,灵力很浅,近几日似乎时常脱离言老爷的身体独自化成一股邪气外出。我刚刚办完了一件悬心很久的大事,现在正好有时间来处理一下他,你不必担心。”高瞎子似乎没把这个妖邪放在眼里。 “你不是说不插手这件事吗?”珑儿想到言公子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瞎子闻言一笑:“珑儿,你还记得我说过为什么在青峰镇住了这么多年吗?” 珑儿心中一震,低声答道:“记得,是为了我。” “是啊,言公子的事我当然不管,可是事关到你,我当然要管,不但管,还要管到底!”高瞎子的语气坚定。 珑儿一时语塞,不知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感激,他默默走到了高瞎子的身边,双手攥住了他那双干瘦的手,轻轻摇了几下。就像一个孩子在和大人撒娇的样子。 高瞎子一愣,双手颤动了一下,仿佛不习惯这种亲密的表达方式。可略一迟疑,手却没有抽出,随即一阵大笑: “这是干什么,真是孩子气,我说过,我做的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感激和歉疚这种想法。你好好修炼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知道吗?” 珑儿一边摇着高瞎子的双手,一边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86章 进入言府 掌灯时分,言府。 言公子和付先生拿着沙塘湾的户型图比对着下沙村的人口和居所的数据在分配房屋。 “公子,这种事我找几个下人就可以了,您还是先去吃饭,稍晚一点分配好,我再拿过去给您过目。” 言公子一脸专注的拿着笔在两张图上来回比对着,听到付先生的话才抬起头:“那怎么行,这可是我代我爹办的第一件大事,做不好的话,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对我的信任啊。” 付先生微微一笑:“其实,咱们沙塘湾的宅子,随便分一分,相信下沙村的村民也说不出什么,虽说可能要几户人家共用一个院子,可是只需后期垒起围墙就可以解决,如果非要按照现在下沙村各家分布的情况去排列,那占用的房屋和后续花费的银钱可要大大的增多啊。” 言公子摇了摇头,“不是让他们说不出什么那么简单,下沙村的百姓,几代人住在那里,年纪轻的可能对祖宅祖产没那么大的执念,可稍微上点年纪的,观点可就不一样了,要是咱们安置的地方没有让他们达到超出预期几倍的样子,我们在迁走村子这件事上都不一定会完全顺利。十天时间,要想做到不出纰漏,咱们的功夫还是做得足一点为好。” 付先生看着眼前的言公子,一脸的欣慰之情,以前那个总是靠着不停的闯祸来寻求大人关注的孩子,此刻居然变得如此严谨精细,虽说是形势所迫,逼得他不得不迅速成长,可现在看来也未必是件坏事。 两个人又低下头,仔细的研究起来。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低声的交谈声。言公子一愣,这里是最靠近内宅的书房,已经吩咐下人没事不要靠近,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他和付先生对望了一眼。 “言公子!言公子在里边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找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言公子一脸狐疑,打开了房门,门外,景齐领着一个粗布衣裙的中年大婶站在那里,仔细一看,言公子不由得一愣,来的居然是珑儿的阿娘。 珑儿阿娘走得满身是汗,脸色却十分苍白,还没张口,大颗的眼泪先扑簌簌的滚了下来。 “言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珑儿!”大婶不顾擦泪,一把抓住了言公子的袖子。 景齐赶紧上前扶住珑儿娘,“大婶,慢慢说,别把公子吓到了。” 付先生也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一愣,“景齐?这是怎么回事?” 言公子心里一惊:“大婶,珑儿出什么事了?您进来慢慢说。我一定帮忙。” 景齐搀着珑儿阿娘进了书房,言公子赶紧倒了一杯茶给她喝下。 珑儿阿娘这才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说起事情的始末缘由。 原来,珑儿早上说去找大牛和川子,临到中午才回到家,说是谁都没找到,去海边逛了一圈,可能是吹到了冷风,有点头疼。 阿娘没当回事,天冷,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正常,她做了一碗热汤面,切了小半碗姜丝,让珑儿趁热喝了,再盖上厚被子睡上一觉,出点汗,醒了就好了。 可谁知,珑儿刚躺下没多久,就大喊一声跳下了床,非说屋子里冷,有人拿冷水泼他。 阿娘以为他是发烧烧糊涂了,赶紧让阿爹请来了孙先生,可谁知,孙先生开了退烧的药,喝完不但不见好,反而闹得更凶,屋子里明明已经热气烤脸,身上捂了好几层棉被,珑儿还是一直叫冷。 孙先生连说奇怪,看这情形,倒不像是普通风寒,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了邪。 珑儿阿娘急得不行,听孙先生都这样说,连忙找来了高瞎子。 高瞎子一进门,就说珑儿是被海里淹死的水鬼缠住了,他烧了几道符纸,珑儿的精神果然好了一些,不再喊叫,可没一会就轰然倒地,昏睡不醒。 阿爹吓得六神无主,阿娘抱着珑儿放声大哭。 高瞎子绕着珑儿家前前后后走了好几圈,连连摇头,他说,珑儿本身气弱,这房子的风水离海太近,顶不住这个鬼的邪气,除非把珑儿放在人口多,贵气足的地方,这鬼才压得住,珑儿也才会恢复正常。 珑儿爹娘忙问什么地方好,高瞎子提了镇上几家富户,而这几家里最好的,当然还是言府。 珑儿阿娘爱子心切,为了珑儿赶快好转,脚不沾地的找到红玉,又让她带着找到景齐,她无论如何要让珑儿进到言府,好赶紧摆脱掉水鬼的纠缠。 听完珑儿阿娘的讲述,言公子和付先生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言公子忍着笑,脸上一副同情的样子,“大婶,珑儿是我的朋友,他有事我当然要帮,您别急,我马上派马车去你家里把珑儿接过来,反正我家房屋多,别说珑儿一个人来,就是你们一家三口都过来,也安置得下。” “那可使不得,”阿娘见言公子这么爽快就同意了,心里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脸色轻松了不少。 阿娘摇着双手,感激的说道:“我这是实在没办法才求到言公子这里,珑儿身子看着结实,从来没生过大病,这次这个病来的奇怪,不管这法子是不是好用,好歹也得试一下。珑儿要是真的像高瞎子说的那样,得在富贵之家才镇得住缠身的水鬼,那就麻烦言公子随便给他寻个什么差事,让他在府里住下,万一他治不好,万一” 阿娘又抹起了眼泪。 “大婶,您尽管放心,先把珑儿接过来,我们府里正巧有皇城里来给我爹看病的大夫,让他再给珑儿好好看看,肯定不会有事的,就算真的是水鬼缠身,我们也会帮他请皇城里最好的巫师来帮他驱鬼的。” 阿娘眼泪汪汪的不住的说着感谢。 言公子吩咐景齐赶紧调马车去下沙村接珑儿进府。 目送走珑儿阿娘和景齐,言公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付先生也哈哈大笑。 “这个黑小子,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言公子满脸是笑,“付先生,您也帮我参谋一下,这家伙来到府里,咱们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好呢?毕竟咱们府里可是从来不养闲人啊。” 第87章 当我的陪读 “老高,你也得跟着去,万一那个脏东西还是跟着珑儿,你再帮着想想法子。”阿爹恳求道。 “放心,老谢,水鬼没那么大本事,我保证他不敢靠近言府,”高瞎子胸有成竹的说道,“但是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会跟着走一趟。” “大叔,大婶,带几件平时换洗的衣服就够了,言府里什么东西都有,而且珑儿是言公子的朋友,对他肯定关照有加,多余的东西就别拿了,要是临时有什么需要的,我帮珑儿回来拿。”景齐看着珑儿阿娘大包小裹的不停的往马车里塞东西,忍不住直咧嘴。 “珑儿他娘,趁着孩子现在还算安静,赶紧上车走,东西什么时候拿都行。”阿爹也劝道。 “珑儿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家在外边住,这枕头,被子都是睡惯了的,我怕冷丁换了的话他睡不好。”阿娘的手一刻不停的忙碌着,眼泪一串串,像是断线的珍珠。 景齐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马车塞得满满当当,珑儿,阿娘和高瞎子一起挤在车里。 景齐赶着马车,一行人朝言府奔去。 到了言府门口,言公子和付先生亲自出来迎接。 景齐背着昏睡的珑儿进了府门。 说也奇怪,景齐的脚刚踏进大门没几步,珑儿就睁开了眼睛。待到进了言公子专门给珑儿准备的一间偏房时,珑儿居然完全恢复了精神,活蹦乱跳的就好像完全没有经历过刚刚发生的事。 “阿娘,这是哪里?”珑儿瞪大眼睛,一脸惊诧的看着一屋子的人。他心里却在暗笑,为了进到言府和言公子结盟,高瞎子居然这么大费周章,还好如今愿望达成,也算没有白费劲,只是可怜阿娘,又一次为自己担惊受怕了。 “珑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冷吗?还看得见有人朝你泼水吗?”阿娘又惊又喜的看着珑儿,焦急的问道。 “不冷啊,谁朝我泼水了?”珑儿假意左右张望着。 “阿弥陀佛,”阿娘长叹了一声,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接着又一把抱住了珑儿,“走了,太好了,他终于走了!” “谁走了?阿娘,你在说什么呀?”珑儿一脸的不解。 “珑儿,你撞了邪,幸好有咱们的活神仙指点,把你带进言府,那个脏东西才离开了你。”景齐在一旁说道,这家伙此刻眼里似乎有一点怀疑的表情,好像看出了点什么。 “言府?”珑儿假装吃惊,他轻轻扶住阿娘,看向言公子和付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接着又对阿娘说道:“我现在好得很,咱们还是别打扰言公子了,回家。” “不能走,”高瞎子大声阻止道,“你身上气弱,游魂野鬼容易上身,只有富贵之家,五行中,金偏重的地方才能压制的住。若是这个时候再回去,可就不是简单的昏迷不醒了,只怕是小命不保啊。” “可是,我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赖在人家言府啊?”珑儿有点尴尬的问道。 “珑儿,”言公子直到此时才开口,“你不必有顾虑,咱们虽无深交,可也算是朋友,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更谈不上赖这个字。” 顿了一顿,言公子接着说道,“不过,若是你觉得住在府里实在过意不去的话,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你和大婶意下如何?” “言公子,我们珑儿绝对不会白住在府里,你尽管吩咐他,珑儿虽然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可是他懂事,也聪明,手边的活计都会做,你可千万别客气。” 珑儿听阿娘居然这样讲,心里直叫苦,还以为阿娘会心疼自己,舍不得他的宝贝儿子供人驱使,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言公子一笑:“大婶,言府里可不缺干活的人,珑儿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让他随便干粗活呢?我是想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陪读,几天前重病故去了,正好珑儿可以补上这个位置。” “陪读?可珑儿没怎么读过书啊,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能当公子的陪读吗?”阿娘看了珑儿一眼,有点底气不足。 “大婶,说是陪读,其实就是给我做个伴,我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难免会闷,珑儿可以陪我聊天解闷,或者出门四处逛逛,好过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照应。”言公子耐心的解释道。 “哦,”阿娘点了点头。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珑儿和言公子却同时听出了阿娘开始有了一点迟疑。 估计直到这时,阿娘的情绪才从刚才的焦急害怕和忐忑里完全平复下来了,她可能也想到了言公子传闻里的那些荒唐事。 见此情形,付先生微微一笑,接过话茬:“珑儿娘,最近我们老爷身体抱恙,公子接手了府里的很多事情,非常忙碌,连出去散心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家夫人正担心,怕他过于操劳,如今有了珑儿在他身边帮忙跑前跑后,估计我们公子定会轻松不少,珑儿也能学到些为人处世,眉高眼低,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 “珑儿,你意下如何?”言公子含笑问道。 珑儿看着阿娘,“要不我就先试几天看看?” 阿娘看了一眼珑儿,又看了看言公子和付先生,“那就让珑儿先试试,万一他不是那块料,就让他干点别的,扫院子的也行!” 说得付先生和言公子一阵大笑。 高瞎子见事情圆满解决了,又假模假样的掏出几张符纸,在言府的前后门和珑儿的住处门口各贴了几张,叽里咕噜的念了几句什么才转头对珑儿说道:最近三天,最好不要到海边去,如果出府,也不要单独行动,等你身上的阴气散尽了才能彻底的隔绝外鬼上身。” 珑儿连声答应着。 高瞎子交代完,起身告辞。 阿娘一直帮珑儿把一切都安置好,才在景齐的陪同下,一脸不舍的离去。 付先生去安排府里的杂事也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珑儿和言公子。 言公子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珑儿,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家伙也正一脸调皮的样子盯着他。 “你这家伙!”言公子终于忍不住伸手冲着珑儿的胸口给了一拳,两个人一起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第88章 不要再叫我风哥 伴随着一阵阵哗啦哗啦的水声,一个美艳的女子,只穿一件轻薄的大红色亵衣,正半蹲半跪在一个浴桶前,一边轻轻的帮一个人搓背,一边不停的舀起水冲洗着。 水汽氤氲中,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一个男人,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拢在一侧,宽宽的肩膀,厚实的胸膛,一双修长的手臂慵懒的搭在桶沿上,完美的身形宛如一尊精美的雕像。 女子捏紧手里的丝瓜瓤,顺着男子光洁如玉的脊背上下游移着,随着力道的加重,泛起一道道微红。 “香兰,”男子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每次她听到这个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心头都会一阵悸动。 “是。” “你到四喜堂有小半年了?” “嗯。” “白樱还是没有动静吗?” “” “怎么不说话?” “她除了初一和十五去灵泉寺进香,基本上都没离开过青峰镇,没什么反常的啊。”香兰低声答道。 “那有没有什么人会去经常找她呢?” “也没有,她平时就是看着我们这些姑娘们练习各种才艺而已,和镇上的人都很少来往,哪里有什么人找她?” “哦?”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弄,“艳名满皇城的白樱,落魄到了青峰镇,竟然修身养性,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大家闺秀了?有意思” “门还是出的,”香兰迟疑了一下,“可也只是去镇里的几家大一点的商铺买些常用的东西而已,还有就是有时集市上有什么热闹,偶尔也会看一眼。” “商铺?常去哪些商铺,你可知道?男子的语气凝重起来。 以前最常去言老爷的一德堂,毕竟那里东西最全也最好,你知道,白樱从来都是用最好的东西。”香兰带着几分羡慕的口吻说道。 “嗯,以前常去,那现在呢?”男子追问道。 “自打上次我因为冤枉了顺记的一个叫大牛的伙计之后,白樱为了感激他们没有追究,就常常光顾顺记了,还和堂子里的姑娘们说,顺记的东西不比一德堂的差,价钱还便宜,让我们也要多多去帮衬呢。” “顺记?老板是青峰镇本地的吗?” 香兰一愣,摇了摇头,“底细我也不清楚,听说以前在外地做生意,好像是近几年想回来养老,但是看青峰镇赚钱容易,又不甘寂寞,才开了这家买卖。” “哼,都是有点来历的人,这个人和白樱的来往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没看出来,其实这个范掌柜经常不在店里,多数时候都是店里的伙计招呼我们,应该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沉吟了片刻,香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家肉铺。” “肉铺?什么肉铺?”男子好奇的问道。 “以前堂子里都是有专门的采买,负责到固定的肉铺去买最新鲜的肉,可是这一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白樱把买肉的差事专门给了堂子里管事的周妈妈,还指定让她专门去一家肉铺买,采买一下子少了好多的捞油水的机会,背地里没少和我们嘀咕呢。” “嗯,”男子轻声笑了一下,“看来你们那个采买一定是捞得有点过分了,这是给他一个警告,他还不知好歹的和人抱怨,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以往常白樱在皇城里那个脾气,敢在她的眼前搞鬼,不揍他个半死,也要想个什么法子让他长长记性的。” “你这么了解她?”香兰的声音有点苦涩。 “当年皇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了解她。”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倒是你,香兰,”男子的语气加重了,他猛地回过身,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此刻却看起来无比的阴沉,这个男子,正是沐蓝衫。 这里是皇城中仅次于皇宫的府邸,沐蓝衫的私宅。 这个美艳的女子,正是四喜堂里,和大牛发生过误会的那个香兰。 沐蓝衫一把捏住香兰的下巴,阴恻恻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你在四喜堂这么久,却一条像样的消息也没打探出来,当年在北关,你可是出了名的机灵,怎么,到了青峰镇,有了新的靠山,你是不打算帮我了吗?” “风哥”香兰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发怒的沐蓝衫,身子一阵微微的颤抖。 “香兰,别忘了,你的一家老小是怎么死的!你要是真的想报仇,就收起你的慈悲心肠,斩草就得除根,白樱是那个逃走的小公主当年最信任的教导嬷嬷,我不信她们之间完全没有联系,你最好给我当心!”沐蓝衫眼睛充血,面目狰狞,和平日里风度翩翩,潇洒飘逸的样子判若两人。 “风哥”香兰被他紧紧掐着下巴,声音细如游丝。 “不要再叫我风哥!”沐蓝衫松开手,一把推开了香兰,抬脚跨出了浴桶,水滴顺着紧致的轮廓滑落,白皙修长的身材一览无余。 香兰脸色煞白,转过头去,眼泪霎时充满了眼眶。 “不要再叫我风哥,”沐蓝衫声音发颤,低声说道,“当年的那个沐风早就死了,你眼前站着的,不过是每个毛孔都洗不干净的肮脏货——沐蓝衫!”一串眼泪滑过脸庞,他也哭了,可唇角却依然勾起,带着一丝倔强的笑。 “风哥,你不要这样说自己,”香兰哽咽着说道,“我们北关的百姓,不管是军还是民,感激你还来不及,没有人说你一句不好,我们能活到今天,都是亏了你,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香兰伸手拿过一条淡蓝色的长袍,回身细心的给沐蓝衫披在身上,轻轻的系好腰带。 沐蓝衫喊完这几句,像是失了神,任凭香兰拉着他,坐到了浴桶旁的椅子上,呆呆坐了片刻,他猛地用双手捧住了脸,弯下腰埋在膝盖间,双肩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 香兰双膝一曲,跪倒在他脚前,怜惜的抱住沐蓝衫的头,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着 窗外,夜色正浓。 房檐上,一个倒挂的黑衣人,面罩黑纱,冷峻的目光久久的盯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第89章 出手 “珑儿,你来得正好,”言公子满心欢喜的拍了拍珑儿的肩膀,“我和付先生正商量沙塘湾分配房屋的事,你最熟悉村里的情况,帮我们参谋参谋。” “不是当你的陪读吗?还要当你的军师?”珑儿伸手按了按看起来十分奢华的大床,转身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既然进了我的家门,当然要听我的示下,我说当陪读,你就是陪读,要你当军师,你就是军师。”言公子得意的一笑,在珑儿面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上了贼船了。”珑儿咧嘴笑道。 “是啊,以后咱们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言公子也是一笑。 “不过,高瞎子的手段还真是高明,你刚刚的样子真是够吓人,现在感觉怎么样?高瞎子说的那些个避忌之事可都当真?”言公子看珑儿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禁有点担心。 珑儿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咳,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损伤了点精气神而已,估计睡一觉就没事了,只是辛苦了我阿爹和阿娘我阿娘一生要强,这辈子所有流过的泪,都是因为我” 珑儿的声音低了下来。 言公子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语来安慰他,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敲门声响起,两个人才回过了神。 付先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怕你们说正经事走不开,没来叫你们吃饭,这是我刚刚特地叫厨房给你们准备的,晚饭加宵夜。”付先生笑着说道。 “呀,”言公子惊呼了一声,“我这待客之道真是糟糕,连吃饭这件大事都给疏忽了,该死该死。” 珑儿连忙起身道谢。 付先生含笑看着珑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珑儿,以后我们公子就要拜托你多多照应了,你们都是年轻人,性情又相近,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哪里,付先生,我才是要感谢言公子对我关照有加,他没有小瞧我这个打鱼的小子,真心把我当朋友,我珑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用到我珑儿,我一定在所不辞!”珑儿一脸的诚挚。 “别说得这么客套,咱们说好了,是结盟,不存在谁关照谁,以后还是互相关照。”言公子哈哈笑道。 “吃完饭也不要耽搁太晚,珑儿的身子还有点弱,又冷丁换了地方,怕是睡不习惯,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天还要带村里的乡亲们去沙塘湾看新房呢。”付先生叮嘱着两个人。 一夜无话。 珑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爹娘,在外边住了一夜,居然睡得很安稳。 他一边对自己的适应能力非常满意,一边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没心没肺。 一大早,言公子就兴冲冲的来找珑儿:“睡得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珑儿笑嘻嘻的答道。 “咱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就去你们村里接人了。”言公子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想必是他已经完美的安排好安置的事情了。 正当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从偏房往正厅走的时候,付先生一脸惊慌的迎面走来。 看到他面色不善,言公子和珑儿不由得心里一惊,齐齐停住了脚步。 “出什么事了吗?”言公子强作镇定,他了解付先生,若不是出了大事,他的举止绝不会如此失态。 “公子,快去看看老爷!”付先生的声音嘶哑急促,显然情况非常不好。 言公子脸色大变,来不及说什么,抓起珑儿的手一起朝内宅跑了过去。 珑儿一脸懵的被言公子拽着,一路来到后宅一间清幽的独立小院中,看来,这就是言老爷居住的地方。 还没进门,一阵哭声就传了出来,珑儿感觉到了言公子抓着他的手紧了一下,在微微的颤抖。他偏过头,只见言公子脸色煞白,脚步迟疑,停在了门口。 “公子,老爷只是昏过去了,夫人是吓坏了在哭,您赶紧进去看看。”付先生赶上来,在身后轻声说道。 一听并不是自己想得那样,父亲还在,言公子才松开了紧握着珑儿的手,推开门,走进了屋子。 珑儿和付先生站在门口。 “言老爷怎么会突然晕倒?不是说这几天精神见好吗?”珑儿轻声问道。 “唉,”付先生叹了口气,“前几天请来了皇城里有名的巫师和大夫,搞了好多的花样来请神驱鬼的,确实精神好了很多,昨天听说要去沙塘湾看房子,老爷的兴致也很高,说是难得头脑清醒,好几天没出门了,借机正好出去散散心,和乡亲们聊聊天。” “那不是很好吗?这怎么突然间难道是有什么东西”珑儿小心的问道。 “应该是,”付先生当然听明白了珑儿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这次闹得最凶,真怕老爷的身子扛不住啊 “付先生,珑儿,”言公子又走了出来,珑儿见他眼眶泛红,脸色却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来言老爷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 “我爹现在刚刚喝了药,睡过去了。巫师的灵符重新贴了几道,看起来暂时有点用。”言公子深深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是巫师也说了,他的灵力有限,不敢保证能压制住这股妖邪之气多久,让我们早想其他办法,珑儿,我能指望的,只有高瞎子,可高瞎子对我说过,他不插手凡间之事。你不一样,你能不能”言公子哀伤的眼光看着珑儿,声音有点哽咽。 “我现在就去找他,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会求他过来的,我保证。”珑儿紧紧握住言公子的手,一脸郑重的神色。 “不用找了,我老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不待珑儿转身,高瞎子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珑儿和言公子还有付先生都是一惊,这可真是活神仙,来得也太过及时了。 “活神仙,您怎么?”付先生抢先迎过来,满脸的惊诧。 高瞎子仰头向天,沉声说道:“你们言府的这个小院子,妖气冲天,我再不出手,怕是要酿成大祸了!” 第90章 幽禁 沐蓝衫翘着二郎腿,悠闲的端着茶杯半倚在一张精美的美人榻上。 他长发披散,一身粉蓝色锦缎家常衣服,虽说少了几分平时的精致矜贵之气,可俊美的样貌雍容的神态却有增无减。 他的眼神专注的盯着房屋深处一架屏风上的百鸟朝凤图,已经好一会没有眨眼,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想入了神。 旁边一个清秀的小厮正轻手轻脚的往暖炉里加碳,炉盖掀开的一霎那,一股扑脸的热气冲了出来,顿时打断了沐蓝衫的思绪。 他坐正了身子,慢慢呷了一口茶,目光转到了小厮的身上。 小厮吓得赶紧迅速盖好炉盖,低下头,垂手立在一旁,等着挨训。 沐蓝衫的脾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人尽皆知。 出乎意料,沐蓝衫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并吩咐道,没他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入内。 小坐了片刻,喝尽杯中的香茶,沐蓝衫才缓缓起身,捡起手边一件裘皮大氅披在了身上。 他没有出门,却一直朝着那架屏风走了过去,转过屏风后,是一张供奉祖先牌位的供桌,沐蓝衫抬手转动了一下中间的香炉,供桌嘎吱一声开始转动,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口出现在眼前。沐蓝衫紧了紧领口,径直顺着阶梯走了进去。 下了一段长长的阶梯,光线开始明亮起来,一股清冷的檀香气弥漫在地道里。 走到阶梯尽头,一扇厚重的木门出现在眼前。沐蓝衫停住脚步,沉吟了片刻,轻轻叩了几下。 “进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出,沐蓝衫推门而入。 木门后,是一间宽敞的屋子,四壁都铺设着同样粗细的圆木,里面的桌椅板凳和床铺也都是同样的木材打造而成。虽然环境简朴,可床上的被褥,桌上的器具却都华贵异常。 一道光柱洒在地面正中,不同于地道的阴暗寒冷,这里十分的温暖明亮,抬头就会发现,原来这屋子的屋顶居然高达几丈,上面开口处像是一口井的井口一样,圆圆的,一道透明的隔板做成屋顶,隔绝了雨雪和冷气。 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坐在一张木墩上,正手拿一本棋谱,一边观瞧,一边在棋盘上谨慎的落子。 “要不要陪我下一盘啊?”老者没有回头,大声的招呼道。 沐蓝衫整理了一下仪容,展颜一笑,应了一声,坐到了老者的对面。 “几天没见了,您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沐蓝衫的语气恭敬中带着关切。 “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老者微微一笑。 摆好棋盘,沐蓝衫笑着问道:“老规矩?” 老者哈哈一笑,“上次勉强赢了两子,要是还按老规矩,只怕我要输了呀。不如这次只让两子如何。” “您太过谦了,”沐蓝衫一笑,“我这几手棋招,步步都在您的算计里,上次侥幸能略微有些长进还不是因为您身子不适吗,我看今天您还是让我三子的好。” 老人但笑不语,可还是只减下了两颗棋子。 沐蓝衫见老者不为所动,脸色稍稍一变,随即又马上恢复了笑脸:“看来我得打起精神来才不至于输的太过难看啊。” “沐将军,请。”老者面色有些严肃。 “承让。”沐蓝衫的脸色居然有几分紧张。 一炷香燃尽,棋盘上胜负已经分明,沐蓝衫站起身摇了摇头,“我这手臭棋还真是毫无长进,看来还得和您借几本棋谱好好研究一下才行啊。” 老者也站起身,哈哈一笑:“沐将军虽然输了三子,可棋风凌厉,老夫招架的也是十分辛苦呢。” “要不是您手下留情,我今天可不止输掉三个子。”沐蓝衫苦笑道。 “手下留情倒是未必,只是沐将军棋风凌厉中有些稍显急躁,若是心气放平一点,结局或许会好一些。” “是吗?”沐蓝衫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的问道。 老者没有答话,走到书桌前,翻翻捡捡拿过几本棋谱递到沐蓝衫手边:“开卷有益,多读点棋谱,磨磨性子,对你大有好处。” “您还是嫌我过于急躁?”沐蓝衫接过棋谱,惨然笑道,“您可知这些年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身为一个七尺男儿,当年纵横疆场的骁勇将军,如今在世人的眼中,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玩物,若不是念着北关的百姓和我沐姓家族,我沐风早就挥剑自刎了,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您还嫌我急躁?” 老者回身看着沐蓝衫,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青筋凸起,眼角一颗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唉,”老者一声长叹,“说到底,还是我当年没有带眼识人,看错了老七” “哼,”沐蓝衫一阵冷笑,“多简单的一句看错人,你可知,就因为你的懒政,你的松懈,你的自以为是,天下才是如今这番景象!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看看你们这一支所谓的皇族是如何被天下所不容的!” 老者一阵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没错,沐将军,要是我真的简简单单的死了,或许心里的愧疚不会这么深,生不如死的滋味,我早就了然,不管是对你,对天下黎民百姓,对我流离在外的小女儿,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愿意让我以命相抵,我会非常乐意,我相信,这是你对我的善意之举。” “我沐家当年从游勇散兵成长为镇守北关的重臣,都是缘于您的赏识和提拔,无论如何,我不会违逆家尊的拜托,亲手加害于你。”沐蓝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可是,你的 儿子,女儿,子孙后代,我会把他们像烂泥一样踩在脚下,你们高贵的皇族血脉,到人皇这里,就是最后一代!”沐蓝衫眼睛血红,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道。 老者叹息一声,转过身,低头坐在木墩上没再说什么。 沐蓝衫紧紧攥着手里的棋谱,直瞪瞪的盯着老者的后背,良久才砰地一声推开木门,踉跄着离开了这间地下密室。 阴冷的风吹散了沐蓝衫的燥热和怒火,他在门外呆呆的站立了半天,才抬手擦干了眼角的泪水。长长的几个深呼吸之后,完全冷静了下来,舒展开眉头,弯起嘴角,他又恢复成那个潇洒飘逸的沐蓝衫。 第91章 驱邪 刚刚把供桌恢复成原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沐蓝衫一惊,快步走出屏风,喊了一句“进来!” 小厮领着一个道童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沐蓝衫的心头。 “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小道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哭着说道:“大人,我师傅,我师傅他” “慢点说,你师傅怎么了?”沐蓝衫强压着不安,低声问道。 小道童稳定了情绪,才强忍哭腔说道:“我师傅今早坐上禅台,催动灵力来作法,他叮嘱我守在门外,不叫我的话,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不得入内,可是我在门外等了都快两炷香时间了,我师傅还是没有叫我,我知道这是做法最后一关,灵力消耗巨大,我生怕师傅有事,就扒开门缝向里边看了看,谁知道不等我看清什么情况,我师傅就从禅台上摔到了地上,昏死过去了!”道童说完,又大哭起来。 “可还活着?” “我和师兄把师傅抬到了后院,如今只剩一口气了!” “去看看。”沐蓝衫疾步走出了房门。 沐府一间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偏房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道童正守在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身旁低声抽泣着,道士躺在床榻上,脸色煞白,鲜血从口角不停的渗出,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仙师,仙师”沐蓝衫侧身坐在道士身旁,示意两个童子退下。 见道士一脸痛苦毫无反应,沐蓝衫蹙起眉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凌冽。 言府内,言公子和付先生按照高瞎子的指示,撤出了言老爷房内所有的人。 言夫人久仰高瞎子的大名,不敢轻视,强忍悲痛率阖家老小退回内室等待消息。 珑儿和付先生守在门口,高瞎子和言公子两个人走进了言老爷的寝室。 珑儿已经初具灵力,加之原本耳目灵通,他好奇高瞎子到底以什么法术替言老爷驱邪,所以格外的聚精会神,双目微闭,收敛心神,试图能感知到一些什么,可遗憾的是,自打高瞎子关闭了房门,房间内悄无声息,竟像是完全没人一般安静。 付先生则双眉紧锁,不停的搓着手,看得出来,他对高瞎子的手段应该并无十足十的把握。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长到连珑儿也开始对高瞎子的能力开始怀疑起来,这个活神仙不会是斗不过这个妖邪,今天折在这里了。 终于还是熬不过焦急和好奇,珑儿扒住门,顺着门缝朝屋里张望着。 “看不见的,言老爷在套间里面,两层门隔着呢。”付先生叫住珑儿。 “我担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里面似乎有了一声响动,珑儿赶紧闭上嘴巴,盯住房门。 “吱扭”一声,房门推开,言公子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珑儿和付先生跨步走上前,齐声问道。 言公子眼睛通红,脸上却透出笑意,“没事了,我爹已经清醒过来,活神仙让我准备点吃的,我爹身上的妖邪已经驱赶走了。”话虽简洁,可却不啻为一剂灵药,付先生的脸色顿时恢复了正常,珑儿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我去吩咐厨房,公子你去通知夫人一声,免得她一直悬着心。”付先生一脸喜气,脚步匆匆朝后厨走去。 言公子看着珑儿,“活神仙让你进去呢,我爹正好也想见见你。” 珑儿一愣,有点惊慌,“不用了,言老爷身体应该还很虚弱,我一个野小子,见我干嘛?” “怎么,害怕了?我爹不吃人。”言公子看珑儿扭捏的神态,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真没必要见我,充其量我就是你的跟班而已,我” “珑儿,磨蹭什么呢,快点进来!”高瞎子站立在里屋门口,高声叫道。 言公子推了珑儿一把,笑着去后宅给言夫人送信。 珑儿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门。 他倒不是怕言老爷,素日里言老爷待人一向亲和,也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的摆过架子,只是珑儿想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见自己。难道是对言公子看人的眼光有所怀疑,要替儿子把把关? 珑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进屋子,进了二道门,珑儿不禁一愣,高瞎子和言老爷居然一起站在门口等着他。 他心里有点慌,原以为言老爷再怎么恢复的快,也得卧床,没想到高瞎子的法术如此神奇,简直神了! “你就是珑儿?”言老爷中气十足,脸带笑意。 “言老爷。”珑儿施了个礼,低声打了招呼,垂手站在高瞎子的身旁。 “珑儿,多亏你的面子,咱们的活神仙才亲自出面,让我恢复了神智,我可要好好的感谢你啊。”言老爷拉住珑儿的手,亲切的拍了拍。 珑儿一愣,看了高瞎子一眼,不知道言老爷为什么这样讲,难道这个高瞎子又向言老爷透了自己的底? 不等珑儿说什么,言老爷接着说道:“名师出高徒,以后言府的安危可要倚靠你了。” 珑儿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完全不知道言老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言老爷,我” 珑儿刚想说点什么,高瞎子接过话茬,“言老爷,这妖邪虽然灵力不深,但却非常难缠,当初之所以附在您身上,也与您平日心神劳累,真气孱弱有关。现在虽然得以驱赶,但是您的身体一定要多多注意,除了注意饮食,作息,心情也要保持愉悦,这样邪灵才不会再轻易近身。” “这么简单?”连珑儿都有点不相信。 “当然,我等下会把辟邪的法术再仔细的和珑儿交代一下,起码这次这种程度的妖邪,以珑儿的力量再修炼上一段时间,应该足可以抵御了。” 珑儿一脸狐疑的看着高瞎子,不明白他在这里使劲的为自己吹牛说大话到底有何居心。 言老爷却频频点头,丝毫不怀疑高瞎子对珑儿的吹捧,“应该早些求助活神仙的,以后言府有了贵师徒的庇佑,就什么都不怕了。” “言老爷不必客气,青峰镇的平安才是多亏言老爷一直以来的庇佑,我们师徒不过是略尽绵力,您真气尚弱,还需多多休养,我先带珑儿回去,准备些灵符之类的东西,晚些带回来在府中各处张贴,保险一点。” 高瞎子说完,伸手扶住珑儿的手臂:“走。” 珑儿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却不好当面问,只得和言老爷暂时告辞,随高瞎子走出了屋门。 第92章 真容 偌大的言府,虽然在青峰镇算是首屈一指的显赫府邸,可毕竟也只是一个退隐官员的养老居所,再加上言老爷素来低调谨慎的行事风格,所以整个宅子占地虽大,里边的建筑却都十分简朴雅致。 珑儿还没机会仔细的参观一下言府,就又被高瞎子带离了这里。 高瞎子抓着珑儿,绿竹杖在青砖地上笃笃的敲着,一语不发。 珑儿几次想张嘴问点什么,偷眼一看高瞎子阴沉的脸色,又不得不乖乖的保持沉默。 直到走出言府,珑儿才感觉到,高瞎子刚刚紧紧抓着他的手似乎放松了一些。 “唉,”高瞎子停住脚步,长叹了一声。 珑儿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说说自己心里的那些个疑问。 “珑儿,去买些黄纸和朱砂,稍后我在家里等你。”高瞎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吩咐完,拄着绿竹杖独自转身走了。 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珑儿心里不禁疑惑,明明已经驱赶走了妖邪,刚才在言老爷面前也是一副轻松自得的神态,怎么出了言府,高瞎子反而倒是忧心忡忡呢? 还有,当时自己曾经叫过高瞎子一声师父,他却明确的拒绝了这一称呼,为什么今天当着言老爷的面又说和自己是师徒? 言公子说,高瞎子当初以不能插手凡间之事为由,拒绝为言府驱邪,今天言老爷却说高瞎子是冲着自己的面子才来,什么情况,自己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珑儿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朝集市上走去。 抱着一堆黄纸和朱砂,顺道又买了点吃食,一早上就陡生变故,肚子早就咕咕直叫了。 推门走进高瞎子的院子,珑儿心里直犯嘀咕,他一想到自己有限的几次进到这里,似乎每次都不是顺顺利利的,心里不禁充满了防备。 “进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高瞎子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珑儿赶紧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还没进门,一股酒气直冲鼻子。 珑儿心里一动,他想起上次见到高瞎子喝醉酒时的神态。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回来又喝上酒了呢? 走进房门,高瞎子正拿着酒葫芦仰头往嘴里倒酒,看样子一壶酒他已经喝光了。 珑儿把东西放在桌上,又掏出油饼,馒头和豆浆,递到了高瞎子面前。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 高瞎子放下酒葫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珑儿想从高瞎子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高瞎子一脸的平静,似乎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 看来不是遇到了什么愁事才喝酒的,难道有好事? 他不敢问,默默的坐在一旁啃起了馒头。 两个人对坐着,吃完了早饭。 “珑儿,”高瞎子的声音有些严肃,珑儿赶紧站起身答应了一声,看来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讲。 “你可知言府的妖邪是怎么回事?” 珑儿一怔,心中暗想,我这点灵力基本等于没有,怎么可能知道? “不知。” “妖邪,妖邪,”高瞎子低声喃喃说道,“其实还真是说得非常对,言老爷身上的东西其实是两个,妖和邪。” “啊?这是什么意思?”珑儿一愣,还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邪,是人为的,有一个不择手段想要治一治他的人,偷偷做法,请邪上了他的身,我刚刚驱走的,就是这个邪;至于妖,就大有来头了。”高瞎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她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你?”珑儿大吃了一惊。 “是啊,十八年了,还是让她找到了我。”高瞎子拿起酒葫芦,又开始往口中倒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捏着酒葫芦,低头一笑:“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到底是哪路神仙吗?今天我就说说我的来历好了。” 珑儿瞪大眼睛看着高瞎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开始有一些隐隐的不安。 高瞎子缓缓抬起头,伸出右手,把绿竹杖在地上“咚-—咚—咚”的敲了三下,顿时,珑儿眼前亮光一闪,高瞎子破旧的房间变成了之前见过的飞瀑和高山。 “移形换影”,珑儿知道这是高瞎子的拿手好戏,他已经看过几次,没有感觉怎样,可是,当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站立在瀑布旁边的高瞎子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眼前哪里有高瞎子,只见一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那根绿竹杖正含笑看着珑儿。 珑儿惊得直后退好几步,手指着这个中年男子,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错愕神情。 “珑儿,不必太过惊惶,这才是我本身的样子,高瞎子只是我在凡间借用的一具躯壳。” 一把略显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声音。 眼前的中年男子,模样,身材,举止,神态,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陌生的,可他却说自己就是高瞎子! 珑儿大受震撼,呆立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男子,简直就是珑儿见过的这世上最为好看的男子。 沐蓝衫虽俊美,可却稍显阴柔;言公子眉眼也算万里挑一的英俊,可看起来太过青涩。而他,不仅相貌奇绝,更有着一份成熟男人独有的气度,周身透着一股雍容闲适的松弛感。 “怎么?一时难以接受是吗?”男子一双漆黑的眼珠盛满笑意。 “你你看得见?”珑儿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哈哈哈。”男子朗声大笑起来,这大笑时微微后仰的身姿,倒是和那个高瞎子如出一辙。 “我看得见,”他点了点头,又盯着珑儿的眼睛看了看,“不但看得见,珑儿,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你的眼睛看着很像呢,我也是一双夜视眼啊。” 真的,珑儿虽然被他过于好看的外表所震慑,可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经他一提醒,珑儿才惊觉,原来他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长得简直太像了,微微上挑的眼角,点漆一般又黑又大的眼珠,水润闪亮,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了一个扇形的阴影,除了眼里的神色截然不同,两双眼睛就像是一个模子抠出来的一样。 珑儿的脸色一下涨的通红,心里像是有一个什么东西打碎了,一种疼痛感从心里蔓延到全身,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他不敢细想,可又不能不想:难道,他会是我那个身份高贵的亲爹? 第93章 身世 “你你难道” 珑儿的疑问冲到了嘴边。 可是男子似乎读懂了他眼中的疑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珑儿,我说过,你的亲爹是我尊敬的人,他的身份尊贵,不是我这种闲散之人可比的。” “可是你为什么说我和你的眼睛长的像?你和我亲生的爹爹” “我和他确实有血缘关系。” “?”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是我的侄儿。珑儿,你要叫我一声五叔。” “五叔?那我能问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吗?姓什么,叫什么,总归要让我知道一样。”珑儿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声音仍旧有一丝颤抖。 这个守护了自己十八年的“高瞎子”,他之前明明说自己是受珑儿的亲娘所托,才来到青峰镇,这会儿又说他是自己的亲叔叔,为什么一个叔叔尚且知道自己的存在,可亲爹居然会对此一无所知? 是不想知道,还是有人不让他知道? 这个五叔缓步走到深潭边,背负双手望着飞溅的瀑布,迟迟没有说话。 “是不能说,还是不好说,或者是我不配知道?”珑儿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问道。 “珑儿,我说过,你是你亲娘流着血泪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付出了你难以想象的代价生下你,除了爱你,当然也是因为你是你爹的孩子。你的宝贵不容置疑,怎会轻易说出如此妄自菲薄的话!” 五叔轻声斥责道。 “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故事有点久远,我要想想该从何说起。” 又沉吟的半响,五叔才又开口: “我说过,三界之中,天界为尊,而天界,地位最高的称呼为天帝,我和你爹都是天帝的儿子。” “还真是够尊贵,”珑儿喃喃说道,他的心里着实被这个身份吓了一跳。 天帝的后人,打鱼的小子,这身份的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 “天帝为了统领三界,协调三界的关系,分别娶了天界,凡间和冥府中的三个身份尊贵的女子为妻。你爹是天界的仙姑所生,我的亲娘则是靠自己修炼成仙的凡人,冥府中的那位夫人则属妖界的贵族。” “至于姓氏,为了区分不同的母系种族,天帝分别将三位夫人的孩子赐予了三个不同的姓氏,天界冠龙姓,凡间的统一姓姬,冥府的姓阴,所以你本来姓龙,你娘为你取的小名珑儿,其实是你的姓氏。而我,姓姬,名字是殊宴。 我和你爹年纪相仿,相貌也相似,关系也是天帝十二个儿子里面最为要好的。” “我的长相是不是也很像他?”珑儿颤声问道。 “嗯,”五叔轻轻点了点头,“和你爹年轻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你爹少年老成,做事沉稳,你身上的这股淘气又好奇心重的性格倒是像你的娘。” “沉稳?沉稳怎么会生下我这个私生子?”珑儿冷冷的问道。 五叔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轰隆隆的水声撞击着深潭,似乎想遮掩一下这尴尬的沉默。 “其实,等到你再大一些,有了意中人,你才会知道,情这种东西,遇到了,不是你说想要控制就控制得了的。 你爹和你娘的相识也颇为曲折,其中细情我不方便多讲,简单的说,他们两情相悦,正当你爹想要和天帝要求与你娘结亲的时候,天帝已经把指婚的诏书送到了他的府上。天帝手下最为得力仙尊,要把独生爱女许给你爹。 天帝的旨意谁敢违抗,你爹是他最看重的儿子,龙姓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尊者,再和仙尊联姻,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姻缘。 天命不可违,你爹不敢抵抗,但是又忘不掉你娘,于是便借酒浇愁,每天借醉酒来麻醉自己。 我看不过去,就去偷偷的找到你娘,说明事情的经过,我想着,你娘的性格勇敢泼辣,或许她会说服你爹一起为自己的幸福去和天帝争取一下也未可知。” “那他们去求天帝了吗?”珑儿的声音有点嘶哑,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结局。 五叔摇了摇头,“你娘个性虽强,但是却太过爱你爹,她知道,和天界联姻,作为龙姓的儿子,你爹以后有机会继承天帝之位,和身为冥府的自己联姻,只能做个平常的仙尊。她不想误了你爹,拒绝了我的请求。” “就只做个仙尊不是也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做天帝呢?天帝的儿子那么多,非他不可?”珑儿的语气带着悲愤。 “你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天庭虽是神仙居所,可是却不是清净太平之地,天帝的三个夫人各自的背后都有着一股势力,几千年来此消彼长,各自都有过辉煌的时期,现今最为得宠的是冥府里的妖族,天后阴氏。” 五叔轻撩衣襟,捡了一块干净的岩石坐了下来。 “天界的主宰历来都是神仙,可如今,阴氏得宠,她生有四子两女,因她原属妖界九尾狐仙一族,她和她的子女全部样貌俊美,心机深沉,手段又狠,拉拢了天庭大批人,想要扶持她的儿子以后继承天帝之位。 仙界的正统正遭受威胁,你爹是龙姓儿子里最得天帝宠爱的一个,自然也是仙界看重的对抗阴氏的最重要的筹码,娶妻这件事,强强联合,锦上添花,你爹身担重任,哪里会容他自己做主。 你爹虽不敢反抗,可他每天醉酒这件事还是让阴氏一党抓到了把柄,顺势也查到了你娘的头上,天帝倒是不以为然,只当是青年男女青春懵懂,但是却让天界的神仙们着了慌,他们唯恐夜长梦多,急匆匆的让你爹和仙姑成了亲。” 珑儿的心一沉,“他既已娶了别人,为何又有了我呢?” 五叔一声长叹,“说起来,你爹和你娘如果就那样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从此一别两宽,事情可能会简单很多。 可是,不知是不是缘分未了,天帝的儿子办喜事,三界里各家有名有姓的,都会来送上一份贺礼,你娘是水族里鲛人一族的公主,自然也要跟着来,你爹一见礼单上你娘的名字,当时就有点失态,他不能想象自己深爱的人会出现在自己成亲的礼堂上。 我当时陪在你爹的身边,他和你娘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看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了他可能要闯祸,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心智和以前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怕他惹事,再次找到你娘,反正事已至此,让你娘去劝劝你爹,也好顺便做个了断,可谁知,就是我这一念之差,却铸成了大祸” 第94章 托付 “大婚前一日,你爹又喝的醉醺醺的,那晚,我借着带他醒酒的由头,把他领到了你娘下榻的别院。 怪我想得简单,我只道事已至此,你爹若还是一味沉溺于以往不振作起来,他的一切可能就都毁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干脆让他们当面做个了断。 你娘原本不想再见你爹,可是一听我说你爹酗酒日甚一日,又心软下来,答应了我,同意见面劝劝他,同时为了断绝你爹的念想,她决定同意鬼府神君的提亲。”五叔脸色阴沉,低声说道。 “鬼府神君又是谁?我娘真的和别人订了亲?”珑儿吃惊的问道。 “鬼府神君是冥王之子,仰慕你娘已久,当时确实已经向你娘提了亲。”五叔凄然一笑,“你娘当时在三界中,可是出了门的聪慧美貌,倾心于她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 珑儿心中一动,轻声问道:“包括你?” “唉,”五叔微笑着叹了口气,“当然,天帝的后人,姬姓的地位一直在最底端,我在仙界只是个不长进的普通仙君,再加上我生性浪荡,行事不羁,在仙界名声不太好,可她从没轻看过我,反而和我颇聊得来,说起来,你爹和你娘当初认识也是通过我才认识的呢。 我倾慕她,可是她却只当我是朋友,是兄弟,从来没把我当男人,她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你爹” 五叔站起身,拍了拍珑儿,“所以我珍视这份感情,从来都是埋在心里,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并且,我也敬重你爹,他品性纯良,待人真诚,我最好的兄长和我最好的朋友相好,我心里非常替他们高兴,我那时比谁都希望他们有一个好的结局。” “原来仙界也会被门第这种东西左右”珑儿低声说道。 “是啊,可笑是。”五叔冷笑了一声。 “我把你爹带到别院后,为了不妨碍他们谈话,支开了服侍在周围的仆从侍女,我也到宴客厅去招呼来庆贺的宾朋。 果然,你娘的劝说还是起了作用,第二天,婚礼顺利举行,你爹也从那天起戒掉了酗酒的毛病,又变回以前那个正常的仙尊,天帝对这桩联姻非常满意,见你爹婚后更为成熟稳重,早早放出话,仙界的继承人应该非你爹莫属了。” “我娘呢?我爹是因为我娘说和鬼府神君订亲了才安心和别人成亲的吗?”珑儿问道。 “应该是,”五叔点了点头,“自从成亲以后,你爹再也没有提起过你娘的名字。他不提,我自然也不敢问。” “就这么不相往来了?”珑儿轻声问道。 “嗯,没有,据我所知,到现在为止,他们从未再见过面。” 五叔缓缓说道:“我也以为,你娘聪慧识大体,鬼府神君虽然各方面不及你爹,可在冥界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俊美的人物,匹配你娘,应该也算是郎才女貌。 可是不久后,传来你娘重病的消息,甚至推迟了婚事,几个月以后,她的贴身侍女找到了我,交给我一封密信,约我在凡间见上一面。 我当时只当可能你娘对你爹还是心怀惦念,找我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可当我等在约好的地方准备和她见面的时候,来的却只有一个侍女和她怀里抱着的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我?”珑儿颤声问道。 “对,就是你,刚刚出生不到一天的你。”五叔的眼光中透出慈爱,那是一种斩不断的血缘亲情。 “侍女把你连同一封信还有一颗鲜红色的鲛珠交给了我,水族不能随便上岸,更何况一个低等侍女,她来不及详说细情,只说信里写得明白,就匆匆的回到了海里。 我当时抱着你一看,就知道,你应该是你娘和你爹生的孩子,你的头上生着龙角,身上却有着鲛人的鳞片,按侍女所说你刚刚出生一天一推算,正是你爹大婚前一天,我安排他们见面的那一次,你娘怀上了你。 我当时一片混乱,这件事如果被天界知道了,你爹的声望会遭受重创,甚至会引起天庭各方势力的巨变,如果你爹知道了你的存在,以他的人品和行事风格,他绝对会不顾一切的认下你和你娘,可这样一来,不光是龙姓会被其他两姓打击,就连仙界其他家族也会对你爹各种讨伐,毕竟你爹新婚的妻子,其家族在仙界的势力也很强大。 我拆开你娘写的信,证实了我的猜测,你娘和你爹那时情难自已有了你,可是事后,你娘逼你爹立下重誓,此次之后,各自安好,永生不见。 你爹当然明白她的苦心,忍痛答应。他也知道,鬼府神君为人还算不错,嫁给他起码在旁人眼中,也算个是一桩良缘。 你娘回去后就着手准备嫁妆,她当时的确想就这样,和鬼府神君成亲,忘掉你爹,过自己的日子,可谁知,一个多月后,在你娘和神君定好成亲日子的前几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你娘一刻都没有犹豫,当即就决定要生下你,她打算推掉鬼府神君的婚事,独自抚养你长大成人。” 珑儿的眼睛湿润了,泪水迷住了双眼。 五叔拍了拍珑儿的肩膀:“这世上,不会有比你娘更爱惜你的人,她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为了你,宁可背负淫乱不洁的骂名就冲这一点,珑儿,你没有资格责怪她,怨恨她,也没有资格自轻自贱,知道吗?” 珑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泪水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心里一阵酸楚。 “你娘找到海皇,也就是水族的统领,你的外祖父,向他坦白了自己已有身孕,想要退婚的打算,海皇大怒,想逼迫你娘说出她的奸夫是谁,可是你娘宁死也不肯说 海皇为了水族的脸面,也为了你娘的名声,让你娘以重病为由,向鬼府神君提出了退婚,可鬼府神君爱慕你娘已久,竟然宁可等她身体康复之后再成亲。 没办法,海皇只好把你娘关进深海区待产,不许任何人接近,对外只说病情严重,身边只有一个大夫一个侍女陪在身旁。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一生下来,海皇看见你的样貌就知道,奸夫定是天庭中人,他也知道事关重大,只好忍下这口气,可是水族中,不能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孩子,他拿你的生命安危作为条件,强迫你娘嫁给了鬼府神君。 至于你,水族,冥界,仙界,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放到凡间抚养,所以,你娘拜托我——她唯一信得过的朋友,帮你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正巧当时我游荡到了青峰镇附近,听闻老谢两口子勤劳善良,却无子嗣,就把你托付给了他们,直到今天。” 第95章 三界守门人 水声隆隆,一团团凝结的水雾飘散在四周,珑儿的脸上也罩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他此刻正坐在离深潭最近的一块石头上,任凭飞溅的水花和气团打湿他的全身,这样,他脸上的泪看起来才不会那么的明显。 在今天以前,他虽然已经从当时的那个高瞎子——现在的五叔口中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亲生爹娘是出于无奈不能在一起,他也是不得不被送到凡间来抚养长大,却万万没有想到其中竟然是这样的一段纠葛。 他该怎么办?五叔说得没错,娘为了自己爱的人生下了他,并且付出了代价,也承受了痛苦,自己没有资格去责怪和怨恨;爹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他为了仙界的秩序,为了大义,只能做出当下的那种选择。 似乎人人都有个理由值得被理解,被原谅。 可是谁来心疼自己呢?难道被寄养在凡间就是自己的宿命吗? 虽说养父母对他的疼爱只多不少,可是被遗弃的事实是珑儿心上一块巨大的伤口,他不知道要如何治愈它。 珑儿的手摩挲着腕间的红珠,整整十八颗,殷红如血。 “我爹和我娘他们现在,过得一定还不错?”珑儿努力控制着发抖的声音,低声问道。 十八年,他们各自成家,应该有了别的孩子,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影响不大,娘如果又有了别的孩子,想必伤痛会减少一点,没那么难过了。 五叔望着珑儿婆娑的泪眼,叹了口气,“珑儿,你爹成婚生了一儿一女,过得还算幸福。可是你娘” 珑儿心里一紧:“我娘过得不好,是吗?” 五叔低下头,“你娘和鬼府神君成婚前一日,向他坦白了自己产下一子的事,你娘一向为人磊落坦荡,她不想骗鬼府神君一辈子。但是为了保你的安全,她也说了谎,她说你刚一落地就因先天不足死掉了,而关于你爹的事情,无论神君怎么追问,你娘也没露出半句口风。 说出这件事情以后,你娘希望鬼府神君主动向海皇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她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可谁知,神君虽然震惊,却拒绝退婚,大婚如期举行了。 婚礼过后,你娘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鬼府神君因爱生恨,他恨你娘居然在接到他的聘礼之后和别的男人有染,辜负了他的一片真情,他虽然娶了你娘,却又故意冷落她,大婚当夜就到风月场去鬼混,他从未和你娘有过夫妻之实,大婚后的不到半年他又接连娶了六房姬妾,故意做给外人看,以此来羞辱你娘,让她难堪。 你娘对鬼府神君本来就没有爱意,只有歉疚,见他如此,你娘的心里反而好过了许多,她也乐得清静,平日无事之时除了修习仙法,就是做些针线女红来打发时间。 可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道是谁透出风声,鬼府神君去年知道了你还活着,长在凡间的事。你娘托侍女带给我红珠的事也被他追查到了,他认定,我就是你娘当初的那个奸夫,所以他派出了两个手下到凡间追踪我和你。”五叔脸上现出了无奈的苦笑。 “附在言老爷身上的妖,难道就是鬼府神君的手下?当时你说的对我不利的人难道是他?”珑儿一怔。这个长长的故事终于和自己发生了直接的关系,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是啊,这两个手下,也是神奇,他们原本灵力低微,在妖界都属于最末一流,可心思却机敏,一个是猫妖,最擅长猜度人心,你心里想什么,他往往几句话,几个眼神就能看透。另一个是灵狐,擅长魅惑人,一旦上了身,就会搅乱你的心思,让人性情大变。 眼下附在言老爷身上的就是灵狐,猫妖暂时还没有露出行迹,但是这两个妖类,都是结伴而行,互相不离左右,现身应该也是早晚的事。” “可是你赶走他们,是暂时赶走还是怎样?这么长的时间了,鬼府神君早就得到通报,知道了你和我的下落了?”珑儿担心的问道。 “他灵力低微,看不出我的真容,你的灵力初显,他也很难分辨,现在来说,我和你都没有露出行迹。”五叔似乎没有太过担心。 珑儿有点纳闷,如果不需担心,那为什么当他还是高瞎子的时候,会突然反常,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喝了那么多的酒,又要自己买朱砂黄纸,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找他的麻烦? 他疑惑的表情看向五叔,张了张嘴,又忍住了已到嘴边的话,什么也没有问。 五叔毕竟不是凡人,他看出了珑儿的疑问,“别急,我今天会把关于我的事一并讲给你听,”他拉过珑儿,看着这个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五叔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毕竟看护了他十八年,从刚出生的小婴儿,到如今长成宽肩窄腰的帅小伙,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珑儿,你可知我除了看护你,在这青峰镇一住十几年是为了什么吗?”他笑着问道。 “您不是说自己是个闲散的仙君吗?”珑儿答道。 “我这个仙君看似闲散,可是天庭也不养闲人,我真正的职责是三界守门人。” “三界守门人?这是干什么的?三界的门难道在青峰镇?”珑儿有点惊讶。 五叔又是一笑,笑容里却有一些苦涩,“三界守门人,顾名思义,就是看门的,三界之中互相隔绝,可也要互相往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共有四扇门可以连接走动,我是负责南门的守门人。” 想到各州的城门守卫,珑儿似乎知道了五叔的职责,他点了点头,“你的权力看来不小。” “是啊,责任也很重大,总有不守规矩,偷偷流窜的神仙妖魔,我的职责就是追回他们,加以责罚。” “哦,难怪你那时总是突然会消失个几天,镇里的人都说你犯了疯病呢,原来是去抓妖怪了。”珑儿恍然大悟,带着佩服。 “是啊,很辛苦,可是当这个三界守门人,看似简单,一旦做了,就要做满百年才能卸任,算是完成一个阶段的修行,这百年之内不得娶妻生子,相当于凡人的出家为僧。” “啊?居然是这样?”珑儿一惊。“天庭那么多神仙,五叔你怎么会想到做守门人?”珑儿是为五叔惋惜,这样的人品,居然不能娶妻生子,甘愿当和尚?为什么? “这个差事是我向天帝求来的,”五叔低声说道,“因为我在躲避一个人。” 第96章 悔恨 “躲避一个人?”珑儿心中一动,“女人?” “嗯,一个女人。”五叔凄然一笑,“一个狠毒的女人。” 珑儿咂了咂舌,“五叔,我有件事情很好奇。不知当不当问。” “你说。” “仙界和冥界的人是不是都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啊?怎么你们那里的所有烦恼似乎都和男女情爱有关系?我爹娘,鬼府神君,还有您你们除了谈情说爱,没什么别的事可做吗?”珑儿一本正经的问道。 五叔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问得好!” 他双手拄着绿竹杖,仰头看着白练一般的瀑布,感慨的说道:“珑儿,神仙和妖魔鬼怪也有七情六欲,当然也有不同的烦恼,你爹娘和我,那个时候正是像你现在这般大的年纪,都年轻,正是情窦初开,对男女之情懵懂好奇的年纪啊。” “那,您怎么会招惹上狠毒的女人?您不是喜欢我娘吗?”珑儿好奇待问道。 五叔低下头,盯着手里的绿竹杖,沉声说道:“说起来,还是和天界的各方势力有关系。 当年,三界为了加强自己一方的势力,纷纷利用联姻的手段来拉帮结派,我虽然是个逍遥散仙,可毕竟是天帝的亲儿子,因此也格外受到各方的青睐,其中,以冥府阴氏最为积极,她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侄女,相貌娇媚,聪明伶俐,九尾妖狐一族,原本就以美貌机敏着称,这个女子更是同辈之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可是当时我倾心于你娘,对别的女子并未太过上心,虽然平日和家人闲话家常时,天帝和我提及过几次,可都被我以几个哥哥尚未成亲,我怎么能抢先为由搪塞了过去。 可自从你爹成亲,你娘也最终嫁给鬼府神君后,我的婚事还是提上了日程,说亲的对象依然是阴氏的侄女。 我对九尾妖狐一族素无好感,这一族群,心机深重,善于魅惑之术,我的个性简单直接,对她们深感招架不来,所以这次就明确的拒绝了。 可谁知,阴氏的这个侄女个性极强,素来只有她拒接别人,这次居然被我拒绝,她自感自尊心受挫,大为气恼,她拜托阴氏,借天帝生辰的机会,安排我二人相见,她坚信,凭她的才貌,我最终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阴氏当然极力赞同,可我本来就是不喜她的性格,再见她还如此执拗强势,更是不敢招惹。 我再次表明态度,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下不仅得罪了阴氏侄女,九尾妖狐一族都被我惹恼了,阴氏更是大怒,她本来一向看不起我这个姬姓的后人,没想到她们阴氏俯就我,反而被折了面子。 她在天帝眼前最为得宠,说话也很有分量,不知她最后说了什么,天帝不再问我的意见,直接给我指了婚,定下了阴氏的侄女。 我平日里浪荡散漫,看似性格柔和,可其实,我的骨子里最是叛逆,一个仙君,居然不能为自己的亲事做主,与其和一个自己不认同的族群结亲,我宁可终身不娶,接到婚书的第二天,我就去找了天帝,当面向他请求退婚。” 珑儿一伸舌头,“您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天命不可违,连天帝的面子都不给,啧啧啧,佩服,佩服。” 五叔看了珑儿一眼,摇了摇头,“我当时年轻,冲动,心里憋着一股劲,没想那么多,我甚至根本没见过阴氏的侄女,只是单纯想要反抗。天帝大怒,当即下令。要抽掉我的灵力,把我打落凡间,要想重回天庭,除非重新修炼。” “变成凡人?太狠了?”珑儿一惊。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五叔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当时也正在气头上,一切都无所谓,反正我们姬姓原本就是凡人修仙上到了天庭,再重新来一次也没什么不行,就算成不了仙,做个凡人也不错。 可是我娘当时也在一旁,她见我爹一味听从阴氏的安排早就心有不满,如今又这样处置我,她当时不顾天帝正处在盛怒之下给我求情,希望从轻发落我。 天帝冷静下来,他知道我的后面是姬姓一族,惹恼了也不好收场,他思索片刻,让我自己想个法子解决这件事,条件就是让几家都有面子,都好收场。 如果是这样,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远离天庭,永不娶妻,而这种情形下最可行的就是去做三界守门人。无牵无挂,百年期限。 于是我就向天帝讨了这个差事,这份差事琐碎又辛苦,一向没人愿意干,正好南门的守门人早就到了期限,天帝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当即下令让我接了手,这一做,转眼已是十八年。” “那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做比退婚还要伤人啊,阴氏一族岂不是更加恨你吗?”珑儿有点担心的问道。 五叔一笑,”谁说不是呢,阴氏一看。我宁可去做一百年的三界守门人,也不肯和她们家联姻,顿感颜面无光,尤其是阴氏的侄女,那位阴氏小姐,更是对我恨意满满。听闻我到了三界南门,随即也跟了去。“ “要找你算账?” “她当面问我,到底对她有何不满,几次三番推脱婚事的理由是什么,说出来让她明白明白她才甘心。否则她在冥界不好再嫁人。我若说得有理,她才肯原谅我。 可我当时年轻气盛,为了躲她,我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一个姑娘居然步步紧逼,追到了这里,也怪我口不择言,斥责了她几句。”五叔声音低沉,面上似有悔意。 “您说了什么?”珑儿好奇的问道。 “唉,我活到今天,最后悔的就是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几句话,”五叔一声长叹,眼里闪着泪花。 “很过分吗?”珑儿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文雅的五叔会说出什么悔恨至今的话。 “很过分,”五叔凄然一笑,“我憎恨阴氏在天帝面前挑动是非,也恨她为什么偏偏非要和我结亲,害我走到了这一步,我当时怒从心头起,大声斥责她们九尾妖狐一族,都是生性淫乱,妖媚祸主的东西,没资格和我结亲。” “啊?”珑儿瞪大眼睛,“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97章 心机 沐府内。 沐蓝衫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枚碧绿的药丸,塞进了道士的口中。 过了半晌,道士的喉咙咯咯响了几声,苍白的脸色慢慢显出了一点血色,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将军”道士的声音透着惊恐。 他见沐蓝衫脸色阴沉,眼光犀利的盯着他,不禁心里一沉,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沐蓝衫一语不发,直直的盯着道士的眼睛,脸上的表情阴骘,一边的唇角却微微挑起,现出一抹笑意,更显得神情可怖。 “道长,你修炼的功力还是比不过我的还阳丹啊,怎么样,鬼门关上走一遭,见到了什么老熟人没有?” 道士一惊,顾不得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一骨碌身爬下床榻跪在了沐蓝衫的脚前。 “将军,小老道有负将军厚望,实在该死,浪费了您的仙丹更是罪不可赦,可是这破坏法术的力量来得蹊跷,以小老道几十年的修行来看,这力量绝非凡间道法,倒像是正统仙术的手段啊。” “哦?”沐蓝衫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搭着椅子扶手,另一只手手肘支在膝盖上,单手撑住下巴,上身半伏,眼神锐利的盯着道士的眼睛,“何以见得?” 道士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太过虚弱,撑着地的双臂一阵颤抖。 “坐下说话。”沐蓝衫的声音似乎少了些愤怒。 道士哪里敢坐,站起来又浑身无力,只得勉强佝偻着身子,屁股坐在脚后跟上回答沐蓝衫的问话。 “小道士虽然没有机缘得见真仙,可好歹也修炼了几十年,凡人得道成仙的虽然也有,可绝大多数还是停留在法术阶段,和仙术是无法相比的。” “有何区别?” “同样一件事,法术要靠念咒,画符,烧纸等外力来达到,比如您吩咐小老道做的事,我要知晓对方生辰八字,要对方身上的一样或头发,或指甲之类的东西做引子,在辅以相应的咒语作法方有可能如愿,而仙术,是靠施术之人体内灵力来驱动的,他不需要借助什么东西,意念所至即可功成。”老道强撑着颤颤巍巍的身子解释道。 “你能感觉到破解你法术的是仙术,而不是比你手段更高明的法术?”沐蓝杉阴恻恻的问道。 “绝对不是法术,”老道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小老道不敢妄称如何高明,可我好歹伺候两代人皇,皇城里道行高过小老道的当然有,可是能完全破解我这秘法的,至今还并无一人啊。” 沐蓝衫抱着双臂,身子斜斜的倚在椅背上,眼光不离老道的脸,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容让老道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终于,沐蓝衫放下了手臂,缓缓站起了身,“行了,我知道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法坛也撤了,这件事既然惊动了神仙,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只能见好就收了。” 道士也不知道沐蓝衫此话是出自真心还是意有所指,仍旧低着头,不敢吭声。 沐蓝衫冷冷的眼光扫了道士一眼,语气却恢复了往常的平和,“服了丹药,虽说性命无碍,可受损的法力恐怕还要点时日才能恢复,反正我已禀明人皇需要道长在府里帮忙做些法事,既如此,道长尽管放宽心在我这里慢慢修养,什么时候感觉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话虽客气,老道心里却是又惊又怕,看来事情没有成功以前,想要出沐府的门,暂时是不太可能了。老道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声连连答应。 沐蓝衫叫进两个道童,嘱咐了一番,转身离去。 回到内寝,沐蓝衫解下大氅交给守在门口的小厮,重新歪在了美人榻上。 室内暖意融融,沐蓝衫的周身却笼罩着一股寒意。 小厮捧上一一盏热茶,轻手轻脚的放在沐蓝衫手旁的几案上,偷眼看了下主子的脸色,又赶紧退出门外,轻轻关上了房门。 功败垂成,沐蓝衫懊恼地攥紧了拳头。 言老爷身上的“邪”,正是沐蓝衫做的手脚。 之所以这样做,当然绝不会是为了要言老爷的命,如果只是简单的想要谁死,他沐蓝衫犯不上使用这种手段。他需要的是活着的言老爷,活着供他驱使的言老爷。 这个“邪”是要一点一点的占据言老爷的心智,逼出他自身的三魂七魄,取而代之,而操纵权则完全掌握在沐蓝衫的手里。 他的目的很明确,借受到自己操控的言老爷之手,掌握天下财权,进而渗透到其他各部,一举推翻当今人皇的统治,他要把这个昏庸无道的一国之君,像烂泥一样狠狠踩到脚下践踏! 他恨! 即使已经是一人之下的尊贵身份,可沐蓝杉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屈辱和痛苦。 好好的做着镇守一方的将军,一大家子的人为了人皇的江山社稷出力卖命,数十年的恪尽职守,是为了报答老人皇的知遇之恩。 新皇即位,皇城内外都在传言皇位的交接内幕可疑,对新皇的一些执政手法更是非议颇多,可沐家只当是各家势力的片面之词,并未多加留意。 直至各地义军纷纷出现,各种名目繁多的捐税一轮又一轮的摊派到北关的时候,沐家才意识到,人间似乎真的变了天。 老人皇在位时,任人唯贤,吏治清明,政通人和,天下百姓人人称颂;新人皇却似乎想拉着这个国家奔向毁灭。 从心里,当年的沐蓝衫对新人皇充满了质疑,却看在老人皇对沐家的知遇之恩上不得不努力尽着人臣的义务。 直到一次围剿义军失利,人皇居然要沐家全家老小同赴皇城领罪。 几十年的勤勉,忠诚毁于一旦,不念当初的一切功劳,只剩一个死。 他恨自己当初在朝堂上,为什么不乖乖受死,非要站出来为沐家辩解开脱,若不是被人皇看到自己的这张脸,或许就不用受到这样的屈辱。 他恨阿爹的选择,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要用自己的身体和人皇做交易来保住北关一方百姓的平安,为什么不能断言拒绝只保护他一个?什么狗屁大义?人活着,不能自私一点吗? 他恨那些义军,都是百姓,有本事就干脆直捣皇城,东一股西一拨的四处作乱,搅得天下不安,连累各地官员接连被治罪,若不是他们,沐家何至于此?他沐蓝衫何至于此! 他更恨这个新人皇,他忘不了那个男人的手第一次在他身上摩挲时,他心里的惊恐和恶心,他更忘不了那个男人每次伏在他身上时他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以色侍主”,隐忍了这么久,北关的城防和军队,在他这些年悉心的培植下,羽翼渐丰,到了开始算总账的时候了! 第98章 交恶 言老爷要亲自到下沙村来带各家的当家人去沙塘湾看宅子。 刚刚吃过早饭,景齐就回到了村里挨家挨户的送了消息。 珑儿的阿娘和阿爹早早的收拾好,正在家里等言府的马车来接。 “他爹,要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分下来的宅子,院子都比咱们现有的好,还给新建个码头,咱们是不是也没啥好不满意的?”阿娘一边赶着缝制手里一件做给珑儿的棉衣,一边轻声问道。 阿爹坐在椅子上,细细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眼神里满是眷恋和不舍。 “唉,朝廷占了咱们的村子,要言老爷给兜底,人家图啥,咱们能说啥?”阿爹无奈的叹着气。 “要是没有言老爷,咱们没有了房子,没了地,只剩下一条船,真不知道该怎么活,这不是生生的把人逼得除了造反就没有活路了吗?”阿娘小声嘀咕着。 “知足,外边乱成那个样了,咱们现在还有太平日子过就算不错了,就是不知道还能太平几天啊!”阿爹的大手轻轻的抚着自己亲手做的桌子,幽幽地说道。 “也不知道珑儿在言府里习惯不习惯,一想到那么一个好动的孩子以后要整天在人家府里听人呼来唤去的,我这心里就针扎似的难受”阿娘的声音开始哽咽,泪水涌上了眼眶。 珑儿离家不过一夜,阿娘就已经开始想儿子。 “你这人,不是你求人家言府收留珑儿,还说让他扫地都行吗?怎么,后悔了?”阿爹故意调侃道。他又何尝不挂念珑儿,只不过父子之间的感情向来含蓄些。 “说是那么说,可珑儿从小到大哪里会伺候人啊?我真担心他在言府里,有人欺负他,给他气受。”阿娘越想越伤心,眼泪开始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珑儿娘,孩子早晚都有长大的一天,尤其是男孩子,哪能一辈子在爹娘翅膀底下躲着?再说了,珑儿生下来就不是凡人,咱们要是不放手让他历练历练,我还真怕给他耽误了。”阿爹低声劝慰道。 阿娘一怔,十八年了,她经常会忘记珑儿不是她生出来的孩子,听珑儿爹乍一提起,阿娘的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珑儿刚刚被抱回家时的样子。 一块金光灿灿又细又软的料子围成的一个小襁褓,一个粉嘟嘟的小人儿睡在里边,浓密的睫毛,红红的小嘴巴,胳膊腿儿像是一节一节的嫩藕,胖胖的脸蛋上竟然还带着笑意。 珑儿娘一眼就爱死了这个小宝贝,完全忽略掉了这个小家伙的头上隐隐生着两个犄角,后背上还有闪闪的鳞片。 不管他是个什么,都没有阻止珑儿娘当时要抚养他长大的决心。 “一转眼,十八年了,长大了。”阿娘喃喃的说道。珑儿长成了健康帅气的大小伙子,单看外表,完全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 “别操那些没用的心,男孩子就是要闯荡,珑儿吉人自有天相,咱们管好自己,别让孩子有后顾之忧就算是帮他了。” “大叔大婶!快点出来,马车来了!”红玉的声音打断了老两口的对话。 “来了!”阿娘大声答应着,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和阿爹走到了门外。 红玉正和大牛站在门口。 ”大叔大婶,咱们三家坐一辆车。”红玉亲热的搀住了珑儿阿娘的手臂。 “言老爷来了,头一辆带路的就是他坐的马车。”大牛在一旁说道。 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口,六七架大马车排成一溜。 珑儿娘一眼看见川子和他爹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正往他们这边张望。 自从上次大牛和川子打架,红玉和珑儿在中间想尽办法想让他们重归于好,可他们两个始终都别别扭扭的,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珑儿阿娘对川子笑笑没有招呼他。 “两个犟种。”红玉也看见了川子,又看了一眼大牛,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阿娘的眼光来回的找珑儿,“红玉,大牛,言公子和珑儿都没来吗?” 红玉一笑,“大婶,听说珑儿进言府当言公子的陪读去了?不是才去了一天吗?一天见不到就想了?” “大婶,去言府是好事啊,你们家那条船我大叔一个人都绰绰有余,珑儿这么大了,该锻炼锻炼了。”大牛看起来很是赞同珑儿进到言府。 “我可没想他。”阿娘嘴硬的答道。“我就是想着咱们村去看房子,言公子能让他跟着去一趟呢。” “好像是说言公子和珑儿去办什么别的事了,今天就是言老爷和管家来了。”红玉小声说道。 “各家都到齐了没有?”付先生从人群里走到了马车前面,“乡亲们,我们今天去沙塘湾看房子,每户人家出两个代表,三家或者四家坐一辆马车,我叫到名字的答应一声,咱们凑满一车随时出发,言老爷给大家带路!” 头一辆马车上,久违的言老爷坐在车夫旁边微笑着冲乡亲们挥了挥手,人群里一阵欢呼。 珑儿站在瀑布前听五叔讲述过往,当听到他居然用那样的话来说一个姑娘时,也忍不住有点怪他太过于口不择言。 “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五叔叹了口气,语带悲凉,“阴氏侄女听了我的话顿时变了脸,她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愤怒,眼泪也气得在眼圈打转。当时我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冤枉了人。” “那你就赶快道歉啊。”珑儿急着说道。 “可我当时也在气头上,虽说知道自己错了,可对她竟然一直追我到南门这件事还是很反感,我不等她出声,来了个先发制人,反问她,谁家正经姑娘会追着男子到这种偏远地方,你们九尾妖狐一族的家教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你们就是这么的随随便便,不懂自爱,我有哪句话是说错了吗?” 珑儿一咧嘴,摇了摇头。 “我是不是很差劲?”五叔的语气带着悲凉。 “阴氏侄女听完我的话,脸色煞白,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她站在我面前,直瞪瞪的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姓姬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妄给我的人品下了定论,只怪我瞎了眼,当初一眼看中了你,托我的姑母向你提亲。 却不料你几次推脱却是这个毫无根据的理由,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淫邪随便不自爱了? 也好,反正整个天庭和冥府都知道我看中了你,而你为了躲避我宁可当这三界守门人,你既然百年之内无法娶妻,我背了这个名声也难出嫁,索性我就干脆淫邪给你看看!免得我枉担了虚名!” “啊!”珑儿一声惊呼。 第99章 报复 五叔低垂双眼,半晌无言,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悲伤怅惘的情绪中,十八年前的那一幕浮现在眼前,阴氏侄女那受伤决绝的眼神像是一根尖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上,只要想起,就是一阵刺痛。 “后来呢?”珑儿小声的问道,他虽然不懂男女之情,可从五叔懊悔疼惜的眼神中,他感觉到五叔对这个女子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五叔抬起头,“她说完这句话,不再看我,转身走了。我原以为她一怒之下会去阴氏那里告我一状,反正我已经自罚到这个程度了,还能把我怎么样,所以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干脆安心的做起了三界的守门人,没事的时候游走三界,看看各处不同的风物习俗,日子倒也快活。” “人家姑娘不会就这么算了?” 五叔摇摇头,“她没去告状,甚至也没有回到冥府,直到有一天阴氏家里的人到我这里来打探她的消息,我才知道,自从上次见面,她居然失去了踪迹,她家里的人之前以为她在天庭陪伴阴氏,而阴氏也以为她早就回了家。 我当时也有点慌,因为无论是冥府还是天庭,要想找一个身上有灵力的人,按理说不是难事,怎么可能会迟迟找不到人呢?除非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那就是自己吐出修炼的金丹,现出自己的原身。”五叔的声音有着一丝颤抖。 “难道她重新变成了九尾狐吗?”珑儿大吃一惊。 “没有人敢确定她的真身到底会变成什么,”五叔低声说道。“因为她原本就是九尾狐和凡人结合而出生的,据说生下来的时候原身是个女孩子,可是也没人敢担保修炼了几百年之后,再吐出金丹,到底会变成什么。” 珑儿的心里一震,“上百年的灵力就这么没了吗?” “你说她是不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居然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报复我的口不择言”五叔凄然一笑,眼角闪过一点泪光。 “甚至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她早在几年前,天帝为阴氏举办的庆生宴上就已经对我一见钟情,这几年中,她推掉了无数想要和她结亲的人,直到排在我前面的哥哥们都已完婚,才拜托阴氏替她向我提出了结亲的意图。也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青青” 珑儿心中为之恻然。 “我找了她三年,就是我把你交给老谢两口子之后那三年,我访遍凡间,到处找寻她的下落。 因为吐出金丹后,不管她是现出九尾狐的样子还是凡人的样子,身子都极为虚弱,在此期间起码修炼一年,才能正常饮食和轻微的活动,可以说这一年里,她是不是能在凡间平安的活下去都不好说。 再修炼到第二年,可以变作人形,可是气血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左右,并且每月的月圆之夜,灵力几乎消失,必须服食丹药才能在第二天回复正常。修炼到第三年才会达到正常人的样子,能够像个凡人一样正常生活,并且原有的灵力也会开始慢慢的恢复,也正是如此,我才能够找到她,认出她。” “这还真是够狠的三年”珑儿喃喃的说道。 “你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吗?”五叔半仰着头,凄然笑道,“我凭借她微弱的灵力找到她时,她已经化作一个妙龄少女,过上了凡人的生活,而且是我意想不到的生活。”五叔的声音里满满的苦涩。 “过得很苦吗?”珑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苦啊,一点都不苦。“五叔摇头惨笑,“何止不苦,简直是春风得意,名满皇城!” “那不是很好吗?” “很好?是很好,她为了不耽个淫邪的虚名,居然自卖自身,进到皇城最有名气的妓院做了妓女,凭着九尾狐家代代相传的绝世美貌,成为艳名满皇城的头牌,甚至惊动了那时的人皇,我找到她时,人皇已经下了旨意,三天后就要送进宫去做妃子了!” “啊?!”珑儿震惊得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 九尾妖狐,吐出金丹化身凡人就够让人痛惜不止了,她居然自贱到去做妓女,难怪五叔是那样痛苦的神情,就为了他当初那种无情的拒绝方式和那几句充满偏见的话!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了声音,五叔眼角的泪终于夺眶而出,看着他瘦削清俊的脸上那种悲伤又懊悔的表情,珑儿的心也跟着难受不已。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五叔,好像所有的语言都不足以平复这个哀伤的故事带来的冲击。 爱恨一念之间,五叔甚至是在十几年的懊悔中才慢慢感受到了那位青青姑娘对他的感情,只是这感情现在带给彼此的只剩下无法弥补的伤 良久,五叔才又幽幽的说道:“我那时见到她那个样子,懊悔的简直无以言表,我道歉,悔过,求她回去冥府,许诺百年之后,等我守门人期限一到,一定立刻娶她为妻,可是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打动她的心,她只是对我一笑,说了两个字:晚了” “三天后,她进了宫,成了人皇宠爱的妃子,年底生下了个女儿,和她一样,是个半妖。”五叔叹了口气,“我见她在凡间的生活虽然波折,可是如今既然已经得到人皇宠爱,又有女儿承欢膝下,也算是好事多磨,我也可以暂时放下心了。 我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我也没有奢望她原谅我,我当时能为她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隐瞒她的行踪,让她安心的在皇宫里过一段幸福的日子。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在青峰镇落了脚,一是为了照顾你,再是为了关照她。当然,她的灵力低微,没有办法找到我,可我却随时能够见到她。 我变换了容貌,甘愿用最丑陋的样子面对世人,我放浪形骸,自我孤立,我用我能想到的办法来惩罚自己,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不会那么难过,那么愧疚。 我原以为可以这样顺顺利利的等你慢慢修炼成仙,等她修炼后可以变回原身,我也能顺利结束三界守门人的百年任期,一切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谁知,事情从来不会尽如人意,今年夏天的时候,她又出了件大事!” 第100章 离奇 珑儿心里一惊,随即想到,五叔说的大事应该和人皇排挤老臣子,整治老人皇的亲信有关,这个青青姑娘是老人皇的宠妃,想必也受到了牵连,可是她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妃子而已,生下的又是个女儿,应该不会对人皇的皇位有什么威胁,更何况她还恢复了一些灵力,能出什么大事呢? 五叔低低的叹了口气,“我身为仙君,按理说不该插手凡间之事,可是为了她,我不得不时时关心皇城里、宫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因为深宫之中,各种明争暗斗甚是厉害,她身为宠妃虽然深得人皇宠爱,可同时却也成为了许多人的眼中钉。她灵力微弱,要是真的有人想对她不利,我怕她应付不来。” 五叔的神色温柔缱绻,眼神中流露出了满满的疼惜和爱意,珑儿心头涌起一股温热,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秘密,脸上不禁一红。 “几年前,人皇退位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正值壮年,天下也难得的清明太平,怎么突然间就下了诏令,让这个新人皇上位了呢?我想看看她的生活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便暗中打探了一段日子,她和她的女儿似乎一切如旧。 我见她们一切都好,也就放下了戒心,那时偏巧冥府里几个小妖溜到了凡间作恶,我就暂时没有留心皇城里的事情,到处去缉拿那几个偷跑的家伙。 可谁知,就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皇宫里开始怪事频出。 先是几个皇子接连出事,有的急病而死,有的坠马致残,还有一个最被人皇寄予厚望的三皇子,居然被一道惊雷活活劈死在自己的寝殿门口紧跟着,好几个侍奉老人皇的近卫也纷纷离奇失踪,最后,连老人皇也下落不明。 我感到事有蹊跷,隐隐怀疑这些事情是不是和阴青青有关,因为我发现,皇城里开始偶尔会有妖气笼罩在皇宫的上空,可每次我顺着妖气去追究根源时,它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掉。这股妖气微弱,和她当时的情形非常契合” “你又怀疑人家姑娘?”珑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住五叔。 五叔叹了口气,“当时的情形,不容我不往她身上想,我看守三界的出入口,职责就是防止三界中的仙和妖扰乱凡间,我防守一向严密,这皇城周边,除了阴青青,再没有其他身有灵力之人,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珑儿一呆,他也会像五叔一样,第一个会想到阴青青?可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五叔看了一眼珑儿,“任谁都会像我一样,可是我怎么敢直接去向她询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和她有关啊。” “难道这些不幸的事情一定是和妖术有关吗?会不会是像像附在言老爷身上的‘邪’一样,是有人想要他们出事呢?我当初就听说过,当今人皇的娘,老太后供养了一批术士巫师之类的人,是他们在其中搞鬼,人皇才登上皇位的。”珑儿想起当初听到过的那些传言。 “妖法和邪术我还是分得清的。”五叔摇了摇头。 “老太后手下养着那些个人,道行有多深,我稍加试探就已经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了,况且,天下修仙修道之风盛行,各皇子手下也不乏身怀异术之人,他们这些拥有继承皇位资格的家伙,互相防备之心极强,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那些个术士岂能袖手不管?” 珑儿点了点头,五叔的话非常有道理,难道真的是那个姑娘?可她是为什么呢? “我为了查清这件事,整整守在阴青青的窗外三天,结果三天之内,她没有任何异样,皇宫内外也是一片平静。 我一看什么事都没有,暂时放松了警惕,去办我自己的事,可等我再回到皇城想继续追查宫里那些怪异之事的时候,人皇不知为什么,就突然盯住了阴青青母女,说是宫里的各种蹊跷之事都与她们母女有关,因为她们都是半妖之体!” “怎么会这样?”珑儿大吃一惊。“能看出她们的本来面目?难道真的有比你还厉害的神仙或是妖怪在宫里?” 五叔脸色凝重,没有回答珑儿的疑问,接着说道:“当时人皇突然下令抓住了她们母女,命术士画了符咒镇住了她们仅有的一点灵气。要把她们沉到海底,让她们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他的动作非常快,等我匆匆赶到皇宫时,已经一切都晚了。万幸的是,青青毕竟灵力稍强一点,她在最后关头逃掉了,可她的女儿却被沉了海” 听到这里,珑儿的脸色大变,脑子轰的一声,他立刻想起了夏天的时候,从棺材里救出来的那个神秘的少女,难道就是她?阴青青的女儿,当今的公主?不会这么巧? 五叔注意到珑儿的神色,点头微笑道,“没错,珑儿,你当时救出的那个女孩子就是青青的女儿,永宁公主。” “你你知道这件事?”珑儿一脸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五叔,他以为这段奇遇可能会是这辈子都解不开的一个疑团,却没想到会在五叔这里找到了答案。 “是,我知道,”五叔点了点头,“可我也是几天之后才知道的。” 五叔看出珑儿的惊讶,解释道:“我虽是仙君,却也不是无所不知,我当时凭借阴青青微弱的灵力找到了她,她逃到了青峰山里,整个人因为符咒的关系,气息已经非常微弱,我给她服下一粒还魂丹,总算恢复了她一些灵力。可她睁开眼见到是我,眼光里透出的却是惊恐和怨恨。” 珑儿一愣,恨倒是可以理解,可她为什么见到五叔却要惊恐呢? “我见她神色有异,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我再三追问,她才说出原因。 原来,人皇当时也被宫内的诡异之事所扰,他养的那些术士巫师没有一个能搞清楚这些事情的缘由,就在他每天惊恐不安,生怕自己也被牵连其中的时候,一个自称活神仙的自荐进到宫里,宣称自己看见了妖气,要为人皇出力,除掉祸乱深宫的妖怪。 人皇大喜,准许他可以任意出入宫里一切地方,只要能揪出作乱的妖怪,结果,这个活神仙毫不费力的找出了阴青青母女,并且在人皇和一干朝臣面前,用符咒逼出了她们的本体,九尾妖狐!” “啊!”珑儿一声惊呼。 “最离奇的是,这个号称活神仙的捉妖人,居然就是我——那时化身为高瞎子的我!” 第101章 重担 “怎么会这样?”珑儿惊呼道。“莫非真的有比你还厉害的人也到了凡间?” 五叔清俊的面庞上现出一丝苦涩,“我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是一惊,可我虽然极力向她表明那个人绝不是我,却完全没有证据。 我只能暂时先找个地方安置好她,所幸当时已过了月中,正是她灵力渐强之时,否则” “难道五叔你也感觉不到皇城里有另一个灵力强大的人存在吗?”珑儿担心的问道。 “奇就奇在这里,对方化作我的模样去对付青青母女,证明他对我和青青的纠葛,我们的现状完全一清二楚,十八年来,居然还有人借这一点来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不清楚对方目的何在,而且对方的灵力高过我不止一点半点,想要对付我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却偏偏不出手,反而只是想让青青加深对我的误解和怨恨。 我当时十分慌乱,也十分愤怒,一心想找出到底是谁在冒我之名做了这件事,可却毫无头绪。 青青的女儿也是半妖之身,天生自带灵力,我借此找到了隐藏在青峰山山洞里的她。 这个女孩子,我虽然看着她长大,可是从未打过照面,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更不想让她知道我和青青的种种过往,当然,她娘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陈年旧事。 我当时化身一只鸟在窗外看见了你和白樱的谈话,听闻居然有人提前给了这个女孩子服下了灵药假死,又有人精确的知道沉海的时间和地点并且安排了人手去救她,不禁感到奇怪,我去问青青,是不是她安排的,可她也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有人要害他们,有人救了她们,难道除了假扮成你的那个人,还有其他的人?可是你却完全感觉不到?”珑儿不可置信的的问道。 “仙君的灵力和修为在天庭和冥界来说已属不低,往上比我厉害的虽然也大有人在,可是有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有谁。 直到有一天,当初抱着你见我的那个侍女又找到了我,带来了你娘的一封密信。” 珑儿一震,居然还是和自己的亲娘有关系。 “密信里说的就是鬼府神君知道了你长在凡间一事。”五叔苦笑道。 “是啊,你刚刚提起过,还派了两个小妖跟踪我和你,可你不是说他们灵力微弱,不足为患吗?” “他们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鬼府神君啊。”五叔沉声说道。 “你怀疑那个假扮成你的人是鬼府神君?”珑儿吃惊地问道。 “我没有证据,不敢妄加推断,可是的确有这个可能。”五叔低声答道。 “我现在叫你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我可能暂时要离开青峰镇一段时间,我必须要查一下这些事情的背后到底有谁参与到了其中。” “您是要去冥府?”珑儿一惊。 “不止冥府,天庭我也要去走上一遭。”五叔答道。 “之前我一直没有处理这件事是因为惦记着你的修炼进度,眼下你已经初窥修仙门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已将修炼之法写好,你只要潜下心来,循序渐进就好。”五叔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珑儿。 “可您不是要守三界的大门吗?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哈哈哈,”五叔看出了珑儿的不舍,朗声笑了起来。“我的绝招是什么你忘记了吗?你现在所处的就是三界的大门啊!” “移形换影!”珑儿看着眼前的山川,瀑布和深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里居然就是三界的大门?” “是啊,”五叔点头微笑着,“珑儿,我当初没有让你叫我一声师父,是因为我原本是你的五叔,咱们没有必要再单论师徒,你好好的修炼,以后五叔一定会在天庭帮你找一个厉害的师父。” 珑儿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感动。 “可是您还是会偶尔回来看看的?不是还有青青她们母女在吗?” “青青到现在还误会那件事是我做的,她原本就怨恨我,如今积怨更深,如果我查不出真相,恐怕这个仇一辈子也解不开了。”五叔叹了口气。 “至于她女儿,这个女孩是老人皇最疼爱的女儿,也是除了人皇外仅存的皇家骨血,似乎有一批人想要借拥立她为女皇的由头,去推翻现在人皇的统治,我对这些权力争斗一向没什么兴趣,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知道她们母女现在一切都好就够了。” 珑儿闻言暗惊,这批人不会就是义军,怎么又出来个女皇? ”还有,如今天下不太平,不知什么时候就是一场战乱,青峰镇这里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你虽有灵力,可还是凡人之身,务必要小心留意,不要出什么事,你娘给你的那串鲛珠,一定要随身带好,关键时刻它是可以救命的。”五叔叮嘱道。 “我当然还会经常回来的,你修炼中有什么难关我还是会帮助你,只是这件事情,我一旦开始着手去查,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纷繁复杂,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尤其是冥府,冥王一向护短,我本来就有负青青,深为冥府之中的人所不喜,万一凡间的这些事情鬼府神君真的插手了,冥王一见是和我有关,解决起来恐怕也要大费周折,难上加难。” 珑儿听得出来,五叔这是在和他告别,虽然他的讲述看似平和,可是这里面牵扯到天庭冥府和凡间三界的纠葛,要查出点什么,恐怕没那么简单,十八年前的旧事一旦提起,到时候惹出来的风波一定不会小。 “我今天把这十八年来所有的事情讲给你听,就是让你明白,眼下凡间的祸乱,三界都纠缠其中,你要承担的不止是保护青峰镇这一方的乡邻,冥府中,你可怜的亲娘,天庭中,身担重担的你的亲爹,都和这场祸乱息息相关。 你要做的就是加紧修炼,练好本领,当有人需要你站出来保护他们的时候,你有勇气,有能力去帮助他们,你懂吗?”五叔按住珑儿的肩膀,眼光殷切地注视着他。 珑儿感觉到五叔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这是他无法摆脱的宿命。 第102章 爱与恨 “珑儿!珑儿?你是不是在里边?”一阵叫门的声音打破了叔侄间的沉默。 珑儿吓了一跳,在这个虚幻的三界南门处,居然还能听到现实中的声音,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好像是言公子。”珑儿听出了那个清亮的声音。 “看来是担心你了。”五叔一笑,绿竹杖轻轻的磕了一下地面,眼前的幻象顿时消失不见了,珑儿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小屋。 “这些朱砂写好的符咒拿回去,贴在言府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言老爷的身上随身带一张,可以暂避妖邪。”五叔在珑儿买来的黄纸上迅速的画上了符咒递给了珑儿。 “以后说不定那个沐蓝衫还会有什么举动,这个人身上也有一些古怪,轻易不要招惹他,待我事情办得有些眉目了再说他的事。 珑儿点头答应。 言公子的敲门声响起,他已经进了院子来到了屋门外。 珑儿嘟起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倒是能顺顺当当的走进来。” 五叔听出了珑儿的话外之音,含笑说道:“言云宸天性纯良,胸怀锦绣,将来的造化不小,和他结盟,对你的修为大有裨益,五叔当然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原来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对他这么好的啊。”珑儿嘻嘻一笑,心里却是一阵感动。 “跟他回去,收好我给你的修炼秘笈,凡事多加小心,我会尽量多回来看你的。”五叔微笑着拍了拍珑儿的肩膀。 珑儿心里虽有百般的不舍也只好轻轻的点了点头。 推开门,言公子见珑儿手里拿着符咒走出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你这小子,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走了,害得我担心了半天。” “有什么好担心的,活神仙要我去买些黄纸和朱砂写符咒来驱妖辟邪的,我自然得照办啊。”珑儿回身关上了房门,眼角的余光瞥见屋子里面,五叔已经收起本来的模样,重新变回了高瞎子。 “我得进去谢谢活神仙啊,另外我还带来了点谢礼呢,我爹本来想亲自来的,可是今天已经定了带你们村里的人去看宅子,我就只好先替他老人家过来一趟。”言公子边说边抬脚想进高瞎子的屋门。 珑儿赶紧伸手拽住他,“不用了,他说刚刚驱走那个妖邪费了很大的精力,现在要休息,暂时谁都不见了,你要是想感谢还是过两天再来好了。” “这样啊。”言公子有点失望。 “既如此,那咱们还是先回府里把这些符咒贴好,我爹今早多亏活神仙作法驱走附身的妖邪,现在已经去你们村里去处理安置的事情了,等下你就和我直接去沙塘湾,看看你们要搬的新家!”言公子转回身,看了一眼高瞎子的屋门,隔门深施了一礼,大声道了谢,才和珑儿走出了院子。 回到言府,珑儿按照五叔教的,把符咒全部贴好,又和言公子要了一个小荷包,把一张灵符折好,郑重的放在里面递给了他。 “这个等下交给言老爷,高瞎子说,这股妖邪之气只是暂时驱走了,若是想要彻底扫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眼下各方势力很多借助妖邪之术来暗中行事的,这张灵符可以保言老爷的平安。” “难为他费心了,”言公子感激地接过荷包,“也是托了你的福,要不然我还真是请不动这个活神仙。” 珑儿嘻嘻一笑,“我也得感谢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居然这么有面子。” 嘴上和言公子说笑,珑儿的心里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五叔守护了自己十八年,要不是有这些说不清的麻烦找上门来,或许他会就这样一直默默的守护他一辈子。 如今自己初具灵力,可以自行修仙了,他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这份大恩,要珑儿怎样报答啊。 五叔说是暂时分别,可听他说话的语气和望着自己时的眼神,再想想他要面对的冥府势力,珑儿不禁为他担心。 自己的身世秘密,阴青青和她在凡间的经历,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都牵扯到了五叔,如果有人用这些事情做文章来攻击五叔,或者攻击姬姓一族,甚至是攻击整个天庭,后果都不堪设想。 要怎样做才能为五叔分担一点这些烦恼呢?凭自己这点微末的本事?珑儿心虚的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言公子盯着珑儿的眼睛好奇地问道。“这一脸严肃的样子看起来都不像你了。” 珑儿赶紧收回思绪,恢复了笑脸,“没想什么,就是好奇沙塘湾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都说是你们言家的老宅,也是靠近海边,想来和我们村子一定很像。” 言公子扑哧一笑,看了一眼珑儿,“你这顾左右而言它的招数实在是不太高明,算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就算你是真的在好奇沙塘湾好了,咱们这就去看看,估计这会儿我爹和付先生应该也带着乡亲们到了。” 言公子和珑儿牵出两匹马,一路说笑,向沙塘湾奔驰而去。 百花谷里,小丫头音儿正帮着神医婆婆分拣各色草药。 “音儿,你们小姐今天又出去了?”帷幔后面,传出神医婆婆沙哑的声音。 “是,一早上就走了,说是这两天都不回来,让我就在您这边帮忙。” “嗯,她倒是心疼我。”神医婆婆冷冷的说道。 “婆婆,您上次给我们小姐配的药效果好像比之前的都好,晚上睡得踏实多了,也没再叫头疼。照这样下去,小姐的身体应该会完全和常人一样了。”音儿的小脸红彤彤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看向帷幔深处。 “像常人一样?”神医婆婆嘲讽的语气反问道。“怎么,她还存着这种可笑的念头?那你还是让她趁早清醒点的好,少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音儿听婆婆的语气不善,赶紧解释道:“没有,小姐什么都没说过,是我看她发病时那么辛苦实在是不忍心才有这样的想法,不关小姐的事。” “哼,她恨我,有什么话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和我说,可是当初享得了福,现在也要吃得了苦!这是她的命,想逃也逃不掉!” 第103章 心里不舒服 几辆大马车把心满意足的乡亲们送回了下沙村,言老爷和付先生先回府去处理多日以来堆积的各种事物,毕竟“病”了那么久,可不能浪费这难得的清醒。 珑儿和言公子在村口告了别,他想要陪爹娘收拾打点一下家里的东西,两天后就搬家了,他怕阿爹和阿娘忙不过来。 “珑儿,说好了就这两天,搬完家咱们可就要办正事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太恋家。”言公子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知道了,不用两天,我明天过了晌午就能回去了,主要有一些需要力气的活我阿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着搭把手,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珑儿把马的缰绳递给了言公子。 “你就待到搬家,除了爹娘,还有你的小伙伴,我看刚才你们几个别别扭扭的,是不是闹矛盾了?趁这两天,把这些事都解决了,拖久了更难搞。” “你还真厉害,这都看出来了,也好,那就搬完家再回去好了。”珑儿一想到大牛和川子那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倔强模样,不禁有点发愁。 “那就过两天再见了。”言公子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珑儿转身回了家。 “阿爹,阿娘,我回来了!”还没进院子,珑儿就大声的喊了起来。 屋门呼地一下被推开,阿娘疾步走了出来。 “珑儿,你不是和言公子一起回言府了吗?怎么跑回家来了?”阿娘一把攥住珑儿的手,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阿娘,咱们搬家不是需要我这个壮劳力嘛,我就和言公子说这两天我先回家帮帮忙,搬完家再回言府。” “那能行吗?高瞎子说让你这几天离海边远点,那个水鬼没准还会跟上你呐。”阿娘紧张的低声说道。 珑儿心里暗自好笑,高瞎子和自己演得那场戏实在是太过真实了,阿娘恐怕还没缓过劲。 “没事,阿娘,我去求高瞎子画了一张灵符,他让我随身带着,还有这串珠子,”珑儿露出手腕上的鲛珠,“他用什么圣水帮我洗了一下,说是之前沾了脏东西,要不然那个水鬼根本不敢沾我的身边。” “肯定是你整天山里面到处乱窜,惹上了什么东西,以后在言府,有个正经差事做也好,虽然要受人差使,可好歹我和你阿爹不用替你整天担惊受怕了。”阿娘看起来相信了珑儿的话。 “外边不冷吗,还不让孩子赶紧进来?”阿爹在屋里高声叫母子两个。 “你阿爹这两天没事就去你那小屋里坐着,唉声叹气的,明明就是惦记你,就是不承认,嘴硬的老家伙。”阿娘低声和珑儿抱怨着。 珑儿心里一热,他知道阿爹的脾气,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上次珑儿假装中邪,阿爹一直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跑前跑后的都是阿娘,因为阿爹当时就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精气神,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珑儿现在回想起当时阿爹的那双大手,依稀还能感受到他手心里不停浸出的汗水和止不住的颤抖 “阿爹!”珑儿拥着阿娘走进了温暖的小屋。 “刚去了一天就回家,言府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你这个随心所欲的性子可要改一改了。”阿爹的语气有点严厉,可目光里透出的却是慈爱。 “阿爹,是言公子要我回来帮忙收拾收拾的,咱家大业大的,少了我这个壮劳力怎么行?”珑儿亲热的拉住阿爹的手,少见的和阿爹撒起了娇。 “家大业大,可不是嘛,你今天不是也看见了咱们在沙塘湾的新房子吗?平白收人家那么大一个宅子,我和你爹这心里还真是有点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好还是不好?”珑儿好奇地问道。 “唉,什么好不好啊,要是以咱们家来说,这辈子我砸了这把老骨头也住不上那样的宅子,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祖辈住了上百年的村子,我这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珑儿听出了阿爹话里满满的不舍。 “是啊,按说这应该是件好事,你看咱们村里的人,哪一家不是欢天喜地的,尤其是川子一家,咱村属他们家人口多,住的不好,这下按户一分,他们哥三个分了一整溜的房子,咱们看着也替他们高兴啊,可是我就是心里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总是感觉不舒服。” “是不踏实,”阿爹接过话茬,“原本咱们这个家,不管好歹,都是靠自己挣出来的,咱的屋子没那么阔气,院子没那么敞亮,可我吃得香,睡得好,这以后住在人家的屋子里,我真怕我连个好觉都没有了。”阿爹叹了口气。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说这沙塘湾,一整个的都给咱们分了,下沙村的这二十几户人家,都欠了言家多大的人情,原来咱们和他虽说也不是平起平坐,可说话的时候咱们都是挺胸抬头,气大声粗的,这以后我见到人家言家的人,估计腰都挺不直,想想都别扭。” 珑儿看了爹娘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就为了这个不舒服啊,那你们可真是多余了。” “你这臭小子,什么意思?”阿娘拍了珑儿一巴掌。 “你们真是白替别人心疼,言老爷是什么人,人家是管钱粮,做大生意的人,人皇把这个军器所的差事给了他,他从中肯定会有好处的,你们还真以为他会贴钱干这种赔本的买卖吗?反正我是不信。” “人家怎样是人家的事,怎么,人家有好处就非得把好好的宅子分给你住吗?”阿娘白了珑儿一眼。 “阿爹,阿娘,人家言老爷是替人皇办事的,把咱们安置好了,军器所才能顺利开工,只要造出东西来,言家就有大把的钱赚,别说一个沙塘湾,买个青峰镇估计都不在话下,你们就踏踏实实的住下,再说了,我以后跟着言公子也会多多出力,就当是报答言家,感谢当然要感谢,要是言家的好意反而成了你们的负担,那可真就是言家好心办坏事了。”珑儿耐心的劝慰着爹娘。 “算了,反正也只能先搬去再说了,万幸和乡亲们还在一个村,左邻右舍的也还是和现在一样,树挪死人挪活,走一步看一步,我去准备饭,吃饱了开始收拾东西!”阿娘站起了身。 “大婶,多准备点好吃的,我和大牛也要在你们家吃一顿!”话音未落,门帘一挑,红玉和大牛走了进来。 第104章 劝和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珑儿见到大牛和红玉,一边往屋里让一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二哥说的,言公子让他也回来帮忙了。”红玉笑着走进了屋子,手里拎着一个油浸浸的荷叶包。 大牛的怀里抱着个竹篓,珑儿探过头一看,最上面面是两条大黄鱼和一大块酱牛肉,底下好像还有一小坛酒和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装的满满当当。 “你们干什么,要来我家吃酒席吗?”珑儿笑着问道。 “大叔大婶,我们俩可不是吃白食的,你看,这可都是大牛铺子里备的上好年货,拿过来孝敬你们的。”红玉和大牛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了饭桌上。 “哎呦,你们这两个孩子,拿这么多,怎么吃得完?”阿娘一见大牛还在往外掏东西,赶紧伸手去拦。 “大婶,年底了,正好今年我二叔生意不错,我分了不少钱,还分了一堆东西,不光你们家,红玉家我昨天也送了。”大牛笑嘻嘻的说道。 “原来是发财了,阿娘,那咱就不客气了。” “你就知道不客气。”阿娘瞪了珑儿一眼。“今年生意不好做,你们范掌柜每次到处去贩货卖货也是提心吊胆,你每次跟着去,你阿娘都担心得偷偷掉泪,这钱赚得也是不容易,就算赚到了也要省着点花,你还得娶老婆呢。” “阿娘,大牛家的新房子也挺不错的,娶老婆看样子也花不上什么钱,您就别瞎操心了,再说了,这家伙今年太忙了,都没怎么请我吃过饭,正好这次算是补上了。”珑儿拿起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打开盒盖,拈起一块塞进了嘴里。 阿娘“啪”地拍了珑儿的手一下,“臭小子,人家又不该你欠你的,你怎么那么理直气壮的?” “他也就敢欺负大牛,窝里横。”红玉笑着说道。“我还想问你呢,这次去了言府,遇上那个言公子,有没有受他欺负啊?” “人家言公子是个读书人,我只是个陪读,就是个陪他说话解闷的,我又不招惹他,他干嘛欺负我?” “珑儿,都说言公子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言老爷有时都管不住他,你真的和他相处得来?”大牛关心地问道。 “那都是不了解内情的人乱传的,其实他也和咱们一样,不过是年轻气盛而已,对我也不错,没把我当下人看待,我们相处的还行。” “那就好,我就怕你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受委屈,万一有一天他敢欺负你,你可千万别忍着,大不了不干了,我和二叔说说,咱们一起学做生意好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正缺人手。”大牛一脸真诚的说道。 珑儿心里一阵感动,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时时刻刻惦记他关心他,生怕他受委屈。 “大牛,我不是去言府赚钱的,你没听说吗?我是中了邪,要去金贵的地方才压得住,我阿娘求人家言公子,我才进的言府,他们书香门第,对底下的人一向宽厚,我在言府里跟着他们长长见识也不错。” “是啊,听我二哥说你那天都把大叔大婶吓死了,结果一进言府居然就好了,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啊,难道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也欺软怕硬,只捡咱们穷人欺负不成?”红玉扑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我阿娘找的高瞎子,都是听他说的,估计是当时我身上的那个东西是这样的珑儿笑嘻嘻的说道。” “大白天的说这些我也害怕,咱还是说点别的,好不容易把那脏东西赶走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招回来。”大牛这家伙,长得人高马大,胆子却小,尤其最怕神神鬼鬼的那些东西。 “我说你们都不用帮忙家里收拾收拾吗?还有功夫跑来我家吃饭?”珑儿见阿爹阿娘已经到外屋开始忙活生火煮饭,忍不住向两个小伙伴假装抱怨。 “我阿娘嫌我碍手碍脚的耽误事,把我赶出来了。”红玉嘟着嘴巴说道,顺手也捏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我阿娘阿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什么东西都归置的齐齐整整的,随时可以搬走,不用收拾。”大牛咧嘴一笑。 “你不反对搬家了?”珑儿小心地问道。 “我当然不舍得搬,可是有什么办法?咱们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子,想往哪里摆就往哪里摆,不听话还能造反怎么地?”大牛哼了一声,闷闷的说道。 “还好没离开青峰镇,咱们也还是在一起,我倒是挺满意的。”红玉说道。 “那你和川子的事”珑儿瞥了大牛一眼。 “别和我提那个家伙!”大牛气哼哼的说道,“咱们一起长大快二十年,我居然一直看错了他,这个人为了自己的那点小算盘,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估计以后肯定是个卖友求荣的小人!” “没那么严重,你也太夸张了,川子不过是现实一点,他家里的情况比不上我们,咱们作为朋友,也要体谅一下。”珑儿劝道。 “你们俩真是的,为了这件事值得吗?全村人都搬了,你还要和全村的人都打一架啊?我和珑儿也没反对搬家,你还想和我们都绝交不成?”红玉也劝大牛。 “你们和他不是一回事好吗?”大牛粗声说道。“这小子从建军器所开始就一直在前边蹦跶的欢实,他那么鬼精鬼精的一个人,不知道这个军器所建起来就要打仗了吗?他要是个傻子,什么道理都不懂的我肯定不和他一般见识,可他又是咱们里边最聪明的,外边什么情况他心里一清二楚,可是为了那几个钱,这个家伙居然完全是非不分,争着抢着去给朝廷当枪使,我气的是这个。” “军器所的事也是板上钉钉,拦不住的,谁去都是去,川子家里日子过得艰难一点,他懂事,想替家里分担分担,也是情有可原,你就别那么较真了,反正他不去也会有别人去,你还能挨个人去阻止吗?” “别人去我管不着,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上窜下跳的鬼样!”大牛恨恨的说道。 珑儿和红玉对看了一眼,大牛的犟脾气上来了,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阿娘大声的打着招呼:“是川子来了?快点进来,手里拿的什么呀?正巧红玉和大牛也在,你们几个今天都在大婶家吃顿好的!” 大牛一听是川子来了,“噌”地一下站起了身,珑儿和红玉脸色一变,心里开始暗暗叫苦。 怎么办? 第105章 所谓朋友 阿娘的话刚一说完,脚步声一下就停住了,川子的声音传进了屋里,“大婶,不用了,我早起在山里下了几个夹子,打到了几只野鸡,给你们拿两只,还有我阿娘秋天时晒下的蘑菇,眼看过年了,没什么好东西,这山里的野味估计珑儿也没时间去打,我就拿这些当过年礼了,你们可别嫌弃啊。”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难为你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大叔大婶,咱山里人最得意的就是这一口,给多少钱都不换的美味。”阿娘大声的说道。“快点进屋,正好珑儿回来了,大牛和红玉也在,你们几个好久没在大婶家里吃饭了,今天大婶好好招待你们一顿。” 珑儿知道川子的脾气,他心思重,自尊心又强,大牛如果没有先让步,他应该不会主动和大牛和好,这屋子他也不会进。 红玉见珑儿愣呆呆的站在地当中不动,伸手捅了他的胳膊一下,冲他使了个眼色。 珑儿明白了红玉的意思,她是想借今天这个机会让两个人赶紧和好。 “川子,在外边磨蹭什么呢?还非得我亲自出来迎接你你才肯进来啊?”珑儿边说边挑起门帘走了出去。 红玉一把按住了想要往外走的大牛,大牛憋得满脸通红,瞪了红玉一眼,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珑儿,我今天看见你和言公子在一起了,高头大马一骑,也有了点公子哥的意思了。”川子笑着打趣道,可珑儿看得出,他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我就是一个狐假虎威,跟在后边听吆喝办事的小跟班,什么公子哥啊,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珑儿搂住了川子的肩膀笑着说道。 “就是,穿上黄袍就是太子吗?”阿娘也笑了。 “走,进屋,等我阿娘给你们露一手。”珑儿手上使劲往屋里推川子。“我本来就打算今天晚点时候去找你们,我的人缘太好,赶巧你们几个都这时候来了,省得我多跑一趟。” “珑儿,我”川子的脚步钉在地上一样不肯挪动,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你什么呀?你和大牛就为了那么点事还打算一辈子不见面了?咱们从小的交情就一点都不念着了?你们可真行!”珑儿不由分说地拽着川子进了屋。 阿娘和阿爹相视一笑,摇了摇头。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珑儿毕竟是个男孩,劝和的方式简单粗暴,他连拖带拽把川子扯到了大牛跟前,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和好。” 大牛一见川子坐在自己旁边,立刻一脸嫌恶的转过身去,川子“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背对背坐在那,谁都不吭声。 珑儿和红玉站在两个人的面前,来来回回的看着这两张怒气冲冲的脸都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大牛,你的年纪大,大人有大量,咱们什么交情,这么点小事就让你们俩搞成这样,太不值得了!”珑儿大声的劝道。 “哼!”大牛脖子一梗,脸上的怒气丝毫不减。 “川子,你去军器所的那个报名的单子不是补给你了吗?你也没损失什么,那天可是你先伸手打人家大牛的,平时大牛对你不错,他也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才对你生气的,你这么个聪明通透的人,还不明白吗?”红玉拉着川子的袖子耐心地劝川子。 川子转头狠狠剜了大牛一眼,冷笑道:“当朋友?没见过谁那么怕朋友过得好的,我不过是想多挣几个钱补贴家用,他凭什么死命拦着我不让我去?” “川子,大牛重情义,想得多,军器所是把咱们村子的人都赶走了才能建起来,你想想,咱们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当然不舍得了,他恨那个军器所,你一说要去那干活,他会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体谅一下。”珑儿轻声劝道。 “你们俩别费劲了,他但凡要点脸,有点骨气,都不可能去那个军器所干活,咱们村,谁都没去,就他们家的人去,我是看人家背后对你指指点点的替你害臊才想法拦着你的,谁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大牛气得脖子上暴起了青筋。 川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腾地站起身,手指着大牛大声问道:“有人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就只看见你了,你话里话外的瞧不起我,嫌我为了挣钱居然去军器所,我就去了,我就是人穷志短,怎么样?我当然不比你,有个好二叔,做着正经生意,天南地北的赚大钱,我没那个命,就只能一辈子认穷,一辈子被你们几个周济吗?你看不起我,就离我远点,我没逼你非得和我当朋友!” 珑儿和红玉一看两个人非但没有和好的迹象,反而越吵越厉害,急得连忙各自拽住一个,把他们按在了椅子上。 “你们能不能别那么大声,有什么话慢慢说,”珑儿按着大牛的肩膀,“川子只是想多赚点钱贴补家用,是出于孝心,眼下世道大乱,家里没点存项,以后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这军器所,反正总会有人干的,不差川子一个人,大牛,你就别对他太苛责了。” 红玉也急得直跺脚,“我真是服了你们俩,干什么,斗鸡吗?川子,你看不出来大牛是担心你,怕你被别人小瞧才对你去军器所的事那么上心吗?你怎么能说出来那么伤人的话?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什么时候都是盼着彼此好,尤其是大牛,他平时是怎么对我们的,你就一点都不看吗?说什么周济,又是看不起的,我看你挨揍挨得太轻了!说这种混账话!” 屋外,阿爹阿娘也被屋子里几个孩子的吵闹声惊到了,阿娘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进了屋子,连声劝解,“有话好好说,闹别扭也不是这么个闹法,都是奔二十的大人了,可得有点分寸。” 大牛紧紧地攥着拳头,眼里汪起了泪水,他不想在人前掉泪,忍不住别过脸去,伸手狠狠地擦了一把。 川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张脸连急带气又有几分羞臊,红得像是充了血。 一屋子的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正在珑儿和红玉一筹莫展的时候,景齐的喊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珑儿在家吗?快点出来,言公子出事了!” 第106章 故人 珑儿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走出院子。 “珑儿,快点跟我走一趟,言公子出事了!” “我刚和他在村口分开的,怎么就出事了?出什么事了?”珑儿一脸懵的看着慌张的景齐。 “他刚跑去四喜堂了,把人家招牌给砸了!”景齐不由分说,拉起珑儿就往门外跑。 “二哥,等等我!”红玉也跟着追了出去。 屋子里的大牛和川子也听到了景齐的话,一时间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彼此,他们俩既好奇言公子闯了什么祸,也担心珑儿这一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珑儿娘急着跟到屋外,想嘱咐珑儿几句,可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人已经跑没了影,她急得直跺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牛和川子,“大叔和大婶不好出入四喜堂那种地方,你们俩能不能替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让珑儿吃了亏,上次是你,这次是言公子,这个四喜堂可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地方!” 珑儿阿爹坐在灶台前稳如泰山,一动没动,“你这急火火的脾气啥时候能稳当点,言公子是谁,这青峰镇上谁不买言老爷的面子,就算他惹事,也吃不了亏,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等消息。” “你这老家伙,珑儿要不是沾上了那种脏东西,我绝对不会让他去和那个言公子搅合到一起,刚消停下来,他就跑到那种地方,我真是后悔把珑儿送进言府了,还不如随便找个别人家,去大牛的铺子也行啊。”阿娘懊悔的直拍大腿。 “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求人家收下珑儿的,现在又说这种话,听了还以为是人家逼着珑儿去的言府呢。”阿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句都不肯让。 大牛和川子一看老两口开始拌嘴,只好暂时忘了自己的那点恩怨,赶紧打圆场,“大叔大婶,你们先别急,我们现在马上就去镇上看看,言公子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他砸招牌肯定有原因,只要占理就吃不了什么亏,你们别太担心。” “你大叔这老家伙,我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他,大牛,川子,你们俩赶紧去就看看,不管有事没事都给大叔大婶送个信!”珑儿娘不停的嘱咐着。 大牛和川子连声答应着,一前一后也朝着镇里跑去。 阿爹和阿娘见他们跑远了,忍不住相视一笑,“这俩孩子,咱们要不是来一招以毒攻毒,他们俩还得斗鸡似的谁都不理谁。” “小崽子怎么比得上咱们两个老狐狸,一个眼神我就看懂你是什么意思了。”阿爹笑着说道。 “这言公子也真是的,这么不让人省心,四喜堂这种地方,还以为他真的不去了,唉,真不知道让珑儿跟他在一起会不会学坏了。”阿娘叹了口气。 “不至于,珑儿不糊涂,什么好什么不好他心里有数,再说了,言公子那个孩子我看着也不错,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年轻人,好冲动,咱们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闯点祸只要不太出格,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爹安慰阿娘。 “算了,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言府手眼通天,四喜堂应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还是先把饭做好等他们回来再说,操心也是白操心。”阿娘又开始忙活着准备吃的。 四喜堂里,言公子脸色苍白的坐在中庭大堂的椅子上,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楼梯口,双手握着拳头,像是随时要冲上楼去一样。 几个体格精壮的大汉守在楼梯口,紧张地注视着言公子的一举一动。 楼上楼下,看热闹的客人和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姑娘们不时的窃窃私语几句,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和言公子说上一句话。 珑儿随着景齐匆匆的跑进四喜堂,几个大汉一见景齐,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个子最高的大汉走到景齐身边,低声说道:“怎么才叫了这一个人来啊?他能劝走言公子?” 景齐苦笑着小声说道:“这种事我敢惊动谁啊?他是言公子的陪读,也算是朋友,说上几句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珑儿在路上已经向景齐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言公子在回言府的路上偶遇了四喜堂的老板白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路跟着人家进了四喜堂,非得管这个白樱叫窈娘,人家说他认错了人他就不依不饶,甚至砸了招牌,一定要白樱承认她就是窈娘。白樱被被逼无奈,躲进了房里不再理他,他就守在楼梯口,谁劝也不肯走。 正巧景齐到镇里帮家里买东西,四喜堂看场子的有几个人认识景齐,赶紧叫他去劝劝言公子,结果景齐说了半天也没说动,没办法,他只好找来珑儿,想着如果珑儿也劝不动,干脆就用蛮力把言公子架回言府。 “言公子,你这是干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你怎么在这里当起守门的了?”珑儿走到言公子身边低声说道。 言公子的眼神落在了珑儿的脸上,神色缓和了一点,“珑儿,你来了,不是让你回家了吗?又跑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不想来啊,”珑儿咧着嘴苦笑道。“你干嘛不回家,偏要跑到这里来闹事啊?言老爷的身体刚好,他要是知道了不又得倒下啊?快点和我回去。”珑儿伸手想去拉起言公子。 “珑儿,”言公子的声音有一丝沙哑,眼里似乎还闪着泪花。 珑儿心里不禁一动,早前也听过言公子在皇城的时候就经常去青楼妓馆,他自己也为这件事自嘲过,难道他出入这些地方是另有隐情?就是为了找一个叫窈娘的人吗? 可是白樱明明是那个小姐也就是当今的永宁公主的侍从啊,怎么她又是什么窈娘呢?难道她真的有另外一个身份?还是言公子真的认错了人? “珑儿,我今天找到了一个找了很久的人,可她却说什么也不承认,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言公子神色凄楚,看得珑儿顿时有点心软。 “言公子,你先跟我回去,四喜堂是做生意的地方,反正白老板也跑不掉,你要是实在觉得她像你的一位故人,明天再来,冷静的坐下好好谈,你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谁还敢和你说什么呀?”珑儿耐心地劝说着。 大牛和川子还有红玉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几双眼睛齐齐的盯着言公子。 第107章 成为朋友 言公子叹了口气,“好,今天就先回去,找了两三年了,不差这一天。”他边说边站起了身。 景齐冲珑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扶住了言公子。 “你们干什么,我说了回去就一定回去,”言公子笑了一下,“要是不放心,景齐你和我回去好了。珑儿,你的朋友在等你,和他们回去,我没事了。” “我看你可不像没事。”珑儿小声嘀咕了一句,言公子脸色惨白,眼中含泪,一副凄楚可怜的样子。 “我现在看起来很惨吗?”言公子低声问道。 “要不然你还是和我们几个一起回家,我阿娘正准备好吃的招待这几个家伙,反正你回府也没事,不如去我家喝上一杯,怎么样?”珑儿灵机一动,向言公子发出邀请,他现在情绪不稳,不看住他,保不准他又惹什么祸,还是呆在身边保险。 “是啊,公子,珑儿阿娘的手艺出了名的好,我刚去找他的时候,那个香味都飘出好远了,要不是惦记着你,我都想在他家蹭一顿。”景齐也赶紧附和道。他也怕这位小爷再捅出什么篓子。 言公子低下头想了一下,露出了笑脸,“那我就叨扰了,只是我两手空空的去,有点失礼,咱们去外边买点什么带着过去。”说着,朝四喜堂的门外走去,没打招呼,也没有回头。 珑儿死命的拦着,言公子才收回了钱袋,停止了大采买。 身后的景齐大牛川子还有红玉,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沉甸甸的各种东西。 “你这是要把青峰镇上的年货都搬到我家吗?”珑儿看了一眼小伙伴们累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问道。 “都是日常用得到的,就当是我去你家吃饭的谢礼。”言公子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潇洒模样。 “你这连吃一个月都吃不完啊,我阿娘等下肯定要骂我不懂事,没有拦着你。”珑儿假装抱怨道。 “就是,这么多的东西,自己又不拿,连累我们跟着辛苦。”红玉抱着一大坛的酒,累得满头大汗。 言公子回头看了红玉一眼,面上淡淡一笑,“这位姑娘就是景齐的妹妹,听说人称女捕头,身手相当了得,怎么,难道是徒有虚名不成?” “你说得轻巧,这一坛酒少说也有十几斤,身手再了得,我也是个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试试啊。”红玉骄纵惯了,本来是担心珑儿才跑了这么一趟,谁想到现在莫名其妙的抱了一路这么重的酒坛子,心里十分的委屈,这会儿居然还被他出言嘲讽,一时不由得怒火上冲,也顾不得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了。 景齐在旁边听到妹妹冲撞了言公子,赶紧上来打圆场,“红玉,不得无礼,你和二哥换换,酒坛子我来抱着好了。” 红玉瞪了二哥一眼,一扭身大步走到了言公子面前,一把把酒坛子塞到了言公子怀里,“听说你的身手也不错,今天你也好好展示展示到底是不是徒有虚名。” 言公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酒坛子已经抱在了怀里,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红玉已经一身轻松的连蹦带跳跑到了前面。 “哈哈哈,你惹谁不好,偏偏惹我们的女捕头,这下人人手里有东西,你只能抱着它了。”珑儿促狭的笑道。 “景齐,你这妹妹简直就是个小辣椒啊,还从来没有女孩子和我这样说话呢,这女捕头果然不是徒有虚名。”言公子一脸无奈地冲着景齐抱怨道。 “言公子,对不住了,我这个妹妹是我们家里好几支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就被宠坏了,你可别怪她。”景齐看着言公子双手抱着酒坛子的窘相,忍着笑答道。 “我哪能和一个小女孩生气呢?只是抱着这个酒坛子我才知道,你妹妹的身手肯定了得,我才走了这么几步都感到费劲,难为她刚才抱着走了那么远,都怪珑儿,你要是早点拦下我,咱们今天也不用都这么累了。”言公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要不然咱们俩换一下?你来提这两大堆的东西好了。”珑儿看着言公子的狼狈样有点不忍心。 “还是算了,都是我花钱买罪受,我自己作的孽自己来扛着。” “大牛,川子,你们俩还能行不?咱们要不要在路边找个地方歇一下?你们俩那个猪和牛得有半扇了,等一会儿,咱们换一下手。”珑儿回头问两个小伙伴。 “歇一会儿,我的手快断了。”川子把手里的猪肉放在了路边的青石上,满脸都是汗,看样子早就精疲力尽了。 几个人顺势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路边,准备歇上一会儿再走。 “珑儿,来了驾马车。”几个人正准备重新上路的时候,从村子的方向真的跑过来一架马车。 “看着好像是你们家的马车啊。”珑儿转头对大牛说道。 “是红玉啊,你看那一身红。”川子也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果然,马车停在了几个人的身边,红玉从上边跳了下来。 “赶紧把这些个东西搬上去,大牛,我可是许下了大叔二斤牛肉才赶出了这架马车,等下别忘了从这上边割下一块带回家。”红玉瞥了言公子一眼,转头笑着对大牛说道。 “二斤哪里够啊,红玉,都搬到大牛家我也没意见,我真有点害怕把这一堆东西拉到我家我阿娘会大骂我一顿。”珑儿苦着脸说道,刚才每人手上拎着还不觉得怎样,现在都放在一起,看起来实在有点多。 “言公子出手当然大方,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几家帮你吃。”红玉笑嘻嘻的说道。 “女捕头,你就别再挖苦我了,我知道你刚才肯定是累坏了,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这样,你看上这里边的什么了,直接拉回你们家,算是我给你赔礼了好吗?”言公子见红玉仍旧对他话里有刺,忍不住开口求饶。 “我哪敢让言公子给我赔礼啊?我一个小村姑可担不起这种大礼。”红玉嘟起嘴,憋着笑。 言公子看着红玉一脸的娇憨模样,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不禁也是一笑,“这里没有什么言公子和小村姑,我们都是珑儿的朋友,我言云宸一直以来都羡慕你们之间的这种亲密无间,希望以后我也有这个荣幸成为你们的朋友。” 言公子满脸笑意地看着几个小伙伴,眼睛里充满了真诚和愉悦。 第108章 摆阔吗 果然,几个小伙伴把东西从马车上往下搬的时候,珑儿的阿娘把珑儿臭骂了一顿。 “你可真是不懂事啊,言公子难得来家里一趟,你这臭小子居然让人家这么破费,你是打劫的强盗吗?” 阿娘又转头骂大牛和川子,“你们俩就在旁边看着?好歹你们比珑儿大一点,人情世故比他经得多,怎么不拦着点?” 珑儿和大牛还有川子低着头不敢吭声,红玉假装找地方拴马车,一步也不敢靠前。 阿爹见言公子一脸尴尬的站在那忍不住拽了一下阿娘的袖子,“珑儿娘,言公子还站在这呢,天冷,进屋再说。” 阿娘甩开了阿爹的手,瞪了一眼言公子,“我说言公子,你也真是的,我们珑儿当你是朋友,才把你领到家里来的,你还非得自己带这么一大堆东西来,干什么,摆阔吗,还是我家的吃食入不了你的眼? 言公子脸一红,赶紧解释,“大婶,你误会了,珑儿本来在家里呆的好好的,为我跑这一趟,还连累这几个朋友也跟着受累,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再说了,眼看就过年了,我也不能带着一张嘴就来你们家里吃饭啊,您就把这些当成是我的饭钱。” “我们家不是开饭馆的,吃饭不收钱。”阿娘正色说道,“我们珑儿往家里带回来的人,我从来都当是他的朋友,你问问你身边的大牛川子红玉,还有景齐,从小到大,不知道在对方的家里吃过多少顿饭,谁像你这样拉这么一大车的东西进院的,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假,可是你要是这样办事,我们珑儿,我们一家都像是受了你的周济一样,心里不舒服,你能明白吗?” “阿娘,没这么严重,言公子不是这个意思。”珑儿见阿娘话说得有点重,忍不住赶紧替言公子解释。 “大婶,都怪我考虑不周,我完全没有摆阔,周济这样的想法,我真心把珑儿当朋友,包括他的这几位朋友,我从心里想和他们好好相处,珑儿邀请我来吃饭,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从来别人都看着我爹的面子对我各种逢迎,难得您今天教我做人做事,要是您心里不舒服,等一下我会把这些东西原样搬回去,您千万别多想。”言公子神色谦恭,语气诚恳,他明白了珑儿阿娘的意思。 “珑儿娘,你这是干什么,言公子不过是和珑儿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哪能想那么周全,你这长篇大论的多叫人下不来台,一会你让这几个孩子怎么吃得好这顿饭,真是岁数越大越多古怪。”阿爹拽回阿娘,赶紧挑起门帘让这几个人进屋,“别听你大婶瞎说,她这是替珑儿争脸呢,怕言公子小瞧了她的宝贝儿子。” 阿娘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也连忙大声的招呼着几个愣在院子当中不知如何是好的几个孩子。 “都进来,大婶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能懂得我的意思了?以后你们无论是谁,想要到我们家里吃饭也好,找我们谁干什么也好,别弄这些什么礼节,就直说,大婶喜欢简单直接的人,知道了吗?” “哼,说得好听,人家的东西也没见你少吃,这酱牛肉,这野鸡肉,还不是孩子们刚刚拿过来的?”阿爹小声嘀咕道。 “你这老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阿娘瞪了阿爹一眼,站在灶台前开始忙碌起来。 珑儿的小屋里,川子轻轻的关上了房门,直到这时,几个人才敢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珑儿,你阿娘是怎么了?平时开朗的不得了,今天这脸色真吓人,我都不敢看她。”红玉压低声音问道。 景齐笑着推了妹妹一下,“没听大叔说嘛,大婶怕言公子小瞧了珑儿,替他争脸呢。” “是啊,我阿娘本来就觉得我进言府肯定会受委屈,这要是再收了言公子这么一大堆的东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以后的日子不是更不好过吗?”珑儿苦笑着看了言公子一眼。 言公子微微一笑,“确实怪我,当时头脑不冷静,冲动了,大婶说得没错,等下我把东西拉回去好了。” “什么?拉回去!”川子和大牛同时大叫了一声,这默契的反应把屋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这两个人刚刚没空想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这时候才狠狠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我费了牛劲把那么大的半扇猪肉抬了那么远,你一句话就搬回去了?不行!怎么着我也得吃上两根排骨才对得起我刚才用的那些个力气。”川子抗议道。 “我的手都要被那一大块牛肉勒断了,我也不同意拉回去。”大牛大声说道 “就是,那坛酒我抱了那么远的路,想想都不甘心。”红玉害怕屋外的珑儿娘听到,只敢小声抱怨。 “那你们有什么建议?”言公子看着这几个小伙伴失望的表情也跟着犯起了难。 “你们都不怕我娘吗?反正我不敢去说,你们谁不怕死谁去。”珑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也不敢。”红玉赶紧表态。 “我不敢。”川子和大牛异口同声的说道。 “二哥,你去,你最大,又不常来,大婶肯定给你面子。”红玉开始撺掇景齐。 “有你这样坑哥哥的妹妹吗?为了口吃的,把二哥舍出去。”景齐无奈地看着红玉。 “二哥,也就只能你去说了,咱们也不全留下,那些个人参鹿茸什么的咱们一般用不到,也太过贵重,就让言公子带回去,这些猪肉牛肉的咱们就留下吃了算了,你看行吗?”川子一脸的谄媚和景齐商量道。 “你们别难为景齐了,我自己去说。”言公子站起身看了一眼这几个来回推搡的小伙伴。“就像川子说的,那些个用不到的我等下拿回去,这些酒肉还有其他吃的我就求珑儿娘给咱们做了吃,剩下的你们几家分一分,反正你们平时不是也会互相送一些鱼虾蟹,野鸡山兔之类的吗,我送点肉也不算什么。” 言公子说完走出了屋门。 第109章 机密 几个人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红玉低声和景齐嘀咕道:“看不出来,这言公子倒是挺仗义,被大婶骂了一顿没生气不说,还敢站出来替咱们求情,除了爱逛青楼这一点,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景齐瞪了妹妹一眼,“你一个大姑娘别提青楼这种地方,再说了,谁告诉你言公子爱逛那种地方了?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我说的。” “青峰镇人人都知道,我还用听你说?今天他不是也去了?我又没冤枉他,你干什么不愿意?”红玉顶了二哥一句。 “干什么,你们俩也要吵一架吗?”珑儿见红玉有点急了,赶紧开口劝道。“言公子这人不错,你对他不要有偏见,外人说的都是瞎说的,他真人就在这,什么样,你不是也看到了嘛。” 川子也说,“看在排骨的份上,我也觉得他不错。” 红玉见几个人都在替言公子说话,哼了一声,白了他们一眼不吭声了。 “珑儿,景齐,你们出来帮下忙!”言公子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看样子他已经成功的说服了阿娘,去抬那些吃的东西了。 “告诉你,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千万别瞎说话,人家再怎么说也是言府的公子,你要知道轻重,记住了吗?”景齐低声警告了红玉一声,才和珑儿走出了屋子。 珑儿阿爹拿着砍肉的刀,阿娘拎着砧板走到了马车旁边,言公子正把那一扇排骨往砧板上挪。 景齐赶紧快步上前帮忙。 “阿娘,你怎么又同意收下了?刚才你都把我们几个吓死了。”珑儿吐槽起阿娘,嘴下毫不留情。 阿娘没理珑儿,转头看着身后站着的几个孩子: “咱们让你大叔把这些肉收拾一下,分成四份,每家拿点,其他的东西让言公子带回去,另外,东西咱不白收,正好也要搬家了,我今天在装晒好的干货,等会言公子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上点,就当是咱的回礼了。” “哦,难怪呢,我说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原来是商量好了,那我们几家可就占了便宜了。”红玉忘了刚才二哥的嘱咐,脱口说道。 “是咱们占了人家言公子的便宜啊,人家把宅子都分给咱村的人了,我这老太婆刚才还数落了他一顿,唉,人上了点岁数,就是爱倚老卖老,我这脾气一上来就管不住嘴,刚才委屈言公子了。”阿娘带着歉意看向言公子。 “大婶,您千万别因为宅子的事就觉得欠言家什么,你们住得好好的一个村子,为了军器所不得不搬,难得大家都配合,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出个宅子不是应该的吗。还有,刚才您说的那些话句句在理,本来就是我做事欠考虑,这对我来说也是个教训,要不是您直言说出来,恐怕我一辈子都不知道哪里不对呢。”言公子诚恳地说道。 “阿娘,别说这些了,我们几个都饿坏了,分完这些肉,能不能吃上饭啊,再不开饭,可就和晚饭一起吃了。”珑儿拦住了两个人的话,这种客气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反倒越发显得生分。 “马上就吃饭,珑儿和景齐帮忙就行了,你们几个和言公子进屋摆桌子,大婶今天可是使出浑身的手艺了。”阿娘听出了儿子的意思,嘱咐了阿爹几句,就叫上几个孩子回屋准备吃饭。 言府里,言老爷压着满腔的怒火,神情严肃地盯着付先生,“云宸跑到了四喜堂?他想干什么?还以为他经此一事懂事了,怎么还是如此的不长进!” “我也是刚刚听府里买菜的老于说的,镇里都传开了,他追着白樱喊窈娘,白樱一再和他说认错了人,可公子就是不肯听,还好后来景齐和珑儿两个人劝走了他。”付先生低声回复道。 “窈娘?云宸怎么会知道窈娘的事?莫非是我前阵子糊涂的时候说漏了什么吗?”言老爷一脸的震惊。 “老爷,我看应该不是,”付先生赶紧答道,“您不是也知道吗?公子在皇城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偷着去青楼妓馆,我估计那时他就已经开始在追查窈娘的事了。” “哦?你是说他出入青楼另有目的?这件事万分机密,了解内情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知道窈娘这个名字的人就更少了,难道是你告诉了他?”言老爷的神情愈发严厉。 “老爷,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要是您不说,我就是死了也会烂在肚子里的,我怎么可能去和公子讲这件事?”付先生急得满脸通红,赶紧辩解道。 言老爷叹了口气,“是啊,我也知道你自有分寸,是我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是。”付先生垂下头,镇定了一下情绪。 “云宸之前没去过四喜堂?他这是头一次见到白樱吗?”言老爷有点奇怪,自己的儿子有多胡闹自己最清楚,这一年以来,他像是故意叛逆惹自己生气一样,什么样的祸都敢闯,出入青楼妓馆更是常事,他会没去过四喜堂? “去过,”付先生小心翼翼的答道,“可是白樱到青峰镇也是这几个月的事,她一向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再加上刻意躲开公子,所以应该是没见过。” “云宸的脑子聪明,心思细密,表面上不露声色,没想到这几年连我也被他蒙蔽了,他居然知道去青楼妓馆去找寻窈娘的下落,只是既然我和你都没露出口风,他到底是从哪里得知呢?”言老爷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老爷,要不然我找个机会探探公子的口风?或许他会和我说说。”付先生低声说道。 “也好,对云宸来说,直接问他好过暗地里打听,我们父子之间最近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一点,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又伤了他的心。只是他若要问起关于窈娘的事,你只推说不知就好,估计他也没有勇气来问我。”言老爷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付先生点头答应。 “他和景齐还有珑儿在一起?没有回府跑去哪里了?”言老爷问道。 付先生一笑,“公子在镇上几家铺子里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有酒有肉还有各种名贵的礼品,听老于说好像是和下沙村那几个珑儿的小伙伴一起去珑儿家里喝酒了。” “这孩子,我还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盯着这件事不放,就算不敢问我也得闹个人仰马翻,这次居然去和村里的孩子们喝酒,看来这个珑儿对云宸来说不止是个普通的陪读啊。”言老爷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第110章 好事 珑儿家里。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珑儿代表阿爹阿娘欢迎大家来家里做客,让大家不必拘谨,尽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当今天是提前过年了。 言公子则代表几个小伙伴感谢珑儿一家的热情款待。 小小的农家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阿爹和阿娘为了让孩子们能自在一点,早早就放下了饭碗,拎着分好的牛肉猪肉还有一些其他言公子执意留下的东西去其他三家串门子去了。 景齐也不过略饮几杯便借口去帮家里收拾东西提前告辞。 骤然间,刚才热闹的小屋里只剩下四个小伙伴和言公子,气氛变得有些微微的尴尬。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故意不去提言公子刚才在四喜堂的事,毕竟身份不同,乡野孩子也知道礼数,虽然言公子口口声声要和大家做朋友,可该有的分寸大家还是有的。 大牛和川子两个人之间虽然只隔了一个珑儿,却仿佛是隔了一堵墙一样,不但毫无言语交流,甚至连眼光都不会瞟向对方一眼。 眼见有点冷场,到底红玉是个女孩子,心思细,她冲珑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开始不停的给言公子讲大牛和川子小时候的糗事,想以此为由头来逗引两个人说说话,能赶紧和好。 言公子头一次知道不用被圈在家里读书的童年居然有如此多的乐趣,他津津有味的听着,不时爆出一阵阵大笑。看得出来,他刚才低落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可是大牛只管低头不停的喝酒吃菜,川子也只是偶尔跟着假笑几声,看起来这两个人似乎都在憋着一口气,谁都不肯先开口。 言公子曾听珑儿讲起过两个人在闹别扭,也知道两个人闹别扭的原因,他既佩服大牛的志气,也同情川子的处境,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插言,只能对珑儿和红玉的讲述捧捧场,跟着调侃几句而已。 桌上的盘碗渐空,满满的一坛酒也只剩下看来浅浅的一层,两个犟种居然还是谁也不肯让步和好。 “我说大牛,你小时候的脾气就像牛一样犟,怎么长大了一点都不改?按理说你和二叔一起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应该为人处世更圆融了才是,咱们也没听说你和谁红过脸,青峰镇上人人说你憨厚老实,怎么就非得和川子过不去呢?他的难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亏你还是咱们几个最大的。”红玉费了半天劲见两个人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火爆脾气开始数落起大牛。 “川子,还有你,你看看大牛眼角上的疤,你小时候逗人家的大鹅,被追了二里地,要不是为了替你挡大鹅,大牛怎么会被几只鹅扑倒跌在石头上差点戳瞎了眼睛,说你几句就耍脾气,你好意思吗?你还先伸手打大牛,要是大牛真的和你动手,就凭你这小身板,大牛一巴掌就把你拍趴下了,还让你有机会坐在这里喝酒?”红玉又气哼哼的点指着川子。 “是啊,你们俩个,我都不知道再说什么来劝你们了,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完没了的有意思吗?”珑儿也低声嘀咕着。 言公子来回看了看两个人,大牛低头用筷子来回地拨弄着碗里的几粒花生米,一声不吭,川子则满脸通红紧捏着手里的酒杯,斜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很明显,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我能说几句话吗?”言公子微笑着说道。 “说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几个平时都得抢着说才能插得上话,今天这个景象可是从来没有过,难得让你赶上了”红玉见自己白白忙活了半天没起到什么作用,脸色有点不好看。 言公子看了一眼红玉沮丧的小脸,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个热情泼辣的女捕头估计长这么大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费这么大的劲去哄两个大男人和好。 “大牛,川子,”言公子一脸诚挚的看着两个人说道,“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我的印象里,你们这四个人就像是一家里的兄弟姐妹一样,几次偶遇,你们的身边都有其他人一起。” “是啊,以前恨不得出门拉屎都一起去,现在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红玉白了大牛和川子一眼。 “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能不能斯文一点?”珑儿伸手点了一下红玉的额头,忍着笑说道。 “要你管!”红玉甩了一下头。 大牛和川子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静静的听着,一声不吭。 “我和珑儿说过,我最羡慕你们几个的友情,谈天说地,打打闹闹,所有人都知根知底,互相陪伴着长大。这种感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多难得啊。”言公子接着说道。 “当然,即便是亲兄弟姐妹,也会有吵架拌嘴的时候,毕竟我们看待事情看待人的眼光各不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牛虽然看似是因为军器所的事和川子过不去,可咱们都看得出来,他的初衷是因为对川子的关心,他听不得外人对朋友的指指点点,才要拦着他;川子的想法也简单,他就是想多挣几个钱,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不想总是拖累自己的朋友,他生气的点我能明白,就是纵然所有人都在背后骂我,可是大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会不明白我还要带头和我作对。 你们明明都最在乎对方,可是却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替你们感到不值得。” “你看,连你都看出来了,他们能不知道?尤其是川子,精得和猴似的,还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都要开始讨厌你了。”红玉恨恨的说道。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关于军器所的,大牛也好,下沙村的乡亲也好,都明白这个军器所是所有最近这些事的根源,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个军器所建起来对家对国对民都是一件好事,你们会不会就和好如初了呢?”言公子笑着看着屋子里这四个小伙伴轻声的问道。 “好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几个小伙伴听了言公子的话不由得一愣,几个人同时发出了疑问。 第111章 试炮 百花谷里,小丫头音儿匆匆忙忙的跑进了一间装饰淡雅素净的木屋,里面,一身雪白衣裙的那位小姐正端坐在镜前整理妆容,镜中的她,肤色胜雪,眉目如画,美丽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只是此时,她的脸色略显阴沉,晶莹乌亮的大眼睛中透出一股凌厉,和她的年纪稍显违和。 “小姐,您不是说这两天不回来吗?怎么又”音儿站在小姐背后一边收拾小姐刚刚换下的衣衫,一边好奇地问道。 “你去告诉婆婆,今天晚上之前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得连夜搬到老龙湾那边了。”小姐收起眼光,一双洁白纤细的手松开挽起的发髻,满头乌黑的长发如同一条黑色的锦缎倾泻而下,直垂到腰际。 音儿收好衣服,拿起梳子帮着小姐细细的梳理着长发,一听到又要搬走,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搬走?离开百花谷吗?他们发现了咱们?” 音儿的语气里透出惊慌,虽然几年来,她跟着小姐已经辗转了几个地方,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好不容易有了几个月的安定,也适应了百花谷地下的生活,居然又要搬走,说的好听是搬,其实就是逃。 “有人递来消息,今天一大早沐蓝衫就集结了五门大炮,说是海外进来的新武器,要找个地方试炮,已经定下了就在青峰山土地庙附近。” “啊?又是他!”音儿对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几次搬迁,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放炮炸山,百花谷在山底几丈深,不会炸到这么深的地方。” “沐蓝衫对这周围存疑已久,这五门大炮既然运到了这里,肯定不会只是简单的试试而已,虽说百花谷建造之初就做了加固处理,可是若是他五门大炮同时对着一个地方的话,就算炸不到这么深,这里的入口也很难不被发现,还是提早准备,不要心存侥幸的好。”小姐的语气有点严厉。 “咱们去求求神医婆婆,让她想想办法,她那么大的本事,肯定有办法保住百花谷,不管怎样,这里是她费了好多年的心血才建成的啊。”音儿小心地问道。 “不用求,”小姐冷冷的答道,“要是她想保住这里,不用求她也自会去想办法,若是她另有打算,你去求也没有用。” “可是”音儿还想说点什么,抬头一见镜中小姐的脸色,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批药都配好了吗?”小姐低声问道。 “嗯,准备好了,可是婆婆说,这药的毒性有点大,虽说三天内服了解药可以免去性命之忧,对人还是多少会有点影响的,她让你三思后行。”音儿小声答道。 “她的心肠倒是慈悲,”小姐冷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去翻检刚才换下的那身淡绿色的粗布棉衣。 “你要找什么东西吗?”音儿赶紧过来帮忙。 “我带回了上次她要的几味药材,等下记得拿去给她。”小姐解下了一个烟粉色的香囊,取出里面的一个小包递给了音儿。 “对了,今晚搬走的时候让他们记得把几个出入口的四周布置一下,沐蓝衫就算炸到这里,也不能让他察觉到这里真的最近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放心,咱们这手做旧的功夫可是用了不知多少遍了,神仙都瞒得过。”音儿得意的说道。 “千万不要大意,沐蓝衫这个人心思缜密,稍有不慎咱们就会陷入被动,在起事之前,一定要加倍的谨慎。”小姐瞪了音儿一眼,郑重的叮嘱道。 “知道了。”音儿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没事当然最好,准备要做周全,这么久了,咱们的教训还少吗?你先去,到各处安排一下,只有半天的时间,要赶快。”小姐回身坐到镜前,若有所思的梳理起头发。 天色渐晚,一道残阳铺满海面,给整个青峰山罩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 五驾马车拉着五门黑漆漆的大炮沿着狭窄的山路慢慢地朝青峰山上走着。 沐蓝衫坐着四人抬的暖轿缓缓地跟在后面,十几个一身黑色装扮的精壮汉子护卫在他的四周。 “外围都清理过了吗?山脚下张贴的布告是不是太晚了点?”沐蓝衫懒懒的声音从暖轿里传了出来。 “回将军的话,不敢贴太早,怕走漏了消息,给那群人提前做好准备咱们就白费这几门大炮了。”一个留着两撇黑胡的管事上前答道。 “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是伤了人,咱们的人缘可就更差了,军器所还要指望这附近的百姓出力,要小心行事。” “应该不会,冬天的时候,山里人一般都是趁着正午以前太阳好的时候打猎砍柴,晚上山里会上冻,一般没人上山。” “那就好,等下留一半的人架炮,另外的人再四处分散开看看,以防万一。” “是。“小胡子恭敬的答应着。 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一队人马堵在了路上。 “上不去了是吗?”沐蓝衫抬脚跺了一下轿底,暖轿被轻轻地放了下来。 “是,已经四个人一队,抬着大炮往上走了,马车就只好暂时先留在这里。” “嗯,暖轿也留在这里,我随你们走上去好了。”沐蓝衫撩起轿帘走了出来。 一身宝蓝色箭袖长袍,外罩一件银狐领子宝蓝面子的裘皮大氅,头上一顶银狐小帽,帽中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血红的宝石,衬得沐蓝衫原本俊美的样貌更加潇洒贵气。 “到土地庙还有一段距离,将军还是上轿的好。”小胡子轻声劝道。 “让这几个轿夫也搭把手,兵贵神速,早点上山,趁天黑前把正事办完。”沐蓝衫迈开脚步,朝山上走去。 珑儿家里,几个小伙伴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言公子的身上,他们都想知道言公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川子,心里也知道军器所是朝廷使用老百姓的税收,征集百姓去修建,去生产各种兵器去对付起义的老百姓的,这可不是什么所谓的“好事”。 可是还不等言公子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珑儿刚想起身看看是谁来了,景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糟了,村口刚刚贴起了布告,沐蓝衫带着大炮上山了,等一会儿会在土地庙附近试炮,山下已经被军队围起来了!”景齐跑得气喘吁吁,村口到珑儿家不过几步距离,他居然已经满面通红,浑身是汗,言公子和珑儿知道,这是急出的冷汗。 屋里的小伙伴都大吃一惊,言公子和珑儿更是心里一凛,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怎么办? 第112章 阻拦 “说了具体什么时辰试炮吗?”言公子沉声问道。 “酉时。还有一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就开始了。”景齐的声音急促。 “试炮就试炮,又不是没试过,二哥你干什么急成这个样子?”红玉心疼二哥,倒了满满一杯茶递了过来。 “你一个女孩子知道什么!不要多嘴!”景齐没有接茶,反而狠狠的训斥了红玉一句。 红玉一愣,平日里最疼自己的二哥居然当着一屋子的人凶自己,她刚想发火,可是一见二哥和言公子还有珑儿三个人煞白的脸色,她觉察出事情可能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牛和川子也是一脸的不解。 “青峰山以前也试过炮,炸不到附近的村里,没什么好担心,明天早上早点上山,没准还能捡到炸死的野味呢。”川子为了缓和气氛,终于开口说话了。 言公子拍了一下川子的肩膀,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身对珑儿说道:“咱们俩个先上山,看看能不能拦一下,景齐,你赶紧去通知我爹和付先生,事情这么突然,估计他们还不知道。” 景齐答应一声转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几位,我和珑儿先走一步,回来再继续聊。”言公子抓起珑儿的袖子也匆忙地疾步走了出去,只剩下红玉大牛和川子三个人立在屋子当中面面相觑。 珑儿随着言公子一路跑到了山脚下,果然,几个当兵的正来来回回巡视着,防止有人这个时候上山。 “看样子,咱们不太好上去啊。”言公子在一块山石后隐住了身形。 “就算上得去,就凭咱们也拦不住。”珑儿在他身后说道。 “是啊,人家试炮,光明正大,咱们没有理由拦着啊。”言公子眉头紧锁,呼吸声急促。 “不知道现在百花谷里是不是有人在,之前你不是说神医婆婆住在那里吗?” “我不担心里面的人,神医婆婆半仙之体,凡人的枪炮奈何不了她,至于其他人,除非总头领下书派船邀请谁到这个总坛来,或者是我们言家的这几个人,平日都不会有人出入的。”言公子摇了摇头。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他炸出了里面的山洞,发现了有人在里面生活过的痕迹又怎样?这青峰山原本就遍布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天然石洞,渔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山洞,我也有一个啊,你不是也知道?”珑儿低声说道。 “我也不是怕沐蓝衫发现这些石洞。”言公子又摇了摇头。 “那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呢?”珑儿好奇地问道。 “天下义军总坛,不仅仅是一个地方,他也是天下所有起义的义军心里的圣地,这里寄托着他们的希望,就像是义军总头领一样,他神秘,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可是他的存在会给天下的义军带来力量,你能明白吗?”言公子轻声说道。 珑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像有马队过来了。”珑儿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 “应该是我爹和付先生。”言公子回头朝远方望去。 可奇怪的是,马蹄声似乎只在下山村的附近转了一圈,居然又渐渐的远去了。 “什么情况?”珑儿一脸疑惑的看着言公子。 “这麽久了,景齐的消息应该送到了呀,我爹和付先生今天都在家,怎么还没来?刚才的马队又是什么人?”言公子也一脸的不解。 “要不然咱们两个偷偷的溜上山看看怎么样?”珑儿小声建议道。 “看来今天沐蓝衫志在必得,除非神佛保佑,这百花谷是难逃此劫了。”言公子无奈地说道。 两个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影远远的跑了过来。 “好像是景齐来了!”珑儿的眼力好,认出了来人。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言公子皱起了眉头。 景齐转眼跑到了近前,拉住了珑儿和言公子的手,“老爷和付先生让我来带你们俩回府。” “什么?回府?他们没有想要拦住沐蓝衫的打算吗?”言公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景齐。 “边走边说。”景齐拽着两个人返身往回走。 “到底怎么回事?我爹也没有办法阻止沐蓝衫是?可是就这么任凭他把这里炸了吗?万一百花谷的秘密被他知道了,那”言公子急切的问道。 “回府再说,老爷和付先生都知道了。”景齐低声说道。 “这路上连个鬼都没有,你小心什么呢,有什么不好说的?”言公子甩开景齐的手,急切地问道。 “老爷说了,沐蓝衫这是一举两得之计,一方面是为了借试炮的机会来探勘青峰山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再有就是想要把言家扯进义军这件事情里面,他现在巴不得等你上山拦着他放炮呢。”景齐低声说道。 “我爹这么说?”言公子的脚步慢了下来,低头沉吟起来。 “是啊,付先生也是这样讲,他们本来先我一步骑马来拦你,可是路上发现了几拨便装打扮的陌生面孔,他们怀疑这些人是沐蓝衫手下的暗探,所以只在下沙村的村口转了一圈就直接奔沙塘湾去了,让我来带你赶紧回府。” “居然还有暗探?”珑儿惊呼了一声,难怪景齐不敢高声。 “那百花谷岂不是只能等着被沐蓝衫的大炮轰开了吗,可惜了这么多年的心血”言公子长叹了一声。 “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珑儿也只好这样安慰他。 三个人心事重重的踏上了回府的路。 百花谷里,音儿把小姐给她的药材放在了神医婆婆的桌案上。 “婆婆,我还是先帮您把这些药材搬到门口,等下小姐会派人来帮你一起搬走的,您就把平日随身的东西整理好就行了,反正还有半天的时间,咱们的东西不多,可以慢慢的整理。” “谁说我要搬走了?”婆婆冷冷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 “可是小姐说这次有五门大炮,这百花谷怕是承受不住” “哼,五门大炮就把你们吓住了?逃跑逃得上瘾了吗?”婆婆的语气里带着讥诮。 音儿的脸一红,“不走怎么办,难道婆婆有什么办法吗?” “五门大炮,能响才作数,要是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那些没有胆子的胆小鬼,就是来个十门百门又有什么用?” “婆婆,你的意思是这些大炮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吗?”音儿的语气兴奋起来,她一向知道神医婆婆是半仙之体,有常人不及的本事。 “中不中用不知道,可是我辛辛苦苦打造的百花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有本事毁掉它的。”神医婆婆冷笑着答道。 第113章 虚晃一枪 “将军,时辰到了。”小胡子管事的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后,来到了沐蓝衫的面前。 “山上发现了什么人没有?”沐蓝衫翘着二郎腿坐在土地庙前的一截木桩上,慢悠悠的问道。看他的神情一派悠然,似乎并没把试炮这件事看得太过紧张, “没有,砍柴的打猎的早就回去了,山下有咱们的人守着,也没人上来。” “山下的探子回来人没有?”沐蓝衫似乎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眉头轻蹙追问道。 “回来了两拨,说是看见言老爷和管家骑马经过下沙村往沙塘湾方向去了,他儿子言云宸在下沙村一户人家喝酒。” “哦?”沐蓝衫一笑,“两父子倒是都沉得住气。” 五门大炮已经就位,威风凛凛的围成一个圆圈对准了土地庙,只等沐蓝衫一声令下,五个手持引火器的黑衣人就会点燃那根长长的药捻。 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站立在沐蓝衫的左右,折腾了一整天,从皇城里调用了这五门据说是海外进贡来的最新型火炮,还专程运到青峰山的半山腰来试炮,估计这家伙的威力不小。只是他们听到沐蓝衫吩咐将这五门火炮对准这个残破不起眼的土地庙的时候都有点迷惑不解。 北风渐起,卷起地上的枯叶残枝,冬天的白昼太短,转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沐蓝衫仍然在那里坐着,已经来了四五拨报信的探子来向他汇报言家父子的行踪。 言老爷大病初愈,心情甚好,和管家带着几个随从骑着马围着镇子溜了几圈后,吩咐下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到沙塘湾写了半天的福字和春联,张贴在了分出去的二十几家门上,刚刚才打道回府。 言云宸和下沙村的几个小年轻喝了半日的酒,有点醉了,已经由人送回了言府。 言府里一切如常,没有生人进出。 沐蓝衫低垂着头,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这样啊,看来咱们今天这一趟有点冷清啊,好歹咱们也是客,告示虽说贴的晚,言府的人也不会一无所知,他这个想要筹建军器所的人居然对咱们在他家门口试炮不闻不问吗?” “将军,您这迟迟不点火莫非是在等言家的人?”小胡子小心地问道。他跟随沐蓝衫的时间不长,对这个主子的心思完全猜不透。 “等?咱们府里的人从来不需要等谁,今天这炮不试了,回去。”沐蓝衫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回身朝山下走去。 小胡子一脸愕然的愣在那里,不知道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沐蓝衫走出几步,见身后的人没跟上不由得停住脚步猛地转回了身,他的眼光扫过十几个随从,他们正在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仿佛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这么大费周章的来了,什么也没干,站在这里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这就回去了? “怎么,你们打算在这里过夜吗?”沐蓝衫的脸上带笑,盯着这十几个人问道。 “将军,您这是”小胡子瞪大眼睛看着主子,一脸的困惑。 “赶回皇城,回去喝杯热热的好酒暖暖身子。”沐蓝衫背着双手,歪着头,乌亮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笑意。似乎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可是,这几门炮怎么办?”小胡子虽然不理解主子的意思但是也不敢多问,只是这辛辛苦苦运上山的大炮,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下山的路本来就滑,这时候估计已经开始上冻,肯定更不好走,这大炮里的火药最怕碰撞,要是不小心摔一下,这伙人都得被活活炸死,他可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就放在这,告诉山脚下的那些州衙派来的兵,今晚让他们就住在这个土地庙里,看守这几门炮。不得出什么差错,过两天再重新试炮。” “咱们什么时候再来?”小胡子问道。 “再说。”沐蓝衫扫了一眼身后的土地庙,转身迈步朝山下走去。 十几个人带着满腹疑惑跟着沐蓝衫下了青峰山。 五门黑漆漆的大炮孤零零的留在那里,除了偶尔响起的风声,山上一片寂静,破旧的土地庙被这几个笨重的家伙团团围住,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言府里。 付先生急匆匆的走进了言老爷的书房,“老爷,沐蓝衫带着人已经走了,看样子好像是赶回皇城了。” “带来的人一个没留吗?”言老爷脸色严肃,站在书案旁正对着一张地形图仔细地研究着什么。 “他府里的人都带走了,州衙里的兵丁留下了十来个,安排到土地庙看守那几门大炮。” “爹,他真的只是为了试探咱们才安排了这么一出吗,说了是来试炮的,一炮没放就走了?”坐在一旁的言公子皱起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道。 “你呀,沐蓝衫不过大你几岁,他的心机和智谋深不可测,你呢,就只会冒冒失失的给我到处惹祸!”言老爷摘下夹在鼻子上的花镜,瞪了儿子一眼。 “公子天性纯良,生长的环境可谓一帆风顺,见识和阅历尚浅,想得简单也是情有可原。”付先生笑着替言公子解围。 “真是的,难道您希望有一个性情狡诈,捉摸不透的儿子吗?”言公子低声嘟囔着。 “但凡你多用点心也不难想出这层道理,他已经对咱们家,对青峰山存疑已久,这个时候到咱们眼皮子底下来试炮,十有八九是冲着咱们家来的,你倒好,生怕人家不找你,还想主动送上门去,就凭你,有什么法子阻挡人家试炮啊?冲动!”言老爷数落起儿子毫不留情。 “再有,青峰山基本都是石头底,而且是最坚硬的那种海水浸泡过的石头,别说他区区五门大炮,就是再来五门,也只够炸开山顶的一层皮毛,沐蓝衫当初常年征战,对地势,各种武器了如指掌,他要是真的想要想炸开青峰山,可不会只调动这五门大炮来。”言老爷沉声说道。 “可是爹,沐蓝衫一向对青峰山兴趣很足,他今天来虚晃一枪,又把这几门炮留在了山上,我怎么觉得他好像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呢?”言公子一听这大炮影响不到百花谷心里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言老爷把目光转到了桌上的地形图上,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第114章 心软 “小姐,咱们不用搬了,刚收到消息,姓沐的已经下山走了!”音儿连蹦带跳地跑进了那间小木屋。 “走了?大炮呢?”小姐有点意外的停住了整理东西的手。 “大炮没有运走,还留在山上,可是刚刚婆婆说了,她不会允许有人毁了百花谷,小姐,就算他们再回来咱们也不用躲了,婆婆肯定会保护我们的!”音儿的声音没有了刚刚的惶恐不安,甜甜的笑脸透出了安心的满足感。 小姐的心不由得一软,伸手抚摸了一下音儿的脸蛋,“难为你了。” 原本应该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纪,却远离家人陪着自己四处漂泊,还要面对不知什么时候说来就来的各种危险的人和事自己身负使命,压力过大,一颗心似乎越来越坚硬,竟然不记得上次和这个小丫头一起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 音儿察觉到小姐怜惜的神情,心里也一阵难受,明明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却忍气吞声一路逃到这地下躲避,还要背负那么多人的厚望,承担起她难以承受的重担,原本天真烂漫,爱撒娇爱搞怪的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也有点开始害怕现在的她了 “小姐”音儿伸手拉住小姐的手,亲热的摇了摇,两个人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好像也很久不曾有过了。 看着音儿消瘦的小脸,和眼里无邪的笑容,小姐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好像突然绷不住了。 “音儿,咱们这种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啊,我好累呀”小姐紧紧地握着音儿的手,把苍白的脸埋在了上面,无声的抽泣起来 沐蓝衫的府邸里,香兰姑娘正跪坐在火炕上亲手准备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锅里咕嘟着的浓汤已经散发出了阵阵浓浓的香气,炕桌上,各种摆盘精巧的肉片和蔬菜码的满满当当。一坛上好的美酒正温在地中间的火炉上。 “姑娘,将军能赶回来吗?这酒都温了两遍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一边往火炉里添炭一边回头问道。 “肯定能回来,”香兰的语气笃定。 “姑娘,你们北关的冬天经常吃这种铜锅煮的东西吗?看着就暖和。”小厮笑着问道。 “是啊,我们北关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冬天要是没有这种铜锅涮肉和这种火炕,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香兰答应道。 “将军为了搭这个火炕,专门找了北关口音的匠人,自己还亲自动手了呢,费了几天的功夫改了好几遍才满意。” 香兰一笑,“你们将军还亲自动手了?当年他带兵打仗的时候应该垒过锅灶,火炕居然也能上手,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很厉害的。” 小厮帮着香兰又往铜锅的烟囱里放进两块碳,把一切收拾妥当,转身退出了房间。 香兰往铜锅里又添了几勺汤,才盖好锅盖,撩起长裙下了火炕。 她坐在镜前,重新理了理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又掏出香粉补了补脸上的妆容,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门外脚步声响,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将军,您回来了,香兰姑娘来了。” “嗯,没我的吩咐,别让任何人进来。”话音未落,沐蓝衫已经进了屋。 香兰赶紧快步迎了上去,“风哥,你还是赶回来了,我还真有点担心你整天忙,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 沐蓝衫解下披着的裘皮大氅,香兰连忙伸手接了过来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小厮捧来了净面水,绞好热手巾递给了沐蓝衫后,转身出去掩好了房门。 “本来是不回来的,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再怎么忙也得回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过来准备这个铜锅。”沐蓝杉看了一眼火炕上准备好的一桌来自北关的家常美食,胡乱擦了把脸,撩起衣服上了火炕。 香兰嫣然一笑,回身拿起温在炭炉上的酒坛,“先喝上一杯热的暖暖身子。” 沐蓝衫接过酒自己倒了一杯,也给香兰满上了一杯,仰头喝了下去。 “你今天出来白樱没有说什么吗?”沐蓝衫问道。 “还是说来看我姑母呗,年纪大了,各种毛病,要死要活的,没人照看。只有我这一个远房的侄女,我不管谁管。”香兰坐到了沐蓝衫的对面,又替他斟满了酒杯。 “幸好你真的有这个远房姑母,要不然以白樱的精明,你可能早就被她看穿了。”沐蓝杉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开始涮肉片。 “虽然当初被她卖进了那种地方,可是我也不恨她,两个人都有口饭吃,好过在半路上活活饿死。”香兰调了一碗蘸料递了过去。 “当年逃出来的那批人不知道有没有后悔,现在那些留在北关的乡亲日子应该都还过得去。”沐蓝衫淡淡的说道。 香兰的手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北关的百姓好多家里都摆着风哥的塑像,像供奉天神一样的恭敬你呢。” “那也大可不必,是什么光彩的事吗?”沐蓝衫装作若无其事的一笑。 香兰的心一沉,赶紧岔开了话题,“听说这个火炕是你亲手搭的?刚刚我躺在上面迷糊了一觉,真的好像回家了一样,风哥,你还有这个手艺呢?” 沐蓝衫大口的吃着,发出满足的声音,“唔,惦记这一口有些日子了,还得是你亲手做的才地道,我之前找了几个号称大厨名厨的,都差了点意思。” “那当然,咱们北关的口味外人把握不好。”香兰又帮着斟了一杯酒。 “这铺炕我一个人也搭不起来,”沐蓝衫笑了笑,“正巧那天出门办事听到有人讲话,是北关口音,我下轿一问,也是前几年逃过来的,他们几个人搭伴,在皇城左右靠帮人打零工糊口,正好我就把他们几个带回了府里,过了冬天,给他们几个钱,让他们还是回去北关,这里的日子眼见不得太平,他们当初受我们家所累才逃命在外,不能让他们再遭一遍流离失所的罪,我如今帮下手也算是给我赎罪。” “风哥,你的心地这么好,可是却”香兰的话没说完,声音哽咽起来。 第115章 怜惜 “今天不说这些伤心事,讲讲四喜堂,有人欺负你吗?”沐蓝衫边喝着酒边问香兰。 “四喜堂的姑娘谁敢欺负啊,白樱把我们照顾的很好。”香兰假装低头整理衣服偷偷用袖子的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白樱还是没动静?” “嗯,这天一冷,她连烧香都不怎么去了。今天白天我出门之前,言府的言云宸跑到四喜堂大闹了一场,这下估计她连房门都不出了。”香兰低声答道。 “言云宸?他要找哪个姑娘应该不用闹?凭他的家世和相貌,姑娘们还不得抢着往身上贴?”沐蓝衫笑着问道。 “他的口味有点特别,看上的姑娘可不一般。”香兰抿着嘴笑道。 “哦?口味特别,怎样见得?倒是没听说四喜堂有什么特别的姑娘。”沐蓝衫抬起眼睛,饶有趣味的看了一眼香兰。 “有一位,当年艳名满皇城的那位。”香兰的语气有点酸,“真是厉害,都已经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了,还是招蜂引蝶,勾引男人果然有点子天分。” 沐蓝衫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言云宸看上的是白樱?白樱虽然保养得年轻,算起来也三十多岁了,要是当年生下了一儿半女,都有言云宸那么大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风哥你不也是提起白樱满口都是赞美吗?她这个年纪的女人,骚起来可是会要了男人的命的。”香兰酸溜溜地说道。 沐蓝衫一笑,没有理会香兰的揶揄,“言云宸这几年在皇城里可也没少胡闹,真没想到,他爹那么古板又严肃的人,儿子这么荒唐,在家门口还不让老子省心。”沐蓝衫一边大口的吃着一边饶有兴致的说道。 “说也奇怪,这言公子虽然一路追着白樱到了四喜堂,倒好象是认错了人,他对着白樱口口声声的叫着什么“窈娘”,白樱好说歹说自己不认识他说的那个人,那个言公子就是不肯松口,非要白樱承认,白樱被逼的没办法,躲在房里不敢露面,要不是他们府里的人死拉硬拽把他弄走,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窈娘?这又是谁?”沐蓝衫似乎来了兴致。 “谁知道是他哪个相好的,白樱长得美,言公子又是青楼常客,保不齐是哪个有一两分相貌相似的当时好过的姑娘,他糊里糊涂的认错了人。”香兰不以为意的说道。 “白樱这个人关系重大,她的身世我也只了解到一点,每次查到她进皇城做教导嬷嬷之前的经历都是毫无所获,就好像她的一生就是从到了皇城开始一样,真的很难让人对她不起好奇之心。这个言云宸口中的窈娘,没准还真的是和她有点关系。”沐蓝衫敲着筷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是言云宸才多大年纪,白樱进皇城的时候才不到二十岁,没可能他一生下来就见过在皇城里足不出户的教导嬷嬷。”香兰摇头说道。 “倒也是这个道理,难道真的是这小子认错了人?”沐蓝衫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我和那个言公子打过几次交道,他虽然年轻,又有点大户人家公子哥的心高气傲,可是人却十分聪明,行事也干脆利落,不像是个糊里糊涂的人,他爹在朝多年,和皇城里的各路势力都有关联,白樱的事没准真的能在他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你还是替我多多留心才是。” “我记得了。”香兰看沐蓝衫的脸色开始严肃起来,赶紧答应道。 酒至半酣,桌上的菜也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沐蓝衫的额头鼻尖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早就款掉了外衣,松开了发髻,只穿一件粉白的中衣,更衬得一张俊脸色如桃花。 此时酒足饭饱的他,半倚在窗边的靠枕上,闲闲地和香兰闲话家常。 “说起来可笑,睡在这铺火炕的第一晚,黄泥的潮气都没有烧干,可是我居然就那么样的睡下了,那是我离开北关以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沐蓝衫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香兰深情的看着这个身心难得放松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怜惜的柔情。 此刻的沐蓝衫,没有了算计,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愧疚,没有了屈辱,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机敏率性,赤诚善良。然而香兰也深深的知道,这一切终归是回不去了 “过完年你会回去北关看看吗?”香兰递过一杯浓浓的香茶,低声问道。 北关还有沐蓝衫的一家老小,爹,娘,兄弟姐妹,和和美美的一大家人,自从那年沐蓝衫被人皇看中,收为男宠,他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北关,尽管他想念他家乡和亲人,甚至在这皇城里修建起和家乡一样的火炕 沐蓝衫接过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缓缓的摇了摇头,“书信来往就好了,皇城里的局势瞬息万变,我走不开。” “风哥,北关的乡亲没有人看轻你,他们今天太太平平的日子都是你委屈求全换来的,你不必对自己太过苛责。”香兰起身靠在了沐蓝衫的身边,揽过沐蓝衫的头,伸手拭去了他眼角流下的泪水。 沐蓝衫闭上眼睛凄然一笑,“身为北关的将军,不能马革裹尸,战死疆场,却凭借着这副皮囊以色侍人,我自己都觉得我恶心,还是在这皇城里继续腐烂发臭好了,回去只会让人不自在。” “风哥,当年你也是驰骋疆场杀过敌的,提起北关的小将军沐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怪当今人皇昏庸荒淫,只要咱们的力量强大起来,到时候推举你当了皇帝,到时候” “别胡说!”沐蓝衫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瞪着香兰,“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知道吗?” 香兰自知失语,哽咽着低下了头,“风哥,我再也不敢了。” 沐蓝衫见香兰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她鲜红色的半裙上,心里不由得一软,“算了,口角严密些,暗地里盯着咱们的人巴不得找些错处把我碎尸万段呢,我可不想什么都还没做就白白做了屈死鬼。” 沐蓝衫叹了口气,重新躺到了香兰的身边,闭上眼睛想着心事。 香兰含着泪依偎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紧锁的双眉,忍不住伸出手指一下下轻抚着他的眉间,眼底充满了爱恋与疼惜 第116章 新行动 百花谷里,神医婆婆坐在帷幔里,眼前摆着一本已经翻得有些残旧的棋谱,一袭黑纱后,她幽深的眼光凝滞,盯着那本棋谱一动不动,似乎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或许只有在这深深的帷幔后面,她才有机会短暂的放空自己,任凭思绪带着自己去追忆一下自己经历的那些前尘往事。 帷幔后是她在百花谷里落脚的家,天然的石桌,石椅,和一张低矮的木床是屋里全部的摆设,几个竹箱和木匣装着她仅有的几件随身物件。 一切都是那样的简陋。 在凡间的几十年里,最高贵的,最低贱的,最奢侈的,最简陋的,全部经历过一遍,这一切,对她来说似乎都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一具躯壳,寄居在里面的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到了今日,除了一点点割舍不掉的牵挂,那些曾经深入骨髓的爱与恨,伤与痛,似乎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的淡漠了。 有时她会突然的有些恍惚,这几十年的时光到底有没有存在的意义,如果时光倒流,以自己现在的心智和修为去面对当年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有另外的一种解决方式,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牵涉到其中的人是不是也会有另外一种不同的人生。 她千万遍的问过自己,有没有后悔,确实,她后悔过自己的执拗,任性,一意孤行,但是她也知道,即使再重新来一遍,自己依然还是会走回这条路,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就是她的命。 突然,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从旁边的石桌下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神医婆婆一怔,赶紧收回思绪,把棋谱收进一旁的木匣里。 她起身转到屋外,看看前后没有人,才小心地从里面把房门上了锁,然后回到帷幔后,把石桌的一条腿轻轻的来回拧了几下,”吱扭“一声轻响,石桌旁的一块地板神奇的向两旁裂开,一条黑黝黝的地道出现在眼前。 “你来了?”神医婆婆沉声问道。 一个全身黑色装扮的男人从地道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屋中,对着婆婆恭敬地深施了一礼,“给您请安。” “算了,这些个俗礼就免了,见到他了吗?”神医婆婆摆了摆手,低声问道。 “只是隔着天窗看了几眼,还是没有机会进到里面,不过您放心,他老人家一切都好。精神比上次见到似乎还健旺了一些。”黑衣人沉声答道。 “他倒是落得清净,放着外边的这些人在这里瞎折腾。”婆婆叹了口气。 “沐蓝衫的行动这几天好像也开始加快了,他从海外进了大批的兵器和枪炮武装北关的军兵,又花大价钱买进海外的粮草,好多个州里流亡的青壮年都被招募到了他们那边,北关现在可谓兵强马壮,看来他们起事的日子应该不远了。”黑衣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从国内搜刮的金子银子,花到海外去高价采买这些个东西,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神医婆婆冷笑道。 “人皇现在完全不理朝政,把持着几大部的都是沐蓝衫的人,他们收取的好处可足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我对这些事没兴趣,当初他自己造下的孽,要是不让他受点罪,他永远看不清自己的身边到底谁是人谁是鬼。”神医婆婆恨恨的说道。 “可是,咱们的势力现在还很弱,毕竟我们一直在暗处,总头领想着有时间和您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军器所开办以后,我们可以借点力。” “这还用问吗?不为你们所用为谁所用?到时候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沐蓝衫可不是白给的,你们打的算盘未必就能瞒得过他。” “是,我们会加倍小心。”黑衣人的脸色严肃。 “这里的事情你就不必费心了,我再不管事也会保住百花谷的周全,沐蓝衫的几门大炮不过是唬人的把戏,他来来回回到了青峰山好几次,以他的能耐,他不会看不出那几门炮根本对青峰山毫无作用。”神医婆婆吩咐道。 “还有,那个人既然过得还好,你也不必时常去看他了,沐蓝衫现在尚有人性,也还不到利用到他的时候,暂时不会把他怎样。你就把精力放到该放的地方。” “是,我会看着办。”黑衣人恭敬的答道。 珑儿和景齐坐在房间里等着言公子。 这间专门拨给珑儿住的小屋紧邻着言公子的卧房,虽然不大,却安静雅致。 “二哥,你说这个沐蓝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珑儿知道景齐跟随言老爷的时间长,对沐蓝杉多少会有些了解,他想听听景齐对沐蓝衫的看法。 “其实我也只是在跟着老爷外出的时候偶尔见过他一两次,因为老爷对他多有嫌恶,所以都是尽量避免相见。”景齐答道。 “沐蓝衫的样子长得好,又经常一副笑笑的样子,让人很难不喜欢他,若是单以他的经历来说,其实我是很同情他的,毕竟事关北关十几万的父老乡亲,那个时候他能怎么办呢?”景齐深深的叹了口气。 “只是知道了他盘剥各地的手段和对待一些正直的老臣的一些伎俩之后,你才会知道这个人的心思细密,出手狠辣,他虽然深得人皇恩宠,可是我觉得他对人皇更多的应该是恨。” “恨?他现在依附人皇,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人皇,他的势力基本就是人皇老大他是老二,他们又是那种关系,为什么恨,我看他快活的很,得意的很啊。”珑儿笑着说道。 “你这个傻小子,换做是你,一个好好的大男人,被威逼着成了一个男人的玩物,你会高兴,会得意吗?”景齐笑着看了珑儿一眼。 珑儿的脸一红,“真不明白,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可玩的。人皇还真是有够荒唐的。” “沐蓝衫当年在北关就以骁勇善战闻名,左近的邻国不敢进犯我们,他们沐家厥功至伟,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因为轻敌,被游兵散勇的义军摆了一道,落到如今的下场,他的心里最恨的应该就是义军,其次就是人皇了。” “你们在谈论沐蓝衫吗?正好又有他的消息,咱们一起商量一下。”话音未落,言公子推门走了进来。 第117章 多长点本事 珑儿和景齐赶紧站起身,言公子一笑,伸手把两个人按在了椅子上,随后也跟着坐下。 “好好的又被我给拖累了,真是对不住你们两个,不过也正好省得我明天再跑一趟下沙村去找你们,今天趁着时候说完,也免了我的一桩心事。” “什么事,是有关沐蓝衫的?”景齐问道。 “嗯,”言公子点了点头。“我爹和付先生早就料定沐蓝衫的大炮对青峰山没有威胁,咱们还是太嫩,对这些个火器的功能了解的太少,反正也要建军器所了,这些个东西咱们都要学习,我已经叫皇城里的朋友帮我找一些有关的书册,到了以后咱们都好好的学习一下。” “原来咱们青峰山居然是火炮都奈何不了的宝地啊,神佛保佑,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一场。”珑儿松了一口气。 言公子摇了摇头,“没那么乐观,要是沐蓝衫真的想炸青峰山,只要多下几倍的火药,该炸还是能炸的,他这次运这几门大炮来的目的除了想引我们言府出头,恐怕还是对土地庙的周围有什么想法,我爹和付先生正在研究,也派了人暗中调查,估计这几天会有消息的。” “能让沐蓝衫花力气的东西无非就是钱和权,难道这青峰山里藏着金子银子不成?”景齐说道。 “不知道,以他的性格,几次出现在土地庙附近,肯动有所图,珑儿,你常常上山,你感觉到那附近有什么不同吗?”言公子转头问珑儿。 “有一个进出百花谷的洞口还不够吗?还有别的?”珑儿好奇的问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因为上次你去过之后,总头领已经下令把这个洞口永久的封死了,里面的通道也已经全部填实,凡是人为的痕迹基本已经全部抹掉了。” “封死了?动作还真够快的。”珑儿和景齐对视了一眼,小声说道。 “你不要多心,总头领是因为土地庙最近有点过于引人注目才决定这么做的,并不是防备你的缘故。”言公子笑着解释道。 “我又不是沐蓝衫,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珑儿笑道。” “提到沐蓝衫,我爹说,最近风传他的老家北关那边动静非比寻常,别的州哀鸿遍野,饿殍满地,北关却借机以管吃饱管安居的名义,大批的接纳各地逃亡的难民,尤其是青壮年,基本都被安置进了沐家的军队,现在的北关可以说是兵强马壮,战斗力强悍,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啊。” “沐蓝衫要造反?”珑儿小声的问道。 “有什么奇怪吗?刚刚景齐也说了,他恨人皇啊。”言公子答道。 “这样一来,人皇可真是腹背受敌啊,看来他的日子是真的快到头了。”景齐叹道。 “我爹和付先生很担心,义军虽然人数众多,可是力量分散又薄弱,也没有正规系统的训练,只是一些游兵散勇,长期这样下去,恐怕会让沐家占得先机。” “是啊,义军就像百花谷一样,深处地下,见不得光,怎么和名正言顺的沐家军比啊?”景齐长叹了一声。 “听说总头领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几年前已经发展了一批被新人皇排挤到皇城之外的文臣武将和他们的亲信加入到义军,借助他们在各地风的势力偷偷的武装自己的力量,只是这些明面上的力量相比之下还是太少。”言公子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咱们能做点什么呢?”珑儿问道。 景齐也看向了言公子。 “咱们还是先做好眼前的,没事看看兵书战策,多长点本事,长点心眼,起码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差点被沐蓝衫一点小小的手段骗得上了钩。”言公子苦笑着说道。 珑儿和景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言老爷没有问你去四喜堂的事吗?”珑儿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闹了这么一场,居然风风平浪静的,不像是言家的作风啊。 言公子一愣,随即一笑,“怎么,没看到我爹教训我是不是有点失望?放心,以后你在我们家的日子久了,肯定有机会见到,不差这一次。”话虽这么说,他的心里却也是一动,为什么爹和付先生都没提他去四喜堂的事?是忘了提还是不想提,或者是不能提?“窈娘”这两个字就那么难以说出口吗? 景齐拉了珑儿一下,站起身对言公子说道:“既然今天没什么事了,我和珑儿还是先回下沙村,明天就是搬家的日子,州衙里前两天就有人奉了沐蓝衫的差遣来村子里探看各家收拾的情况,据说好像准备派十多辆大马车过来,我们得回去帮忙。” “我们府里也出十辆大车,明天肯定很多事,那就赶紧回去休息,明天再见。”言公子起身送两个人出了门。 回到家,天色已经黑得透透的,下午吃剩的残席早就被几个小伙伴和阿爹阿娘收拾得干干净净。阿娘一见珑儿进屋,赶紧把热在锅里的几碗小菜端了出来。 “你们几个真是的,也不交代一声就跑得没影了,害得大牛几个担心了半天,等到天黑才各自回家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阿娘,村头不是贴了告示吗?试炮那么大的事,言公子有点担心,我和景齐是人家言府里当差的,能不跟着看看去吗?”珑儿坐下开始吃饭,跑了半天,肚子早就开始叫了。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炮响,听说这次没点火,咋回事?”阿爹也担心地问道。 “听说好像是怕告示贴得太晚,山里有人不知道被误伤,所以改日再试。”珑儿含混的答道。 “哦,难怪,本来我还真有点担心。”阿爹点了点头。 “阿娘,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就搬家了,可得把你那些个藏到各处的宝贝都带齐,万一忘了,这里到时候都被推平的时候,您再来找可就来不及了。”珑儿笑嘻嘻地说道。 “还真是,要不是今天你阿爹提醒我,我还真的就把这些个宝贝忘了。”阿娘返身回到里屋拿出了一个小包裹放在了饭桌上。 珑儿一看,眼前马上浮现出了那个晚上救下的那个小姐,这个小包裹就是当初她送给珑儿的谢礼。 谁能想到,自己当时无意间救下的居然是当今的公主,而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打渔郎,自从那日之后,生活里居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竟然要参与到朝廷争斗当中去。 珑儿看着这个小包裹,一时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 第118章 遭遇 沐蓝衫的府邸。 躺在火炕上的沐蓝衫已经沉沉的睡去,香兰和小厮轻手轻脚的收走了炕桌,又点燃了一炷安神的素香,把一床锦被轻轻的搭在了沐蓝衫的身上,才起身下了地。 披上沐蓝衫的那件大氅,香兰推开门走进了院子当中,她感觉喉咙里梗得难受,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一样喘不过气,不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她感觉要被憋死了。 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香兰仰起头闭上了双眼狠狠的吸了几口,顿时,周身舒泰了不少,晕晕沉沉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她裹紧了大氅,蜷曲起身体蹲在了廊檐下,大氅上沾染了沐蓝衫的气息,一股浓冽的檀香味钻进鼻子里,香兰拥着毛茸茸的狐狸领子,深深的吸着,仿佛被她深爱的男人紧紧地拥在了怀里,她的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可眼里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滴落着。 腊月二十三是沐蓝衫二十三岁的生辰之日,三年以来,自打她和她的风哥在皇城里“偶遇”,每年的这一天,她都要准备一桌北关的美食来给他庆生。 三年来,她一心一意的对他,陪他说说家乡的景况,更多的则是向他提供她的老板白樱的动向。 只是沐蓝衫不会想到,与此同时,她也在把沐蓝衫的动向源源不断的提供给白樱。 香兰,她是白樱安插在沐蓝衫身边的眼线! 香兰经常回想起生活在北关时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阿爹是沐家军的一名将官,虽然不苟言笑,可是对阿娘十分温柔呵护,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更是爱如珍宝。 虽是女儿家,可是北地民风开明,女孩子也可以抛头露面,香兰那时候最喜欢和邻家小姐妹一起去阿爹的练兵场看士兵们舞刀弄枪,在那里,沐家的小儿子沐风,是所有北地少女倾慕的对象。 他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厚实的胸膛,窄窄的腰身,修长的双腿,光是背影就让人心动,更何况,他还有着如同雕刻一般俊朗深邃的面孔,训练场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潇洒有力,流畅从容,纵然是站在成千上万个身着同样的铠甲的兵将之中,香兰也总是能准确的认出他。 沐风是填满香兰少女时光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异性。 要不是沐家的狂妄自大,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被打破! 一夜之间,抵挡过周边数个别国入侵的沐家军居然被一群毫无章法的义军打破了防线,溃败几十里一路退回北关,当初有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么狼狈不堪,人皇震怒,居然相信谗言,说是沐家军故意战败,想联合义军一起造反。 听阿爹和周围的叔叔伯伯谈论,香兰才知道,惨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轻敌,所向披靡的沐家军没把这些散兵游勇放在眼里,岂料这一仗败得如此迅速,改变了北关所有人的命运。 阿爹受到株连,连同几千的沐家军大小头领被解到皇城,听候发落。 十几万的沐家军全部被重新分编拆散,发放到各州。 又从各州调集军队充入北关,整个的沐家军不复存在。 百姓们失去沐家军的庇护,受到新到的驻军各种盘剥欺侮,生活苦不堪言。 新到的守将,排挤所有和沐家有关的一切,沐家军的家属首当其冲。 家里的一切被收归州衙,香兰和母亲变得一无所有。 被呵护一辈子的阿娘受不了这种变故和打击,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 家破人亡,香兰只剩下孤身一人,没有依靠,没有收入,没有希望 好多北关的乡亲不堪忍受新来的守将和士兵无尽的勒索和骚扰,携家带口开始逃离,原本人丁兴旺,富庶安定的北关,一时间十室九空,满目荒凉。 香兰那年才十六岁,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些血气方刚的驻军们,除了抢夺百姓的财物,年轻的女子也是他们的猎物。邻居大婶看着她长大,不忍她被糟蹋,给她换上发臭的破旧衣服,用头巾缠住头脸,带着她一起踏上了逃亡的路。 沿路上,不止北关的乡亲,各州被苛捐杂税逼得有家难回的,天灾之后颗粒无收外出讨饭的,躲避征兵征丁的难民满目皆是,第一次离开家门的香兰,这才知道,北关以外居然早就已经是这样一番地狱模样。 投亲靠友的乡亲们逐渐开始分散到各地落脚,香兰四顾茫然,她不知道要去投靠谁。 只有阿爹在皇城生死未卜,香兰不顾邻居大婶的劝阻,执意跟着一个也要到皇城投靠亲友的远得不能再远的一个远房姑母去皇城。 那时候年纪小,倒不觉得累,只是每天都很饿,好像没有一天能吃饱饭的时候,残羹剩饭,甚至树皮,草根,田鼠,这辈子都想不到能吃的东西都吃进了肚子,只要能活着。 姑侄二人历时几个月终于走到了皇城,到了地方才知道,人皇收了沐风做了男宠,北关的全部将官和士兵因此躲过一死,早就已经得到赦免放回去了。 香兰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阿爹平安的回家了,虽然没有在皇城相遇,他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作为女儿,她总算是放下了心。 可是这一切,却是她心目中那个山一样伟岸的男人做了人皇的男宠换来的,情窦初开的少女,虽未经人事,可是男宠这个词她还是懂得一点。香兰的心在那一刻为沐风这个名字开始滴血。 那几天,香兰的整个人都是空的,她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过哪些人,她仿佛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躯壳。 直到有一天,她被推到了一面菱花镜前,她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姑母不见了,一群叽叽喳喳年纪相仿的姑娘们进进出出的来这间屋子里来看她。 而她自己,身上那件破烂不堪,臭不可闻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换下,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洗过了澡,洗过了头发,,此刻的她被收拾的又干净又漂亮。 一个年纪大点的富态女人坐在镜子后面,她看出香兰眼神的变化,知道这个呆傻了好几天的姑娘已经还过了神。 从她的口中,香兰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姑母五十两银子卖进了妓院。 直到那时,她才恍惚的记起,姑母抱着她痛哭了好久,帮她洗澡梳头,喂她吃东西,领她进到了这个屋子 她当然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是她却没有哭也没有闹,平静得连老鸨和那些姑娘都有点害怕,只有香兰自己知道,这个世道,连叱咤疆场的少年将军都难逃做男宠的命运,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第119章 各怀心事 “在想什么?”沐蓝衫温和的声音打断了香兰的思绪,她的心里一凛,赶紧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随即站起了身。 “还不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每到过年附近,想得总是特别多。”香兰低声答道。 “眼泪也特别多。”沐蓝衫拉过香兰的手,把她拽到近前,替她理了理泪水打湿的几缕秀发。 “可能是前几年的眼泪都攒到一起了?”香兰强颜笑道。 沐蓝衫修长温热的手指划过香兰冰冷的脸颊,深邃的双眸盯住她的眼睛,闪烁着探寻的光芒,香兰被他的眼光灼到身子一软,心底不禁荡起一股潮湿的暖流。 十六岁刚刚被卖到妓院时,因为太瘦,老鸨好吃好喝将养了她一个多月才开始调教她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妓女。 皇城里毕竟是高官巨贾云集的地方,妓院也分好几个等级,香兰来自北地的武将之家,生得和南方的女子截然不同,虽然身量不高,却纤长秀美,五官也大气艳丽,又因为从小和阿娘认字读书,粗通笔墨,所以被人牙子介绍着卖到了高档一点的妓院。 老鸨不急着让她接客,凭她在这一行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她一眼就看出当时神情呆滞,一身酸臭的香兰是个上等的货色,假以时日,完全能够成为替她撑场子的头牌。 琴棋书画自不必说,要想区别于那些庸脂俗粉,这些技能必不可少,甚至行走坐卧,如何接人待物,怎样察言观色,都有专门的人来教导。 半年之后,香兰整个人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褪去初时干瘪黄瘦的样子,细心调理过的香兰,丰乳细腰肥臀,全身上下透出一股珍珠般的光泽,举手投足间已经颇具风情,整个人像一颗汁水丰盈,待人采摘的果子,甜美诱人。再加上诗词歌赋吹拉弹唱都能拿得出手,一时间,原本生意只算平常的妓院,慕名而来的客人踏破了门槛,香兰的名头一炮打响。 她不顾鸨娘的反对和姐妹的嘲笑,仔细的拣选了自己的第一个恩客,不是出价最多的,而是一个北方口音,身形近似沐风的年轻行商。 那一夜,她紧紧的抱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流下了被卖到妓院来的第一滴泪,在经历从少女变成少妇的那一阵撕裂的疼痛时,她口中喊出的是一声满含悲戚的风哥 眼前,埋在心里多年的风哥早就已经变成不可一世的沐蓝衫,当年满脸朝气,驰骋疆场的小将军变成了心思细密,性情阴晴不定的掌权朝臣,虽然明明伸手可及,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远在天边 夜静更深,住户商家多已关门闭户,只有四喜堂这种风月场所,越夜越热闹。 临近年底,虽然往来客商日渐减少,可是皇城里和附近的州府中一些大小的官员正是到下边打秋风的时候,手里有了多余的进项,转手就送进了花街柳巷里。 四喜堂的姑娘们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拉拢客人,一来可以多攒下点私房钱,再有就是可以结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充当自己的靠山。 门外莺歌燕舞,笑语欢声,二楼的最边上,一个独立的套间里却安静得有点可怕,这里是四喜堂的老板白娘子白樱的房间。 屋门紧闭,白樱独自一个人,双眉紧锁,美艳的脸上堆满了愁容,正对着一盏昏暗的纱灯自斟自饮。 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虽然只有一人,却摆着两副碗筷,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早早的吩咐下管事的婆子,今天身体不适,就算天塌了都自己看着办,不要来烦她。 白天,自己一个不留神被言府的公子追进了家门口,居然喊出自己已经尘封了近二十年的名字“窈娘”,这两个字,让一向冷静的白娘子居然乱了阵脚。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活在世上的已经没有几个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她想了一天也没有理出任何头绪。 又一杯酒被一饮而尽,酒力上涌,有点烦热难耐,她起身推开了后窗,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四喜堂的后面是一道高墙,隔开了一丈外的一排临时铺面,供十里八村的乡邻临时租用售卖自家产的各色货品。一般到了午后就已经没有人了。 再远一点,就能看见那片浩瀚的大海。 手握酒杯,远眺大海的方向,雾蒙蒙一片漆黑,只有一阵阵海浪击打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到底是冬天的深夜,海风太冷,她刚想关上窗,忽然眼前黑影一闪,高墙上站定了一个人,白樱吓得一声低呼,来人冲她摆了摆手。她定睛一看才放下了心。 “怎么走了后门,你大大方方的从前面进来也不会找不到理由?”她一边埋怨,一边打开了窗让来人进了屋子。 “你这里这时候人多眼杂,我不好直接进来。”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言府的管家付先生。 “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来,可是怎么会这么晚?”白樱斟满了酒递给了付先生。 “老爷的事太多,他今天知道云宸来见你也很吃惊,本想亲自来又实在不方便,所以还是派了我来。我们在府里想遍了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也没想出究竟是谁告诉了云宸关于窈娘的事,你有想到了谁没有?”付先生接过酒端在手里却没有喝。 “我原本也没指望他来。”白樱低头一笑。“我也想了半天没想出个一二三,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今天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吓破了胆。”白樱自嘲的笑道,仰头又是满满一杯酒。 付先生一皱眉,伸手拿过了她的酒杯,“你的身体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还是少喝一点。” 白樱瞟了傅先生一眼,腮边绽起一对梨涡,“怎么,怕我喝多惹祸吗?我现在有心无力。就像你说的,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付先生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听说言公子在皇城的时候就已经出入风月场所了,言家的家规那么严苛,难道都只是为外人订的?你们老爷不管教的吗?不管怎样这到底是他的亲儿子。”白樱把付先生没喝的那杯酒又端在了手里。 付先生迟疑了一下,没有再阻拦,任凭她喝了下去。 “你不必担心,我只是今天有点心慌才多喝了几杯,平日里还是很节制的。”白樱看出付先生的意思,又是嫣然一笑,“我已经过了闯祸的年纪,你就别再皱眉了。” “你呀。”付先生看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少妇,脸上娇憨的样子,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忍不住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第120章 提亲 搬家这件事,想的时候感觉很麻烦,总是怕忘这忘那,丢东少西,一旦真的开始了,反而进行的非常顺利。生活了几代人的小村庄,二十几户人家,大马车来回几趟就全部搞定。 下沙村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了人气,顿显荒凉。 沙塘湾则完全是另一番热气腾腾的景象。 村里的乡邻们都在新家里喜气洋洋的忙碌着,一文不出,就搬进了比之前宽敞气派的独门独院,虽说离开旧地有着不舍,但是更多的还是高兴。 珑儿的新家在沙塘湾的最南端,门外就是海,要不是房子簇新广亮,还真是和在下沙村没什么两样。 两进的四合院,前面一排正房,两大间加一小间,走两个门。里面的大间是爹娘的卧房,外面的一间大房做了厅房,旁边的一小间单独有一个门和一个小外屋,留给珑儿。后面的一排也是相同的构造,阿娘说家里人口少,前面的就够用了,后面就先空着不用管。 “先住一起,等你娶了媳妇再把后边一排房子收拾出来给你们小两口住。”阿娘分派道。 “八字没一撇,小两口都安排好了,您可真是厉害。”珑儿笑道。 “听说家里有没成亲的男孩,按人头,每人都多给了两间的房子,要不然,咱们这后边的一排房子就圈出去给别人了。”阿娘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东边是两间厢房,一间放阿娘晒的那些干货和农家常用的种地的,打猎的,打鱼的工具,另一间做了厨房。 西边一排敞开的棚子,应该原本是打算拴马用的,家里搬来的几只鸡被暂时安排在了这里。阿爹说春天的时候封上一半留一半,再多养点鸡鸭鹅猪什么的,家里有点活物才像是正经过日子的。 阿娘已经在新家的院子里来回走了几遍,东摸摸西看看,口中不住的感叹着,“真没想到,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能住进这么亮堂的大宅子,位置也好,出门就是码头,和咱们下沙村里的位置居然都一样,这言家想得实在是太周到了。” 阿爹一边和珑儿往屋子里搬桌椅板凳,床和柜子等一些大件家具,一边小声的嘀咕,“你看看,你阿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出来了没有?这是嫌弃我这个老家伙没本事呢。” 阿娘笑着白了阿爹一眼,“越老越作怪,心眼比针鼻还小,我这是感谢人家言老爷呢,辛辛苦苦忙活了好几年建好的庄子,白白便宜了咱们,真是过意不去啊。” “阿娘,咱们就安心的住着,咱们搬空了,腾出地方,那个军器所只要顺利开工,金子银子就流水一样进言家的口袋,您怕人家吃亏啊?说了多少遍了,不用想太多。”珑儿笑嘻嘻的说道。 “是啊,人家的好记在心里就好了,咱们珑儿也到他府上帮忙做事,客套话说多了倒显得不实在了。”阿爹说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赶紧收拾,把你那些宝贝找地方藏好,过完年再把船上的东西修补修补,以后的日子就要在沙塘湾开始了。” 手忙脚乱的收拾了整整两天,院子里堆成小山一样的家当才算在阿娘的指挥下摆到了合适的位置。这个大院子终于有了家的味道。 这两天,村里的乡邻们你来我往,互相串门子,看看彼此的新家,再互相比较比较,难得的是,人人都对言府的安排感到满意和感激。 红玉最先跑到了珑儿的家里,一进门就欢天喜地的告诉阿娘,新房子里,自己有一间单独的套房,马上就过上小姐的生活了。 “珑儿,比你的那间小屋好多了,本来是分给我二哥的,二哥说他不常回家,让给我了。”红玉高兴得手舞足蹈。 “你这丫头,十七八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你二哥快二十了,听你阿娘的意思,已经托人给物色媳妇了,估计这两年就能成亲,到时候还不是得给人家腾出来当新房吗?”阿娘笑着逗红玉。 “大婶,你不了解我二哥那个人,他说了,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让我阿娘没事少操心,反正他的‘业影’子还没有呢,估计这两年成不上家。”红玉笑嘻嘻的说道。 “就算你二哥不急,你也到了差不多该出阁的年纪了,还不是一样?”阿娘笑道。 红玉脸一红,“大婶,您今天怎么回事,专门扫我的兴!” “大婶是替你高兴,”阿娘拉着红玉的手笑着说道,“傻丫头,你还不知道呢,前几天有人去你家提亲了,你阿爹和阿娘说你还小,你大哥的婚事虽定了也还没办,要等过完年搬完家天气暖和了把你大嫂先娶进门,再商量你的事,你听听,要是这样,你的小姐生活可过不上几天了。” “给红玉提亲?阿娘,谁呀?咱们镇里的吗?”珑儿眼睛一亮,立马来了兴致,从小一起长大的疯丫头居然有人给提亲了,勇气不小。 红玉也是一愣,顾不上害臊,抓住阿娘的手问道:“大婶,你不是开玩笑,我阿娘怎么一句都没和我提过,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阿娘一笑,“没和你提是怕你不好意思,大婶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阿爹和阿娘对提亲的这家人都很满意,基本定下来了,刚才我在村口遇见你阿娘,说是过完十五就给你大哥办婚事,你的事今天晚上就和你说呢。” “阿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那给红玉说下的人家到底是谁啊,您就快点说,别卖关子了!”珑儿急着追问道。 阿爹也凑过来问道,“你这老太婆,这几天这么忙,你还打听了这么多事,本事够大,到底是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了?” “老家伙,你以为我忙进忙出的在干什么,我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去提亲的人是我!”阿娘得意的说道。 “啊?!”红玉和珑儿瞪大了眼睛惊呼了起来,两个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别紧张,不是撮合你们俩,害什么臊。”阿娘一看引起误会赶紧摆了摆手,“珑儿哪里配得上红玉你,大婶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到底是谁呀?”珑儿一把揽住了阿娘的肩膀。“这十里八村的媒婆那么多,找您去提亲,难道是” “大牛!”阿爹和珑儿同时叫了出来。 第121章 牛嫂 “嗯,没错,就是大牛。”阿娘满面含笑的拉住红玉的手,“大婶可不是凭空乱点鸳鸯谱,这么多年,大牛的心思我这个老太婆还是看得出来的,嫁给他,大婶担保你一辈子只有享福的份。” “哇,大牛这家伙,深藏不露啊,居然瞒得这么紧,连我都不告诉,亏得我还把他当最好的朋友!”珑儿嘴上抱怨,心里却在替大牛和红玉高兴,虽然大牛的心思逃不过他和川子的眼睛,可这平日里憨憨的家伙在这件事上居然行动这么迅速,倒真的出乎珑儿的意料。 红玉愣在那里,呆呆的没有说话,只是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盯着珑儿阿娘,不知道在想什么。 “傻孩子,想什么呢。”阿娘见红玉不吭声,以为她是在害羞,忍不住笑着推了一下她。 “好呀,这两家做了亲,”阿爹点头微笑着,“大牛的阿娘一辈子盼闺女闺女没盼到,对儿媳妇一向比对儿子还好,尤其是红玉,看着长大的,更得是好上加好,红玉呀,大叔也替你高兴。” “哈哈哈,红玉,谁让你当初喝了人家大牛阿娘的媳妇酒了,这可不是自己送上门给人家当媳妇吗?”珑儿笑着调侃着。 红玉这才从懵懵的神态里回过神,她一把拉住阿娘的手,一脸紧张的看着珑儿娘,“大婶,我和大牛是兄弟啊,我怎么能给兄弟当媳妇,这,这” “你这丫头,”阿娘被红玉的孩子气逗笑了,“一男一女,当什么兄弟,兄弟有夫妻近吗?大牛从小就最疼你,从来没欺负过你,不像珑儿这傻小子,整天就知道淘气惹人嫌。”阿娘白了珑儿一眼。 “怎么扯上我了?”珑儿委屈巴巴的小声嘀咕道。 “哼,臭小子,但凡你有大牛一半的懂事,我都要把红玉留下给我做儿媳妇,人家大牛都能独当一面出去谈生意了,你还唧唧歪歪的像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阿娘抬手拍了珑儿一巴掌。 “大婶,这事还没定下,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我和大牛,这怎么能行,我连想都没想过和他是那样的关系啊。”红玉拉着珑儿阿娘的手,一脸的不知所措。 “红玉,大牛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问问村里的乡邻们,大家的眼睛雪亮的,谁看不出来那个小子的心思,每次出去做生意回来,总是先去找你,带回来的东西,也都是由着你先挑,川子和珑儿有时候不懂事故意逗你,也总是大牛护着你,你就一点都没感觉吗?”阿娘忍着笑,低声的问红玉。 “阿娘,不是,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有多闲啊,居然这种事都知道。”珑儿瞪大眼睛看着阿娘。 “这有什么稀奇,我们都是从你们这个岁数过来的,你们心里想什么,看一眼就知道了。”阿娘得意的说道。 “哎呀,那红玉要是真的嫁给了大牛,还不得把大牛欺负死啊,大牛的胆子真是够大的,那么多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偏偏喜欢上女捕头,怎么想的”珑儿看着红玉,一脸惋惜的摇着头。 “我怎么了?女孩子就一定要温温柔柔的吗?谁定的规矩?再说了,温柔谁不会啊,那得看对谁,就凭你们几个山猫野兽,我要是不厉害点早就被你们欺负死了。”红玉不服气的瞪了珑儿一眼。 “那就是说你同意给大牛当媳妇了?”珑儿笑嘻嘻的问道。 “谁说我同意了?”红玉的脸又红了。 “红玉呀,大婶说句公道话,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找到一个知疼知热的人太不容易了,你说要嫁个有钱有势的,他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咱们纵使高攀终究还是门第有别,大牛呢,知根知底,你们俩家门户相当,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可是大牛肯干,将来妥妥的也是个掌柜的,日子肯定不愁过,他家里的哥哥也有出息,都出去自立门户了,到时候肯定不会闹家务。再说大牛对你,这么多年是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多美的一门亲事啊,你可千万别耍小孩子脾气,伤了人的心。”阿娘拉着红玉的手轻声说道。 “是啊,红玉,这一拨的孩子里,大牛算是最靠谱的那个了,虽然憨厚,话也不多,可是踏实稳重,范掌柜那样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对大牛赞不绝口,你想想那能有错吗?虽说现在还是给人办事,可范掌柜早就放出口风,过两年大牛在历练历练,就放手把生意给他了,你看,要不是看好大牛,哪里会说这样的话,大牛将来不得了啊,你这丫头可别走了宝。”阿爹也语重心长的说道。 “阿娘,你和阿爹不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平时你一生阿爹的气就说他‘三岁看到老,和小时候一个德行’!你们当时怎么成了两口子的?”珑儿一脸坏笑的靠在了阿娘的身边问道。 阿娘扑哧一笑,拍了珑儿一巴掌,“混小子,你阿娘的老底都让你卖了,说红玉的事扯到我们俩老家伙的身上干什么?” 红玉一脸惊讶的看着珑儿的爹娘,好奇地问道,“大婶,真的吗?” “那还有什么假的,”阿娘笑道,“咱们这青峰镇上,外来户少,基本都是住了几辈子的老户,我和你大叔都是下沙村的,可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大婶,那大叔这么老实,小时候你肯定没少欺负他。”红玉笑着问道。 “哈哈哈,你这样一问好像还真是这样,你大叔和大牛的性子一样,一天说不上一句话,闷的要命,我呢,天生大嗓门,整天叽叽喳喳,别看大婶现在脾气看着还不错,年轻的时候这十里八村的可没人敢惹我,我厉害着呢。”阿娘笑着说道,“可是你看,月下老就是把我和你大叔凑成了一家,这不是过得挺好吗?” “糟了。”珑儿突然惊呼了一声,唬得阿爹和阿娘还有红玉同时一愣。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阿娘拍了珑儿一下。 “阿娘,红玉要是真的嫁给大牛,大牛比我大,以后我岂不是要叫红玉牛嫂了?那我岂不是吃亏了吗?”珑儿假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该死的珑儿,谁是你牛嫂?”红玉羞得又是满脸通红,隔着阿娘就冲着珑儿挥起了拳头。 正在说笑间,门外传来脚步声,珑儿赶紧借机跑出了门,红玉气哼哼的刚刚坐好,门外的珑儿大声笑着喊道:“牛嫂,大牛来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一下吗?” 第122章 公主 “小姐,天色这么晚了,要不然还是明天再去。”小丫头音儿看着小姐换好一身粗布衣衫,挽起了一头青丝,知道她又要出门了。 “在这个百花谷,早晚有什么分别?”小姐冷笑了一声。 音儿低下头,没敢再说什么。 小姐见音儿一脸担心又带着委屈的表情心里一软,“天黑了行动反而比白天方便,我没关系,这么久了,你还不放心我的本事吗?我已经不是那个连道墙都爬不上去的笨丫头了。” 听到小姐提起旧事,音儿到底还是小孩子,忍不住“吃”的一笑,“小姐,上次见你几下就爬上那么高的岩壁,我真是吓了一跳,以您现在的本事,大概比咱们皇城里的那些个一等的侍卫都厉害了。” “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能骗一骗你这个傻丫头了,”小姐看着音儿一脸崇拜的眼神也被逗笑了,“但是出入百花谷,藏身青峰镇不被人欺负应该是够用了。” “小姐,婆婆的仙术明明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肯继续和她修炼呢?要是有了仙术,想要做什么不是会容易很多吗?”音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姐冷笑了一声,”怎么,是婆婆让你来劝我的吗?” 音儿吓得连忙摆手,“没有,婆婆从来没和我说过关于仙术的事,只是我自己觉得有点可惜了。” 小姐转过身,盯着音儿的眼睛,目光冰冷,“有仙术又怎样?我每个月遭受了什么,你不是也亲眼见过,与其修炼那种不人不妖的所谓仙术,我宁愿当一个正常的人。” “可是,我在皇城的时候见过那些想要修道成仙的,好多人苦修一辈子可能也达不到小姐你这样的本事,你这样白白的浪费掉,停止修炼,将来不会后悔吗?”音儿仰起小脸一脸惋惜的问道。 小姐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低头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说后悔也是将来的事,还是先顾好眼前。” 她背上桌旁的竹篓,“你去帮婆婆准备他们需要的东西,我出去两三天就回来了,你和婆婆好好学学本事,将来总归有一门傍身的手艺,至于我,你不必担心,再怎么说,外面还有白樱和总头领他们在。” 音儿点了点头,目送着小姐走出了房门。 四喜堂里,白樱和付先生隔着小桌,相对而坐。 白樱叹了口气,“当初来到青峰镇,原以为离得近了,总有机会再见上一面,哪知从中往来周旋的还是你。” 付先生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言公子的样貌倒是和他爹年轻时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一样,性子可是比不上他的沉稳。”白樱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老爷管教起公子来很严格的,气急了也动过手,只是当初老夫人活着的时候对这个唯一的孙子太过溺爱,再加上夫人也爱如珍宝,经常劝老爷说是公子年纪还小,大几岁就自然懂事了,所以公子的性子有些为所欲为,可是这孩子生性善良,品质很好,你大可不必担心。”付先生轻声说道。 白樱抬起头,眼中露出一抹嘲弄的神色,”我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担心人家的公子,有一个受当朝人皇宠信的爹,一个侯爷家千金小姐的娘,生在福窝里的名门贵公子哪里轮得到我一个青楼女子来担心。” 付先生一皱眉,看了白樱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又想教训我吗?”白樱眼波一转,腮边现出一对梨涡,“我说过了,我已经过了惹事的年纪了,你放心,我心里早就放下以前的那些个是是非非了,眼下可是有更紧要的事值得我关心,不是吗?” 付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说起来,我也没资格教训你,毕竟当时我也有错。不过你说得对,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公主一切还好吗?”白樱关切的问道。 “怎么可能会好?”付先生叹了口气,“不过是在硬撑着装没事罢了。小小年纪的女孩子,金枝玉叶的当了十几年的公主,却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成了被人追杀的眼中钉,唉” “自打我来了四喜堂,我还一次没有看见过她,虽说远远的经过老孙的铺子,可是我实在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我见不得她吃苦。”白樱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光。 “毕竟是你亲手带大的,我能理解。”付先生点了点头,“暂时还是不见的好,沐蓝衫安插在你身边的人除了香兰估计还会有别人,千万不要出纰漏。” “我不会冒那个险的,公主虽然年纪小,经过这段日子倒也成长了不少,我倒是不太担心了,上次和老孙来给香兰看脸,她的行事就很利落,可惜我回来晚了一步,没有见到。”白樱一脸欣慰的说道。 “公主毕竟也是半仙之体,从小修炼已小有根基,一般的凡人奈何不了她的,再加上总头领亲自教授了她防身的功夫,她可不是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小孩子了,即便是我,要是不多加小心,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也不是她的对手了呢。”付先生微笑着说道。 “那就好,”白樱的嘴角绽起高兴的笑容。 “香兰还没回来?”付先生低声问道。 “没那么快,明天白天差不多,这个丫头,到现在也没找准到底站在哪头,真怕到了最后,沐蓝衫会发现点什么,那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救她。”白樱叹了口气,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毕竟是她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男人,事关生死,她会犹豫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更何况,她的阿爹还在北关,北关的人可是把沐蓝衫当作拯救了他们的神呢。”付先生无奈的说道。 白樱又倒满了一杯酒,轻声说道,“是啊,一个女孩子,所谓的大义她能懂得多少呢?天下苍生有时候可能都比不过心上人的一个笑脸。” 付先生心里一动,伸手接过了白樱的酒杯放在了一旁,“香兰年纪还小,容易冲动,沐蓝衫又善于魅惑人心,你对她千万要凡事加以小心,不可过于轻信。” “你放心,我已经在这烂泥塘里打滚了二十几年,不会轻易被一个小丫头骗了的,这辈子能让我吃亏的,有那么一个人就已经够了。”白樱对着付先生嫣然一笑,伸手又拿过了那杯酒送到了唇边。 第123章 尴尬 珑儿家里。 珑儿阿娘伸手按住想要逃跑的红玉,笑着招呼道:“大牛来了?快点进来,大婶等下还正要去你家呢,可巧你就来了。” 大牛满脸通红的被珑儿推进了屋子。 “干什么,装不熟吗?”珑儿一看红玉和大牛的脸都羞得红到了脖子根,又一起别过脸去谁也不看谁,忍不住大声的笑道。 “大叔,大婶,我们铺子里的老主顾托人从南方带来的一点特产,烧猪和腊味,二叔给我们家拿了好多,我阿娘想着上次珑儿在我们家吃饭的时候吃得顺口,就让我送点过来。”大牛稳了稳心神,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把手里提着的烧腊放在了桌上。 “怎么,这是提前把我阿娘替你们做媒的谢礼送来了吗?”珑儿笑嘻嘻的问道。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了。”阿娘看到红玉和大牛两个人囧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制止住了珑儿。 “大牛,多谢你阿娘惦记,大婶就收下了。不过你和红玉也真是的,咱们村户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学那些深宅大院的公子小姐一样扭扭捏捏,你们才不过是提了亲而已,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难道要一直这样别别扭扭的?”珑儿娘笑着来回看着两个臊得不敢对看的孩子。 “是啊,红玉,大叔可一直当你是十里八村最大方的姑娘,可别这么小家子气。”阿爹也笑着说道。 “都怪你,没事干嘛去提什么亲啊,谁要嫁给你啊?大蛮牛!”红玉扭过头,冲着大牛凶巴巴的喊了一句。 大牛被红玉的架势吓得后退了一步,一接触到红玉的眼光赶紧回避着低下了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不管你想不想嫁,反正我想娶你就是了。” 珑儿和阿爹阿娘没想到大牛这家伙这时候居然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眼光齐刷刷的看向大牛。 大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一样,不知哪来的一股牛劲,他涨红着一张脸,鼓起勇气抬起头,神情严肃又认真的看着红玉,“是我求我娘来找大婶去你家提亲的,红玉,从小我就喜欢你,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你一起有一个家,我在外面挣钱,你在家里只要享福,什么都不用操心,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真的,红玉,我可能给不了你大富大贵,可是我能保证你吃穿不愁,我也会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红玉的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一样,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大牛,好像十几年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那个胖乎乎的总是一脸憨厚的笑容的大牛,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珑儿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大牛,这家伙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向红玉表白心意,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老实憨厚的大牛吗?一瞬间,大牛的的样子好像变了,他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大人。 珑儿阿娘和阿爹则是一脸慈爱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就要从好朋友变成小两口,透过他们,阿爹和阿娘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红玉,我也没敢想你能一下子就答应这件事,你人长得漂亮,有一身好功夫,我知道镇子里好多掌柜的都想你给他们家当儿媳妇,你不用因为我提了亲就有压力,要是你有别的想法,我也不会怪你。”大牛看红玉红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连忙接着说道。 阿娘一把搂过红玉,掐了一下红玉的脸蛋,“傻丫头,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数你最厉害,今天怎么了?哑巴啦?” 阿爹也笑了,“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红玉呀,大牛真是个好样的小伙子,有担当,你大叔当年可不敢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啊。” 红玉抬起脸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一看见大牛盯着自己的眼光,羞得又低下了头。 珑儿推了大牛一把,连连惊叹,“行啊,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能说会道了,我要是个姑娘我就嫁给你了,反正你能挣钱,我就在家里享福,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哈哈哈,真有你的,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来,佩服佩服!” 大牛一鼓作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似乎也用光了所有的勇气,珑儿这一逗趣,他偷眼看了下羞得不敢抬头的红玉,也不禁低下了头。 阿娘瞪了珑儿一眼,“你看看大牛,再看看你自己,我这个当娘的都替你害臊。” 珑儿傻笑着看着阿娘,“干嘛?您也想要儿媳妇了是不?阿娘,本来大牛就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大的,他先定亲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我前边还有一个川子呢,您再着急也得等一等,我保证这辈子肯定不打光棍就是了。” 阿娘“啪”的一下给了珑儿一巴掌,“白长这么大的个子,一句正经话也不说,一件正经事也不干。” 阿爹看红玉的头越来越低,忍不住笑着逗她:“红玉,地皮都被你看穿了,女捕头的威风真的就一点都不剩了?大叔还真是看错你了。” 红玉这才抬起了头,毛茸茸的大眼睛却只敢看着旁边的桌角,“那我要怎么办嘛,我一直都把大牛和珑儿川子一样看待,我当他们是兄弟的,谁知道突然就要变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娘一笑,“大牛不是说了嘛,让你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答应,毕竟是你一辈子的事。” 珑儿捅了大牛一下,低声笑道,“完了,原来你和我还有川子在红玉的眼里只是兄弟,估计她这么多年可能都没把咱们当男人,你这亲事有点悬了。” 大牛的脸色一变,看向红玉的眼神里有了几分慌张。 阿娘看出了大牛的不安,连忙伸手掐了珑儿一把,瞪了他一眼,转头笑着对大牛说道,“别听珑儿胡说,他什么都不懂,红玉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就给她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这么多年了,不急这一时。” 阿爹也悄悄的冲大牛点了点头。 红玉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24章 炸伤 先后送走红玉和大牛,珑儿一家三口坐下吃午饭。 饭桌上,阿娘一脸沉思的样子让珑儿感到奇怪。 “阿娘,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呗。” “是啊,老婆子,从刚才你就开始走神,真的想儿媳妇了?”阿爹打趣道。 阿娘看了父子两个一眼,叹了口气,“唉,你们说,红玉是不是真的没看上大牛?” “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阿爹疑惑的问道。 “这丫头总是说把大牛当兄弟,我只看出大牛对红玉是真心喜欢,可是红玉好像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这丫头脾气犟,她家里又娇惯她,我还真有点担心到时候出什么差错。”阿娘担忧的说道。 “咳,这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牛配红玉绰绰有余,也没亏了她,红玉再怎么娇贵也不过是乡野人家的丫头,门当户对的亲事,哪里还有比大牛更合适的?女孩子,害羞,嘴上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阿爹劝道。 “是啊,阿娘,红玉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嘛,最会拿捏大牛了,可怜的大牛,要是真的和红玉成了亲,这辈子可有的受了,真是自讨苦吃。”珑儿咧着嘴,带着同情的眼光摇了摇头。 “你们爷俩知道什么,这一男一女,心里有没有那个意思,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大牛看红玉,虽说也害臊,可是那喜欢的眼神根本藏不住,红玉看大牛,真的就除了尴尬就是尴尬,我是真担心,不行,我不吃了,我还是得去红玉家里看看。”阿娘放下碗筷,出了房门。 父子两个看着阿娘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收拾完饭桌,阿爹照例要睡个午觉,珑儿也终于难得空下来。 钻进自己的小屋,珑儿一个猛子扎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屋子里摆放的都是下沙村搬过来的旧物,珑儿对这个新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 嘴上劝说爹娘安心的住,不用考虑欠言家的人情,可珑儿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他也从心底感激言家父子。要是没有言家,不敢想象下沙村的百姓这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凄惨景象。 还有六七天就过年了,珑儿知道像是言府这样的人家,年底正是忙碌缺人手的时候,他已经和景齐约好,明早一起回言府帮忙。虽说言家待人宽厚,自己还是要凡事有点分寸。 大牛居然向红玉提亲了,珑儿现在都有点觉得好笑,不敢想象这两个人以后真的成了一家子的情景会是什么样,膀大腰圆却忠厚老实的大牛,娇小玲珑牙尖嘴利的红玉,两个如此完全不一样的人,可见缘分这东西真是不好说。 不管怎样,珑儿还是为大牛高兴。虽然红玉和自己一样,对男女的事还没开窍,可大牛的心思他可是早就知道了,这小子这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他又想到了川子,本想让他和大牛赶紧和好,没想到两个犟种居然一杠上了,谁都不肯让步,川子自打搬家还没有露面,珑儿知道,川子家里人口多,这下几兄弟都有了自己的院子,要忙的事情肯定很多,他打算过了晌午,去川子家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也顺便告诉他红玉和大牛的事,没准看在红玉的份上,他和大牛的关系能缓解一下。 连续几天的忙碌,到了今天才有功夫歇一歇,珑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轰隆隆的巨响把珑儿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恍惚中,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耳朵明明在嗡嗡作响,紧接着,接连又是几声巨响,整个屋子感觉都在震动,他这才猛地坐起身,赶紧跑出了屋子,他的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土地庙的那几门大炮,肯定是有人把大炮点着了。 阿爹早一步到了院子里,果然,青峰山的方向,烟尘遮天蔽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阿爹,村里贴告示了吗?这是在试炮?”珑儿一想到百花谷和义军总坛,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虽然他知道这几门炮不会对百花谷造成太大的威胁,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隐隐的不安。 阿爹担忧的看着青峰山的方向,“没有告示,大白天的试炮,山上有人可怎么办啊。” “我出去看看。”珑儿听见院墙外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村里的人都涌出了家门。 惊慌的乡邻们聚集在村口朝着青峰山的方向张望着,议论着。 “山上还有砍柴打猎的没回来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是啊,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放了这么几炮,伤到了人可怎么办?” “听这动静好像离咱们下沙村不远,不是炮弹落在那了。” “谁知道啊,你看,那一片都是烟,估计炸的地方小不了。” “这怎么没声了?不是说有五门大炮吗?这么几下就完事了?” “要是官府试炮的话,不是应该像上次一样提前通知不让上山吗?怎么这次没有告示啊?” “就是,山上这时候恐怕还有人呢。” “不会是什么闲人把炮给点了?要是正经的试炮,哪能不贴张告示,还选这个时候点火的?” “真不好说,听说上次没试成,就留了几个人在山上看着,这些个当差的,偷奸耍滑惯了,万一没正经的看着给谁钻了空子可就糟了。” “一直都在传山里有匪巢,没准是这伙人干的。” “镇里的那些个调皮捣蛋的半大小子也有可能,整天闲着到处逛,正是惹事的年纪,玩腻了寻常的,上山点炮找刺激也说不好。” 珑儿一边听着,心里也一边直犯嘀咕,不知道这几声炮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的时候,远远的,村口直通青峰山那个方向,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人影,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什么,珑儿眼神好,定睛细看,心头不禁突地一条,赶紧挤出人群迎了上去,跑过来的居然是大牛,后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大牛,怎么回事?这是谁?”大牛衣衫凌乱,满脸大汗,身上溅满了鲜血,身后背着的那个人浑身连泥带血,早就看不出模样,正痛苦的呻吟着,一条腿上滴滴答答的不停的往下滴血,看来伤得不轻。 “是川子,被大炮炸起来的石头砸伤了腰和腿,赶紧找大夫!”大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这句话,身子一晃,昏了过去。 第125章 开炮 大牛睁开了眼睛,守在一边的珑儿赶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大牛摇摇头,“我没事,川子呢?” 珑儿的眼圈一红,“小命算是保住了,孙先生正在给他治腿,说是骨头断了,可能会影响将来走路。” 大牛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 “你们俩怎么回事,碰巧遇上了?还是”珑儿纳闷的问道。 阿娘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珑儿赶紧扶着大牛坐起身。 “你们俩可把大婶吓得不轻,怎么都偏赶上今天上了山?”阿娘小心的把汤药一勺一勺的给大牛喂了下去。 喝完药,看着珑儿母子俩询问的眼神,大牛的脸一红,才说出上山的缘由,“我心里有点乱,偏偏家里人都回来准备过年,我嫌太闹腾,就到山上吹吹风想静一静,正往上走的时候,刚巧遇上川子扛着打来的野兔子下山,我想避开他,就转身往回走,哪知刚走没几步山上的大炮就响了,我们俩拼命的往山下跑,结果一块石头把我砸晕了,等我醒过来就发现川子躺在我前边,还好我能走,这才背着他下了山。” “唉,真是捡回一条命,你阿娘吓得腿软,我让她先回家歇着去了,孙先生说你就是被震晕的,石头只是擦破了点肉皮,缓一缓让珑儿送你回去。” 看着大牛喝完剩下的几口药,阿娘接着说道:“刚才听村里的人说,官衙已经派人上山去查了,看样子好像不是试炮,不知什么人偷着点了火,山下的几个村子已经被包围了,不准随意进出,挨家挨户的盘查呢。” “啊?”珑儿和大牛同时一声惊呼,“不是试炮?” “谁会这么大的胆子啊,山上不是有人守着吗?”珑儿吃惊的问道。 此刻,他的心里急得像是有一团火,既怕百花谷的秘密被人发现,又好奇点炮的是什么人,可是眼下的情况,他又实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他能想到,言府肯定已经开始行动了,与其慌慌张张的惹人怀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消息的好,这种时候,不添乱就是帮忙。 “谁知道啊,景义刚刚上山了,估计等一会儿也得挨家盘查,等他来了问问他。”阿娘一脸的忧心忡忡。 “川子呢?我去看看他。”大牛扶着珑儿的手想要下地。 “孙先生说他的腿骨接好以后最好不要挪地方,得三个月以后才行,还是回家再接比较好,正好他大哥在家,就把他背回去了。” “可怜的家伙,之前就伤过一次脚,这次又断腿。”珑儿苦笑着说道。 “川子的阿娘拉着你的手哭了半天,说要是没有你,川子可能就失血过多死在山上了,他们家要好好的答谢你呢。”阿娘对大牛说道。 大牛红着眼眶低下了头。 “哼,红眼鸡似的谁也不理谁,也不知道在较个什么劲,你看看,明明心里就惦记,拼着命也得给背回来,你呀!”珑儿冲着大牛翻了个白眼。 “红玉刚才也来过了,看你睡着没什么事,就陪着川子娘回去了,你坐着缓一缓,大婶锅里炖了鸡汤,我去盛上一碗,你喝了再回去。”阿娘心疼地拍了拍大牛的后背,朝厢房走去。 “珑儿,你说是不是义军搞的鬼啊?”大牛见珑儿娘走远了忽然抬起头小声的问道。 “绝对不可能,”珑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义军不是帮着老百姓的吗?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大白天放炮,伤了人可不是小事。” “也是,那难道青峰山里真的还有其他的势力?放这几炮又是什么意思?”大牛沉思着。 “反正现在到处一团乱,咱们知道的不知道的势力多的是,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珑儿忿忿的说道。 大牛叹了口气,红着脸小声说道,“珑儿,实话和你说,我之所以这么快就向红玉家提亲,就是因为现在这世道实在是太乱了,眼下,太平的地方估计也就是皇城根底下这方寸之地了,义军也好,其他什么势力也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咱们的好日子随时可能就没有了,我一想到这些,就什么都不怕了,脸面啊,害臊啊,都不算什么,我就是想着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过我梦想中幸福的日子。” 珑儿看着大牛一脸憧憬的样子,不禁又感动又好笑,“都说你憨厚老实,我怎么觉得咱们几个里最精的就是你呢?居然想到这么长远,也是,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早早的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总好过我这种过一天算一天的傻小子,大牛,我真佩服你。” 大牛被珑儿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什么呀?就佩服我。其实我才是没出息的,我心里装的都是我眼前的这几个人几件事,我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都是最平常的想法,你可别羞臊我了。” 两个人正说说笑笑,院门一响,脚步声传来,阿爹陪着景义走进了院子。 珑儿和大牛赶紧迎了出去。 “大牛,醒了?没事?”景义关切地问道。 大牛的脸一红,“大哥,我就是震了一下,没事。” 珑儿一见大牛腼腆的样子忍不住直笑,毕竟是将来的妹夫和大舅哥,大牛比平时拘谨了好多。 阿娘端着鸡汤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景义来了,正好赶上鸡汤出锅,你先进屋,大婶再去给你盛上一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多谢大婶。”景义笑着随阿爹进了屋。 “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是那几门大炮被点着了吗?谁干的?”还不等景义坐下,珑儿就急着问道。 “先让景义喘口气,刚从山上下来就被我截住了,你让他慢慢说。”阿爹拉过了椅子让景义坐下。 “是大炮炸的,好在点炮的人对这种新型号的大炮不太熟,只是把里面仅有的几发炮弹放完了。”景义有点严肃的说道。“要是他们会使用的话,那估计大牛和川子可能就交代了。” “啊?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朝廷还没来得及试的大炮啊?不是有守卫的衙差在吗?”珑儿惊讶的问道。 景义冷笑了一声,“这几个衙差,晚上倒是挺恪尽职守,到了白天就松懈了,估计是以为没有人会在青天白日下敢动朝廷的大炮,十来个人喝的醉醺醺的,都被人给捆成一团扔下海了。” “啊!”大牛和珑儿不禁同时一声惊呼。 第126章 调查 “幸好那些人好像也没存心要他们的命,绑的不是死结,再加上海水涨潮,几个浪头又把这几个家伙冲回到岩石上,他们才算是捡回小命。”景义苦笑着说道。 “那他们看出是谁干的了吗?”珑儿瞪大眼睛问道。 “据那几个衙差说,点炮的这伙人都是普通乡邻的打扮,高矮胖瘦不一,虽然行动迅速,可是对大炮好像不太了解,来来回回搞了好半天才点着了火,他们都怀疑这些人是隐藏在附近的义军。”景义低声说道。 “不会,义军到了咱们青峰山了?”阿娘吓得脸色一变。 “大哥,真的会是义军吗?”珑儿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是义军,可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景义摇了摇头,“不好说,州衙里已经派人去给上面送信了,估计今天山下的几个村子查完了就要封山了,你们几个这几天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别乱跑知道吗?”景义一脸严肃的叮嘱珑儿和大牛。 “眼看就过年了,又出了这种事,唉。”阿爹一声长叹。 “上次水贼还没搞明白,又来了一伙点炮的,反正到头来折腾的还是咱们这些老百姓。我等一下得把我那几只鸡该杀的杀该宰的宰,要不然不一定到时候便宜了谁。”阿娘嘀咕道。 “大婶,这次应该不至于,沐将军总管这次试炮的事,他手下的人比咱们州里的强点。”景义的脸色有些发窘。 “景义,要是当差的都是你这样的大婶肯定不担心,可是那帮人,我看都是一个样。”阿娘气哼哼的说道。 “阿娘,你这鸡汤还不赶紧让人家喝了,等下可要便宜我了。”珑儿看出景义的尴尬,连忙提醒道。 “是啊,来来来,不说那些生气的事,赶紧趁热喝汤,大婶除了嘴巴厉害,炖汤的手艺也不赖。”阿娘听出珑儿的意思,笑着把汤递了过来。 言府里。 言公子和付先生站在言老爷的书房里焦急的等着消息。 “爹,你能想到是什么人干的吗?”言公子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不解。 言老爷仰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听到儿子的话,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焦急的孩子,忍不住嘴角带出一丝微笑,“云宸,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言公子一愣,他不明白阿爹那个笑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义军?” 付先生也是一愣,“老爷,您已经有数了?” 言老爷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背对着两人站定。 “试炮,却没试,因为仅仅这几门炮,不会炸到青峰山上他想要找到的地方,可是居然被一伙胆大妄为的家伙点了火,那肯定要封山追查,这样就可以从从容容的仔细搜找他想要找到的东西了,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可难想到的呢?”言老爷笑着说道。 “您是说沐蓝衫?他派人点了那几门炮?”言公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付先生则是眼睛一亮,深深的点了点头,似乎也想到是沐蓝衫的手段。 “云宸,我不敢说一定是沐蓝衫,但是他做得出来这种事,也许确实还有其他的势力,想借这件事把场面搞乱,从中达到某种目的。但是作为我们,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要考虑到。才不至于关键时刻被人家打个措手不及。” “是,爹,我知道了。”言公子服气的点了点头。 “老爷,万一真的封山,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准备?”付先生低声问道。 言老爷摇了摇头,“总头领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希望我们暂时把精力放在军器所的事上,保证年后准时破土开工,春天的时候要造出东西来,百花谷的事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那沐蓝衫这边,我们的人是不是要多加几个?” “不必,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以不变应万变,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他的警觉,不要打草惊蛇。” “那万一不是他,我们要从哪里查起呢?”付先生问道。 “等景齐回来,看看他怎么说再决定。毕竟他跟着他大哥上了山,亲眼见到了那几个衙差,或许会有点什么线索。”言老爷回身答道。 一阵脚步声响,景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我回来了。” 言公子赶紧打开门,“就等你呢,快点进来。” “景齐,有什么发现吗?”付先生递过一杯茶问道。 景齐跑得满头大汗,谢过付先生,双手接过茶一饮而尽。 “老爷,付先生,公子,我跟着我大哥见到了那几个衙差,他们似乎认定点炮的人是义军。” “哦?”言老爷一笑,“有什么依据吗?” “据衙差们说,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受过训练的,一行只有七个人,衣着破烂,手脚也不利落,似乎对大炮也不熟悉。” “我怎么听着倒像是山贼呢?”言公子皱起眉头。 “山贼也好,什么也好,在朝廷的眼里统统都是义军。”付先生微笑着说道。 “咱们的势力要是真的这么大就好了。”言老爷笑着拍了拍景齐的肩膀。 “衙差们居然都安然无恙,这伙人倒也善良。”付先生看了言老爷一眼。 “是啊,不图财,不害命,就是点着了火炮。”言老爷点头微笑道。 “有一个衙差说,当时那伙人想要去搬动火炮,可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好像是说这种大炮搬回去没有用。”景齐说道。 “衙差这样说?”言老爷一怔,“这些人的目的是想要这几门炮?难怪他们怀疑是义军。” “会不会是障眼法,故意说给人听的呢?”付先生问道。 “也有可能。”言老爷点了点头。 “景齐,你还是回家再呆两天,听听你大哥他们的消息,反正这两天府里的人手也够用,你就好好休息休息,有事的话我派人去找你。”言老爷吩咐道。 “爹,那我要做点什么?”言公子问道。“我要不要也帮你查一查?” 言老爷看着儿子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云宸,既然你主动请缨,爹也不扫你的兴,只是你先和我说说你打算从哪里着手呢?若是说得方法可行,我就让你试一试!” 第127章 忍耐 “阿娘,我送大牛回家,顺便去看看川子。” 送走景义,珑儿惦记着受伤的小伙伴。 “赶紧去,把鸡汤带上,这孩子,估计吓坏了,让他趁热喝,补一补。”阿娘把汤锅放在竹篓里递给了珑儿。 走出屋门,珑儿和大牛看到村口已经有官兵在把守,到了近前一问,才知道村子里已经不准随意进出了。 “好像比闹水贼那个时候还厉害,你这几天岂不是不能到镇里去了?”珑儿担心的问道。 “是啊,铺子里正是忙的时候,刚才景义大哥说至少得两天,真是没办法。”大牛垂头丧气的说道。 “正好休息两天,你也算是大炮底下捡回了一条命,二叔不会怪你的。”珑儿笑着安慰道。 “唉,我要是早去或者晚去一会儿,没有遇见川子,估计肯定是没命了,说起来,他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大牛长叹道。 “你们还真是两个难兄难弟,等一会见了面,你是年纪大的那个,又要娶媳妇了,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珑儿不放心的叮嘱着。 大牛默默的点了点头。 沐蓝衫府里。 一个一身黑衣的精壮汉子脚步匆匆的走进了沐蓝衫的寝室。 小厮掀开厚厚的门帘,一股温暖的热气伴着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沐蓝衫一身家常打扮,正斜倚在火炕上悠闲的喝着茶。 “将军,青峰山上的那几门大炮被人点着了,好像还伤到了人,当地官衙已经派人封锁了山下的几个村子,正在搜查可疑的人,附近的山路也派人把守住了,等您的示下。” “嗯,”沐蓝衫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言家有什么动静吗?”他低声问道。 大汉一愣,赶紧答道,“没有,言家的人这几天都在忙着应付各路来拜年的亲戚朋友,连府门都没怎么出。” “那几个看守大炮的衙差呢?” “遭了点罪,都没事。” “山上炸的厉害吗?”沐蓝衫追问道。 “土地庙炸平了,通向山下的那条路毁掉了,土地庙后面靠海的一片空地炸出了一个坑,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伤到了人?严重吗?” “有一个砍柴的,被炸伤了眼睛,还有一个打猎的被炸伤了腿,其余几个都是轻伤,没有生命危险。” “山上看着炮的那几个衙差给我看好了,晚些时候我要问话。”沐蓝衫挥了挥手,示意大汉出去。 “有意思。”沐蓝衫嘴角一挑,脸上现出笑意。 倒省了一番麻烦,有人先下手为强,炸开了这几个地方。看似随意,却都是曾经让自己在意的地方。 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的确还有一伙人在密切的关注着青峰山,可以排除言家和义军,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两者的关联,可沐蓝衫相信义军的背后有言家的影子,他们在青峰山上有秘密。无论如何,他们不会出手炸山。 自己设计了几次事由想要调出这股神秘的势力,可却一直没有发现,如今这几门用来试验言家父子的大炮居然引出了他们,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看来还有想分一杯羹的啊,真是热闹。”沐蓝衫懒懒的仰头靠在了软绵绵的锦缎抱枕上。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能和他沐家军抗衡的只有义军而已,可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觉得暗处似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开始怀疑是言家的耳目,可是他又明显的感觉到这种偷窥的眼光比起言家那几个蹩脚的手下似乎更加隐蔽,时有时无,甚至有时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多心。 他也怀疑过是人皇安插的眼线。 他精挑细选了几个美貌少年进献给人皇,去满足那个荒淫无耻的昏君不尽的欲望,这样自己就有时间抽身来做自己的事,人皇虽然对他的安排全盘笑纳,可是他却也觉察出沐蓝衫想要脱离他的意图。 虽然人皇看似整日沉溺于修道成仙和豢养男宠,可沐蓝衫深知,他的心机深沉,出手毒辣,狠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真的是人皇的手笔,以他的个性,派出来的人可就不止普通眼线那么简单了,人皇手下的各路术士法师,有一些就是专门替他做一些监听之类的事。 可是这次的事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人皇做的,他要是想炸青峰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想到人皇,沐蓝衫的心里一凛,人皇似乎冷落了他一些日子了,之所以几年来独得恩宠,除了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他若即若离欲擒故纵的手段也是拿捏人皇的关键。可是最近,沐蓝衫借口军器所的事情几次推脱了人皇的召见后,好长一段时间没再找他。 “莫非是对我终于厌倦了吗?”沐蓝衫冷笑道,“没那么容易,在我成事之前,你还得为我所用,否则我几年遭受的的屈辱岂不是白费了。” 他猛地坐起身,拉过炕桌上的那面镜子。 镜中的自己,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青涩,几年间,他已经从青葱少年长成了成熟的男人。 乌黑浓密的毛发,细腻紧绷的皮肤,深邃疏朗的五官,丰润健美的身材。 沐蓝衫很满意自己的这具皮囊。 他的手指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眉尖,眼角,唇边,一路滑到脖颈,锁骨。手指所到之处,留下一阵寒凉。 当年,人皇第一次在后宫召见他时,一把将他拉到脚下,他的手指就是这样,一下下的落在了当时只有十九岁的沐蓝衫的身上。 惊恐,羞臊,委屈,愤怒,恶心 他难以形容自己那时的感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有躲避,也不能躲避,北关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他的身上。 他忘不了阿娘搂着他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也忘不了阿爹手捧圣旨时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还有兄弟姐妹们婆娑的泪眼。 十九岁的沐风,在万千少女倾慕的眼光中长大的少年将军,当然懂得人皇看向他的眼光里的含义,也明白了他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生。 四年了,他放弃了沐风这个他自己引以为傲的名字,放弃了作为男人的尊严,活成了一个一身媚骨,活色生香的沐蓝衫。 他多年的忍耐,多年的经营,离收尾的日子不远了。 他盯着镜子,眼波流转,嘴角轻挑,脸上荡起柔媚的笑靥。 第128章 操心 珑儿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阿娘和阿爹正在吃晚饭。 “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一出门就不着家。”阿娘瞪了珑儿一眼。 “阿娘,大牛和川子和好了,两个人坐在那抱头大哭,我不得在边上劝一劝嘛,川子阿娘给我们几个准备的一大桌好吃的,我是吃过饭才回来的。”珑儿一脸喜气洋洋的说道。 “和好了?这俩个孩子,何苦这些日子搞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阿娘笑着说道,“是大牛先服的软吗?” “嗯,大牛一进屋,正好看见孙先生给川子接骨头,川子疼得狼哭鬼叫的,他一家人都在那摁着他,大牛一看川子的惨样就哭了。”珑儿笑嘻嘻的说道。 “你没哭?”阿爹调侃道。 “我肯定也哭了啊,就是没有大牛哭得惨。”珑儿笑道。 “川子这孩子,皮猴子似的,从小到大都没生过几次病,这几个月连着受伤,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明天我得让他阿娘去找高瞎子看看。”阿娘担心的说道。 “高瞎子?他回来了?”珑儿心里一动。 “听你阿娘瞎说,哪来的老高,他走了好些日子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阿爹答道,“你阿娘就信服老高,她把所有的算卦的都叫高瞎子。” “那怎么了,谁让人家就是灵验呢?”阿娘白了阿爹一眼。 “川子的腿不会落下毛病?”阿娘关切的问道。 “孙先生说先接上长几天再看,不好说。”珑儿叹了口气。 “上次扭到了,不是几天就好了吗?年轻人,正是长骨头的时候,好得快。” “阿爹,上次是孙先生铺子里的阿芷姑娘给的膏药灵验,要不然哪能好得那么快。” “阿芷?既然她有那么好的膏药,就再给川子来上几贴呗,反正都是活血止疼这些个功效,正好也能让川子少遭点罪。”阿娘说道。 “也是,可惜村子又被禁止出入了,要不然我明天就去找阿芷问问看了。”珑儿懊恼地说道。 “你们娘俩就是瞎操心,阿芷也是孙先生带出来的,有什么好用的膏药孙先生还不知道给病人用?”阿爹说道。 “那可不好说,徒弟也有比师父强的,要是明天村口没人看着,我就去镇里找阿芷问问。”珑儿心里知道阿芷的本事,他心疼川子疼的直冒冷汗的样子。 “别说胡话了,景义都说了,这几天没事别乱跑,就算是能出村子,你也只能去言府,说是给人家言公子当陪读,你倒好,真是不客气,人家不请你你还真就不回去了,年底了,他们那样的人家肯定忙不过来,你去看一眼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别整天还是只知道傻玩。”阿娘对着珑儿教训着。 “阿娘,我早就约好景齐二哥一起回去了,可是景齐说,言老爷让我们俩踏踏实实的在家里过完年再回去,府里不缺人。”珑儿故作委屈的说道。 “你这孩子,人家言老爷那是和气,你还真就一点都不见外,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人情世故,像个大人啊。”阿娘点了一下珑儿的额头。 “大牛都知道早早的给自己相好了媳妇,珑儿,你也不小了,来年我和你阿娘也准备托人给你提亲了,你有没有看好哪家的姑娘啊?”阿爹笑着问道。 珑儿脸一红,“怎么说到这个上面了,阿爹,我还小着呢,急什么,大牛人家是看好红玉了,怕被别人订走了才先下手为强,我可是影子都没有呢。” “还小?长得比你阿爹还高还壮,是时候想想成家的事了,你要是没有看好的,阿娘替你打算。”一提到订儿媳妇的事,阿娘的兴致顿时来了。 “这青峰镇里,和咱们珑儿年岁相当的女孩子还真不多,要是不提前相看相看,到时候还真有可能就晚了。”阿爹点头同意。 “对了珑儿,刚才你说到孙先生铺子里的阿芷,不就是之前帮你治伤的那个姑娘吗?我倒是在街里看过她几回,虽然有点瘦,可是模样倒也清秀,还有一门手艺,人也沉稳,要不然阿娘和孙先生说说?” 珑儿被阿娘的话吓了一跳,“哎呀,阿娘,您这是有多急着找儿媳妇呀,想到一个女孩子就想安排给我,阿芷那个小丫头看起来都不到十六岁,您这不是坑人吗?” “十六岁怎么了,再说了,那孩子就是太瘦了显得小,听孙先生说好像是在老家时太穷,吃的跟不上,在咱们青峰镇这个地方,好吃好喝养上几年,肯定能长得白白胖胖的,那小姑娘眼睛大,脸小,腿长,长开了也是个小美人呢。”阿娘越琢磨越觉得阿芷不错。 珑儿被阿娘一脸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真有你的,阿娘,我看你都赶上高瞎子了,连人家将来什么样子都能算出来。我不扫您的兴,您慢慢想,今天川子这事把我吓得浑身发软,我得早点歇着去了。” “臭小子,一说到正经事你就跑。”阿娘知道珑儿害羞,笑着瞪了儿子一眼。 回到自己的小屋,珑儿扑到自己的小床上。 想到阿娘刚才的话不禁觉得可乐,看来所有的爹娘都一样,到了一定的时候都要操心起儿女的终身大事,刚刚在川子家里,一说起大牛向红玉提亲的事,川子的阿爹阿娘也是这个反应。 总算是放下了一件悬心的事,没想到沐蓝衫的大炮倒促成了大牛和川子的和好。 可怜的川子,全身的皮肉都有伤,那满身的鲜血确实吓死人,要不是遇上大牛,还真是生死难料。 大牛自己也是一身冷汗,要不是遇见川子回头下山,他这个想要上山的人只会死的更惨。 他们两个人,算是互相救了对方一命。 除了生死无大事,这次以后,估计大牛和川子两个人那点心结应该完全解开了,毕竟他们这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 珑儿转头又想到了自己。 心里还自觉是个孩子,可是居然转眼到了要成家立业的年纪,阿爹和阿娘虽说是半真半假的提起要给自己找媳妇的事,珑儿心里也知道,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 只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上还有着多少悬而未决的事,关系着多少三界里各种不同的势力,就是眼前,和言公子要面对的沐蓝衫也足够让他头疼的,哪里还有找媳妇成家的心思啊。 他翻过身,仰面躺在床上,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第129章 自在 腊月二十八,离过年还有两天,清风镇上已经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仗着天时地利,青峰镇是纷杂乱世中为数不多的安乐之地,只是这安乐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言府里,往来的客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言公子作为言家少主人少不得代替言老爷出面应对八方来客。尽管他平素最讨厌的就是官场上的那些虚情假意,可是爹和付先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花费精力,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招待招待客人了。 虽然言公子信心满满的想要大展身手去调查大炮的事,可是言老爷和付先生商量之后还是觉得这件事关系重大,背后的势力隐蔽,要小心为妙。言公子缺少历练,行事冲动,暂时不要参与,以免打草惊蛇。 虽然心有不甘,可也只好乖乖听话。 连日来,言府派出几拨人手去各处打探消息,试图找到一些点炮的那伙人的蛛丝马迹,可却一无所获。 连他们最为怀疑的沐蓝衫也似乎和此事并无牵连,因为他也在派人四处调查这件事。 义军那边也传来讯息,没有任何一路义军在皇城附近有所行动,更不可能到青峰山上点着大炮。 神秘的第三股力量,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村里的封禁已经解除,沐蓝衫的手下也没有难为村民们,现在所有的力量都集结在了青峰山上。 珑儿在家里闲的无聊,不能上山,不能出海,大牛忙着铺子里的生意,川子需要静养。 他只好听阿娘的话,提前回到了言府,白天陪着言公子招待客人,迎来送往,晚上两个人一起在书房里聊聊天,看看各种杂书。 “还好我从小被我阿娘逼着认了几个字,要不然可就太丢脸了,全青峰镇的人都知道我在言府当公子的陪读,他们都笑话我呢,说我当个陪玩还差不多。”珑儿拿着言公子让他读的一本书自嘲道。 “士别三日当过目相看,你就争口气,好好学学这些兵书战策,到时候来个一鸣惊人吓吓他们嘛。”言公子笑道。 “干什么,你想要让我去考状元吗?”珑儿哈哈一笑,“知道一些大概就行了,学得太深反而容易变成书呆子,再说了,我这个人是个什么料,我心里有数,读书这件事可不是我能干得好的。” “不是读书的料,那你是哪种料呢?”言公子笑着问道。 珑儿神秘的一笑,“怎么,你忘了我师父是谁了吗?我将来可是要当神仙的。” 言公子点了点头,“是啊,当一个胸无点墨的傻神仙吗?” 珑儿一愣,“怎么,神仙也要读书吗?那还不如就当个打鱼的自在呢。” “你这家伙,好像你这辈子最大的满足就是自在,当神仙的好处还比不上自在吗?”言公子认真的问道。 珑儿一愣,歪着头想了想,“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大的志向,你们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也不是很懂,要不是运气不好,赶上这种乱世,和做神仙比起来,我倒真的只是想做一个打鱼的平凡人,每天就过这种简单的日子,够吃够喝,就挺好。” 言公子笑着看着珑儿,“我看你还真是个天生适合修仙的人,一辈子还没开始,就已经做到无欲无求了,佩服佩服。” “算了,你别挖苦我,我阿娘说过,我这种人叫不求上进,是个典型的废物。”珑儿苦笑着说道。 言公子又是一阵大笑。他心里实在是太喜欢这个黑黑的家伙了,和他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是透明的,简单轻松,无拘无束,让从小就在各种规矩里长大的言公子也体会到了珑儿最在意的感觉,自在。 “这几天天气好,海上也没有浪,明天咱们出海弄点海鲜回来怎么样?在家里憋了这么多天,我都要喘不过气了。”言公子把手里的书扔到了一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明天没有客人来吗?老爷能放你出门?”珑儿问道。 “明天就二十九了,我们家的惯例是二十九到三十两天自己在家过年了,不待客。就算有人来也都是家里的亲戚,不要紧。”言公子笑道。“怎么,你不想出海散散心?” “也好,那就明天趁早去,估计我阿爹他们这些老渔民这两天也会出海,过年的时候渔民最喜欢的还是一口鲜鱼。”珑儿笑着同意。 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珑儿就和言公子到了海边,言家自己有渔船,大大小小十几艘停靠在自家专属的码头。 海面上,星星点点的闪着几盏渔灯,好几艘勤快的渔船已经收获满满的靠了岸。 “就咱们两个人,这条小船就够用了。”珑儿跳上了最边上的一条小船。 “这个当然听你的,你可是行家。”言公子紧跟着也跳了上去。 检查了一遍小船,又准备齐全打鱼的网子,竹篓,木桶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珑儿摇着船橹,载着言公子离开了码头。 虽说还是腊月,这几天却有点春天的味道,空气里带着温暖,一丝风都没有,海面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倒显得船橹的吱嘎声格外的响。 “咱们往哪个方向走?”言公子兴致勃勃的站在船头问珑儿。 “看你想捕点什么了,水浅的地方鱼就小点,想要大鱼就得往深处走。不过天时不定,咱们的船小,也不能走得太远。”珑儿一副老渔民的架势。的确,从七岁开始和阿爹出海,算起来也在船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了,怎么不算老渔民? “那咱们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好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得弄点像样的东西回去。”言公子笑道。 “行啊,好长时间没撒网了,今天正好过过瘾。”珑儿也是兴致满满。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闲话,珑儿的一双夜视眼来回的巡视着海面,耳朵也支起来试图听到一些海底的动静。 这些天生的本领,好长时间没机会用上一用了,珑儿还真担心慢慢的退化掉了。 好在运气不错,刚刚进入深海区,珑儿就看到了鱼群,招呼言公子一起,两个人很快的下好了渔网,又扔下了几个虾笼。 “我是不是帮了倒忙,怎么感觉有点手忙脚乱的?”言公子一屁股坐在船头上,大口喘着气问道。 “还好,你第一次撒网,没经验,难免有点慌。”珑儿笑着说道。 “但愿别白忙一场。”言公子裹紧衣服,眼巴巴的盯着海面。 珑儿看着他的样子被逗笑了,“你到舱里坐着好了,还要等一会才收网,天气冷,没必要在那里坐着。” 言公子摇了摇头,“这可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亲手撒网,你不是常说就想要过这种出海打鱼自在的日子吗?正好我也体验体验,看看你理想中的自在到底是什么样的。”言公子看着珑儿,微笑着说道。 第130章 恢复原貌 百花谷里。 神医婆婆呆呆的坐在帷幔后面,手里拈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珠花。 “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婆婆低声喃喃自语着,“这么多年,居然还留着这个东西,哼,倒要看看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冷笑了一声,随手把珠花丢进了一旁的木箱里。 缓缓的掀开头上的黑纱,一张皱纹堆积的脸展露出来。 下垂的眼角,干瘪的嘴唇,浑浊的双眼,干枯花白的头发。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婆婆”。 她拉过桌上的铜镜,盯着自己的这张脸认真的看了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打开桌上的木匣,里面装着几个颜色不同的瓷瓶,思索片刻,婆婆伸手先拿过了淡青色的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张口服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她全身的皮肉开始有了变化,一点点开始变得饱满,舒展,润泽,像是吸满了水分的花朵,娇艳欲滴。 接着是粉白色的瓷瓶,里是透明的粉末,轻轻的擦在眉毛上,睫毛上,头皮上,瞬间毛发变得浓密丰盈,乌黑闪亮。 浅粉色的瓷瓶里是琥珀色的蜜汁,喝下一口,眼睛立刻黑白分明,顾盼生辉,嘴唇柔嫩红润,脸颊上也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透出了娇嫩的粉红色光泽。 婆婆满意的收好几个瓷瓶,站起身来脱掉了身上的粗布衣裙,佝偻的身形消失了,铜镜里,是一个浮凸玲珑,轻盈婀娜的身影。 神医婆婆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绝色的妙龄女郎。 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仔细的调整着哪怕一点的瑕疵,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从隐身谷底的神医婆婆,她又一次变回了十八年前的那个阴氏侄女——阴青青。 这一天来得比预想中早了一点,她刚刚到凡间十八年,灵力低微,而九尾狐家族,修炼第一条尾巴,至少要二十年。 她有一些遗憾,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即使不需要这些从百花中提炼的灵药,以她的灵力也可以自如的改变容貌。 “这样也好,该来的总会来,反正就算我没有失去灵力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真的想把我怎么样我也只能听之任之。”她无奈地笑了笑。 “居然派出这么几个不像样的家伙来给我传递消息,还真是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只是看守南门的那个人居然连这样的货色都看不住又是什么情况?莫非他出了什么事不成?”她娇艳的脸上现出一点忧虑。 打开压在最底下的木箱,里面是她当年仓促离开皇城时带出来的几件随身衣物。 三年的时间,纵使是最上等的衣料制成的华服如今也黯淡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她望着木箱里曾经熟悉的旧物,怔怔的待了片刻,来不及再做多想,翻检出一套淡青色的衣衫匆匆穿戴齐整。 她早就关照过小丫头音儿,自己今天要闭门练功,不要任何人来打扰。 锁好房门,打开屋中的机关,她消失在了暗道之中。 这是一条专用的暗道,除了她之外知道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掌管天下义军的总头领。 青峰山,这里是她当年初到凡间时落脚的地方,也是她时常来采药炼丹的地方,即使后来进了皇宫,做了皇妃,她也会在每个月灵力消失的前一两天提前来到这里。 十年前她上山采药的时候,一时大意,不小心跌落深谷,在她休养的时候,无意间救下了被海浪冲到山洞里的一个男人。 男人清醒后并无大碍,为了感谢救命之恩,他自愿留下来为她采集修炼所用的药材。 几天之后,她的体力恢复,两个人交谈起来她才知道,这个当时奄奄一息的男人居然是义军的总头领,并且早在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出眼前这个憔悴的美人是人皇最宠爱的皇妃。 当时的她十分震惊,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把自己的身份对自己和盘托出,细问起来才得知,这个天下义军总头领还有着另一个她最熟悉不过的身份——他居然是前任皇城里护卫人皇安全的侍卫头领。 身为皇妃,她当然知道义军的存在,这股势力成长迅速,成为朝廷里的头号心腹大患,万万没有想到,义军的总头领居然就隐藏在人皇的身边。 皇妃和义军总头领,本应势不两立的双方居然在这幽深的山谷里共处了这么多天。 这个自称义军总头领的男人看出她的困惑,向她讲说起义军的来历。 原来,义军的前身,居然是由皇城里的顶尖的侍卫,联合各州里所有身手了得的衙差,士兵等组成的一支精锐小队,原本是用来暗中监管各级官员和各个皇子的动向,以求来稳定自己的皇权,而加入这个小队的选人标准,除了一身过硬的本领,人品端正,忠于老人皇是最重要的一点。 随着加入的人员增加,老人皇把最得力的他抽调出皇城,专心负责这支队伍。 只是最近这几年,人皇的势力开始交接给新人皇,天下百姓为苛捐杂税所累,生计艰难,他辗转于全国各地,被时局所感,毅然改建这只小队,把他们的职责从护卫皇权,转为拯救苍生。 口号一出,义军的队伍一夕之间迅速壮大起来,而这支原本保护皇权的队伍,成为了朝廷最大的敌人。 她一向不参与政事,可却并非不知人间疾苦。她虽然反感战乱,却也同情受苦的天下苍生。 几日的相处,两个身份悬殊,势不两立的人居然谈的投机。 阴青青敬佩这个总头领心怀大义的壮举,总头领也敬重皇妃的坦荡真诚。两个人建立起一种奇特的友谊。 十年时间,她利用来青峰山修炼的时间和总头领共同打造了百花谷,既是天下义军的总坛,也是她用来修炼的地方。 几个月前,仓促逃离皇城后,这里又成为她和女儿临时的家。 只是这十年来,只要在青峰山,她都会服用丹药隐去本来面貌,以神医婆婆的身份示人。 如今,离开了冥府十八年后,她又变回当初的模样,只为了见一见同样来自冥府的一位故人——一位不知来意如何的故人。 第131章 鬼府神君 穿过几个幽长的石洞,随着地势的升高,光线也逐渐明亮起来。 转过几道石壁,找到机关,“咯吱吱”一声响,一扇石门打开,一股潮湿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处面朝大海的气韵流通之地,自己微弱的灵力可以更好的被感知,又因为被拦在打鱼禁区里,平常不会有人出现,所以比较安全。 天色渐亮,朦胧中可以看见远处的海面上已经分散着十几艘大大小小的渔船。 恢复好机关,阴青青快步沿着石阶走到了一处稍微平坦的空地,盘膝坐下,催动起体内的灵力。 不过片刻,她就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寒气从身后传了过来。 她猛地起身转过头,双眼朝身后望去。 “青妹,不用紧张,咱们十几年没见,你可还安好啊?”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一团青灰色的雾气中传来,随着雾气消散,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阴青青的眼前。 他中等偏高身材,体格健硕,微黑的面皮,浓黑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眼睛,射出一道凌厉的光,高挺的鼻梁,紧闭的薄唇,两鬓已有隐约的白发,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不掩当年的英俊,神情颇有几分威严。 “真的是你?”虽然已经猜到是何人约她见面,可是看到这个人真的出现在凡间还是让她心里一惊。 “青妹,你消失了十八年,冥府里出动了无数人手,找得你好苦,没想到你居然自废修为,隐匿在凡间,你的胆子不小啊。”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阴青青,冷冷的说道。 “怎么,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阴青青抬眼看着他。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以你现在的情形,抓你回去还犯不上要我亲自走上一遭。” “是吗?”阴青青娇俏的一笑,侧身坐上了旁边的一块岩石。“那是有什么事让你大驾光临来到凡间呢?不会是顺路来看看我?”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接着也是一笑,“十几年没见,你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只是脾气没变吗?”阴青青揶揄道。“为了见你,我可是特别费心打点了一下自己呢,万一有什么比不上之前的地方,要是被那些爱搬弄是非的人讲究起来,我们阴家的脸可就真的被我丢尽了。” “青妹的美貌人人称道,聪慧明敏更是胜人一筹,见过你的人即使再挑剔也不会挑出什么来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哦?是吗?”阴青青扫了他一眼,“十几年没见,你的脾气倒是变了不少,果然是在女人堆里历练过的,说出来的的话就是这么中听。” “彼此彼此,和你比起来,我还真是只能甘拜下风。”中年男子的脸上现出讥诮的笑容。 阴青青毫不在意的仰起脸,露出挑衅的神情,“怎么,就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就不许我们女人找找乐子吗?” “找乐子,你这个可不能叫乐子?”中年男子面色一沉。 “有什么区别,不外乎是男男女女那些事情罢了。难道这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吗?”阴青青冷笑说道。 中年男子压制住眼里的怒火,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你离家的这十几年,舅舅,舅母曾多次请求我父皇和你姑母派出人手四处寻访,这凡间也前后来了好几趟,念在他们替你担心的份上,是不是也要考虑回去了,你还要在这里胡闹多久?” “既然你能找到我,想必这些年我经历了什么你心里早已一清二楚,我会不会回去你应该也有数,”阴青青见男子提到那些关心自己的长辈,心里不觉一软,“在凡间十八年,虽然丢掉了千年的修行,可那是我当年幼稚任性的报应,是我自己活该,如今我灵力低微,处境艰难,甚至没有一处安全的立足之地,这一切更是我咎由自取。” “你也不用这样自轻自贱,父皇早就吩咐下来,找到你之后只可劝回,不能用强。可见没有人会责罚你。”男子低声说道。 阴青青莞尔一笑,“是啊,他们疼我,也许回到冥府,所有人都会原谅我犯下的大错,我可以从头修炼,继续当我的阴青青,可是我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呢?我的女儿被追杀,我女儿的爹被囚禁,再怎么说,他们是我在凡间割舍不掉的亲人,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当年你为了一个男人出走冥府,不惜废掉千年功力,如今你又为了一个男人,流连凡间,难道你就这样没出息,非要被这些男人左右你的一生吗?”中年男子厉声问道。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倒也谈不上一生,何况九尾狐的一生和凡间这区区几十年比起来实在太过漫长,过点不一样的日子也算是我的一种修炼。”看到男子有点起急,阴青青不由得嫣然一笑。 “不过能劳动你鬼府神君亲自来凡间走一趟的,估计不会只是为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你来的真正目的可以和我说说吗?” 这个英武的中年男子正是鬼府神君,冥府的掌管者冥王之子,珑儿亲娘现在的夫君! “还能有什么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劝你尽早回去,免得长辈牵而已。” “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道一二,你府里的事我早就有所耳闻,莫非你到凡间来是要寻找一个人吗?”阴青青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鬼府神君,笑着问道。 冥府之中,鬼府神君在娶亲之后,短短的时间里又接连娶了几房姬妾,这件事在天庭和冥府早就被当作谈论的话题了。 人人在传是鬼府神君新娶的妻子有负于他,他为了报复才故意妻妾成群。 而那个传闻中和他的妻子有关联的正是当时拒绝和她定亲的姬姓老五——殊宴。 “怎么,你以为我来凡间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姬家的浪荡子?”鬼府神君一声冷笑问道,“他做三界守门人十八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要是为了他,我随时都能来,不必等这么久。” “不是为了他,你当时为什么化身成他的样子在皇城里指认我和我女儿的真身?”阴青青收起笑脸,横眉怒目的盯住鬼府神君。 “别以为我灵力低微,没有办法认出当时的那个人是你,你这一身檀香气味,和当时那个在朝堂上指认我的人一模一样,出自东海里最名贵的香料行,他一个生活在凡间的高瞎子可没有那么的讲究,会给他的一身粗布衣裳熏上如此名贵的香料!” 第132章 再入禁区 海平面上开始发亮,太阳的金光已经蓄势待发,珑儿和言公子两网下去收获满满,两个人决定再撒最后一网,正好能赶在天大亮以前回府。 “咱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居然打上来这么多,府里这几天的鲜鱼活虾算是可以吃个够了。”言公子蹲在大木桶前喜滋滋的看着里面活蹦乱跳的海获。 珑儿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不至于,府里各地送来的海鲜多得吃不完,说得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那些怎么和咱们青峰镇的海鲜比,更何况还是我亲手打上来的,珑儿,咱们一会儿直接去集市上,留下咱们自己吃的,剩下的卖掉,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赚过一文钱,今天我也当一把鱼老板。”言公子站起身兴冲冲的看着珑儿。 “行啊,一个冬天都没有几条船出海,估计这些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珑儿笑着同意。 “卖鱼的钱咱们两个平分,我的那份我要拿来给我爹娘买点过年的礼物,毕竟是我第一次赚钱。”言公子认真的打算起来。 “难得你出海是专门出来打鱼,之前不是躲在船上暴揍官差就是被迫跳海逃命。”珑儿笑着调侃道。 “哈哈哈,还真是。”言公子一阵大笑,“要说咱们的缘分还真是奇怪,我长这么大做的最大胆的两件事都被你赶上了,尤其是掉海里的那次,要不是你,恐怕我的小命还真就交代了,海浪一卷,死不见尸,太惨了。” “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遇见我,你也没那么容易送命的,高瞎子和我说起过你,他说你胸怀锦绣,未来能成就一番大事呢。”珑儿笑着说道。 “活神仙居然如此高看我?”言公子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可眼下的情形,我连一个沐蓝衫都对付不了,那几门大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一头雾水,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没什么大用,就连出海打鱼这种事,要不是有你在,我恐怕也是白来一场。” 珑儿一愣,不知道言公子为什么突然之间情绪一下子如此低落,“言公子,打鱼的事我可是做了十几年才又这么多的经验,你才第一次撒网,做得已经不错了,再说了,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好。” “话是那么说,可是我一想到自己好像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给我爹惹祸,还没有能力来帮他做一件正经事,心里就会恨我自己无能。”言公子沮丧的说道。 “公子,沐蓝衫从小征战疆场,这些年又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和他打交道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心智当然比你成熟得多,你没必要对自己如此苛责。” “道理我当然都明白,只是心里一时感慨,珑儿,当初在百花谷里我也和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应当胸怀天下,我不敢保证将来是不是真的能成什么大事,可是沐蓝衫的事我一定要帮着我爹一起应对,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天下绝对不能落在他这种人的手里!”言公子的语气坚定,神情严肃。 珑儿拍了拍言公子的肩膀,笑着说道,“都是我不好,提起高瞎子的话,害得你本来想出来放松一下结果又想到这么多烦心的事。还是先看看这最后一网撒在哪,要不然太阳出来之前就赶不回去了。” 言公子缓和了一下情绪,转头看了一眼海平面的方向,果然,远远的海面上,已经开始泛起金光。 “刚才你提起我跳海逃命的事,要不然咱们去青岩涧那个山洞附近看看怎么样,上次我昏迷不醒,再加上天色又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还真是有点好奇,那个地方凭什么是百花谷的出入口,还是你的秘密据点,难道那里的地势真的那么与众不同吗?” “不行,那里可是禁区,这时候天都要亮了,要是被巡守的官差发现了怎么办?”珑儿被言公子的要求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拒绝。 “咱们就远远的看看,又不进去,怕什么。”言公子恳求的眼光看着珑儿。 珑儿没办法,只好无奈地点头答应,摇着小船朝着青岩涧方向划去。 鬼府神君脸色一变,似乎没想到阴青青居然凭借熏香的气味认出自己就是当日化身高瞎子的事,可是马上,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不愧是九尾狐家族里最聪明的小妹,这件事居然没有骗过你。不过你也不要怪我,仔细想想,就算当时不是我去指认你们母女两个,让你们被赶出皇城,以现在人皇的手段,你们早晚也会被他除掉,倒不如隐藏在这片大山里养精蓄锐,到时候来个反戈一击。” “哼,果然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怎么,我还要感激你不成,要不是我逃得及时,要不是我女儿有贵人相帮,我们母女俩早就做了冤沉海底的屈死鬼了。”阴青青冷冷的瞪着鬼府神君恨恨的说道。 鬼府神君一笑,“那岂不是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冥府了吗?倒少了许多麻烦。” 阴青青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漠然不语。 “青妹,我没有害你之意,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服下的灵药是谁给的,传递信息给白樱来这里救她的人又是谁?”鬼府神君见阴青青一脸怨毒的神色,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 阴青青一愣,惊讶的转过头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你居然知道白樱,你到底来到凡间想干什么?” 面对阴青青咄咄逼人是追问,鬼府神君倒背双手,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低垂眼眸注视着眼前风姿依旧的小妹,轻声说道:“青妹,不管怎么样,你我是兄妹,你当年为情所扰做下的这些事,哥哥我都能理解,就像你说的,我府里的事也不是秘密。你有没有想过,造成这些麻烦的人究竟是谁,你的心里他们就没有一点恨吗?” 阴青青看着鬼府神君铁青的脸色和怨毒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震,“果然,你还是冲着他来的,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鬼府神君一声冷笑,“哼,区区一个姬姓的嫡子,你当年的心上人,如果你认为我要找的人是他那你就错了。” “哦?”阴青青莞尔一笑,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我那艳冠三界的大嫂,心里倾慕的另有其人?” 第133章 苦恋 鬼府神君定了定神,身子转向了大海,精壮的背影在雾气蒙蒙的山海间显得有些落寞。 “我早就已经查清,殊宴和你大嫂只是朋友关系,我对他没有怀疑。”鬼府神君幽幽的说道。 阴青青冷笑道,“既然没有怀疑他,为什么化身成他的样子来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你们之间的关系何需我再来挑拨?”鬼府神君一笑,“青妹,我当时只是想要你们母女离开皇城,至于化成殊宴的样子,的确有欠考虑。” “神君哥哥,我可不是当年追着你要糖吃的傻丫头了,你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吗?再说,你只是想要我们离开皇城?用的方法未免太过歹毒了点!” 鬼府神君转过身,盯着阴青青的眼睛冷冷说道,“怎么,我鬼府神君做事,什么时候还要瞻前顾后了,我一向都是随心所欲,不需要给谁交代!我若是真的想要你们母女的命,简直易如反掌,何必费心用什么方法?” “所以你几次偷偷跑来凡间也是随心所欲的就来了?你就不怕天庭降罪吗?” “降罪?哈哈哈!”鬼府神君大声笑道,“这话别人问也就罢了,居然是一个偷跑到凡间十八年,荒唐事做了一箩筐的人来责问我,简直太过好笑!” “我一个冥府里的无名小卒有什么可怕,大不了回去被关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而已。你可就不一样了,神君哥哥,未来冥府的接班人,躲过三界守门人擅入凡间,这种行为要是被天庭知道了,恐怕不止会让你的声名受损,影响你的前程,连冥王都要被加上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阴青青冷冷的说道。 “难为你替哥哥操心了,居然想到那么长远。”鬼府神君嘲讽的一笑。 “你既不是为了殊宴,也不是为了我,那我可就更加好奇了,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派了那几个不成样子的家伙给我送来那朵珠花又是什么意思?不会只是想和我叙叙旧,斗斗嘴?”阴青青沉声问道。 鬼府神君看了阴青青一眼,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青妹,你我多年未见,想当年在冥府的时候,一众兄弟姐妹中,你和我最为亲近,哥哥也最疼你,十八年来,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消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虽然无意间伤害了你,可是那并非我的本意。” “哼。”阴青青一声冷笑,不置可否。 鬼府神君见阴青青一脸戒备的神情,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青妹,我的家事在冥府不是秘密,这十八年来,我和你大嫂之间虽说有着夫妻之名可却从没有夫妻之实。所有人都认为我娶了她却冷落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可是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虽然看似羞辱她,实际上承受痛苦的却是我自己。” “你?”阴青青讥笑道,“我记得你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乐得很啊。” “那些只是表面功夫,做给别人看而已,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这么多年来,我心里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大嫂。”鬼府神君低声说道。 “哈哈哈,这可真是我这么多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阴青青瞥了一眼面前一脸哀怨的鬼府神君,大笑着说道。“神君哥哥,怎么,一把年纪了想要当一把情圣吗?你这些话也就只能骗一骗离开冥府太久的我。你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不止,我怎么记得你前后娶了六七个美人啊?怎么,因爱生恨,报复人家吗?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说出来的确没什么说服力,可是人在感情当中,有几个人能做到冷静平和呢?尤其是当你爱得很深的一个人,在大婚前向你坦白,她和别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的时候!”鬼府神君低声恨恨的说道。 “你说大嫂和别人生了一个孩子?是谁?”阴青青被鬼府神君的话惊得抬起了头,“还是她亲口和你说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娶她?”阴青青一向只知道大嫂嫁给鬼府神君前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甚至有过逾矩行为,却从不知道她生下过一个孩子。 就连殊宴也从未向她透露过半句这件事,阴青青确信,这件事殊宴肯定知道。 “这件事关系到冥府和水族的脸面,知道的人不多,你大嫂当时没有隐瞒我,并且做了最坏的打算,想要和我解除婚约,自己到冥王面前请求受罚。”鬼府神君凄然一笑,“你看,她对那个男人爱的多深,不但为他生下孩子,还打算为他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不愧是水族当初的女统领,做事真是磊落,冥府那些个女孩子里面,最漂亮最神气的就是她了。”阴青青连连感叹道。 “你一个女孩子都被她当年的风采折服,我当然也不例外,”鬼府神君眼光望向已经泛起金光的海平面幽幽的说道,“那时想要和水族联姻的世家不知道有多少,我求了我爹好多次,他才肯亲自到海皇那里替我求亲,说来可笑,倒不是他这个做爹的不肯屈尊纡贵,而是他觉得我这个儿子配不上人家水族的女统领。” “不愧是冥王,看事情就是准。”阴青青嘻嘻一笑。 鬼府神君没有理会阴青青的嘲讽,接着说道,“是啊,我爹了解过,她那个时候整天和殊宴他们玩在一起,很有可能会嫁到天庭,天庭毕竟是三界之首,即便是我爹再怎么疼爱自己的孩子,他也知道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或是才情,我都比殊宴几个差了许多,冒昧去去提亲或许会被拒绝,到时候我的颜面会不好看。” “神君哥哥,真是没想到,你这个当年在冥府里被无数少女追逐的皇子居然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呢。”阴青青笑着调侃道。 “我那时没想到那么多,只想着我要是不快点去提亲,可能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好在海皇一向和我爹关系甚好,对我也还满意,最主要的是他不舍得最疼爱的小女儿远嫁,所以很快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可谁知,我满心欢喜的等着新娘进门的时候,她居然和我说她心里有了别人,甚至为他生下了孩子!”鬼府神君的语气里充满了恨和酸涩。 第134章 追踪 珑儿把小船停在了距离青岩涧不到一里地的山岩边上。 “不能再靠近了,天马上就要大亮,好些日子没出海,这附近的守卫情况也不知道怎样,还是停在这里保险。” “这里的海水果然更清澈,更平静一些,”言公子站在船头四处张望着。“怎么那边的树似乎都已经开始泛绿了,不是我眼花?” 珑儿一边忙着撒网一边笑道:“这青岩涧之所以被皇家圈起来当作禁地,就是因为这里的海流温度高,连带着这一片地方要比别处温暖湿润许多,水藻长得好,海水就干净,花草树木也比别的地方先泛绿开花。” “可惜这么好的地方,咱们这些老百姓只能远远的看着。”言公子惋惜的说道。 “你也没机会进到这种地方吗?”珑儿笑问道,“你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啊。” 言公子看珑儿一个人手脚利落的撒好网,又扔下了几个虾笼,不禁一笑,“看你这利落的样子,我刚才原来一直在帮倒忙吗?” “那倒也不是,这里的水温高,鱼群密集,长得也肥大,随便撒下去都不会落空,在外面撒网可要比这里费劲的多。” 言公子见没什么可帮忙的,回身坐到了船头,“这个地方别说是我,我爹都没机会进来,据说自从人皇痴迷炼丹修仙,除了皇城,最常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他的那些个术士之类的人都说这里的风水好,有助于他的修炼。” “哦?是吗,难怪这里有时候巡守的官差特别多,好几次要不是我溜得快,差点被发现了。” “你这家伙,比鱼还滑,那些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怎么会抓到你?” “禁区里保卫人皇安全的可不能小瞧了他们,你这样一说,以后我还是少往这附近凑的好。” “怎么,怕了?我记得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啊。”言公子笑着调侃道。 “过奖过奖,被这里的守卫抓住,可是关系到小命的,你不怕?”珑儿冲着言公子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闲聊着,互相调侃着,就等着时辰一到,收网回府。 山岩上,鬼府神君沉浸在十八年前的往事中,神色愈加阴沉。 阴青青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实则忐忑不安,她虽然心思机敏,此刻却猜不透,为什么鬼府神君约她见面,却只是重提一遍十八年前的旧事。 “神君哥哥,小妹我当年也是深陷情关无法自拔,才有今日这些磨难,在凡间的十八年,经历了许多事,我也想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不要偏执。” 阴青青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即使你贵为皇亲贵胄也是如此,其中最难摆布的当属人的感情,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因为偏执才心中有恨,有不满。神君哥哥,事情已过多年,有些不愉快的事还是及早放下为好。” 鬼府神君凄然一笑,“怎么,凡间十八年,你倒是领悟到了许多嘛。” “只是不想为一些事情伤神罢了,倒也谈不上什么领悟。” “你对殊宴已经完全放下了吗?”鬼府神君转过头盯着阴青青的眼睛。 阴青青的眼光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我不敢说完全放下了,可是其中的一部分已经过去了,比如,我早就已经不再爱他了,至于恨,在他哭着求我和他回去冥府的时候我也已经放下了大半,其他的,可能还需要时间来解决,毕竟我对他也心存一份愧疚,若不是我当年咄咄逼人的追着他,他此刻也不必做三界守门人这份苦差事。” 鬼府神君点了点头,“真没想到,当年骄纵的青妹此刻居然如此善解人意,做兄长的倒有些自愧不如了。” 阴青青莞尔一笑,“善解人意怕是神君哥哥谬赞了,小妹我如今灵力低微,仅有的一点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自保上,哪有力气去揣度他人的用意,就比如现在,我虽然和你站在这里说了这么多陈年旧事,却完全不明白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何用意。” 鬼府神君微笑着看了阴青青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来此见你之前,原本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凡间的这些经历居然能改变了你的性格,如今的你沉稳,冷静,难道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吗?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的难以相信眼前的你和十八年前把冥府和天庭搅得轰轰烈烈的那个阴氏侄女是同一个人。” “时间到了,总会成长,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哪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呢?”阴青青云淡风轻的说道。 “老实讲,青妹,我找你的确是有事相商,可现在我却改了主意,也许你在我要做的事情里起到的将会是另外的作用。”鬼府神君含笑说道。 阴青青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参与吗?” “是,“鬼府神君点了点头,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阴骘的的光,阴青青的心中不由得一凛,她预感到,这不会是一件好事。 果然,鬼府神君恢复了冷峻的神态,声音也冰冷起来,“我刚才说过,你大嫂生下了一个男人的孩子,虽然当时她和我说孩子落地就因为先天不足而夭折,可我对这一说法却一直心存疑虑。” 阴青青心里一动,“你怀疑孩子还活着?” “几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你大嫂每年派出一个侍女到三界出入口和殊宴见面,经我暗中追查,得知这个侍女和殊宴见面的日子正是你大嫂当年产子的日子左近,并且每次她都会交给殊宴一颗鲛人所特有的鲛珠。” “你是说殊宴和大嫂生下的孩子有牵连?”阴青青吃惊的问道。 “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个孩子被送到了凡间抚养,而殊宴则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鬼府神君冷笑着说道。 “难怪你要恨殊宴,原来是这个原因。”阴青青恍然大悟。 “你到凡间来的目的是为了这个孩子?你想要把他怎么样?” 鬼府神君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的目的却不是那个孩子,不过他在整件事情中倒也是关键的一枚棋子。” 阴青青心里一惊,“怎么,你知道了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吗?难道是天庭里的人?你的目的在天庭?!” “果然是九尾狐家族,机敏过人,不错,虽然我还没有查到那个孩子在哪,可相信殊宴一定不会让水族的后人甘做凡人,必定会传授他修仙之法,如今那孩子已经十八岁,估计也有了一些微弱的灵力,找起来不会比找到你更难。”鬼府神君阴恻恻的一笑。 第135章 坠海 阴青青看着鬼府神君阴冷的表情心里一惊,她印象中的这位哥哥,从小就性格倔强,虽然自尊心极强,但为人疏朗豁达,很受冥王器重。 身为冥王长子,身份尊贵,是冥府未来的主人,再加上英气十足的外貌和一身阳刚之气,当年在冥府里不知迷倒了多少妙龄少女。 可是这样一个人,在这一场感情的交锋里,被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对手打得一败涂地,不仅丢掉了尊严和骄傲,更是连性情都变得阴沉冷酷。 “神君哥哥,你若是想要问我是不是知道这个孩子的下落的话,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殊宴和我的关系可还没到能够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的程度,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他也不会和我谈起的。因为殊宴这个人,虽然看着放荡不羁,实则做人非常有原则,基本上不会讲别人的家长里短,更何况是他当年爱慕过的女人拜托给他的事情。” 鬼府神君笑了一笑,“我当然知道殊宴的脾气,他是一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所以我才来找你。” 阴青青一愣,“你要是想问那个孩子的下落,大可以直接找殊宴,以你的灵力,要找他应该不难。” 鬼府神君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就算不找他,他此刻也差不多该来找我了,毕竟他这个三界守门人的职责就是严防冥府或是天庭的人来扰乱凡间,我无故来到这里见你的事,恐怕他已有所觉察,没准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阴青青看着鬼府神君邪魅的笑容心里莫名充满了不安,她不知道这个神君哥哥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既然你真正想要见的人是殊宴,想必有些话是不想让我这个外人听到的,我想我还是先走一步的好。反正咱们已经见过面,神君哥哥也已经了解了我在凡间的境况和我现在的想法,如果你想要小妹舍弃凡间的一切和你回去冥府,暂时是不太可能的,念在小时候的情分上,希望神君哥哥不要为难我。” 鬼府神君看了一眼阴青青,点了点头,“我不会为难你,也答应不会将你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你大可以就这样留在凡间,知道你自己想要重回冥府。” “那我就不打扰等一下你和殊宴的会面了,小妹先走一步。”阴青青对着鬼府神君施了一礼,转身想要离开。 “青妹,”鬼府神君飘然转到了阴青青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我只是答应你暂时留在凡间,可没同意你现在就走啊。” 阴青青心里一惊,脸上又露出戒备的神色,“神君哥哥,你还要我在这里做什么吗?” “青妹,哥哥帮了你的忙,你就不想助哥哥一臂之力吗?”鬼府神君似笑非笑的盯着阴青青问道。 “什么意思?我灵力低微,就算想要帮你的忙也只怕是有心无力。”阴青青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你对殊宴没了感觉,可是殊宴似乎还是很在乎你的,他心里对你的愧疚恐怕这辈子就是为你死了也是毫无怨言呢。”鬼府神君冷冷的笑道。 “你想要干什么?”阴青青被鬼府神君阴骘的脸色惊得后退了几步。 “青妹,恐怕要委屈你一下暂时到海里凉快一下,殊宴是除了你大嫂之外唯一一个知道那个孩子底细的人,哥哥我做不到你的洒脱,今天我要以你为筹码,逼他说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还有那个孩子如今到底在哪儿!”话音未落,阴青青只觉得眼前青雾陡起,双脚猛地离地,“扑通”一声,裹着一道黑色的光,自己的身子落进了眼前的大海之中。 “咱们该收网了,你看看,风好像开始变大了,这太阳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估计今天要变天,还是早点回去的好。”珑儿抬头看着天,脸上露出一点担忧。 “明明刚才看起来挺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了。”言公子咕哝着站起身,准备帮珑儿一起收网。 “咱们也算是没白来这里,别看下网的时间短,你看看那几个浮子,估计这一网倒有可能比刚才那两网都多。”珑儿喜滋滋地说道。 两个人先捞起了虾篓,果然里面满满当当的各种虾蟹和大小不等的章鱼。 “喔嚯,这几篓在集市上也能卖到不少钱呢,要不是这里的水温高,这时候还真捞不到章鱼。”言公子一副行家的口吻。 珑儿被他逗得一阵大笑,“你可是大家公子,怎么这套小生意人的派头这么足,难不成将来你也要当个渔民吗?” “干什么就得像什么,在船上可不就得谈这些吗?”言公子专心的开始帮珑儿收渔网。 “好像真的比刚才的那两网重了不少,早知道咱们还不如直接就奔这里来了。”言公子惋惜的说道。 “谁知道你是真的想要打鱼啊,我还以为咱们就是出来散散心,玩一玩呢。”珑儿笑着说道。 “也是,”言公子也笑了起来,“关键这收网到时候看到这么多活蹦乱跳的海获,心里是真的满足啊,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是收获的乐趣了。” 各种肥大的鱼在网里扑腾着,两个人欢天喜地的把这满满的收获一股脑的扔进了船舱底下的大木桶里。 珑儿熟练的捡出几种鱼放到一个单独的木桶后又把虾篓里的各种海产分好了类,这才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你忙活什么呢,这么分出来是什么意思?”言公子好奇的问道。 “没听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吗?我要是不把他们分开,有些倒霉鬼就要被他们的同类吃掉了。”珑儿歇息了片刻,摇起了船橹。 言公子则半躺在船头,和珑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小船调转了方向,准备返回码头。 突然,身后的海面上“扑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海里,激起的海浪荡漾开来,小船开始上下猛烈的一阵晃动。 珑儿和言公子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朝身后望了过去,只见海浪飞溅,一团乌黑的浓雾笼罩在海面,海底则有一道明亮的光像是闪电一般直刺出了海面。 “珑儿,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言公子一脸紧张的小声说道。 珑儿眯起一双夜视眼,试图穿过海水看清底下的状况。可是海水虽然清澈,那片黑雾却像是一团紧紧缠绕的黑纱把一个东西包裹在中间,难以分辨。 不知为什么,珑儿的脑海里一下浮现出夏天时沉海的那具小棺材,“里面会不会是什么人?”他回头看了言公子一眼,低声嘱咐了一句,“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下去看看。” 不等言公子反应过来,他脱掉外衣,像一尾鱼一样,无声的消失在海里 第136章 诱饵 好在海水没有想象中那么凉,珑儿只是刚下水的时候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游出不远就已经到了暖流区域,感觉反而非常舒适。 他睁大眼睛朝前方游去,不远处,一团凝结的黑雾在海水里来回摇曳着,神奇的悬浮在海水中间,似乎被固定在那里一样,透过黑雾的空隙,有一个东西在闪闪发光。 珑儿心里一阵恍惚,他似乎感受到一种和他自身相近的某种东西在吸引着他朝那道光靠过去。 珑儿仗着胆子朝前游着,十分诡异的是,他突然发现这周围方圆几丈之内所有的活物好像都被这个神秘的黑雾驱散了,本应海产丰富的水域,此时居然连一只小虾米也看不见,海里一片宁静。 “难道是妖邪之类的东西?”珑儿的心里一阵忐忑,他停了下来,紧紧的盯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这一团黑雾。 正在犹豫要不要钻进黑雾看个究竟,珑儿的脚踝忽然一紧,似乎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并且用力的把自己往回拉。 珑儿一惊,从头顶到脚底霎时间感觉一阵寒凉,来不及细想,他急速扭转身子朝后看去。 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一脸焦急的一边对他摇头,一边拉着他往回游去。 “五叔!”要不是海水的阻拦,珑儿的喊声几乎脱口而出。抓住他的人居然是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日子的五叔,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底?难道是感知到了此刻自己有危险,特地赶来的?这团神秘的黑雾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不成? 带着满脑袋的疑问,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团黑雾,终于还是顺着五叔的方向追了上去。 回到了小船旁,珑儿的身子刚刚露出海面,就被五叔一把捞起,并且顺手把一张符咒塞进了珑儿的怀里,还不等他出声,小船像是飞一样,倏忽之间驶离了青岩涧。 “五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珑儿又惊又喜的拉住了殊宴的手。 五叔却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语不发的加快了小船前行的速度。 而言公子不知道被施了什么法术,早已在船舱里昏睡了过去。 五叔神色紧张,直到小船靠近码头,他才长吁一口气,开口低声说道,“珑儿,和言公子赶紧回去言府,把这张符咒贴身带好,这几天不要离开言府的大门,事情紧急,我要去处理一些事,稍后再去找你。” 珑儿懵懂的点了点头,心里一阵紧张,从他认识五叔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 “五叔,是我有什么危险了吗?”珑儿颤声问道。 五叔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珑儿的肩膀,“赶紧先回去,如果事情顺利,今晚我就可以去找你了,到时候再细说。” 珑儿知道,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事情才会让五叔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与其苦苦追问,浪费五叔的时间,还是乖乖听话,先回去等消息的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好郑重的点头答应,目送着五叔消失在海面之上。 言公子已经清醒过来,他打着哈欠站起身,一脸困惑的看着珑儿,“怎么,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你看到海底那个发光的是什么东西了吗?” 珑儿摇了摇头,赶紧披上了外衣,大冬天,浑身湿透,他到了现在才开始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我没敢靠的太近,看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施了法术沉到海底。我现在灵力基本上等于没有,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难道是妖邪作祟?”言公子也紧张起来。 “反正最好还是不要招惹那些东西的好,咱们今天回府,把那些个之前高瞎子给的符咒贴的结实点,我可是真的害怕那些东西。”珑儿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是啊,活神仙上次还嘱咐你近期没事别到海边,都怪我,太大意了,还拉着你出海。”言公子看着珑儿苍白的脸色,懊悔的说道。 言公子在码头上找了几个自家的船工,吩咐他们留下一部分渔获,其他的随他们自行处理掉,随后两个人便急匆匆的回了言府。 珑儿的心里充满焦虑,他到现在才意识到,五叔的惊慌除了担心自己,还有可能是因为对手过于强大,这一去,生死未卜,吉凶难料。 鬼府神君背着双手,气定神闲的站在石壁上,面朝大海欣赏着日出。虽然天公不作美,浓厚的云雾挡住了太阳的金光,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 他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壮举一样。 “鬼府神君,你无令私入凡间,不怕天帝责罚吗?”一个期盼中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鬼府神君没有回头,脸上却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殊宴,你的速度实在是有点太慢了,凭你的修为,在青妹发出灵光的那一刻你就应该及时赶到,迟了这么久,怎么,有什么事要先去安排一下才赶过来的吗?” 殊宴心里一惊,他知道鬼府神君的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刚刚自己虽然隐去灵力,但是毕竟天生仙骨,难道被他察觉到了什么不成,还是只是他在故意试探? “你把阴青青投进海里,逼她现出灵光,是为了吸引我过来吗?”殊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坦然一笑,“怎么,单凭你鬼府神君的面子,我也会赶来相见的,何必牵扯进其他人?” 鬼府神君转过身,满面含笑的打量着眼前的三界守门人,“殊宴,这么久不见,你的风采倒似乎更胜当年了,小兄若是女子,也甘愿为你自堕凡尘啊。” “神君客气了,一副皮囊而已,哪里比得上神君你英武神勇,胸怀锦绣呢?”殊宴淡淡的说道。 鬼府神君当然听得出这是讽刺自己心胸狭窄,拿阴青青做诱饵引殊宴出面的意思,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殊宴,我不和你绕弯子打哑谜,十八年来,我心底的疑问想必你比谁都清楚,我今天找你也还是同样的问题,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殊宴微微一笑,“怎么,十八年过去了,你在冥府早就享尽齐人之福,怎么又突然旧事重提了呢?既然你还是一样的疑问,那我也还是一样的回答,除非她亲口告诉你,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会透露一个字的。” “果然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鬼府神君哈哈大笑道,“只是你想过没有,我把青妹带到这里的用意可不是和她叙旧的,在你回答我之前,我劝你还是三思为妙。” 第137章 要挟 天色终于大亮。 百花谷里,小丫头音儿独自一个人在花圃中忙碌着,神医婆婆和小姐都外出了,这个庞大的地下迷宫里,剩下的只有她和十几个从皇城里带出来的心腹下属。 虽然只有寥寥十几个人,却都各司其职,维持着这一方小小天地的正常运转。 音儿的职责是服侍小姐,小姐不在的时候就帮着神医婆婆弄弄草药,顺便也学习一些简单的医药之术。 神医婆婆出门前给她留了功课,列出了十几样药材让她从花圃中拣选出来,此时,她正眉头紧锁,在这片花海中苦苦的寻找着。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她想尽快完成神医婆婆的任务,这样她就可以偷偷的去找负责膳食的姑姑聊聊天,放松一下紧绷的身心,顺便还可以吃点好吃的东西就当是过了年。 她知道,小姐和婆婆即便都在,也不会有什么庆祝,节日,只会让他们更加伤感。 太阳一直都没出来,阴暗角落里,夕颜花洁白的花瓣还在无所顾忌的舒展着。这片万紫千红的花海里,音儿却只对这一种花情有独钟,它夜间才开始盛放,花朵洁白素雅,花型也大,还有馥郁的香气,波浪起伏的花瓣透出一点浅浅的翠绿,就像在皇城的时候小姐身上常穿的白裙子。 音儿轻轻的叹了口气,每次她站在这里看着夕颜花,婆婆都会说这个花不吉利,她知道,婆婆嫌弃它见不得光,只在花夜间开放,就像现在的她们一样。 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怜惜的用旁边的一张大叶片遮住了这一簇洁白的花朵,希望她们在这片阴影下盛开的时间能够再长一点。 “音儿。”一声微弱的呼叫打断了她的沉思,好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这个时候谁会找她呢?难不成是幻觉? 她定定的立在那里,侧耳倾听着。 “音儿”又是一声,只是听起来好像更加虚弱又遥远。 “小姐!”音儿的心里一惊,她听出了这是小姐的声音! 小姐不是说要出去几天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声音这么反常,难道?音儿一想到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正是月末,心里不禁猛地一震,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生了出来,她来不及拿起身边已经找到的几种草药,不顾一切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音儿急促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刺耳,凭着直觉,音儿找到了一湾浅浅的地下暗河旁边,一丛翠绿的修竹中掩映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小姐?”音儿小声的喊道。 “小姐,我是音儿啊。”小丫头的声音颤抖起来,她的眼前浮现出几年前曾经见过的那惊悚的一幕。 “音儿快去把架子上那个粉红色的瓷瓶拿过来,再再拿一件大氅”小姐的声音已经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人似乎也支撑不住,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小姐,我还是扶着你一起回去,我”音儿不忍心把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快去别让旁人见到”小姐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急切的说道。 音儿眼里含着泪水,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的跑了回去。 石壁上,姬殊宴冷冷的目光盯着鬼府神君,一语不发。 鬼府神君的脸上现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殊宴,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想必你一定知道,这种日子对阴青青来说意味着什么。” 殊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个半妖,若是这个时候不及时的服用丹药,她的身心要承受的煎熬和痛楚是你难以想象的,三日之内不管不顾的话,肉身十有八九会灰飞烟灭,散入尘埃。”鬼府神君的嘴角露出阴森森的冷笑,“她的女儿,灵力完全依赖于她,生死和她系于一线,你的一个答案,关系着两条性命,三天的时间,你仔细考虑考虑。” “鬼府神君,作为冥府将来的掌权者,你不觉得你的做法太过于卑鄙了吗?殊宴强压怒火,沉声问道。” “卑鄙?我要是真的卑鄙,不会隐忍了十八年才来到凡间追问这件事!”鬼府神君收起笑脸,忿忿的说道。 “告诉你,你们当年的那群人里,我早就有怀疑的人选,因为种种顾忌才一直闭口不言,可是你们欺人太甚,居然撒谎欺骗我,把那个小杂种偷着养在凡间,怎么,想要隐瞒一辈子吗?可是我听说,天生的仙骨是隐藏不住的,我鬼府神君,就算没有天庭里的那些仙君们修为高深,可是要从凡间找出一个初具灵力的孩子,想必还不是什么难事。” “你无令擅入凡间已经犯了大错,还想以你的灵力来对付一个孩子,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就算我拿你无可奈何,可是还有冥王,还有天帝可以管你!” “哈哈哈,殊宴,你还真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老实的让人感到可笑。”鬼府神君揶揄道。 “你不怕?”殊宴冷笑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鬼府神君笑道,“我来凡间光明正大,就像你当这个三界守门人一样,我现在也是阴间使者,冥府来凡间拿人的差事现今归属我来掌管,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像你一样,找个地方,常住凡间,冥王那里你有什么可告呢?至于天帝,我还巴不得你去告我一状呢,正好把这件藏了十八年的丑事赶紧往外抖一抖,大不了大家一起丢面子。” “可是这件事和阴青青无关,更和她女儿无关,你要找的人是我,不要把她们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所以你为什么在我好言好语问你的时候那么冥顽不灵呢?要是你实实在在的把真相告诉我,我也犯不上让青妹白白的恨我。”鬼府神君得意的一笑,“殊宴,你这个人一向善良,心软,青妹为了你所遭受的这一切恐怕你这一世也还不清,如今她的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我不急,十八年我都等得起,不差这几天,可是青妹和她女儿的那点灵力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我可保不准!” “你!”殊宴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把全身的灵力积聚在指尖,朝着鬼府神君劈了过去。 第137章 要挟 天色终于大亮。 百花谷里,小丫头音儿独自一个人在花圃中忙碌着,神医婆婆和小姐都外出了,这个庞大的地下迷宫里,剩下的只有她和十几个从皇城里带出来的心腹下属。 虽然只有寥寥十几个人,却都各司其职,维持着这一方小小天地的正常运转。 音儿的职责是服侍小姐,小姐不在的时候就帮着神医婆婆弄弄草药,顺便也学习一些简单的医药之术。 神医婆婆出门前给她留了功课,列出了十几样药材让她从花圃中拣选出来,此时,她正眉头紧锁,在这片花海中苦苦的寻找着。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她想尽快完成神医婆婆的任务,这样她就可以偷偷的去找负责膳食的姑姑聊聊天,放松一下紧绷的身心,顺便还可以吃点好吃的东西就当是过了年。 她知道,小姐和婆婆即便都在,也不会有什么庆祝,节日,只会让他们更加伤感。 太阳一直都没出来,阴暗角落里,夕颜花洁白的花瓣还在无所顾忌的舒展着。这片万紫千红的花海里,音儿却只对这一种花情有独钟,它夜间才开始盛放,花朵洁白素雅,花型也大,还有馥郁的香气,波浪起伏的花瓣透出一点浅浅的翠绿,就像在皇城的时候小姐身上常穿的白裙子。 音儿轻轻的叹了口气,每次她站在这里看着夕颜花,婆婆都会说这个花不吉利,她知道,婆婆嫌弃它见不得光,只在花夜间开放,就像现在的她们一样。 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怜惜的用旁边的一张大叶片遮住了这一簇洁白的花朵,希望她们在这片阴影下盛开的时间能够再长一点。 “音儿。”一声微弱的呼叫打断了她的沉思,好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她的名字。这个时候谁会找她呢?难不成是幻觉? 她定定的立在那里,侧耳倾听着。 “音儿”又是一声,只是听起来好像更加虚弱又遥远。 “小姐!”音儿的心里一惊,她听出了这是小姐的声音! 小姐不是说要出去几天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声音这么反常,难道?音儿一想到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正是月末,心里不禁猛地一震,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生了出来,她来不及拿起身边已经找到的几种草药,不顾一切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音儿急促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刺耳,凭着直觉,音儿找到了一湾浅浅的地下暗河旁边,一丛翠绿的修竹中掩映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小姐?”音儿小声的喊道。 “小姐,我是音儿啊。”小丫头的声音颤抖起来,她的眼前浮现出几年前曾经见过的那惊悚的一幕。 “音儿快去把架子上那个粉红色的瓷瓶拿过来,再再拿一件大氅”小姐的声音已经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人似乎也支撑不住,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小姐,我还是扶着你一起回去,我”音儿不忍心把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快去别让旁人见到”小姐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急切的说道。 音儿眼里含着泪水,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的跑了回去。 石壁上,姬殊宴冷冷的目光盯着鬼府神君,一语不发。 鬼府神君的脸上现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殊宴,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想必你一定知道,这种日子对阴青青来说意味着什么。” 殊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个半妖,若是这个时候不及时的服用丹药,她的身心要承受的煎熬和痛楚是你难以想象的,三日之内不管不顾的话,肉身十有八九会灰飞烟灭,散入尘埃。”鬼府神君的嘴角露出阴森森的冷笑,“她的女儿,灵力完全依赖于她,生死和她系于一线,你的一个答案,关系着两条性命,三天的时间,你仔细考虑考虑。” “鬼府神君,作为冥府将来的掌权者,你不觉得你的做法太过于卑鄙了吗?殊宴强压怒火,沉声问道。” “卑鄙?我要是真的卑鄙,不会隐忍了十八年才来到凡间追问这件事!”鬼府神君收起笑脸,忿忿的说道。 “告诉你,你们当年的那群人里,我早就有怀疑的人选,因为种种顾忌才一直闭口不言,可是你们欺人太甚,居然撒谎欺骗我,把那个小杂种偷着养在凡间,怎么,想要隐瞒一辈子吗?可是我听说,天生的仙骨是隐藏不住的,我鬼府神君,就算没有天庭里的那些仙君们修为高深,可是要从凡间找出一个初具灵力的孩子,想必还不是什么难事。” “你无令擅入凡间已经犯了大错,还想以你的灵力来对付一个孩子,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就算我拿你无可奈何,可是还有冥王,还有天帝可以管你!” “哈哈哈,殊宴,你还真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老实的让人感到可笑。”鬼府神君揶揄道。 “你不怕?”殊宴冷笑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鬼府神君笑道,“我来凡间光明正大,就像你当这个三界守门人一样,我现在也是阴间使者,冥府来凡间拿人的差事现今归属我来掌管,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像你一样,找个地方,常住凡间,冥王那里你有什么可告呢?至于天帝,我还巴不得你去告我一状呢,正好把这件藏了十八年的丑事赶紧往外抖一抖,大不了大家一起丢面子。” “可是这件事和阴青青无关,更和她女儿无关,你要找的人是我,不要把她们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所以你为什么在我好言好语问你的时候那么冥顽不灵呢?要是你实实在在的把真相告诉我,我也犯不上让青妹白白的恨我。”鬼府神君得意的一笑,“殊宴,你这个人一向善良,心软,青妹为了你所遭受的这一切恐怕你这一世也还不清,如今她的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我不急,十八年我都等得起,不差这几天,可是青妹和她女儿的那点灵力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我可保不准!” “你!”殊宴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把全身的灵力积聚在指尖,朝着鬼府神君劈了过去。 第138章 半妖 鬼府神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斜眼看着殊宴,脸上一副嘲讽的表情。 殊宴的手指当空劈下,却在马上就要挥到鬼府神君的身上时,硬生生的调转了方向,右侧的一片山岩一声巨响,碎裂的山石随着一道利闪腾空而起,转眼间化作一片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的飘散在四周。 “哼,算你识相,你这一道指风若是毁了我的这具肉身,恐怕三界将会永无宁日了。”鬼府神君冷笑道。 “你也不必自抬身价,不过是冥府里的一个神君而已,没了你,你的后面还有至少十几二十个拿得出手的神君排着队想当冥府的继位者,除了年纪最大,你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是冥王得知你行事手段如此卑劣,你的神君之位恐怕都要难保。”殊宴平复了一下情绪,冷冷的说道。 鬼府神君一笑,“我们冥府不比你们天庭,亲儿子也分个三六九等,我兄弟虽多,父皇却公平,他的用人标准也简单,那就是有能者居之,我能做到这个位子,是凭我的本事和他老人家的赏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是神君,只是冥王一个普通的儿子,那也无关紧要,少了肩上的这副担子,我反而乐得轻松。” “在我的印象里,冥王他一向是个嫉恶如仇,黑白分明的贤王,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是非不分,只会护短的昏君,你在凡间如此任意妄为,他居然听之任之!”殊宴冷笑着说道。 “你敢贬低我父皇!”鬼府神君瞪起了双眼。 殊宴哈哈一笑,“怎么,你都敢妄议天帝了,我不过评说了几句你的原话,有何不可吗?” “你不用和我斗口,想要解开我冥府的法术,救阴青青出来,除了我谁也办不到,既然你现在不想解决这件事,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反正你知道怎样找到我,我就先不奉陪了!”鬼府神君面色阴沉,狠狠的瞪了殊宴一眼,化成一道青烟消失在海面上。 殊宴叹了口气,纵身一跃,朝着射出亮光的海面跳了下去。 那团黑雾的范围似乎变得更加大了,而里面发出的光亮却逐渐开始黯淡,海水宁静,没有一点波澜,这团巨大的黑雾显得格外的诡异。 殊宴围着黑雾绕了一周,伸出手指试探着触碰一下,看似轻薄飘渺的黑雾竟然坚硬得像是玄铁一般。他灵力凝聚,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尖刀,照着一片看起来透光的黑雾,使足力气,猛地刺了进去,可是殊宴只感到虎口一阵酥麻,尖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没办法,看来用蛮力是行不通的,这种法术来自冥府,殊宴又不知道破解之法。 怎么办? 殊宴的脑子里急速的运转着,忽然。他灵机一动,既然是冥府的法术,说不定阴青青知道解法。 他使出水下传音之术,想要和阴青青说上几句话,虽然他没有把握,此时的阴青青那一点微弱的灵力是不是能够感知到他的话。 “青青,你不要怕,我已经来救你了,鬼府神君的法术要怎么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殊宴凝结灵力,发出讯息。 等了好长时间,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回应。 他的心里一寒,一股焦虑涌了上来,到哪里才能找到能解开这法术之人?难道自己真的要把答案告诉鬼府神君吗? 看着眼前不断减弱的光亮,他的心开始动摇起来。 音儿手里紧紧的握着粉色的瓷瓶,腋下夹着一件大氅,飞一样的奔到那丛竹林边上。 可是小姐却已经踪迹不见。 音儿慌张的来回张望着,颤声呼叫着,惊恐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滚落下来。她知道此刻小姐的境况有多么危险,她好怕是因为自己不够快而伤害了小姐。 竹林里,石壁后,花丛中,音儿仔细的寻找着。 终于,对面隔着暗河的那片杂树的后面,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音儿几步就踏过地下暗河,扑到了那丛杂树的旁边。 她小心翼翼的拨开繁密的枝叶,一个黑黝黝的,狭小的石穴出现在眼前,透过上面的几株枯枝,一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奄奄一息的蜷曲在一件粗麻布的衣裙中。 音儿来不及害怕和犹豫,赶紧打开粉色瓷瓶的封口,倒出两粒碧绿的药丸塞进了小狐狸的口中。紧接着又轻手轻脚的把小狐狸从洞穴里抱出来,连同那套粗麻衣裙一起卷进了大氅之中,然后才紧紧的抱着这一团东西匆匆的赶回住室。 按照以前的经验,音儿手脚麻利的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拉好床幔,静静的坐在床前等着。 此时的音儿,冷静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她必须冷静,这个世上,知道小姐秘密的人不多,百花谷里,此刻更是只有她一个,这种时候,小姐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她。 从她记事起,她的身边就有小姐,白樱那个时候是小姐的教导嬷嬷,她喜欢音儿聪明伶俐,指定要她陪着小姐一起学习各种知识和礼仪,既是侍女,更是伙伴。 她喜欢这个比她大了三岁的小姐姐,她美丽得像是一个瓷娃娃,白嫩的脸蛋上永远带着甜甜的笑,是皇宫里人人宠爱的公主殿下。可是别人喊她公主,白樱只许她叫小姐。音儿每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姐姐的身后。 白樱管教她们极其严格,每天的功课安排的非常紧凑,如果谁想要偷懒旷课,白樱手边那个粗粗的藤条就会毫不留情的抽打她们细嫩的小手。 时间久了,音儿发觉,每个月的月中和月末,公主小姐姐都会有一两天缺席,而白樱在那个时候也不会对她施加惩罚。 音儿好奇的去问过白樱,白樱却严肃的告诉她,公主殿下的身体不好,每个月都有两次要卧床静养,音儿要学着照顾小姐。 小小的音儿,那个时候开始,就从心里对这个娇弱的公主小姐姐生出一股怜惜之情,虽然明明是她的年纪小,她却反过来处处像是个姐姐一样照顾着公主。 直到两年前那个难忘的夜晚,音儿才知道了小姐每个月要修养两次的“病”的背后,居然埋藏着一个如此匪夷所思的秘密。 第138章 半妖 鬼府神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斜眼看着殊宴,脸上一副嘲讽的表情。 殊宴的手指当空劈下,却在马上就要挥到鬼府神君的身上时,硬生生的调转了方向,右侧的一片山岩一声巨响,碎裂的山石随着一道利闪腾空而起,转眼间化作一片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的飘散在四周。 “哼,算你识相,你这一道指风若是毁了我的这具肉身,恐怕三界将会永无宁日了。”鬼府神君冷笑道。 “你也不必自抬身价,不过是冥府里的一个神君而已,没了你,你的后面还有至少十几二十个拿得出手的神君排着队想当冥府的继位者,除了年纪最大,你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是冥王得知你行事手段如此卑劣,你的神君之位恐怕都要难保。”殊宴平复了一下情绪,冷冷的说道。 鬼府神君一笑,“我们冥府不比你们天庭,亲儿子也分个三六九等,我兄弟虽多,父皇却公平,他的用人标准也简单,那就是有能者居之,我能做到这个位子,是凭我的本事和他老人家的赏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是神君,只是冥王一个普通的儿子,那也无关紧要,少了肩上的这副担子,我反而乐得轻松。” “在我的印象里,冥王他一向是个嫉恶如仇,黑白分明的贤王,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是非不分,只会护短的昏君,你在凡间如此任意妄为,他居然听之任之!”殊宴冷笑着说道。 “你敢贬低我父皇!”鬼府神君瞪起了双眼。 殊宴哈哈一笑,“怎么,你都敢妄议天帝了,我不过评说了几句你的原话,有何不可吗?” “你不用和我斗口,想要解开我冥府的法术,救阴青青出来,除了我谁也办不到,既然你现在不想解决这件事,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反正你知道怎样找到我,我就先不奉陪了!”鬼府神君面色阴沉,狠狠的瞪了殊宴一眼,化成一道青烟消失在海面上。 殊宴叹了口气,纵身一跃,朝着射出亮光的海面跳了下去。 那团黑雾的范围似乎变得更加大了,而里面发出的光亮却逐渐开始黯淡,海水宁静,没有一点波澜,这团巨大的黑雾显得格外的诡异。 殊宴围着黑雾绕了一周,伸出手指试探着触碰一下,看似轻薄飘渺的黑雾竟然坚硬得像是玄铁一般。他灵力凝聚,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尖刀,照着一片看起来透光的黑雾,使足力气,猛地刺了进去,可是殊宴只感到虎口一阵酥麻,尖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没办法,看来用蛮力是行不通的,这种法术来自冥府,殊宴又不知道破解之法。 怎么办? 殊宴的脑子里急速的运转着,忽然。他灵机一动,既然是冥府的法术,说不定阴青青知道解法。 他使出水下传音之术,想要和阴青青说上几句话,虽然他没有把握,此时的阴青青那一点微弱的灵力是不是能够感知到他的话。 “青青,你不要怕,我已经来救你了,鬼府神君的法术要怎么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殊宴凝结灵力,发出讯息。 等了好长时间,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回应。 他的心里一寒,一股焦虑涌了上来,到哪里才能找到能解开这法术之人?难道自己真的要把答案告诉鬼府神君吗? 看着眼前不断减弱的光亮,他的心开始动摇起来。 音儿手里紧紧的握着粉色的瓷瓶,腋下夹着一件大氅,飞一样的奔到那丛竹林边上。 可是小姐却已经踪迹不见。 音儿慌张的来回张望着,颤声呼叫着,惊恐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滚落下来。她知道此刻小姐的境况有多么危险,她好怕是因为自己不够快而伤害了小姐。 竹林里,石壁后,花丛中,音儿仔细的寻找着。 终于,对面隔着暗河的那片杂树的后面,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音儿几步就踏过地下暗河,扑到了那丛杂树的旁边。 她小心翼翼的拨开繁密的枝叶,一个黑黝黝的,狭小的石穴出现在眼前,透过上面的几株枯枝,一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奄奄一息的蜷曲在一件粗麻布的衣裙中。 音儿来不及害怕和犹豫,赶紧打开粉色瓷瓶的封口,倒出两粒碧绿的药丸塞进了小狐狸的口中。紧接着又轻手轻脚的把小狐狸从洞穴里抱出来,连同那套粗麻衣裙一起卷进了大氅之中,然后才紧紧的抱着这一团东西匆匆的赶回住室。 按照以前的经验,音儿手脚麻利的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拉好床幔,静静的坐在床前等着。 此时的音儿,冷静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她必须冷静,这个世上,知道小姐秘密的人不多,百花谷里,此刻更是只有她一个,这种时候,小姐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她。 从她记事起,她的身边就有小姐,白樱那个时候是小姐的教导嬷嬷,她喜欢音儿聪明伶俐,指定要她陪着小姐一起学习各种知识和礼仪,既是侍女,更是伙伴。 她喜欢这个比她大了三岁的小姐姐,她美丽得像是一个瓷娃娃,白嫩的脸蛋上永远带着甜甜的笑,是皇宫里人人宠爱的公主殿下。可是别人喊她公主,白樱只许她叫小姐。音儿每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姐姐的身后。 白樱管教她们极其严格,每天的功课安排的非常紧凑,如果谁想要偷懒旷课,白樱手边那个粗粗的藤条就会毫不留情的抽打她们细嫩的小手。 时间久了,音儿发觉,每个月的月中和月末,公主小姐姐都会有一两天缺席,而白樱在那个时候也不会对她施加惩罚。 音儿好奇的去问过白樱,白樱却严肃的告诉她,公主殿下的身体不好,每个月都有两次要卧床静养,音儿要学着照顾小姐。 小小的音儿,那个时候开始,就从心里对这个娇弱的公主小姐姐生出一股怜惜之情,虽然明明是她的年纪小,她却反过来处处像是个姐姐一样照顾着公主。 直到两年前那个难忘的夜晚,音儿才知道了小姐每个月要修养两次的“病”的背后,居然埋藏着一个如此匪夷所思的秘密。 第139章 忧虑 言府里,过年的热闹气氛并没有缓解珑儿心里的焦虑,他的脑海里不时的会出现五叔满脸紧张的样子,虽然没来得及说什么,珑儿却预感到,那个潜藏已久的危险似乎已经离他不远了。 言公子听珑儿讲到妖邪两个字,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忘不了爹爹被妖邪附身时的景象,一回到府里就拉着珑儿一起,找出高瞎子之前交给他的符咒,把府里大大小小的屋门口贴了一个遍。 “珑儿,你说这次的妖邪会不会又是冲着我爹来的?”言公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珑儿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可不好说,反正提前防着点准没错。” “你不是在修仙吗?上次活神仙可是当着我爹的面把你的本事吹嘘的天上地下的,要是言家真的有什么危险,你可一定要展示展示啊。”言公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你都知道那是在替我吹嘘,就别当真了,我不过刚刚入门,连妖邪的样子都认不出来,更别提对付他们了,反正有这些符咒的保护,想来不会出什么事。”珑儿心虚的说道。 “唉,听说活神仙离开青峰镇有段日子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种时候要是他在的话,我心里肯定能踏实不少。”言公子遗憾的叹着气。 “吉人自有天相,想太多也没用,没准只是个路过的妖邪呢,咱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珑儿苦笑着说道。 “但愿别出事,人的事就够烦的了,时不时的还来几个妖邪,这乱世可真是热闹得很啊。”言公子看着珑儿也是一脸的苦笑。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天色刚一渐晚,珑儿就借口在海上着了凉,早早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心里记挂着五叔,不知道他这一次要面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躺在暄软的床上,珑儿的脑子里止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五叔和他讲过的那些三界里纠缠不清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到底是谁来凡间找自己的麻烦呢?从五叔的讲述中,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鬼府神君。 珑儿叹了口气,上一辈的爱恨纠葛,居然会延续到了他这一代的身上,自己以前一直认为,不论是天庭还是冥府,能被称作仙君,神君之类的人,肯定都是修为很深,看淡一切的有德之人,如此看来,他们也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七情六欲好像一样都不少,报复心好像来得更重,想想自己,不过是一个凡间长大的普通孩子,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呢? 五叔上次临别前说起过,这段日子将会尽力去解决这些陈年旧事,看来,五叔的想法虽好,可是办起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喀拉”,一声轻响,打断了珑儿的思绪,他警觉的坐起身侧耳倾听着,却见房门推开,言公子笑着走了进来。 “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妖邪真的冲破符咒闯进来了。”珑儿赶忙站起身,开玩笑的说道。 “来看看病号,顺便试探你一下。”言公子笑着叫进身后跟着的小厮,把一个装着饭菜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又嘱咐他去厨房把抓来的药煎好,等下送过来,吩咐完才掩上门,坐了下来。 “我不过是着了凉,睡上一觉就没事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劳烦你亲自过来一趟,我也不过是言府的一个下人,你这样高看我底下的人会有闲话的。”珑儿有点不好意思。 言公子一笑,“我的陪读一向都是这样的待遇,以前阿昌在的时候我对他也不错,你大可不必有什么负担,况且我说过好多遍了,咱们可是朋友的关系,以后我要仰仗你的地方多了,到时候我就不会像你这样婆婆妈妈。” 珑儿没有再客气,转身坐到桌旁,托盘里一碗清粥,几样清淡的小菜,看起来十分可口。 他端起碗却叹了口气,一口没吃,又放了下来。 “怎么,不合胃口?”言公子关切的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让他们再去弄。” 珑儿摇了摇头,“现在你就是在我面前摆上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去,我心里装着事呢,什么都不吃都已经饱了。” 言公子一愣,“是和白天你在海底看到的那个东西有关?怎么,你还有事瞒着我没说吗?” 珑儿低下头,默默的沉思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其实,今天我在海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就被人给拽回船上了。” “你在海里竟然遇见了人?不是?”言公子惊得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是你口中的活神仙,以前的高瞎子。”珑儿抬头看了一眼言公子,咧嘴一笑,难怪他吃惊,任凭谁都很难相信这件离奇的事。他打算把这件事的大概情况告诉言公子,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有点太过冲动,可是如果现在不找一个人来说一说,珑儿觉得没有办法来缓解他心里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他突然出现在海里,把你拉回了船上?那就是说海里发光的东西真正要对付的人有可能是你吗?而活神仙是在保护你?”言公子盯着珑儿追问道。 “我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要先去解决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我乖乖的躲在府里不得擅自外出,等他的消息再做打算。”珑儿轻声答道。 “他说了什么时候来吗?”言公子重新坐了下来,平静了一下刚才受到惊吓的情绪。 珑儿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深深的担忧,“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前,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什么事他都能够应付得来,可是今天,他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和我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急匆匆的消失了,我到现在心里都很慌,真的怕他会遇到什么凶险” 言公子走到了珑儿的身边,伸手拍了拍珑儿的肩膀,“原来你一天都在为活神仙担心,难怪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还真的傻乎乎的以为你受了凉身体不舒服,没想到你这是心病。” “他以前和我说过,之所以让我开始修习仙法,目的之一就是让我有能力自保,可是我不争气,到现在还要牵连他帮我抵挡那些不知来历的伤害,要是他真的为了我出了什么事,我”珑儿的眼里涌出了泪花 第139章 忧虑 言府里,过年的热闹气氛并没有缓解珑儿心里的焦虑,他的脑海里不时的会出现五叔满脸紧张的样子,虽然没来得及说什么,珑儿却预感到,那个潜藏已久的危险似乎已经离他不远了。 言公子听珑儿讲到妖邪两个字,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忘不了爹爹被妖邪附身时的景象,一回到府里就拉着珑儿一起,找出高瞎子之前交给他的符咒,把府里大大小小的屋门口贴了一个遍。 “珑儿,你说这次的妖邪会不会又是冲着我爹来的?”言公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珑儿摇了摇头,“这种东西可不好说,反正提前防着点准没错。” “你不是在修仙吗?上次活神仙可是当着我爹的面把你的本事吹嘘的天上地下的,要是言家真的有什么危险,你可一定要展示展示啊。”言公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你都知道那是在替我吹嘘,就别当真了,我不过刚刚入门,连妖邪的样子都认不出来,更别提对付他们了,反正有这些符咒的保护,想来不会出什么事。”珑儿心虚的说道。 “唉,听说活神仙离开青峰镇有段日子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种时候要是他在的话,我心里肯定能踏实不少。”言公子遗憾的叹着气。 “吉人自有天相,想太多也没用,没准只是个路过的妖邪呢,咱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珑儿苦笑着说道。 “但愿别出事,人的事就够烦的了,时不时的还来几个妖邪,这乱世可真是热闹得很啊。”言公子看着珑儿也是一脸的苦笑。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天色刚一渐晚,珑儿就借口在海上着了凉,早早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心里记挂着五叔,不知道他这一次要面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躺在暄软的床上,珑儿的脑子里止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五叔和他讲过的那些三界里纠缠不清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到底是谁来凡间找自己的麻烦呢?从五叔的讲述中,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鬼府神君。 珑儿叹了口气,上一辈的爱恨纠葛,居然会延续到了他这一代的身上,自己以前一直认为,不论是天庭还是冥府,能被称作仙君,神君之类的人,肯定都是修为很深,看淡一切的有德之人,如此看来,他们也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七情六欲好像一样都不少,报复心好像来得更重,想想自己,不过是一个凡间长大的普通孩子,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呢? 五叔上次临别前说起过,这段日子将会尽力去解决这些陈年旧事,看来,五叔的想法虽好,可是办起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喀拉”,一声轻响,打断了珑儿的思绪,他警觉的坐起身侧耳倾听着,却见房门推开,言公子笑着走了进来。 “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妖邪真的冲破符咒闯进来了。”珑儿赶忙站起身,开玩笑的说道。 “来看看病号,顺便试探你一下。”言公子笑着叫进身后跟着的小厮,把一个装着饭菜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又嘱咐他去厨房把抓来的药煎好,等下送过来,吩咐完才掩上门,坐了下来。 “我不过是着了凉,睡上一觉就没事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劳烦你亲自过来一趟,我也不过是言府的一个下人,你这样高看我底下的人会有闲话的。”珑儿有点不好意思。 言公子一笑,“我的陪读一向都是这样的待遇,以前阿昌在的时候我对他也不错,你大可不必有什么负担,况且我说过好多遍了,咱们可是朋友的关系,以后我要仰仗你的地方多了,到时候我就不会像你这样婆婆妈妈。” 珑儿没有再客气,转身坐到桌旁,托盘里一碗清粥,几样清淡的小菜,看起来十分可口。 他端起碗却叹了口气,一口没吃,又放了下来。 “怎么,不合胃口?”言公子关切的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让他们再去弄。” 珑儿摇了摇头,“现在你就是在我面前摆上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去,我心里装着事呢,什么都不吃都已经饱了。” 言公子一愣,“是和白天你在海底看到的那个东西有关?怎么,你还有事瞒着我没说吗?” 珑儿低下头,默默的沉思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其实,今天我在海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就被人给拽回船上了。” “你在海里竟然遇见了人?不是?”言公子惊得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是你口中的活神仙,以前的高瞎子。”珑儿抬头看了一眼言公子,咧嘴一笑,难怪他吃惊,任凭谁都很难相信这件离奇的事。他打算把这件事的大概情况告诉言公子,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有点太过冲动,可是如果现在不找一个人来说一说,珑儿觉得没有办法来缓解他心里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他突然出现在海里,把你拉回了船上?那就是说海里发光的东西真正要对付的人有可能是你吗?而活神仙是在保护你?”言公子盯着珑儿追问道。 “我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要先去解决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我乖乖的躲在府里不得擅自外出,等他的消息再做打算。”珑儿轻声答道。 “他说了什么时候来吗?”言公子重新坐了下来,平静了一下刚才受到惊吓的情绪。 珑儿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深深的担忧,“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前,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什么事他都能够应付得来,可是今天,他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和我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急匆匆的消失了,我到现在心里都很慌,真的怕他会遇到什么凶险” 言公子走到了珑儿的身边,伸手拍了拍珑儿的肩膀,“原来你一天都在为活神仙担心,难怪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还真的傻乎乎的以为你受了凉身体不舒服,没想到你这是心病。” “他以前和我说过,之所以让我开始修习仙法,目的之一就是让我有能力自保,可是我不争气,到现在还要牵连他帮我抵挡那些不知来历的伤害,要是他真的为了我出了什么事,我”珑儿的眼里涌出了泪花 第140章 守护 音儿守在床幔外,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眼看着窗外的树影已经已经移上东墙,小姐还是一直昏睡着,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空旷幽深的百花谷里,此刻唯一能守护小姐的只有自己,可是自己却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丹药已服了三次,把小姐放在不透光的地方让她的灵力不至外泄,她按照以往的经验做了该做的,可是小姐这一次的反应似乎格外强烈,灵药没什么作用,小姐的呼吸反而越来越弱。 神医婆婆的行踪她一向不敢过问,除非她自己出现,否则没有人能够找到她。 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这里去找白樱。 虽然此前,神医婆婆和小姐都曾严厉警告过她,周围追拿她们下落的人明里暗里非常的多,不得随意离开百花谷,更不能联络任何一个谷外的人,可是现在,小姐命悬一线,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啊。 白樱从小带着小姐和自己长大,每次遇到什么难心的事,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她安抚好,她的办法也多,也许要是她在这里,会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让小姐好过一点。 音儿下定了决心,与其在这里傻傻的守着,还是出去找白樱商量一下的好。 她迟疑了一下,又倒出两粒药丸,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会不会顺利的找到白樱,最好是先给给小姐服下丹药后再出去保险一点。 百花谷里一片寂静,除了小姐偶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此时音儿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紧张得心跳声。 她伸出手想要撩开床幔,可突然间,窗外的那棵树上传来一阵凄厉的鸟鸣声,她吓得手一抖,丹药掉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怪鸟,这个时候还要来添乱。 她稳了稳心神,俯下身想要去捡起这珍贵的丹药,还不等她的手伸出去,眼前白光一闪,一双穿着银色靴子的大脚出现在眼前。 音儿以为自己眼花,伸出食指触碰了一下那双靴子,不是幻觉,真的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眼前!她的心猛地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挂着泪花的小脸上,一双惊恐的大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是谁?他是怎么进来的? 眼前是一个中年男子,相貌斯文儒雅,看样子倒不是一个坏人,他看见音儿惊恐的样子忍不住怜惜的叹了口气,弯下身子轻轻的把吓坏了的小丫头扶了起来。 “孩子,你叫音儿是,不要怕,我是神医婆婆的朋友。”中年男人的声音不大,他尽量压制住焦急的心情,想要安抚一下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被吓坏了的小丫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音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惊恐之色一点没有减少。虽然她的年纪小,可是经历的事情却很多,她不能只凭一句话就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更何况,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人。 “我不是坏人,我的名字叫姬殊宴,若是不信,你以后问问神医婆婆就知道了。”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们小姐遇到了麻烦是,神医婆婆有事赶不过来,特意拜托我来看看情况。” “你是神仙吗?”音儿仰着小脸一脸戒备的神色,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男人被小丫头问得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苦笑着答道,“没错,我是神仙,一个本事不太大的神仙。” 眼前的男人的确是姬殊宴,他在青岩涧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如何解救出被困在黑雾里的阴青青。 鬼府神君的法术实在是高明,他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没办法让这团黑雾有什么变化。 既然自己的法力不够,他想着或许可以去求比他修为更深的人来帮忙,可是这种想法马上就被他否定掉了。 首先,阴青青是私自隐匿在凡间,按照三界的规矩,无故私自擅入凡间的,都要受到严厉的责罚,以阴青青的行为来说,她化身妓女就犯了淫乱的大戒,居然又和凡人生下孩子,更是错上加错。 这种情形下,连知情不举的自己恐怕都会难逃惩罚,他怎么能向天庭的好友们求助,从而牵连他们。 其次,冥府里他也不能去,鬼府神君是冥王最受宠的儿子,在冥界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在冥府虽有旧交,可是他也不可能去强求人家做为难之事。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看到黑雾里越来越黯淡的光,一筹莫展。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子里响起了鬼府神君的那句话,“她的女儿和她命牵一线”,对了,还有那位小公主,月末之时,失去灵力护佑的半妖 他不敢耽误,在心里低声和阴青青道了别,立时起身赶去青峰镇。既然暂时救不出母亲,那至少要先护住她女儿的周全。 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存在于清风镇上,他苦笑了一下,可见,珑儿这孩子最近应该没有什么长进,不过也好,起码鬼府神君现在不会找上他。而小公主的灵力应该比珑儿稍强一点,毕竟她从小和阴青青一起修炼,此时完全感知不到,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正处于虚弱的险境。 殊宴知道她们隐身在百花谷,念头一转,他化身一只大鸟飞进了青峰山的大裂谷中,所幸没有费劲,他感受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几乎没有的灵力。 眼见手足无措的小丫头拿着阴青青炼制的丹药来维持小公主那仅剩的一丝气息,殊宴心里不禁一阵庆幸,还好来得及时,再稍晚一点,这孩子的小命就不保了。 他安抚住音儿,帮她捡起了那两粒丹药,放回了瓷瓶中。 “你不用担心了,我虽然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神仙,可是治好你们小姐却还是够用,我向你保证她很快就会安然无恙。” 音儿的眼中充满了犹豫,她既想让这个男人治好小姐,又怕他会伤害到小姐,一时间,竟呆呆的站在床幔前,不知如何是好。 第140章 守护 音儿守在床幔外,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眼看着窗外的树影已经已经移上东墙,小姐还是一直昏睡着,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空旷幽深的百花谷里,此刻唯一能守护小姐的只有自己,可是自己却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丹药已服了三次,把小姐放在不透光的地方让她的灵力不至外泄,她按照以往的经验做了该做的,可是小姐这一次的反应似乎格外强烈,灵药没什么作用,小姐的呼吸反而越来越弱。 神医婆婆的行踪她一向不敢过问,除非她自己出现,否则没有人能够找到她。 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这里去找白樱。 虽然此前,神医婆婆和小姐都曾严厉警告过她,周围追拿她们下落的人明里暗里非常的多,不得随意离开百花谷,更不能联络任何一个谷外的人,可是现在,小姐命悬一线,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啊。 白樱从小带着小姐和自己长大,每次遇到什么难心的事,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她安抚好,她的办法也多,也许要是她在这里,会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让小姐好过一点。 音儿下定了决心,与其在这里傻傻的守着,还是出去找白樱商量一下的好。 她迟疑了一下,又倒出两粒药丸,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会不会顺利的找到白樱,最好是先给给小姐服下丹药后再出去保险一点。 百花谷里一片寂静,除了小姐偶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此时音儿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紧张得心跳声。 她伸出手想要撩开床幔,可突然间,窗外的那棵树上传来一阵凄厉的鸟鸣声,她吓得手一抖,丹药掉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怪鸟,这个时候还要来添乱。 她稳了稳心神,俯下身想要去捡起这珍贵的丹药,还不等她的手伸出去,眼前白光一闪,一双穿着银色靴子的大脚出现在眼前。 音儿以为自己眼花,伸出食指触碰了一下那双靴子,不是幻觉,真的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眼前!她的心猛地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挂着泪花的小脸上,一双惊恐的大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是谁?他是怎么进来的? 眼前是一个中年男子,相貌斯文儒雅,看样子倒不是一个坏人,他看见音儿惊恐的样子忍不住怜惜的叹了口气,弯下身子轻轻的把吓坏了的小丫头扶了起来。 “孩子,你叫音儿是,不要怕,我是神医婆婆的朋友。”中年男人的声音不大,他尽量压制住焦急的心情,想要安抚一下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被吓坏了的小丫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音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惊恐之色一点没有减少。虽然她的年纪小,可是经历的事情却很多,她不能只凭一句话就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更何况,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人。 “我不是坏人,我的名字叫姬殊宴,若是不信,你以后问问神医婆婆就知道了。”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们小姐遇到了麻烦是,神医婆婆有事赶不过来,特意拜托我来看看情况。” “你是神仙吗?”音儿仰着小脸一脸戒备的神色,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男人被小丫头问得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苦笑着答道,“没错,我是神仙,一个本事不太大的神仙。” 眼前的男人的确是姬殊宴,他在青岩涧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如何解救出被困在黑雾里的阴青青。 鬼府神君的法术实在是高明,他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没办法让这团黑雾有什么变化。 既然自己的法力不够,他想着或许可以去求比他修为更深的人来帮忙,可是这种想法马上就被他否定掉了。 首先,阴青青是私自隐匿在凡间,按照三界的规矩,无故私自擅入凡间的,都要受到严厉的责罚,以阴青青的行为来说,她化身妓女就犯了淫乱的大戒,居然又和凡人生下孩子,更是错上加错。 这种情形下,连知情不举的自己恐怕都会难逃惩罚,他怎么能向天庭的好友们求助,从而牵连他们。 其次,冥府里他也不能去,鬼府神君是冥王最受宠的儿子,在冥界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在冥府虽有旧交,可是他也不可能去强求人家做为难之事。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看到黑雾里越来越黯淡的光,一筹莫展。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子里响起了鬼府神君的那句话,“她的女儿和她命牵一线”,对了,还有那位小公主,月末之时,失去灵力护佑的半妖 他不敢耽误,在心里低声和阴青青道了别,立时起身赶去青峰镇。既然暂时救不出母亲,那至少要先护住她女儿的周全。 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存在于清风镇上,他苦笑了一下,可见,珑儿这孩子最近应该没有什么长进,不过也好,起码鬼府神君现在不会找上他。而小公主的灵力应该比珑儿稍强一点,毕竟她从小和阴青青一起修炼,此时完全感知不到,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正处于虚弱的险境。 殊宴知道她们隐身在百花谷,念头一转,他化身一只大鸟飞进了青峰山的大裂谷中,所幸没有费劲,他感受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几乎没有的灵力。 眼见手足无措的小丫头拿着阴青青炼制的丹药来维持小公主那仅剩的一丝气息,殊宴心里不禁一阵庆幸,还好来得及时,再稍晚一点,这孩子的小命就不保了。 他安抚住音儿,帮她捡起了那两粒丹药,放回了瓷瓶中。 “你不用担心了,我虽然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神仙,可是治好你们小姐却还是够用,我向你保证她很快就会安然无恙。” 音儿的眼中充满了犹豫,她既想让这个男人治好小姐,又怕他会伤害到小姐,一时间,竟呆呆的站在床幔前,不知如何是好。 第141章 怎么办 殊宴的眼光落在床幔上,不过短短片刻,小公主那一点微弱的灵力似乎也渐渐的消失了。 不能再耽搁,否则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音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小姐的呼吸越来越弱,终于一边低声抽泣着,一边默默的让到了旁边。 殊宴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抬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音儿的头,“好孩子,你放心,我会尽全力让你们小姐平安无事。” 他掀开床幔,侧身坐在了床头。 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瑟缩在靠里的床角,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床幔开启的一霎那,她被突然的光亮刺激到,身子猛地一震,睁开了通红的双眼。 殊宴怜惜的眼光看着小狐狸,轻声安抚道,“小公主,你不要害怕,我是你母后当年在天庭时的朋友,今天特地来帮助你的,你放心,闭上眼睛,很快就没事了。” 他回头嘱咐音儿,“好孩子,你去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医治的时候,你们小姐可能会发出一些声响,你不要怕,那是她身体里淤浊之气被驱除体外时的正常反应,等到结束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好吗?” 音儿点了点头,伸手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闭眼昏睡的小狐狸,转头快步走出到门外。 等到音儿关好房门,殊宴才脱下靴子,盘腿坐到了床上,双手抵住小狐狸瘦削的背脊,把自己体内的真气度了过去。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终于,殊宴的双手感觉到了这个毛茸茸的小身体开始逐渐转暖,偶尔会有一下轻微的颤抖。他轻舒一口气,展开了紧锁的眉头,虽然刚刚和小丫头说下了大话,可毕竟他没有医治半妖的经验,直到此时,他才有了十足十的把握。 他拉过床上散落的被子,围住了小狐狸的身体,隔着被子继续为她输送灵力,不出意外的话,傍晚之前,她便可以恢复人形。 看到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的心里又是一沉,一天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阴青青的处境不知道能不能撑得到三天,这个小公主的身体即便恢复了,留她一个人在百花谷里也十分危险。 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殊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青岩涧里,随着天色的大亮,海底发出的那束光已经隐没在阳光里,难以发现。 一艘精致华丽的游船正沿着暖流在这片禁区的海面上缓缓的飘荡着。 阳光在云层里时隐时现,遮挡的密不透风的船舱里,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拥着一床锦被,斜靠在床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风景。 海面上,返航的渔船三三两两的朝码头方向汇聚着,慢慢地重新归于平静。 两侧连绵的群山,展现出来的不是岩石的青灰色,就是干枯的枝叶那种死气沉沉的焦褐色,目之所及,一片萧索的景象。 男子轻叹一声,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陷入遐思。 舱门一声轻响,一个小厮捧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低声叫道,“将军?” 男子睁开眼,哼了一声。 小厮回禀道,“将军,人皇派人安排下了膳食,说是您最喜欢的北方口味,请您用完早膳尽快回去呢。” 男子的脸色不易觉察的一沉,马上嘴角边又堆起了笑意,嗔怪道:“我不过是想到海上吹吹风,解解宿醉,怎么躲一会儿清净都不成,居然追到这里来了,把吃的的放下,多赏几个钱给送东西来的人,跟他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小厮答应了一声,放好食盒转身离开了。 这个男子正是沐蓝衫。 昨天,人皇难得的上了朝,呵欠连天的在龙椅上耐着性子坐了片刻,便吩咐把所有的奏章送到内书房,有什么批示等到过完年再说,不等底下的大臣反应过来,就匆匆的退了殿。 人皇最近沉迷修仙炼丹,彻夜打坐修行,连男色都比之前差了很多,沐蓝衫送过来的几个美貌少年,有几个还没等得到人皇恩宠就被冷落到了一旁。 虽说修仙消耗精力,让他无暇应对这几个正当盛年的少年,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空有年轻的肉体和好看的皮囊,却独独少了沐蓝衫身上那种欲迎还拒,半推半就的情调。阅人无数的人皇从心里还是钟爱那个蓝杉少年——沐风。 只是这段日子以来,有关沐风的一些风言风语隐约的传到了人皇的耳朵当中,让他有些心生芥蒂。 有说他拦截地方上的税赋钱粮中饱私囊的,有说他打压大臣,党同伐异的,甚至有说他居心叵测,图谋造反的。 人皇初时不以为然,自打沐风被他收入后宫,关于他的流言就没有消停过,成为人皇独宠的红人,也自然成为了其他妃嫔和男宠们的眼中钉。而这些传闻是流言也好,真情也罢,人皇凭借自己对沐风的认知,统统没有放在心里,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宠爱的男人贪了几个钱有什么关系,再说,天下那么大,每年的赋税在沐蓝衫接手之后只多不少,国库里的真金白银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实在没有理由怪罪他。 可人皇本就是个疑心甚重的人,听得多了,心里也不免有些猜忌,再回想近来,几次召见,沐风都借口外务繁忙,用几个俊美的少年来搪塞自己,不知是何用意。 他疑心渐长,也想趁机冷落一下这个恃宠生骄的沐蓝衫,可谁知,他刚一下殿回到寝宫,就看见沐风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门口亲自来皇宫接他到青岩涧,他要提前陪人皇过个年。 一见到沐风俊美的脸,人皇心里所有的不满和猜忌瞬间烟消云散,这样一个赛过潘安宋玉的美男子,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让人一看到就心旷神怡。 摆驾青岩涧,美食,美酒,美器,美人,一切都正合圣意。 夜色阑珊,芙蓉帐里,一个曲意奉承,一个久旷饥渴,一夜快活。 沐蓝衫靠着美色打消了人皇的猜忌。只要能在成事之前稳住这个昏君,哪怕再淫荡的事他也可以做。 第141章 怎么办 殊宴的眼光落在床幔上,不过短短片刻,小公主那一点微弱的灵力似乎也渐渐的消失了。 不能再耽搁,否则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音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小姐的呼吸越来越弱,终于一边低声抽泣着,一边默默的让到了旁边。 殊宴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抬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音儿的头,“好孩子,你放心,我会尽全力让你们小姐平安无事。” 他掀开床幔,侧身坐在了床头。 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瑟缩在靠里的床角,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床幔开启的一霎那,她被突然的光亮刺激到,身子猛地一震,睁开了通红的双眼。 殊宴怜惜的眼光看着小狐狸,轻声安抚道,“小公主,你不要害怕,我是你母后当年在天庭时的朋友,今天特地来帮助你的,你放心,闭上眼睛,很快就没事了。” 他回头嘱咐音儿,“好孩子,你去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医治的时候,你们小姐可能会发出一些声响,你不要怕,那是她身体里淤浊之气被驱除体外时的正常反应,等到结束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好吗?” 音儿点了点头,伸手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闭眼昏睡的小狐狸,转头快步走出到门外。 等到音儿关好房门,殊宴才脱下靴子,盘腿坐到了床上,双手抵住小狐狸瘦削的背脊,把自己体内的真气度了过去。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终于,殊宴的双手感觉到了这个毛茸茸的小身体开始逐渐转暖,偶尔会有一下轻微的颤抖。他轻舒一口气,展开了紧锁的眉头,虽然刚刚和小丫头说下了大话,可毕竟他没有医治半妖的经验,直到此时,他才有了十足十的把握。 他拉过床上散落的被子,围住了小狐狸的身体,隔着被子继续为她输送灵力,不出意外的话,傍晚之前,她便可以恢复人形。 看到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的心里又是一沉,一天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阴青青的处境不知道能不能撑得到三天,这个小公主的身体即便恢复了,留她一个人在百花谷里也十分危险。 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殊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青岩涧里,随着天色的大亮,海底发出的那束光已经隐没在阳光里,难以发现。 一艘精致华丽的游船正沿着暖流在这片禁区的海面上缓缓的飘荡着。 阳光在云层里时隐时现,遮挡的密不透风的船舱里,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拥着一床锦被,斜靠在床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风景。 海面上,返航的渔船三三两两的朝码头方向汇聚着,慢慢地重新归于平静。 两侧连绵的群山,展现出来的不是岩石的青灰色,就是干枯的枝叶那种死气沉沉的焦褐色,目之所及,一片萧索的景象。 男子轻叹一声,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陷入遐思。 舱门一声轻响,一个小厮捧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低声叫道,“将军?” 男子睁开眼,哼了一声。 小厮回禀道,“将军,人皇派人安排下了膳食,说是您最喜欢的北方口味,请您用完早膳尽快回去呢。” 男子的脸色不易觉察的一沉,马上嘴角边又堆起了笑意,嗔怪道:“我不过是想到海上吹吹风,解解宿醉,怎么躲一会儿清净都不成,居然追到这里来了,把吃的的放下,多赏几个钱给送东西来的人,跟他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小厮答应了一声,放好食盒转身离开了。 这个男子正是沐蓝衫。 昨天,人皇难得的上了朝,呵欠连天的在龙椅上耐着性子坐了片刻,便吩咐把所有的奏章送到内书房,有什么批示等到过完年再说,不等底下的大臣反应过来,就匆匆的退了殿。 人皇最近沉迷修仙炼丹,彻夜打坐修行,连男色都比之前差了很多,沐蓝衫送过来的几个美貌少年,有几个还没等得到人皇恩宠就被冷落到了一旁。 虽说修仙消耗精力,让他无暇应对这几个正当盛年的少年,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空有年轻的肉体和好看的皮囊,却独独少了沐蓝衫身上那种欲迎还拒,半推半就的情调。阅人无数的人皇从心里还是钟爱那个蓝杉少年——沐风。 只是这段日子以来,有关沐风的一些风言风语隐约的传到了人皇的耳朵当中,让他有些心生芥蒂。 有说他拦截地方上的税赋钱粮中饱私囊的,有说他打压大臣,党同伐异的,甚至有说他居心叵测,图谋造反的。 人皇初时不以为然,自打沐风被他收入后宫,关于他的流言就没有消停过,成为人皇独宠的红人,也自然成为了其他妃嫔和男宠们的眼中钉。而这些传闻是流言也好,真情也罢,人皇凭借自己对沐风的认知,统统没有放在心里,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宠爱的男人贪了几个钱有什么关系,再说,天下那么大,每年的赋税在沐蓝衫接手之后只多不少,国库里的真金白银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实在没有理由怪罪他。 可人皇本就是个疑心甚重的人,听得多了,心里也不免有些猜忌,再回想近来,几次召见,沐风都借口外务繁忙,用几个俊美的少年来搪塞自己,不知是何用意。 他疑心渐长,也想趁机冷落一下这个恃宠生骄的沐蓝衫,可谁知,他刚一下殿回到寝宫,就看见沐风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门口亲自来皇宫接他到青岩涧,他要提前陪人皇过个年。 一见到沐风俊美的脸,人皇心里所有的不满和猜忌瞬间烟消云散,这样一个赛过潘安宋玉的美男子,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让人一看到就心旷神怡。 摆驾青岩涧,美食,美酒,美器,美人,一切都正合圣意。 夜色阑珊,芙蓉帐里,一个曲意奉承,一个久旷饥渴,一夜快活。 沐蓝衫靠着美色打消了人皇的猜忌。只要能在成事之前稳住这个昏君,哪怕再淫荡的事他也可以做。 第142章 勾结 人皇还在酣睡,沐蓝衫却已早早的醒了过来。 他悄声的离开寝宫,制止住想要跟随的侍卫,胡乱的披上衣服走到了海滩上,天色尚早,门外的服侍的小厮还靠在屋檐底下打着瞌睡。 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他走到岸边,纵身一跃跳进了眼前这片碧绿色的大海。 青岩涧的海水虽暖,毕竟还是冬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潜在水底,他的双臂紧紧的拥住了自己的身子,肆无忌惮的张大嘴巴发出了无声的呐喊,大颗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郁结在心底的委屈,痛楚,屈辱,都随着他的泪水流向了大海,只有在海里,他才可以如此尽性的嚎啕大哭一场。 发泄完,他冷静了一下才从水底露出了头,捡起岸边的衣服,他唤醒了小厮,登上了一艘游船。 小厮手忙脚乱的拿来暖炉,幸好这些下人素来怕他,也了解他的个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提前打扫过,游船里干燥舒适,还留有熏香淡淡的香气。 他吩咐小厮不须摇橹,只任凭船随着海流慢慢飘着就好,趁着清净,他要在船上睡个回笼觉。 躺在松软却冰凉的床榻上,沐蓝衫的身体彻底的放松下来。稳住了人皇,他才好心无旁骛的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打算。 过完年天气转暖,如果今年再出现荒旱,义军必定会赶在春播之前就起事,否则新的征粮令一下,粮草问题会成为义军的最大障碍。 而沐家军,则会静观其变,等到时机成熟,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如今的北关,兵强马壮,就算同时对付两路人马也不在话下。 至于那神秘的第三股势力,眼下还看不出对自己有什么威胁,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到他真的站在明处时再说。 他抓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一阵熟悉的香气钻进了鼻孔,东海檀香!他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狭窄的船舱里,舷窗旁立着一个一身淡青衣裳的中年男人,沐蓝衫一见这个身影,马上坐起了身子,恭敬的问候了一句,“您来了?” 男人回转过身子,望着沐蓝衫展颜一笑,他竟然是鬼府神君! “沐将军,好久不见了。我来得冒昧,请不要见怪。”鬼府神君一脸的客气。 沐蓝衫款款的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下了床,“不知您清早到此有什么吩咐?”他对鬼府神君虽然恭敬,看起来却并不十分友善。 鬼府神君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顺手递给了沐蓝衫,“这是东海里有名的欢宜香,不但可以让人心情愉悦,而且有催情的作用,估计你可能用得着。” 沐蓝衫瞥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他冲着鬼府神君一笑,“我沐蓝衫本人就是一剂最好的催情药,这种东西我还真的用不到,您还是送我一点别的东西。” “哦?”鬼府神君把锦袋放在了舷窗旁,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将军,你是聪明人,大概不会不知道‘色衰爱驰,爱驰而恩绝’这句话。” 沐蓝衫一愣,随即抿嘴一笑,“当然,我虽然是武将出身,书也是读过一点,你说的那些对我来说有点深,可‘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这样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将来的事我左右不了,当年若不是听信了您这句话,恐怕我就不会腆着脸苟活到现在了。” 鬼府神君盯着沐蓝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后悔了吗?” 沐蓝衫凄然一笑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瘫坐在床头,似乎在回想这几年经历的一切。良久才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可是如果能重新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夜,我可能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鬼府神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沐蓝衫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低声问鬼府神君,“前几天,有人在青峰山点着了我布下的几门大炮,能不能请您帮我查一下是何人所为?我派出几拨人去追查,结果都一无所获。” 鬼府神君摇头笑道,“不必追查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谁干的。” 沐蓝衫一怔,“怎么,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何止知道,那是我派人去点的。” “你?”沐蓝衫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鬼府神君低头冷笑了一声,“因为我要用这几门炮和我在凡间生活了十几年的一个老朋友打声招呼。” “您在凡间还有认识的人?他也是冥府里的吗?”沐蓝衫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恐之意。 “将军不必害怕,冥府里的人也好,天庭里的人也好,只要有本事出现在凡间的都是平头正脸的人,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绝对不会招惹你。” “是吗?”沐蓝衫怀疑的语气问道,“可是最近我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原来我还以为找到了点炮的人顺便也就找到了监视我的人,既然炮是您点的,那看来我身边还是有对我虎视眈眈的其他人啊。” 鬼鬼府神君皱了皱眉,“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没有指使任何人监视过你,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帮你查一查,我倒是乐意为你效力。” “那我就先说感谢了,您出马,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揪出来这股让我坐立难安的势力,老实说,最近几个月,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差错,这世上,憎恨我沐蓝衫的人好像实在太多了点。”沐蓝衫苦笑着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将军你太过于引人注目了,这种时候要想成事,还是要收敛一下锋芒为好。”鬼府神君微笑着劝道。 “多谢良言相劝,我也是时候积攒一下人缘了,还好不会等太久。”沐蓝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笑意。 “将军!”舱门外,小厮催促的声音响起,“人皇派人来请了。” “知道了。”沐蓝衫大声答应着。 鬼府神君笑着指了指那个锦袋,低声嘱咐道,“里面除了欢宜香,还有一瓶丹药,怎么用我之前告诉过你,两种颜色不要记混。我查到消息再来见你。”话音未落,一道青烟升起,鬼府神君踪迹不见。 沐蓝衫见怪不怪的收起锦袋藏在了怀里,伸手打开舷窗,把整个食盒连同托盘一股脑的倒在了海里,大声的吩咐道,“摇橹,回去了!” 第142章 勾结 人皇还在酣睡,沐蓝衫却已早早的醒了过来。 他悄声的离开寝宫,制止住想要跟随的侍卫,胡乱的披上衣服走到了海滩上,天色尚早,门外的服侍的小厮还靠在屋檐底下打着瞌睡。 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他走到岸边,纵身一跃跳进了眼前这片碧绿色的大海。 青岩涧的海水虽暖,毕竟还是冬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潜在水底,他的双臂紧紧的拥住了自己的身子,肆无忌惮的张大嘴巴发出了无声的呐喊,大颗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郁结在心底的委屈,痛楚,屈辱,都随着他的泪水流向了大海,只有在海里,他才可以如此尽性的嚎啕大哭一场。 发泄完,他冷静了一下才从水底露出了头,捡起岸边的衣服,他唤醒了小厮,登上了一艘游船。 小厮手忙脚乱的拿来暖炉,幸好这些下人素来怕他,也了解他的个性,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提前打扫过,游船里干燥舒适,还留有熏香淡淡的香气。 他吩咐小厮不须摇橹,只任凭船随着海流慢慢飘着就好,趁着清净,他要在船上睡个回笼觉。 躺在松软却冰凉的床榻上,沐蓝衫的身体彻底的放松下来。稳住了人皇,他才好心无旁骛的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打算。 过完年天气转暖,如果今年再出现荒旱,义军必定会赶在春播之前就起事,否则新的征粮令一下,粮草问题会成为义军的最大障碍。 而沐家军,则会静观其变,等到时机成熟,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如今的北关,兵强马壮,就算同时对付两路人马也不在话下。 至于那神秘的第三股势力,眼下还看不出对自己有什么威胁,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到他真的站在明处时再说。 他抓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一阵熟悉的香气钻进了鼻孔,东海檀香!他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狭窄的船舱里,舷窗旁立着一个一身淡青衣裳的中年男人,沐蓝衫一见这个身影,马上坐起了身子,恭敬的问候了一句,“您来了?” 男人回转过身子,望着沐蓝衫展颜一笑,他竟然是鬼府神君! “沐将军,好久不见了。我来得冒昧,请不要见怪。”鬼府神君一脸的客气。 沐蓝衫款款的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下了床,“不知您清早到此有什么吩咐?”他对鬼府神君虽然恭敬,看起来却并不十分友善。 鬼府神君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顺手递给了沐蓝衫,“这是东海里有名的欢宜香,不但可以让人心情愉悦,而且有催情的作用,估计你可能用得着。” 沐蓝衫瞥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他冲着鬼府神君一笑,“我沐蓝衫本人就是一剂最好的催情药,这种东西我还真的用不到,您还是送我一点别的东西。” “哦?”鬼府神君把锦袋放在了舷窗旁,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将军,你是聪明人,大概不会不知道‘色衰爱驰,爱驰而恩绝’这句话。” 沐蓝衫一愣,随即抿嘴一笑,“当然,我虽然是武将出身,书也是读过一点,你说的那些对我来说有点深,可‘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这样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将来的事我左右不了,当年若不是听信了您这句话,恐怕我就不会腆着脸苟活到现在了。” 鬼府神君盯着沐蓝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后悔了吗?” 沐蓝衫凄然一笑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瘫坐在床头,似乎在回想这几年经历的一切。良久才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可是如果能重新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夜,我可能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鬼府神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沐蓝衫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低声问鬼府神君,“前几天,有人在青峰山点着了我布下的几门大炮,能不能请您帮我查一下是何人所为?我派出几拨人去追查,结果都一无所获。” 鬼府神君摇头笑道,“不必追查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谁干的。” 沐蓝衫一怔,“怎么,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何止知道,那是我派人去点的。” “你?”沐蓝衫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鬼府神君低头冷笑了一声,“因为我要用这几门炮和我在凡间生活了十几年的一个老朋友打声招呼。” “您在凡间还有认识的人?他也是冥府里的吗?”沐蓝衫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恐之意。 “将军不必害怕,冥府里的人也好,天庭里的人也好,只要有本事出现在凡间的都是平头正脸的人,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绝对不会招惹你。” “是吗?”沐蓝衫怀疑的语气问道,“可是最近我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原来我还以为找到了点炮的人顺便也就找到了监视我的人,既然炮是您点的,那看来我身边还是有对我虎视眈眈的其他人啊。” 鬼鬼府神君皱了皱眉,“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没有指使任何人监视过你,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帮你查一查,我倒是乐意为你效力。” “那我就先说感谢了,您出马,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揪出来这股让我坐立难安的势力,老实说,最近几个月,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差错,这世上,憎恨我沐蓝衫的人好像实在太多了点。”沐蓝衫苦笑着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将军你太过于引人注目了,这种时候要想成事,还是要收敛一下锋芒为好。”鬼府神君微笑着劝道。 “多谢良言相劝,我也是时候积攒一下人缘了,还好不会等太久。”沐蓝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笑意。 “将军!”舱门外,小厮催促的声音响起,“人皇派人来请了。” “知道了。”沐蓝衫大声答应着。 鬼府神君笑着指了指那个锦袋,低声嘱咐道,“里面除了欢宜香,还有一瓶丹药,怎么用我之前告诉过你,两种颜色不要记混。我查到消息再来见你。”话音未落,一道青烟升起,鬼府神君踪迹不见。 沐蓝衫见怪不怪的收起锦袋藏在了怀里,伸手打开舷窗,把整个食盒连同托盘一股脑的倒在了海里,大声的吩咐道,“摇橹,回去了!” 第143章 拉钩 珑儿脸上焦虑的神色丝毫未减。天色已晚,五叔音讯皆无,也不知道他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言公子想要珑儿陪自己到书房读书,或许可以借此分散一下他烦闷的心情,可珑儿生怕五叔随时会出现,宁可闷在房里等他的消息,无奈,言公子只好自行离去。 和衣躺在床上,珑儿闭眼假寐,心里却在不停的胡思乱想,他为五叔担忧,如果真的是鬼府神君亲自来到凡间,他和五叔,一个是冥王的儿子,一个是天帝的儿子,也不知道究竟谁的本事更强一点。 鬼府神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的亲娘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可是听说他们从未做过一日的夫妻,既然没有恩爱,怎么十八年过去,还有那么深的恨意,恨到容不下一个从未妨碍到他的孩子? 五叔说过,他那时找到阴青青和她女儿靠的是她们身上微弱的灵力,而自己经过这段日子的修炼,身上也初具灵力,虽然可能比不上阴青青母女,毕竟和平常人比还是有一定的根基,鬼府神君若是和五叔的功力相差不多,他会不会也能凭借自己这点微弱的灵力找上门来?那言府这几张符咒是不是根本就抵挡不住鬼府神君? 珑儿的心里七上八下,一团混乱。 窗外北风渐起,树枝扫过房瓦“喀拉喀拉”的声音搅得人更加烦躁,他索性站起身推开门,想到院子里吹吹风透口气,五叔若是今夜不来,恐怕他也无法安睡。 门刚一开,一道白色的影子便飘落在了眼前,珑儿吓得惊呼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惊喜的表情,猛地一把抱住了来人——五叔终于出现了。 “五叔,我担心你一天了,还好你没事。”珑儿亲热的拉住殊宴的手把他拽进了屋里。 “事情太多,又麻烦,唉,一言难尽。”五叔微笑着看着珑儿,一脸的慈爱。 “五叔,您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黑雾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海里?”珑儿一边给五叔倒茶一边连珠炮似的一顿追问。 “珑儿,先别急着问我,我要先问问你,这一段时间,你有没有按照我给你的秘籍专心修炼啊?”五叔的声音有点严肃。 珑儿脸一红,偷偷看了五叔一眼,发现他虽然语气不善,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 “我最近还没有开始新的修炼,只是抽空练习了几遍之前的那些,您也知道,我们村子不是搬走了吗?又赶上出了一些麻烦事,所以但是您别担心,过完年就好了,我保证加倍的努力,把耽误的工夫全都补回来。” 五叔叹了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倒是诚实,没有拿假话来骗我,还真是幸亏你偷懒没有加紧修炼,反倒阴差阳错的躲过了一劫。” 珑儿一愣,马上又会意的一笑,“您是想说我的灵力太弱了吗?有人想凭借灵力找出我却没有得逞,是?” 五叔苦笑了一下,“你看看,你这种聪明劲要是完全用在修行上,恐怕你的功力会高过现在的阴青青了。” “那应该是不太可能,”珑儿嘻嘻一笑,“我那都是小聪明,用在正经地方可没那么厉害。” “五叔,要找我的人是不是鬼府神君?你今天要解决的麻烦事应该和他有关。”珑儿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问道。 “唉,”五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亲自找来这里,珑儿,你的行踪看来隐藏不了多久了。” 珑儿心里一沉,虽然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意外,可是听五叔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惊慌。 “他找到我又能怎样呢?想利用我逼迫天帝把位子给他坐?他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了?”珑儿无奈的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天帝的儿子有一大堆,就算是我的亲爹因为有个私生子被免去继承天帝位子的资格,可是也轮不到冥府里的他?他就是为了出一口当年的恶气?那就直接杀了我不是简单的多吗?” 五叔拍了拍珑儿的肩膀,苦笑了一下,“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咱们也只是猜测,眼下要紧的还是你的安全和修炼。” “我只要修炼,他就会马上找到我?” “你不要怕,我会用仙法设置一个结界来控制住你的灵力外泄,这样一来,鬼府神君就不会发现你,只是结界的范围有限,到时候你可以活动的地方不大,倒像是坐牢一样的禁锢住了你,并不是长久之计。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了。” “鬼府神君的法力和您相比,谁更厉害一点?”珑儿突然想起从刚才就一直在脑子里来回想的疑问。 五叔一愣,看了珑儿一眼,“怎么,你是担心我没有本事保住你吗?” “我担心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当初可是您说的,我还有好多的事要做,保护爹娘,保护村子的,鬼府神君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万一你也对付不了他,他把我怎么样了的话,我壮志未酬身先死,不就什么都白搭了吗?还练什么功啊?”珑儿半真半假的笑问道。 五叔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珑儿的担心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也是真的。 “傻小子,你这鬼心眼真是多,告诉你,鬼府神君和我,年纪相仿,功力也相差无几,虽然没有正面交锋过,想来要是真的动起手,输赢各占一半,但是你放心,天庭的仙法正宗正派,冥府的法术则沾有妖邪之气,所谓邪不胜正,若是真的有一天,大家撕破脸大战一场,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输就是了。” 珑儿放心的长舒了一口气,笑着伸出手,“五叔,你可要说话算话,拉钩!” 殊宴一怔,随即又是一阵大笑,“好,我说话算话,保证不会输给鬼府神君,保住你的小命。”他也伸出了手。 两个小指紧紧的钩在了一起。 第143章 拉钩 珑儿脸上焦虑的神色丝毫未减。天色已晚,五叔音讯皆无,也不知道他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言公子想要珑儿陪自己到书房读书,或许可以借此分散一下他烦闷的心情,可珑儿生怕五叔随时会出现,宁可闷在房里等他的消息,无奈,言公子只好自行离去。 和衣躺在床上,珑儿闭眼假寐,心里却在不停的胡思乱想,他为五叔担忧,如果真的是鬼府神君亲自来到凡间,他和五叔,一个是冥王的儿子,一个是天帝的儿子,也不知道究竟谁的本事更强一点。 鬼府神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的亲娘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可是听说他们从未做过一日的夫妻,既然没有恩爱,怎么十八年过去,还有那么深的恨意,恨到容不下一个从未妨碍到他的孩子? 五叔说过,他那时找到阴青青和她女儿靠的是她们身上微弱的灵力,而自己经过这段日子的修炼,身上也初具灵力,虽然可能比不上阴青青母女,毕竟和平常人比还是有一定的根基,鬼府神君若是和五叔的功力相差不多,他会不会也能凭借自己这点微弱的灵力找上门来?那言府这几张符咒是不是根本就抵挡不住鬼府神君? 珑儿的心里七上八下,一团混乱。 窗外北风渐起,树枝扫过房瓦“喀拉喀拉”的声音搅得人更加烦躁,他索性站起身推开门,想到院子里吹吹风透口气,五叔若是今夜不来,恐怕他也无法安睡。 门刚一开,一道白色的影子便飘落在了眼前,珑儿吓得惊呼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惊喜的表情,猛地一把抱住了来人——五叔终于出现了。 “五叔,我担心你一天了,还好你没事。”珑儿亲热的拉住殊宴的手把他拽进了屋里。 “事情太多,又麻烦,唉,一言难尽。”五叔微笑着看着珑儿,一脸的慈爱。 “五叔,您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黑雾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海里?”珑儿一边给五叔倒茶一边连珠炮似的一顿追问。 “珑儿,先别急着问我,我要先问问你,这一段时间,你有没有按照我给你的秘籍专心修炼啊?”五叔的声音有点严肃。 珑儿脸一红,偷偷看了五叔一眼,发现他虽然语气不善,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 “我最近还没有开始新的修炼,只是抽空练习了几遍之前的那些,您也知道,我们村子不是搬走了吗?又赶上出了一些麻烦事,所以但是您别担心,过完年就好了,我保证加倍的努力,把耽误的工夫全都补回来。” 五叔叹了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倒是诚实,没有拿假话来骗我,还真是幸亏你偷懒没有加紧修炼,反倒阴差阳错的躲过了一劫。” 珑儿一愣,马上又会意的一笑,“您是想说我的灵力太弱了吗?有人想凭借灵力找出我却没有得逞,是?” 五叔苦笑了一下,“你看看,你这种聪明劲要是完全用在修行上,恐怕你的功力会高过现在的阴青青了。” “那应该是不太可能,”珑儿嘻嘻一笑,“我那都是小聪明,用在正经地方可没那么厉害。” “五叔,要找我的人是不是鬼府神君?你今天要解决的麻烦事应该和他有关。”珑儿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问道。 “唉,”五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亲自找来这里,珑儿,你的行踪看来隐藏不了多久了。” 珑儿心里一沉,虽然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意外,可是听五叔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惊慌。 “他找到我又能怎样呢?想利用我逼迫天帝把位子给他坐?他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了?”珑儿无奈的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天帝的儿子有一大堆,就算是我的亲爹因为有个私生子被免去继承天帝位子的资格,可是也轮不到冥府里的他?他就是为了出一口当年的恶气?那就直接杀了我不是简单的多吗?” 五叔拍了拍珑儿的肩膀,苦笑了一下,“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咱们也只是猜测,眼下要紧的还是你的安全和修炼。” “我只要修炼,他就会马上找到我?” “你不要怕,我会用仙法设置一个结界来控制住你的灵力外泄,这样一来,鬼府神君就不会发现你,只是结界的范围有限,到时候你可以活动的地方不大,倒像是坐牢一样的禁锢住了你,并不是长久之计。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了。” “鬼府神君的法力和您相比,谁更厉害一点?”珑儿突然想起从刚才就一直在脑子里来回想的疑问。 五叔一愣,看了珑儿一眼,“怎么,你是担心我没有本事保住你吗?” “我担心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当初可是您说的,我还有好多的事要做,保护爹娘,保护村子的,鬼府神君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万一你也对付不了他,他把我怎么样了的话,我壮志未酬身先死,不就什么都白搭了吗?还练什么功啊?”珑儿半真半假的笑问道。 五叔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珑儿的担心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也是真的。 “傻小子,你这鬼心眼真是多,告诉你,鬼府神君和我,年纪相仿,功力也相差无几,虽然没有正面交锋过,想来要是真的动起手,输赢各占一半,但是你放心,天庭的仙法正宗正派,冥府的法术则沾有妖邪之气,所谓邪不胜正,若是真的有一天,大家撕破脸大战一场,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输就是了。” 珑儿放心的长舒了一口气,笑着伸出手,“五叔,你可要说话算话,拉钩!” 殊宴一怔,随即又是一阵大笑,“好,我说话算话,保证不会输给鬼府神君,保住你的小命。”他也伸出了手。 两个小指紧紧的钩在了一起。 第144章 结伴修炼 珑儿的心里总算平静了一些,可是他又望着五叔皱了皱眉,“五叔,您既然是三界守门人,不能阻止鬼府神君来凡间吗?” 殊宴叹了口气,“冥府里也好,天庭里也好,其实有一些人是有权利自由出入凡间的。比如冥府,有一个职位叫做阴间使者,专门负责到凡间接那些死掉了的凡人进到冥界,鬼府神君就是凭借着这个身份才能来去自如。我这个三界守门人只是个看门的,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力,管不到他的身上。” “那他的灵力你感觉不到吗?之前我记得您说过,有一个功力和你差不多的人来了凡间,可是你却没有感知到,难道灵力是可以隐藏的?”珑儿好奇的问道。 殊宴赞许的看了珑儿一眼,“不错,总是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他喝干了手上的那盏茶,缓缓的站起身,“的确,天庭也好,冥界也好,之所以成仙,成妖,成魔,都离不开修炼二字,修炼到一定境界,体内精、气、神凝结会生出金丹,只有到了金丹期,你才有资格成为仙,这时,灵力凝于金丹之上,就可以自由的控制了,我和鬼府神君,只要吐出金丹,便可以随时隐去灵力。” “可是当年的阴青青为什么也是吐出了金丹,却不能再恢复灵力了呢?”珑儿不解,按理说,他们年纪相仿,功力相近,阴青青既然吐出金丹到了凡间,想要恢复灵力的时候不是只需把金丹重新吞进去就就可以了吗?为什么她还要从头开始修炼呢? “傻小子,金丹离开身体的时间可不是没有期限的啊,依据修炼的程度,金丹离开身体的时间长短也有所不同,例如我,勉强可以支撑两柱香的时间,鬼府神君应该也差不多的样子,而阴青青,她隐匿凡间十八年,金丹早就化掉了啊。”殊宴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刚刚我还在担心,您过来找我会不会把鬼府神君给引来呢。”珑儿调皮的一笑。 殊宴瞪了珑儿一眼,“怎么,在你的心里,五叔是一个如此没用的神仙吗?这点小事还考虑不到?” “那倒没有,只是我看您今天愁眉不展的,怕你乱了方寸。”珑儿嘻嘻一笑。 “可是五叔,你说要布下一个结界来让我修炼,以我眼下这弱的不能再弱的修为,要什么时候才能对付的了鬼府神君呢?难道我只能一直被你保护着过日子吗?”珑儿懊恼的问道。 “哈哈哈,”五叔大笑起来,“怎么,你还想和鬼府神君一决高下吗?真是孩子话!”殊宴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当然,我并不是说你永远不是鬼府神君的对手,可是起码你要经过一段漫长的修炼期,最少要达到金丹期以后才有可能实现仙法的突飞猛进,你现在是筑基阶段,即便你是天生仙骨,要练到金丹期起码也要十几年的功夫,急不得。” “唉,”珑儿垂头丧气的看了殊宴一眼,“要是这么长的时间才能成仙的话,恐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就被鬼府神君给弄死不知道多少遍了。” “所以现在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会把结界设在那里,供你们一起修炼。”殊宴低声说道。 “我们?”珑儿一愣,“除了我还有谁?言公子吗?” 殊宴摇了摇头,“这个人你也见过,就是当初你在海里捞上来的那个小公主,阴青青的女儿。” “她?她也要和我一起修炼?”珑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五叔点了点头,“这个小公主是半妖之身,每到月中月末若是不能得到外力的帮助或者是自己修炼的灵力,都要经历一次痛苦的变身。” 珑儿一吐舌头,“她好像是个九尾狐?天啊,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我岂不是就能看见一只小狐狸了?” “珑儿,不得说笑,”殊宴面色一沉,“她虽然和你有区别,可是也有一半凡人的血统,她是人皇的骨血,身份尊贵,你可千万不要轻视了她。” 珑儿一笑,“我有什么资格轻视谁啊?我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九尾狐要是修炼起来,进度是不是要比我厉害?” “珑儿,你是仙骨,她却有一半的凡骨,说起来当然是你的资质更好一些。” 珑儿摇了摇头,“人家起码可以变成狐狸,我变来变去还不就是个人吗?” “你这个傻小子!”殊宴被珑儿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地精树怪,乱七八糟的杂碎费尽心思不过是想要化成人形,你倒羡慕起别人可以变回狐狸,你要知道,这种半妖,即使有千年的修行,若是不依靠外力或者丹药,都摆脱不掉变身的痛苦。” “那这个小公主也知道我吗?他同意和我一起修炼?”珑儿担心的问道。毕竟之前见面时,他只是一个打渔的乡野少年,而对方则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即便现在落魄了,人家也还是公主。 “这个你不必担心,”殊宴微微一笑,“鬼府神君要对付你,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而他拿捏我的法宝就是阴青青母女,所以这个小公主我也必须把她放在结界里保护起来,否则她也会和你陷入一样的危险。这种情况下,还轮不到她来说愿意或是不愿意,要想活着,必须如此。” 珑儿心里一动,“那阴青青呢?她也需要保护?” 殊宴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黯然一笑,“她当然也需要保护,只是我太没用,这次被鬼府神君抢了先机,他快我一步找到了阴青青,你在海里看到的那团黑雾,就是鬼府神君的手笔,他用冥界的法术把阴青青困在了海底,并以三天为期,想要利用她来向我逼问出你的下落和你的生身之父到底是谁。” “他也太卑鄙了?”珑儿大吃一惊,噌地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那团黑雾里是阴青青?他一个神君居然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五叔,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救出来吗?” 殊宴苦笑着摇了摇头,“冥界有自己的一套法术,我试遍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都没能解开鬼府神君的这团黑雾,看来我得要回去天庭请几个救兵了。” 珑儿心里一动,抬眼看着五叔轻声问道,“那,你会请来我的亲爹吗?” 第144章 结伴修炼 珑儿的心里总算平静了一些,可是他又望着五叔皱了皱眉,“五叔,您既然是三界守门人,不能阻止鬼府神君来凡间吗?” 殊宴叹了口气,“冥府里也好,天庭里也好,其实有一些人是有权利自由出入凡间的。比如冥府,有一个职位叫做阴间使者,专门负责到凡间接那些死掉了的凡人进到冥界,鬼府神君就是凭借着这个身份才能来去自如。我这个三界守门人只是个看门的,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力,管不到他的身上。” “那他的灵力你感觉不到吗?之前我记得您说过,有一个功力和你差不多的人来了凡间,可是你却没有感知到,难道灵力是可以隐藏的?”珑儿好奇的问道。 殊宴赞许的看了珑儿一眼,“不错,总是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他喝干了手上的那盏茶,缓缓的站起身,“的确,天庭也好,冥界也好,之所以成仙,成妖,成魔,都离不开修炼二字,修炼到一定境界,体内精、气、神凝结会生出金丹,只有到了金丹期,你才有资格成为仙,这时,灵力凝于金丹之上,就可以自由的控制了,我和鬼府神君,只要吐出金丹,便可以随时隐去灵力。” “可是当年的阴青青为什么也是吐出了金丹,却不能再恢复灵力了呢?”珑儿不解,按理说,他们年纪相仿,功力相近,阴青青既然吐出金丹到了凡间,想要恢复灵力的时候不是只需把金丹重新吞进去就就可以了吗?为什么她还要从头开始修炼呢? “傻小子,金丹离开身体的时间可不是没有期限的啊,依据修炼的程度,金丹离开身体的时间长短也有所不同,例如我,勉强可以支撑两柱香的时间,鬼府神君应该也差不多的样子,而阴青青,她隐匿凡间十八年,金丹早就化掉了啊。”殊宴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刚刚我还在担心,您过来找我会不会把鬼府神君给引来呢。”珑儿调皮的一笑。 殊宴瞪了珑儿一眼,“怎么,在你的心里,五叔是一个如此没用的神仙吗?这点小事还考虑不到?” “那倒没有,只是我看您今天愁眉不展的,怕你乱了方寸。”珑儿嘻嘻一笑。 “可是五叔,你说要布下一个结界来让我修炼,以我眼下这弱的不能再弱的修为,要什么时候才能对付的了鬼府神君呢?难道我只能一直被你保护着过日子吗?”珑儿懊恼的问道。 “哈哈哈,”五叔大笑起来,“怎么,你还想和鬼府神君一决高下吗?真是孩子话!”殊宴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当然,我并不是说你永远不是鬼府神君的对手,可是起码你要经过一段漫长的修炼期,最少要达到金丹期以后才有可能实现仙法的突飞猛进,你现在是筑基阶段,即便你是天生仙骨,要练到金丹期起码也要十几年的功夫,急不得。” “唉,”珑儿垂头丧气的看了殊宴一眼,“要是这么长的时间才能成仙的话,恐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就被鬼府神君给弄死不知道多少遍了。” “所以现在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会把结界设在那里,供你们一起修炼。”殊宴低声说道。 “我们?”珑儿一愣,“除了我还有谁?言公子吗?” 殊宴摇了摇头,“这个人你也见过,就是当初你在海里捞上来的那个小公主,阴青青的女儿。” “她?她也要和我一起修炼?”珑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五叔点了点头,“这个小公主是半妖之身,每到月中月末若是不能得到外力的帮助或者是自己修炼的灵力,都要经历一次痛苦的变身。” 珑儿一吐舌头,“她好像是个九尾狐?天啊,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我岂不是就能看见一只小狐狸了?” “珑儿,不得说笑,”殊宴面色一沉,“她虽然和你有区别,可是也有一半凡人的血统,她是人皇的骨血,身份尊贵,你可千万不要轻视了她。” 珑儿一笑,“我有什么资格轻视谁啊?我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九尾狐要是修炼起来,进度是不是要比我厉害?” “珑儿,你是仙骨,她却有一半的凡骨,说起来当然是你的资质更好一些。” 珑儿摇了摇头,“人家起码可以变成狐狸,我变来变去还不就是个人吗?” “你这个傻小子!”殊宴被珑儿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地精树怪,乱七八糟的杂碎费尽心思不过是想要化成人形,你倒羡慕起别人可以变回狐狸,你要知道,这种半妖,即使有千年的修行,若是不依靠外力或者丹药,都摆脱不掉变身的痛苦。” “那这个小公主也知道我吗?他同意和我一起修炼?”珑儿担心的问道。毕竟之前见面时,他只是一个打渔的乡野少年,而对方则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即便现在落魄了,人家也还是公主。 “这个你不必担心,”殊宴微微一笑,“鬼府神君要对付你,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而他拿捏我的法宝就是阴青青母女,所以这个小公主我也必须把她放在结界里保护起来,否则她也会和你陷入一样的危险。这种情况下,还轮不到她来说愿意或是不愿意,要想活着,必须如此。” 珑儿心里一动,“那阴青青呢?她也需要保护?” 殊宴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黯然一笑,“她当然也需要保护,只是我太没用,这次被鬼府神君抢了先机,他快我一步找到了阴青青,你在海里看到的那团黑雾,就是鬼府神君的手笔,他用冥界的法术把阴青青困在了海底,并以三天为期,想要利用她来向我逼问出你的下落和你的生身之父到底是谁。” “他也太卑鄙了?”珑儿大吃一惊,噌地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那团黑雾里是阴青青?他一个神君居然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五叔,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救出来吗?” 殊宴苦笑着摇了摇头,“冥界有自己的一套法术,我试遍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都没能解开鬼府神君的这团黑雾,看来我得要回去天庭请几个救兵了。” 珑儿心里一动,抬眼看着五叔轻声问道,“那,你会请来我的亲爹吗?” 第145章 再相见 百花谷里,音儿双手捧着小脸,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坐在小姐的床前静静的守着。床幔遮挡的严严实实,她一动也不敢动,聚精会神的听着床上的动静。 天已经黑透了,百花谷里,神医婆婆布置的月光石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花丛间,石壁旁,开始逐渐的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给凄清的寒夜带来了一点温暖。 刚才的那个自称是神医婆婆朋友的男人明明说天黑前小姐就能醒,可直到现在小姐还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小丫头有点着急,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掀开床幔去看看。 终于,一声微弱的声音传到了音儿的耳朵里,好像是小姐动了一下。 “小姐?”音儿惊喜的站了起来,小心的把脸贴在床幔上试图往里面看。无奈床幔太过厚重,什么也看不见。 “音儿”是小姐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晰。 小丫头一把掀开了床幔,眼前,小姐围着锦被半倚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但是看起来已无大碍。 “小姐!”音儿张开双手,飞扑上床,一把抱住了小姐,“哇”的一声开始大哭了起来,十二岁的小丫头,假装了一天的坚强,忍了一天的害怕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难为你了。”小姐也紧紧的抱着这个瘦弱的小伙伴,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小姐,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真就要吓死了,我答应过神医婆婆和白樱他们要好好照顾你的,可是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实在是太没用了”音儿抱着小姐一边哭一边大声的自责道。 小姐轻轻的抚摸着音儿的头,心里一阵酸楚,“是我让你受苦了才是,你小小年纪,自从跟着我逃出皇城,就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音儿,是我对不起你。” “小姐” 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此时,在这空旷幽深的百花谷里,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珑儿和殊宴站在窗外,看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不禁眼睛也有些湿润。 殊宴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手敲了敲房门。 屋里的小姐一愣,一脸戒备的神色盯着门口。 音儿赶紧擦干眼泪起身下了床,她来不及向小姐解释,急忙打开了房门。 “您来得真快,”音儿还挂着泪水的小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已经把殊宴当成了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音儿,谁来了?”小姐警觉的盯着门口问道。 “小公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殊宴隔着门关切的问道。 “小姐,多亏了他,你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他是天庭来的神君,是婆婆的朋友,受婆婆所托来医治你的。”音儿热情的向小姐介绍着殊宴。 “神君,我先服侍小姐梳洗一下,劳驾您到旁边的客房稍等。”音儿想到小姐此刻衣衫不整,赶紧回身和殊宴说道。 “不必了,音儿,把纱帘放下即可,我此刻也没有力气梳洗,既是婆婆的朋友,当是我的长辈,想必他不会介意。” 殊晏一笑,等音儿招呼,才走进了屋门。 隔着轻纱,小姐冷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殊宴,似乎在判断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是不是可信。 “小公主,我和神医婆婆相识多年,她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暂时难以脱身,特意拜托我来帮你度过月末的这一难关,你放心,今天好好的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你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了。” “你知道我的事?”小姐的声音一颤。 “是,我知道。”殊宴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感觉到了这个小公主的戒备和紧张。 “我叫姬殊宴,是天帝的第五个儿子,和你和神医婆婆相识很久了,她来到凡间的这十八年里我虽然不常和她联络,却也有关注她,从你出生到现在,也算是有所了解,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小公主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音儿这时也完全冷静了下来,她注意到房间里,仅靠着月光石的光实在太暗,赶紧忙着点燃了蜡烛。 “嗳,怎么外边还有一个人?”珑儿的身影在明亮的光线里显现了出来。 珑儿有点尴尬,赶紧上前一步,低声解释:“我是和五叔一起来的,我” “哦!是你,你不是那个珑儿吗?”小丫头音儿拿着烛火照亮了珑儿的脸。她一眼认出这个黝黑俊俏的男孩子就是之前救过小姐的那个打渔郎。 “珑儿,你也进来。”五叔点首召唤道。“反正以后要一起相处,正好重新认识一下。” 音儿一脸疑惑的把珑儿领进了门,不知道这个打渔郎怎么会和来自天庭的神君走在一起。 珑儿局促不安的站到了五叔的身后,深深的低着头,不好意思随便乱看。“姑娘家的闺房,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多少都有点不方便,更何况,人家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五叔真是有点欠考虑。”珑儿的心里暗暗埋怨道 “小公主,这个珑儿想必你还记得。”殊宴微笑着把身后的珑儿拉到了前面。 轻纱后,突然一阵沉默。珑儿不由得更加手足无措。 “嗯,我当然记得,他那时曾经救了我的命。”终于,小姐出了声。“只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起相处?我和他吗?” 音儿也是一愣,来回打量着珑儿,一脸疑惑的神色。 殊宴点了点头,“小公主,珑儿现在是我的弟子,关于他的事,我现在无暇讲给你听,你只需知道,将来的一段时间里,为了你和他的安全,我在百花谷的这个地方设置了一个结界,没有特别的情况,你们俩必须呆在这里专心修炼,直到外面的危险解除才可以离开。” 轻纱后传出一声冷笑,“修炼?我两年前就已经放弃了,我不想当神仙,更没必要听你的话呆在这个什么结界!” 殊宴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难怪你这次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原来你自身居然完全没有灵力,怎么,你已经放弃修炼长达两年了?”殊宴摇头叹息道,“傻孩子,你就没想过,身为半妖,如果自己不修炼,还能维持正常的生活靠的是什么吗?” 小姐似乎也愣了一下,反问道:“不是说靠内服丹药也可以吗?” 殊宴哼了一声,“丹药若是真的那么灵验,这次你怎么会没有撑过去呢?” “难道还需要什么其他的?”小姐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一丝颤抖。 第145章 再相见 百花谷里,音儿双手捧着小脸,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坐在小姐的床前静静的守着。床幔遮挡的严严实实,她一动也不敢动,聚精会神的听着床上的动静。 天已经黑透了,百花谷里,神医婆婆布置的月光石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花丛间,石壁旁,开始逐渐的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给凄清的寒夜带来了一点温暖。 刚才的那个自称是神医婆婆朋友的男人明明说天黑前小姐就能醒,可直到现在小姐还是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小丫头有点着急,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掀开床幔去看看。 终于,一声微弱的声音传到了音儿的耳朵里,好像是小姐动了一下。 “小姐?”音儿惊喜的站了起来,小心的把脸贴在床幔上试图往里面看。无奈床幔太过厚重,什么也看不见。 “音儿”是小姐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晰。 小丫头一把掀开了床幔,眼前,小姐围着锦被半倚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但是看起来已无大碍。 “小姐!”音儿张开双手,飞扑上床,一把抱住了小姐,“哇”的一声开始大哭了起来,十二岁的小丫头,假装了一天的坚强,忍了一天的害怕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难为你了。”小姐也紧紧的抱着这个瘦弱的小伙伴,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小姐,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真就要吓死了,我答应过神医婆婆和白樱他们要好好照顾你的,可是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实在是太没用了”音儿抱着小姐一边哭一边大声的自责道。 小姐轻轻的抚摸着音儿的头,心里一阵酸楚,“是我让你受苦了才是,你小小年纪,自从跟着我逃出皇城,就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音儿,是我对不起你。” “小姐” 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此时,在这空旷幽深的百花谷里,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珑儿和殊宴站在窗外,看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不禁眼睛也有些湿润。 殊宴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手敲了敲房门。 屋里的小姐一愣,一脸戒备的神色盯着门口。 音儿赶紧擦干眼泪起身下了床,她来不及向小姐解释,急忙打开了房门。 “您来得真快,”音儿还挂着泪水的小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已经把殊宴当成了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音儿,谁来了?”小姐警觉的盯着门口问道。 “小公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殊宴隔着门关切的问道。 “小姐,多亏了他,你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他是天庭来的神君,是婆婆的朋友,受婆婆所托来医治你的。”音儿热情的向小姐介绍着殊宴。 “神君,我先服侍小姐梳洗一下,劳驾您到旁边的客房稍等。”音儿想到小姐此刻衣衫不整,赶紧回身和殊宴说道。 “不必了,音儿,把纱帘放下即可,我此刻也没有力气梳洗,既是婆婆的朋友,当是我的长辈,想必他不会介意。” 殊晏一笑,等音儿招呼,才走进了屋门。 隔着轻纱,小姐冷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殊宴,似乎在判断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是不是可信。 “小公主,我和神医婆婆相识多年,她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暂时难以脱身,特意拜托我来帮你度过月末的这一难关,你放心,今天好好的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你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了。” “你知道我的事?”小姐的声音一颤。 “是,我知道。”殊宴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感觉到了这个小公主的戒备和紧张。 “我叫姬殊宴,是天帝的第五个儿子,和你和神医婆婆相识很久了,她来到凡间的这十八年里我虽然不常和她联络,却也有关注她,从你出生到现在,也算是有所了解,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小公主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音儿这时也完全冷静了下来,她注意到房间里,仅靠着月光石的光实在太暗,赶紧忙着点燃了蜡烛。 “嗳,怎么外边还有一个人?”珑儿的身影在明亮的光线里显现了出来。 珑儿有点尴尬,赶紧上前一步,低声解释:“我是和五叔一起来的,我” “哦!是你,你不是那个珑儿吗?”小丫头音儿拿着烛火照亮了珑儿的脸。她一眼认出这个黝黑俊俏的男孩子就是之前救过小姐的那个打渔郎。 “珑儿,你也进来。”五叔点首召唤道。“反正以后要一起相处,正好重新认识一下。” 音儿一脸疑惑的把珑儿领进了门,不知道这个打渔郎怎么会和来自天庭的神君走在一起。 珑儿局促不安的站到了五叔的身后,深深的低着头,不好意思随便乱看。“姑娘家的闺房,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多少都有点不方便,更何况,人家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五叔真是有点欠考虑。”珑儿的心里暗暗埋怨道 “小公主,这个珑儿想必你还记得。”殊宴微笑着把身后的珑儿拉到了前面。 轻纱后,突然一阵沉默。珑儿不由得更加手足无措。 “嗯,我当然记得,他那时曾经救了我的命。”终于,小姐出了声。“只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起相处?我和他吗?” 音儿也是一愣,来回打量着珑儿,一脸疑惑的神色。 殊宴点了点头,“小公主,珑儿现在是我的弟子,关于他的事,我现在无暇讲给你听,你只需知道,将来的一段时间里,为了你和他的安全,我在百花谷的这个地方设置了一个结界,没有特别的情况,你们俩必须呆在这里专心修炼,直到外面的危险解除才可以离开。” 轻纱后传出一声冷笑,“修炼?我两年前就已经放弃了,我不想当神仙,更没必要听你的话呆在这个什么结界!” 殊宴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难怪你这次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原来你自身居然完全没有灵力,怎么,你已经放弃修炼长达两年了?”殊宴摇头叹息道,“傻孩子,你就没想过,身为半妖,如果自己不修炼,还能维持正常的生活靠的是什么吗?” 小姐似乎也愣了一下,反问道:“不是说靠内服丹药也可以吗?” 殊宴哼了一声,“丹药若是真的那么灵验,这次你怎么会没有撑过去呢?” “难道还需要什么其他的?”小姐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一丝颤抖。 第146章 药引 殊宴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一点忧色,“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停止修炼吗?仅仅是因为不想做神仙?” 轻纱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件事情说出来,有人可能会怪我,可是如果我不说,恐怕你永远也不知道,为了你的任性,她到底承受了什么。”殊宴背着双手,踱步到了窗前。 月光石散发出来的光,随着夜色的加深变得越发明亮,虽说叫月光石,可是发出来的光却是暖暖的淡金色,倒像更像太阳光。 望着窗外空寂幽深的山谷,殊宴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淡淡的哀伤。 “生为半妖,是一件让你深以为耻的事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一样深深的扎在了小姐的要害之处。 “难道要以此为荣吗?”小姐冷冷的说道。 珑儿和音儿呆呆的站在那里,听到两个人这么直接的对话,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殊宴的心里一阵难过,对阴青青的愧疚又加深了许多,他此前从没有想到,阴青青在凡间最牵挂的女儿,居然对自己半妖的身份如此排斥,由此可知,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会融洽。 “一个半妖,如果想要平安无事的在凡间生存,必须要加以修炼,否则会失去仅有的灵力最终沦为原身,变回一个普通的动物,这个结果想必你知道?”殊宴沉声问道。 “当然知道。”小姐答道。 “嗯,知道就好。”殊宴点了点头,“可是你两年没有修炼却依然维持着人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有什么奇怪,只要按时服用丹药就可以。” “这是神医婆婆和你说的?”殊宴冷笑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简直就是笑话!”殊宴猛地转回身,一脸激动的神情,目光炯炯,射向轻纱背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丹药可以代替半妖的修炼!除非有人在丹药里加入一种特殊的药引。” 珑儿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五叔有过这种夸张的反应。 音儿也一脸的惊恐,没想到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仙君居然也会发火。 小姐似乎也被殊宴的气势惊到了,一时竟没有开口。倒是珑儿忍不住轻声的问道,“五叔,丹药里那个特殊的药引子是什么东西,很珍贵吗?” “何止珍贵,这种药引事关人命!”殊宴的语气带着悲愤。 “仙君,到底是什么东西呀?”音儿也好奇的问道。她一向跟着神医婆婆给小姐配制丹药,除了常见的药材和几味相对名贵一些的人参鹿茸之类,好像没有什么关系性命的东西。 “你们应该都知道,凡人赖以维生的是气血,阳主气,故气全则神旺;阴主血,故血盛则形强。气血盛则体旺,气血虚则体弱,气血尽则命亡。神医婆婆拿来做药引子的就是她的气血,你服下的那些可以让你不必修炼也能维持人形的每一粒丹药里,都有她的气血!” 殊宴想不到,当年冥府里那个敢爱敢恨,热烈勇敢的阴青青,做了母亲之后居然可以为了女儿隐忍至此,甚至不惜冒着死掉的危险以气血做药引。 “不可能!”小姐的声音尖利起来,“我服用的丹药,的确有一味特别的药引子,可那是我亲手取到的一样东西,和你说的东西毫不相干!” “你认为我在骗你?那好,把你平日服用的丹药拿来让我看看便知分晓。”殊宴的面色阴沉下来。他不理解,这个看似明敏的小公主何以对自己的母亲绝情至此。 “音儿,把丹药给这位神君看一看。”小姐的声音急促起来,她似乎急于想印证一下殊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音儿赶忙走到桌旁,从一排木架上伸手取过一个淡粉色的药瓶双手递给了殊宴。 “不是这个,”殊宴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 音儿一愣,好像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小姐。 “神君,我日常服用的就是这种丹药,有什么不对吗?”小姐质问道。 “这个丹药就是你今天给小公主服下的那个丹药对?”殊宴盯着音儿的眼睛轻声问道。 “是。”音儿点了点头。 “平时她的丹药都是你替她保管吗?”殊宴追问道。 音儿又点了点头。 “可是今天你给她服用了好几颗丹药,却没有什么效果,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音儿摇了摇头。 殊宴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淡粉色的瓷瓶,看起来和音儿手上拿的好像是同样的东西。 他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递给了音儿,“拿去给小公主看看,她精通药理,应该知道这粒丹药和你日常服用的有什么不同。” 可奇怪的是,音儿接过药丸却迟疑着不敢朝小姐靠近。 珑儿不禁奇怪,伸手轻轻推了小丫头一下,朝着轻纱里努了努嘴,示意她赶紧过去。 殊宴却只是微笑着看了一眼音儿,就又转身站到了窗前。 “音儿!”小姐在催促。 不得已,音儿慢慢的挪到了小姐的床前,把手里的丹药递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片刻功夫,小姐似乎就分辨出了丹药的不同,她猛地撩起了轻纱,披衣下了床,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充满了震惊。 “音儿,是神医婆婆嘱咐你不要告诉小公主丹药这件事?”殊宴的脸色恢复了温和。 音儿偷偷看了一眼小姐,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音儿,你居然敢瞒着我偷偷的换掉我的丹药?你!”小姐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小伙伴。 “小姐,你别生气,我和婆婆是为了你好啊。”音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小姐的床前,低声的抽泣起来。 “是啊,你不能责怪音儿。”殊宴走到了音儿身边伸手扶起了她。 “我想,神医婆婆是不想伤害你的自尊心才和音儿商量好这个办法。”殊宴的手心里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瓶子。 “同样的瓶子,里面却是功效大不相同的丹药,估算好日子,平时服用的是你自己配置的那瓶,可以强身健体,补充体力,而每到月中月末,就由音儿换上神医婆婆亲手配置的由她的气血做药引的这瓶丹药,所以这段你放弃修炼的日子,都是你的神医婆婆用她的命在保护你的周全。”殊宴的脸色凝重。 “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之前忘了去神医婆婆那里拿回她新配的丹药,今天我实在没有办法打开她的门,所以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丹药的配方啊”音儿满面愧疚的又哭了起来。 “你们!”小姐又急又气,重重的跌坐在了床上。 第146章 药引 殊宴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一点忧色,“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停止修炼吗?仅仅是因为不想做神仙?” 轻纱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件事情说出来,有人可能会怪我,可是如果我不说,恐怕你永远也不知道,为了你的任性,她到底承受了什么。”殊宴背着双手,踱步到了窗前。 月光石散发出来的光,随着夜色的加深变得越发明亮,虽说叫月光石,可是发出来的光却是暖暖的淡金色,倒像更像太阳光。 望着窗外空寂幽深的山谷,殊宴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淡淡的哀伤。 “生为半妖,是一件让你深以为耻的事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一样深深的扎在了小姐的要害之处。 “难道要以此为荣吗?”小姐冷冷的说道。 珑儿和音儿呆呆的站在那里,听到两个人这么直接的对话,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殊宴的心里一阵难过,对阴青青的愧疚又加深了许多,他此前从没有想到,阴青青在凡间最牵挂的女儿,居然对自己半妖的身份如此排斥,由此可知,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会融洽。 “一个半妖,如果想要平安无事的在凡间生存,必须要加以修炼,否则会失去仅有的灵力最终沦为原身,变回一个普通的动物,这个结果想必你知道?”殊宴沉声问道。 “当然知道。”小姐答道。 “嗯,知道就好。”殊宴点了点头,“可是你两年没有修炼却依然维持着人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有什么奇怪,只要按时服用丹药就可以。” “这是神医婆婆和你说的?”殊宴冷笑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简直就是笑话!”殊宴猛地转回身,一脸激动的神情,目光炯炯,射向轻纱背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丹药可以代替半妖的修炼!除非有人在丹药里加入一种特殊的药引。” 珑儿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五叔有过这种夸张的反应。 音儿也一脸的惊恐,没想到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仙君居然也会发火。 小姐似乎也被殊宴的气势惊到了,一时竟没有开口。倒是珑儿忍不住轻声的问道,“五叔,丹药里那个特殊的药引子是什么东西,很珍贵吗?” “何止珍贵,这种药引事关人命!”殊宴的语气带着悲愤。 “仙君,到底是什么东西呀?”音儿也好奇的问道。她一向跟着神医婆婆给小姐配制丹药,除了常见的药材和几味相对名贵一些的人参鹿茸之类,好像没有什么关系性命的东西。 “你们应该都知道,凡人赖以维生的是气血,阳主气,故气全则神旺;阴主血,故血盛则形强。气血盛则体旺,气血虚则体弱,气血尽则命亡。神医婆婆拿来做药引子的就是她的气血,你服下的那些可以让你不必修炼也能维持人形的每一粒丹药里,都有她的气血!” 殊宴想不到,当年冥府里那个敢爱敢恨,热烈勇敢的阴青青,做了母亲之后居然可以为了女儿隐忍至此,甚至不惜冒着死掉的危险以气血做药引。 “不可能!”小姐的声音尖利起来,“我服用的丹药,的确有一味特别的药引子,可那是我亲手取到的一样东西,和你说的东西毫不相干!” “你认为我在骗你?那好,把你平日服用的丹药拿来让我看看便知分晓。”殊宴的面色阴沉下来。他不理解,这个看似明敏的小公主何以对自己的母亲绝情至此。 “音儿,把丹药给这位神君看一看。”小姐的声音急促起来,她似乎急于想印证一下殊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音儿赶忙走到桌旁,从一排木架上伸手取过一个淡粉色的药瓶双手递给了殊宴。 “不是这个,”殊宴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 音儿一愣,好像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小姐。 “神君,我日常服用的就是这种丹药,有什么不对吗?”小姐质问道。 “这个丹药就是你今天给小公主服下的那个丹药对?”殊宴盯着音儿的眼睛轻声问道。 “是。”音儿点了点头。 “平时她的丹药都是你替她保管吗?”殊宴追问道。 音儿又点了点头。 “可是今天你给她服用了好几颗丹药,却没有什么效果,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音儿摇了摇头。 殊宴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淡粉色的瓷瓶,看起来和音儿手上拿的好像是同样的东西。 他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递给了音儿,“拿去给小公主看看,她精通药理,应该知道这粒丹药和你日常服用的有什么不同。” 可奇怪的是,音儿接过药丸却迟疑着不敢朝小姐靠近。 珑儿不禁奇怪,伸手轻轻推了小丫头一下,朝着轻纱里努了努嘴,示意她赶紧过去。 殊宴却只是微笑着看了一眼音儿,就又转身站到了窗前。 “音儿!”小姐在催促。 不得已,音儿慢慢的挪到了小姐的床前,把手里的丹药递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片刻功夫,小姐似乎就分辨出了丹药的不同,她猛地撩起了轻纱,披衣下了床,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充满了震惊。 “音儿,是神医婆婆嘱咐你不要告诉小公主丹药这件事?”殊宴的脸色恢复了温和。 音儿偷偷看了一眼小姐,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音儿,你居然敢瞒着我偷偷的换掉我的丹药?你!”小姐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小伙伴。 “小姐,你别生气,我和婆婆是为了你好啊。”音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小姐的床前,低声的抽泣起来。 “是啊,你不能责怪音儿。”殊宴走到了音儿身边伸手扶起了她。 “我想,神医婆婆是不想伤害你的自尊心才和音儿商量好这个办法。”殊宴的手心里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瓶子。 “同样的瓶子,里面却是功效大不相同的丹药,估算好日子,平时服用的是你自己配置的那瓶,可以强身健体,补充体力,而每到月中月末,就由音儿换上神医婆婆亲手配置的由她的气血做药引的这瓶丹药,所以这段你放弃修炼的日子,都是你的神医婆婆用她的命在保护你的周全。”殊宴的脸色凝重。 “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之前忘了去神医婆婆那里拿回她新配的丹药,今天我实在没有办法打开她的门,所以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丹药的配方啊”音儿满面愧疚的又哭了起来。 “你们!”小姐又急又气,重重的跌坐在了床上。 第147章 檀香 四喜堂里,白樱正对着一支点燃的线香发呆。 这香气醇厚绵长,清甜中带有一点奶香,已经几年不曾闻到过,如今居然在青峰镇上再次见到。 “香兰,这种香是沐蓝衫一直在用的吗?还是最近才有的?”白樱把眼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香兰。 香兰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三年前我刚和他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只是那个时候用的不多,我就没有太留意,最近这种香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整个府里都是这个香气,我就感觉有点奇怪了。” 白樱点了点头,“除了这种香,沐府就在没有别的香了吗?” “风哥他以前在北关的时候,最讨厌别人用香,尤其是男人,碰到谁带个香囊都要取笑人家几句,可是近几年,他房间里的香炉,香篆,香插,香袋什么的满眼皆是,香气却几乎都是这同一种。” “那你打听过的那几家卖香料的店,有什么消息吗?”白樱皱起了眉头。 “没有,我几乎把皇城里最有名的几家铺子都问遍了,基本上都不认识,有几个老行家说这个香接近老檀香,但是香气更高级,恐怕是海外来的高级货。” “那你有没有打听一下他府里负责采买的人呢?这种东西总有来路。” “我当然问过了,采买的人说府里这几年都没有买过熏香之类的东西,都是用的皇宫里赏下来的,或许真的就是来自宫里的。”香兰轻声说道。 白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即便真的来自宫里,他的这种用法也透着奇怪。” 香兰一愣,“这么名贵的东西当然要物尽其用,再说了,这个香气确实比较好闻,有什么奇怪呢?” 白樱摇了摇头,“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香料没见过,想必你也有所了解,香料不同,功效不同,用处肯定也大有区别,比如卧房里点的香可能是安神助眠的,书房里的可能是提神醒脑的,怎么沐府如此一个显赫的府邸,到处透着讲究,怎么可能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呢?全府上下居然只点一种香,这还不奇怪?” 香兰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还真是,我以前只当是风哥自己的喜好而已,这样看来,似乎的确有点不太寻常。” “点香这种事,一是可以掩盖住什么其他的味道,再有就是可以用味道来吸引什么东西,还有就是这香里有什么东西对自身有作用,不知道沐府的这注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白樱拈起手旁的一个香囊放在了鼻子底下轻轻的嗅着。 “白姐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就从我偶尔带出来的这个香囊上居然想到了这么多。”香兰敬佩的眼光看着白樱。 白樱一笑,“傻丫头,你的风哥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才是真,咱们查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么一点线索,有什么好自吹自擂的?” 香兰一笑,“好歹有了一点眉目,高兴一下总可以。” 白樱也是一笑,“沐蓝衫背后的这个高人看来不简单,恐怕你我这样的凡人以后更要多加小心了。” 香兰的脸色涌上了一丝忧虑,“白姐姐,你说,万一真的如你所说,他的背后有人在操控,那他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白樱拉过香兰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香兰低下头,泪水涌上了眼眶。 沐府里,沐蓝衫解下大氅交给身旁的小厮,顺手把怀里的锦袋抛在了炕桌上。 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早已经备在卧房的中央。 小厮们全部退下,沐蓝衫站在铜镜前,开始宽衣解带。镜中的自己身姿挺立,眉清目朗,这具皮囊仍旧称得上是极品,他给了自己满意的一笑。 几下扯开了挽着的头发,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衫,他全身赤裸的踏进滚烫的澡盆中。 热气带来的快感从脚底一路攀到头顶,莹白如玉的皮肤顿时被烫的通红,他咬紧双唇,强忍着,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低低呻吟。 适应了一下水温,他闭上眼,仰头靠在桶壁上,身心一起沉浸在这温热的舒适当中。 每次服侍完人皇,他都要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洗上一遍,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洗掉那个肮脏的自己,洗出来一个崭新的沐蓝衫。 自己的身子早就成了一床破烂的棉絮,被如何把玩,侵占,甚至蹂躏他都极力迎合,毫无保留,对他来说,一具早就死掉的躯壳,凭借着几下翻云覆雨,能为自己换来想要的东西,也许就是这一世自己的宿命。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用到极致。 一天一夜,筋疲力尽,换来新的一年继续监管征粮征税的美差,简直是一笔太过划算的买卖。 好在他早早买通了人皇眼前最得势的术士,让人皇正月期间必须禁欲才不会影响他的修炼,否则恐怕那个昏君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回府。 自己练就的这手侍奉人的功夫,任他是身经百战的人皇也对他欲罢不能。 回想一下昨夜的景象,沐蓝衫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果然如自己所料,人皇虽然对他这个人兴致不减,可是对比之前已略有疏离之意。 还好三年里,自己对人皇的所有癖好了如指掌,再加上鬼府神君早前交给他的丹药助兴,几个回合的颠鸾倒凤,人皇彻底的沦陷在沐蓝衫的掌控下,沐风依然是他最爱的男宠。 不用自己说起什么,人皇便金口一开,满足了他想要得到的权力。 浓郁的檀香气味充溢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热气中更显清甜,他猛地睁开眼,想到了那个让他害怕又不得不依赖的男人。 三年前,小将军沐风蜷缩在华丽的皇宫寝殿瑟瑟发抖,年轻的身体刚刚经历过的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凌虐,他忍羞含悲满足了人皇的欲望,换来了一家老小和北关百姓的平安。 事后的他,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屈辱的一幕幕,终于难忍羞愤,想要自刎而死。 冰凉的刀锋抵住脖颈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犹豫,可握刀的双手却使不上力,疑惑间,一缕青烟平地而起,一个自称鬼府神君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 第147章 檀香 四喜堂里,白樱正对着一支点燃的线香发呆。 这香气醇厚绵长,清甜中带有一点奶香,已经几年不曾闻到过,如今居然在青峰镇上再次见到。 “香兰,这种香是沐蓝衫一直在用的吗?还是最近才有的?”白樱把眼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香兰。 香兰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三年前我刚和他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只是那个时候用的不多,我就没有太留意,最近这种香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整个府里都是这个香气,我就感觉有点奇怪了。” 白樱点了点头,“除了这种香,沐府就在没有别的香了吗?” “风哥他以前在北关的时候,最讨厌别人用香,尤其是男人,碰到谁带个香囊都要取笑人家几句,可是近几年,他房间里的香炉,香篆,香插,香袋什么的满眼皆是,香气却几乎都是这同一种。” “那你打听过的那几家卖香料的店,有什么消息吗?”白樱皱起了眉头。 “没有,我几乎把皇城里最有名的几家铺子都问遍了,基本上都不认识,有几个老行家说这个香接近老檀香,但是香气更高级,恐怕是海外来的高级货。” “那你有没有打听一下他府里负责采买的人呢?这种东西总有来路。” “我当然问过了,采买的人说府里这几年都没有买过熏香之类的东西,都是用的皇宫里赏下来的,或许真的就是来自宫里的。”香兰轻声说道。 白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即便真的来自宫里,他的这种用法也透着奇怪。” 香兰一愣,“这么名贵的东西当然要物尽其用,再说了,这个香气确实比较好闻,有什么奇怪呢?” 白樱摇了摇头,“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香料没见过,想必你也有所了解,香料不同,功效不同,用处肯定也大有区别,比如卧房里点的香可能是安神助眠的,书房里的可能是提神醒脑的,怎么沐府如此一个显赫的府邸,到处透着讲究,怎么可能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呢?全府上下居然只点一种香,这还不奇怪?” 香兰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还真是,我以前只当是风哥自己的喜好而已,这样看来,似乎的确有点不太寻常。” “点香这种事,一是可以掩盖住什么其他的味道,再有就是可以用味道来吸引什么东西,还有就是这香里有什么东西对自身有作用,不知道沐府的这注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白樱拈起手旁的一个香囊放在了鼻子底下轻轻的嗅着。 “白姐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就从我偶尔带出来的这个香囊上居然想到了这么多。”香兰敬佩的眼光看着白樱。 白樱一笑,“傻丫头,你的风哥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才是真,咱们查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么一点线索,有什么好自吹自擂的?” 香兰一笑,“好歹有了一点眉目,高兴一下总可以。” 白樱也是一笑,“沐蓝衫背后的这个高人看来不简单,恐怕你我这样的凡人以后更要多加小心了。” 香兰的脸色涌上了一丝忧虑,“白姐姐,你说,万一真的如你所说,他的背后有人在操控,那他是不是也会有危险?” 白樱拉过香兰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香兰低下头,泪水涌上了眼眶。 沐府里,沐蓝衫解下大氅交给身旁的小厮,顺手把怀里的锦袋抛在了炕桌上。 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早已经备在卧房的中央。 小厮们全部退下,沐蓝衫站在铜镜前,开始宽衣解带。镜中的自己身姿挺立,眉清目朗,这具皮囊仍旧称得上是极品,他给了自己满意的一笑。 几下扯开了挽着的头发,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衫,他全身赤裸的踏进滚烫的澡盆中。 热气带来的快感从脚底一路攀到头顶,莹白如玉的皮肤顿时被烫的通红,他咬紧双唇,强忍着,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低低呻吟。 适应了一下水温,他闭上眼,仰头靠在桶壁上,身心一起沉浸在这温热的舒适当中。 每次服侍完人皇,他都要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洗上一遍,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洗掉那个肮脏的自己,洗出来一个崭新的沐蓝衫。 自己的身子早就成了一床破烂的棉絮,被如何把玩,侵占,甚至蹂躏他都极力迎合,毫无保留,对他来说,一具早就死掉的躯壳,凭借着几下翻云覆雨,能为自己换来想要的东西,也许就是这一世自己的宿命。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用到极致。 一天一夜,筋疲力尽,换来新的一年继续监管征粮征税的美差,简直是一笔太过划算的买卖。 好在他早早买通了人皇眼前最得势的术士,让人皇正月期间必须禁欲才不会影响他的修炼,否则恐怕那个昏君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回府。 自己练就的这手侍奉人的功夫,任他是身经百战的人皇也对他欲罢不能。 回想一下昨夜的景象,沐蓝衫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果然如自己所料,人皇虽然对他这个人兴致不减,可是对比之前已略有疏离之意。 还好三年里,自己对人皇的所有癖好了如指掌,再加上鬼府神君早前交给他的丹药助兴,几个回合的颠鸾倒凤,人皇彻底的沦陷在沐蓝衫的掌控下,沐风依然是他最爱的男宠。 不用自己说起什么,人皇便金口一开,满足了他想要得到的权力。 浓郁的檀香气味充溢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热气中更显清甜,他猛地睁开眼,想到了那个让他害怕又不得不依赖的男人。 三年前,小将军沐风蜷缩在华丽的皇宫寝殿瑟瑟发抖,年轻的身体刚刚经历过的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凌虐,他忍羞含悲满足了人皇的欲望,换来了一家老小和北关百姓的平安。 事后的他,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屈辱的一幕幕,终于难忍羞愤,想要自刎而死。 冰凉的刀锋抵住脖颈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犹豫,可握刀的双手却使不上力,疑惑间,一缕青烟平地而起,一个自称鬼府神君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 第148章 母女 百花谷里,殊宴和珑儿在安慰着抽泣的的小丫头音儿。 “好孩子,你不要自责,神医婆婆有仙术在身,她若是存心瞒着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她在丹药里动了点脑筋呢?你们小姐只是太过骄傲和任性,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珑儿同情的看着音儿,低声问道,“这个小姐脾气怎么这么大,明明是她得了便宜,凭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似的?就因为她是公主?也不过是个被追杀的落魄公主罢了,摆什么架子嘛。” 音儿赶紧摆着双手阻止珑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小姐,她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明明就是,你就不要护着她了,你一个比她小的都比她明白事理,她居然和自己的生身母亲较劲,”珑儿愤愤不平的说道。 “珑儿,不要乱说话,咱们不了解情况,怎么能随意的评论人家的家事?”五叔面色严厉的教训道。 “本来就是嘛,居然连我们都一起赶出来。”珑儿不服气的嘟囔道。 殊宴无奈地瞪了珑儿一眼,转脸问音儿,“小公主为什么和神医婆婆的关系如此生疏呢?是生来如此还是有人从中说过什么?” 音儿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事情的始末缘由讲给这个人听。 殊宴一笑,“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怎么去劝解你们小姐继续修炼或者继续服用丹药呢?要是她将来既不肯修炼,也拒绝服用神医婆婆的丹药,她有可能真的会死掉啊。” 音儿的眼圈又开始发红,她低头想了想才开口讲起公主和皇妃——也就是神医婆婆阴青青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听说当时皇妃生产的时候,坚持只允许白樱,就是后来我们的教导嬷嬷帮她接生,其他的什么御医,产婆一律不得接近。 因为皇妃的出身不好,白樱是她进宫时带来的,宫里很快就传出很多不好的传言。 说得最狠的就是皇妃是狐狸精变的,生下来的肯定是小狐狸精。可是传话的人可能不会想到,这居然就是事实。 其实我们皇妃一向磊落,早在进宫之前就向人皇坦白了自己的出身,人皇对皇妃的感情没有因为她是九尾狐妖而有什么改变,反倒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更加疼惜她。 只是这件事在皇宫里只有人皇和白樱知道,对其他人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外泄的秘密。 可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是嫉妒,小公主慢慢长大,懂事,一些不好的话也渐渐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公主小时候曾经好几次被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欺负,当面叫她小狐狸精。” “这些皇宫里长大的居然这么没有教养!”珑儿忿忿的说道。 “小姐哭着问皇妃,自己到底是不是狐狸精,皇妃当然否认,她一直心存侥幸,小姐从生下来到六七岁,一直都是正常的凡人模样,似乎没有继承到半妖的血统。” “原来小公主长到那么大还没有变身过,还真是难得。”五叔点头叹道。 “可没过多久,在小姐七岁那年的大年三十,她还是没有躲过去。那时刚吃过年夜饭准备看表演,一个马戏班子的老虎刚一出场,公主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昏了过去,幸好白樱早有准备,特别是月中月末的时候更是格外留心,只是说吓到了,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小姐虽然变身,可神志却清醒,看到自己真的变成了狐狸,她整整的嚎叫了一夜。从那以后,她就和皇妃一起开始修炼了,只是关系却越来越生疏,以前小姐有什么事都找皇娘,可是从七岁以后,她除了修炼,有什么事都只找白樱。” 五叔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母女间嫌隙如此之深的原因。 “要是青青从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她,小公主或许不会这么难以接受。” “我们小姐也这么说,可是皇妃的脾气也很犟,她们谁也不肯低头让一步,这么多年就一直这么僵持着,我和白樱私下也经常劝小姐,本来前些时候已渐缓和,小姐经常会主动去找皇妃请教修炼之事,可谁知皇宫里发生动乱,老人皇失踪了,小姐和皇妃又被人打出了原形。”音儿的语声轻颤,似乎又想到了那可怕的一幕。 “这件事对她们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呢?”五叔奇怪的问道。 “因为皇妃当时没有管小姐,自己先逃走了”音儿轻声说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怪。”五叔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孩子,有机会不赶紧逃命难不成要一起送死吗?” 音儿垂下头,低声说道,“其实如果是换成我,可能也会像小姐那样想。” “你为什么叫她小姐呢?她明明是公主啊。”珑儿不解的问道。 “这是白樱让我这么叫的,”音儿微笑了一下,“其实我最开始叫的是小姐姐,因为我们俩一起长大,我那时也不懂什么尊卑有别,就是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别的皇子和公主都不肯和小姐一起玩,只有我陪着她,她不肯让我叫她公主,我就一直叫她小姐姐,长大了之后,我又不能那么没有规矩,所以一来二去,白樱就干脆让我叫小姐了。” “白樱怎么到了四喜堂呢?”珑儿终于逮到机会打听起白樱的事。这个神秘的女人,辗转在几个地方,有着几个不同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音儿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是等以后你自己去问白樱好了,我可不能随便乱说。” 珑儿嘻嘻一笑,“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机灵,不该说的滴水不漏啊,就当我没问。” 五叔的眉头紧蹙,像是在想什么难题,音儿见五叔沉默不语,不禁有点着急,她拉住五叔的袖子,急切地问道:“神君,小姐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她以后要是真的连丹药都不吃了,到最后真的就只能变回狐狸,慢慢的死掉吗?” 五叔抬头看了看音儿,眼里透出满满的慈爱,“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们小姐和她皇娘重归于好,你们小姐也一定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的。” 音儿的小脸上立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神君。你说的是真的?到底是什么办法,可以告诉我吗?” 五叔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只是我今天还要先去办点别的事情,就暂时让珑儿在这里陪着你们。明天傍晚以前我会再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是什么办法了。” 第148章 母女 百花谷里,殊宴和珑儿在安慰着抽泣的的小丫头音儿。 “好孩子,你不要自责,神医婆婆有仙术在身,她若是存心瞒着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她在丹药里动了点脑筋呢?你们小姐只是太过骄傲和任性,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珑儿同情的看着音儿,低声问道,“这个小姐脾气怎么这么大,明明是她得了便宜,凭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似的?就因为她是公主?也不过是个被追杀的落魄公主罢了,摆什么架子嘛。” 音儿赶紧摆着双手阻止珑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小姐,她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明明就是,你就不要护着她了,你一个比她小的都比她明白事理,她居然和自己的生身母亲较劲,”珑儿愤愤不平的说道。 “珑儿,不要乱说话,咱们不了解情况,怎么能随意的评论人家的家事?”五叔面色严厉的教训道。 “本来就是嘛,居然连我们都一起赶出来。”珑儿不服气的嘟囔道。 殊宴无奈地瞪了珑儿一眼,转脸问音儿,“小公主为什么和神医婆婆的关系如此生疏呢?是生来如此还是有人从中说过什么?” 音儿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事情的始末缘由讲给这个人听。 殊宴一笑,“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怎么去劝解你们小姐继续修炼或者继续服用丹药呢?要是她将来既不肯修炼,也拒绝服用神医婆婆的丹药,她有可能真的会死掉啊。” 音儿的眼圈又开始发红,她低头想了想才开口讲起公主和皇妃——也就是神医婆婆阴青青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听说当时皇妃生产的时候,坚持只允许白樱,就是后来我们的教导嬷嬷帮她接生,其他的什么御医,产婆一律不得接近。 因为皇妃的出身不好,白樱是她进宫时带来的,宫里很快就传出很多不好的传言。 说得最狠的就是皇妃是狐狸精变的,生下来的肯定是小狐狸精。可是传话的人可能不会想到,这居然就是事实。 其实我们皇妃一向磊落,早在进宫之前就向人皇坦白了自己的出身,人皇对皇妃的感情没有因为她是九尾狐妖而有什么改变,反倒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更加疼惜她。 只是这件事在皇宫里只有人皇和白樱知道,对其他人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外泄的秘密。 可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是嫉妒,小公主慢慢长大,懂事,一些不好的话也渐渐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公主小时候曾经好几次被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欺负,当面叫她小狐狸精。” “这些皇宫里长大的居然这么没有教养!”珑儿忿忿的说道。 “小姐哭着问皇妃,自己到底是不是狐狸精,皇妃当然否认,她一直心存侥幸,小姐从生下来到六七岁,一直都是正常的凡人模样,似乎没有继承到半妖的血统。” “原来小公主长到那么大还没有变身过,还真是难得。”五叔点头叹道。 “可没过多久,在小姐七岁那年的大年三十,她还是没有躲过去。那时刚吃过年夜饭准备看表演,一个马戏班子的老虎刚一出场,公主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昏了过去,幸好白樱早有准备,特别是月中月末的时候更是格外留心,只是说吓到了,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小姐虽然变身,可神志却清醒,看到自己真的变成了狐狸,她整整的嚎叫了一夜。从那以后,她就和皇妃一起开始修炼了,只是关系却越来越生疏,以前小姐有什么事都找皇娘,可是从七岁以后,她除了修炼,有什么事都只找白樱。” 五叔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母女间嫌隙如此之深的原因。 “要是青青从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她,小公主或许不会这么难以接受。” “我们小姐也这么说,可是皇妃的脾气也很犟,她们谁也不肯低头让一步,这么多年就一直这么僵持着,我和白樱私下也经常劝小姐,本来前些时候已渐缓和,小姐经常会主动去找皇妃请教修炼之事,可谁知皇宫里发生动乱,老人皇失踪了,小姐和皇妃又被人打出了原形。”音儿的语声轻颤,似乎又想到了那可怕的一幕。 “这件事对她们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呢?”五叔奇怪的问道。 “因为皇妃当时没有管小姐,自己先逃走了”音儿轻声说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怪。”五叔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孩子,有机会不赶紧逃命难不成要一起送死吗?” 音儿垂下头,低声说道,“其实如果是换成我,可能也会像小姐那样想。” “你为什么叫她小姐呢?她明明是公主啊。”珑儿不解的问道。 “这是白樱让我这么叫的,”音儿微笑了一下,“其实我最开始叫的是小姐姐,因为我们俩一起长大,我那时也不懂什么尊卑有别,就是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别的皇子和公主都不肯和小姐一起玩,只有我陪着她,她不肯让我叫她公主,我就一直叫她小姐姐,长大了之后,我又不能那么没有规矩,所以一来二去,白樱就干脆让我叫小姐了。” “白樱怎么到了四喜堂呢?”珑儿终于逮到机会打听起白樱的事。这个神秘的女人,辗转在几个地方,有着几个不同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音儿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是等以后你自己去问白樱好了,我可不能随便乱说。” 珑儿嘻嘻一笑,“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机灵,不该说的滴水不漏啊,就当我没问。” 五叔的眉头紧蹙,像是在想什么难题,音儿见五叔沉默不语,不禁有点着急,她拉住五叔的袖子,急切地问道:“神君,小姐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她以后要是真的连丹药都不吃了,到最后真的就只能变回狐狸,慢慢的死掉吗?” 五叔抬头看了看音儿,眼里透出满满的慈爱,“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们小姐和她皇娘重归于好,你们小姐也一定会继续好好的活下去的。” 音儿的小脸上立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神君。你说的是真的?到底是什么办法,可以告诉我吗?” 五叔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只是我今天还要先去办点别的事情,就暂时让珑儿在这里陪着你们。明天傍晚以前我会再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是什么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