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游撞入红楼》 第1章 初见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维扬，林府后院。 一身穿白衣，六岁左右的小姑娘，正蹲在一个小小的浅坑旁。她的掌心托着一方素绢，上面躺着一只毫无生气的小小墨猴。 “小姐莫哭了，仔细坏了眼睛。”边上大上两岁，正拄着锄头擦汗的小丫鬟提醒道。 “是啊小姐，我们赶紧让空空入土为安。”另一个小些，抱着香炉的小丫鬟也忙点头附和。 白衣小姑娘眨了眨红肿的双眼，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止不住的溢出眼眶，沿着小巧白皙的下巴滑落，滑落在那双目紧闭、生气全无的墨猴身上。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仙灵之气悄悄的滋润着这具小小的、僵直的凡身。 小姑娘兀自伤怀：“母亲刚去，空空也不能陪我了……还有前两年弟弟也……难不成，真像奶娘说的，我，我是个天煞灾……” “小姐慎言！” 两个丫鬟的脸色顿时变了，大些的丫鬟左右看了看，努力缓了缓语气：“王嬷嬷那天吃多了酒，不是诚心的，她都已经道过歉了。这话要让老爷听见，她还怎么活？你忍心看她被发卖吗？” 小些的丫鬟眼神闪了闪，转移话题道：“小姐，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快些把空空埋了，要让老爷发现我们在后院做这个，会生气的。” 小姑娘努力睁大朦胧的双眼，抽噎了下，“我，知道了，让我再看一眼空空，就……唉？我是不是眼花了？” 两个小丫鬟闻言，顺着小姐的视线看向素绢上平躺的一小团。 “天呐！” 大些的丫鬟顾不得被锄头砸痛的脚，飞快的冲到小姑娘面前，小些的丫鬟也险些将手中香炉打翻。声音都尖锐了：“诈尸了！诈尸了！” 悟空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急转直下，上一刻他还在大西天雷音宝刹，与那假货在如来面前评理辨真假，下一刻怎么就被指为六耳猕猴，被金钵盂罩住。 铁棒临身，原以为必定身死魂灭，没想到还有醒来的一天。 “既然老孙未死，如来、六耳，你们给我等着！” “吱吱，吱吱吱……” “雪雁不要瞎说！空空没死，没死，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悟空刚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被小心翼翼的举到了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前。那红肿如桃核的眼睛内汹涌出来的液体，如疾风骤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将大圣打的愣住了。 “竟然是仙灵之气，这丫头本体莫不是一株大药成了精？”转头四望，小桥流水、画栋雕梁……老孙怎的回到了大唐？几十万里西行路怕不是白走了？ 嗐，即使没被害死，那老和尚也不要我了，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怎么活下来。悟空感受了下自身：修为全无，神魂残缺，肉身……不提也罢。哎哎，小丫头你不要乱摸！怎的这么不矜持！你是个大家闺秀？大家闺秀玩什么猴！ 夜深人静。 悟空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见边上名唤黛玉的的小姑娘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这才轻手轻脚的从锦绣编织而成的柔软的小窝中爬起。 悟空小心翼翼的沿着帷幔上的流苏爬下床，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先爬上桌子，再跳上窗台，沿着特意留着换气的小小窗缝爬出，终于晒到了月亮。 悟空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强忍心底的暴躁：人杰地灵的大唐，灵气怎如此稀薄？ 一刻钟，两刻钟…… 悟空终于捕捉到一丝灵气，真的只是一丝，弱小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天地之间。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这丝灵气，艰难的在这具先天不足的猴身上运转，随之刚到第一个穴窍，便消耗一空。 悟空无力的向后一仰，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发呆。如此稀薄的灵气，看来，正统的修仙路子是走不通了…… 时光悄悄，月已西斜。渐渐的，东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悟空猛地坐起身来，修不成仙，那就修妖、修魔！ 天庭、西天！ 待老孙归来，必踏凌霄，碎雷音，给自己杀出一个公道来！ 晨光，猛地洒向人间。 天亮了。 伴随着朝阳初升，一缕缕微不可见的紫气如乳燕投林，争相挤进傲然而立的的小小身体里，渐渐的，那短短的枯黄的毛发氤氲出灿灿金芒，仿佛神圣不可侵犯。 “空空，空空！” 悟空缓缓睁开双眼，微微叹了口气，听着那已带了哭腔的呼唤声，当下忙吱吱叫了两声作为回应，顺着窗缝爬了回去。 唉，那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他这恩人，既是女子又是小人儿，两样占齐了，唉，老孙苦也！ 很快，更苦的事来了，黛玉病倒了。 小女孩脸上红扑扑的，呼出的气也热乎乎的，只是那鲜葱似的指尖冰冰凉。悟空握着这冰玉似的指尖，急的抓耳挠腮。 他有个很朴实的认识，那便是吃好喝好， 自然百病全消。而林府是讲究净饿、静养的。林黛玉平日里便有一顿没一顿的不好好吃饭，如今更是饭都没得吃了…… 悟空左思右想，这小丫头不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往后说不得还有大用，可不能任由她这么早早把自己折腾没了。 夜已深，脚踏上守夜的雪雁脑袋靠着床，一动不动，显然睡过去了。悟空熟练的跳下自己的小窝，钻出窗子，循着味道，轻易的找到了厨房。 幸好悟空已经开始了修炼，否则就凭他巴掌大的小身板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跳上灶台，双手用力，沿着锅盖边缘掀开，身体后仰避开升腾起的水汽，悟空惊喜的发现锅内竟热着的一碗蛋羹，倒是省得他现做了。 又四处踅摸了一下，悟空在剩菜里发现了个完整的卤鸡腿，忙将鸡腿放到锅里，又往炉灶里添了几根柴，计算着时间确定鸡腿热好了后，便一手蛋羹，一手鸡腿的向着黛玉房里奔去。 “吱吱，吱吱！” 黛玉费力的睁开双眼，朦胧中，一个仿佛晕着光的小身影在眼前蹦来跳去。 她下意识的想一把握住，不料却握了个空，吓的她一下把似睁非睁的眼给瞪圆了。 悟空见她睁眼，忙跳到桌上，左手蒸蛋右手鸡腿的跳回床上，吱吱示意她赶紧吃。 黛玉撑着床坐起身，看着举着比自己身体还大一圈的碗兀自蹦跳的小墨猴，噗的一声笑，自语道：“这个梦好有趣，空空好大的力气呢，这莫不是哪个守夜婆子的饭，竟被你偷拿来了。” 悟空哪里管那么多，将碗硬塞给她。右手中的鸡腿，更是要怼到黛玉唇边。黛玉宠溺的一笑，呢喃道：“这怪梦，变出了蛋羹，怎的不知变出勺子？” 悟空挠了挠头，只得再次跳下床给她拿调羹去。 黛玉有些神思恍惚的想：“这梦竟然还会补全。”又想，“难不成死过一次，就通了灵窍？空空都会入我的梦了，怎的娘一次不来呢？” 悟空很快便取来了勺子，见黛玉愣愣的，干脆直接舀了一勺嫩滑的蛋羹塞进她微张的嘴里。 黛玉下意识的咀嚼了下，吞咽下去，然后继续一脸微笑的看着悟空。悟空无法，只得将鸡腿上的肉撕的碎碎的，与蛋羹一起，一勺又一勺的喂给她。 第一次伺候人吃饭的大圣简直身心俱疲，唉，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也太难养了。 边上雪雁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声什么，便又睡了过去，死沉死沉的。看的悟空竟然有些羡慕。 第二日清晨，雪雁起来，看着桌上的空碗有些呆愣，昨晚自己忘记收拾了？哎呀，可不能让白芍姐姐发现，否则又要被她和王妈念叨了。 雪雁抿着嘴，飞快的将碗端上带走了。全没想昨晚吃的白粥，怎么这只碗内有残余的蛋羹。 白芍来服侍黛玉梳洗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黛玉竟然好了许多。喜道：“这李大夫不愧是退下来的太医，这医术就是不一样，小姐这才两天便好了许多了。” 黛玉胡乱的嗯了一声，心思都跑到了昨晚那个怪梦去了。奇了怪了，为什么这梦清晰的仿佛真的发生过似的？ 她眼睛四下逡巡，目光蓦的一凝，床头这块油渍是怎么回事?她可是从来不在床上吃东西的！ 心如擂鼓，黛玉浑身吓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颤声问：“空空跑哪里去了？” 白芍不以为意道：“谁知道呢，这东西猴精猴精的，哪里看得住，饭时自己就跑回来了。” 黛玉猛地起身，“不行，我去找找。” 白芍阻拦不及，“小姐，头发还没梳好呢！” 黛玉跑过屏风，突然顿住脚步，踟蹰片刻重新回到梳妆镜前坐好。等白灼给她绾好发髻，披好斗篷，才施施然起身，“走，去前院给爹爹问安。” 主仆二人刚出房门，便遇见了过来探望的林如海。 黛玉眼圈一红，屈身行礼。“爹爹！女儿，请爹爹安。” 林如海忙扶住她，仔细打量她面色，良久才哈哈笑道：“玉儿气色不错，精神头也足，定是大好了，不错，不错！” 黛玉垂目，低低道：“女儿累爹爹担心了。” 林如海笑着摇头：“莫要说这话，来来，我们去用早食，今早刘嫂包了你最爱的豆腐皮小包子。原还想着你不能吃，谁知你竟好了。” 黛玉笑道：“看来玉儿有口福了，不知空空能不能也跟着吃一点？” 悟空赶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这句话，忙吱吱叫着跳到黛玉面前，被她托举着放到自己的肩上。 林如海看着豆豆眼亮晶晶的小猴，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老爷我的墨猴吗？整日不知磨墨，就知道跟着玉儿厮混。” “吱吱，吱吱！”让我老孙磨墨，你想的真美！ “你还顶嘴！” “吱吱？吱吱吱！”你自己没长手吗？！ 黛玉无奈的拢住吵的上头的小墨猴，笑嗔：“爹爹，空空它刚好，你可不要累着他。玉儿已经长大了，可以服侍爹爹笔墨的。” 林如海摸了摸黛玉的双环髻，笑道：“乖女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爹爹怎忍心累着你。”顿了顿，他有些为难，“送墨猴给为父的盐商说这小东西肠胃脆弱，只能以花生、黄豆之类为食。” “吱吱，吱吱！” 黛玉轻轻抚摸着炸毛的小墨猴，眼波流转：“空空这么聪明，我们不如让他自己决定？” 林如海捋须思量：这墨猴虽然珍贵，毕竟只是个文人雅士中流传的物件。前几天明明不行了，跟了玉儿后又好转过来，且灵性更胜从前。可见他们之间是有缘的，既如此，“那就听玉儿的。” 悟空抓着黛玉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兴奋的翻了个跟头。他其实也不清楚墨猴的习性，毕竟花果山可没有这品种的猴子，不过这具躯体已被他初步炼化，算是个不入流的小妖了，还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至于出家人八戒九戒什么的，不管它！ 豆腐皮的小包子，玲珑小巧，成人能一口一个，如黛玉般的闺阁小姐，也能两三口吃完，但是对比小墨猴那小小的巴掌大的身子，可说是大的惊人了。 餐桌上，林如海呆呆看着抱着足有自己三分之一身子大的包子啃的猴子，声音颤抖：“这，这，这猴儿成精了吗？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黛玉下意识的伸手护住小墨猴：“空空前几天不是病了吗？病好后吃的多点很正常，玉儿今早吃的也多多了呢！” 林如海气笑了：“这是多吃点吗？那包子加起来都比他大了！” 黛玉倔强的看着林如海，不说话，只是那回护着小墨猴的手却是更紧了。 半晌，林如海叹了口气，罢了，纵然真是山精野魅附在了这墨猴身上，自己现在又能怎样呢？惹急了他，自家少不得遭祸，不如假作不知安抚住这妖怪，再暗地里寻几个高人。 想到这，林如海便收了脸上神色，笑道：“也许是爹爹少见多怪了，毕竟这墨猴稀有，有些神异之处也正常。” 黛玉这才展颜一笑：“就是这样，爹爹定是想多了。” 悟空左手举着吃剩的半个包子，右手挠了挠脑袋，自己真的吃的很多吗？可是这素包子完全不顶饿啊，等等，这一桌子好像都没啥荤腥？这女娃家也不像穷苦人家啊？昨夜不是还有鸡腿剩下吗？ 在悟空的脑海里，是没有守孝这个概念的，此时的他只觉得万分不解：为何林家的下人比主人吃的还好？ 如此又过了几天，林如海心心念念的高人还没有找到，京都黛玉的外家贾府的人先到了。思量再三，林如海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2章 入贾府 林府，书房。 林如海端坐椅上，看着面前花骨朵似的爱女，良久，终狠了狠心，沉声道：“玉儿，如今你病已痊愈，你外祖母那边来接你的人已经等了好些天了，总不好让人一直等下去，明日你便跟着去。” 黛玉一下红了眼眶，直视着林如海平静的双眼，颤声道：“父亲是因为忌惮空空吗？空空只是吃的多些，不会害人的。” 林如海叹气：“傻女儿，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莫要被他无害的外表骗了。再者，即使没有空空，我也打算送你去荣府住上一段时间。” 他起身，背负着双手，凝视着窗外盛开到荼蘼的梅花：“玉儿，为父年近半百，再无续娶之意，你年纪尚小，又体弱多病，上无母亲教导，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家姐妹去，也让为父放心。” 林黛玉哽咽道：“爹爹春秋鼎盛，可千万不要说此丧气之语。玉儿听爹爹的，只是不能亲身服侍爹爹了。” 林如海并未回身，“说什么傻话呢，爹爹身边几时少过服侍的人？你要是想爹爹了，就给爹爹写信。等过几年你大了，爹爹还要接你回来，送你出嫁呢。” “爹爹！”黛玉跺脚，“我还小呢。” 林如海摆手打断：“一转眼便长大了。不说了，快回去收拾，留意别让那猴子知道。他离了你，说不得没趣自己就离开了。” 黛玉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行了个蹲礼后便离去了。待听得脚步声渐远，林如海才转过身来，面上两行清泪打湿了保养得宜的三缕长髯。 “此一别，不知我父女可有再见之日。” 老父亲泪洒当场，小女儿哭过后却是计上心头。 烛光下，黛玉一身白色里衣，趴伏在巨大的雕花拔步床上，她将粉嫩的双臂垫在颌下，脸凑到悟空的小窝近前。“空空，你除了磨墨，可还会些别的？” 不等被骚扰的开始暴躁的悟空给她吱吱几声，她又自顾自叹气道：“我说错了，自从你病了一场后，你连磨墨都不会了，离了我，可有谁愿意养你啊。” 悟空双手抱臂，静静的看她表演。只听黛玉又道：“你这暴脾气也要改改知道吗？撒娇你会不会？还有，去了别家，万不可多吃。吓到了人家事小，被当成妖怪打死了，那就糟糕了！” 悟空额头青筋蹦了蹦，这丫头在说什么鬼？ 黛玉看了眼博古架上的更漏，雪雁马上就要过来了。她一咬牙，指着桌上一个一尺见方的红漆木书匣，压低声音道：“空空，你愿意跟着我还是我爹？你选我的话，明早五更初，你便悄悄的进到那个书匣里，知道吗？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去。” 见悟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仿佛根本没听懂似的。黛玉急了，“你表个态啊？难不成你更喜欢我爹？” 悟空心底哼笑一声，懒得理这幼稚的小丫头，将身一转，用个屁股对着她。下一刻，两根略显冰凉的手指夹住了他的尾巴尖！ 清晨，黛玉抱着自己的宝贝书匣，在雪雁的搀扶下，跟着奶娘王氏并荣府几个老妇人到码头与同去京师的老师贾雨村汇合。 黛玉的船当先行着，贾雨村带着两个童儿另坐一船，随在后面依附而行。 林如海望着滔滔逝水，再次潸然泪下。也不知伫立了多久，直到再也看不到船影，才转身回返。 刚回到府里，就见一个小厮迎面过来禀报：“老爷，小姐屋里的白芍姑娘来了，说是墨猴不见了，让帮着找找。” “什么？！”林如海又惊又怒，立马猜到了事情经过。“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深吸了一口气，林如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告诉白芍，墨猴被小姐带走了，让她不用找了。” 快步走入书房，林如海提笔，想将墨猴的怪异之处告诉荣国公府，半晌却不知从何处写起。 看着白纸上滴落的墨点，林如海将笔扔回了笔架：罢了，反正那墨猴也就吃的多些，通人性些，自己特意写了信过去，倒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 林如海伫立江边的时候，黛玉也正透过竹帘间的缝隙回望父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止不住。王嬷嬷、雪雁象征性的劝了劝，只说些保重身子之类的车轱辘话，见黛玉不理，也便作罢，自顾或养神，或沏茶去了。 黛玉哭的一抽一抽的，心内如煎。她仅有的三个血脉至亲，活泼可爱的弟弟，只长到了三岁，温柔美丽的娘亲月前也撒手人寰，仿佛无所不能的父亲，好像突然就，老了啊。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 湿透的衣襟处，一个小鼓包突然动了动，随即一抹金色灵活的跳了出来。 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孩，悟空有些手足无措，暗恨自己竟入定到了现在。 左翻右找，悟空总算找到了一条干帕子，心内一边可惜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仙灵之气，一边轻轻的给女孩拭去泪水。 此时距离他炼化喉中横骨还早，否则他便可以告诉这个哭泣不已的小姑娘：凡人，不都是这样吗？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所以他当年拜师菩提祖师，只求一个长生。跳出轮回，不在五行，天地任逍遥，多么的无拘无碍！可惜…… 悟空眨了眨豆豆眼，心内哀叹：都怪这哭哭啼啼的女娃子，害的老孙的眼睛也跟进了沙子似的。 “空空，你会，会一直，陪着我吗？” 悟空背过身去，心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一直呢？诶？你干嘛又揪我尾巴！放手放手！老孙答应还不行吗？反正也就匆匆百年，而已，嗯，而已，很快的。 这日，一行人终于到了京都。 众人弃船登岸，早有荣国府打发来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黛玉上了轿子，摇摇晃晃进了城。从纱窗向外瞧，只见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与别处大大不同。黛玉不由心生出一股怯弱，遂悄悄对藏在衣袖中的悟空道：“早就听母亲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你我都要谨慎小心，莫要行差踏错，被人耻笑了去。知道吗？” 悟空翻了翻眼睛，到底顶不住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见他应允，黛玉顿时开心呲出了一口小米牙：“空空，你最好了！” 轿子行了半日，终于到了荣国府。 悟空趴在纱窗上，眼睁睁见轿子经过了中门，从西角门进了。不由得龇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罩着的小丫头竟然被轻视了！ 黛玉忙将他捧回掌心，小声道：“我毕竟年纪小辈分轻，纵使开了正门也是不敢走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悟空看了她一眼，闷不吭声的钻回了袖子，不动了。 黛玉正要继续安抚，就觉轿子停了下来，另换了几个衣帽周全的小厮抬了。后面的婆子纷纷下轿，围着黛玉的轿子直至一垂花门下，众小厮退出，婆子们打起轿帘，要扶黛玉下轿。 黛玉袖子里还拢着个因觉被怠慢而生闷气的墨猴呢，哪敢让人碰，只好假装整理斗篷躲了过去。 婆子眼内闪过一丝错愕，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着提醒：“姑娘慢着点，仔细脚下。” 黛玉嘴上应着，双手却拢在一起，借着宽大的披风的遮挡努力给炸毛的墨猴顺毛，原本的忐忑拘谨都被扔了八九分。 终于行至了正房大院。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太太上前来迎，黛玉便知这必是自己祖母了，忙要行礼拜见，却早被老太太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黛玉想起早逝的母亲，不禁悲从中来，也哭个不住，直到袖子里传来一股不可忽视的推力。 黛玉吓的打了个哭嗝，眼泪霎时止住了。屋子里正努力陪哭的众人，被她这嗝一打，顿时安静了一瞬。 贾母也哭不下去了，忙松开她让人给看茶，又上了瓜果点心。 黛玉羞了个大红脸，强撑着给贾母行了全礼，又被贾母拉着，一一拜见过大舅母邢夫人、二舅母王夫人、珠大嫂子李纨。不多久，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也到了，大家互相见过，归了坐。 因见黛玉身体怯弱不胜，便问她常吃什么药，怎么不急着治疗。 黛玉道：“我自来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近日才稍微好些，只偶尔吃一丸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语未了，帘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接着帘笼一挑，走进来一个彩绣辉煌、神仙妃子般的女子来，众姊妹介绍说是琏嫂子。 黛玉听母亲讲过这宁荣二府的情况，自是知道这是大舅贾赦之子贾琏的妻子、二舅妈王夫人的内侄女王熙凤，忙含笑上前见过。 又是好一番寒暄，黛玉记挂着袖中的墨猴空空，怕它被憋坏了，只觉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到茶果撤下，还要去拜见两个舅舅。 先随大舅母邢夫人去了大舅家。大舅舅贾赦让人传话，说了些暂不忍相面，把这里同自己家一样云云的客气话。 黛玉垂首听了，谢过大舅舅，又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开去拜见二舅舅。 二舅母王夫人客客气气的请黛玉炕上坐了，说二舅舅斋戒去了，以后再见罢。 黛玉应了一声，又听她抱怨家里有个“混世魔王”，怎样怎样顽劣，千万不要理他。 黛玉自是知道她说的是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哥，正随口应承着，便觉袖子里有了动静。她担心空空无聊，便从桌上抓了几粒花生，细细剥了，自己吃一颗，再扔两颗进袖口。好在王夫人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屋内服侍的两个大丫鬟垂首敛目，也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倒是让她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说老太太那里传饭了。黛玉便起身，随王夫人到了贾母所住后院。 贾府人多，规矩也多，单单吃个饭就让黛玉觉得累的不行。规规矩矩坐了，寂寂然吃完，又被伺候着漱了口，洗了手，奉了茶，才算告一段落。 安箸的熙凤、进羹的王夫人、捧饭的李纨告辞离开，各自去用饭。贾母依旧拉着黛玉坐在身侧，问她读什么书。黛玉道：“刚读了《四书》。姐妹们都读什么书？” 贾母哈哈笑道：“她们啊，不过是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迎春还好，依旧微微的笑着，探春则皱了皱眉，颇有点不服气，惜春低了头，让人看不清表情。黛玉心头一紧，自己莫不是说错话了？ 好在此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丫鬟话音未落，已经进来一位年轻公子。黛玉一见，大吃一惊，心下想到：“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何等眼熟到如此！” 悟空也从袖口探出头来。呀，真的是好个皮囊，就是脂粉气太重，点点男子气概也无。 宝玉拜见过贾母，被赶着回去见过亲娘王夫人。不多时回来，又换了一身衣服，被贾母引着，和黛玉相见。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个妹妹，忙上前作揖。 黛玉还礼后，两人一左一右挨着贾母坐了。宝玉细细打量着这个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妹妹，突然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听闻这话，黛玉尚未表态，悟空已气的七窍生烟：好你个色中饿鬼！看老孙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察觉到袖内动静，黛玉暗叫不好，忙将袖口一掐。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异样还没被主人察觉便消散了。那边厢宝玉还在滔滔不绝：“……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在贾母的笑声中，宝玉走到黛玉身边，来抓她的手，亲热的问：“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将手背到身后，身子后仰，语气淡淡：“只读了一年，胡乱学完了《四书》。” 宝玉讪讪的缩回了手，讷讷道：“妹妹这进度，我竟不如了。” 贾母见宝贝大孙子为难，忙将他抱在怀里安慰：“你本就不喜这些，进度自是慢些。你林妹妹也说了，她是胡乱学的，真要研究透了，一年够干什么的？乖宝玉，快别不开心了。” 宝玉这才转悲为喜，又来问黛玉名字是哪两个字，黛玉说了，又被追问表字，黛玉摇头说不曾有字。宝玉拍手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黛玉蹙眉不答，探春便问出处。 宝玉笑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间若蹙……” “莫要说了！” 黛玉站起身来，蹙着她的罥烟眉，努力压抑着怒火：“还请表哥放尊重些，莫要拿这些浑话来说。” 她擦了擦眼睛，“我也是正经人家小姐，不是给你打趣来的。”想着自己孤苦的身世，黛玉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反正行李也没整理，不如让我还回维扬好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贾母忙一把拉住了她，道：“你这个玉儿，怎的比那个还不让人省心。不过是句玩笑，怎的气成这样？” 屋内众人也纷纷围过来，出言安慰。宝玉更是被吓的面色发白，也抹起了眼泪：“我真的没有不尊重妹妹的意思。” “宝玉只是一时失言。” “他平日里混惯了，胡言乱语的。” “就是，若是当真，早就被他气死八百回了。” …… 第3章 我有伴生仙猴 黛玉被众人围着，眼见走不了了，心内叹了口气，只好冷着脸任由贾母按着坐了下去。 贾母叹道：“你这脾气，真是像极了你娘。” 黛玉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到底没忍住心中的好奇：“我娘以前是怎样的呢？” 贾母目泛回忆之色：“你娘啊，是那一代唯一的女孩，生的又好，又是最小的，我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指了指宝玉，贾母笑道：“是宝玉远不如的。” 屋内众人神色各异，有认识贾敏的，不禁面露感慨，不认识的，如三春，则满脸向往。 就听贾母继续道：“等她长大时，来说亲的人简直要踏破门槛。这丫头偏偏看上了你爹的才华风流，我怎么劝也不听，那牛脾气，我能怎么办呢？只得随她。可怜我母女从此天各一方，如今更是……早知今日我说什么也要……” 擦了擦眼角，贾母长叹口气，一手拉着宝玉、一手拉着黛玉，“你们两个冤家，第一次见面就吵成这样，以后还不知要闹成那样。宝玉，这事是你的不对，怎能拿你妹妹的名字、长相打趣？黛玉你也有些太小性儿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接来，你一言不合就要走，可太伤外祖母的心了。” 见黛玉沉默，脸上似有悔意，贾母连忙给宝玉使了个眼色。 宝玉想了想，伸手将颈上的玉摘了下来：“好妹妹，不要生气了，我将我的玉送你赔罪好不好？” 黛玉见他态度诚恳，又见满屋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便缓和了脸色：“谁稀罕你的玉，还是自己收着。” 宝玉见她态度软化下来，嘿嘿笑道：“确实，这确实算不得什么。林妹妹天仙样的人物，想来也是有玉的。” 黛玉不知他为何得出自己也有玉的结论，只如实道：“我却是不曾有，天下间也就听闻了你这一个衔玉而生的。” 宝玉呆了一呆，突然将那玉狠命向地上摔去，骂道：“什么稀罕物！连人的高低都不分，还说什么‘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众人被吓的够呛，忙要争着去拾玉，却见那玉不曾摔到地上，正好好的被一只小猴抱在怀里。 黛玉见了，一时又气又忧，又担心悟空被众人踩到，忙弯身将他抱起，“你怎么跑出来了？可有伤到？” 悟空兴奋极了，随意吱吱叫了两声示意自己无事，手上却将通灵宝玉不住的摩挲：这竟是一块补天石幻化的！虽和自己诞生的那九窍仙石不能比，也算是个难得的好东西了。诶？这东西竟生灵了？ 黛玉见他抱着通灵宝玉不撒手，又见众人一副神色微妙的样子，忙将玉从他手中抽出，“你要玩的话，我那里有不少好玉，这个是人家的。”说着便将玉递给了宝玉身边一个眉眼温和的大丫鬟。 那丫鬟细细看了，见宝玉无损，这才松了口气，掏出一方丝帕，仔细擦拭了，递给贾母。 贾母指着宝玉怒道：“你好端端的摔它做什么？仔细你娘知道，还不好生慎重带上！” 黛玉心道：怪不得二舅母说他疯疯傻傻，以后千万要远着些才是。 见宝玉不接通灵宝玉，脸上还是一副闷闷的表情，事情又是自己一句话引起的，黛玉想了想，将手中墨猴举起笑道：“你有通灵宝玉，我也有伴生的仙猴。我读书时，他能给我磨墨翻书；我伤心时，他能逗我开心帮我擦眼泪；我病时，他还能给我喂药呢。” 听得此言，屋内顿时响起了阵阵笑声，都道是黛玉小孩子乱说的，只有宝玉当了真，眼露羡慕之意，“那妹妹的仙猴确实比我这劳什子玉强的多。” 贾母见他终于回转心思，这才松了口气，拉着他的手亲自为他带上通灵玉，嘱咐道：“以后万不可摔它了。” 被黛玉举在掌心的悟空一脸懵的看着补天石离他而去，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了黛玉的一番离奇发言，不禁跳脚： 不是小丫头，你咋凭空污人清白呢？我不就在你病中给你喂过几回饭吗？对，我承认我是给你擦了眼泪，但那绝对是因为仙灵之气，才不是安慰你呢！还磨墨翻书？那绝对不能够！小丫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黛玉见他闹的厉害，担心惹众人不快，便重新将他放回了袖中。 眼见天色已不早，黛玉的奶娘王嬷嬷便趁机询问黛玉的房舍。 贾母道：“这样，把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把你林姑娘暂时安置在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 “外祖母！” 黛玉哪能同意，同住的话，空空的秘密岂不是瞒不住了？她也顾不得规矩了，反正她已经闹过一场，被说小性儿，索性小性儿到底。 她瘪嘴道：“我才不要睡表哥睡过的地方呢，再说都三月天了，能冷到哪儿去？来的路上，我看府上还有好多空房间。外祖母，随便给我一间罢。” 贾母脸上慈爱的表情险些撑不住，半晌道：“你娘当年的闺房还留着，我总盼着她能过来小住，没想到……你是她的女儿，想来也不会忌讳这个。” 黛玉想起母亲贾敏，眼圈一红，蹲身行礼：“能住进当初母亲的屋子，是玉儿的福分。” 贾母点了点头，闹了这么半晌，她也有些精力不济了，想说就这样散了，转眼看到一旁侍立的鹦哥，想到原先的打算，贾母道：“鹦哥，从今儿起，你便跟着林姑娘。带她们去院子右侧那座二层小楼歇歇。有什么缺的，去找凤丫头领。其余人手，也是配好了的，和迎丫头她们一样。” 想了想，贾母自觉没什么遗漏了，便挥手让众人退下。 黛玉一行三人，跟着鹦哥，出了院落后门，又往右行了百十步，便见到了一座飞檐翘角的二层小楼。楼前是一片小花园，开着些牡丹、迎春，粉的黄的十分热闹。楼后面是假山流水，几竿修竹，又显出几分清幽雅致。 鹦哥给开了门，几人依次入楼，只见一楼五间房，正中是客厅，边上有茶室、下人房、洗漱间，最里侧还有间小厨房。 黛玉将袖子中的悟空扒拉出来，让他看看以后的住所，欣喜道：“以后我们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自己做了。” 王嬷嬷、雪雁连连点头，她们新来，与这府里的下人都不熟悉，能自己做饭，自是极好的。 开窗通风，将各屋烛火点燃，几人提着灯笼，沿着木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比较空旷，只隔了三间出来，正中是间小书房，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摆着书架、棋盘、瑶琴等。两侧开了小门，左侧摆着巨大的绣架，应是绣房，右侧便是黛玉起居的地方了。 黛玉推门进去，只见一张和自己林府中的床相差仿佛的红木雕花拔步床，粉紫色的纱帐，葱绿色的缎面褥子，微微有些陈旧，黛玉抚摸着，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鹦哥见她哭的伤心，也不好多劝，便扶着黛玉在绣墩上坐了。自己则告诉一声，领着王嬷嬷、雪雁开始整理起屋子来。很快，贾母给黛玉配的几个做粗活的丫鬟婆子也到了。 几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透前，将屋子收拾出个大样儿来。 黛玉伤心了一阵后，也打起精神，打开随身行李，将自己的贴身物件整理放好。悟空见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自己到处跑着熟悉环境去了。 等黛玉躺在凤姐儿派人送来的崭新的被褥上时，外面鼓声已响了三遍。 楼顶，皓月高悬。 悟空吸收了几轮月辉，到底有些不放心初来乍到的小姑娘，便沿着楼顶的飞檐滑下，跳入留了个缝隙的小姑娘的窗子。 昏黄的烛火下，小姑娘正缩成一团，抱着被子默默流泪。 悟空心底叹了口气，熟练的跳上床头柜找出巾帕，给小姑娘擦脸。就听小姑娘幽幽道：“空空，我是不是好坏？” “吱吱！”才不是，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想老孙当年……唉，不提也罢！ “外祖母一定讨厌死我了。” “吱吱。”管他呢。 “还有那位宝玉表哥，其实我也觉得他面善的，想与他好好相处，可又不喜他的轻薄。” “吱。”你眼光真差，就那油头粉面的，啧啧，随你。 “其实母亲病中的时候，曾说过要把我许配给他的。” “吱吱？！”你还这么小！那臭小子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的，你娘这什么眼光啊？ “算了，以后还是远着他些。” 停了半晌，悟空都以为她睡过去了，一个小小的、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听说婆媳关系很难处的，二舅母她好像不喜欢我。” 悟空挠头，心说你怎么看出来的？为啥老孙没察觉？她不是对你挺客气的吗？ 凝神等了半天，也不见黛玉继续往下说。悟空定睛一看，只见小丫头呼吸均匀，双眼紧闭，似是睡熟了。 悟空只得压下好奇心，用体内少的可怜的法力给屋子施了个保暖咒。 黛玉天生体弱，禁不住一点风寒。这屋子虽然保养的还好，到底南北气候不同，又许久不曾住人，有些湿冷。 为了不继续伺候一个病倒的小姑娘，悟空只好奢侈了一把。 体内法力瞬间空了大半，悟空顿感身躯沉重了几分。一步步爬回自己的小窝里，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 悟空边吸收着空气中残余的仙灵之气修复自己的神魂，边寻思着怎样把那块补天石偷来，怎样灭了那石灵，怎样夺舍了它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噗地一声轻响。黛玉睁眼看去，就见微弱的月光下，一只小小墨猴，双腿还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身子却躺倒了，毛乎乎的小脸上，嘴微微张着，难得显得有些呆。 黛玉不禁莞尔，欠身将被他扔到一边的小被子给他轻轻盖上，这才真正沉入梦乡。 第4章 悟空游太虚 时光匆匆，转眼过了三年。 三年里，贾母对黛玉万般怜爱，饮食起居，一如宝玉。这无形中也让黛玉同宝玉的相处时间大大增加，让她远离宝玉的打算落了空。况宝玉天生对漂亮女人有一股柔情在，又惯会哄人开心，相处时也没有时下男子面对女人时的高高在上，时间久了，黛玉便与他亲近了许多。 悟空在来贾府的一年后，终于炼化了喉中横骨，可以口吐人言，只是他实力太过弱小，不敢显露于人前。之后不久，他也终于弄明白了那块补天石的来历。 那是一个深夜，悟空潜入宝玉的房间，将通灵玉佩偷了出来。被唤醒的石灵显得傻乎乎的，悟空稍一套话，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了。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他经锻炼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具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堪入选，便每日自怨自叹，悲号惭愧。 后偶遇一僧一道，听他们说起红尘中的荣华富贵，便动了凡心，求他们携带入红尘，在富贵场中、温柔乡里受享几年。 为了他不至于沦为垫脚的，那僧人大施佛法，将他幻化成了一块美玉，又正好绛珠草、神瑛侍者等一干风流冤孽要造劫历世，他便被夹带了其中，随神瑛侍者投生在了贾府。 悟空听得一阵无语，补天确实功德无量，可那功德是娲皇的，三万六千五百块补天石，早就与天融为了一体，那还有什么自我？被剩下的这蠢物，真是运气爆棚！偏偏它还不自知，就知道唉声叹气。被人稍稍一引导，就主动跳到凡间来历劫了，历劫是好玩的吗？一旦失败，轻则折损道行，重则神散魂消！ 真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被悟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石灵都懵了，半晌才颤巍巍的问：“猴哥，你是说我可以修炼？” 悟空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懒得回答这弱智的问题。 石灵语气越发小心翼翼：“这修炼要怎么做？” 悟空奇怪的看着他，“吸收日精月华啊，这不是每个开了灵智的妖精本能就会的吗？” 石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果然资质粗蠢，天下废物第一！别的妖精都会修炼，就我不会！哇呜呜……” 悟空被他哭懵了，“等等，你一石头，至于脆弱成这样吗？” 石灵不语，哭的更大声了。 悟空龇牙咧嘴：“别哭了！再哭揍你！” 石灵立即收住悲声，收的太急甚至打了个哭嗝。冥冥中，悟空仿佛看到了一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叹了口气，他本来想弄清这石头来历，确定它身后没人后，行那夺舍之事。如今……还是算了，万一被这躯壳影响了脑子，也变得这么蠢，那就太可怕了。 最终悟空耐不过石灵的再三央求，将最基础的灵物修炼法传给了他。 一石一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朋友。开始时悟空常趁人不备，偷偷将石头所幻化的通灵玉带出来晒月亮。后来他俩都嫌麻烦，悟空干脆照着通灵玉的样子做了个假的，行了一招李代桃僵，又将补天石重新幻化一番，成了个普普通通四四方方的骰子形状。 这骰子某日被黛玉发现，又见悟空喜欢，便用金线织了个小网兜，将它装了，给悟空挎在了肩上。 三年中，贾府上下也都认识了黛玉养的这只颇通人性的小墨猴，见他背着东西到处跑也能泰然处之，谈笑自若了。 这日，荣国府大门洞开。 王夫人亲自带人，迎了孀居的妹妹薛姨妈一家入府。不久就传出了薛家入住梨香院的消息。 黛玉平静的生活，随着薛家的到来，起了波澜。 有时候，一件东西你觉得可有可无，可一旦有人来抢，那么，这件东西就显的珍贵了起来。 薛姨妈有一子一女，儿子薛蟠，不学无术，终日斗鸡走马，刚吃了人命官司，在贾雨村的斡旋下，才能安然无恙；女儿宝钗，刚满十三，生的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是入京待选的。 宝钗不仅容貌丰美，更是行为豁达，随分从时，倒衬的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因此小丫头子们都喜欢找她玩，三春与她也日渐亲厚起来，宝玉更是常常宝姐姐前宝姐姐后的喊。 黛玉初时只觉一股无名火升腾，后不知怎的竟被激起了胜负欲。 你找探春下了半日棋，我邀探春过来品茗谈诗；你找宝玉说话闲聊半个时辰，我去找他聊两个时辰的；你讨好王夫人，我多哄哄老太太…… 两女别苗头，有心人都看出来了，只是都不曾当面点破。悟空无意中听到贾母和王熙凤的聊天，才意识到自己罩着的小姑娘，最近为何总是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 知道了原因，悟空也没打算插手。根据那蠢石头——孙大石所说，那一僧一道曾言一干风流冤孽正下凡历劫。已知这贾宝玉是赤霞宫神瑛侍者，那灵河畔的绛珠草，估计便是黛玉了。其余，迎春、探春、惜春，史家的湘云，还有这个宝钗，必是这些风流怨鬼中的了。 悟空虽不知何为绛珠草，但只看她的转世身的眼泪，能治最难治的神魂之伤便可知，这绝对是无上仙品，小小一个神瑛侍者自是配不上的，但如果黛玉自己愿意，他也不会横加干涉。 当然，如果这贾宝玉三心二意，终选了宝钗，他会更开心。毕竟要他眼睁睁看自己养的小白菜，被二师弟那样的东西给拱了……天，简直不能想，心好痛，想杀人！ 这日，听闻东边宁府中花园内的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要办赏花宴。悟空正闲着无聊，他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便挎着装有孙大石本体的包包跑过去凑热闹。 下人见他过来，也不驱赶，笑呵呵的倒好酒，摆上果盘，任他自取。 正酒酣耳热之际，悟空注意到宝玉随一个袅娜纤巧的美人走了。他心中升起一丝好奇：这小子怎的满面桃花的样子？ 一双金瞳转了两圈，悟空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跳下酒桌，三两下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因不愿浪费法力，等悟空凭着嗅觉，找到宝玉所在时，就见他的生魂正晃晃悠悠的跟在一个女人身后走，不知要去哪里。 悟空心中一跳，忙让孙大石帮忙看护好肉身，自己神魂出窍化作宝玉头顶发饰中的一颗珍珠，跟着去了。 宝玉混混沌沌，悟空却看的分明。前面那女人，或者说女鬼分明用某种手段短暂打开了阴界门户。 在宝玉惊叹朱栏白石，绿树清溪，好个所在时，悟空却看到了鬼影憧憧，阴风呼号。 引路的女鬼消失，转眼又化成个仙女模样作歌而出：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宝玉已看的痴了，傻傻的上前套近乎。 女人自称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来邀请宝玉品茗饮酒，听歌看舞。 宝玉自是千肯万肯的应了，看的悟空冷笑连连：不过是一个千年蜃精死后所化的怨鬼，装的还挺像回事，我且看你意欲何为！ 很快就到了所谓太虚幻境，两边有一副对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悟空体味着这对联，真真假假，假，贾！没等他想明白有何玄机，宝玉已过了孽海情天，到了薄命司。 迎面十数个大橱，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 宝玉一心找自己家乡所在的封条，又在警幻的冷笑声中搞明白了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 在警幻的默许下，宝玉先翻开了金陵十二钗又副册，悟空跟着探出了神识，只见上面有图有字，宝玉不懂其意，悟空倒是看出了两分。霁月难逢，彩云易散，温柔和顺……鲜花，破席，文字游戏？看图猜人名？ 可惜悟空记得的女人名字有限，一时也没对上号，宝玉已经丢下这本，翻开了金陵十二钗副册，没看两页，只觉不懂，便又弃了，取了正册翻开。 只见头一页上便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词，道是：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悟空这次一下便猜到了，这说的是林黛玉和薛宝钗。玉带挂在林中，这…… 悟空又想到这里是所谓薄命司，黛玉不止榜上有名，还排在命最不好的首位，登时大怒，就想如昔日在地府所为，将黛玉相关划去。 突然又想道：这又不是生死簿，划去也没用啊！ 思来想去，悟空下定决心：等回去就给那林如海托梦，让他给黛玉改个吉利点的名字！ 思虑间，宝玉已翻完正册，又被警幻拉着换了个阴气更重的所在。 “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 随着警幻一声喊，阴宅中走出几个幻化成仙子样的千年厉鬼来。 一见了宝玉，厉鬼们便埋怨道：“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怎么却引了这浊物来污染这清静女儿之地？” 宝玉顿觉自身污秽不堪，吓的只想退走，手却被警幻拉住。她笑吟吟解释一番，说本是去接绛珠的，路上偶遇了宁荣二公的灵魂，拜托她以情、欲、色等事规引宝玉，她感念二公的慈爱之心，便引了宝玉过来。 众厉鬼或低头不语，或抬头望天。悟空心底已经将这警幻骂了数遍。这话，你骗鬼呢？哦，你还真的是在骗鬼。 宁荣二公都死了多少年了，地府能任由他们灵魂在外游荡？还有所谓慈心就更可笑了，宝玉才多大？十岁！毛都没长齐呢，求你要教他情、欲、色？你是想让他做个色中饿鬼，还是想他看破红尘？ 宝玉兀自不觉，乐呵呵的被警幻拉进了阴宅内，全然沉浸在幻象中，傻乎乎问所燃的是什么香。 警幻冷笑着将这香吹了又吹，重点突出材料多么珍贵，炼制多么复杂不易，最后才说叫“群芳髓”。 大家入座，鬼仆捧上茶来，宝玉又问何名，警幻又冷笑着说了一堆，来凸显此茶——“千红一窟”的珍贵。 少刻，又有鬼仆过来摆放桌椅，上酒上菜。宝玉又问酒何名，固有的套路再走一遍，悟空又认识了一种叫“万艳同杯”的酒。 饮酒间，又有十二个美貌女鬼上来演新制的《红楼梦》十二支。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 歌罢舞歇，宝玉一堆催情的阴物下肚，又被警幻秘授云雨之事，很快便与一个唤作可卿的艳鬼滚做了一团。悟空觉得辣眼睛，便趁一人一鬼你侬我侬之时，化作一小虫飞走了。 第5章 欲回扬州 离开所谓的太虚幻境，悟空在阴风中又不知行了多久，忽至一个所在：荆榛遍地，虎狼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这黑溪深有万丈，遥亘千里，其内又生活着众多夜叉、海鬼。法力不能使，飞鸟不能度。 悟空正发愁，只见水面飘来一木筏，上面立着两个身穿灰衣的人，见着悟空看过来，为首的灰衣人拱手做礼：“敢问这位道友，可是要过这迷津？” 悟空也拱了拱手：“老孙有礼了，敢问如何称呼？” 为首灰衣人笑道：“孙道友称唤我木居士、唤他灰侍者即可。我观孙道友神魂内蕴华光，想是有大神通之人，怎流落到这怨魂界？” “怨魂界？” “正是，地府之主为安抚那些生前有些功德，却遭遇不公横死的一干厉鬼，以大法力开辟了这怨魂界，给他们存身，以希他们能早日散去执念，重入轮回。我观你来的方向，莫不是从警幻仙子的太虚幻境来的？” 见悟空点头，木居士捋须笑道：“运道，运道！这怨魂界被人屠岭和太虚幻境两大势力占据，相比之下，这太虚幻境行事更为温和，里面的女子，譬如西施、文君、杨妃等，都是三界少有的绝色，很多人都想进去结个善缘呢。” 他暧昧的笑着，看着悟空这毛脸雷公嘴的模样，连连摇头，直呼：“可惜，可惜。” 悟空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敢问木居士，过了这迷津，是个什么所在？” 木居士道：“是为西方灵界，那里有一条灵河，与迷津同入苦海，余的我便不清楚了。” 悟空疑惑道：“我只听说过灵山，不知这灵界为何？” 木居士诧异道：“灵界是我们生活的家园啊。自出生起我便在这灵界了。你说的灵山，我倒是没听说过。” 悟空又问：“那你可知道天庭、人间？” 木居士道：“不曾听说过天庭，但人间我是知道的。灵界有一条灵河，据说灵河底部连通的就是人间，常常有小妖们不听话，我们就会吓唬他们，说再不听话就把你扔进河底去人间渡劫。” 悟空心说：这灵河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分隔人间界与天界的天河？ 木居士见他沉思不语，催促道：“孙道友可要渡这迷津？” 悟空回神，抱拳道：“多谢好意，只是今日出来久了，恐家中女娃娃担心啼哭，改日再来麻烦居士。” 木居士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笑声未歇，那木筏已如离弦之箭，消失在了悟空眼前。 悟空沿着迷津走了一会儿，突听有说笑声传来，悟空忙化为一只蜜蜂，隐在荆棘丛内。 不多时，一男一女手挽手走了过来。正是宝玉和他云雨的对象可卿，两人卿卿我我，走走停停，来到此处却被迷津拦住了去路。 两人犹豫间，就见警幻追了过来，说明此处种种不凡，让他俩赶紧回头。不料此时，迷津内冲出许多夜叉海鬼，抓住宝玉的脚踝，生生将他拖了进去，惊的宝玉大呼：“可卿救我！” 悟空看的直乐，同时也明了了离开此地的方法。那些夜叉海鬼分明就是阴魂幻化来吓唬宝玉的，看似是将他拖入了水，其实只是打开了空间节点，将他重新扔回人间界罢了。 待警幻两人走后，悟空重新化出身形，在宝玉离开处摸索，果然发现了一个连通两界的薄弱空间节点。悟空恍然，想来宁国府也有这么一个空间节点供警幻出入。 悟空不知他们是如何出入的，但一力破万法，他灵台一片清明，神念定位宁国府所在，然后运足神力，伸手一划，果然露出了一个旋转的空间通道。一步踏入，再睁眼时，悟空已回到了宁国府。 孙大石见他醒来，松了口气：“大哥，你方才去哪里了？” 悟空摇头，“等会儿再说，我有急事。”说着，翻墙过院，不多时已回到了黛玉所住的小楼。 黛玉正在午睡，只觉脸颊上一股毛茸茸的触感，鼻子痒得厉害，不由连打两个喷嚏，睁开了眼睛。“空空，你又闹我！” 悟空吱吱叫了两声，随即想到了什么，见四下无人，索性口吐人言：“丫头，你改个名字！” 黛玉一双丹凤眼登时瞪成了圆凤眼，“你，你，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悟空有些懵，这丫头的反应不对啊，“你怎知我会说话？你不怕吗？我可是天下第一大妖怪，会吃人的！”说着，做龇牙咧嘴状。 黛玉噗的一笑，将他小小的身子捧了起来：“你还第一大妖怪？笑死个人了。好，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大妖怪，我也不信你会吃人。” 小墨猴鼓起了脸颊，两手叉腰，做出很是气愤的样子，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身上，金灿灿的一团，仿佛会发光一样，黛玉不禁痴了。 “妖怪不仅能说话，还会化成人形对不对？你人形是怎样的？好不好看？” 悟空有些得意，他有七十二般变化，什么样的变不出来？又想到如今自己法力低微，禁不住这般消耗，便有些泄气，转移话题道：“你觉得‘吉祥’这个名字怎样？或者‘如意’？都不喜欢？” 黛玉嘟嘴，不满道：“我的名字不好听吗？干嘛要改？还吉祥、如意，这哪是正经名字嘛！” 悟空摇头摆手，“你的名字好听是好听，但是太不吉利了。听我的，改了罢！你不喜欢‘吉祥’、‘如意’，那就再想个好的告诉我，天黑后我给你爹托梦，让他做主给你改名。” 黛玉哪里肯依，抱着悟空揉来捏去，直把好好一只墨猴揉的毛毛凌乱，整个膨大了一圈。 悟空两眼无神，心中无比悔恨：自己真是把这丫头宠坏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在黛玉的再四追问、“蹂躏”下，悟空只得将自己如何随宝玉去了太虚幻境，如何发现她的名字出现在了金陵十二钗正册，并《红楼梦》曲子一事娓娓道来。 黛玉开始时还对悟空所说的这段经历满脸向往、好奇，等听到后面，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眼底夹杂着恶心、不甘、不解……不一而足。 等悟空讲完，黛玉缓缓勾了勾嘴角，低低道：“空空，你先去玩，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女孩靠窗站着，盯着地上的影子发呆。影子从小小一团，逐渐倾斜、拉长…… 等悟空转了几圈回来吃晚饭时，发现女孩正在收拾行李。一旁紫鹃——也就是原来的鹦哥、雪雁等丫鬟，正在苦劝：“小姐，就我们几个上路，太不安全了。” “小姐若执意回去，我们也得先秉明老太君，请她老人家派人护送才是啊。” 就连一向不喜欢往黛玉面前凑的王嬷嬷也被惊动了，她不到四十，却拄着根拐杖，指着黛玉教训道：“姑娘，你说你住的好好的，你这是闹哪出？” 黛玉抬眼看了她一眼，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王嬷嬷下意识一哆嗦。 王嬷嬷很快回过神来，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火冒三丈，“你好歹是吃我的奶长大的，瞧瞧，你这是什么眼神、什么态度！这荣国府给你吃好的穿好的，这么好的屋子给你住着，上到老太太、两位夫人，下到丫头、婆子，哪个给你委屈受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走，反正老婆子我不走！” 说着，转身咚咚咚的下楼去了。 黛玉冷笑，扬声道：“那你就留下来好了。” 雪雁看看黛玉，又看看气的背影直哆嗦的王嬷嬷，小声道：“小姐，我回房收拾东西。” 黛玉刚嗯了一声，雪雁便慌里慌张的追着王嬷嬷跑了。 屋内便只剩下了紫鹃，黛玉边收拾书本，边淡淡交代：“你是外祖家的家生子，本就是暂时指过来照顾我的，如今我要回家去了，你还继续回外祖母那里，服侍外祖母去。” 紫鹃擦了擦眼睛，强笑道：“小姐说笑了，既然老太太将我给了你，我就会一直跟着你。” 说着，便手脚麻利的帮黛玉收拾起了细软。 黛玉有些怔愣的看向她：“可是，你家不是在这里吗？” 紫鹃苦笑：“我娘早死了，爹又娶了媳妇，有了弟弟妹妹，少了我一个，不妨事的。” 良久，黛玉忽的一笑：“那你就跟着我，只有一样，我是再不回来长住的，你要考虑清楚。” 紫鹃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信。她曾听贾母说过林家情况，林家几代单传，族里都没人了，林如海年近半百只得黛玉这么个女儿，他若没了，黛玉只能靠外祖家。紫鹃私心忖度着当初林如海送黛玉过来也是这个意思。 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贾母等人。 不等黛玉过去辞行，贾母就带着贾府众人急吼吼过来了。 贾母搂着黛玉，一阵心肝肉的喊：“好孩子，怎么突然要走？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你委屈受了？快快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做主！” 王熙凤帮腔道：“就是，告诉二嫂子，二嫂子帮你出气！” 三春、宝钗等纷纷点头附和：“我们也帮你，不过你倒是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众人中，只有宝玉有些心虚，他刚刚与袭人成就了好事，黛玉就闹着要回家，她莫不是喜欢自己所以生气了？可她怎么知道的？况且袭人本就是自己的丫头，即使以后……也碍不着她啊？ 黛玉窝在外祖母温暖的怀里，听着众人关心的话，心里刚一暖，又想起那判词，顿时又坚定了起来。 轻轻挣脱了贾母怀抱，黛玉直挺挺跪下，给贾母磕了三个头：“这些年多谢外祖母、两位舅母、嫂子、姐妹们照顾，我没受什么委屈，只是想家了，想回去陪陪爹爹。” 眨了眨眼，将泪意压住，黛玉强笑道：“午睡时梦到了娘亲，她，她怨我不应该把爹爹扔下，自己来这里享福……” 这话，将众人千般、万般挽留的话都堵住了。历代都是以孝治天下，当今更是亲为天下表率，每天都要给太上皇请礼问安，对老太妃也是敬爱有加。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贾母作为宁荣二府的老太君，多少知道一些朝堂局势。近来朝堂上的斗争越发激烈，林如海作为皇帝挥向太上皇势力的一把刀，想来日子怕是…… 贾母想到这里，叹息一声：“罢了，你要回去尽孝，我也不能拦着，只是不能这样着急忙慌的走。你等两天，一则好好和大家伙告个别，二则也给你琏二哥留点收拾行李的时间。他这做哥哥的，护送妹妹回家也是应当。” 黛玉推辞不过，只得领了外祖母的好意。 闹哄哄的人群终于散去。 深夜。 一个有些跳脱的男声突然响起：“你真的梦见你娘了？” 黑暗中，黛玉睁着眼睛，微微苦笑：“我骗人的，自从娘去了，我还从未梦到过她。即使她真来骂我，能见她一面，我也是开心的。” 白天时受到的刺激太大，女孩此时本能的想多说说话。 “她应该是怨我的。” “老话说属羊的女孩不好，克亲。弟弟身死的那天，娘一眼都没看我。后来，她依然待我极好，我便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直到她也病倒了。最后的那些日子，我每日过去陪她，她有时候一天也不和我说话，有时候却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说我的亲事，仿佛恨不得我马上就嫁出去。” “有一回，我无意中听到王嬷嬷和她儿媳闲话。她说：‘林家这丫头是个妖怪、灾星，要不怎她出生的那天园子里的花都开了，第二天又都败了？ 她自己病歪歪的，倒是比她身板儿强的多的小少爷先没了，我看夫人这光景，也没多少日子了，说不得老爷也要走在这丫头前头呢！想想给这么个怪物吃过奶，我就又怕又恶心……’ 我哭着去找娘，将听来的话说了，娘当时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后来娘骂了王嬷嬷，扣了她的月钱，让她给我道歉，我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原谅了她。因为，我很怕她说的是真的。之后不久，娘就死了。” 隔了好半晌，女孩含着哽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空空，你真的是空空吗？” 悟空等了三年多，终于等到了黛玉的这句问话。他可以编些瞎话，轻易搪塞过去，但他不屑这么做。 “傻丫头，你的空空早死……轮回去了。老孙只是借用下它的壳子。正式认识下，我姓孙，名悟空，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叫我空空。” 空气静默。 半晌，一个女声幽幽响起：“你看过大闹天宫这出戏吗？” 悟空震惊了：“什么戏？大闹天宫？”难道自己的事儿竟传了凡间，还被编成了戏文？ 黛玉道：“这出戏里的猴子，也叫孙悟空，不过他比你厉害的多，一只猴儿就能将十万天兵天将杀得人仰马翻，是个盖世英雄。”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厉害。”悟空难得谦虚了一句。 “反正比你厉害就对了，那可是齐天大圣啊！”黛玉哼哼道：“好了不说了，我要睡了。” 悟空有心说自己就是齐天大圣，如今只不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早晚有一天会…… 算了还是先睡。按现在这修炼速度，这丫头这辈子是见不到自己威风的样子了。 第二日继续收拾行李，悟空不耐烦这些，又想到前日那木居士所说的灵界，还不曾去过，也不知离了此地还能不能找到入口。 悟空干脆找了个清净所在，照例让孙大石看护他的肉身，然后神魂出窍，找到警幻打开空间屏障的地方，法力探出，摸索半晌，终于成功打开了冤魂界门户。 一步踏入，瞬间阴风阵阵，喊杀声漫天。 第6章 三生石新生 悟空站在高处，看着眼前交战正酣的两军，挠了挠头，心道：难道走错了地方？ 他哪知道，警幻是太虚幻境之主，身上携带着太虚幻境的通行令牌，所以打开的空间直通太虚幻境，而他强力破开的空间通道，通往的却是怨魂界中另一个所在——人屠岭，是历史上于国有功，却被冤杀的名将军神等栖身之处。 此时交战的两军统帅，一名白起，一名韩信，都在惊疑不定的望着莫名出现在半空的悟空。 “呔！你这猴头因何在此？”白起抢先喝问道。 悟空观他魂体煞气冲天，手上怕不是有百万人命，偏有一股功德金光护住灵台，使他灵智不失。悟空知这厮绝不是警幻那种战五渣，他如今重伤在身，战力大减，还是少惹麻烦为好，于是便拱了拱手，客气道： “打扰了这位老兄，老孙走错了路，这便离开，这便离开。” “等等！”韩信突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悟空据实相告，韩信激动的问：“那你可知如何回去？” 悟空眨了眨眼，笑道：“这却是不能告诉兄台了。”说罢，运起纵地金光便走。 韩信、白起等见脱困有望，哪里肯放过，顿时驾起阴风追杀过去，却又哪里及的上悟空的仙家手段，不多时便失去了悟空踪影，两鬼也没有了继续交战的兴致，干脆鸣金收兵，约好下次再战时间。 悟空见摆脱了两只千年煞鬼，忙停下了纵地金光。他这千疮百孔的神魂可禁不住进一步的消耗了，仅这一会儿，魂体就明显暗淡了几分。 前后四望，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也不知离那迷津还有多远。悟空叹了口气：如今不知前路，也不见归途，真是麻烦！ 好在悟空是个乐观且不服输的性子，他很快打起精神，重新选了个方向，闷头走了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悟空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水声！ 快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这横亘千里、怒涛如雷的，不正是迷津么！ “木居士何在？” “木居士！灰侍者！” …… 喊了半天，就在悟空要放弃，另想它法的时候，熟悉的小木筏晃悠悠的漂了过来。 “原来是孙道友，小老儿有礼了。”木居士笑呵呵的拱手道。 悟空连忙还礼，“不敢不敢，劳烦木居士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跳到了木筏上，“我们这就走。” 木居士摇头失笑，摆手命灰侍者摇动船桨。 小木筏很简陋，在湍急的水流中，时不时被抛上抛下，仿佛随时会散架，而它又似乎被某种伟力包裹，风浪不能伤，夜叉水鬼不能碰。 不知行了多久，伴着木居士的一声吆喝，木筏仿佛穿过了什么界限，发出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响。 “孙道友，我们到了。” 悟空愣愣的看着眼前情景，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魂牵梦萦的花果山。就听木居士指着那青山飞瀑，仙草奇花，介绍道： “这里便是灵界两大势力之一的碧涛殿所属，也是小老儿生长的地方。千年来多亏了殿主大人照拂，我们这些草木之人，才能安然活在这灵界，而不是被随意采了炼成大药。” 悟空听他如此说，心神一动：“敢问居士，这灵界可有绛珠草？” 木居士摇头道：“灵界这么大，其中奇花异草无数，小老儿哪都认得。” 一旁灰侍者笑道：“这名字倒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悟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那你们可有听说过神瑛侍者？” 木居士摇头说不识得。 灰侍者想了想，拍手笑道：“孙道友说的，莫不是赤霞宫的神瑛侍者？小老儿想起来了，他种的花草中，就有一株叫做绛珠草。” 悟空忙道：“你详细说说。” 灰侍者笑道：“也是木居士平日不关注这些。要说这神瑛侍者也是个妙人，他不喜修炼，只整日里在侍者、侍女堆里面厮混，今儿和这个海誓山盟，明儿又与那个定了终身。最终东窗事发，他那些情人们联手将他打了一顿，然后任他再怎么赔礼道歉也不再理他了。” 悟空赞道：“活该这样，打得好！” 灰侍者继续道：“若单单这样也就罢了。这小子见没人理他，也不知犯了什么呆病，竟开始种花种草了。大家开始还以为他在修身养性，有次他吃多了酒，说秃噜了嘴，大家才知道这家伙竟是在玩养成。 你说寻常花草，哪有那么容易生灵化形的？偏偏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其中有棵红色的草，他给取了个名字，就叫绛珠草。短短数十载，竟真的化形成了个女体，傻乎乎的，被随便忽悠了几句，便和他一起下凡历劫去了，唉，也是可怜。” 灰侍者摇头叹息，悟空却已气的眉毛倒竖，喝问道：“绛珠草，他给种在哪里了？” 灰侍者被他吓了一跳，恰好此时木筏已停稳在岸边，便指着一个方向道：“往南约两万里，便出了春城到了夏城地界，再往南出了夏城，便是赤霞宫所属势力范围了。神瑛侍者在两地交界处建了个小花圃，你要找的绛珠草就种在里面。” 悟空摇头道：“你这样说，范围太大了，难找，难找啊！” 灰侍者笑道：“别急，道友先听我说完。你先找到灵河，沿灵河向上游找去，那河岸不远立着块石头，说是叫什么三生石，常常有人跑过去要缘定三生，上面挂了很多红布条，应该比较好找。那小花圃，就在那附近。” 悟空郑重谢过两人，跳下木筏，向南去了。 木筏再次被划动，灰侍者好奇道：“木居士，你说他找绛珠草做什么？这草有什么特殊的吗？” 木居士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为什么我掌舵，你却只能做个划船的侍者吗？” 灰侍者摇头，就听木居士冷哼一声：“因为我的好奇心没你重。” 见灰侍者面有不服之色，木居士淡淡道：“你道我为何两次现身搭这猴子过河？” 灰侍者道：“不是因为船渡有缘人的规矩吗？” 木居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缘没缘，还不是凭我们怎么说。你看这猴子神魂残破成这样，还能活蹦乱跳的，能是一般人吗？我刻意和他结下善缘，你却想探听他的秘密，万一惹恼了他，你我这样的小人物，怕不是万劫不复？” 灰侍者擦了擦额头冷汗，作揖道：“多谢居士提携，我知道了，以后一定谨守本分。” 悟空自是不知身后两人的公案。行了不知多久，悟空总算找到了挂满红绸的三生石。 恰巧，此时一对有情人正跪在石前祈祷，悟空不好打扰，只好远远等在一边。就听那男子道：“三生石，请保佑我和紫霞的婚姻美满幸福。” 女子满脸甜蜜的道：“三生石，信女愿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嫁给至尊宝哥哥，若是能成，你就给个提示？” 过了一会儿，石头还是石头，没有发光，也没有发出声音。两人满脸失望的站起身来，男子埋怨道：“早就听说这石头不灵，你偏要过来。” 女子道：“我只是图个心安罢了。我们幸福与否，看的是我们自己，哪里是一块石头能说了算的？” …… 两人说着、笑着，手挽着手，渐渐走远了。 悟空叹了口气，这才走到三生石前。 这石头也就九丈方圆，身上挂了数不清的红绸、红带，已然看不到本体了。 既然找到了三生石，按灰侍者所说，那绛珠草就在不远处了，也不知是不是黛玉那丫头的本体。 悟空开始围着石头细细寻找了起来，终于在三里外，临近灵河的地方找到了一片规模不小的花园。 花园内，各色鲜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悟空小心的穿过防护禁制，找了又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棵红色的小草。 这应该是一棵攀援类植物，偏偏所在的四周无依无靠的，只得将藤蔓委委屈屈的缠在一起，在地上逶迤出可怜的小小一片。玛瑙般的茎秆毫无光泽，红色的小叶子竟微微显出些黄。 悟空摸了摸它根茎下的泥土，十分湿润，可见不是缺水导致的。悟空平日也没关注过植物养护，此时有些犯了难。他有心丢开不管，又担心这草真的是小丫头本体，这么放着也委实太可怜了。 要阳光刚刚好，还要有可攀附的东西，也不能太干不能太湿…… 悟空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三生石上。 这石头离灵河不远不近，地上不干不湿的，周围又没别的遮挡，让它给小草做攀爬架正好合适。 悟空围着三生石转了一圈，选了个向阳的方向就准备挖坑，却发现地上本就有个坑。他有些奇怪，将小坑又扒拉了下，发现还挺深，里面也不知长过什么被人挖走了。 悟空也没多想，返回去挖草。那草怎么也长了一小片，结果根茎出乎意料的小，悟空没两下便将它连根挖了出来，小心捧起放进三生石旁的坑里，再浇点灵河水，填好土。 “大功告成。” 悟空拍拍手上的泥土，看着小草拖在地上的藤蔓，觉得有些碍眼，只得再次蹲下身去，耐着性子将它纠缠的藤蔓解开靠在三生石上，用红绸固定好。 等他忙完，竟意外发现这不知名的植物与三生石竟然很搭，不细看的话，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红绸，哪里是它。 这红草虽说有几分奇异，但在这遍地仙草奇花的灵界，只能说平平无奇，因此也不怕有人来采它。不过悟空到底不放心，还是用仅有的法力布了个结界将它护了起来。 临走，悟空顺手拍了拍三生石，不料这一下，拍出问题来了。 原来，因为刚刚移植红草，悟空取了两根石头上的红绸，导致露出了部分斑驳的石头表面，他这随手一拍，正拍在了露出来的这块。 一个空有无上躯壳，却碍于天地规则压制久久无法生灵；一个是失了躯壳，残魂飘零千年的灵明石猴。两者相遇，便注定了…… 轰隆一声！ 灵界的天突然变了。 乌云汇聚，罡风怒号，雷龙肆虐，三生石所在这方寸之地，瞬间成了炼狱，遭了天罚！ 悟空毫无防备的被吸入了石内，随即被石内千万年积攒的灵力、愿力淹没，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千年前未出世时，浑身暖暖的，懒懒的，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睡着的他，下意识的抱住了双膝，团成了球状。在浓郁到液化的灵气中静静沉浮。 也不知过了多久，悟空醒来，只觉身心舒畅，修为竟恢复了小半成，达到了人仙境。 下意识运转起自己的大品天仙诀，悟空惊讶的发现运转一周天的时间竟比自己原有肉身还在时缩短了小一半。等等，自己现在有肉身了？ 放出神识，悟空这才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了石衣中，新生的躯壳小小的，只有骨骼经脉，还远未到出世的时间。 “大造化，大造化啊！不过我被困在这里，原来的那墨猴肉身怎么办？小丫头怕是要急死。” “而且这三生石能助我重得肉身，对神魂的伤却没太大助益。不成，不能干等着出世。” 悟空细细思索，突然想到了一门神通，这神通名为身外化身。这身外化身不同于变化之道，是直接将神魂分成几份，进入不同的躯壳，分别修炼。只是分裂神魂太过痛苦，还有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化身在外行走久了，可能诞生独立的意识，从而脱离本我掌控，甚至反过来吞噬本我。 因为种种顾虑，悟空一直没有修炼过这门神通，只是如今显然没了别的选择。 悟空深吸一口浓郁的灵气，盘膝坐定，默念口诀，开始修炼身外化身之术。 首先便是分裂神魂，悟空的神魂本就伤的千疮百孔，彻底撕裂开倒是容易，只是这体验着实痛苦。 因为神魂同源，炼化身外化身的过程，也就是炼化自己的过程，双倍疼痛加持，实在是滋味难明。 第7章 归去来兮 感觉过了千万年那么久，悟空终于从疼痛中醒来，有些惊奇的体验着两个不同的视角。 两团神魂一大一小，都是猿猴模样。 悟空分心二用操纵着两团神魂做出不同的动作，很快熟练了起来。随即他心念一动，法力如刀，将更大的一团神魂与三生石的联系斩断，终于脱石而出。 悟空的心神都投在这团神魂上，他才出来便被周围景象惊呆了。 灵河改道，周围寸草也无，坑坑洼洼的，偶尔还有残余的电光在废墟中闪现。 悟空忙看向脚下，三生石本体倒是没看出来什么损伤，只是上面的红绸、红带等全不见了，连灰都没有留下。 也因此，石头下的那一抹红，便格外的显眼了。 天罚下，悟空设下的禁制早没了，但神奇的是，红草竟完好无损，仿佛天罚刻意绕过了它。 两天不见，这草竟长得精神了好些。悟空惊奇的碰了碰它的叶子，只觉触手如暖玉，细看脉络，仿如烟霞流转，让人目眩神迷。 确定它无事，悟空重新设下禁制后便急急跳入了灵河，回人间去了。 却说孙大石，按照悟空吩咐，守着他的肉身，直到日落时分，也不见悟空回来。这可把他急坏了，只是他除了能说话，也委实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心惊胆战中，孙大石没等来他的猴哥，倒是等来了焦急寻来的黛玉。 看着小墨猴四肢摊开，生机全无的样子，黛玉心若刀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明媚的春日午后，小墨猴全无声息的躺在她的手上。 眼泪不知不觉滑落，黛玉喃喃：“空空走了，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孙大石正六神无主，见她哭的这么伤心，没忍住劝了一句：“猴哥没死，他只是神魂出窍，出去办事了。” 黛玉吓的眼泪都忘了掉了，左右上下四顾茫然：“是谁？谁在说话？” 孙大石也吓了一跳，“你小声点，引来别人就坏事了！” 黛玉定了定神，好半晌才将怀疑的目光定在了悟空背着的小包上，不可思议道：“这骰子成精了？” 孙大石想反驳说自己不是骰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没好气道：“哎呀，你管这么多干嘛。” 觉得自己口气有些不好，孙大石忙找补道：“我不是嫌弃你，唉不说这个了，有人过来了。” 黛玉还想再问，就听紫鹃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姐！林姑娘！你在哪儿呢？” 黛玉忙将小墨猴拢在袖子里，擦了把脸，转身走出假山，应道：“我在这里呢！” 紫鹃抱怨道：“哎呀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老太太叫你去吃晚饭呢，我们快走。” 在贾母处食不知味的用过了晚饭，黛玉便要离开。贾母忙拉住了她的手，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好你个狠心的玉儿，都要走了，也不知多陪陪外祖母，可见这些年，外祖母白疼你了。” 黛玉无法，只得按下心中焦躁，坐在贾母身侧，陪众人聊天。 贾母少不得又说些要她还回来的话，又问王熙凤出行的船只、马车等准备的怎么样了，都派了谁去。 王熙凤一一答了，末了儿笑道：“老祖宗就放心，保证一根头发丝不少的把林妹妹送回去。” 贾母叹口气，说道：“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只是琏儿那里，你多嘱咐几句。” 王熙凤笑道：“我昨晚就和他说了，他还和我抱怨说手上的事不好丢开。我就骂他，你能有什么事？天天瞎忙活一气，也没见有个什么，正好这次借着送林妹妹回去的光，好好向姑爷请教请教，他这才没二话了。” 贾母点头：“难为你大义。” 黛玉知道自己此番确实给琏二哥两口子添麻烦了，再加上这几年也多蒙王熙凤照顾，便站起来向她郑重道谢：“是妹妹任性，给凤姐姐与琏二哥添麻烦了。” 王熙凤也不躲闪，大大方方的受了她一礼，才笑道：“我和你琏二哥这里倒罢了，只是老祖宗，这些年把你疼的眼珠子似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结果你说走就走，着实伤了老人家的心了。” 黛玉眼圈一红，这些年，贾母待她着实不薄，刚来时她还闹小性子，想让外祖母厌了她，好送她回去，结果外祖母总是包容她、好言宽慰她，让她渐渐习惯了贾府的生活，也真心接纳了这个外祖母。 想到这儿，黛玉扶着贾母的双膝，缓缓跪了下来。“外祖母，是玉儿……对不住外祖母。” 贾母顿时滚下泪来，扶着黛玉的双臂骂道：“你还知道对不住我啊，你个狠心的冤家。” 黛玉哭道：“等我陪爹爹些日子，再来看外祖母。” 贾母拉她起来，边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帕子擦眼泪边笑道：“那就说定了，你那小楼一直给你收拾着，快些回来。外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年头，就盼着你们都在身边，看着高兴。” 黛玉闻言，想起生死不知的悟空，哭的更伤心了，其他人也有些伤感，纷纷劝道：“老祖宗哪里的话，您的福分还长着呢。” 贾母一手抱着黛玉，冲着宝玉招了招手。 宝玉忙走过去，被贾母拉住了手。贾母笑问：“你们两个平日是最要好的，怎么你林妹妹要走了，你反而没话说了？” 宝玉偷眼看黛玉，见她只是垂头抹眼泪，也看不出对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自从怀疑黛玉喜欢了自己，宝玉心里就又是甜蜜又是烦恼。有心想找黛玉求证，又怕是自作多情，到时候两人面上难看，便想找出个两全的法子来试探。 “我自是舍不得林妹妹，又不知怎么留，我嘴又笨，生怕唐突了林妹妹，既如此，倒不如不说话来的好。” 黛玉弯了弯眼睛，不解道：“你要说什么？怎会唐突了我？” 宝玉脸涨得通红，讷讷不能言，凤姐恨铁不成钢道：“你平日的伶俐劲儿都哪里去了？”宝玉羞的滚进了他娘怀里，众人顿时大笑出声。 从贾母院子里出来，黛玉见宝玉走在前面，忽想起一事便叫道：“宝哥哥，你等等！” 宝玉忙停下本就缓慢的脚步，惊喜回身：“林妹妹，你找我是有什么话说么？” 黛玉点头，示意他往一旁走走。 宝玉紧走两步，二人在树荫下站定。 黛玉道：“这些年，我托你买的那些话本、小说，我不好带回家去，让其他姐妹见了也不好，思来想去，只能再麻烦你了。” 阴影中，宝玉的脸色垮了下来，他有些闷闷的嗯了一声，半晌道：“你叫我，只是这件事吗？” 黛玉点头：“只这件，我都整理好了，明日我让紫鹃带给你，或者你派人来取。只是不要让旁人见了。” 宝玉又嗯了一声，黛玉见他答应了，就要走。宝玉忙要拉她的手，被黛玉避开，叱道：“我们都大了，不要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见宝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黛玉不耐道：“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做小女儿态？有话直说好么？” 鼓了鼓勇气，宝玉试探道：“林妹妹，你对话本中的那些故事怎么看？” 黛玉疑惑：“你说的是哪些？” 宝玉嗫嚅道：“就比如：‘崔莺莺待月西厢’。” 黛玉笑道：“文笔很美，就是我不太喜欢，尤其是其中一句：‘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这张生委实太不堪了些。” 宝玉不解：“他哪里不堪了？” 黛玉道：“他一边说喜欢小姐，一边又对人家的丫头有想法，这很对吗？” 宝玉急道：“可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喜欢美好的东西也是错吗？” 黛玉定定看他两眼，沉下脸色：“你确定要和我吵这个吗？” …… 与宝玉不欢而散后，黛玉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将紫鹃、雪雁都打发去休息。 确定她们都走了，黛玉关好房门，将袖子暗袋中的悟空取了出来。 用食指轻轻推了推墨猴的小身子，黛玉试着呼唤：“空空，醒醒？” 见墨猴毫无反应，黛玉只得看向那神秘骰子：“骰子精，到底怎么回事？空空怎么还没回来？” 孙大石瓮声瓮气道：“我叫孙大石，是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一块五彩石，才不是什么骰子精。” 黛玉顾不得震惊它的出身，只道：“好的孙大石，那你能告诉我空空去哪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孙大石迟疑道：“这个，猴哥没说啊！” 眼见黛玉急的又要掉眼泪，他忙忙又补上一句：“应该用不了多久，即使有事耽搁了，也不会超过七天的。” “七天？”黛玉急道：“可是我们后天就要走了啊？” 孙大石沉默半晌，迟疑道：“这个，应该不影响？” 黛玉急问：“你确定吗？” 孙大石道：“我也没有神魂离体过，哪里知道有没影响。不过猴哥神通广大，想来是没问题的。” 黛玉死死盯着这个不靠谱的骰子，忍着怒气道：“也就是说，你不知道空空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清楚移动他肉身会不会对他还魂产生影响。” 孙大石想了想，老实回答：“是这样。” 黛玉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把这骰子扔了的冲动，洗漱睡觉去了。 黛玉安慰自己：兴许明日一早醒来，就能见到空空如往常一般出现在自己床头了。 辗转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照入窗子，黛玉满怀希冀的睁眼向床头小窝看去，只见小墨猴依旧静静的躺着，乖乖盖着粉色的小被子，无知无觉。 希望破灭。 黛玉阴沉着一张小脸，穿衣下床，她一把抓过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骰子，急切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骰子被她吵醒，含含糊糊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会说话的石头罢了。” 说完，就又睡过去了，任黛玉怎么摇晃呼唤也没了反应。 强打精神用了早餐，黛玉出门，与迎春、探春、惜春、宝钗等纷纷话别，并送上离别礼物。 一整天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 临近晚餐时，宝玉亲自过来取书，说是不放心别人。 黛玉便带他进了书房，指着整理好的两大摞书，有些担忧：“你拿得动吗？我让紫鹃帮你。” 宝玉看着一尺高的两摞书，苦笑：“没想到有这么多了。” 黛玉想起三年来他的有求必应，小意温柔，心也软了几分：“多亏了你，让我看到了这么多好看的故事。” 灯光下，少女脸颊瓷白，眉眼低垂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宝玉看的痴了，不由真情流露道：“林妹妹，我舍不得你，你，你还回来吗？” 黛玉叹了口气，回望眼前的俊秀少年：“或许。” 两人相对沉默，半晌，黛玉道：“时间不早了，我叫紫鹃来搬。” 黛玉说完，便要去喊紫鹃，宝玉忙道：“我自己来好了，怎好让她做这种重活。” 黛玉想了想，翻出来个书箱：“用这个装，也好拿。” 于是两人默默开始装书。 桌上的书很快只剩下了最后一套，如玉的指尖从精美的封面上划过，黛玉突然道：“这套我不舍得给你了。” 宝玉探头看去，见书皮上三个大字：《西游记》。便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早知道我应该多买几本的。” 黛玉摇头：“我只是喜欢里面那只猴子罢了。”说罢她将书小心的收进自己要带走的箱子里，然后笑着对宝玉道：“走，我们一起拎着去你那里。” 宝玉点头，勉强笑道：“今晚可是你的饯行宴，我们快点，可别迟了。” 将书送到宝玉住处，两人一起来到贾母屋里。 因是特意给黛玉送行，所以这顿饭格外丰盛，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黛玉辞不过，吃了几杯米酒，出门风一吹便有些晕乎乎的。 她回屋也不梳洗，就抱膝坐在床头，盯着小窝里的墨猴发呆。 紫鹃见了，催她：“小姐快休息，明日还要起个大早呢。” 见黛玉只摇了摇头不说话，紫鹃便搬了个凳子，坐到黛玉面前，关切道：“小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黛玉愣愣的抬眼看她，突然眼中滚下泪来：“空空病了。” 紫鹃这才注意到墨猴的异常，歉然道：“我这两天忙着打点行李，都没发现。它病的严重吗？要不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黛玉摇头：“太医看不好的。” 紫鹃刚想说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就听黛玉又道：“如果空空还不好，我们明天就不走了。” 紫鹃愣住了，不觉抬高了声音：“小姐！行李都收拾好了，饯行宴也吃了，你说不走了？” 黛玉转头看她，眼内闪烁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光：“大不了被说几句，外祖母总不会赶我的。” 说罢，似是放下了什么心事，黛玉总算肯洗漱休息了。 第8章 神医悟空 悟空是凌晨时分还魂的，他又花了两个时辰打坐，彻底将这墨猴肉身炼化为身外化身。 等他睁眼，想如往常一般跳出窗户，去吸收日升时天地间第一缕紫气时，突然被两只小手从头到脚紧紧握住。 “孙悟空！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少女的咆哮声，引来了隔壁的紫鹃。 “小姐，是空空怎么了吗？” 黛玉罥烟眉倒竖：“他好的很！”深吸一口气，到底不好当着紫鹃的面教训悟空，黛玉冷着脸吩咐道：“把雪雁也叫过来，服侍我梳洗，别误了出发的时辰。” 紫鹃笑着应了一声：“小猴没事了就好。” 黛玉又道：“对了，让雪雁多带些好克化的食物，我路上吃！” 紫鹃忍笑：“好的小姐。” 悟空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心道你可以等会路上吃，老孙我却是等不了了。 熟练的跳上梳妆台，尾巴勾住第一个抽屉把手，猛地一拉，不出意外的露出满满的一抽屉坚果。 抱住一颗松子，悟空小爪子用力一掰，一颗饱满的松子仁儿便露了出来。 黛玉余光看见了，忙阻止道：“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吃这个克化的了吗？” 悟空不好当着紫鹃的面说话，只微微点头示意无事，黛玉便不再管他，由他去了。 梳洗完，确定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黛玉便和贾琏一起，辞别贾府众人，带着紫鹃、雪雁，登舟往扬州去了。 至于王嬷嬷，早在两年前，她便将儿子儿媳一家都接到了京城，小两口靠着荣国府谋了个差事，日子过的倒也红火。黛玉索性如了她的意，让她留下了。 行了几日，终于远远见到了扬州城。一行人弃船上岸，换了马车，一个时辰后黛玉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林府。 林如海昨日便接到了贾母的传信，虽对女儿的任性有些不满，到底对女儿的思念占了上风。 忙完紧急公务，林如海早早便回府等着了，听到下人报说小姐和琏二爷到了，林如海忙迎了出去。 林如海先谢过了贾琏，又拉了几句家常，便命人带着他先去安置。 贾琏走后，林如海这才拉住女儿的手，上下不住眼的打量，半晌含泪笑道：“玉儿长大了。” 黛玉眼圈一红，扑进林如海的怀抱：“爹爹，女儿好想你。” 林如海强笑道：“你啊，既然回来了，就陪爹爹住几天。” 黛玉从林如海怀中扬起脑袋，倔强道：“我要一直陪着爹爹的。” 看着女儿执拗的双眼，林如海心底叹了口气：罢了，慢慢和她说。 黛玉梳洗罢，换了家常衣服，安置好雪雁、紫鹃，又和悟空一起消灭了一桌子菜才终于等来了待完客的林如海。 见礼完毕，黛玉看着林如海灰败的面色，忧心忡忡：“爹爹，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林如海不在意道：“可能是最近公务繁忙有些累了，过了这阵子便好了。” “傻子，你是中毒了。” 陌生的男童声音，让林如海一惊：“谁在说话？” 悟空跳上桌子，抱臂看着林如海：“别激动，这毒还有的救。” 林如海捂住胸口，双眼瞪的大大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咳咳，真的是妖怪？！” 悟空撇嘴冷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还劝你女儿把我扔了，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么……” “空空，我爹他，他晕倒了！你快救救他啊！” 听着黛玉焦急的哭喊，看着倒地不醒的林如海，悟空突然有点心虚，嘀嘀咕咕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不经事？至于吓成这样么？哎呀丫头，不要瞪我了，老孙这就救人！” 悟空说着，拔了一把毫毛，在上吹了口气，毫毛顿时化成了寒光闪闪的金针，飞舞着向着林如海心口要穴扎去。 悟空笑道：“我用金针护住了他的心脉，暂时死不了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文房四宝，道：“还不过来，我给你说个排毒的方子。不消几日，你爹便能好了。” 黛玉边过去磨墨边狐疑道：“你几时会的医术？真的不用摆个祭坛，再施法吗？” 悟空翻了翻眼睛：“你以为我在神京那三年是白混的？太医院已经让我跑熟了，太医的本事也学了个差不多。你爹中的本就是慢性毒，刚刚只是太激动导致的气血逆行，正常来说都能再活个一年半载的，哪里用的着浪费我辛苦积攒的法力？” 开好了方子，黛玉便命小厮连夜去将药抓来熬了，又盯着林如海喝下，守了他大半夜，见他气色好转，呼吸均匀有力，这才稍稍放了心，撑不住去睡了。 却不知她刚走，林如海便从梦中惊醒，只觉腹内如绞…… 于是第二日，黛玉一早起来给父亲请安时，便见林如海虚弱的倚在床头。 黛玉大惊，抱住悟空摇晃：“空空！我父亲这是怎么了？” 悟空打了个哈气：“正常，排毒哪有好受的，过些天就好了。” 黛玉将信将疑，一个念头突然划过：“你莫不是在报复我爹？” 悟空顿时如被踩了尾巴：“老孙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 黛玉想了想，打消了怀疑。 一旁林如海苦笑，这猴子分明就是小心眼，也就女儿傻乎乎的相信他是个宽宏的主儿。 为了少吃点苦头，林如海拿出了伺候万岁爷的态度。 好吃的、好玩的，流水似的被送到了悟空面前，和悟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面带最真诚的微笑，悟空说一，他绝不说二。 几天下来，悟空被哄得舒舒服服，主动给他调整了个更温和的药方，总算让他不那么遭罪了。 却说贾琏这边，原以为送了黛玉过来，很快便能回去，谁知林如海病倒了，他也不好辞行，只每日出去闲逛，没几日便成了秦楼楚馆的常客，更有那一等的瘦马，勾的他银子如流水似的花出去，没两日便花的七七八八了。 手上银子不称手，又不好张口向林如海借，贾琏这日探望过林如海，便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闲逛，忽见花木扶疏间走出一个娇俏倩影。 女孩豆蔻年华，身段玲珑，穿着一身撒花翠色长裙，怀里抱着一把瑶琴，正闷头走路，不妨一头撞上呆愣的贾琏，顿时“哎呦”了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贾琏下意识伸手，搂住女孩的腰肢，只觉入手纤细，盈盈一握。 “二爷？奴婢白芍见过琏二爷。” 少女，也就是黛玉的贴身丫鬟白芍，先是如受惊的小鹿般挣开贾琏的怀抱，接着似是终于看清了来人，忙忙敛衽一礼。 春杏一般的眸子盈盈若水，巴掌大的面颊晕开一抹红，多情的春风拂过她乌黑的发，仿佛拂进了贾琏的心。 “你认得我？” 白芍羞涩的垂头：“还要多谢二爷送我家小姐回来。” 贾琏心头一动：“你是林妹妹的丫鬟？” 见少女点头，贾琏心内不由暗道可惜，这若是林如海的人，还可以讨要一二，唉，罢了。 贾琏有些意兴阑珊，指着白芍怀中的古琴：“你抱着琴是要给你家小姐送去吗？那就快去。”说罢，他摆摆手，转身离开。 行没多远，贾琏眼角余光突然扫过一抹粉色，他定睛去看，竟是一方粉色罗帕。 快走两步，贾琏拾起帕子，见上面绣着朵栩栩如生的白色芍药。贾琏想了想，小心的将帕子叠整齐，收进了怀中。 之后的日子，贾琏又偶遇了少女几次，两人渐渐的熟悉了起来。少女很容易害羞，但谈吐礼仪俱佳，琴棋书画也都会一些，一手女红更是不凡。 贾琏开始时还记得两人身份，随着对少女了解的加深，便越加忘情了。 这日，林如海病体痊愈，摆酒招待贾琏，也有为他饯行之意。 贾琏神思不属的吃完了酒，在院子里闲逛消食，就见白芍提着个大书箱，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贾琏想了想，快步迎上前接过书箱，入手一沉。他有些不悦道：“你不是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吗？怎的做这等粗活？” 白芍落寞一笑，额头细汗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灼痛了贾琏的眼，“本就是伺候人的，做什么不是做呢?快把书箱还我，小姐还等着呢。” 贾琏不撒手，陪她向黛玉的院里走去。临近院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跟我走。” 白芍似乎被吓住了，她定定的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突然滚下泪来：“二爷说笑了，奴婢卑贱，怎配，怎配……” “有什么配不配的。”贾琏打断她，紧紧握住少女柔软的手，“我这就去和林妹妹讲。” 黛玉闲着无聊，想找本游记打发时间，白芍说帮她去取，结果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正要出门去寻，就见紫鹃引着贾琏和白芍走了进来。 “你们……”黛玉刚问了一句，就听扑通一声，白芍双膝跪地，悲戚道：“小姐，请成全奴婢和二爷。” 黛玉懵了，下意识后退一步，“这是怎么回事？你和琏二哥怎么，怎么……” 贾琏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林妹妹，是二哥孟浪了，但我是真心喜欢白芍，你就把她给我。” 黛玉平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看着两人又气又急，一时为难的掉下泪来：“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二嫂子？” 贾琏听她提到王熙凤，心里一突，面上却是凛然无畏：“妹妹你也不用怕她，外面哪个爷们不是三妻四妾的？就她是个母夜叉！” 见黛玉只垂泪，不说话，贾琏又道：“我也不牵累了你，白芍就当是我在外面得的，不与你相干。” 黛玉见他如此说，便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哽咽道：“哪有这么简单，纸终究包不住火，那时候，我就难做人了！” 贾琏又赌咒发愿说绝不会让凤姐等人知道，白芍也哭着求，说自己会安分在外面住着，绝不踏进荣国府半步。 黛玉沉默半晌，缓缓坐下：“你虽是我的丫鬟，却是早放了身契的，你的去留，我也管不着。只是到底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你陷我于不义，我却不忍心完全不管你，最后送你一套头面，你今后和琏二哥好好过。爹爹那里问起我会解释的。” 贾琏听了，不住的作揖道谢，白芍更是哭成了个泪人，连连给黛玉叩头。 终于等到二人离开，紫鹃默默的给黛玉递上一杯香茗，黛玉只怔怔发呆，半晌道：“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紫鹃想了想，道：“论理，奴婢不该多嘴的，只是见不得小姐这样自苦。先不说二奶奶会不会知道，会不会因此厌了小姐，单这件事来说，小姐何其无辜，人家两个看对了眼，麻烦全让小姐来扛。” 越说越气，紫鹃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凤姐知道了白芍的来历，又能拿小姐怎样呢？” 黛玉叹了口气：“罢了，你出去，让我再想想。” 晚间，在外野了一天的悟空跳窗回来，正赶上白芍来向黛玉辞行。悟空便抱了几颗花生，坐在窗台上看戏。 面对这个昔年好友，黛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随便捡了几句勉力的话，又收拾了一包首饰并几十两银子，一起给了她。 白芍拿了东西，给黛玉磕了个头，便要告辞离开，黛玉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真心喜欢琏二哥吗？” 白芍回首，突的一笑：“有时候我真羡慕姑娘的天真。”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明灭不定。 “我自忖才华、样貌件件不输那些大家小姐，偏偏命如草芥。兢兢业业的做个丫鬟，到了岁数，随便配个小子，再生一个小奴才。” 白芍凄然道：“这样的未来，有什么看头呢？有时候我真后悔跟了小姐读书，让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怜。此一别，你我各自珍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望着她决然的背影，黛玉久久不语，直到一只小猴子跳到了她的肩上，聒噪道：“丫头，什么时候开饭？我都饿了！” 黛玉转头，脸上缓缓笑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悟空笑道：“有一小会儿了，没看出来，你这丫鬟这么有志向。” 黛玉问：“你觉得她说的对吗？” 悟空不在意道：“管她呢，我只知道我饿了，想吃饭。” 黛玉想了想，突然笑道：“你说的对，走，我们去吃饭。” 第9章 如海延寿 临睡前，黛玉再次向悟空确认：“空空，你真的确定，爹爹中的毒已经排干净了？” 正盘腿打坐的悟空一脸无语：“你都问了八百遍了，烦不烦啊？不要老打扰老孙修炼。” 黛玉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一下，“那个，空空啊，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悟空只得睁开眼睛，耐着性子道：“快说。” 黛玉道：“能不能请你，以后帮忙看顾下我爹？我担心他出事。” 悟空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担心那下毒之人再次出手？” 黛玉点头，双手合十：“外面那些事我不怎么懂，我只能靠你了。” 悟空啧了一声：“麻烦。” 黛玉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墨猴的小身子，“空空哥哥，帮帮我嘛！” 悟空抖了一下，他不知为何想起了西梁女王那句娇滴滴的御弟哥哥。 “你好好说话，怪吓人的。” 黛玉嘟起了嘴，有些泄气：“话本中都是这么写的啊，难道我学的不好吗？” 悟空有些无语，“丫头，学点好的。” 见黛玉依旧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悟空只好妥协道：“好好，我帮你看着点你爹。不过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有些过于紧张你爹了？” 黛玉沉默了半晌，就在悟空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黛玉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你觉得，如果我爹好好的，我会落到‘泪珠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的地步吗？” 悟空恍然：“怪不得你急着回来。” 黛玉淡淡嗯了一声，“金陵十二钗，你虽没有细说，我大体能猜到几个，可惜我自身难保，她们……只能各安天命了。” 悟空想起灵界中那蔫巴巴的疑似小丫头本体的红草，深以为然的点头：“你都这么惨了，哪还管的了别人？” 黛玉被触动了心事，想到自己母亲早逝，家里也没个男丁，全靠父亲勉力维持，不由的落下泪来。 一时间，室内仙灵之气飘散开来。 悟空忙闭目打坐，恢复起神魂损伤来。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便入了秋。 这日晚间，闭目打坐的悟空突然惊醒。他送林如海的毫毛被激发了！ 几个闪身，悟空瞬间出现在林如海房间，就见两个持牌提索的鬼差，正在拉扯着林如海的魂体。 “好胆！”悟空一声厉喝，挥拳便打。 不多时，两个鬼差就被打的鬼哭狼嚎，鬼体都稀薄了几分。 见打的差不多了，悟空拽住一个鬼差的领子，喝问道：“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这鬼差拱手作揖，告饶道：“这位大人，这林如海该当今年今日今时于此刻身亡，我二人是奉命来此勾取他的魂魄的，还请大人高高手，莫阻拦小的办差。” 一旁林如海早就被惊醒了，或许是临近死亡，竟恍惚的看到了鬼差真身，他被唬的亡魂大冒，只一个劲儿的喊：“猴大仙救我！” 悟空冷哼一声，“你这俩小鬼，真是好不长眼，这林如海是老孙罩着的，你们也敢动手？快带我去找那十殿阎罗，老孙与他们好生理论一番！” 两鬼差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清他的深浅，一鬼差试探道：“大人认识我们殿主？” 悟空笑道：“自然，说起来我与十位殿主也是不打不相识。当初他们错拘了我的神魂，为了赔礼道歉便让我将猴属之类，有名字的都勾了。” 持牌的鬼差突然想到什么，大惊失色，脱口道：“你是那齐天大圣孙悟空？” 悟空笑看他：“你竟知道我？” 两鬼差吓的双膝酸软，登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圣爷爷饶命！您的威名早就传遍了三界，我们哪能不晓？还请大圣爷爷高高手，放小的们离开，再不敢出现在大圣爷爷面前！” 悟空以目示意林如海，“那他的阴魂，你们还勾不勾？” 两鬼差将脑袋摇出了残影，连道不敢、惶恐等语。 悟空这才收回了威压，放他们去了。 两鬼差连滚带爬，自认跑的够远后，方才放缓了脚步。 拿着锁链的鬼差嘀嘀咕咕：“不是说那猴子死了么？难道传言有误？” 持牌的鬼差低声喝道：“大人物的事，哪是我们能妄议的？” 拿着锁链的鬼差打了个激灵，见四下无人才稍微放了心，哀哀戚戚道：“可是，我们差事没成，回去怎么交差？如实报上去？” 持牌的鬼差闻言，气的用手上令牌狠狠的给了这个傻憨憨的头几下，“报上去？先不说上面拿不拿的住那猴子，就是拿住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不如行个李代桃僵之计……” 拿锁链的鬼差抱着脑袋，好奇发问：“怎么个李代桃僵？” 持牌的鬼差笑道：“判官大人日理万机，又怎知道一个小小的林如海何等模样，我们只需找个差不多的孤魂野鬼交上去，他顺手将林如海的名字勾了结案。你我既交了差事，又为地府免了一桩祸事，岂不妙哉？” 拿锁链的鬼差拍手道：“还是陶兄脑瓜子好使，不亏生前能当大官，我们这就抓鬼去。对了陶兄，这姓林的生死簿消了姓名，他一直不死怎么办？” 持牌的鬼差冷笑：“怎么可能，自从出了彭祖那事，咱阴间也有了人口普查，专找百岁以上的漏网之鱼。那时候年深日久的，说不得咱俩已经攒够了功德，转世投胎去了。” …… 两鬼谈笑着，逐渐走远。悟空从晨起的薄雾中现出身形，笑了一声：“算你俩走运。” 因沾染了阴气，林如海小小病了一场，黛玉来问，他也只说自己是夜里贪凉，吹了风，喝两剂汤药便好。 黛玉见他果然很快好了，也就放了心。 却说那林如海，自见了悟空的威风，在仕途上灰下去的心，又重燃了起来。 做巡盐御史这些年，他手上早就收集了大把贪官、权宦的不法证据，只是畏惧身家性命安全，才迟迟不敢上交，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证据很快摆在了当今圣上面前，尚还年轻的皇帝开怀大笑：“林如海啊林如海，你果然是一把好刀！” 利刃出鞘，朝堂波诡云谲，皇帝的势力与太上皇的势力，激烈交锋。 这世道，到底谁主沉浮？ 一月后，一队宦官手捧圣旨，敲开了林府大门。 林如海获封户部左侍郎，调回神京。几乎同一时间，荣国府也传来好消息，贾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再次入了神京，黛玉掀起轿帘一角，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不禁感慨良多。 “空空，我好开心。” 被她捧在手心的悟空嗤的一声笑：“看出来了，你爹升官你就这么开心？” 黛玉摇头：“才不是因为这个。我高兴是因为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不用寄人篱下了。我们有自己的宅子，自己的家，真好。” 悟空哼道：“你上次也不是一个人啊？” 黛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被他略显烦躁的躲开，于是她又摸，他又躲，一时间，黛玉笑的更开心了。 好在轿内设了隔音结界，否则轿夫非得以为林家小姐神经错乱了。 林家位于京城的老宅已经随着爵位被官府收回了，如今只剩下后购置的一套两进小院。由于林如海常年外放做官，这里只留了个腿脚不怎么灵便的老管家，时常过来照管一下。 如今林如海回京，这院子就得打理起来了。可惜林府没了女主人，仅有的两个妾室，一则名不正言不顺，二则她们也实在没这个能力。最后，这差事竟落到了年仅十岁的黛玉头上。 黛玉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远未到学习管家的年纪，后来在荣国府，她是客人，哪有让她接触管家事务的道理？ 好在黛玉敏而好学，骨子里又带着股韧劲儿，因此倒也算将新家布置的井井有条。林如海见她能应付的过来，索性丢开手，全部心神都用来应对朝堂大事了。 这日，黛玉收到了荣国府递过来的帖子。帖子是以贾赦的名义写的，说是三日后的休沐日要来拜会。 对这个大舅舅，黛玉接触不多，只听说院子里纳了很多姬妾。 黛玉做主将帖子收了，又赏了二两碎银，客气的打发了送帖人回去。等晚间林如海回来，便将此事说了。 林如海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黛玉有些好奇：“爹爹因何叹息？” 林如海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对了，我们搬来也有几天了，你也该请你那些表姐妹们过来坐坐。” 黛玉笑着点头：“女儿知道的，只是如今天渐冷了，在外摆台唱戏有些不便，便想着寻个新鲜的由头，再请她们过来。” 林如海来了点兴趣，“你可有打算了？” 黛玉道：“女儿本想着，找几盆品相好的花，以花为题，让姐妹们聚在一起，作诗、品茗，最好能结个诗社，也方便以后的相聚，只是好花实在难得。” 林如海笑道：“这有何难，我那里新得了两盆兰草，等下给你搬过去。” 黛玉听了，忙起身道谢：“女儿对兰草实在没什么了解，不知爹爹这兰草是什么品种的？” 林如海想了想，道：“听说是从云南那边来的，叫什么‘素冠荷鼎’。不是什么珍稀东西，你们随意赏玩。” 悟空回来时，发现窗台上多了两盆草，不由纳闷：“你没事种草做什么？” 黛玉笑着将一盘剥好的花生递到他面前，嗔道：“你这什么眼神？那是兰花。” 悟空抱着花生米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它又不开花，和杂草有什么区别？” 黛玉也有点犯愁：“这兰草精贵，别说现在快入冬了，就是正当季也难开。我若是起个兰花诗社，会不会显得名不副实了些？” 悟空啃完了花生，拍拍手笑道：“这有何难，待老孙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他跳到两盆兰草前，吹了口气。 黛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时间仿佛被按了加速键，抽芽、起花苞，吐蕊盛开，一气呵成。 看着眼前盛开的朵朵‘小荷花’，黛玉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你是怎么办到的？太厉害了！” 悟空笑笑，只继续吃他的花生，就听黛玉兴奋道：“我现在就写帖子，约她们后天过来赏花。迎春、探春、惜春、大嫂子、宝钗，对了，还有湘云……” 见她一连念了好几个名字，悟空假装不经意的问：“你不请贾宝玉吗？” 黛玉不解：“我们女孩家聚会，请他来做什么？” 悟空高兴的给自己倒了杯果酒，“没什么，随便问问。” 黛玉也没多想，转而道：“空空你说我要不要起个字？以诗会友的话，有个字称呼着方便些。” 悟空眼前浮现出那棵红玛瑙般的植物，脱口而出：“绛珠！” 黛玉呆愣住，恍惚间觉得这两个字异常熟悉，又不知这感觉是从何而来，半晌才一脸古怪的看向悟空：“你怎么会想到这两个字？” 悟空嘿嘿笑道：“你喜欢红色，又生的珠玉一般，这两个字不是正好吗？” 若黛玉只是单纯命数不好，他可以帮忙，但她却是来历情劫的，他若直接挑明她的来历，恐会导致她历劫失败，他还没想好以后怎么办，因此只好先胡乱混过去，静待来日。 黛玉想了想，喃喃道：“绛珠，红色的珠子？也好，就用这两个字。” 悟空本是随口一说，听了黛玉的话，不禁若有所思：红色的珠子？结合她的判词，那不是血泪吗？这可太不吉利了，那狗屁神瑛侍者，起的什么破名字！ 悟空有心补救，讪讪笑道：“我随口说的，要不，你再起个别的？” 黛玉摇头，笑道：“我觉这两个字很是亲切，就它了。” 悟空心中哀叹一声，又想起一事，“对了，我要出去两天，你记得带着我送你的毫毛。” 黛玉应了，拍了拍自己胸口处葫芦状的小香囊，“我一直贴身戴着的。”迟疑了下，黛玉还是将疑问压下，只道：“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悟空应下，“放心，少则两天，多则十日，必会回来。” 第10章 消失的天庭、灵山 与以往不同，这次灵界之行，悟空放弃了神魂出窍，直接肉身前往。 找到空间薄弱处，悟空划开空间，大踏步而入。 眼前阴风阵阵，远处喊杀声隐隐传来。悟空认出这正是自己上次误入的人屠岭。 “上次追杀我的那两个家伙也不知在哪儿。”悟空自语，“不如将这段公案了结了。” 虽如此说，悟空却并未刻意去寻。他正常走着，迎面猛地转出一个金光辉煌的鬼魂。 悟空吃了一惊：功德金光如此浓郁，几乎不见煞气，怎也在这鬼地方不得轮回？ 那鬼魂见了悟空，也大吃一惊，脱口道：“这地方怎么进来了只猴子？” 悟空喝道：“你这将领，好生无礼。这地界又不是你家的，你来得，我为何来不得？”伴随着喝问，恐怖的威压弥散开来。 鬼魂见他口吐人言，又有如此威势，便知是自己误会了，忙拱手作揖道：“末将岳鹏举，失礼了，不知猴兄如何称呼？” 悟空见他客气，又生的英武不凡，便也拱了拱手：“我姓孙，孙悟空。” 岳飞忙又是一礼：“孙道友请了，敢问这是要去往何处？” 悟空不答反问：“你可知这里有两员大将，一个杀气冲天，一个一肚子诡计的样子。” 岳飞想了想，“道友问的可是杀神白起，兵仙韩信？” 悟空冷笑道：“我也不知道名字，只知道他们得罪了我，此次我要去讨个公道。” 岳飞见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如何敢将两位好友的所在告诉他，只得好言相劝：“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我居中做个说客，让他俩给道友赔礼如何？” 悟空转了转眼睛，狐疑道：“你们很熟？” 岳飞苦笑再拜：“不瞒道友，我与他俩困居这人屠岭数百年，焉能不熟？道友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他们一定是想通过道友知道离开此地的办法，所以开罪了道友。” 悟空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我观你通身的功德金光，按理说应能投生个顶好的人家，怎么也被困居此处？” 岳飞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人间有什么好的？高官厚禄转眼成烟，还不如留在此处逍遥。” 悟空被这话勾起了心事，心道：若是老孙当初也能看的如此透彻，就不会惹出那么多祸事，蹉跎五百载，坏了圣人根基，最后落得…… 他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时不与他们计较，你走。” 岳飞见他收了威压，心底松了口气，忙忙作了个揖，快步离开了。 悟空寻着记忆，不多时便到了迷津河畔，大喝一声：“木居士何在？” 属于人仙的威压再次散开，蔓延数百里之遥。很快，熟悉的木筏出现在了视野内。 “孙道友，别来无恙啊！”木居士爽朗的笑着，稳稳将木筏停在了悟空面前。 悟空一个纵跃，轻松踏上木筏，木筏纹丝未动。 悟空拱了拱手：“木居士、灰侍者请了，还要劳烦二位将我送到灵界去。” 木居士、灰侍者忙还礼。木居士笑道：“道友客气了，这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 木筏如离弦之箭，乘风破浪向着对岸驶去。看着脚下挣扎的夜叉、海鬼，悟空突然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两位可否为我解惑。” 木居士、灰侍者都道：“道友请讲，我们定知无不言。” 悟空问：“敢问这迷津，是何时出现的？不瞒两位，千多年前，我于三界任意纵横，怎从未听说过有此河？” 木居士、灰侍者对望一眼，木居士道：“我刚化形时二百余岁，当时与灰侍者游历到此，那时候迷津河刚成型，今年小老儿已经一千一百余岁了。照此推断，这迷津出现有近千年了。” 千年，又是千年，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疑惑压在心底，悟空笑道：“几次劳烦两位，我有些过意不去。不知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两位尽管讲来。” 木居士、灰侍者连道：“不敢不敢，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悟空道：“总让你们帮忙，我什么都不付出，岂是个长久买卖？你们尽管照实说来！” 木居士与灰侍者对视，沉默半晌方道：“小老儿本体乃是灵界一棵老松，他是生活在松林里的一只灰鼠，若哪一天道友过来叫船，不见了我二人，还请道友能寻一寻，若能救我二人一命就感激不尽了。” 悟空皱眉：“怎说出如此不详的话语？两位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木居士叹道：“道友莫要多想，以防万一罢了。”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松果来，递向悟空：“此物是我满千岁时所结，道友拿着它靠近我的真身后便会有所感应。” 悟空接过，点头：“我记住了。” 灰侍者从脖子上摘下项链，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悟空，“这是我换下的门牙串的，道友别嫌弃。这牙很坚固，灌注法力后还能变化大小，若是，若是我还有残魂剩下，道友拿着这项链经过，我的残魂便会附在上面。” 悟空接过，与松果一起揣进怀里。 说话间，灵界已然在望。 辞别木居士、灰侍者，悟空向西行去。 几个纵地金光后，三生石便出现在了眼前。 时间过去了一年多，当初天罚的余威已完全散去，周围草木葱荣，只是石上再无红绸。 “如此也好。” 悟空感慨了一声，摸了摸长势喜人的红草，神念一动，畅通无阻的进入了石内。 石内肉身依旧在孕育中，气息已经到了人仙中期。两团神魂再次交融，三天后重新分开。 墨猴化身内的神魂分担走了本体神魂的部分伤势，本体又将修为渡过来了部分。两者的联系越发紧密，但还远做不到跨越两界的互相感应。 两团神魂同时发出一声长叹，然后复归本位。 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悟空便起了在灵界逛逛的心思。 灵界地广人稀，悟空飞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座城池。城名春城，城内居民多是一些法力低微的草木妖，因缘际会的化了形，怕被抓去炼药便托庇于行事较为温和的碧涛殿，聚居在此。 进了城，悟空看的满目新奇，周围人看他也是新奇满满。 “哪里来的小猴子？还没我巴掌大呢！” “都注意点，别踩着他！” “唉，你看他可怜见的，连化形都不会。” …… 悟空停在了一个水果摊前，卖桃子的粉裙姑娘热情的问：“这位小客官，是要买桃子吗？” 悟空看着粉白的大桃子，闻着那桃子特有的清香，咽了咽口水，“你这桃子怎么卖？” 粉裙姑娘笑道：“一下品灵石一颗。”怕悟空嫌贵，粉裙姑娘解释道：“都是千年桃树结的新果，卖一灵石一颗真的不贵的。” 悟空小包内只有两小块碎银子，哪里来的灵石。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灵石这东西，他那个时候仙界、鬼界流通的多是香火、信仰之力，凡间则以铜钱、金银为主。 “不知这灵石是何物？” 粉裙姑娘愣了下，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孕着灵光的指甲肚大小的石头，拿给悟空看：“这就是下品灵石，一百下品灵石等于一块中品灵石。” 说着，她又掏出一个更亮些的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出来，“这便是中品灵石了。一百中品灵石能换一块上品灵石，我这里没有上品灵石，不能给你看了。” 悟空稍微感应了下，原来，这所谓的灵石便是含有灵力的石头，按照含有灵力的多寡，被分为了上、中、下三等。 悟空有些为难：“这个，我确实没有，不知你这里可收银两？” 粉裙姑娘顿时愣住，这凡尘界的银两又不能用来修炼，与石头有何区别？但见小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半晌后，她还是心软了。 给小猴挑了一颗大桃子，粉裙姑娘笑道：“反正卖不完，我就送你一颗。” 悟空双手接过，抱在怀里，连连道谢。 粉裙姑娘见他抱着个比自己还大数倍的桃子，整个被桃子遮住了也不自知，不由得笑了。 “你这小猴，若无事的话，赶紧回家，小心被人捉了去。” 似是怕他不当回事，粉裙姑娘又道：“有仙人专门喜欢吃猴脑的，你虽小，身周环绕的灵气却浓，保不准……不说了，你赶紧回去，我也快收摊了。” 悟空正要问哪个不怕死的仙人爱吃猴脑，就见迎面走来一肥头大耳的黑壮大汉，大汉流里流气道：“桃桃姑娘，我上次的提议，你可想好了？” 粉裙姑娘，也就是桃桃，气的脸色发红，怒道：“朱壮！我死也不会给你做小妾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朱壮也不生气，色眯眯的看着桃桃因为气愤更添容色的俏脸，笑呵呵道：“你这是何必呢？你娘虽有几分本事，可她快满一千岁了？也不知天劫渡不渡得过。一旦她，呵，你也得给自己找个依靠不是？” 桃桃叉腰冷笑：“大不了我随母亲一起去了，总好过跟你这恶心玩意。” 朱壮脸色变了几变，到底忌惮桃桃身后的千年大妖，只道：“我手头还有两件抵抗雷劫的宝物，你要改主意了，随时可来城主府找我。” 说罢，便甩袖走了。 悟空看着这猪妖，神色复杂，若是八戒不曾被收服，过的大约也是这种欺男霸女的舒服日子。 桃桃气哼哼的背起还剩大半筐桃子的背篓就要走。见悟空还呆呆的举着桃子，便催促道：“你发什么呆呢？快走。” 悟空“哦”了一声，跟在了她后面。 桃桃开始还以为是顺路，直到悟空跟着她越走越偏，眼见就到了她家的院子。 她停下脚步，狐疑道：“你这小猴，跟着我干嘛？” 悟空笑道：“我拿了你的桃子，有些过意不去，便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桃桃笑得花枝乱颤：“你能帮我什么？” 悟空想了想，实话实说：“好，我是没地方去，见姑娘你面善，想你收留一晚。” 桃桃停下笑，突然叹了口气：“你要来就来，只是有一样，我娘最近心情不好，她又特别讨厌猴子，你……多担待点。” 悟空笑道：“这个自然，我心胸可宽广了。” 桃桃噗的一笑：“希望你没吹牛。” 一人一猴互通了姓名，说笑间，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大宅子前。 桃桃推开虚掩着的院门，笑着大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门帘一挑，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妇蹒跚着走了出来，“累坏了？快点进来，饭已经好了。娘做了你最喜欢的……哎呀，哪里来的臭猴子？” 悟空抱着桃子，微微弯了弯身，那桃子也前后晃了晃，“老婆婆你好啊，我是过来借住的。” 老妇人捂着心口，踉跄后退两步：“你这死孩子，是生怕你老娘最后几天过的太舒坦，找了这遭瘟的来，你，你气死我了！” 桃桃有些不满的瘪了瘪嘴：“娘！你这是什么话？他这么小，又没处可去，我收留他一晚怎么了？说不得还能替你积点功德，让你那雷劫威力小上一丝呢！” 悟空看她们吵的热闹，下意识想吃点东西。 “咔嚓咔嚓。” 母女俩同时怒目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悟空已经将硕大的桃子吃出了个月牙。 老妇人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佝偻着身体慢悠悠往回走：“罢了，进来吃饭。” 桃桃眼圈一红，嘴角却带笑：“哼，说不过我了！” 悟空跟着这娘俩进了里屋，只见满屋子都是桃木制品。最中间的桃木桌上摆了四菜一汤，两副碗筷。 桃桃要给悟空添一副碗筷，悟空忙阻止：“我吃桃子就行了。” 听他如此说，桃桃也不再坚持，和老妇人对面坐了，开始吃饭。 “桃桃，今天桃子卖的怎么样？”老妇人随口问道。 桃桃勉强咽下口中米饭，若无其事的笑道：“挺好的，我们过两天就能攒够灵石，去买抵抗雷劫的法宝了。” 老妇人叹道：“我怕是等不到了。雷劫，明天就要来了。” 桃桃霍的站起，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怎么会？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老妇人苦笑：“我原以为可以多压制几天的。” 桃桃的泪突然流了满脸：“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早点告诉我，我就，我就……” 第11章 助人渡劫 “你就牺牲自己去换法宝了对不对？” 老妇人慈爱的看着女儿，昏黄的烛光模糊了她脸上的沟壑，显出几分年轻时候的风华：“傻丫头，那些不入流的法宝在天劫面前，根本没用，就是有用，娘也不会牺牲了你。若明日娘渡不过去，你便离开娘，下凡去。安安稳稳过一生，也挺好的。” 桃桃崩溃大叫：“我不要！娘若渡不过去，我便陪娘一起。你别想背着我做什么，反正到时候我也会下去找娘团聚。” 老妇人闻言也落下泪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任性啊！” 悟空吃完了桃子，将桃核随手往窗外一扔，他擦了擦嘴：“打扰一下，你们说的那天劫是什么？可是‘三灾利害？’” 桃桃正满心的绝望，突听他这一问，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你不知道天劫？是了，你还小，也未经过化形雷劫。” 老妇人擦了把脸，冷哼道：“不过是个山村野猴罢了，也不知哪里来的机缘，炼化了喉中横骨。” 悟空听她奚落自己，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我确实是个野猴子，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天劫呢？” 老妇人移开目光，不想看他。 桃桃解释道：“自从千年前天道有变，我们精怪便同人类修士一样，每突破一个大境界，便要经过一次雷劫，除此之外，还有化形雷劫，百年一次的寿元劫，娘这次要渡的便是一千年的寿元大劫。” 悟空眨了眨眼，“这雷劫可是雷公电母降下的？” 桃桃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雷公电母是谁？” 老妇人心中一动，这猴子莫不是人间来的？心中起疑，嘴上却道：“天庭千年前就没了，哪里来的雷公电母。” 悟空大惊：“天庭竟然没了？那灵山呢？” “灵山也没了。” 老妇人心里的怀疑越发重了。她审视的看着悟空：“你不知天劫，却知天庭、灵山，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三灾利害’，那是千年前的修仙者要过的，如今早没了这个说法。你到底从哪里蹦出来的？” 悟空已经完全顾不上老妇人的问题了：这里怎会没有天庭，没有灵山？ 悟空开始怀疑自己所在的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世界。 老妇人看他自顾发呆，也没了追问的心思，自己都要死了，还管这么多干嘛？ 金鸡唱晓，阳光尚未来得及洒满大地，滚滚乌云便遮天蔽日而来。 桃桃拉着悟空，站在距离小院十里处，远远看着老妇人渡劫。 闭上眼睛，悟空仔细体会着空气中劫气变动，某一刻，突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如此！ 天地间，风云变幻，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猛地，碗口粗的闪电狠狠砸下，天劫，或者说，天罚，开始了。 小院内，一颗巨大的桃树，突然显露出了本体，枝干虬结，方圆十里，竟都是它的枝杈。 惊雷不断落下，桃木被劈成焦炭，又在老妇人的法力灌注下顷刻复原。渐渐的，雷越来越大，越来越粗，桃木的复原却越来越慢，最后仅存最中心的主干和其上的一根嫩枝还带着点绿色。 四十七，四十八！ 老妇人虚幻的魂体最后看了桃桃一眼，便决然的迎向最后一道，也是威力最大的一道雷劫。 “不要！”桃桃绝望的呼喊出声，不管不顾的向雷劫冲去。 悟空叹了口气，定住女孩的身影，自己则一步跨出，当先迎向雷劫。 不同于先前的白中带紫的天雷，最后这道雷劫竟是深紫色的。紫霄神雷轰的一声，劈在了悟空的这具墨猴肉身上。 悟空只觉浑身一麻，从空中笔直跌落，老妇人忙冲过去将他抱进怀里。下一刻，甘霖天降，将老妇人连同悟空、桃桃一齐包裹。 老妇人的魂体肉眼可见的年轻起来，最后停在了三十许上面。 墨猴化身被劈的焦黑，经灵气所化的甘霖滋润后，毛发重新生长出来，倒是更浓密亮泽了几分，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金色绒球。 悟空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被挤在两具娇躯中间，馥郁的桃花香熏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忙忙念了个缩小咒，这才成功挤了出去。 正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母女俩见他醒了过来，忙松开彼此，转而围住悟空。 美妇眉头微蹙，满目关切：“恩公，你可有哪里不适？” 悟空仔细感应了下，大喜：“好的很！没想到这雷劫竟然能淬体，倒是省了我数年的苦功！” 桃桃红着眼睛，绽开一个如花的笑：“悟空，多谢你出手相救，要不是你挡住了最后那道雷，我娘和我就……” 悟空昂着头，摆手打断道：“小事一桩，就当抵了那桃子的钱了。” 桃桃噗的笑了：“你要是喜欢，娘的乾坤囊里面还有好多，够你吃上几十年的了。” 悟空不解：“乾坤囊是什么？” 桃桃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悟空：“就是这个。” 悟空接过，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什么，只得递还给她。 桃桃一拍额头：“我忘记你不是乾坤囊的主人，不能用它的事了。” 美妇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接过乾坤囊，从中取出一个大桃子来。 悟空看看寸许大的乾坤囊，再看看比人头还大上一圈的桃子，这，怎么办到的？倒是有些像镇元子的袖里乾坤。 见他表情，美妇主动解释道：“这乾坤囊，是两位前辈帮我特别炼制的，里面时间是冻结状态，方便我存放桃子。如今赤霞宫那边的仙人也能炼制类似的东西，只是没有时间冻结功能。除了乾坤囊，还有乾坤戒子、乾坤手镯，都是纳须弥于芥子，用来储物的。” 看了看手中的乾坤囊，美妇有些不舍，还是道：“恩公若是喜欢，这个便送与恩公了。” 悟空伸手接过，将神识探入，只见里面是个十丈长短的空间，堆着一小滩灵石、一小滩杂物，还有一座占地极大的桃子山。 咽了口口水，悟空还是将这粉嫩嫩的乾坤囊还了回去，摆手道：“还是你自己留着。” 看出悟空的嫌弃，美妇欣喜的接过自己的乾坤囊，重新挂回腰间，笑道：“那就等以后遇见空间戒指之类的，我再买来送给恩公。” 悟空随口应了声：“事了了，我也得回去了。” 桃桃终于反应了过来：“你跟我回家，就是为了帮我？” 悟空笑笑：“我只是为了吃桃子罢了。”说起桃子，他突然想到自己来灵界一趟，总得带点土特产回去，便对美妇人笑道：“这位夫人，你送我几颗桃子，要灵气最弱，凡人也能吃的。” 美妇人笑着道了个万福：“小妇人陶华，见过恩公。” 她取出一个大背篓，将里面的大桃取出，再满满装上一筐小的递给悟空，笑道：“这是我未化形时结的果子，里面灵力太低一直没好意思往外卖，恩公不嫌弃的话，就拿走送‘人’。” 悟空双手接过桃筐，将其顶在头顶，笑道：“陶华夫人，真是冰雪聪明。我叫孙悟空，你和桃桃一样，唤我悟空就行。” 说完，悟空便运起金光，消失在了母女二人面前。 留在原地的陶华夫人，将孙悟空的名字念叨了两遍：“孙悟空？奇怪，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悟空回来的时候，黛玉正在午睡。 悟空将头上顶着的桃筐放在外间，问悬在梁上的孙大石：“我不在的这几天，府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孙大石见他终于回来了，开心的不行：“猴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府里发生的事可多了，我和你讲……” 修炼日久，孙大石虽还不能动，灵识却已经能笼罩方圆三百米，府里发生的大小事，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聚会很热闹，小姐的兰花诗夺了魁首。她们成立了兰花诗社，约定每月初二、十六作为开社的日子，林府、贾府，一边一次。” “贾赦来拜会林如海，两人聊了许久。贾赦说要盖省亲别墅，已经规划好了，只是银子不凑手。林如海主动说可以出五千两，作为荣国府照顾小姐三年的报答，不过贾赦那边好像不太高兴。对了，临走时，贾赦看见了那两盆兰花，喜欢的不得了，林如海便做主送给了他。别的也没什么了。” 悟空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屋内，黛玉正闭目凝神想着心事，就听门吱呀一声轻响。她开始还以为是紫鹃她们，却久久没听到脚步声。 想到某个可能，黛玉忙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绕开屏风，果然见到一团金黄正背对着自己，窸窸窣窣的嗑着瓜子。 “空空，你终于回来了！饿坏了？别吃瓜子了，我给你留了饭，有你最爱的猪耳朵哦！” 悟空不及回身，已经被一把抓住，贴上了一张滑如暖玉的俏脸。 “怎么又不穿鞋？小心着凉了！还有猪耳朵是煮的还是卤的？太腻了可不行，要配……” 悟空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黛玉如一只快乐的小麻雀，笑着跑回床前穿好了绣鞋，叽叽喳喳道：“知道了，知道了。要配上凉拌杏仁、高汤白菜、虾仁蛋羹等等，还要配上各色果子酒……” 饭厅内，悟空大快朵颐，黛玉也终于有了点胃口，跟着喝了一碗粥，夹了几筷子菜。 午后的日光暖融融的，黛玉抱着悟空，在院子里消食。 “真不知外祖家怎么想的，非要修什么省亲别墅，难道原来的园子不能见人吗？据说光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并行头，就要三万两。” “三万两啊！难道那些人、那些行头是金银铸就的不成？” 悟空再对钱财没啥概念，也知道三万两着实夸张。只听黛玉继续道：“自从我开始料理家务，了解到了不少以前没注意的事。外祖母家那么大一摊子，就靠几处田庄的那点儿产出，早就入不敷出了，还这么恣意挥霍。” 悟空疑惑道：“我听外面的人说：‘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便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富贵，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他们都是驴粪球外边光鲜？” 黛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段顺口溜。她细细想了下，摇头苦笑道：“这实在是太张狂了些，若我是……”她指了指天，“怕是不能容的。眼下，四大家族如日中天，我却觉得心慌，希望是我想多了。” 悟空笑道：“管他呢，反正碍不着咱们。” 黛玉叹气，摸了摸悟空毛绒绒的小身子，“怎么碍不着？在外人看来，作为贾府姻亲，我们就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悟空不以为然道：“你也不用杞人忧天，大不了，把皇帝老儿的座位抢来坐坐。” 黛玉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斥责道：“混说什么呢！” 悟空本是为了安她的心，却被无端吼了一句，他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别说只是人间帝王，就是天上玉帝老儿的椅子，我想坐也坐了。”话一出口，却想起五行山下的五百年岁月，悟空不禁越加的心浮气躁。 黛玉冷笑道：“你真以为自己叫孙悟空，自己便是齐天大圣了？大圣闹了天宫，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你也想被压在哪座山下吗？” 悟空被她说中心结，正要恼羞成怒，又想到如今天庭、灵山都没了，便有些意冷心灰。干脆从黛玉的怀中跳出，三两下跑走了。 黛玉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小猴妖向来心高气傲，被自己如此讽刺，怕是要生好几天的气了。 她想去寻悟空，可那么一小团，认真藏起来，哪是那么好找的？ 整整找了一下午，黛玉精疲力竭的回了屋，一眼便看到了桌角处的一筐鲜桃。那桃子都有成人拳头大小，仿佛刚摘下来似的，白中透粉说不出的可爱。 紫鹃见黛玉房门开了，知她回来便过来服侍 ，一进门就看她眼泪汪汪的对着什么发呆，紫鹃有些无奈：“小姐你怎么又哭了？呦！这桃子哪里来的？可真水灵！” 黛玉胡乱的拿了个桃子塞给她，“城外庄子送来的，给你一个。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第12章 省亲（上） 紫鹃愣愣的捧着桃子，被黛玉轻推了一把，只得退出房门。她刚行了两步，迎面遇见雪雁，提醒道：“小姐心情不好，让我们不要打扰。” 雪雁“哦”了一声，目光直愣愣看向紫鹃怀里的桃子，“这都快入冬了，哪里来这么水灵的桃子？” 紫鹃不以为意道：“小姐说是城外庄子送来的，兴许是保存的好。” 雪雁咽了咽口水，目光不舍得从桃上移开，恳求道：“好姐姐，我们一起吃，等我也得了，我也分你一半。” 紫鹃迟疑了下，虽有点舍不得但到底不好驳了她的脸面，只好应下，两人便一起向厨房走去。 屋内，黛玉正哭个不住，一时想悟空会不会一去不回就这么抛开了她；一时想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明明帮不了他什么；一时又想自己明明不屑那些经济学问什么时候也变得迂腐了起来…… 千头万绪在心尖淌过，黛玉哭的越发伤心，根本没注意窗缝中跳进来个小团子。 悟空本在屋顶发呆，余光瞟见紫鹃捧着个桃子出来，便知黛玉看见了他带回的桃子，以她的性子，这会儿应该感动坏了了，等下自己下去，还不乖乖给自己道歉？ 悟空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昏昏欲睡间突然觉得不对，这哪来的仙灵之气？ 悟空一个机灵跳起身来，放开神识一看，好嘛，黛玉已经哭湿了一张帕子了。 三两下跳入屋内，见黛玉哭的投入，根本没注意到他，悟空只得跳起来抓住她的一缕秀发晃了晃，“差不多得了，再哭就要水漫金山了。” 黛玉打了个哭嗝，“我要是、蛇妖，先把你、个猴精吞了。” 悟空无奈：“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 黛玉气道：“什么叫‘行了？’本就是你的错！” 悟空见她不怎么哭了，转身就要走，不防备黛玉一手抓来，正抓住他的尾巴尖。 悟空顿时炸毛：“你放手！” 黛玉道：“我就不！” …… 僵持片刻，悟空告饶：“姑奶奶，你到底要怎样？” 黛玉默了默，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心情好好，话没过脑子。在你们妖眼中，帝王或许真算不得什么。” 悟空抽回自己的尾巴尖，满脸警惕的看着黛玉：“本来就不算什么。什么狗屁天子，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玉帝好歹是经过一千七百五十劫苦修，才坐上那个位子。你们人间的天子，打天下的我还承认他有点本事，如今的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黛玉听的新奇：“照你这么说，天子也就是寻常人？” 悟空冷笑道：“正是这样。论理，应该是有大功德之人才能投胎到帝王家，可惜地府也和你们人间一样，有无数空子可钻，作恶的一样享富贵又寿长，算了，你一个小女娃，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黛玉鼓了鼓脸颊，有些生气：“我就知道，在你们这些臭男人，还有男妖眼中，我们女人什么都不是。” 悟空见她又要哭，忙拱手作揖道：“是我说错了话。在我们妖界，论的是修为，厉害的女妖精一大堆，谁敢看不起。” 黛玉停住了擦眼泪的动作，好奇的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真的？你说的厉害的女妖精有多厉害？” 悟空在脑海细数取经途中的女妖怪：蝎子精只尾勾厉害，蛰的他头疼了一日，后被昴日星官轻易收服；白骨精心智颇高，骗的唐僧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一身本事却寻常；倒是听说结拜的大哥牛魔王娶了个厉害媳妇，只是也未曾得见…… 数来数去，竟没有一个可以拿出来说的，悟空只好胡编乱造几个。 黛玉听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追问几句，悟空绞尽了脑汁，总算对付了过去，一人一猴终于重归于好。 转眼，又是一年春秋。 宁荣二府所修省亲别墅终于完工。皇帝御笔朱批，恩准贾元春上元节省亲。贾母特意给黛玉下了帖子，要她那天一起去热闹热闹。 自从与悟空吵了那一架，黛玉对皇权的敬畏之心便淡了许多，只是外祖母相邀，她不忍拂了老人好意，只得前去凑个热闹。 一大早，贾母便带着邢夫人、王夫人及一众小辈等在荣府门口。黛玉作为外眷，和宝钗、薛姨妈站在人群最后面，等的着实不耐烦。 她敲了敲酸胀的双腿，同身侧的宝钗悄悄笑道：“幸好你不曾进宫去，否则我还得多等一个你。” 宝钗当她在奚落自己落选一事，此时人多眼杂，也不好反驳什么，只道：“是我没有这个福分。” 黛玉却只是随口发一句感慨，很快便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日上三竿。 一太监骑马过来，众人忙围过去问贵妃銮驾还有多久过来，太监将贾元春的行程一一说了，晚饭、拜佛、看灯……却原来要到晚上才能过来。 于是贾母领着众人回去休息，只留了王熙凤张罗灯烛等物。 黛玉原来住的那所小楼依然空着，黛玉每月会过来住上两天，一则为了参加诗会，二则是为了给外祖母尽孝，多陪陪老人家。紫鹃、雪雁已经提前过来收拾了一遍屋子，将被褥也晾晒好了。 黛玉换下外套，歪在床上休息，悟空给她捶着酸疼的小腿，抱怨道：“搞不懂你这大姐是真受宠还是假受宠，那些拜佛、看灯的流程不是皇上一句话就能免了么？还有什么晚膳，这里管不了饭怎的？” 黛玉叹道：“君心难测，谁知道呢，我们抓紧时间休息，晚上不知要熬到多晚呢。” 悟空闻言，也不再闹她，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黛玉昏昏欲睡之际，房门被猛地推开：“林妹妹，我新制了胭脂，特意给你留了两盒！” 黛玉睁眼一瞧，却是贾宝玉兴冲冲大步走了进来。黛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二哥，我们都大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没个避讳。” 贾宝玉愣在原地。他自小在姐妹堆里长大，千娇万宠，还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话，此时听了不免又是不解又是委屈，手足无措道：“我以为我们是不同的。” 黛玉已经裹着被子坐起身来，“我们有什么不同？我可没有什么金锁、金项圈之类的，来配你的玉。” 贾宝玉往前急走两步：“那都是旁人乱说的，做不得准。我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 黛玉冷笑：“我清楚什么？我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途。” 见贾宝玉急的直抹眼泪，黛玉的心软了软：“宝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婚姻大事我们不能自己做主。为了以后，我们还是应该保持些距离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贾宝玉好半晌才微微点头，一双多情的眸子看向黛玉，希冀道：“等过了这阵子，我就请祖母为我们订婚，这样，你是不是就放心了？” 黛玉叹了口气：“随你。我累了，还要休息。” 贾宝玉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打击到了，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将两盒上好的胭脂在梳妆台上放好，这才慢吞吞走出门去。 听他脚步声远去，黛玉起身下榻，俏脸含霜：“紫鹃、雪雁，都给我进来！” 门外，紫鹃、雪雁对视一眼，垂头进了屋。 见黛玉面色难看，两人犹豫了下，相继跪在了黛玉面前，讷讷喊：“小姐。” 黛玉冷笑：“你们还知道我是你们的小姐？紫鹃就不说了，她本就出身荣国公府，雪雁你可是一直跟着我的，你是怎么看门的？怎么能放外男闯进来？” 雪雁何曾见过黛玉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被吓的一下子哭了出来，“可是、可是以前宝二爷、来，从来不用通报的啊！” 紫鹃被那句“她本就出身荣国公府”给惊的心里一咯噔，额角冒出细密的汗来，“小姐，我，奴婢今后一定记住自己的本分，再不犯今日这样的错。” 黛玉冷冷的打量着委屈的雪雁，看似诚恳认错的紫鹃，最后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 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黛玉坐在椅子上，眸光显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 悟空还在纠结黛玉对贾宝玉说的那句“随你”。他左思右想半晌，试探道：“你不会真的喜欢贾宝玉那草包？” 黛玉看向他，语气淡淡：“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悟空道：“他刚才说定亲，你没反对。” 黛玉道：“他也就说说罢了，等他被二舅母一劝，就忘记了。” 悟空不解道：“我看他说的挺认真的。” 黛玉叹道：“即使他真的和外祖母说了，也定不下来，你听过一个词叫‘待价而沽’吗？不说这个了，我还是继续去补眠。” 说着，黛玉便脱了绣鞋，重新躺回了床上，还冲悟空招了招手：“你也上来睡一觉。” 悟空挠了挠头，实在想不明白贾宝玉有什么值得待价而沽的，见黛玉招手，下意识跳上了床，在床头自己的小窝中躺倒，翘起二郎腿，晃啊晃，晃啊晃的。 黛玉的目光随着他一点一点的脚尖移动，渐渐的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悟空听着她匀缓的呼吸声，放下了翘起的腿，唉，养孩子真难啊！ 早早用过晚饭，众女眷又装扮好，列队等在了荣府大门口。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听外面有马炮的声音，不多时，十来个青衣太监跑来，大叫着“来了，来了。”然后各按方位成对的站好。 又等了好半晌，十来对红衣太监骑马相继而来，垂首向西站住。空中隐隐有细乐之声传来，接着是举着仪仗、香炉、衣物、香珠、手帕、漱盂、拂尘等物的太监。一对对的过完，才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与，缓缓行来。 黛玉随贾母等人一起，在路旁跪下，有太监飞跑过来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肩与抬进了大门，黛玉等小辈才站了起来。 为了迎接贵妃，黛玉只穿了件连枝牡丹刺绣领烟霞红秋菊提花对襟褙子，下配了一条粉色马面裙。晚间渐渐起了风，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黛玉袖子中，悟空带着孙大石在看热闹。孙大石看了什么都觉新奇，一惊一乍的，竟诗兴大发，想要与悟空一起做一首《省亲颂》、《灯月赋》之类的。 悟空哪里耐烦这些，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突听到黛玉的喷嚏声，忙给她套了个透明罩子，传音叱道：“知道自己怕冷，也不知加件斗篷。” 黛玉假装整理鬓发，将袖子举在嘴边，小声道：“大家都没穿，只有我穿了，像什么样子。” 悟空传音道：“死要面子活受罪，下次再不管你。” 黛玉抿嘴一笑：“空空最好了。” 悟空哼了一声。 黛玉带着悟空、孙大石，跟着人群走走停停，又上了游船，只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挂着水晶玻璃各色风灯，如银花雪浪，树上是通草绫罗纸绢做的花叶，水上是螺蚌羽毛做的各种水鸟。 孙大石正不住口的感慨这琉璃世界、珠宝乾坤，就听他猴哥冷哼了一声。孙大石不解，“这不好看吗？” 悟空被他这没见识的样子搞的心烦，故意唱反调道：“弄这花里胡哨的，不当吃不当穿，何必呢。我也带你走过不少地方，远的不说，就说这京城里，就那么多冻死饿死的。” 孙大石不服：“那是他们没本事，再说了，府里的夫人小姐们，不是经常去庙里捐香油钱吗？”为了找认同感，他的传音也将黛玉包含了进去。 黛玉被这没头没尾的声音弄的一愣，就听悟空不屑道：“捐香油钱就是做善事吗？她们把寺庙的和尚养的肥头大耳的，然后这些和尚在过节时候施些米粥，就阿弥陀佛了对？你觉得那些人没本事，我还觉得你废物呢！” 孙大石被说废物也不生气，好脾气道：“猴哥，猴哥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哪知道，你竟有副菩萨心肠。” 悟空本不曾真的生气，孙大石这句“你竟有副菩萨心肠”却真的刺到了他肺管子，“人类和我什么相关？我只是觉得他们蠢！还有你个蠢货，别在凡间过了几年，就把自己当个人了！” 黛玉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不舒服，低声问：“外面真的有那么多冻死、饿死的人吗？” 悟空没好气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良久，黛玉才叹道：“我读史的时候，曾见过‘大饥，人相食’等字样，一直觉得现在盛世太平，这些记载离得很远，没想到……” 悟空道：“我曾习过观气之术，当今天下劫气四起，尤其是西南方，怕是不出几年，就要起兵戈了。” 第13章 省亲（下） 说到这里，游船靠了岸，黛玉不好追问，只得随着人流下了船，又行了几步，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石牌坊上写着“天仙宝境”四个大字。 悟空看笑了：“真好大的口气。” 孙大石小心翼翼的附和：“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长得啥样，也就林姑娘这样的才貌，才配的上天仙二字。” 黛玉脸颊微红，想说自己也配不上，又觉得自己特意解释怪难为情的，便没急着反驳，悟空却是直接默认了孙大石的这句夸赞。 这时，有说话声远远传来，原来是贾元春也觉得不妥，命人改为“省亲别墅”。 贾元春终于进了行宫，礼仪太监跪请升座受礼，于是乐起。贾赦、贾政等月台下行礼完毕退出，轮到贾母等人。 黛玉排在女眷最后，随人群跪下叩首，听到太监传谕说：“免。”这才随人群退出。 悟空本以为可以回去休息了，谁知又被引到贾母正室外，与宝玉、薛姨妈、宝钗等一起，以备传唤。 不知又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太监宣召的声音，黛玉与薛姨妈、宝钗一起先一步进入了正屋。 三人被贾元春免了跪礼，命上前几步。黛玉、宝钗不曾见过贾元春，只是例行说了几句日常闲话，倒是薛姨妈与贾元春聊了几句小时候的事情，又惹得元春落了几滴泪。 宫里出来的侍从们被领下去款待，只留了三四个小太监听候吩咐。屋内众人围着贾元春，开始说些家务私情。 不久，贾政隔着帘子，在外问安。 贾政说了些感谢皇恩浩荡、以国事为重、切记勿念的话，又说园子的亭台轩馆是贾宝玉题的字，如果觉得还可以，就请别另外起名字了。 贾元春赞道：“宝玉果然进益了。”于是命请贾宝玉进来。 贾宝玉进来，行完礼。贾妃命他近前，携手揽在怀里，抚着头顶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完，泪如雨下。 黛玉在一旁站着，正看的伤感，就听悟空传音道：“这女人哭的好丑。” 黛玉忙低下头掩住脸上险些崩裂的表情，想说明明是真情流露哪里丑了，又怕被人注意到，毕竟屋内灯火通明不比外面，只好忍着，等回去再说。 这时，尤氏、凤姐儿上前说宴席准备好了，请贵妃游园。于是呼啦啦一众人起身，去游园子。 悟空从黛玉的袖中探出头，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火树银花，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这里还有你家出的五千两呢。” 黛玉嗯了一声，低声解释道：“薛家出的最多，足足十万两，王家五万两，史家一万两，剩下大头，荣宁二府各凑了十万两，再算上甄家帮忙保管的五万，距离二百万两的预算差了很多。” 悟空有些好奇：“最后怎么解决的？” 黛玉放慢了步伐，渐渐与周围人拉开了些距离。她冷笑道：“本就用不了那么多的。地皮是原有的，人力又不值钱，那些花啊树的，能值多少？再加上盖房子的砖瓦木料、园子里跑的鸡鸭、仙鹤、鸳鸯之类的，撑死了也就几十万两。” 黛玉指了指边上，“就拿这处‘有凤来仪’来说，一明两暗三间小屋子，鹅卵石小路，一片竹林，一弯泉水，清雅确实清雅，只是论起成本来，不过几百两罢了。园子之所以最初报价二百万两，我猜，里面的层层盘剥才是大头，大舅舅不懂这些，还埋怨爹爹小气，后来更是借口喜欢兰花，将我的素冠荷鼎给搬走了，听说私下卖了三千两。” 悟空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催发的那两盆？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两盆更好的。” 黛玉心头一暖，右手伸进左手袖中，摸了摸小墨猴毛绒绒的小身子，叹道：“到底不是原来的那两盆了。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说这园子。下面的人见没那么多油水可捞，就有些不上心，很多小物件以次充好，后来外祖母发现了，她让鸳鸯偷偷拿自己私库里的东西去典当、变卖，填了好些进去，这才有了现在的光景。” 悟空不解：“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黛玉顿了会儿，方叹道：“是外祖母亲口与我说的，她觉得很对不住我。我初入府时，曾说自己偶尔会吃一丸人参养荣丸，外祖母便命府上配药时一起配了。后来我回了家，身体也好了，贾府建园子又正缺钱，外祖母便让鸳鸯去药铺将她收藏着的一大包拇指粗的好人参卖了，药铺掌柜看了却说这人参因时间太久已经失了药性。外祖母很自责，便将这事告诉了我，我旁敲侧击，推测出了大概。” 悟空庆幸道：“幸好你不是真的要靠这人参养荣丸续命，否则如今不定怎样了。” 一人一猴聊着天，不知不觉距离游园的队伍越来越远，这时，一个丫鬟逆着人流跑了过来，近了黛玉才发现竟是紫鹃。 白日的时候，黛玉将紫鹃、雪雁一顿训斥，晚间出来时，也没有带她们。紫鹃私心里是将黛玉当妹妹的，怕她真的厌了自己，又是惶恐又是后悔，哪还有游园的兴致，便拿着手炉、斗篷等物等在了正殿边上，想等黛玉回去时给她。 眼见贾宝玉引着贾妃、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三春、宝钗等都过来了，却不见黛玉的身影，这可把紫鹃急坏了，忙忙逆着人流寻了过来。 “小姐，快点，要开宴了！” 黛玉当下加快了脚步，总算赶在贾元春训话结束前，进了正殿。 主位自是贾元春坐了，下面众人分左右两列落座，黛玉见宝钗左手边空着，知道是给自己留的位置，便悄悄的坐了过去。 她刚坐好，就听见贾元春命传笔墨纸砚。叹了口气，黛玉知道正事终于来了：当今最是重名声，让妃子在如此重要的节日与家人团圆，还不得好好称颂一番？ 耳边传来悟空要吃要喝的声音，黛玉预测距离开吃还早，只得偷偷抓了一个如意卷递给袖中的悟空。 果不其然，在贾元春给园中几处赐名并题了一首七言绝句后，又让几个妹妹各题一匾一诗，让贾宝玉为潇湘馆、蘅芜苑、怡红院、浣葛山庄各题一首五言律诗。 黛玉稍微一想，便有了一首，誊好后，便悄悄起身去看其他人的。 薛宝钗与她前后脚，也已完成，正站在贾宝玉身后看他作诗。贾探春晚了林、薛二人一步，却也有了，黛玉看了几眼，又转到李纨身后。 最后场中只剩下了贾宝玉未完成，见他急的抓耳挠腮的模样，黛玉到底不忍心，便过去悄悄问他：“可都有了？” 贾宝玉见她主动来关心自己，喜的不行，“多谢妹妹关心，已得了三首，只差‘杏帘在望’一首了。” 杏帘在望，也就是改名后的浣葛山庄。黛玉小声道：“你先把前三首抄录了，等你抄好，我也替你作出最后这首了。” 贾宝玉忙忙点头，只恨此时人多，不好与林妹妹诉说自己的情意，只得开始抄录前三首。 黛玉回到自己案前时已经打好了腹稿，她将草稿纸撕下一个小纸条，用蝇头小楷写了首五言律诗，团成团扔给了宝玉。 一旁薛宝钗抿嘴指着她，小声笑道：“你这丫头，竟帮他作弊。” 黛玉歪了歪身子，靠近她笑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俩嘀嘀咕咕，你也指点了他，要不怎么一口一个好姐姐呢？” 薛宝钗羞红了脸：“好你个林妹妹，这嘴真是半点不让人。” 黛玉抿嘴一笑，见贾元春已经走下来要看众人的诗作，便坐正了身体。 贾元春一路看过来，笑道：“果然薛、林两位妹妹的诗作与众不同，远非我们姊妹可比的。” 黛玉、宝钗忙起身谢过贵妃。 贾元春拉住黛玉的手，笑道：“听闻林妹妹建了个兰花诗社？” 黛玉忙道：“不过是女孩们无聊打发时间的玩意，不想竟传到贵妃娘娘耳中了，实在是惶恐。” 贾元春笑道：“妹妹不必过谦，你们那诗集我也看过，着实不错，尤其是署名‘绛珠’的，寻常事物也能别出机杼，实在是才华非凡。” 黛玉有些尴尬：“实不相瞒，‘绛珠’是我的字，按理不应该出什么诗集，只是到底是姐妹们的心血，我便提议每人起个笔名，抄写了几本在闺阁中流传。” 贾元春笑道：“妹妹不必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宝玉，”她叹了口气，“他与你们一处长大，于诗词一道也有些歪才，你们竟然抛下了他，着实伤了他的心。” 黛玉轻轻抽回被她拉着的手，深施一礼：“还请娘娘恕罪，这兰花诗社虽是我一手建的，但吸纳谁入社却是大家一起决定的，况且这里面还有几位姐妹是我父亲好友家的女眷，实在不方便让宝玉加入。” 贾元春眼底闪过一丝不满，脸上笑容却未变，“妹妹误会了，本宫并没有这个意思。” 说着，人已越过了她，到了贾宝玉面前，“可都作好了？” 宝玉忙站起身来，双手将宣纸呈上：“已经都好了。” 贾元春接过，细细看了起来，待看到最后一首时，不禁拍案叫绝：“果然进步了，这首‘杏帘在望’当为最佳。”因里面有一句“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贾元春命将浣葛山庄再次改为稻香村。 所有人的诗都看完后，贾元春命贾探春将方才的十几首诗抄录了，令太监传给外面。 贾政等人看了，赞叹不已，尤其是宝玉所做的“杏帘在望”中有一句“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被贾政看到，不由暗暗称赞宝玉长进了。 外面以贾政为首的众人又进了《归省颂》。贾元春赏赐了贾宝玉、贾兰后，接过了戏目，点了四出戏，分别是《豪宴》《乞巧》《仙缘》《离魂》。 桌子上的菜已经凉了，黛玉随意动了两筷子后便不敢再吃，只专心投喂悟空点心。 悟空在黛玉袖中闷了这么久，早已不耐烦，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他便干脆跳了出来，边指挥黛玉倒酒，边对戏台上指指点点。 “这个跳的好！” “这个嗓子不错嘛。” “哎，那个怎么长的有点像你？” 黛玉听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一个与她脸型仿佛、行动如弱柳扶风的小戏子。 黛玉道：“是有些像，只是我近来身体好了许多，不比她那楚楚可怜之态了。” 悟空哈哈一笑，一张猴脸上满是骄傲：“你还是太瘦了，等过几天，我再给你弄点新东西过来。” 黛玉笑着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那我可等着了。” 四出戏唱完，贾元春打赏了那个有些像黛玉的小旦龄官，又令她再唱两出戏。 龄官唱完，也到了宴席结束的时候，众人又跟着贾元春，继续游园。 黛玉悄悄打了个哈欠，抬头望月，月亮早过了中天。等贾元春在栊翠庵上完香，有太监过来说赏赐的东西已经备齐了，贾元春看过，命一一发放。 黛玉得了一部书、一方砚台，金银裸子两对。黛玉让紫鹃帮忙拿了，跟着众人一起上前谢恩。 众人谢恩完毕，执事太监便提醒到了回宫的时候，贾元春拉着贾母、王夫人又哭了一场，这才上了肩舆。 眼见銮驾已经走远，众人这才散了。 第二日，黛玉过了午时才起来梳洗。紫鹃边给她梳头边道：“主院那边说老太太昨晚吹了风，有些不适，免了姑娘们的请安。” 黛玉微微点头，“既如此，我们收拾下回去。” 雪雁停下收拾床铺的手，回身笑道：“那我们赶紧的，老爷昨儿一个人过上元节，不知怎么想念小姐呢。” 雪雁似是将昨日争吵的事全忘了，恢复了平常的活泼，黛玉到底要给她留几分面子，便接话道：“有什么办法呢？到底天家事重要。” 三人收拾好东西，去主院和贾母的大丫鬟鸳鸯说了声，便坐上了回林府的马车。 第14章 人心易变 接下来几天，贾府依旧热热闹闹，又是摆宴又是唱戏，黛玉推脱身体不适，只安静宅在家里。她天性不喜热闹，要不是听了悟空所讲的薄命司所见，物伤其类，也不会起兴办什么诗会。 这天，黛玉穿着家常衣服，面前摆着个大棋盘，正与悟空赶围棋。 悟空本不耐烦这个，他天生爱玩爱闹，但被压五指山下的五百年却将他的性子磨平了许多，后来遭遇六耳猕猴，被稀里糊涂的一棒打的只剩残魂，让他恨欲狂，也反思了许多，更自虐般的喜欢上了这个处处需要算计的游戏。 悟空生来九窍俱通只是仗着法力高强不屑于算计，如今稍下功夫，便杀的自诩棋力无双的前探花郎林如海丢盔弃甲，说什么也不肯再与他下棋。好在黛玉也生的一副玲珑心肠，在悟空的刻意培养下，一人一猴竟能杀个有来有回。 门突然被敲响，黛玉停下落子的手扬声问：“何事？” 紫鹃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后天是宝姑娘的生辰，那边府上要给她过寿，特递了帖子过来，邀小姐一起去热闹热闹。” 黛玉道：“我知道了，你把帖子收了，就说我到时候一定去。” 紫鹃应了声，去回话了。 悟空啧了声：“她是及笄了？” 黛玉抬头瞥了他一眼：“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 悟空道：“我只是诧异她们一家的厚脸皮，自己家的房子就在边上好好的立着，怎么好意思赖在亲戚家几年不走的？” 黛玉道：“这次外祖母给宝姐姐这么大操大办的过生日，未尝没有赶客的意思。女孩子及笄，就代表可以议亲了，总不好在亲戚家出嫁？” 悟空转了转眼珠：“也不然，要是金玉良缘成了，住在一处，嫁娶岂不更方便？还有啊，你不是说贾府借了薛家很多银子吗？要是还不上，嘿嘿，嘿嘿……” 黛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赶紧下你的棋。” 悟空随手放下棋子，突然道：“我明日打算外出一趟，就不陪你过去了。” 黛玉有些不舍：“你去的远吗？大约多久回来？” 悟空道：“日，也说不准，挺远的。要不要我给你带些东西回来？什么花啊，粉啊的，也省的别人巴巴的送过来。” 黛玉想了想，笑道：“与其带些胭脂香粉，你不如将上次那样的桃子再买些回来，爹爹、外祖母吃着都说好。” 悟空点头：“行。” 很快到了薛宝钗的生辰日。 黛玉在紫鹃的催促下睁开困倦的双眼：“几时了？” 紫鹃急道：“都快辰时了，那边已经来人催了。” 雪雁端着洗脸水进来，有些不满道：“有什么可催的？又不是我们小姐及笄，中午前过去就行了。” 黛玉醒了醒神，“话虽如此，可让人等着总归不好。”说罢便下了床。 洗漱完，紫鹃站在黛玉身后帮她梳头，试探道：“今天小姐穿新做的那条流光缎裙子？” 黛玉转头，静静看了她一眼，紫鹃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雪雁不明所以的接话道：“那裙子好看是好看，这时候穿冷了些？” 黛玉道：“还穿昨日那套。头发简单梳一下就行，配饰别太多，省的喧宾夺主。” 紫鹃被说破了心思，涨红了脸，不敢再言语了。 很快到了贾府。 黛玉一一见过长辈，又恭贺了薛宝钗芳龄永驻，送上一只精巧缠丝发簪作为及笄的礼物，便和史湘云聊了起来。 史湘云襁褓时便失去了父母，在叔叔婶婶手下讨生活，过的并不容易，却难得是个爽快性格。黛玉很欣赏她的洒脱，在贾府住的那三年，但凡史湘云也过来，便会邀她一起睡，就是后来的诗社也没忘了她。 聊不多时，有管事婆子拿戏折子来请点戏。 贾母让宝钗先点。薛宝钗推辞不过，知道贾母喜欢热闹戏，便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黛玉微笑不语，心道：这出戏点的实在是妙，鲁智被赶下了五台山，这是在影射什么？ 贾宝玉抱怨道：“只喜欢点这些戏。” 薛宝钗也不尴尬，笑道：“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哪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辞藻更妙。” 见众人都被提起了好奇心，于是薛宝钗将里面的一支《寄生草》细细背了出来，里面有一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喜得贾宝玉拍腿称赞，直夸宝姐姐无书不知。 黛玉张了张嘴，有心讽刺两句，又觉没什么意思。 薛家为了巴住贾府这棵大树，也是不容易，尤其是在贾政明显表示出不喜，将他们原来住的梨香院给小戏子们住后。薛宝钗点了这出戏，背了这段词，就是在委婉的表达委屈，以期得到贾母的怜爱，偏贾宝玉这傻子听不出来。 黛玉心底叹息，若是没有悟空，爹爹身死，她此刻的处境比薛宝钗还要不如，最起码薛宝钗还有疼她的母亲，不成器却宠她的哥哥。 到了晚间快散场时，贾母命人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一个作小旦，一个作小丑的，带了进来。 王熙凤突然指着那小旦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 薛宝钗抿唇一笑，看了眼黛玉，却不肯接这话。贾宝玉也猜到了，但他怕黛玉生气，不敢说。偏偏史湘云大咧咧的拍手笑道：“倒像林姐姐的模样。” 宝玉听了心中大急，死命给史湘云使眼色，史湘云的脸当即就黑了，别过了头。 黛玉若无其事的一笑：“上元节那晚我就注意到了，确实有两分像。” 她笑着招手示意小旦龄官走近，拉着她的手关切道：“你身体可好？平日练功可吃的消？” 龄官眼眶一热，想着是贵族小姐的寿诞，自己不好扫兴，只说一切都好。 黛玉看她神色，便知她没有说实话，只暗暗记在了心里。 因天色已晚，贾母又苦留，黛玉只好留宿贾府，想起与史湘云许久不见，悟空也没回来，便想邀她一起睡。 黛玉刚走到门外，就听里面史湘云在吩咐丫鬟收拾行李道：“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作什么？看人家鼻子眼睛，什么意思！” 黛玉停住了脚步，就听贾宝玉的声音响起：“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都是……” 第15章 友谊的小船翻了 黛玉冷笑，就要推门而入，手碰触到门扉，又顿住了。 史湘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也原不如你林妹妹，别人说她，拿她取笑都使得，只我说了就有不是……” 贾宝玉又赌咒发誓：“我倒是为你……我要有外心，立刻就化成灰，叫万人践踏！” 史湘云道：“大正月里，少信嘴胡说。这些没要紧的……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啐你。” 说着一把推开了门，与面无表情的黛玉撞了个正着。 史湘云先是有些尴尬，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林姐姐，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听人墙角的毛病？” 贾宝玉忙赶出来拦在两人中间，生怕两人吵起来，“这都是误会，你们都……” 黛玉瞥了他一眼，把贾宝玉看的浑身一冷，不敢出声。黛玉直直看向史湘云，半晌淡淡道：“我本是来邀你抵足而眠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罢，转身就走。 黛玉心想：自己心眼确实挺小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也管不了许多，从此少一个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黛玉至天蒙蒙亮才睡熟。 紫鹃早起服侍黛玉洗漱时，发现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以为是因为昨日的事没睡好，便用指腹沾了些脂粉，细细给她遮了。 收拾妥当，黛玉去给贾母请安，顺便辞行。 屋内，贾府女眷、薛姨妈母女、史湘云都在，正在说薛宝钗要回请的事。 黛玉神色如常的见过诸位长辈，又与薛宝钗、三春说笑几句，便见贾宝玉神色萎靡的走了进来。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贾母一把抓住贾宝玉的手，将他揽在怀里关切问道。 贾宝玉道：“没什么，只是昨夜有些没睡好。”说着，偷偷瞄了眼黛玉。 贾母会心一笑，装作没看到这眉眼官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发热才放开他。 贾宝玉又去给王夫人请安，见过邢夫人、薛姨妈，这才蹭到黛玉跟前，伸手要拉她袖子，“林妹妹，你别是恼了我？我真的是为你们好才……” 黛玉躲开他的手，抬手止住他的未竟之语，笑道：“我为什么要恼你？” 贾宝玉被她笑的心里毛毛的，磕磕巴巴问：“真，真的？” 黛玉点头：“真的，你的好意，有人不领情，我却是领情的。” 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插入两人的谈话：“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情不情的？” 黛玉转头，见是王熙凤，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我和二哥哥能有什么，兄妹情罢了。” 王熙凤不依不饶道：“真的是兄妹情？我可是过来人，你们休想骗我。” 众人眼见两人间气氛不对，渐渐收了声。 黛玉脸色一冷，仔细看王熙凤神色，见她脸上虽还挂着笑，话也是打趣的口吻，眼内却翻滚着一股恶意，心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便也冷下了脸：“二嫂子，从昨儿起你便阴阳怪气的针对于我，敢问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王熙凤冷笑：“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识得白芍？” 黛玉听她提起白芍，顿时明白过来，微微笑道：“二嫂子原来是因这事恼了我。” 众人听得云山雾绕，贾母催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黛玉屈膝向贾母行了个万福：“外祖母容禀，我府上原来有个叫白芍的丫头，娘见她怪可怜的，临死前放了她的身契，她念母亲的恩，便留在府里给母亲祈福。正巧那日琏二哥送我回扬州，两人一见钟情，苦求我成全。” 黛玉叹道：“我有什么办法呢？说句不好听的，那时我刚回去，年纪又小，哪里做的了什么主？而白芍在府里为我娘祈福守孝三年，已成了半个主子。琏二哥，虽说是我哥哥，到底只是亲戚，他强要，我和我爹也不好说什么。总之，是妹妹无能，没能阻止这桩姻缘。” 贾母总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左右四顾：“琏儿什么时候纳了妾？我怎么不曾听说？” 众人也都摇头说未听说过。 黛玉擦了擦眼角，她昨夜没有睡好，此时有些精神不济，越发显得可怜：“白芍走时说不忍破坏二哥二嫂间的感情，情愿住在外面，我也不知二嫂子怎么知道的。” 贾母叹了口气，拉住王熙凤劝道：“男人都这样，那些富贵人家，哪个不三妻四妾的？琏儿年纪还轻，馋嘴猫似的，你也多担待些。” 王熙凤勉强点了点头，俏脸含霜，显然心里还有怨气。 贾母又看向黛玉，“这事虽怪不得你，到底说出去不好听，你趁早与那白芍断个干净。” 众人也连连点头，纷纷表示不会外传。 黛玉苦笑：“还有一事，我本不想说的。” 贾母好奇道：“这事儿还有别的说头？” 黛玉道：“我那年回去后，发现爹爹中了一种慢性毒药，危在旦夕，幸好有高人相助，才解了毒，但这下毒之人一直没有查出来。直到这两年，我随父亲入京，偶然注意到白芍的异常举动，细细查了才发现她背后似乎不简单，我怕二嫂子闹上门去吃亏，更加不敢和她提了。” 众人脸色都变了，原以为是件拈酸吃醋的小事，没成想却牵扯出了谋害朝廷大员的阴谋。 贾母半晌才颤巍巍的指着黛玉：“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了？” 黛玉再次抹了抹眼角，看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白着脸，拉住黛玉的手，声音哽咽：“好妹妹，是我错怪了你。” 黛玉摇头，反握紧了她的手，“这事儿确实怪我，我应该早些告诉嫂子，只是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嫂子不与我计较。” 王熙凤忙道：“林妹妹这是什么话，这事原与妹妹不相干，都是我家琏二爷的错，唉，我怎会怪你。” 第16章 逢五鬼 两个人互飙演技，面上重归于好，导火索贾宝玉擦了擦额头冷汗，担忧起了黛玉的处境：“你们府上也太危险了，不如林妹妹就还住在这里？” 林黛玉抬眼看他，忽的一笑：“这里我是不敢再住了，平白被骂小性、爱恼人，还险些丢了清白名声。” 此话一出，贾宝玉、史湘云、王熙凤都面露尴尬之色。 黛玉也不看他们，再次向贾母行了个万福，笑道：“您也知道，我们府上没有女主人，只得我勉力操持，昨日是看在宝姐姐做生日的份上，硬挤出来的时间，今儿必须得回去了。” 贾母拉着她的手，想起早逝的贾敏，不免又落了几滴泪来。“好孩子，既然你这么忙，我也不留你了，这就家去。” 众人见贾母伤心，忙上前劝解，黛玉也跟着劝了几句，见贾母好了，方才离开。 黛玉走后，贾母看向贾宝玉、史湘云，“你们两个，是不是与你林妹妹吵架了？” 史湘云将昨日贾宝玉与她使眼色，他们争吵被黛玉听见之事讲了，最后气鼓鼓道：“都是宝玉害的，林姐姐一定恼了我了。” 贾宝玉正为黛玉的离开魂不守舍，说话便没怎么过脑子：“我才是被你牵累，林妹妹嘴上说不怪我，心里不定怎么想呢。” 贾母抬手，止住两人的争吵。她先看向史湘云，“你说她小性儿，爱恼，别的不说，就说昨儿的事，你们说她长得像戏子，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还关心那孩子的身子，哪里小性儿了？” 湘云想想昨日情景，又羞又愧的红了脸。 贾母又看向贾宝玉，痛心疾首道：“别人不了解你林妹妹，你还不知她的为人？你给云丫头使眼色，她怎么想？” 贾宝玉恍如被雷劈中，呆呆道：“她会觉得我不懂她的心。” 贾母不答，冲众人道：“你们都散了，我和宝玉说两句体己话儿。” 众人应诺，纷纷离去。 贾母见人都走了，这才拉了贾宝玉的手，笑道：“祖母问你一句话，你林妹妹和宝姐姐，你更喜欢哪个？” 贾宝玉脸一红：“自然是林妹妹，我以为您知道的。” 贾母叹了口气，良久方拍拍他的手臂：“再看看。” 贾宝玉有些急了：“有什么可看的？” 他挣开贾母的手，原地转了几个圈：“祖母可是也信了什么金玉良缘的浑话？做不得数的！” 贾母摇了摇头，耐心和他解释：“一来，你们都还小，婚事急不得，二来，这事也不是我们说了就算的，她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做主。” 贾宝玉叹了口气，停下步子怏怏不乐道：“我和我母亲提过，她也这么说，我以为祖母是不同的。” 贾母目光闪了闪，笑道：“你就别纠结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好了，快回去。” 贾宝玉还想痴缠几句，见祖母有些神思倦怠的样子，只好依言退了出来。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黛玉心中思绪万千。 近日，悟空在林如海常用的熏香里，发现了几种有毒物质，又查到了白芍曾经的小动作，黛玉这才趁着王熙凤发难，使了这招敲山震虎，希望幕后之人能收敛一二。 悟空回来的时候，黛玉正在看账本。 他随手将满满一筐枣子、一筐桃子放在地上，跳到黛玉面前招呼道：“丫头，我回来了！” 黛玉早听到了窗子的响动，闻言放下手中账本看向他，笑道：“此行可还顺利？” 悟空点头，“顺利的很。” 此次灵界之行，他撞上了正在交战的白起、韩信，将两人狠揍了一回，报了当年被追杀之仇。然后又融合了两团神魂，均分伤势与修为，最后打劫了在春城横行霸道的朱壮的库房，收获灵石数千，灵宝若干，被他收在了陶华夫人孝敬的乾坤戒中。 黛玉见他一副神完气足的模样，终于放下了心，将目光投向地上的两个竹筐。“你还带了枣子，好香啊。” 悟空笑道：“我路过一棵老枣树，顺手摘了些。” 黛玉心中暖暖的，她将眼前蹦跳的小墨猴捧了起来，认真道：“谢谢你。” 悟空有些不自在：“谢什么，不就是几颗枣子么！最近家里可好？那个白芍可要我帮你解决了？” 黛玉忙道：“爹爹说她身后有人，不准我们再查了，你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很多时候解决问题要靠脑子。” 悟空不以为然道：“直接解决了制造问题的人，岂不更省事？” 黛玉还要再劝，紫鹃正好进来添茶，黛玉只好暂时放下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忙着核对账本、佃租，自己的生日都没怎么庆祝，只父女简简单单吃了碗长寿面。荣国公府又来邀请过她几次，都让她找理由推了。 这天晚饭，林如海看着黛玉欲言又止，悟空最不耐烦这种做派，没好气道：“有话直说，有屁……”对上黛玉不赞同的眼神，悟空哼了声，将最后两个字咽下了。 因为悟空的特殊，父女两人没事很少留下人在屋里服侍，此时在场的也只有他们三个。 林如海放下碗筷，长叹一声：“荣国公府出事了。” 悟空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 林如海道：“那边传来消息，说宝玉和贾琏的媳妇王氏要不行了。” 黛玉一惊，猛地抬头：“怎么回事？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林如海道：“听说是突然就疯了，拿刀乱砍人，后来水米不进，大舅兄请了好些高人去看也不见成效，二舅兄已经认命，棺椁都备好了。” 他话虽是对着黛玉说的，眼角余光却瞟着悟空。悟空心内明了，笑道：“那我明天和这丫头去一趟，若真是中了邪，我随手破了就是。” 林如海心底长松一口气，起身拱手道：“如此，就麻烦孙兄了。” 第17章 遇魔 一夜无话，次日黛玉便携了悟空去往荣国公府。 荣府内，贾母正在骂人：“……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都是你们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 她骂的起劲，黛玉进来了也没瞧见。悟空透过黛玉的袖子看去，只见五只小鬼，正拉着贾宝玉的胳膊腿儿，冲着眼耳口鼻吹气，再看另一侧的王熙凤，也是如此。 悟空传音给黛玉，黛玉拉住一旁哭的几乎昏厥过去的王夫人，悄声道：“二舅母，我少时看过一本杂书，上面讲过类似情形。你派人去两人常睡的床上床下看看是否有写着他们生辰八字的纸人。” 王夫人初时头脑昏沉满心的痛苦绝望，并没听进去，直到黛玉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叫着让丫鬟们过去查看。 她的突然爆发，让正在骂人的贾母和正在挨骂的赵姨娘、贾政都愣住了，忙询问原因。 王夫人指着黛玉，浑身抖的厉害：“林丫头说曾在书上看过，什么五鬼的。” 黛玉见她说话颠三倒四的，只得将悟空告诉她的话润色后又说了一遍。 屋内众人齐齐惊疑，贾母擦了擦眼泪，“这里我们帮不上忙，不如亲自去宝玉房里，看看到底如何。” 不等众人反对，贾母便拄着拐杖，扶着鸳鸯，当先走了出去。 推开宝玉的房门，贾母指挥丫鬟将床帐撤了，床铺掀了，就见床板上赫然有张写着字的纸人，身上压着纸铰的五个青面白发的鬼。 当先发现的袭人尖叫一声，再没有了平日的稳重。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贾母的身子晃了晃，很快被鸳鸯扶住，她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大喝一声：“安静！” 鸳鸯关切道：“老太太，这里交给我们，您赶紧退出去，免得冲撞了。” 贾母深吸一口气：“我老太婆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有什么可怕的？”她看向黛玉，“玉儿丫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黛玉故作迟疑道：“书上说，只要毁了这纸人并五鬼，再多晒晒太阳将阳气补回来就好。只是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也不知书上说的对不对。” 这五鬼魇魔术解起来当然没这么简单，经过祭拜，纸人与活人已经性命相关，毁去纸人的同时，活人的生机也会断绝。只是悟空仗着人仙的修为，强行将两者的关联断开了，黛玉才敢如此说。 贾母看看沉默的贾政、六神无主的王夫人，淡淡道：“反正都这样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如果，他俩挺不过去，那也是他们的命。来人，取火盆来！” 很快，火盆被端了过来，丫鬟们都不敢上手，最后还是贾政咬了咬牙，拿起纸人并五只纸鬼，一把扔了进去。 火焰猛地窜起，险些烧到了贾政的胡子，将贾政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道：“这火怎么是蓝色的？” 众人纷纷纳罕，不多时，有留下照顾贾宝玉、王熙凤的丫鬟跑来禀报，说宝玉醒了，正要吃的呢。 众人大喜，忙忙看过贾宝玉，又冲到贾琏、王熙凤房中，找到纸人并五只纸鬼同样扔进了炭火盆中。 贾宝玉、王熙凤相继转醒，贾母、王夫人喜极而泣，拉着黛玉不让离开。 黛玉道：“此事也是凑巧，算不得我的功劳。宝玉、二嫂子刚醒，还要精心照顾，我就不留下添乱了。” 贾母依旧苦留：“你哪里添乱了，要不是你，他们叔嫂俩就……唉，上回凤丫头误会了你，你许久不来，我还以为你恼了她。” 黛玉笑道：“怎么能呢，我来这里住的时候，二嫂子颇多照顾，我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会因两句口角生气。” 王夫人拉住黛玉的手，边抹眼泪边道：“我以前还觉得你小性儿，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大气的孩子。” 黛玉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下，忙安抚难得感性起来的王夫人。这时，她忽觉衣袖动了动，耳边传来悟空的声音：“你先留在这，我有事出去看看。” 黛玉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只觉袖中一空，下一秒一只小飞虫飞了出来，穿过人群，往外去了。 贾府外，一个癞头和尚拿着木鱼，正与一个跛足道人说话：“这五鬼魇魔术已不知被何人破去了，我们还进去吗？” 跛足道人抓了抓脏乱的头发，“还进去做什么？走！” 两人转身，就听身后有人高喊：“道友请留步！”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后背一僵，忙回身看去，只见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墨猴飘在半空，正上下打量两人：“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两人对视一眼，道人当先打稽首：“贫道渺渺，见过这位道友。” 和尚口诵佛号：“贫僧茫茫，施主有礼了。” 悟空笑道：“果真是两位道友，早就听闻两位大名，不想今日才得一见。” 僧道互看一眼，渺渺真人率先开口：“道友听说过我们？” 悟空笑道：“不知你们可还记得青埂峰下那块石头？就是他告诉我的。” 两人眼内闪过了然，茫茫大士问道：“不知施主叫住我们所为何事？” 悟空道：“没什么，只是我偶然生灵，于修行一道不太懂，特来寻两位讨教一二。” 僧道互视一眼，茫茫大士道：“不敢当，我们修仙，你修妖，这道不同，怎能……” 悟空不耐烦的弹了弹指甲，下一秒，贾府沿街的这堵墙，连同墙边古树，一同化为了齑粉。 茫茫大士识趣的停住了话头，渺渺真人忙道：“这位道友，我们找个清净所在说话，我二人一定知无不言。” 茫茫大士连连点头：“施主，仙神之事不便为凡人所知，请随我二人来。” 悟空勾唇，拱手：“那就麻烦两位道友了。” 茫茫大士随手划开空间，当先迈了进去，渺渺真人紧随其后，悟空心底哼笑一声，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眼前，虚假的亭台楼阁，真实的破屋碎瓦，正是太虚幻境。 第18章 有书西游 悟空假作不知，跟在一僧一道的身后，进了一座相对完整些的大宅。 有“仙童”过来献茶，有“仙女”眼前起舞。悟空坐在客位上，抿了一口茶，赞道：“好精纯的阴气，怕不是产自百年厉鬼？”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俱是一抖，不敢再耍花招，老老实实道：“猴大仙，你有什么想问的问。” 悟空放下茶杯，笑道：“我观你二人浑身清气，应是修炼有成之人，怎沦落到此鬼蜮？” 茫茫大士诧异道：“你不知千年前的变故？” 悟空摇头：“正要请教两位。” 茫茫大士道：“千年前，天庭与灵山开战，仙界被打残，如今只剩下一角，取名灵界、归墟。” 悟空在陶华夫人的口中知道天庭、灵山没了，却不知为何，如今总算解了困惑，只是：“天庭、灵山怎会打起来？” 渺渺真人嗤笑一声，接过话题：“无非利益两个字罢了。” 悟空追问：“此话怎讲？” 渺渺真人道：“昔日，天庭与灵山共同谋划西游取经，扫荡妖族，收割人族信仰。却不料佛法东传后，人们渐渐只知拜佛祖菩萨，不知拜天庭众神了，天庭众神不满信仰流失神力衰竭，西方佛陀日益强大，不甘偏安一隅居于天之下，两者爆发大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悟空心中一动：“你们知道西游？” 茫茫大士笑道：“岂止知道，我还写了话本呢。” 悟空眉心跳了跳：“还有话本？我倒是看过我闹天宫的戏。” 茫茫大士点头：“当然有。” 他指着渺渺真人笑道：“他以前是四值功曹、五方揭谛中的，奉旨在上边看戏，几乎跟了西游全程。我根据他的口述，将他西游所见捡有趣的编成话本故事，假托一个吴承恩的人名儿，找人印了卖，别说，凡人都挺喜欢看的。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猴大仙怎么称呼？” 悟空皮笑肉不笑：“我姓孙，名悟空。” 茫茫大士拍桌大笑：“孙悟空？好名字，竟与西游里面那倒霉猴子重名了！” 悟空看着他笑，不说话。 渺渺真人在桌下的脚，狠狠给他来了一下，茫茫大士嗷的一声：“干嘛踢我？” 迎上渺渺真人看傻瓜的眼神，茫茫大士嘴巴越张越大，指着悟空的手都在发抖：“你，你是齐天大圣？怎的这么小？” 渺渺真人扶额：“你闭嘴！” 茫茫大士忙捂住嘴巴，半晌实在撑不住好奇：“我记得你完成取经后，被佛主如来亲封斗战胜佛。后来在与天庭的战争中，与二郎显圣真君同归于尽了。怎么出现在这里？还这么一副……” 悟空眼眸微动：神通手段那般了得的杨二郎竟然与那六耳猕猴同归于尽了？ 压住心底翻涌的诸多情绪，悟空将话题转回正轨：“天庭、灵山开战，那总有些活下来的仙佛，他们都去哪儿了？” 渺渺真人道：“我们就是两个小喽啰，哪里知道高层的事，只知道有一天他们一起消失了，我们两个只剩神魂的倒霉蛋也没了继续打下去的理由，蒙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姑收留，这才得以修成鬼仙，后来干脆结伴游历人间。” 悟空看着他，突然道：“四值功曹、五方揭谛我都见过，可没长你这样的。” 渺渺真人苦笑：“都说相由心生，我的心变了，容貌也就变了，大圣自然认不出。” 悟空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他站起身，微拱了拱手，道：“多谢两位解惑，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忙起身相送，“能为大圣解惑是我们的荣幸。” 悟空划开空间，冲两人摆了摆手，返回了尘世。 贾宝玉、王熙凤叔嫂二人吃过东西，被抬回各自房间歇下。黛玉到底留了下来，又听了雪雁叽叽喳喳的一顿八卦。 “贵妃娘娘差人送了灯谜出来，又让每人作一个送进去，别人的都猜到了，只有二小姐与三少爷的没有猜到。” “贵妃娘娘说怕园子寂寞，让宝玉和几位小姐住进去，宝玉还特意请老太太给小姐留了一处呢，叫什么潇湘馆。” “三少爷可坏了，二太太让他抄经，他竟打翻了蜡灯，将热油撒了到了宝玉脸上，好在没伤了眼睛。” …… 紫鹃给雪雁倒了杯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贾府的家生子呢。” 雪雁嘿嘿一笑，得意道：“紫鹃姐姐你嫉妒啦？这些都是王嬷嬷告诉我的。” 紫鹃道：“看样子，她在贾府过的还挺好。” 雪雁偷偷瞄一眼黛玉，见她神色如常，这才道：“王嬷嬷绣活好，在绣房做针线呢。那些绣娘平日无聊，喜欢叨叨些闲话，她日日与她们一起，消息自然灵通些。” 黛玉笑道：“当初我惹了奶娘生气，导致她一直不肯回去，心里一直惦记着，如今知道她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雪雁听她如此说，顿时放下心来，又讲了许多王嬷嬷在贾府的日常，包括她不成器的儿子，扶不上墙的儿媳，以及读书很厉害的孙子。 黛玉含笑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如此虚伪了呢？ 紫鹃也起了谈兴，或者是不愿被雪雁比下去，也讲起了新鲜事：“我刚才去烧水，听小丫头们讲了一件奇事。” 见两人看过来，紫鹃张开手臂，比划道：“西北角，那么大一堵墙，连同边上的双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悄无声息的，一下子就消失了！” 雪雁打了个寒战，惊的险些跳起来：“可是真的？紫鹃姐姐你别吓我！” 紫鹃道：“怎么不真，到处都传遍了。” 雪雁搓了搓胳膊，拉住黛玉的手：“小姐，要不我们还是走，这里也太吓人了。先是宝玉、琏二奶奶中邪，再是墙莫名其妙消失，后面指不定还有别的呢！” 黛玉正要说话，就见窗户被推开，一个小身影跳了进来。她抽回被雪雁拉着的手，微笑道：“你们也累了，都回房休息。” 紫鹃、雪雁俱是无奈一笑，应了声好便退了出去。 黛玉将自己未动过的茶水向悟空推了推：“你刚刚怎么急匆匆走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悟空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一本叫《西游记》的书吗？” 黛玉一愣，笑道：“我手上就有啊，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悟空急道：“在哪里？快拿给我看！” 黛玉道：“在我书房里，等明日回去我……” “不要明日，现在就给我。”悟空抓住黛玉的手臂，先使了个隐身诀，拉着她出了屋子，又使了个腾云诀，几息功夫就回到了林府。 黛玉愣愣的被他抓着，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还没回过神便被推进了书房。 眨了眨眼睛，黛玉不等悟空再次催促，快走两步弯腰从一本《大学》后面取出来厚厚一套书，“这就是《西游记》了。” 第19章 谁更惨 悟空想伸手接过，手臂突然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好在黛玉也没想直接递给他，她将书放在书桌上，打开书封，招呼道：“过来看。” 悟空一步一挪的向书桌走过去，越走越快，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五百年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能压垮他？ 看清上面的字，悟空突然大笑：“‘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知。’呵，好一个茫茫渺渺无人知。” 黛玉试图抱住悟空：“这卷首诗有问题吗？” 悟空轻轻推开她的手，摇头：“你不要管我，让我清静一会儿。” 陌生的文字，熟悉的情景，西游的画卷在悟空眼中徐徐展开。原来，自己一梦千年，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悟空怔怔发呆，眼眶微酸。一旁黛玉捂住了心口，某个猜测成了真，她只觉心痛的难以呼吸。 原来他不是和某个猴子重了名字，他就是那只倒霉猴子！书中他虽然被压山下五百余年吃尽了苦头，还被骗带上了紧箍任唐僧驱策欺辱，可他最终不是成了佛吗？ 中间出了什么变故，让他上了小墨猴空空的身？他最开始时，可是弱的连话都不能说啊！ 悟空是被浓郁的仙灵之气唤醒的。 《西游记》的故事已经结束，多想无益，他的生命还要继续。悟空看着眼睛都哭肿了的小丫头，轻声问：“丫头，你哭什么？” 黛玉哽咽道：“我，心好痛，你，怎么，这么惨？” 悟空被逗笑了：“虽然我现在讨厌佛，但他有一句话我却觉得很对。佛说‘众生皆苦’。你现在为我哭，觉得我惨，却不知，你比我还惨的多。” 被神瑛侍者养的营养不良的绛珠草，傻乎乎的追随人家下凡历劫，要用一生的眼泪还灌溉之恩，却不知她本就生在灵河畔，根本不需要人灌溉，还眼泪等于还灌溉的恩情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此时的黛玉自是不知这些。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肿胀的双眼，怒气冲冲道：“我，为你，伤心，你不说，感动，还，诅咒我？” 话说的太急，黛玉打了个哭嗝。 悟空莞尔，沉重的心情终于舒缓了几分，闭目打坐开始吸收散溢的仙灵之气。 黛玉见他摆出修炼的模样，不好再追问，只好自己给自己擦干眼泪，生闷气去了。 悟空将仙灵之气吸收一空，拉住黛玉的手道：“我送你去荣府。” 黛玉任他拉着，再次腾云，几个呼吸间回到了荣府内自己的房间。 揉了揉被风吹的酸涩的眼睛，黛玉闷闷道：“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幸好没被人发现，否则还以为闹鬼了呢。” 悟空拱了拱手，嘻嘻笑道：“谨遵小姐法旨。” 黛玉没忍住，噗的一声破了功。她看着悟空，半晌道：“你好了，真好。” 悟空叹了口气：“不然能怎么样呢？” 黛玉转了转眼睛，突然狡黠一笑：“我记得书中有女妖精勾引你，你总是不为所动，有人猜测你练的显密圆通真妙诀是门童子功，可是真的？” 悟空顿时恼了，跳起来在她额头敲了一下：“你个死丫头，说甚胡话！我只是功法尚未大成！” 黛玉捂着额头，笑的直不起腰：“原来是，功法没大成，我还以为你非要，配个母猴子哈哈哈……” 悟空怒目瞪她，黛玉只顾笑，半点没惧怕的，最后悟空撑不住，也笑了出来：“你给我等着，将来你嫁了相公，我将他变个公猴配你！” 黛玉笑道：“既然他是要变成猴子的，那我干脆……”话一出口，黛玉便觉不妥，啐了一口，“不和你说了！”说罢红着脸躺到了床上，用被子将整个人包住了。 悟空挠了挠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就睡下了。他现在也是心神俱疲，干脆跳回床头自己的小窝也睡了。 很快到了掌灯时分，贾母那边的丫鬟琥珀来叫黛玉过去吃饭，紫鹃敲了敲房门，很快，黛玉披着外衣探出半个头来，小声道：“我不饿，今晚不吃了，你帮我和外祖母说一声。”说罢，关上了房门。 紫鹃无奈，只得与琥珀说。 第二日，黛玉去贾母处请安，又被贾母、邢王二夫人好一通感谢，众人也都附和着，说幸亏林姑娘有见识，黛玉可不想落一个神婆的名声，连连推脱，说是凑巧，胡乱一说没成想真的成了。 因着贾宝玉、王熙凤刚醒，还起不来床，众人便约着早饭后去探望一下。 贾母扶着黛玉的手，“我的儿，除了让他们多晒太阳，你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让他们快点好起来？” 黛玉想了想，问道：“不知我前些日子送过来的枣子可还有？” 贾母看向鸳鸯，鸳鸯笑道：“林姑娘特意送来的，老祖宗喜欢的紧，也不肯分给小辈们，只说留着自己吃。这几天忙忙乱乱的，老祖宗没什么胃口，我便好好收起来了。” 黛玉笑道：“可是巧了，这枣子说是一棵有了年头的树结的，据说有补养气血、祛病强身的功效。外祖母每日给他们吃上几颗，想来会好上许多。” 贾母喜得不行，忙让鸳鸯亲自去取枣，“我就说我那几天浑身暖洋洋的，松快许多，原来是因为这个。好丫头，难为你有孝心！” 眼见众人都有些意动，黛玉叹道：“我也是吃着好，可惜再想时，却怎么也找不着那卖枣人了。” 贾母怅然道：“万般都是缘法，兴许哪天又碰上了呢。” 说话间，怡红院到了。 第20章 探宝玉 众人来至贾宝玉床前，贾母止住他要起来见礼的动作，王夫人拉住贾宝玉的手，哽咽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贾宝玉背后被袭人垫了两个大枕头，勉强坐起了身子。他唇色发白，脸上的烫伤还没好，愈发显得可怜。 “我还好，脑袋清明了许多，只是没什么胃口。” 袭人抹着眼泪道：“二爷自醒来，只喝了半碗白粥，夜里时还都吐了。” 贾母心疼的厉害，忙命人去请太医。 袭人道：“已经去请了相熟的王太医，想来也快到了。” 不多时，丫鬟来报王太医到了。于是众女眷纷纷回避，只贾母仗着上了年纪，不在乎这些留了下来。 王太医给贾母请过安，便开始给贾宝玉诊脉，半晌给贾母道喜道：“公子这病看来已经去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肾气不足。我给开两副补肾益气的汤药，静养几天就好了。” 贾母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笑道：“有劳王供奉了。”说着向自己的丫鬟琥珀使了个眼色，琥珀忙将准备好的荷包送上。 王太医摸着荷包里的形状，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这时，鸳鸯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装着十几颗鸡蛋大小的枣子，微微透着股甜香。 贾母指着枣子，“王供奉，这枣病人可吃的么？” 王太医有些迟疑：“这枣不易克化，还是等病好再吃。” 贾母有些犹豫，一旁贾宝玉已经被这股诱人的枣香勾的不行，“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就想吃这个！” 说着，便伸手，示意鸳鸯将枣子端过来。 鸳鸯见贾母没有反对，这才端着枣子走了过去。 贾宝玉见她走近，急不可耐的抓了两颗就往嘴里送，含糊道：“也不知林妹妹从哪里得的枣子，真好吃！” 两颗大枣下肚，宝玉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响，他哎呦了一声，匆忙下床去如厕了。 贾母担心他吃坏了肚子，有些后悔自己听信了黛玉的话，让王太医先别走。 倒是鸳鸯旁观者清，笑着宽慰道：“老祖宗，依奴婢看，这并不是坏事，刚刚宝玉还下不得床，这会儿竟能自己起来上厕所了。” 贾母一想，笑道：“还真是这么回事。” 边上王太医淡定的很，不管有没有事，都怪不上他。 不多时，小丫头扶着贾宝玉回来了。 贾母细看贾宝玉脸色，却见他脸上青黑之色去了好多，唇色也不复方才的苍白。 贾母还是有些不放心，让王太医重新诊下脉。 王太医细细诊了半晌，又让换了另一只手，好半天才擦了擦额角细汗：“也是奇了，公子这脉象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 他喃喃念叨着，百思不得其解，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贾母听了他的话，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拍手笑道：“必是这枣子的功效，王供奉不必猜了。” 王太医心说怎么可能，面上却满口应着，收下贾母再次赏下的十两银子离开了。 贾宝玉这时终于感到饿了，就着袭人的手喝了两碗肉粥，又叫晴雯将剩下的枣子好好收着。 贾母看的直乐：“少不了你的，就这么宝贝这几颗枣子？” 贾宝玉道：“都怪老祖宗太小气了，那天我只吃了一个，你便赶我走了，如今好不容易因着生病多得了几个，还不得好好藏起来？” 贾母无奈：“我那是不知道这枣子的好处，怕你吃多了肚子疼。” 贾宝玉哼道：“我不管，反正给了我的，再要不回去了。” 这时，先前避出去的女眷们都回来了。王夫人看贾宝玉精神了许多，已经能不靠东西坐着了，顿时念了句佛：“幸好有这枣子，林丫头，不知你那里可还有剩下的？” 黛玉忙道：“二舅母这话折煞我了，若我还有早就快马让人送过来了，实在是得的本来就不多。” 贾母道：“这等奇物能得了这些已是天大的福分了，怎能奢求更多？” 王夫人点点头，依然难掩面上失落。 黛玉又看向鸳鸯：“二奶奶那边可送去了？” 鸳鸯笑道：“我已经给了平儿，想来也正吃着呢。” 黛玉点了点头：“这我就放心了。”她看向贾母，歉然道：“外祖母，事出突然，我家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呢，实在不能多留，这就要回去了。” 贾母见她去意已绝，忙让迎春、探春、惜春等去送，又有人来报，说薛姨妈和宝钗来看宝玉了，两拨人走了个对脸儿，稍微寒暄了两句，黛玉终于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回到了林府，黛玉将事情一五一十与林如海说了，林如海也松了口气，“事情解决了就好。” 黛玉点头，忧心忡忡道：“也不知是谁这么恶毒，竟使邪法害人。” 悟空冷笑：“管他是谁，被我强行破了法术，他必遭遇反噬，此时应该已经凉了。” 黛玉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悟空道：“斗法本就是一件凶险万分的事。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还有事忙？我们走。” 林如海忙道：“等等！”见黛玉、悟空都看了过来，林如海清了清嗓子：“那个，玉儿啊，你明天去护国寺一趟。” 黛玉不解：“我去护国寺干嘛？” 林如海道：“宝玉贤侄大难不死，你不得表示表示啊？你去护国寺，给他点一盏祈福灯。金玉良缘的说法都传成什么样了，你是半点不上心。” 黛玉垂头，半晌道：“我和宝玉都还小，此时就说这个，未免早了些。” 林如海恨铁不成钢道：“早什么？你娘生前就想将你许给宝玉，亲上加亲来着，我当初送你去你外祖家，也是这个主意。” 黛玉脸颊微微红了，半晌鼓起勇气道：“如今世道，女子一生都是靠着男人，我现在是靠爹爹，以后要靠夫君、儿子，这终身大事就显得格外重要了。宝玉他长的好，出身好，但性子……我想再看看。” 林如海叹道：“你呀，就是不知足，你放眼整个京城，出身、样貌、性格有几个比得上宝玉的？罢了，反正你们还小，就依你，再看看。” 悟空不敢置信的看看林如海，又看看垂头不语的黛玉：“你，你真考虑嫁给那草包花心鬼？” 第21章 见世面 黛玉低声道：“再看看。” 悟空被反复出现的“再看看”三字气的三尸神暴跳：“你才见了几个男人，怎知就没有比他更好的了？还有你，林如海，别以为有小丫头护着，我就不敢打你！你他娘的什么狗屁眼光？有你这样主动往狗屎上插花的吗？这花还是你自己家养的！” 黛玉急着去捂悟空的嘴，可悟空哪里能让她捂住，轻松躲过她的手，一顿输出把林如海骂的狗血淋头，满脑门的冷汗。 悟空看着不争气的小丫头，心中发狠：“我明天，不，现在就带你出去见世面！” 黛玉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口中却推拒道：“这不合规矩。” 悟空道：“哪来的什么狗屁规矩，你要实在心有顾虑，我将你暂时变个男人模样不就行了？” 黛玉拿眼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想说不行，但他刚刚莫名其妙的惹怒了悟空，此时哪还敢驳他面子，只得嘱托道：“玉儿你千万注意安全，早点回来，莫要被人发现……” 悟空愤怒打断道：“莫啰嗦！有老孙在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说着他向黛玉吹了口气，眨眼间，漂亮少女变成了个白面书生。 黛玉很是惊奇的看着身上的书生袍子：“爹爹，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林如海早被这大变活人惊呆，哪里顾得上回她。黛玉径自跑到铜镜前照了照，又转了两圈。 悟空摇身一变，成了个消瘦的中年书生模样，“如今殿试在即，神京到处都是书呆子，我们变成这样也不显得突兀，走。” 黛玉点头，乖乖被悟空拉着手，往外走去。被留在原地的林如海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声传来： “你这声音不行，出去了少说话知道吗？步子迈的大点儿，哪个爷儿们走小碎步的？” “嗯嗯，这样可以吗？” “差不多，步子再大点，挺胸抬头，腰不要扭！” …… 林如海绝望的扶额，心中祈祷：自己的女儿千万不要变成个男人婆。 悟空、黛玉并肩走在街上，黛玉看着沿街的风景，说不出的喜欢。 “这家铺子是卖什么的？” “那家牌匾好有趣！” “那个挂灯笼的酒楼怎么不开门？” …… 悟空开始还回答两句，后来烦了，便一家家的带她进去转上一圈。 黛玉被养在深闺，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没见过这么多男人，开始时难免局促，后来她渐渐放开了，心想：“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可怕的？” 她紧了紧与悟空交握的双手，勇敢的挤进了人群，前方，一群杂耍艺人正表演胸口碎大石。 古铜的肤色，健硕的胸肌，脸盆大的石头，高高扬起的铁锤…… 黛玉的脸不知不觉红了，开始与围观众人一起大声叫好。 悟空凑在她耳边哼笑：“这才是男人味儿，就贾宝玉那娘们唧唧的小白脸，也就你们当个宝了。” 黛玉百忙中瞪他一眼：“什么叫娘们唧唧？那是温柔体贴！” 石头碎裂，大汉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冲四周拱手致意。他的同伴举着个托盘开始吆喝：“各位父老爷儿们，我们初到贵宝地，有钱的捧个钱场……” 悟空扔了块银子过去，拉着黛玉道：“走，我再带你到别处转转。” 黛玉一步一回头的被他拉着，明显有些不舍：“还要去哪儿？” 悟空笑道：“我刚听见有人说今儿状元楼有诗会，凡读书人都可以去，若得了主人家认可还可以吃喝。” 黛玉来了兴致：“真的？那我可要试试！” 很快，两人来到了状元楼前，在门口被两个门童拦住。 一门童拱手道：“两位相公，今日这状元楼被我们王爷包了，两位要想上去需要对上王爷出的对子。” 悟空挑眉：“还有这规矩？” 黛玉拉了拉他的袖子，憋粗了嗓音：“孙兄，我们试试看。” 另一个门童端着托盘上前，示意他们从托盘中抽一张花笺。黛玉见上面还有十来张，便随意抽了一张，只见上面用正楷写着一行小字： “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总和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 黛玉想了一想，提起托盘另一侧的毛笔，写道：“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六峰峦色，有色皆空。” 悟空见她写完，也上前抽了一张，上面写的是：“凤落梧桐梧落凤。” 悟空笑道：“我这个简单。”接过毛笔，一行狂草跃然纸上：“珠联璧合璧联珠。” 黛玉探头去看，先被他一手狂草惊艳住，接着才看内容，笑道：“果然简单，便宜你了。” 门童得了两人的手书，忙进去通禀，不多时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迎了出来，自称是北静郡王府长史。 黛玉唬了一跳，悟空却全不在意，依旧昂首阔步，倒是让那王府长史高看了一眼。 他们进来的时候，一楼大厅已经有了近四十人，正成群的喝茶聊天。 长史笑道：“我们王爷向来爱惜人才，此次亲自出了四十九副对子的上联，言凡是能对上的，不论出身都可参与此次诗会。如今人已经差不多了，两位还请稍等片刻。” “四十九副对子，四十九个人？”悟空疑惑道：“若是还有第五十个，第五十一个人能对上，又怎么说？” 长史道：“王爷说万事讲究一个缘字，若是排到了第五十，那便是他们无缘了。” 悟空了然，冲长史微微拱了拱手，便拉着黛玉找了个角落坐了。 “我对对子还勉强可以，作诗就不行了，等会看你的了，林贤弟。” 黛玉被他一句林贤弟喊得一阵恶寒，“孙贤兄，您过谦了，弟弟那几句歪诗怎能登大雅之堂？” 两人打着机锋，边上一个年轻书生凑了过来，拱手做：“小生林观，见过两位兄台。” 悟空回礼：“小生孙空。” 黛玉学着他们的样子，拱了拱手：“小生林玉。” 林观哈哈笑道：“原来竟是本家，不知林兄弟祖籍哪里？” 黛玉道：“姑苏，不知兄台哪里人？” 林观笑道：“我祖籍南京，倒是相距不远。” 第22章 黛玉夺魁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期间大厅又陆续进来了几人，人数终于齐了。长史喊了声肃静，又有尖细的声音喊：“北静郡王爷驾到。”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起身行礼。 黛玉偷眼看去，只见二楼走下来一个金冠玉带的年轻公子，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大家不必多礼，都坐，都坐。” 说着，北静郡王水溶当先在高台上的主位坐了。众人行礼完毕，这才落座。 一时，长史挥手，屏风后转出两名绝色佳人，一抱琴一持箫。 琴音凌凌如山泉相击，箫声呜咽似龙吟细细。 一曲奏罢，众人才如梦方醒，纷纷叫起好来。 水溶双臂微抬，众人忙安静下来，就听水溶笑道：“请诸位以此为题，一炷香为限，作一首律诗，不限五言七言，不限韵脚。优秀者若愿，可为本王府上门客，不愿也可得纹银百两。拔得头筹者，可带走本王这两名美婢。” 众人闻言，顿时轰然。 林观失态的拍着大腿，赞道：“大手笔，大手笔，不愧是贤名远播的北静郡王！” 悟空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几两银子，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林观摇头：“非也非也，银子事小，交好北静郡王事大。” 他左右看了看，凑近悟空压低声音道：“如今世道，任你再有才，没有些门道也难做官。” 悟空也配合的压低了声音：“此话何解？” 林观看了他一眼，诧异道：“兄台莫不是在装糊涂？” 悟空摇头：“实不相瞒，我小地方来的，实在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说着，还冲他拱了拱手，“求贤弟不吝赐教。” 林观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其实说与你也没什么。如今官场，一半是荫官，比如四大家族贾家的政老爷等，还有一些官是明码标价的，需要真金白银去填，比如龙禁尉之类的，剩下的才是我们这些举子可争取的。” 他叹了口气，惆怅道：“都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其实不然，中举只是拿到了个做官的资格，除了一甲直入翰林外，其他的都要等候补。没关系的，等上个十年八年也是有的，八成还是偏远地区的小官。” 悟空叹道：“自古朝中有人好做官，只是没想到我朝已经糜烂到这种地步了。” “慎言！”林观看看左右，见大家都在苦苦思索，未注意到此处方松了口气，“孙兄，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紧作诗。” 说着，也提笔打起了草稿。 悟空也提起了笔，凑近黛玉小声道：“你可得了？借我抄抄。” 黛玉无语，只得将自己打好的草稿推给他，自己再作一首。 一炷香很快燃尽，王府的下人收走了众人的诗稿，交给了长史。 长史粗粗看了，将几首实在平庸的留了，其余亲手交到了水溶手中。 水溶看罢，提笔圈了几首。长史接过，宣布了前五名。 “第五名，南京林观。” “第四名，岭南白亦。” …… “第二名，姑苏孙空。” “第一名，姑苏林玉。” 黛玉有些恍惚，被悟空拉了一把才回过神来，“我怎么就第一了？” 悟空翻了个白眼：“准确的说，你包了前两名。” 林观无语的看着两人，催促道：“先别说小话儿了，王爷还等着呢。” 悟空拉着黛玉，同林观一起，向台上走去。第三、第四的两人都是落魄中年士子，欣喜若狂的表示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悟空、林观都选了银子，黛玉站在最前面，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脸颊爆红，艰难道：“王爷，这两位，姑娘，我可以不要吗？” 她如今是个清秀书生模样，声音又透着股怯弱，水溶看着她和悟空交握的双手，了然一笑：“小兄弟即使不爱红妆，也可以带回家做个烧火丫头嘛。” 黛玉反应了好一会儿，烫手般的将悟空的手甩开：“王爷误会了，我和他，不是……” 水溶抬手止住她的解释：“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说罢，示意两位美人站到黛玉身后。 黛玉无法，求救的看向悟空。 悟空眼珠一转，向水溶拱了拱手：“王爷容禀，我这兄弟欠下户部左侍郎林如海林大人一个人情，听闻他独女正缺两个贴身丫鬟，不知可否将两位美人转赠林府？” 水溶看着黛玉，若有所思：“原来是林侍郎的故旧。我既已将人送了你，就凭你处置。”说着示意下人将装有两人身契的木盒递给黛玉。 黛玉只好躬身接了：“多谢王爷厚赐，小生愧领了。” 水溶微微点头，起身离开。 长史让人撤了笔墨，命人端酒上菜。 黛玉、悟空、林观依旧一处坐了，悟空看着林观，不解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成为王府供奉。” 林观苦笑，张开双臂示意他看自己身上的旧袍子：“王府虽好，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娘为供我读书，日夜刺绣熬坏了眼睛，急需钱财看大夫。” 黛玉道：“林兄糊涂了。这百两银子看着多，实则不禁花，你若成了王府供奉，每月领补贴银子岂不更好？” 林观摇头：“小兄弟，你想的太简单了。王府人才济济，我这才学虽有，但也不是顶级，万一没两天便被赶出来，到时候落得一场空，何苦来哉！” 黛玉嘴巴微张：“北静郡王府的门客这么难当？” 悟空冷笑，传音道：“这才正常。不是谁都像你二舅贾政似的，傻乎乎养着一群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 黛玉想想贾政手下比较出名的詹光、单聘仁，不说话了。 吃罢酒席，悟空、黛玉辞别林观，带着两个美婢向林府走去。 黛玉小声问悟空：“我们就这么把她俩带回家？” 悟空道：“不然呢，你还有别处安置她们？” 见黛玉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悟空挥手，让后面的两美婢走远一些，这才道：“你不是对雪雁、紫鹃不满意吗？这两个来的不是正好？” 黛玉急道：“可我想要的是两个身世清白的，这两个算是怎么回事？” 悟空反问：“她们怎么就不清白了？北静郡王爷送的，哪个敢说她们不清白？” 黛玉微微红了脸，看了远处安静垂首的两人一眼：“我是怕……” 悟空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叹了口气，揉了揉黛玉乌黑的发，“何必想这么多？有我在呢。” 黛玉不自觉红了眼眶，嘴角微翘：“谢谢你，孙大哥。” 第23章 金锁麒麟 林如海下衙回家时，听闻有人送了两个美婢过来，小姐已经收下，命安置了。他顾不上换下官服便直奔黛玉的闺房。 “玉儿，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正与悟空对弈。雪雁、紫鹃被她吩咐着带两个新人熟悉环境去了。她见林如海急吼吼的过来，起身行礼后，便将事情大略讲了讲。 林如海听了，半晌怅然叹道：“你怎么就投生成了个女孩呢！罢了，既是北静郡王所赠，你就留下她们。” 黛玉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爹爹，万一她们是又一个白芍该怎么办？” 林如海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人心难测啊！好在有孙兄在，我们父女的安全应是无虞的。” 黛玉点头，歉然看向悟空：“只是又要麻烦孙大哥了。” 林如海愣愣看她：“闺女，你叫孙兄什么？” 黛玉道：“孙大哥啊。” 林如海痛苦的捂住脸：“这差了辈儿了！你应该喊他孙叔叔！” 悟空随手落了一子，淡淡道：“我就喜欢她叫我孙大哥，你有意见，憋着。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们下棋。” 黛玉忍笑道：“爹，我们各论各的。” 林如海拿没有办法，只得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两个美婢都是十四五的年纪，是江南盐商送给北静郡王的瘦马，一个花名牡丹，一个花名幽兰，黛玉懒得改，依旧唤她们牡丹、幽兰。 黛玉不是个会苛责下人的，见她们走几步路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吃饭更是数着米粒似的，虽对两人身份存疑，还是请了大夫来给两人诊治，结果情况很不乐观。 两人从小挨饿，肠胃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需要慢慢调理，一双金莲是按照最严格的规矩来缠的，真正的三寸大小，脚趾齐断，脚掌为了适应当时贵族阶层流行的一种弓鞋，足弓成了刀形。她们走几步路都会脚疼，更别提整日站着伺候人了。 黛玉从小体弱多病，贾敏便没有急着给她裹脚，等到贾敏死了，黛玉被送到了荣府。她毕竟是客人，又多愁多病的，林如海不提，贾母也就忘了给她裹脚的事。 这还是黛玉第一次看到女人的小脚。 断掉的脚趾，变形的脚掌，怎么清洗也难以去除的酸臭，成了黛玉好些时日的梦魇，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几分。 悟空看不过去，化身成正骨的大夫，最终将两人的脚恢复了个七八，黛玉这才好受了些。 时光匆匆，转眼四月已过。 贾元春打发人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要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还赏下了端午节礼，黛玉也收到了一份，是两柄上等宫扇，两串红麝香珠，送礼来的人说是同三春一样的。 黛玉顺口问了宝玉、宝钗的，得知他俩的一样，多了凤尾罗、芙蓉簟。 黛玉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让紫鹃给了跑腿送东西来的婆子一两赏钱，便打发她去了。 次日贾母让人请黛玉一起过去热闹热闹。黛玉不好推辞，只得去了，结果戏还没看，就碰见当今封的“终了真人”张道士要给贾宝玉提亲，听他的形容，黛玉很难不联想到薛宝钗身上。 贾母虽然给推了，黛玉却觉一股郁气上涌，难免迁怒贾宝玉，任他百般讨好，只歪头和身后丫鬟聊天，又见贾探春没来，便向紫鹃道：“许久没见三妹妹了，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 紫鹃领命去了。 边上薛宝钗听得主仆二人谈话，侧了侧身子，凑近黛玉道：“她姨娘没了，在家守孝呢。” 黛玉吃了一惊：“赵姨娘没了？她向来能闹腾，身体强健的很，怎么说没就没了？” 薛宝钗将食指竖在嘴前，虚了一声，见黛玉会意，这才悄悄道：“你许久没来，自是不知。前些日子宝玉的干娘马道婆无端横死家中，没多久马道婆的侄儿竟拿了张五百两的欠条来府上要账，说要给姑妈发丧用，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赵姨娘的名字，还按了她的手印。” 黛玉心中一动：“那马道婆可是在宝玉、凤姐醒了后死的？” 宝钗点头，惊疑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黛玉不语，心道终于破案了，不想这马道婆竟还有两分真本事，也坏在这两分真本事上了。只是她身为宝玉干娘，王夫人素日也待她亲厚，怎的就忍心为五百两银子害宝玉的性命？ 薛宝钗见她不答，也不再多言。一时间两人都坐正身子，安静等着看戏。 因为是给神看的戏，不能自己选。贾珍在神前抽签定下了三本，过来回禀贾母：头一本《白蛇记》，讲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第二本《满床笏》，演的是唐郭子仪七子八婿拜寿的故事，最后一本是《南柯梦》。 贾母不等他讲完，已经黑了脸。贾珍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贾宝玉坐在贾母身边等的无聊，黛玉又不理他，便随手拨弄张道士借看通灵宝玉的缘由献上的一盘子礼物。 贾母瞥见里面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了起来，笑道：“这件东西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 薛宝钗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贾母恍然：“原来是云儿有这个。” 贾宝玉夸赞道：“她这么往我们家里去住着，我竟没瞧见，宝姐姐真是有心了。” 黛玉笑看向薛宝钗：“外祖母都记不清了，宝玉也没注意，偏你记得真真的，可见云儿没白亲近你。” 薛宝钗想起黛玉自和湘云吵架后，诗社再也没邀请湘云，连贾家的姐妹都请的少了，只和新结识的几个官宦小姐走动。她有心想化解两人的矛盾，便笑道：“云儿虽和我要好，也没忘了你，前些天还念叨你们同榻而眠的日子呢。” 黛玉被她挑起回忆，叹道：“那时候我娘刚没，父亲将我送到外祖母家，我成日的心里没着没落，幸好有云儿和……陪着我。她襁褓时便没了爹娘，比我还不如，但她却活的那么洒脱。” 薛宝钗笑道：“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万事不过心的。” 黛玉道：“可我却是个小性儿、爱恼、喜欢多思多想，万事过心的人。” 宝钗听这话头不对，不敢再说。 第24章 宝玉被打 另一边贾宝玉见她俩说话，便将那金麒麟拿起来揣在了怀里，又怕别人看见他因为知道湘云有麒麟才留下麒麟，便拿眼四处去看，正和黛玉瞟过来的目光对上。 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和她解释，却见她冷笑一声，将头一扭，和身后的雪雁道：“这玉可真是金贵东西，又要金锁来配，又要麒麟来配的，偏偏我什么都没有，只是个草木之人罢了。” 雪雁打趣道：“小姐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还有伴生仙猴吗？” 黛玉笑着摇头：“和仙猴比，却是不能的。” 旁人都以为她说的是小墨猴比不上通灵宝玉，却不知黛玉的意思是通灵玉根本不配和悟空相提并论。 贾宝玉正要涎着脸上前说这玉没什么大不了，不需要什么金来配，就见又来了客人送礼，只得将话咽下坐好。 贾母直后悔不该惊动这么多人，众人又是一通解劝。 天气本就热，人声又嘈杂，黛玉已经想回去了，可悟空还在房梁上蹲着看戏，她也只好耐着性子等戏唱完。 次日，黛玉便给贾母传信说自己中了暑热，不过去了，悟空已过足了戏瘾，便留在自己屋内打坐修炼。凡间灵气稀薄，但积少成多，总好过荒废度日。 贾宝玉听闻黛玉病了，哪里还有心思看戏，骑了马就来林府探病。 林如海上衙去了，家里没有男主人接待，门童便将贾宝玉来访的事报给了紫鹃，紫鹃本想直接领他进来，又想起黛玉曾因贾宝玉闯进来发了好大脾气，近日府里更是来了两个相貌绝顶的婢女，便不敢自己做主，让贾宝玉等在二门外，自己匆匆跑去禀告黛玉。 屋内，门窗大开，黛玉刚洗了头，正穿着家常衣服，歪在榻上看书，牡丹在一旁抚琴给她听，琴音清凌凌的，让人想起空山新雨，不由一阵心旷神怡。 紫鹃被琴音所迷，愣愣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做什么来了，忙走进门去，道：“宝玉过来探望小姐，可要请他进来？” 黛玉坐起身，幽兰过来帮她理了理鸦羽似的发，又整了整衣襟，黛玉这才让紫鹃将人领进来。 贾宝玉正等的不耐烦，见紫鹃招手，忙快步赶了过来。 “林妹妹，你好些了么？可吃过药了？咦？这两位姐姐是？” 黛玉见他对着牡丹、幽兰双眼放光，不由冷了脸：“这是我新得的丫头，还要先向宝二爷报备吗？” 贾宝玉忙收回看向两个绝色美婢的视线，笑嘻嘻的向黛玉拱手，“妹妹素来懂我，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黛玉冷哼：“我懂你什么？别胡说！” 贾宝玉见她脸色红润，行动无碍，不像是病了的样子，以为她还为昨日的麒麟之事生气才不肯出门，心里便有两分不快，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妹妹何必装糊涂？我的心都恨不得掏出来给你看，管他是什么金玉良缘、白首双星，我都不放在心上的，只念着我们的木石之盟。祖母、母亲那里我都说过了，只等我们再大些，就来林府提亲。” 黛玉羞红了脸，向地上啐了一口，道：“你越发说胡话了，昨儿张道士还要给你提亲呢！” 贾宝玉从颈上将玉取了下来，道：“他老糊涂了，理他作甚！不如我先把定礼给了你，也让你安心。”说着就要将玉往黛玉手中塞。 黛玉哪里肯收，“你快收好，仔细砸了碰了，倘或坏了一点半点，就是陷我于不义了。” 贾宝玉道：“这本就是我落草时衔来的，我就是弄坏了弄丢了，也不干旁人的事，顶多被骂几句，打两下罢了。” 黛玉知他性格有些呆气，怕他真把玉砸了，便道：“我信了你了，也不要你的玉，你快走，待久了不好。” 贾宝玉瞬间转怒为喜，笑道：“妹妹这么急着赶我作甚？好歹请我吃杯茶，也不枉我顶着大太阳，大老远过来一趟。” 黛玉无法，只得吩咐紫鹃去泡茶。“吃了茶，就赶紧离开，你是个男子不怕，却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贾宝玉心中巴不得黛玉只能嫁自己，却不好说出来，只诺诺应是，一碗茶整整吃了半个时辰才罢。 晚间，打坐醒来的悟空听孙大石将白日发生的事讲了，他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这些日子悟空没少带黛玉出门，只是这些凡人实在不争气，样貌、家世、才华还真没几个能和宝玉比的，只有一个北静郡王水溶样貌、家世、学问样样好，只是到底大了些，家里妻妾成群，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唉。 罢了！ 悟空心想：反正还有时间，兴许哪天就蹦出一个样样顶尖的人了。 端午节过后，天气越发热了。黛玉懒懒的不愿出门，整日窝在放了冰盆的房间看书。忽有一日，紫鹃哭着进来禀报说宝玉差点被打死了。 黛玉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紫鹃哽咽道：“我也不清楚，报信的人，说，是老爷生了，好大的气，下死力气要，打死宝玉，太太拦着，也被打了，幸亏老太太及时赶到，才，才……” 黛玉一面吩咐雪雁让人准备马车，一面去取出门的衣裳。 “二哥哥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你先别哭了，跟我去那边看看。” 紫鹃被她的态度影响，稍稍冷静了下来，忙过来伺候黛玉穿衣梳头。牡丹、幽兰则帮忙收拾起了黛玉出门的用品。事情闹成这样，说不得她要在贾府住上几天。 黛玉收拾妥当，径自出了屋门，轻轻将隔壁的门推开。 柔软的大床上，摆着个锦绣堆成的小窝，巴掌大、金灿灿的小墨猴正盘膝打坐着。 黛玉知悟空是在修炼，不好叫醒他，便将小窝连同里面的小墨猴一起，轻手轻脚的抱了起来。 紫鹃、雪雁正站在马车旁，焦急等着黛玉，见她抱着小墨猴慢悠悠走过来，紫鹃强忍怒火，小声抱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那只猴儿！ 三人一猴上了马车，车夫吆喝一声，马车便向着荣府飞奔而去。 车内，黛玉小心的抱着悟空的小窝，生怕他被颠簸醒了。紫鹃的不满堆积到了极点，终于压抑不住：“小姐，宝玉平日对你那般好，如今他都快被打死了，你不说着急心疼还只顾着这畜生，你，你是没有心吗？” 黛玉顿时冷了脸：“你是在指责我？我看你不像我的丫鬟，倒像是宝玉的。是了，你本就是贾府的，要不是跟了我，你也不会离了本家，说不得已经有了好前程。好在现在也不晚，这次你就留下好了，我庙小，容不下你这真佛！” 紫鹃懵了。 黛玉对待下人向来和气，待她更是亲如姐妹，怎么突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雪雁看看愣住的紫鹃，只得帮忙求情：“小姐息怒，紫鹃姐姐是太急了，她不是这个意思。” 紫鹃也终于回过神，从座位上滑下来双膝跪地，哭着道：“我真的没有觊觎宝玉，我要有这个心，叫我不得好死！” 黛玉冷笑：“你也不用赌咒发誓的，你想学那红娘，谋个前程，我却不是崔莺儿，任你摆布。” 紫鹃哭道：“小姐，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你都不顾了吗？” 黛玉冷笑：“主仆情？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我有当你是奴才吗？你们一个个我来我去，我是从不追究的。我当你是我的姐妹亲人，你却总想操控我的人生。我喜欢空空碍着你什么了？你骂他是畜生，你又多高贵？” 雪雁在一旁看着听着，突然有一刻觉得小姐生气或许并不是因为怀疑紫鹃觊觎宝玉，而是紫鹃骂了她的猴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甩开了，怎么可能呢？那毕竟只是只猴子而已。 紫鹃哭求了一路，黛玉只闭目不理。雪雁第一次觉得去荣府的路这么长。 好在，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第25章 悟空破心障 小阁楼内。 黛玉将悟空的小窝摆在自己床头，这才带着雪雁、紫鹃往怡红院行去。 黛玉到的时候，贾母、王夫人等已经离开，贾宝玉正趴在床上，下身盖了床袷纱被，与薛宝钗说着话：“我已好些了，宝姐姐快请坐。” 薛宝钗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 黛玉轻轻敲了下门扉，引来屋内几人的注意，她这才不紧不慢的迈步进来，笑道：“宝姐姐莫不是热了，这脸怎么这么红？” 薛宝钗本就觉得说话急了，又被黛玉打趣，越加的羞窘：“你几时来的？” 黛玉捡了个靠近床头的凳子坐下，笑道：“我一听说便往这里赶了，只是比不上宝姐姐近水楼台，才到没一会儿。” 她看看贾宝玉惨白的脸色，也有些心疼：“怎么突然被打成这样？” 袭人亲手捧了茶过来，叹道：“都是这冤家自己招惹出来的。” 袭人原也不知为何，特意去找了贾宝玉的贴身小厮焙铭问了才知道，此时便将焙铭的原话对两人讲了。 原来，今日忠顺亲王府的长史官过来找贾政，说府里一个做小旦的琪官找不见了，听说那琪官与贾宝玉交好，便过来找贾宝玉要人。贾政正生气，贾环又进了谗言，说贾宝玉强奸王夫人屋里的金钏儿不遂，金钏儿被打了一顿赶出去，赌气投井死了。 两件事情加在一起，贾政气的厉害，这才下死手打了贾宝玉。 黛玉是知道贾宝玉的性子的，帮助琪官逃跑的事真可能做的出来，只是强奸金钏儿这事就显得很荒谬了。金钏儿那丫头她也见过，举止有些轻浮，动不动就问贾宝玉要不要吃她嘴上的胭脂，怕是因为这个惹怒了王夫人，被赶出去才投了井。只是到底是一条鲜活的人命，黛玉免不了叹息一番。 “二哥，你今后，还是改了。” 贾宝玉听说，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黛玉一噎，半晌叹道：“你这性子！” 薛宝钗也有些无语：你当着我们两个对你有意的女孩，说为了旁人去死也情愿，你到底怎么想的？真以为我们是那大肚儿的菩萨？ 这时有人来报说琏二奶奶来了。 王熙凤先问了贾宝玉：“可好些了？想吃什么，叫人往我那里取去。” 贾宝玉一一答了，王熙凤这才与薛宝钗、黛玉打招呼，又特意谢过黛玉的枣子。黛玉知她有讨要之意，只故作不懂，岔开了话题。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黛玉借口还要去给贾母请安，便先行离开了。 等黛玉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悟空已经醒了。 黛玉习惯性的抬手，揉揉他毛绒绒的小脑袋，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悟空点头，从脖子上挂着的乾坤戒里面取了一把松子出来，边吃边问：“外面乱糟糟的，说是贾宝玉被他爹打了？”活泼的少年声音，透着股幸灾乐祸。 黛玉自然的帮他剥起了松子壳，“是啊，打的不轻。” 这时，楼梯处有脚步声传来，黛玉便停住了话。 房门被敲响，雪雁叫道：“小姐，我打听清楚了。” 黛玉让她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雪雁愤愤道：“我原本还有些心疼二爷，谁知，他根本就是活该！” “王嬷嬷都告诉我了，二爷当着太太的面与金钏儿姐姐调情，害金钏儿姐姐被太太打了巴掌，撵出了府去，他倒没事人似的跑走了！” “金钏儿姐姐想不开，投了井，太太赏了五十两银子就打发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还有那个忠顺王府的戏子，跟他眉来眼去的，连汗巾子这种贴身东西都换了，要说他们没什么关系，我都不信！” “王嬷嬷说宝玉这样也不是第一回了，小姐家去扬州的那段时间，他就跟东边府里秦大奶奶的弟弟秦钟不清不楚的，还为了他在学堂里和人打架，要不是那秦钟死的早，现在指不定什么样呢！” 追在雪雁后面进来的紫鹃听得脸色发白，强撑着辩解：“宝玉才不是这样的人！” 雪雁被金钏儿的死刺激到了，正物伤其类，她年纪又小，完全没有什么少女怀春的心思，也没看见贾宝玉被打的惨状，此刻毫不客气的数落起了贾宝玉的种种，将紫鹃噎的有口难言。 黛玉被吵的头疼，悟空却看戏看的很开心，传音给黛玉道：“你看，这还是有明白人的。” 黛玉扶额，呵斥道：“别吵了，叫外面听见像什么样子。” 雪雁气鼓鼓的住了嘴：“小姐，我说的不对吗？” 黛玉道：“宝玉没这么坏。” 紫鹃脸上刚露喜色，就听黛玉继续道：“他天性喜欢美好的东西，人也不例外。只是，”她叹了口气，“只是他却没有看清自己的能力。琪官被抓回去有好果子吃吗？金钏儿已经死了！他喜欢了他们一场，却将他们害的更惨，他连自己都护不住！” 这话，听在两个丫鬟耳中，半懂不懂，对悟空却如暮鼓晨钟。 他当年狂妄，自封齐天大圣，敢喊出： “凌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结果呢？如来荷叶大小的手掌他都翻不出！ 花果山被毁，猴子猴孙死伤殆尽。他没能护住家园、护住后辈，他把自己都折了进去！ 五行山下五百年吃尽苦头，又被观音套路，带上了紧箍，受制于一个愚蠢凡人之手。多少次头痛欲裂，多少次被无情驱赶！ 悟空知道凡间有一种东西叫做耍猴戏。昔日，自己在如来等人眼中，恐怕就是那被甩的团团转的猴子。当耍猴人对猴子不满意，那么这只猴子被放弃也就成了必然。 或许，六耳猕猴的那一棒子，反而成全了他，让他挣脱了束缚，得以重来。 认清自己的同时，悟空也有些遗憾。如今，凌霄不存，灵山已毁，漫天神佛都不知所踪，自己要报复，也找不到仇人了。 当年，他确实错了，错在狂妄，错的离谱；如今，他知道错了，他要改吗？ 不！ 他要把错误变成正确，让狂妄变的应当！当年不能无敌，那就现在开始努力！ 如来、观音、唐僧等加诸在他身上的多年的打压、枷锁，今日，尽数消散。 悟空的神魂穿越屋顶，悠悠荡荡的向上飘去，天上一轮红日正西沉，绚丽的晚霞在接触到悟空神魂的瞬间，改变了自己的形状。 这一刻，多少人抬头仰望：广阔的天空，一个桀骜的身影，再次挺直了脊梁，向着世界，无声咆哮！ 黛玉与雪雁、紫鹃说着话，完全没察觉悟空的小墨猴肉身僵直了一瞬。 贾母毕竟上了年纪，折腾了一天有些乏了，让人来传话说不必过去吃饭。 黛玉也乐得在自己房里吃，打发了雪雁、紫鹃去大厨房取饭，回头想找悟空说话，却见他双目无神，一副魂游九天的模样。 “孙大哥？空空？孙悟空！” 小墨猴激灵灵打个寒战：“谁叫老孙？” 黛玉噗的一笑：“你刚才怎么呆呆的？” 悟空嘿嘿一笑：“我在想事情。” 黛玉问：“想通了？” 悟空点头，“那是自然。今天多亏你的提点，算老孙欠你一次。” 黛玉莫名：“我提点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悟空郑重道：“你或许是无心之言，对我却很重要，如拨云见日。” 黛玉似懂非懂，只道：“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只是无意帮你一次，算来算去，还是我欠你良多。” 悟空摇头失笑：“傻丫头，你怎知你只帮了我这一次？” 见黛玉不解，悟空便将她眼泪的特殊性告诉了她。 “我神魂重伤，无意中附在小墨猴身上，是你的泪水滴在它身上，唤醒了我的意识。” “你的泪水含有能修复神魂之伤的仙灵之气，你每一次流泪，都是在帮我。” “所以，我实在欠你太多太多。” 黛玉愣愣的听着，不可置信道：“我的眼泪有这么厉害？你莫不是在逗我？” 悟空翻了翻眼睛，有些无奈：“就知道你会是这反应。” 黛玉突然一把抓住了小墨猴的身子，哈哈大笑，笑的淑女形象全无：“原来我这么厉害！” 悟空心想：我这墨猴的肉身若不是修炼过，这一下就得丢掉半条命。任平日再怎么老成，到底只是个十一二的女娃娃。 “丫头，你名门贵女的形象呢？” 黛玉嘻嘻笑道：“被我扔掉了！你说我这么厉害，前世会不会是什么大人物？比如神仙？大能？” 悟空没好气道：“我看你前世是个傻瓜倒霉蛋，这辈子才只知道哭，哭，哭！” 黛玉哼笑：“才不会呢，我这么聪明。”见悟空一脸的不以为然，黛玉收了脸上的笑，有些惊疑不定：“你不会真知道我的前世？” 第26章 宝玉的浪漫 悟空做高深莫测状：“天机不可泄露。” 黛玉见他不正面回答，越加笃定他知道自己的前世，试探道：“这么说，我前世真的是个傻瓜倒霉蛋？” 悟空看她两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黛玉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气的直跺脚：“才不是，你一定是骗我的！想骗我的眼泪疗伤对不对？哼，我才不会上当！” 紫鹃、雪雁回来时，便见她们少年老成的小姐正气鼓鼓的与小墨猴对峙。 一个瞪圆了凤眼，一个眨巴着金瞳。 雪雁撑不住先笑了，“小姐，快别和空空比眼睛大小了，你已经赢了。” 紫鹃默默摆好碗筷：“小姐，先吃饭。” 黛玉被饭香勾回了心神，终于捡回了自己的形象。 “这里没外人，你们也坐下吃。”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饭，两个丫鬟并没有推辞，主仆三人外加悟空，吃的还算和谐。 吃罢晚饭，黛玉留了紫鹃说话。 “我的意思是将你退回给外祖母，就说你思念家人，想回来。你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我另出二百两银子给你添妆，你觉得如何？” 紫鹃哭道：“我不要嫁人，我只想服侍小姐一辈子。” 不知为何，黛玉突然间想起了白芍临别时的一番话，恍然道：“你是怕被随意配个小厮？” 见紫鹃还是哭求想留下来，黛玉想了想道：“我也知道几个未婚配的青年才俊，有个我同宗的兄弟，叫林观，人通透孝顺，十几岁便中了秀才，此次恩科更是中了举。他家中人口简单，只生活穷苦了些。你要愿意，我可以让父亲给你引荐。” 紫鹃好话说尽，见黛玉铁了心要自己走，不由也冷了心，想：六年里，自己全心全意为她考虑，将她当成姐妹亲人，终究只是错付了。 紫鹃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利弊：留在贾府，顶多做到一等丫鬟，然后被配个小子或成为哪个爷的通房；嫁给那个林观，肯定要与他过一段苦日子，不过都说穷秀才、富举人，想来以后日子也不是完全没盼头。 斟酌来，斟酌去，紫鹃还是拿不定主意。黛玉见她为难，便道：“我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在我回府前给我答案就行。” 紫鹃擦了擦眼泪，给黛玉磕了个头，哽咽道：“多谢小姐，我会好好想的。” 紫鹃出去后，黛玉盯着跳跃的烛火，怔怔出神。 悟空劝道：“其实，你不必赶她走的，不过是骂了我一句畜生，我都没生气。” 黛玉缓缓眨了眨眼睛，惊讶的看向他：“你真的没生气？” 悟空顿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假的。虽说与蝼蚁置气有失身份，但我努力修炼不就是为了一个心情舒畅吗？蝼蚁冒犯了我，我随手碾死就是了，断不会因为它弱小就放过。只是看你伤心，不得不哄哄你。” 黛玉有些无语：“那你就不能多哄两句？” 悟空正要继续与她斗嘴，耳朵动了动：“有人过来了，好像是贾宝玉那边的丫头。” 黛玉走至窗前探头往下看去，只见昏暗的烛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正一扭一扭的向这边走来。 “晴雯怎么过来了？” 悟空不在意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等下就知道了。” 雪雁将晴雯引上了楼。 黛玉招呼她坐下，笑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宝玉可睡下了？” 晴雯道：“还没呢，他被打成那样，哪里容易睡着。” 黛玉叹了口气：“雪雁，给晴雯姑娘看茶。” 雪雁应了声就要去倒茶，晴雯忙摆手止住：“不用麻烦了，我是替宝玉送手帕子给姑娘来的，送完就走了。” 黛玉疑惑：“做什么送手帕子给我？这手帕必是上好的，叫他留着送别人罢，我不缺这个。” 晴雯将手中的帕子摊开，笑道：“不是新的，就是家常旧的。” 黛玉想了想，了悟道：“放下，替我谢谢他，他的心意我明白了。” 晴雯只得放下帕子，抽身回去，一路盘算，还是不解其意。 悟空见人走了，便跳到桌上，将两张旧帕子翻了又翻，疑惑道：“这什么意思？你明白什么了？” 黛玉失笑：“你也该多读读书。” 悟空道：“我又不考状元，读书作甚？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黛玉无奈一笑，研墨提笔在一旁宣纸上写道：“就怕卿拭泪，非是两条心。”她将“就怕”“心”圈起来，在边上写“旧帕”，“新”。 “这是一重意思。” 悟空挠头，嘀咕：“你们读书人真会玩。” 黛玉笑笑：“不止如此，冯梦龙有首《山歌》。我念给你听：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悟空阴沉着张猴脸，在桌上转了两圈，苦口婆心道：“丫头，可别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骗了。那个叫什么钏儿的，不就为他投了井么？” 黛玉叹了口气，将笔掷下：“再看看。” 再看看，又是再看看！你要看到何时才能放弃那个花心草包？ 思来想去，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凡人你看不上，那些化了形的俊俏男妖精总能入了你的眼？ 不得不说，自从堪破心障后，悟空膨胀了，将原本的小心翼翼丢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日，黛玉照例去给贾母请安。 因贾宝玉想吃莲叶羹，王熙凤找了一圈的汤模子，最后在金银器皿里面找着了。 一共四副，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有豆子大小的，或菊花，或梅花，也有莲蓬、菱角等三四十样，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因为做的不易，王熙凤索性让多做些，给大家都尝尝。 一时到了饭点，黛玉同贾母、三春、史湘云、薛宝钗等用饭，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站地下看着放菜。 黛玉注意到王夫人伸出的手腕上有道淤青，似是被什么打的。 黛玉心中惊疑：难道二舅舅打宝玉时，真连二舅母也打了？又见探春一身素色衣衫，只低头吃饭，全没半点平日的神气，偶然瞟过王夫人和王熙凤的目光也透着股冷。 第27章 对宝玉失望 黛玉心中顿时将事情串联了起来：赵姨娘害贾宝玉和王熙凤的事情败露，王夫人联合王熙凤想办法弄死了她，贾政察觉，在打宝玉的时候假装失手，打了王夫人。 吃过饭，众人往外走。 黛玉叫住贾探春，关切道：“三妹妹，你最近消瘦了许多，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贾探春勉强笑笑：“多谢你，我还好，只是最近苦夏，吃的少。” 黛玉注意到她吃饭时总是挑几样素菜吃，知道她在偷偷为母守孝。赵姨娘毕竟是只是姨娘，死的又蹊跷，谁也不敢触老太太、太太的霉头，明面上说给她守孝。 黛玉知她心有防备，便开解道：“我娘刚没的那会儿，我为她守孝，结果把自己折腾病了。爹爹他们心疼我，在我病糊涂的时候给我吃了荤食，我好了后又生气又感动。” 黛玉拉着贾探春的手，目光却看向天空：“后来我想明白了，何必为逝去的人让活着的人担心？娘若是心疼我，想必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为了给她守孝熬坏了身体。” 贾探春苦笑：“你我不一样的。” 眼泪从眼角滑落，贾探春道：“你有父亲、外祖母真心相护，我有什么？我只是个庶女，爹不疼娘不爱，唯一的亲弟也不成器，我不得不拼命讨好太太，讨好宝玉，才能活的体面些。” “我以前总嫌弃娘粗鄙野蛮、不知进退，却从未想过，她若不争，哪里来的我和环儿？像周姨娘似的安分守己，活成个枯槁朽木模样？” “别看她总咋咋呼呼的，其实她过的并不好，太太、二奶奶哪个用正眼看她？好事从来轮不到她，等遇见出钱出力的却从不落下她。” 黛玉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恨意和不甘，只得安慰道：“她生前没少佛前供奉，这辈子不如意，下辈子定能投个好人家。” 贾探春叹气：“希望如此。我们这不知不觉竟走到这里了，索性多走几步，去怡红院看看宝玉。” 黛玉看着眼前竹林，笑道：“这潇湘馆还是白日看着好，随娘娘游园那次，虽然有灯火照亮，还是觉得竹摇影晃间，有些吓人。” 贾探春道：“哪里吓人了，是你胆小罢了。” 怡红院中。 丫鬟、婆子也不知忙什么去了，院中竟一时没人。黛玉、贾探春顺着游廊来至窗前，就见贾宝玉正对一个冷着脸的俏丫鬟陪笑道：“好姐姐，你把汤拿了来我尝尝。” 黛玉看这丫鬟脸熟，小声问：“这是不是二舅母房里的？” 贾探春凑在她耳边道：“这是玉钏儿，昨儿死的金钏儿是她亲姐。” 黛玉了然，怪不得贾宝玉如此低声下气。 屋内，玉钏儿冷冷道：“我从不会喂人东西，等她们来了你再吃。” 贾宝玉又百般哄劝，玉钏儿到底给他端过了汤。 贾宝玉又嫌弃不好喝，让玉钏儿尝尝。 黛玉不想再看，拉着贾探春往回走：“他正忙着哄人，一时是顾不上我们了，我们也别过去讨嫌了。” 贾探春笑道：“可当不得‘我们’两字，他可能顾不上我，却绝不可能不理你。” 黛玉冷笑：“那又如何呢？” 贾探春想起贾府传的沸沸扬扬恨不得天下皆知的金玉良缘，又想起前些时候丫鬟们议论纷纷的雌雄金麒麟，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黛玉又住了几天，见贾宝玉已能下地走路，便向贾母、邢王二夫人告辞，准备回家。 紫鹃终于拿定了主意，选择了嫁人。 黛玉以林玉的身份，给林观下了帖子，约在状元楼二楼包房见面。 她将紫鹃的情况说了，悟空在旁补充说有二百两纹银的嫁妆。 林观先还有些不愿，待听了这话，假意推拒了两句便应下了。 三人约定好了去紫鹃家下聘的时间，分手作别。 黛玉回去将事情与林如海说了，又央求林如海给了紫鹃个义女的名分，如此，也算门当户对了。 没几天，林观请来的媒人到了紫鹃家。两边交换了庚帖，双方长辈见了面，将婚期定在了初秋。黛玉又给紫鹃添了不少东西，让她安心在家备嫁。 贾母听闻此事，也命人送了些东西并十两银子过来与紫鹃添妆。 到了正日子的前一天，紫鹃过来给林如海、黛玉磕了头。黛玉想起往日的情分，不免红了眼眶，答应过去送她出嫁。 婚事热热闹闹结束，黛玉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也有了出去转转的闲情。 悟空神神秘秘道：“明日你让人别来打扰，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黛玉问：“去哪里？” 悟空笑道：“去了你便知道了。” 次日，黛玉梳洗后，读了一会儿书，便推说累了要补眠，让人别过来打扰。 待她躺好，悟空轻轻勾了勾手指，黛玉的灵魂便从肉身中飘了出来。 黛玉愣愣的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自己，又看看有些透明的身子，惊讶道：“我这是灵魂出窍了？” 悟空甩出一条红绳将两人的手腕牵在一起，笑道：“没错。我要带你去的地方特殊，暂时没法带你的肉身过去，只能先用这个法子。” 选了个空间相对薄弱的点，悟空抬手虚划，现出一个空洞来。 悟空拉着黛玉踏入。 瞬间，眼前场景变换，朱栏玉砌，亭台高阁，正是太虚幻境。 黛玉看的新奇，赞道：“想来就是皇家园林，也不过如此了。” 悟空呵呵一笑，也不拆穿这是幻境，任她四处闲逛看景。 这时，路头处突然出现个锦带罗裙、粉面含春的女子，女子见了黛玉大吃一惊：“绛珠妹子，你怎么走来此处？” 黛玉不解：“你认得我？” 那女子正要回话，悟空已将红绳拽动，扯着黛玉的魂体向迷津处去了。 黛玉只觉飘飘荡荡，回神时早已不知行了多远，眼前一条黑色大河波涛汹涌，里面时不时的冒出几个丑陋的鬼怪吼啸连连。 黛玉惊的花容失色，紧紧抓住悟空的身子，颤声问：“这是哪里？” 悟空笑着拍拍她的手背：“莫怕莫怕，它们上不来的，你稍等片刻，待我叫船过来。” 第28章 墨猴化形 悟空一声长啸，声音穿云裂石：“木居士、灰侍者何在？” 不过片刻，一木筏乘风破浪而来，木居士朗声而笑：“孙道友，久违了！” 悟空向两人拱了拱手：“我带家里后辈过来长长见识。劳烦两位了。” 木居士忙客气回礼，口称不敢。灰侍者却看着黛玉的魂体有些发愣，向悟空求证：“她莫不是……” 悟空微微点头，灰侍者顿时了然。 悟空拉着黛玉上了木筏，黛玉腿脚发软站立不稳，只好蹲坐在木筏上，好奇的打量木居士、灰侍者，“你们是孙大哥的朋友？” 木居士点头：“姑娘坐好，我们要走了！” 说罢，两人手上用力，小木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黛玉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双手紧紧抓住木筏底部，生怕自己掉了下去，偏偏悟空还坐在她的肩头嘲笑她：“怎么这么胆小？有老孙在，还能淹死你不成？” 黛玉百忙中鼓了鼓脸颊，对悟空怒目而视：“你别让我说出好话来，你个遭了瘟的猴子！” 悟空讪讪，他竟忘了这丫头熟读西游，早将他的根底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旁边摇船的木居士两人心中纳罕：好厉害的小姑娘，竟敢对这煞神如此说话！ 木筏靠岸时，黛玉已被颠了个七荤八素，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悟空将她拉起来，冲木居士、灰侍者拱了拱手，黛玉也勉强提起精神道了谢，一人一猴这才向岸上走去。 走了好一会儿，黛玉终于缓过劲儿，四下打量起来，只见山川蕴秀，草木葱茏，尤其是空气，即使不用呼吸，也让她觉得很舒服。 看的久了，黛玉有些困惑：“我怎么觉得这里好像来过？” 悟空打个哈哈：“兴许是梦里来过。我们先进城，我带你去逛逛。” 黛玉暂时将疑惑压下，由悟空牵着纵上云头，不多时便看到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眼前，城门处刻着两个古篆字：春城。 城门设有禁空的阵法，悟空不打算强闯，依规矩降下云头，摇身一变，化成了个锦袍玉带的公子，又给黛玉的魂体加了一层防护，使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这才与黛玉挽着手进了城。 春城内依旧“人”来“人”往，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悟空笑问：“你觉此处如何？” 黛玉只觉目不暇接，叹道：“真是个神仙去处。” 她突然双眼放光，指着不远处的水果摊：“你那些东西都是从这里买的？” 悟空点头，豪气道：“正是。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都给你买来。” 黛玉也不和他客气，一连指了五六样水果、七八种不常见的花草并一大包种子，悟空挨个付了灵石，收进了乾坤戒中。 黛玉又被这虚空纳物的手段惊了惊，艳羡的盯着悟空手上戒指：“真是好宝贝。” 悟空笑道：“我也只这一个，暂时不能送你，不过可以借你用用。” 黛玉惊奇道：“我也能使吗？” 悟空点头：“自然。” 他随手将乾坤戒摘下，戴到黛玉无名指上，指点她释放魂力，在戒指上留下自己的灵魂印记。 黛玉很快便能熟练的收取物品了，一时收收放放，玩的不亦乐乎。 两人走走停停，没多久靠近了卖桃子的摊位。 悟空笑着招呼：“桃桃姑娘，今日生意如何？” 桃桃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惊喜道：“原来是孙大哥，你许久不曾来了。” 悟空笑道：“你以前不是直接叫我名字的么，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桃桃扭捏道：“娘说我是大姑娘了，直呼男子姓名不好。” 悟空无奈摇头：“你娘怎么也学了凡间那套。罢了，随你。” 他侧头，对黛玉介绍道：“这是桃桃姑娘，我在这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又冲桃桃道：“她唤作林黛玉，你可以叫她林妹妹或者黛玉。” 两个女孩互相见过，没几句话就亲亲热热的手拉手了。 悟空看了看天色，解开了与黛玉相牵的红绳，交代桃桃：“我有些事要处理，若天黑还没回来，桃桃你带她去你家歇一晚。” 桃桃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会照顾好林妹妹的。” 黛玉抓着悟空的袖子，有些不安：“你要去哪儿？” 悟空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不会将你扔在这里不管的，你先跟着桃桃，我去去就回。你爹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回去晚了他会帮忙掩饰的。” 黛玉只得松开悟空：“那你可要快点回来。” 悟空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他得去三生石处，重新融合下神魂，应该天黑前便能赶回来，之所以交代桃桃照顾好黛玉也是以防万一。 悟空出了城门，驾起金光，不多时便到了三生石附近。 此时距离那场天罚已经过去了三年，有不知情的痴情男女又过来缘定三生。 悟空等他们走后，才走近了三生石。 结界保护下的红草，比上次见时又多了几片新芽，藤蔓也将石头攀紧了几分，如今整株草已经有丈余高了，通体闪着红艳艳的光，与三生石上飘摇的红绸相映成趣。 悟空满意的笑笑，挨着红草盘膝坐了。 他心念一动，神魂便无声无息的入了石内。石胎内的神魂同样飘出，两团神魂顿时合二为一。 很快，融合后的神魂又分成了两个，一个投入石胎内继续修炼，另一个进入墨猴化身还在外行走。 却说悟空的一半神魂刚刚进入墨猴的躯壳，悟空突然心有所感，抬头果见乌云密布，雷电引而不发。 这场景何等眼熟！ 悟空顾不得心疼法力消耗，直接驾起筋斗云，向远处飞遁。 虽然红草在上次的天罚中安然无恙，但悟空可不敢保证它会次次如此，所以他还是离远点渡劫。 天雷明明没有雷公电母的操控，却似有灵般，见悟空跑走，竟跟着他移动，速度丝毫不慢。 悟空刚跑出不到千里地，就被雷劫追上，碗口粗的电光直直向他脑门劈下，将空中的悟空劈到地上，砸出一个丈许的深坑。 悟空愤怒的飞出深坑，气的以手指天，破口大骂：“贼老天！你作甚劈我？” 回答他的是一道更粗的电光。 第29章 柔情 悟空眼见不能幸免，只好闭了嘴。 他默运功法，使了个金身诀，尽量将后面劈来的雷电导入地下。 天劫似乎被激怒了，雷电由最初的紫色，转为了深紫色，最后干脆成了黑色。 悟空数着，一共劈了九九八十一道雷。最后的黑雷带着恐怖的湮灭之力，饶是他自诩金刚不坏也有些吃不消。 终于，雷云不甘不愿的散去，天空现出一道七彩霞光。 霞光落在悟空焦黑的躯壳上，悟空不防备被照了个正着。他顿时惨叫一声，只觉身体连同神魂都被破裂成了无数块，又被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重组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悟空从疼痛中回过神，只觉浑身都不对劲儿。 一阵风来，悟空竟感到一股久违的凉意，他呆了呆，往自己身上看去，只见自己浑身光溜溜的，半点猴毛也无。 悟空大惊，忙运起残存法力化出一面水镜。只见镜中人顶着个秃头，睁着一双大大圆圆的金瞳，被劈的黑乎乎脸庞隐约可见清秀的轮廓，竟是个十五六的少年模样。 悟空哀嚎：“苦也！怎么物种都变了？” 似是想到什么，他忙沟通本体神魂，果见本体也化为了一个人类少年模样。 悟空心中大恸：“怎么也成了个没毛的？” 他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没哭，被唐僧责骂驱赶念上几百遍紧箍咒也没哭，可此时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不知哭了多久，悟空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爬起身，赤着脚，走了许久，终于出了天劫肆虐过的范围，看到了植物的影子。 悟空找了些大叶子，用刚刚恢复少许的法力将它们化作衣物，穿在身上，终于摆脱了清洁溜溜的境地。 另一边，黛玉在桃桃处等到天黑依然不见悟空回来，只得跟着桃桃回家。 陶华夫人听说她是悟空带来的，很热情的招待了她。 三人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悟空回来，陶华夫人便让黛玉先去休息。 黛玉哪里睡得着，只是她不睡，陶华母女也不好意思去休息，无奈黛玉只得应了，勉强躺下。 昏昏沉沉间，天渐渐亮了。 黛玉起床叠好被子，随意用了些早饭，便走到院门口等悟空。 日头从东走到西，还是不见悟空身影。 此时，悟空施加在黛玉身上的法术已经消失，她仅是魂体的事实落在了陶华夫人、桃桃眼中。 黛玉尚未察觉自己身上的变化，依旧凝望着远方，眼眶红红的。 陶华夫人作为一棵有见识的桃树妖，自然知道魂体是不能随意流泪的。 魂体的泪本质上是灵魂的能量，能量流失，三魂七魄不稳，届时如何还魂？ 陶华夫人绞尽脑汁，说尽好话，总算暂时将黛玉的情绪稳住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 眼见悟空依然没影，黛玉再也忍不住，要出去找他。陶华夫人哪里放心她一个生魂在满是妖精的春城乱跑，只得与桃桃一起，陪黛玉四处找人。 三人拿着悟空变化后的画像，在城里问了一圈，都说没看见这么个人。 无奈，三人只得出城去找。却不知悟空此时正往春城走，两相正好错开。 可怜悟空身无半块灵石，法力又在天劫中消耗殆尽，他好不容易走到了陶华夫人母女的住所，又被结界挡在了门面。 悟空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办法，只能边恢复伤势边等房屋主人回家了。 天黑透时，陶华夫人、桃桃带着筋疲力竭的黛玉回来了。 三人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陌生少年正席地而坐，月光洒在他光溜溜的圆脑袋上，照的他的脑袋和天上的月亮仿佛。 桃桃上前一步，指责道：“喂，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坐在我家门口修炼？” 悟空睁开双眼，欣喜的简直要蹦起来：“你们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快开门给我些吃的，我快饿死了！” 桃桃闻言顿时竖起了蛾眉，正要继续呵斥，被陶华夫人抬手止住了。 陶华夫人打量悟空几眼，似笑非笑：“你这刚化形的小妖，竟认识我们？” 悟空急道：“我怎么不认识，你的天劫还是我帮你过的呢！” 闻言，陶华夫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失声道：“你是孙悟空？你怎么突然化形了？” 悟空道：“正是老孙！” 陶华夫人忙撤去结界，请他进去。 桃桃也回过神来，开心的围着悟空蹦了两圈：“我们小妖怪一般修炼一、二百年就能迎来化形劫，你的神通那么厉害，却一直没化形，我还以为你修炼出了岔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样子还挺好玩的呢！” 顾不上理会聒噪的桃桃，悟空看向沉默的走在最后的黛玉，心头又愧又软。 他牵住她的手，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黛玉再也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你，你怎么才回来？” 陶华夫人大惊：“林姑娘你可不能哭，还想不想还魂了？” 黛玉哽咽道：“我知道，可我忍不住，夫人您，别管我了，我一会儿就好了。” 魂体的泪水直接透过悟空的肉身，融入了他的神魂，带来一股奇异的舒痒。 悟空却顾不上去查看神魂之伤又恢复了几分，只专心哄着怀里吓坏了的小姑娘。 他轻拍着黛玉的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好了莫哭了，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黛玉发泄过情绪后，理智回归。她挣开了悟空的怀抱，垂头有些不敢看陶华夫人、桃桃的反应。 悟空回身，向陶华夫人拱了拱手：“我莫名渡了次劫，肉身受损，还需向你求几颗灵桃。” 陶华夫人忙侧开身子，只受了他半礼，笑道：“不过是几颗桃子，可当不得恩公全礼。” 她飞身至半空，召唤出本体。只见遮天蔽日的桃树上，结着十几个鸡蛋大小的青桃。 第30章 黛玉还魂 陶华夫人有些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摘下几颗递给悟空：“这是我上次渡劫后结的果子，还没熟透，但里面灵力是往常的百倍，两颗应该就够你修复肉身、补满灵力了，我多给你几颗，你留着慢慢吃。” 悟空接过直接咬了一口，顿时被酸的龇牙咧嘴：“这也太酸了！” 陶华夫人捂嘴笑道：“本来就没熟透，你将就着吃。” 悟空勉强将青桃三两口吃完，体内灵力却只恢复了一成，于是苦着脸将剩下几个都吃了，体内灵力将将恢复到了一半。 陶华夫人看的目瞪口呆：“你这样吃，不怕被灵力撑的爆体而亡吗？” 悟空摇头：“这才到哪里，你说的根本不准，我吃了这许多，体内还空着大半呢。” 陶华只得将剩下的几个尽数给他摘了，好奇问：“你实话告诉我，你化形经过了多少道雷？” 悟空也不瞒她：“九九之数，整整劈了我一天一夜，唉。” 一旁桃桃不解的插嘴：“化形劫不就一两道吗？你怎么这么多？” 悟空震惊的看向她：“才一两道？” 陶华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悟空，半晌喃喃道：“你前世是做了多大的孽，才让天雷这么劈啊。” 悟空心里一咯噔：“你这话什么意思？” 陶华夫人忙摇头：“我胡乱说的，恩公千万别当真！想来是您法力太高，才导致化形劫难度加大的。” 悟空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的。”他五官扭曲的将剩下几个青桃吃完，拉着黛玉向陶华夫人、桃桃辞行。 陶华夫人知道他急着带黛玉回去还魂，自然不会留他，由他连夜去了。 林府。 黛玉昏迷了整整三日，饶是林如海再相信悟空不会害黛玉也有些坐不住了。 稍有些手段的太医都被他请了个遍，太医们个个摇头，都说黛玉患的是失魂之症，救不了。 林如海也没心情上衙，请了假日日守着黛玉。 事情传到了贾府，贾母急的不行，要不是邢王二夫人、王熙凤等死命拦着，她就要亲到林府探病了。 王熙凤作为贾府代表，带着好些药材来探望黛玉，坐了好半晌才离开。 贾母、王夫人等本不想贾宝玉过去探病，怕他受不住，结果他趁众人不备自己跑了过来，连小厮都没带。 贾母等人还以为他失踪了，找了好久，直到林府来人，众人才知他是去看黛玉去了。 天渐渐晚了，贾宝玉依旧不愿离开，林如海实在劝不走他，只好留他在客房休息，派了雪雁并另一个小丫头服侍他。 夜已三更。 林如海被两个姨娘劝着去休息了，屋内只留牡丹守夜。 牡丹这几天日夜服侍黛玉，困倦的厉害，不知不觉便趴在床头睡着了。 房内，突然出现一个白色旋涡，紧接着走出一实一虚两道身影，正是归来的悟空和黛玉。 悟空将黛玉的魂灵一推，她啊呀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 牡丹睡的本就不安稳，听到动静立刻惊醒过来，见黛玉睁了眼，她大喜：“小姐，您终于醒了！来人，来人？快去请值夜的大夫！” 门外守夜的婆子大声应了声好，便匆匆跑走了。 牡丹扶黛玉起来，喂她喝了些温水：“小姐，你可急坏奴婢了，怎么就突然睡不醒了呢？” 黛玉微微笑了下，低声道：“大约是平时睡的太少了，这回一次性补了回来。” 外面隐隐传来了脚步声，牡丹不再多言，忙服侍黛玉重新躺下，给她将锦被盖的严严实实，层层纱帐也被规整的密不透风。 黛玉一只手腕从里面伸出，牡丹在上面搭了张丝帕，只等大夫过来诊脉。 林如海也被下人叫醒了，他随意披了件外袍便赶了过来，隔着纱帐就一叠声的问：“玉儿，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黛玉三日不曾进食，只被喂了几口汤水，难免有些虚弱。她怕父亲担心，强打精神：“我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想吃东西。” 林如海顿时笑了：“就知道你会饿，我一直让厨房备着吃的。你稍等一会儿。”说完便亲自跑出去了，全忘了自己的老爷身份。 不多时，大夫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过来了。 他细细给黛玉诊了脉，笑着给林如海拱了拱手：“恭喜林大人，林小姐已经大好了，只有些气虚，多动动，多吃两碗饭也就是了。” 他这话与主流太医让病人净饿、静养的理念不同，林如海却接受良好。 往常黛玉病了，悟空便是变着花样给她弄吃的，让她吃好睡好，时不时起来动动打个五禽戏之类。 林如海听他说女儿大好，终于放下心来，让人好好送大夫回去休息。 厨娘这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牡丹接过，试了试鸡汤的温度，慢慢将其喂给黛玉。 “眼下夜深了，吃多了不好消化，小姐先垫垫肚子，明早想吃什么，再让厨房去做。” 黛玉微微点头：“一会儿你也回去休息，我看你都出黑眼圈了。” 牡丹笑道：“小姐才好，奴婢怎敢躲懒？这两天奴婢都是和幽兰换着值夜的，也不是很累。” 黛玉道：“我睡觉时不习惯有人在，你还是回去歇着。”说着，她给父亲林如海使了个眼色。 林如海会意，轻咳一声：“玉儿让你去歇着，你就去。” 牡丹本就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她以为父女两有私密话要说，便不再坚持，收拾了餐盘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关好了房门。 清浅的脚步声远去，房内再无外人，悟空现出了身形。 林如海转眼便瞧见一个光头少年大喇喇坐在女儿床头，顿时大惊：“大胆……” 不等他骂完，黛玉拉住了他的袖子，悟空翻了个白眼：“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 这熟悉的语气，让林如海怔住，他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悟空半晌，试探道：“你是孙兄？” 悟空点头，呵呵笑道：“总算没蠢到家。” 第31章 悟空新身份 林如海早知他能变化人形，只以为这光头金瞳的少年形象也是他变化来的，随口抱怨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和尚不和尚，番鬼不番鬼的，实在是太打眼了。” 悟空简直气结：“你以为我想这样？罢了，和你说不清楚。” 林如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他很快想起自己是占理的，指责道：“孙兄！你不是说去去就回么？这都快四天了！” 悟空有些气短，辩解道：“这不是出了些岔子么，总之我把这丫头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 说罢便身化流光，也不知是回隔壁自己屋子休息还是去房顶采月华修炼去了。 黛玉莫名觉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太虚幻境与灵界所见不便与林如海讲，黛玉只说去了个很远的地方。 林如海见她困倦的厉害，便止住了话头，给她重新放好帐子，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次日，贾宝玉听闻黛玉醒了，喜不自胜的跑了过来。 “林妹妹，你总算醒了。真是阿弥陀佛！” 黛玉正被幽兰扶着在屋内活动手脚，见他满脸喜色的跑进来，想斥责他不懂规矩，又感动于他的心意，半晌笑道：“我已经全好了，你吃过早饭便回去，否则袭人她们都要找来了。” 如今袭人的通房身份大半个贾府都知道了，只差秉明贾母过了明路。贾宝玉听她提起袭人，不由有些讪讪。 三年前黛玉闹着回扬州，他便怀疑是因为知道了他和袭人的首尾，吃醋导致的，这次黛玉又提到袭人，还是在袭人刚被他母亲内定为通房的时候，贾宝玉心中越发笃定黛玉爱惨了自己。 他忘情的上前两步，要拉黛玉的手：“好妹妹，她和你怎么比？” 幽兰见状，柳眉倒竖，啪的一声打开了贾宝玉的手，也打断了他的深情告白：“还请公子自重！” 贾宝玉还是第一次被丫鬟这么疾言厉色的呵斥，更别提打手了，他有心发火，又见幽兰冷艳无双，含嗔带怒间别有一股风情。 贾宝玉顿时熄了心中怒火，只委委屈屈的看向黛玉，“妹妹知道我并无冒犯的心思，只一时忘情。” 黛玉也被幽兰的举动吓了一跳，贾宝玉虽素来待美人和气，但毕竟是公府公子，千娇万宠的长大，哪里是她小小一个丫鬟能得罪的？ 于是黛玉只得放缓了语调，劝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们毕竟都大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人言可畏。幽兰她护我心切，请你千万别怪她。” 贾宝玉揉了揉通红的手背，笑道：“难为她处处为你着想，我怎好怪她。林妹妹，你真的都好了？” 黛玉笑着点头：“我真的好了，请你放心。” 贾宝玉出来的匆忙，通灵玉露在外面，黛玉认出上面的穗子是昔年自己在贾府时，为了报答他给自己买书给他打的。 那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想来，赠送外男贴身之物实在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黛玉有心收回，又不想让贾宝玉面上难看，便凑在幽兰耳边说了几句，让她将她与牡丹平日做的璎珞、荷包等拿些过来。 幽兰也是个水晶心肝的人，望了贾宝玉脖子上的玉一眼，便转身去了。 贾宝玉见屋内只剩下他和黛玉、雪雁三人，雪雁又是见惯了的，不算外人，便捡起刚才的心思，继续安黛玉的心：“袭人她只是个丫头，娘看她细心，照顾的也周到，才将她给了我。在我心里，没人能越过你去，你放心。” 黛玉微微红了脸，急道：“你这话好没道理，你收通房关我什么事？别说我和你八字没一撇，就是定下来，也没有不许男人纳妾的道理！” 贾宝玉见她面泛红霞，压倒桃花，又听她说不会不许纳妾，心里顿时醉了三分：“你竟这么明白，我，我就是死了也无憾了。” “你真的死也无憾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少年声音突然响起，贾宝玉回头就见一个光头金瞳少年正倚在门框上，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 贾宝玉看看陌生少年，又看看黛玉，心中有些泛酸。 黛玉见悟空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悟空冷哼道：“怎么，我见不得人么？” 贾宝玉眼巴巴看着黛玉，等一个答案：“他到底是谁，怎么能进你的屋子？” 黛玉有些头疼。 她先安抚贾宝玉道：“这是我义兄孙悟空。我家一个跑船的族人与洋人生的，如今家里只剩他一个了，无依无靠的投奔了过来，我爹见他可怜，收了他做继子，打算过年开祠堂秉明祖先。” 悟空皱眉，张口就要反对，他怎么就成林如海儿子了？ 黛玉说话时，人已经走到了悟空身边，借着袖子的遮挡，一把掐住了他的大腿上的肉。 悟空新得的人类肉身格外敏感，被掐的一激灵，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贾宝玉惊疑不定：“你几时认的继兄，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黛玉笑道：“就我病倒前，爹爹急着我的病，就忘了告诉亲戚们这茬儿了。” 贾宝玉这才微微缓了脸色，“即便是继兄，也该注意些分寸。” 悟空呛声道：“你自己怎么不注意分寸呢？” 贾宝玉道：“我们是姑表亲，又一处长大，和你不一样。” 悟空想说我们也是一处长大的，无奈黛玉拧他腿的手指越发用力了，他只好不甘不愿的咽下这口气，将头扭到一边，不吱声了。 黛玉很满意悟空的识相，继续笑道：“他是海外长大的，不太懂我们这里的礼仪，你多担待些。” 贾宝玉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你可要让姑丈好好教教他，万一出去闹了笑话总不好。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孙悟空？” 黛玉忍笑道：“是啊，她那洋人娘听《西游记》入了迷，就给孩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贾宝玉疑惑道：“你那族人怎的姓孙？” 黛玉继续编道：“我那族人是倒插门的，洋人的姓又长又难记，干脆就丢开不管了。” 第32章 情敌正式见面 贾宝玉听她说的有趣，彻底消去了心中疑虑，他冲悟空拱了拱手：“孙兄好。” 在黛玉的眼神威胁下，悟空不甘不愿的也抬起手拱了拱：“你也好。” 黛玉微松了一口气，以为糊弄过去了。这时，远远传来林如海的声音：“宝玉贤侄，快随我去前面用饭去。” 黛玉身子一僵，缓缓回头。 林如海刚转过回廊，抬头见了屋内情景，顿时愣住了，“孙……” 黛玉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笑靥如花：“正好，兄长也在这里，你们一起去用饭。” 林如海不明所以：“兄长？” 黛玉指着悟空，笑道：“爹爹怕不是糊涂了，这不就是你新认的继子、我的兄长孙悟空吗？” 林如海看看脸带假笑的女儿，又看看满脸不爽的悟空，眼泛疑惑的贾宝玉，终于反应了过来，长长“哦”了一声。 “看我，因为你这病，我都忘了他了。悟空，宝玉，都饿了，快和我去前院用饭。” 说着，亲热的一手拉一个，大步往前面去了。 黛玉擦了擦额角冷汗，身子一软，好悬没摔倒在地。 雪雁忙跑过来搀扶，“小姐，你还好吗？” 犹豫了一下，雪雁还是问道：“我一直在小姐身边服侍，怎的没见过这位孙公子？” 黛玉只觉心力耗尽，懒得与她解释，只摆了摆手：“快去摆饭，我要饿死了。” 雪雁只得压下心中好奇，扶着她在床边坐好，“今儿厨房炖了人参燕窝粥，还有素馅、肉馅的各色包子，以及各种开胃小菜，已经送来了，见有客便没进来，放在了偏厅，我这就取来。” 黛玉一面想着事后怎么安抚悟空，一面想着爹爹可千万不要说漏了嘴，愁的实在没了胃口，只勉强用了半碗粥便放下了。 不多时，幽兰与牡丹各自抱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 黛玉忙让她们将东西放下，也趁热用些饭食。 牡丹、幽兰与她相处了几月，早摸清了她的脾性，因此也不推辞，各自捡了个凳子坐了，与雪雁一起吃起了早饭。 等收拾完碗筷，贾宝玉也用完饭过来了。 黛玉请他坐了，令牡丹、幽兰将包袱打开，笑道：“她俩的针线还是不错的，闲时做了些扇套子、扇坠子，还绣了些香囊、荷包等小物件，我刚见你脖子上的穗子旧了，便想着给你换个新的。” 贾宝玉闻言，忙垂头去看，只见那包裹里面，果然都是些精巧的小物件。 他伸手拨弄了下，捡出条金黑二色交缠的络子来，笑道：“这个竟比莺儿打的还好。” 黛玉见他喜欢，又挑了个同色系的穗子放到他手上，笑道：“难得你看的上眼，这两个就送你系玉。” 贾宝玉被她笑的失了智，立即从脖子上取下了玉递给她。黛玉将新络子给他穿好，穗子挂上，又端详了一番这才递给宝玉，示意幽兰过去帮忙系上。至于换下来的穗子，则被她暗暗握在了手里。 目的达成，黛玉不介意再大方一回，笑道：“这些东西里面，你若还有看的上眼的，尽管拿去，反正我也用不了这么多。” 贾宝玉听了，果然又拿了几样。 倒不是牡丹、幽兰的针线真的比荣府的绣娘强，只是牡丹的雍容艳丽、幽兰的冷艳脱俗给这些物品增色太多。贾宝玉又是个一等的看脸之徒，自然觉得东西个顶个的好。 黛玉见他选好了东西，又说自己病愈后会去荣府探望外祖母、两位舅舅、舅母，这才将贾宝玉送走了。 贾宝玉前脚刚走，林如海、悟空就来了。 黛玉让几个丫鬟都下去，关起门来与他们分说。 悟空依旧还气着：“林丫头，你给我解释解释，我天生天养的，怎么就突然多了个爹？” 林如海也是一脑门的汗，“是啊闺女，你这慌可扯的太大了，爹我承受不起啊！” 黛玉坐在椅子上，冷冷瞪着悟空：“这能怪我吗？当着宝玉，你大喇喇的就出现在我门口，你让我怎么解释？名声还要不要了？” 悟空道：“我听那小子又赌咒发誓的哄你，一时没忍住。好，即使我有错，你也不能这么编排我啊，还说我爹倒插门，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黛玉哼道：“那你让我怎么说？说这是个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让人赶紧打出去？若我没猜错，你一直保持这个形象，恐怕是暂时变不回去了？” 悟空有些丧气：“是啊，也不知怎么搞的，就是变不回原形。” 黛玉晓之以理：“既然你要以这个面貌示人，就要有个合理合法的身份。我情急之下给你编的这个身份，虽离奇了一点，但只要爹爹点头承认，就可以弄假成真。” 悟空道：“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只是我不能害了你爹。我有预感，只要我一声父亲喊出口，他立时就会遭雷劈，你要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林如海大惊，噌的站起身来：“试不得试不得啊！” 他一把拉住黛玉：“玉儿啊，你爹这老胳膊腿儿，可禁不住雷劈啊。” 黛玉左右为难：“可是，我话已经说出口了啊。这时候再反口，宝玉会怎么想？” 林如海原地转了几圈，急中生智道：“不如这样，你表现的桀骜点，在外直接喊我老头。虽会落人口舌，但你又不做官，碍不着什么。祭祖时我也不写全这三个字，以孙空空代替如何？” 黛玉看向悟空。 悟空点头：“这样自然没问题。不过你们的祖宗我也是不拜的。” 林如海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只是给外人做个样子罢了。” 黛玉见悟空依旧臭着一张脸，便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拉着个脸给我看。” 她看向林如海，“爹爹你去忙，我和孙大哥有话要说。” 林如海有心想留下来看热闹，又怕悟空事后报复他，只得走了出去，还体贴的给他俩关好了门。 第33章 林如海要再娶 悟空想起自己将黛玉一个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灵界，三天不管不问，他着实有些心虚，但他嘴却是硬的：“我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雷劫说来就来啊。” 黛玉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可无意间造成的伤害就不存在了吗？ 想起三天来的担忧、恐惧，黛玉便滚下泪来：“你说去去就来，结果呢？我让桃桃照顾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她非人的身份？你可知我一个凡人，住在妖怪窝里，吓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悟空辩解道：“她们都是良善的妖精，我还帮过她们，她们不会害你的。” 黛玉怒瞪悟空：“她们确实不坏，但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呢？是我不值得信任吗？” 悟空无话可说，他确实不想告诉她灵界的真相来着。 黛玉继续道：“后来陶华夫人看我可怜，和桃桃一起，陪我去找你。我们跑遍了全城，腿都要断了，结果你好端端的出现在门口。” 悟空有些手足无措：“也不是好端端的……” “闭嘴！” 悟空被吼了，因为理亏，只得忍着。 黛玉喝了口茶，稍微缓了缓语气：“今早你不分场合突然冒出来，你以为你还是小墨猴啊？我绞尽脑汁给你编了身份，你还不愿意了！我都是为了谁？” 悟空拱手作揖：“好，算我错了。” 黛玉罥烟眉倒竖：“什么叫算你错了？错了就是错了！” 悟空只好道：“是，我错了，下次再不会这样了。” 黛玉这才擦了擦眼泪，“你干站着作甚？不是说我的眼泪能治伤吗？还不赶紧打坐！” 悟空“哦”了一声，也不敢上床，就地坐下开始吸收仙灵之气疗伤。 修复神魂的同时，悟空心里不住叹气：“苦也，小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连齐天大圣都敢吼，今后怕不是会成个河东狮？” 林府多了位少爷的消息不胫而走，林如海为表重视这个继子，便与黛玉商量摆宴昭告亲友之事。 黛玉道：“别的倒罢了，外祖母那边是一定要请的。” 林如海叹道：“如今也只有这一门实在亲戚了。” 黛玉犹豫半晌还是道：“爹爹，你如今身体好了，要不要考虑续弦，找个知冷热的？若是顾虑女儿，大可不必，女儿不是不讲道理的。” 林如海听她如此说，吃了一惊，忙挥手打发下人离开，有些紧张的问：“你是听到什么闲话了吗？” 黛玉苦笑：“爹爹不必着慌，女儿都理解的。” 林如海拍了下脑袋，恍然道：“我说你怎么突然给我编排出个继子，原来是为这个。” 他叹了口气，道：“你爹我也不是贪慕美色之徒，之所以动了续弦的心思，更多的是出于朝堂党争考虑。你虽是个女孩，见识却不下于寻常男子，我不妨将朝堂局势与你说说。”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偏偏当今头上还有个太上皇，两人斗来斗去，逼得大臣也不得不站队。” “我科举入仕，算是天子门生，偏偏与你娘两情相悦，结了姻缘。 四大家族是太上皇嫡系，我弄了个两头不讨好，在朝堂磋磨了几年，郁郁不得志。 后来我想开了，求了外放，不想被皇上安置在了巡盐御史的位置上。” 想起往事，林如海偷偷擦了擦眼角：“我处处谨小慎微，还是被钻了空子，你弟弟先没了，没两年你娘也……我心力交瘁，实在无力护住你，只得忍痛将你送至你外祖家。” 黛玉心中大痛：“爹爹中毒也是因为这个？” 林如海叹道：“不错，我之所以不愿细查，就是知道这事不能查。” 黛玉缓了缓情绪，渐渐理顺了思路，她疑惑道：“照这么说，我外祖家是先皇的人？可为何今上不仅不打压，反而，反而……” 林如海勾起了一侧唇角，嗤笑道：“咱们这位圣上，可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你看四大家族，王子腾手握兵权，步步高升；忠靖侯史鼎倒了，很快保龄侯史鼐便成了简在帝心的重臣；贾家虽没有实权人物，但贾贵妃宠冠后宫，谁都要给些面子；唯独薛家差些，手握大笔的财富，却只有个皇商名头。 你道薛家主为何英年早逝？里面少不得他的手笔！ 先将前三个捧的高高的，让他们与太上皇心生嫌隙，再将最肥的一个打死，发一波横财，这时回头收拾掉没了财力支持的前三个就容易的多了。” 黛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那可要告诉舅舅他们？” 林如海冷哼：“我何尝没有暗示过？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退一步说，他们就是听进去了又能如何呢？” 黛玉垂泪不语。 确实，以两个舅舅的能力，他们根本破不了局。别说他们，就连早已看清这一切的父亲，还不是在两位帝王手下挣扎？ 博弈，首先要实力相当！ 林如海叹道：“我之所以放出要续弦的风声，便是觉得和贾府走的太近了，想借此疏远一二。这样我们才能继续在夹缝中生存。” “什么生存不生存的？丫头你怎么又哭了？”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悟空大步走了进来。 黛玉擦干眼泪，将刚才的话大略讲了讲。 悟空有些腻味：“最烦这些鬼蜮伎俩了，不如我闯进宫将他们都杀了，林老头你来做皇帝？” 林如海、黛玉俱都大惊，一人拉住悟空一只手，黛玉急道：“莫要胡说，到时候天下大乱，你的因果就重了！” 林如海也道：“我哪里是那块材料，你万不可冲动！” 悟空怒道：“难道就这么憋屈着？” 林如海向皇宫的方向拱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是方外之人，还是莫要多管了。” 悟空听得这话，更怒了：“好个迂腐的林老头！罢罢罢，你爱死就死，只别牵连黛玉丫头！” 说着他转身就走，黛玉怕他闯祸，忙追了出去。 林如海望着两人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他自幼饱读圣贤书，虽将三纲五常看的重，此次反对悟空去杀皇帝，归根究底却是不愿因一家之事就让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第34章 认亲宴 小花园中。 黛玉好不容易哄好了悟空，想到自己枉死的亲娘幼弟又哭了起来，悟空只好反过来哄她，两人折腾了半日方罢。 次日，黛玉复又与林如海提起认亲宴之事，最终将日子定在了中秋节后一日。 男客方面林如海自己去请，不用黛玉操心，堂客方面，则是黛玉全权负责了。 黛玉已经掌家一段时间了，她又聪慧非常，在牡丹、幽兰的帮助下，很快就布置妥当了。 只有一桩事让黛玉犯了难，那就是自家乏善可陈的后花园，不说与贾府大观园相比，就是与贾府管家赖大家的花园比，也差了好多。 花园的规模大小就在那里，扩建的话一则时间来不及，二则现钱也不凑手。 黛玉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被她随手买来丢在乾坤戒中的不知名花种。 黛玉心念一动，一大包种子便出现在了手里。黛玉打开细细数了数，大约有十多种，百十颗，都还有活性。 黛玉开了库房，将仅有的几个古董花盆取出，挑了几枚特殊的种子种下，又让花草匠人在园子里挖了百来个小坑，她亲自将剩下的种子撒了下去。 匠人半辈子都与花草打交道，自然看出她手上的种子的不凡，只是秋天实在不是栽种花草的季节，就这么种下去，不等开花便被冻死了。 匠人苦口婆心的劝黛玉等等，不要白白浪费了好种子。 黛玉有些无奈，只得骗他说这是泡过药水的，不挑季节，而且很快就能发芽开花。 匠人哪里肯信，只是黛玉实在不听劝，已经将种子糟蹋完了，他也只得用心照顾着，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奇迹在慢慢发生着。 每天夜深人静，黛玉都会拉着悟空，在花园中漫步，顺便牵引月华之力给新种下的花催生。 悟空一旦表现出不耐烦，黛玉便眼眶红红的看着他：“我这都是为了谁？” 大圣只好忍气吞声，将一夕间就能完成的活儿分成十多个夜晚干完。 于是花草匠眼睁睁看着黛玉撒下的种子长出了嫩芽，然后一日日的长叶，抽条，直至含苞待放。 匠人都快疯了，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药水，能让植物不挑季节的发芽，十几天就长成？ 好在他与林府签了死契，林如海更是亲自过来，再三警告他要守口如瓶，他这才忍住了到处去吹嘘的冲动。 其实，黛玉并不怕他将事情说出去，此事若不是亲眼所见，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几个真心信的。普通人即使信了，对林府也没啥影响。 很快，中秋节便到了，黛玉与悟空、林如海三人简单吃了顿饭，便早早歇下了，毕竟明日便是摆宴的正日子，有的忙。 次日一早，悟空刚刚结束修炼便被黛玉拉去梳洗，好好装扮了一番。 一身大红箭袖，腰悬美玉，头上一方四方平定巾遮住了只冒出短短发茬的头皮。 黛玉围着悟空转了一圈，自觉看的过去了，这才放他去吃饭。 简单用完早膳。林如海对悟空嘱咐了又嘱咐，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拉着不情不愿的他去正门接待客人。 女眷这边，黛玉从父亲的两房姨娘那边，各选了两个能说会道的体面婆子，在仪门接引女客，自己则带着牡丹、幽兰在二门迎接。 男客还好，只林如海几个谈得来的同僚，并贾赦、贾政两个舅兄，以及贾琏、贾宝玉等几个熟悉的小辈，摆上一两桌，请一台小戏就差不多了。 女客方面则比较麻烦，女儿名节要紧，官家女儿尤甚，所以不得不多派人手隔开内外、还要防止落水等意外事件。 因着戏子之事，史湘云惹恼了黛玉，又不肯道歉。黛玉待她也冷淡了起来，能不来往就不来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薛宝钗有心说和，两方却很难碰到一起了。正巧这次林府摆宴，史湘云与黛玉都在，她便想趁机做个和事佬，与王熙凤说了下自己的打算，王熙凤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等黛玉接到众女时，便看到了被抬来的几篓子螃蟹、几坛黄酒。 薛宝钗挽住黛玉的手，笑道：“我想这个季节正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便擅自做主带了些来，也给大家添个菜。你不介意？” 黛玉道：“宝姐姐是好意，我介意的话岂不是太不懂事了？正好此次荤菜不多，姐姐这螃蟹送的正正好。” 薛宝钗脸上笑容不变，仿佛完全没听出黛玉话中深意。 她给史湘云使了个眼色，史湘云便也上前道：“不止有螃蟹，我和宝姐姐还拟了几首新奇的菊花题呢，等下我们吃完螃蟹，正好对酒作诗。” 黛玉在请她们来的花笺上便写了要重办诗会的事，自是拟好了题目的，只是来者是客，她便将自己拟好的诗题暂且抛开，边引她们往里走边笑道：“劳你们费心了，等人齐了我们一起看看是何等新奇的菊花题。” 将众女让进待客的堂屋，黛玉稍坐了坐，便起身继续去迎客了。 不多时，有三个女孩结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穿红着绿的丫鬟。 黛玉忙迎上前，笑道：“你们怎么是一起过来的？” 赵蕊儿笑道：“我们凑巧在路上碰见，便一起过来了。” 覃翩翩也道：“着实巧了些。” 傅秋芳走在最后，只微微笑着，没有接话。 几人相携往里走。 三个女孩也是诗会成员，与屋中众女大多都认识，个别不认识的，如李纨、王熙凤，彼此介绍一番，也很快熟识了过来。 桌上早就摆好了瓜果茶水，众人边吃边聊天，突然史湘云惊呼一声：“这是什么果子，怎么这么甜？” 黛玉看去，见她手上咬了一口的是从灵界买的一种红果子，便笑道：“继兄买的，他也没问名字，我吃着味道不错，便给你们留了一盘。” 史湘云忙递给薛宝钗一颗：“真的很好吃，宝姐姐你尝尝！” 第35章 尴尬的宝钗、湘云 薛宝钗笑道：“你怎么也是侯府小姐，别弄的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史湘云大咧咧笑道：“这个真的不一样，你尝尝看就知道。” 见她坚持，薛宝钗只好尝了一口，果肉入口的瞬间，她眼睛便亮了：“这个味道确实不错，大家也都尝尝。” 其他人见她俩都说好，便也都拿了一个，一时间，屋子里啃果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吃的快的，比如史湘云，已经去拿第二个了。 黛玉忙笑道：“大家留着点肚子，别等开了宴却吃不下了。” 众人都道：“宴席又不是没吃过，这果子却是难得。” 王熙凤打趣道：“林丫头，你莫不是舍不得了？” 不料，黛玉直接点头：“我统共就剩了这些，再要却是没有了。” 王熙凤猛地想起她之前送的枣子，惊讶道：“这难道也同那枣子一样？” 黛玉不置可否的一笑，只道：“反正都是继兄买的。” 王熙凤感叹：“你这继兄也是运气。” 黛玉真心实意道：“这何尝不是我家的运气？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总担心他走后我被人欺负了去，本以为家里彻底没人了，谁知就冒出来一个他。 继兄虽性格桀骜、不通礼法，但心却是极好的，更在海外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有他撑着这个家，我父女都能安心了。” 众人听的新奇：“你刚说他在哪里练就的本事？” 黛玉半真半假道：“要不怎么说他运气好呢。他在海外飘着，莫名见了一座岛，岛上有个高人见他态度诚恳，便传了他些本事，只是他学会了之后有些自满，惹怒了那高人，被赶了出来，之后兜兜转转才到了我家。” 谈笑间，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今日阳光晴好，黛玉便将宴席摆在了露天。 众人步行过去，只觉空气中泛着一股甜香。 史湘云嗅了嗅鼻子，笑道：“林姐姐家的园子也不知种了些什么花，这香实在醉人。” 黛玉笑道：“随手买的花种，也不知都有什么，就都种下了。” 傅秋芳感慨道：“倒是可惜了这花香。” 黛玉便问为什么。 傅秋芳道：“一会儿饭香、肉香都搅合在了一块，可不可惜了么。” 薛宝钗笑道：“管他是什么香，还不是给人闻的。按理说这时候正是桂子飘香的时节，林妹妹家里怎么不见桂树？” 黛玉笑道：“我家里哪里有蟾宫折桂的人物，索性不养它，只挖了个湖，种些花草就罢了。” 说着话，众人已经来到了湖边，只见草地上铺了大片的猩红地毯，上面已摆了两张红木桌案，上面摆了几个冷盘，见她们过来，小丫鬟们开始上菜。 薛宝钗看着桌子上的玫瑰糕、玫瑰豆腐、菊花肉、油炸菊花、凉拌玉兰花、百合鸡子汤等，指着黛玉笑道：“林妹妹你这是要成仙了？” 黛玉笑道：“这都是清晨从园子里采的，给大家吃个新鲜，要是吃不惯，还有宝姐姐你的螃蟹打底呢！” 王熙凤笑着打趣：“真是当家才知柴米贵，林妹妹这才当了几年家，就知道省钱了，唯一的硬菜还是我们自带的。” 众人闻言笑个不住，等大家笑够了，才发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清凌凌的琴声，不多久又有低沉沉的洞箫声加入了进来，箫声渐渐高了起来，一度盖过了琴音，两种乐声一进一退，缠缠绵绵，引人无限遐思。 众人边侧耳聆听，边向湖心处看去。 林府后花园较小，人工湖也只有十丈方圆，湖心处建了座玲珑的亭子，众人隐约望见一坐一站两道窈窕身影。 李纨擦了擦眼角，叹道：“许多年不曾听到这样的曲子了。” 黛玉歉然一笑，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百密一疏。李纨年轻守寡，这样情意绵绵的曲子，并不适合她。 “不过是婢女随便弹着玩的，给大家助个兴，大家快吃菜，一会儿该冷了。” 清风徐来，乐音袅袅。 众人也不拘食不言的规矩，低声说着话，这个说这个花好吃，那个说那个花清口，一时间负责布菜的丫鬟忙的脚不沾地。 吃到一半，蒸好的螃蟹被端了上来。 众人各取一只，有自己动手的，也有叫丫鬟帮忙剥的。 史湘云手最快，抢先将剥好的蟹肉送进嘴里，却只觉一股腥臭之气直冲天灵，侧过身哇的一声吐了。 边上服侍的小丫鬟们连忙冲过来，拍背的拍背，送水的送水，收拾的收拾。 薛宝钗与她坐的近，也被波及到了，她却顾不得脏了衣裙，急问：“云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史湘云下意识瞥了一眼盘子内的螃蟹，却担心薛宝钗下不来台，没有出声。 王熙凤心中起疑，闻了闻平儿帮她剥好的蟹肉，顿时皱起了眉头：“这螃蟹是顶好的，只是我们先吃了那些花儿，嘴里胃里都是清气，这螃蟹的鲜味儿和它犯冲，所以云儿才吐了。大家要吃的话，等过一段时间。”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也把螃蟹肉闻了闻，确实直犯恶心，只得命人端走，不敢再吃了。 薛宝钗脸颊羞红，惭愧道：“都怪我自作主张带了这些螃蟹，扰了大家的兴致。” 黛玉道：“这不怪你，是我想事情没想周全。” 众人忙安慰她俩，说谁都不怪，是大家没法同时消受两样美食罢了。 黛玉见史湘云、薛宝钗的衣裙都脏了，忙又吩咐雪雁带她们去换衣服。 磕磕绊绊总算吃罢了席面，黛玉命人将桌椅撤下，换成长案，将当初种在古董花盆中的几种花摆在上面，供众人观赏。 其中有一花红粉两色的二乔牡丹，仿佛笼罩着柔光的白牡丹，极其少见的黑牡丹、绿牡丹，以及备受文人推崇姚黄魏紫。 因为诗题改为了菊花，黛玉又命人将刚从园子里移植到花盆的两盆金黄万寿菊、一盆红色飞鸟美人菊摆在中间。 黛玉向薛宝钗、史湘云笑道：“你们不是拟了菊花题么，还不赶紧拿出来？” 第36章 背后是非 薛宝钗看着明显不同的两种花盆，脸上闪过尴尬，史湘云却没注意，冲她的丫鬟翠缕吩咐道：“赶紧把题目拿来。” 翠缕将诗题放在长案上，众女围过去看，见是十二个以菊花为宾，以人为主的诗题，如《忆菊》《仿菊》《种菊》类，每人自选至少一首，也不限韵。 黛玉随意选了三首，一挥而就。顿饭功夫，其他人也都有了，都交与贾迎春，让她一并誊录了。 众女一起看了，李纨推了黛玉的三首为最佳，认为她“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将《咏菊》《问菊》写到了无话可写。 贾迎春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只知微笑点头。 贾探春感动于黛玉的素菜、雅乐全了她的孝心，自然对黛玉是满口的夸赞，独独史湘云觉得薛宝钗受到了冷待，夸赞薛宝钗的“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更稳重大气。 按理说作为主人的黛玉此时应该捧史湘云几句，大家就都是赢家，此事也就了了。 黛玉却有些倦了，她走到了赵蕊儿、覃翩翩、傅秋芳那边，和她们说笑起来。 三女并没有参与进做菊花诗的活动当中，反而用了黛玉的原题，咏起了牡丹。 赵蕊儿轻轻抚摸着一朵姚黄的花瓣，满脸赞叹：“也不知你怎么养出这等奇花来。” 黛玉笑道：“碰巧罢了，你要实在喜欢，这盆就送你了。” 赵蕊儿很是惊喜：“你这话可算数？如此品相的姚黄，恐怕千金难求。” 黛玉失笑：“没那么夸张，只是顺手买了包种子，随便种了种。” 她看向眼露羡慕的覃翩翩、傅秋芳，笑道：“你们若有喜欢的，也尽管拿去。” 覃翩翩顿时满脸喜色，冲黛玉行了个万福：“那就多谢林妹妹了，过几天祖母寿宴，我正发愁寿礼呢，你将那两盆万寿菊送我。” 黛玉自然满口应下。 见傅秋芳迟迟没出声，黛玉疑惑的看她：“秋姐姐，你没有喜欢的吗？” 傅秋芳有些拘谨的笑笑：“我就不用了，这些娇贵的花我也养不了。” 黛玉想到傅秋芳的身世，顿时了然。 她们家是突然起来的，也就是俗话说的暴发户。她哥哥傅试一心往上爬，傅秋芳才名远播，她的婚事竟成了他攀附权贵的手段。 无奈真正的豪门哪里看的上他们这小门小户，于是傅秋芳被耽搁到了现在，都二十三岁了依然没有出阁。 黛玉叹了口气，知道即使送了她，她回家后也保不住，说不定第二天就摆在了某位权贵的书房。 最终，黛玉只拉住她的手道：“罢了，那我送你些别的。” 傅秋芳眼圈红了红，“多谢林妹妹的好意，还是不用了，我有吃有喝的，也不缺什么。” 黛玉知道她自尊心强，也就暂时将此事放下，不再多说。 那边终于争出了个结果，李纨抬头见菊花诗魁首跑到一旁说话去了，忙招呼黛玉道：“快过来，你们几个说什么小话呢？” 黛玉便拉了三个好友过来，笑着解释道：“哪有说什么小话，她们没作出菊花诗，有些不好意思过来，我过去开导一二罢了。” 贾探春笑道：“这有什么，我的也寻常。” 史湘云笑道：“距离上次诗会，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三位姐姐一定是在家没怎么练习，下次再作不出来，可要受罚了。” 赵蕊儿、覃翩翩、傅秋芳脸上闪过不愉，黛玉低头不语。 李纨、薛宝钗见势不对，忙招呼众人喝茶。 女孩们的话题无非就是看了几页书，做了什么针线，哪种胭脂好用，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便喝多了茶水，于是三两个结伴去如厕。 黛玉拉着傅秋芳的手，也不急着回去，两人找了个花丛掩映的角落站着说话。 “你有什么打算？真要一直这么耽误下去么？” 傅秋芳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空有一个才女的名头，却……我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剃了头去做姑子去，纵做不了姑子，还有一死呢。” 黛玉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不要瞎说。哪里到了那个地步？” 傅秋芳垂泪道：“怎么到不了？我前天，听我哥和我娘说，要把我送给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子做妾。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黛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能这样！” 傅秋芳道：“自古女儿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怎么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黛玉也拿此来搪塞过贾宝玉，却第一次认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残酷。 两个人一起站在花丛中发愁。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史湘云叽叽喳喳的声音：“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唉，你说林姐姐怎么变了这么多？” 黛玉听她提到自己，就知没好话，只是傅秋芳哭花了妆容，此时不好出去，只好陪她站在原地。 就听薛宝钗叹道：“人总是会变的，你看探春以前多利落的一个人，如今，唉。” 史湘云哼道：“她是因为她娘死了心里有怨。按我说，赵姨娘活该，谁让她害宝玉和凤姐姐的。倒是林姐姐，” 她四下看了看，没见到人影，这才继续道：“小时候，她每见了落花，都要扫起来，用干净袋子装了埋在地下，可她今天竟然弄了个花宴！天呐，她怎么忍心了？这还是那个迎风落泪、对月伤怀的林姐姐吗？” 薛宝钗道：“许是心境不同了，当年她孤苦无依，自然就觉得自己如那落花一样，如今她回到父亲身边，又有了个继兄，宝玉也……” 史湘云忙握住薛宝钗的手，打断道：“宝姐姐你放心，你这么好，宝玉又不是瞎的，肯定选你！” …… 两人渐渐走远，话语也就听不清了。 傅秋芳擦干净脸上泪痕，有些尴尬的看向黛玉，半晌故作轻松的问：“你以前真的迎风落泪、对月伤怀？我竟有些想象不出来。” 第37章 金箍棒下落 黛玉乐得绕过婚事的话题，笑着点头：“我比较幸运，遇见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快回去，出来的也够久了。” 两人收拾好回去的时候，发现赵蕊儿和覃翩翩竟不在，便向边上赵蕊儿的小丫鬟打听。 小丫鬟道：“小姐和覃小姐与你们前后脚走的，应该快回来了，要不，奴婢去找找？” 黛玉摆手：“不用了，后院就这么大，说不得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又等了小一刻钟，覃翩翩才挽着赵蕊儿的手走了来。 黛玉迎上前，却见两人脸上神色有些微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还是赵蕊儿将黛玉拉了，两人沿着浮桥到了湖心亭，确保四下无人，赵蕊儿才压低声音道：“都说疏不间亲，可你我朋友一场，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 黛玉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也敛了脸上的笑，听她继续说。 “刚刚，我和翩翩妹妹贪看园中花草，不知不觉就走偏了，竟到了二门附近。我们正要往回走，听到两个小厮在议论你们家，好奇之下就多听了几句。” 她缓了缓，盯着黛玉的眼睛，说道：“他们在埋怨你父亲为什么收了个杂种做儿子，这样你嫁过去的时候，就不能将家产都带过去了。” 黛玉心沉了沉，“然后呢？” “后来他们压低了声音，我只恍惚听到吃绝户、死了几个字，你让你继兄出门多注意些。” 赵蕊儿忧心忡忡道：“虽然你说他武艺很高，可好虎架不住群狼，又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话，总之，千万别被人害了去。” 黛玉勉强一笑：“谢谢你蕊儿姐，我会让兄长多留意的。” 顿了顿，黛玉又道：“应该只是下人乱说，外祖母还是很疼我的。” 赵蕊儿道：“你外祖母疼你有什么用？她毕竟只是个内宅妇人，大事上还不是要听男人们的？况且这事都未必会让她知道。” 黛玉垂头沉思：二舅舅贾政向来清高，想来是做不出这等事的，不过大舅舅贾赦贪财好色，怕是真有可能。 赵蕊儿见她不说话，急道：“你不会怪我多事？” 黛玉摇头，拉过她的手晃了晃，笑道：“我怎么敢，你爷爷可是我爹的顶头上司呢。” 赵蕊儿的祖父是户部尚书，林如海是户部侍郎，自然少不了交集，也因此黛玉才与赵蕊儿熟识了。 覃翩翩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作为赵蕊儿的手帕交，被赵蕊儿介绍给了黛玉，三人脾气相投，互引为知己。 傅秋芳则是因为哥哥曾做过贾政的门生，主动来结交的黛玉，才被拉入了这个小圈子。 赵蕊儿噗的一笑，“你知道就好。你那牡丹可还送我么？” 黛玉笑道：“送，送，送，我向来说话算话。” 她叹了口气，拉着赵蕊儿往回走，自嘲一笑：“我刚和秋芳姐也听了一耳朵的闲话，可见不能背后说人，谁知道哪里就有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呢。” 前院隐约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戏腔终于停了，男客那边的宴席散了，女客这边也到了该散的时候。 黛玉将人好好送走，这才满腹心事的回来，命人收拾院子。 忙乱了一天，黛玉早早便上了床，只是想起赵蕊儿的话，便总是睡不着。 也不知辗转反侧了多久，终于恍恍惚惚的进入了梦乡。 梦中一个神仙妃子样的美人冲她勾了勾手，黛玉的魂体便不由自主的飘了起来。 有过一次离魂经历的黛玉立时警觉，就要挣扎着回到肉身。 警幻忙向她吹了蜃气，黛玉立时就觉脑子混沌了起来，双脚不听使唤，跟在了警幻后面。 警幻便引黛玉的魂体往外走，边轻笑道：“绛珠妹子，听说你前几日回了太虚幻境，怎么也不与我们姊妹相见？大家都很想你呢。” 黛玉直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我们认识吗？” 警幻回眸轻笑：“我们是几百年的好姐妹了，你说认识不认识？几年前我便要来请你去太虚幻境游玩，只是遇事耽搁了，好在如今也不晚，我们这就走。” 说着她已挽住黛玉的手臂，快速向林府外飞去。 黛玉心中焦急，无奈怎么也挣脱不开，眼圈立时红了，“我哪里也不去。” 警幻笑道：“绛珠妹妹还是这么任性，姐姐那里有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你因何不愿去？是了，你现在把我们都忘了，只有一样，你可还记得自己下凡的目的？” 黛玉心中一沉：“什么目的？” 警幻叹道：“你果然忘了。也罢，姐姐就提点你几句。你本是灵河畔一株小草，全赖神瑛侍者日夜浇灌才得久延岁月，修成人身。 神瑛侍者下凡历劫，你便说要同去，要将一辈子的泪水还他，以报昔日灌溉之恩。你可想起来了？” 黛玉头痛欲裂，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泪落瞬间，正于前院屋顶入定的悟空突的惊醒。 “大胆蜃妖，竟敢来老孙眼皮子底下作怪！” 话音未落，悟空已经飞身跃至近前，钵大的拳头向警幻如花娇颜上打去。 警幻勉力闪躲，还是被击中了左侧脸颊，她忙高呼：“我乃警幻仙姑，并无恶意！” 悟空哪里理她，抬脚追上又打，没几下便将警幻砸倒在地，奄奄一息的现了原形。 黛玉终于摆脱了警幻的控制，她跑上前拉住悟空的手，劝道：“快别打了，我刚模糊想起来，她好像真的是我的故人。” 悟空道：“故人又如何？有种人专门杀熟，你不懂，让我将她打死了干净。” 黛玉看看悟空，又看看警幻，犹犹豫豫的松了手。 警幻见了大惊，忙强撑一口气：“大圣，你还想不想要你的金箍棒？” 悟空的拳头停在半空，惊疑不定道：“我的如意金箍棒在你手里？” 警幻见他终于停手，勉强恢复了人身，掏出个小瓶往嘴里倒了几粒丹药，终于缓过气来。 “不在我这里，”眼见悟空提拳又要打，警幻急道：“我知道在哪里！” 第38章 坦白 悟空冷哼：“速速说来！” 警幻道：“大圣需先立个誓言，说放我性命，我才好说。不然，都是个死，我还说什么。” 悟空转了转眼珠，心道以前老孙也没少胡乱立誓，也没见有什么灵验，便道：“老孙发誓，若你告知我金箍棒的下落，我便不杀你，否则天打雷轰不得好死。好了，你快说！” 警幻这才道：“昔日大战，天界被打碎，只余灵界与归墟，你的金箍棒便在归墟深处。” 悟空忙追问：“归墟要如何走？” 警幻道：“归墟与赤霞宫南边相接，那里深不见底，炎热异常。里面有一座火焰缭绕的浮空山，是大战后突然冒出来的，凡神兵利器都被吸附到了此山，日夜被焚烧炼化。 我曾跟随赤霞宫宫主远远看过一眼，隐约见山顶附近立着根铁棒，大约便是你的如意金箍棒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请大圣依言放了我。” 悟空道：“多谢你的消息，对了，你怎么称呼我为大圣？你认识我？” 警幻见他缓和了语气，心中微松：“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与我提过大圣的往日光辉事迹，小仙心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悟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警幻大惊：“你怎敢违背誓言！” 悟空冷笑：“违背又如何？” 他杀心起，举起拳头就要捶她个魂消魄散，不料心头警兆突生，抬头看时，只见天阴沉沉的，云中隐有闷雷声传出。 警幻见他抬头看天，终于放松下来，笑道：“好叫大圣得知，天地规则早就变了。凡人赌咒发誓无所谓，我们修行之人却时刻在天道监管之中。大圣以后说话可要注意了。” 悟空跃跃欲试的望着天空，“不就是天雷吗？老孙早被劈习惯了！” 黛玉忙死死拉住他，劝道：“罢了罢了，就放过她，她也没对我做什么。” 悟空道：“傻丫头，她居心叵测，是在干扰你历劫！历劫失败的话，你搞不好会和她一样，做个绛珠鬼草。” 黛玉险些被这句绛珠鬼草逗笑，她强迫自己板着脸：“你不也插手了么？大哥不说二哥，五十步别笑百步，还是放她走。”说着目光示意警幻赶紧离开。 警幻冲她微一颔首，拖着重伤的魂体一瘸一拐的跑走了。 悟空顾不得阻拦警幻。 他有些心虚，涎着脸对黛玉笑道：“那个，你这个劫若实在渡不过去，也不要着急，大不了我去抢了十殿阎王的生死簿，让你还阳，咱们再重新来过！” 黛玉本来是玩笑居多，结果被他这一句重新来过整无语了。 “罢了，快带我回去，我还要睡觉，今天累死了。” 次日，悟空来找黛玉，欲言又止。 黛玉放下手中的书，叹了口气：“你要走了吗？” 悟空点头，黛玉又问：“要多久回来？” 悟空道：“我也没去过归墟，实在给不了你准话，长则三年五载，短则几月，反正我必是会回来的。” 黛玉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我一直没问过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家，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悟空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西游记》这本书是两个仙人编写的，虽有些虚话，其中大半倒是真的，只是真假行者后面的故事就与我无关了。” 黛玉回想故事情节，急道：“你的意思是，当年死的是你？” 悟空轻点了一下头，就见小姑娘的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为什么啊？！” 悟空一面帮小姑娘擦眼泪，一边轻松笑道：“老孙这不是没死透么，你哭什么？” 黛玉一把将他抱住，愤愤骂道：“这漫天神佛都是瞎的么？真假悟空都能认错！” 悟空给她擦眼泪的手停在了半空，苦笑道：“兴许人家根本就没认错呢。” 黛玉惊住，抬起泪眼看他：“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 悟空道：“我想了这么些年，总算想明白了。闹天宫也好，取经也罢，都是一个局，我身在局中，傻傻的被当耍着取乐。 或许是我过于桀骜难驯，屡次惹怒唐僧，更是生了放弃取经回花果山逍遥的心思。 他们大约是烦了，又正好有了更完美的替代品，我这个次品就被果断放弃了。” 黛玉本就在哭，闻言气的喘不上气来：“你才不是，次品，他们都，太坏了！” 悟空给她拍背顺气，语调轻快道：“莫气莫气，他们也遭了报应。如今天庭、灵山俱毁，六耳猕猴也与二郎神战了个同归于尽，反倒是我还活的好好的，可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黛玉又哭了会儿，终于缓过来，“可我还是好生气，好生气。哎呀，你都要走了，还不赶紧多吸收些仙灵气疗伤，我的眼泪不能浪费了。” 悟空被她拉着在床榻上坐下，将散溢的仙灵气吸收了，这才站起身来。 看着女孩依旧红红的眼眶，悟空叹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随意哭了。” 黛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知道，眼泪都给你留着。” 悟空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实话说给你。你来凡间确实是要报神瑛侍者的灌溉恩情的，只是世上哪有用眼泪抵灌溉之水的说法？ 你即使泪尽人亡，这恩也报不了！且这泪水是你生命本源所化，流的多了，补不回来，本体也便死了，运气好还能学那蜃妖修成个鬼仙，运气不好就形神俱灭了。” 黛玉呆呆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悟空点头：“自是真的。” 黛玉脑海中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好不容易理出了些头绪，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我昨儿就想问了，我既然生长在灵河畔，为什么要天天浇水？灵河是干了吗？” 第39章 别报恩了 悟空失笑：“灵河贯穿整个灵界，说是灵界的生命之源都不为过，怎么会干？ 我曾去寻你的本体，如果我没找错的话，你本体是通体火红的一株小草，当时被种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无依无靠的，叶片都微微发黄了。” 黛玉鼓了鼓脸颊，气道：“这么说，我也没被养的多好啊？” 悟空道：“我将你的本体移植到了三生石边上，如今长势挺好的，你放心。” 黛玉有些纠结，“那我这恩还报不报了？” 悟空看傻子一样看她：“你要是想死，就一次性将本源力量给我，我护你修成鬼仙。” 黛玉气的捶他肩膀：“我认真问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悟空也不躲，笑呵呵道：“我虽总嫌你笨，但心里知道你是顶聪明的一个人，今儿怎么就真糊涂起来了？ 谁说有恩就一定要还了？俗语说的好‘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那刘备借荆州可有想着还？ 你好好的保养身体，那些灵界买来的花果也别随意给人了，安安心心等我回来，这一世就当来凡间休假。 只是有一样，切莫真的动心！十万八千劫，情劫最难渡！我可不想帮你杀夫证道。” 黛玉微微红了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赶紧走！赶紧走！” 悟空哈哈笑着，大步出了门。黛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半晌：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了。 过了不知多久， 雪雁过来送茶水，见黛玉扶着门框，眼睛红红的看着远方出神，不禁叫道：“小姐，你是怎么了？” 黛玉回过神，勉强笑道：“没什么，风沙迷了眼睛罢了。” 悟空再次入了灵界，向木居士、灰侍者、陶华母女打听归墟所在，几人皆说不知，无奈只好先到赤霞宫再做打算。 碧涛殿下辖春、夏、秋、冬四大城，主要以草木妖为主，也有少数朱壮、灰侍者这种动物精怪，赤霞宫则是以人修为主，多是仙界遗民，也有少许大劫后飞升上来的散仙。 悟空这具墨猴化身经历了最严苛的化形雷劫，可以说是完美化形，周身再不露半点妖气，他干脆装作个散仙，顶着赤霞宫辖下第一城城楼上的照妖镜，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与碧涛殿辖下小妖小怪们的小打小闹不同，仙人们是极善经营的，城内酒肆、茶馆应有尽有，更有倚翠楼、逍遥坊这种供人消遣所在。 悟空沿着官道走着，见不远处有家名为醉仙的酒楼，便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他穿着凡间道士的青布直裰，浑身上下也不见半点仙气，便不太想理他。 悟空直走到位置坐下，拍桌要点菜，小二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懒洋洋问：“客官，想吃点什么？” 悟空道：“你们这里的招牌菜给老孙上几道，再来一壶清酒。” 小二不动，嘴角含着丝讥诮：“好叫客人得知，我们这里都是收中品灵石消费的，生客需先付账。” 悟空心中暗怒，伸手从乾坤戒中取出百十枚中品灵石放在桌上，“可够么？” 小二看了眼，将灵石尽数收了，道：“只够一壶清酒的，再送你一叠馒头罢了。” 悟空冷笑，“怎么，你家的酒是灵石酿的不成？” 小二淡淡道：“我家酒虽不是灵石酿造，却也差不多，原料都是百年上的草木妖所产灵谷、灵果。客官要是嫌贵，大可不喝。” 悟空转了转眼珠，心道：这可都是你自找的，惹到你孙爷爷，稍后我要让你知道齐天大圣四字怎么写。 当下他忍住气，让小二上了酒饭，留心听周围食客聊天打趣：什么秘境要开了里面有多少宝贝；哪个仙人出轨被道侣打个身死只得转鬼修；某某仙子在赤霞宫宫主面前跳艳舞被讽刺手脚不协调哭着跑走了…… 食客渐渐的散了，悟空的一壶酒也见了底，他在店小二的白眼中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走出门，在城中闲逛，直至天彻底黑透。 悟空使了个变化之法，化作一个飞虫，直直飞入醉仙楼。 此时夜已深了，白日那店小二正在与掌柜的闲话。 “……也不知哪里来的土包子，远看还像那么回事，近看不得了，竟穿着凡人的衣服！ 头上不到一寸的黄毛，滴溜溜转着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有妖兽血统。” 胖掌柜摇头劝道：“你嘴下积德，我们这一行最忌讳嘴上没把门的，万一那人是个有本事的，随手打杀了你，哪里说理去。” 那小二不以为然道：“爹你也太过小心了，我看那人周身没半点仙气，又长成那副模样，说不得是哪个凡人和妖兽生的杂种，这种半人半妖，怕他作甚？” 胖掌柜想了想道：“若真是低贱的半妖，那就无所谓了。” 悟空一声冷哼，现出身形来：“本以为儿子糊涂，没想到爹也不怎么样。” 两人唬了一跳，小二当先认出悟空，喝道：“好大的狗胆，竟敢来我们醉仙楼闹事！” 悟空将收敛的威压放开，小二当即被压的一个趔趄，悟空淡淡一笑：“闹事又如何？” 胖掌柜抖了抖周身肥肉，挺身护住小二，“道友，你我同为人仙境界，非要做过一场吗？小孩子不懂事，说错了话，我代他向你道歉如何？” 悟空假意道：“我有个问题，若你答的让我满意，我便接过这茬儿，也不用你的道歉，你看怎样？” 胖掌柜拱手笑道：“客官请问，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 悟空道：“我听闻归墟深处有一座浮空火焰山，上面煅烧着很多兵器。” 胖掌柜点头：“确有此事。” 悟空道：“那你可知，如何去到那处？” 胖掌柜笑道：“客官可是想谋一柄神兵？” 见悟空点头，胖掌柜继续道：“此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悟空急问：“这话怎么说？” 胖掌柜道：“客官莫要心急，听小老儿慢慢道来。 昔日天界崩塌，只余灵界与归墟，那归墟便是当年大战处，多少神、仙、佛、妖身陨在那儿，使得死气、怨气冲天，日益侵蚀灵界边境。 后来赤霞宫宫主、碧涛殿殿主联手设下结界，这才给我等留下一片可以生存、修炼的净土。 道友若要前往归墟，要先取得归墟令方可。这令牌能让持有者穿过结界，护住持有者神魂不被外物所侵。令牌统共只有十枚，由宫主、殿主分别保管。” 第40章 宫主杨戬 悟空想了想，突然问：“这令牌谁炼制的，还活着吗？” 掌柜讶然：“道友问这作甚？” 悟空笑道：“我想找他给我也炼制一枚。” 掌柜半晌无语，“归墟令传说是宫主在浮空火焰山取神铁炼制，如果消息无误，宫主是天仙巅峰修为，道友怕是请不动。” 悟空叹了口气，“那敢问掌柜的，这赤霞宫宫主、碧涛殿殿主哪个更好说话些？” 掌柜的道：“碧涛殿殿主据说是棵古树成精，应该比较温和，只是长年行踪不定，我们宫主倒是常在宫中，只是他为人冷漠孤傲，客官要是找去，怕是……” 悟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掌柜的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 悟空呵的一声笑：“既然没有了，那就看打！” 将掌柜父子暴打一顿，又卷走了楼内所有灵石，悟空总算出了胸口恶气，开始思量起了那掌柜给的情报。 如今碧涛殿殿主不知所踪，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说不得要闯一闯这赤霞宫，会一会这位宫主了。 悟空打定了主意，依旧变化成个虫儿，向赤霞宫中飞去。 赤霞宫内，一白袍男子正高居王座。 他脸上戴着半截银质镂空面具，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手上持着一盏美酒轻摇，一腿曲起，一腿伸直，脚边还趴着一只白色细犬。 宽广华丽的大殿内，此时正举行着歌舞，歌声绕梁三日，舞有倾城之姿。 悟空所化的飞虫停在男子宝座上的红宝石上，细细打量这位赤霞宫宫主，不知为何觉的有几分眼熟。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趴在男子脚边的细犬突然抽动了下鼻子，站起身转着圈，冲着四周汪汪吠叫了起来。 男子眼眸微动，摆手叫停了歌舞，“何人擅闯我赤霞宫？” 悟空在男子三步远处现了身形，笑着拱了拱手：“宫主有礼了，在下孙悟空，特意来找宫主求一枚归墟令。” 男子瞳孔猛地一缩，霍的站起身来：“你说你叫什么？” 孙悟空笑道：“老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我瞧你有几分眼熟，你这狗也很像昔年我一故人所养的那条，宫主，你该不会也姓杨？” 男子，也就是赤霞宫宫主杨戬摆了摆手，让手下都退了出去，冷冷道：“你不可能是那泼猴，千年前与我一战，他已形神俱灭了，你作何冒充他？” 孙悟空挑眉：“二郎小圣，当年我初学成，便能与你战个不分伯仲，多年后，又岂会败给你？你真的觉得当年杀的是我吗？” 杨戬冷笑，伸手招出三尖两刃刀来：“多说无益，战过便知！”说着举刀向悟空刺来。 悟空忙闪避开来，大叫：“你怎的有兵器，这不公平！” 杨戬冷笑：“这兵器也是我辛苦取回的，有何不公。” 悟空叫道：“你也等我取回兵器，我们再战！” 杨戬劈手就是一刀：“休得胡言乱语，你小小一个人仙竟敢口出狂言，今日便让你知道你二郎爷爷的厉害。” 悟空左躲右闪，无奈没有趁手的兵器，修为也没恢复，不多时便被逼的险象环生。 悟空心中发狠：好你个二郎，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了！ 正巧杨戬举刀横扫，悟空双臂挡在胸前，顺势被击飞出去，正落在那白犬身前。 他回身一脚，将白犬踢飞到眼前，白犬张口欲咬悟空咽喉，悟空歪头躲过，五指成爪掐住白犬的脖子，发狠道：“当年这畜生咬我一口，今日我便报了当日之仇。” 杨戬惊疑不定的看着悟空，上下打量：“你莫非真的是那遭瘟的猴子？当年哮天犬咬他只有我和梅山兄弟、观音、老君在场，只是你为何化作这个模样？” 悟空道：“一言难尽。先说说，你为何遮了面目，还做了什么娘们唧唧的宫主？” 杨戬抬手摘下面具，悟空就见他第三只眼处只剩下了一个空洞，让人望之悚惧。 悟空震惊道：“这，你这天眼竟废了？” 杨戬点头：“当年一战，我也是惨胜。事后我担心自己重伤遭人暗算，干脆假装自己与你同归于尽，躲了起来。” 悟空跳脚道：“都说了不是我！” 杨戬冷哼：“不管是不是你，你先将我的狗放下！” 悟空看看手上被他掐的白眼直翻的哮天犬，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干笑了两声，使了个巧劲儿，将哮天犬远远抛开。 哮天犬在半空调整好身形，四肢稳稳落地。 甫一落地，它便向悟空龇出一口獠牙，欲上前撕咬。 悟空挑眉，以目示意杨戬。 杨戬摆了摆手，止住哮天犬。“你继续说。” 悟空张了张嘴，半晌泄气般的吐出四个字：“六耳猕猴。” 杨戬丹凤眼圆睁，惊道：“怎么可能？六耳猕猴不是早就被你打死了吗？” 悟空有些窘迫：“当时老孙不防备中了如来老儿的诡计，丧命在六耳棍下，只逃出一缕残魂，飘荡了千年后附在了一凡猴身上，近两年才重新修炼成了人形。” 杨戬沉默了，半晌上前两步拍了拍悟空的肩膀：“听了你的遭遇，我心里好受多了。” 悟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跳脚骂道：“好你个光风霁月的二郎神！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杨戬哈哈大笑：“若你我易地而处，你笑的会比我还大声。” 悟空想了一想，也笑了。 正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 两个素有旧怨的人把臂喝酒去了。 这顿酒足足喝了七天七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翻着旧账： 杨戬说你冒充我在灌江口作威作福，悟空说你烧了我的山害死了我多少猴子猴孙； 杨戬道我奉了玉帝的命令，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猴子猴孙没有断根绝户吗？悟空言你父母兄长俱被玉帝害死，你还为他卖命真的不丈夫！ 喝多了的两人也不用修为，拳拳到肉的打了起来，打累了，开始抱头痛哭，哭累了，又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 灌江口已没，花果山已毁，旧相识寥落殆尽，只剩下他们两个，如何不值得一醉、一哭？ 第41章 三年 三日日后酒醒。 两人整好衣冠，一个依旧是不苟言笑的二郎神，一个依旧是嬉笑怒骂的孙大圣。 临别之际，杨戬再次嘱咐道：“我的身份尚需保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你对外切不可直呼我的名字。” 悟空有些不耐：“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要让人以为你已经死了吗？” 他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归墟令呢？” 杨戬无奈的摇摇头，将一枚归墟令放到悟空手上：“用完后，记得还回来。” 悟空悟空满口应了，一个筋斗直奔结界而去。 哮天犬突然口吐人言：“主人，他真的会还回来吗？” 杨戬摇头失笑：“要能还回来，就不是他孙悟空了。” 哮天犬偏头看向主人，见了这抹笑，突的打了个哆嗦。 悟空驾着云，飞了十几日终于到了赤霞宫所属南部边界，只见这边市井烟火灵气盎然人声鼎沸，那边无底深渊阴风阵阵鬼哭魔吼。 悟空将令牌举在身前，迈步穿过水纹似的结界，将灵力包裹全身使得双脚浮空，正式踏入了归墟的范围。 无数煞气几乎化为有形，前仆后继的向悟空挤来，又被归墟令所带的结界挡住。 悟空感应着结界的消耗，皱了皱眉。 此地没有灵气，无法从外界补充消耗，又如此广袤无边，天知道那浮空山在哪里。 杨戬倒是提过两句他当年取回三尖两刃刀的经历，只说是心有感应。 可为何他半点也感应不到如意金箍棒的气息？ 悟空无法，只得先向着归墟深处飞去。 昏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悟空乾坤戒内的灵石几乎被他用光，体内灵气也消耗大半，一座奇异的浮空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这山整体呈三角锥形，底座是青黑色的，那是神铁与杂质交织凝固后的颜色，上面一层层的燃着赤、橙、黄、蓝、紫、黑、白七种颜色的火焰，火焰内依稀可以看到众多兵器的残影，而他的如意金箍棒就在黑白火焰相交处插着。 让悟空松了口气的是，从外观来看，如意金箍棒并未如别的神兵一样残损，给他省却了重新锻造的麻烦。 踏上山脚的瞬间，悟空脚上的靴子便被烫化了，赤着的脚底板感到了明显的灼热。 这具墨猴的肉身比之九窍仙石孕育的灵明石猴之身可差远了，又没有经过老君的炼丹炉打熬，不多久便汗出如浆，浑身通红滚烫。 悟空艰难的喘了口气，见山周并无煞气侵袭，灵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索性收起了归墟令，敛气凝神，靠着意志，一步步慢慢往上爬。 衣物毛发化成飞灰，皮肤几度成焦炭。 悟空苦中作乐的想：不知地狱的火山地狱和这里比，哪个更厉害。 悟空开始尝试着炼化火之力入体，脆弱的经脉被烧的伤痕累累，好在他有上一世的经验，在被彻底烧成飞灰前成功了。 修炼不知岁月。 悟空终于走出了黄色火焰区，又在蓝色火焰范围内重新尝试炼化更高层次的火之力。 在付出了几乎不成人形的惨重代价后，悟空再次成功了。又往上爬了不知多高，一抹深紫跳入了悟空眼帘。 悟空稍一感应，便知这不是他如今的肉体与修为能够硬抗的。 他叹了口气，抬头仰望黑白二色火焰交界处插着的那根熟悉的铁棒：“如意金箍棒啊如意金箍棒，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真身出世，再来寻你。” 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悟空四处看看，将目之所及的还没被彻底烧化的兵器残渣，不拘是什么，用他目前能掌控的蓝色火焰重新祭炼一番，最后得了十来把兵器。 悟空将兵器收好，这才跳下浮空火焰山，套上衣服，沿原路返回。 这天，杨戬听手下来报，说结界外闯进来了一个怪人。 杨戬猜测是悟空回来了，忙驾云去看。 悟空见了他，欢喜异常：“宫主，你是特意来迎老孙的么？” 杨戬听他说话，这才认出来，顿时捧腹大笑：“哈哈，怪不得报说是个怪人，你怎么成了这么个鬼样子？” 悟空聚齐残存的灵力，使了个水镜术，就见一个光头秃眉毛黄眼睛的黑红色怪人，正冲着自己咧嘴。 悟空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不信你当年取三尖两刃刀时形象多好。” 杨戬笑够了，甩给他一乾坤袋的灵石，“你先补充灵力，我让人准备酒菜给你接风洗尘。” 悟空接过灵石，道了声：“多谢。”说着便就地打坐，吸收起灵石中灵力开始疗伤。 杨戬也不催，安静站在一旁为他护法。 半个时辰后，悟空长出一口气，跳将起来：“宫主快走，去吃饭，老孙要饿死了。” 杨戬调笑道：“你怎么会饿？我记得你被压在五行山下时，铜汁铁丸可没少吃。那浮空山别的没有，铁还是管够的。” 虽如此说，杨戬还是追上了悟空的脚步，驾云向离得最近的第五城城主府飞去。 悟空回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做个人！那东西是能吃的？我刚出来那几年，连普通妖怪都打不过，全因这些东西坏了根基。” 杨戬叹道：“谁让你瞎折腾呢？你当初但凡懂事些，也不会有后面的劫难了。” 悟空飞近了他：“你和我说实话。当初你舅舅封我做弼马温，真不是故意逼我造反？明知我是个猴子，还让我去看蟠桃园，还有老君的仙丹真的那么容易偷？我越想越不对劲儿。” 杨戬但笑不语，在悟空的连连追问下，才道：“我常驻灌江口，每日呼朋引伴，打猎游玩，怎么会知道上头的谋算？” 见悟空不满的瞪着他，杨戬补充了一句：“只是从结果来看，怕是差不多。” 悟空恨的咬牙切齿：“为什么偏偏是我？” 杨戬想了想，半真半假道：“兴许你有什么不同。” 悟空还要再问，杨戬已经降下云头。 城主府到了。 第42章 大圣遇刁奴 两人被第五城城主钱鑫恭敬的迎入城主府。 吃饱喝足，悟空瘫在椅子上，剔牙杨戬：“我进去多久了？” 杨戬道：“差不多快三年了。” 悟空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来：“坏事了，我得走了！” 杨戬问：“怎么坏事了？” 悟空摆手，几步出了城主府，一个跟头便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杨戬摇头失笑，这猴子急的连颇耗灵力的筋斗云都用出来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悟空心中叫苦不迭。 三年了！ 三生石中的本体可千万不要出世啊！那边只保留了最基础的灵识，哪里知道抵挡雷劫，要是刚出世就被雷劈死那就悲剧了。 紧赶慢赶，悟空远远看到还好好立在原地的三生石，总算松了口气。 依旧将肉身留在保护绛珠草的结界里，悟空神魂出窍，迫不及待的投入了石内。 胎衣中的本体已经快发育完全，模样与化身化形后的模样大不相同。 他皮肤苍白近乎透明，一头苍青近黑的长发，五官仿若精雕细琢而成，尤其一双瑞凤多情眼，瞳仁漆黑，宛若一汪幽潭，令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顾不得多看，悟空操纵两团神魂同时出窍、交融，与此同时，悟空境界暴涨，从人仙巅峰直入地仙之境，距离天仙也不不过一步之遥！ 又不知过了多久，神魂再次分成两团，其中一团携带着他大部分灵识穿过石衣，重新投入墨猴化身当中。 悟空站起身来，略适应了下暴涨的境界，又细细查看了一番绛珠草的长势，见一切妥当，这才跳入灵河，借河底通往人间的天然法阵回归尘世。 凡间此时正值隆冬，刚刚下了好大一场雪，到处白茫茫一片。 悟空收拾好自身，径直进了后院，一把推开黛玉房门走了进去，转过十二侍女屏风，却见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美妇正坐在黛玉的床上，摆弄帐幔上的珍珠流苏。 悟空皱眉：“傅秋芳？你为何在此？” 傅秋芳蓦的见一个黄发金瞳的陌生男子闯进来，惊的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来人呀，有登徒子！” 悟空嫌她聒噪，皱了皱眉，就要转身出门另寻熟人问询，这时，被这里动静吸引的一个婆子跑了进来：“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傅秋芳将身子缩在床帐后面，只伸出一只手，指着悟空叱道：“你们怎么看门的？怎让这男子闯到后院来了？” 婆子已注意到悟空，三年过去，悟空长高了些，模样却未有多大变化，婆子端详了一阵，笑道：“夫人莫慌，这是孙少爷。” 说罢向悟空弯腰行了一礼。 “孙少爷几时回来的？是来找大小姐的，可是不巧了，大小姐去荣国公府小住了。” 她说着话，打手势示意悟空跟她出去。 悟空依稀记得这是后院的一个洒扫婆子，边往外走边问：“蔡嬷嬷，你怎么叫她夫人？她又怎在黛玉妹子的房里？” 蔡婆子道：“夫人两年前过的门，至于为什么在大小姐房里，估计，估计是想帮大小姐照看下屋子。” 口里这样说，蔡婆子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屑。 悟空挠了挠头：“林，我义父又娶了？他可在家？” 蔡婆子笑道：“今儿又不是休沐，老爷上衙去了，估计等天黑才能回来。” 悟空想了想，大步朝前院走去，“你忙你的去。” 他记得林如海曾派给过他两个小厮使唤，也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林府下人本就不多，林如海出门又带走了两个，悟空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他的小厮。 两个小厮也认出了悟空，忙上前打千儿：“奴才招财、进宝见过少爷。” 悟空一听这自称，顿时乐了，自觉自己取的名字比贾宝玉取的什么茗烟、扫红、引泉之类的好听多了。 他招呼道：“你们俩去套上马车，随我接妹子去！” 招财、进宝本就是林如海买来服侍悟空的，悟空不在这三年，他们时时忐忑叹气，生怕丢了这包吃包住还轻省的好差事，如今总算见到主子回来，高兴的不行，忙应了一声，跑去套车了。 冬天日短，雪路又难行，等悟空到荣国府时，天已经擦黑了。 招财向门房说了悟空身份，那门房懒懒的，也不说去通报。 招财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咬牙自掏了二三百铜钱与他吃酒，门房嗤的一声笑，随手接过铜钱揣在怀里，依旧昂着脑袋，斜眼看着招财不动。 招财无法，他身上只带了这么些钱，只得回身禀明悟空。 悟空本就因未取回如意金箍棒心情不是很好，很自然的，他迁怒了。 悟空跳下马车，径直走到那门房身前。 那门房眼看他来者不善，忙招呼一声，周围顿时窜出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将悟空围了。 门房呸了一口，叉腰骂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下流东西，有个名儿就真以为自己是正经亲戚了？” 另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丁哈哈笑着附和：“不过是林府一个……” 招财、进宝对视一眼，壮着胆子上前要解救悟空，而悟空已经抬起了脚。 三两下便将家丁们踹翻，悟空见这些人一边哀哀叫唤，一边嘴里还继续不干不净的叫骂，不禁嗤笑：“真是好大的底气。” 他伸手向旁边一招，一把石子飞了过来。 悟空使了个天女散花的手段，将家丁们打了个满嘴血，耳边才终于清静了。 府内有人听到动静，过来查看，被眼前情景唬了一跳，慌忙跑进去报信：“不好了，不好了，贼子打上门了！” 贾政领了外派，贾赦还没回来，贾母等又是女流，这家丁便将事情报给了贾琏。 贾琏正在吃晚饭，闻言忙丢了碗筷，大步到大门前查看。 “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到公府门前撒野！好大的……你是，那个，孙悟空？” 当初林府摆宴，贾琏在场，自是识得悟空。 他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家丁，不悦道：“孙兄弟这是何意？” 第43章 我们回家 悟空冷笑：“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好大的排场！我不过是来接妹子回家，烦这门子通禀一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的小厮忍气吞声给了他钱，他收了却不动，是何道理？ 再者，我上前理论还没动手，他先呼朋引伴将我围了。要不是我有几分本事，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你们贾府这是想做什么？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林府？” 贾琏深知这些门子的为人，往常有人来送礼，他们先要收上三成的孝敬。这孙悟空据说长在海外，应是不懂这些人情，才闹了起来。 贾琏见下人们眼神闪烁，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 他忍着气道：“就算他们不对在先，孙兄弟也不应该出手这么重。现在天也晚了，即使报给林妹妹，她也不好赶回去。索性你也别急着回去，留下住上一晚。” 悟空抱着胳膊，冷冷道：“你们这高门大户，我这小门小户的可住不起。赶紧报给我妹子，再废话我直接打进你们后院，撞着什么人可就说不好了。” 贾琏原本看在黛玉的面上好好说话，见他不领情不说，还越发无礼起来，便也懒得管了。 他随手指了个小厮吩咐道：“你让人去园子里找林姑娘，就说她兄长来接她了，看她是个什么主张。” 小厮领命去了。 这小厮只是在外门听差的，荣国府规矩多，许多地方不许他们进。没柰何贾琏吩咐了，他只得找上自己的顶头主管，再由顶头主管报给内院主管，内院主管再将事情报给大观园中管事的婆子。 这么一通耽搁，天已经黑了，大观园依照规矩落了锁。 管事的婆子又报给了王熙凤，这才拿了钥匙打了园门，等消息终于传到黛玉耳中时，她已经梳洗了，正歪在床上看书。 黛玉听说兄长来接她，初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报事的婆子又说了一句：“那人可凶的很，听说打伤了好些人，林姑娘快去看看。” 黛玉终于反应过来，就要往外跑。 牡丹忙拉住她：“小姐，先穿好衣服鞋袜要紧，莫要着凉了！” 忙忙乱乱穿戴完毕，黛玉顾不得梳头，便带着丫鬟往外跑。 悟空在门口等着，久不见黛玉出来，贾赦倒是下衙回来了。 贾赦下了轿子，便看见门口堵着一个人，心下不悦，问道：“这谁这么不懂规矩，杵在这里像什么话？” 门边上有个机灵点的小厮忙跑上前，如此这般的说了。 贾赦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不愧是蛮夷的地方长大的。” 悟空瞥了他一眼，也不过去行礼：“是啊，比不得你们几代公侯、簪缨世家，门槛这么高。” 贾赦见悟空丝毫不退，态度又如此恶劣，心中怒火更旺，有心让下人上去教训，又担心打不过，脸上更难看，最后只冷哼了一声，甩袖子进府了。 黛玉出来时，便见一道笔直的背影正孤零零立在门口。 似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人影回过身，露出一张略微成熟了些的脸，“你总算出来了。” 黛玉放慢了脚步，一眨不眨的盯着悟空的面庞，含笑道：“你一走三年多，让我和爹爹苦等，如今不过等了这一会儿就不耐烦了？” 语调含嗔带怨，眼眶却先红了。 悟空忙拱手：“是我说差了，妹妹原谅则个。” 黛玉微微一笑，拉住了悟空的袖子，“不是说是来接我的吗？我们回家。” 悟空他们来时便考虑到有女眷，因此除了一辆马车外，还驾了一辆骡车。 悟空扶着黛玉上了马车，自己坐在了赶车的位置，对小厮、丫鬟们吩咐道：“你们都去后边。” 招财、进宝想说这不合规矩，但到底没胆子说出来，乖乖跑到后面，牡丹、幽兰也在黛玉的目光示意下，上了后面的骡车。 轻轻挥动马鞭，马车咕噜噜的走了起来。 黛玉撩起车帘，问：“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悟空回头笑道：“怪我，没算着日子，让你担心了。” 黛玉又问：“兵器可取回来了？” 悟空叹了口气：“未曾，只能等之后再试了。” 黛玉将素手搭在悟空肩上，安慰道：“好事多磨，总归知道了地方，早晚能取回来的。对了，我听说，你和和荣府下人打起来了？” 悟空道：“不止，我还阴阳怪气了你大舅和你琏二哥，你下次别来这边住了，省的被我牵累。” 黛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们给你脸色看了？” 悟空道：“无非狗眼看人低的戏码罢了。当初宴会上，或许是看了你爹的面子，他们对我还算客气，如今，连个门房都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怎么，你爹失势了？” 黛玉道：“去年赵老尚书求了病退，我父亲顶了他的空缺，现在是户部尚书。” 悟空有些不解：“既然这样，他们怎么态度大变？” 黛玉叹道：“两年前，父亲再娶，是我昔年的一个手帕交，她如今身怀有孕，据说很大可能是个男胎。” 悟空道：“我去你房间找你时，遇到了。她当时坐在你的床上，这摸摸那看看的，也不知什么意思。蔡婆子介绍说她是你爹新娶的夫人，我正想问你，她不是远近闻名，仅次于你的才女吗？怎的嫁给了林老头？” 黛玉眼眸暗了暗：“她哥想把她送给六十多的吏部尚书做姨娘，她不愿意，后来不知怎的得知我爹要续弦，便来求我，我不答应她就不起来。我见她可怜，便和爹爹说了。” 悟空伸指头在黛玉额头点了点，恨铁不成钢道：“你呀，这下少了一个朋友，怕是多了个仇人。” 黛玉苦笑：“刚开始我们相处还好，只是后来她怀孕了，脾气开始不稳定。我们家本就人丁单薄，那孩子……” 悟空没好气道：“所以你就为了这，躲到荣国府去了？” 见黛玉点头，悟空道：“一步退，步步退！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林如海也不管，就任你被欺负？” 黛玉心中酸楚，面上却淡笑着的：“我毕竟是女儿，况且晚辈礼让长辈是应当的。” 第44章 傅秋芳的小心思 这时，马车遇到兵士巡夜，被拦住了。 悟空刚要说话，袖子被黛玉拉住。黛玉指了马车上的标记，又指了下后面的骡车，扬声道：“我们是户部林尚书府里的，有事耽搁了，这才闯了宵禁，给诸位添麻烦了。” 黛玉从随身荷包中取出一把金豆子，递给为首的士兵，士兵这才放行。 悟空有些不满：“什么宵禁不宵禁，闯就闯了，能怎么……” 话未说完，嘴便被黛玉的小手捂住了。黛玉压低声音：“莫要乱说。”她眼神示意悟空看后面，那些官兵分明还没走。 两人此时凑的极近，黛玉整个人几乎趴到了悟空背上。 少女的身子格外的柔软，月色、雪色下，她一双美目含着担忧，盈盈的映入悟空眼底，更有一股醉人的冷香直入心扉，悟空生来就从未乱过的心跳突然就乱了一拍。 小小的马车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悟空先回神，打了个哈哈，眼神四处乱瞟：“那个，怎么还没到家？我是不是赶错了？” 黛玉被烫到似的松了手，也看向周围：“应该没错，拐过这条街就是了。” 林府内。 林如海刚下衙便听说夫人病了，请了太医。他顾不得换下官服，快步入内探望。 两人的新房中，傅秋芳正病恹恹的窝在床上，小脸惨白。 林如海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边上，傅秋芳陪嫁过来的丫头重蓝气愤道：“今儿也不知哪来的登徒子，跑到后院冲撞了太太。太太受了惊吓，才动了胎气。” 傅秋芳微微撑起身子，假意叱道：“什么登徒子，那是府上过继来的孙少爷。” 林如海握着她的手一颤，随即松开，“你说，孙悟空回来了？” 傅秋芳一脸柔弱的点头：“是啊，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回来了，还直接进了后院，指着我的鼻子问我是谁，都怪我胆子小，被他一吓，就，就病倒了。” 林如海不等她说完，噌的一下站起身就往外走，“你既然胆子小，生产前就别出门了。” 屋内，傅秋芳和她的丫鬟重蓝都惊住了。老爷怎么突然就走了？这意思，是要软禁她吗？ 不多时，两个健壮的婆子便如门神似的站在了傅氏门口，传话道：“请太太安心养胎罢，万事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做。” 这下，傅氏白粉下的脸是真的白了。 马车在熟悉的大门前停下，悟空跳下车，又伸手将黛玉扶下来。 看门的莫大爷听到动静，忙给开了门：“大小姐、孙少爷，快请进来，老爷正等着呢。” 正房内，黛玉冲林如海行了个万福礼，“父亲万安，让父亲久等了。” 林如海忙虚扶了一把：“你我父女，不必如此多礼。” 转身面对悟空，林如海笑着拱了拱手：“孙兄，你终于回来了。我准备了酒菜给你接风。” 悟空哼了一声：“你费心了。” 林如海忙道：“不敢，应该的。” 悟空看向黛玉，“你要一起去吃点儿吗？” 黛玉笑道：“我早就用过了晚饭，如今夜深，也该回去歇息了。” 说完向林如海又行了个万福，这才带着丫鬟走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家三口——林如海、黛玉、悟空，用过早饭，正闲聊间，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了来说：“不好了，夫人落红了！” 林如海大惊，忙问：“怎么就落红了？可去请大夫了？” 婆子道：“已经去请了，只是夫人哭个不停，老爷还是赶紧去看看。” 林如海走后，悟空对黛玉道：“你家住不了了。” 黛玉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悟空道：“我早年游历凡间时，学过些看相算命的手段。我观你爹命中只有一女，如今这孩子怕是留不住，到时候出了事，你说我是救还是不救？” 黛玉皱了皱眉：“真的留不下吗？” 悟空道：“除非去地府，找阎君改生死簿。” 黛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昨天若是没闹开，倒是可以随我去外祖家借住一段时间。” 悟空想了想，突然道：“不如你随我去灵界住几个月。” 黛玉失笑：“你说什么疯话，我灵魂离体几个月，肉身还能要吗？” 悟空笑道：“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只有人仙境界，只好委屈你灵魂离体，如今我已经是陆地神仙，有能力护住你的肉身不被阴风侵袭，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黛玉有些心动：“父亲那里还好说，只是我突然不见，下人们会怎么想？外祖母那里要怎么解释？” 悟空不以为意道：“你管他们怎么想！交给你父亲烦心。他那么老奸巨猾，想个合适的理由还不轻而易举？” 可怜林如海，刚安抚好新夫人，就被丢来了个难题。 他知道悟空这是借此对他之前忽视黛玉的行为表达不满，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苦思冥想，给自己又凭空造出一门亲戚，然后以走亲戚的名义将黛玉、悟空送走。又说这门亲戚家住不下许多人口，拦下了服侍的下人。 傅秋芳还以为是自己的计策生了效，林如海将继子、女儿都赶走了，沾沾自喜了好一阵。 黛玉交代牡丹、幽兰、雪雁几个看好屋子，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便和悟空走了。 穿过太虚幻境，两人站在宽广的迷津旁，呼唤了许久却不见熟悉的小木筏过来。 悟空正等的不耐烦，就见一个有几分面善的鬼仙跑了过来，上下打量悟空几眼，试探道，“敢为可是孙道友当面？” 悟空见他昂藏七尺，魂体金光闪闪，想了起来：“你是岳武穆？” 岳飞拱手：“正是小将。道友识得我？” 悟空在背后显化神魂形象，笑道：“可认出我来了？” 第45章 神秘的殿主 岳飞看到那猴子模样的神魂，顿时恍然：“原来木居士让我等的孙悟空道友竟然就是你，我还以为是重名了。” 悟空不解：“他为何让你在此等我？” 岳飞看了黛玉一眼，悟空道：“她不妨事的，你尽管讲来。” 岳飞道：“两年前，他与我吃酒，不知为何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再三追问，他含糊说恐怕大祸将至，却不肯细说。” 岳飞从怀中掏出来个巴掌大的小木筏，苦笑道：“大半年前，我都快忘了当日之事。他又找到我，匆匆将此物托付我，让我在此等一位叫孙悟空的道友，然后把此物给他。” 悟空接过小木筏，问：“他还说了什么？” 岳飞道：“他希望你看在往日情分上，能去寻寻他和灰侍者，又让我嘱咐你千万小心，不可露了行踪。” 悟空从乾坤戒中取出木居士所赠的松果和灰侍者所赠的项链，松果虽光泽暗淡，内里还是有股生气在，项链上的两颗门牙却已漫上了死气。 悟空叹了口气：“木居士应该还没死透，我这就去寻他。只是……” 他看向黛玉，有些为难：“你是想回去，还是想随我去灵界？去灵界的话，我可能又要让你等了。” 黛玉毫不犹豫道：“我随你去灵界。俗话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别的不能，帮你分析分析事情，想想办法还是可以的。” 岳飞见他们主意已定，这才将收放木筏的口诀告诉了悟空。 悟空念动口诀，将木筏往迷津中一抛，瞬间巴掌大的木筏便变大到可以乘人。 悟空跳上木筏，向岳飞挥了挥手，让黛玉扶着他的腰，自己拿了船桨，向对岸划去。 岳飞见他们去的远了，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木筏乘风破浪，黛玉只觉比上次快了一倍有余，不多久便到达了彼岸。 两人下了木筏，悟空念咒将木筏还缩成巴掌大小，想收进乾坤戒，不知为何却收不进去，只好揣在了怀里。 两人进了春城，找到正在吆喝卖桃的桃桃，彼此叙了几句离情，黛玉便询问她城内可有什么新鲜事。 桃桃想了又想，挑了几件与他们说了，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 黛玉眼眸转了转：“桃桃，我问你，这春城里最厉害的是谁？” 桃桃笑道：“最厉害的，往常自然是城主大人，不过这两年殿主来这边巡查，谁还能越过他老人家？” 悟空心头一跳：“你说你们殿主这两年都在这里？他不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喜欢四处游历吗？” 桃桃笑道：“没错啊，他老人家确实喜欢四处游历，不过也总有腻烦的时候，春城是四城中最美的，他多停留一阵也正常啊。” 黛玉附和的点头，笑道：“确实是这样，不知殿主大人在哪里落脚？我们闻名已久，想去拜见一下。” 桃桃道：“殿主大人自然在城主府，不过拜见的话就不必了，你知道，大人物都很难见的。” 黛玉叹了口气，失落道：“这样啊，那可太可惜了。” 桃桃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可惜的，都是一个鼻子一双眼睛。林妹妹，你这次还来我家住，让孙大哥自己去外面搭草棚住。” 黛玉噗的一笑：“你孙大哥得罪你了吗？你要他睡草棚？” 桃桃哼道：“娘说我们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尤其要提防那些臭男人。我们三个都如花似玉的，可不能让孙大哥占了便宜。” 黛玉越发的乐不可支，悟空没好气道：“好好好，我去你家外面搭棚子。” 两人在春城中逛了逛，又陪桃桃卖了会儿桃子，等时间差不多了，悟空将剩下的几个解决，三人便回了桃桃母女的小院。 三女洗手做饭，悟空捡了些木头、干草，果然搭起了棚子。 黛玉知他寒暑不侵，再加上确实不方便，也就由他去了。 深夜，悟空变化成个飞鸟，爪子抓着那粒将死的松果，飞遍了春城，也没有生出半分感应。 清晨早饭后，黛玉问他可有眉目，悟空摇头，叹道：“他曾说他本体是一棵千年老松，灰侍者是生活在松林中的灰鼠。我从空中看去，春城却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松林。” 黛玉道：“碧涛殿不是有春、夏、秋、冬四城吗？如果是松树的话，怕不是在冬城？” 悟空道：“只是冬城距离此地万里之遥，你……” 黛玉冰雪聪明，如何不明白是自己拖累了他，便故作轻松道：“救人要紧，我这里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喜欢出门，这边有陶华阿姨在，能出什么事？” 悟空犹豫道：“你不害怕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黛玉摇头，笑道：“我已经长大了。再说这边挺好的，空气都更清新几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倒是你，千万要小心，我担心此事与那碧涛殿殿主有关。” 悟空点头：“我知。” 悟空又劝了几句，见黛玉坚持，悟空便找到陶华夫人，郑重拜托她护好黛玉，又送了她些灵石作为黛玉的花用。 陶华夫人本不想收，被悟空瞪了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只好勉强收下。 安置好黛玉，悟空便驾起云头直奔北方而去。 他刚走不久，一股恐怖的威压便笼罩了整个春城，强横的神识横扫而过，春城内的一切被尽收眼底。 城主府内，一袭墨绿长袍的女子皱了皱眉：难道自己感应错了？是了，那猴子千年前就死透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女子暗笑自己多心，摇了摇头，重新将心神放回寻找通界筏上面。 转眼十几日过去，桃桃见黛玉总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看书，她本身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由己及人，便觉黛玉十分可怜。 陶华夫人也担心黛玉闷出病来，便给了桃桃几十枚中品灵石，让她带着黛玉去城中心转转，吃点好吃的。 第46章 大圣寻灵 桃桃早就吃腻了她娘的手艺，如今有机会出去吃，高兴坏了，也不顾黛玉的推拒，拉着她便走：“我可是馋百花楼的糕点很久了，今儿借着林妹妹的光，总算能饱一饱口福了。” 黛玉见她这么高兴，也不好十分挣扎，只得被她拉着，在街上逛了起来。 有熟人带着，所见又与自己闲逛不同，加上黛玉不再惧怕，只觉到处都很新鲜有趣。 有蟒蛇妖现了原形，当街表演蜕皮，黛玉刚看了一眼便被桃桃红着脸扯走了；有小姑娘在胸前挂个牌子，上写着十下品灵石一首曲子，桃桃说那是百灵；有漂亮寡妇头插稻草跪在街边，要卖身葬夫，黛玉刚刚升起同情就听桃桃传音道：那是黑寡妇蜘蛛精，谁和她上床就吃掉谁。 黛玉打了个寒颤，她是个凡人，可没传音的本事，当下只当不知道，一脸镇定的走过了这漂亮寡妇。 两人兴致勃勃的逛到了中午，桃桃指着一座鲜花堆成的三层小楼道：“这便是百花楼了，是上百位花妖姐姐们开的，里面的东西可好吃了，我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百花楼生意很好，两人在一楼捡了个角落坐了，桃桃问过黛玉没有忌口后，便做主点了两杯百合汁，一盘素炒白牡丹，一盘油炸黄金菊，又让人上了一碟子玫瑰糕，一碟子荷花饼。 不多时，侍女便将东西上齐了。 黛玉每样都尝了一口，笑道：“我上回来的时候，买过一袋花种，里面各种花都有些，开花后，我采了些办了个花宴，倒是和这百花楼的菜有些相似。” 桃桃笑道：“林妹妹好厉害。那种子我也买过，实在是太难种了，尤其是里面的名贵牡丹，据说要用灵力催发，月华之力温养才能开花。我娘气的直骂我浪费灵石。” 黛玉微愣，随即笑道：“是吗？我只负责撒下了种子，其他的都是孙大哥帮忙弄的。” 两人边吃边聊。 快吃完时，楼上走下一个墨绿衣裙的美人来，妩媚的桃花眼轻转，正看到低头浅笑着与桃桃说话的黛玉。 美人柳眉微蹙：通界筏已遗失，这凡女怎么来的灵界？ 她走到两人桌前，冲黛玉笑道：“这位妹妹看着眼生，是什么时候来春城的？” 黛玉被问的莫名，桃桃忙回护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美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黑底金纹的令牌来，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我是城主府护卫队的，最近城里不太平，我奉命要严查城中外来人口。” 桃桃有些心慌，强撑道：“林妹妹不过是个凡人，有什么可查的？” 美人勾了勾唇角，桃花眼水光潋滟，桃桃顿时看直了眼，傻乎乎不知道说话了。 黛玉只好站起身来，依照凡间礼节行了个万福，才道：“大人容禀，小女子蒙警幻仙姑相请进太虚幻境游玩，谁知走错了路，误打误撞来到一道黑水旁，有两位船工看我可怜，肯载我一程，我便来到了这里。” 美人凑近黛玉，冲她脸上吹了口气，声音魅惑：“那妹妹可否告诉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黛玉目光渐渐变的呆滞：“三年前。” 美人放缓了语调，声音更加魅惑轻缓：“是吗？可姐姐为何没在城里见过你呢？” 黛玉目光更呆了，语气透着几分可怜：“我不敢出门，怕被妖怪吃掉。” 美人站直身体，叹口气，打了个响指，呆愣愣的桃桃和黛玉齐齐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面前，一个墨绿的妖娆背影渐渐远去了。 桃桃抓抓头：“奇了怪了，刚刚是谁过去了？” 黛玉摇摇头：“不清楚，我脑子晕晕的，我们还是赶快吃完回去。” 桃桃想不明白，便干脆放下了。 将最后的几块糕点吃完，两人手挽着手回到家。黛玉推说累了，想休息，桃华夫人、桃桃只以为她是凡人，累了很正常便由着她去了。 黛玉躺在床上，假装怕冷将脸也缩进了被子，无声的发着抖。 那女人让黛玉本能的害怕、排斥和厌恶。对，就是厌恶，也是这份厌恶让她在面对女人的魅功时保持住了一丝清明。 黛玉眼眶红红的，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才没有哭出来。 悟空，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此时的悟空，刚刚抵达冬城。 冬城中，行走着不少身穿绿色长袍，看不出男女的美人，他们拿着一幅画像，四处盘查行人。 悟空也被盘查了，他盯着画像中木居士熟悉的脸看了几眼，淡定的摇头：“没见过，不认识。” 悟空的形象与木居士相差过大，绿袍人也没有难为他，轻易放他离开了。 除了有绿袍人时不时的盘查，冬城其实是个很恬淡的地方，各处白雪皑皑，时不时的有一些未化形的小雪妖突然跳出来吓人，又成群的哈哈大笑着离开。 体格高大的男男女女，是一种白熊妖所化，他们或坐或躺或趴，浑身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 走路一摇一摆的小矮人，原形是一种黑背白肚的不会飞的鸟，他们心灵手巧，做了许多栩栩如生冰雕，旅人们喜欢的话可以买下来带走。 悟空多出了些灵石，将黛玉的样貌幻化出来给卖冰雕的小矮人看，让他照着雕一个小的。 这个小矮人很高兴，还送了一个悟空形象的冰雕给他。 走走逛逛十多天，悟空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一片方圆万顷的松柏林。 这里的绿袍人更多，好在并没有禁止行人出入，因为这里是冬城一个很出名的景区，又生活着众多的小妖。 悟空随意的与摆摊的树精们交谈，买些松子、柏子仁之类的吃食，还有松花酒、清雪酿等特色美酒，偶尔见松鼠妖卖的蘑菇好看，也买些，全忽略了这蘑菇有毒的事情，在悟空想来，越漂亮的才越好吃。 至于雪窝、树洞迷宫之类的，悟空也去玩了玩，他就如同寻常游人一样，完全没有引起绿袍人的注意。 如此过了三天。 悟空手中握着的松果总算有了反应。 第47章 黛玉的机缘 他不动声色的慢慢走过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同雪地并无二样的一块空地。 悟空挥袖横扫，劲风刮过，积雪被扫到了一旁，露出一个巨大的枯木桩。 悟空假装累了，一屁股坐在木桩上，神力悄然探入木桩内，向下，向下，直至地下二十丈，终于找到了沉睡的真灵。 悟空小心翼翼的将那真灵用神力包裹住、拉上来，借着袍袖的遮掩，将他投入到手中的松果中，又布下层层结界，保证真灵的气息不会透出一分。 做完这些，悟空打了个哈气，最后看了眼树桩底部小小的老鼠洞，他叹了口气，慢慢往回走。 悟空又将剩下的地方转了个遍，做足了一个游人的姿态，这才驾起云头，往春城赶。 路上因要时不时停下以神力温养木居士的真灵，又断断续续走了月余。 再见黛玉时，凡间已经准备过年了。 悟空离开的这些日子，黛玉也没闲着。 陶华夫人作为一只千年老妖，手上还是有不少收藏的。她怕黛玉闷出毛病来无法和悟空交代，便将自己的收藏挑挑拣拣，几乎堆满了黛玉的桌子。 黛玉将东西整理分成了三类：一堆造型古怪的小摆件；一些亮晶晶的各类宝石；几十本书籍；几卷图画。 眸光从摆件、宝石上掠过，黛玉先拿起了一卷图画，展开看时，见是各形各状的小妖怪介绍，黛玉猜测应该是陶华夫人给桃桃用来启蒙的。 含笑看了一会儿，将这卷画好好收起，黛玉又打开了一卷，竟是灵界的大致地形图：春秋两城一东一西，夏城冬城一南一北，拱卫着中间的碧涛殿；夏城往南便是赤霞宫势力所属，依次是第一城、第二城、第三城、第四城、第五城，赤霞宫建在紧邻夏城的第一城；第五城再往南则是一片涂成灰色的地界，占了地图的三分之二，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归墟。 黛玉默默将地图记下，这才将图卷收好。她又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看时发现是个妖神相恋的话本故事。 黛玉来了兴致，泡了杯茶，坐在洒满阳光的桌前开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她过目不忘，又能一目十行，不多时手边便堆了厚厚一摞话本，再去拿时却是没有了，只剩下一本封面泛黄发脆的书。 黛玉小心翼翼的将它翻开，见上面都是是些奇形怪状的文字，盯的久了，眼前仿佛群魔乱舞，头昏脑胀的，于是不敢再看，拿着去请教陶华夫人。 陶华夫人看到这书也愣了下，目露回忆之色：“原来是这个，我都快把它忘了。这是幼时我的两位前辈拿来逗我的，说上面是上古妖文，里面有大机缘。可我看了头晕晕的只想睡觉，后来就把书丢开，不知扔到哪里了，原来竟是在杂书堆里。” 黛玉心中一动：“陶阿姨，能把这书借我再看看吗？” 陶华夫人笑着将书递给她：“你要看就看，只别和我抱怨头晕就成。” 黛玉双手接过，笑道：“怎会。我常常睡不好，这书正好适合睡前看。” 悟空回来，见到黛玉时，心疼坏了。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这里饮食不惯，休息不好？” 黛玉苍白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双眸弯弯，笑盈盈的拉住悟空的手，上下打量：“我一切都好，倒是你一路辛苦了。” 桃桃在一旁揶揄道：“你们这番做派真像话本中丈夫远行归来的戏码。” 陶华夫人忙打了她一下：“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 她笑着看向悟空：“恩公去了许久，想来也累了，赶紧休息去。对了，你那棚子我帮你修了一下，你别怪我多事。” 悟空向她拱了拱手：“有劳陶华夫人了，你也别一口一个的恩公了，我们互帮互助，也算朋友，你直接称呼我孙道友即可。” 黛玉笑道：“孙道友有些生分，直呼名字又不太好，行者两个字……” 见悟空沉了脸色，黛玉忙道：“不要这和尚取的，我们另外取两字如何？” 悟空道：“我也没什么头绪，不如你给我想个。” 黛玉眸光轻转，已有了主意：“你觉得‘石缘’两字如何？石头的石，缘分的缘，也是机缘的缘。” “石缘，石猿，原石？”悟空点头，笑道：“这倒是直指本质，就它罢。” 于是孙悟空多了个石缘的表字。 悟空随手搭的草棚，经过陶华夫人的巧手，已经成了一间小小的棚屋，里面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两人感慨了一番陶华夫人的用心，肩并肩坐在床边，晃着小腿，开始说起话来。 黛玉关心道：“你此行如何？” 悟空微微点头，眼睛却往上瞟了一下：“挺顺利的，还发了一笔横财呢。” 说着他掏出了一大袋灵石来，在黛玉的眼前晃了晃。 黛玉会意，知是有人在监视这里，便假装惊喜的接过灵石袋，笑道：“都说‘马无夜草不肥’，这下发达了。” 悟空也笑：“也是运气，我路上碰见了一个无主的洞府，便进去搜刮了一番。明日我们去内城逛逛，好好买上些东西回家。” 黛玉满口应了，又将自己的日常也略说了说，便让悟空好好休息，自己回房了。 次日，两人果真去内城闲逛，买了好些漂亮衣服、首饰、书籍，日落才回。 如是过了三日。 监视两人的神识终于撤去，悟空、黛玉都松了一口气。 悟空设下重重结界，这才取出松果，将木居士的真灵唤了出来。 经过悟空的多日温养，木居士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刚出了松果便双膝跪下，叩谢悟空的活命之恩。 悟空连忙要搀他起来：“居士客气了，本就是我应承之事，你又将藏着的千年积蓄都送了我，何必还如此作态。” 回来的路上，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也有悟空按照木居士的指点，中途去秋城取了趟东西的原因。 木居士感激道：“虽如此说，但救命之恩岂是小恩小惠能偿还了的。” 第48章 投胎到我家 悟空问道：“你是因何落得这步田地的？灰侍者如何了？” 他掏出灰侍者留下的门牙坠子，上面洁白如玉的门牙已经快被死气浸染完了。 木居士看着好友的遗物，灵魂险些落下泪来。 好半晌，木居士才平复好情绪，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关于我和灰侍者的跟脚，我已经和恩公透露过一些。 我本是一棵生于冬城的古松，二百岁化形，真灵与灰侍者游历到此。机缘巧合下，我俩被一个大能选中做了迷津的摆渡人。 千年来，常有大能来搭船，其中有个黑纱蒙面的女子，每隔几月便要坐我船的回灵界。她法力如渊似海，我生怕得罪了她，每次她一呼唤，我便立即赶过去。” 悟空笑道：“我好像也是这待遇，真是劳烦你们了，后来呢？” 木居士叹道：“灰侍者性子活泼，常有说不完的话，那女子偶尔来了兴致也会答上一两句，常年累月的，我便推测出了她的身份，正是我们妖怪、精灵们最崇拜的碧涛殿殿主还丹。 堂堂碧涛殿殿主如此频繁往来灵界、人间、地府，我俩都觉得很奇怪，我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灰侍者却没有。 他仗着自己身手灵活，根据殿主透露的蛛丝马迹，四处查找，最终查到了凡间一个叫兰若寺的地方。 那是一个古怪的小秘境，秘境中有一棵参天蔽日的老槐树，自称槐树姥姥。 这槐树姥姥麾下有众多的美艳女鬼，专门勾引书生，然后吸光书生的阳气，将尸体抛在老槐树下。 灰侍者见殿主进了那个秘境，现出同样巨大的树身，两者间竟相互呼应。 灰侍者吓坏了，悄悄将这事告诉了我，我叫他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要对外说起。 殿主似乎发现了灰侍者的调查，却一直没有深究。 一年前，再一次送她过迷津时，她向我询问通界筏的变化口诀，我心里觉的不对，又不敢不说，只得将口诀告诉了她，只是故意说错了一个音。 果然，她上岸后要强抢通界筏，我见势不妙忙喝令灰侍者一同用力，将通界筏往迷津中心划去。 可怜灰侍者，被她掌风扫中，落在迷津中尸骨无存了。 我也受了重伤，但也借着她的一掌之力，将通界筏划到了足够远的距离。 我受伤太重，在怨魂界东多西藏了一阵后，再也坚持不住，不得不求助我曾经渡过的一个有缘人，将通界筏和口诀交给他，让他偷偷送我回灵界。” 悟空道：“这个有缘人应该就是岳飞。” 木居士点头：“正是，他浑身功德环绕，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只是他修为不够，根本保不住通界筏，这东西在他手上只会招来灾祸，我便告诉他在迷津河畔等你。” 悟空叹道：“你也真是胆大，你偷回灵界就不怕被还丹殿主发现，从而逼问通界筏的下落，牵连岳飞和我？” 木居士忙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还请恩公莫要见怪。” 说着又要跪下，悟空忙用灵力托住他的魂体，不让他跪下。 “这本就是我应承过的事，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木居士微微松了口气，解释道：“我们草木妖不比动物妖，我们的灵体化形后是不能长时间离开本体的。 千年前我与灰侍者刚刚化形，禁不住他的央求，才陪他到这边游历。后来我被选中成为了通界筏的主人，通界筏的力量护住了我的真灵，让我即便远离了本体也能自如活动。 而殿主这等大人物，怎会关注我一个小小的树妖？她一直不知道我不是春城本地的精灵。” 悟空摇头：“你小看了她，我去冬城找你时，碧涛殿的好多执事在那里画影图形的找你。” 木居士大惊，面有愧色：“是我考虑不周，险些牵连了恩公。” 悟空微微一笑，怜悯的摸了摸黛玉的头：“你们草木妖太不容易了。” 黛玉有些不满的拍开他作乱的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向木居士道：“照你所说，还丹殿主早就知道灰侍者调查到了她的秘密，为何一年前突然下了杀手？” 木居士苦笑着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细细想来，似乎也是一年前，有一天灰侍者回来，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黛玉皱眉：“你的意思是他有了新的发现？” 木居士道：“这都是我的猜测，因为他那次一反常态的什么都没和我说。” 良久，悟空轻叹了口气，问：“你今后有何打算呢？” 木居士想了想，苦笑：“我如今本体已毁，真灵孱弱也修不成鬼仙，思来想去，只有重入轮回一条路可走。” 说罢，木居士又向悟空拜了三拜：“求恩公送我轮回去。” 悟空道：“帮人帮到底，我索性与你去找阎君通融通融，让你投生到个好人家。” 黛玉心下一动，拉了拉悟空的袖子：“你曾说我父命中只有一女，不知……” 悟空惊讶的看向她：“你是想让他投到你家？” 黛玉道：“我爹爹视我如珍宝，我怎忍心让他绝后？” 悟空哼道：“你可要想好了，他投生后八成是个男孩，自古人心易变，到时候林府怕是没有你的位置了，而现在还视你如珍宝的你爹也会拿你当根草。” 黛玉道：“我认真想过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悟空点了下她的脑门：“真是个傻丫头。罢了，你既然坚持，我就成全你。” 一旁木居士已经听明白了。“绛珠仙子想让我投生到你家？” 黛玉点头，笑道：“我家虽不是顶级权贵，也能保你吃穿不愁，还请你别嫌弃才是。” 木居士大喜：“绛珠仙子太谦了，能与绛珠仙子做姐弟，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三人说定。 悟空恐迟了生变，拔了根头发化作自己的样子在床上打坐，让木居士依然进入松果内，将他揣了，又与黛玉交代几句，这才入地府去了。 第49章 投胎的学问 幽司中，一殿阎王秦广王正如往常一样焦头烂额的忙碌。突听一个小鬼哭着来报，说外面来了个人，指明要见阎君，他们不过盘问了几句，那人便不耐烦的动了拳脚，如今已经快闯进来了。 秦广王大怒，一面整束衣袍持着笏板往外走，一面命人去请其他九殿阎王共御大敌。 悟空一路闯入，迎面正撞见怒气冲冲的秦广王。 他呵呵一笑，拱了拱手：“秦广王，多年不见，老孙有礼了。” 秦广王见他客气，也没立即动手，口气不善的质问道：“什么多年不见？你是哪个老孙，胆敢闯我地府？” 悟空呵呵一笑，显出神魂本相，道：“可识得了吗？” 秦广王大惊，指着悟空，声音发颤：“你不是已经神魂俱灭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这时，其余九殿阎王风风火火的前后赶来，看见悟空的神魂本相，俱是手脚发软：“这个泼猴，怎的还没死？” 最后还是五殿阎罗王挺身而出，向悟空深深一揖：“不知大圣驾临地府，有何指教啊？” 悟空拱手还了一礼，客气道：“我遭了大难，最近才得解脱，又听闻天地大变，便想来看看故人，顺便送一个真灵投胎转世。” 十殿阎王同时松了一口气，阎罗王擦了擦额头冷汗：“大圣客气了，客气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其余九殿阎王也纷纷出言相邀。悟空便与他们相携去了森罗大殿，众人落座，判官上了茶，悟空这才问现在地府形势。 阎王们挥退了小鬼，唉声叹气道：“勉强度日罢了。千年前也不知怎的，天庭与灵山突然开战，地府也乱做一团，不知走脱了多少恶鬼。后来酆都大帝陨落，地藏王菩萨也与后土娘娘交上了手。 再之后，天界碎了，轮回至宝六道轮回盘中的天人界直接崩了，致使整个六道轮回盘无法运转，后土娘娘将自己真灵投了进去，众生这才能继续轮回。 为了不让破碎的天界继续影响地府，地藏王菩萨化身迷津，隔开天界与地府，只留了一节指骨化作了通界筏，令一个木妖与一个鼠妖看管。 地府没了大能坐镇，各路鬼王纷纷反了，我们本就不擅长斗法，底下有本事的又不肯听令。如今，也只是有一天过一天，挨日子罢了。” 悟空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松果，唤出木居士的真灵：“你们说的那木精可是他？” 众阎王大惊：“完了完了，他被打成了这样，可见通界筏是丢了。” 悟空不以为意道：“丢了就丢了，你们又用不着。” 阎罗王叹道：“总归是连通地府与残余的天界的唯一渠道。罢了，本，小王先陪大圣送这木精轮回去。” 悟空点头，于是其余九殿阎王纷纷告退，只留下阎罗王招呼悟空。 阎罗王引着悟空到了幽司最深处，指着空中一个六彩的旋转星云道：“这是六道轮回盘本体的投影，也被称为小轮回盘。 天人道无法进入是灰的，人道是黄色，阿修罗道是红色，鬼道是黑色，畜生道是绿色，地狱道无色。大圣想让他投生在哪一道，便将他的灵体投入到对应颜色中。” 悟空冲阎罗王拱了拱手，笑问：“我若要指定他投胎到哪一家，应该怎么做？” 阎罗王忙回礼，道：“大圣有所不知，六道轮回盘是规则至宝，共显化有一大一小，一虚一实两个。 大的实体的在轮回殿供众生投胎转世，我们只管按功过将鬼魂赶进相应区域去，具体投到哪里全看他们的造化。 小的虚的则被藏在此处，寻常不得动用，一旦动用，必是指定了投胎之地，选定了生身父母的。” 悟空感慨道：“原来还有这门道。” 阎罗王陪笑道：“自古法理不外人情，哪里都这样，大圣应是明白的。” 悟空冷笑：“我如何不明白？当年老孙西天取经，每次遇见妖怪我都要好生掂量一番，若是没背景方能打死，有背景的我还得陪着好好演一场，要让他们败的体面，再恭送他们被主人领走。” 阎罗王唯唯诺诺，不敢接这话。 木居士没在人间行走过，西游相关的话本、戏曲全没接触过。他又生在末法时代，没什么大能给他讲什么西游量劫，此时见突然冷了场，便咳嗽一声，问道：“请阎君赐教，这定向投胎之法为何？” 阎罗王微微松了口气，对木居士好感大增，笑道：“你投进去时会发现许多光点，对应人间的各个地方。 你默念你想去的地方，光点便会指引你方向，可以投胎的人家会在你眼前一一闪现，你看到要去的那家，投身进去就行了。” 悟空问：“若是那家是不可投进去的呢？比如命中无子什么的。” 阎罗王了然，笑道：“那就要看投胎的真灵的本事了，若那家命中不该有这个孩子，光点便会闪烁不定，你若选定了他，只能强闯进去，用自己的魂力稳定住这一胎。” 他仔细的打量了下木居士的魂体，笑道：“以这位道友的本事，应该不难。” 悟空在路上已经将黛玉家的情况与木居士细细说了，木居士便没有多问，只再次谢过阎罗王和悟空，便要投身人道去。阎罗王突然止住他：“且慢。” 木居士停住脚步，向阎罗王深深施了一礼：“敢问阎君，可是有什么不妥？” 阎罗王笑着摇头，伸手指着悟空手中的松果道：“这是你结的本命松果，你可寄居在这松果里，再烦大圣将松果投入人道。这样日后或可重新得道，且你本就未喝孟婆汤，打破胎中之谜应该不难。” 悟空疑惑道：“投胎还可以带上外物？” 阎罗王笑道：“怎么不可？十多年前，有一位大能请我通融，让一个仙魂带着一块通灵宝玉下去投胎，他以为我不知道那玉中有灵呢，只不过不好与他计较罢了。” 悟空恍然，笑道：“你说的这事我知道，那人投到了温柔乡里，如今已经十六了，还是个一事无成的草包。” 他示意木居士快些进入松果：“既然有这等好处，那你便进来。” 第50章 倒霉的谛听 木居士又再三谢过阎罗王，这才冲悟空点了点头，魂体化为流光进了松果内。 悟空心中一动，从乾坤戒中取出灰侍者所赠的项链，将中间的门牙取下，塞入了松果中，他这才将松果丢进人道区域。拍了拍手，笑道：“如此事情便了了，老孙也不叨扰了。” 阎罗王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笑呵呵的拱手相送：“大圣好走。” 悟空一路出了幽司，路过阴山，见其上影影绰绰，竟有好些鬼魂，悟空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鬼差：“我问你，千年不见，这阴山怎么这么热闹了？” 鬼差忙鞠躬哈腰的答道：“大人容禀，千年前地府大乱，前面的枉死城被冲塌了，枉死的冤魂无处可去，幸得阴山上的几位鬼王收留。大部分冤魂被纳入了人屠岭，小部分入了太虚幻境。” 悟空恍然：“我听闻有个怨魂界，竟是在这阴山之中吗？” 鬼差连连点头：“正是，因为收容的枉死鬼太多了，我们便私下给这里起了个怨魂界的别名。” 悟空心中感叹：原来人屠岭和太虚幻境是坐落在这里的，以前只知借道去灵界，竟没有好好探查一番。 穿过阴山正面的怨魂界和阴山背后的十八层地狱，就是与阳间相连的三座桥了。 悟空举目前望，只见供贵人走的金桥、供贤良走的银桥都只剩残骸，只余一座坑坑洼洼的奈何桥了。悟空问过桥梁使者，才知两桥在大战中损毁了。 悟空踏上奈何桥，周身法力涌出，将不知所谓扑过来的灵魂弹开，站在桥上眺望，果见远方已经没了枉死城伫立，他摇了摇头，这才逆着人流过桥去了。 一脚正要踏上平阳大路，悟空眼角忽瞥到一个白影，于是顿住脚步问边上维护秩序的鬼差：“你们这里还养狗？” 那鬼差战战兢兢行了个礼，才答道：“好叫大圣爷爷得知，这狗不是我们养的。也不知哪里跑来的，赶也赶不走。 有人馋狗肉，把它抓去火烤油炸，结果刀砍不动，火伤不着，油锅进去，它也只当洗澡。后来大家就由它去了。” 悟空笑道：“有趣，有趣。它什么时候出现的？” 鬼差道：“小的在这里当差二百年了，小的来时这狗就在，问别人也没人说的清，都说很早前它就在这里。” 悟空使了个定身法，定住想要跑走的白色细犬，笑道：“既然不是你们养的，我就把它带走了。我一个旧交也养了一条差不多的白狗，正好给他配种。” 说着，悟空拎起白狗的前爪，笑眯眯道：“你有伴儿了，高兴不高兴？” 白狗高兴的眼冒泪花，呜呜的嚎叫了起来。 悟空笑的越发畅快了。 他一手提着狗，一手向身后挥了挥：“这狗老孙带走了，若有人问起，你替我说一声。” 悟空将白狗提回林府时，日已西斜。 悟空直入后院，找到黛玉的丫鬟，示意了下手中的狗子：“这是我特意寻来给你们小姐解闷的，你们好好养着。” 说完就将狗放在了地上。 这狗已经被他封住了灵力，除了能听懂人言说人话，与别的狗没什么不同，用来看家护院刚刚好。 悟空拍了拍手上的狗毛，扭头就想走，被牡丹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袖子。 牡丹都要哭出来了：“孙少爷！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们小姐呢？” 悟空反问：“你们老爷不是说了吗？” 牡丹道：“老爷说你们去亲戚家了。可哪有不许下人跟着服侍，连探望都不许的亲戚？府里人都传，说，说老爷厌了你俩！” 悟空挑了挑眉：“只因这点理由，就说老爷厌了我们？” 牡丹道：“自然不止这点。你俩那天晚归，没几日老爷就被御史参了一本，说他纵容家人犯了宵禁，再之后老爷便将你们送去了亲戚家，你说，大家能不多想吗？ 现在是新主母临盆在即，小姐再不回来，坐实了失宠的事，府里的下人就都要站队那边了！” 悟空笑了：“这府里才几个下人，竟也到了站队的地步？真是庙小妖风大。” 牡丹跺脚：“你别不当一回事啊！你是男子还好，小姐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今后日子可怎么过？你想想办法，让小姐快回来，哪有大过年还住在亲戚家的道理？” 正说着话，林如海赶了过来。 不过两三月不见，他嘴角竟起了燎泡。 鉴于有外人在场，悟空象征性的抬了抬手，算是打过了招呼：“老爷子，最近上火啊？我这里有上好的菊花茶，你要不要？” 林如海默了默，诚实的点了点头：“要。” 悟空在袖子里掏了掏，实际是从乾坤戒中取出了一包鲜菊花，向林如海扔了过去。 “你直接泡，或者晒开、炒干都行，不用我教你？” 林如海手忙脚乱的接过，满口应道：“不用不用，我知道怎么弄。” 欣喜了一会儿，林如海回神，努力板起了脸：“你怎么回来了，玉儿呢？” 悟空敷衍道：“她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今儿下衙挺早啊？” 林如海跌足长叹：“我根本就没上衙，哪还有心思上衙啊！” 听了这意有所指的话，悟空屈指算了算，翻了个白眼：“今儿腊月二十八，是不是皇帝封印了？” 林如海讪讪，不想他竟知道这事儿，好在他常年官场厮混，脸皮早就练出来了，于是指着悟空放在一旁的狗，转移话题道：“你这狗是买来吃的么？我们家可没人好这一口。” 不知是不是他眼花，林如海仿佛见那白狗瞪了自己一眼。 边上牡丹忙替悟空解释：“这是孙少爷特意买来给小姐解闷的，再说这狗这么瘦，能有几两肉，都不够塞牙的。” 解释完，牡丹突然打了个冷战。她抱紧了双臂，决定一会儿就回屋添件衣服。 第51章 过年啦 悟空垂眸看着狗子愤怒的眼神，借着袖子的遮挡，从乾坤戒中取了条麻绳给它脖子拴了，将绳头递给牡丹，吩咐道：“你带它出去转转，我和老爷子有几句话说。” 牡丹刚接过绳子，那狗便跑了起来，牵着牡丹一溜烟跑远了，留下一路的惊声尖叫。 悟空这才回身看向林如海，突然叹了口气：“如海啊，你也知道你的寿数早在几年前便尽了，你生死簿上消了名，哪还会有鬼魂投胎到你家？” 林如海闻言立马慌了神：“那，那秋芳肚子里的是，是什么？” 悟空道：“那本是个死胎。是黛玉丫头再三求我，又说林家不能无后，又说傅氏年纪轻轻的，倘若你没了她后半生没个指靠，我被那丫头求的心软，便下地府找了阎君。阎君卖了我个薄面，令一个有些本事的灵魂投了过来。” 林如海擦了擦额头冷汗，冲着天上地下拜了数拜，又冲悟空不住鞠躬，哽咽道：“多谢各位大神成全，我林家终于有后了。” 悟空慢吞吞的上前扶住他，道：“黛玉丫头良善，是不许我和你说这些的。我趁她不在告诉你，是希望你日后不要老婆儿子热炕头，将女儿扔到一边，苛待了她。” 林如海指天发誓：“我要是那么做了，和畜生有何分别。你尽管放心，玉儿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悟空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下林如海的肩膀，笑道：“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我还要回去，就不多留了。” 林如海连忙拉住他：“你给我个准话，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悟空敷衍道：“过年肯定回来，放心。” 说着便伸手一划，当着林如海的面踏入了太虚幻境。 穿过幻境，渡过迷津，悟空先去了三生石旁。 再一次融魂，悟空感应到本体出世在即，短则一两月，长也不过月。 压下雀跃的心情，悟空又查看了下绛珠草的情况，惊讶的发现它的顶部竟然冒出了一个鹅黄色的花骨朵，随风微微摇晃着，甚是可爱。 悟空伸出手去，最终只轻轻碰了碰红翡般的叶子，又将护着它的结界加固了一番，这才驾云而去。 陶华夫人处。 黛玉已经将所谓的上古妖文记了个七七八八，初看时头昏脑胀眼花耳鸣，看的多了，精神反而愈发好了。 陶华夫人对她的变化啧啧称奇，按照黛玉说的，拉上桃桃也对着上古妖文猛看细看，死命坚持了几天后突然就吐了血。 黛玉、桃桃都吓坏了，黛玉更是自责不已，反倒是陶华夫人心中明白，安慰她道：“是我没这个缘法，不怪你。这书我留着也没用，索性送你，我们也算结个善缘。” 黛玉忙道：“这太贵重了，而且不是还有桃桃吗？” 桃桃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看了就头疼，而且根本记不住。” 陶华夫人道：“你不知，她前天晚上被我逼着多看了几眼，直接躺倒了，比我还不如，我好歹还坚持到了现在，她试试都做不到。” 黛玉见她说的真诚，自己又确实想要这书，便不再拒绝，认真承诺道：“陶阿姨今后若有用的着我的，尽管开口。” 陶华夫人笑道：“若真有需要你帮忙的，我不会客气的。” 黛玉这才心下稍安。 腊月二十九这天，悟空总算姗姗来迟。 两人辞别陶华夫人、桃桃，借灵河回到了尘世。 林府。 林如海已经急的不行了。 贾府屡次来请黛玉过去，都被他找理由推了，贾母已经起了疑，放话说要亲自过来看望外孙女。 见黛玉终于回来了，林如海将下人都打发了下去，欢喜的拉住黛玉的手，直接落了泪：“闺女啊，你好狠的心，怎么离家这么久？” 黛玉被他哭的心下酸楚，眼圈微红，歉然道：“遇到了一些事，耽搁到了现在，让父亲操心了。” 悟空瞪了林如海一眼，不满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原因了吗？” 林如海一噎，忙转移话题：“玉儿你一定饿了，菜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我们先过去用饭。” 黛玉笑着应了，与悟空一起跟在林如海后面去饭厅。 夕阳斜照，将三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黛玉落后了几步，将自己融进了悟空的影子。 傅秋芳进门后，依旧是黛玉掌家。下人们循规蹈矩，即使黛玉去荣府小住，林府也没有乱过。 只是这次黛玉出去的蹊跷，时间又委实长了，还赶上过年，傅秋芳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顾自己身子重，硬是要插手府中内务。 林如海见她坚持，不愿惹她不快，便同意了，还好心让牡丹、幽兰给她打下手。 结果傅秋芳处处提防牡丹、幽兰，事事都要亲自过问，忙的一团糟不说，自己还累的动了胎气，不得不卧床静养。 如今黛玉终于回来了，满府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即使傅秋芳的心腹都是如此，毕竟没有人喜欢做白工。 黛玉花了半日时间，整理好了迎来送往的各色年礼，准备好了祭祖的瓜果香烛，总算将事情捋顺了。 黛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开始处理离开期间她收到的帖子。 宁荣二府邀她过府听戏的帖子有五六张，甚至有一张是贾母的亲笔。 黛玉心头暖暖的，提笔回了帖子，问了贾母、两位舅舅、舅母安，说初一下午过去拜年。 赵蕊儿、覃翩翩约她去上香、赏花的帖子也有不少，黛玉一一看了，给两人各回了帖子，约定初十那天小聚。 两人都已定了亲事，在闺中的日子已经不多，此次相聚后，就不知何日才能再聚了。 忙完这些，她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又开始在府上转悠，将不足之处一一指出让下人去改，林府内外，总算恢复成了井井有条的模样。 直忙碌到了二更时分，黛玉拖着疲惫的身体，应昔日好友之邀去西院新房探望。 第52章 真正的朋友 傅秋芳开始时，真的以为林如海是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儿子才将黛玉和悟空赶出府的，后来听说林如海因二人晚归被御史参了，又怀疑是因为仕途的缘故。 她几次试探林如海，又觉得他态度很奇怪，并不像是放弃了这双儿女。 傅秋芳心中惴惴不安，在贴身丫鬟重蓝的撺掇下起了夺掌家权的心思。 她从未管过家，再加上怀孕精力不济，最终忙的一团糟还动了胎气，被太医勒令卧床静养。 如今，傅秋芳想明白了，什么都不如她肚子里的这个重要，她只要安安稳稳生下儿子，林府就是她的，至于黛玉总归是要嫁出去的，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 于是等黛玉过来的时候，傅秋芳笑的很真诚，完全没有怪她来晚了的意思，仿佛又回到了两人是手帕交的时候，手拉着手，肩挨着肩，说了半晌体己话，差点同塌而眠。 第二日便是除夕，要预备祭祀祖宗。 早两年林如海就将林家祠堂搬到了京城的宅子，省去了回乡祭祖的麻烦。 林家人口简单，只一个成年男丁还入朝伴驾去了。黛玉做主令开了祠堂，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摆上。 林如海回来后直接上香烧了黄表纸，开族谱在自己下方添上了林空空这个名字，算是给了悟空一个正式的继子名分，堵住了外面人说三道四的嘴。 林府下人自此纷纷改口，不再称呼悟空为孙少爷，而是称呼他大少爷或者林少爷。 初一，林如海等朝臣又一大早入宫，给皇帝、太上皇拜年。 黛玉歇了一上午，约莫贾母等人入宫领宴回来了，才吩咐人套上马车，去了荣国府。 贾母许久没有见她，拉住黛玉的手久久不放，端详了半天哽咽道：“好孩子，委屈你了，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啊！” 黛玉依偎在贾母怀里，眼眶微红：“我一切都好，劳外祖母挂心了。” 王熙凤、王夫人等人忙上前宽慰：“老祖宗，大过节的可不兴哭。林丫头是瘦了点儿，却更精神了，可见身体并没有大碍，仔细养养就好了。” 贾母好半晌才收住了眼泪，絮叨道：“你爹那个偏心的，肯定是怪你闯了宵禁害他被参，才打发你出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我命人请了好几回他都不让你过来，前些天被我逼急了回帖子说你是在亲戚家的佛堂为未出生的弟弟祈福，来不了。” 黛玉道：“确实是玉儿任性，给爹爹惹了祸。” 贾母冷哼一声：“多大点事儿，还不是因为……” 她看了眼微微含笑的黛玉，到底没忍心将底下的话说出口。 黛玉哪能不知道贾母的意思，只是这事她也不好和她保证，便看向王熙凤，关心道：“二嫂子近来如何？孩子还好？” 王熙凤摸了摸肚子，笑道：“都好，都好。说起来你家的那人是不是要生了？” 黛玉笑道：“约莫就在二月初了，她前些日子累到了，正卧床休养呢。二嫂子也要好好保养身子，莫要过于劳累。” 自从观想了上古妖文，黛玉的感知便变的格外敏锐，她明显感知到王熙凤肚子内的胎儿生命力微弱，有滑胎之相，因此出言提醒。 王熙凤自然满口应着，心内却自恃身子健壮，没有当回事。 黛玉还想再劝几句，偏贾宝玉因久不见黛玉，有万语千言要说，将黛玉拉到了一边。 黛玉还没应付完贾宝玉，又有薛宝钗、薛宝琴、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过来打招呼，抱怨黛玉许久不来，错过了芦雪广联诗的热闹，又说栊翠庵的红梅有多好看。 贾惜春指着薛宝琴笑道：“那天她穿着凫靥裘站在雪地里，身后丫鬟抱着一瓶梅花，老祖宗非说像她屋里挂的《艳雪图》，非要我画下来。” 薛宝琴是薛宝钗的堂妹，跟着哥哥薛蝌来京城备嫁的，谁知未婚夫婿梅翰林一家举家外任去了，要过两年才能回来，只得暂住贾府。 她生的美，文采又高，和黛玉相处的很不错，因此黛玉听闻有这么一幅画，忙问：“可得了吗？” 贾惜春有些得意：“好不容易在年前得了。” 于是黛玉央着去看，一群人呼啦啦往贾惜春的暖香坞去了。 晚些时候，悟空来接黛玉回家。 荣府门子被他教训过，不敢怠慢，忙跑进去禀报。 黛玉听闻悟空来了，便辞别了贾府众人，约定明日再来。 正月总是忙碌的，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七八日，黛玉这才发现后院的腊梅开的不是很好，忙拜托悟空照管一下，备着初十请赵蕊儿、覃翩翩过府赏梅。 悟空有些不满，感觉自己都要成了花匠了。怎奈黛玉撒娇的功力越发精进，被她拉着手晃了晃，再软语求了两句，悟空就将自己的原则丢开，乐呵呵的去给梅花渡灵气、引月华了。 初十一早，黛玉便接到了赵蕊儿、覃翩翩。 两女婚期在即，面上却没有多少喜色，黛玉引两人在花房落座后，便追问何故。 此时只有三人在场，丫鬟、婆子都被远远的打发走了。赵蕊儿先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忠顺王府是个什么好去处？要是祖父还在任上，那忠顺王敢踏入我家门试试？什么破王妃，谁稀罕谁当去！” 说罢趴在黛玉肩上放声大哭。 黛玉眼圈也红了，轻拍着少女单薄的背脊，“自秋芳嫁到我们家，你们也不肯常来了，我只知道你们定了亲，竟不知定的是哪家。” 覃翩翩陪着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四个玩的好，谁知她突然长了一辈，处起来怪尴尬的，倒不是故意冷落你。” 黛玉叹道：“你们都觉尴尬，我就更甚了。但她当初那么求我，我也不好……” 赵蕊儿从黛玉怀里抬起头，大骂道：“她就是欺负你良善，你不说我也知道她那些手段，都是家里姨娘争宠惯使的。” 第53章 救姻缘 黛玉叹道：“她本性不坏，一时想差了也是有的，以后慢慢的就想通了。 不说她，我们继续说你这婚事。这忠顺亲王确实不是良人，上两任王妃死的不明不白，他还男女不忌，喜欢养些小倌儿伶人，唉，你怎么偏偏被他看上了。” 覃翩翩想起什么，接口道：“前几年我听说你那位衔玉出生的表哥被你舅舅打了一顿，起因好像就是因为勾引了忠顺王爷心爱的一个戏子，叫什么琪官的。” 黛玉无奈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蕊儿姐，你可有什么打算？” 赵蕊儿抹了一把眼睛，恨声道：“能有什么打算？嫁过去各过各的日子呗。不说我了，我总归还在京城，翩翩却要走了。” 黛玉忙问：“翩翩是要嫁到外地么？” 覃翩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京里兵部左侍郎严家嫡长子。只是听父亲说，圣上已经定了严侍郎巡抚云南，出了正月便要上任去了。他作为嫡长子要随行，我们的婚期不得不提前，还有十天我就要出嫁了，这次能出来已是不易。” 黛玉大惊：“这么快！等等，云南不是刚刚平叛么？都说大灾后必有大疫，你这时候过去，可怎么好？” 覃翩翩眼中含泪：“我何尝不知，只是君命难违，他们是必要去的，我一个小女子能怎么样呢？好在这时候天冷，比夏日要好些，随行的还有太医，应该不妨事的。” 赵蕊儿本渐渐收住了眼泪，此时不免物伤其类，又呜呜哭了起来。 黛玉再也忍不住，抱住两个好友，默默垂泪。 悟空本在屋顶炼化太阳之精，突然感应到空中的仙灵之气，便知黛玉又哭了。 他忙跳下屋顶，循着感应找到了新盖的小花房，一把推开了房门。 “怎么了，怎么了？谁惹了你我给你做主！” 屋内正抱成一团痛哭的三人被开门声惊动。 赵蕊儿、覃翩翩回头看到陌生的悟空，惊叫了一声，慌忙想往屏风后面藏。 黛玉想了想，反拉住两人手臂，笑道：“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继兄孙悟空，不算外人。” 两人心下稍安，小声向悟空问好，还是有些不敢抬头。 黛玉冲悟空使了个眼色，悟空勉强向两人拱手作揖：“两位妹子请了。” 赵蕊儿、覃翩翩微微点头，心中却在腹诽：也不知谁大，你就喊人妹子。 互相行完礼，屋内又是一阵无言。 黛玉率先打破僵局，叹息着将两个好友的烦心事与悟空讲了。两女羞的满脸通红，不知黛玉为何和继兄说起这个。 悟空想了想，笑道：“你原来是为了这个哭，这还不简单。” 他看向赵蕊儿，道：“我这里有上中下三个法子，你且选一选。” 不等赵蕊儿回应，悟空继续道：“上策是我偷偷将忠顺王宰了，让他喜事变丧事，你自然不用嫁过去了；中策是我使个戏法，吓吓他，让他主动去你家退婚；下策嘛，或是找人替嫁或是逃婚，我懒得细说。 你要选哪一个？不过事先说好，以现在的风气，你不管怎么选，都要做好嫁不出去的准备。” 赵蕊儿张口结舌，满面震惊，拉住黛玉小声急道：“你这继兄怎么什么都敢说？” 黛玉笑道：“不妨事的。我和你们说过，继兄他在海外学了一身本领。既然他说出口，就是能做到的，蕊儿姐你按照自己的心，选一个。” 赵蕊儿惊疑不定的看看悠哉坐下给自己倒茶的悟空，又看看一脸淡定的黛玉：“你们认真的？刺杀王爷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黛玉心中了然，笑道：“这么说你选上策了？” 赵蕊儿俏皮的翻了个白眼：“有上策，谁会选中策、下策啊？忠顺王死有余辜，只是万一事情败露，到时候就算我承认自己雇凶杀人，也会牵连全家，牵连你们林府。” 说到后面，她的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黛玉拍拍她的手臂，劝道：“姐姐多虑了。” 重新看向悟空，黛玉催促道：“你只说了一半，还有翩翩姐呢。” 悟空笑道：“她这更好办。” 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柄由浮空火焰山融化的神铁重新打造的匕首来。 随手将匕首甩向院中的青石桌面，匕首如刀切豆腐般，将石桌一分为二，最后齐柄没入鹅卵石地面中。 悟空掐了个控物法诀，匕首重新飞回他手中，他示意覃翩翩伸手，覃翩翩尚还处于震惊当中，下意识伸出手来。 悟空用匕首在她指尖轻轻一刺，鲜血刚落在匕首上，就消失不见了。 覃翩翩顾不得斥责悟空无礼，就被这神奇的变化惊呆了：“这匕首会吸人血？！” 悟空一笑，将匕首倒转递给覃翩翩，道：“你肉体凡胎，要驾驭神兵只能用这个笨法子。” 覃翩翩看向黛玉，黛玉冲她鼓励的点了下头，覃翩翩这才抖着手接过了匕首。 匕首入手的瞬间，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覃翩翩试着挥舞了两下，匕首如臂使指。 生平头一次，覃翩翩感觉自己很厉害。 覃翩翩兴奋的把匕首拿给黛玉与赵蕊儿看，赵蕊儿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接。 匕首入手的瞬间，赵蕊儿只觉手上仿佛压了千斤，手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匕首落在地上，直直插入地下数尺。 悟空示意覃翩翩将匕首捡起来，解释道：“这匕首材质特殊，少说也有千斤重，覃小姐若不是将它滴血认主，也是拿不动的。” 覃翩翩挽起袖子，也不嫌泥土脏污，乐呵呵的弯下腰，将匕首挖了出来。 沾着满手泥，覃翩翩哈哈大笑：“这么说，这是个难得的宝贝了。” 悟空淡淡道：“也算不得什么宝贝，我随手捡的。你出门在外，有它防身，等闲宵小伤不得你，不过最好还是学学怎么用匕首，还有，你这身体也太脆了，平日多动动。” 覃翩翩一一应了，又有些过意不去，“无功不受禄，这匕首这么贵重了，我，我收下是不是不太好？” 黛玉知道悟空的性子，见他送的随意，便知这匕首或许算的上神兵，但还入不得他的眼，便劝覃翩翩道：“你我姐妹一场，还不值一柄匕首吗？” 第54章 义结金兰 悟空又从袖子中摸出一袋松子，先抓了一把给黛玉，这才递给覃翩翩，“这是我在极北之地买的，你到了那边不舒服了就吃上几颗，保你身康体健，诸邪不侵。” 覃翩翩愣愣的接过，转头看着黛玉，喃喃道：“玉儿，你说你继兄在海岛学过本事，学的怕不是修仙的本事？” 黛玉笑道：“你就当是这样好了。” 赵蕊儿心中再无迟疑，猛地双膝跪地，向悟空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小女子选上策，恳请仙长出手，小女子下辈子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黛玉忙跑过去拉她起来：“傻姐姐，额头都红了，出去怎么见人？” 说着给她吹了吹，黛玉玩笑道：“你谢他还不如谢我，这人情都是记我头上的。” 赵蕊儿当了真，就要跪下给黛玉磕头，黛玉忙一把拉住，“蕊儿姐，你这一跪，我们姐妹就做不成了。” 赵蕊儿擦了擦眼泪，笑道：“那你要我怎么谢你？” 黛玉道：“山水轮流转，谁知道以后我会不会求到你头上?” 赵蕊儿郑重道：“若真有那一天，我赵蕊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覃翩翩忙道：“我也是，我也是！若是绛珠妹妹能用到我，我一定高高兴兴认认真真的把事情给你办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的。” 悟空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玩笑道：“我看你们干脆义结金兰，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日你们效仿先贤，梅林三结义。” 三女闻言，都有些意动。 悟空搬来了香案，黛玉捧来香炉摆好。三人净了手，将香点燃，郑重的拜了三拜，正式结为了姐妹。 赵蕊儿是大姐，覃翩翩是二姐，黛玉则是小妹。 她们彼此喊了，黛玉指着悟空，笑道：“他是我的继兄，论理也是你们兄长了，你们也喊一句兄长。” 赵蕊儿、覃翩翩自无不应，达者为先嘛！ 两人给悟空见礼，口称兄长。 悟空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出了门，去屋顶继续修炼去了。 赵蕊儿拉着黛玉的手，叹道：“能结识小妹，实在是我的幸运。” 覃翩翩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这里有些晕血，小妹，你看我这手是不是还在渗血？” 黛玉、赵蕊儿忙去看她的手，果见又渗血了，忙拉着她回屋包扎。 赵蕊儿打趣道：“作为一个女孩，你怎么能晕血呢？” 覃翩翩脸红红的道：“可我就是晕血嘛。” 黛玉叹气：“这可糟糕了，那匕首不白给你了吗？” 翩翩愣住：“这可怎么办？” 赵蕊儿出主意道：“要不你克服一下？” 覃翩翩忙问：“这是天生的，怎么克服？” 赵蕊儿道：“说起这个，我可有经验了。以前我一吃花生就皮肤发痒，吃多了还恶心想吐。我娘却坚信吃花生对身体好，非要我吃。于是我就吃啊吃，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覃翩翩缓缓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赵蕊儿看向黛玉，兴冲冲道：“小妹，你家厨房在哪儿？” 黛玉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迟疑道：“这，不太好。” 赵蕊儿道：“有什么不好的。”说着便去拉覃翩翩，“走，二妹，今晚小妹全家吃鸡，就靠你了。” …… 覃翩翩是被她的丫鬟扶着走的，黛玉看着她的背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悟空见她们散了，跳下来随口问：“妹子，今晚吃什么？” 黛玉笑容有些古怪：“今晚吃鸡。” 很快到了十五。 黛玉谢绝了贾母好意，只说要和父亲一起过节，未到荣国府去热闹。 她是个喜静的性子，家里傅秋芳又快生了，因此不曾请戏，只一家人简单吃了饭，用了两个元宵便散了。 悟空却是个极爱热闹的，觉得后花园里的灯再好也比不上外面万家鱼龙来的壮观。 想起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自己出去闲逛，还没有与黛玉一起过，悟空便临时起兴要拉黛玉一起出门看花灯。 黛玉见他这么好兴致，加之自己也有点好奇，便点了头。今夜林如海要陪傅秋芳和两个姨娘，下人们又大多放了假，包括她的贴身丫鬟，因此倒是不担心被发现。 两人依旧变化成了书生孙空、林玉的模样，手拉手溜出了门去。 林府所在这条街达官显贵云集，此刻每家每户都是张灯结彩，将街道照的亮堂堂几如白昼。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听着鞭炮声与欢笑声，时不时相视一笑。 周围明明极热闹，两人的心却都觉得很静。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繁华的商业街上，悟空掏钱买了两个灯笼应景，一个猴子图案的自己提着，一个花草图案的给了黛玉。 街边有表演杂耍的，有说书唱戏的，当然也少不了猜灯谜的。 两人凑趣去猜了几个，赢了些小玩意，随缘散给了穷苦人家的小孩子们。 时间久了，黛玉走的累了，悟空便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黛玉也不推辞，笑眯眯的趴在悟空的背上，双臂揽着他的脖子，笑道：“我们回去么？” 悟空颠了颠，抱怨道：“你也太轻了，得多吃点，白白胖胖的才有福气。” 黛玉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才要白白胖胖的！你还没回我话呢？” 悟空笑道：“我先送你回去。” 黛玉疑惑问：“你要一个人再去逛逛？” 悟空仰头看了下天上的圆月：“难得的好日子，某人也该上路了。” 黛玉知道他说的是要刺杀忠顺王的事，虽知他本事大，还是难免有些担心，嘱咐道：“早些回来，万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悟空笑道：“你放心好了。” 悟空将黛玉悄悄的送回她自己的屋子，嘱咐她早点睡。回身便化成一只飞鸟，消失在了夜空。 一夜辗转。 第二日一早，悟空面色如常的出现在餐桌上，冲黛玉眨了眨眼，黛玉终于放下了心，知道事情成了。 第55章 大圣教剑法 忠顺亲王上元节自缢在自己别院的事一时甚嚣尘上，皇帝震怒，勒令督察院、大理寺、刑部联手彻查。 不过半日，事情便水落石出了。督察院、大理寺、刑部主理此案的官员看着面前的认罪书都有些沉默。 原来，元宵那晚忠顺亲王看上了一个极清隽的小少年，将其强掳到了别院，猴急着要成就好事。 那小少年也没有十分反抗，忠顺亲王很满意他的识相，在他的要求下将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 下人们也习以为常，不曾多想，谁知第二日迟迟不见王爷叫人服侍。 一个平日颇有几分宠爱的小厮壮着胆子敲了敲房门，见门内一直没有反应，便生了疑心。 小厮刚推开房门，就见忠顺亲王只穿着里衣，挂在房梁上，尸体已经僵了。 小厮大惊，忙报给老太妃，老太妃便命人封锁了现场，报了官。 于是，等查案的官员进入案发地，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摆在桌案上忠顺亲王亲笔所写的认罪书。 认罪书中，忠顺亲王将自己生平卖官鬻爵、受贿行贿、抢占良田铺子逼死苦主等等罪行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因为牵连甚广，官员们不敢细查，忙上报皇帝。 皇帝正愁国库空虚呢。 这几年兵戈不断，又连遇水旱蝗灾，国库已经空虚到了老鼠也要流泪的地步。林如海这个户部尚书每每和他哭穷，都搞的他烦躁不堪。 所以，即便忠顺亲王是他的嫡系，他也没手软。 皇帝下令夺了忠顺王府爵位，没收了其家产，只说念在忠顺亲王最终良心未泯，自杀谢罪的份上，饶过了其家人。 除了忠顺王府，涉案的其他几家大多被重拿轻放，只有个别巨富的被抄没了家财，家人或被罢官夺爵或流放充军不一而足。 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过节的气氛荡然无存。 忠顺亲王死了，死的还这么不光彩，与赵蕊儿的婚事按理该作废。偏偏赵蕊儿的生父不知听了谁的挑拨，鬼迷了心窍，非说一女不嫁二夫，要赵蕊儿早日过府，代已故的忠顺亲王尽孝，服侍老太妃。 皇帝心中对忠顺亲王有愧，闻言龙颜大悦，特意赐下了贞洁牌坊，传谕全国，表彰赵家女的忠贞。 赵蕊儿对一心钻营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失望透顶，孤身逃了家，来找黛玉。 覃翩翩听说了好友的遭遇，不顾婚期在即，强闯出府来找黛玉商量对策。 三姐妹在黛玉的房间再次聚首。 覃翩翩看着完好无损的赵蕊儿，喜极而泣：“大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赵蕊儿有些发愁：“我爹娘知道我与你们交好，恐怕很快就要找上门来要人了。” 黛玉出主意：“我家在城外郊区有处田庄，你要不先去那里躲躲？那田庄是新购置的，没几个人知道。” 赵蕊儿迟疑问：“保险吗？” 黛玉道：“只能说暂时藏身还可，之后再见机行事。” 覃翩翩突然道：“不如，你和我去云南。” 赵蕊儿、黛玉齐齐震惊的看向覃翩翩，将覃翩翩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继续将话说了下去。 “我的贴身丫鬟都是家生子，她们从小生长在京城，我也不忍她们因我和亲人分离，所以不会带她们，会另外选几个没有牵绊的。 姐姐可以占用一个名额，暂时委屈下，假扮我的陪嫁丫鬟，随我进入严府。过几天我们一起出发去云南，等到了云南，你就安全了。” 赵蕊儿眼睛越来越亮：“我还从来没出过远门呢，这次一定要去好好饱览下大好河山。” 黛玉看向覃翩翩，笑道：“你这个提议可是说到大姐的心坎了，她平日便喜欢看游记，想到处跑却没什么机会。” 覃翩翩笑道：“若不是有把握，我也不会说出来。” 黛玉想了想，道：“既然你们都要到云南去，我也不能厚此薄彼。” 黛玉打开了窗子，冲房顶呼喊了一声：“兄长！” 悟空翻身下来，“知道了知道了，要防身的兵器是？” 他看向赵蕊儿，问：“你喜欢什么兵器？” 赵蕊儿双眼亮晶晶的：“长剑！仗剑江湖载酒行，多么潇洒。” 悟空有些无语：“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歪的这么严重？长剑没有，我这里只有把短剑。” 他将手伸入衣袖，掏啊掏，掏出一把一尺来长的无鞘短剑，剑身如一汪秋水，泛着森森寒光。 赵蕊儿、覃翩翩都盯着悟空的袖子看，不明白怎么什么都能从里面被掏出来。 悟空弹了下剑身，剑身发出阵阵龙吟，“你要的话，伸出手来。” 赵蕊儿连忙伸出的双手，目光示意悟空快点。 悟空用剑尖在她左手中指刺了个小口，很快完成了滴血认主的程序，这才将短剑抛给她。 赵蕊儿顺着血脉感应，稳稳将剑柄抓住，兴奋的挥了挥。 悟空捂住了眼睛：“罢了，我再教你一套剑法。” 赵蕊儿喜的行了个万福，又觉不对，“我要跪下敬茶吗？” 悟空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收徒弟，你看着。” 他几乎懒得掩饰了，从袖中抽出一把类似的短剑，将昔年游历时看到了一套剑法按照记忆舞了出来。 “你力气不比男子，又没有内力，想来也只有这套剑法适合你了。此剑法是一共九式，全都在乎一个巧字，你看好了。” 随着短剑的舞动，小院中渐渐起了风，裹挟着落叶、残雪，化为了一条杀机四溢的匹练。 匹练如游龙，在悟空手上神剑带动，婉转腾挪。 悟空演练了两遍，回身看向赵蕊儿：“你悟了吗？” 赵蕊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不一招一式的带一带我吗？” 悟空有些无语：“你记住了多少算多少。” 说罢，悟空自顾跃上屋顶打坐去了。 赵蕊儿眼睛湿漉漉的，盯着屋顶的悟空，敢怒不敢言。 黛玉无奈一笑：“招式我记下了，我教你。” 赵蕊儿这才转嗔为喜。 第56章 追杀孙大圣 黛玉看向覃翩翩，“二姐要不要也学？” 覃翩翩连连摇头：“太难了，我跳舞都学不会，用我娘的话来说，就是手脚像是后安上去的。你们就放过我，我看着就好。” 黛玉教了赵蕊儿三天，终于将她教出了点样子，时间也到了覃翩翩出嫁的日子。 赵蕊儿换上丫鬟的装束，又改了眉形，成功混入了陪嫁的丫鬟中，她性格直爽，爱说爱笑，很快与另外三个丫鬟混熟了。 二月初，黛玉送走了两个好友，林府也即将迎来重要时刻：傅秋芳生产在即。 林如海请了京城最富盛名的稳婆，提前住到了府里，又邀了太医院号称妇科圣手的温太医坐镇，府里下人也都是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毕竟，要出生的这个才是林府真正的继承人。 悟空并不关心这个，他依旧照常打坐修炼、炼气存神，这日突然心有所感：他本体出世的日子到了。 悟空于是向黛玉辞行，说要去灵界几天。 黛玉觉得有些奇怪：“你不留下来等木居士出生吗？” 悟空遂将自己偶然听说神瑛侍者养了绛珠草，自己寻绛珠草，神魂意外被吸入三生石，使得天地交感，石中孕育石胎，如今要出世的事大略讲了讲。 黛玉很是为他高兴：“这样的大事我怎能错过，带我一起去！” 悟空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反正这里也用不到你，你也该去确认下那红草到底是不是你的本体。” 两人说好，交代了丫鬟一声便入了太虚幻境。此时林府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吸引住了，两人离开竟没有惹得多大关注。 却说警幻，自从被悟空打成重伤，她便一直躲在家中养伤，这日静极思动，便想出来转转，正好看到一男一女携手走了进来，正是她的“好妹妹”绛珠与大仇人孙悟空。 她下意识隐去了身形，远远坠在两人身后。太虚幻境本就是她的主场，她如今气息又弱，黛玉完全没察觉到，悟空隐约有感觉也没怎么在意，只以为是路过的小鬼。 两人行到迷津，放出通界筏站了上去。 等两人去的远了，警幻才现出身形来，冷笑着喃喃：“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她取出一个海螺，向其中注入法力。里面很快传出一个威严中透着魅惑的女声：“警幻，有何事报我？” 警幻恭敬道：“殿主，我看到通界筏了，在孙悟空与绛珠手上，他们现在正在往灵界去。” “孙悟空？孙悟空！很好，他竟还活着，你怎不早点报我？”女人的声音突然满是杀机。 警幻被吓得瘫软在地，艰难道：“小妖，并不知他是殿主的仇人啊！要是知道，小妖岂敢隐瞒，早就上报了！且小妖被孙悟空打的濒死，与他可谓仇深似海，万没有袒护他的道理，请殿主明察！” 女人，也就是还丹殿主冷哼一声：“念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警幻知道她一言九鼎，心底微松，又将悟空如今的形象细细说了一遍，才试探道：“殿主，那通界筏？” 还丹殿主冷笑道：“本座自会去取。”说罢便断了通讯。 警幻爬起身来，擦了擦额角冷汗，心中暗自纳罕：殿主到处找那通界筏，如今得了消息不说立即去找，反而诘问我孙悟空之事，这是何等大仇？ 罢了，且看他们神仙打架，我这小鬼还是躲远一点。 在还丹殿主欲来追杀之际，悟空领着黛玉，站在了挂满红绸的三生石旁。 悟空撤去禁制，指着一个向阳的角落，笑道：“那应该就是你的本体绛珠草了。” 黛玉依言向那处看去，这才发现那几乎与红绸融为一体的奇特植物。 她好奇的走上前，用手轻触红翡般晶莹的叶片，一股异常浓烈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仿佛这不是一棵植物，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悟空闭目感应了下石内情况，匆匆交代道：“我的本体出世在即，说不得要渡一渡雷劫。你将你的本体挖了带远些，等我去找你。”说完便神魂出窍投进入了三生石内。 黛玉知道时间紧急，忙蹲下开始挖草。 明明几乎与三生石等高的绛珠草，根系却浅的厉害，黛玉抚摸着那短短的根茎怔怔出神，总觉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自从观想了上古妖文，黛玉脑海里便总会断断续续的想起些云山雾罩般的往事，只是一直不能连续起来。 如今见了自己的本体，那些被封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便蠢蠢欲动，仿佛随时能破封而出。 天空已经聚起了乌云，黛玉顾不得多想，小心理好绛珠草的藤蔓枝丫，抱起它便向着灵河的上游跑去。 跑了不知多久，黛玉迎面撞见了一个墨绿色衣裙的绝色女子，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碧涛殿殿主还丹。 “小妖，你可有看到一个黄发金瞳的少年？” 黛玉心头一动，却强自镇定道：“不曾见到。” 还丹盯着黛玉的脸：“本座似乎见过你。” 黛玉笑道：“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还丹皱了皱她好看的眉，笃定道：“本座绝对在哪里看到过你，你抱着你的本体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黛玉微讶：“大人怎么看出来这是我的本体的？” 还丹嗤笑道：“你这小妖，好没常识，你和这植物气息同源，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不说了，本座还要去找人。” 说到找人，她的语气变的阴森森的，满是切骨的恨意。 黛玉见她就要往悟空出世的地方去，心头一急，忙唤道：“大人请稍等！” 还丹转身，不耐烦道：“唤本座何事？” 黛玉道：“我刚刚想起，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个少年。大人为何要找他？是他得罪了大人吗？” 还丹眼神一厉，一步步向黛玉走来：“你真的见过这人？” 黛玉被她散发出的威压压得险些站立不稳，下意识退后两步，艰难道：“我总要问个清楚，不能平白害了他性命。” 还丹发出哈的一声笑：“念在你与本座都是草木之妖的份上，本座就告诉你。” 这件事憋在心里太久，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第57章 三生石身出世 “那是一千一百三十四年前的事了，我好好的长在主人家里，他跑来偷我的果子吃，被看守的童儿骂了几句，他就恼了，推倒了树身，断了我的仙根！ 我本以为他死在了大劫中，谁知，哈，苍天有眼，让本座能亲手报此深仇大恨！丫头，说，你到底在哪里看到过他？” 黛玉心中暗忖：如此大仇，看来是调解不了了。 悟空一千多年前推倒过的树，似乎只有镇元大仙五庄观的人参果树，外人来看的话，被六耳猕猴推倒的荆棘岭木仙庵的松、柏、桧也可以算上。 还丹，草还丹！ 黛玉心头巨震，只是人有亲疏远近，悟空出世在即，不能打扰，她必须阻止还丹过去。 黛玉做出气愤的模样，假意附和道：“既是这样，那大人找他报仇确实应该。我在城里见过他，他当时正往北飞去，大约是要去冬城。” 还丹盯着黛玉的眼睛，眼内波光流转，仿佛勾魂摄魄：“你说的可是真的？” 黛玉呆呆道：“真的。” 还丹这才信了，却不知她的摄魂大法对黛玉本就效果有限，如今黛玉的灵识经过上古妖文的锻炼，越发不被影响。 还丹走后，黛玉才擦了一把额角冷汗，望着远处还在汇聚的乌云，黛玉心内祈祷：千万不要把还丹殿主再引回来。 此时悟空元神合一，正在努力打破石衣的束缚。 这石衣，是天地交感之际自然生成的，不到出世的时间，任悟空怎么攻击都如流水般不着力。 这次，也许是感应到里面的生灵已经发育完全，到了该出世的时间，石衣在悟空的全力一撕下，终于出现了个小口子。 悟空大喜，歇了口气，再次用力将口子撕的更大，等终于能容一人通过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悟空顺利出了石衣，哈哈大笑着撞破三生石，飞身而出。 不等悟空落地，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霆已经当头劈下。 悟空被劈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头长及脚踝的苍青色头发顿时成了舞动的海草。 扒拉开遮挡视线的长发，悟空抬头看天，只见天空如同浓黑的墨汁一样，里面隐隐约约有各色雷光闪烁，这场面多么眼熟啊！ 不等悟空爬起来，一道又一道雷霆接连劈下，悟空抹了一把脸，只觉浑身酥酥麻麻的。 他尚未意识到危险来临，还乐呵的想：这次还挺轻松，就当锻体了罢。 一道，两道，三道……九九八十一道！ 悟空数着，觉得这次雷劫还挺快的，正想站起身来，却发现天空根本没有放晴的意思，周围还更暗了几分。 果然，不多时，一道黑色雷霆携带者恐怖的毁灭之力，轰然劈了下来。 悟空被劈的吐出了一口血，忙运转功法护住周身。 “贼老天，你有完没完！” 回应他的，是更急更猛更强的一道雷。 悟空已经不记得到底被劈了多少道，劈到最后，雷劫已经不止有毁灭一种力量，还夹杂着星辰日月的伟力，一副不把悟空劈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悟空抵抗的越来越艰难，金色的血液湿透了脚下的大地，又被再一次的雷劫轰干。 如此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临近的人与妖，其中有不少好奇心强的跑去附近围观悟空渡劫。 还丹正欲按照黛玉的指点，去北方追杀悟空，感应到如此惊天动地的雷劫，心中起疑，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飞身向雷劫起处赶了过去。 此时为了全力抵抗雷劫，墨猴化身已经被悟空收入乾坤戒，是以还丹并未认出他的身份，只静静站在雷劫范围外观察。 她的脸上神色有些阴晴不定，暗自思量：这么大的阵势，莫不是千年前哪个没死透的老怪物重修？灵界这么小，有她和杨戬已经够挤了，哪里还能再多一个？ 还丹心中杀意翻涌，又见悟空已经被劈的不成人形，暗自盘算：或许不用自己出手，这人便会陨落在雷劫之下。 远处的黛玉被这接连不断的雷声弄的心中焦虑难言，最终她咬咬牙，抱着绛珠草又跑了回去。 众人的目光都被渡劫的悟空吸引了，少数几个注意到黛玉的也不在意，贸然闯入他人雷劫范围，被劈死也是活该。 还丹也看到了黛玉，她想这小妖虽然呆呆的，好歹给自己提供过孙悟空线索，就这么死了有点冤枉，便提醒道：“你这小妖，不知道别人渡劫时要离得远些么？” 黛玉猛地看见还丹，心中一沉，反而冷静了下来，“大人可知，为何他的天劫这么凶险？” 还丹挑眉：“你认识这渡劫的老怪？” 黛玉道：“可能是家里的一个长辈，还请大人开恩帮小妖解惑。” 还丹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座观他修为已经是地仙巅峰。这雷劫却是从化形劫开始的，他应该是夺舍了什么了不得的躯壳重修的对？” 见黛玉一副默认的样子，还丹呵的一声冷笑：“真不知道他运气是好还是坏，他夺舍的这个躯壳资质太好，出世就要渡地仙升天仙的雷劫，再加上化形天劫，人仙劫，地仙劫，种种雷劫碰在了一起，不过强成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奇怪，莫不是前世造业太多，被天道记恨了？” 黛玉的心沉到了谷底：“多谢大人解惑，小妖感激不尽。” 说着深深一躬，然后毅然向着雷劫中心跑去。 还丹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又是一道恐怖的雷劫劈下，悟空终于撑不住躺倒在地，他恍惚的想：自己莫不是要交代在雷劫下了？自己不该把黛玉带过来的，她应该能自己回去的？ 眼前似乎有七彩光芒闪现，赫然又是一种新的雷劫，这雷劫单是威压就让他爬不起来，悟空心中明悟：这道劫他大抵是渡不过去了。 身上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住了，悟空勉力用流着血的眼睛去瞧，顿时大惊：“黛玉丫头，你怎么跑过来了，快走开！” 黛玉摇头，泪水顺着她摇头的动作，洒落在悟空伤痕累累的身上，烫的悟空仿佛神魂都在燃烧。 第58章 特殊的黛玉 “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如今也帮你一次，你就吃些亏。” 悟空想推开她，无奈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得求助围观的众人：“哪位大哥大姐，帮忙把这傻姑娘拉开。” 周围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还丹笑道：“她愿意陪你死，是你的造化，我们拉开她作甚？” 有男声附和道：“就是，美女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兄弟走好！” 也有心软的，一个小花妖怯怯道：“我倒是想帮你，可是我怕被劈。” 说了这么久的话，悟空渐渐感觉到不对：这雷劫怎么还没落下来？ 他轻轻推了推黛玉，轻声道：“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你扶我起来。” 黛玉微愣，随即擦了把眼泪，艰难的将他上半身扶了起来，悟空勉强摆出盘坐的姿势，在破破烂烂的经脉中，艰难运转起功法疗伤。 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围观众人见雷劫始终引而不发，失了耐心，陆陆续续离开了好些。 还丹好几次想直接出手干掉悟空，又担心雷劫劈不到正主，拿她这个插手的撒气，最终决定继续观望一下。 三天后，悟空终于睁开了眼睛，伤势也好了五成。 悟空侧头看向黛玉，想劝她躲开些他好继续渡劫，就见黛玉正抱着绛珠草靠在他肩上怔怔出神。 悟空抬头看天，雷劫还是老样子，欲落不落的，便也不急着赶她走了：“你可知道过了多少道雷了？” 黛玉回过神，道：“按照每组九九之数，我数着过了八组了，现在是第九组，过了八十道雷了。” 她抬头看着顶上劫云，“我常听说九为数之极，天道再怎么不待见你，也不会一直劈下去的，接下来的应该是最后一道了。” 悟空心中苦笑：这最后一道，也是最强的一道啊。他面上却笑道：“借你吉言。对了，你刚刚在想什么？” 黛玉沉默了下，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我当初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真身掉进了六道轮回，并不是真灵转世投胎。” 她伸出葱白的玉手，心念微动，指尖顿时化为了白嫩的参须，“你看。” 悟空摸摸参须，又看向她怀里抱着的气息同源的绛珠草，有些疑惑：“那这草到底是不是你的本体？” 黛玉摇摇头，又点点头：“严格说来，这是我本体的一部分。我当年化形出了岔子，只地下的人形根茎化成了人形，上面还是草木的样子。” 黛玉转头看向悟空，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笨？” 悟空笑着揉乱她的双丫髻，“傻丫头，你这分明是天大的造化。你看木居士他们，受困于本体，出个远门都要思量再三，哪里像你一样可以到处跑，甚至跑到人间投了胎？你怎么会认为是自己笨？哈哈，你简直笑死我了。” 黛玉鼓了鼓脸颊，气的转回头不看他了。 悟空笑了好一会儿，见她真的有些恼了，忙掰过她的脸，道：“好妹妹，是我错了，不该拿你取笑。咱们说点正经的，你既然是真身下界投胎的，那么就应该能与这另一半本体融合为一。” 黛玉为难道：“你有所不知，我自化形后，便不能与地上这部分合为一体了，如今经过了六道轮回的洗礼……恐怕更难。” 悟空想了想道：“怕是当初你被养的太糟，营养跟不上才只根茎化了形，如今你看这上半部分油光水滑的，你再试试，说不定就成了。” 黛玉噗的一声笑：“哪有用油光水滑来形容植物的？罢了，我就再试一次。” 不过在尝试之前，黛玉仿佛不经意的瞟过远处的还丹，用口型提醒道：你多加小心。 悟空微微点头。 黛玉这才闭上眼睛，开始全力感应躯体。 悟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只过了盏茶功夫，黛玉身前的绛珠草开始发光，光芒越来越盛，最后整株草化为了耀眼的红芒融入了黛玉的身体中。 黛玉单薄的躯体在红芒的映衬下，竟显出几分圣洁与威严。 红芒内敛，黛玉睁开了眼睛，冲悟空甜甜一笑：“我成功了！” 悟空的心突然跳的好快。他顺从本心的上前给了女孩一个拥抱，又拉住她的手笑眯眯道：“恭喜你。好了，你走，我要继续渡劫了。” 黛玉感到袖子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她有些迟疑：“我看这雷劫还没落下的意思，我再多陪你一会儿？” 悟空突然向她传音道：“你不走，雷劫怎么落下？傻丫头快走，等别人反应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传音中满是关切，他嘴上则不耐烦道：“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要让我浪费法力护着，赶紧走。回去！等我。”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格外小声，仿佛化在了空气里。 黛玉掩住眼底的惊骇，张了张嘴，却在悟空的瞪视下什么也没说，最终只垂了头，装作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见她走远，悟空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突然勾唇一笑，看向远处的还丹：“你是想杀我么？” 还丹见他挑破自己意图，同样勾唇一笑：“是又如何？” 悟空仰天大笑，突然一个筋斗翻到还丹身前，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那便一起死！” 还丹瞳孔猛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目眦欲裂：“孙悟空？！”这熟悉的动作，分明是驾筋斗云的样子！ 不等悟空回答，已经等候多时的最后一道神雷携带着湮灭一切的伟力，轰然砸下，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随即燃起了通天的火海。一个万万丈高几乎要顶破苍穹的巨大树影在火海中扭曲挣扎，寸寸崩碎。木块、灰烬飘飘荡荡千万里，春城若不是有结界守护，也会被掩在灰烬之下。 相比这巨大的声势，巴掌大的一小团，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静静的躺在那里，静静的被埋葬。 …… 第59章 金蝉脱壳 黛玉终于远离了众人视线，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将袖子中的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乾坤戒和通界筏。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眼底泪意，强迫自己去思考悟空临别时候的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何要将乾坤戒和通界筏都给自己。 强烈的悲伤冲破了最后的一层胎中之谜，她全想起来了。 每个妖精化形都会有化形劫，每百年还有寿元劫，而自己不但化形时没有雷劫，五百年里也没有经过任何雷劫。 她向神瑛侍者提过这事，神瑛侍者说会帮她询问赤霞宫宫主。 后来，赤霞宫宫主亲自接见了她，说这是正常的，让自己别多想。 如今看来，恐怕自己身上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当年，神瑛侍者突然要下界渡劫，自己的几个好友或旁敲侧击，或直言不讳，说她欠了灌溉之恩未还，何不趁此机会了了这段因果？ 她确实记得自己还未化形的日子，神瑛侍者常来浇水，虽然每次他浇完水自己都要难受一阵，但到底是人家的心意，自己不能有恩不还，于是就同意了朋友们的提议，打算跟着下界，用一辈子的眼泪还他。 当她真的站在六道轮回盘前时，她却突然有些迟疑：这样真的能还掉灌溉之恩吗？ 宋帝王催促她快点，免得误了时辰。好友警幻也催她快点将真灵投入进去，说定会好好照看她的本体，让她放心。 她刚要真灵出窍，不妨后方大力传来，她一头栽倒，掉进了人道中。 当时警幻在她旁边，只有宋帝王站在她身后，他为什么要暗算她一个小小草木妖？ 想的头痛欲裂，黛玉只得将前世种种暂且丢开，回到惨淡的现实：悟空是没把握渡过最后一道雷劫，所以将宝物都留给了自己吗？ 可是他明明让自己等他的！ 黛玉试图安慰自己：堂堂齐天大圣，有通天彻地移山填海之能，怎么可能憋屈的死在区区雷劫下？ 只是，旁边还有一个与他有深仇大恨的还丹殿主虎视眈眈，自己在她眼皮底下不敢与悟空明说，只眼神示意悟空注意提防，悟空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明白了又能如何呢？ 黛玉第一次对力量升起了渴望。 她若足够的强，哪里还用操心这，操心那！ 眼泪在眼眶打转，却最终未曾落下。 此时，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心中猛地一悸，黛玉抬头看向天空。 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声音，极大又极小。黛玉怔怔的盯着火红一片，正在燃烧的天空，那接天连地的树影，是还丹殿主……吗？ 黛玉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事情或许有了转机？ 她将戒指戴好，紧握着通界筏，心中踌躇不定：悟空让自己回去，应该是要自己回林府去，可是自己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黛玉咬了咬牙，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套悟空的衣服换上，将头发梳成个马尾，首饰都收了起来，最后在灵河里洗了把脸，对着河中自己的倒影端详： 眉毛有些淡，一会儿要找黑灰描一描化成剑眉，嘴唇有些红，要找些青草嚼一嚼，弄些汁液中和下唇色，这样不仔细看，应该认不出自己是女子了。 黛玉改装完毕，顶着漫天的飞灰混进了城，挑了个小客栈住了进去，每日深居简出，只盯着红通通的天焦急等待着。 偶尔黛玉下来走动，听周围人议论纷纷说好什么太惨了，都烧成灰了云云，她心里就更焦虑了。 过了整整十日，天空终于恢复了正常，黛玉迫不及待往城外跑。 她刚出了客栈，就觉往来行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还不时指指点点。 黛玉留神细听才知城主府张贴榜文，要找城主逃家的爱妾。 她心里一咯噔：怎么这么巧？ 黛玉看向道路两侧，不远处有一个花草摊子，黛玉走过去挑了几枝洁白的茉莉，在要结账的时候，不解的问了摊主一句：“婶子，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在看我？” 大婶上下打量她，突然意味深长道：“姑娘，这个时候你打扮成这样，十分可疑啊！” 黛玉心中一沉，面上却大大方方道：“出门在外，男装方便些嘛，你们就是因为我女扮男装才看我的？” 大婶及周围人都惊疑不定的看向黛玉，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说出来了。 大婶不确定的问：“你真的不是城主那个逃家的爱妾？” 黛玉嗤的一笑，故意大声道：“我们女妖精不比凡女，不依附男人照样活得好好的，干嘛想不开给人做妾？” 大婶心中稍稍消去了几分怀疑，她调笑道：“姑娘的意思是以后不打算嫁人？” 黛玉昂着头，背着手，傲娇道：“如果没有一个盖世英雄驾着七彩祥云来求娶我，我就不嫁。” 周围人顿时都乐了，大婶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梦，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黛玉哼道：“我不管。对了婶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我不是男人的？” 大婶笑道：“你还是太嫩了。你脸上胸前虽都注意到了，甚至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都和男人别无二致，只有一点，哪个男妖精像你这样香？你怕不是个正逢花期的花妖？” 黛玉脸一红，她虽不是花妖却真的在开花，她自己没闻到什么味道，所以忽略了。 黛玉有些好奇：“我很香吗？是什么香？” 大婶想了想，笑道：“很好闻的一种香，有些像兰草香，清清冷冷的，不过更好闻些。”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这香吸多了都要上瘾，你在我这里站了这么会儿，我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姑娘，你实话告诉婶子，你是什么花妖？” 黛玉笑道：“你不是猜出来了吗？我就是一株兰草化的形，只不过是比较少见的品种。” 黛玉多给了大婶几枚灵石，装作有些苦恼的问：“婶子，你可有什么办法帮我盖住这香？女扮男装本就是为了方便，如今反而更麻烦了，你说这城主的小妾，干嘛想不开要逃家啊！” 第60章 石珠 大婶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弄点臭的东西在身上遮一遮不就好了。” 黛玉寻思半晌，谢过热心的大婶，转身买了两盒臭豆腐，这下盯着她看的人总算少了。 她迈着四方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臭豆腐，往城门走去。 城门处，粘贴了城主的逃妾画像，黛玉假装好奇凑过去看，果然是自己，衣服发饰都和那天的分毫不差。 黛玉若无其事的退出围观人群，开始排队出城。 城门官检查的很严格，但凡稍微有点像黛玉的女子都被拦了下来，轮到黛玉时，城门官皱眉，上下打量她，“你是春城本地妖吗？出城去做什么？” 黛玉陪笑道：“大人，我是乡下来的，前些天进城看望姑母，今儿要回家了。” 碧涛殿辖下虽说只有春夏秋冬四座主城，每座主城外还有若干小城、村镇等拱卫，因此她便给自己编了这么个身份。 城门官道：“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和那画像像了六七分，你先站到那边儿去，等下验明身份再放你出城。” 黛玉心中暗自焦急，左手拇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乾坤戒，心念电转，借着袖子的遮挡拿出一大袋灵石来。 黛玉装作不解的凑近了城门官，问：“大人说的是哪儿？” 城门官不耐烦的指着十丈外道：“就是那边那个棚子下面。” 黛玉央求道：“求大人带我过去，我胆子小，那边那人长得太凶了，我怕他打我。” 城门官被她缠着，却神奇的不想发火，他甚至有些心猿意马，暗暗怀疑自己单身到现在还没恋爱的冲动，莫不是弯的？ 他心绪复杂的和自己的同僚说了一声，转身带黛玉过去。 黛玉忙快走两步，赶上城门官的步子，借着两人身体的遮挡将灵石袋递给他，目露祈求：“求大人通融通融，我祖母今天八百岁寿诞，我要是赶不回去，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城门官心中一软，再看看满满一大袋灵石，他立即笑了：“你早说啊，这个容易。” 说着，他复又带着黛玉走回了城门处，和同僚耳语几句，两人脸上都挂上了心照不宣的笑。 城门官冲黛玉摆手道：“既然查明了没问题，你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黛玉冲两人拱手道谢，这才出了城门。 循着记忆，黛玉找到了当初悟空渡劫的地方，只见到处都是枯焦的木屑、飞舞的烟尘，哪里有半个人影。 黛玉用棉布捂遮住口鼻，在废墟中翻找了半天无果，只得另寻它法。 黛玉没有别的妖精的强悍的体魄，也不能吸收日精月华修炼，但她也不是毫无手段。 黛玉从有灵识开始，便觉醒了遁地的天赋神通。她可以在地底深处自由行走，甚至比地面还要快。 这项神通用来在地下找人是再合适不过的，只不过她受十几年的凡人记忆干扰，一时忘记了这茬儿。 黛玉心念一动，身体顿时从地面消失，进入了地底深处。神奇的是，她竟觉如鱼儿入水一般，丝毫不觉憋闷，四处都可畅游无阻。 黛玉一寸寸在地下搜索着，不放过任何可疑物品，累了饿了就稍微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然后再找。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终于，一团小小的黑黑的物体被她的感应捕获。 黛玉只觉心脏简直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她颤抖着，向那团东西伸出了手。 回到地面，黛玉看清了手上焦黑的一小团，整个人无力的委顿在地。 怎么会这样！ 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落在那小小的躯壳上面，却再也无法融入。 不知哭了多久，周围已从白天转为了黑夜，黛玉的眼睛再也不能落不下一滴泪。 她也不起来，摸索着用手在地上挖坑，保养的很好的指甲生生折断，鲜血混着泥土，将一双纤纤玉手弄的不堪入目。而黛玉恍若未觉，依旧在努力挖着。 足足挖了三尺深，黛玉从乾坤戒里面取出自己换下的小衣，将小墨猴放在了上面。 一弯残月高高挂着，柔和的月辉静静的照在小墨猴焦黑的躯体上，朦胧中黛玉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天下午，自己的好朋友空空走了，悟空哥哥却来了，如今悟空哥哥也走了…… 黛玉现出本体，将顶端鹅黄色的小花掐了下来，如今，悟空哥哥已死，她这情也该断了。 将小花放在小墨猴的身边，黛玉踉跄着爬起身来，用乾坤戒内的水将手洗净，又用细布一点点擦干。 洗干净的手，握着一枚小小的玉梳，一点一点给小墨猴梳理着焦黑的毛发。 其实，哪里还有毛发呢？她只不过想尽自己所能，让悟空走的体面些罢了。 小墨猴是那么小，小的能被文人墨客养在笔筒里，所以又被称为笔猴。 黛玉在它小小的躯体上寸寸梳过，突然一顿，这触感…… 借着淡淡的月光，黛玉强睁着肿胀干涩的双眼，仔细打量着小墨猴的口腔两侧，确实是鼓鼓的，手指摸上去也硬硬的。 黛玉心中一动，她记得《西游记》中，当年悟空拜师学艺，菩提祖师说猴子比人少腮，悟空回说自己虽然少腮，却多了素袋。 这素袋，应该就是这个位置，也不知里面有着什么东西。 黛玉一手轻轻掰开小墨猴的嘴，一手从它两颊向中间挤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突然从墨猴大张的嘴里掉了出来。 黛玉手忙脚乱的捡起来，借着月光看去，却是一颗苍青色的石头珠子。 黛玉用力眨了眨眼，将珠子举在眼前细看，只觉这珠子仿佛有某种魔力，让她的心越跳越快，目光都难以移动。 长时间不眨眼，黛玉本就干涩肿胀的眼睛再也撑不住，剧烈刺痛了起来。 黛玉被这刺痛唤回了神，她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也终于看清了这珠子的殊异，它不止引人注目，它还能吸收月华。 皎皎月华仿佛百川归海、乳燕投林，不间断的消失在石珠内。 在黛玉看不到的地方，她先前哭出来的无数仙灵之气也纷纷往石珠中钻去。 第61章 回返人间 黛玉捧着珠子，满含期待的，直直看了一个晚上。 当朝阳初升的时候，天际的一抹紫意投入了石珠内，黛玉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石珠内盘坐着。 下一秒，石珠便敛尽了光华，黛玉再看去时，哪还有什么人影，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青石模样。 黛玉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 她将小墨猴的躯体连同小花一起用小衣裹好，葬进了挖好的坑内。 “悟空哥哥，我将你的这具躯体暂时留在这里，如果我未死，你也未死，我们再一起带它回家。” 黛玉起身，将石珠贴着心口放好，决然朝迷津河走去。 如今灵河通往人间界的几个空间节点都被春城城主派重兵把守住了，她要想回家，只能靠自己渡过迷津，再借道太虚幻境，想办法回返人间。 到了迷津，黛玉等到四下无人，这才将通界筏往河中一抛，同时念动咒语。 这咒语还是岳飞教给悟空的时候，她无意记住的，也幸好记住了。 小木筏在落水瞬间变大，黛玉颤颤巍巍的踩上去，想起以往都可以扶着悟空，这次却只有自己一个，不由的心酸的又想哭了。 木筏下，夜叉、海鬼不断的发出咆哮，时不时跃出，又被木筏自带的规则隔开。 黛玉紧紧咬着嘴唇，奋力划动船桨，木筏在原地打了个转，差点翻了。 黛玉无助的跪趴在木筏上，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摸了摸胸口的石珠，黛玉很快爬了起来，回想着悟空是怎么一个人划船的，她又一次拿起了船桨。 磕磕绊绊，黛玉总算在天黑前划到了对岸。 将通界筏收好，黛玉一身狼狈的进入了烟雾飘渺的太虚幻境。 她转世前与警幻关系不错，可一则悟空差点把警幻打死，保不准警幻会报复到她头上，二则，种种迹象都指明，警幻在谋划着什么。她若找警幻帮忙，后果着实难料，不过，如今似乎别无选择了。 打定了主意，黛玉试探着运用土遁神通，幸而可用。于是她遁入地底，按照记忆摸向警幻所居的千幻楼。 此时千幻楼内，灯火通明。 彩袖蹁跹，歌尽桃花，豪宴正当时。 主位坐的是一僧一道，僧人脸庞饱满，大耳垂肩，穿一袭雪白僧袍纤尘不染，道人头戴通天冠，清瘦矍铄，宽袍广袖超凡脱俗。 警幻侍立一旁，时不时的给两人斟酒布菜。 黛玉土遁出来的时候，正听到警幻邀功般的道：“这孙悟空也不知怎的得罪了还丹殿主，此刻估计尸首都凉透了。” 僧人笑道：“你不知那还丹真身，正是长于五庄观的那棵人参果树。当初西游取经时，孙悟空不止偷吃了她的果子，还断了她的仙根。虽然后来人参果树被南海观世音菩萨治好了，到底大伤了元气。她不记恨那猴子才怪。” 道人道：“本尊倒是觉得那猴子没那么容易死，他身上的地道气运一日未散干净，本尊一日不踏实。” 警幻谄笑道：“如今那孙猴子撑死了地仙巅峰修为，那还丹殿主可是在天仙巅峰困了几百年了，杀他还不易如反掌？我又将他的长相、行踪一一告诉了还丹殿主，他绝逃不掉的。” 黛玉听到这里，心神巨震，慌乱下泄露出了一丝气息。 僧道同时转头看向窗外：“什么人？” 黛玉忙遁入地底，慌不择路下竟逃到了迷津边上。 眼前无路，后有追兵。黛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了悟空和她说的地藏王菩萨身化迷津的事。 牙一咬，黛玉对着汹涌的迷津跪下，拜道：“小女子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继妹林黛玉，如今落难到此，求地藏王菩萨开恩，救我一救。他日我和兄长若有实力，定会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波浪突然停顿了一瞬，黛玉眼前的河水形成了一个漩涡，隐隐透着金光。 远方似乎传来说话的声音：“那边怎么有光？走，过去看看！” 黛玉擦了把脸，再次拜谢过地藏王菩萨，毅然纵身跃进了旋涡中。 黛玉再睁开眼时，竟已来到了林府门前。 门房老张刚吃完晚饭，有些犯困，正打哈欠呢，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老张吓了一跳：“什么人？” 黛玉眼中酸涩：“张叔，你认不出我了？” 老张听出是小姐的声音，只是眼前明明是一个浑身狼狈男子啊。 他揉了揉有些昏花的老眼，猛地发出一声惊呼：“小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你的丫鬟呢？老爷不是说你去亲戚家了吗怎么自个儿回来了？” 黛玉道：“一言难尽，我父亲在吗？” 老张连连点头：“在的在的，瞧我这絮叨的毛病又犯了，大小姐快进来。” 黛玉径直进了后院。 丫鬟牡丹、幽兰、雪雁闻听小姐回来了忙跑来迎接，见了黛玉的装扮都是一愣，牡丹更是发出一声尖叫：“小姐，你从哪里弄的这么一身泥水！” 黛玉苦笑：“别问了，我要沐浴。” 三大丫鬟忙应了一声，然后各自忙开。 牡丹跑去厨房要水，幽兰跑去准备沐浴用品，雪雁则去翻找换洗的衣物。 一个时辰后，黛玉终于洗去一身狼狈，换上家常衣衫歪在床头，幽兰站在她身后给她擦干头发。 牡丹蹲坐在黛玉身前，给她的红肿的手腕、起泡的手掌、以及血肉模糊的指尖上药，心疼的落泪：“小姐也应该爱惜下自身才是，这么多的伤，一定很疼！” 黛玉淡淡道：“还好，不是很疼。” 牡丹见黛玉不是很想说这个，便重找了个话题，她笑道：“告诉小姐一个好消息，半月前老爷得了个大胖小子，你有弟弟了。” 雪雁笑着接话：“这小少爷可不一般呢。太太生产那天，满院都是松香，我们都闻到了。” 黛玉点头附和：“这么说来，确实很不一般。” 牡丹道：“说来也巧，小少爷和小姐的生日就差三天，小姐，今年可是你的及笄之年，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在亲戚家过呢？” 第62章 黛玉病倒 雪雁咋呼呼问：“对了，孙少爷呢？怎么没和小姐一起回来？” 黛玉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他不会回来了。” 雪雁不解：“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因为我们府上有了正宗的嫡亲少爷，他不好意思回来了？” 黛玉冷笑：“你刚刚都叫回孙少爷了，可见他担心的也没错。” 雪雁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黛玉指向门口。 或许雪雁真的没这个意思，但黛玉现在不想分辨。 雪雁咬了咬唇，有些委屈的退了出去。 幽兰停下给黛玉擦头发的动作，轻声细语的问：“小姐，奴婢虽和大少爷接触不多，也知道他不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黛玉眼圈一红，正要答话，门外传来了林如海的声音：“玉儿，为父进来了？” 黛玉忙起身相迎：“爹爹进来。” 林如海推门进来，正要关心女儿几句，就觉女儿神情不对，“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伤心了，爹爹为你做主！” 黛玉看向牡丹、幽兰：“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退下。” 两个丫鬟向父女二人行了个礼，这才退了出去。 林如海终于反应了过来哪里不对了：“你自己回来的？孙兄呢？他没一起回来？” 黛玉眼眶通红，嘴上却轻描淡写道：“他出了意外，应该，回不来了。” 林如海震惊的看向女儿，想要不信，却又见她脸色憔悴，眼睛红肿，下面一团青黑，一看就是哭了许久，也许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到底父爱压过了好奇，他叹了口气，试图安慰女儿：“他那么大本事，兴许，可能没事呢？这些神仙妖怪，手段哪里是我们凡人知道的？你呀，放宽心。” 黛玉勉强笑笑：“希望如此。” 送走了林如海走，黛玉吩咐院里的粗使婆子搬了梯子过来，在下人们的劝阻声中爬上了房顶。 黛玉从怀里掏出石珠，石珠却并未如前夜那般发亮。黛玉有些茫然的举头，目光在无垠的星空逡巡，半日却寻不到月亮的影子。 下方的牡丹从她望天的动作猜出了一二，喊道：“小姐，今儿三十，看不到月亮的。” 是了，今夜是二月的最后一天。 黛玉眼前发黑，身子摇晃了下，吓的下方的几人发出一阵尖叫。 “小姐，小心啊！” “小姐，快下来！” 在栽倒的前一秒，黛玉扶住了屋脊上的神兽，成功稳住了身形。犹豫了下，黛玉有些不舍的将石珠留在了房顶最高处。 她还记得朝阳初升时，投入石珠的那一抹紫气，只是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早上很难爬起来，所以只得委屈悟空宿在屋顶了。 黛玉慢慢爬了下来，在牡丹的唠叨声中上了床，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黛玉病倒了，高烧不退。 林如海得到消息，忙派人去请上次给黛玉看诊过的大夫。 这大夫姓刘，虽说只是个民间大夫，治病理念却和悟空不谋而合，黛玉也很相信他，专门指定要他看诊。 刘大夫隔着丝帕给黛玉诊了脉，又请丫鬟拉起帘子看了看黛玉面色，这才走到外屋对林如海道：“林小姐这是连日劳累，忧思过度，昨儿又吹了风，这才引起了高热。这病发出来也是好事。” 走到桌旁，笔墨早就备好了。 刘大夫提笔：“我先给开两剂药松散松散，林老爷也可让丫鬟用烈酒给林小姐擦擦身，尤其是额头、腋下、脚底、手心等处。另外，林小姐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吃东西，千万要让她注意饮食，别把肠胃熬坏了。” 林如海听得心头沉重，一一应了，亲自送刘大夫离开后，将注意事项再三同丫鬟说了，又好好安慰了黛玉几句，这才离开。 黛玉这一病来势汹汹，断断续续旬月方痊愈。 令服侍她的丫鬟费解的是，黛玉刚好些，便有了个晚间去屋顶看月亮看星星的奇怪习惯，还常常一坐就是小半日。 林如海得知后，担心她的病势加重，命人藏了梯子，可不论他们怎么藏，最后总会被黛玉找到，最后林如海急了，干脆烧了梯子。 黛玉终于不再找梯子了，她学会了爬墙。 林如海觉得奇怪，干脆自己也爬上了屋顶，却一无所获。他只能理解为女儿心情苦闷，想要发泄一二，便由她去了。 期间贾宝玉来探望过一次，他得知了黛玉这病是因悟空失踪而起的后，有些不高兴。 不知为何，贾宝玉从心底讨厌、排斥悟空，明明悟空这具化身的长相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却生不出半点交好的心思。 他心口发堵，随便安慰了黛玉两句后便走了。 贾宝玉来探病的第二日，薛宝钗也来了，她是代表贾府众姐妹来探望黛玉的。 从薛宝钗的口中，黛玉才知王熙凤忙完年事后便小产了，如今在养病，王夫人精力不济，荣府琐事由李纨、贾探春、薛宝钗三人共同打理。 黛玉叹了口气，当初她就看出来王熙凤胎像不稳，劝她多休息，结果还是没能幸免。 约定好痊愈后去探望王熙凤，黛玉安心养病。 因当今以孝治天下，宫里一位老太妃年后薨了，天子下旨：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可怜林松，小名松子的林府小公子、独苗苗，满月宴都没办，只一家人简单吃了个饭。 这让林松的奶娘邱氏很不满，觉得孩子受到了怠慢，更担心影响了自己在林府中的地位。 邱氏刚生了女儿，是被丈夫卖进林府的。她的丈夫、女儿都要靠她的月钱养活，林松这个奶娃娃便是她的救命稻草、衣食父母。 邱氏开始在傅秋芳耳边唠叨，说老爷对儿子关爱不够，太过偏心女儿，说让女儿把持管家权像什么样子，谁家不是当家主母管家的？ 傅秋芳的陪嫁丫鬟重蓝也对牡丹几个很是不满，觉得自己作为当家主母的贴身丫鬟，应该高她们一等，凭什么待遇却是一样的？因此她在邱氏抱怨的时候，也没少火上浇油。 第63章 黛玉被逼婚 傅秋芳刚生产完，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刚开始还念着些当年与黛玉的姐妹情，听亲近的人说的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心态也不自觉变了。 这天邱氏抱着睡熟的松子，一脸紧张兮兮的来找傅秋芳，未曾开口先挤出了几滴泪：“太太唉，我刚从雪雁那丫头嘴里套出一个要命的隐秘，这个家怕是不能待了！” 傅秋芳大惊，忙问她是什么隐秘。 邱氏哭天抹泪半晌，这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听雪雁丫头说，大小姐小的时候，有高人给大小姐批过命，说她刑克六亲！初时老爷和先夫人还不相信，结果呢？ 她四岁，三岁的弟弟死了，六岁，先夫人死了，老爷也是一身的病，把她送走了才好转，前些天，听说她刚认的继兄，那个叫孙悟空的也死了！” 傅秋芳心中惶恐，杨松如今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邱氏又凑近了傅秋芳一些，声音压的更低，竟显出几分诡谲：“我算了算，大小姐正好属羊，她又是花朝节生的，说不好是什么花精草怪托生来害人性命的。” 傅秋芳脸色变了变，也想起了一件事：“去年我管过一段时间家，有件事让我很奇怪，大小姐的奶娘王嬷嬷月钱虽然是这边发，人却一直借住在贾府。按理说，她应该是与小姐关系最近的几人之一，可她们好像都不怎么往来。” 邱氏拍了下手：“这就对了！要是我奶的是个这样的怪物，我也得跑的远远的。” 傅秋芳忙喝止她：“什么怪物不怪物的，别瞎咧咧！” 她嘴上虽斥责了奶娘，到底事关宝贝儿子的性命，不由入了心。 邱氏也意识到自己嗓门大了，忙重新压低声音：“我的太太唉，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松子少爷考虑考虑啊！他还这么小，哪里禁得住她克啊！” 她说的似乎自己都信了，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杨松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啊啊两声，挥舞着小手就要哭。 傅秋芳忙将他抱了过来哄，手臂托着婴儿软软的小身子，傅秋芳觉得心都要化了。 半晌，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大小姐眼都及笄了，也该议亲了。” 邱氏连连点头：“太太还是太仁义了，唉，总之能将这丧门星送出去就阿弥陀佛了。” 晚间林如海下衙回来，傅秋芳便和他商量起了黛玉的婚事。 林如海沉默了会儿，道：“宫里太妃娘娘刚薨了，此时公然议亲不好，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留意的。” 傅秋芳无奈点头，“老爷一定要加紧些，大小姐也不小了，京中适龄的好男儿就那么多，小心被别家捷足先登了。” 林如海觉得这话在理，于是等黛玉身体痊愈后便和她提起了此事。 “我上次问你觉得宝玉怎么样，你说再看看，你现在看的怎么样了？” 黛玉不解：“爹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如海叹道：“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你娘去的早，秋芳出身不高也没什么见识，你的婚事我不操心，还有谁替你操心？” 黛玉沉默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爹爹，我觉得宝玉不行。他人好心细会疼人，对我也好，只是他对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不差。” 林如海不以为意道：“哪个男人不花心？这算的了什么？” 黛玉又道：“他被外祖母养的太娇太天真了，有次我问他知不知道府里日渐入不敷出，他却满不在乎的说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我俩的。” 林如海道：“这话也没差，荣国公府虽然有没落的趋势，但底子在那里摆着，绝不会少了你们的穿用。” 黛玉抬眼看他，笑意不达眼底：“那依照爹爹的意思，宝玉是顶好的了？” 林如海笑道：“他毕竟是你娘当初给你选的，如果没什么大毛病，就还是他。” 黛玉盯住林如海的眼睛：“父亲，你到底是站皇上，还是太上皇？” 林如海脸色变了。 黛玉勾了勾唇角：“你科举入仕，又在巡盐御史任上做出了一番业绩，算是向皇上递了投名状。怎么，现在又后悔了，想用我来巩固与四大家族的关系，继而修复与太上皇势力的裂痕？别做梦了，四大家族早晚会成为过去，官场最忌首鼠两端，父亲不知道吗？” 林如海气的举起了手，黛玉毫不退缩的扬起了脸。 半晌，林如海无力的将手放下了，叹道：“若你是男子就好了。你不愿嫁给宝玉，就不嫁，我不勉强你。过两天我将京城合适人家的公子资料都给你，你赶紧选一个。” 黛玉觉出了不对：“父亲，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将我嫁出去？我们这样的人家，十八九出嫁也是常有的事。” 林如海沉默了半晌，道：“实话与你说罢，你的名声太大了。年前一次朝会后，皇上和我下棋时提起了你，被我装聋作哑的躲过了。如今要不是老太妃突然薨了，你恐怕就要准备进宫伴驾了。” 黛玉身子一晃，被林如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是绝不会愿意入宫的，如今我们低调的将婚事定下，等出了孝就完婚，想来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 黛玉心中天人交战，半晌道：“父亲，你容我再想想。” 林如海急了，口不择言道：“再想什么？你想的那人又不会娶你！” 黛玉心中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如海：“爹爹你看出来了？” 林如海苦笑：“知女莫若父，我怎看不出你对那孙悟空有意？只是你们人妖殊途，如今还多了个兄妹的名分，他即使还活着，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黛玉垂眸，想说自己也是妖，话到嘴边，终被理智压了回去。 她淡淡道：“父亲，女儿累了。” 林如海也不忍逼她太过，只得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是为了你好。”便甩袖走了。 第64章 悟空苏醒 深夜。 黛玉一个人搬了梯子，熟练的爬上了房顶。 清风徐来，吹乱她披散的长发，皎洁的月华凝聚在她手中的石珠上，照亮了女孩悲伤的双眼。 “悟空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爹爹刚刚告诉我，我被皇上看中了，所以我必须尽快决定，是入宫伴驾还是赶紧找个人嫁了。” 石珠中的人影蓦的睁开了眼，他看着尚在喃喃自语的姑娘，张嘴欲言，只是他如今实在虚弱，无法与黛玉交流，更无法帮她。 人影很快重新闭上了眼睛，加快了对月华之力的吸收，以争取早日恢复。 黛玉静坐了许久，直到玉兔西沉，这才拖着冰冷的身子回了房。 几日后，林如海打发黛玉去荣国公府小住。 黛玉也没说什么，依言去了。 荣府中，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都去给老太妃送葬了，只有隔壁宁府的尤氏被报了产育，偶尔过来照看一二。 没有长辈在，黛玉免去了晨昏定省，整日窝在自己住的小楼里，常站在窗边一站便是一夜。 牡丹、幽兰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稍微劝了劝，见黛玉不听，便能由她去了，只是小厨房从此开了火，两人费尽心思学了药膳，煮些燕窝、人参、乌鸡汤之类的给黛玉补身子。 贾探春是和黛玉最要好的，只是她如今管家，杂事缠身，想时常过来也没办法。 薛宝钗同样如此，她隔三差五来上一次，也不会多待。 贾惜春年纪小，性格孤介，尚不能与她人感同身受，来了两次，见黛玉不怎么说话便不过来了。 唯有贾迎春，常常过来一坐便是一日。 黛玉没心情说话，她也不爱说话，黛玉发呆，她便陪着，时不时翻翻她那本最爱的《太上感应篇》。 又一个无眠之夜。 黛玉托着石珠，站在窗口，确保石珠能顺利晒到足够的月华。 “我今儿听平儿说，说白芍给琏二哥添了一个儿子，凤姐气坏了。琏二哥还谋划着把白芍抬成二房，接进府。我明明提醒过他们白芍身份有问题，唉，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我只可怜平儿，在他们夫妻的夹缝中讨生活，上次凤姐生日，琏二哥在她房中偷吃，被凤姐和平儿撞破，结果两人一起打平儿，最后平儿还要给他们两口子磕头认错，难为她能忍的下去。” “还记得当年贵妃省亲时的那十二个小戏子么？你说的那个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龄官，后来我还请大夫给她看过病，再之后听说被贾府蔷哥儿讨去做了小妾。 如今因着国孝家孝，戏班子解散了，有几个小戏子被留在了园里，淘气的很，不过园子里倒是热闹了不少，我被三妹妹拉着逛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她们的吵闹，就回来了。” “如今大观园里面的花也不能随便摘了，三妹妹原本是想把园子包给专人看管，也赚些银钱补贴家用，宝姐姐却说这样有失大家体统，让管园子的婆子们将盈利拿出点儿给其他的婆子们分分就算完了，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她可真是个好人啊！这个好人的贴身丫头莺儿，认了宝玉的贴身小厮焙铭的娘做了干妈，而焙铭的娘，分到了总管蘅芜苑的香料香草生意的活计。宝姐姐这手腕，没能入宫，着实可惜了。” …… “悟空哥哥，天亮了，你陪我去床上歪一会儿，省的牡丹她们念叨，我明晚再陪你聊天。” …… “悟空哥哥，我们继续聊？” “前段时间宝玉生日，湘云多喝了几杯，竟然在芍药圃中睡着了，有时候我真羡慕她的这份无拘无束。” “晚间怡红院开夜宴，我和宝姐姐她们都去了，我说夜聚饮博不好，她们却说就这一次没关系。宝姐姐抽到的花签很有意思，上面是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个字，还有一句唐诗，‘任是无情也动人’。我觉得贴切极了。” “那你抽到了什么花签？” 有些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黛玉恍惚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向手中石珠看去，只见不知几时，石珠内盘坐的身影竟睁开了眼睛，正含笑看着她。 黛玉的眼眶顿时湿了，“是你吗悟空哥哥？” 黛玉抱着石珠絮叨了不知多少日夜，但她其实并没有看清悟空本体的样子。 当日悟空本体刚出世便被雷劫劈的面目全非、皮开肉绽，就连声音也是嘶哑难听的，这还是黛玉第一次听到他正常情况下的声音，依旧是清越跳脱的语气，声音中却多了几丝磁性，莫名有几分惑人。 悟空笑道：“这才多久没见，你就认不出我了？” 黛玉的泪终于滚落下来，“悟空哥哥，你还活着，真好。当日到底怎么回事，你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悟空叹了口气：“当日我自知最后一道天劫是绝渡不过去的，边上那女人又虎视眈眈，一副要弄死我的样子，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住那女人，让她帮我分担了一半雷劫。” 也只伤感了一下下，悟空很快笑了出来：“哈哈，你不知道，那女人原来是棵巨树成了精，被劈的直接着了火，她还是棵魔树，手上有不知多少人的因果，因此雷劫大部分都被她引走了。” 黛玉有些不解，难道自己猜错了？人参果树乃是上古仙根，怎么可能是魔树呢？ 不待黛玉想明白，就听悟空继续道：“我本体被打回原形，在最后的瞬间，我将化身取了出来，将本体化成的石珠之含在了口中。果然成功活了下来，我厉害！” 黛玉擦了擦眼泪，心有余悸道：“也不知你怎么得罪了雷劫，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实在是侥天之幸。” 黛玉顿了顿，“你可知那女人是什么来历？” 悟空翻了个白眼：“我哪里会知道这个，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黛玉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碧涛殿殿主还丹，说不定还是你的一位故人。” 悟空更加摸不着头脑：“什么故人？” 黛玉道：“我曾经和她短暂交谈，她问我有没有见过你的化身，说要找你报仇。我便问她你们间有何仇怨，她说你曾经推倒她的树身，撅断了她的仙根。” 第65章 大圣要装神 悟空想了想，震惊道：“原来她竟是那人参果树成的精，怪不得我瞧那树有几分眼熟。对了，木居士是不是说过她有个化身在凡间，一个什么寺庙来着？” 黛玉道：“是兰若寺。” 悟空道：“这可麻烦了，我本以为她死在了天雷下，谁知竟没死透，不成，我得赶紧恢复修为，将此事了断了。” 黛玉迟疑道：“你当初差点害死她，她要报复你也是应当的，如今你又害她失了本体，不如，到此收手？” 悟空气的在石内跳脚：“真是妇人之仁！梁子都结这么深了，我收手，你看她收不收手？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看黛玉依然面有不忍之色，悟空耐着性子道：“她受伤这么重，又是个修炼魔功的，要恢复不知要害多少人命。你不忍她死，就忍心看成千上万的凡人去死吗？” 黛玉这才坚定了神色：“罢了，是我想差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悟空想说不用你帮忙，奈何：“咳，是这样的。我目前这具身躯，乃是三生石孕育的。” 黛玉点头：“我知道，你说过的。” 悟空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知道三生石是做什么的吗？” 黛玉想了想：“我看到上面有很多红绸，莫不是和月老庙、姻缘树之类一样？” 悟空终于豁出去了，点头：“正是。这石头是女娲造人用来计数的沙堆积而成的，上有人族的莫大因果，曾被放在地府，也不知为什么到了灵界。 不管它在哪里，三界的有情生灵，都喜欢到它面前许愿。久而久之，这石头就，咳，就自带了一个技能。” 黛玉微微笑了起来，凤眸发亮：“悟空哥哥，你难道现在能兼职月老了？” 悟空强撑道：“是又如何？” 黛玉弯了眉眼，无声的笑了好一阵，才道：“你既然专门将此事拿出来说，那是不是说明助人成就姻缘能帮你快速恢复？” 悟空破罐子破摔：“没错。现在我需要你给我找个寺庙、道观之类，将我放进去，我还化成九丈九的三生石模样，你再让人编些三生石的灵验故事，散播出去将人引过来参拜，之后就看我的了。” 黛玉想了想道：“西城外有个天齐庙，是前朝修的，如今听说香火不太行了。当家道士姓王，专门弄了些海上方在庙里卖，来补贴日常开销。我们多给他些银子，想来他会愿意的。” 悟空笑道：“天齐庙？怎么不是齐天庙？这什么名字？” 黛玉解释道：“就是东岳庙，唐玄宗李隆基封禅泰山时，封了东岳泰山为天齐王。” 悟空笑了：“凡间帝王，有什么资格册封天庭正神？也是巧了，当年西游时我还曾被山神搬来泰山压过。如今占用下东岳庙，也算了结了这段因果。” 黛玉道：“事不宜迟，我今夜就将你放过去，等明日一早，我回家秉明爹爹，带够金银，去天齐庙烧香还愿。” 悟空阻止道：“不忙，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出城？” 黛玉笑道：“悟空哥哥，你是不是忘记我其实是个妖精？我的本命神通便是土遁。” 悟空惊讶道：“你还真是得天独厚，寻常草药妖连移动本体都难，天赋也只是开花、结果，强一些的用枝条抽人，你不但能到处跑，天赋还是土遁，这……” 黛玉笑道：“兴许是我太弱了，老天就给了我这个逃命的本事。” 悟空沉默了，他突然想起，黛玉的特殊又何止这一项？ 因为她的介入，自己的雷劫久久不曾落下，还有她的眼泪，为什么能医神魂之伤？要知道这神魂之伤，堪称无解，只能花成千上万年时间用灵气慢慢温养。 无数个谜团在悟空眼前炸开，悟空甩了甩头，罢了，多想无益，还是顺其自然。 在悟空左思右想之际，黛玉已经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黛玉心念一动，顿时进入了地底深处，一路向西出城去了。 这天齐庙占地极广，修的也宏壮，黛玉虽是第一次来，还是很轻易的找到了。 站在杂草丛生的院落中，举目一片荒凉。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怎的就落魄至此了。” 悟空道：“万物都有荣衰，你也不必感慨，焉知你我二人不是这道观再次繁荣的转机？我看此处甚好，你就将石珠扔在这草丛中。” 黛玉蹲下身，将石珠放在了草丛中，笑道：“我明日会早些过来的。” 悟空道：“不用着急，我如今虽然动不了，给凡人托个梦的本事还是有的，你尽管好好睡上一觉，等你来时，说不定那道士已经将我供起来了。” 黛玉点头，“那你，多加小心。” 悟空道：“知道，知道，你快点走，再不走天都亮了。” 黛玉看看天色确实将明，这才遁地走了。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黛玉与提着灯笼的牡丹狭路相逢。 牡丹叹了口气：“小姐，下次出门还请告知奴婢一声。奴婢和幽兰还以为小姐出了事呢。” 黛玉有些过意不去：“你们一直没睡吗？幽兰呢？” 牡丹道：“我们是睡了半截起来的，我在这里留守，幽兰还在府里四处找小姐呢。” 黛玉忙道：“我这就回去睡了，你赶紧将幽兰找回来。” 顿了下，黛玉轻轻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们放心。” 跳跃的烛火下，牡丹注意到黛玉脸色虽然依旧憔悴，眼睛却重新有了亮光。 她虽不知是何缘故，心底却松了松，笑着应了一声，出门去寻幽兰了。 躺回自己的大床上，黛玉很快便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黛玉愣愣看着天光，猛地跳下床。 天呐，她怎么睡过头了？这个时候爹爹应该已经上衙了。 在侧间做针线的牡丹、幽兰、雪雁被屋里的动静惊动，忙忙跑来伺候，“小姐，你做什么这么匆忙？” 第66章 天齐庙的神迹 黛玉边穿衣服边道：“我原想今早回府秉明父亲，出城去天齐庙进香，不想睡过了头，你们也不叫我。” 牡丹笑道：“小姐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我们怎忍心打扰。” 雪雁奇怪道：“小姐怎么突然想去天齐庙进香？我都没怎么听过，不如还去清虚观？” 黛玉微微沉了脸：“我就想去天齐庙，你要想去清虚观，你自己去。” 幽兰端过来洗脸用的温水，帮黛玉挽好袖子，“小姐别生气，雪雁她小孩心性，有口无心的。” 黛玉冷笑：“我最讨厌这种有口无心了，她若是有心，我也能毫无负担的处罚了她。” 牡丹、幽兰听这话似有深意，不敢多劝，偏偏雪雁自己没搞明白。 她自恃服侍黛玉最久，是几个丫鬟中最有颜面的，偏偏黛玉几次当着牡丹、幽兰两个后来的给她没脸，她不由的恼羞成怒。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服侍小姐十几年，兢兢业业，处处为小姐着想，不想还落了埋怨。” 黛玉不紧不慢的洗了脸，洁了牙，这才给了雪雁一个眼神：“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和松子的奶娘说了什么？” 雪雁动了动眼珠：“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罢了。” 黛玉冷笑：“好一个家长里短！你这几句家长里短，彻底断送了我和秋芳的姐妹情。” 雪雁终于变了脸色：“太太身边竟有你的人？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你，你这样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吗？” 黛玉画好了眉，涂上大红的口脂，淡淡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本不想和你扯破面皮的。牡丹，将我床头柜子第二个抽屉打开，里面有雪雁的身契，你去找林之孝家的，让她帮忙给雪雁找个下家。” 牡丹领命，就要去那身契。 雪雁终于慌了：“小姐，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小姐，奴婢错了！” 黛玉勾了勾唇：“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奴婢啊。” 雪雁直挺挺跪了下来，抱住黛玉的腿哭道：“小姐，奴婢真不是故意的。邱氏问起小姐小时候，我难免提了两句王嬷嬷，她又问我为什么没在府里见过王嬷嬷，我就说了句王嬷嬷胆小，担心小姐克着她，在贾府呢。我，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求小姐开恩，不要卖了奴婢啊！” 牡丹气的咬牙：“怪不得老爷突然不让小姐过去请安了，原来竟是你嚼舌根害的！” 雪雁道：“奴婢真的只是顺口一说，小姐你就原谅我。” 黛玉也不叫雪雁起来，命牡丹出去叫人准备马车，让幽兰收拾下手中银钱，要都带着。 临出门时，她才看向啜泣的雪雁：“这里到底是亲戚家，我给你留个最后的体面，一起走。” 雪雁忙爬起来，惊喜道：“小姐你原谅我了？” 黛玉道：“我知道你没什么坏心，只是我也不敢留你了。念在你跟了我十一年的份上，我给你三个选择，你好好想想，是要去贾府投奔你干娘王嬷嬷，还是继续留在林府去服侍别的主子，或者找个伶俐齐整的小厮嫁了。” 雪雁见黛玉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终于知道事情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她呆呆的爬了起来，愣愣跟在黛玉身后，想着以后要何去何从。 黛玉带着丫鬟，和李纨说了一声，嗯，顺便借了些银子，然后才出了门。 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赶车的是悟空昔日的两个小厮招财、进宝，如今悟空不在，两人便被林如海拨给了黛玉。 招财、进宝是逃荒来的京城，好不容易卖身进了林府，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被赶走。 自被分给黛玉使唤，两人每日一早便会等在荣府小门边，以备黛玉有事差遣，守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两人高兴坏了。 马车在招财响亮的吆喝声中，往西城门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天齐庙到了。 由于没有提前打招呼清场，黛玉下车时带了及膝的幕离。 门口正百无聊赖的小道童见来了娇客，忙热情的将她们迎了进去，又跑前跑后的泡了茶水。 此时，当家的王道士正在主殿后院对着一块近十丈高，三丈方圆的青石发呆。 昨晚，一个青衣神人入梦，自云能助人看姻缘，他不及多问，那神人便化成了一块巨石落到院中去了。 今早他起来溜达，后院竟真多了这么一块奇石，王道士脸红耳热，心跳的越来越快。 正在这时，小道童兴冲冲的跑来说来了贵客，让他快过去。 王道士顾不得多想，忙整了整身上旧道袍，快步前去招待。 两边见礼完毕，黛玉见也没有旁人，便摘了幕离，王道士只觉眼前出现了个仙女儿，怕冲撞了娇客，他忙垂了头。 黛玉道：“实不相瞒，我父为当朝户部尚书，我是她的独女。最近我父为我的终身烦扰，昨夜梦到一神人，自称齐天圣人，奉旨下界掌凡人姻缘。说完他身化虹光坠落在了城西。 我父惊醒后与我说了此事，又说天齐庙恰在城西，又与那神人的自称相似，怕不是神人落在了此处。只是他公务繁忙，只得让小女亲自过来查看。” 王道士听了这一席话，脑海中的灵光被点亮，他跌足长叹道：“必是如此了。老道昨夜也有神人入梦，说的同样是此事，老道初时还不信，等见了后院莫名出现的奇石才有所怀疑，如今尚书大人竟然也梦到了，那必是真的了。” 黛玉摆出惊讶的表情，“果真有此奇石？快带我等去看。” 于是王道士引着几人到后院观看。 此时后院已经不同于昨夜黛玉来时，齐膝的杂草已经被割除，整齐的堆放在角落，近十丈高的巨石耸立正中，前面放着一个香案，案上一个香炉正燃着袅袅的香。 黛玉心中感叹老道士的勤劳，忙也取了三炷香，冲石头拜了拜。 待黛玉抬头时，巨石顶部竟多了三个大字。黛玉忍着笑，就听王道士震惊道：“三生石，竟然是三生石！” 第67章 大圣自省 黛玉道：“相传女娲娘娘在补天之后，开始用泥造人，每造一人，取一粒沙作计，终而成一硕石，娘娘将其立于了西天灵河畔。 此石受日月精华，灵性渐通。不知过了几载春秋，女娲娘娘发现此石直插云霄，似有破天而出之意。 娘娘大惊，遂将石隔成三段，又用灵符将石封住，心想自造人后，独缺姻缘轮回神位，便封它为三生石，将其三段命名为前世、今生、来世，并在其身添上一笔姻缘线，从今生一直延续到来世。” 王道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大喜道：“果是天降祥瑞啊。” 再去看巨石，果见巨石隐约分为了三段，他只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先时看错了，也不以为意。当下迫不及待的命仅有的两名小道童出去与人宣讲此事。 黛玉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往功德箱中添了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然后带着丫鬟在庙里四处参观一番，约莫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上幕离，从正门出去，正撞见几个闻听神异过来凑热闹的人。 黛玉向牡丹、幽兰使了个眼色，两女立即按照黛玉路上交的，将三生石的奇异夸了又夸，又道：“我们老爷可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有官气护体的，那神人能入了他的梦，可见不是什么精怪野神。如今我们小姐来拜了它，他日觅得了如意郎君，老爷许愿帮着翻修庙宇呢。” 一通话真真假假，将围观人众唬的一愣一愣的，不多时还真有几个村姑、小伙进去拜石头求姻缘去了。 黛玉微微放下了心，万事开头难，如今名声开始传出去了，再编几首歌谣，雇几个乞丐传唱，想来用不了多久，三生石的灵异便会传遍京都，悟空就能回来了。 正如黛玉所料，接下来的日子，天齐庙中有块灵验异常的三生石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时隔百年，天齐庙再次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唯一遗憾的是，如今国孝期间，高官勋贵的后院小姐们即使意动，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出门。 黛玉也无法，只得慢慢等待。 这期间，宁国府贾敬突然没了，尤氏忙不过来，府里乱成了一团，紧邻的荣国府难免受到了影响。黛玉趁机提出了告辞，回了林府。 林如海见黛玉回来，没说什么，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 傅秋芳却忧心忡忡，整日担心的睡不着。 黛玉听心腹婆子过来汇报，才知她竟将宁府贾敬的死也算在了自己头上。 对此，黛玉也无话可说，只能尽量躲着她些，轻易不过主院去。两边暂且相安无事。 这日深夜，黛玉土遁过去找悟空，此时的悟空已经能化出虚影了，两人并排坐在石阶上聊天。 悟空和黛玉说了一件与贾府相关新鲜事。 原来，贾琏送葬回来，见了宁国府尤氏的两个异母妹妹，对尤二姐起了心思，在贾珍、贾蓉父子的撺掇下将人偷偷娶做了三房姨太太。 贾琏受二姐所托，又将尤三姐许给了柳湘莲，不料柳湘莲得知尤三姐出身后悔婚，要讨回定礼鸳鸯宝剑，尤三姐不愿，自刎于柳湘莲祖传的鸳鸯剑下。 柳湘莲心灰意冷，要出家为僧，浑浑噩噩路过天齐庙，被悟空感应到。 悟空最烦那种一遇到事就要出家的人了，仿佛出家就可以罪孽全消，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他痛骂了柳湘莲一顿，心气才终于顺了，柳湘莲被骂的幡然悔悟，重新回城去了。 黛玉听了也叹息了一番：“尤氏姐妹怪可惜的。三姐就这么死了，二姐日后肯定也讨不了好，凤姐、白芍哪个是好相与的？” 悟空道：“个人自有缘法。尤氏姐妹被她们老娘带过来上香时，我也想过是否出言点拨，只是，我最终放弃了，恶果已经种下，她们就该受着。” 黛玉好奇：“怎么说？” 悟空道：“两人私下太过，嗯，放浪形骸，同时与贾珍、贾蓉父子有染，尤三姐的大胆更是让贾珍这等风月手都喊吃不消。 如今年纪大了想要美好姻缘，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我为何要助纣为虐？” 黛玉沉默半晌，道：“可是她们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又年少无知。” 悟空冷哼：“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很多时候不是改过了就完了。你快收收你那菩萨心肠。哦，菩萨兴许都没你这副心肠。 你看我们取经四人，我就不说了，猪八戒生下来就会吃人，被唐僧取名号八戒，你看他戒掉了哪一个？ 沙和尚更是吃人无数，挂着脖子上的骷髅念珠是唐僧前九世的头颅化成的，也不知唐僧知不知道。 看似最人模人样的唐僧，本体是上古凶兽六翼金蝉，终日以人为食，然后经过轮回，念了几卷歪经，就成了修行十世的好人。 号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为何不可怜那些无辜丧命之人，却选中四个穷凶极恶之徒去西天取经？ 难道真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骗鬼鬼都不信！ 路上溜门撬锁、强化斋饭的事我们哪样少做了，后半程换了六耳猕猴，也没干什么好事，按照《西游记》所述，为了骗取芭蕉扇，他变作牛魔王，占尽罗刹公主的便宜。后来的种种，就不一一列举了，这四个最后竟能修成正果，你说可笑不可笑？” 黛玉轻轻拥住悟空：“都过去了。” 悟空心底的戾气稍稍退去，他叹了口气：“我这些日子时常在想，我被天劫刻意针对，是否就是我手下杀孽太重造成的，当初好多妖怪其实罪不至死，我却为了发泄心中火气，不管不顾全都打杀了。” 第68章 不要俯视众生 黛玉沉默了好一会儿，并未有出言宽慰，反而点头道：“悟空哥哥，你曾说《西游记》中的故事大体都是真的，我之后细看，发觉很多时候你确实做的太过。 就说车迟国的三个妖怪，他们帮忙降雨，守护一国，虔诚供奉三清，最后被你害的砍头的砍头、剖腹的剖腹、下油锅的下油锅。 你说他们日后会为恶，我只问你他们当时可有作恶？这不是‘莫须有’吗？那些僧人不事生产，还没有任何本事，难道白白被养着？” 悟空想辩解，张了张口，最终发现无可辩驳。 黛玉继续道：“还有红孩儿一事，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的宝贝被套上了金箍，还要一步一拜，直拜到南海洛迦山。” 悟空这就有话说了：“他跟了菩萨，成了正果，不应该感激老孙么？” 黛玉冷笑：“感激？换你是红孩儿，你可愿意放着花果山不待，去干伺候人的勾当？你若有儿女，是愿他们逍遥快活一辈子，还是憋屈痛苦的长生？哦，你说过，千年前天庭灵山开战，长生这唯一的好处也没了。” 悟空顿时蔫了，不敢再辩，半晌道：“咱们还是说回尤氏姐妹。” 黛玉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这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今后，我希望你能换个角度想事情，不要总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我们这些底层小妖小怪、小民小姓没有你的出身、没有你的本事，总会有很多身不由己。” 悟空捂脸：“原来，你真正恼的是这个。” 黛玉道：“你生来不凡，本事又大，即使闹了天宫，十万天兵在你手上死伤不知凡几，八卦炉被你推翻，天火落入人间烧死凡间生灵无数，这么大的罪过也只是被压了五百年。 妖精的五百年其实并不算长。你出来后又有菩萨给的好前程，若不是太不服管教……我只希望你能为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众生考虑一二。” 悟空苦着脸道：“我已经反思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就别念了！再说我如今这不是正服务众生呢么？” 黛玉噗的一笑：“好，那你可要好好服务众生，争取早日功德圆满。” 与黛玉一番争辩后，悟空到底给尤二姐指了一条生路出来：“我观她当日面目，应是已身怀有孕。她如今在外住着倒好，只是必不长久，王熙凤必会趁着贾琏不在，好言来请她入府。 她还有一段孽缘，虽然退了婚，却没有断干净，你叫人带话给贾琏，要他先把尤二姐前未婚夫一家的事解决了，免得闹上公堂难看。 你们凡人讲究孝道，贾琏身上国孝、家孝两重孝，他这时候收了尤二姐，天然就不占理，入府后少不得听闲言碎语，这个就要看尤二姐是否能想开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千万注意饮食、汤药等入口的东西。你我能帮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看她的造化了。” 黛玉一一记下，打算之后命人悄悄的去办。 或许天命难违，也或许是自己的贪心作祟，尤二姐最终还是被王熙凤哄着去了容府，住进了大观园。 好在她前未婚夫一家在贾琏的软硬兼施下搬去了外省，让王熙凤的人扑了个空，暂时免去了对簿公堂的麻烦。 荣府此时贾母、邢王二夫人都回来了，贾母说想念黛玉，又邀她过去小住，黛玉也想亲眼瞧瞧尤二姐，便带着丫鬟过去了。 雪雁最终选择了嫁人，是王嬷嬷那个据说读书很厉害的孙子，比雪雁小三岁。 同紫鹃一样，黛玉也出了二百两银子给她添妆，如今她正在自己家中专心备嫁。黛玉身边的大丫鬟最终只剩下了意外得来的牡丹、幽兰二人。 两人的生平黛玉已经查清楚了，可以用一个字概括：苦。 两人都出身穷苦，被卖到青楼做了瘦马，后因才貌出众被富商看中买去送给了北静郡王，很是受宠了一段日子。 结果惹了北静王妃不快，随意给安了个偷窃的罪名，将两人打了一顿后，关在柴房要活活饿死。 两人用偷藏的银钱贿赂了看守婆子，跑到北静郡王面前求他做主，可是北静郡王不愿因此开罪王妃，正巧当时举行诗会差一个拿得出手的彩头，便将两人作为了第一名的奖励。 之后，两人意外被当时化名林玉的黛玉赢了过来，成了黛玉的贴身丫鬟。 很快荣国府便到了。 黛玉给贾母、邢王二夫人请过安，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回到自己的小阁楼。 简单收拾了一番，黛玉带着礼物，去园中依次拜访众姐妹。 尤二姐此时已经拜见过贾母，过了明路，搬去了贾琏与王熙凤所住小院的厢房，但因贾琏不在，白日里还是常进园中和姊妹们待在一处。 黛玉是在贾迎春院中见到的尤二姐。 尤二姐肌肤丰润，杏眼桃腮，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黛玉与尤二姐互相见过礼，交谈了几句后发现她性子温柔和善，举止也得体，全没有传说中的放浪形骸，心中对她不免亲近了两分。 话说多了，免不了说到贾琏的二房白芍，黛玉提醒道：“她表面柔弱善良，内里心思实在……总之，你要多加小心。” 尤二姐道：“我听白姐姐提到过林姑娘，她说你才貌双全，待人宽和有礼，从不苛待她们这些下人。” 黛玉听出了言外之意，心口发堵，到底还是多劝了一句：“你和她相处，切记注意饮食、熏香。” 这句话，几乎算的上明示了。 尤二姐不以为意道：“白姐姐刚生产完，二爷又出门在外，想来不会这么快进府，我想和她相处也没法子。” 黛玉问：“你就这么相信他？” 尤二姐摸了摸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笑道：“白姐姐是个好人，她还告诉了很多怀孕时女子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一次我吃错了东西，动了胎气，还是她派人去请的大夫，这才保住了这个孩子。” 第69章 我命由我 黛玉皱眉：“你们住在一起？” 尤二姐摇头：“我们只是住的近罢了，那日她正好来看望我。林姑娘，你不要把她想的那么坏，她当初为了二爷，离开了姑娘你，也是不得已。我们女人啊，谁不想嫁个如意郎君呢？” 黛玉不想说话了，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做的已经不少了，就像悟空说的，之后看尤二姐自己的造化。 贾迎春见这边冷了场，从《太上感应篇中》抬起了头，“林妹妹看人很准的，你还是多留点心。” 尤二姐顺从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林姑娘是好意，我会小心的。” 虽口上这么说，黛玉看她那不以为然的神态，便知自己和贾迎春都白劝了。 贾迎春也看出来了，冲黛玉笑道：“你与其提醒她注意白氏，还不如多和她讲讲琏二嫂子，她才是当家主母。” 黛玉心说：我都让人给贾琏透过天机了，贾琏能没和尤二姐讲过吗？ 黛玉笑道：“二嫂子有什么好说的？难道琏二哥不会告诉她？人家一家子的事，我们外人还是少插嘴。省的费力不讨好，被两头埋怨。” 尤二姐微微红了脸，仿佛牡丹春醉，“林姑娘，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黛玉笑道：“是我多嘴多舌，多管闲事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对了二姐姐，你是不是在相看人家了？” 贾迎春微微红了脸，啐了一口：“好没羞的丫头，这种事怎么能当面问。” 黛玉笑道：“我听说城西天齐庙有块三生石，很是灵验。只要诚心祈祷，石灵便会让你看到自己的有缘人，二姐姐不妨去拜拜，若是良缘便罢了，若是孽缘，也好及早斩断。” 尤二姐接口道：“确实灵验，我倒是没什么感应，只是我家小妹。” 尤二姐想起惨死的小妹，眼眶微湿：“小妹她说看到了柳二郎拒婚，但她还是执迷不悟，到底为了这个死了。” 听她俩都这么说，贾迎春心中蠢蠢欲动。 她每天研读太上感应篇，最是相信天人感应那一套，如今听说有这么一块奇石，怎能不动心。 只是她性子软和，总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真的要她下定决心去拜求姻缘也是不易。 黛玉点到即止。 如今快出了孝期，贾府这么多未出阁的小姐，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必是要都忽悠过去给悟空攒功德的。 这时，门帘一挑，贾宝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探春、贾惜春、李纨一群人呼啦啦走了进来。 黛玉、贾迎春、尤二姐忙起身相迎。 原来此时正逢暮春时节，史湘云见柳絮飘飞，填了一首《如梦令》四处给人看，众人觉得有趣，便起意填几首柳絮词，正好闻听黛玉过来，便都过来找她。 好久未曾填诗作词，黛玉也有些手痒，便同意加入进去。她被分到的词牌是《唐多令》。 稍微一想，黛玉提笔：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众人看了，都道：“好是好，就是太悲了。” 黛玉叹道：“也不知怎么的，我总写不出心境宽广的。前两年无意做成一首《葬花吟》，事后我自己看着都觉难受。” 众人听她如此说，来了兴趣，薛宝钗更道：“我倒要看看还能悲伤到哪里去。” 于是黛玉再次提笔，“这首是拟古乐府，其中有几句化用了刘希夷的《白头吟》，姐妹们姑且看看，切莫被此影响了心情。” 众女越发好奇，团团围住黛玉看她写的：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死葬花人。 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众人看完，寂然无语，贾宝玉不知想到了什么，哭成了个泪人。 黛玉忙将写着葬花吟的纸团了团，笑道：“一时有感而发，你们切勿被我带偏了。对了宝姐姐，你的柳絮词还不曾给我们看呢。” 薛宝钗回过神来，将自己的《临江仙》递给黛玉，黛玉看时，只见上面写着：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众人拍案叫绝，黛玉也道：“这首的好气力，是我比不了的。” 薛宝钗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我只是取巧罢了。” 她不想出风头太过，便转移话题道：“来时看天上飞着几个风筝，不如我们也去放放晦气。” 众人纷纷点头，于是一行人纷纷打发丫鬟回去拿风筝，黛玉的风筝贾宝玉说自己替她出，结果他自己的都没了。 据说大鱼的被晴雯放走了，大螃蟹的被袭人送贾环了，最后林之孝家的亲自过来送风筝，贾宝玉一眼相中了她左手上拿的美人风筝。 黛玉却看着她右手中的一大坨东西有些奇怪：“这也是风筝吗？” 林之孝家的边将美人风筝递给贾宝玉，边笑回：“这是我家姑娘胡乱做的，做完了又不喜欢不想要了，我拿出来想放放试试，如果飞不起来，就留着烧火。” 说着，她将这坨东西抖开，竟是个长长的黑纹花点大蜈蚣，蜈蚣双目圆睁，细细密密的足看的让人眼晕。 林之孝家的当先“哎呀”了一声，“先时卷起来还不觉得，怎的这么丑，我还是赶紧去烧掉，让姑娘们受惊了，罪过罪过！” 黛玉心中一动：“林婶子，可否将这蜈蚣风筝给我？” 林之孝家的自然满口答应：“林姑娘要是喜欢，尽管拿去。” 贾宝玉厌恶的皱了皱眉：“林妹妹，你要这丑东西作甚？不如我们一起放美人风筝。” 薛宝钗也皱着眉：“我家里应该还有，我这就让莺儿去取。” 黛玉忙道：“不过是玩乐做耍，这个就行了。” 众人的风筝陆续被放飞，贾宝玉的美人风筝顶针歪了，修理一番后也勉强飞了起来，唯有黛玉的蜈蚣风筝，头部飞起来了，长长的尾还拖在地上，百多条足在风中颤动，拼尽全力想挣脱什么，然而这努力的模样，看在旁人眼里，真丑。 正当众人想安慰黛玉一番，给她换个风筝时，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大风，蜈蚣借着风力，终于飞了起来。 它越飞越高，渐渐的，褪去了狰狞、丑陋，让仰望它的众生的只能赞叹它的霸气、威风。 第70章 无情道，有情人 众人赞叹了一番黛玉的好运气，又开始专注自己手上的风筝，中间贾探春的凤凰风筝与外边不知是谁的另一个凤凰风筝搅在了一起，两边同时收线，结果搅的更紧了，不多时又来了一个大红喜字挂着响鞭的风筝，和两只凤凰风筝搅在了一起。 众人嘻嘻哈哈也没当一回事，李纨更是打趣贾探春要好事将近。 很快，众人手中线尽了，便拿剪子剪断，看着风筝消失在视线中后，便散了。 晚间，黛玉找悟空聊天。 得益于三生石前越发旺盛的香火，如今悟空的身躯已经越发的凝实了，肉眼看去几乎与正常人无异，只是在月辉下没有影子。 黛玉虚虚拉着悟空的手，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幽幽叹道：“你说，你曾经的世界能被写入一本西游，我们如今的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是某人写的一本书呢？” 悟空转头看她：“你为何会这么想？” 黛玉淡淡一笑，道：“我时常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写诗填词的时候，明明心态很是平和，写出来的却总是伤春悲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我。” 黛玉对上悟空的眼睛，认真道：“一个失了父母双亲，借住在外祖家里，敏感骄傲又体弱多病的我。 我时常想，若是没有你，我的人生是不是真的会那样？就像你在太虚幻境听到的《红楼梦》曲子里唱的，‘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悟空哼笑道：“你终于承认我很重要了。” 黛玉瞪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了头，月色掩映下耳根红如最上等的玛瑙。 悟空犹自未觉，自顾自说道：“若非我修习的显密圆通真妙诀是门无情道功法，我就娶你过门，帮你摆脱这既定的命运。” 闻言，黛玉恍若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冰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记得我曾问过你为什么能对女妖精坐怀不乱，你说是因为功法未大成。” 悟空道：“确实有这部分原因。功法大成后确实可以体验男欢女爱，只是不能动心动情罢了。佛家可以有欢喜禅，却不可以出情僧。王母也说过‘神仙动情，三界不宁。’” 他转头看向黛玉，笑的若无其事：“像你这种小妖便没这种顾忌了，尽管在红尘中打滚享乐就是。” 黛玉垂头道：“我刚想起来明天还有事，要先回去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土遁走了。 悟空盯着身旁的黛玉刚刚坐过的位置，半晌苦笑一声。 他何尝不知黛玉的心思，又何尝没对黛玉起过心思？只是比起长生，这些世俗情感又算的了什么？他这样安慰自己道。 次日，牡丹服侍黛玉梳洗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是肿的，忙关切道：“可是有谁给小姐气受了？或是认床没休息好？” 黛玉勉强挤出一个笑：“我觉得眼睛有些酸，自己揉了揉，就肿了。” 牡丹知道这是不愿说的意思，顺从的揭过这茬儿，说起些坊间听到的新鲜趣闻，试图逗黛玉开心。 日子就这么温温吞吞的过着，眨眼到了端午，家家门上挂了蒲草、艾草，林府上下包了不少粽子，又与贾府互送了节礼。 五月初十，是王子腾女儿与保宁侯之子成亲的日子，黛玉知道林如海不愿与四大家族走的太近，只以父亲的名义送上了一份不轻不重的贺礼，托说家中有事不能亲至。 林府也确实有事，五月十五，是林家独苗苗林松的百日宴，确切的说，是九十天，只是赶个黄道吉日罢了。 黛玉作为林府后院的掌管者，不得不忙碌了起来。 因为刚出国孝，且皇帝有旨有爵之家一年不得宴饮，林府虽不在此列，但也不好大操大办。 虽然百日宴规模不大，也样样都要照顾到，不能出一点乱子，且这次请的客人因着林如海的高升，身份也大不相同。 不能太过热闹，所以请戏班子是不成了，为了让客人来的安心，这次宴会便要往雅字上靠。 黛玉临摹了不少名家字画，其中夹杂了几幅真迹，安排了个鉴赏的环节，她还让林如海出面，请了不少擅长乐器的太学生过来表演，又根据在灵界的见闻，排了一曲剑舞，同样请的是太学学生。 相比男客，女眷这边最重要的是安全，大家聊聊天，赏赏花，喝喝茶，听听曲子即可。 黛玉毕竟是女儿，身份不对等，她便将这边应酬的工作交给了傅秋芳，她自己则和三春、薛宝钗、史湘云等小辈，又组了一次诗社，只是众人发现黛玉的诗越发悲苦了。 贾探春拉着黛玉的手，有些心疼：“林妹妹，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怎么憔悴成了这样？” 黛玉笑道：“三妹妹，就你眼睛毒，我擦了这么厚的胭脂水粉，你还能看出我脸色不好？” 贾探春道：“就是因你擦了这么厚的胭脂水粉，我才发现的。你平日要么不用，要么只擦浅浅的一层，像今日这么浓妆艳抹，还是头一回。” 李纨见她们说话，也凑了过来：“林丫头还真是第一次这么装扮，别说，真真的艳冠群芳。” 黛玉笑道：“大嫂子快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只是最近几天没睡好，遮遮黑眼圈罢了。” 李纨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和贵妇们谈笑风生的傅秋芳，半晌劝道：“要我说，这费力不讨好的事，你全交给她好了。做的好，是她的功劳，做不好，你落埋怨。 你也及笄了，出嫁就在这两年，这林府后院还是丢给她管算了。即使没有管家权，她还敢苛待你不成？” 黛玉笑道：“大嫂子提醒的是，等这次宴会过了，我便将管家权给她。毕竟，这里是父亲，和她的家。” 贾探春眼圈一红：“我们为什么要托生成女儿身？” 李纨强笑道：“你俩别这样，等你们出嫁，你们就有自己的小家了。” 第71章 求娶 贾探春擦了擦眼角：“这话，别人说还可，大嫂子你说，我便不能认同了，珠大哥去的那样早，你一个人带着兰儿，哪里算是有……” “别说了！”李纨失声打断，见边上有人看过来，李纨收拾了下心情，笑道：“我在宽慰你，你反而往我心上插刀子，是何道理？” 贾探春道：“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男人死了老婆可以风光再娶，我们女人却要守节一辈子？要是林姑父也为姑姑守节，哪有现在的破事？” 李纨沉默半晌，苦笑道：“或许，这便是我们女人的命。” 贾探春冷笑：“我偏不信这命！谁不让我好过，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报复回去。” 李纨摇了摇头：“你呀，该服软还是要服软的。你的婚事握在婆母手上，你也该和她低个头。” 贾探春咬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反正还有老太太在呢，她也不敢做的太过。” 李纨又看向黛玉：“还有你，你和宝玉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黛玉摇头：“我和宝玉，只是表兄妹，也永远只是表兄妹。” 李纨道：“说实在的，宝玉算是好的了，长相、家世都是顶级，待女孩子也温柔。” 贾探春冷笑道：“大嫂子，你我一起管家了这么些日子，你还没看出来吗？” 李纨不解：“看出什么？” 贾探春道：“账本你不曾看吗？府里早就入不敷出了，老太太的私房几乎都填完了。如果是以前的林姐姐，她还可能嫁过来，因为她是独女，会有很丰厚的嫁妆，如今……” 贾探春看了黛玉一眼，话未说完，但未竟之意，谁都明白。 李纨沉思了一会儿，叹道：“看来金玉良缘要成了啊。林丫头要怎么办？宝玉明明喜欢林丫头多一些。” 贾探春道：“天下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比宝玉更好的。林姐姐，林姑父可有给你相看人家？” 黛玉道：“有给我看过一些画像，只是我都不怎么喜欢。” 贾探春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黛玉垂头不语。 贾探春抱住了她的胳膊：“你我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嫂子也不是外人，我们保证不会外传的。” 黛玉问：“如果，我说如果，有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会有你一个人，也会对你好、护着你，只是他不喜欢你。” 贾探春、李纨同时道：“若真有这么个人，你还不赶紧嫁了？” 黛玉有些不解：“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李纨道：“喜欢值当个什么？当吃还是当穿？你莫不是被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误导了？这世上有几对是真心相爱的，能相敬如宾已经非常难得了。” 贾探春有些嫉妒：“怎么我就没碰上这么个人?你要实在不想嫁，我替你嫁！” 黛玉笑着给了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好不害臊，成日里胡说八道的。” 贾探春被打疼了也不恼，哈哈笑道：“你这是恼羞成怒了，绝对是恼羞成怒了对？” 李纨点头：“没错，林丫头这是急了。” 两人又逼问了一番对方家世、样貌等，黛玉将不能说的含糊过去，剩下的一一答了。 李纨、贾探春虽对对方家世不显有些微词，总体还是满意的，都劝黛玉要好好把握。 这时，薛宝钗、史湘云等来寻，三人便止住了这个话题。 百日宴过后，好巧不巧的，林松病了，奶水喝不进去，小小的身子烧的滚烫。 傅秋芳整天以泪洗面，林如海也憔悴了一圈。 邱氏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求老爷可怜可怜小少爷，送大小姐出嫁。” 林如海大怒，就要让人将邱氏拉出去掌嘴，傅秋芳忙拉住他，哽咽道：“我也不太信是因为黛玉，只是，松子还这么小，若是，若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林如海被她们哭的心烦，甩袖去了书房。 书房内，林如海望着窗外，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林如海找黛玉谈话，问：“我给你的那些画像，可有能入你眼的？” 黛玉已经得知了林松病了事，林如海找她的这场谈话也在她意料之中，只是事到跟前，还是难免心寒。 黛玉微微笑道：“父亲，听说天齐庙的三生石很灵，女儿准备去拜拜。” 林如海松了口气，“事不宜迟，你明日便去。” 是夜，月明星稀。 黛玉时隔一月，再次来到了三生石前。 悟空从石内化出身形，笑道：“怎么许久不来？” 黛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突然道：“你娶我。” 悟空顿时慌了手脚，声音都变调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黛玉微笑：“不就是不能动情吗？凡人一世那么短，你与我做一世的凡人夫妻，从此两不相欠，你看如何？” 悟空想说你并不是凡人，你的一世天知道有多长，但他沉默半晌，终是缓缓点了头：“好。” 次日，户部尚书告了假，带着女儿坐上马车，出了西城门，向着天齐庙去了。 也不知怎的，消息泄露，引来好多百姓围观。 普通百姓多是好奇官家小姐的样貌，看个热闹，自认怀才不遇的学子们则是奔着结识林如海去的，还有个别求助无门的打算拦住林如海的马车喊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等到了天齐庙的时候，林如海的脸都是黑的。 黛玉忍着笑，在万众瞩目中，跪在了三生石前，缓缓拜了三拜。 三生石如预计的那样，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这光芒冲霄而起，整个神京城都可以看见。 在无数人仰望的目光中，光中凝出一个青衣神人。 神人缓缓降落九天，自云钦慕林小姐久矣，愿自荐为婿。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哗然了。 第72章 同意 林如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自称孙石缘的家伙有些狐疑：“你也姓孙？” 悟空点头，似笑非笑：“林伯父可是对孙某哪里不满意？” 林如海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是哪里人氏？家中人口如何？哪里安身？有何产业？” 悟空道：“我祖籍在偏远山区，不提也罢，家中只有我一个，无业，尚未置办家产。” 林如海怒道：“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迎娶本官的女儿？” 悟空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对，那不如让你女儿娶了我。” 林如海气了个倒仰，黛玉险些笑出声来，忙扯了扯悟空的衣袖，让他适可而止。 “父亲，你催我出嫁，如今人我已经选好了，你不又满意。这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脸色涨红：“终身大事，岂可儿戏？他这一穷二白的，又不事生产，我如何放心将你交给他？” 黛玉看了眼四周，道：“父亲，不如我们回家再说？” 林如海一时气糊涂了，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看了笑话，忙命回府。 林府内。 三人继续对峙。 躲在相连的耳房中偷听的傅秋芳心中着急：黛玉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管他是什么样呢，赶紧嫁出去要紧。 正巧丫鬟沏好了茶，傅秋芳咳嗽一声，示意丫鬟将茶给自己。 丫鬟不明所以的将茶盘递给主母，就见她施施然的转出了耳房，将茶盘放在桌上，慢悠悠倒了三杯茶。 傅秋芳拉林如海坐下，将温热的茶水递到他手里，笑道：“别这么大的火气，慢慢说。” 又冲黛玉、悟空二人招招手：“你们也别干站着，都坐下喝茶。” 悟空也不客气，当先捡了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黛玉捧了杯茶给他，顺势在他右手边坐下了。 傅秋芳这才笑道：“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也不一定要配高门大户，女儿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见林如海不满的瞟过来一眼，傅秋芳笑着反问：“难道我们还养不起女儿女婿吗？” 林如海没好气道：“哪有让老丈人养家的？” 傅秋芳笑道：“怎么没有？老爷还是探花郎呢，难道没听过卓文君当垆卖酒的典故？” 林如海指着悟空道：“你觉得他像司马相如吗？” 傅秋芳道：“这位孙公子一表人才，照我说，可比司马相如那白面书生强多了。” 悟空昂起下巴，给了傅秋芳一个算你有眼光的眼神。 林如海再次无语，就当他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下人来报说贾府宝二爷来了。 林如海让请进来，不等下人出去，贾宝玉已经大步闯了进来。 他满脸焦急：“林妹妹，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们大了就让祖母给我们定亲……” 贾宝玉本来正与冯紫英、薛蟠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在酒楼为柳湘莲摆宴压惊，就听外面有人乱嚷嚷，说什么天齐庙那边神仙显灵了。 薛蟠听了好奇，忙叫将酒楼掌柜的叫进来细问。 那掌柜的做惯了迎来送往，口才十分了得。只听他道：“各位老爷们，容小的从头说起。” 见众人点头，掌柜的继续道：“话说那户部尚书林大人出身四代列侯之家，自己当年更是文采风流，要不是被长相拖累，说不得那科的状元就是他了。当年三甲游街，那真是万众瞩目，荣国公府小姐更是一眼相中了林探花，非要下嫁。” 薛蟠挠了挠头，看向贾宝玉，“这说的是你家？” 贾宝玉点头，笑道：“这说的是我小姑姑和姑丈当年的故事。只是这和天齐庙神仙显灵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笑道：“公子听小老儿说下去就知道了。话说这林大人和贾夫人本就是金童玉女般的人物，得了一个女儿更是具绝代姿容，哭一声儿，鸟雀都要不忍惊飞。” 贾宝玉听的与有荣焉，不住点头。 掌柜的继续道：“这林小姐长到及笄，还没有觅得如意郎君，听说天齐庙有块十分灵验的姻缘石，便常常去祭拜。天齐神王感念她的诚心，又钦慕她的花容月貌，便亲自下界来与她成就一段姻缘。” 冯紫英嗤笑道：“什么神王下界，这林小姐莫不是被骗了。” 掌柜的急道：“大人可不能乱说，小心触怒神灵。那神王下界时，整个人都在发光，我刚正站在窗边，亲眼瞧见了。不止我，还有好多食客可都看见了。” 几人闻言都赞叹出声，只贾宝玉慌了手脚，忙叫备马。 冯紫英等人忙问怎么回事，他也顾不上多说，只说不能让林妹妹被骗了。 焙铭刚将马牵过来，贾宝玉便要爬上马，差点摔下来，等焙铭将他扶上马，贾宝玉径自打马走了，慌得焙铭上马狂赶，到底晚了一步。 贾宝玉顶着大太阳，风驰电池的赶到林府，积了一肚子火气，不等通报便直接闯了进去，对着黛玉质问出声。 他这话一出口，林如海先怒了，啪的一拍桌子：“贤侄慎言！” 贾宝玉被吓了一跳，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先给林如海、傅秋芳行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傅秋芳这位小有名气的才女，只觉容颜之盛，已经不差薛宝钗多少了。 林如海见他还有心情偷看自己的新夫人，越发不满，声音不由更冷了几分：“你为何出言辱我女儿？” 贾宝玉躬着身子，惶恐道：“姑丈何出此言？小侄绝没这个意思。” 林如海质问道：“你没这个意思，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书香门第，岂有和男人私定终身的女儿？” 家宝玉额角的汗水滑落，“我是说要找祖母、母亲为我们定婚。” 林如海冷笑：“你是忘了我姑娘的亲爹还活着么？” 贾宝玉越发战战兢兢，“我只是，只是想先说服祖母和母亲，再来找姑丈商谈婚事。” 林如海继续冷笑：“你也不用瞒我，你母亲看不上我家女儿，我们也不是非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林如海突然发现一边坐着喝茶的悟空顺眼了不少。 林如海指了指悟空，轻笑道：“这位孙公子相貌比你强了不知多少，更难得的是有男子气概，不像你这脂粉堆里养出的娇娃。” 贾宝玉顿时急了，也顾不得失礼，直起身来看向悟空，正迎上悟空斜瞥过来的眼神。 他呆了呆，心中暗忖：这世上竟有如此英雄人物，倒也不算辱没了林妹妹，只是，只是…… 他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73章 见君 林如海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去扶，总算与丫鬟合力将贾宝玉搀去了客房，又派人请太医又派人通知贾府，一时间忙了个焦头烂额。 刚刚外任归来正在家休假的贾政得知独苗苗晕倒了，立马往林府赶来；贾母、王夫人听说贾宝玉晕倒了，也齐齐坐上马车，呼奴唤婢的赶了过来。 客房内，黛玉在一旁站着。 贾母、王夫人围着贾宝玉一阵心肝肉的乱喊，王夫人更是拉着贾宝玉的手，哭一阵宝玉：“我的儿啊，你可别丢下娘就这么去了啊。”又哭一阵贾珠：“珠儿啊，你要是还活着，我何至于如此，何至于如此啊。” 林如海在外间听着，有些尴尬，本来有理的事情，贾宝玉这么一晕倒，自己反而显得理亏了。 贾政倒是神色从容：“这孩子从小就虚，这次忙着赶过来，可能中了些暑气。” 林如海惭愧道：“也是我说话太急了，吓着了他。刚刚刘大夫已经先行给宝玉看过了，说他暑气入体，加上情绪波动过大才晕倒的。为了以防误诊，我已经派人去请你们府上用惯的王太医了。” 贾政拱手道：“有劳了，这孽障给妹婿添麻烦了。” 林如海忙还礼，口称：“不敢，应当的。” 不多时，去请王太医的小厮回来说王太医谋了军前效力，如今不在京城，于是请了个胡太医过来。 林如海皱了皱眉，看向贾政，“二舅兄可还有别的相熟的太医？” 贾政道：“胡太医都来了，不让他诊治岂不落了他面皮？让他进来。” 林如海这才让小厮引胡君荣进来。 正巧贾宝玉此时醒了，见了这个曾给晴雯看诊，乱开虎狼药的胡太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我不用你看，快走，快走！” 众人看他唇色苍白，一副又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忙给了胡君荣些碎银子，打发他走了。 贾宝玉的病也不能再耽搁下去，最后还是喝了刘大夫开的药，出了些汗，浑身松快了不少。 贾政想带贾宝玉回府，无奈贾宝玉说起不来身。 贾母、王夫人只得命人回府将惯常服侍宝玉的丫鬟都接过来照顾他，两人直到天黑，见一切都很妥帖，这才离开。贾母还好，王夫人全程都没正眼看黛玉。 第二天下午，黛玉带着丫鬟来探望贾宝玉。 袭人等心疼贾宝玉，难免语气中有些怨怼之意。 黛玉不好说什么，牡丹先不干了：“难道怕他病倒，我们小姐就要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幽兰嗤笑一声：“宝二爷要是死了，是不是还得我们小姐陪葬啊？” 麝月被两人夹枪带棒的话气坏了，指着黛玉道：“林姑娘难道忘记宝玉昔日对你的好了吗？” 黛玉笑了笑，示意幽兰将手上的托盘放到桌上。 她温言道：“这里面是二哥哥曾经送我的一些小东西，如今我就要定亲了，留着不合适，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带走，你们那边若还有我的东西，也请送回给我。” 贾宝玉一眼便瞧见里面的两张旧帕子，忍不住流泪道：“林妹妹，你当真不懂我的心吗？” 黛玉叹了口气，“如今这屋里也没外人，我就有话直说了。当初我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还有，外祖母、舅母，包括两位舅舅都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贾宝玉忙问：“妹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祖母、母亲他们明明很喜欢你啊？” 黛玉对他的天真有些无奈：“你知道你家当初修园子借了多少钱吗？单是薛家便有十万两。你若求娶我，这笔银子便是要立即还的，你觉得你家目前还的起吗？” 贾宝玉呆住：“怎么可能呢？” 袭人、麝月也无话可说了。如今荣国府给下人发月钱都困难，又哪里有银子还这十万两呢？ 黛玉摇了摇头，领着牡丹、幽兰无声离开了。 黛玉走后不久，贾宝玉便说好多了，吵着要回家。 林如海怕他再次中暑，留他到傍晚时分才让人护送他回去了。 贾宝玉回到怡红院，病了多时的晴雯挣扎起来看他，见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劝道：“林姑娘既然有了心仪的人，你就收收心。” 贾宝玉依旧只是默默流泪，整个人痴痴傻傻的。 袭人看着不好，忙让人去请太医，又让小丫头去回老太太、太太。 不多时，贾母、王夫人都过来了。贾宝玉拉住贾母的手，终于哽咽出声：“我们家，真的欠了很多钱吗？” 贾母大惊，看向屋内众人，王夫人忙喝令下人们去院里站着，不许离开。 见屋内再无外人，贾母才叹了口气，老泪纵横：“你已经不小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当初修这园子，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百万两。 之后宫里年节之类也时时要钱打点，就是非年非节，也有宫里大太监过来打秋风，动不动就千八百两的。你娘、凤丫头都瞒着我，我其实心里都有数。” 王夫人抬头看向婆母，跟着擦起了眼泪。 贾母继续道：“你和林丫头的婚事，我最初是很看好的，她家四代列侯，她又是家中独女，只是如今都变了。反观宝钗，薛家虽然败落了，到底有些银钱。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咱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贾宝玉听了，只觉的天都塌了，堂堂公侯世家，已经落魄到需要靠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换取钱财了吗？ 不说贾宝玉在怀疑人生，此刻林如海也不好受。 大朝会上，当今天子一身明黄龙袍高居宝座之上，“林爱卿何在？” 林如海忙出列行礼：“微臣在。” 天子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听闻你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女婿？” 林如海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珠：“当不得陛下夸奖。” 天子笑道：“爱卿何必过谦，朕向来对这些奇人异事很感兴趣，不知可否请贵婿殿前一叙？” 林如海躬身再拜：“臣遵旨，臣回去便向他宣达陛下旨意，让他明日来觐见陛下。” 天子想了想，笑道：“也好，那林爱卿记得明日带他一起上朝。” 林如海行礼：“谢主隆恩。” 第74章 认出 晚间，林如海下衙，刚进门便火急火燎的问：“那孙石缘做什么呢？” 小厮道：“去庙里了啊，他作为天齐神王自然要常回去看看。”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那你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小厮麻溜应了一声：“小的记住了。” 晚间，林如海书房。 悟空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不等屋里人叫进便一把将门推开，冲居中端坐的林如海道：“听说你找我？” 林如海默默运气，半晌才心平气和的问：“你到底是谁？” 悟空径自捡了个椅子坐了，翘起二郎腿，“我是天齐神王啊，你不是知道吗？” 林如海道：“你不可能是天齐神，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像山神的样子？” 悟空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道：“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 林如海急道：“有什么要紧？皇上明日要见你，弄不好，这可是欺君大罪！” 悟空挑眉：“他要见我？” 林如海答：“正是。” 悟空用茶盖撇去茶水中浮沫，漫不经心道：“那你让他过来好了。” 林如海气红了脸，心中一道明光闪过：“你是孙悟空？你没死？” 悟空抬头看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认出来的？” 林如海心头复杂：“敢这么狂的，也就你了。” 悟空将茶水一口饮尽，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顿时，上好的黄花梨木桌上多了一个圆形凹洞。 “我说林如海你怎么回事？我一不在你就欺负黛玉？怕她克你？要不是她，你尸体都烂了，还妄想什么娇妻爱子，何等可笑！” 林如海强自辩解道：“她毕竟只是个女孩，早晚也是要出嫁的，我也是为她考虑。如果你说的是让她去贾府暂住一事，那更怨不了我，她一靠近，松子就生病，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看松子去死？” 悟空冷笑：“林松生病，你就从没怀疑过伺候他的人吗？险恶的明明是人心，非要往命理鬼神上靠，难为你这脑子还能官居从一品了。” 林如海闻言，顿时又羞又愧：“竟是这样，我这就去查。此事，是我对不起玉儿。” 临出门，林如海想起正事，“明日上殿一事？” 悟空没好气道：“知道了，老孙陪你去还不行么？” 林如海这才离开。 走到半路，林如海转道去了黛玉的院子：“玉儿啊，爹爹对不住你。” 黛玉刚刚吃了晚饭，正在园子里消食，见林如海过来，行礼道：“女儿见过爹爹。” 林如海忙一把搀住，眼角泛起泪花：“爹的好玉儿，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爹糊涂，才知道你弟弟的病是人为的，你看在爹爹这么大岁数的份上，原谅爹这一回。” 黛玉能说什么呢？ 她用帕子抹抹眼角，宽慰道：“女儿哪能真生爹爹的气呢？再说，我也心疼弟弟，得知他生病不是我克的，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林如海咬牙切齿道：“我真是大意，竟让小人混进了后院。我这就去将松子身边服侍的都换了，就不信找不出那个挑拨我们父女关系的小人。” 黛玉道：“挑拨我们关系倒也罢了，我知父亲总归是疼我的，只是松子还那么小，若是真有个不好，那……” 林如海脸色越发难看：“此人实在是心肠歹毒，简直丧尽天良！” 他拉住黛玉的手，“今日若不是悟空提点，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黛玉心底恍然，原来…… “父亲知道他的身份了？” 林如海握着黛玉的手紧了紧，眼含热泪：“他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只是，唉，你们也不与我提前商量商量，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了，皇上点明想见他，他那个脾气，我实在担心。” 黛玉笑道：“父亲安心，我会和孙大哥说的。” 林如海长出一口气，“那就拜托玉儿了。” 望着父亲的背影消失，黛玉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转身去找悟空谈明日应对去了。 第二日，金銮殿上，一道玄色身影傲然而立。 执事太监喝道：“大胆狂徒，见了天子，焉敢不跪？” 悟空瞥了那太监一眼，瞬间，那太监便觉的泰山压顶，双膝直直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身下竟然晕染出一摊鲜血，膝盖骨生生跪碎了。 皇帝心中大怒，面上却笑着：“不跪便不跪。” 群臣深知这位陛下的秉性，站在武官首位的王子腾不得不站出来，喝道：“大胆泰山神！唐皇能封你做天齐神王，当今也能免了你的封号，你可要想清楚。” 边上有垂着头缩着肩的官员底气不足的附和：“到时候陛下一怒，伐山破庙，你可要想好！” 悟空微微一笑，向着皇帝拱了拱手：“非是本神狂妄，仙凡有别，神若贸然是参拜凡间君王，恐会折了君王寿数。若陛下坚持，本神也不是不可以。”说着，撩起袍子做出下跪的姿态。 皇帝吓的站了起来，伸手相拦：“无妨，无妨。神王何须在乎这些虚礼？来人，给天齐神王看座。” 边上侍立的大太监忙亲手搬了把太师椅过来，端端正正摆在大殿正中，请悟空落座。 悟空施施然坐下，微微拱手：“多谢陛下。” 皇帝笑如春风：“朕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神现身，特意召请神王见见，不知神王有何神通？” 说话间，边上已经有人将那惨叫都发不出的倒霉太监给拉下去了，大殿上的血迹也被擦的干干净净，仿佛无事发生。 悟空笑着将黛玉交代的话讲出：“本神既然已入了凡间，神力便会渐渐流失，最终与凡人无异。哪里还有什么神通？” 皇帝微微放下心来，笑道：“既然这样，那神王为何要来凡尘？” 悟空叹道：“近日，林氏女来庙里参拜三生石，本神才发现自己与那林氏女竟有一段夙世姻缘未消，只得秉明大天尊，大天尊命我下凡了结这桩因果，圆满后才可复归神位。” 第75章 猴王封侯 皇帝捋须沉思：“竟有这等缘由，真是匪夷所思。那天齐神王打算如何了结这段因果呢？” 悟空笑道：“自然是许林小姐一世夫妻。” 皇帝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朕亲自为你二人赐婚，你看如何？” 悟空略微欠了欠身：“多谢陛下。” 皇帝想了想，道：“既然神王不急着回天上，那么也需要有一份事业安身。朕闻汉武帝时期，有冠军侯勇冠三军，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如今我朝也不太平，总有宵小作乱，神王可愿做一做朕的冠军侯，为天下百姓谋一段福泽？” 悟空看向林如海，心说自己还要做什么劳什子官吗？这可是另外的价钱啊！ 林如海被他看的一激灵，忙眼神示意他快点应下。 悟空想了想，到底答应了下来，微微拱了拱手：“那就谢过陛下了，只是本神有些惫懒，略出手几次可以，陛下切莫将重担都压给本神。” 皇帝哈哈大笑：“朕的天朝人才济济，冠军侯多虑了。” 又下旨命人修建冠军侯府，并赐下珍宝、绸缎若干，这才散了朝会。 负责拟旨的大臣很有效率，负责颁旨的太监更是不敢怠慢，没看他们的顶头大太监一言不合就被废了双腿么？ 不等林如海、悟空回来，琳琅满目的赏赐已经堆在了林府库房。 赐婚的圣旨晚了一步，因为还加盖了皇后的凤印，上面将黛玉夸了又夸，什么蕙质兰心、温婉淑丽、贤良知书等等好词不要钱般的都堆在了黛玉头上，还封了她一个县主的头衔。 因为修建冠军侯府需要不短的时间，今年又过半，完婚的日期便定在次次年的三月。 黛玉客气的将传旨太监送走，看着忙碌又兴奋的下人们，缓缓舒了一口气。 仿佛较劲儿一般，这边黛玉刚被皇上赐婚，贾府里也传来喜讯，贾迎春的婚事定下来了，是贾家世交孙家的孙绍祖，袭了京师指挥之职，目前在兵部候补提升。不知为何，这桩婚事安排的很急，竟是年底就要过门。 黛玉向林如海打听了一下，据说这孙绍祖长得人模人样，弓马娴熟，家里也算富足，只是年近三十还未娶妻。 黛玉心头一咯噔，直觉不好，只是如今她刚定亲，不好去贾府走动，好在距离贾母八十大寿之日不远了，到时候想办法让贾迎春几个来齐天庙一趟，让悟空帮忙看看。 贾母八十寿辰正日子是八月初三，只是亲友众多，从七月二十八便开始摆宴席了。黛玉也被提前请过去，七月下旬便住进了荣国府。 贾迎春虽还住在园子里，却因为婚期临近整日关在屋子里做女红，因着贾母大寿才略松快松快，此时听说黛玉来了，贾迎春忍不住心中好奇，过来打探。 与她同样想法的还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探春、贾惜春、邢岫烟、李纨及她的侄女李纹、李绮等人，众女纷纷跑到黛玉的小阁楼围观。 “听说你要嫁给神仙了？” “神仙是什么样子的？” “天呐！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 黛玉笑道：“你们一个一个说，不急。” 史湘云当先道：“冠军侯真的是神仙吗？我听说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黛玉笑着忽悠：“是啊，不知怎么的，三生石突然发光，然后他就从光里面飞出来了。” 薛宝钗笑道：“要不是你亲口说的，我可是不信的。” 贾探春嗔道：“感情上次你提到的那个没什么家世的盖世英雄，竟是天齐神王，你骗的我好苦。” 李纨道：“林丫头是怕我们不信，才遮掩着说的。即使到了现在，我也觉得有点不真实。” 贾迎春笑问：“他对你怎么样？” 黛玉垂眸，微笑道：“挺好的。” 贾惜春突然插嘴：“我看话本子上说，神仙是不能动情的。” 黛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她叹了口气，突然抬起了头，挺直了腰肢：“你说的没错。这段姻缘是我强求来的，他不喜欢我又能怎样？我只要拥有就够了。” 众女被她的大胆发言惊的个个霞飞双颊，薛宝钗笑道：“好你个绛珠，真不害臊！” 黛玉道：“这里又没外人，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们一个个的，也都是议亲的年纪了。哦，二姐姐已经定了，宝琴定的梅翰林家据说已经回来了，想来过门也快了，岫烟与薛二哥是年后的婚期。不如我们找机会，一起去天齐庙拜拜？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嫁人后的情景吗？” 众女心中一动，贾探春问：“还能看到嫁人后？” 黛玉道：“当然，只要你诚心，万一不好……我们也能有个应对。” 众女面上都有些意动，薛宝钗笑道：“还是等过了寿宴再说。” 黛玉道：“你们可好好想想，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尤其是二姐姐，” 她看向迎春，“我向父亲打听了那孙绍祖，只怕……别人也就罢了，你是一定要随我去拜拜三生石的。” 贾迎春犹豫了下，到底点了头：“寿宴过后我就去求祖母。” 这时，牡丹进来禀报：“宝二爷来了，小姐可要让他上来？” 黛玉道：“让他上来。” 再次见面，贾宝玉憔悴了许多。 薛宝钗垂下了头，难得露出几分娇羞，两家已经商议定了婚事，只是还没公布，此时相见难免有些尴尬。 贾宝玉却看也没看旁人，只盯着黛玉，哀求道：“求林妹妹救救晴雯。” 黛玉微愣：“晴雯不是你的丫头吗？她怎么了？” 贾宝玉这才将事情讲了，原来那天他回来，当着下人的面将家中欠钱的事说了出来。 事后王夫人封口的时候，注意到了病西施似的晴雯。 王夫人斥责她是狐媚子，将贾宝玉教坏了，命将她只着里衣撵出去。 第76章 搭救晴雯 晴雯本就病着，无端被骂了一顿撵了出去，气的当场就昏了过去，病的更重了。 如今她在她兄嫂那里住着，缺医少药的，渴了连口水也没人给倒，贾宝玉探望过后，便一直挂念着。 在他眼中，晴雯已经奄奄一息了。 黛玉看向薛宝钗：“二哥哥为什么舍近求远？宝姐姐向来仁善，家里又有药铺生意，薛姨妈也慈爱，想来不会介意帮晴雯一把的，对？” 薛宝钗脸上闪过尴尬：“我最近不大过来，竟不知此事。” 贾宝玉讷讷，如今他和薛宝钗的婚事基本定下，晴雯又是顶着勾引贾宝玉的罪名被撵出去的，他如何向薛宝钗开口？ 贾探春拉了拉黛玉的袖子，小声将两人订婚的事和她讲了。 黛玉做恍然状：“二哥的意思是让我把晴雯接到我家去，好好照顾她，给她请医问药，那等她病好了后呢？” 贾宝玉脱口道：“自然是还进来啊。” 众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黛玉提醒：“这个由不得你，而且，你将宝姐姐置于何地？” 贾宝玉看了薛宝钗一眼，有些垂头丧气：“晴雯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哪里碍得着正房太太？总之，我们不能就这么看她死啊？” 黛玉叹道：“那你打算让我用什么理由去接走你们贾府的奴才呢？” 贾宝玉想了想，拍手道：“不如你先将她买下来？她兄嫂爱钱如命，一定肯的。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黛玉看向薛宝钗，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吩咐牡丹拿上银子，去晴雯兄嫂那里买人。 晴雯兄长只知吃酒，嫂子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与多人有染，丈夫知道也丝毫不介意，因此夫妻二人得了个诨号：多浑虫和灯姑娘。 牡丹领着两个婆子去时，多浑虫吃酒去了，灯姑娘吃了饭串门子去了，屋里只剩下晴雯一人，在外间房内趴着。 晴雯刚被她兄嫂骂了一通，正气的睡不着，听到外面有人喊，忙强撑着应了一声，叫进来。 她往日也与牡丹打过照面，只是没有深谈过，见了难免有几分尴尬，只是她如今口渴的厉害，只得哀求道：“好姐姐，帮我倒杯茶，我已经渴了半日了。” 牡丹打量了下乱糟糟的四周，下意识捂了捂鼻子，让跟着的两个贾府的婆子找主人家回来。 又见晴雯实在可怜，只得去拿碗，结果摸了一手油，牡丹无奈，只得拿去厨房冲洗。 洗干净了碗，牡丹去倒茶。 茶碗粗糙，茶质低劣，晴雯却丝毫顾不得，一口干了。 牡丹淡淡道：“往日听说宝二爷很宠你，你的吃穿比寻常小姐都好，如今也不挑了。” 晴雯苦笑：“到底不是真小姐，太太一发火，我这不就被打回原形了？我只是不甘心罢了，若我真的和宝玉有了什么，我也认了，只是白白的担了这名儿。” 牡丹道：“宝二爷求我们小姐救你，我这次就是来买你去林府的，你可愿意？” 晴雯想了想，释然一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能离开这火坑就好。” 牡丹道：“我以为你会舍不得宝二爷。” 晴雯垂泪道：“我十岁被卖进贾府，也不记得家乡父母，只记得这么个哥哥，求赖家的也将他买来，原指望兄妹互相扶持，结果他半点没将我放心上。 后来我被老太太分给了宝玉，我就一心跟着他，做好丫鬟本分，细算那一屋子的丫鬟，也只有我完全没动过爬床的心思，却被扣个勾引主子的狐媚罪名，被这么不体面的赶了出来。” 牡丹冷笑：“怎么，觉得没有爬床，有些委屈？” 晴雯默默不言。 见她默认，牡丹道：“林府可比不上贾府，没有人宠着你，你可想好了。” 晴雯抬头：“我怎么觉得姐姐并不愿我进入林府？” 牡丹道：“确实，我看不惯你很久了。明明是个同我一样，甚至还不如我的丫鬟，凭什么整日趾高气扬的？ 大家背地里都称你们这些大丫鬟叫做副小姐，宝二爷多少值钱的东西被你弄坏了也没见他发火，哦，听说有一次你跌坏了扇子，他说了你两句，你就不依了，闹了个人仰马翻，最后还是宝二爷主动去哄你，拿了不知多少好扇子给你撕着玩。 若不是宝二爷求到头上，小姐推脱不掉，谁愿意来救你？你是有几分针线上的本事，可那又如何呢？比你心灵手巧的绣娘又不是没有！我的话言尽于此，到了林府，你可别给我摆副小姐的架子，小姐好性子，我却不是。” 晴雯气的胸口起伏，半晌道：“你若实在看我不起，就丢开手。” 牡丹嗤笑：“若我真的丢开手，你就这么熬着么？等哪天草席一卷，拉到城外化人炉一烧，也就干净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就我家这个痨病鬼小姑子竟然还有人来买？真是善人啊。” 帘笼一挑，一个细眉毛、身段丰腴妖娆的女人扭着腰身走了进来。 牡丹客气道：“姐姐回来了。” 灯姑娘拿眼觑着牡丹，“呦，真真天仙似的人物，怎么贵脚踏贱地，来我们这破屋子了？” 牡丹将自家小姐受人所托来买人的话大体说了说，灯姑娘眼珠转了转，伸出五个葱也似的指头，“一口价，五百两。” 牡丹淡淡道：“不等你当家的回来吗？” 灯姑娘笑道：“等他作甚？我就能做主，你要愿意，就把我这小姑子拉走，只是她的东西是原主家赏我们的，不能给她带走。” 晴雯强撑着爬起了半个身子：“那都是我的东西！” 灯姑娘笑道：“怎么就是你的东西？凭你的月钱就是攒八百年也攒不下这么多，明明都是主子家的恩典。” 晴雯正要继续争辩，就见她哥多浑虫也回来了。 第77章 贾母寿宴 多浑虫歪歪扭扭的走到炕上一屁股坐下，见了牡丹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也不在意，只是醉醺醺的问：“就是你家要买丫头？你能出多少？” 牡丹道：“五十两，不能再多了。我们还要给她请医问药的，也不知要砸进去多少银子、能不能治好。” 灯姑娘急道：“说好的五百两，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牡丹冷笑：“我们家小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爱卖不卖。” 晴雯哭道：“我那堆东西，少说也值三四百金，都是宝玉赏的，你们凭什么扣下？你们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牡丹笑道：“等你死了，说不得你原来的主家还能掏几两银子给你发丧呢。” 多浑虫被酒精腐蚀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他睁了睁朦胧的醉眼：“那就五十两，你让人将她拉走，我是没钱给雇车的。” 当家的发了话，灯姑娘纵使不满也只得忍了。 晴雯则被气的眼前阵阵发黑，“你好，你好的很……”然后晕了过去。 牡丹转身和跟进来的婆子交代了几句，不多时雇来了一架牛车，众人合力将晴雯连人带被褥一起抬了上去。 天临近擦黑的时候，牡丹来找黛玉复命。 彼时，众小姐、贾宝玉都已经走了，黛玉屋内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芍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笑眯眯的给黛玉行了礼。 “小姐，许久不见了。” 黛玉道：“确实许久不见了，你如今也算我的嫂子，我可当不起你一句小姐。” 兴许是刚生产过的缘故，此时的白芍再也不复以往的纤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温婉慈和。 她叹了口气：“你我毕竟主仆一场，何必如此生分？” 黛玉勾起一侧唇角：“听说你风光的很，是琏二哥亲自将你迎进来的。只可惜到底还是妾室，坐不得八抬大轿，穿不得正红，也走不得正门。” 白芍垂了眸子，轻笑：“以后走正门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黛玉冷冷道：“我劝你别动歪脑筋，王熙凤出身王家嫡脉，不是你能招惹的。” 白芍噗嗤一笑：“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么不知进退的人吗？不像那个尤二姐，傻乎乎直接叫她姐姐，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黛玉眉梢微挑：“尤二姐怎么了？” 白芍笑容明媚：“她啊，还能怎么？自己的贴身丫头被太太寻了由头发卖了，如今想吃一口热乎饭都难。前些天被秋桐，哦，你可能不知道秋桐，她是前些日子大老爷送二爷的妾。 尤二姐被秋桐堵着门叫骂，气的昏倒了。二爷派人去请大夫，结果请来了个姓胡的庸医，一碗药下去，尤二姐便小产了，如今正卧床休养呢。 你要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见上一面，再晚，恐怕就阴阳两隔了。” 黛玉有些出神：尤二姐还是走上了命运既定的道路，别的姐妹们呢？她们的命运真的能改变吗？ 白芍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仿佛真的是记挂着主仆情谊，来拜望一番。 转眼到了七月二十八。 贾家两府中悬灯挂彩，笙箫鼓乐之声响彻街头巷尾。 这天是专门宴请皇亲国戚的，只来了北静王、南安郡王、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世交，以及他们的内眷。 黛玉随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在后院吃果子看戏，不多时却见王熙凤过来，说贾母让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探春五个出去陪客。 五人只得跟着来到园中，请安问好。 南安太妃跟史湘云最熟，抱怨了她一句不早点过来请安，就拉住黛玉的手笑道：“你就是林姑娘？这么标致的一个可人，怪不得神王都要动心。” 黛玉笑笑：“小女蒲柳之姿，当不得太妃的夸赞。听闻太妃的孙女花容月貌，美名都传到了国外，那才是真正的可人啊。” 南安太妃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 藩属国琉球新皇登基，欲求宗室女联姻，宗室中年龄合适的只有她家安安，可安安是南安王府四代唯一的女孩，从小便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舍得她远嫁？ 联姻被拒，琉球王在倭国的挑动下，宣布脱离朝廷的藩属国地位。 皇帝震怒，命南安郡王去摆平此事，如今已经开战了。 南安太妃此次过来，也是听说贾府适婚年龄的女孩多，想来挑选一个认为义女，好在必要的时候去和亲琉球。 南安太妃不料黛玉竟知道此事，但她人老成精，很快便收拾好心神，笑的越发慈爱：“安安那丫头可没这个福分，年前便定给了北静郡王的幼弟，婚期就在明年三月。” 黛玉笑着道了句：“恭喜。” 一旁北静王妃笑眯眯的插话道：“我家王爷说天齐庙建的太早，如今有些旧了，着实委屈了天齐神王，他有心帮忙翻修，也不知神王欢不欢迎。” 南安太妃笑着看向北静王妃：“我儿也有帮神王翻修庙宇的意思，不如我们两家联手如何？” 黛玉私心里是不喜欢在这方面劳民伤财的，她委婉拒绝道：“这点小事，怎好劳动两位王爷？其实，石缘曾私下和我提过此事，他觉得庙宇能遮风挡雨就行了，用不着多么奢华。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不比佛家又是金身、又是七宝的。若为此劳师动众，反倒扰了他的修行。” 南安太妃叹息道：“神王高义啊。” 北静王妃笑道：“神王既然不愿，我们也只能多多去庙里参拜参拜，捐些香油钱了。” 她话头一转，“听说我们府上出去的两个婢女如今有幸跟在县主身边？” 黛玉笑容不变：“没想到这种小事，王妃还记得。” 北静王妃笑道：“那两个丫头模样都是顶好的，只是手脚有些……县主若是愿意，我再送县主几个更好的？” 黛玉忙道：“多谢王妃美意，只是我林家清贫，实在养不起娇客，有牡丹、幽兰两个粗苯的就足够了。” 第78章 众女姻缘 北静王妃见她一副坚辞不受的样子，眼珠微转：“县主莫不是怕丫头容色过于淑丽，引了神王注意？是了，是本王妃冒昧了。” 黛玉浑不在意她给自己扣上一个不能容人的妒妇帽子，笑道：“多谢王妃体谅。” 北静王妃脸上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她笑着岔开了这个话题。 她拉着薛宝钗、薛宝琴的手，笑着夸赞：“好齐整的一对姐妹花，不知叫我夸哪一个才是。” 南安太妃拉住史湘云、贾探春，笑道：“都是难得一见的齐整孩子。翡翠，把我准备的见面礼端过来。” 丫鬟翡翠领命，不多时便端上来一个红绸打底，上面堆着些样式别致的簪花的托盘来。 南安太妃笑道：“你们姐妹别笑话，留着赏丫头玩。” 北静王妃也让人送上五份礼物，又夸赞了一番才罢了。 众人慢慢吃了茶，在园子中逛了逛，南安太妃、北静王妃便先后告辞了，留到最后权贵竟竟寥寥无几。 贾母心中难受，又劳乏了一天，之后几日便不出来待客，一切都交给了邢王二夫人。 黛玉早就将贺礼送上了，因为临近了中秋，傅秋芳还不能独自操持宴会，黛玉没住几天便提前回去了，却不知她走后，贾府又出了多少是非。 先是贾宝玉晚间被莫名的动静吓病了，贾探春趁机揭露了府内夜间聚赌的风气，贾母大怒，严惩了家中参与赌博的下人，其中就包括贾迎春的奶娘。 王夫人趁机发难，将所有妖妖娆娆的大丫头、小媳妇都赶了出去，戏班子解散后不愿回家，被分到各院的几个小戏子也在其中。 被分到怡红院的芳官性子率真、活泼，被贾宝玉宠的有些无法无天，她气恼之下和王夫人爆发了肢体冲突，和她关系最好的蕊官、藕官也参与了其中。 王夫人气的想将她们贱卖了，水月庵的师太求了情，最终芳官、蕊官、藕官都在水月庵落发出了家。 之后又有丫鬟在园子里捡到绣春囊这种淫秽之物，王夫人命王熙凤带人查抄了大观园。 王熙凤在查抄的过程和贾探春爆发了巨大冲突，闹了个不可开交。 薛宝钗看情况不好，趁机搬了出去。 贾惜春则借机发难，和宁国府划清了界限。 再之后，软弱的尤二姐在贾琏妾室秋桐的谩骂声中，吞金自杀了。一缕香魂与她小妹一样，到太虚幻境销案去了。 贾府发生了这么多事，在京城却没有溅起半点水花，只因全京城人的目光都被甄府的突然垮塌吸引了。 甄府被收回了爵位，男子全部免官，家产充公。作为甄家二女儿的北静王妃上下活动，无奈收效甚微。 不同于甄府、贾府的风风雨雨，林府表面一片祥和。 杨松的奶娘邱氏被林如海送进了牢房，傅秋芳得知儿子生病的真相，对黛玉愧疚难言。 再加上一个屡次显出神异，连林如海都要百般讨好的神王在府里住着，傅秋芳收拾起了所有的小心思，放下身段努力讨好黛玉。 黛玉当着林如海的面，笑着与她相拥，原谅了她。只是裂痕已经存在，再努力也只是粉饰太平罢了。 中秋过后，终于到了众女约好去天齐庙上香的日子。 贾母哪里放心让一众女孩单独出门，只是贾宝玉病着，贾琏在忙尤二姐的后事，恰薛姨妈的儿子薛蟠也在议亲，薛姨妈便向贾母举荐了薛蟠，让他顺道护着些众姊妹。 一行人逶迤着出了城，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天齐庙。 因为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今日天齐庙不接待外客，倒是难得的回归了往日的幽静。 王道士亲自将众人迎了进去，在客房落座看茶。 众女纷纷掀开幕离，一时间简朴的客舍都亮堂了几分。 薛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风格迥异的美人，一时间眼睛仿佛不够用了，别人还可，到底弱了他亲妹子几分，只黛玉姿容绝世，仿佛会发光一样，看的他魂都要飞了。 薛宝钗歉然看向黛玉：“我哥哥他没有恶意的，林妹妹别见怪。” 黛玉笑着摇头：“我知道。” 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众女来至挂满红绸的三生石前，互相推让了一番，最后由年底就要完婚的贾迎春第一个上前。 贾迎春有些紧张，就着王道士手上的炭火点燃了三炷香。 她跪在蒲团上恭敬拜了三拜，忽觉眼前场景大变，一个长相魁梧的大汉正满脸嫌恶的看向自己，喝骂道：“别和我充什么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还不起才把你给了我抵债。谁知是这么个货色，我呸！” 一口浓痰迎面袭来，贾迎春猛地回神，哪里有什么大汉，自己还好端端跪在蒲团上呢。 众人见贾迎春捂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又有些恶心嫌恶的样子，忙问她看到了什么。 贾迎春只摇头，众女无法，只好由她站在一旁发呆。 薛宝钗第二个走上前，点燃香后跪在了蒲团上。 三拜后，耳边似乎响起了贾宝玉的嘶吼声：“说什么金玉良缘，我只认木石之盟！我的一切都毁了，都怪你，都怪你！” 薛宝钗打了个激灵，缓缓醒来。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起身让薛宝琴。别人问她为什么哭，她也只是摇头不说。 薛宝琴上前，虔诚的跪拜后，眼前似乎快速掠过了一个女人“幸福”的一生：夫唱妇随，儿孙满堂…… 薛宝琴睁开眼睛，有些落寞的起身。 史湘云已经急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副表情？” 薛宝琴道：“其实还好，我只是想起了早年随父亲天南海北到处走的日子，想到以后都要困守后院，觉得日子有些难捱罢了。” 史湘云满不在乎道：“女人不都是这样？好在我们都住的近，以后也可以常聚，日子不会难捱的。” 说着，史湘云已经点燃了香，跪在了蒲团上。 三拜后，史湘云看到自己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只是这个如意郎君某天突然躺在了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第79章 皇帝的试探 史湘云惊醒，气的想将手中的香扔地上。 众女忙问她看到了什么，史湘云急道：“我看到我夫君突然病了，也不等我看完后续，幻境就消失了，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要再试一次！” 说着，她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又燃了三支，结果不论她怎么叩拜祈求，幻境都再没出现。 史湘云只得将位置让给贾探春。 贾探春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有个缥缈的声音问她：“你的姻缘倒是不错，对方是藩王嫡子，你嫁过去就是王子妃。只是会离家很远，你可要我帮你改命？” 贾探春听到自己的心音响起：“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环儿是男子，依着家世也会吃喝不愁。只几个姐妹让我心中挂怀，可我留下也帮不了她们什么，还不如顾好自己。” 那声音叹息一声，随着这声叹息，幻境消失，贾探春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感激的看了眼黛玉，然后再次恭敬的冲三生石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将香插进香炉。 贾探春后便是贾惜春了，她年纪最小，性格也有些孤僻，本不想来的，无奈众人再三相劝，只好随大流过来了。 点燃三炷香，贾惜春安安静静的磕了头，耳边响起一个缥缈的声音：“‘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说的果然是你，只不过出家又有什么用呢？等你想通了再来！” 声音消失，贾惜春猛地回神：那首绝句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之后会出家吗？ 她恍恍惚惚的站起身来，众女见她模样，也没问她听到了或见到了什么，都各自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至此，众女都拜过了姻缘石，最后轮到了薛蟠。 他大咧咧拿了三炷香，在石前拜了拜，却听耳边仿佛有一声嗤笑响起。 他左右四望，见在场都是些女子，唯一一个男人是王道士，又不像他的声音，薛蟠百思不得其解，便丢开了。 薛宝钗、薛宝琴、贾探春三人又在王道士手中各捐了一条红绸，亲自挂在三生石上，以示对预言的满意，随后众人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马车刚走，天齐庙竟迎来了一位稀客。 正在屋中打坐的悟空面前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不请而入的老者。 老者气度雍容，不怒自威，身后跟着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手拿拂尘，躬身侍立。 悟空也不起身，挑眉：“太上皇？” 老者，也就是太上皇顿时笑了：“神王识得朕？” 悟空轻笑：“本神并不识得太上皇，只是见你眉宇间与当今天子有些相似。” 太上皇道：“神王是个聪明人，那你是否能猜到朕所为何来？” 悟空心念一动，引动庙中的香火组成两个大字——长生。 太上皇心中悚然，挥手示意跟着他的夏太监退远一些。 确定太监离得足够远了，太上皇拱手，深深躬身一礼：“求神王教我。” 悟空冷冷道：“你区区一介凡人老朽，竟敢妄图长生，何等可笑。” 太上皇道：“朕登临大宝六十年，兢兢业业，从未懈怠，使得海晏河清，八方来朝，如何没有资格长生？” 悟空心中嗤笑，嘴上却道：“比太上皇贤德的帝王古来有之，不照样黄土一堆？况且不论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死后自有阴司核算功过，本神可懒得管。” 太上皇不甘道：“难道天子就没有一点特权？” 悟空突然一笑：“有啊，天子犯错，罪加三等，南宋有个叫什么构的，现在还在油锅中炸着呢。” 太上皇打了个寒颤，突然有些心虚气短。 他讷讷道：“既然无法长生，那神王可有延年益寿的法子？” 悟空道：“本神手上有一张延寿丹的丹方，是一次与福禄寿三老打赌赢来的，只是本神不擅长丹道，且材料难得。” 太长皇忙道：“朕倒是识得几个懂炼丹的高人，且材料再珍贵，朕举全国之力总能凑齐的，还请神王赐丹方一观。” 悟空从乾坤戒中取出早上写好的丹方，看在太上皇眼中，便是他手上凭空出现了一张黄纸。 悟空用法力将黄纸托举，让它向太上皇缓缓飞去。 “反正本神留着无用，就送你。” 太上皇诚惶诚恐，双手接了，只见上面写着：天山雪莲二钱、千年灵芝二钱、千年何首乌二钱……种种珍贵药材，不一而足。 然后还有些露水当日的露水、小雪当日的梅上雪等等需要天时地利的东西，饶是以太上皇的见识，也觉得短时间很难收集齐全。 太上皇小心翼翼将丹方揣进怀里，见悟空又开始闭目打坐，便冲悟空再次拱手，带着随从走了。 悟空暗松一口气，只觉得应付这些人比斗法还要累。好在之后应该能平静一段时间了。 时光流逝，转眼到了年关。 在林如海的再三劝说下，悟空答应了去参加皇帝举行的宴会。 经过敬天、祭祖等一系列繁琐流程后，总算到了开吃的环节。 悟空有些无聊的摇晃着琉璃盏中鲜红的液体，对桌上冷掉的饭菜一点兴趣也没。 边上保龄侯笑道：“神王没有喝过这种西洋进贡的葡萄酒。” 悟空道轻轻抿了一口，皱了皱眉：“看起来还不如我平日喝的，这也能当贡酒？” 保龄侯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正要重新找个话题搭讪，一个小太监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凑在皇帝身边低声禀报了什么。 皇帝眼眸动了动，扬声唤道：“冠军侯何在？” 悟空淡淡应了声：“什么事？” 皇帝眼中闪过不悦，嘴角却上弯：“刚刚朕听闻宫中冷萃宫不甚走水，冠军侯可有应对之方啊？” 悟空微微一笑：“陛下是想本神展示下神通法力吗?直说便是。” 他随手将杯中葡萄酒向空中一洒。 临近的大臣纷纷惊呼闪避，生怕自己被泼一身。谁知空中的酒水竟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帝问：“冠军侯这是何意？” 悟空将空酒杯放在桌上，抱臂道：“陛下耐心等待便是。” 不多时，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跑了进来，皇帝喝问：“何事如此慌张？” 两个小太监跪倒在地，语气有些惊惶：“刚刚冷萃宫突然天降红雨，一下子就把火浇灭了。奴才们，奴才们……” 皇帝摆手，打断了两人的话：“朕知道了，下去。” 两个小太监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皇帝脸上的笑纹加重了几分：“冠军侯果然神异。” 悟空打了个哈欠：“没别的事了，本神要回去修炼了。” 皇帝客气道：“需要朕派人送冠军侯离开吗？” 悟空站起身，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凌空踏虚，眨眼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第80章 可愿做女皇 皇帝眼中的忌惮之色更浓了，他看向林如海：“林爱卿啊，冠军侯以前是方外之人，不懂宫廷规矩，这个重任朕就交托给你了。” 林如海心中发苦，只得躬身领命。 坤宁宫中。 黛玉也在饮宴。 皇后婉宁出身不高，性子随和，不争不抢的，六宫嫔妃都不怎么怕她，反而更忌惮出身名门、圣眷正浓的贾贵妃。 黛玉因着和贾元春的亲属关系，自然不太受娘娘们的待见，其他命妇也各有各的圈子，她竟隐隐的被孤立了。 黛玉静静的看着周围人的表演，等着散席。 外边突然响起太监特有的通报声：“宝珠公主驾到。” 黛玉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鹅黄宫裙，满脸骄傲的小少女大步走了进来，“皇嫂，抱歉宝珠来迟了。” 皇后婉宁忙起身，亲热的拉住宝珠公主的手：“听说你去护国寺进香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宝珠公主笑道：“那里年年都去，我和佛祖早就没话可说了，自然回来的早。” 她眼睛一扫，很快将目光定在了黛玉身上：“这就是神王的未婚妻，果然是个美人。” 黛玉起身：“见过宝珠公主。” 宝珠公主挣开皇后的手，转而拉住黛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半晌，笑道：“你叫我宝珠就好。父皇、皇兄、皇嫂都这么叫我的。” 黛玉忙道：“臣女不敢。” 宝珠公主神色透出几分满意，她对宫人吩咐道：“将本公主的座位挪到县主身边，本公主与她一见如故，要把酒言欢。” 黛玉神色不变，识趣的将自己的位置往边上挪了挪。 宝珠公主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性子虽然骄纵，但也有烂漫的一面，两人相处起来还算和谐。 因着有宝珠公主在，其他几位入宫赴宴的公主也凑了过来，黛玉身边终于热闹了起来。 这时，有宫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冷萃宫走水了。 贾元春脸色大变，冷萃宫正是她所住的宫殿。 她忙和皇后婉宁告了声罪，就要回去查看。 皇后婉宁哪能要她走，忙劝道：“元春妹妹，你过去又能如何？还是交给宫人，你万一有个好歹，本宫怎么和陛下交代？” 正争执间，又有宫人跑进来，脸色古怪。 贾元春认出正是她宫里的人，忙问：“现在火势如何了？” 宫人道：“刚刚天上突然降下一阵红雨，火已经灭了。” 众人大惊：“天上怎么会下红雨？这个季节，要下也是下雪啊？” 皇后婉宁也不相信，忙让贴身女官去查看。 不多时，她的贴身女官回来了。 女官躬身回禀道：“是圣上命冠军侯出的手，雨之所以是红色，是因为那是冠军侯杯中的葡萄酒所化。” 众人哗然。 黛玉心中一沉，忙起身道：“皇后娘娘，臣女家中有事，可否先行告辞？” 婉宁笑道：“宁安县主既然有事，本宫也不多留了。” 黛玉行了个万福，匆匆离开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宝珠公主有些不满：“小小一个县主，竟敢提前离席，也不和本公主告辞，真是没教养。” 婉宁笑道：“可能她家里真的有急事。” 黛玉家里确实有急事。 以悟空的性格，被皇帝这么试探，没当场翻脸已经不错了。 黛玉回来时，悟空正在饮酒，饮的是灵界冬城特色美酒雪魄。 丝丝寒气在空中弥漫，屋中温度几欲达到冰点。 见黛玉走进来，悟空忙将雪魄收回乾坤戒，挥袖驱散满屋的寒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黛玉挨着他坐下，侧身看着他的眼睛：“你在生气。” 悟空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问：“你有兴趣做女皇吗？” 黛玉震惊了：“你说什么？” 悟空淡定的重复了一遍：“你愿意做女皇吗？” 黛玉连连摇头：“我不行的！” 悟空鼓励道：“你有什么不行的？你有一颗仁心，才学更是甩了那狗皇帝几条街，绝对可以做的比他好。” 黛玉的心脏狂跳：“可我，并不是皇家人，又，又是女子，女子怎么可以呢？” 悟空不以为意道：“闲着的时候，我翻了下你们的史书，就我取经时候的那个唐朝，不就出现了一位女皇吗？ 她也不是皇家人，不照样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有谁规定，这个天下必须是他水家的？” 匆匆赶回来的林如海正听到这句话，吓的亡魂皆冒：“神王爷爷啊！我叫你爷爷了行不！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悟空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胆小怕事，我早就把狗皇帝解决了，哪里用受这等鸟气！” 林如海擦了擦额头冷汗，将门关好，拱手躬身：“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在玉儿的面上，放过皇上。” 悟空脸色愈发不善，仿佛马上要提刀杀入皇宫。 黛玉忙道：“皇帝还不能死。” 悟空不解：“为何？” 黛玉深吸一口气，“你可知他一天要做多少事？寅时正就要起床，然后去给太上皇请安，卯时正上早朝，散朝后才能吃早饭，然后读书、批阅奏折，一直要忙到深夜。你想让我过这样的日子吗？” 悟空这下犹豫了：“皇帝这么惨的吗？” 林如海连连点头：“比玉儿说的还要惨，他连睡哪位妃子都要权衡的，喜欢的菜也不能夹三筷子以上，所以你就可怜他一下，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悟空还有些气不顺，“就这么放过他？不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晚上去揍他一顿。” 林如海吓的死死抓住悟空的袖子：“祖宗哎，求求你了，你安分点。” 最大的危机解除，黛玉开始疑惑：“我上次就想问了，皇帝即使真的是普通人，他处在那个位置，就没什么特殊的？任由你说杀就杀，说打就打？” 林如海也想到了这一层：“对啊，皇帝自古就有真龙天子的说法。当今身上就没什么龙气护体、气运护体之类的？” 第81章 寻回墨猴分身 悟空嗤笑：“有啊，作为天下的执舵者，身上怎么可能没有气运金龙护体？ 这对其他超凡者还真有不小的克制作用，不过这对我没用。 连玉帝身周的天庭气运都奈何不了我，何况他的这点微末气运？ 凡人王朝寿命才多少年？眼下这个，不出百年，就该改朝换代了。” 林如海被他说的心惊肉跳，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黛玉。 黛玉想了想，拉住悟空的袖子，轻声问：“你如今完全恢复了？” 悟空点头。 沉默了一下，黛玉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悟空道：“就这几天。” 黛玉道：“你离开了，皇上他报复我爹怎么办？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你现在并没有充足的时间，不如徐徐图之？” 悟空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就让这狗皇帝再多活几年。” 黛玉笑道：“经过今天的事，想来他会收敛很多。” 林如海擦了擦额头冷汗，“大过年的，别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了。我命人摆上一桌，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皇宫。 皇帝忙了一天，又耐着性子安抚了受惊的贾元春，终于可以安寝了。 梦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冲着他拳打脚踢了一个晚上，直到他被心腹大太监王海唤醒。 皇帝只觉浑身无处不痛，怒火险些淹没了他的理智。 脸色变幻好半晌，皇帝道：“昨日冠军侯救火有功，应赏。你去开了朕的内库，挑些珍宝古玩，送到林家。另外，召回所有埋藏在林家的棋子。” 王海躬身应是，又问：“奴才有个干女儿以林家为跳板，已经嫁入了贾家，也要召回吗？” 皇帝沉思片刻，缓缓摇头：“贾家是贾家，先让她按兵不动，待朕试探出他对贾家态度后，再行定夺。” 王海领命，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天，确定这边确实没什么要紧事了，悟空便将闲的天天睡觉的孙大石拎去了天齐庙，将它化成三生石的模样，替自己当姻缘石，自己则正式和黛玉提出了要重回灵界的事。 他肉身重塑成功，境界稳定在了天仙初期，只待补充灵力。 也是时候去灵界了，毕竟金箍棒还在浮空熔炉里面炼着呢，去晚了说不得就只剩铁水了。 黛玉想了想，道：“我当初不知自己能否安全回来，将空空的身体埋在了灵界，还留下了我的……作为标记。我和你一起去，我想接空空回家。” 悟空并不想带她：“可是我要去的是归墟深处浮空火山，无法照顾到你。要不你将埋葬所在告诉我，我将墨猴的遗骸带回来？” 黛玉微微有些脸红，当时的她满心绝望，是用自己的小衣包裹的墨猴，如何能让悟空看见？ 黛玉强撑着笑道：“我当时并未立碑，记号做的很是隐蔽，和你说了你也找不到。 你尽管去做你的事情，我可以去找陶华阿姨和桃桃，这么久不见，我还挺想她们的。 而且过了这么久，城主找不到我应该放弃了，我又不怎么出门，想来不妨事的。” 悟空推辞不过，两人便一起找上了林如海，说要出门一趟，归期不定。 林如海竟松了口气，只嘱咐了一声注意安全，便让他们去了。 再次踏入灵界，黛玉只觉恍如隔世。 两人先去找墨猴空空的埋骨之处。 黛玉默默感应自己本体上摘下的小花位置，却怎么也感应不到。 她不由的皱眉：“不应该啊，我明明记得就在这附近的。” 悟空笑道：“还说你的记号我找不到，这次你自己也找不到了！” 黛玉气的跺脚：“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悟空道：“不过是具用过的躯壳罢了，就如同一件衣服，丢了就丢了，有什么需要严肃的？” 黛玉怒了：“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的身体，你凭什么这么说！” 悟空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走着，路过某个小土丘时，悟空的神识竟感受到了牵引之力。 他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去。 黛玉跟在悟空身后，看悟空变出一把铲子，三两下将土丘挖开，露出了桃红色的一角，正是她用来包空空躯体的里衣。 黛玉惊叫一声，忙拉住悟空的手。 悟空不解：“怎么了？” 黛玉脸颊爆红，支支吾吾呜道：“那个，这是我埋的，也该我来挖。” 悟空有些不能理解：“有什么区别吗？” 黛玉道：“当然有区别！你别问了，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悟空有些无语，但还是顺从的转过了身，连外放的神识都收回了识海。 黛玉确定他没有偷看后，忙将里衣连同里面包裹的一团挖了出来。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拿出特制的小棺材，要给小墨猴换上。 轻轻打开这件桃红的里衣，黛玉不可置信的瞪着完好无损的小墨猴，看着它微微起伏的胸膛，发出了一声惊叫。 悟空还以为她出了意外，一个闪身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 顺着黛玉震惊的目光看去，悟空惊讶的挑眉：“这具肉身竟然恢复了？你挑的这块地方莫非有什么天材地宝被它吸收了？” “天材地宝？” 黛玉愣愣重复。 悟空点头：“能将肉身恢复成这样，那天材地宝说是生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了。” 黛玉沉默了。 既然小墨猴的身躯无损，悟空又捡起了身外化身之法，重新将部分神魂投入到了小墨猴体内，于是沉寂多时的小墨猴空空，再次睁开了一双金瞳。 第82章 失踪的故友 悟空感应了下化身体内情况，欣喜道：“问题不大，只要重新吸纳灵气，一月内便可重新化形。” 黛玉笑道：“总算又可以看到继兄了。” 悟空摸了摸下巴：“在你爹眼中，现在的天齐神王孙石缘就是以前的孙悟空，为了不吓到他，以后还是将这具化身留在灵界修炼。” 黛玉点头道：“这边确实更适合修炼，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凡间、灵界两头跑了。” 说到这里，黛玉有些愧疚的看向悟空：“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悟空笑道：“都说红尘炼心，我在凡间也不是全无收获。” 黛玉弯了弯眼眸：“红尘炼心，我算是你的情劫吗？” 悟空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琼鼻：“傻丫头，别多想。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将什么和这具身体葬在一起了？” 黛玉迟疑了下，迎着悟空温和的双眸，她低声道：“你记得我的本体吗？” 悟空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你不会将你本体上的那个花苞摘下来了？” 见黛玉点头，悟空心中五味杂陈：“你一点传承记忆也没有吗？” 黛玉道：“我自有记忆，便在神瑛侍者的花园了，你说的传承记忆是什么？” 悟空心底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希望黛玉永远不知道那朵花代表了什么。 他道：“譬如龙、凤、麒麟，这些有厉害先祖的，他们的先祖会将修行功法、本族常识之类的，封入血脉。 凡是他们的子嗣后代，生下来便会觉醒这些记忆，帮助他们更好的成长。你可能和我一样，没什么厉害祖先。” 黛玉笑道：“没有便没有，就像你天生天养，不照样闯下赫赫威名？” 悟空苦笑：“你和我不一样。我一个石猴，除了生下来能跑能跳，和别的猴子也没太大区别。你则一身是宝，幸亏出世在这个超凡不显的时代，否则神佛都要为你打破头。” 黛玉有些不信，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悟空盯着她清澈的眼睛，郑重道：“你太特殊了。你的眼泪能医世上最难医的神魂，你的花能肉白骨，你本身还能助人躲避雷劫。 我那个时代虽然没有破镜后就要渡雷劫的说法，但雷这个东西可是天庭的杀伐利器，那么多雷部正神可不是摆设。 若不是和你太熟不好下手，我都要动心将你炼药了。” 黛玉却没有被他的严肃吓到，反而笑了：“这么说，你得好好保护我了。” 悟空叹气：“傻丫头，我也不是无敌的，比如被雷劈死本体之前的碧涛殿殿主还丹，比如那赤霞宫宫主杨戬，都是现在的我打不过的。” 黛玉惊讶的瞪大了双眸：“杨戬？清源妙道真君？” 悟空点头，“是啊，就是他。” 黛玉笑道：“我一直挺喜欢二郎神的，劈山救母，听调不听宣，也有七十二般变化，还有天眼，比你可厉害多了。” 悟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现在的天眼毁了，也没比我厉害多少。你可别往他跟前凑，万一他拿你炼药治眼睛，我可拦不住。” 悟空本是随口诋毁了一句，却不知一语成谶。 黛玉虽还是笑着，到底将悟空的告诫记在了心里。 “我们现在去找陶阿姨、桃桃她们吗？” 悟空点头：“虽说过去了几个月，但还是不保险。为了以防万一，我给换个形象。” 黛玉站在悟空面前，笑盈盈的任他施法。 随着悟空一口气吹出，黛玉便成了个玉面小郎君的样子。 两人手挽着手进了春城，春城内果然没有了黛玉的通缉画像。 黛玉松了口气，小声和悟空道：“朱城主应该是放弃了。” 悟空道：“未必。我总觉得这城里气氛不太对。” 黛玉经他提醒，再看城内的人与妖，也发现了问题。 “他们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水果摊贩附近。却见以往整条街的水果摊只剩下了稀稀拉拉两三家。 黛玉买了半筐柿子，趁机和卖柿子的小妖攀谈道：“大叔，你可知以前在这边卖桃子的小姑娘去哪里了？” 柿子妖见她生的无害，又是数日内难得的大主顾，便压低声音道：“最近我们这些草木妖遭了难了，时不时的就有妖失踪。你问的那个小姑娘叫桃桃对？” 见黛玉点头，柿子妖继续道：“她是最早失踪的那批妖，应该有两三个月了。” 黛玉付完灵石，有些失魂落魄，“悟空哥哥，你说她们去哪里了？会不会有事？” 悟空安慰道：“你先别急，我们先去她家看看再说。” 于是二人匆匆向陶华夫人母女住所赶去。 本应是温馨的小院，如今入眼处，竟是一片废墟。 悟空盯着院落中央的深坑，微微松了口气，“她们应该是逃了。” 黛玉都要哭了：“你怎知不是被抓走了？都怪我，一定是我拖累了她们。” 悟空揽住女孩纤弱的双肩，安慰道：“若是被抓走，坑不会这么深，里面又完全没有断裂的根茎，可见是她们自己将本体挪走的。” 黛玉道：“可是除我之外的草木妖，都是不可轻易移动本体的。她们即使没被抓走，也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 悟空道：“陶华夫人可是千年桃树妖，在这春城鲜有对手，能将她逼得不得不走的敌人，八成和城主府脱不了干系。” 黛玉想了想，道：“听说朱城主是一只野猪妖，他的侄子朱壮仗着他的势力欺行霸市的，还对桃桃起过心思。” 悟空挑眉，心说这不巧了么？自己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这朱壮的宝库啊。 两人找了间客栈住下，晚间悟空留下墨猴分身陪伴黛玉，自己的真身化成一只小蜜蜂，飞进了城主府。 第83章 城主，卒 城主府内，正在宴请贵客。 城主朱荣化形后是个颇有威严的中年男子形象，此时他却战战兢兢的坐在下首，陪一位带着半截面具的客人聊天。 那客人一袭淡黄袍，宽肩窄腰，脚边还卧着一条白犬，正是悟空的老熟人杨戬。 悟空所变化的蜜蜂刚飞入大殿，杨戬便投来了目光。 朱荣忙吩咐边上侍女：“快将这该死的蜜蜂赶出去，莫扫了贵客雅兴。” 侍女忙应了一声，正要动手，杨戬却勾了勾唇角，“无妨，不过一只飞虫罢了。” 侍女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家城主，却见城主点头哈腰的道：“既然大人发话了，那就不赶它了，算这蜜蜂的造化。” 悟空此刻也认出了面具男的身份，心中疑惑：“杨戬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难道是知道碧涛殿殿主出事，来接手这边势力的？” 杨戬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笑道：“多谢朱城主的款待。听闻这城里有些不太平，可需要本座出手帮忙？” 朱荣额头沁出冷汗：“不过些许小事，岂敢劳动大人。” 杨戬掩在面具下的眉梢微挑，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真的不用帮忙？” 朱荣继续推辞：“不用不用，我很快就能解决。” 杨戬叹了口气：“本座本是过来寻你们殿主的，却不防遇见了这等恶事。路见不平却不出手，本座心里难安啊！”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大殿内弥漫起了一股强悍的威压，众侍女、舞女、乐手顿时被压趴在地，不少直接昏了过去。 朱荣勉强支撑住身体，声音惶恐：“大人这是何意？” 杨戬道：“你身为修行近两千载的大妖，幸运的挺过了天地浩劫，本座本不欲杀你，奈何熟人当面……” 说着，他右手下压，城主府后方地面瞬间垮塌，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巨大坑洞来。 躲在一边的悟空运起神目，只见坑洞内是一个百丈方圆的巨大先天八卦图，无数草木妖现了本相，被束缚其中，中间阴阳二鱼旋转，一边是至纯的草木精华，一边是无数怨气凝结。 悟空粗粗数了数，竟有上千的草木妖在此遭劫，那些实力不济的已经化为了朽木一堆，眼见是救不回来了。 朱荣知道事情败露，慌忙跪下磕头求饶：“求大人念在小妖是初犯的份上，饶小妖这回。” 杨戬冷笑：“这本是你们妖族内务，不归我赤霞宫管辖，只是本宫主实在看不惯你这慢刀子割肉的活计。 你用这邪阵炼出他们的生命精华作何？你又并非草木妖，这些生命精华对你并无益处。” 朱荣恍然：“原来是赤霞宫宫主当面。”知道了杨戬身份，朱荣反而不慌了，他勉力抬起脑袋：“小妖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宫主莫要与我为难。” 杨戬饶有兴味的问：“奉命行事？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朱荣道：“自然是我们殿主的命令。殿主三月前传来消息，说自己误入秘境，被千年前残留的一道仙力击中，受了些伤，急需草木精华疗伤，小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听闻此言，匍匐在地的城主府下人都慌了，他们得知了这等隐秘，焉还有命在？ 杨戬笑了，“怪不得我找不到她，原来竟是受了伤躲起来了。罢了，既然是这样，本宫主便不插手了。” 他抖抖衣袍，起身要走。 悟空现出身形，从乾坤戒中取出掘地的铲子，冲着朱荣当头一铲。 唰的一声，血溅三尺，一颗大好猪头咕噜噜滚出老远。 整个城主府顿时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大小妖争相奔逃。 杨戬见是一个面生青年，倒是有些意外：“你是何人？” 悟空笑道：“宫主大人，怎么，老孙不过换个形象，你又认不出了？” 杨戬微愣，随即大笑：“果然是你！” 悟空道：“此妖作恶多端，实在留他不得。还请宫主莫怪。” 说着莫怪，他手上丝毫不慢，已经将朱荣手上的乾坤戒摘了下来。 杨戬只当没看见悟空的小动作，他叹道：“朱荣死不足惜，只是，唉，你可知我为何四处寻找碧涛殿殿主？” 悟空摇头：“愿闻其详。” 杨戬道：“灵界与归墟间的封印，每十年便要我二人出手加固一次。 如今十年之期将至，却不见还丹殿主，我独力难支，只得来寻她。 若是她果真需要这些小妖的生命精华才能痊愈，我也只得成全她。毕竟一旦结界出事，灵界离覆灭就不远了。” 悟空叹道：“你有所不知。这碧涛殿殿主本体已经陨灭在了天雷下，只余一个化身在凡间不知哪个角落藏着呢。” 杨戬这下真的惊了：“她与我实力相当，都是天仙巅峰，怎么会突然渡劫？” 悟空便将当日自己渡劫之事讲了讲，只隐去了黛玉的作用。 悟空叹道：“也不知我与这天道什么仇什么恨，非要置我于死地。” 杨戬表情微妙：“你可知此方世界天道为何？” 悟空不解：“天道自然是天地自然生成的。” 杨戬摇头：“之前的天道或许是，但千年前天庭与灵山大战，天道受创严重，现在的天道是一位大能后天修补成的。而这修补的主材料，便是死在你手上的那些不甘心入轮回的妖魂精魄。” 悟空大惊失色，跌足道：“苦也！这是哪位大能这么害老孙？” 杨戬道：“我也不知，我当时正躲在石洞养伤，就听天地间一个女声说要重炼天道，然后无数妖魂飞出，消失在了九天之上。” 悟空若有所思：“女的？还能号令群妖魂魄，莫不是女娲娘娘？” 杨戬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并无实据。” 悟空突然皱了皱眉：“不对啊，我西游只走了一半，直接死在我手上的也不过百八十个，还多是小妖小怪，怎么就被天道如此针对？” 杨戬笑容古怪：“天道其实并无意识，全靠本能。他们只是对害自己身死的‘孙悟空’本能怨恨罢了。” 悟空顿时苦了脸：“老孙竟也有替人背锅的时候。” 第84章 谋功法 杨戬打断他的自怨自艾，道：“你这事先不忙，我问你，如今还丹殿主被你害的只剩一个化身，显然无法帮忙加固结界了，你说该怎么办。” 悟空道：“还能怎么办？老孙是那么没担当的人吗？我陪你走一遭，反正也要去归墟一趟，正好顺路。” 杨戬道：“既然如此，我们解救了下面的小妖就走。” 悟空道：“你且下去救人，我还有些事，一个时辰后我来此找你。” 杨戬将他一把拉住，似笑非笑道：“你能有什么事？莫不是想跑走，将这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 悟空跺脚：“你这单身汉哪里知道我这有家室的人的苦楚，出门不交代好，回去岂不是要糟？” 杨戬惊的张大了嘴巴，愣愣松开手：“你成家了？” 悟空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快了，快了。到时候请你来吃喜酒。” 说着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杨戬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去解救坑底被困的众妖，还要安排人过来暂时接手春城，将在场的还有意识的小妖封口，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悟空来至客栈，客栈的众人也早被城主府传来的动静惊扰，正成群的议论呢。 悟空一眼瞧见凑在人堆里的黛玉，招呼了一声，黛玉眼睛亮了亮，忙跟他回房。 悟空将事情大略讲了讲，将自己原本的那枚乾坤戒戴在了黛玉手上，自己则戴了朱荣留下那枚。 悟空问：“我如今就要前往封印处，这边乱纷纷的，不能待了，你是跟我去那边，还是先回家？” 黛玉道：“我，我想去赤霞宫那边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只是会不会叨扰了真君？” 悟空笑道：“无妨无妨，他还要我帮忙加固封印呢，哪里敢嫌弃咱们？” 两人说好，退了房，依旧往城主府赶去。 杨戬刚刚叫来得力下属，让他处理好接下来的事务，就见悟空拉着一个俊俏小郎君走了过来。 他唬了一大跳，慌忙后退：“没想到，你竟然是好这一口的！” 悟空无语，黛玉掩唇偷笑。 杨戬正不明所以，就听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林氏女见过宫主。” 杨戬擦了擦额头冷汗，拱手还礼：“原来是位姑娘，我这就放心了。” 黛玉笑道：“出门在外，这样方便些，让宫主见笑了。” 杨戬忙道：“无妨无妨，林姑娘请了。” 一旁悟空翻个白眼，笑杨戬的少见多怪：“我就是真喜欢男人，也不会看上你的，你尽管放心。” 杨戬呵呵冷笑，不甘示弱：“若我喜欢男人，一定把你抓住囚在深宫，一天睡上千八百次，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悟空打了个寒颤，急急摆手：“罢了罢了，怕了你了。我们几时出发？” 杨戬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于是悟空带着黛玉，杨戬带着哮天犬，一起驾起云头往南飞去。 一路所行甚急，不过八日便到了灵界与归墟的交界处。 悟空见那水波样的结界果真稀薄了不少，对面归墟中魔气、怨气滔滔，仿佛随时能冲破封印，将无尽深渊扩散开来。 悟空也不废话，依照路上杨戬所授方法，将法力输送进去。 杨戬同样如此，两人整整输送了三日夜法力，总算稳住了结界。 大事完成，两人与黛玉、哮天犬汇合，前往第五城城主府休整。 路上，杨戬看悟空脸上疲色尽显，不由有些奇怪，“你如今也是天仙境，不过是损失了些法力，怎么还没有恢复过来？话说我怎么观你身上的香火愿力重了许多？” 悟空看了眼一脸担心的看着他的黛玉，与杨戬传音道：“等回去与你细说。” 三人一狗来到最近的城主府，第五城城主钱鑫准备了宴席、歌舞，为三人接风洗尘，更是将自己的主院让了出来，供三人落脚休整。 杨戬坐了主位，哮天犬还卧在他脚边，悟空、黛玉并排坐在客座上，钱鑫敬陪末座。 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两人加固封印时，黛玉便等在一旁，心神时时提着，此时吃饱喝足，困倦上涌，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杨戬打发走了钱鑫，看向悟空：“这下可以说了？” 边上的哮天犬也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悟空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当初得菩提祖师传授的根本功法‘显密圆通真妙诀’是一门无情道法门，如今我动了情，哪里还敢修炼？只每日用基础功法吸纳日精月华、凡间香火维持罢了。” 杨戬久久无语，半晌感慨道：“真想见见这位林姑娘真容，竟能勾动你的凡心。” 悟空又闷了一杯酒，目光火热的看向杨戬：“杨兄啊，你修炼的是何功法？怎的可以结婚？” 杨戬被他看的一激灵，还是回答道：“我所修名为‘八九玄功’，没有什么不能动情的限制，自然不影响婚嫁。 只是功法不全，我迟迟无法悟出最后一层，唉，咱们也算难兄难弟了。” 悟空有些奇怪：“功法不全？玉鼎真人怎会传你一门残缺功法？” 杨戬摇头：“我这功法并不是师父传授的，它得自师祖的一幅画。” 悟空讶然：“元始天尊？” 杨戬酒意微醺，有些自得：“当初师祖招来座下十二金仙，命他们一一尝试，均无果。 后又招来了三代弟子，只有我的元神入了此画，得到了八九玄功的传承。 这功法并不是残缺。因为阴数最大为八，阳数最大为九，八九相乘即为道教最大之数，故天地有九宫八卦，我的七十二般变化神通，也是从这功法中演化来的。 只是这功法需练至八化九，返纯阳才算是大成，而八化九这部分功法太过逆天，无法传授只能靠个人领悟，我就是卡在了这里。” 悟空转了转眼珠，突然一拍大腿：“杨兄啊，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你觉我悟性如何？” 杨戬赞道：“自然是古来罕有，修炼数十载便可抵旁人千年之功，除了绝佳的身体资质，悟性也该是顶尖的。” 悟空笑嘻嘻的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既然你知道老孙的悟性不俗，何不将这八九玄功传我，咱们共同参悟最后一层？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第85章 得手 杨戬勃然作色，一把将悟空推开：“你这猴头，好生泼皮！功法乃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焉能传你？” 悟空笑道：“有话好说，你恼什么？” 杨戬道：“此事休要再提。否则朋友没的做了！” 悟空给他斟了一杯酒，笑呵呵弯腰拱手道：“莫要生气，老孙给你斟酒赔罪了。” 杨戬这才按捺下心头火气，重新坐下饮宴。 悟空试图套话：“你说这功法是从一幅画中得来的，这是一幅什么画啊，怎么这么神奇？” 杨戬警惕的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悟空笑道：“纯粹是好奇罢了。” 杨戬轻哼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放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 悟空转了转眼珠：“你又没给我看过，怎知我认不出？” 杨戬嗤笑：“激将法对我没用。” 悟空一拍手：“画果然是在你手上！” 杨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入了悟空的语言陷阱。 他索性认了：“在我这里又如何？这是我阐教的至宝，决不可给外人看的。” 悟空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杨戬手上的乾坤戒，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如今哪还有什么阐教啊！” 杨戬转了转戒指，警告道：“别打它的主意。” 悟空嘿嘿笑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杨戬点头：“你是。” 悟空立即变了一副嘴脸，一手叉腰，一脚踩在凳子上：“你到底给不给我看？” 杨戬道：“不给，没的商量。” 悟空哼道：“那你可要小心了，莫要某天失了窃。” 杨戬凤眼微眯：“你威胁本座？” 悟空笑道：“我说的是事实。” 杨戬忽的一笑：“你若能偷到，我算你本事。” 悟空心中一动，难道那画不在他的乾坤戒中？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不随身携带，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储物法宝？ 悟空将杨戬全身扫了一遍，除了他中指上的乾坤戒，再无别的装饰了。 杨戬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起身道：“你慢慢想，我得回去休息了。” 悟空挥手笑道：“你好好休息，记得锁门啊！” 杨戬的脚步一顿，回身道：“你敢撬我的门锁，咱们就绝交。” 悟空笑道：“我好意提醒你，你想哪里去了。你还走不走了？你不走，老孙要走了。” 杨戬回了自己的房间，脸上神色变幻，到底有些不放心，命哮天犬守在了自己门口，这才放心的睡了。 悟空睡至半夜，假装起夜，晃悠出了屋门。 哮天犬动了动耳朵，警觉的看向悟空。 悟空笑道：“我喝多了酒，起来上厕所。哮天你继续睡，不用理我。” 说着便沿着走廊往后院走去。 哮天犬也没多想，继续趴卧了下来。 悟空脑子里转动着诸多念头。 功法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不随身携带，要不就是放在极为安全的地方。 他那么自信，乾坤戒的可能性便不大。 听他的意思，那幅画大小与寻常的画作无异，所以不可能直接带在身上。 那么…… 悟空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了天狗食月的传言。 哮天犬是杨戬用花狐貂的尸体炼制而成的法宝，后来生了灵智。 花狐貂的天赋神通便是能吞万物，这狗显然继承了这项神通，它体内莫不是自带空间？ 悟空是个实干派，想到就去做了。 他摇身一变化为一只飞蚁，静悄悄落在了狗鼻子上。 哮天虽然是法宝生灵，但维持狗形几千年，认知出现了偏差，竟染了狗的习性，喜欢张着嘴睡觉。 悟空变化的飞蚁收敛了双翅，迈动细细的腿，向狗嘴里一步一步的爬。 哮天觉得鼻头有些痒，它抬起前爪揉了揉，打个哈气又睡了过去。 悟空却借着它打哈气的机会，纵身一跃跳进了它的嘴里。 不得不说，哮天是一只爱干净的好狗，嘴里倒是没什么异味，只是黑漆漆一片，又免不了有些粘液，弄的悟空湿哒哒的。 悟空也只得忍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爬。 不知爬了多久，悟空眼前一亮，忙抖了抖翅膀向光亮处飞去。 光亮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空间，天空悬浮着数不清的明珠，熠熠生辉，将整个空间照的如同白昼。 地上是一片连绵的宫殿群，悟空端详片刻后认出，这竟然是灌江口中，杨戬及梅山六友、三千草头神的住所。 当年他与杨戬赌斗变化之术，他变成杨戬的模样，还曾经在此住过呢。 悟空现出本体，熟门熟路的摸进主殿，在杨戬的书房敲敲打打，摆弄片刻，成功打开了密室的门。 悟空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密室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桃木案几，一个蒲团，一幅画。 悟空目不转睛的盯着画看。 若不是杨戬所说，悟空绝不会多看这画一眼，实在是太过普通，他想的话，随手就能画上幅，若是黛玉出手，画的要比这好的多。 悟空的神识在画上一寸寸扫过，画依旧只是画，半点神异也无。 悟空有些怀疑：难道自己找错了？或者，自己与此功法无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悟空心中发狠，干脆盘坐下来，神魂出窍，全力向着画撞了上去。 脑海中似乎有黄钟大吕轰鸣，悟空瞬间失去了意识。 山水图中，云雾开始翻滚。 一位长袍广袖、似真似幻的银发身影从云深处走来。 他盯着悟空痴痴呆呆的神魂，自语道：“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人进来了，竟是地道生灵，有趣，有趣。” 说着，来人伸手点在悟空的魂体眉心，一点灵光没入，他的身躯又虚幻了几分，声音也更缥缈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传法了，也不知我这关门弟子资质如何。” 悟空醒来时，发现脑海中莫名多了一门功法，正是八九玄功。 他欣喜的跪倒在地，连磕了九个响头：“多谢师父传法！弟子孙悟空叩首了。”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轻笑，仔细去听又没了，悟空又对着画拜了几拜：“还请师父现身一见！” 周围静悄悄的，再无回应。 悟空无法，只得道：“师父，弟子孙悟空拜别，若有所需，尽管与我托梦，此地我不能久留，这就要离开了。” 悟空又等了一会儿，见图画没有任何变化，周围也没声响，当下不再耽搁，依旧化身飞蚁，出了狗嘴，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86章 书中机缘 次日一早，黛玉起来，见悟空房门紧闭，以为他还未起，便去正屋那里和杨戬打了招呼，告诉他悟空正在修炼，不用等悟空用饭。 两人男女有别，也暂时没发现什么共同语言，便各自去用饭了。 杨戬昨日与悟空闹的有些不愉快，此时懒得理他，他吃完早饭，交代钱鑫照顾好两位贵客后，自顾回他的赤霞宫去了。 悟空的神识留意到杨戬离开，这才正式开始修炼八九玄功。 等他闭关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此刻的悟空很是欣喜，这八九玄功竟意外的与他极为契合，运转起来毫无晦涩不说，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如今他神完气足，修为在天仙之上又走了一小步。 悟空修炼的日子，黛玉也在忙。 她是杨戬指名要照顾好的贵客，钱鑫哪敢怠慢她，所以黛玉只提了一句想看书，钱鑫便直接给了她进出书库的权限。 书库中的藏书乃是历届城主所留，历经千年，品类众多。黛玉竟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凡间失传的孤本，一时间，本就爱书的她仿佛小老鼠掉进了米缸，乐不思蜀了。 在她的废寝忘食下，书库中的藏书被她以可怕的速度装进了脑海。 这日，黛玉翻到了一本有些奇怪的书。 这是一本破损严重的传记，记载了作者登山涉水、求仙访道数载的经历，其中有一段引起了黛玉的注意。 “……误入一石洞，洞内极狭，内有水声，好奇……深入……洞顶有文字，不识……抄录一二……头昏……吐血，不敢停留，奔逃而出。” 文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只是作者抄在书中残存下来的几个字符却让黛玉瞪大了眼睛，那竟然是上古妖文！ 自从得了那本“上古妖文启蒙书”，黛玉便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的多了，心中竟平白生出了几分感应，隐约知道了字的意思。 这位作者抄写下来的几个妖文，赫然是：创世记！ 黛玉结合残余的上下文，推断这个山洞所在应是西北方，西北方有什么呢？ 黛玉首先想到的便是万山之祖——昆仑！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着重找关于昆仑、关于西北的记载，只是再也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上古妖文的消息。 悟空出关后，欢欢喜喜的来找黛玉，不料黛玉正沉迷看书。 他正有些失落，就被黛玉一把拉住，指着一行文字问：“悟空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悟空有些莫名，定睛去看才发现竟是一本粗浅的修炼秘籍，应是某个飞升上来的仙人随手编写的。 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 悟空虽没有怎么研究过普通修士的修炼之术，奈何不论是‘显密圆通真妙诀‘还是‘八九玄功’都是顶级功法，他触类旁通，指点黛玉看懂修炼秘籍便是小菜一碟了。 悟空挨个为黛玉解了惑，心中难免有些郁闷：“三月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黛玉垂着的脸不可察觉的红了红：“我想你做什么？” 悟空张了张嘴，想告诉她自己改换了功法，已经可以动情了，话到嘴边又有些难为情，思量再三，决定等成婚那日再告诉她，给她个惊喜。 于是悟空笑道：“你不想我就算了。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这次是真的得去拿回金箍棒了。” 黛玉忍住想去拉他手的冲动，微微一笑：“你快走，我在这里等你。” 悟空迟疑了下，问：“需要我将化身留下陪你吗？” 黛玉摇头：“有赤霞宫宫主的交代，城主想来会护好我的，何况我有土遁之术，真有个万一也是可以跑脱的。你上次不是说那火焰可以炼体吗？莫要因为我耽误了修炼。” 悟空心里暖暖的，他含笑看了黛玉半晌，最终说了声：“那我去了。” 黛玉从书中抬头去看时，悟空已经消失在了天际，她跺了跺脚，心中有些无力。 灵界与归墟的交界处。 悟空取出了归墟令激活，再次入了归墟。 不同于上次的毫无头绪，这次悟空可谓轻车熟路了。 他一路向着归墟深处急飞，一月后熟悉的浮空火焰山出现在了眼前。 悟空操控休养完毕的墨猴化身重新化成人形，他本体与化身同时跃上了山脚，开始引火焰入体，淬炼肉身。 相比墨猴化身，悟空的三生石身强悍到可怕，前面三层的火焰完全没能给他造成丁点伤害。 他一路前行，在蓝色火焰区稍稍停留，很快就越过了墨猴化身千辛万苦才通过的这片区域。 进入了紫色火焰区后，悟空感到皮肤明显的灼痛，这才放缓了步子。 紫色的火焰在经脉燃烧，在全身周天流转，灼烧掉肉身中几乎微不可见的杂质。 悟空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满意的笑了笑。 一月后，他一头扎进了黑色火焰区域。 在这里，悟空终于遇到了麻烦。 熟悉的湮灭之力，让他的身躯竟有了融化的迹象。 悟空不敢大意，抱元守一，小心翼翼运起了八九玄功。 八九玄功无愧它道门顶级功法的美名，再乖戾的火焰经过它的炼化也变的服服帖帖。 且悟空被湮灭神雷劈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的躯体已经习惯了这种力量，产生抗性了。 悟空咬了咬牙，下了一个无比冒险的决定。 他如今被天道记恨，以后的天劫不定怎样呢，他得有自保之力才行。 心念一动，火焰沿着周天穴窍，进入了他的眉心紫府。 金色的识海瞬间沸腾了。 悟空盘膝而坐，忍着焚烧灵魂的剧痛，控制着黑色的火焰漂浮在识海之上。 这一坐，又是三个月。 最终，金色的神识海洋上，多了一轮黑色大日雏形。 悟空睁开了双眼，眼内似有黑色火焰闪过，他望向不远处的如意金箍棒，志得意满的握了握拳。 第87章 金箍棒，回归 悟空深吸一口带着湮灭气息的灼热空气，向着黑白火焰相交处的如意金箍棒，伸出了手。 灼热，很纯粹的灼热，瞬间融化了悟空探入的手指。 悟空惊骇的看向最没有存在感的白色，或者说无色火焰：这到底是什么火？ 悟空催动功法，缓缓修复融化掉的手指，也寻思着破解之法。 直接上肯定不行，工具的话…… 悟空举目四望，还真找到了一件可用的东西，那应该是一个葫芦状的物品，已经化掉了一半，只剩下半个瓢状物。 悟空走过去，将这个瓢捡起来，发现竟有几分该死的眼熟：“这不是老君装丹药的紫金葫芦吗？” 悟空叹息了一番，将葫芦瓢试探着伸入黑白火焰交界处，在湮灭之焰中坚持了千年的紫金葫芦几乎是瞬间，剩下的半个瓢又少了一半。 悟空忙缩回了手：“这可怎么办？难道还要无功而返？” 悟空看着近在咫尺的如意金箍棒，没奈何，只得试探道：“如意金箍棒啊如意金箍棒，你若还认我这个主人，你就往我这边歪一歪。” 似是神铁有灵，金箍棒果真向着这边歪了歪。悟空眼眶顿时湿了。 两千年前，他在东海龙宫里，笑着对斗来粗的如意金箍棒说：“忒粗忒长些！再细些方可用。”“再细些更好！” 如今，沧海桑田，他再次对金箍棒提出了要求，它也不负它如意的名头，再一次回应了他。 悟空再一次伸出了手，铁棒上还残存着白色火焰的灼热，手掌被烫的只剩白骨，悟空依然没有放手，将金箍棒从黑白火焰之间拉了过来。 骨肉融入了棒身，留下浅浅的握痕，棒身上残余的白焰似是走投无路的猛禽，被悟空牵引着，融入了黑色的大日雏形之中。 一人一棒此刻仿若合二为一，灵与肉前所未有的契合。 悟空七窍流血，又被火焰烘干，他却在畅快大笑，宛若疯魔。 悟空归来时，黛玉已经要将城主府的藏书看完了。两人汇合，辞别热情的钱鑫，又回了一趟春城。 此时小妖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街道重新热闹了起来。 两人采买了一番，悟空重修了陶华夫人母女的房子以及隔壁自己曾住过的棚屋，将墨猴分身留在了这里，边修炼边等陶华夫人母女回来。 确定没有疏漏，悟空方带着黛玉回了林府。 此时已经进入了腊月，家家开始忙着准备过年了。 对于两人的归来，林如海、傅秋芳表现的很高兴，比他俩更高兴的是快满两岁的林松。 他生来便喜欢黛玉这个姐姐，会说话后学会的第一个词也是姐姐，即使因着傅秋芳的猜忌，姐弟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他也一直记着这个姐姐。 见两人进来，他如同一枚小炮弹一样冲向了黛玉，牢牢抱住了黛玉的小腿，完全忽略了一旁面色不善的悟空。 悟空自然知道他为何这么喜欢黛玉，只是知道不代表要容忍。 悟空嘴角挂着笑，伸出两指拎住小家伙的后衣领，将他从黛玉身上拎了起来，还晃了晃：“这是我的未婚妻，要保持距离知道吗？” 林松眨巴了下大眼睛，慢半拍的“哦”了一声。 他还记得去年吃年夜饭时见到的这个大哥哥，对他本能的有几分畏惧。 悟空对他的识趣很满意，将他放了下来。 傅秋芳忙将林松护在了身后，笑道：“你们还没吃饭，赶紧进来坐，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多加几个菜。” 吃完饭，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里。 牡丹递过来一封信：“这是荣府二小姐年初时派人送来的，不巧小姐出了门，奴婢也没敢拆看。” 黛玉接过拆开，猛地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你可听到过她的消息？” 牡丹道：“她去年年底嫁入了孙家，似乎过的不怎么好，回门那天哭的整个贾府都知道了，后来她便不怎么出门了，奴婢也不知道近况。” 黛玉微微点了点头：“也许，没有消息也是个好消息。” 时间倒回一年多前。 贾迎春从天齐庙回来后便显得郁郁寡欢，每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将针线也都丢开了。 邢夫人骂她她也没反应，骂的重了也只是哭。 邢夫人无法，眼看婚期在即，只得花几两银子雇了针线房的人来给她做嫁衣、喜鞋、盖头等物。 贾迎春也曾试图在婚前见见孙绍祖，可惜都被邢夫人严词拒绝了，王夫人也认为婚前见面不合礼法，拒绝帮忙。 贾迎春只得在忐忑焦躁中，坐上了花轿。 盖头掀开，噩梦中的脸出现在了眼前，贾迎春只觉万念俱灰。 之后的日子果不其然，打骂成了家常便饭，成亲还没几日，自己的陪嫁丫鬟就都遭了毒手，失了清白。 九朝回门，贾迎春向王夫人哭诉了半日，王夫人也只是陪着她落泪，安慰她以后会好的。 贾迎春又去见邢夫人，邢夫人对贾迎春的遭遇更是半点不问，只说了几句要好好过之类的面子话，便打发贾迎春走了。 贾迎春坐在自己的旧屋中，独自哭了许久。 “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去找贾宝玉。 贾宝玉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从王夫人处听了贾迎春的遭遇后早就心疼的不行了，此时贾迎春求他带自己去天齐庙上香，他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天齐庙因为悟空这个神王的人前显圣越发红火了，再加上灵验的三生石，很多外地人都慕名过来参拜。 庙里资金充足了，王道士又买了两个小道童，将院落好好整理了一番，虽未翻新，却更显得古朴威严。 贾宝玉带着贾迎春，身后跟着四个老嬷嬷，一行六个悄悄赶到了天齐庙。 第88章 迎女修真 此时的天齐庙前多了一块下马石，是太上皇赐下的，来人不论身份如何到此都要下马下车，步行进入。 贾迎春下了马车，径直往三生石处走去。 贾宝玉眼睁睁看着贾迎春排入了参拜三生石的长长的队伍中，有些不解：“二姐，你都成亲了，这……不太合适。” 隔着幕离，贾宝玉看不清贾迎春的表情，只见她微微摇头，也不说话。 贾宝玉无奈，只得站在一旁陪她。 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贾迎春。 贾迎春将幕离放在身侧，抖着手，好不容易将香点燃，郑重的拜了下去。 “石灵大人，求求您救救信女，若能救信女脱离苦海，信女愿意终身吃素，日夜为大人祷告。” 可惜的是，此时她面前的是孙大石，而不是孙大圣，孙大石纵使想帮她，也有心无力。 贾迎春失望而归。 不知为何，她再次去参拜三生石的消息传到了孙绍祖耳中，贾迎春第二天便被强硬的接回了孙家，然后打了个半死，被关入了柴房反省。 几乎全凭着一口气，贾迎春撑了下来，求她曾经的贴身丫鬟，现在的通房绣桔辗转送到了林府。 绣桔被孙绍祖强占了身子，还没过上好日子。 她恨孙绍祖，更恨懦弱的贾迎春，然而她和贾迎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纵使再恨，也得帮她。 在主仆俩的殷殷期盼下，那封信却如同石沉大海。 贾迎春眼中的希望之光越来越弱，她形销骨立，躺在阴冷潮湿的下房，汤水不进。 绣桔的日子也很难过，她不敢将林府小姐出门的消息告诉贾迎春，只让她再等一等、再撑一撑，说林小姐已经在想办法了。 寒冬腊月，刚刚下过一场雪，贾迎春屋子里冷的冰窖一样。 贾迎春半睁着眼睛，觉得自己约莫是大限到了，否则怎么看到了林妹妹含泪的眼？ 黛玉拉着贾迎春干枯如树枝的手，有些无助的看向悟空。 悟空诊了下脉，安慰黛玉：“没事，还有救。” 悟空令招财进宝将马车赶了进来，将贾迎春连同单薄的被褥一起搬上了马车。 孙绍祖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虽不是个东西却识时务，脸上全程带着谄媚的笑，看着悟空、黛玉带走了自己的妻子和她仅剩的陪嫁丫鬟绣桔。 贾迎春、绣桔被安置在了林府客房。 主仆俩吃了东西、喝了药、洗了澡，躺在温暖柔软的大床上，安心的睡了过去。 贾迎春在刘大夫的调养下，渐渐好了起来。 这个年，她是在林府过的。 看着漫天烟花，贾迎春双手合十，许下心愿：“我愿余生不再受欺凌。” 黛玉有些心酸：“是我回来晚了。” 贾迎春笑了笑，轻轻摇头：“这不怪你，救我并不是你的责任。” 悟空有些欣赏这个木讷的姑娘了。 他笑道：“若你想，我可以直接将孙绍祖解决掉。” 贾迎春想了想，坚定的摇了摇头：“神王帮的了我一次，帮不了我一世。求人不如求己。” 黛玉突发奇想：“我在城主府看书的时候，发现了三本凡人修仙的入门秘籍，有一种是主修七情的，正适合二姐姐此刻境遇。” 贾迎春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激动的抓住黛玉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世上竟真有修仙秘籍？” 悟空给激动的两人浇了一盆冷水：“你们知道修仙的前提是什么吗？” 不等黛玉回答，悟空就继续道：“是要有灵根，也就是俗称的慧根。这样的凡人万中无一，你怎么确定你可以修炼呢？” 黛玉有些茫然：“慧根？书上怎么没写？” 悟空翻了个白眼：“这种常识，没人会写进秘籍。你想，要是人人都可修仙，还有凡人吗？世界早就乱了。” 黛玉拉住悟空的手：“那，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慧根？” 悟空摊手：“我又不是人，我哪里知道。” 看着贾迎春瞬间黯淡的双眼，黛玉犹豫片刻，道：“二姐，你愿不愿尝试修炼一下？若是不成，我再想办法。” 两滴清泪滑落瘦削的脸颊，贾迎春露出一个略带忐忑的笑容，“好。” 迎春花刚开始绽放之时，贾迎春终于将一丝微薄的灵气纳入了身体，正式踏入了了修炼之路。 迎春，就像她的名字，迎来了她的春天。 她谢绝了黛玉的好意，毅然回到了她曾经的噩梦——孙家，开启了她的复仇之旅。 热热闹闹的过完年，送走贾迎春主仆，距离黛玉十七岁生日也不远了。 悟空想着自己还从未送过黛玉什么像样的生辰贺礼，两人又大婚在即，实在是有些不该。 孙大圣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便以闭关的名义将自己关在了天齐庙侧殿。 他细细清点了下乾坤戒中的物品：几样吃剩下的水果，几坛灵酒，仅剩的一小袋灵石，从浮空火焰山捡来的葫芦碎片…… 悟空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送乾坤戒送的太早了，好东西都在原来的戒指里。 他扒拉来扒拉去，最终拿起了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紫金葫芦残片，心道：也就此物可堪一用了。 别看这东西残破成这样，它完好时盛放了不知多少灵丹妙药，药香早就融入其中，对黛玉的身体好不说，最重要的是能遮掩一下她身上越发旺盛的生之力。 悟空引出神魂海上的神火，将碎片缓缓炼化成一滩金液，取其中大半打磨成了一对金镯子，剩下的小半金液，在悟空的法力催动下凝成了一根金簪，一对耳环。 做完这一切，悟空法力几乎耗尽，忙打坐恢复。 等悟空出关，问明道童日期，顿时大惊，此时已日落西山，而这天正是二月十二，黛玉的生日。 悟空当即顾不得许多，身化虹光直奔林府后院。 后院内。 黛玉正倚着栏杆，怔怔出神。不料一道虹光落在眼前，现出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形。 第89章 迎亲 “绛珠妹子，对不住我来晚了。” 黛玉弯了弯眉眼，“你可终于出关了。” 悟空仿佛全没察觉黛玉语中的嗔意，呵呵笑道：“我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在今天完成了。” 说着他手腕一翻，露出丝绸包裹的几件首饰，献宝似的举在黛玉眼前：“都是我亲手打磨的，不比卖的精致，你将就着戴。” 黛玉伸手接过：“劳你费心了，竟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取出里面的金簪，笑道：“连及笄礼也补上了？” 悟空挠了挠头，“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 黛玉不再逗他，掩唇噗的一笑：“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真的没有生气。” 她摩挲着花纹繁复的手镯，奇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送我首饰？” 悟空认真道：“你我婚期将近，聘礼之类的都是便宜丈人和礼部在帮忙准备，我也总得有些表示。” 黛玉垂了头，半晌才道：“你对我这么好，到时候，到时候……”我怎么舍得放手？ 悟空突然不想忍下去了，什么惊喜不惊喜的，哪有眼前人此刻的开心重要？ 悟空将黛玉轻轻拥入怀中，“其实，我已经……”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重重的咳嗽声。 黛玉忙挣开悟空的怀抱，匆匆向来人行了个万福礼，“父亲，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交代女儿？” 林如海不满的瞪了悟空一眼，“还没成婚呢，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他又看向黛玉，放缓了语气：“玉儿，你身子不好，此时还倒春寒呢，赶紧回屋。” 黛玉低低应了一声，急步向着房门走去，临到进门，她素手扶着门框，偷眼向悟空看去，不防悟空也正看她，两人目光相接，俱都微红了脸。 林如海看不下去，一把拉住悟空往前院走，“你如今不是猴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后院是外男可以进的吗？” 悟空不服道：“哪里这么多规矩，黛玉又不是见不得人。还有，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林如海有些心虚，但想着两人婚期在即，自己都成了长辈了，顿时底气又足了。 他道：“后院又不止有黛玉！还有，这事传出去，我女儿的名节还要不要了？小祖宗，没几天了，你就忍忍！” 悟空最终看在黛玉的份上，决定忍了便宜丈人的无礼，在前院委屈一个月。 三书六礼，有条不紊的走着，很快到了最后一步——亲迎，也就是迎亲。 悟空的冠军侯府年前便完工了，即使全程主人不在，也没有人敢偷工减料。 悟空这个活着的神异借着说书人的口，传遍了整个京都，并以此为中心，向全国各地，以惊人的速度扩散着。 侯府完工后，林如海按照黛玉的喜好，带着太上皇派来的礼部、工部、内务府的人，将之一一布置妥当。 悟空、黛玉年后去看过，并在后院种上了新的灵花灵草，使整个侯府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进入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悟空迫于林如海给的压力，在结婚前一夜住了进去。天还未明，他又被叫起来沐浴更衣。 大红的喜袍穿戴好，金冠束起苍青的长发，悟空看了眼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大步向外走去。 侯府门外，长长的车队，八抬大轿，高头大马已经准备停当。 悟空走近，那马顿时吓的四蹄酸软，险些趴伏下去。 悟空有些无奈，只得耐心安抚一番，又收敛了全身气息，这才顺利上马。 一路吹吹打打，不少百姓跑来看热闹，对着蜿蜒数里的迎亲队伍指指点点。 绕城半周，迎亲队伍停到了林府大门前。 悟空是个急性子，黛玉也厌烦无用的虚礼，两人商定后将能免的环节都免了，礼部官员的不满也只能憋在肚子里，面上不敢带出丝毫。 悟空下了马，直接被林府下人迎进了门。 此刻黛玉正在拜别父母。 林如海湿了眼眶，拉住黛玉的手，“爹曾经最想看到的，便是看你凤冠霞帔，觅得良人，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你今后一定要好好的。” 黛玉点头，冲他拜了三拜，哽咽道：“女儿知道，父亲也要保重自身。” 黛玉又冲贾敏的牌位拜了三拜，这才站起身来。 身旁，傅秋芳亲自抱着儿子杨松，走上前来和黛玉道别。 “黛玉，今后，常回来看看。” 黛玉笑着点头：“姨娘放心，我会的。府里的内务我已经尽数交给你了，今后就劳你多操心了。” 傅秋芳尚未答话，杨松早已等不了了，他张开藕节似的小胳膊，稚声稚气的喊： “姐姐抱！姐姐不要走！” 傅秋芳哪敢让他去闹黛玉，忙固定住他的小身子，半真半假道：“这小魔王，也不知怎么这么喜欢姐姐，叫我这个亲娘都酸了。” 黛玉笑着摸了摸杨松白嫩的包子脸，“兴许我们上辈子认识呢。” 傅秋芳噗的笑出声，“莫要开玩笑了。时辰差不多了，再耽误下去，侯爷该急了。” 杨松见亲娘将他抱开，最爱的姐姐越走越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不要走……” 黛玉远去的脚步顿了顿，到底没有停住，坚定的向着门口的高大身影走去。 悟空唇角的笑容扩大，大步上前抓住黛玉的手：“绛珠，跟我回家了。” 礼官递红绸的手僵住，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随他们去了。 悟空将黛玉扶上了花轿，牡丹、幽兰上了后面的青绸小轿，至于晴雯等其他几个陪嫁丫鬟，已经先行到侯府安置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鞭炮与唢呐声中，绕城走完了另外半圈，沿路不知撒下了多少喜钱。 围观的人群中，两个路过的鬼差边伫立其中看热闹，边听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林小姐也是有福气。” “可不是嘛！就侯爷这人品，这身份，就是公主也娶得。” “这林小姐闺名叫什么？我小孙女还没取名呢，我给取个一样的名儿沾沾喜气。” “似乎叫做黛玉，对，林黛玉。贾府那位宝玉少爷有次在我们酒楼喝多了，喊过。” 第90章 大婚（上） 拿着文书的鬼差突然眉头一皱，呼啦啦翻动手中文书：“林黛玉，似乎在咱俩下月勾魂名单中啊。” 持着锁链的鬼差不以为意道：“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呗，先把手上这几单完成。” 拿着文书的鬼差已经找到了他要找的名字，他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你傻啊，你看看她嫁的是谁！到时候你敢去勾魂吗？” 持着锁链的鬼差仔细端详高头大马上的新郎片刻，大惊失色：“怎么是这煞星！” 悟空感应到这两道不同的注视，微微偏过了头，两鬼差吓的忙遁入了地底。 不知在地底猫了多久，两鬼差约莫着迎亲队伍应该走过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鬼差找了个僻静地方，现出身形。 拿索的鬼差道：“这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得上报判官大人。” 拿文书的鬼差会意，点头道：“只能这么做了，看看上面的人怎么说。” 两鬼差对视，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笑。正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地府那么多大佬，凭什么拿他们两个小虾米顶锅？ 事情被报给了崔判官，崔判官不敢擅专，忙报给了一殿秦广王。 秦广王迟疑半晌，道：“此事暂且押后，让此女多活一段时间。” 崔判领命，在生死簿上做了个记号。 临近黄昏，花轿在冠军侯府门前落下。 悟空牵着黛玉的手，两人并肩走过长长的红毯，来到正院门前。 正院内，满朝文武、皇亲国戚，能来的都来了，此时见了两位新人，纷纷起身相迎。 悟空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多时，有内相之称大太监戴权过来宣旨，送上太上皇、皇上、皇后的贺仪，整个婚礼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拜过天地，黛玉被送入了新房，悟空则被留下招待客人，简单的来说就是挨桌的敬酒。 酒是灵界采购来的灵酒，女眷喝的是百花酿，男客们喝的是百果酒，俗称猴儿酒。 桌上的果子、茶水也都是灵果、灵茶，就连米饭，也是灵界的灵米。 这顿喜宴，若凡人敞开肚皮吃，说百病全消、延年益寿也不为过。 官场中人，哪有简单货色。 悟空稍微露了一丝口风，聊天应酬的声音便没了，全场只剩下了咀嚼吞咽声，生怕自己吃的少了吃亏。 没多少人愿意浪费时间寒暄，悟空得以早早敬完了酒，少数几个有心想找他攀谈的，被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也都打了退堂鼓，默默干饭。 悟空满意的笑了笑，正要转身回房找黛玉，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淡黄袍，半截面具，刀削斧凿的下巴，脚边跟着一只白色细犬，不是二郎神是谁？ 悟空忙迎上前，将杨戬请了进来。 “真是稀客，快请。” 悟空吩咐下人，在清净处另摆上一桌。 杨戬笑着递上一大袋灵石，“来的匆忙，不曾准备贺礼，这袋子极品灵石你且收下，缺什么自己去买。” 悟空忙双手接了，飞速塞入乾坤戒，笑的一脸真诚：“客气，客气了。” 杨戬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向来大方，不像某些人，说好了请我喝喜酒，结果事到临头只字不提。” 悟空打个哈哈：“你堂堂赤霞宫宫主，日理万机的，我哪敢因这等小事劳烦你下界？” 杨戬语调上扬：“小事？看来我有必要找弟妹好好聊聊这件小事。” 悟空急了，连连拱手告饶：“新婚夫妻的，哪里禁得住你这样挑拨？求你高抬贵手！” 他低头拱手，正对上哮天犬黑亮含笑的狗狗眼。 悟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话说哮天跟着你也有上千年了？” 杨戬道：“两千五百年了，你问这做什么？” 悟空道：“你曾配过龙女，虽然没多久分了，好歹也算成过亲。哮天却实打实的单身了两千五百年，你这做主人的，就不为它打算打算？” 杨戬不解：“如何打算？三界也就这么一个哮天，我去哪里给他找道侣？” 悟空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这府上就养了一只差不多的，论法力、论出身都不亚于你的哮天。不如我们先吃着，我让人带哮天去相看相看？” 杨戬也来了兴趣，欣然答允。 “既然如此，哮天你就跟着去看看。” 哮天呜汪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愿意。 悟空笑着揉它狗头：“男欢女爱，有什么可害羞的？” 说着，悟空吩咐一边的下人，“带它去找晴雯姑娘，就说是我给听听找的伴，让她务必好好招待。” 悟空本来叫的是谛听，后来牡丹叫着叫着便成了听听。晴雯来了后，牡丹将喂狗的活计转交给了她。 下人领命，招呼着没精打采的哮天去了。 侯府下人的效率很快，不多时便在后院凉亭中摆好了酒席，引悟空和杨戬过去坐了。 两人推杯换盏，喝的好不快活，却不知此刻的哮天都要哭了。 这只被唤作听听的狗，确实各方面都很优秀，只是有一点，哮天实在不能接受：这特么的是只公狗啊！ 哮天不认识谛听，谛听却是知道哮天的。 当年谛听的主人地藏王菩萨身化迷津，隔开了崩塌的天界与地府，谛听便成了一条流浪狗，整日在地府游荡，试图找到能挽救他家主人的方法。 如今哮天犬出现在了眼前，它的主人二郎神还远吗？ 二郎神杨戬作为天庭的顶级战力，半只脚踏入了太乙金仙的存在，若说这三界内还有谁能救他家主人，非杨戬莫属。 谛听想的很美，他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讨好着哮天。 哮天犬被他缠的不能脱身，只得坐下来听它说话，这才得知了它的来意。 “你让我家主人去救你家主人？你家主人不是那遭瘟的猴子吗？” 谛听道：“那猴子才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地藏王菩萨，他为了稳定地府，将神魂、肉身融入规则，化为了迷津。” 第91章 大婚（下） 哮天恍然：“原来那条黑河是地藏王菩萨所化，只是我家主人只会战斗，哪里会救人？” 谛听垂泪道：“如今天界、灵山都没了，漫天神佛死的死散的散，我能求助的只有真君了。 还请哮天道友帮忙转达我的请求，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不尽。若果真君能救我家菩萨，我愿以命相报。” 哮天也有些伤感，它抬前爪挠了挠脑袋：“我也搞不清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我家主人当年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从浩劫中活了下来。 这样，明天你随我去见我家主人，当面问他。” 谛听自是感激不尽，有些迫不及待：“为什么要明天？现在不能去找真君吗？” 哮天气闷道：“现在主人正和那猴子喝酒呢，哪里顾得上我们？” 谛听只得压制住急迫的心情，与哮天一起趴卧下来。 晴雯端来了两盆带着肥肉的大骨头，分别放在二犬面前，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也吃点好的，可别像刚才似的打架了。姑爷可是交代了，让你们吃完好配种呢。” 谛听、哮天齐齐打了个寒颤，跳起身来，确定距离彼此足够远了，才重新卧倒。 晴雯有些纳罕：“你们莫不是听的懂人话？这么害羞做什么？” 无奈她怎么呼唤，两只狗也不理，她只得罢了。 另一边，悟空与杨戬吃饱喝足，又给他安排好客房休息，这才回到新房。 新房内，大红的喜字高挂，龙凤双烛已经燃的正旺。 黛玉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端坐在绣床上。 牡丹、幽兰一旁侍立，更边上，站着满脸陪笑的喜娘。 悟空进来，伸手揭开黛玉的红盖头，笑道：“你这么坐着不闷吗？可吃过东西了？” 黛玉嗔道：“哪有新娘自己揭盖头的？” 她抽了抽小巧的琼鼻，“看来你是吃饱喝足了，怪不得才来。” 悟空忙让牡丹、幽兰去准备吃的，解释道：“是二郎来了，我去招待他，这才来晚了。” 黛玉讶然：“他竟然来了？你请的？” 悟空摇头：“我忘了请。” 他看向一旁傻站着的喜婆，“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喜娘有些尴尬，不知怎么解释，还是黛玉给她解了围：“你说她做什么？你没看礼部给的婚礼流程吗？她手上托着的玉如意是做什么的你猜？” 悟空被黛玉问的有些心虚：“流程那么多，我哪里……好，我错了，那如意到底是做什么的？” 黛玉有些无语：“挑起红盖头的啊！” 悟空看着手上的红盖头，有些拿不定主意：“那我给你再盖上？” 黛玉瞪了他一眼，“算了，进行下一步。” 她给了喜娘一个眼神，喜娘忙上前，从床底取出两个用红线牵着的银质的瓢状物放到桌上，端起酒壶给每个瓢里倒了七分满的美酒。 黛玉当先拿起一杯，眼神示意悟空，悟空拍手：“这是合卺酒对？” 说着，他将剩下的一杯拿起。 两人将酒饮尽，喜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坚强的说完了吉祥话，才在悟空的不满瞪视下离开了。 不多时，牡丹、幽兰端着东西回来了。悟空看去，见是一碗饺子、一碗面。 他皱了皱眉，“没别的东西吗？” 牡丹笑道：“这是规矩，新娘必须先吃了这个，才能吃别的。姑爷要不要跟着吃些？” 悟空想着刚刚已经惹了黛玉不快，俗语说“可一不可再。”自己还是顺着些。 于是悟空道：“既然这样，你们就添副碗筷过来。” 牡丹笑的促狭：“小姐与姑爷都成婚了，共用一副碗筷又如何？何必让我们再跑一趟？” 黛玉红了脸，叱道：“好个惫懒的奴婢，多跑一趟能累坏了你？” 悟空倒是不在意，“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当先挑起一筷子面送到黛玉唇边，笑道：“就由我来服侍夫人用饭，就当为刚才的事赔礼了。” 黛玉愣愣的看着他，在悟空的催促声中张开了嘴，眼圈却悄然红了。 悟空见她突然就哭了，有些手足无措：“这面这么难吃吗？我这就让人去重做。” 黛玉忙一把拉住他，笑道：“面难不难吃，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悟空觉得她说的有理，自己也挑了一筷子，入口的瞬间他就怒了：“怎么是生的？这厨子怕是不想好了。” 他怒气冲冲的又夹了个饺子进嘴里，竟然还是生的。 悟空正要发作，却见黛玉已经笑弯了腰，两个丫鬟也在偷笑，顿时有些明白了，“生的，生……” 摇了摇头，悟空心中闪过一丝苦涩。 他将碗筷放下，吩咐道：“你们小姐还饿着呢，赶紧弄些能入口的来。” 两个丫鬟笑着应了声好，很快端来了正常的食物。 黛玉简单用了些，便让她们将东西收拾了出去。 夜渐渐深了。 烛影摇红，暗香浮动。 一对新人默默注视着彼此。 悟空率先打破沉默：“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们，安歇了。” 黛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去摘头上的发饰。 悟空犹豫了下，伸手过去帮忙。 “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头不沉吗？” 随着一件件首饰被扔进妆奁，黛玉只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她披散着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在屏风后换了家常衣服，才脸红红的出来。 在黛玉换衣服的时候，悟空已经伸手将自己的红袍金冠都扯下扔在了一旁，只穿着绛红色的里衣，大咧咧坐在床沿。 两人目光相交，都有些羞窘。 悟空以拳掩唇，咳嗽一声：“那个，你睡外边还是里边？” 黛玉声如蚊蚋：“里边。” 她脱了绣鞋，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背对着悟空躺下，裹紧了大红喜被，只余一头青丝披散在床头。 悟空试探着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你分我一半？” 黛玉被子下的身子僵了僵，往床更内侧蠕动了下，松开紧紧攥着被子的手，让出了床榻大半。 第92章 呆子 悟空躺下，闻着少女幽幽的体香，想着那动人的容颜，不由的心猿意马：“我们，那个，你可会？” 半晌，被子下传来黛玉闷闷的有些失真的声音：“快睡，明日还要早起入宫谢恩。” 悟空有些失落，他有心想和她解释自己换了功法的事情，又觉得有些突兀。 再者，如今黛玉还未真正踏入修行之路，保持处子之身也有利于她日后的修行。 悟空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起身，开始打坐静心。 黛玉见身侧久久没有动静，偷偷探出头来，见悟空竟然开始打坐修炼，顿时有些气苦：我说睡你就信了？真是个呆子！ 她瘪了瘪嘴，闭上眼睛真的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牡丹、幽兰来敲门，要服侍黛玉梳洗。 经过一夜安睡，黛玉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她先帮悟空穿戴了，自己才开始梳妆。 悟空就着她的洗脸水也洗了把脸，自己给自己挽了个道髻。 黛玉在铜镜中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有些心虚：“需要给你找两个服侍的人吗？” 悟空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黛玉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决定自己以后也要少依赖牡丹她们。 两人装扮妥当，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宫门口，两人分开，悟空去前朝见皇帝，黛玉去后宫见皇后。 坤宁宫内，皇后和几个主要嫔妃已经等着了，还有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等几个与黛玉有关的命妇也在其中。 黛玉踏入殿内，刚要行礼，便被皇后婉宁命人扶住。 婉宁笑容和煦：“妹妹不必多礼，就和自己家一样。”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皇宫怎么能和自己家一样？ 黛玉示意牡丹、幽兰将礼物奉上，笑道：“都是些小玩意，入不得各位娘娘法眼，但总归是臣妇的一点心意，娘娘们留着赏人也好。” 皇后、各位嫔妃都起身道：“侯夫人客气了。” 婉宁亲自上前，揭开了礼物上的红布，露出各色做工精美的香袋来。 黛玉笑着介绍道：“香袋是臣妇亲手所制，不值什么，只是里面的香花花种是拙夫从上面带下来的，长期佩戴有清心凝神的功效。” 婉宁目光闪了闪，冲自己的大宫女吩咐道：“你先将东西收起来，之后本宫再与众姐妹分配。” 大宫女会意，接过牡丹、幽兰手上的托盘退了下去。 黛玉这才向贾母等人行家礼：“见过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珍大嫂子。” 贾母一把将黛玉拉住，看着她盘起的发，感慨道：“当初你刚来我身边的时候，才那么点大，如今竟都嫁人了。” 王夫人笑着附和：“可不是，当初我拉着她数落我家那混世魔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 邢夫人目露回忆之色：“我记得你当初还在吃‘人参养荣丸’，如今可大好了？” 黛玉先冲邢夫人笑道：“多谢大舅母挂念，已经大好了。” 接着又看向贾母和王夫人，“听说二哥哥和宝姐姐终于定了下来？” 贾母笑道：“是啊，就在今年八月，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过来。” 黛玉含笑应了。 昨日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探春、贾惜春等都来给她送嫁添妆，若是时间允许，她自然要一个个的还回去。 婉宁听她们话家常，对贾元春笑道：“她们说的可是你那位衔玉而生的胞弟？” 贾元春忙欠了欠身，“回皇后娘娘的话，确实是胞弟宝玉，他定了薛家的嫡女宝钗。” 婉宁稍一回想，笑道：“这薛宝钗是不是有个金锁？本宫恍惚好像听说过什么金玉良缘。” 贾元春完美的笑容微僵，“都是坊间乱说的，他们小儿女家家的，哪里担得起。” 婉宁笑了笑，也没再深究。 黛玉在皇后这边还算顺利，悟空那边却出现了点麻烦。 皇帝是在谨身殿见的悟空。 他眉心蹙着，在与悟空的交谈间隙时不时的叹息几声。 悟空也不点破他的心思，只随意应付几句，谈些天上地下，玄之又玄的东西。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叹道：“世人都盼着做皇帝，可哪里知道皇帝的难处？” 悟空只微笑的看着他，不接话茬。 皇帝只得继续道：“前年西南刚平定了，西北的蛮子又造反了。如今国库空虚，朝中也无可领兵的大将，还请冠军侯教朕啊。” 悟空道：“陛下，非是本神不愿帮忙，你也知道，我昨日刚成婚，如今新婚燕尔，实在不想外出。” 皇帝苦着脸，连连叹气：“朕何尝不知，只是实在没了法子。 自朕登基，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不是天灾就是人祸，王孙贵胄、乡绅豪富尚可以坚持，只是黎民何辜啊！” 皇帝起身，向着悟空郑重一礼：“请神王出手，救百姓于水火刀兵。” 悟空也不避开，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陛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神再推辞就辜负了陛下册封的这冠军侯之位了。 不过西北也不是这两天乱起来的，据本神所知，都断断续续乱了上百年了？” 皇帝面色不变：“确实，不过百姓确实饱受战乱之苦，去年就开始干旱，今年恐怕更难捱，据地方官上报，今年至今未降过一次雨水。”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种恶心想吐的表情：“因为粮食减产，叛军那边已开始以人为粮了，先是战死的士兵的尸体被他们抢走，然后是周围的百姓妇孺，他们甚至还将人肉分为了三六九等。为了给战死的将士最后的体面，朕勒紧裤腰带准备用粮食换回他们的遗体，却遭到了拒绝。这群东西，简直畜生不如啊！” 悟空早年对吃人一事看的多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只道：“天灾本神也没有办法，不过人祸解决起来倒是容易。这样，本神过些天带着拙荆去西北游玩，若遇见叛军，便随手灭了，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大喜，又有些怀疑：“神王不是说随着下凡日久，神力会消失吗？真的不用朕派大军跟随？” 悟空笑道：“神力确实会随着年深日久流失，本神并未诓骗陛下，只是目前下凡时日尚短，体内神力还算充盈。” 他叹了口气：“只是不知这次动用后，还能剩下几层？” 皇帝目光闪了闪，举起酒杯：“神王大义，朕代全体黎庶谢过神王。” 悟空配合的举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神还是知道的。” 两只青花瓷酒杯轻轻碰在了一起，发出叮的一声。 第93章 大圣的根脚 时近晌午，悟空起身告辞，皇帝苦留不住，只得通知皇后那边，黛玉便也顺势提出告辞。 夫妻俩在皇宫与所谓的贵人周旋的时候，留在侯府的杨戬见到了谛听神犬。 谛听见到杨戬的时候，明亮的眸光瞬间暗淡了，它有些不可置信：“真君你怎么才天仙巅峰？” 杨戬有些惊讶：“你不过天仙初期，竟能看透我的修为？” 谛听道：“这是主人突破太乙散仙后，共享给我的灵觉，凡是低于太乙散仙境，我都能看透。 真君以前明明是太乙散仙巅峰，触摸到了金仙门槛的存在，怎么，怎么……” 杨戬苦笑了下：“我受伤后，本以为是境界暂时跌落，谁知……如今天道允许的最高修为便是天仙巅峰，若强行突破，万死无生。” 谛听听了杨戬的解释，只觉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断了，竟生了死志。 哮天是最能体会谛听的心情的，若是杨戬也……它也不会独活。 杨戬目光闪了闪：“其实，万事万物都会有一线生机。只是你主人的生机不在我这里。” 谛听猛地抬头：“真君何意？” 杨戬道：“这话涉及到一个大秘密，本不该告诉你。 罢了，看在你和哮天这么像的份上，本真君就提点你一句。 若天上地下，有谁可以救你的主子，非那猴子莫属。” 谛听沉默，眼中露出的情绪明显是不相信。 哮天顿时怒了：“你竟敢质疑我主人的话？” 谛听叹气道：“那猴子脑子不好，被神佛们玩弄于股掌，我怎能指望他？” 杨戬恍然：“你也知当年的谋算？” 谛听点头：“我常年陪伴主人看守小六道轮回，佛爷们又常常过来转世消除业障，时间一长难免就混的熟了。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仅只言片语我也能猜出些。” 杨戬冷笑道：“果真是条傻狗。你既然知道当年的谋算，怎的猜不出他的根脚？” 谛听道：“他不就是东胜傲来国中的一块仙石产的石猴吗？” 杨戬摇头：“准确的说，是仙石中的一枚石卵见风而化的。” 谛听没明白：“这不是一回事吗？” 杨戬叹气：“你这狗脑子。罢了，我再提点你一句。你怎想想那石卵的形状，你能联想起什么？” 他抬手向上指了指：“三十三层天，老君居此间。” 谛听缓缓瞪大了眼睛：“老君的仙丹？可是仙丹怎么变成了猴子？还在仙石中孕育？” 杨戬微笑摇头：“你搞错了顺序。” 谛听懵了：“你是说猴子是先被炼成了仙丹？然后被封进了仙石重新孕育？哎呀真君您就直说，别让我瞎猜了。” 杨戬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谛听的一张狗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纠结半晌后拱了拱前爪：“多谢真君提点，我再想想。” 送走了谛听，杨戬心头有些烦闷，便在侯府后花园散步消遣。 走不多时，竟在花园中看到了许多灵界特有的仙花灵草。杨戬不由暗叹这猴子的用心，凡间灵气稀薄，养活这些花草可是不易。 晌午时分，悟空与黛玉回府，牡丹来请杨戬过去用饭。 杨戬随牡丹踏入主院的大门，悟空、黛玉已经迎了出来，悟空热情招呼：“杨兄，快请进！” 杨戬脸色阴沉，他的目光定在了黛玉的身上，对悟空的招呼充耳不闻，有些惊疑不定：“绛珠草？” 黛玉微讶：“真君认识我？” 杨戬深吸一口气：“我记得你下凡是来还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的，怎的出现在这里？” 悟空听出不对来了，再联想到贾宝玉前世赤霞宫神瑛侍者的身份，轮回前莫名推了黛玉一把的宋帝王…… 悟空顿时无名火起：“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杨戬比他还要愤怒：“我辛辛苦苦筹划了这么多年，竟被你这猴子坏了好事！” 黛玉拉住要动手的悟空，有些不解的看向杨戬：“我区区一个灵界的小妖，哪里值得真君如此大费周章？” 杨戬冷笑：“你可不是什么区区小妖，是我辛苦千年寻得的治疗天眼的神药！怪不得这猴子的伤好的这么快，我早该想到的。” 悟空挣开黛玉的手，从耳中掣出金箍棒，晃一晃三丈长，指向杨戬：“别废话了，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杨戬抽出三尖两刃枪：“打就打，本君早就想揍你了。” 黛玉努力相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有话好说！” 杨戬冷哼：“没有误会！我只后悔上次见你时没破了这猴子的变化之术，若早点认出你，也不至于这么，这么……你这遭瘟的猴子，去死！” 他一刀劈来，悟空举棍格挡，大战一触即发。 黛玉急得不行：“这可是神京城，你们就一点也不顾念凡人生死么？” 杨戬冷哼：“是这猴子要打的。” 悟空道：“是你先算计我媳妇！” 杨戬冷笑：“你一个修无情道的，要什么媳妇？” 悟空气结，就听杨戬对黛玉道：“你跟着他，注定没个好结果，不如改嫁给我，我可以拿整个赤霞宫作为聘礼。” 悟空举起了铁棒，杨戬挺枪相迎，一时间飞沙走石，亭台楼阁被祸害了个面目全非。 黛玉劝不住两人，只得带着下人门避开战场。 牡丹恐惧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也是天神？他们不是朋友吗?” 黛玉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得安慰她道：“没事没事，他们都收着力道呢，否则神京城已经没了。” 牡丹都要哭了：“可是，我们侯府已经没了啊！” 厨娘已经吓的瘫软在地了，她嘴里不住的在念佛，试图给自己增加些安全感。 幽兰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房子怎么突然塌了？” 牡丹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幽兰道：“不止我没事，我们听到神王的大喝声便跑了出来，只是他们吓的腿软，不敢过来查看罢了。” 黛玉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叹道：“人没事就好。” 第94章 杨戬的算计 悟空与杨戬从地面打到天空，又打到地府，最后两人都力竭了。 杨戬撑着三尖两刃刀，“猴子，先罢手。” 孙悟空抹掉唇角的鲜血，“不管你有什么谋划，都给我停了，否则老孙与你不死不休。” 杨戬恨恨道：“都怪神瑛那个废物，让我功亏一篑。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绛珠仙草的，我们公平竞争如何？” 孙悟空双目几欲喷火：“你还要脸吗？公平和我竞争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杨戬理直气壮：“你不是修无情道的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元阳未泄，她也还是完璧之身。” 孙悟空几乎想吼出自己换了功法，改走了有情道的事，可当着苦主的面，他仅有的良心让他有些气短，只得道：“你想治好天眼，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杨戬冷哼：“你说的简单，天上地下，千年间我也只发现了这么一株仙药。” 悟空咬牙：“这么说，我们必须要分个胜负、定个生死了？” 杨戬想了想，“也不尽然。如果你肯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弃绛珠仙草。” 悟空问：“你我本事半斤八两，有什么事你做不成需要我做的？” 杨戬道：“归墟尽头，有两个魔头，本领非凡。他们守着世界的边界，不让本土生灵出去。我全力出手也只能战胜小的那个，我需要你帮我拖住那个大的，等我战胜小的，我们再合力解决大的。” 悟空疑惑的问：“这两个魔头为什么阻止本土生灵出去？” 杨戬道：“自然是想让大家一起死。这个世界是什么样，你应该隐约有感觉了？别废话，你就说答不答应。” 悟空想想自己从人家那里偷学的八九玄功，到底点了点头，“我只能保证尽我所能帮你拖住那个大魔头，如果实在拖不住，你也别怪我。我总不能把命赔进去。” 杨戬点头，“成交！” 于是，两人重新回返尘世。 路上，悟空问杨戬：“你既然需要绛珠仙草治眼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杨戬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啊！她身上有大因果，我若直接拿她炼药，不等药成，我就得被天道抹杀，所以我需要她心甘情愿，偏偏她化形后呆呆的。 我变作神瑛侍者与她谈天说地，谈诗词歌赋，谈风花雪月，她完全没有动情的迹象。 我让她陷入危险，她也不哭，我去英雄救美，她只会说谢谢，说好的喜极而泣完全没有。 我万般方法都试过了，最后不得已让她进入轮回，靠轮回之力洗去她的记忆，让她成为一个人。” 悟空气的想再与他战上三百回合：“所以，你让神瑛侍者下界，是来欺骗她的感情，让她痛苦流泪的？” 杨戬翻了个白眼道：“我才没那么没品，人又不是只有痛苦才会流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安排好了一切，怎知冒出来一个你。” 他看向悟空，眼中带着彻骨杀意：“你都死了千年，就不能死的彻底一点吗？” 一言不合，大战再次开启。 凡间。 冠军侯府已经不能住了，黛玉只得带着下人们回了林府。 好在皇帝给侯府划下的范围够大，没有殃及四邻，否则还得赔偿人家损失。 这么大的动静，半个神京城都感应到了，皇宫大内自然也被惊动了。 皇上、太上皇纷纷派人过来问询，黛玉只得半真半假的告诉了，说是神王天上的朋友过来喝喜酒，两人发生了争执，冲动下动起了手。 林如海看着女儿唉声叹气：“刚成婚一天，家就被打没了，这姓孙的果真不是良人！” 傅秋芳也面带苦涩：“是啊，这也太危险了。” 此时的她很是后怕。 她没少听闻神王的神异，只未亲眼见到，还有些不信，如今坍塌的侯府摆在面前，她不得不信。 在场众人，唯有杨松最为高兴。 他的小胖手紧紧扒拉着姐姐的袖子，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小小的嘴巴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兴奋的直跳：“姐姐又回来住了，太好了！” 黛玉给他擦了擦口水，淡然道：“怕什么，屋子再盖就是了，人不是都没事吗？可见他们俩还是有分寸的。” 屋内众人都有些无语，侯府都成了废墟了，这也叫有分寸？ 这时，有下人跑进来禀报：“姑爷和他朋友来了。” 众人立马如临大敌的站起身来，就见两个衣衫褴褛的高挑男子肩并肩走了进来。 黛玉看着悟空的惨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吩咐下人：“快去准备沐浴用品，让这两位大神梳洗。” 傅秋芳慌忙道：“还是我去。”说着她抱起杨松就快步跑走了，仿佛后面有狼追似的。 黛玉有些没好气的看着两人：“这么快就打完了？天还没黑呢！” 悟空、杨戬对视一眼，都有些讪讪。 悟空冲杨戬伸出了手：“赔钱！” 杨戬磨了磨牙，掏出了一大袋灵石放在了悟空手上，“够了？” 悟空感应了下，竟是一大袋极品灵石，有上千颗之多。 他笑眯眯的将灵石递给黛玉：“别生气了。” 黛玉收好灵石，将他往外推，“赶紧去洗洗，这身上又是血又是土的。” 杨戬自动跟在了悟空身后。 半个时辰后，林府客厅。 两个仿若翩翩浊世佳公子相对而坐。 杨戬换了个铂金镶钻的新面具，露出一双形状完美的丹凤眼，鼻梁挺直，薄唇性感，一袭雅致的淡黄袍，手上拿着一把玉骨描金扇，霸气中带着几分君子风流。 悟空苍青色的头发披散在脑后，一身大红云纹箭袖，瑞凤眼斜瞥：“三月还没过呢，宫主竟然用上扇子了？” 杨戬笑道：“你我早已寒暑不侵，还管什么季节？” 黛玉端着托盘进来，为两人斟茶。 杨戬彬彬有礼的接过，“有劳了。” 悟空大喇喇接过灌了一口，然后摸了摸肚子。 黛玉上前将他最上面的扣子系好，笑问：“可是饿了？” 悟空点头：“我现在又饿又累，赶紧摆饭。” 不多时，丰盛的晚饭摆下。 林如海战战兢兢的坐了主位，悟空、杨戬分别坐在黛玉的两边，四人还算和谐的吃完了晚饭，各自回房安歇。 第95章 被惩罚的贾宝玉 悟空躺在黛玉香香软软的大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黛玉摆弄着他形状完美的大手，“所以说，是宫主治天眼需要我的眼泪，所以他派神瑛侍者给我浇水，然后引我下界用泪水报恩？” 悟空下意识诋毁道：“是啊，这小白脸儿心眼子坏的很！” 黛玉不解道：“可他为什么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悟空脱口道：“你是不是傻。” 黛玉掐住他腰间软肉，上半身压在他的身上，笑的人畜无害：“你说什么？” 悟空终于被软玉温香唤回了欲会周公的心神，放松了腰间肌肉，让黛玉掐的舒服点，不要弄疼了手。 悟空解释道：“你的本体太过特殊，被天地所钟，他不敢用强，只得让你自愿。神瑛侍者是他宫里长的最好的侍者，所以……” 说到这，悟空眼中闪过杀意：“好在他任务失败了。” 黛玉有些厌恶的皱了皱黛眉：“我刚化形那会儿，本能的警惕身边所有人，遥远的记忆中似乎还有过一段东躲西藏的经历，但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悟空若有所思：“难道那不是你第一次化形？” 黛玉扶住了额头，“很可能，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悟空忙坐起身帮她揉按：“想不想来就先别想了。” 黛玉眼中汹涌着怒火：“所以，就因为我当时没有喜欢上神瑛侍者，他们就布了这个局？ 将我本体推入六道轮回，利用胎中之谜模糊掉我的记忆，然后爱上转世的神瑛侍者，为他流泪？” 悟空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一切都过去了。杨戬那边，我早晚会为你出气的，至于贾宝玉，我们得感谢他，用警幻的话来说，他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若他的心没这么宽广，你怕是已入了彀中了。” 黛玉没忍住，噗的笑了一声，“如今他喜欢谁，已经和我无关了。不过，他也只是一枚棋子，希望被罚的不要太重。” 悟空冷笑：“杨戬此人，也是睚眦必报的主。他搞砸了杨戬的整个计划，看着，你的宝哥哥有的苦头吃了。” 悟空所料没错，贾宝玉确实吃上了苦头。 杨戬是个报仇不隔夜的性子，除非实在打不过。 神瑛侍者自然不属于他打不过的范畴，所以他立马就倒霉了。 贾宝玉最近总有些神思不属，太医来看也只是说他忧思过重，给开了些安神的药。 这天他在袭人的服侍下早早的上了床，不多时竟见到一个头戴半截面具，脚边跟着白色细犬的神人。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一人一狗的组合有些眼熟，让他本能畏惧。 贾宝玉客气的拱了拱手：“敢问……” 神人冷哼一声，不等他话说完便一指点向他的眉心，抽出一缕亮晶晶的东西。 贾宝玉整个人都痛的恍惚了，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他扑通跪倒在地，涕泗交流：“请宫主开恩，不要取走小奴的灵根啊！” 杨戬冷笑：“你还有脸求本宫主开恩？本宫主一切都给你布置好了，你顺理成章、按部就班的收集眼泪就行。 结果你呢？和边上这丑女人滚到一块，和耳房那两个丫鬟不清不楚，听说还有什么晴雯、耶律雄奴、四儿、秦钟、蒋玉菡？” 贾宝玉吓的抖如筛糠：“不是的宫主！那都是谣言啊！” 杨戬甩袖，将他拍飞出去丈余：“谣言？你和那个金玉良缘订婚的消息也是谣言吗？和这个花袭人的夫妻之实也是谣言吗？放着仙子你不要，和这些风流怨鬼搞在一起，你可真行！” 灵根已取出，贾宝玉再无重返灵界的机会。杨戬稍微出了一口气，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袭人起夜时，习惯性的看向旁边的贾宝玉，却见床上没人，再看四周一片狼藉，门口处的地上还倒着一个人。 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快都别睡了，出事了！” 睡在两侧耳房的麝月、秋纹和一众小丫头们被她惊醒。 麝月顾不得披上外衫，当先从小门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秋纹拨亮灯芯，众人举着灯，壮着胆子凑近门口那人，就见那人一身月白的里衣，身形是那么的眼熟。 袭人抢上前抱住贾宝玉的头，被他满脸的血吓的亡魂大冒：“是宝玉，宝玉你怎么了？快醒醒！你们别愣着，快去请太医啊！” 麝月急道：“我去告诉老太太、太太她们，开院门请太医，你，你先别哭了，看看，宝玉他，还有气吗？” 袭人哭道：“人还是热乎的，有气儿，你快去。” 荣府很快便灯火通明。 王熙凤听说贾宝玉出了事也挣扎着爬了起来，穿戴好去了怡红院。 自从小产后，她身上便一直不大好，竟多了下血之症，偏她羞于向外人提及，一直拖着，直到实在瞒不住才开始卧床静养。 如今贾宝玉出事，她哪里还躺的住。 怡红院内，贾宝玉已经醒了过来。 他双目无神，四肢乱舞，口中不住的喊：“求宫主开恩！” “宫主原谅我！” “再给小奴一次机会！”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贾政听了，又气又心疼：“这个混账畜生，竟得罪了公主？” 贾母、王夫人都道：“宝玉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去哪里得罪公主？” 王熙凤道：“就是真的得罪了哪位公主，我们认打认罚就是，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几人耐着性子问贾宝玉，贾宝玉还沉浸在被抽走灵根，长生无望的痛苦中，哪里能回答？ 一个时辰后，被深夜从被窝里拉起来的王太医到了。 他给贾宝玉切了脉，诊断出是惊悸之症，只能慢慢调理。 至于为什么会七窍流血，王太医也看不出来，只得让他们另请高明了。 次日，杨戬提出了告辞。 悟空挥手：“好走，不送！” 杨戬向他伸出右手：“通界筏拿出来。” 悟空装傻：“什么通界筏？” 杨戬道：“警幻告诉我，她亲眼见到你们夫妻用过，你可不要妄想抵赖。” 悟空恍然：“所以，你前日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也是警幻报的信？她是你的人？” 杨戬白了他一眼：“她是三公主的陪嫁之一，三公主死后，她来投奔我，成了我的下属。” 他将下属两个字咬的极重，生怕一旁的黛玉误会。 第96章 显圣救灾 悟空皱了皱眉：“不对啊，她好像和还丹殿主也有联系，还和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不清不楚。你这属下，莫不是三姓家奴？”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这是什么破称号？”杨戬嗤笑，“你还是顾好你自己，我的属下，不劳你操心。” 悟空冷哼，正要继续说点什么，被黛玉拉住手晃了下，示意他别说了。 正所谓疏不间亲，又没有切实的证据，提醒一句已经是尽了义务。 况且…… 黛玉的眼眸暗了暗，若是杨戬能狠狠栽一个跟头，她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悟空自然是不会将通界筏交给杨戬的，所以只得亲自送他回灵界，顺便补充下体内灵力。 三日后，悟空归来，带着黛玉踏上了西北之旅。 黛玉第一次看到了神京、苏州、扬州之外的神州大地。 与预想中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壮美不同，黛玉看到的更多的，是百姓们一张张或麻木、或愁苦、或绝望的脸庞。 正是春耕时节，好多地方竟是滴雨未下。 有青壮为了争抢河水发生械斗；有老人或被迫或被迫自愿离开家，饿死山上；有逃难过来的难民无处安身，不得不落草为寇，最后残忍的抢夺杀害过路的旅人。 草根、树皮被吃光，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不再是纸上的一句轻飘飘的话，而是成为了沉重的现实。 黛玉几乎散尽了身上的值钱物品，悟空更是亮出自己冠军侯的身份，想借助官府的力量赈灾，可惜纵然官府有心赈济，库房却空的老鼠进去都要落泪。 那么粮食都去哪里了呢？ 黛玉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她整夜整夜的失眠，看到肉就犯恶心。 悟空让她闭上眼别看了，黛玉却摇头，道：“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我们也不该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悟空叹了口气，终于做下了决定。 “你在这间客栈等我三天。” 黛玉看着他坚定的眼眸，拉住了他的手，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只吐出了四个字：“量力而行。” 悟空笑着摸了摸她的发，“等我回来。” 悟空并没有学过降雨术，也不会凭空变出粮食来，但他如果真的想做点什么，也不是毫无办法。 此处没有降雨，不代表别处也没有，陆地上没有，不代表海上也没有。 移山可以，赶云亦然。 于是，百姓绝望下仰望苍穹，祈求上天垂怜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神人，放牧着朵朵乌云一趟趟的走过。 无数百姓在雨中欢呼、呐喊，虔诚的跪拜。 春耕的问题解决了，粮食却不能立即收获。 悟空剪下一截长发，化身千万，敲开了豪门大户的门，强行化斋。 他不是圣人，甚至算不上人族，他顾虑不了所有人的感受。之所以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自己喜欢的女孩不再难受罢了。 三日后，悟空按时归来。 两人在细雨纷纷中，离开了这座小镇。 雨水自动避开两人的身体，远远看去，两人似乎在发光一样。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百姓跪倒在地，山呼神王、神妃万岁。 两人走后，一座座神王庙拔地而起。 对于这种野祠，官府本应禁止，然而官员们敢吗？ 相比光脚的穷苦百姓，这群穿着鞋的官老爷们，怕的东西要多的多。 一路走走停停。 这日，他们到了此行第一站，天山山脉，听说叛军就驻扎在山脚。 悟空带着黛玉站在云端，在高空俯视，很轻易的便发现了城内驻扎的叛军和百里外的官军残部，实在是周围都太空了，说是千里无鸡鸣都不为过。 悟空皱了皱眉：“你把乾坤戒中的棍子给我。” 黛玉索性将乾坤戒递了过去，让他自己拿。 两人的乾坤戒同时烙印了彼此的灵魂印记，是可以互相取东西的。 降落云头，悟空找了个无人的山洞，开始炼制道兵。 所谓撒豆成兵，此豆指的可不是普通的豆子。 当初悟空在浮空火焰山顺手炼制的兵器一共有五把，匕首、短剑分别送给了覃翩翩、赵蕊儿，剩下的还有两条长棍、一把长枪。 悟空引出识海内黑焰，将一条长棍的一端融化，控制着液态的神铁凝成一粒粒黄豆大小的珠子模样。 凝结了百颗后，悟空停了手，此时，长棍只剩下了一半，不过两米长短。 黛玉含笑递给他一碗灵米粥：“忙完了就快吃饭。” 悟空接过粥碗，看着锅里的鱼，心里暖暖的。 “我和你吃一样的就行，你不必为了我专门做这个。” 黛玉摇头：“你晚上有的忙，只喝粥怎么行？我已经好多了，不会再吐了。” 虽然这样说，但她全程没有夹一筷子鱼。 天黑之前，悟空带着黛玉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镇。 黛玉穿着新买的不怎么合身的蓝黑色大长裙，再罩上宽大的防风披肩，唯一露出的一双灵动的眸子，向着悟空弯了弯，“这样还好吗？像本地人吗？” 穿着褐色上衣下裤的悟空摸了摸下巴：“你说话注意下口音，问题应该不大。” 小镇很小，只有两百余户人口，根本没有客栈酒肆。 两人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家有空余房间，肯容他们住宿的。 两人每人每天要出一百文钱，屋主包早晚两顿饭。 晚饭是一碗没有羊肉的泡馍，外加一碟子粗粮馒头，两人都不饿，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将东西分吃了。 是夜，悟空悄悄离开，驾云直奔叛军营寨。 为了不误杀好人，他化身飞蛾，在营寨中查看。 此刻，主帐中亮着灯，悟空沿着缝隙飞了进去，就见八九个彪形大汉正袒胸露乳的搂着几个衣衫不整、面有泪痕的清秀女子轻薄。 第97章 一人平乱 让悟空惊讶的是，这几个大汉中竟有两个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口中叽里咕噜说的明显不是任何一种当地方言。 悟空还想多看看，只是帐内几人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再不动手，眼前情景就要不堪入目了。 悟空现出身形，金箍棒轻轻一挥，四个大汉顿时骨断筋折，没了气息。 女人们发出尖叫，四散奔逃。 剩下的大汉慌乱的去摸身侧武器，几个呼吸间，悟空棒下亡魂又添了四个，硕果仅存的一位顺利摸到了火枪，对着悟空瞄准准备射击。 悟空虽不认识这东西，但被一个筒状物指着想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身形一闪，到了大汉近前，一脚将他手上的武器踢飞，又补了一脚踹断了他的脖子。 悟空顺手将账内的筒状武器收入乾坤戒，将油灯踹倒，放起了火。 火焰熊熊，伴着女人刺耳的尖叫，引来了值守的叛军，更远些的营帐也纷纷亮起了灯。 悟空取出豆兵，漫天撒下。 圆溜溜的铁豆子瞬间化成八尺大汉，向着叛军冲杀过去。 他们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他们的身体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悟空神识外放，很快寻到了粮草所在。 几个闪身，悟空来到了仓库附近。 随手将几个看守解决，他正要将粮草收起，却被眼前所见惊的愣住了。 正在晾晒的人肉、风干的人肉干，人骨人鞭泡的酒…… 除了这些吃的，还有肠子编成的绳子，头骨做成的酒杯…… 悟空有种时空错位感，仿佛回到了那个妖魔横行的年代。 他虽从皇帝口中得知了这边吃人的事实，却没想到，他们吃出了这么多花样。他只知道世上有一种壮阳酒是虎鞭泡的，却不知人的也…… 总归是老孙孤陋寡闻了！ 忍着厌恶，悟空将仅有的几袋粮米收起，转身出了仓库，同时用神识对豆兵下了命令：一个不留。 悟空真身向百里外的官兵军营飞去。 悟空向守门的官兵出示了自己的冠军侯身份令牌，官兵不敢怠慢，忙跑去禀报。 不多时，仅存的三位将领亲自迎了出来，抱拳拱手：“久闻冠军侯神异，如今终于见到了。” 悟空懒得和他们寒暄，直接了当的将自己的来意讲了，“叛军已平。营帐内还有不少被关押的百姓，就交给你们安置了。” 三位将领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主将赵威迟疑道：“五万叛军，都平了？” 悟空点头，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怎的这么啰嗦！” 他从耳中掏出金棒，晃一晃三丈余，往地上一立，大地都震了震。 三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废话，忙去点齐兵马，一时间人仰马嘶，营帐内乱成一团。 悟空暗暗皱眉，就这军纪，难怪吃了败仗。 足足两个时辰，三位将领终于整顿好了队伍，悟空骑在赵威让出的高头大马上，当先引路，两万官兵呼啦啦跟在后面。 入夜时分，大军总算抵达了原叛军大营。 悟空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抬手，一百道兵重新化为豆子，被他收了起来。 面色不善的交代三个傻愣住的将军务必安置好百姓后，悟空便驾云去了。 官兵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跪倒一片，山呼活神仙、神仙显灵了等语。 悟空在小镇外降下云头，来到借住的那户人家，不料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悟空顾不得许多，踹开不远处一家人的房门，拉住一脸惊惶的屋主：“你隔壁是怎么回事？人呢？” 屋主操着半熟不熟的官话，战战兢兢道：“昨晚上失了火，都，都烧死了。” 悟空眼前一黑，“怎么可能？” 他顾不得许多，就要放开神识搜查。正在这时，脑后有轻微的风声袭来，悟空伸手一接，竟是颗打磨光滑的小石子。 砸他的是个黑黑瘦瘦的小孩，见他看过来，对他点了下头，然后撒腿就跑。 悟空心中一动，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小孩后面，穿街过巷，不多时，小孩跑进了一间四面漏风的简陋石屋。 悟空正犹豫是否进去，门内就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悟空忙一把拉住：“你有没有事？” 黛玉摇头，笑道：“我没事，倒是你，事情可办的顺利？” 悟空道：“还算顺利，你给我说说，那户人家怎么起火了？还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黛玉叹了口气，将事情略讲了讲。 原来，两人自认完美的变装，在本地人看来全是漏洞。 收留他俩的那户人家是小镇有名的泼皮，将他俩当成了肥羊。 晚间悟空一走，就只剩了黛玉这个弱女子。 深夜，屋主带着两个儿子，直接撬开了两人所住的屋门。 好在黛玉并没有睡，否则就被动了。 屋主眼光很好，他早就相中了黛玉手上的乾坤戒，这也是黛玉此时身上戴着的唯一一件首饰。 黛玉哪里肯给他，追逃中，屋主大儿子见色起意，欲行不轨，黛玉逃到外屋，碰倒了灯烛，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房屋莫名就烧了起来。 黛玉趁着屋主救火，逃入了夜色，她用晚上吃剩的半个粗粮馒头贿赂了这个叫小石头的孩子，被他领回了家。 黛玉担心悟空他们回来找不到自己，便拜托小石头去着火的人家附近蹲守。 小石头本不想去的，他的母亲生病了，他要留下照顾。 黛玉承诺自己帮他照顾母亲，让懂医术的同伴给她娘看病，小石头才同意。 小石头蹲守了一整日，才等到了悟空。 悟空叹了口气，从空间拿了一个果子给小石头，小石头咽了口口水，却只将果子拿在手上，眼巴巴等着他给母亲治病。 夜色阻碍不了悟空的视线，他一眼便将小屋的一切收在了眼底。 屋内仅有一张铺着破布的木板床，一张缺了一条腿靠墙撑着才没倒的矮桌，两个草编的垫子。 花白头发的妇人正躺在屋里唯一的床上，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醒着没。 悟空拉过她瘦骨嶙峋的手腕，脉象如他所判断的，成油尽灯枯之相。 妇人睁开了眼，艰难开口：“敢问大夫，我这是什么病？还能好吗？” 与这边的长住民不同，妇人出口的竟是标准的中原话。 第98章 天之道 小石头眨巴着因瘦弱越发显得大的眼睛，也满怀希冀的看着悟空。 悟空道：“你这是肾脏引起的五脏六腑的衰竭，如今……你吃顿好的。” 妇人原本还怀着的一丝希望的浑浊眼眸瞬间暗淡下去，小石头虽然不明白这个俊美到发光的大哥哥为什么让娘吃顿好的，但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怀着天真的期盼，小石头仰头问悟空：“吃顿好的，娘就能好起来吗？” 悟空摇头，残酷的打破他美好的愿景：“吃顿好的，是为了死后不成饿死鬼。” 小石头缓缓眨了下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窗外，已经进入梦乡的鸟雀被这绝望的哭声惊起，愤怒的喳喳叫了几声，呼啦啦飞走了。 黛玉有些不忍：“你说的也太直接了。” 悟空抱臂：“事实就是如此，你骗他一时，也骗不了一世。” 脑中一片空白的妇人被儿子的哭声唤回了神智。 她挣扎着爬起身，几乎是滚下了床。 黛玉忙伸手去扶，急道：“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老妇人惨然一笑，冲黛玉磕头道：“我是活不成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石头。求女菩萨可怜可怜他，带他走。” 黛玉阻拦不及，到底受了她的大礼。 黛玉有些为难，“嫂子，我们只是路过，还有事要办，这……” 妇人心中急切，眼前发黑，她再也压抑不住喉中的痒意，撕心裂肺的一顿猛咳，咳出不少血沫子来。 小石头扑倒妇人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娘，我哪里也不去，娘，你别赶我走！” 黛玉给妇人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妇人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 她抚摸着儿子的头，艰难道：“女菩萨出门在外，总需要个，拎行李跑腿的。小石头从小就独立，别看才十岁，打柴、洗衣、做饭都做熟了，他很能吃苦，女菩萨随便，给他口吃的，别饿死了，就行。” 妇人怜爱的亲了亲儿子脏兮兮的脸蛋，“今后，你要，机灵点，好好，跟在，这位女菩萨，身边。” 妇人闭了闭眼，突然推开怀里的小石头，一头撞上了石墙。 石墙上的石头并未经过打磨，还有着尖锐的棱角。妇人撞上去的结果可想而知。 小石头吓的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趴到妇人身上疯狂哭喊：“娘，娘！” 黛玉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饶是一路见过了诸多苦难，还是忍不住难受。 悟空蹲下身，试探了下妇人鼻息。 其实根本不用试探，红的白的都流出来了，哪里还能有命在？ 小石头本就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受了这么大刺激，很快便哭晕了过去。 悟空想帮妇人收殓，只是看这家徒四壁的，连一张草席都没，他们也没余钱给她买棺材，就是买了又能埋到哪里呢？附近的地可都是有主的。 不论遭遇了怎样的苦难，太阳总会升起，人也总得吃饭。 黛玉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用屋外的简陋灶台煮了一锅粥。 在浅淡的粥香中，小石头肚子咕噜噜的一阵乱响，终于醒了过来。 黛玉帮他盛了一碗粥，小石头接过了粥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黛玉想提醒他注意烫，但看着他大滴大滴落入粥碗的眼泪，只摇了摇头。 吃完早饭，悟空问小石头：“你娘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办？” 小石头捂着胀痛的肚子，怅然道：“娘总是很想家。我想带她回家，看看她至死都不忘的那片黄土地。” 悟空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坛雪松酒，仰头一气喝干，将空掉的酒坛递给小石头：“这个送你了。” 小石头默默接过酒坛，点了点头。 悟空在小屋前面架起了火堆，小石头跪在前面，一下一下的给他娘磕着头。 周围人越聚越多，似乎整个小镇上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他们激动的用当地方言交流着，不少人举起了石头、木棍。 黛玉听出来，他们在说：“就是这两个外乡魔鬼害死了库尔班一家，打死他们！” “让他们去真主的面前忏悔！” “只有鲜血与火焰才可以洗刷他们身上的罪恶！” …… 悟空皱了皱眉，抬手布下防御结界，将土、石拦在外面。 周围的人似乎被他这一手吓住了，不少人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还有人悄悄溜走，期待悟空没有注意到他们，极个别的，越发凶狠的攻击着透明结界。 火焰熊熊，妇人的肉体消失，她的灵魂向着两人一礼，最后看了眼儿子，便跟着勾魂使者走了。 小石头将妇人骨灰收进洗干净了的酒坛。 悟空一手拉一个，腾空而起。 美丽的天池，云水相接，瀑布垂泻，美丽的雪豹在自由奔跑。 三人在天池水中好好洗浴了一番，直到日落时分，才继续踏上旅程。 穿过盆地、大漠，一路跋山涉水，晓行夜宿，春去夏来，这一天，终于昆仑在望。 悟空拿着把扇子给黛玉扇风：“你总该告诉我，你这么执着来昆仑，是想找什么？”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要瞒你，实在是我也没什么头绪。” 她将在游记上面发现疑似上古妖文的事详细讲了一遍，目光隐含期待：“我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 悟空心中涌起一股细细密密的疼。 黛玉没有和悟空抱怨过，但悟空如何能不知她遇到的难题。 天生万物，在乎一个平衡。 黛玉本体有着诸多殊异，但修炼一途却被堵死了。 她可以感应到灵气，但无论修炼何等功法，被引入体内的灵力都会转化成本源生命力，全身脉、丹田无法留存哪怕一丝。 悟空也看过那本上古妖文，他倒是没有头痛、头晕，只是无法如黛玉一样感应出几乎每个妖文的含义。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黛玉卡在了最后一个妖文上面，那个妖文明显与前面的三千妖文不同，她无论如何观想，也悟不透。 悟空轻轻将黛玉拥入怀中，安慰道：“总归会有办法的。” 黛玉眨去眼中的湿润，点了点头：“大不了，我自创一本功法。” 悟空并没有告诉她自创功法有多难，反而赞赏道：“好气魄，不愧是我齐天大圣的媳妇儿！” 第99章 创世记 黛玉红了脸，目光下垂，正对上小石头单纯好奇的大眼睛。 她忙推开悟空：“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 悟空有些不满的瞪了眼坏事的小石头，脚底生云，在高空俯瞰。 细细感应片刻，悟空眉头一皱，他伸手一招，一块上品灵石从乱石堆中飞入了他的手掌。 怪不得千年后的凡间灵气如此稀薄，他早该想到的。 灵界说是天界残存下来的一角，可天界哪里有灵石这东西，众神修炼靠的是香火信仰。 还有，灵界时不时冒出来的小秘境，会不会是以前散落凡间的洞天福地？ 悟空叹了口气，甩去脑海中纷乱的念头，认真帮着黛玉找起了符合她描述的山洞。 悟空记好路线，便下去和黛玉、小石头汇合，决定从最近的一个开始查看。 让黛玉失望的是，三个月的寻觅，除了些奇花异植，竟一无所获。 悟空安慰她道：“大不了我们一寸寸的翻过，总能找到的。” 黛玉叹了口气：“我们出来的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正在烧水的小石头突然指着远方山顶道：“贵人觉不觉得那片山的那处像个蜷缩着的小宝宝的样子？” 悟空、黛玉闻言，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都有些迷茫：“哪里像婴儿了？你别是看错了。” 小石头抿了抿唇，也不争辩，垂下头继续烧火。 黛玉笑道：“既然小石头说了，我们就过去看看，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悟空道：“那就去看看，难得这孩子主动说句话，我都快当他是个小哑巴了。” 于是吃完饭，三人便顺着小石头的指引向对面山峰行去。 爬到半山腰时，小石头指着一个丈许方圆的坑洞道：“这是小宝宝的肚脐眼，再上面就是胸脯、脑袋了。” 黛玉不知为何，心底对这小小的坑洞生出一股亲近之情，“不如我们下去看看？” 悟空道：“这坑一眼便能见底，有什么可看的？不如我们去看婴儿的脑袋，我还挺好奇他长啥样的。” 于是三人继续向上，小石头将婴儿的五官一一指给两人看，两人却都觉得不像。 悟空抱怨道：“果然白跑了一趟。” 小石头落寞的垂下了头，无措的站在那里摆弄着手指。 黛玉忙道：“这山的风景也不错，怎么能说白跑一趟呢？” 悟空看了眼天色：“太阳快落山了，我们下山。” 三人不再耽搁，顺原路下山，途经那被小石头称为婴儿肚脐眼的坑洞，黛玉再次涌上了想下去看看的想法，便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下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悟空道：“这天都要黑了，算了，我陪你下去。” 他转头看向小石头，“你是等在上面，还是和我们一起下去？” 小石头点了下头，当先滑下去探路了。 坑底有些潮湿，悟空扶着黛玉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坑洞绕了一圈，并无任何发现。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悟空感受着脚底的泥泞，烦躁的皱眉，“看也看了，我们赶紧上去。”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绪不宁，很是暴躁。 黛玉有些犹豫，小石头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鼓足勇气小声道：“那边有个洞，要过去看看吗？” 黛玉点头，顺着他力道，向前走了几步，果见一个仅一人可通过的坑洞。 悟空心中有些惊疑。 他的神识早就铺展开，将这边探了个清清楚楚，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个洞。 悟空深吸了一口气，拉住黛玉的手，“我打头进去，你和小石头跟在我身后。” 三人手拉手，排成一队，摸黑向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是螺旋向下的，也不知走了多远，转了多少个弯，三人眼前豁然开朗，一间高有十丈，顶端嵌着夜明珠的圆顶石室出现在三人眼前。 悟空盯着穹顶，喜道：“这就是你说的上古妖文？总算找到了。” 黛玉点头，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洞顶文字：“应该就是这里了，多亏了小石头，否则就要错过了。” 小石头脸红成了一块红布，扭捏着不知怎么回话。 悟空惊奇的看着小石头，若有所思。 这里，似乎布有掩盖天机的阵法，只有最纯净的灵魂才可看透本质。 黛玉已经看了很久，悟空有些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黛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 悟空掏出三个蒲团，拉着黛玉坐下，让她慢慢看。 许久后，黛玉叹了口气，将洞顶上记载的事徐徐讲来。 “这段文字被命名为‘创世记’，说的是妖皇娲追随主人在宇宙间游荡，偶然发现了一个世界雏形，他们在新生的世界种下道胎后便离开了。 几万年后，两人游历归来，发现道胎不知为何竟提前出生了，他为自己取名为盘。 盘凭本能撑开了天地，却因先天不足，力竭而亡。 盘的身躯化入天地，演化日月山川湖海，于是世界初成。 两人对盘的陨落心生不忍，于是决定帮忙守护这个世界一二。 万载纪元后，世界自动演化了龙、凤、麒麟三族，更有巫、妖二族分管天地。 几族俱是桀骜难驯之辈，彼此争斗不休，大大耗损了世界气运。 妖皇看不过，便以女娲之名降世，按照主人的模样创造了人族。 新生的人族孱弱，竟沦为了其他种族的血食，妖皇独力难支，她的主人便化名伏羲入世，自称是她的兄长，带领人族发展壮大。 这个过程中，几族争斗愈演愈烈。 大巫共工愤怒之下头撞不周山，致使天倾，灭世洪水灌入，娲皇不得不消耗本源力量炼五彩神石补天。 又不知过了多少纪元，始龙、祖凤同归于尽，仅存的龙族退居四海，凤族只余孔雀、大鹏，麒麟沦为坐骑。 妖族获得胜利，建立妖廷。 巫族几乎灭族，十二祖巫之一的后土建立六道回轮，隐入地府。 人族渐渐崛起，成为天地主角。 此时，天道初生，也代表着世界的完善。 女娲与伏羲准备功成身退，却发现世界外悄然多了一个绝断一切的大阵。 两人在这方世界呆的太久了，身躯少了混沌元气的补充，又因救世耗损了大部分力量，竟一时无法打破大阵。 这时域外现出十三尊魔影，正是他们的老对头灭世魔神鸿钧及他手下的十二魔将。 伏羲力战十二魔将，杀灭其中十将，重伤之际被鸿钧偷袭身陨，真灵散落三界。 初生的天道被大战波及，受到重创，被魔神鸿钧所掌。 女娲绝望之下舍弃肉身，整个神魂化入天道，从鸿钧手上夺回天道权柄，利用整个世界的力量来对抗魔神鸿钧。 最终，鸿钧被女娲重伤，女娲也力竭陷入了沉睡。 不知多少个纪元后，女娲醒来，发现当年的大战给洪荒世界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自我修复后的世界变的只有之前的百分之一大小，先天灵气消散一空，只余后天灵气，先天生灵更是死伤殆尽。 在这个新的洪荒天地间，冒出了许多修仙之人，这些人以三清为尊，正谋划什么封神量劫。 女娲忙着收集伏羲灵魂本源碎片，本不予理会这些，可某日却感应到人皇帝辛在她的庙中题下调戏她的诗句。 她大怒，点化了随身灵珠，命他去教训帝辛。 之后女娲便开始收集伏羲散落三界六道的灵魂，这个过程中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自称魔祖罗睺的魔将。 女娲借住天道力量将他斩杀，从他记忆中得知伏羲的一魄被鸿钧封印在了一张图画中，赏赐给了他的得意弟子元始天尊。” 第100章 昆仑胎 悟空皱眉：“一幅画？她有说是什么画吗？” 黛玉摇头：“未曾，怎么了？” 悟空摇了摇头：“没事，你继续说。” 黛玉继续道：“女娲本想斩杀元始，但元始是盘古的一缕元神所化，作为天道一部分的她无法对他直接下手。 她潜入元始天尊道场昆仑，没有找到那幅画，却意外发现了初生的地胎。 地胎是大地精气孕育而成，一旦成长起来会汇聚整片大地的气运，与天道并肩。 出于私心，女娲封印了地胎，并在此留下了文字，期待地胎冲破封印后能够看到，不要怪她。” 黛玉讲完，叹了口气。 悟空心口莫名有些发堵，怒道：“明明害了地胎，还要他原谅，这妖皇想的未免太美了些。” 小石头鼓足了勇气，嗫嚅着问：“可是，这小娃娃，不，地胎分明已经死了啊？” 黛玉、悟空齐齐看向小石头。 黛玉问：“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小石头道：“我们爬到山顶看他脑袋的时候，我发现他眉心处是裂开的，如果是人，岂不是死了？” “眉心裂开？” 悟空皱眉，“眉心是元神所在，那里裂开，代表着元神被取走了。” 黛玉问：“可是，妖神不是说她的封印也能保护地胎被别人发现吗？怎么会被取走了元神？” 悟空冷笑：“这小子能看到地胎所在，焉知没有第二个？或者说，他才是第二个。” 小石头喃喃：“这么说，这地胎也太惨了。” 悟空心头一阵发堵。 黛玉也有些神色恍惚。 良久，黛玉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这妖皇所述竟和好多神话传说重合了。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补天，伏羲作为三皇之首的天皇，带领人类走向文明。 尤其是后面提到的封神，近些年专门出了一本写这个的小说。” 悟空心中一动：“什么小说？我在咱们家怎么没看到过？” 黛玉笑道：“是一本叫《封神榜》的志怪小说，我留在贾府了，不曾拿回来，你要是感兴趣，我让人再去买一本。” 悟空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有劳夫人记着了，我也耳闻过封神的事，还挺好奇凡人是怎么记载这段历史的。” 三人离开石室，沿着原路返回，出来时，正朝阳初升。 悟空仰天发出长长的怒吼。 丛林摇晃，鸟雀惊飞，百兽逃窜，千万年的积雪奔腾咆哮着从峰顶滚落。 昆仑附近的村人以为是山神发怒，纷纷跪拜在地。 宣泄掉一腔烦闷后，悟空拉着黛玉、小石头，直接腾空而起，飞越重重山岭，降落在最近的村落中。 正跪拜山神的村人懵逼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三人。 男的是穷尽他们想象也难以形容的俊美，女的漂亮的像传说中的仙女临凡，小的那个也是金童似的。 村人们呆呆的看着，突然爆发出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山神老爷、山神娘娘显灵了！还带着小山神！” “求山神老爷保佑！” “山神娘娘，您管不管送子啊山神娘娘！” …… 悟空微微皱眉，淡淡解释道：“本神乃当朝冠军侯，并非昆仑山神。” 他挥了挥衣袖，拉着黛玉和小石头，快步消失在了众村人眼前。 村人们有些无措的看向老村长，老村长沉吟半晌，对着三人离去的方向拜了拜，“恭送冠军侯、侯夫人、小公子！” 不少村人学着他的样子拜了起来。 老村长激动道：“这可是活神仙啊，拜他不比拜庙里的菩萨管用？” 有机灵的村人也反应了过来，“那我们把佛爷请走？” 老村长犹豫了下：“倒也不用，我们把佛爷请到偏殿就行，正殿腾出来供奉冠军侯一家三口。” “村长英明！” …… 成功寻到了游记中的石窟，虽不是心心念念的功法，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黛玉了了心结，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三人沿着昆仑，进入青海，然后入蜀，经剑南回到中原，沿途平定山贼，斩杀贪官，他们在百姓们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无数苦难中的人自发立庙，祈求神王的救赎。 这些庙宇中，有悟空一个人的神王庙，有他们夫妻两个的神王、神妃庙，还有三人一起的。 白天行侠仗义，晚间悟空常常留下豆兵守护，自己悄悄前往灵界。 每隔十来天，黛玉总会收到悟空送的功法。 很多时候，悟空刚刚离开，黛玉便爬起来，点上灯继续钻研功法。 她也曾试图教导小石头修炼，可惜的是，小石头灵魂过于纯粹，并没有慧根。 黛玉也曾问小石头，有没有恨他们。毕竟，悟空的神异之处并没有避着他。 以小石头的聪慧，自然能猜出，当初悟空是有能力阻止妇人寻死的。 小石头抿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说：“我不怪你们，我只怪自己无能。” 从那场谈话后，黛玉开始抽时间教小石头认字，并给他起名秦时。 小石头父不详，秦是他母亲的姓氏，时同石，是悟空给改的，说遇见自己，是他的时来运转。 某日，黛玉与悟空商量，想收秦时做干弟弟。 悟空想了想，觉得不能便宜林如海，“还是做干儿子。” 秦时机灵的跪倒：“秦时见过干爹、干娘！” 黛玉吓了一跳，忙要拉他起来。 “我并没有大你多少，怎能做你的干娘？” 秦时眼神坚定：“我又不认识干娘的父亲，干什么要给他当儿子？” 悟空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这有什么关系。你今生是比他大不了多少，但算上上辈子，你当他的祖奶奶都够了！” 黛玉气的狠狠踩了他一脚：“你才当他的祖奶奶！” 秦时见她不再反对，忙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将名分坐实了。 三人走过了夏天，走过了秋天，在一个飘雪的冬日，重新回到了繁华的神京城。 第101章 提醒皇帝 此时，黛玉已经看了上百本功法，甚至还有讲阵法、符箓、炼丹的秘籍。 在搜集功法、秘籍的过程中，悟空收服了碧涛殿护卫队、执法队，当上了碧涛殿殿主，人称石缘殿主。 他的墨猴分身代替他坐镇碧涛殿，监管春城。 悟空如今既是殿主又是城主，总算不缺灵石了，他的乾坤戒几乎被他采买来的灵材塞满。 黛玉得到了充分的练手机会，从不知道鱼还要去内脏的厨房小白，成长为了真正的大厨。 三人被门童恭恭敬敬近乎虔诚的迎进了林府，林如海惊讶的发现游历了大半年的女儿非但没瘦，反而圆润了些。 丫鬟奉茶后，黛玉为老父亲引见了他的便宜干外孙秦时。 在林如海牙疼的表情中，秦时笑着接过了干外公的认亲红包。 林松又长大了一些，已经快三岁的他长的比同龄孩子更高些，心智也更早熟，已经开始跟着林如海读书了。 他还是本能的亲近黛玉，在黛玉的身边，他会觉得很舒服。 但悟空仿佛守护珍宝的恶龙，让他轻易近不了姐姐的身，这让他很委屈，偏偏父母都无法为他做主。 看着他欲哭不哭的模样，悟空笑的更开心了。 悟空知道林松的学习进度后，干脆将秦时也丢给了林如海教导，嗯，暂时的。 据说冠军侯府已经重建完毕，年前就能装修好，他们也就可以搬回去了。 黛玉的闺房还是老样子，牡丹、幽兰每日都会过来打扫，被褥也会定期晾晒。 晴雯在他们离开的日子，做了不少衣服，四季都有，全是神京最流行的款式，几乎堆满了黛玉的衣橱。 从牡丹、幽兰、晴雯的口中，夫妻俩知道了他们出门游历的这大半年，神京城所发生的大事。 五月，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入京师，皇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在悟空不在的情况下，皇帝下了圣旨，升他为一等侯，世袭罔替。 又封了黛玉为超品诰命夫人，可见皇后、王孙、公主等不拜。 还赏赐了好些金银、丝绸，并良田农庄，只等他们进宫谢恩了。 六月，皇帝仅有的两位皇子在游湖的过程中落水，年纪较小的二皇子淹死了，大皇子似是受到了惊吓，有些痴痴傻傻的。 七月，贾元春小产，大病一场，王夫人入宫侍疾。 八月，发生科举舞弊案，几位主考官都被下了大牢，只有林如海因着悟空的关系，幸免于难。 九月，贾宝玉、薛宝钗大婚，金玉良缘终于圆满。 十月，太上皇寿辰，北静郡王呈上的礼物中惊现死鹰，太上皇震怒，下令彻查。 十一月，也就是这个月，皇宫惊现巫蛊之术，处死了好多宫女太监。 悟空细细数了数，不由叹息，“这两位陛下，真能折腾啊。” 一夜安寝。 次日一早，皇宫来人，请悟空、黛玉入宫。 皇帝对悟空越发客气，眼底的忌惮也越发深了。 “神王一人便可成军，屈居冠军侯实在委屈了，不如朕加封神王为镇国元帅，统帅天下兵马，神王觉得如何？” 悟空淡淡道：“本神下凡是为了偿还林氏女的因果，可不是为陛下打天下的。再者，本神如今法力消耗殆尽，只求做个富贵闲人足矣。” 皇帝哈哈大笑：“冠军侯过谦了。” 也不知他信没信悟空的鬼话，只是到底没坚持加封悟空做什么镇国元帅。 悟空神念一动，一把筒状武器出现在他手上，惊的边上大太监王海尖着嗓子大叫：“护驾、护驾！” 皇帝忙喝止住：“住嘴！冠军侯要是想害朕，还需要这东西？” 王海这才闭上了嘴巴，涌进来的侍卫也纷纷退了出去。 悟空没啥诚意的道歉：“是本神考虑不周了。” 皇帝笑着摆手：“无事。只是冠军侯手上这火铳是从何得来的？” 悟空讶然问：“这东西叫火铳吗？本神在西北叛军大帐中看到，觉得新奇便拿回来了。” 皇帝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凝重：“叛军手上怎会有这东西？” 他接过来细细看了看，“这和我们火器营用的似有不同，神王可否将它留下来？” 悟空点头，“自然可以，陛下尽管派人研究。本神还有一事，要告知陛下。” 皇帝忙道：“冠军侯请讲。” 悟空道：“本神在叛军头领中发现了两个棕色头发蓝眼睛的外邦人。西北局势，是否有他国势力介入？” 皇帝面色阴沉：“多谢冠军侯告知，朕马上让人去查。” 后宫。 皇后婉宁拉着黛玉的手，心疼道：“妹妹受苦了，神王也真是的，哪有带妻子上战场的道理？” 黛玉笑道：“这可是娘娘错怪他了，他本不想带我，是我坚持要去的。” 婉宁不解：“妹妹为何要去战场？刀剑无眼，伤到怎么办？” 黛玉笑道：“也没去战场，臣妇在的地方离战场好远呢，一点危险也没有，石缘将我保护的很好。” 敬陪末座的贾元春打趣道：“我们都知道神王是个盖世英雄，表妹不必强调了。” 黛玉脸颊微红：“大姐姐！” 婉宁吩咐身旁侍立的大宫女：“你将本宫珍藏的蜜油拿两瓶过来。” 大宫女笑着领命，不多时托着两个玲珑的白瓷瓶子过来。 婉宁笑道：“这东西是由四季花瓣提炼出的，对护肤有奇效，妹妹虽然天生丽质，也要好好保养才是。 本宫刚刚摸着妹妹的手，竟发现生了茧子。这手可是我们女人的第二张脸，千万马虎不得。” 黛玉忙起身行礼：“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臣妇就愧受了。” 皇后忙扶住黛玉，笑道：“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妹妹要是觉得好，随时来本宫这里拿。” 皇后看向贾元春：“你不用陪着了，退下。” 第102章 送子大圣 贾元春起身，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向黛玉，目露恳求之色：“听闻表妹曾得过一些神奇的枣子，吃了能强身健体。 表妹与冠军侯大婚时，宴席上的瓜果也是不凡。不知，表妹手上可还有剩余？” 黛玉面露难色：“既然大姐姐提出来，我回去问问石缘，他那里若还有，我便让他送些进宫。” 贾元春欣喜道：“有劳表妹了。姐姐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要不然也不会厚颜求到妹妹头上。” 黛玉忙表示无事。 贾元春这才转向婉宁，行了个万福，“妾身告退。” 婉宁笑道：“元春妹妹快回去休息，太医都说了你这身子要静养。” 一时间，偌大的坤宁宫，除了守在门口太监宫女，只剩下了婉宁和黛玉两位贵人。 婉宁突然叹了口气：“本宫真羡慕妹妹，活的这般潇洒。” 黛玉笑道：“娘娘母仪天下，才是亿万女子羡慕的对象呢。” 婉宁摇了摇头，苦笑道：“什么母仪天下，还不是要终身困守在这深宫？况且本宫又……” 她有些落寞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陪着，本宫这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她满眼希冀的看着黛玉：“听闻神王医术高超，可否，可否帮本宫看看？” 黛玉目光闪了闪：“娘娘从哪里听来的这等谣言？” 婉宁见她似有否定之意，顿时急了：“本宫待妹妹以诚，妹妹也不要糊弄本宫才是。 你当初的身子那么弱，风吹就倒，如今却能跟着神王到处跑，还脸色红润，你敢否认不是神王的功劳？” 黛玉勾唇，不再否认：“石缘确实医术不错，只是他身为外臣，不可能踏入后宫，再者，他生性惫懒，是个极其嫌麻烦的人，三嘛，这后宫恐怕也不都希望娘娘诞下嫡子？我夫妻俩何必蹚这趟浑水？” 婉宁悚然：是了，一旦自己生下嫡子，那位怕不是…… 她稳了稳心神：“妹妹说的在理，只是事在人为，本宫可以找机会出去，妹妹也帮本宫劝劝神王。” 说罢，婉宁向着黛玉深深的拜了下去。 黛玉侧身让过，叹道：“娘娘折煞臣妇了。” 婉宁垂泪道：“还请妹妹成全。” 半晌，黛玉道：“接下来我和侯爷短时间内不会外出，娘娘不必着急。” 皇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同意了，同时又有些惊讶，“你还要跟着他出去？” 黛玉从容一笑：“见识过了天地广阔，哪里还愿意被关在笼子里呢？抱歉，臣妇失言了。” 婉宁叹道：“妹妹所言，何尝不是千万女子的心声？只是这个世道不许罢了。” 黛玉笑道：“世间最神奇的莫过于时间，沧海桑田，兴许哪一天，女子也能如男子一样呢？” 婉宁失笑：“妹妹真敢想。” 黛玉含笑不语。 两人回府后，黛玉将答应给皇后看病的事和悟空讲了，悟空唇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有时候，子嗣并不是恩赐。” 黛玉不解：“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悟空反问：“为什么不答应？” 黛玉摸了摸胳膊：“我觉得你刚刚笑的有些吓人。” 悟空摸了摸鼻子，哈哈大笑。 深夜，悟空照样留下豆兵守护，离开了林府。 地府内。 十殿阎君诚惶诚恐，阎罗王试探：“敢问大圣所来何事啊？” 悟空有些奇怪：“你们怎么认出我的？我上次来时可不是这副样貌。” 秦广王苦笑拱手：“小王们虽身在地府，对阳间的消息还是知道一二的。 当初大圣在天齐庙现身，小鬼们便来禀报过了。 如今地府几乎人人都识得大圣，务必让大圣有宾至如归之感。” 悟空笑道：“既然你们识得我，我就省的自证身份了。我此来是想问一下，你们这里可还有具有帝王命格，还没投胎的鬼？” 楚江王哗啦啦翻动生死簿副册，惊喜道：“有个唐朝皇帝，因为强占儿媳、不理朝政，导致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他死后便一直在地狱服刑，如今期满，正准备送去畜生道轮回。大圣觉得他如何？” 悟空摸了摸下巴，“梨园皇帝？不错，就他了。你们在半年后，将他投到当今皇后肚子里。” 楚江王忙道：“谨遵大圣吩咐。” 阎罗王有些迟疑：“这样是否太便宜他了？” 悟空笑的意味深长，“不会了，放心好了。” 辞别十殿阎君，悟空回到林府。 他轻手轻脚的重新躺回了黛玉身边，正要入睡，耳朵却被一只素手揪住：“你去哪里去了大半个晚上？” 悟空道：“我总不能无中生有？刚刚去了趟地府，安排鬼魂投胎到皇后的肚子里。” 黛玉松开手，歉然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悟空轻轻吻了下她的唇角：“你我之间，不需要道歉。”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小年这天，冠军侯府终于装修好，可以入住了。 悟空拉着黛玉，身后跟着秦时，一家三口迫不及待的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马车刚停在侯府门口，三人还没下来，一个满脸陪笑、做普通打扮的宦官便迎了过来。 他自称姓张，是皇帝特意派过来服侍的，如今暂时任侯府总管一职，他表示，如果侯爷不满意，随时可以换掉他。 悟空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下头，算是认下了这个管家。 新上任的张总管向三人打了个千，然后殷勤的去扶黛玉的手，被拒绝后便侧着身子在前一步引路。 他指着门匾热情介绍道：“侯爷请看，这匾额，气派，尤其是上面的字，可是万岁亲笔。” 悟空点了点头，“确实和先前那块不同。” 张总管又指着大门两侧的对联，“这对联可是太上皇的得意之作，内务府匠人用金漆夹杂着夜明珠磨成的粉一点点刷上去的。” 悟空皱了皱眉，心说金漆还可以烧烧，还原成金子，好好的夜明珠就这么被糟蹋了？ 张总管见他面有不悦，忙接着介绍别的。 他指着身侧的石狮子，“这是北静郡王府送来的，用上好的汉白玉打磨而成的，侯爷请看，它脚下这个绣球是不是纤毫毕现？ 右边那个是南安郡王府送的，同样是汉白玉材质，脚边还趴着两只小狮子，南安郡王这是祝侯爷和夫人早生贵子，好事成双呢。” 第103章 空黛冷战 悟空转头看向身后黛玉，“你怎么走这么慢？” 他将黛玉拉到身边，指着两只石狮子笑道：“比你外祖家的如何？是不是干净多了？” 黛玉有些无奈：“侯爷，我们别在门口傻站着了。” 张总管忙道：“是老奴的错，侯爷、侯夫人、秦少爷请进，小心门槛。” 悟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 张总管额角冒出细密的汗：“奴才干这一行的，自然要多多了解主家，将主家伺候好了。” 这个年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像贾宝玉那样的实在是少数。 悟空让张太监在前院给秦时安排好房间，给他挑两个小厮，两个书童，张总管一一应了。 悟空又问起请西席的事，张总管表示自己认识不少大学士，侯爷可以随便挑。 悟空哪里懂这些，干脆让他找黛玉，表示此事侯夫人全权负责。 文师傅的挑选交给了黛玉，武师傅的人选悟空已经有了，只等对方自己送上门。 将秦时扔给张总管后，悟空回到后院自己的房间。 屋内再无旁人，悟空拉住黛玉的手，“朝廷局势越来越复杂，对四大家族，你怎么看？” 黛玉恍然：“你刚刚说我们门口的石狮子干净，意在说宁国府。他们确实闹的不像话，我住着时就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什么养小叔子、爬灰之类的。” 悟空道：“你前些天不是将一些灵果送入了宫吗？据我所知，东西根本没有到贾元春手上，咱们这位陛下，已经不屑于掩饰了。此举，也是在试探你我对贾府的态度。” 黛玉沉默了，良久才道：“如果我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我会求你保住外祖一家。” 悟空了然：“其实，帮亲不帮理也未尝不可，这点因果不算什么。” 黛玉苦笑：“你都说了因果，就证明他们确实作恶不少。” 悟空保证道：“我会帮你保住你外祖母和两个舅舅的。” 黛玉握着悟空的手紧了紧：“我大舅舅贾赦，他的行事，我还是知道些的。你尽量帮我保住他的命就好，别的不用强求。” 黛玉看着悟空的眼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悟空稍微用力，揉乱她的发髻：“傻丫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那两个舅舅怎么待你的，我会不清楚？ 你初入贾府时，我可就在你身边。你那大舅连见你一面都不屑，你还愿意保他一命，已经很善良了。 包括贾府在内的四大家族的倒塌虽然有皇帝的算计，但大半还是他们自找的，和你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黛玉红着眼圈拍开悟空作乱的大手：“这头发很难梳的！” 悟空不以为然：“把牡丹她们叫进来不就好了？” 下人们已经提前一天搬过来了，牡丹、幽兰此时正在书房帮黛玉整理书籍。 黛玉瞪着悟空，突然起身走到妆奁前，她取出犀角梳，将之塞入悟空的大手中。 “谁弄乱的，谁就要负责！” 于是，中午吃饭时，下人们惊讶的发现女主人梳了个，嗯，十分新颖的发型，堆云似的发髻上，金步摇被当成了珠钗，插成了孔雀开屏的形状。 数日内，这个发型传遍了整个神京，还衍生出了多种低配版，比如将金步摇换成银的、木质的。 贵女聚会，个个都云鬓高挽，珠翠满头，恍惚有了几分大唐盛世的风采。 对此，黛玉完全不知。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度过的，她一遍又一遍的研读着手上五花八门、参差不齐的功法，努力找到共通之处，为自创功法做准备。 在她一次又次忘记吃饭后，悟空心疼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不愿违背当初对菩提祖师的承诺，将显密圆通真妙诀外传，且这无情道功法也不适合黛玉。 可惜八九玄功传功方法特殊，在大成之前根本说不出、写不出。 悟空看着黛玉紧皱的眉头，劝道：“功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创出的，你等我几年，待我将八九玄功大成，就能将此功也背给你，兴许你可以从中悟出点什么。” 黛玉愣愣的看着他，呆呆重复：“八九玄功？” 悟空有些得意：“我从杨戬那里得来的。他有一幅画，有缘人神魂可进入画中，得高人传授功法。可惜你神魂太弱，否则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试试。” 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脸颊，黛玉死死瞪着悟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悟空脸上得意之色缓缓消失，他竟然就这么将换功法的事说出来了！ “那个，上次我们一起去灵界，帮忙加固结界的时候。我不是想瞒着你的，我本想在成婚的时候告诉你，给你个惊喜，后来……” 黛玉凄然一笑：“后来你忘了是不是？” 悟空被她笑的心慌：“我真不是故意的。开始的时候觉得突然对你说这个有些难为情，再后来杨戬又来了，我更不好开口。” 黛玉哽咽着质问：“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成婚八个月零十一天，你都没提半句！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悟空忙抱住要跑走的黛玉，急道：“我怎么没把你当妻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黛玉被他固定在怀里，气的用力捶他胸口：“你说我不讲道理，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悟空努力放松胸口肌肉，告饶道：“是我不讲道理，都是我的错，姑奶奶求你原谅小的这次好不好？” 黛玉哭着不说话。 悟空以为终于哄好了媳妇，不料晚间休息时，得知媳妇和自己分房了。 悟空抱着枕头去找黛玉，结果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他溜进黛玉的房间，黛玉一声不吭往外走。 最后悟空的脾气也上来了，干脆也不睡了，跳上房顶修炼去了。 屋内黛玉听到自己头顶动静，险些破功。 牡丹小声笑道：“侯爷修炼可真会找地方。” 第104章 今昔对比 幽兰赞同道：“可不是嘛，侯府这么大，他专挑夫人住的地方往上跳。” 黛玉还是觉得生气：“不用管他，我们睡我们的。” 一夜无话。 次日两人同桌吃饭，各吃各的，互不理睬。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你偷看我一眼，我偷看你一眼。 牡丹、幽兰都是一脸无奈，也不知小两口这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时，门房递进来一张帖子，牡丹接了，看了落款，是荣国府递过来的，忙交给黛玉。 黛玉打开看了，笑道：“你告诉来人，就说我等会儿就过去。” 牡丹应了声是，出去传话了。 悟空有些委屈的看着黛玉，想说我送你过去，又觉得自己不该总低头，总要拿出点一家之主的气概来。 在他犹豫的时候，黛玉已经回房换衣服去了。 马车来到荣府门前，黛玉惊讶的发现荣府正门竟然大开着，她有些惊讶：“今天是有贵客要过来吗？” 转眼看见等在门口的一群人，黛玉忙下车拜见：“见过大舅母、二舅母，姨妈好。” 邢夫人、王夫人亲热的一人拉住黛玉一只手，没让她拜下去，薛姨妈笑容慈爱：“宁安县主，超品诰命夫人，玉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黛玉羞赧的笑了笑：“姨妈折煞我了。玉儿怎么说也是个做晚辈的，两位舅母和姨妈竟亲自来迎我，怕不是明儿满京城的人都要说我轻狂。” 邢夫人忙劝慰道：“家规大不过国法，哪个敢说三道四？” 王夫人也笑道：“侯爷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我们迎一下他夫人不是应该的吗？” 黛玉又和众姐妹打过招呼，一行人这才进了大门。 没走几步，贾赦、贾政、贾琏也迎了过来，热情道：“玉儿过来了，快里面请。” 黛玉有些想笑，就这几步路，可见他们是等在门内的，是拉不下面子吗？ 她过去一一拜见，又问：“两位舅舅不忙？” 贾赦笑道：“陛下今年封笔早，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贾政也道：“陛下仁慈。” 一行人刚走到贾母院外，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已经迎了出来。 黛玉忙快走几步上前拜见：“外祖母怎么亲自迎出来了？可折煞玉儿了。” 贾母比上次见面时老了许多，不过精神尚好，此刻见了黛玉满脸的笑：“许久没见，外祖母想你想的紧。听说你来了，便坐不住了。” 黛玉关心道：“外祖母最近可好？” 贾母笑道：“好，一切都好。大家都别在这里冻着了，快随我进屋暖和暖和。” 黛玉扶着贾母，被众人拥着进了正屋，牡丹帮她将雪狐领的厚披风解下，抱在了怀里。 贾母拉着黛玉不松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了，数落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一声不吭的跑到了西北去。要不是西北传来捷报，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黛玉忙道：“真的一点也不危险。石缘将我保护的很好。” 贾母叹了口气，目露回忆之色：“其实我也理解，新婚小夫妻啊，就是恨不得时时黏糊在一起的。” 黛玉被说的微微红了脸，她举目四望，奇怪道：“怎么不见凤姐姐和宝玉？” 屋中空气为之一静。 贾政道：“宝玉身上不太好，在房间休息呢。” 王夫人道：“凤丫头也是身上不好。” 黛玉眼波一转，将众人的神态收入眼底，顿时猜到了几分：“可看过太医了？太医怎么说？” 王夫人道：“太医说宝玉没什么大问题，是心上的病，要等他自己想开。凤丫头是老毛病了。” 黛玉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贾赦、贾政坐了会儿，见大家都有些不自在，便找个理由带贾琏一起离开了，屋内气氛这才稍微活络起来。 黛玉这才问：“二舅母，凤姐到底是什么病？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夫人抹着眼泪道：“自从小产后，她就添了许多毛病，只是她太要强，一直瞒着。后来又出了琏儿取二房、三房、纳妾的事，她为这没少和琏儿生气，身体越发不好了。 如今小病拖成了大病，每天都靠人参吊着，怕是要不好了。” 黛玉忙站起来要去探望王熙凤，被贾母、王夫人一起拦住。 贾母道：“凤丫头这时候刚喝了药睡下，你要去探望还是晚些时候。” 黛玉这才重新坐下，“那我晚些再去看她。唉，怎么突然成了这样？” 王夫人道：“可不是，往常就她精力充沛，如今说倒下就倒下了。” 屋内众人跟着叹息了一番。 黛玉见薛宝钗身后站着香菱，便笑问：“二嫂子，香菱怎么跟着你？薛大哥应该在家？他也舍得？” 香菱是薛蟠的妾，只在薛蟠不在的时候和薛宝钗住了一段时间，还曾请教过黛玉作诗的问题。 黛玉一直很喜欢这个善良单纯的姑娘，此时见她眼中一片灰暗，脸色也憔悴的厉害，便有些担心。 薛宝钗勉强一笑：“她啊，笨手笨脚的，惹恼了我哥和我嫂子，娘本来想发卖了她。她不愿意出去，我就留她在身边做了丫鬟。” 薛姨妈叹气：“家门不幸啊，都是那个……” 黛玉眨了眨眼：“我记得薛大哥是去年底完的婚，娶的嫂子似乎姓夏？” 薛姨妈道：“没错，叫夏金桂。娘家也是皇商，往大内供应桂花的。” 黛玉笑道：“我那时候婚期将近，没办法来讨喜酒，只让下人厚厚的备了礼。不知我这大嫂子人物性情如何？” 薛姨妈叹道：“一言难尽啊，你难得回来一趟，咱娘俩还是说点高兴的。” 贾探春眨了眨眼，笑道：“说起高兴事，还真有一件。” 见众人目光看过来，贾探春道：“云儿定了安平侯的嫡次子，明年五月十八完婚。她上次来的时候，背着人唉声叹气的，我问她为什么？你们猜她怎么说？” 薛宝钗笑道：“难道云丫头不愿意嫁？” 黛玉笑着催促：“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贾探春于是学着史湘云的神态长吁短叹道：“唉，我说要嫁个将军，叔叔婶婶偏给我定个小白脸，唉，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屋内顿时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贾母道：“这丫头懂什么？嫁个将军听起来威风，可吃苦受罪的在后头呢。” 王夫人笑道：“云丫头真是不知足。那孩子我知道，长的确实斯文，但武艺着实不弱，一手箭术令不少校场先生都自愧不如。” 贾探春笑道：“这么说竟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夫婿了？我们都别告诉她，等她出嫁了，见到新姑爷一定吓一跳。” 第105章 宝玉发疯 黛玉进府时，贾宝玉被薛宝钗提前支着去探望王熙凤了。 王熙凤卧床许久，已瘦的不成人形，平儿引贾宝玉进来时，她的床头小几上正摆着一碗碧粳米粥并一碟咸菜，显然是没什么胃口。 贾宝玉问候了几句，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王熙凤强打精神笑道：“我这鼻子也不灵了，嘴里也没味，哪里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平儿想了想，笑道：“宝二爷说的应该是这粥，这是秋桐熬的，据说是她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也不知加了什么香料，我尝过一口，好吃的不行。” 王熙凤见贾宝玉眼神一个劲儿往那碗粥上瞟，喉结不自觉滚动，便道：“我实在没什么胃口，这粥还没动过，扔了也怪可惜，你要不嫌弃就帮我吃了。” 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二嫂子，我早饭没吃多少，正有些饿呢。” 说罢他端起了粥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贾宝玉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吃，要是我房中的也有这门手艺就好了。” 他三两下便将一碗粥喝的精光，连咸菜都没顾上夹。 贾宝玉满足的长舒一口气，将空碗交给平儿，平儿自去收拾了。 又闲话了两句，贾宝玉见王熙凤微阖了双眼，知她是用完药有些犯困，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走到半程，贾宝玉突然觉得阳光、雪色有些晃眼，身子开始发轻，渐渐的竟恍如身处云端。 不自觉的，他向贾母的住处走去。 他潜意识知道，他最爱的林妹妹，害他跌落尘埃的林妹妹，就在那里。 屋内众人正说的热闹，门外突然乱了起来。 “宝二爷，您不能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死奴才，滚开！” 一片嘈杂声中，贾宝玉有些脚步不稳的闯了进来。 他一眼瞧见贾母身旁的黛玉，痴痴向黛玉伸出了手：“林妹妹，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啊！” 黛玉躲开他抓过来的手，牡丹、幽兰忙拦在黛玉身前，“宝二爷，还请自重！” 王夫人伸手去抓贾宝玉，却被他狠狠甩开，跌在了地上，王夫人伏地痛哭：“冤孽，冤孽啊！” 李纨忙扶她起来：“太太，有没有事？” 贾母被鸳鸯、琥珀几个拦住，大哭道：“宝玉这怕是疯了！” 贾宝玉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黛玉，神色癫狂：“明明是你自己说要还我眼泪！你为什么食言？为什么？” 黛玉心中一动：“你都想起来了？” 贾宝玉大笑：“我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可惜太晚了，哈哈，太晚了！” 黛玉渐渐冷了神色：“既然你都想起来了，还来问我为什么？你们宫主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贾宝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宫主，宫主，你竟然认识我们宫主？那你帮我求求他，求他将灵根还我好不好？我想回去，我不想留在凡间受苦啊！” 眼看他又要扑过来，贾母再也忍不住，喝道：“外面的人都死了吗？还不把他拉下去！” 众小厮、婆子不敢继续装傻，忙围过来，七手八脚的抱住贾宝玉，拖着他往外走。 久等贾宝玉不回，寻到这里的袭人再也忍不住，哭着跪在黛玉面前：“求林姑娘可怜可怜宝玉，他这病本就是因为姑娘啊！” 牡丹顿时变了脸色，厉声斥责：“什么林姑娘，这是陛下亲封的宁安县主，超品侯夫人！” 幽兰冷笑：“你说话可要负责，我们侯夫人和你们宝二爷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污蔑县主、超品侯夫人，可是大罪！” 袭人顿时不敢说话了，只是哭泣的越发凄惨可怜，时不时的透过牡丹、幽兰的间隙，看向黛玉。 黛玉却没有心软。 这时，本该被拖走的贾宝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下人们的束缚。 他神色癫狂，竟直冲袭人而去：“都是你这个贱婢勾引我，我才被林妹妹嫌弃了。都怪你，你去死！” 袭人本就跪在地上，哪里躲得开，被一脚踹在了心窝，喷出一口血，半天没爬起来。 踹倒了袭人，贾宝玉通红的双眼又盯住了躲在人群中的薛宝钗：“还有你，呵呵，什么金玉良缘，见鬼去！” 说着他便狠命的将颈上的“通灵宝玉”摘了下来，向地上狠狠一摔，这“通灵宝玉”不过是悟空随意找来的一块玉幻化的，哪里禁得住这么摔，顿时裂成了数瓣儿。 贾宝玉一愣，继而仰天狂笑：“什么宝贝，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说着，他就神色狰狞的扑向薛宝钗，要抢她脖子上的金锁。 周围人立马慌了，忙往后躲，薛宝钗站立不稳，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摔到了地上。 贾母脸色铁青，几乎喘不上来气。 鸳鸯忙给她顺气，哭道：“老太太！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小厮、婆子们再也不敢怠慢，下死力气将贾宝玉抱住。 贾政也听到了动静，匆忙赶过来，喝骂道：“还不快取绳子来！” 贾宝玉终于被套上了绳子，绑走了。 突然有丫鬟惊叫：“血！宝二奶奶流血了！” 众人看向薛宝钗，就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双手捂在小腹处，一条翠绿色的裙子染上了点点的猩红。 王夫人扶着扭到的腰，哭着喊：“快去请太医！我苦命的孙儿啊！” 黛玉脸色难看，向贾母告了声罪：“看来外孙女来的不是时候，先告辞了。” 贾母勉强安慰道：“这不怪你，宝玉明明都好了。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起了疯。 我这里也顾不上你了，改日再过来坐。” 黛玉行了个万福，牡丹、幽兰帮她系好披风，三人在一片嘈杂与侧目中往外走去。 第106章 夫妻和好 此时荣府内溜进来了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脚道士，两人正围着贾政，要他舍贾宝玉出去，随他们出家。 贾政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贾宝玉听到出家二字，如中了定身法，也不挣扎了，脸上神色也恢复平静了。 “出家，对，我还可以出家。宫主不要我，佛祖总会要我的。” 边上传来一声嗤笑，悟空现出身形，“你确定佛祖会要你？” 他转头看向一僧一道，勾唇一笑：“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久违了。” 和尚、道士见了悟空一愣，听到他熟稔的语气，很快反应过来是谁，忙道：“见过大圣，贫僧、贫道有礼了。” 贾政先冲悟空躬身一礼：“见过冠军侯。”接着有些不明所以的问：“侯爷认识这两位高人？” 悟空笑道：“有过一面之缘。你先将贵公子带走，可别让他误入歧途。” 听了他意有所指的话，贾政忙招呼下人，将贾宝玉拖走。 悟空想起什么，又叫住贾政：“对了，告诉你件事。他之所以发疯，应该是吃错了药，你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查查。” 贾政闻言，躬身道：“多谢侯爷提醒，下官这就让人去查。” 贾政带着贾宝玉以及一众下人都走了，在场只剩下悟空和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悟空笑着邀请：“上次走的匆忙，我还有好些疑问想请两位帮忙解惑，还请到那边凉亭一叙？” 僧道忙道：“应该的，不敢劳大圣相请。” 三人于是在凉亭坐定。 时值深冬，凉亭四面无遮挡，周围还有未化的积雪，实在不是个聊天的好去处。 好在三人都非常人，寒风吹动大袖飘飞，倒有几分凌空御虚之感。 悟空问道：“上次道长说天庭、灵山开战是因为利益两字，可我事后回想，两方都是要脸的，打起来总要有个由头？” 渺渺真人笑道：“由头自然是有的。说起来这事还与大圣参与过的西游取经有些关联。” 悟空挑眉：“愿闻其详。” 渺渺真人道：“当日西游功成，四圣皈依佛门，白龙马也化为了天龙。 那些在西游路上曾出过力的非人生灵们也是感慨颇多，由太上老君的青牛、观音菩萨的金毛吼牵头组织了一场长达数月的宴会。 期间金翅大鹏醉了酒，不小心将托塔李天王家的锦毛鼠打死了，嫦娥仙子家的玉兔与这锦毛鼠十分要好，不依不饶的吵着要到玉帝处告状，金翅大鹏借着酒劲，将她吞了。 天庭那边出身的精灵都恼了，一起出手围攻金翅大鹏。 文殊菩萨的白象、普贤菩萨的金狮等齐齐上阵帮助金翅大鹏御敌。 灵山到底实力占优，天庭那边死伤惨重。 之后天庭问责，佛祖护短，双方扯皮。 再之后随着凡间的信仰之力流失，矛盾进一步激化，由局部小战变成了全面的大战。” 悟空听了，正若有所思，忽闻一个熟悉到极致的好听女声响起：“侯爷怎么在这里吹风？” 却是黛玉出了贾母院门，一路行到这里，看到凉亭有人，过来查看。 悟空忙站起身来，又想起自己在和黛玉闹别扭，便板起一张俊脸：“你怎么过来了？这里是风口，仔细头痛。” 黛玉盈盈一笑，也不理他，先蹲身向着一僧一道行了个万福，又向茫茫大士笑道：“大师，又见面了。” 茫茫大士眼露茫然，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识得贫僧？” 黛玉笑道：“昔年大师曾想度我出凡尘，大师忘记了？” 茫茫大士恍然，“十多年前的事了，不想女施主还记得。” 黛玉笑道：“大师与这位道长此来荣国府何事？不会又是来度人的？” 僧道对视一眼。 茫茫大士笑哈哈道：“不错，听闻这里有位衔玉而生的公子，颇有些不凡之处，贫僧特来点化他。” 黛玉笑道：“大师说笑了，我二舅舅如今仅存这一子，外祖母、二舅母更是爱若珍宝。 他若随你去了，岂不痛杀他们？大师慈悲为怀，应不会妄造杀孽？” 茫茫大士双手合十：“女施主言重了，贫僧绝无此意，这便告辞。” 一僧一道同时向悟空弯了弯腰，之后转身大步出府去了。 悟空有心想拦，在黛玉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没敢出声，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了视野内。 黛玉这才和悟空说话：“你不是说要去庙里看看吗？怎么也来了这里？” 悟空双手抱胸，嘴硬道：“这里也算我的外祖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黛玉突然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回家。” 悟空正想继续嘴硬几句，就见黛玉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他忙快走两步扶住她的手，“你慢点，地面湿滑小心摔了。牡丹她们也真是的，不见个人影，这是到哪里躲懒去了？” 黛玉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口中却淡淡道：“我让她们先到马车上等我了，没道理让她们陪我受冻。” 两人手挽着手，一起上了马车。 车内牡丹、幽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挤挤眼睛，笑的意味深长。 不多时，冠军侯府便到了。 黛玉让牡丹、幽兰去忙自己的事，拉着悟空进了屋。 悟空见她神色严肃，知她有事要讲，便给她倒了杯热茶暖手，挨着她坐了。 黛玉问：“我明明和你提过，这两人深不可测，你怎么大喇喇和他们坐在一起，不怕他们突然动手吗？” 当初悟空生死不明，黛玉逃到太虚幻境，阴差阳错的偷听到警幻与一僧一道的谈话，后来被两人险些追上，还是地藏王菩萨神魂有灵，帮她回到了人间。 她可以肯定，这两人绝不会是普通鬼仙水平，本能一直在向她示警，杨戬给她带来的压力都没有这两人大。 悟空完全没有这种危机感，他耐心解释道：“我怕他们作甚？ 如今天地，天仙已是尽头，他们不管曾经的修为多高，现在顶多与我同境界，同境界下，我敢说无敌。” 顿了下，悟空还是道：“倒是你，知道危险你还凑过来？” 第107章 发疯后续 黛玉道：“不是还有你在吗？况且我做好了随时遁走的准备的，我的土遁神通全力施展的话，不比你的筋斗云慢多少。” 悟空这才稍微熄了心中的无名火，“虽然如此，下次遇见类似的情况，你还是躲远些，你安全了，我才放心。” 黛玉道：“我知道了。你也是一样，不要让我担心。” 悟空点头。 他又将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告诉他的千年前的大战起因说了一遍。 黛玉沉吟道：“这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倒像是真的。我总觉得，这桩桩件件，背后仿佛有一双大手，推着一切按照手主人的意思行事。” 悟空道：“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女娲融入天道，肯定还留在这个世上。有她在，我们怕什么？” 黛玉若有所思：“说到女娲娘娘，我记得石室顶部记载，说伏羲圣人的一魄被鸿钧封印在了一幅画中，赏赐给了元始天尊。” 悟空点头：“我听杨戬提过，他的那幅画确实是元始天尊赐下的。” 夫妻俩同时叹了口气。 至此，两人和好如初。 又过了两天，张总管将有意成为侯府西席的名单送了过来。 黛玉挑了一位前大学士，一位前御史。 在约定好的时间，黛玉带着秦时，提着礼物上门拜师。 一位夫子姓何，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刚因老病退了下来。 他子孙众多，本就在家教授家中子弟，秦时在他讲课时直接过去即可。 另一位夫子是外地人，同秦时一个姓。 他年轻时和族里闹的不是很愉快，立誓不再回乡。 妻子在生产时亡故了，留下一个女儿，前几年成了家。 秦夫子单名一个仰，据说取自“仰不愧于天”之意，他性子刚强，三年前上本弹劾忠顺亲王强占良田、逼良为娼等罪，不久后摔断了腿，痊愈后也不良于行，不得不辞官。 如今他家里只有他自己，靠卖画和帮人写字度日。 黛玉有些同情他的遭遇，邀请他住进了侯府西厢。 何夫子的课黛玉未曾听过，据秦时抱怨，不是很听得懂。倒是住在西厢的这位秦夫子，给了黛玉一个大惊喜。 秦仰博闻强识，说话又幽默风趣，黛玉有时间的时候便会过来旁听一会儿，往往能触类旁通，受益匪浅。 武师傅那边，悟空属意的那人也送上门了。 此人名柳湘莲，容貌昳丽，一手家传剑法相当不俗，为人又很仗义，人称柳二爷。 他当初拒婚尤三姐，导致尤三姐万念俱灰下自刎。他陷入深深的自责，生出了有出家之意，后被悟空骂醒，如今靠薛蟠、贾宝玉等的帮衬度日。 听闻冠军侯府为小公子招武师傅，柳湘莲第一时间便来毛遂自荐了。 如此这般，秦时的文武师父在年前都有了。 秦时之后的日常便是五更初刻起床，练武一个时辰，然后洗漱坐马车去何府听讲。 下午跟秦仰学一个时辰，然后自己温书。 吃过晚饭后继续学武两个时辰。 周而复始，秦时咬牙坚持了下来，从未抱怨半句。 侯府内，一片岁月静好。黛玉、悟空、秦时一家三口还算热闹的过了年。 大年初一，贾府却迎来了一个噩耗：贾元春薨了。 宫内的态度很奇怪，皇上没有给她追封任何谥号，也没有让命妇们入宫哭灵。 由于当今登基日短，皇陵还没有建好，所以贾元春暂时停灵在了护国寺的一间偏院。 贾府一片愁云惨淡，喜庆的春联、灯笼被紧急换成了惨淡的白。 贾母、王夫人本就病着，被贾元春的离世刺激到，病体越发沉重了。 鉴于上次的不愉快，黛玉不方便上门，派人送了些名贵药材并灵果过去，也算间接表明了侯府态度。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出了正月。 大地回暖，贾府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 贾政亲自来冠军侯府拜见悟空。 一个多月没见，贾政额角的皱纹增加了许多，头发全白了。 悟空、黛玉一起招待了贾政，从他口中得知了当日贾宝玉发疯的原委与后续。 贾宝玉发疯前，除了与薛宝钗一起用了几口饭外，也就在王熙凤那里喝了一碗粥。 据平儿交代，那粥是秋桐熬的。 贾政、贾琏一起审问秋桐，秋桐大叫冤枉，说粥里添加的香料是从白芍那里偷拿的。 贾政、贾琏叫来白芍，白芍抵死不认是自己害的王熙凤和贾宝玉。 请来的太医又查不出那药有毒，再加上白芍还为贾琏生了个儿子，也是嫡系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看在贾琏和孩子的面上，贾政等最终只是罚了白芍到栊翠庵带发修行。 栊翠庵的主持妙玉是个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她又和贾宝玉交好，待白芍不免刻薄了些。 没几天，妙玉竟在打坐中直接昏死了过去。 小沙弥们急急报给了园中管事。 林之孝家的带着婆子们将栊翠庵围了。 贾母强撑病体，亲自写了帖子，请了太医院最擅长解毒的副院正李太医过来。 李太医在妙玉惯用的杯子边沿发现了一种未知粉末，经辨认，这粉末竟含有包括曼陀罗、夹竹桃、罂粟等多种毒物。 贾母下令搜查了白芍住的屋子，却一无所获。 李太医见多识广，见白芍头上挽着一根木簪子，便令人取了下来。 他摆弄片刻，竟将那簪子拧开了，露出了中空的内部，里面赫然残存着同样的粉末。 至此，事情终于弄明白了。 贾政叹道：“那妙玉女尼也是该遭此难，白氏恨极了她的尖酸刻薄，不小心将药下重了，妙玉又从小体弱，撑不住药性，立时发作了了，白氏这才露了行迹。” 黛玉忙问：“那妙玉师傅现在怎样了？” 贾政道：“被李太医救回了，只是伤了身体，正在调养。” 黛玉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昔日与她相交过，她虽性子古怪，容貌才华却是极好的，若因此殁了，难免可惜。” 黛玉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宝玉、宝姐姐，还有凤姐，现在，可还好？” 第108章 黛玉十八岁了 贾政抹了抹眼角，叹道：“宝玉他大病了一场，现在人清醒了，只是不怎么说话。 琏儿媳妇中毒日久，她本就病着，如今不过挨日子罢了。薛丫头的孩子到底没保住。 唉，这桩桩件件的，你大姐姐又没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黛玉陪着叹息了一番，安慰道：“都说否极泰来，会好的。” 贾政叹气：“但愿。” 两人留贾政吃了午饭，这才送他离开。 贾政知道黛玉的心结，也没邀她再去府上，只说让她不必担心。 此事过后不久，就是花朝节了。 今年的花朝节是黛玉的十八岁诞辰，悟空开始寻思送什么礼物。 两人如今虽然说和好了，也重新住回了一起，却还是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 悟空的八九玄功都修炼到七转了，童子身竟然还没破。 至于说他最开始认为的，黛玉保持完璧之身对修行有益的想法也被他推翻了。 先不说还没有合适的功法，就是有，想来修炼速度也快不了多少，还不如双修。 话说还是后世人会玩，采阳补阴、采阴补阳、双修合欢等等功法层出不穷，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知道他进行了多久的思想斗争，才将这些不太正经的功法夹杂在正经功法当中，送给了黛玉。 在悟空的忐忑中，花朝节终于到了。 黛玉一早去林府拜见父亲林如海，父女叙了一会儿话，黛玉又去祠堂给早逝的贾敏上了香，中午时分才回了自己家。 侯府内，悟空给下人都放了假，自己动手做了几个菜，用法力温着。 又交代张总管，让他在门口等着，看到牡丹、幽兰两个，务必将她们留住。 于是等黛玉三人下了马车，张总管便一脸笑的迎了出来。 他先对黛玉行了礼，又对牡丹、幽兰打了招呼，说庄子上的收益送到了，麻烦两位姑娘去对接。 牡丹、幽兰本就识文断字，黛玉这两年又着意培养了一番，如今府里的账务都是她们管着，因此两人倒是不曾多心，跟着张总管去了。 黛玉一个人往里走，刚踏入后院院门，只觉眼前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她顿时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变故，下意识想遁地而走，在她发动遁地神通的前一秒，昏暗中亮起了点点萤火，绕着她旋转飞舞。 黛玉松了口气，猜到这或许是悟空这些天苦思冥想准备的惊喜。 她含笑站在原地，看他如何表演。 萤火绕着黛玉低空徘徊了三圈，忽而飞至高空，组成一道璀璨的星河。 星河中缓缓凝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正捧着一只小墨猴，哭的稀里哗啦。 俄顷，小墨猴跳了起来，小姑娘追在它身后咯咯地笑。 场景变换，小姑娘长大了一点，她正拿着针线给小猴子做衣服，似是不小心扎到了手。 她痛的眼泪汪汪，小猴子却在她身边蹦来蹦去，吱吱的嘲笑她。 再后来，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她眉眼带笑，正在和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子说话。 小猴子站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然后它变成了他，拉着姑娘纤细的手腕开始奔跑。 画面最后定格在两人奔跑的背影上，然后消散成漫天星光。 星光中，现出悟空英挺的巨大身影。 神人缓缓降落凡尘。 他唇角带笑，向黛玉伸出了手，“媳妇儿，生辰快乐。” 黛玉眼圈红红的将自己的手放在悟空摊开的掌心，笑道：“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只是，你怎么把宝玉模糊成了那副样子？” 悟空拉着她的手往卧房走，哼道：“能是个人形就不错了，你管他作甚？” 黛玉有些无奈：“我才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儿。” 两人手挽着手，在荧光的缭绕中进了卧室。 屋内，大红喜字高挂，挂着红色纱帘的大床前燃着碗口粗的龙凤花烛。 铺着红布的红木桌上，悟空精心准备的饭菜正冒着热气，空气中满是诱人的饭香、酒香。 踩在柔软的红色花瓣上，黛玉被悟空拉着坐在座位上，烛光映着她红彤彤的脸颊。 似是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黛玉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把屋子弄成了这样？” 悟空笑道：“当日的洞房花烛夜，你总得补给我。来，咱们先把交杯酒喝了。” 黛玉羞的不敢看他，素手中已被他塞进了一个玉碗，琥珀色的酒水轻轻摇晃，泛着醉人的光。 黛玉知道，这是灵界最烈的酒，据说由多种酒调制而成，口感绵软，甚至带着丝丝的甜，但后劲很大。 两人喝完交杯酒，又稍用了些菜，黛玉的眼角眉梢已经现出了诱人的醉态，似睡非睡。 悟空哪能这么放她去睡了，少不得软语温存，宽衣解带，耳鬓厮磨，被翻红浪。 这日的神京城及附近居民，险些以为闹了鬼，不然大中午的，天怎么黑了一块？ 等到众人搞明白黑的那块天是冠军侯府所在，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少百姓跪下来朝那个方向磕头，祈祷神王老爷保佑。 天齐庙本就鼎盛的香火更盛了几分。 深宫大内，皇帝与太上皇站在各自宫殿里，都凝望着冠军侯府方向，对悟空的敬畏或者说忌惮更深了。 悟空的神异流传越来越广，远在东南沿海的琉球也从行商们口中得知了神州大地出了这么一位神人。 琉球国王本就是在倭国的挑唆下，一时冲动下才宣布解除附属国关系。 两方开打，断断续续竟打了一年多，人员伤亡还好，只是太过伤财，国库撑不住了。 如今有了这么个借口，琉球国王麻利的递交了投降的国书，表示愿意重新归附上国，并请求和亲。 一直在沿海督战的南安郡王回京，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皇帝龙心大悦，但他却面临一个难题：自己膝下并无年龄适宜的公主可供联姻，太上皇倒是有位公主，今年刚满十二岁，乳名宝珠，正如她的名字，如珠似宝，是不可能外嫁联姻的。 至于宗室女，凡是过了十岁的，都于去年定好了亲，他虽身为皇帝，但上面还有个能分庭抗礼的太上皇，不好明着得罪这些宗室，让他们彻底倒向太上皇。 第109章 探春远嫁 皇帝不得已，只得广招众位大臣，要选才貌俱佳的官家小姐，认作公主，与琉球国王子联姻。 众大臣家有适婚女儿的，或自愿或被自愿，纷纷将自家女儿送入了皇宫，皇后一一看过后，最终听取了南安太妃的建议，选定了贾府三小姐探春。 皇帝下旨，封贾探春为昭慧公主，择日送去琉球，与王子完婚。 在选定贾探春作为和亲公主前，皇帝特意和悟空打了招呼，若他不同意，便另选人去。 黛玉将贾探春请来侯府，问她的意见。 贾探春道：“我对这神京，已经没有多少留恋，还不如以此身报了父母亲养育之恩。” 大姐贾元春死的不明不白，皇帝、太上皇态度暧昧，贾家正处于风雨飘摇，有这个挽救家族的机会，她必须要抓住。 黛玉见她主意已定，不再多劝。 悟空见黛玉有些闷闷不乐，便向皇帝讨了个送亲的差事，反正，他们夫妻去哪里游历都成。 于是皇帝下旨，封悟空为送亲使，领一千精兵、五百内侍、五百宫女护送昭慧公主前往琉球。 出发日期，定在了清明那天。 到了日子，皇帝、皇后带领文武百官亲自相送，悟空借机给皇后婉宁诊了脉。 皇后婉宁曾深冬落水，落下了病根，本就不易有孕，好不容易怀上又小产，伤了身子，致使年过三十还膝下空虚。 悟空留下了一个调养方子。 “如此坚持半年，或可有孕。” 帝后均是感激不尽，再三谢过悟空。 悟空理直气壮的收下了帝后的感谢，然后摆了摆手，光明正大的拉着黛玉，上了为首的大船。 皇帝皇后，满朝文武，仿佛集体失明，没有一个敢出声，指出冠军侯带着妻子一起出发不合规矩。 船队浩浩荡荡的离开，直奔琉球群岛去了。 一路乘风破浪，半月后，众人与来迎亲的琉球船队汇合，又过了五日，一众人登上了琉球地界。 当地官员热情接待了这群上国来客，并赠送了几本语言册子。 贾探春对满篇的“伊鲁花”很是头痛，悟空都懒的看一眼，只有黛玉看的津津有味，觉得这种用字母来表示发音的方式很是新奇。 在对“伊鲁花”的学习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琉球的首都首里。 尚易王子是在众人住进首里驿馆后的第三天过来拜访的。 他个头中等，长相中上，很爱笑，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贾探春私下和黛玉抱怨，觉得他有些傻气。 琉璃国王很快给尚易王子和贾探春定下婚期并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毕竟，悟空带着的两千人每日吃的喝的都是他的国库，时间久了，他可撑不住，还是得赶紧将人送走。 悟空和黛玉作为娘家人出席了这场代表两国邦交的婚礼。 琉球受中原文化影响颇深，婚仪同中原没有太大区别。 贾探春身着火红嫁衣，手持团扇遮面，在黛玉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了同样一身火红，笑容满面的尚荣。 礼成之时，整个首里都被欢呼淹没了。 这不仅仅是对新人的祝福，也象征着战争真正结束了。 贾探春绵延十里的红妆，天人般的神王、神妃都给这里的人民留下了极深的震撼。 婚礼结束后，贾探春带着五百内侍、五百宫女住进了王宫。 悟空没有急着回去，他给手下一千士兵放了假，自己则带着黛玉漫步在首里街头。 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黛玉很是惊讶的发现，这边女子竟可以不戴面纱，光明正大的独自上街。 通过与当地人的交谈，黛玉得知这边竟有一种叫做女巫的人，她们有着特殊的能力，在历史记载中甚至可以插手国事。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她们的巫力大幅减弱，国王一脉彻底崛起，并出台了律法，严格限制女巫们的权力。 悟空见黛玉感兴趣，便让驿丞带他们去拜访了首里最出名的女巫雅丽。 雅丽个子小小的，年近五十，眼角眉梢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她很健谈，尤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这让悟空产生了几分欣赏。 雅丽最擅长的巫术是控制火焰。她的掌心能凭空冒出火来，吹一口气的话，能将小火苗变成大火球。 悟空推测她的灵根偏向火属，而且纯度不低。若是早生一千二百年，说不得会成为琉球的红孩儿。 可惜琉球的灵脉也被挖到了灵界，她只能汲取空气中微薄的灵气修行，且没有香火愿力加持，她一辈子的成就恐怕也就止步于练气期了。 这是后来的修仙者划分的修炼等级中最低的一级，之上还有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等等，而所谓的化神，对应悟空那时候也不过人仙修为罢了。 在更后面的修炼秘籍中，这每一个等级还被分成了前期、中期、后期、圆满。 灵界的修炼秘籍已经被悟空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各个秘境，这需要慢慢探索。 悟空抽时间造访了人间的隐世修炼者，从他们手上“拿”来了他们珍藏的秘籍，震惊的发现光炼气期就被分成了十个等级。 且只有蜀山剑派的最高战力——紫、青双剑两位剑主双剑合璧，能达到金丹期战力。 湘西赶尸派手上有一具人仙初期古尸，可惜传人不行，发挥不出古尸的一成战力。 再有武当山、茅山、龙虎山等地，也有个别修者达到了筑基期。 悟空将他对于雅丽的推测说给黛玉听，黛玉觉得有些可惜，临别时送了雅丽一小袋中品灵石作为礼物。 在灵石入手的刹那，雅丽干渴了几十年的身体本能的吸收了一块。 感受着体内巫力的充盈，雅丽大喜过望，忙追问两人灵石的来处，当得知这东西在人间已经基本绝迹后，雅丽很是颓废了一阵。 当然，她知道自称姓林的神妃娘娘手里肯定还有灵石，只是直觉告诉她，一旦她敢出手抢夺，边上那个俊美的异国神王会毫不留情的灭了她。 在雅丽依依不舍的眼神下，两人离开了她的高塔，继续去寻找新鲜事物去了。 在琉球国王的日夜期盼中，悟空总算决定返程了。 第110章 遭遇兵痞 返程之日，尚易王子与王子妃贾探春来为悟空和黛玉送行。 黛玉拉住贾探春的手，低声道：“三妹妹，你还有后悔的机会，真的要留下来吗？” 贾探春顿时湿了眼眶，黛玉能说出这句话，她就满足了。 贾探春笑道：“既然选择了，我就不会后悔。你虽不是我的亲姐姐，却比亲姐姐待我更好，要说放不下，我唯一放不下的不是爹爹和环儿，竟是你。” 黛玉不解：“我有什么让你放不下的？” 探春看了眼不远处的悟空，将黛玉拉远了些，声音也压的低低的：“现在神王愿意宠着你，可，男人的喜欢都是不长久的，男神也一样。自古色衰而爱驰，你也要为自己以后考虑些。” 十米外，悟空的脸顿时黑了。 黛玉有些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这才对贾探春道：“你放心，石缘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你为什么会认为一个天神会看上一个凡女呢？” 贾探春缓缓瞪大了眼睛，拉着黛玉的手微微颤抖：“你这话什么意思？” 黛玉神秘一笑：“你猜。” 贾探春呆呆的看着黛玉清丽无双的背影，突然间，她释然的、与有荣焉的笑了。 真相，竟然是如此吗？那真的太好了。 由于送亲的差事已经完成，悟空和黛玉商量后决定脱离队伍，继续游历世界。 挥别送行的贾探春、尚荣等，悟空和送亲的副使说了一声，便拉着黛玉飞走了。 飞走了…… 副使被他突然的动作震的愣在了当场，一千士兵全都跪了，口中纷纷杂杂的高声呼喊：“神仙显灵了！” “活神仙！真的是活神仙！” “神王、神妃万岁！” 还没走远的贾探春、尚易等琉球众人听到远处的惊呼，忙抬头去看，只见两道有些眼熟的背影，并肩站在一朵白云上，已经快要消失在天空尽头了。 尚易王子心中对贾探春的最后一丝轻视消失殆尽：自己的新婚妻子竟认识这样的神人，自己若得罪了她，她一气之下请来这两位大神，自己焉能有命在？ 这可不是仅能冒个水、搓个小火球的那种废物女巫！ 悟空与黛玉飞越过广阔的海面，在东南沿海无人处降下了云头。 悟空换了身褐色短打，用扁担挑着从琉球采买来的新鲜物件，黛玉一身布裙荆钗，提着一个藤编的篮子。 两人走在一起，仿佛一对行脚商小夫妻，如果忽略过于出众的容貌气质的话。 因为和琉球的战争已经结束，来自全国各处前来支援的官兵们已经开始陆续返回原驻地。 老百姓中流传着一句话：兵过如篦，匪过如梳。 悟空和黛玉就不幸的遭遇了兵痞。当然，不幸的肯定不是他俩。 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士兵将两人围了。 有对着黛玉嘿嘿淫笑的：“小娘子，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给哥哥看看好不好？” 也有对悟空颐指气使的：“小子，识相的就将担子和老婆放下，再滚远点，老子就把你当个屁放了。” 悟空微微皱眉，不悦的问：“你们是谁手下的？” 为首的黑胖子士兵摞胳膊挽袖子道：“娘老子的！竟敢问爷们是谁的手下，你小子还打算去告状咋的？” 边上的瘦子兵拱火道：“既然这小子不识抬举，我们何必客气？” 黑胖子官兵冷哼一声，挥手：“这小白脸看着就让人生气。弟兄们上，揍他丫的！” 瘦子兵忙道：“注意别伤着漂亮小娘子！” 其余人哈哈大笑：“明白，要是伤了那张漂亮脸蛋，老大还不心疼死？” 悟空将担子放在黛玉身边，活动了下手腕脚腕，“真是找死。” 黛玉道：“先别打死。” 悟空点头：“明白。” 看他俩这副做派，似是全没将他们放在眼中，士兵们更气了，本来还慢悠悠，自以为压迫力十足的步伐顿时加快了，挥舞的拳头几乎挥出了残影。 然而，世界的参差并不会因他们的愤怒改变。 几个呼吸间，官兵们便歪七扭八的躺到了地上，呻吟声、求饶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悟空这才不慌不忙的将自己的腰牌摸出来，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说出你们的长官，本侯饶你们不死。” 为首的黑胖子幼时上过两天学，识得几个字，此时看了令牌吓的亡魂大冒：“冠军侯？神王！您老人家不是出使琉球去了？怎的，怎的……” 说到最后，他吓出了满头冷汗，知道自己几个是踢倒了铁板。 悟空抱臂冷笑：“你消息还挺灵通啊，说，你是谁手下的，本侯要找你的头儿说话。” 黑胖子抱着折断的胳膊，忍着腹痛跪直了身体：“南安郡王麾下第八营校尉胡尊容，见过冠军侯。” 其余几人也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跟在他后面磕头。 他们心中后悔极了：自己几个为啥非要出来闲逛？安安稳稳跟着头儿回驻地不好吗？就真的管不住胯下的二两肉？这下完犊子了啊！ 悟空满意的勾唇：“你还挺聪明。走，带本侯和夫人去你们营地转转。” 胡尊容没奈何，只得喝令兄弟们都爬起来，带冠军侯回营。 几个兵痞互相搀扶着，在前面引路，一行在小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座大营前。 一个腿脚没伤，最年轻的小兵当先跑进去报信。不多时，呼啦啦迎出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方脸将军，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看向悟空，“可是冠军侯当面？” 悟空将腰牌扔给他看。 方脸将军检查片刻，当即单膝跪地：“末将吴吉见过冠军侯。” 随着他的跪下，他身后众将士也纷纷单膝跪地，“见过冠军侯。” 悟空有些不满：“你们没看到本侯夫人吗？” 无形的威压压在众将士身上，很多人脸上闪过不忿之色，然后不得不低头，“见过冠军侯夫人！” 悟空轻哼一声，收敛了威压，拉着黛玉的手当先往大营里走。 吴吉看了黛玉一眼，到底没敢说出军营重地女人不得擅入的话。 第111章 陈年旧案 悟空大马金刀的居中坐了，黛玉觉得椅子有些脏，干脆侍立在了悟空身边。 悟空将自己的遭遇略讲了讲，冷声问道：“吴将军，你就是这么带兵的？” 吴吉大怒，喝命：“将这几个没长眼的东西拉出去各打四十，不，八十军棍！” 正装鹌鹑，期待蒙混过关的胡尊荣一众顿时慌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侯爷，我们下次不敢了，求您开恩啊！” 吴吉偷眼看向悟空，见他面无表情，于是挥手：“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打！” 不多时，营帐外传来阵阵惨叫哀嚎。 悟空看向吴吉，似笑非笑：“他们固然有错，吴将军就没问题吗？” 吴吉躬身抱拳：“是末将治军不严，这才惊扰了侯爷与侯夫人大驾，末将稍后便向南安王爷上表请罪。” 悟空笑了，拍拍衣摆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本侯回京后便去拜访下南安郡王。不多打扰了，告辞。” 此时，中军帐外，一个马夫抱着草料经过，见这么多人挨军棍，不免生了好奇，问边上看热闹的小兵，“他们犯什么事了？” 小兵道：“还能犯什么事，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呗。” 马夫挨个去看被打的几人，突然大惊：“那不是胡大爷吗？他可是将军的嫡系，怎的落到如此地步？” 小兵忙示意他小点声，他指了指大帐：“听说里面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好像还是个侯爷，他们几个不长眼冒犯了微服私访的贵人，被人家找上门了。” 那马夫眼眸闪了闪，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咱们将军可是王爷的姻亲，哪个闲散侯爷敢惹上门？” 小兵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侯爷怪神气的，来这里还带着女人，啧，你别说，那小娘子可带劲儿啊。” 八十军棍结结实实打完，几人都被打成了一滩烂肉，再无声息。 小兵叹息一声，“热闹看完了，马大你还不走吗？” 叫马大的马夫道：“我再看看。” 小兵有些奇怪，咕哝道：“还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自顾走了。 马大盯着眼前大帐，心跳的越来越快。或许，这是自己仅有的机会了。 悟空与黛玉出来时，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求侯爷为小的做主啊！” 吴吉脸色一沉，挥手间已有兵士冲上去拦住了那青年。 那青年被压趴在地，兀自哭求：“求侯爷主持公道，为小民伸冤啊！” 黛玉心生不忍，拉了拉悟空袖子。 悟空道：“你们放他过来，本侯要听听他有何冤屈。” 吴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示意士兵们松手。 那青年膝行到悟空身前，哭诉道：“小的苏州府人士，姓马，家中排行老大，因为活不下去进了寺庙做了沙弥。” 悟空皱眉：“说重点。” 马大收拾了下过于激动的情绪，道：“小的马大，状告前应天府府尹贾化徇私枉法，肆意给人罗织罪名、制造冤假错案。小的就是因为知道他的不法秘密，被他寻由头发配到这里的。” “贾化？” 悟空看向黛玉，“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黛玉提醒道：“他有个别号雨村，曾做过一年我家的西席，我爹将他推荐给了二舅舅，当年与我们一同来的京城。” 这么一说，悟空便想了起来。 “原来是你的先生。”他来了些兴趣：“你知道了他什么秘密？” 马大看了看四周，不敢说话。 悟空笑道：“无需顾虑他们，只管讲来。” 马大见众将低眉垂眼，为首的吴将军也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他终于鼓足了勇气，道：“这事还请侯爷容小的从头说起。” 见悟空没有阻止，马大继续道：“我本是葫芦庙的小沙弥，贾化穷苦时曾借住葫芦庙，我们就认识了。 后来贾化得了甄老爷的资助，去科考了。他走后不久，寺庙着了火，我无处安身，便趁年纪小蓄了发，做了应天府门子。几年后，贾化调了过来，做了应天府府尹。 他遇见了一件人命案，是两家争买一个婢女，那婢女是拐子拐来的，先后卖了冯、薛两家，后来薛公子把冯公子打死了，冯公子的小厮便告上了应天府。” 黛玉心中一动：“薛公子？薛蟠？”她在贾府时听王夫人提过一嘴此事。 马大朝黛玉磕头道：“侯夫人聪慧，正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公子薛蟠。” 悟空笑道：“接下来的事我猜着了，定是这贾雨村畏惧薛家权势，徇了私情了。” 马大再次磕头：“侯爷所料不差，单单一个薛家不可怕，只是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贾化畏惧四大家族，胡乱判了此案，又怕我说出去，就找了个由头，将我充军发配到了这里。” 悟空看着黛玉。 黛玉有些无奈，“该怎么就怎么，你看我作甚？” 悟空道：“那贾雨村毕竟与你有过师生之谊，又是你父亲、你舅舅保举的，还有那薛蟠，是你宝哥哥的大舅子？” 跪在地上的马大听了这话，吓的瘫软在地，心道：“苦也，怎么告状告到正主头上了？” 黛玉白了悟空一眼：“我虽在他手下断断续续读过一年书，其实并未拜师，谈不上师生之谊。若这马大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我父亲、舅舅他们识人不清，被圣上怪罪几句也是应该的。” 悟空道：“你这样说，那我就管这档闲事了啊？” 黛玉道：“管，不过也不能听这人一面之词。” 她看向趴伏在地的马大，问：“你说贾府尹乱判了此案，怕你说出去，所以陷害你充军发配，那我问你，他可还陷害了旁人？知情人不会只有你一个？” 第112章 告状 马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悟空发出“嗯？”的一声鼻音 骇人的威压加身，马大抖如筛糠：“不瞒侯爷、侯夫人，那被拐卖的婢女是资助过贾化的甄老爷的独女。小的自幼便与她熟识，尤其是她眉心有一点胭脂痣，颇为好认。 小的一见便认出来了，于是告诉了贾化。他胡乱判了此案后，怕担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自然要灭了小的的口。” 黛玉点头：“还有呢？只这样，还不值得他陷害你。你若再有隐瞒，侯爷就不管这事了。” 马大咬咬牙，索性全说了出来：“当时贾化对官场不是很熟，是小的和他说了‘护官符’之事。” 黛玉冷笑：“所以他最开始不知道薛公子的身份，是你告诉的他。” 马大砰砰直磕头：“夫人明察秋毫，小的是再无隐瞒的。我确实给他出过主意，可最终拿主意的还是贾大人啊！” 黛玉点头：“这话倒是不错，不过你也算不得无辜。” 她给了悟空个眼色。 悟空会意，笑眯眯看向吴吉，“吴将军，这个人本侯先征用了，你不会有意见？” 说着征询的话，无形的威压已经蔓延开来，吴吉满头冷汗，躬身答道：“侯爷折煞下官了，这人侯爷尽管带走，下官绝无二话。” 悟空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吴将军了。马大，你收拾下，跟我们走。” 马大绝处逢生，忙爬起身来，“没什么可收拾的，小的只有这身皮肉，随时可走的。” 他生怕两人改了主意，索性将这些年积攒下的破烂都抛下了。 于是两人带着马大，大摇大摆出了军营，向应天府去了。 大营内，吴吉擦了把额头冷汗。 他匆匆回转自己的住处，紧急给南安郡王修书一封，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末将治军不严，甘受军法，只是恐牵连王爷，还请王爷早作安排。” 封好火漆，吴吉命手下心腹连夜赶往京城，务必亲手送到南安郡王手上。 因为要查旧案，两人不能再微服私访，慢悠悠赶路了。 悟空便买了一辆马车，他和黛玉坐进去，让马大负责赶车。 一行三人在五日后来到了应天府衙门。 悟空眼神示意马大过去敲鸣冤鼓。 马大恳求道：“侯爷，凡是登闻鼓响，不论缘由，敲鼓的人先要挨上二十板子，求侯爷开恩，免了小的这顿打。” 悟空勾了勾唇角：“怎么，本侯爷与夫人千里迢迢过来帮你翻案，你连二十板子都不愿意挨，可见这心不诚啊。罢了，这事本侯不管了。” 说罢，就作势牵着黛玉离开。 马大忙道：“小的这就去敲鼓，小的绝对心诚！” 鼓响三刻，还不见应天府尹身影。 悟空皱眉，有些怀疑自己记错了：“不是说鼓响三刻内，官员无论在做什么必须升堂吗？怎的不见人影？” 不远处剔牙看戏的门子，也就是马大的前同行，笑道：“这位，” 他打量悟空、黛玉两眼，继续道：“公子有所不知，府尹老爷是不在这里办公的，要找他，得去两条街外他的府邸。” 悟空道：“既如此，你还不赶紧去通报？” 门子嘿嘿笑着，右手拇指食指搓了搓。 悟空有些无语，“怪不得说‘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老孙今日是领教了。” 黛玉笑着给他手上放了块碎银子，悟空将银子抛给门子，“快去请官老爷升堂。” 门子接了，笑道：“谢公子赏，小的这就去通禀。” 又过了一个时辰，悟空三人总算见到了这位府尹真容。 现任应天府尹姓李，背地里人们都说他辜负了这个姓氏，因为他从不讲理。 悟空他们哪里知道内情，只依照流程，让马大拿了状纸，进去告状。 门子看在悟空给了银子的份上，倒是没驱赶两人，只让他们往边上站站，不要碍了李老爷的眼。 很快，堂内响起水火衙役们有气无力的呼和声：威~武。 一身墨绿官服的李老爷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落座，啪的一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可知道敲登闻鼓的后果？” 马大缩着肩膀，战战兢兢道：“草民知道。” 李府尹也不废话，扔下一支竹签，叫声：“打二十板子。” 接着，马大被按到了行刑的凳子上，扒了裤子。 悟空挪了身子，挡住黛玉的视线。 黛玉只听得木板击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有节奏的响起，间或夹杂着马大的闷哼声。 打人的官差也没有故意使坏，毕竟，太用力他们也累，就马大这身装扮，一看就是穷苦人，没什么油水可捞。 二十板子很快打完，马大撑起身子重新跪好，将准备好的状纸递给边上的差人。 差人先递给了山羊胡的师爷，师爷看的眉头直皱，凑到李府尹耳边耳语起来。 李府尹脸上表情变换不停，突然啪的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竟敢诬告当朝兵部尚书，你可知罪？” 贾化一年前已经升任兵部尚书，与林如海同级。 师爷抚摸着山羊胡，冷笑道：“马大，你被充军到南海，不好好立功赎罪，竟跑回来告状，是谁给你的胆子？” 马大梗着脖子，狐假虎威道：“你管是谁给我的胆子，反正我能回来，是得了上峰同意的。” 李府尹心中一动，身子前倾：“你上峰是谁？” 马大道：“我上峰是威武将军吴吉，南安王爷的小舅子，李府尹打算怎么着？” 李府尹和师爷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然后他咳嗽一声，“此案本府已知道，押后再审。退堂！” 马大当即不干了，要是让他了解清楚自己和吴吉并没有什么关系，此案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他大喊道：“大人留步！我板子都挨了，大人怎能不审了？” 想到在门外看戏的冠军侯夫妇，马大越发提高了声音：“大人莫不是怕了四大家族？还是说大人要官官相护？” 第113章 天下第一才子林玉 李府尹看他如此嚣张，突然冷静了下来，心道：“这小子莫非有什么倚仗？只是素日听闻南安郡王与四大家族交好，怎么会支持此人来状告薛家？难道是看上了薛家的百万家资？还有这贾化如今位高权重，仅这点子事恐扳不倒他。罢了，我先稳住这小子，之后和王爷通个气再说。” 这李府尹之所以能坐稳应天府府尹之位，走的就是南安郡王的关系。若马大的背后是别人还罢了，偏偏是他的恩主南安郡王，这让李府尹不得不慎重。 李府尹缓缓坐回座位，命师爷将当年的卷宗拿来。 师爷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令去找卷宗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师爷拿着一本薄薄的布满灰尘的册子回来了。 李府尹打开细看，登时面色古怪起来。上面竟写着薛蟠已死，还是当堂设坛请仙的结果。 饶是以李府尹的见多识广，也被这骚操作震撼住了，久久无言。 马大心中惴惴，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的多话，怎的想出来这么荒唐的一个主意，尤其是外面还站着一个真神仙。 李府尹沉吟半晌，缓缓道：“照你所说，薛蟠未死，那他现在何处？” 马大道：“他当时急着进京送妹子入宫，此时八成还在神京城。” 李府尹道：“本官会向神京递交文书，若薛蟠果在神京城，再行提审。你先留在本府，随时听候传唤。” 马大听了这么公允的一番话，简直愣住了。 他忙磕头道：“大人圣明，小民绝不敢擅离。” 门外的悟空见状点了点头，“这官总算没坏到家。” 黛玉笑道：“嗯，虽然他不在衙门办公，纵容手下索贿，胆子小爱脑补，但他还是个好官。” 悟空挠了挠头，“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黛玉白了他一眼：“走。” 却是马大已经出来等着了。 马大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客栈。 负责跟踪的衙役忙报给李府尹知道。 李府尹听了衙役的形容，说是两个长相极出色，仿佛会发光的男女，心中一惊，忙在给南安王的密信上加了一句：“马大身边有一对神秘男女，长相极为不凡，属下斗胆，怀疑是冠军侯夫妇，请王爷示下。” 数天后，南安郡王看着面前先后送到的三封书信，心中拿不定主意。 第一封是他小舅子吴吉送来的，详细说明了自己手下如何招惹到冠军侯夫妇，自己如何处置，马夫拦住冠军侯喊冤的过程，重点强调了冠军侯的恐怖威压。与这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他治军不严的请罪文书，已经递到有司衙门了。 第二封是送亲的副使、他的老部下杨钊送来的，详细描述了冠军侯带着其夫人飞走的情景。 第三封是他的门生，如今的应天府尹李贵送过来的，说的是一件旧案，与吴吉的信中内容正好呼应上了。 南安郡王常年巡守东南沿海，与琉球议和后才回的京城。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始终对悟空下凡的神仙身份有所怀疑。 最后是老太妃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怀疑，老太妃说：“你觉得自己比皇上、太上皇还聪明吗？” 南安郡王终于下定了决心，提笔给李府尹写了回信，让他秉公处理，务必要将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李府尹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悟空与黛玉已经离开了应天府，到了山东地界。 此时已入夏季，波光粼粼的大明湖中荷花开的正好。 两人泛舟湖上，临风对酒，手把芙蓉，以荷叶为棹，惊飞鸥鹭鸳鸯，体会了一把易安居士的快乐。 山东是孔孟之乡，黛玉提议入乡随俗，于是两人都换上了书生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手摇折扇，腰悬玉佩，俨然两个风格迥异的美书生。 文风兴盛之地自然少不了诗会、文会。两人仪表不俗，很容易便混了进去。 黛玉诗词歌赋能力一流，力压众学子、才子，屡屡夺魁，姑苏林玉之名鹊起，渐渐有了天下第一才子的美誉。 有人不服，挑战黛玉，要比试作八股文章。 黛玉虽然不喜这种带着枷锁的文体，但不代表她不会。 林如海就是靠着一手出彩的八股文章夺得的会元，要不是因为长得太帅，他就是那届的状元了。 黛玉曾跟着林如海学过一段时间，对此也能信手拈来，妙笔生花。 整个夏天，山东学子，甚至慕名而来的邻近省份学子，都拜倒在了黛玉大魔王的才学之下。 衍圣公听闻黛玉的才名，高高在上的表示允许她觐见，黛玉客客气气的拒绝了他。 因为驳了衍圣公的面子，黛玉的名字不怎么被文人在公众场合提及，才名渐渐被压了下来。 悟空有些不爽，不过黛玉已经过足了人前显圣的瘾，再说林玉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名声就更没用了。 入秋这日，两人去山上泡温泉，因为某些成人间都懂的事，回来晚了。 刚刚入夜，山间竟起了雾，开始只有薄薄的一层，等他们到山脚时，已经到了一步外看不清脸的程度。 悟空暗暗提高了警惕：“这雾起的好生蹊跷，你跟紧我。” 黛玉点头，握紧了悟空的手：“我也觉得有些不对。” 此处偏僻，脚下泥草湿滑，黛玉稍不留神，趔趄了一下，下意识松开了悟空的手。 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悟空震惊的发现，他那么大一个媳妇竟不见了！ 他神识散开搜索，竟也找不到黛玉踪影，仿佛她凭空消失了。 却说黛玉，站直身子后，发现不见了悟空，眼前却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挂满蛛网的匾额歪倒在地，黛玉凑过去细看，见上面是三个篆字：兰若寺。 黛玉眸光闪了闪，整了整衣冠，大步向寺内走去。 浓雾中，寺内越发显得昏暗。 黛玉从乾坤戒中拿出皇帝赏赐的夜明珠，正四处打量之际，寺内突然跑入了一个白衣飘飘的美貌佳人。 她看到黛玉一愣，随即敛衽行礼：“不知公子在此，小女子有礼了。” 第114章 倩女失败的色诱 黛玉忙抱拳躬身，口称：“不敢，唐突了小姐小生实在罪过。” 此时的黛玉对扮做书生，早就驾轻就熟，身段、声音、举止毫无破绽。 佳人抿唇微笑，一双桃花眼水波流转，勾魂摄魄，“小女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黛玉微愣：“这个，若是小姐为难，便不要讲了？” 佳人哽住，随即掩唇娇笑：“公子竟如此风趣。” 黛玉做出一副迷茫的模样，将一个不解风情的书生演绎的淋漓尽致。 佳人温柔如水的目光停在她手上的夜明珠上，悄声道：“公子还是把此宝收起来，这兰若寺虽然荒废了许久，偶尔还是会有人过来的，到时候难免会引起争端。” 黛玉做为难状：“小姐所言是极，只是，这屋内十分昏暗，收了这珠子要如何照明？” 佳人道：“小女子随身带了火石，若是可以，公子可否帮忙捡些干柴过来？” 黛玉看看身上新换的衣裳，真的为难了：“这个，要不然还是用这珠子照明？” 佳人顿时鼓起了脸颊，妩媚中显出几分俏皮：“小女子刚刚进来时，发现天空阴沉，似是要下雨了，我们若是不早点捡些干柴过来，这夜晚要怎么过？” 黛玉不解：“我一个喜欢垂钓的朋友告诉过我，‘下雾不下雨，雾后再钓鱼。’这雾这么大，怎么会下雨呢？” 佳人眼眸闪了闪，背在身后的手结了个传信印诀。 不多时，黛玉只听得轰隆隆一阵雷响，闪电在破窗前隐现。 佳人笑道：“看来公子这位朋友说的不怎么准呢。” 黛玉苦笑：“看样子确实如此，只是，小生实在是没做过捡柴这等活计。” 佳人叹了口气，眉眼染上落寞，更加我见犹怜：“原来是位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不像小女子生来命苦。” 她徐徐转身，娉娉婷婷的向着门口走去，随着她的走动，白色衣裙飘飘摇摇，露出盈盈的三寸金莲。 黛玉也叹了口气，“罢了，小生还是与小姐一起，两个人也快些。” 女子顿时回眸，浅笑道：“多谢公子怜惜。” 正巧一道闪电过，这妩媚中又带点清纯的回眸一笑让黛玉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黛玉心中扑通扑通直跳，暗自点头，表示学到了。 寺庙外就有不少枯藤杂草，捡些引火之物倒也容易。不多时，两人便捡够了柴火。 佳人熟练的升起了火，见黛玉坐的离她远远的，不由软言劝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公子不必如此委屈自己，过来烤烤火。” 黛玉推辞道：“小生不冷，正有些热呢。” 女子垂眸，眼底闪过几分不耐。 僵持中，外面咔嚓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 黛玉所坐的位置，屋顶不知几时漏了，瓢泼般的雨水淋了她一身，幸好黛玉躲的快，没有彻底湿透，否则俏书生立马要变成美娇娥。 佳人掩唇娇笑道：“这下，公子该过来烤火了。” 黛玉努力憋红了脸，一步一挪的走到火堆旁，拱了拱手：“如此，小生唐突了。” 佳人美目流盼，含羞带怯：“小女子姓聂，小字小倩，公子叫我小倩就好。” 黛玉忙道：“原来是小倩姑娘。小生姓林，单名一个玉字。” 小倩吐气如兰，又凑近了黛玉几分：“原来是玉郎，玉郎气质温润如玉，此名倒是妥当。” 黛玉连连摆手：“当不得小倩姑娘如此夸赞。” 小倩几乎整个人扑到黛玉身上：“玉郎的才名如今尽人皆知，即使小倩身为女流，也如雷贯耳啊。” 她下面的话虽未出口，那桃花眼中的欲语还休、浓情蜜意，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 黛玉还不想撕破脸，只得装傻，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小倩小姐为何孤身到此？” 小倩闻听此言，美眸顿时滚下泪来，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母亲上月去世，这月父亲便娶了新妇。小倩和父亲吵了一架，跑出了家。本想去是金光寺为母祈福，不想伤心中走错了路，竟来到了这荒凉的兰若寺。幸好有玉郎作伴，否则小倩一个弱女子如何渡过这漫漫长夜？” 黛玉憨憨一笑：“小倩小姐不必忧心。现在刚入秋，日长夜短，忍一忍，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小倩哽住，只好另起话头：“小倩听闻玉郎乃姑苏人氏？是来此祭拜两位儒家圣人的吗？” 黛玉摇头：“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生和好友来此游学，因贪看美景归来晚了，不想竟在浓雾中走散了。” 想起悟空，黛玉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唉，如今他不定怎么找我呢。” 小倩做沉思状：“小倩来时路上好像见到一个蓝袍书生，往济南城的方向去了。” 黛玉闻言，忙追问：“他可是披散着头发？” 小倩点头，“正是，像才洗过头的样子。” 黛玉顿时做出一副气恼的模样：“石缘兄真是太过分了，怎能抛下小生独自回城呢？” 小倩娇容含羞带怯，玉手搅弄手指：“或许，这正是上天的安排，他若不走，小倩与玉郎怎能，怎能在……” 黛玉转移话题失败，只得再次拉开一些距离，拱手道：“小生已有家室，实在不敢误了小姐终身。” 小倩与黛玉对视，只觉对方的凤眸中写满了我是为你好的真诚，小倩有些拿不准这书生是真傻还是假傻。 犹豫间，夜渐渐的深了，阴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在人身上，刺骨的冷。 小倩决定最后努力一把。 她抖了下，玉白的双手交握在鼓囊囊的胸前，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可怜兮兮的看向一步之遥的黛玉，软语央求道：“玉郎，可否借小倩一件外衫御寒？” 黛玉双臂抱紧自己，为难道：“小生身上也就这件外衫，若给了小倩小姐，小生岂不失了礼数？女儿家名节要紧，还是忍忍。” 第115章 故人相逢 小倩银牙暗咬，面上却越发楚楚可怜，“玉郎才名远播，又生了一张只应见画的脸，更难得的是品行高洁，小倩一见便觉倾心，小倩愿，愿委身玉郎，不求名分。” 黛玉心念电转，稍微放软了语气：“可，小生家有河东狮，若是事发，可如何是好啊？” 小倩笑道：“此地距离公子家乡十万八千里远呢，又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玉郎若不主动去说，贵夫人又如何会知晓？” 黛玉继续做犹豫状，悄然后退了几步。 小倩摇曳着腰肢，缓缓逼近：“玉郎，小倩难道不美吗？” 黛玉双手放在胸前，努力隔开两人距离，“小倩姑娘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自然是极美的，只是，只是……” 小倩冲着黛玉的耳朵吹了口气，满意的发现那形状完美、颜色如玉的耳廓缓缓红了起来。 小倩笑道：“玉郎何必如此害羞？自古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孔夫子也曰过：食，色，性也。” 黛玉心中叫苦：“小生自幼读圣贤书，岂能做出无媒苟合之事？” 小倩桃花眼微眯：“无媒苟合？玉郎竟是这么看小倩的？” 黛玉忙道：“罪过罪过，小倩小姐原谅则个，小生失言了，小生的意思是，小姐可否容小生回乡秉明父母、妻子，再来，再来迎娶？” 小倩冷笑，“媒人还不简单？天地花鸟鱼虫，哪个不能作为媒人？玉郎如此推三阻四，怕不是……” 说着，她若有所指的看向黛玉腰下三寸，意思不言而喻。 黛玉的脸颊顿时涨的通红，“小倩小姐也是好人家女儿，怎能，怎能口出如此虎狼之言？” 小倩心中却是真的起了疑，干脆直接向黛玉的下身摸去，打算先验验货。 黛玉哪里敢让她摸到，猛地矮下身子，脱离小倩束缚的同时，用头在她胸腹间用力一顶。 小倩不防备，被她顶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小倩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臭书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黛玉惊疑后退：“你打算做什么？” 小倩嫣然一笑：“自然是霸王硬上弓。” 反正姥姥要的，是不被人死前怨气污染的文气，这林书生一看就不是风月熟手，凭自己的手段，让他在极乐中死去还不手到擒来？ 一时间，摇曳的火光下，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 黛玉到底未真正踏入修炼一途，比不得千年厉鬼的速度。 再次被滑腻雪白的双臂抱上腰肢的时候，黛玉已经做好了暴露遁地神通的准备。 正僵持间，一个带着调侃的清亮女声响起：“还说要教我勾引男人，小倩你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 小倩脸色难看的看向门口来人：“桃桃姑娘，别以为有你娘护着，我便不敢打你！” 桃桃冷哼一声，似是有所顾忌，不再出言讽刺，转而道：“你快点解决了这小白脸，姥姥那边叫你呢。” 小倩有些疑惑：“姥姥叫我作甚？” 桃桃翻了个白眼：“这我哪里知道。” 小倩无奈，只得放开怀里的黛玉，想想到底不甘心，袖中飞出丈许长的白绫将黛玉捆倒在地。 小倩交代道：“这书生身上的文气是我百年中见过最重的，你帮我看好他，切莫让他逃了。” 桃桃摆摆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书生，你都将他捆成粽子了，还担心什么？” 小倩想想黛玉的力气，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这才飘然而去。 桃桃才懒得帮她看人呢，她微带同情的看了眼地上的书生，转身也要离开，就听被捆住的书生叫道：“桃桃？” 桃桃转身，调笑道：“你这书生叫我作甚？莫不是想让本姑娘放了你？本姑娘自身难保，可没法发善心。” 黛玉见那女鬼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桃桃，你不认识我了？” 桃桃大惊，忙借着微弱的火光上下打量黛玉，半晌惊诧道：“你是林妹妹？你怎么打扮成了这样？” 说着，桃桃忙蹲下身为黛玉解开束缚。 黛玉叹道：“我和石缘来这边游玩，不想竟走散了。倒是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陶华阿姨呢？” 桃桃瘪了瘪嘴：“那朱壮太坏了，诬陷我们娘俩窝藏城主的小妾，带府兵将我家围了。娘反抗的时候不小心将他杀了，我们只好跑到下界来避难。 本想去神京投奔你和孙大哥的，结果走到这里时，遇见了一个超级厉害的槐树妖。 我们打不过又逃不掉，只得留下帮他做坏事。对了，你刚才说和孙大哥走散了？外面在攻击结界的莫不是他？” 黛玉心中五味杂陈，听到有人在攻击结界，微微松了口气，“应该就是他，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桃桃垂头丧气道：“往哪里藏啊，这整个秘境都受槐树姥姥控制，不论藏身哪里，她神念一扫便能找到。” 黛玉疑惑：“你是说，这里是秘境内？秘境不是灵界独有的吗？” 桃桃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唉，你说孙大哥能闯进来吗？” 黛玉笑容自信：“肯定能啊。” 仿佛为了应和这句话，霎时间空间震荡起来，屋顶泥沙簌簌落下。两女手挽着手，忙向外跑去。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昏暗的天空仿佛破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了几点繁星。 桃桃大喜：“秘境破了！我们快去找我娘！” 此时陶华夫人正手持一根造型古怪的粗壮桃枝，浑身鬼气翻滚，与一个墨绿衣袍看不清面目的高大身影站起一处，与悟空隔空对峙。 墨绿衣袍人声音非男非女，仿若响在九幽：“来者何人，竟敢打破姥姥的炼魂秘境？” 悟空冷笑：“姥姥？你是谁他娘姥姥，吃老孙一棒！” 说着，持金箍棒就打。 那姥姥身影一晃，竟由实化虚躲开了这一击，他长袍无风自舞，袍内竟飞出许多美艳女鬼来，为首的一红一白两只厉鬼，白衣的正是刚刚离去的小倩。 厉鬼们或低吟浅笑，或宽衣解带，搔首弄姿，种种媚态不一而足。 第116章 大战槐树妖 悟空露出不屑神色，金箍棒横扫，层层鬼气瞬间被涤荡一空。为首的两鬼对视一眼，互相冲向对方，相撞的瞬间，两女身形合二为一，幻化出一个极熟悉的身影：芙蓉面，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泪目，檀口微张，娇喘细细…… 悟空大怒：“果然邪魔外道，看打！” 正准备上前助阵的陶华夫人却是愣住了，这来犯的强敌心中的最爱竟是林姑娘？这人认识林姑娘？他是林姑娘的什么人？对了，他刚自称老孙…… 陶华心中惊疑，细细打量悟空的形象，确定之前并未见过，不过跟林姑娘相熟的姓孙的大能，除了那一位还有谁？ 于是陶华夫人试探的喊了一句：“孙悟空？” 悟空百忙中回头，“你这魔头认识我？” 陶华忙散去浑身鬼气，露出真容，“恩公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悟空正要回答，那边的槐树姥姥已经气炸了：“孙悟空？你个杀千刀的遭瘟的猴子竟然还活着？” 陶华夫人忙高声提醒：“小心这槐树妖的噬魂大法！” 她的提醒显然迟了，悟空只觉一股莫可抗衡的吸力袭来，万丈金猴法相被迫显出，竟有向那槐树姥姥张开的巨口飘飞之势。 悟空到底战斗经验丰富，忙稳住心神，寻思解决之法。 这噬魂大法似是这老妖的天赋神通，竟含着规则之力，任你法力如何强大，只要还是这世间生灵，且对噬魂法则的参悟在他之下，便不能抵挡。 神魂距离巨口越来越近了，悟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金箍棒向着自己的神魂划去，生生将神魂断成了两截。 一截加速向巨口飞去，另一截趁着巨口暂时被堵住重新回归肉身，悟空忍着神魂剧痛，举起金箍棒全力打向千丈外阴影中的一棵巨槐。 那槐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了，枝叶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若是细细看去，每一枚叶片背面都有一张似沉浸在极致欢愉中的脸。 槐树姥姥虽于神魂一道登峰造极，到底还是植物修炼而成，不能摆脱本体的束缚，本体若死，他必然元气大伤。 万钧巨力砸在巨槐之上，枝叶散了漫天，树干拦腰折断。槐树姥姥顿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被他吞入大半的神魂也被他吐了出来。 悟空并未停手，他将铁棒奋力往地上一插、一抬，巨槐顿时歪倒，露出半截断根，那断根旁，又露出了许许多多的陶罐，本来在周围缠扰悟空的女鬼们顿时发出阵阵惊叫，不管不顾的向着那陶罐飞去。 悟空懒得理会她们，继续使力，将巨槐的根系全部挑断。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姥姥痛的在地上翻滚哀嚎，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魅惑脸孔来，只是这张脸棱角分明，更偏向男性。 悟空将自己断开的神魂重新纳入体内，将铁棒拄在地上，感慨道：“果然是你，还丹殿主，不过你本体不是人参果树吗？分身怎么是棵老槐？还真是出人意外。” 本体受到毁灭性伤害，还丹分化出的这具恶之身真灵已处在了消散边缘。 他勉强爬起身，凄然一笑：“千年前，你偷吃我的果子，将我推倒，断我仙根，千年后，我再次被你推倒，断了仙根，苍天，你是瞎了眼吗？！” 正在往这边赶的黛玉和桃桃听到这凄然绝望的呼喊，忙加快了脚步。 悟空有些不解：“当初我是吃了你的果子，还一气之下将你的树身推倒了，可我后来不是请来观音菩萨，将你治好了吗？我与你的主人镇元大仙更是结为了八拜之交，你看在你主人的面上，也不该对我如此喊打喊杀！” 还丹冷笑：“你以为观音菩萨真那么大慈大悲吗？她救了我，同时也害了我。我变成如今的模样，全是拜你们所赐！还有那镇元，狗屁的主人，不过是看守我的牢头罢了！压榨我几十万年，不停的给他结果子，你说他有何面子？” 悟空看着他男子的形象，默然无语。 刚刚赶到的黛玉叹息一声，走过来拉住悟空的手，“殿主的本体已经死在了你的天劫下，这具化身也……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给他留一线生机，送他轮回转世。” 悟空有些犹豫，“自古有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万一他以后报复怎么办？” 黛玉笑道：“如今天地大变，凡间几乎无法修炼，他能怎么报复？我们堂堂孙大圣，会怕一个寻常妇……男人吗？” 悟空哈哈笑道：“自是不怕，既然如此，那我就依你所言。” 还丹看着黛玉，满脸感激：“难得姑娘你明事理，姥姥我临别送你样宝物，你过来些。” 黛玉摇头：“多谢姥姥好意，小女无功不受禄，就不……” 见黛玉不肯过来，还丹掩在乱发下的眼神一厉，虚幻的身影猛地向黛玉冲了过去。 悟空移形换位，挡在了黛玉的身前。 还丹嘴角挂着一缕诡异的笑，整个身子突然化作一道诡异灰黑色雾气，凄厉的魂音回荡在这方小天地：“孙悟空！我杀不了你，也要让你痛不欲生！痛失所爱的滋味想来很美妙哈哈哈……” 悟空反应何等迅捷，金箍棒被他挥舞的密不透风，牢牢将黛玉护在了身后，只是这黑气似乎很难打散，两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悟空心中发狠，就要拼着神魂再次重创，引动识海上方神火。 陶华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忙闪身上前，“我来！” 悟空问：“你有办法？” 陶华夫人点头，张口一吸，那黑气顿时如长鲸吸水，被她吞入口中。 悟空、黛玉、桃桃齐齐围了过来，就见陶华夫人盘膝坐倒，无数阴气、怨气从她头顶蒸腾而出。 桃桃看了一会儿，恍然道：“娘竟然在炼化这诅咒之力。” 悟空、黛玉忙看向桃桃，等她解惑。 桃桃解释道：“这要从我们的根脚开始说起。” 第117章 天地有正气 她手指东方，脸上带着憧憬：“娘说，东海有度朔神山，山上有绵亘三千里的巨大桃木，枝丫间有鬼门。 神荼，右郁两位神将负责值守，后来他们被新的门神顶替，不能继续留在度朔神山，便折了一根桃枝带到了仙界，这根桃枝便是我娘了。” 悟空道：“我出入地府走的是幽冥鬼门，这度朔神山的鬼门倒是没去过。” 桃桃也面有憾色：“我也只在传承记忆中见过，我和娘的本体继承了这巨大桃木诸邪不侵的属性，甚至让这些阴气、鬼气、怨气为我们所用。” 黛玉眼含羡慕：“你们真厉害，不像我。” 悟空握住黛玉的手拍了拍，转而问道：“你们娘俩不在灵界好好待着，怎么出现在这里？” 桃桃听他问起此事，瘪了瘪嘴：“我们来凡间避祸的，去投奔你们前想去神山看看，不想被这槐树妖扣在了这秘境中。” 黛玉歉然道：“你先前和我说，朱荣诬陷你们窝藏城主逃跑的爱妾。那个逃跑的爱妾，指的应该是我，你们是被我牵累了。” 桃桃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林妹妹你怎么可能是城主的爱妾？” 黛玉道：“他想抓我，给我随便安了个罪名罢了。” 桃桃摇头：“这不怪你，那朱荣本就对我图谋不轨，没有这事，他也会找别的茬的。” 见黛玉依旧不能释怀，桃桃指着不远处战战兢兢抱着自己骨灰罐子的女鬼们，转移话题道：“她们也是可怜，生前薄命，死后也不得安生，被槐树妖驱使去害人。” 黛玉也看向那些女鬼，一身白衣的小倩已经与红衣女鬼重新分开，此时看着黛玉面露哀求之色。 悟空觉得奇怪：“你和这女鬼认识？” 黛玉脸红了红，垂头不语。 一旁的桃桃强忍着笑，将自己所见讲了。 “我要是去的晚些，林姐姐就要清白不保了哈哈哈。” 悟空额角青筋跳了跳，“所以，她们的用处就是勾引路过的书生？” 桃桃突然笑不出来了，她叹了口气：“不止，她们会先与书生交合，让他们在极致的快乐中死去。然后将他们的尸体、灵魂喂给槐树姥姥。每一片鬼脸槐树叶便代表着一条书生的性命。” 看着脚下铺了足有三尺的鬼脸槐叶，三人都沉下了脸色。 悟空道：“虽然她们是被逼的，可这恶果也太重了。” 黛玉眼含忧虑：“我曾听那位小倩姑娘提起我身上的文气，她们害的怕还不是普通书生，我天朝自古人才辈出，近几百年却开始有人才凋零之势，到了现在，满朝公卿已多是蝇营狗苟之徒。” 悟空勾唇：“孔孟之乡，读书人眼中的圣地，竟成了害他们身死魂消的饵食。也是讽刺。” 他提棒向众女鬼走去。那红衣厉鬼突然抬头，大喊：“你不能杀我们！” 悟空挑眉：“鲤鱼妖，给我一个理由。” 红衣厉鬼乃是一条修炼有成的鲤鱼妖死后所化，秘境外的雾气、秘境内的雷雨都是她搞出来的。 鲤鱼妖道：“我们是受警幻仙子的命令来为姥姥做事的，这事阴司也知道，是经过阎王爷首肯的。” 悟空顿住了脚步。“阴司知道，阎王首肯？” 鲤鱼妖点头，她眼中留下血泪：“我们也不愿做这些，可不做的话，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求一个魂飞魄散都不能。” 其余女鬼闻言，纷纷呜咽起来。 “就是，我们也不想啊，可我们被种下了禁制，求死都不能！” “呜呜，要不是为了救张郎，我怎么会，怎么会……” 悟空被哭的头疼，他舌绽春雷：“别哭了！你们可敢随我去地府与阎君当面对峙？” 女鬼们纷纷叫道：“怎么不敢？” 悟空张开了双手，法力翻涌着向女鬼们包裹而去。 小倩咬了咬唇，突然叫道：“等等！” 悟空被黛玉拉了下手，暂时止住了动作。 他看向小倩，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要说的？” 小倩原地盘坐下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十息后，她的整个鬼体开始发光，浩然神圣的光芒衬着她倾城的容颜、胜雪的白衣，仿若观音菩萨临凡。 悟空皱了皱眉：“她这是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举起了棍子，桃桃忙道：“别打！” 悟空、黛玉一起看向桃桃，桃桃目光复杂：“这是槐树姥姥几百年间收集的书生文气，没想到被封印在了小倩体内，她这是在将这浩然之气还给这片天地。” 悟空仔细端详了下小倩的魂体，若有所思：“她的魂体竟能作为封印文气的容器，莫非她是文曲星转世？” 黛玉嘴角抽了抽：“文曲星君还可转世成女子？” 悟空不以为然道：“天蓬元帅还能投成猪胎呢，他不过是变了个性别而已。不过他都死了，怎么没能恢复以前的记忆？” 黛玉看着漫天浩然文气，微微皱眉：“先不说这个了，这些文气是都要散在此地吗？” 悟空想了想，张口深吸一口气，随即徐徐吐出。 随着他的一吸一吐，天地间突然起了风，风并不是很大，它轻柔的卷起小倩身上释放出来的文气，然后向着神州大地的每个角落吹去。 这一夜，无数苦读不辍的学子于睡梦中突然开了窍，特别是刚刚出生的婴孩，他们心灵纯净，更受浩然之气的青睐。想来假以时日，这片古老的神州大地，定会群星璀璨，重新绽放光芒。 一个时辰后，小倩身上的文气散尽，她有些虚弱的站起身，与同伴们站到了一起。 悟空等待多时的法力瞬间将她们裹住，女鬼们纷纷惨叫着化为了灵魂本源，被悟空握在掌中揉成一个颜色斑驳的圆球，扔进了乾坤戒中。 陶华夫人炼化那一缕黑气足足花了三个日夜。 这期间，陆续有人因昨夜的巨大动静过来查看，对着几人指指点点，最后连官府衙役都出动了。 第118章 度朔神山 不少人认出了林玉这位天下第一才子和他的跟班好友孙空，还有不少人奇怪这边怎么突然多了一座破庙和一座黑山。 有好奇心重的，拾起了地上的叶片，然后被那上面的诡异人脸吓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自然也有欲上前攀谈的，全被悟空所设结界挡在了外面。 陶华夫人醒来时，刚好朝阳初升，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被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惊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悟空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陶华夫人不敢耽搁，大步走到山阴处，忍痛将自己的本体拔起，塞入乾坤囊。 悟空吹出一口火焰，堆积如山的断枝残叶、密密麻麻的被下了禁制的骨灰罐子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焰。 悟空几人驾云离去了，将惊呼声留在了身后。 众人手忙脚乱的收拾起自己的帐子、凉席等物，生怕也被烧着了。等他们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世上竟真有神仙！” “你说我现在开始修炼还来得及吗？” “做什么美梦呢？那神仙的身份你现在还没猜出来？” 听了这句话，众人都有些沉默，终于，有人小声道：“他们一个姓林，一个姓孙，该不会真的是……” “天呐，你是说那林玉，是神妃娘娘？” “嘘，或许那才是神王呢。” “可是，神王……啊，对对对，林玉才是神王，我们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女人！” …… 就在这议论纷纷的众人眼前，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灵魂从鬼脸槐树叶中飘出，痴痴呆呆的凭借本能飘入地底躲避阳光，然后被路过的鬼差引入地府。 这些灵魂大多缺失了部分魂魄，不知要经过多少次轮回才能补全。 可以想见，地府公务员们又要开始疯狂加班。 济南城门口附近隐秘处，几人降下了云头。 悟空、黛玉请客，引陶华夫人、桃桃进了城内最大的酒楼。 雅间内。 在等菜的间隙，黛玉再次为自己牵连了两人之事道歉。 陶华夫人听了经过后好一阵唏嘘。 她拉着黛玉的手，语气诚恳：“好姑娘，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说的那场雷劫，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害怕没敢靠近。 你没来找我们，是怕连累我们？至于后面的事，与你关系不大。那朱荣是个色中饿鬼，本来就对我们母女没安好心。” 桃桃点头赞同道：“你看，娘也这么说！林妹妹你就是太客气了。” 黛玉心中淌过一阵暖流，举杯道：“我敬你们母女一杯。” 陶华夫人、桃桃也笑着举起酒杯：“喝了这杯酒，此事便揭过，不要再提了。” 悟空也举起了酒杯：“我也得敬陶夫人一杯，没有你帮忙，我还真不知怎么对付那诅咒之力，今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陶华夫人忙道：“恩公不必多礼，要不是你出手帮忙，我和桃桃早就丧命在天劫下了。” 悟空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也别叫我恩公了。” 陶华夫人想了想：“我刚刚似乎听到有人喊恩公神王、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悟空和黛玉对视一眼，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他假借了下凡神仙的身份，被当今皇帝封为了冠军侯。” 陶华夫人道：“那我也称呼恩公为神王或侯爷。” 她天生的灵觉在面对悟空时，总是会疯狂示警，使得她总有些怕悟空，不敢如女儿一样大大咧咧的称呼他为孙大哥。 小二终于开始上菜了。 此时是用早食的时间，好汉酒楼根本没开始营业，是被悟空强行敲开的门。 掌柜、小二，包括厨师已经被悟空折腾的没脾气了，好在他出手够大方，倒是让他们没生出什么怨怼的情绪。 小二退出去后，四人继续聊天。 黛玉有些不解的问：“陶阿姨，我怎么一直没看到桃桃的本体？” 桃桃嘻嘻笑着插嘴道：“因为我和娘是一体的啊！” 陶华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我修行日久，难免寂寞，便点化了身上一根枝条，所以当日神王救下的是我母女二人。” 桃桃想起当时情景还有些后怕：“幸亏孙大哥在，否则娘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悟空摇头感慨道：“你们草木妖真会玩。” 黛玉给他夹了一筷子猪耳朵，淡淡道：“吃菜。” 悟空忙笑着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媳妇你也吃。” 桃桃猛地瞪大了眼睛：“媳妇？你们几时成的婚？都没有请我和娘过去喝喜酒，太过分了！” 黛玉微微红了脸。 陶华夫人给了闹腾的女儿一巴掌，嗔道：“人家想请，也得找的到我们啊。” 桃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哦，我们被困在那个鬼地方，他们又不知道。” 陶华夫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 用完饭后，陶华夫人看向悟空、黛玉，犹豫道：“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两位。” 悟空点头，黛玉道：“陶阿姨请讲。” 陶华夫人道：“我们此次来凡间虽说是避祸，也有我的一点私心在。我一直想回度朔神山看看。 当初，两位鬼帝战死，我被藏在天界一角，也就是现在的灵界，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我心中一直抱了一丝幻想，两位鬼帝在度朔神山守护鬼门数万载，万一留下了什么后手呢？” 悟空道：“既如此，那我们就陪你们母女走这一遭，如果鬼门还在，我也省得去跑去别处了。” 陶华夫人感激的敛衽一礼：“有你们同行，我就放心了。” 桃桃有些疑惑的插嘴：“我早就想问了，孙大哥对地府很熟吗？” 悟空笑道：“我可是地府的常客了，和十殿阎罗都是老相识，你要是好奇，等到了地府，我带你参观参观。” 桃桃顿时喜笑颜开，拍手道：“那就说定了，可不许反悔！” 陶华夫人叱道：“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桃桃吐吐舌头，嘻嘻笑着跑到前面，当先下楼去了。 第119章 东海有鱼 陶华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悟空道：“神王不用迁就她的。” 悟空不以为意的一笑：“没关系，不就是地府么，要是天庭还在，我都可以带你们逛逛。” 说笑间，几人都下了楼，悟空结账时，黛玉叫过来小二，要了块生姜。 四人出了酒楼，找了间客栈，准备好好休息下，次日再出发。 进了屋，黛玉关好门，拉着悟空坐在了床上。 悟空调笑道：“怎么了媳妇？你又想……？” 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打开手帕，露出了里面的姜块。 悟空有些不解：“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黛玉道：“我担心我哭出来的泪水不够。” 说着话，她已经将生姜挤出汁液，并涂在了眼周。 见悟空还愣愣的看着她，黛玉流着泪催促：“你还不赶紧运功疗伤？” 悟空勉强扯出一个笑：“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天呐，他无敌的形象什么时候破碎的？ 黛玉道：“我没看到你与槐树妖先前的大战，但根据他的最后一击和陶阿姨的话，我判断他的攻击手段应该是与神魂相关的，而神魂正是你的弱项。” 悟空有些不服气，“我的神魂怎么就弱了？” 黛玉反问：“你自己说过什么忘记了？” 悟空弱弱解释：“其实，自从我们开始双修，我的神魂基本已经恢复了。” 见黛玉眼睛红红的瞪着他，悟空终于闭上了嘴巴，开始吸收散溢周围的仙灵之气，缝补自己断成两截的神魂。 黛玉见他下意识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同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住了她。 悟空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是你的拖累啊！ 次日，四人启程，为了节省灵力，他们最终决定沿黄河去往入海口，取道渤海、黄海去东海。 为了方便，悟空于无人处将通界筏放了出来。 这木筏看着不起眼，但能横渡迷津连通两界，凡间的江湖湖海自然不成问题。 四人站在木筏上，陶华夫人指路，悟空摇桨，小木筏如离弦之箭，十几日后便到了陶华夫人所说的度朔神山。 只是，此时度朔的神山已经不能算神山了。 碎石遍地，已被海涛淹没了大半，原本蟠屈三千里的大桃木也枯死朽烂，只余一截虬曲的老桃枝，也正是这节桃枝证明了此地所在确实是曾经的度朔神山。 陶华夫人抚摸着这节老桃枝，泪如雨下，“怎么会这样？” 桃桃心中也满是悲伤，眼泪不知不觉滴落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伤心好伤心，难过的要死掉了。” 悟空、黛玉看着哭泣的母女二人，不知如何安慰。 来之前，两人心中其实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好讲出来。如今猜测成真，两人只有叹息。 将空间留给她们，黛玉拉着悟空向着岛的另一侧走去。 黛玉挑了块平整的礁石坐了，将鞋袜脱在一边，双脚泡在温热的海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踩水。 她的脚并不是时下流行的三寸金莲，而是一双天足，脚跟圆润可爱，足形优美，每一根脚趾都如最上等的白玉雕成，张开时如一朵小花盛开。 悟空蹲在她身边：“这里也没外人，要不要下去玩水？” 黛玉有些心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还好，不是很热，这样就够了。你想的话，自己下去，不用管我。” 看着天边浮云，黛玉叹了口气：“你说，女娲娘娘为何要将人间的灵脉、洞天福地都抽走，去维持一个摇摇欲坠的灵界？” 悟空道：“或许，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 看黛玉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悟空笑道：“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若没她的这番折腾，怎能有我们的今日？” 说着话，他三两下的脱了衣服，一头扎进了水里。 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如水溅起的水花足有三尺，弄湿了黛玉的头脸衣裙。 黛玉大怒：“孙悟空，你别回来！” 远方似乎传来阵阵欢快的笑声，一朵朵浪花接连溅起，组成一个大大的笑脸。 黛玉抹了把脸，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和桃桃似的。” 她正要收回脚去换衣服，就觉脚心处似被什么东西碰了碰，痒痒的。 黛玉忙缩回脚，细看去，竟是一尾金色的小鱼。黛玉觉得新奇，双手探入水中，试着向小鱼拢过去。 小鱼也不怕生，竟摇头摆尾的主动游进了黛玉的手中，她一双金色的鱼眼还对黛玉俏皮的眨了眨。 黛玉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旋即又觉得不对，这鱼会眨眼睛？ 黛玉从乾坤戒中找出一个盛汤的白瓷盆，装了足够的海水，将小鱼放了进去，准备一会儿给悟空他们看。 悟空是黄昏时分才撒欢回来的。 彼时，三女已经搭好了两顶帐篷，而帐篷的不远处，是两座由碎石垒成的衣冠冢，上写着神荼、郁垒之墓，不肖后辈陶华、桃桃谨立。 悟空叹了口气，来到帐篷前帮忙烧火做饭。 丰富的海鲜一盘盘被摆在平整的大石头餐桌上，陶华夫人却有些食不知味，歉然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夫妻陪我们娘俩白跑一趟。” 悟空、黛玉都道：“不妨事的。” 黛玉问道：“现在朱城主已死，悟空的分身做了新城主，没有人再会找你们麻烦了，可要立即回去？或者先随我们去神京城住些日子？” 陶华夫人苦笑：“我还没想好。你们不是说要去地府一趟吗？我们干脆陪你们一起。桃木本就克制阴鬼，我们的这一支桃妖因为镇守鬼门万万载，就连鬼王也要惧怕几分，我还炼化了一缕诅咒规则，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悟空笑道：“那就多谢陶华夫人和桃桃了。到时候你们帮我护好黛玉，就是帮了我大忙。” 黛玉忙道：“我就不去了，去了反给你们添乱。” 第120章 迷人的小妖精 悟空冷笑：“你忘记宋帝王帮杨戬暗算你的事了？我们正好与他算算这笔账。” 陶华夫人、桃桃大惊，忙问缘由。 黛玉于是将自己要来尘世报恩，站在六道轮回前，不及真灵脱离本体，便被宋帝王一把推入人道中的事讲了。当然，其中也少不得解释下自己本体的特殊性。 陶华夫人、桃桃都满脸羡慕的看着黛玉，虽然她的遭遇实惨，可作为草木之灵，谁不想要个能自由移动的本体呢？ 她们的本体桃树如今还在乾坤囊中憋屈着呢，时不时还要放出来吸收些养分，而每次放出又收取的过程，实在是痛苦的很。 鬼门关并非一处，否则也不会有五方鬼帝的说法，此外，昆仑、泰山两处，下都与幽都相通。如今他们身处东海，最近的一处便是泰山。 其实，走鬼门远不如直接划开空间，取道怨魂界入地府更快，只是昆仑、度朔两处的鬼门都已经消失，他们打算去泰山那边看看。 商议妥当，四人收拾了碗筷，各回帐篷休息。 悟空随手布下隔音结界，两只大手掐住黛玉的纤腰，将她往床榻处带，大脑袋凑过去正要亲热。 黛玉脸颊微红，一双似睁非睁的凤眸含着盈盈水光，被他压在床上，正有些意乱情迷。 她散乱的目光突然瞟到摆在桌案上的白瓷盆，猛地清醒过来，一把将悟空推开。 “等等，我有事要和你说。” 悟空呼吸急促：“好媳妇，等会再说好不好？” 黛玉自顾整理好散乱的衣襟，起身走到桌边。 “你来看看这尾金鱼。” 悟空低叹一声，有些无奈。 “这种时候，看什么金鱼？”虽如此说，他还是走到了桌边。 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悟空问：“这鱼哪里来的？” 黛玉道：“我在海边捉到的，你看看它的眼睛。” 悟空这才认真观察起了这尾小金鱼。“没想到海里还有金鱼，它这金棕色的眼睛还挺漂亮，有什么问题吗？” 黛玉有些疑惑：“我明明看到它眨眼睛来着，这会怎么又不眨了？” 悟空心中一动，运神目观这鱼四周，果见淡淡灵气氤氲。 他笑道：“你应该没看错，这鱼是有几分造化在身的，或许有什么特殊血脉。嗯，味道应该相当不错，明天我们把它红烧还是清蒸？” 小鱼身子一僵，一下子沉了底。 黛玉无奈：“你别吓它。” 悟空有些莫名：“我怎么吓它了？当初龙肝凤髓吃了多少，这不过是有几分龙凤血脉的小杂鱼，要是换在千年前，我还不屑的吃呢。” 黛玉见他越说越过分，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下，“它这么小，都不够你一口的，吃什么吃？我们将它养起来好不好？” 悟空无奈点头：“好，都听你的。媳妇，我们可以睡了吗？” 黛玉有些迟疑的看向小鱼，悟空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在乾坤戒中翻翻找找，取出蒸馒头的蒸笼，将盖子揭了盖在白瓷盆上，还加了个结界。 悟空拍手：“这下可以了。” 一个如火的夜晚后，次日清晨，悟空撤去结界，将盖子揭了，就见金灿灿的小鱼整个都蔫了，趴在水底一动不动。 黛玉有些担心，“它莫不是被闷坏了？” 悟空翻了个白眼，“若是闷坏了，这时候应该游上来，而不是沉底。不要理它，我们先去吃饭，等会儿还要去地府呢。” 黛玉被他拉着往外走，还是有些纠结：“我还没喂过它呢。” 悟空不在意道：“鱼几天不吃东西也饿不死，何况是条灵鱼，不用管它。” 说话声越来越远，小鱼机灵的从白瓷盆中探出脑袋，见两人果然走了。 伴随着一声稚嫩的轻哼，小鱼纵身一跃落在桌上，化为一只胖嘟嘟的三头鸟。 她细细的爪子在上好的檀木桌上狠狠的抓了两下，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她犹不解气，又跑到两人床上打了个滚，将身上的水都擦在了真丝薄被上。 黛玉吃完饭，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桌上的划痕。 她皱了皱眉，按下心中惊疑，过去整理床铺，手刚摸上去，黛玉就觉不对，仔细一看果然是湿的，黛玉闻了闻，带着海水的咸涩。 她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到帐篷入口处，喊：“悟空哥哥，你过来下。” 悟空随手将一只肥硕海鸟的脖子拧断，扔进乾坤戒作为食材储备，“怎么了？” 说着话，他已大步走了过来。 黛玉拉着他的手，走到桌前指着盆内的小鱼道：“这鱼怕是真的成了精怪，你看这桌面划痕，还有湿了的被褥，可见它是可以离开水的。” 小鱼也不装了，冲着他俩吐了个大泡泡，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模样。 悟空笑道：“要不还是将它炖成鱼汤，总比那些寻常的鸟雀鱼虾美味。” 黛玉眨了眨眼，叹道：“我本想养来观赏的，不想它如此调皮。只是做成鱼汤太过残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我们将它放归大海。” 盆中的小鱼有些傻了眼，说好的喜爱呢？说好的养我呢？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眼见悟空就要过来将它端起，小鱼忙口吐人言：“你不要过来啊！” 声音是小孩子特有的清脆，还带着浓浓的奶味，听在人耳中，只觉心都化了。 悟空不为所动，冷哼道：“这可由不得你，乖乖回你的东海，再废话就真的炖了你。” 白瓷盆被他稳稳的端了起来，小鱼一急，猛地跃出水面化成一个光溜溜的胖娃娃。 胖娃娃一屁股坐在桌上，呜哇大哭：“坏人，大坏蛋，你欺负小孩子！” 悟空无语抱胸：“我哪里欺负你了？” 黛玉取了干净床单将胖娃娃裹住，满眼满心都是怜惜：“她这么小，哪里懂得许多。” 悟空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能凭借人形来判断妖精的岁数？这家伙血脉特殊，虽长成一两岁女童模样，妖龄也得有千年了。” 黛玉看看桌上胖娃娃，实在不能想象她竟和陶华夫人差不多大。 这时，见两人许久不出来，陶华夫人、桃桃过来查看。 看到被黛玉半抱着的胖娃娃时，桃桃惊叫一声：“呀！你们这么快生了娃娃？” 第121章 好字 黛玉一下羞红了脸，啐道：“竟胡说，哪有人一夜间生这么大娃娃出来的？” 陶华夫人拍了桃桃一下，对黛玉笑道：“你别理她。” 桃桃捂着脑门，不服气的道：“我化形成功时比她还大！” 黛玉看向悟空：“我们现在怎么办？真的把她扔回水里？” 陶华夫人面露不忍之色：“这是你昨日捉来的那条金色小鱼所化的？我初见时便觉灵气逼人，不似凡物。” 黛玉点头：“只是她过于调皮闹腾了些，我们又有事在身，实在不方便带她，还不如将她放归大海。” 桃桃有些担忧：“可是，她好小啊，她自己真能活的下来吗？” 悟空道：“她都安然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活不下来？” 小娃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金棕色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两只藕节似的小胳膊探出床单，肉嘟嘟的小手交握在胸前冲着黛玉、陶华夫人、桃桃拜了数拜，可怜巴巴道：“不要扔掉晨晨好不好？晨晨以后一定乖乖的。” 黛玉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你叫晨晨是吗？” 胖娃娃点头：“爹爹说，我是早上出壳的，所以取名晨，晨就是早上的意思哦。” 黛玉问：“那晨晨告诉姨姨，你爹爹呢？” 晨晨的大眼睛瞬间被泪水充满，小扇子般的睫羽轻轻一呼扇，晶莹滚圆的泪珠便沿着圆润的小脸落了下来。 “爹爹脑袋受伤了，一直没好，他后来变成了透明的爹爹，再后来有个声音喊爹爹去天上，爹爹就瓢到了天上不见了。” 黛玉与悟空对视一眼，黛玉柔声问：“你爹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晨晨哽咽道：“晨晨出生不久爹爹就不见了。” 悟空传音道：“那就是千年前了，他父亲应该是肉身死亡后化为了妖鬼，后来被女娲融入了天道。” 黛玉叹了口气，看向怀中的胖娃娃：“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晨晨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爹爹说，娘亲、外公、外婆、舅舅们都被坏人打死了，他好不容易才带着还是蛋的晨晨逃了出来。” 黛玉眼圈微红，“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晨晨可怜巴巴道：“爹爹说，晨晨是个聪明的宝宝，一个妖也能过的很好，可是，可是。” 晨晨用带着肉窝窝的小胖手抹了抹眼睛，“晨晨好笨，总是被大鱼、大鸟欺负，还有好几次差点被网子抓住。” 她抬起小脑袋，看着黛玉，目光满是祈求：“姨姨，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养我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妖过了。” 陶华夫人心下不忍：“你们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收养她。” 桃桃猛地瞪大了眼睛，抱住陶华夫人的胳膊，奋力摇头：“不行！娘是我一个人的，怎么能有别的小孩？我不同意！” 黛玉揉了揉眉心：“你们别吵了。” 她看向怀里的小家伙，语调温柔：“我可以收养你，你要愿意，就叫我一声干娘。 晨晨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红润润的小嘴甜甜的吐出两个字：“娘亲！” 黛玉也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只笑着应了一声，提醒道：“晨晨以后跟着娘亲，可万不可再调皮了，你爹他性子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悟空扶额，继秦时这个儿子之后，他又多了个女儿，也算实现了儿女双全。 晨晨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吓人的新爹爹，又看看美貌的新娘亲，胖胖的手指对在一起：“那个，晨晨可以只要娘亲吗？” 悟空额角青筋蹦了蹦：“小屁孩，竟敢嫌弃老孙？你以为……” 黛玉瞪了他一眼，止住他的话头，这才冲怀中胖娃娃严肃道：“不可以哦，你要是不要这个爹爹，娘亲也不能做你娘亲了。” 晨晨委屈的瘪了瘪嘴，眼角都泛起了泪花：“那好。”她抬头看向黛玉，甜甜的喊：“娘亲！” 黛玉笑着应了。 晨晨又看向悟空，有些不情不愿，还是闷闷的开口道：“爹爹。” 在黛玉隐含威胁的目光下，悟空勉强应了一声，如此，冠军侯府又多了一位成员。因晨晨有龙族血脉，她又不知父母姓甚名谁，因此黛玉为她取大名敖晨晨。 悟空划船，黛玉、陶华夫人轮流抱着小晨晨，一行五人乘风破浪，半月后重新回到了大陆。 因为带着孩子，几人并没有全力赶路，临近秋分，才终于到了泰山脚下。 泰山的传说数不胜数，悟空假名的天齐山神便是其中一个，可惜这里的灵脉也没能保住，如今也只是一座雄奇的凡山罢了。 深夜，黛玉抱着非要跟来的晨晨，一行五个站在鬼门前。 悟空上前，显露出身后万丈高的神猴法相：“牛头马面何在？” 正忙着维持阴魂秩序的牛头马面呆了一呆，心说谁这么大胆敢直呼他们的名字？ 他们抬头一看，先是被那散发神威的神猴法相吓的哆嗦，待看清了悟空那张与他们日日瞻仰的画像上一模一样的脸，几乎瘫软在地。 牛头、马面们同手同脚的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大圣爷爷亲临，大圣爷爷找小的们有事？” 悟空抬下巴指了指自己身后四人，淡淡吩咐：“我们找你们阎君有事，快去通禀一声。” 说着，他示意黛玉几人跟上，大踏步进了鬼门关。 牛头反应快，当先跑去报信，留下马面拉长了一张马脸，苦兮兮的给悟空几人领路。 阴间规则特殊，路走起来很快，阳间不少道行高深之人喜欢借道阴间，就为了赶路快些。 十殿阎君闻听悟空又来了，登时慌了手脚。 “这才过去多久，这煞神怎么又来了？” “他上回一次性让五万人枉死，前些日子又送来十几万浑浑噩噩的灵魂，天呐，他还要做什么？” “哎呀，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快去迎接，去晚了说不得就得挨上一顿毒打！” 于是，等悟空五人来到阴司前时，看到了列队欢迎的十殿阎君。 第122章 缘由 悟空看到他们来的如此齐全，顿时乐了：“这下可好，省的我一个个找了。” 秦广王不解，陪笑道：“大圣这是何意？” 悟空冷哼一声，环顾围观的众鬼，“秦广王想我在这里说吗？” 十阎君心中都是一咯噔，阎罗王当先道：“大圣，还有，嗯，家眷们？都里面请，里面请！” 悟空走在前面，黛玉抱着晨晨居中，陶华夫人、桃桃护在她两侧，落后一步，一行五人进入空旷的议事大殿。 悟空掏出乾坤戒中的女鬼球，抖一抖，将她们魂体还原，抖落在地。 “这是我在济南府附近的一个秘境中抓获的，她们侍奉一个自称槐树姥姥的妖怪，千年来害死书生十数万。” 悟空指了指其中的红衣厉鬼，“据这鲤鱼妖所说，她们是奉警幻的命令，且得到了你们的首肯。她说的可是真的？” “这……” 十殿阎君对视，阎罗王率先打破沉寂：“诸位同僚，你们谁知道这件事吗？” 秦广王甩袖怒道：“我们怎么可能同意如此荒唐之事？这女鬼定是在污蔑我等！” 楚江王、五官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纷纷摇头，说并不知情，只宋帝王、转轮王脸色有异，垂头沉默不语。 那红衣女鬼刚恢复意识，就听到秦广王的怒斥和其他几位阎君的否认，顿时急了：“两位阎君，你们说句话啊！”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在宋帝王、转轮王身上，秦广王不可置信道：“大圣所说难道竟是真的？你们俩糊涂啊！” 轮转王叹息一声，冲悟空拱了拱手，“实不相瞒，此事小王确实知情，这说起来还和大圣有些关系。” 悟空被气笑了：“你且说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轮转王被他威压吓的直冒冷汗：“请容小王从头道来。那槐树姥姥的本体想来大圣也知道，正是长在五庄观的那棵人参果树。 这人参果树本是天地生成的一棵至邪之树，他得道后化成一名男子，到处吸人精魄，为祸世间，后来被地仙之祖镇元大仙镇压在了五庄观，让它只吸收未满三朝而夭折的婴孩魂魄，从而结成人参果这等延寿奇珍。 再之后，大圣路过五庄观，断了他的仙根，虽被观音菩萨治好，到底元气大伤，镇元大仙怜惜他，便放松了对他的看管，被他跑了出去。 不久后三界大乱，镇元子也未能独善其身，卷入大劫之中，身死道消。 这人参果树不知得了什么造化，竟在这场大劫中重新修炼出了人形，更是执掌了灵界的半壁江山。 执掌通界筏的小妖为她所用，致使她可以自由来往灵界、地府、人间。我们一则实力不济，二则也是为地府大局着想，只得妥协，让她从警幻处选出姿色尚佳的女鬼供她驱策。” 悟空听了，脸上表情变换，久久无言。 其他八殿阎君也是垂头叹气，纷纷求情道：“老余、老薛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大圣高高手，放过他俩。” 悟空无法抉择，只得暂时放下这事，转而盯住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帝王：“老宋，你说说，当初为何害我老婆？” 宋帝王慢条斯理的拱了拱手：“回大圣话，本王姓余，不姓宋。还有，并不是本王要害绛珠仙子，是赤霞宫宫主命令本王这么做的。本王虽贵为十阎君之一，却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大圣若是气不过，本王认打认罚就是。” 悟空见他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再次被气笑了：“敢情你弱你就有理了是？地府阎君这么多，少你一个也不是不行。” 秦广王等九王闻言大惊，忙挺身挡在宋帝王身前，求情道：“大圣息怒，看在他千万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就饶他这次！” 黛玉将敖晨晨交给陶华夫人抱着，走到悟空身边拉住他的手，劝道：“算了，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况且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倒不是她真的变的心胸宽广了，只是她不想悟空因自己与十阎君交恶，至于以后…… 她若有本事，自会亲自找回场子。 宋帝王透过九位同僚的身体，看向黛玉，心绪有些复杂：“绛珠仙子，多谢你的宽宏大量，小王确实对不住你。” 说着他向黛玉的方向一躬到底，“作为弥补，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 黛玉惊讶的看向他，回了个万福：“阎君请讲。” 宋帝王道：“当初赤霞宫宫主无意中透露，你本是长在昆仑的一株仙草，被移植到仙界封印了起来。后来天地大变，封印失效，他为了治病，还找你找了许久。” 黛玉脸色苍白：“阎君所说可是真的？” 宋帝王道：“句句属实，若仙子不信，本王可与赤霞宫宫主当面对质，当然，前提是大圣一定要护住本王。” 悟空握着黛玉的手紧了紧，“多谢宋阎君告知此事，我与你在此事上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宋帝王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他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但能活着，谁愿意死啊，至于又被迫姓了宋，生死面前，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 其他九殿阎君也放下心来，阎罗王看着满殿凄凄惨惨的女鬼们，心有不忍：“她们说到底只是被驱使的一把刀，杀人的是持刀的人，而不是刀，就让她们重回太虚幻境。” 悟空有些不解：“她们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就这么放过？” 十殿阎君齐齐眼神微妙的看着悟空，有些欲言又止。 悟空毫不心虚的与他们对视：“死在老孙手上的，都有取死之道，那些书生不同，他们顶多算是没有顶住女色诱惑。” 平等王仔细端详了红衣女鬼片刻，突然惊道：“你是小莲？” 小莲默默的向他蹲身行了个礼。 平等王有些痛心疾首：“你糊涂啊！那书生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才救活了你，你怎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见众人好奇的看着他，平等王便将鲤鱼精小莲与书生张子游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徐徐讲了出来。 第123章 腐败的地府 桃桃感动的眼泪汪汪：“他们好爱。” 黛玉心中复杂不知说些什么，悟空没她俩那么感性，甚至觉得有些腻烦，“还真是能折腾，他们身边的人也是倒霉。” 平等王哗啦啦翻动生死簿副册，将在场女鬼的生前经历一一道出，竟都是因情而死的。 用情至深，甘愿为爱情去死的一群女人，在死后被迫用爱情和身体去欺骗别的男人们，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悟空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就依阎罗王所言。” 转轮王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黛玉：“绛珠仙子，小王听老余的意思，你被封印了不知多久，小王斗胆问上一句，绛珠仙子是否有记忆不全之症？” 黛玉点头：“我最早的记忆，便是从灵河畔醒来。” 转轮王沉吟片刻，突然道：“小王知道一件宝物，能映照过去未来，又称因果镜。若有此镜，仙子或许能想起些什么来。” 悟空忙问：“这镜子在哪儿？” 转轮王道：“我在警幻仙姑手上见过一个类似的，不过只匆匆一眼，不敢肯定那就是因果镜。” 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我找她拿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多谢你了。” 转轮王被他拍的一个趔趄，连连赔笑：“小王不敢居功。” 悟空拉着黛玉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那警幻去。” “大圣稍等！” 悟空回身，看向叫住他的阎罗王：“有事？” 阎罗王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圣，您下次若还有大动作，可否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悟空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那五万死在老孙手上的凡人，浑身血孽之气冲天，没有一个冤枉。’” 阎罗王虽紧张的额头冒汗，还是坚持道：“他们生前做了错事，死后自有阴司审判，大圣此举不止扰乱了他们的命数，须知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应死在他们手上的人都活了下来，这让我们很难办啊。” 悟空叹了口气，他本不想说的这么明白的，不过阎罗王自己找上门，就不要怪他捅破窗户纸了。 悟空道：“你真以为老孙不知你们暗地里的勾当？那些为恶者往往能为你们提供更多孝敬，所以他们纵恶贯满盈可以投身人道，一般穷苦百姓没什么油水可榨，所以纵使一点小错也会被扔去畜生道、饿鬼道受苦。你们造成了一种现象：‘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阎罗王额头冷汗滴落：“那个，我们这么忙，难免有所疏漏。” 他虽然没怎么受过贿赂，但其他九王、还有他们手下判官、鬼差平日作为，他多少听到过一些，此时被悟空问到头上，难免心中没底。 悟空呵了一声：“疏漏？你们的疏漏可够多的，五万本应在地狱赎罪的恶鬼人间逍遥，十几万福德之灵被当面子卖了，单是我看到的就这么多，我看不到的呢？对了，听说老孙当初勾销生死簿的时候，你们还借机消掉了好多坏账、死账？” 阎罗王讷讷不能言，其余九殿阎罗已经要瘫倒在地了，纷纷用埋怨的目光瞟着阎罗王。 悟空言尽于此，此时还不是和十殿阎罗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总有一天…… 他大袖一甩，拉着黛玉，径自走了。 十殿阎君软着腿脚，将悟空一行送到阴司大门前，见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内，纷纷松了一口气。 秦广王跺脚道：“老包啊，你说你没事给他提什么意见？” 平等王和转轮王相互扶着，也满腹怨气：“你是不是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审判中夹杂个人情绪，说好听点是嫉恶如仇，说不好听的，何尝不是另一种徇私？” 阎罗王的脸黑了，可他本就是黑脸，倒也不是很明显，他有心争辩一番，转眼就见五官王、卞城王、楚江王、宋帝王、泰山王、都市王也都用一副怨念满满的表情看着他，顿时有些委屈。 “本王也是为了大家好，你们不也总抱怨他扰乱凡人因果，导致工作量大增吗？那猴子要是继续在凡间这么无法无天下去，我们加班何时是个头？” 秦广王翻了个白眼：“本王宁可加班也不想面对这该死的弼马温。”习惯性的骂了一句后，他心虚的左右看看，生怕悟空去而复返。 宋帝王叹道：“我们以后少捞点，熬过这些年再说。不知为何本王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江王迟疑道：“他今儿提起当初，莫不是要翻旧账？” 此话一出，包括楚江王本人在内的阎君们集体打了个哆嗦。 最终，九殿阎罗决定暂时勒紧裤腰带，也帮手下勒紧裤腰带，阎罗王也发誓收收自己嫉恶如仇的脾气，保证按照阴司律法审判。 不说回去加班的十殿阎罗。 悟空拉着眉心微蹙的黛玉的手，陶华夫人抱着敖晨晨，桃桃紧跟在她身侧，一行人一边看着沿途风景，一边往阴山走去。 悟空道：“我后来才知那太虚幻境，便在这阴山上，倒是不用从凡间绕路了。” 黛玉点头，终于舒展了眉心：“我们就这样上门讨宝贝，是不是不太好？” 她将阴司的腐败问题暂时埋入心底，俗话说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碗的饭，她连修行的门槛都没踏入，有什么资格插手阴间之事？此时忧心也是徒劳。 悟空不以为然道：“你不是和她是好姐妹吗？我们只是借用一下，想来她会肯的。” 黛玉失笑：“什么好姐妹，我细细想来，她待我全是虚情假意，也不知她为何如此忌惮我，如此……” “如此嫉妒你对？”悟空接口，他无所谓道：“优秀的人总是让人嫉妒的。” 黛玉摇头：“我总觉的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悟空道：“等见了她，我们问问不就知道了？” 一行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了阴山庞大的身影。 守山的鬼将已经得了上头的命令，将通道打开，请他们进入。 第124章 因果镜下落 看着青山绿水，画栋雕梁的太虚幻境，桃桃发出感慨：“哇！这里好美，很难想象竟是在地府！” 陶华夫人看着四周景致，微微皱眉：“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悟空微微一笑，食指、中指并拢，在她们眼前一抹，瞬间，两人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桃桃哎呀一声惊呼：“原来都是幻像啊。” 她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满：“孙大哥你干嘛要让我看到真实，刚才那样多好啊。” 陶华夫人叱道：“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巴。” 敖晨晨弱弱的开口：“娘亲，我可以说话了吗？” 来之前，黛玉特意交代过她不要说话。 黛玉点头，笑道：“晨晨宝贝想说什么？” 敖晨晨瘪了瘪小嘴：“晨晨宝贝想嘘嘘。” 陶华夫人忙把她放下来，敖晨晨飞快倒腾起小短腿，跑到一个破损的石碑后面蹲下，接着就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 悟空抬眼看向灰蒙蒙的上空，“小娃娃就是麻烦。” 黛玉笑道：“谁还没个小时候？你就忍忍。” 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哪里来的小孽畜，竟敢在姑奶奶门口撒尿！” 随着声音，破屋里转出一个女人，一把将敖晨晨提起，同时面色不善的看向悟空几人。 “这小孽畜是不是你们家的？你们怎么回事？竟让她在我家门口撒尿？” 黛玉听她一口一个小孽畜有些生气，只是此事说来确实是自己几人理亏，她忍着气道：“对不住，这位，嗯，婶子，我们不知道这屋子里住了人。” 女人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消气，反而更怒了：“你怎么说话呢？叫谁婶子？” 黛玉看着她眼角眉梢的皱纹，有些为难的改口：“这位，姐姐？孩子还小，你先将她放下来。” 女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别说这小孽畜还挺重，这就还给你！” 说着，她一抖手将敖晨晨胖墩墩的小身子向黛玉砸了过去。 悟空伸手，掐着敖晨晨的腋窝将她接住，递给黛玉。 黛玉忙伸手接过，帮她把小裤子拉上，抱着哄了起来。 “不怕不怕，晨晨不哭，看爹爹帮你教训坏人。” 悟空冷着脸，他确实对敖晨晨没什么感情，只是敖晨晨到底叫他一声爹爹，虽说这声爹爹前面常常加个不好的定语，但他也断不容别人欺负她。 女人犹自不觉危险来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众人，嚣张冷笑：“怎么，你们想打我啊？告诉你们，姑奶奶我可是警幻仙姑的姐姐，你们敢动我一指头试试！” 悟空没有动她的指头，他抬腿直接将女人踢飞了出去。 女人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叫，直飞到了十数丈外才落到了地上，她捂着肚子，好半晌才爬起身来，边疼的抽气边撂狠话：“你好大的胆子，还有你们，都给老娘等着。” 狠话撂完，女人便一瘸一拐的跑走了。 悟空掸掸裤脚上的灰，笑道：“这下我们省事了。” 黛玉有些哭笑不得：“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警幻还有个姐姐，姐妹们都是叫她姐姐的。” 悟空笑道：“她们一个蚌精，一个蜃妖，肯定不是亲姐妹，感情说不得还比不上你这个‘好妹妹’呢。” 黛玉摇头失笑：“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促狭了？” 悟空笑着拱手：“多谢夫人夸奖，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黛玉气的追着打他。 桃桃翻了个白眼，“大庭广众的，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 黛玉脸红了红，狠狠瞪了悟空一眼，将头埋在晨晨满是奶香味的怀里，不说话了。 众人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蚌精才领着警幻姗姗来迟。 彼时悟空因等的不耐烦，正侧对着警幻的方向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怀里的敖晨晨，具体表现为捏捏小脸，捏捏小鼻子，拉下小辫子。 他又收束了全身威压，因此警幻并没有第一眼认出他。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黛玉的身上，满面春风的问：“绛珠妹子，你怎么过来了？” 黛玉微笑道：“警幻姐姐，好久不见了。”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警幻有些惊讶：“你恢复记忆了？” 黛玉点头：“想起了一些。” 警幻笑嗔道：“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你这几年可好，这孩子？” 黛玉看向悟空怀里的敖晨晨：“晨晨，你叫我什么？” 敖晨晨扬起粉嫩嫩的小脸，甜甜喊：“娘亲！” 警幻这下真的震惊到了：“你，你怎么会有孩子？” 黛玉笑道：“怎么不能呢？姐姐要是喜欢，也投身六道轮回，与凡人生一个。” 警幻眼中闪过不屑：“那些凡人哪里配的上我。” 她盯着敖晨晨金棕色的大眼睛看了看，似笑非笑道：“妹妹可骗不过我，这明明是只小妖怪。” 黛玉纠正道：“凡是有情生灵，都可以归为人，姐姐还是不要用只来称呼她的好。” 警幻噗嗤一笑：“你呀，还是这么多歪理，不说这个了，你怎么得罪了我这姐姐？” 黛玉疑惑：“她真的是姐姐的姐姐？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警幻叹道：“昔日二郎显圣真君与西海龙宫三公主喜结连理，我和她便是三公主的陪嫁侍女。后来三公主与杨二郎感情不睦，被休弃回家，郁郁而终。龙王迁怒我俩，将我们逐出了西海，我们便一直相依为命。” 黛玉感慨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 警幻将缩头缩脑的蚌精拉到身边，笑道：“绛珠妹妹是最温柔和善的，她选的男人也定是个好的，肯定不是有意伤你，我让他们给你道个歉，此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蚌精被她眼中的警告吓住，当即唯唯诺诺道：“就，就依妹妹的意思。” 黛玉却并未依言道歉，她看着警幻，淡淡问：“贵姐是怎么和你说的？” 警幻道：“她说你纵容孩子在她门口撒尿，还让自己男人打她。” 第125章 媳妇、兄弟、狗 黛玉勾唇，无声冷笑：“你看看这孩子才多大？我们又不知那破屋子里住着人，而且事后我已经道过歉了，是她想摔死我家晨晨，石缘才动的手，不，动的脚，而且他还收了力道，否则你这姐姐哪还有命在？” 悟空懒洋洋的转过了身，露出了正脸，他依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想让我道歉，你好大的脸啊警幻。” 警幻瞳孔猛缩：“孙悟空？！” 悟空掏了掏耳朵：“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金箍棒被他掏了出来，晃一晃碗口粗三丈长，“我还要多谢你告知我金箍棒的下落。” 警幻下意识后退两步，讪讪道：“小仙不敢当大圣这声谢，这，是小仙误会了，大圣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悟空冷笑：“我问你，你是不是向还丹殿主透露过我的行踪？通界筏在我手上的事，也是你告诉杨戬的对？” 警幻被悟空的威压直接压趴在地，那蚌精更不济，已经七窍流血昏死了过去。 警幻满脑门的冷汗，艰难道：“大圣你不能杀我。我可是真君的人。” 悟空笑的意味深长：“你是杨戬的女人？” 即使在重压下，警幻脸上还是闪过一丝羞窘，“我是说，我是真君的手下心腹。你要是杀了我，真君不会放过你的！” 悟空嗤笑：“我会怕他？” 警幻梗着脖子道：“三界谁人不知，孙大圣是二郎神的手下败将。” 悟空摸了摸下巴，看向黛玉：“你说我要是把这蜃妖杀了，杨戬会来找我报仇吗？” 黛玉笑道：“真君是个明事理的，他会原谅你的。” 警幻听他夫妻俩一唱一和，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你们见过真君了？什么都知道了？” 悟空点头：“是啊，杨戬已经全都告诉我们了。我念在他也不容易的份上大度的决定暂时不和他计较。” 警幻惨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们和我废了这么多话，可见并不是非杀我不可，说，你们有什么条件才肯放过我？” 悟空赞道：“聪明。我也不要别的，你将你手上的因果镜借给我们看一百年，我就放过你。” 警幻有些莫名：“什么因果镜？” 悟空道：“你别装傻，转轮王说他在你这里见过。” 警幻想了半晌，迟疑道：“我是有一面镜子，是我当初离开西海龙宫的时候偷拿的。只是它不是什么因果镜，它叫风月宝鉴。前两年被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借走了，说要拿给一个凡人治什么相思病，后来一直没还回来，我也不敢去讨要。” 黛玉想了起来：“我记得贾府中，有个叫贾瑞的，他好死不死的看上了琏二嫂子，后来有一个跛足道人找上了门，送了他一面镜子。之后没几天，贾瑞就死了。 当时贾瑞的家人便要砸了那镜子，被那道士突然跑来抢走了。当时我们回了扬州，这段公案我是后来听三妹妹她们说的。贾瑞照的这个镜子，好像就叫风月宝鉴。” 警幻点头如捣蒜：“必是这样。我真的不是舍不得镜子。” 悟空问：“你可知那渺渺真人现在在哪儿？” 警幻想了想，道：“他好像说要去血海修罗界一趟，说什么事要收尾了他去看看。” 黛玉拉了拉悟空的袖子：“要不就算了，没有因果镜，我早晚也能想起来。” 悟空微微摇头，又问警幻：“你这风月宝鉴是怎么用的？” 警幻答道：“风月宝鉴两面都可照人，正面能能让人看到心爱的人，并与之交欢，反面是一个骷髅头，盯着能让人不动邪欲，宁心静气。” 听她如此说，悟空心中几乎确定了此镜就是因果镜。他口中淡淡道：“看在杨二郎的份上，我这次就放过你，快滚。” 威压一收，警幻忙站起来，踉跄了两步，随即飞快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全不管她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姐姐。 悟空这才起身，重新将椅子收回空间，向黛玉笑道：“你看我说着了，又是一对虚情假意的姐妹。” 黛玉落寞的摇了摇头，“算了，与我们什么相干。我们回去。” 一行人于是出了鬼门，重新回到落脚的客栈休息。 陶华夫人主动抱着敖晨晨，到自己房中休息。桃桃打了个哈气，自顾回房睡了。 悟空、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人梳洗后并肩躺在床上，黛玉黛眉不展，悟空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眉心：“我看那所谓风月宝鉴，八成就是因果镜。” 黛玉不解：“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悟空笑道：“能映照出心爱的人，说明这镜子能窥破照镜子人的情缘，这不也是因果的一种吗？镜子背面的骷髅头，其实是本我的显现，断绝一切因果，让人回归本真。警幻应是不懂这镜子的正确使用方法，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东西。” 黛玉道：“她不懂正确的使用方法，难道你我懂吗？何况这镜子还不知在哪里呢。” 悟空笑道：“我们不懂，有一个人肯定懂。” 黛玉眨了眨眼睛：“你是说杨戬？” 悟空点头：“不错，他出身玉虚昆仑，又做了那么多年天神，什么宝物没见过？而且这宝物本就是西海龙宫的，他还做过西海龙宫女婿呢。” 黛玉听他提起这个，不禁有些好奇：“当初真君为什么休弃了西海三公主呢？三公主出身高贵，应该也十分美丽。” 悟空嗤笑：“出身高贵？那时候所谓的龙凤，也不过是天神们眼前的一盘菜，凡是上点档次的宴会，龙肝凤髓都是标配，不过凡人连菜都算不上，相比下，她确实还算高贵。 我也不知道详情，只是在宴会上听众仙说了几句两人的闲话。 听说那三公主妒忌心极重，不仅将杨戬的兄弟们得罪了个遍，她连哮天犬都不能容忍，非要把它赶出去。放言‘有它没我，有我没它。’结果你也知道了。” 第126章 甜甜的日常 黛玉伸手拉住悟空的耳朵，似笑非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家也养了一只和哮天犬相似的狗，你不会也有一天要它不要我？” 悟空哼笑一声，完全忽略了耳朵上的力道，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为了打消娘子的担忧，为夫只好用实际行动回答了。” 一番云雨，直直折腾到天明，黛玉香汗淋漓的趴在悟空怀里，抱怨道：“都怪你，我怎么出去见人？” 悟空笑道：“昨日回来的晚，今儿就是睡到中午也没关系。” 黛玉道：“我担心晨晨吵着找我。” 悟空道：“放心，陶华夫人会哄好她的。”说着当先闭上了眼睛。 黛玉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两人一觉睡到了下午，才起床洗漱。 听到屋内动静，敖晨晨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娘亲，你怎么才醒呀，睡懒觉，羞羞！” 黛玉脸颊微红，接住滚过来的小肉球：“这话是谁教你的？” 晨晨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桃桃，桃桃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飞快跑走了。 结束了泰山之行，众人商量了下，陶华夫人最终还是决定带桃桃回灵界，毕竟那里才是适合她们的地方。 不过在回灵界之前，她们要随悟空、黛玉到他们的新家小住一段时间。 十月下旬，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半年多的神京城。 他们是天擦黑的时候入的城，等到冠军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桃桃当先跳下马车，看着侯府门前的对联，新奇道：“你家这对联怎么会发光？是使了什么法术不成？” 陶华夫人到底见多识广，仔细看了两眼便笑道：“好奢侈，竟用夜明珠磨粉做颜料，也不怕遭了贼。” 正说着话，门内听到动静，转出一个小厮来，“什么人在侯府门前喧哗？哎呀，侯爷，侯夫人，你们回来了？请稍等，小的这就去开大门！” 随着这小厮的一声喊，整个冠军侯府都热闹了起来。 正在练武的秦时听说干爹干娘回来了，和柳湘莲说了一声便跑了出来。 他没跑多远，便见悟空、黛玉在张总管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秦时忙过去见礼，“请干爹、干娘安。” 悟空笑道：“起来，半年没见，倒是结实了许多。” 黛玉也道：“好像也长高了些。来，给你介绍下，这是你陶阿姨和她女儿桃桃。来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 秦时忙抢上前躬身施礼。 这时，黛玉怀中的敖晨晨不干了，“娘亲，还有晨晨！” 黛玉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对，还有娘亲的宝贝晨晨，来，晨晨，叫哥哥。” 黛玉对秦时介绍道：“这是我和侯爷收养的女儿，乳名晨晨。” 秦时伸手摸摸浑身上下，尴尬的发现实在没有可以送的，只好干巴巴的笑道：“晨晨妹妹，你好，哥哥下次再给你补上见面礼哈。” 敖晨晨眨巴着金棕色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黛玉：“娘亲，见面礼是什么？” 黛玉忙道：“晨晨，你还没和哥哥问好。” 晨晨上下打量了秦时几眼，觉得这个哥哥有点丑，她嘟了嘟嘴，还是乖乖喊道：“哥哥好。” 秦时被这小奶音击中，只觉浑身都软了，忙道：“晨晨妹妹好。晨晨妹妹几岁了？” 晨晨张口道：“一……” 黛玉打断道：“她一岁多点，我们进屋聊。” 晨晨有些不解的看向黛玉，就见黛玉对她摇了摇头，还将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晨晨会意，大力点头：“没错，晨晨一岁多了。”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秦时不好跟进内院，便在二门外停住了。悟空挥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秦时又向两人躬身一礼，这才告退。 刚踏进二门，牡丹、幽兰等众丫鬟、婆子便迎了上来，黛玉介绍了陶华夫人、桃桃与她们认识，最后郑重介绍了晨晨这位新晋侯府大小姐。 下人人不敢怠慢，一一见过。 侯府主人少，空房间多的是，不用黛玉吩咐，牡丹已经安排丫鬟去打扫客房了。 一行人这才进了后院正房。 黛玉将敖晨晨放在铺了大红毛毡的炕上，拿了几个引枕与她玩，又邀陶华夫人、桃桃上面坐，陶华夫人在炕沿上坐了，桃桃则脱了鞋子，上去与敖晨晨玩闹。 牡丹放好炕桌，幽兰摆上茶果点心。 黛玉也在炕沿上坐了，笑着邀请道：“这边的茶水还不错，虽比不得你们老家那边的，也是百年老茶树产的，尝尝？” 陶华夫人端起茶杯，赞道：“不说这茶，单只这杯子就不凡，这镂空的牡丹是怎么刻上去的？茶水竟一点不漏。” 黛玉笑道：“陶阿姨仔细看看，上面并不真的是空的，有一层釉在上面。” 陶华夫人对着灯光照了照，发现还真是有一层薄薄的釉质在上面。她抿了一口茶水，感慨道：“凡人在享受方面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 桃桃听她们说的热闹，也端起杯子看了几眼，故意抬杠道：“弄的这么花里胡哨的，还不是用来喝茶的？” 敖晨晨扒拉着她的手，凑过去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小眉头：“苦！” 黛玉笑着给她擦了擦嘴角：“你呀，怎么什么都要尝尝？” 牡丹被敖晨晨吐舌头的可爱的表情逗笑，问道：“大小姐可还要喝奶？需要选聘几个奶妈过来吗？” 黛玉摇头：“不用，她可以正常饮食。” 想了想，黛玉笑道：“你明日让人买两只母山羊过来，要刚生产过的，给小家伙弄碗羊奶尝尝。” 牡丹忙应声是，记了下来。 坐在炕边椅子上的悟空嗤笑一声：“吃什么不是吃，费这事干嘛？” 这话顿时引来了全屋人的瞪视，悟空假装喝茶，不说话了。 不多时，下人回禀，说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 黛玉亲自过去看过，还算满意，陶华夫人、桃桃便告辞去休息了。 悟空趁着黛玉去查看客房，将炕上昏昏欲睡的晨晨抱给幽兰，小声道：“今后，大小姐你和牡丹轮流带。今晚她就归你了，快走！” 第127章 三女入学 幽兰不知所措的接住怀里软软的一团，“这，夫人问起来……” 悟空瞪眼：“夫人那里有我呢，你去。” 幽兰本就性格内敛，被他横眉冷目的一催，只得抱着敖晨晨回自己的房间。 黛玉回来不见了敖晨晨，不用想便知是悟空搞鬼：“你把晨晨送哪里去了？” 悟空笑道：“幽兰看她可爱，主动要照顾，我就让她抱走了。” 黛玉有些无奈：“你呀。” 悟空催促：“媳妇，赶紧去洗漱，我们早点休息，这一路有那小鬼在，都没睡好。” 黛玉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时常把晨晨丢给陶阿姨带吗？” 悟空憋屈道：“你也说了是时常，而不是一直。” 黛玉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悟空所为。 次日，黛玉在敖晨晨的哇哇大哭声中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不知所措的幽兰和一副看好戏表情的桃桃。 黛玉接住扑过来的敖晨晨，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不哭不哭，娘亲在呢。” 悟空嗤笑：“你仔细看看，这小家伙干打雷不下雨。” 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算没掉眼泪，这么嚎也伤嗓子啊！” 怀里的小身体僵了僵，晨晨委屈的瘪嘴：“坏爹爹、臭爹爹，总和晨晨抢娘亲，哼！” 桃桃坏笑道：“没错，你爹爹就是坏，这么大人了还和晨晨抢娘亲，晨晨羞羞他！” 晨晨眨巴了下大眼睛，伸出短胖的小手握在肉嘟嘟的脸颊上，粉嫩的小嘴巴嘟起，发出“羞羞”的声音，然后扭头看向桃桃：“是这样吗？” 桃桃捂着肚子，肯定的点头：“没错，晨晨真聪明。” 黛玉有些莞尔，“你就不教她点好的。” 悟空黑着一张俊脸：“晨晨也不小了，今日就开始跟着她哥上学。” 幽兰和刚赶过来的牡丹都一脸无语，心道：侯爷莫不是疯了，这么小的娃娃上学能学什么？ 谁知黛玉想了想，竟点了头：“确实，先让她跟着秦夫子认字。” 敖晨晨满脸好奇：“什么是上学？认字又是什么？” 黛玉温柔的摸摸她的包包头：“上学就是学知识，能让晨晨明事理。” 敖晨晨迟疑问：“上学能让晨晨变厉害吗？” 黛玉想了想，笑眯眯点头：“能。” 闻言，敖晨晨的双眸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她握了握粉嫩的小拳头：“晨晨要变的厉害，为爹爹、娘亲他们报仇。” 黛玉脸上的笑一顿：“报仇？” 晨晨重重点头：“爹爹消失前告诉我，我有好几个厉害的仇人，他要我躲好，不要出去被抓到，也不要报仇。我知道爹爹是担心我打不过才这样说的，哼，晨晨会变的超厉害的！” 黛玉叹了口气，帮她擦干不自觉流出的眼泪，不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而是看向一旁的桃桃：“桃桃姐，你要不要一起上学？” 桃桃打了个激灵，连连摆手：“我就不用了。” 话音刚落，陶华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不用？” 桃桃转头，就见她娘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不止你要学，你娘我也要一起。咱们家乡那个情况恐怕长久不了，到时候我们在这边行走，总不能做个睁眼瞎。” 因为有凡人在场，陶华夫人用了代指。桃桃想了想，无助的耷拉下脑袋。“好。” 似是想起什么，桃桃猛地抬头，目含希冀：“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正所谓“今宵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能拖一天是一天。 陶华夫人道：“急什么？总得过完年。听说那时候会有各式的花灯、焰火，还有猜灯谜、套圈等各种小游戏，你不想见识下吗？” 桃桃顿时纠结了，半晌道：“那好，就留到过年。” 陶华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侯府请来的先生，能是普通人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桃桃蔫头耷脑的，不敢反驳，于是三人入学的事便定了下来。 吃过早饭，悟空、黛玉夫妻俩带着三人来到了前院一间倒座房。 这间屋子采光好，通风也不错，被布置成了小课堂。此时秦时去他另一个夫子家听课去了，里面只有秦仰和他的书童等着。 秦仰已经被告知了家主夫妇回来的事，只是昨日睡的早，又听闻里面有女眷，不好去拜会。此时双方见了，难免先寒暄一番。 黛玉将陶华夫人、桃桃、敖晨晨介绍给秦仰，又让敖晨晨跪下行了拜师礼，递上准备好的红封：“今后要麻烦秦夫子了。” 秦仰忙道：“夫人客气了。” 他垂头看着地上矮墩墩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团子，眼底止不住的喜欢简直要溢出来，只是，“她这时候入学，是否太早了些？” 黛玉笑着打趣道：“俗语说‘笨鸟先飞。’晨晨这个时候入学，刚刚好。” 晨晨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娘亲怎么知道晨晨是鸟？”她三头鸟的原形还没给娘亲看过呢。 黛玉心中不解，但此时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便笑着摸摸她的脑门：“真是个小笨蛋，又开始说傻话了。” 秦仰笑道：“孩子们总是有各种不可思议想法，等长大些就好了，侯夫人千万不要苛责她。” 晨晨有些委屈，自己明明说的都是真的，娘亲怎么能说她笨呢？ 晨晨这边拜师完毕，便轮到了陶华夫人母女。 陶华夫人、桃桃向秦仰行了个万福礼，算是不记名弟子。 陶华夫人将准备好的一筐桃子送上，歉然道：“今后有劳夫子了，这些果子，还请收下。” 秦仰看着筐里硕大饱满的桃子，示意童儿接下，笑着拱手：“陶夫人客气了。” 读书写字用的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等启蒙课本秦仰已经准备好了，一一发了下去。 看着面前的文房四宝和几本薄薄的册子，敖晨晨摸摸这个，翻翻那个，大眼中满是好奇：“这些都是做什么的？” 悟空看着她一脸坏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第128章 看开与离别 悟空、黛玉坐在一边，看秦夫子给一大两小上课。 兴许是变强复仇的信念支撑着，最小的晨晨反而是学的最认真的一个，时不时的童言童语，常引得秦仰哈哈大笑，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几岁。 黛玉见此，终于放下心来，拉着悟空从后门出去了。 两人离开时，黛玉笑着问窗外偷听了许久的晴雯：“你要是也想学，可以进去听。” 晴雯脸颊通红，有些慌乱的向两人行了个蹲礼，“见过侯爷、侯夫人。奴婢，奴婢也可以吗？” 她双眼含着忐忑，细碎的希冀如破碎的湖光，微微摇曳。 黛玉笑道：“自然可以，不过你最好还是补上一份拜师礼，秦夫子的月钱虽说是侯府出的，你这个学生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晴雯咬唇，眼圈红红的用力点头：“谢谢侯夫人指点，奴婢这就回去取拜师礼。” 看着她匆匆跑走的背影，黛玉感叹道：“她的变化还挺大的。” 悟空却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这丫头红鸾星动了，看来咱们府上过些日子又要办喜事了。” 黛玉有些惊讶：“你是说晴雯和秦夫子？怎么可能？” 悟空道：“怎么不可能？秦仰虽然年纪大了些，脚也瘸了，但浑身浩然之气缭绕，是个真正的人才，晴雯和贾宝玉间那点朦胧的好感在她拒绝回贾府时就断干净了。” 黛玉道：“我其实有些不明白，听牡丹说几月前宝玉亲自来接她，宝姐姐也同意给她一个通房的名分了，她为什么不走呢？” 悟空不怎么在意：“你管她怎么想的？她愿意留下就留下呗。你别说，这丫头的手真的挺巧的，做的衣服好看不说，穿起来也舒服，我有些怀疑她曾经是不是做过天上织女。你不如挑本功法给她，万一以后我寻到了合适的材料，让她给你织几件仙衣。” 黛玉有些无奈：“你想的真远，还有，你怎么确定她生有慧根？” 悟空嘿嘿一笑：“这还要谢过夫人，为夫最近这些天修为又有突破，八九玄功已经到第八转了。到第八转后，我对万事万物的感知都强了很多，能感受个大概情况。” 黛玉顾不得害羞，忙问：“那你还感应到别的有修仙资质的人吗？” 悟空摇头：“咱们府上没有了，等有时间我去林府、贾府转转。不过此时修仙也不能长生，天地灵气有限，女娲将人间的灵脉挖到了灵界，人间灵脉不知不少万年才能恢复，而灵界的灵脉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用一点少一点，早晚都会……” 黛玉应了声，还是有些失落，这代表着不到百年，秦时、牡丹、幽兰他们都会化成一抔黄土，若是可能，她还是希望身边亲近之人能够陪她多走一段时间。 悟空知道她的心思，只能劝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要学会放下。” 黛玉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但真要做到放下，谈何容易。 两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后院。 黛玉一个人进了书房，正打算继续研究功法，牡丹拿着一张拜帖走了进来。 黛玉接了，惊讶的发现竟是薛宝钗的亲笔，说要下午过来拜访。 黛玉心中奇怪，自己刚回府，她就迫不及待的要过来拜访，这可不像她平日作风。 黛玉在拜帖上回复了几个字，重新递给牡丹，牡丹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牡丹刚走，悟空又找了过来。 他从身后搂住黛玉的肩膀，“我得去一趟灵界，很快便回来。” 黛玉有些不舍：“很快是多快？” 悟空道：“快的话天就能解决。” 他在黛玉的脸颊上安抚般的亲了下，“本来不想这么急的，不过我隐约感觉化身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这边有人问起我的话，你就说我闭关了。” 黛玉点头：“放心，这边有我。”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忧：“你要多加小心。” 悟空笑道：“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齐天大圣。没有什么是我搞不定的，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 说罢，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悟空刚走不久，门外探进来一只狗头，黛玉笑着冲他招招手：“听听，进来。” 白狗颠颠的跑了进来，这里嗅嗅那里看看的，黛玉看的新奇：“你在找什么？” 白狗不答，一溜烟的又跑走了。 牡丹送还帖子回来，正看到白狗跑走的背影，她抱怨道：“晴雯怎么不把它拴好，让它这么乱跑，伤到人怎么办？尤其是大小姐才那么点大。” 黛玉笑道：“无妨，这狗通人性，不会乱咬人的。对了牡丹，我走后京里可发生了什么？” 牡丹有些为难：“奴婢和幽兰这几月没怎么外出走动，只知道荣府琏二奶奶病逝了，那边送了帖子过来，就在夫人左手边那堆信件里面夹着，薛家也出了事，好像是薛家大爷被抓了起来。要不奴婢把张总管给夫人叫过来？” 黛玉点头：“你看他是否闲着，有时间的话，麻烦他过来一趟。” 牡丹应了声，转身走了。 不久，张总管便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黛玉让他坐了，又让牡丹上茶，这才笑着问：“几月前，我和侯爷偶遇了一个叫马大的可怜人，他状告前应天府尹贾化贾大人徇私枉法，其中还牵扯到了薛家大爷薛蟠，当时应天府尹李大人接了状纸，不知张叔可知道后续？” 张总管满脸堆笑，欠身回道：“这事上了官府邸报，老奴怎能不知。如今那薛蟠已经被认定故意杀人，要秋后问斩。贾大人因为渎职等罪，被革职在家，等候发落呢。” 黛玉若有所思，如今已经快到秋末了，怪不得薛宝钗如此着急。 黛玉笑道：“不知张叔那里可有抄好的邸报？” 张总管会意，忙站起身来，躬身道：“有，有的，老奴这就去取。” 黛玉忙止住他，笑道：“不着急，我离京日久，好多事都不知道，正要让张叔帮忙解惑呢。” 张总管这才重新坐了，恭敬道：“夫人尽管问。” 第129章 闲话四大家 黛玉问道：“你也知道我娘出身贾府，你就和我讲讲贾府相关的事。还有史家、薛家、王家，也都说一说。” 张总管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缓缓道：“荣国公府大房的琏二爷媳妇王氏六月的时候病逝了，二房的宝二爷病好后变了个人似的，开始死命读书，还将不少丫头都打发了出去。” 黛玉已经从牡丹口中得知了王熙凤的病逝，不过贾宝玉竟然开始上进，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张叔可知他将哪些丫头打发出去了？” 张总管想了想，道：“老奴记得其中有个姓花的，她家人不服，闹上了门，大喊大叫说宝二爷坏了他家女儿的清白，要告上官府。 这事闹的挺大，最后还是政老出面赔了银子才算完。别的丫头老奴就不清楚了。” 袭人竟然被赶出去了，这让黛玉很是意外，贾宝玉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贾宝玉曾经确实喜欢过袭人，但生挖灵根的痛不止让他回想起了做神瑛侍者的日子，还回想起了在太虚幻境看到的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以及“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的批语。 他越看袭人越觉得脏，再加上黛玉当年闹着回扬州正是在袭人引他尝了云雨后，贾宝玉不愿自省，他理所当然的将他与黛玉没能走到一起的锅扣到了袭人头上。 这种情绪在他发疯醒来后达到了顶点，干脆借口要努力上进，将花袭人和其他几个总勾搭他的丫鬟赶走了。 张总管喝了口清茶润润嗓子，继续道：“史家这半年来发生的大事，便是史家大房留下来的一位小姐嫁入了安平侯卫家，听说小夫妻感情很好，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王家除了因王氏的病逝与贾家闹了一场外，也没什么大事，相比之下薛家就热闹了。刚刚老奴说过，薛蟠被判了个秋后问斩，薛家变卖了不少产业，四处走关系想保住他，想来他们也不会落下咱们侯府。” 黛玉点头：“刚收到了薛大姑娘的帖子，说下午过来。” 张总管叹了口气：“这薛蟠老奴也有所耳闻，人有些鲁直，前院教大公子骑射武艺的小柳相公与他私交不错，曾托老奴在侯爷面前给他求个情，可老奴哪敢应承这种事啊。” 黛玉笑着抿了一口茶，也不说话。 张总管见她神色，心底叹息一声，继续道：“除这四家外，还有个与贾府有姻亲的孙家，那位孙贾氏年前还来咱们府上暂住过，结果她回去没几个月，她丈夫就死了，说是得了马上风。 大同府孙家族里来人要争孙公子留下的家产，不知怎的被这位孙贾氏吓跑了。如今孙贾氏已经带着孙家的财产搬回了荣国公府。她父亲放出风声，似有让她再嫁之意。” 黛玉心中复杂，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声轻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到了饭点。 三个新学生下了学，陶华夫人、桃桃一人牵着敖晨晨一只小胖手，来找黛玉吃饭，张总管便识趣的退下了。 黛玉抱起敖晨晨，几人一起向饭厅走去。 坐定后，陶华夫人有些奇怪的问：“侯爷呢？” 黛玉道：“他回灵界处理些事。” 刚被放在炕上的敖晨晨闻言，大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坏爹爹出门了吗？” 黛玉无奈的点了点她的小额头：“是的，你爹爹出门了，你这几天都可以和娘亲睡。” 敖晨晨顿时将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好了！娘亲我还要听你讲睡前故事。” 黛玉笑道：“好，晚上娘亲继续给你讲西游的故事好不好？” 敖晨晨甜甜道：“只要是娘亲讲的，晨晨都喜欢。” 炕桌已经放好，下人们开始摆饭，黛玉将一个小方凳拿给晨晨，让她坐高一些，自己挨着她在炕沿坐了。 陶华夫人坐在炕沿的另一侧，桃桃则脱了鞋坐在里面，几人也不用人布菜，各自拿了筷子吃了起来。 别看敖晨晨人小，握着她的小勺子吃的却一点不比大人慢，看的牡丹等人很是稀奇。 吃完饭，下人们收拾了碗筷，陶华夫人领着桃桃去逛侯府后花园，她们要选择一块合适的地，将本体桃树栽下去。 黛玉借口要午休，将服侍的人都打发了下去，这才看向敖晨晨。 “晨晨，你告诉娘亲，你的本体不是鱼吗？怎么又说是鸟？” 晨晨眨巴了下大眼睛，吃饱了有些犯困的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晨晨是龙，才不是鱼！” 黛玉扶额，悟空曾说过敖晨晨有龙凤两族的血脉，她却只记得初见时的金色小胖鱼了。 “好好，是娘亲说错了，娘亲给晨晨道歉。娘亲重新问，晨晨的本体是两种形态吗？” 敖晨晨挺胸：“是哒，爹爹说晨晨是奇迹，是他的骄傲。” 黛玉道：“那晨晨可不可以让娘亲看看你的第二种形态？” 晨晨点头，“可以哦。” 她努力憋了一口气，小拳头在胸前握紧。 几乎眨眼间，床上的胖娃娃消失了，留下了两件小衣服，接着从衣服里钻出一只同样胖乎乎的三头怪鸟。 怪鸟的眼睛也是金棕色的，此时六只眼睛一齐看向黛玉，嫩黄色带着钩子的利嘴一张，发出敖晨晨得意洋洋的小奶音：“晨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威风？爹爹更厉害，他足有九个头呢，可惜其中一个被坏蛋咬掉了，一直在滴血。” 说到后面，怪鸟的六只眼同时涌上了泪水，湿漉漉的，透出几分可怜。 九个头的鸟，还有一个被咬掉了…… 黛玉闭了闭眼，“好晨晨，快变回来，以后这模样千万别给爹爹和娘亲以外的人看到。” 敖晨晨听话的变了回来，目露不解：“为什么不能给别人看到？” 黛玉边给她穿衣服边道：“因为这里的鸟儿都是一个头，他们看到你的三个脑袋会将你当妖怪杀掉。” 第130章 特殊的一家 敖晨晨打了个寒战，期期艾艾道：“可是，晨晨就是个小妖怪啊，晨晨为什么要被杀掉？晨晨又没有得罪他们。” 黛玉叹了口气，“因为人类信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敖晨晨眨巴了下大眼睛，困惑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晨晨不是人，所以和他们不是一条心，所以就要被杀掉吗？” 黛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还没有什么自保之力，一定要藏好自己的原形，不能被人发现，知道吗？” 敖晨晨点了点头：“晨晨记住了，可是，娘亲你也是人啊？” 黛玉想了想，放弃了和她解释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反而道：“晨晨说错了哦，娘亲本体是棵草，并不是人族，你爹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属于人族，我们一家都是妖怪，所以晨晨一定要藏好身份知道吗？” 这下，敖晨晨终于从心底对隐藏身份的事情重视起来了，她认真保证：“晨晨一定会努力装人，绝不害娘亲和坏爹爹被发现，对了秦哥哥呢？他也是妖怪吗？” 黛玉摇头：“你秦哥哥是咱们家唯一的人族，他有着至真至纯的灵魂，这样的灵魂是修炼魔功的人梦寐以求的，所以爹娘不在家的时候，晨晨要保护好哥哥哦。” 敖晨晨小脸严肃：“晨晨会的。” 说会努力读书、装人、保护哥哥的小家伙，转眼就困的睁不开眼睛了，黛玉将她揽进怀里拍了拍，自己也开始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牡丹过来，在黛玉耳边轻轻唤道：“夫人，荣府的宝二奶奶来了。” 黛玉睁开眼，轻手轻脚的起来，给敖晨晨盖好被子，这才往外走。 外间，薛宝钗已经等着了。 黛玉转过雕花木质屏风，笑道：“家里多了个小家伙，我陪她午歇，不小心起迟了，劳宝姐姐久等。” 薛宝钗忙站起身，迎了几步，行了个万福：“见过侯夫人。” 黛玉忙扶住她的手：“你我姐妹，何必如此生分。” 薛宝钗顺着黛玉的力道入了座，笑道：“毕竟你的身份不同了，礼不可废。” 黛玉叹道：“说起来，应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先去拜会，只是上次闹的，唉，实在不好意思上门。” 薛宝钗笑道：“林妹妹多虑了，那事委实怪不得你。宝玉经此一事，竟想明白肯上进了。这冤家，当初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如今他自己能想明白，真是佛祖保佑。” 牡丹端来茶水，黛玉忙让薛宝钗喝茶，又问：“外祖母近来可好？” 薛宝钗谢过牡丹，笑道：“挺好的，只是总和我们念叨林妹妹，说你也不去看她。” 黛玉歉然道：“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对，改日定登门赔罪。两位舅母也好？” 薛宝钗笑着点头：“都挺好的，只是少了凤丫头，感觉府里冷清了许多。” 黛玉想起初见王熙凤时，她那爽朗的笑，不免有些唏嘘，“谁能想到呢，她竟就那么走了。唉，也许这便是命。” 薛宝钗淡淡道：“我是最不信命的，所谓事在人为。” 她看向黛玉，眸光坚定：“林妹妹如此聪慧，想来也明白我的来意。” 黛玉不闪不避的迎上她的目光：“我知，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人命官司实在是插不上手。” 薛宝钗握住黛玉的手，目露恳求：“妹妹何必如此绝情？我哥哥那人本性不坏，是他手下的打手们一时没掌握好分寸，下手重了些。” 黛玉心底冷笑：没有主人的首肯，就敢活生生将人打死，可见平日是多么的无法无天，而薛蟠明明知道打死了人，还没事人一样带着老娘、妹妹、小妾来京城，又是多么的视王法于无物。 薛宝钗见她垂头不语，急道：“被打死的那个姓冯的也不是个好东西，他素来酷爱男风，听说还是下面……哎呀，总之，他是一时兴起才要买秋菱的，秋菱要是真跟了她，肯定是守活寡。我哥哥此举，也算间接救秋菱脱离苦海。” 黛玉眉头微皱，“秋菱？香菱什么时候改名叫秋菱了？” 薛宝钗解释道：“是夏金桂进门后给改的，非说菱角不香，让改了。这个毒妇不止给秋菱改了名字，还诬陷秋菱诅咒她，我哥那人性子直，他……所以，上次我们见面时，秋菱才会成了我的丫鬟。” 黛玉叹了口气，又问：“那她如今可还跟着你？” 薛宝钗道：“官府本想将她遣返原籍，只是她家早年遭了火灾，父亲下落不明，她娘靠着父母艰难度日，哪里养的了她。再者她本身也不愿意回去，所以我便留下了她，此时正和莺儿一起在外面玩呢。” 黛玉忙道：“怎么不请进来？我们也都是玩惯了的，没那么多讲究。” 薛宝钗于是走到门口招手道：“莺儿、秋菱，还不过来拜见侯夫人。” 莺儿、秋菱忙应了一声，从拐角处闪出身形来，快走两步进屋给黛玉磕头，口称：“奴婢见过侯夫人。” 黛玉忙叫起，“怎的行如此大礼？快坐。” 两人看了薛宝钗一眼，见她微微颌首，便在绣墩上坐了。 看着秋菱瘦脱了相的脸，黛玉有些同情。 若是没被拐卖，没有那场大火，她会被千娇万宠的长大，然后嫁个老实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一切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定局。 “秋菱，你可知你本名是叫英莲？你父亲姓甄，甄英莲，真应怜，唉，甄老爷糊涂啊，怎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 秋菱勉强一笑：“侯夫人还是和出嫁前一样爱打趣人。” 黛玉笑道：“我可不是打趣你，我的名字也不好，侯爷不知从哪里看到一句：玉带林中挂，他回来便催我改名字，想叫我改名叫吉祥或者如意。” 饶是薛宝钗满腹心事，也被这句话逗笑了。薛宝钗笑道：“可见侯爷真的很珍视你。” 黛玉脸颊微红，“不说他了。我们继续说薛大哥的事。他实打实的纵容手下伤了人命，之后又畏罪潜逃，我记得官府邸报上就是这么写的，你要我和侯爷如何帮？” 第131章 薛宝钗的请求 薛宝钗气愤道：“此事都怪那贾化，我哥哥因急着送我进京待选，不能久待，但他留下了堂弟薛蝌和相关下人应付官司的。 冯家人都死绝了，只有一个下人不依不饶的想讹诈笔银子，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偏偏贾雨村自作聪明，说我哥哥暴毙身亡，草草了结了案子，事后厚颜还向贾家、王家表功。 我哥还在户部挂了皇商的名儿，怎么可能暴毙身亡了？这不是故意害人吗？我后来的落选说不得都是受了这事的牵连！” 黛玉心中一动，“你这话可当真？” 薛宝钗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怎么不真？我哥那人，你也知道，直肠子一根，什么都写在脸上，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是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黛玉细细回想自己与薛蟠唯一的一次见面，他确实是一副傻傻憨憨的模样，偷瞄自己都不会掩饰。 薛宝钗见黛玉不说话，忙给秋菱使了个眼色，秋菱当即跪下，膝行至黛玉面前，恳求道：“求林姑娘救救老爷，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黛玉有些费解：“听闻薛大哥待你……你还甘愿为他殉情？” 秋菱哭道：“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又能怎样呢？” 薛宝钗忙解释道：“经了这一遭，哥哥一定会改好的，一定不会再打骂她，娘也会护着她的。” 黛玉心绪复杂。 这秋菱五岁被拐，拐子对她非打即骂。 养到十二三，又跟了薛蟠这个呆霸王，吃了不少苦头，只在薛蟠出外经商的一年里日子好过了些，还起了学诗的心思。 她的心思单纯，诗作也有灵性，只是作诗对她的境遇并没有任何帮助，薛蟠那头猪怎吃的了这细糠？还不如多和薛宝钗学学为人处世！ 她不知讨好薛蟠这个丈夫，也不知讨好婆母、小姑，她的美貌在新进门的夏金桂看来又是巨大的威胁，两者相遇不用想也知道后果。 结果也不出所料，她差点被薛蟠打死、被薛姨妈发卖，最后还是薛宝钗念着旧情，留她在身边做了丫头。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她的心性还一直这么单纯，没生出一点反抗命运的念头，也是奇了。 黛玉哀其不幸，也怒其不争，只得道：“罢了，你们想让我怎么帮忙？先说好，侯爷闭关了，这些天都不在家，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薛宝钗惊喜道：“这个简单，妹妹只要往南安郡王府走一遭，和王爷解释清楚就行。那李府尹是南安郡王的旧部下，南安郡王发话他肯定听。” 黛玉为难道：“我一个内宅妇人，怎好求见一国王爷？” 薛宝钗急道：“妹妹可以求南安太妃转达，南安郡王是出了名的孝顺，太妃发话他肯定听的。” 黛玉奇道：“宝姐姐你为何不自己去找南安太妃？我和你一样，也仅在外祖母的寿宴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薛宝钗有些落寞的苦笑了下，“妹妹怎知我没去找过？只是太妃推说身体不适，不肯接见罢了。” 黛玉道：“那我也下个拜帖，若太妃不肯见，宝姐姐可别怪我。” 薛宝钗、秋菱、莺儿齐齐道：“太妃肯定会见的。” 薛宝钗笑道：“妹妹久不在京城，怕是不知道侯爷的名声，已经与活神仙无异了，不，应该说他本就是活神仙，只是名声被更多的人知道罢了。” 黛玉道：“我丑话说在前面，即使你们说的是真的，薛大哥纵容手下打死了人是事实。依照我朝律法，至少也是个流刑。” 薛宝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说，若哥哥肯揭发他人的不法行径，可以减轻刑罚吗？” 黛玉点头：“或许能斡旋一二。” 薛宝钗看了眼屋内几人：“我还真知道一件事，这里没有外人，我便说与妹妹听了，妹妹帮忙斟酌下，看是否可行。”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平儿找到我要治棒疮的药，说琏二哥被大老爷打了。 我问她其中缘故，平儿偷偷告诉我，因为大老爷想要几把好扇子，命琏二哥去搜寻，琏二哥得知有个混号叫石呆子的家里有好扇子，便秉明了大老爷。 大老爷给了五百两银子让琏二哥去买，不想那石呆子说什么也不卖，逼急了就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这事被贾雨村听到了，他使了个法子，诬陷石呆子拖欠了官银，抄了他的家，把那扇子作价抵了。 大老爷拿着扇子问到琏二哥头上，琏二哥顶了两句，所以被打了，平儿不好大张旗鼓的找药，所以求到了我这里。” 黛玉与薛宝钗无声对视，从她眼中看到了隐隐的威胁。 良久，黛玉突的一笑：“贾府只是我的外家，却是宝姐姐你的婆家。” 薛宝钗垂头拭泪：“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哥哥可是我家的唯一男丁，他还没有留下子嗣，求妹妹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帮帮他。” 秋菱又开始哭：“求侯夫人救救老爷，家里不能没有他啊。” 莺儿也在一旁陪着哭。屋内哭声连成了一片，让黛玉心烦意乱。 “罢了，我改日去南安郡王府走一遭，至于人家卖不卖这个面子，我就不敢保证了。” 薛宝钗忙起身向黛玉深施一礼，杏眼含泪：“有妹妹这一句话，我和娘也能睡个好觉了。” 黛玉坐着没动：“这事说到底还是薛大哥过于冲动了，宝姐姐和姨妈平日也该多劝着他些。” 薛宝钗叹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我们兄妹幼年丧父，他又是家中独苗，娘便溺爱纵容了些，以致今日之祸。 娘如今在病榻上，天天以泪洗面，说是自己害了他，要随他而去。若能脱了这场劫难，我们说什么也要让他改过。” 黛玉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薛宝钗忙道：“妹妹刚回来，想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姐姐这边就不多打扰了。” 黛玉客气道：“宝姐姐再坐坐，晨晨也快起了，她是我和石缘收养的，一岁多，很会逗人开心。宝姐姐见了她，心情说不定会好些。” 薛宝钗笑道：“还是不了，我仓促上门，也没带什么礼物，哪能空口白牙的认下小侄女？等下次。” 黛玉也不再坚持，将薛宝钗主仆三人送至二门处，便回去了。 第132章 讲故事 卧房内，敖晨晨果然醒了，正握着胖脚丫玩耍。见黛玉进来，敖晨晨眼睛一亮：“娘亲，刚刚的漂亮姨姨是谁？” 黛玉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是漂亮姨姨？” 敖晨晨骄傲道：“晨晨眼神可好了，多远都能看的清。” 黛玉点点她的小鼻子，“果然刚刚屏风后偷看的小贼就是你。下次可别这样了，显得很没礼貌，你光明正大的走出来也没什么的。” 敖晨晨点头：“晨晨记住了。可是她们都在哭鼻子，晨晨出去怕她们害羞嘛。” 她探头往窗外看了眼：“娘亲还有多久天黑呀，我要听你讲故事。” 黛玉笑道：“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敖晨晨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时间过的好慢呀，晨晨以前都能一觉睡很久的。” 黛玉见她又想起一个人在海里的时候，怕她伤心忙笑着转移话题：“晨晨今早跟着秦夫子都学了什么？” 敖晨晨骄傲挺胸：“夫子说是《百家姓》，里面有爹爹娘亲的姓哦，晨晨都记住了。” 黛玉夸赞：“晨晨真聪明。” 转头看向牡丹，黛玉吩咐道：“你去厨房，想办法弄几根合适小孩手握的碳条来，给小姐练字用。” 牡丹看看敖晨晨的小手，立即会意，“奴婢这就去。” 黛玉对敖晨晨道：“晨晨，娘亲也要忙自己的事了，你找你陶姨和桃桃姐玩好不好？” 按理说，敖晨晨叫黛玉娘亲，她应该称呼陶华夫人为姨姥，称桃桃为姨，但这个称呼遭到了两人的一致反对，觉得把自己喊老了，于是便各论各的了。 敖晨晨懂事的点点头，“好，晨晨不闹娘亲了。” 黛玉摸摸她的脑袋，让幽兰把她送到陶华夫人处。 黛玉再次坐在了书案前，翻看着厚厚一摞邸报。 张总管送来的不止有近几个月的，往前推十年的都有。黛玉不得不感慨张总管的用心，同时也明白，没有皇帝或者太上皇的授意，他一个宦官哪里能收集到这么多的官府邸报。 这一看便直到日落黄昏。 陶华夫人抱着敖晨晨走进来，笑道：“快别忙了，让下人传饭，晨晨都饿了。” 黛玉抬头往窗外望了望，笑着抱怨：“都到这个时辰了，牡丹她们也不来叫我。” 闻声过来的牡丹配合的叫屈：“奴婢们见夫人看的认真，哪敢打扰。” 黛玉笑瞪她一眼：“还不快去吩咐摆饭。” 牡丹走后，黛玉问陶华夫人，“可选好了地方？” 陶华夫人笑道：“我本以为很好选的，谁知你这里种了好些奇花异草，有些在灵界都罕见。我好不容易才在边缘处找到了一块合适的地方，正要让你去看看。” 黛玉笑道：“陶阿姨多虑了，原本的草木移植了就是，首要的是你和桃桃喜欢。” 牡丹很快领着厨娘进来，放好炕桌开始摆饭，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羊奶。 晨晨坐在她的专属小凳子上，好奇的看着面前白花花的东西，“这是给晨晨的吗？” 黛玉笑道：“是啊，别人都没有呢。里面还加了些蜂蜜，晨晨尝尝喜不喜欢？” 晨晨听闻里面有蜂蜜，嗜甜的她当即不再犹豫，两只小胖手稳稳地将碗捧起凑到嘴巴处，咕嘟就喝了一大口。 甜丝丝的羊奶下肚，晨晨金棕色的大眼睛猛地亮了，“好喝。” 说着好喝的小家伙，直接一仰脖，将整碗羊奶都灌下了肚，惊呆了一旁侍立的牡丹等人。 黛玉忙道：“你怎么喝这么快，小心呛到！” 桃桃怒道：“就是，也不说给我留点，姐姐我也没喝过这东西呢。” 黛玉有些哭笑不得，忙命厨娘再去准备一碗。 不多时，新的羊奶被送了进来，摆在桃桃面前，桃桃欣喜的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表情登时扭曲了，“怎么这么膻？” 厨娘有些不好意思，“桃桃姑娘也要加些蜂蜜吗？” 桃桃气道：“凭什么给她加，不给我加？” 陶华夫人有些看不过眼了，叱道：“晨晨多大，你多大？” 桃桃有些委屈，想说娘你是不是忘了晨晨和你差不多大？自己才是宝宝啊！ 黛玉忙劝住两人，给厨娘使个眼色，让她多加了蜜再端过来。 加了蜂蜜了羊奶果然很对桃桃的胃口，她吨吨吨的连喝了三碗，气的敖晨晨的小嘴噘的能挂油瓶。 一顿饭总算吃完，黛玉又看了会书，终于到了敖晨晨期盼多时的故事时间。 西游的故事黛玉早已烂熟于心。 黛玉给晨晨铺好小褥子，让她在自己身边躺好。 路上的时候已经讲过了花果山美猴王出世，拜师菩提祖师，龙宫得到如意金箍棒，地府将猴属除名，然后被天庭招安，封了弼马温。 黛玉接着原来的讲，一直讲到孙悟空逃出八卦炉，大闹天宫，要抢玉帝的位子坐。 敖晨晨越听越精神，小奶音一直催：“然后呢，然后呢？” 黛玉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请听下回分解。你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敖晨晨不甘心的瘪了瘪小嘴，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直觉知道，惹怒了坏爹爹，顶多被打一顿，要是惹怒了娘亲，说不得要被坏爹爹扔掉。 她孤身漂泊了千年，好不容易过上有奶喝的好日子，才不要回去啃海藻。 次日，黛玉亲自写了拜帖，让张总管送去南安王府，南安太妃立即回了帖，说很想念她，正巧府里的一片万寿菊开了，邀请她明日带着孩子过去赏花、听戏。 于是，南安郡王府之行，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日很快过去。 吃过早饭，黛玉和陶华夫人母女打过招呼，便抱着敖晨晨带着牡丹、幽兰坐上了去南安王府的马车。 第133章 南安，难安 冠军侯府、南安王府同在北城，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牡丹、幽兰率先跳下马车，接住沉甸甸的敖晨晨，这才将黛玉扶了下来。 南安王府此时正门大开，除了黛玉所乘坐的青稠马车，还有一顶明黄朱顶，轿帘绣有鸾凤的轿辇停在一旁，百余侍卫侍立左右。 不等黛玉多想，南安王妃带着三个儿媳及众丫鬟婆子便迎了上来。 双方见完礼，稍微寒暄两句，便进了王府内院。 内院中很是热闹，黛玉一进来便听到了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有丫鬟挑起大红织锦门帘，黛玉落后南安王妃一步走进了屋里。 南安太妃在大丫鬟的搀扶下迎上前，黛玉刚要行礼，就被南安太妃一把拉住：“宁安县主莫要这么多礼，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宝珠公主。” 黛玉眸光微闪，躬身行了个万福：“见过公主千岁，公主风采更胜从前了，臣妇险些没认出来。” 黛玉曾与宝珠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宝珠公主只有十岁，性子天真刁蛮，如今三年多过去，变化确实挺大。 宝珠公主脸上挂着端着得体的微笑，虚扶了一把：“宁安县主快请起，你我年龄相近，姐妹相称即可。” 黛玉眼眸微闪：“殿下折煞臣妇了。公主千金之躯，岂可纡尊降贵，与我这草木之人称呼姐妹？” 宝珠公主脸上的笑一僵。 南安太妃忙打圆场道：“县主也不必过谦，神王何等人物，都肯与你结为夫妻，可见县主自有不凡之处。” 南安王妃也笑道：“县主可是陛下亲封的超品诰命夫人，还可见皇亲勋贵不拜，比我们也不差，切莫过于自谦了。对了，听闻府上多了位小姐，还不抱过来给我们瞧瞧？” 黛玉忙让丫鬟把敖晨晨带过来，同时向众人解释道：“这孩子是我和侯爷同游东海的时候偶遇的，我们很是投缘，便收养了她。” 敖晨晨本就生的玉雪可爱，今日好好打扮了下，更是仙童下凡一般。 她人小，屋里人也多，牡丹、幽兰怕她被踩着，只得护着她往后躲，这让她有些不开心，此时，听黛玉叫她过去，她下意识松开了幽兰的手，倒腾着小短腿往这边跑。 随着她的跑动，满头小辫飞舞，粉色夹袄上红线绣成的锦鲤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火红的百褶裙下，小小的绣鞋尖尖上的菡萏忽隐忽现。 黛玉忙半蹲下身，接住飞扑过来的敖晨晨，帮她整理了下衣服，“晨晨，娘亲怎么教你的？快给太妃娘娘、王妃娘娘，还有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请安。” 敖晨晨“哦”了一声，双手成拳，一上一下的放在右腹处，蹲了下去：“晨晨见过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好。” 南安太妃年过七十，南安王妃也五旬上下了，正是喜欢小孩子的年纪，偏偏家中子嗣不丰，最小一辈中唯一的一个庶出女孩如今三岁，瘦瘦小小的，也不爱说话，哪比得上敖晨晨珠圆玉润般的可爱。 南安王妃抢先一步扶起敖晨晨，顺势将她抱进怀里，笑着逗弄道：“你叫晨晨是吗？今年多大啦？” 敖晨晨眨了眨大眼睛，乖巧回应：“晨晨一岁多啦！” 南安忙命丫鬟去将礼物取过来，和黛玉不住口的夸：“这孩子你们怎么教的，又讨喜又聪明。” 南安太妃也不甘示弱的凑了过来，枯瘦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敖晨晨脸上的小奶膘，眼角的褶子都笑深了几分：“这孩子长得真灵秀。” 敖晨晨听有人夸她，顿时高兴起来：“晨晨可聪明了，还会背《百家姓》呢。” 南安太妃、南安王妃齐齐看向黛玉，黛玉冲敖晨晨微微摇头，“晨晨，不可造次。” 南安太妃忙道：“怎么就造次了呢？太奶奶就爱听《百家姓》，晨晨给太奶奶背一段好不好？” 敖晨晨眼巴巴的看着黛玉，黛玉笑道：“既然太妃娘娘想听，晨晨就背一段。” 于是，偌大的会客堂屋响起了奶味的《百家姓》。 南安太妃怕敖晨晨累着，听她背了一小段便止住了，这时，下人端来了两个铺着红锦缎的盘子，上面摆着些华光灿灿的适合小孩子的首饰。 南安太妃亲自挑了一个金项圈给敖晨晨戴上，笑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材质倒也寻常，只上面这九颗猫眼石可一看，我一直没嫡亲的孙女，今日就送与你戴，” 那项圈金灿灿的，显然保养的极好，上面的九颗猫眼石都有弹珠大小，微微闪着绿色的流光。 黛玉忙推辞道：这也太贵重了，晨晨快还给太妃娘娘。” 敖晨晨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的要将项圈摘下来。 南安太妃忙抓住她的小手，冲黛玉佯怒道：“不过是件死物罢了，又不是送你的。” 她看向敖晨晨，立马换了一副笑脸：“晨晨，告诉太奶奶，你喜欢不喜欢这件礼物啊？” 敖晨晨小手珍惜的摸着上面的猫眼石，用力点头：“晨晨喜欢的。” 南安太妃对黛玉得意的一笑：“你看，晨晨这么喜欢，你就让她收下。” 黛玉无奈道：“晨晨，还不快谢谢太妃娘娘？” 敖晨晨将两只戴着金镯的小胖手举在胸前拜了拜，“晨晨谢谢太妃娘娘，谢谢王妃娘娘，谢谢三位夫人。” 南安王妃看的稀奇，“项圈是你太奶奶给的，你谢我和她们三个做什么？” 敖晨晨大眼睛咕噜噜一转：“夫子说，礼多人不怪嘛。” 屋内众人顿时笑成一团，南安太妃喜的在敖晨晨的胖脸蛋上亲了一口，“太奶奶可太喜欢你了，你要是我嫡亲的曾孙女该多好啊？” 黛玉听出了其中深意，只笑而不语。 时间就在逗弄孩子中飞快度过，不知不觉到了开宴的时间，管事婆子来请，众人才回过神，移步后院花园中的品香楼二楼。 第134章 配金枝 南安郡王府后院的格局与宁国公府有些类似，黛玉在荣府住着的时候，被请去过宁府的天香楼，那里也是供人饮宴看戏的地方，只是后来秦可卿死在了那里，就很少举办宴饮了。 酒菜陆续摆上，南安太妃也没让儿媳、孙媳们伺候，让她们挨着自己坐了，然后是黛玉、宝珠公主。 敖晨晨太小了，不方便单独坐，她又粘着黛玉不放，于是黛玉便将她抱在了腿上，想吃什么先给她夹到碗里。 众人还算和谐的用完了这顿奢华的便饭。 接着便到了饭后的消遣。 戏台子早已搭好，就在一簇簇金灿灿的万寿菊中央，戏班据说请的是外面的，里面除了班主教习，都是些十二三的女孩子。 管事婆子献上戏单，众人谦让了一回，最终由南安太妃先选，老人家喜欢热闹，点了一出《大闹天宫》，接着是宝珠公主，她推说不怎么看戏，然后扭捏着点了一出新戏《配金枝》。 黛玉心底冷笑：好一出《配金枝》！ 怪不得，明明是提前下帖约好的聚会，莫名多了位金枝玉叶；怪不得，上到南安太妃、南安王妃，下到丫鬟婆子，都称呼她为县主；怪不得，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宝珠公主，突然说与她姐妹相称。 黛玉暂且按捺住满腹的怒火，看她们接下来的表演。 接着轮到南安王妃，她和三个儿媳合点了一整出《满床笏》后，将戏单递给黛玉，黛玉指着戏单末尾的《南柯梦》道：“就这个。” 说着将戏单交给了一旁等待的丫鬟，丫鬟交给管事婆子，婆子接过，匆匆下楼吩咐准备去了。 一时间，空气安静的可怕。 宝珠公主脸色难看，看向黛玉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子，黛玉恍若未觉，低头与敖晨晨窃窃私语，时不时的露出一个笑。 很快，锣鼓声响，好戏开场。 首先是老龙王天庭告状，然后太白金星出主意，招安石猴，让他去做弼马温。 接着便是众猴出场，紧接着美猴王亮相，达到了一个小高潮，敖晨晨激动的站起小身子，指着场中威风凛凛的美猴王兴奋的叫：“娘亲娘亲，是齐天大圣！” 黛玉怕她掉下栏杆，忙将她抱住，“对，是齐天大圣，你老实看戏，别影响别人。” 敖晨晨的大眼睛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正对上宝珠公主嫌弃的眼神，她顿时蔫了，乖乖的重新坐好。 黛玉有些心疼，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改天，娘亲在家里请她们过来专门唱给晨晨听，好不好？” 敖晨晨黯淡下去的大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她贴在黛玉耳边小声道：“娘亲，对不起，晨晨好像让你丢脸了。” 黛玉摇了摇头，暗自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敖晨晨还不够好，才让她这么懂事。 因为时间有限，南安太妃点的这出只唱到孙悟空反下天去，立起齐天大圣的旗帜为止。 接着便是宝珠公主点的《配金枝》，是根据唐朝太平公主的一段野史传说改编的故事。 说的是太平公主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看上了有妇之夫薛绍，然后去求父皇母后赐婚。 皇后武则天下令赐死薛绍的结发妻子慧娘，公主及时发现了母后所为，出面救下了薛绍的妻子慧娘。 慧娘被公主感动，自愿下堂为妾，公主与薛绍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敖晨晨看着那个扮上与娘亲有几分像的小戏子，歪了歪脑袋，小声问黛玉，“娘亲，她为什么要把夫君让给公主？” 黛玉冷冷道：“因为她想活下来，所以没得选。” 她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让在场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宝珠公主给南安王妃使了个颜色，南安王妃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慧娘确实聪慧，她这样主动下堂，丈夫、公婆都怜惜她，公主也感激她，待她如亲姐妹，她生下的儿女也能有个更好的前程。细细数来，竟是一箭数雕。” 她的三个儿媳帮腔道：“这个薛绍也着实深情，一辈子就守着这一妻一妾。” 黛玉突然笑道：“我特别欣赏独孤皇后。” 众人不解的看向黛玉，不明白话头儿怎么转到这里了，就听黛玉继续道：“你们不觉得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很值得赞赏吗？即使对方是富有四海的帝王，她也敢争，敢闹。我认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承诺了就要做到。你们觉得呢？” 闻听这话，不管是王府的几位女主人，还是尊贵的宝珠公主，甚至远些的丫鬟婆子，目中都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怎么敢想？ 接下来的戏，已经没人有心思看了。 宝珠公主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匆匆回宫去了。 黛玉也起身告辞。 南安太妃忙道：“还有半个时辰，我儿就回来了。” 她看着黛玉的脸色，语气不自觉有些小心翼翼：“你，要见见吗？” “不必了。太妃娘娘帮臣妇向王爷带个好。” 黛玉终于下定了决心。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是她仗着有悟空撑腰，救下贾家、薛家，她真的能睡的安稳吗？ 南安太妃见她真的要走，忙让下人们退后，低声道：“听说，贾……” 黛玉抬手止住她的话头：“臣妇累了，告辞。” 南安太妃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让自己的儿媳、孙媳去送。 “她就这么走了？” 南安郡王皱着眉，有些不解，“她不想救自己的外家吗？” 南安太妃苦笑：“我觉得，她应该是更不想府里多个妹妹。宝珠公主怎么非得……” 南安郡王没好气道：“要是寻常人，就是公主想，皇上、太上皇也不会同意。” 南安太妃恍然：“原来是这样，可此事眼看是不成了，两位圣上要是怪罪下来，我们……” 南安郡王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这朝廷局势越来越复杂，要不然告老算了。” 南安太妃也叹了口气：“回来享享清福也好。” 一听这话，南安王妃顿时急了，这王爵传到他丈夫这里可是最后一代了，他现在隐退，她儿子怎么办？ 第135章 薛家后续 “林氏她真的不担心她外家被抄家灭族吗？” 南安郡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无知蠢妇！你当天齐神王是摆设吗？” 南安王妃讷讷：“那，那，我们放过贾家？” 南安郡王终于停下了脚步：“娘的！我操这心干嘛？干脆把东西摆到圣上面前，请圣裁好了。” 南安太妃瞪了他一眼：“当着你老娘骂娘，你好本事啊！” 南安郡王忙躬身认错：“是儿子的不是，儿子失言了。” 南安太妃摇了摇头：“或许，事情也并没有很糟，林氏走的时候，没有把我送的礼物退回，说明她并没有和我们撕破脸的打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或许，在她心中，贾府也没有那么重要。” 南安王妃小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她和我们撕破脸做什么？” 南安郡王下意识瞪了自己媳妇一眼，细想一番后，又觉得老娘和媳妇说的有理。 他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黛玉一行回到侯府时，日头刚刚西斜。 敖晨晨敏锐的感觉到黛玉心情不是很好，不敢闹腾，她乖乖的被黛玉牵着手，正努力想着怎么让娘亲开心起来。 两人沿着走廊慢慢走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静谧的时光突然被一条窜过的白影打破。 敖晨晨猛地瞪大了眼睛，失控般的尖叫：“狗，有狗！娘亲快将它赶出去！” 黛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黛玉笑道：“不要怕，这是咱们家养的听听，改日娘亲带你认识他。” 不料，往日很好说话的敖晨晨这次异常的坚持，“不，狗坏，它咬爹爹，我们不要养它！” 黛玉蹲下身，盯着敖晨晨的大眼睛，缓缓道：“晨晨，这世上类似的狗有好多好多，你不能因其中一只坏，就认定所有的都是坏的对不对？” 敖晨晨垂头，摆弄着手指，气鼓鼓的拒绝说话。 黛玉叹了口气，“你不喜欢它的话，娘亲让它走远点好不好？别委屈了，乖，娘亲今晚让厨房多给你备一碗羊奶好不好？” 敖晨晨被黛玉软言哄了几句，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心结虽然还在，但她记起了自己要哄娘亲开心的事。 晚间饭桌上，秦时敏锐的感知到了母亲和妹妹的强颜欢笑。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这之后默默增加了练武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与秦时同在一个圈子里的南安王小儿子，开始诸事不顺。 小跟班一个两个三个的被秦时抢走，朋友一个两个三个的开始和秦时更要好，冬猎中，他看中的火狐被秦时抢先射中，他打着比武的名义想教训秦时，却被反教训了一场，明明没有伤筋动骨却哪哪都痛。 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父亲见了他的惨状后，不说为他做主，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惨烈的现实，给这个桀骜的少年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阴差阳错的导致了一个少年将星的诞生。 时间拉回。 晚间，敖晨晨依偎在黛玉怀里，听她继续讲西游的故事。 这晚的故事，是黛玉最不喜欢的一段。 黛玉讲道：“……玉帝见敌他不住，派人去西方灵山请来了如来佛祖。如来佛祖与孙大圣打赌，若能一筋斗翻出他的右掌，便算大圣赢，让玉帝将天宫让给他，否则，孙大圣依旧下界为妖。” 敖晨晨自信道：“孙大圣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他肯定赢了。” 黛玉微笑着摇了摇头：“孙大圣也是你这么想的，可惜他输了。他跳进佛祖的掌中，被佛祖的掌中佛国困住，然后佛祖手掌翻覆，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大山，将孙大圣压在了下面。” “啊？那孙大圣要怎么办？” “孙大圣当然不甘心被压住，他拼命反抗，终于将头从山底下伸了出来，这个状况被监视他的神仙告诉了佛祖。佛祖命人将写有六字真言的帖子贴在山顶。五行山于是生根合缝，孙大圣再也不能挣脱。” 敖晨晨有些不敢相信，她烦躁的坐了起来：“孙大圣就这么被压住了？” 黛玉点头：“不止如此。佛祖还召唤出土地神，同五方揭谛一起看押，喂孙大圣吃铁丸、喝铜汁，试图坏了孙大圣的修行根基。” 敖晨晨突然握起小粉拳：“娘亲，我们去救孙大圣！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报答我们的。” 正心情沉重的黛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险些逗笑：“你打算怎么救？咱们娘俩可打不过看守的那些神仙。” 敖晨晨骄傲道：“咱俩打不过，不是还有坏爹爹吗？他肯定可以！” 黛玉沉默了一瞬，道：“已经很晚了，故事明天再说，来，闭眼，睡觉了。” 敖晨晨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的娘亲，推推她：“晨晨现在就要听！” 黛玉闭着眼睛，淡淡道：“你要再闹，明天的故事也没了。” 敖晨晨委屈的瘪瘪嘴，气的第一次背对着黛玉睡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过去一月。 期间，薛蟠被放了出来，他带着甄英莲，同薛姨妈、薛宝钗、薛宝琴一家人一起过来拜谢黛玉的恩情。 从他们口中黛玉知道了事情的后续。 薛蟠被认定为过失杀人，从秋后问斩改为了流刑，皇上额外开恩允许花钱赎买。 为了赎他出来，薛家主脉将大部分家产都填了进去，夏金桂闹的厉害，在薛宝钗的支持下，薛姨妈终于强硬了一回，代薛蟠做主，将她休弃回了家，嫁妆也都让她带了回去，包括她的陪嫁丫鬟、薛蟠的通房宝蟾。 如今，薛家的皇商名头也丢了，神京城的宅子也卖了。 薛蝌去年中了举，自知继续向上考无望，走关系谋了个偏远地区的县令之位，新婚妻子邢岫烟陪他一起上任去了。 薛宝琴等了这么些年，被梅翰林家借口薛蟠之事退了婚，如今跟在薛姨妈身边生活。 薛蟠让秋菱将名字改回本名英莲，将她抬为了正妻，可惜她被生活磋磨的太过，已经不能生育了，也不知日后会如何。 第136章 贾府落幕 薛家人最终决定返乡。 他们老家那边人脉还是有的，薛蟠自小耳濡目染，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不难。 薛宝琴也不愿意留在京城这个伤心地，薛姨妈打算在老家那边帮她相看一番，大概会找个差不多的人家，然后安安稳稳度过一辈子。 至于贾雨村，他的事闹大了，如今被下了大狱。当初的石呆子撑着一口气，竟然没死，闻听他倒了，拼着挨板子敲响了大理寺的登闻鼓。 还有许许多多被他害过的人家，陆续听到消息，纷纷跑来告状，一时间墙倒众人推，贾雨村仿佛成了本朝最大的蛀虫，如今虽还没宣判，估计一死是免不了的。 贾雨村倒了，难免牵连到了当初保举他的贾家、王家，就连林如海也被皇帝斥责了一番。 贾赦因明确参与进了石呆子一案，又与多件案子有所牵连，被皇帝削了爵罢了官，锒铛入狱。 由于荣府大房二房并未分家，所以只有贾母及各房媳妇明面上的嫁妆得以保全，其他全被贪婪的官兵抄走了。 之所以抄的这么干净，也和贾府的财物与他们预想中差的太远有关，谁能想到，诺大一个贾府，堂堂四大家族之首，竟是个华而不实的空壳子呢？ 抄家过程中，官差在贾琏与王熙凤的房里，抄出了两大箱的借券，都是违例取利的，俗称高利贷。 原来，王熙凤病倒后，下面的人渐渐胆子大了，放出去的高利贷陆续成了坏账，月钱发不下来，下人们怨声载道，纷纷来讨要。 王熙凤不敢让贾母和邢王二夫人知道此事，只得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填补。 王熙凤死后，平儿向贾琏坦白了高利贷的事，只是经手此事的柱儿一家已经卷了财物私逃，贾琏有心将本钱收回也是不能。 不等贾琏想出对策，他父亲贾赦便被卷入了贾雨村的贪腐案。他四处托关系打点，将他和王熙凤仅剩的一点家底都花光了，焦头烂额之际，哪还记得借券的事。 没成想，短短半月时间，抄家的圣旨就下来了。 除了借券，更严重的是被抄过家的江南甄家、忠靖侯史家藏在贾府的财物也被抄了出来。 这些财物最开始还被误以为是贾府的，让抄家的官兵开心了不少，以为终于有了油水，可惜有个脑子不清楚的甄家家丁当众跳了出来，阻拦官兵搬走箱子，还一嗓子叫破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官兵能怎么办呢？他们也很无奈。 荣府所有未分出去另过的男丁统统因此入狱，荣府女眷被喝令不准外出，在府中听候发落。 宁府那边，虽没有证据证明参与了其中，也被暂时控制了起来。 甄家、史家转移家产的事情败露，被皇帝下旨申斥。甄家从此真正一蹶不振，甄宝玉刚刚到手的功名也丢了。 保龄侯史鼐素来节俭，又早就与忠靖侯史鼎分了家，两兄弟平素也不怎么走动，倒是在这场风波中勉强保全了自己。 薛家几人在贾赦出事前已经启程回了老家南京，倒是躲过了这一难，只有嫁入贾府的薛宝钗被困在了昔日的荣国公府。 贾母上了年纪，在这连番的打击下病倒了，皇上开恩，允了黛玉将她接来侯府养病的请求。 晚间，探望过贾母后，黛玉抱着暖呼呼的敖晨晨，继续开始她的睡前故事。 “……唐僧因为恼怒悟空打死了一众山贼，将紧箍咒念了不知多少遍，又说他不听教化，毫无善念，发誓再不要他。” 敖晨晨握着小拳头，满脸愤愤：“凭什么妖精能被随意打死，那么坏的人却不能杀？这唐僧还为这赶大圣走，活该被妖精吃！” 黛玉摸摸她的小脑袋，淡淡道：“他怎么会被妖精吃呢？你是不是忘了娘亲讲过，天上几百号的神仙在护着他呢。” 敖晨晨闻言瞪大了眼睛，更气愤了，“所以他就是仗着死不了，就使劲磋磨孙大圣吗？他太坏了！” 黛玉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唐僧离了孙大圣，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这天，唐僧派猪八戒去化斋，久不见回来，只得让沙和尚只得去催。 两徒弟都不见回来，唐僧饥渴难耐之际，行者端了一碗水跪在路旁，请他喝水，唐僧说宁可渴死，也不喝他的水，又将行者骂了一通。行者生了气，在他背后打了一下，唐僧便倒了下去。” 敖晨晨拍手叫道：“打的好！唐僧被打死了吗？” 黛玉冷笑：“没有，他只是晕了过去。” 敖晨晨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黛玉继续道：“那行者打晕了唐僧，将他的行李抢走后就去了花果山。唐僧醒来后，命令沙和尚去讨回行李。 沙和尚到了花果山，见行者竟让几个猴精变作了师徒四个的模样，说要代替他们去西天取经。 沙和尚大怒，打死了变作他模样的猴精，然后跑了出去。行者也不追赶，任他去了。” 敖晨晨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黛玉也不回答，继续她的故事：“沙和尚跑到了南海观音处，求菩萨做主，结果他竟在南海遇见了孙大圣。 菩萨告诉沙和尚，说孙大圣已经在南海呆了四日。沙和尚便将在花果山水帘洞见到行者的事说了。” 敖晨晨长出了一口气：“我就说不对嘛，孙大圣才不会找人假冒去取什么破经呢。” 黛玉笑着捏了捏她因激动而变的粉扑扑的小脸蛋儿，“晨晨真聪明。” 敖晨晨顿时挺起了小胸脯，骄傲的不行。 黛玉继续道：“真大圣遇见了假行者，两人大打出手。可怜真大圣被铁丸铜汁伤了身体，修为还不曾完全恢复，竟只能和假行者打个平手，两人去南海找观音菩萨分辨真假，菩萨说分不出。” 敖晨晨挠了挠发顶：“观音菩萨那么厉害，她竟然分不出来？” 第136章 贾府落幕 薛家人最终决定返乡。 他们老家那边人脉还是有的，薛蟠自小耳濡目染，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不难。 薛宝琴也不愿意留在京城这个伤心地，薛姨妈打算在老家那边帮她相看一番，大概会找个差不多的人家，然后安安稳稳度过一辈子。 至于贾雨村，他的事闹大了，如今被下了大狱。当初的石呆子撑着一口气，竟然没死，闻听他倒了，拼着挨板子敲响了大理寺的登闻鼓。 还有许许多多被他害过的人家，陆续听到消息，纷纷跑来告状，一时间墙倒众人推，贾雨村仿佛成了本朝最大的蛀虫，如今虽还没宣判，估计一死是免不了的。 贾雨村倒了，难免牵连到了当初保举他的贾家、王家，就连林如海也被皇帝斥责了一番。 贾赦因明确参与进了石呆子一案，又与多件案子有所牵连，被皇帝削了爵罢了官，锒铛入狱。 由于荣府大房二房并未分家，所以只有贾母及各房媳妇明面上的嫁妆得以保全，其他全被贪婪的官兵抄走了。 之所以抄的这么干净，也和贾府的财物与他们预想中差的太远有关，谁能想到，诺大一个贾府，堂堂四大家族之首，竟是个华而不实的空壳子呢？ 抄家过程中，官差在贾琏与王熙凤的房里，抄出了两大箱的借券，都是违例取利的，俗称高利贷。 原来，王熙凤病倒后，下面的人渐渐胆子大了，放出去的高利贷陆续成了坏账，月钱发不下来，下人们怨声载道，纷纷来讨要。 王熙凤不敢让贾母和邢王二夫人知道此事，只得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填补。 王熙凤死后，平儿向贾琏坦白了高利贷的事，只是经手此事的柱儿一家已经卷了财物私逃，贾琏有心将本钱收回也是不能。 不等贾琏想出对策，他父亲贾赦便被卷入了贾雨村的贪腐案。他四处托关系打点，将他和王熙凤仅剩的一点家底都花光了，焦头烂额之际，哪还记得借券的事。 没成想，短短半月时间，抄家的圣旨就下来了。 除了借券，更严重的是被抄过家的江南甄家、忠靖侯史家藏在贾府的财物也被抄了出来。 这些财物最开始还被误以为是贾府的，让抄家的官兵开心了不少，以为终于有了油水，可惜有个脑子不清楚的甄家家丁当众跳了出来，阻拦官兵搬走箱子，还一嗓子叫破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官兵能怎么办呢？他们也很无奈。 荣府所有未分出去另过的男丁统统因此入狱，荣府女眷被喝令不准外出，在府中听候发落。 宁府那边，虽没有证据证明参与了其中，也被暂时控制了起来。 甄家、史家转移家产的事情败露，被皇帝下旨申斥。甄家从此真正一蹶不振，甄宝玉刚刚到手的功名也丢了。 保龄侯史鼐素来节俭，又早就与忠靖侯史鼎分了家，两兄弟平素也不怎么走动，倒是在这场风波中勉强保全了自己。 薛家几人在贾赦出事前已经启程回了老家南京，倒是躲过了这一难，只有嫁入贾府的薛宝钗被困在了昔日的荣国公府。 贾母上了年纪，在这连番的打击下病倒了，皇上开恩，允了黛玉将她接来侯府养病的请求。 晚间，探望过贾母后，黛玉抱着暖呼呼的敖晨晨，继续开始她的睡前故事。 “……唐僧因为恼怒悟空打死了一众山贼，将紧箍咒念了不知多少遍，又说他不听教化，毫无善念，发誓再不要他。” 敖晨晨握着小拳头，满脸愤愤：“凭什么妖精能被随意打死，那么坏的人却不能杀？这唐僧还为这赶大圣走，活该被妖精吃！” 黛玉摸摸她的小脑袋，淡淡道：“他怎么会被妖精吃呢？你是不是忘了娘亲讲过，天上几百号的神仙在护着他呢。” 敖晨晨闻言瞪大了眼睛，更气愤了，“所以他就是仗着死不了，就使劲磋磨孙大圣吗？他太坏了！” 黛玉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唐僧离了孙大圣，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这天，唐僧派猪八戒去化斋，久不见回来，只得让沙和尚只得去催。 两徒弟都不见回来，唐僧饥渴难耐之际，行者端了一碗水跪在路旁，请他喝水，唐僧说宁可渴死，也不喝他的水，又将行者骂了一通。行者生了气，在他背后打了一下，唐僧便倒了下去。” 敖晨晨拍手叫道：“打的好！唐僧被打死了吗？” 黛玉冷笑：“没有，他只是晕了过去。” 敖晨晨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黛玉继续道：“那行者打晕了唐僧，将他的行李抢走后就去了花果山。唐僧醒来后，命令沙和尚去讨回行李。 沙和尚到了花果山，见行者竟让几个猴精变作了师徒四个的模样，说要代替他们去西天取经。 沙和尚大怒，打死了变作他模样的猴精，然后跑了出去。行者也不追赶，任他去了。” 敖晨晨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黛玉也不回答，继续她的故事：“沙和尚跑到了南海观音处，求菩萨做主，结果他竟在南海遇见了孙大圣。 菩萨告诉沙和尚，说孙大圣已经在南海呆了四日。沙和尚便将在花果山水帘洞见到行者的事说了。” 敖晨晨长出了一口气：“我就说不对嘛，孙大圣才不会找人假冒去取什么破经呢。” 黛玉笑着捏了捏她因激动而变的粉扑扑的小脸蛋儿，“晨晨真聪明。” 敖晨晨顿时挺起了小胸脯，骄傲的不行。 黛玉继续道：“真大圣遇见了假行者，两人大打出手。可怜真大圣被铁丸铜汁伤了身体，修为还不曾完全恢复，竟只能和假行者打个平手，两人去南海找观音菩萨分辨真假，菩萨说分不出。” 敖晨晨挠了挠发顶：“观音菩萨那么厉害，她竟然分不出来？” 第137章 秘境：花果山福地 黛玉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讥嘲：“谁知道呢，你就当她分不出。接着真、假悟空又打到了南天门，让众天神分辨，也都分不出来。然后他们一起去找玉帝，玉帝让人请出照妖镜，镜中也是两个大圣。 于是两人又去找唐僧，唐僧肉眼凡胎，更分不出，两人又入幽冥地府，去看生死簿，但生死簿被孙大圣早年划过，凡是猴妖都没有记载。 阎君无法，请出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案下有一神兽名谛听，能聆听万物。 地藏王菩萨便让谛听神兽去分辨真、假悟空，谛听确实能分出真假，但地府阴神实力低微，它不敢说出来。最终，真假悟空决定上灵山找佛祖。” 敖晨晨微微松了口气，“这下总算能分出来了。” 黛玉语气淡淡：“佛祖法力无边，自是能分辨出来，他指出那假行者是混世四猴中的六耳猕猴，六耳猕猴有聆听三界万物的神通，什么都瞒不过他。” 敖晨晨困惑发问：“这神通怎么和那谛听的一样？” 黛玉自顾道：“佛祖命令手下的菩萨金刚等将那所谓的六耳猕猴围了，见他要跑，佛祖将自己的钵盂扔下罩住了他。那被认定为真的行者抢上前，一棒子将所谓的六耳猕猴打死了。” 晨晨不觉张大了嘴巴：“就这么死了？还有娘亲你的用词好怪，为什么说是所谓的六耳猕猴？” 黛玉眨去眼中的泪意，语气不觉有些艰涩：“因为被打死的才是真的孙大圣。” 敖晨晨惊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娘亲你在逗晨晨吗？” 黛玉坐了起来，认真的盯着她金棕色的大眼睛。 敖晨晨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佛祖为什么要害真大圣？” 黛玉道：“娘亲也不知道，晨晨能猜到吗？” 敖晨晨想了想，突然道：“佛祖一定是记恨大圣，在报复他。” 黛玉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敖晨晨道：“当初他的手指化成了山，那手指不就断了吗？他一定是在报断指的仇。” 黛玉摇头：“要是想报仇，当初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孙大圣，反而在镇压了他五百年后，让观音安排他护送唐僧取经，还承诺给他正果？” 敖晨晨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会不会是那指头变化的山，只能压大圣五百年呢？” 黛玉心中一动，但还是摇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是说不通。” 黛玉心中其实有个猜测，只是她有些抗拒，若是猜测为真，那悟空岂不是一直活在算计之中？ 敖晨晨又努力想了好半晌，蔫蔫道：“晨晨猜不到了。” 黛玉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那晨晨慢慢猜好了，该睡了。” 敖晨晨一点也不困，但她还是听话的重新躺回床上，黛玉帮她盖好被子，自己也重新躺好。 半个时辰后，敖晨晨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起来，黛玉却是一直没有睡着。 已经过去一个月零十九天，马上就是腊八节了，悟空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的悟空，正被困在简易版混元河洛阵中，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此阵法何名。 当日，悟空刚踏入灵界，便感应到了另一股同源神魂所在，之所以说是神魂而不是化身，是因为此时神魂竟脱离了墨猴的肉身。 悟空顺着感应一路寻找，终于在一个浓雾笼罩中的小秘境中找到了自己被困的另一半神魂。 悟空一棒破开禁制，神魂交融的瞬间便明了了所发生的一切。他脸色大变，立即就想冲出秘境。 周围浓雾随着禁制的破开缓缓消散，露出让悟空魂牵梦萦的景致：峰峦耸翠，瑶草奇花，百川汇聚，涧水奔流，正是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悟空愣住了一瞬，然而只是这一瞬间的耽误，笼罩整个秘境的大阵彻底合拢了。 悟空飞身而起，抡起如意金箍棒向天空打去，那里顿时显现出一座大阵的玄奥轮廓，悟空的奋力一击，只让阵纹如水波般起了一层涟漪。 悟空被阵法反噬，从空中狠狠砸落了下来。 抹了把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悟空再次飞身而上，再次狠狠砸落在地上。 坐在深深的坑洞中，悟空望着天空中因他攻击而显露出的一角阵纹有些无力。 如此圆转如意的阵法，让他的七十二变毫无用武之处，暴力破阵已经被证实了不可能。 悟空想到害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就气的牙痒痒。“好个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你们给老孙等着！” 接下来的十数天，悟空尝试了弄懂这座大阵，然而混元河洛大阵何等玄妙，纵使是简易版，也不是悟空这种对阵法之道一知半解，只能布置几个常用阵法的人可以参悟的。 悟空叹气：总不能枯坐百年，等杨戬那厮某日发现自己失踪，过来救援？自己的面皮还要不要了？还有黛玉见自己久久不归，怕是等急了。 悟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虽然不认识身处的这座大阵，但是有个道理他是知道的，那就是一力破万法。 他自身的力量不够，天劫的力量总够了？ 当初咬牙改修了八九玄功，悟空本以为境界会多少会跌落，谁知这玄功包容性极强，让他只花了三个月便将显密圆通真妙诀所修出的法力、吸纳的凡间信仰之力、吞吐的日精月华之力通通转换为了八九玄功的玄力，再之后修为更一日千里。 后来悟空与黛玉成就了好事，修为直接越过了天仙中期，达到了天仙后期，就在分别前，悟空刚好卡在了天仙巅峰，也就是这个世界允许的极限。 悟空放开了自身对境界的压制，向太乙散仙境界全力发动了冲击。 瞬间天道有感，滚滚黑云疯狂涌动、汇聚，宛若末日。 这阵势，比他本体出世时的雷劫不知强了多少倍。 悟空突然有些心里没底，他看着头顶上的大阵，默默祈祷它可以再强一点。 不多时，轰隆隆的雷霆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第137章 秘境：花果山福地 黛玉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讥嘲：“谁知道呢，你就当她分不出。接着真、假悟空又打到了南天门，让众天神分辨，也都分不出来。然后他们一起去找玉帝，玉帝让人请出照妖镜，镜中也是两个大圣。 于是两人又去找唐僧，唐僧肉眼凡胎，更分不出，两人又入幽冥地府，去看生死簿，但生死簿被孙大圣早年划过，凡是猴妖都没有记载。 阎君无法，请出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案下有一神兽名谛听，能聆听万物。 地藏王菩萨便让谛听神兽去分辨真、假悟空，谛听确实能分出真假，但地府阴神实力低微，它不敢说出来。最终，真假悟空决定上灵山找佛祖。” 敖晨晨微微松了口气，“这下总算能分出来了。” 黛玉语气淡淡：“佛祖法力无边，自是能分辨出来，他指出那假行者是混世四猴中的六耳猕猴，六耳猕猴有聆听三界万物的神通，什么都瞒不过他。” 敖晨晨困惑发问：“这神通怎么和那谛听的一样？” 黛玉自顾道：“佛祖命令手下的菩萨金刚等将那所谓的六耳猕猴围了，见他要跑，佛祖将自己的钵盂扔下罩住了他。那被认定为真的行者抢上前，一棒子将所谓的六耳猕猴打死了。” 晨晨不觉张大了嘴巴：“就这么死了？还有娘亲你的用词好怪，为什么说是所谓的六耳猕猴？” 黛玉眨去眼中的泪意，语气不觉有些艰涩：“因为被打死的才是真的孙大圣。” 敖晨晨惊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娘亲你在逗晨晨吗？” 黛玉坐了起来，认真的盯着她金棕色的大眼睛。 敖晨晨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佛祖为什么要害真大圣？” 黛玉道：“娘亲也不知道，晨晨能猜到吗？” 敖晨晨想了想，突然道：“佛祖一定是记恨大圣，在报复他。” 黛玉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敖晨晨道：“当初他的手指化成了山，那手指不就断了吗？他一定是在报断指的仇。” 黛玉摇头：“要是想报仇，当初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孙大圣，反而在镇压了他五百年后，让观音安排他护送唐僧取经，还承诺给他正果？” 敖晨晨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会不会是那指头变化的山，只能压大圣五百年呢？” 黛玉心中一动，但还是摇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是说不通。” 黛玉心中其实有个猜测，只是她有些抗拒，若是猜测为真，那悟空岂不是一直活在算计之中？ 敖晨晨又努力想了好半晌，蔫蔫道：“晨晨猜不到了。” 黛玉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那晨晨慢慢猜好了，该睡了。” 敖晨晨一点也不困，但她还是听话的重新躺回床上，黛玉帮她盖好被子，自己也重新躺好。 半个时辰后，敖晨晨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起来，黛玉却是一直没有睡着。 已经过去一个月零十九天，马上就是腊八节了，悟空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的悟空，正被困在简易版混元河洛阵中，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此阵法何名。 当日，悟空刚踏入灵界，便感应到了另一股同源神魂所在，之所以说是神魂而不是化身，是因为此时神魂竟脱离了墨猴的肉身。 悟空顺着感应一路寻找，终于在一个浓雾笼罩中的小秘境中找到了自己被困的另一半神魂。 悟空一棒破开禁制，神魂交融的瞬间便明了了所发生的一切。他脸色大变，立即就想冲出秘境。 周围浓雾随着禁制的破开缓缓消散，露出让悟空魂牵梦萦的景致：峰峦耸翠，瑶草奇花，百川汇聚，涧水奔流，正是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悟空愣住了一瞬，然而只是这一瞬间的耽误，笼罩整个秘境的大阵彻底合拢了。 悟空飞身而起，抡起如意金箍棒向天空打去，那里顿时显现出一座大阵的玄奥轮廓，悟空的奋力一击，只让阵纹如水波般起了一层涟漪。 悟空被阵法反噬，从空中狠狠砸落了下来。 抹了把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悟空再次飞身而上，再次狠狠砸落在地上。 坐在深深的坑洞中，悟空望着天空中因他攻击而显露出的一角阵纹有些无力。 如此圆转如意的阵法，让他的七十二变毫无用武之处，暴力破阵已经被证实了不可能。 悟空想到害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就气的牙痒痒。“好个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你们给老孙等着！” 接下来的十数天，悟空尝试了弄懂这座大阵，然而混元河洛大阵何等玄妙，纵使是简易版，也不是悟空这种对阵法之道一知半解，只能布置几个常用阵法的人可以参悟的。 悟空叹气：总不能枯坐百年，等杨戬那厮某日发现自己失踪，过来救援？自己的面皮还要不要了？还有黛玉见自己久久不归，怕是等急了。 悟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虽然不认识身处的这座大阵，但是有个道理他是知道的，那就是一力破万法。 他自身的力量不够，天劫的力量总够了？ 当初咬牙改修了八九玄功，悟空本以为境界会多少会跌落，谁知这玄功包容性极强，让他只花了三个月便将显密圆通真妙诀所修出的法力、吸纳的凡间信仰之力、吞吐的日精月华之力通通转换为了八九玄功的玄力，再之后修为更一日千里。 后来悟空与黛玉成就了好事，修为直接越过了天仙中期，达到了天仙后期，就在分别前，悟空刚好卡在了天仙巅峰，也就是这个世界允许的极限。 悟空放开了自身对境界的压制，向太乙散仙境界全力发动了冲击。 瞬间天道有感，滚滚黑云疯狂涌动、汇聚，宛若末日。 这阵势，比他本体出世时的雷劫不知强了多少倍。 悟空突然有些心里没底，他看着头顶上的大阵，默默祈祷它可以再强一点。 不多时，轰隆隆的雷霆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第138章 心魔劫 一轮，两轮，三轮，大阵的波动变的剧烈； 四轮，五轮，六轮，大阵出现了裂纹； 七轮，八轮，九轮的第一波，第二波，大阵摇摇欲坠。 在第九轮的第五波灭世雷劫下，笼罩在秘境上方的大阵轰然破碎，几乎在大阵破碎的同时，花果山、水帘洞化为了齑粉。 悟空目眦欲裂，然而现实没有给他缅怀心痛的时间，他只得持棒，迎上天雷！ 五九，六九，七九，八九！ 悟空曾经完美的肉身几乎淌尽了金色的血液，白骨也断了八成。 悟空的眼睛早就看不见了，掌骨断裂，只剩两根手指的手却依旧没有放开铁棒。 不屈的神魂在燃烧，虚幻了不少的神魂之体瞪视着虚无的天道。 最后的九道雷劫，就让老孙看看，到底有多强！ 只是，让悟空感到奇怪的是，最后的九道雷劫竟迟迟未能落下。 悟空腹诽：这雷劫不是很雷厉风行的吗？怎的也开始婆婆妈妈了起来？ “难道天雷劈累了？” 正一心二用的胡思乱想，九团透明的小小天雷悄无声息的降下，钻入了悟空的神魂。 悟空只觉自己回到了刚出世那天。 他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天宫玉帝、瑶池王母。两人怜他无父无母，收养了他，从此天宫多了位最受宠的十一太子。 十一太子很快长大了，玉帝、王母大摆宴席，要为他选妃。选妃宴上，十一太子结识了一位名为绛珠的女仙，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在天地的见证、玉帝王母的主持下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洞房花烛夜，红盖头掀开，露出比花还娇艳的容颜，十一太子悟空叹了口气：“你终究不是她。” 第一重幻境悄然破碎。 悟空重新做回了花果山自由自在的猴子，终日吃喝玩乐，遇见的最大的事也不过是一群猎户过来狩猎。悟空带着群猴轻易打跑了猎人，群猴于是拜他为大王。 百年悠然而过，眼见寿命走到了尽头，猴王不得不叹息一声，告别了自己的猴子猴孙。 第二重幻境，破。 悟空决定拜师学艺。他横跨两大洲，渡过了两重大洋，终于在一个樵夫的指引下来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在仙童的引领下，悟空再次见到了他熟悉的、敬重的师父菩提祖师。 悟空并没有像初见时那样纳头就拜，而是问出了一个深埋心底千多年的问题：“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提及师承？” 不等祖师回答，悟空自顾苦笑着回答：“是怕我给您引来祸事，还是怕，暴露出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方寸山、七星洞，也没有你菩提老祖？”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场景瞬间消散。 第三重幻境，破。 悟空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五根擎天玉柱前，他立即明了当前所在，就要遁走。 只是已经迟了，如来手掌翻转，五指齐根而断，演化金、木、水、火、土五行山，欲他压在山下。 悟空知道无法幸免，索性定下心来，抬头看去。他这次清楚看到了飘洒的佛血，以及佛祖脸上一闪而逝的扭曲。 悟空哈哈狂笑：“原来我并不是你反手可压，能让高高在上的佛祖流血，不亏，不亏！” 随着他堪破心障，第四重幻境消散。 悟空重新睁开眼，只觉身上有万万斤重，竟是回到了被压五行山下的岁月，他再次奋力挣扎了起来，终于挣出了脑袋和一只手臂。 看守他的土地、揭谛大惊，劈头盖脸的向他脸上打来，意图阻止他的反抗。悟空忍受着鞭打、刀砍、火烧，不为所动，只专心挣脱束缚。 然而，随着一道金光落在山顶，悟空的挣扎似乎化为了徒劳。土地、揭谛们纷纷松了口气，悟空却并没有放弃，也没有被他们诱哄去吃什么铁丸铜汁。 不知过了多少年头，远远走来一个身披袈裟，慈悲满面的俊俏和尚。 悟空闭上眼睛，停下动作，假装自己是块山石，让他走过。 不料那僧人竟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口称佛号：“施主你因何被压在此，可需贫僧搭救一二？” 悟空看着目含悲悯的唐僧，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唐僧被他惊了一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悟空继续与身上的山峦对抗，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峰顶的六字真言帖再也坚持不住，佛光暗淡下来，悟空终于靠着自己的力量，脱困而出。 第五重，破！ 周围场景变换，悟空冷眼看着曾经的自己嘻嘻笑着带上了那顶嵌金花帽。 面色慈悲的唐长老毫不迟疑的念动咒语，悟空被吸入曾经的身体中，瞬间头痛欲裂。 他双手五指各扣住头顶紧箍一边，大喝一声，无敌的信念加持下，紧箍应声而断！ 第六重，破。 再睁眼，悟空正与唐僧、猪八戒、沙和尚跪在佛祖面前，佛祖说他一路护送取经有功，封他为斗战胜佛。 无数瑶草鲜花在他脚下绽放，无数信徒虔诚的跪伏在他的脚下，无数的灵果珍肴美味摆在了他面前。 悟空不曾多看一眼，他冷笑着站起，从耳中掣出铁棒，向佛祖当头砸去。 第七重，破。 悟空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冠军侯府，黛玉哭着扑进他怀里，“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悟空轻轻给她擦去泪水，笑道：“遇到了些事情，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有没有想我？” 黛玉娇羞道：“当然想啊，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就是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 悟空含笑扣住她刺向自己后心的手，叹道：“她要是能同你一样直白就好了。” 话音未落，悟空已经干脆的扭断了她的脖子。 女人滴血的嘴角却突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地面消失，悟空的身体猛地下坠，在他下方，一个闪烁着各色流光的巨大轮盘正在旋转。 伴随着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世间多了一名孙姓孩童。 他的爹娘都是普通农户，也没读过什么书，孩童排行老大，他们便叫他大娃。 第138章 心魔劫 一轮，两轮，三轮，大阵的波动变的剧烈； 四轮，五轮，六轮，大阵出现了裂纹； 七轮，八轮，九轮的第一波，第二波，大阵摇摇欲坠。 在第九轮的第五波灭世雷劫下，笼罩在秘境上方的大阵轰然破碎，几乎在大阵破碎的同时，花果山、水帘洞化为了齑粉。 悟空目眦欲裂，然而现实没有给他缅怀心痛的时间，他只得持棒，迎上天雷！ 五九，六九，七九，八九！ 悟空曾经完美的肉身几乎淌尽了金色的血液，白骨也断了八成。 悟空的眼睛早就看不见了，掌骨断裂，只剩两根手指的手却依旧没有放开铁棒。 不屈的神魂在燃烧，虚幻了不少的神魂之体瞪视着虚无的天道。 最后的九道雷劫，就让老孙看看，到底有多强！ 只是，让悟空感到奇怪的是，最后的九道雷劫竟迟迟未能落下。 悟空腹诽：这雷劫不是很雷厉风行的吗？怎的也开始婆婆妈妈了起来？ “难道天雷劈累了？” 正一心二用的胡思乱想，九团透明的小小天雷悄无声息的降下，钻入了悟空的神魂。 悟空只觉自己回到了刚出世那天。 他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天宫玉帝、瑶池王母。两人怜他无父无母，收养了他，从此天宫多了位最受宠的十一太子。 十一太子很快长大了，玉帝、王母大摆宴席，要为他选妃。选妃宴上，十一太子结识了一位名为绛珠的女仙，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在天地的见证、玉帝王母的主持下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洞房花烛夜，红盖头掀开，露出比花还娇艳的容颜，十一太子悟空叹了口气：“你终究不是她。” 第一重幻境悄然破碎。 悟空重新做回了花果山自由自在的猴子，终日吃喝玩乐，遇见的最大的事也不过是一群猎户过来狩猎。悟空带着群猴轻易打跑了猎人，群猴于是拜他为大王。 百年悠然而过，眼见寿命走到了尽头，猴王不得不叹息一声，告别了自己的猴子猴孙。 第二重幻境，破。 悟空决定拜师学艺。他横跨两大洲，渡过了两重大洋，终于在一个樵夫的指引下来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在仙童的引领下，悟空再次见到了他熟悉的、敬重的师父菩提祖师。 悟空并没有像初见时那样纳头就拜，而是问出了一个深埋心底千多年的问题：“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提及师承？” 不等祖师回答，悟空自顾苦笑着回答：“是怕我给您引来祸事，还是怕，暴露出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方寸山、七星洞，也没有你菩提老祖？”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场景瞬间消散。 第三重幻境，破。 悟空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五根擎天玉柱前，他立即明了当前所在，就要遁走。 只是已经迟了，如来手掌翻转，五指齐根而断，演化金、木、水、火、土五行山，欲他压在山下。 悟空知道无法幸免，索性定下心来，抬头看去。他这次清楚看到了飘洒的佛血，以及佛祖脸上一闪而逝的扭曲。 悟空哈哈狂笑：“原来我并不是你反手可压，能让高高在上的佛祖流血，不亏，不亏！” 随着他堪破心障，第四重幻境消散。 悟空重新睁开眼，只觉身上有万万斤重，竟是回到了被压五行山下的岁月，他再次奋力挣扎了起来，终于挣出了脑袋和一只手臂。 看守他的土地、揭谛大惊，劈头盖脸的向他脸上打来，意图阻止他的反抗。悟空忍受着鞭打、刀砍、火烧，不为所动，只专心挣脱束缚。 然而，随着一道金光落在山顶，悟空的挣扎似乎化为了徒劳。土地、揭谛们纷纷松了口气，悟空却并没有放弃，也没有被他们诱哄去吃什么铁丸铜汁。 不知过了多少年头，远远走来一个身披袈裟，慈悲满面的俊俏和尚。 悟空闭上眼睛，停下动作，假装自己是块山石，让他走过。 不料那僧人竟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口称佛号：“施主你因何被压在此，可需贫僧搭救一二？” 悟空看着目含悲悯的唐僧，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唐僧被他惊了一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悟空继续与身上的山峦对抗，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峰顶的六字真言帖再也坚持不住，佛光暗淡下来，悟空终于靠着自己的力量，脱困而出。 第五重，破！ 周围场景变换，悟空冷眼看着曾经的自己嘻嘻笑着带上了那顶嵌金花帽。 面色慈悲的唐长老毫不迟疑的念动咒语，悟空被吸入曾经的身体中，瞬间头痛欲裂。 他双手五指各扣住头顶紧箍一边，大喝一声，无敌的信念加持下，紧箍应声而断！ 第六重，破。 再睁眼，悟空正与唐僧、猪八戒、沙和尚跪在佛祖面前，佛祖说他一路护送取经有功，封他为斗战胜佛。 无数瑶草鲜花在他脚下绽放，无数信徒虔诚的跪伏在他的脚下，无数的灵果珍肴美味摆在了他面前。 悟空不曾多看一眼，他冷笑着站起，从耳中掣出铁棒，向佛祖当头砸去。 第七重，破。 悟空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冠军侯府，黛玉哭着扑进他怀里，“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悟空轻轻给她擦去泪水，笑道：“遇到了些事情，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有没有想我？” 黛玉娇羞道：“当然想啊，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就是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 悟空含笑扣住她刺向自己后心的手，叹道：“她要是能同你一样直白就好了。” 话音未落，悟空已经干脆的扭断了她的脖子。 女人滴血的嘴角却突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地面消失，悟空的身体猛地下坠，在他下方，一个闪烁着各色流光的巨大轮盘正在旋转。 伴随着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世间多了一名孙姓孩童。 他的爹娘都是普通农户，也没读过什么书，孩童排行老大，他们便叫他大娃。 第139章 初窥金仙境 大娃之后，这对穷苦的夫妻先后又生下了二娃，三娃，四娃，五娃，六娃。 在生第七个孩子，也就是七娃时，农妇血崩而亡。她的丈夫受不了这个打击，在酗酒晚归的途中失足落入井中淹死了。 年仅八岁的孙大娃，不得不担起了养家的重担。 他给地主家放牛、劈柴、种地，去码头帮忙扛货，实在饿极了，就去某些为富不仁的富户家偷些红薯给弟弟妹妹们充饥。 他被打，被骂，被人追，被狗咬…… 终于，弟弟们一个个娶上了媳妇，妹妹们一个个坐上了花轿，他们都有了很好的未来，然后将重病残疾的他遗忘在了破旧的茅屋中。 孙大郎的生命走到了尾声。 睁着空洞的独眼，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弟弟妹妹们可怜巴巴的小脸，一句句大哥，让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包括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姑娘。 孙大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笑出声，闭不上的独眼中的神采开始流逝。 在眸光彻底暗淡前一秒，冥冥中一个声音响在他的脑海：“值得吗？” 孙大郎布满风霜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桀骜的笑：“所以，最后两重幻境，是人生八苦，你想诱我入魔？” 时光倒转，白发转青丝，枯槁残破的躯体也重新充盈起来。在一阵桀骜的大笑声中，最后的两重幻境被同时破开。 现实中的悟空神魂终于恢复了意识，重新回到残破的肉身之中。 此时，劫云退去，留下满目黄沙。 悟空盘膝而坐，全力运转八九玄功疗伤。 他不知他此次天劫的最后为何是九道心魔劫，但成功渡过了心魔劫显然对他帮助很大。 还未彻底消散的雷劫气息随着他的功法运转，被他纳入体内，千疮百孔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缓缓修复了起来。 悟空眉头微皱，明明是毁灭之力，为何会带来新生？ 所谓一念起，万物生。一念灭，万物落。物随心转，境由心造。 悟空再次迈入太乙之数，打破了此方天地桎梏，消散的气运重新开始汇聚于身，让他灵台一片空明，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灭世、创世，毁灭、新生，生生灭灭，轮转不休，是为轮回大道！ 八九玄功的第八转至此大成，而功法真正的名字也在悟空识海中闪现：大道胎经！ 悟空终于知道，卡住杨戬的是什么了。 八九玄功第九转竟要求将三千法则参悟圆满，演化道胎，然后创世。 悟空猛地睁眼，两道金光直射九天。 归墟深处，湮灭之界。 人身龙尾的娲皇睁开了眸子，无悲无喜的目光穿透层层屏障，看到了静坐黄沙中的悟空，她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重新闭合了双眼。 身体修复完，悟空不再耽搁，飞身离开了这片黄沙。 他未曾回头。 花果山、水帘洞终究已成为了过去，而他的未来，还有她在。 不过在回人间界前，有些账是必须收回来的。 当初，他的化身将碧涛殿所属范围内的功法收了个七七八八后，进入了赤霞宫范围。 他手握带有赤霞宫标记的归墟令，加之要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法，各城城主倒也配合，只是人修功法比之妖修何止多了千万，收集起来难免日久。 这日，听闻附近有新秘境出世。悟空分身静极思动，决定去探访一番，根据以往经验，这些小秘境中可有不少好东西，说不定还有未曾收集到的功法。 谁知他刚前脚刚踏入秘境，迎面一个小小的魂体便扑了过来。 悟空感受到那魂体的孱弱，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抬手一挡，不料那魂体竟钻入了他的肉身。 悟空大惊，内视己身，终于看清了那魂体模样，巴掌大小，金灿灿毛茸茸一团，模样异常熟悉，正是他分身化形前的模样。 同时，悟空也明了了它为何能钻入自己体内，因它本就是这具躯体的主人。 识海内，小墨猴的灵魂有些不安，它两只前爪交握在一起，冲悟空拜了拜：“前辈，你能不能把身体还给我呀？” 声音清脆，如还未经过变声期的少年。 悟空有些奇怪：“你是空空？可你都死了多少年了，怎没有去轮回转世还出现在这里？” 空空道：“我因为偷吃坚果，判官老爷说我犯了偷盗之罪，罚我在地狱受苦。后来有两位高人找到我，说我阳寿未尽，只是身体被邪魔，不，被前辈占了。我恳求他们救我，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便带我来还魂。前辈，请将身体还给我，我真的不想继续在地狱受苦，然后在畜生道轮回了。” 它长得可爱，说的也可怜，悟空却不为所动，只道：“不管这身体是不是曾经属于过你，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念在你也算间接的帮了我，我可以送你去人道投胎。” 悟空说着，神魂化出一只手掌，向墨猴小小的魂体抓去。 在手掌接触到墨猴魂体的瞬间，墨猴水光盈盈的大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他一直握在胸前的前爪松开，露出一滴漆黑的血珠。 这血珠仿若世间最污秽之物，悟空的神魂手掌迅速被浸染成黑色，而这黑色正飞速向着悟空元神中心蔓延。 悟空见势不好，只能断手求生，斩断了这团神魂与自己的联系。被污染的魂力大手同漆黑的血珠落在金色的识海上，识海以血珠为中心，被迅速染成了黑色。 悟空的神魂退无可退，只能选择遁出肉身。 出来的瞬间，悟空庞大的神魂之力捕捉到了两个眼熟的背影：光头白袍，博冠广袖，不正是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悟空神魂凝出身形，下意识追了过去。 秘境不知何时起了雾，那雾气越来越大，遮蔽了四野，也遮蔽了悟空的神魂感知。 神魂停住了身形，僧道的背影已经完全不见了，墨猴也不知带着他的化身跑到哪里去了。 悟空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要返回秘境入口，却哪里还找的到来路？ 第139章 初窥金仙境 大娃之后，这对穷苦的夫妻先后又生下了二娃，三娃，四娃，五娃，六娃。 在生第七个孩子，也就是七娃时，农妇血崩而亡。她的丈夫受不了这个打击，在酗酒晚归的途中失足落入井中淹死了。 年仅八岁的孙大娃，不得不担起了养家的重担。 他给地主家放牛、劈柴、种地，去码头帮忙扛货，实在饿极了，就去某些为富不仁的富户家偷些红薯给弟弟妹妹们充饥。 他被打，被骂，被人追，被狗咬…… 终于，弟弟们一个个娶上了媳妇，妹妹们一个个坐上了花轿，他们都有了很好的未来，然后将重病残疾的他遗忘在了破旧的茅屋中。 孙大郎的生命走到了尾声。 睁着空洞的独眼，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弟弟妹妹们可怜巴巴的小脸，一句句大哥，让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包括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姑娘。 孙大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笑出声，闭不上的独眼中的神采开始流逝。 在眸光彻底暗淡前一秒，冥冥中一个声音响在他的脑海：“值得吗？” 孙大郎布满风霜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桀骜的笑：“所以，最后两重幻境，是人生八苦，你想诱我入魔？” 时光倒转，白发转青丝，枯槁残破的躯体也重新充盈起来。在一阵桀骜的大笑声中，最后的两重幻境被同时破开。 现实中的悟空神魂终于恢复了意识，重新回到残破的肉身之中。 此时，劫云退去，留下满目黄沙。 悟空盘膝而坐，全力运转八九玄功疗伤。 他不知他此次天劫的最后为何是九道心魔劫，但成功渡过了心魔劫显然对他帮助很大。 还未彻底消散的雷劫气息随着他的功法运转，被他纳入体内，千疮百孔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缓缓修复了起来。 悟空眉头微皱，明明是毁灭之力，为何会带来新生？ 所谓一念起，万物生。一念灭，万物落。物随心转，境由心造。 悟空再次迈入太乙之数，打破了此方天地桎梏，消散的气运重新开始汇聚于身，让他灵台一片空明，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灭世、创世，毁灭、新生，生生灭灭，轮转不休，是为轮回大道！ 八九玄功的第八转至此大成，而功法真正的名字也在悟空识海中闪现：大道胎经！ 悟空终于知道，卡住杨戬的是什么了。 八九玄功第九转竟要求将三千法则参悟圆满，演化道胎，然后创世。 悟空猛地睁眼，两道金光直射九天。 归墟深处，湮灭之界。 人身龙尾的娲皇睁开了眸子，无悲无喜的目光穿透层层屏障，看到了静坐黄沙中的悟空，她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重新闭合了双眼。 身体修复完，悟空不再耽搁，飞身离开了这片黄沙。 他未曾回头。 花果山、水帘洞终究已成为了过去，而他的未来，还有她在。 不过在回人间界前，有些账是必须收回来的。 当初，他的化身将碧涛殿所属范围内的功法收了个七七八八后，进入了赤霞宫范围。 他手握带有赤霞宫标记的归墟令，加之要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法，各城城主倒也配合，只是人修功法比之妖修何止多了千万，收集起来难免日久。 这日，听闻附近有新秘境出世。悟空分身静极思动，决定去探访一番，根据以往经验，这些小秘境中可有不少好东西，说不定还有未曾收集到的功法。 谁知他刚前脚刚踏入秘境，迎面一个小小的魂体便扑了过来。 悟空感受到那魂体的孱弱，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抬手一挡，不料那魂体竟钻入了他的肉身。 悟空大惊，内视己身，终于看清了那魂体模样，巴掌大小，金灿灿毛茸茸一团，模样异常熟悉，正是他分身化形前的模样。 同时，悟空也明了了它为何能钻入自己体内，因它本就是这具躯体的主人。 识海内，小墨猴的灵魂有些不安，它两只前爪交握在一起，冲悟空拜了拜：“前辈，你能不能把身体还给我呀？” 声音清脆，如还未经过变声期的少年。 悟空有些奇怪：“你是空空？可你都死了多少年了，怎没有去轮回转世还出现在这里？” 空空道：“我因为偷吃坚果，判官老爷说我犯了偷盗之罪，罚我在地狱受苦。后来有两位高人找到我，说我阳寿未尽，只是身体被邪魔，不，被前辈占了。我恳求他们救我，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便带我来还魂。前辈，请将身体还给我，我真的不想继续在地狱受苦，然后在畜生道轮回了。” 它长得可爱，说的也可怜，悟空却不为所动，只道：“不管这身体是不是曾经属于过你，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念在你也算间接的帮了我，我可以送你去人道投胎。” 悟空说着，神魂化出一只手掌，向墨猴小小的魂体抓去。 在手掌接触到墨猴魂体的瞬间，墨猴水光盈盈的大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他一直握在胸前的前爪松开，露出一滴漆黑的血珠。 这血珠仿若世间最污秽之物，悟空的神魂手掌迅速被浸染成黑色，而这黑色正飞速向着悟空元神中心蔓延。 悟空见势不好，只能断手求生，斩断了这团神魂与自己的联系。被污染的魂力大手同漆黑的血珠落在金色的识海上，识海以血珠为中心，被迅速染成了黑色。 悟空的神魂退无可退，只能选择遁出肉身。 出来的瞬间，悟空庞大的神魂之力捕捉到了两个眼熟的背影：光头白袍，博冠广袖，不正是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悟空神魂凝出身形，下意识追了过去。 秘境不知何时起了雾，那雾气越来越大，遮蔽了四野，也遮蔽了悟空的神魂感知。 神魂停住了身形，僧道的背影已经完全不见了，墨猴也不知带着他的化身跑到哪里去了。 悟空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要返回秘境入口，却哪里还找的到来路？ 第140章 打回原形 古怪的雾气附着在悟空的神魂之躯上，一阵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分身神魂不得不集中所有精力来对抗莫名而来的睡魔，同时向人间界的本体发出召唤。 这便是悟空本体过来前发生的事。 据警幻所说去了修罗界的一僧一道莫名出现在这里，摆了他一道后飘然而去，已经入了地府的墨猴空空的灵魂莫名归来，占据了他修炼多年的身外化身。 悟空岂能咽下这口气？ 出了秘境，悟空直奔最近的第三城城主府。 城主姓赵，因着帮忙收集功法的事，与悟空的化身还算熟悉，只是他却不认识悟空的本体。 悟空表明了自己碧涛殿殿主的身份，让他帮忙打听一僧一道和春城城主的消息。 赵城主顶着几乎将他压趴下的威压，哪敢说个不字？ 很快，消息便被送了过来。最近几月并不曾有人见过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甚至符合悟空形容的僧道都没有，春城城主则是在两月前离开了，目前已经返回了春城。 悟空谢过赵城主，驾云向春城赶去。 此时空空正舒舒服服的瘫在黄金打造的城主宝座上，居高临下的看漂亮的女妖精们跳舞。 跪坐在他左脚边的绝色侍女将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他看也不看一口吃了，还满足的咂咂嘴，一脸的荡漾。 跪坐在他右脚边的侍女更为大胆，她红唇微启，叼住细细的樱桃梗，扬起俏脸，将一枚龙眼大小饱满多汁的红樱桃喂到空空唇边。 空空眯着眼，微微垂头，在叼走樱桃的同时，也在美人娇艳饱满的红唇上轻咬了一口。 悟空闯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肺都要气炸，顿时觉得这具化身不干净了。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来着，如今什么心情都没了，悟空伸手扣住空空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周围大小妖精见城主和殿主打起来了，顿时做鸟兽散，生怕波及到自己。 悟空反向运转身外化身的法诀，开始抽取化身所含能量。 空空哪肯坐以待毙，心神一动，那滴能污染神魂的黑血被他祭出，两人离得太近，那滴黑血直接没入悟空本体的识海。 悟空并未闪躲，面上更是浮现一抹蔑视的笑。 识海内，一轮黑中隐隐带着一丝白的大日正静静燃烧。 黑色污血刚刚进入便被烈日灼烧，发出呲呲的声响，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污血化为一股精纯的能量，被悟空融入了识海当中。 悟空喃喃：“竟是祖巫的力之法则，有趣。” 随着他的感慨，身外化身的能量终于被他吸干，重新变回小小的墨猴本体。 墨猴掉落在地，发出有气无力的吱吱惨叫，似有求饶之意。 悟空挥袖将他卷飞，墨猴直直落在千里外的灵河中。至于是被淹死还是掉回人间界，悟空就不管了。 弯腰捡起化身的乾坤囊，悟空召集城主府内的管事，简单交代一番，便飞身离开了。 出来这么久，媳妇一定等急了。 此时的人间界，正在过除夕。 黛玉在主屋摆了一张大炕桌，请贾母上首坐了，自己抱着敖晨晨与秦时对面相陪，陶华夫人、桃桃打横坐着，一行六个简简单单吃了个团圆饭。 贾母大病初愈，又因荣府之事对黛玉心有怨怼，没熬多久便推说精神不济，黛玉便命晴雯扶她回去休息。 屋内没了长辈，黛玉又命在地下摆了一桌，让牡丹、幽兰也坐，又去前院请来了张总管、秦夫子、柳湘莲，再加上赶回来的晴雯，屋子里总算热闹了起来。 厨娘田嫂重新上好菜后，黛玉也给她放了假，让她一家团圆去了。 众人正吃着，院外突然响起几声狗吠。 晴雯放下筷子，笑道：“莫不是听听跑来了？” 黛玉摇头，起身迎了出去，“是真君到了。” 张总管、牡丹、幽兰、晴雯连忙跟上她。 牡丹率先反应了过来，“是侯爷、夫人大喜那日，和侯爷打起来拆了侯府的那位真君？” 黛玉点头：“是他。” 下人们齐齐打了个哆嗦，张总管忙快走两步，替黛玉打起厚重的帘笼，众人鱼贯而出。 院门外，火红的灯笼下，一身淡黄袍的俊朗的公子含笑拱手：“绛珠仙子，叨扰了。” 黛玉忙蹲身回礼，“真君哪里的话，快里面请。牡丹，你去添一副碗筷。幽兰，把侯爷珍藏的猴儿酒再取两坛来。” 两个丫鬟领命，匆匆而去。 杨戬冲其余众人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了，哮天犬也给面子的汪汪叫了两声。 众人看黛玉郑重其事的态度，知道是来了贵客，很有眼色的提出了告辞，最后只余陶华夫人、桃桃作陪，将一人一狗迎进了屋。 吃完饭，正在炕上玩耍的敖晨晨见众人出去，竟接进来了一条狗，顿时嘟起了嘴，连带着对狗主人杨戬也没了好感。 黛玉请杨戬随意坐，然后问：“真君怎么有空过来？” 杨戬在地上捡了把椅子，叹道：“我是先过来报信的。” 黛玉心中一动：“怎么说？” 杨戬道：“你家那位在我们那里可是闹出了大动静，整个小秘境都湮没成了黄沙，作为地主，我来讨个说法不过分？” 牡丹、幽兰搬过来了酒，黛玉命两人退下，亲自为杨戬倒了一杯，含笑道：“真君刚刚说是来报信的，怎么又成了兴师问罪了？” 杨戬哈哈笑道：“罪头子不在，我岂不就成了给仙子报信的？我估摸着他回来就在这两天，因此先行一步到此，正所谓守株待兔嘛。” 黛玉失笑，随即起身举杯：“多谢真君来报信，我这心里安定多了。” 杨戬也起身，两人遥敬了一杯。 黛玉在炕沿上坐了，“真君可知悟空在灵界发生了何事？为何耽搁如此之久？” 杨戬摇头：“我听属下说，他似乎在找人，就是上次提过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最奇怪的是，他还打听春城城主在哪儿，那春城城主不是他的身外化身吗？” 第140章 打回原形 古怪的雾气附着在悟空的神魂之躯上，一阵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分身神魂不得不集中所有精力来对抗莫名而来的睡魔，同时向人间界的本体发出召唤。 这便是悟空本体过来前发生的事。 据警幻所说去了修罗界的一僧一道莫名出现在这里，摆了他一道后飘然而去，已经入了地府的墨猴空空的灵魂莫名归来，占据了他修炼多年的身外化身。 悟空岂能咽下这口气？ 出了秘境，悟空直奔最近的第三城城主府。 城主姓赵，因着帮忙收集功法的事，与悟空的化身还算熟悉，只是他却不认识悟空的本体。 悟空表明了自己碧涛殿殿主的身份，让他帮忙打听一僧一道和春城城主的消息。 赵城主顶着几乎将他压趴下的威压，哪敢说个不字？ 很快，消息便被送了过来。最近几月并不曾有人见过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甚至符合悟空形容的僧道都没有，春城城主则是在两月前离开了，目前已经返回了春城。 悟空谢过赵城主，驾云向春城赶去。 此时空空正舒舒服服的瘫在黄金打造的城主宝座上，居高临下的看漂亮的女妖精们跳舞。 跪坐在他左脚边的绝色侍女将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他看也不看一口吃了，还满足的咂咂嘴，一脸的荡漾。 跪坐在他右脚边的侍女更为大胆，她红唇微启，叼住细细的樱桃梗，扬起俏脸，将一枚龙眼大小饱满多汁的红樱桃喂到空空唇边。 空空眯着眼，微微垂头，在叼走樱桃的同时，也在美人娇艳饱满的红唇上轻咬了一口。 悟空闯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肺都要气炸，顿时觉得这具化身不干净了。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来着，如今什么心情都没了，悟空伸手扣住空空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周围大小妖精见城主和殿主打起来了，顿时做鸟兽散，生怕波及到自己。 悟空反向运转身外化身的法诀，开始抽取化身所含能量。 空空哪肯坐以待毙，心神一动，那滴能污染神魂的黑血被他祭出，两人离得太近，那滴黑血直接没入悟空本体的识海。 悟空并未闪躲，面上更是浮现一抹蔑视的笑。 识海内，一轮黑中隐隐带着一丝白的大日正静静燃烧。 黑色污血刚刚进入便被烈日灼烧，发出呲呲的声响，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污血化为一股精纯的能量，被悟空融入了识海当中。 悟空喃喃：“竟是祖巫的力之法则，有趣。” 随着他的感慨，身外化身的能量终于被他吸干，重新变回小小的墨猴本体。 墨猴掉落在地，发出有气无力的吱吱惨叫，似有求饶之意。 悟空挥袖将他卷飞，墨猴直直落在千里外的灵河中。至于是被淹死还是掉回人间界，悟空就不管了。 弯腰捡起化身的乾坤囊，悟空召集城主府内的管事，简单交代一番，便飞身离开了。 出来这么久，媳妇一定等急了。 此时的人间界，正在过除夕。 黛玉在主屋摆了一张大炕桌，请贾母上首坐了，自己抱着敖晨晨与秦时对面相陪，陶华夫人、桃桃打横坐着，一行六个简简单单吃了个团圆饭。 贾母大病初愈，又因荣府之事对黛玉心有怨怼，没熬多久便推说精神不济，黛玉便命晴雯扶她回去休息。 屋内没了长辈，黛玉又命在地下摆了一桌，让牡丹、幽兰也坐，又去前院请来了张总管、秦夫子、柳湘莲，再加上赶回来的晴雯，屋子里总算热闹了起来。 厨娘田嫂重新上好菜后，黛玉也给她放了假，让她一家团圆去了。 众人正吃着，院外突然响起几声狗吠。 晴雯放下筷子，笑道：“莫不是听听跑来了？” 黛玉摇头，起身迎了出去，“是真君到了。” 张总管、牡丹、幽兰、晴雯连忙跟上她。 牡丹率先反应了过来，“是侯爷、夫人大喜那日，和侯爷打起来拆了侯府的那位真君？” 黛玉点头：“是他。” 下人们齐齐打了个哆嗦，张总管忙快走两步，替黛玉打起厚重的帘笼，众人鱼贯而出。 院门外，火红的灯笼下，一身淡黄袍的俊朗的公子含笑拱手：“绛珠仙子，叨扰了。” 黛玉忙蹲身回礼，“真君哪里的话，快里面请。牡丹，你去添一副碗筷。幽兰，把侯爷珍藏的猴儿酒再取两坛来。” 两个丫鬟领命，匆匆而去。 杨戬冲其余众人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了，哮天犬也给面子的汪汪叫了两声。 众人看黛玉郑重其事的态度，知道是来了贵客，很有眼色的提出了告辞，最后只余陶华夫人、桃桃作陪，将一人一狗迎进了屋。 吃完饭，正在炕上玩耍的敖晨晨见众人出去，竟接进来了一条狗，顿时嘟起了嘴，连带着对狗主人杨戬也没了好感。 黛玉请杨戬随意坐，然后问：“真君怎么有空过来？” 杨戬在地上捡了把椅子，叹道：“我是先过来报信的。” 黛玉心中一动：“怎么说？” 杨戬道：“你家那位在我们那里可是闹出了大动静，整个小秘境都湮没成了黄沙，作为地主，我来讨个说法不过分？” 牡丹、幽兰搬过来了酒，黛玉命两人退下，亲自为杨戬倒了一杯，含笑道：“真君刚刚说是来报信的，怎么又成了兴师问罪了？” 杨戬哈哈笑道：“罪头子不在，我岂不就成了给仙子报信的？我估摸着他回来就在这两天，因此先行一步到此，正所谓守株待兔嘛。” 黛玉失笑，随即起身举杯：“多谢真君来报信，我这心里安定多了。” 杨戬也起身，两人遥敬了一杯。 黛玉在炕沿上坐了，“真君可知悟空在灵界发生了何事？为何耽搁如此之久？” 杨戬摇头：“我听属下说，他似乎在找人，就是上次提过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最奇怪的是，他还打听春城城主在哪儿，那春城城主不是他的身外化身吗？” 第141章 晨晨的身世 黛玉的神色凝重了起来，“真君见多识广，可知主体在什么情况下会和身外化身失去感应？” 杨戬想了想，道：“除非隔着很厉害的结界、阵法，或者化身生了独立的灵智，主动断开了联系。他那化身只是回了春城，与他同处灵界，他却感应不到位置，确实有些奇怪。” 黛玉忧心道：“真君说悟空闹出了大动静，恐怕与此有关。” 杨戬笑道：“放心，那猴子命大的很。即使化身真的出了意外，再重新祭炼便是了。” 敖晨晨竖着小耳朵，有些疑惑：她的坏爹爹不是叫孙石缘吗？怎么娘亲和这个叫真君的人聊天说他叫悟空？ 悟空、猴子、坏爹爹，对了，坏爹爹也有一根铁棒…… 她突然在黛玉怀里蹬起了小胖腿，面对着黛玉站了起来，激动的大叫：“娘亲娘亲，坏爹爹就是故事里的孙大圣对不对？他没死对不对！” 黛玉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她扎着小丸子的小脑袋：“你个小笨蛋，才反应过来啊。” 敖晨晨被说笨也不生气，依旧大眼睛闪亮亮：“孙大圣没死真的是太好了！对了，坏爹爹，不，我再也不说他是臭爹爹、坏爹爹了。晨晨要和他学棍子，打坏蛋！” 杨戬可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推崇悟空，他哼笑道：“小丫头你这什么眼光，那猴子有什么好？爱闹腾爱闯祸还缺心眼，你不如跟着……” “跟着谁？” 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帘笼一挑，悟空似笑非笑的走了进来：“杨二郎，我本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却是个背后说嘴的长舌妇。” 杨戬脸色变了几变，到底自己理亏，只冷哼了一声，继续喝酒。 黛玉已经松开了敖晨晨，她上前两步又顿住，最后只浅浅一笑：“你饿了，厨房应该还有包好的饺子，我去给你……” 田嫂是地道的北方人，在她的观念里，过年少了什么都不能少了饺子，因此包了不少，都在厨房外间放着，反正夜里冷，放不坏。 悟空迈开大长腿，大手一捞便将黛玉揽进了怀中，脑袋埋在她颈窝磨蹭，“媳妇，我好想你。” 黛玉脸上飞霞，她一把按住乱动的大头，飞快的瞟了杨戬、陶华夫人母女一眼，低声提醒：“还有人在呢。” 陶华夫人忙道：“还是我去煮饺子。”说着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 桃桃讪笑：“我去给我娘帮忙。”说完也麻溜的跑了，仿佛哮天在后面追似的。 悟空不情不愿的松开了黛玉的纤腰，意有所指道：“但凡是个知眼色的，这时候就应该离开。” 黛玉嗔道：“哪有你这么对客人说话的。” 她推开悟空，冲杨戬行了个万福，“真君莫怪，悟空就是这么个性子。” 杨戬笑道：“确实是我的不是，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我确实应该回避。”说着应该回避，他屁股却是如同长在了椅子上似的，一动不动。 黛玉脸上更红了，忙笑道：“真君还是再坐坐，最近天冷，客房还要生火去去寒气，没这么快好，再说今晚除夕，凡间都有守岁的习俗，不好这么早睡的。” 悟空知道黛玉脸皮薄，被推开了也不恼，他抱起莫名兴奋的敖晨晨，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哼笑道：“小丫头，最近乖不乖？” 敖晨晨用力点头：“晨晨很乖。” 悟空有些惊讶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套话道：“最近晨晨都在做什么？” 敖晨晨伸出自己的小胖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数着：“晨晨上学了，《百家姓》《千字文》都背熟了，字也都会写了哦。晨晨还和桃桃姐一起去钓鱼，嗯，晨晨最爱的还是听娘亲讲故事。” 悟空心中一动：“你娘亲都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敖晨晨眼睛亮晶晶的，如数家珍道：“爹爹大闹天宫，然后被佛祖压在山下，嗯，五百年，然后爹爹保唐僧取经，然后被骗带上的圈圈，然后……” 悟空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杨戬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哮天犬笑出了舌头。 悟空捂住敖晨晨的嘴，哀怨的看向黛玉：“媳妇，你怎么什么都和孩子说？为夫伟岸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黛玉抿唇，冲悟空使了个眼色，然后向杨戬笑道：“我已经讲完了真假行者，剩下的不知真假，所以还没讲给晨晨听，今天正好真君也在，不知可否为我们解惑？” 杨戬挑眉：“和我相关？” 黛玉点头，让众人稍等，她转入里间很快取出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出来：“真假行者后，就是过火焰山，然后到了祭赛国，因护国金光寺的佛宝丢失，引出了万圣龙宫盗宝一案。” 黛玉翻到这一回，将书递给杨戬。 杨戬接了，先看了下书封，顿时乐了：“《西游记》？莫不是讲他们西行取经的故事？” 他重新翻到黛玉所指的地方，一目十行的看了，叹道：“这书也不知何人写的，竟宛若亲见，只是其中隐情却没提及。” 黛玉给杨戬倒了杯茶，双手递了过去：“那就劳烦真君为我等解密了。” 杨戬接过茶水，语气悠悠道：“这还要从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说起。月貌花颜的万圣公主看上了容貌丑陋的九头虫，以身相许。一个是真龙，一个是洪荒异种，两人结合千载好不容易生出一枚卵，可这卵却迟迟无法孵化。 万圣公主向王母哭诉。王母私下赏赐了她一株九叶灵芝，并告诉她，孩子出世需要佛宝的守护，而这灵芝能温养佛宝。 正巧万圣龙宫附近的祭赛国护国金光寺就供奉着一枚佛宝舍利，老龙经不住女儿的日夜哭诉，最后伙同九头驸马将佛宝偷走了。 金光寺一干和尚因佛宝丢失，被国王降罪，过的凄凄惨惨。这时，唐僧四人取经路过，唐僧哪忍和尚落难，便让孙……” 第141章 晨晨的身世 黛玉的神色凝重了起来，“真君见多识广，可知主体在什么情况下会和身外化身失去感应？” 杨戬想了想，道：“除非隔着很厉害的结界、阵法，或者化身生了独立的灵智，主动断开了联系。他那化身只是回了春城，与他同处灵界，他却感应不到位置，确实有些奇怪。” 黛玉忧心道：“真君说悟空闹出了大动静，恐怕与此有关。” 杨戬笑道：“放心，那猴子命大的很。即使化身真的出了意外，再重新祭炼便是了。” 敖晨晨竖着小耳朵，有些疑惑：她的坏爹爹不是叫孙石缘吗？怎么娘亲和这个叫真君的人聊天说他叫悟空？ 悟空、猴子、坏爹爹，对了，坏爹爹也有一根铁棒…… 她突然在黛玉怀里蹬起了小胖腿，面对着黛玉站了起来，激动的大叫：“娘亲娘亲，坏爹爹就是故事里的孙大圣对不对？他没死对不对！” 黛玉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她扎着小丸子的小脑袋：“你个小笨蛋，才反应过来啊。” 敖晨晨被说笨也不生气，依旧大眼睛闪亮亮：“孙大圣没死真的是太好了！对了，坏爹爹，不，我再也不说他是臭爹爹、坏爹爹了。晨晨要和他学棍子，打坏蛋！” 杨戬可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推崇悟空，他哼笑道：“小丫头你这什么眼光，那猴子有什么好？爱闹腾爱闯祸还缺心眼，你不如跟着……” “跟着谁？” 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帘笼一挑，悟空似笑非笑的走了进来：“杨二郎，我本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却是个背后说嘴的长舌妇。” 杨戬脸色变了几变，到底自己理亏，只冷哼了一声，继续喝酒。 黛玉已经松开了敖晨晨，她上前两步又顿住，最后只浅浅一笑：“你饿了，厨房应该还有包好的饺子，我去给你……” 田嫂是地道的北方人，在她的观念里，过年少了什么都不能少了饺子，因此包了不少，都在厨房外间放着，反正夜里冷，放不坏。 悟空迈开大长腿，大手一捞便将黛玉揽进了怀中，脑袋埋在她颈窝磨蹭，“媳妇，我好想你。” 黛玉脸上飞霞，她一把按住乱动的大头，飞快的瞟了杨戬、陶华夫人母女一眼，低声提醒：“还有人在呢。” 陶华夫人忙道：“还是我去煮饺子。”说着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 桃桃讪笑：“我去给我娘帮忙。”说完也麻溜的跑了，仿佛哮天在后面追似的。 悟空不情不愿的松开了黛玉的纤腰，意有所指道：“但凡是个知眼色的，这时候就应该离开。” 黛玉嗔道：“哪有你这么对客人说话的。” 她推开悟空，冲杨戬行了个万福，“真君莫怪，悟空就是这么个性子。” 杨戬笑道：“确实是我的不是，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我确实应该回避。”说着应该回避，他屁股却是如同长在了椅子上似的，一动不动。 黛玉脸上更红了，忙笑道：“真君还是再坐坐，最近天冷，客房还要生火去去寒气，没这么快好，再说今晚除夕，凡间都有守岁的习俗，不好这么早睡的。” 悟空知道黛玉脸皮薄，被推开了也不恼，他抱起莫名兴奋的敖晨晨，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哼笑道：“小丫头，最近乖不乖？” 敖晨晨用力点头：“晨晨很乖。” 悟空有些惊讶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套话道：“最近晨晨都在做什么？” 敖晨晨伸出自己的小胖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数着：“晨晨上学了，《百家姓》《千字文》都背熟了，字也都会写了哦。晨晨还和桃桃姐一起去钓鱼，嗯，晨晨最爱的还是听娘亲讲故事。” 悟空心中一动：“你娘亲都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敖晨晨眼睛亮晶晶的，如数家珍道：“爹爹大闹天宫，然后被佛祖压在山下，嗯，五百年，然后爹爹保唐僧取经，然后被骗带上的圈圈，然后……” 悟空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杨戬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哮天犬笑出了舌头。 悟空捂住敖晨晨的嘴，哀怨的看向黛玉：“媳妇，你怎么什么都和孩子说？为夫伟岸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黛玉抿唇，冲悟空使了个眼色，然后向杨戬笑道：“我已经讲完了真假行者，剩下的不知真假，所以还没讲给晨晨听，今天正好真君也在，不知可否为我们解惑？” 杨戬挑眉：“和我相关？” 黛玉点头，让众人稍等，她转入里间很快取出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出来：“真假行者后，就是过火焰山，然后到了祭赛国，因护国金光寺的佛宝丢失，引出了万圣龙宫盗宝一案。” 黛玉翻到这一回，将书递给杨戬。 杨戬接了，先看了下书封，顿时乐了：“《西游记》？莫不是讲他们西行取经的故事？” 他重新翻到黛玉所指的地方，一目十行的看了，叹道：“这书也不知何人写的，竟宛若亲见，只是其中隐情却没提及。” 黛玉给杨戬倒了杯茶，双手递了过去：“那就劳烦真君为我等解密了。” 杨戬接过茶水，语气悠悠道：“这还要从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说起。月貌花颜的万圣公主看上了容貌丑陋的九头虫，以身相许。一个是真龙，一个是洪荒异种，两人结合千载好不容易生出一枚卵，可这卵却迟迟无法孵化。 万圣公主向王母哭诉。王母私下赏赐了她一株九叶灵芝，并告诉她，孩子出世需要佛宝的守护，而这灵芝能温养佛宝。 正巧万圣龙宫附近的祭赛国护国金光寺就供奉着一枚佛宝舍利，老龙经不住女儿的日夜哭诉，最后伙同九头驸马将佛宝偷走了。 金光寺一干和尚因佛宝丢失，被国王降罪，过的凄凄惨惨。这时，唐僧四人取经路过，唐僧哪忍和尚落难，便让孙……” 第142章 想执棋的蝼蚁 杨戬看了悟空一眼，淡淡改口：“便让六耳猕猴去追查佛宝丢失一案。我受玉帝调遣，领手下兄弟去附近狩猎，六耳猕猴趁机邀我帮忙，我自然顺水推舟，一口应承了下来。 后来的事就如这书上写的，上到龙王，下到龙子龙孙，都被我们杀了。九头虫现了本相，要来咬我，反被哮天咬下一个脑袋，然后他往北逃了。我事后去追，打算剪草除根，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我继续说龙宫之事，就和书里写的一样，六耳猕猴变成九头虫模样，骗取了万圣公主手中的佛宝舍利和九叶灵芝，公主得知被骗慌忙去抢，却不防猪八戒在她背后偷袭，可怜万圣公主就这么没了。 唯一活下来的龙婆被锁在了塔内看守宝塔，没两年也被找了个由头杀了。只是有件事很奇怪，事后我们瓜分龙宫宝物时，竟没有找到万圣公主与九头虫所生的那枚卵。” 黛玉边听杨戬讲述当年隐秘，边注意着敖晨晨的神色。 初时，敖晨晨还没听明白，待杨戬提到哮天犬咬下了九头虫的一个脑袋的时候，她的脸色才渐渐的变了。 悟空犹未发觉，故意找茬道：“同是龙宫的女婿，你也不说手下留情？还有那九叶灵芝明明是王母给的，最后怎的也成了一桩罪名？” 杨戬不理会他语中的调侃，只冷哼道：“咱们的这位王母娘娘，恨不得全天下都断情绝爱，哪里有那般好心？” 他看向悟空，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怀中敖晨晨的异样，讶异道：“这小家伙怎么突然哭了，还这么看我？” 敖晨晨顿时如同受惊了的小动物，忙忙的将头埋在了悟空胸口。 杨戬将心中疑惑暂时压下，继续道：“万圣公主也好，万圣龙宫也罢，都不过是王母手中的一步闲棋罢了，执棋人哪管棋子的死活。” 悟空感慨道：“或许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众生都是棋子。” 杨戬叹了口气：“你这么说也没错，圣人之下，皆蝼蚁。” 悟空挑眉：“不过，那都是过去了，重活一世，老孙怎么着也要跳出棋盘，做一回执棋者。” 杨戬避开他飞扬的目光，心底有些不以为然，正巧看到帘外狗狗祟祟探进来半个狗脑袋，顿时笑了：“这不是谛听神犬吗？怎么不进来？” 谛听打量了眼屋中情形，狗嘴一张，发出低沉的男声：“我听闻有贵客到，所以过来查看，这便回去了。” 说完他抬起前爪拱了拱，又一溜烟的跑走了。 悟空对杨戬岔开话题的行为有些不满，淡淡道：“真君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我家做什么？” 杨戬上下打量悟空，语出惊人：“我来看你啊。” 不等悟空炸毛，杨戬继续道：“新出世价值连城的的秘境，我们的人还没来的及探索便被天雷夷为了平地，你又正巧出现在那附近。 你这祸头子，前科累累，我很难不把你和这事联系起来。你是不是在那里渡劫了？话说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出来了？” 悟空心神一动，将境界重新压回了天仙境，他脖子一扬，嚣张道：“你天眼废了，难道脸上这对招子也不好使了？” 杨戬顿时冷下了脸：“你想战上一场吗？” 他死死瞪着悟空，奇怪的是，他又能感受到悟空的境界了，比他仅仅弱了一丝。 悟空忙摆手：“不了不了，老孙现在累的很，差点死在那秘境里，你要打的话还是改日。” 他刻意咳嗽了两声，还煞有介事的捂住了胸口，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杨戬顿时坐直了身体：“怎么回事？如今这三界还有能伤到你的存在？” 悟空抬手摸了摸黛玉的发顶，安抚住她的情绪，这才道：“我感应到化身出事，寻到了那个新出世的秘境。沟通了分出去的那部分神魂后，我立即意识到不好，可惜已经身处神秘大阵当中，无法脱身了。 我在融合后的记忆中看到了算计我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背影，就是因为追踪他们，我的那部分神魂才会被困大阵，也成了引我本体过去的鱼饵。 我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法脱困，最后怒骂上天。你也知道我与天道的恩怨，骂了祂两月后，我成功引来了雷劫，差点把我劈死，好在阵法也被劈开了。” 杨戬细细打量悟空神色，“骂上天竟能引来天劫？我还以为你是突破了呢。” 悟空顿时笑了，“两年前咱们不是才交过手？当时我才天仙初期巅峰，我再天才可不可能两年跨越两个小境界。” 杨戬看了黛玉一眼，不置可否。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眼前两人生来就是互补的，如今两人的无漏之体都破了，后果…… 这时，牡丹、幽兰回来复命，说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杨戬趁机起身道：“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亲热了。”说罢当先走了出去。 杨戬刚走，陶华夫人便端着一盆饺子走了进来，桃桃跟在她身后探头探脑。 黛玉有些好笑：“桃桃，我怎么感觉你有些怕真君？” 桃桃搓着胳膊，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看到他心里就毛毛的。” 陶华夫人放下饺子，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桃桃，笑道：“我和桃桃先回去了，侯爷和夫人也早点休息。” 屋内很快就剩下了一家三口。 悟空随手设下隔音法阵，“好了媳妇，你和我说说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 黛玉叹了口气，将哭的满脸泪的敖晨晨翻了过来，抱在怀里，“若我没猜错，晨晨便是真君口中的那枚消失的卵。” 悟空恍然：“所以你给她讲西游讲我，就是为了引出这事？” 黛玉微微点头：“纸包不住火，我不想晨晨以后恨我们。” 悟空哼笑一声，用力捏了下敖晨晨的小花脸，“她恨我又能怎样？咬我不成？” 第142章 想执棋的蝼蚁 杨戬看了悟空一眼，淡淡改口：“便让六耳猕猴去追查佛宝丢失一案。我受玉帝调遣，领手下兄弟去附近狩猎，六耳猕猴趁机邀我帮忙，我自然顺水推舟，一口应承了下来。 后来的事就如这书上写的，上到龙王，下到龙子龙孙，都被我们杀了。九头虫现了本相，要来咬我，反被哮天咬下一个脑袋，然后他往北逃了。我事后去追，打算剪草除根，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我继续说龙宫之事，就和书里写的一样，六耳猕猴变成九头虫模样，骗取了万圣公主手中的佛宝舍利和九叶灵芝，公主得知被骗慌忙去抢，却不防猪八戒在她背后偷袭，可怜万圣公主就这么没了。 唯一活下来的龙婆被锁在了塔内看守宝塔，没两年也被找了个由头杀了。只是有件事很奇怪，事后我们瓜分龙宫宝物时，竟没有找到万圣公主与九头虫所生的那枚卵。” 黛玉边听杨戬讲述当年隐秘，边注意着敖晨晨的神色。 初时，敖晨晨还没听明白，待杨戬提到哮天犬咬下了九头虫的一个脑袋的时候，她的脸色才渐渐的变了。 悟空犹未发觉，故意找茬道：“同是龙宫的女婿，你也不说手下留情？还有那九叶灵芝明明是王母给的，最后怎的也成了一桩罪名？” 杨戬不理会他语中的调侃，只冷哼道：“咱们的这位王母娘娘，恨不得全天下都断情绝爱，哪里有那般好心？” 他看向悟空，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怀中敖晨晨的异样，讶异道：“这小家伙怎么突然哭了，还这么看我？” 敖晨晨顿时如同受惊了的小动物，忙忙的将头埋在了悟空胸口。 杨戬将心中疑惑暂时压下，继续道：“万圣公主也好，万圣龙宫也罢，都不过是王母手中的一步闲棋罢了，执棋人哪管棋子的死活。” 悟空感慨道：“或许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众生都是棋子。” 杨戬叹了口气：“你这么说也没错，圣人之下，皆蝼蚁。” 悟空挑眉：“不过，那都是过去了，重活一世，老孙怎么着也要跳出棋盘，做一回执棋者。” 杨戬避开他飞扬的目光，心底有些不以为然，正巧看到帘外狗狗祟祟探进来半个狗脑袋，顿时笑了：“这不是谛听神犬吗？怎么不进来？” 谛听打量了眼屋中情形，狗嘴一张，发出低沉的男声：“我听闻有贵客到，所以过来查看，这便回去了。” 说完他抬起前爪拱了拱，又一溜烟的跑走了。 悟空对杨戬岔开话题的行为有些不满，淡淡道：“真君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我家做什么？” 杨戬上下打量悟空，语出惊人：“我来看你啊。” 不等悟空炸毛，杨戬继续道：“新出世价值连城的的秘境，我们的人还没来的及探索便被天雷夷为了平地，你又正巧出现在那附近。 你这祸头子，前科累累，我很难不把你和这事联系起来。你是不是在那里渡劫了？话说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出来了？” 悟空心神一动，将境界重新压回了天仙境，他脖子一扬，嚣张道：“你天眼废了，难道脸上这对招子也不好使了？” 杨戬顿时冷下了脸：“你想战上一场吗？” 他死死瞪着悟空，奇怪的是，他又能感受到悟空的境界了，比他仅仅弱了一丝。 悟空忙摆手：“不了不了，老孙现在累的很，差点死在那秘境里，你要打的话还是改日。” 他刻意咳嗽了两声，还煞有介事的捂住了胸口，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杨戬顿时坐直了身体：“怎么回事？如今这三界还有能伤到你的存在？” 悟空抬手摸了摸黛玉的发顶，安抚住她的情绪，这才道：“我感应到化身出事，寻到了那个新出世的秘境。沟通了分出去的那部分神魂后，我立即意识到不好，可惜已经身处神秘大阵当中，无法脱身了。 我在融合后的记忆中看到了算计我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背影，就是因为追踪他们，我的那部分神魂才会被困大阵，也成了引我本体过去的鱼饵。 我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法脱困，最后怒骂上天。你也知道我与天道的恩怨，骂了祂两月后，我成功引来了雷劫，差点把我劈死，好在阵法也被劈开了。” 杨戬细细打量悟空神色，“骂上天竟能引来天劫？我还以为你是突破了呢。” 悟空顿时笑了，“两年前咱们不是才交过手？当时我才天仙初期巅峰，我再天才可不可能两年跨越两个小境界。” 杨戬看了黛玉一眼，不置可否。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眼前两人生来就是互补的，如今两人的无漏之体都破了，后果…… 这时，牡丹、幽兰回来复命，说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杨戬趁机起身道：“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亲热了。”说罢当先走了出去。 杨戬刚走，陶华夫人便端着一盆饺子走了进来，桃桃跟在她身后探头探脑。 黛玉有些好笑：“桃桃，我怎么感觉你有些怕真君？” 桃桃搓着胳膊，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看到他心里就毛毛的。” 陶华夫人放下饺子，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桃桃，笑道：“我和桃桃先回去了，侯爷和夫人也早点休息。” 屋内很快就剩下了一家三口。 悟空随手设下隔音法阵，“好了媳妇，你和我说说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 黛玉叹了口气，将哭的满脸泪的敖晨晨翻了过来，抱在怀里，“若我没猜错，晨晨便是真君口中的那枚消失的卵。” 悟空恍然：“所以你给她讲西游讲我，就是为了引出这事？” 黛玉微微点头：“纸包不住火，我不想晨晨以后恨我们。” 悟空哼笑一声，用力捏了下敖晨晨的小花脸，“她恨我又能怎样？咬我不成？” 第143章 由爱故生忧 黛玉忙拍开他的手，果然见敖晨晨白皙的小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黛玉气的狠狠在悟空腰上拧了一把：“你手上就没个轻重。” 悟空嘿嘿笑：“我这不是让她清醒清醒吗？” 敖晨晨确实被他捏的清醒了，她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嚎哭。 小两口被这哭声惊了一跳，尤其他们还身处隔音法阵中，哭声还带回音的。一时间魔音穿耳，悟空捂住耳朵也不好使，只觉心烦意乱。 黛玉抱着晨晨百般哄劝也不见效，气的狠狠瞪向悟空。 悟空没奈何，只得躬身作揖：“小祖宗，快收了神通，爹爹错了还不行？” 不知是悟空的道歉起了效果，还是敖晨晨哭累了，哭声终于弱了下来。 黛玉怕她哭的脱水，忙给她倒了杯温水，敖晨晨就着黛玉的手，慢慢将水喝了，这才打着哭嗝道：“谢谢，娘亲。” 黛玉给她拍了拍背，有些心疼：“我不该今天提起这事的。” 悟空道：“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要怪就怪杨戬，大年夜的来别人家讨嫌。” 黛玉抬头看他：“我还没问你，灵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眼神游移了一瞬，明显有所隐瞒。” 悟空突然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眼神乱飘：“媳妇啊，若是空空和我摆在你面前，你选谁？” 不等黛玉回答，他抢先自己答了：“你会选我对不对？” 黛玉问：“怎么突然提起空空？” 悟空犹豫半晌，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曾说过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问问。” 黛玉定定了看了他半晌，这才道：“空空确实是我童年最好的玩伴，我经常故意将它爱吃的松子藏起来，让他去找，他可机灵了，一找一个准，我特别喜欢他找到松子后偷偷抱着啃的模样。” 悟空看着不自觉露出怀念之色的媳妇，心沉了沉。 黛玉说完，目露狐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关于空空的？” 悟空忙道：“不是，是我的墨猴化身出了意外，被毁了。我进而想到了空空，所以随便问问。” 黛玉皱眉：“这也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干的？他们先毁了你的化身，然后困住你的分魂，再引你本体过去？” 悟空点头：“他们手段诡谲，手上竟有专门污人神魂的东西。若是初次见面时，他们给我来上一下，我也只能身死道消了。” 黛玉握住了悟空的手，有些后怕。 悟空却洒脱一笑：“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的我已经成长了起来，再也不会任人揉圆捏扁了。” 黛玉怀里的敖晨晨握起了肉肉的小拳头：“晨晨也要变厉害，打坏蛋！” 悟空抓着她的小拳头挥了挥，“好，等你长大点，干爹指导你修炼。话说，你应该有传承记忆？” 敖晨晨点头：“晨晨有两套传承记忆。” “两套？”悟空真的有些惊讶了，“你的龙凤血脉竟然在体内取得了平衡？” 想到某种可能，悟空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据杨戬所述，九头虫只是被咬掉了一个脑袋，但他却死掉了，而在他死前不久，几乎被判了死刑的卵神奇的孵化了…… 悟空看着眼前懵懂的小家伙，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黛玉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还在笑着介绍：“你还没见过晨晨另一种形态呢，有点像长着三个脑袋的鹰。” 悟空很快收拾起了一瞬间的感动，他摸了摸下巴：“已经三个脑袋了？还真没看出来，不过她觉醒了她的父系血脉，以后肯定还要继续长脑袋。 唉，养她可太费灵石了，要不等她长大点，我们给她找个小国，让国王封她做护国神兽，吃香火供奉。” 黛玉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只是，她看了眼沙漏，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不是受伤了吗？赶紧休息一会儿或者运功疗伤，明天我们还要进宫一趟。” 悟空依旧没正行的翘着腿：“不急，我这么久没回来，你和我说说，家里可一切都好？” 于是，黛玉将京中发生的事略讲了讲。 悟空听的皱眉：“将人关起来，却迟迟不宣判，他什么意思？” 黛玉道：“明面上说是因为去世的贵妃和远嫁和亲的三妹妹，皇上心下不忍，才迟迟不让结案。” 悟空冷笑：“我看，他这是怕一下子坑不死贾府，在憋大的呢。” 黛玉心中一沉：“你这话有依据吗？” 悟空道：“直觉罢了。咦？这小家伙睡着了。” 黛玉忙示意他小点声，她将敖晨晨小心的平放在暖呼呼的炕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拉着悟空回了隔壁卧房。 “我们也眯一会儿。” 悟空早就注意到了黛玉眼底淡淡的青黑，哪里舍得再闹她，他揽着黛玉的纤腰，心情很快宁静下来，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黛玉听悟空呼吸平稳下来，心疼的亲了亲他的眉心，枕着他有力的臂膀，也安心的睡了过去。 隔壁暖炕上，敖晨晨翻了个身，呓语道：“护国，神兽，供奉……” 次日，一家三口都起晚了，直到张总管派人来催，悟空、黛玉才起来梳洗，准备进宫。 两人同乘车辇，依旧一个去前朝，一个去后宫，不同的是，他们可以直接坐车到乾清宫门口，不用如以前那般步行好长一段时间。 此时大朝会已经散了，悟空直接被太监领入了皇帝日常休息办公的谨身殿。 殿中，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居中而坐，下面两排以北静郡王、南安郡王为首，依次坐着数位朝廷重臣。 见悟空进来，皇帝忙站起身，快步下了玉阶，去拉住悟空的手，热切道：“听说神王刚出关，可有收获？” 悟空将手往背后一背，皮笑肉不笑：“略有所得罢了。” 第143章 由爱故生忧 黛玉忙拍开他的手，果然见敖晨晨白皙的小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黛玉气的狠狠在悟空腰上拧了一把：“你手上就没个轻重。” 悟空嘿嘿笑：“我这不是让她清醒清醒吗？” 敖晨晨确实被他捏的清醒了，她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嚎哭。 小两口被这哭声惊了一跳，尤其他们还身处隔音法阵中，哭声还带回音的。一时间魔音穿耳，悟空捂住耳朵也不好使，只觉心烦意乱。 黛玉抱着晨晨百般哄劝也不见效，气的狠狠瞪向悟空。 悟空没奈何，只得躬身作揖：“小祖宗，快收了神通，爹爹错了还不行？” 不知是悟空的道歉起了效果，还是敖晨晨哭累了，哭声终于弱了下来。 黛玉怕她哭的脱水，忙给她倒了杯温水，敖晨晨就着黛玉的手，慢慢将水喝了，这才打着哭嗝道：“谢谢，娘亲。” 黛玉给她拍了拍背，有些心疼：“我不该今天提起这事的。” 悟空道：“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要怪就怪杨戬，大年夜的来别人家讨嫌。” 黛玉抬头看他：“我还没问你，灵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眼神游移了一瞬，明显有所隐瞒。” 悟空突然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眼神乱飘：“媳妇啊，若是空空和我摆在你面前，你选谁？” 不等黛玉回答，他抢先自己答了：“你会选我对不对？” 黛玉问：“怎么突然提起空空？” 悟空犹豫半晌，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曾说过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问问。” 黛玉定定了看了他半晌，这才道：“空空确实是我童年最好的玩伴，我经常故意将它爱吃的松子藏起来，让他去找，他可机灵了，一找一个准，我特别喜欢他找到松子后偷偷抱着啃的模样。” 悟空看着不自觉露出怀念之色的媳妇，心沉了沉。 黛玉说完，目露狐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关于空空的？” 悟空忙道：“不是，是我的墨猴化身出了意外，被毁了。我进而想到了空空，所以随便问问。” 黛玉皱眉：“这也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干的？他们先毁了你的化身，然后困住你的分魂，再引你本体过去？” 悟空点头：“他们手段诡谲，手上竟有专门污人神魂的东西。若是初次见面时，他们给我来上一下，我也只能身死道消了。” 黛玉握住了悟空的手，有些后怕。 悟空却洒脱一笑：“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的我已经成长了起来，再也不会任人揉圆捏扁了。” 黛玉怀里的敖晨晨握起了肉肉的小拳头：“晨晨也要变厉害，打坏蛋！” 悟空抓着她的小拳头挥了挥，“好，等你长大点，干爹指导你修炼。话说，你应该有传承记忆？” 敖晨晨点头：“晨晨有两套传承记忆。” “两套？”悟空真的有些惊讶了，“你的龙凤血脉竟然在体内取得了平衡？” 想到某种可能，悟空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据杨戬所述，九头虫只是被咬掉了一个脑袋，但他却死掉了，而在他死前不久，几乎被判了死刑的卵神奇的孵化了…… 悟空看着眼前懵懂的小家伙，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黛玉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还在笑着介绍：“你还没见过晨晨另一种形态呢，有点像长着三个脑袋的鹰。” 悟空很快收拾起了一瞬间的感动，他摸了摸下巴：“已经三个脑袋了？还真没看出来，不过她觉醒了她的父系血脉，以后肯定还要继续长脑袋。 唉，养她可太费灵石了，要不等她长大点，我们给她找个小国，让国王封她做护国神兽，吃香火供奉。” 黛玉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只是，她看了眼沙漏，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不是受伤了吗？赶紧休息一会儿或者运功疗伤，明天我们还要进宫一趟。” 悟空依旧没正行的翘着腿：“不急，我这么久没回来，你和我说说，家里可一切都好？” 于是，黛玉将京中发生的事略讲了讲。 悟空听的皱眉：“将人关起来，却迟迟不宣判，他什么意思？” 黛玉道：“明面上说是因为去世的贵妃和远嫁和亲的三妹妹，皇上心下不忍，才迟迟不让结案。” 悟空冷笑：“我看，他这是怕一下子坑不死贾府，在憋大的呢。” 黛玉心中一沉：“你这话有依据吗？” 悟空道：“直觉罢了。咦？这小家伙睡着了。” 黛玉忙示意他小点声，她将敖晨晨小心的平放在暖呼呼的炕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拉着悟空回了隔壁卧房。 “我们也眯一会儿。” 悟空早就注意到了黛玉眼底淡淡的青黑，哪里舍得再闹她，他揽着黛玉的纤腰，心情很快宁静下来，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黛玉听悟空呼吸平稳下来，心疼的亲了亲他的眉心，枕着他有力的臂膀，也安心的睡了过去。 隔壁暖炕上，敖晨晨翻了个身，呓语道：“护国，神兽，供奉……” 次日，一家三口都起晚了，直到张总管派人来催，悟空、黛玉才起来梳洗，准备进宫。 两人同乘车辇，依旧一个去前朝，一个去后宫，不同的是，他们可以直接坐车到乾清宫门口，不用如以前那般步行好长一段时间。 此时大朝会已经散了，悟空直接被太监领入了皇帝日常休息办公的谨身殿。 殿中，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居中而坐，下面两排以北静郡王、南安郡王为首，依次坐着数位朝廷重臣。 见悟空进来，皇帝忙站起身，快步下了玉阶，去拉住悟空的手，热切道：“听说神王刚出关，可有收获？” 悟空将手往背后一背，皮笑肉不笑：“略有所得罢了。” 第144章 白芍的高光时刻 说话间，已经有小太监搬过来了椅子，皇帝很快收拾好脸上的尴尬，命将椅子摆在自己旁边。 悟空也没推辞，麻溜的一屁股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皇帝面带微笑重新落座，大臣们向悟空拱手做礼后，也纷纷归坐。 皇帝笑问：“神王不怎么在京城走动，可认识朕这几位重臣？” 悟空有点漫不经心：“南安、北静两位我还是认识的，至于其他几位，有些面生。” 如今他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神王身份，也懒得自称本神了，改回了更舒服的我。 皇帝确实不会因他改了自称就起了轻视之心。 近两年，新疆、甘肃、陕西、山西一带，东南沿海几省，山东，甚至川蜀、云南等地都有上报神王的神异事迹，民间私下盖的神王庙、神妃庙更是数不胜数，已经将他人间神仙的地位坐实了。 皇帝不敢轻视悟空，同时也不是很怕，因为就在神王降世不久，就有高人托梦告诉他，他是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没有人能伤他。 人间帝王，自有傲骨。况且，铲除、分化以四大家族为首的世家势力，是他登基之初就定好的计划，他不会改。 纷繁的念头快速闪过，皇帝依旧面带微笑，“既然神王觉得面生，那你们就先介绍下自己。” 众臣忙站起身来做自我介绍。 北静郡王之下的是任九省都检点之职的王子腾，紧接着是督察院左、右都御史王怀、郝敏，南安郡王下手边的依次是刑部尚书魏远，礼部尚书韩央、大理寺卿钱伸。 悟空听了这些人的官职、身份，心中已经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数了。 皇帝突然叹了口气：“朕大过年的将众位肱骨请来，一是为叙一叙君臣之谊，二嘛，实有一件为难的事要与众卿商议。” 众大臣忙又站了起来，躬身静听。 皇帝继续道：“月前，大理寺在审理贾家一案时，有个自称是贾珍前儿媳秦氏的义女，名唤宝珠的招供说，说……唉，钱爱卿，你替朕说。” 大理寺卿钱伸忙出列，拱手躬身道：“微臣领命。据微臣查证，那宝珠本是贴身服侍秦氏的丫鬟之一，因秦氏没有子女，她自愿为秦氏摔丧驾灵，所以才被贾珍认做秦氏义女。 月前，臣提审贾府下人时，宝珠招认出了一桩隐秘：秦氏并不是病逝，而是羞愧自尽。只因秦氏与她公公贾珍有染，被婆母尤氏和下人发现，她忧惧成疾，最终选择悬梁自尽，保下最后的颜面。秦氏的另一个丫鬟瑞珠就是因为撞破了这桩丑事，才在秦氏去世的当天，选择了触柱身亡。 在审问其余家丁、丫鬟、婆子的过程中，又有数人招供，确认了此事。据秦氏的一个陪房讲，秦氏最初是被贾珍强迫的，只是她丈夫贾蓉无法为她做主，娘家又没人，所以只得忍气吞声。” 皇帝伸手示意钱伸坐下，瞥了一旁闭目养神的悟空一眼，叹道：“按说，这只是一桩大家族后宅丑闻，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只是，那秦氏本是前义忠亲王的嫡亲孙女。 当初查抄义忠亲王府时，太上皇怜她刚出生就遭此大难，便令一个叫秦业的小官儿收养了她，谁知秦氏长大后竟被宁国公府看上，求娶过去做了长媳，结果却遭了这难。唉，真是天意弄人。” 南安郡王、北静郡王是知道秦氏的身份的，只是没想到她的死竟另有缘故。 作为贾府姻亲的王子腾心中惴惴，只是秦氏与荣府干系不大，他还能稳得住，其余的几位大臣早或多或少听到了风声，此时只垂头不语，做鹌鹑状。 悟空打了个哈气，终于睁开了眼睛：“陛下叫我听这个做什么？又不与我相关，若没旁的事，我便告辞了。” 皇帝脸上一僵：“神王，贾府毕竟是你夫人的外家。” 悟空道：“是我媳妇的外家，又不是我的外家。况且我媳妇一个深宅妇人，相熟的无非就那么几个，早年还因为金项圈、金麒麟什么的伤了心。陛下及众位肱骨秉公处置即可，我们夫妻没什么意见。” 皇帝目光闪了闪：“神王此话当真？” 悟空点头：“我自来一言九鼎。” 空气安静了一瞬。 大臣们垂着头，没有人敢指出悟空在皇帝面前说自己一言九鼎是不对的。 皇帝很快发出笑声：“神王如此说，朕就放心了。” 众臣子见皇上笑了，也纷纷笑了起来，开口夸赞：神王高义。 刚起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 悟空放下翘着的左腿，伸了个懒腰：“这事我这个冠军侯就不搀和了，众位看着办。我今早才结束闭关，如今实在困的厉害，这就告辞了。” 皇帝客气道：“既是这样，朕就不留神王吃饭了。来人，代朕送送神王。” 悟空刚晃悠着出了谨身殿，一个眼熟的大太监便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神王您慢走，慢走，太上皇有请。” 悟空挥手让身后两个小太监不用送了，他坐上了眼熟大太监带来的肩与，大太监恭敬的在前引路，往太上皇所在养心殿去了。 这是悟空与太上皇的第二次见面。 刚进入殿内，悟空吸了吸鼻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正要迎上前的太上皇微愣，随即失笑：“神王莫不是闻不惯这长寿延年香？” 悟空嫌弃道：“长寿延年？闻多了说不得长睡不醒。” 太上皇脸上的笑缓缓消失：“此香可是有什么不妥？” 悟空翻了个白眼：“你的太医院莫不是个摆设？叫个太医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对了，我记得有个特别擅长解毒的姓李的太医，他应该能认出来。” 边上侍立的大太监已经很有眼色的上前，将香熄了，此时有些为难的接话道：“神王有所不知，李太医前年被卷入谋害皇子一案，已经被杀头，他的家眷也被发配岭南了。” 太上皇脸色难看，“神王为何认为李太医能认出此毒？” “因为贾府贾琏媳妇王氏就是死于类似的毒。”悟空直接挑明。 这白芍人都死了，研制的毒竟流入了皇宫，被九五之尊用在了曾经的九五之尊身上，她要是知道，估计会含笑九泉。 第144章 白芍的高光时刻 说话间，已经有小太监搬过来了椅子，皇帝很快收拾好脸上的尴尬，命将椅子摆在自己旁边。 悟空也没推辞，麻溜的一屁股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皇帝面带微笑重新落座，大臣们向悟空拱手做礼后，也纷纷归坐。 皇帝笑问：“神王不怎么在京城走动，可认识朕这几位重臣？” 悟空有点漫不经心：“南安、北静两位我还是认识的，至于其他几位，有些面生。” 如今他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神王身份，也懒得自称本神了，改回了更舒服的我。 皇帝确实不会因他改了自称就起了轻视之心。 近两年，新疆、甘肃、陕西、山西一带，东南沿海几省，山东，甚至川蜀、云南等地都有上报神王的神异事迹，民间私下盖的神王庙、神妃庙更是数不胜数，已经将他人间神仙的地位坐实了。 皇帝不敢轻视悟空，同时也不是很怕，因为就在神王降世不久，就有高人托梦告诉他，他是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没有人能伤他。 人间帝王，自有傲骨。况且，铲除、分化以四大家族为首的世家势力，是他登基之初就定好的计划，他不会改。 纷繁的念头快速闪过，皇帝依旧面带微笑，“既然神王觉得面生，那你们就先介绍下自己。” 众臣忙站起身来做自我介绍。 北静郡王之下的是任九省都检点之职的王子腾，紧接着是督察院左、右都御史王怀、郝敏，南安郡王下手边的依次是刑部尚书魏远，礼部尚书韩央、大理寺卿钱伸。 悟空听了这些人的官职、身份，心中已经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数了。 皇帝突然叹了口气：“朕大过年的将众位肱骨请来，一是为叙一叙君臣之谊，二嘛，实有一件为难的事要与众卿商议。” 众大臣忙又站了起来，躬身静听。 皇帝继续道：“月前，大理寺在审理贾家一案时，有个自称是贾珍前儿媳秦氏的义女，名唤宝珠的招供说，说……唉，钱爱卿，你替朕说。” 大理寺卿钱伸忙出列，拱手躬身道：“微臣领命。据微臣查证，那宝珠本是贴身服侍秦氏的丫鬟之一，因秦氏没有子女，她自愿为秦氏摔丧驾灵，所以才被贾珍认做秦氏义女。 月前，臣提审贾府下人时，宝珠招认出了一桩隐秘：秦氏并不是病逝，而是羞愧自尽。只因秦氏与她公公贾珍有染，被婆母尤氏和下人发现，她忧惧成疾，最终选择悬梁自尽，保下最后的颜面。秦氏的另一个丫鬟瑞珠就是因为撞破了这桩丑事，才在秦氏去世的当天，选择了触柱身亡。 在审问其余家丁、丫鬟、婆子的过程中，又有数人招供，确认了此事。据秦氏的一个陪房讲，秦氏最初是被贾珍强迫的，只是她丈夫贾蓉无法为她做主，娘家又没人，所以只得忍气吞声。” 皇帝伸手示意钱伸坐下，瞥了一旁闭目养神的悟空一眼，叹道：“按说，这只是一桩大家族后宅丑闻，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只是，那秦氏本是前义忠亲王的嫡亲孙女。 当初查抄义忠亲王府时，太上皇怜她刚出生就遭此大难，便令一个叫秦业的小官儿收养了她，谁知秦氏长大后竟被宁国公府看上，求娶过去做了长媳，结果却遭了这难。唉，真是天意弄人。” 南安郡王、北静郡王是知道秦氏的身份的，只是没想到她的死竟另有缘故。 作为贾府姻亲的王子腾心中惴惴，只是秦氏与荣府干系不大，他还能稳得住，其余的几位大臣早或多或少听到了风声，此时只垂头不语，做鹌鹑状。 悟空打了个哈气，终于睁开了眼睛：“陛下叫我听这个做什么？又不与我相关，若没旁的事，我便告辞了。” 皇帝脸上一僵：“神王，贾府毕竟是你夫人的外家。” 悟空道：“是我媳妇的外家，又不是我的外家。况且我媳妇一个深宅妇人，相熟的无非就那么几个，早年还因为金项圈、金麒麟什么的伤了心。陛下及众位肱骨秉公处置即可，我们夫妻没什么意见。” 皇帝目光闪了闪：“神王此话当真？” 悟空点头：“我自来一言九鼎。” 空气安静了一瞬。 大臣们垂着头，没有人敢指出悟空在皇帝面前说自己一言九鼎是不对的。 皇帝很快发出笑声：“神王如此说，朕就放心了。” 众臣子见皇上笑了，也纷纷笑了起来，开口夸赞：神王高义。 刚起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 悟空放下翘着的左腿，伸了个懒腰：“这事我这个冠军侯就不搀和了，众位看着办。我今早才结束闭关，如今实在困的厉害，这就告辞了。” 皇帝客气道：“既是这样，朕就不留神王吃饭了。来人，代朕送送神王。” 悟空刚晃悠着出了谨身殿，一个眼熟的大太监便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神王您慢走，慢走，太上皇有请。” 悟空挥手让身后两个小太监不用送了，他坐上了眼熟大太监带来的肩与，大太监恭敬的在前引路，往太上皇所在养心殿去了。 这是悟空与太上皇的第二次见面。 刚进入殿内，悟空吸了吸鼻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正要迎上前的太上皇微愣，随即失笑：“神王莫不是闻不惯这长寿延年香？” 悟空嫌弃道：“长寿延年？闻多了说不得长睡不醒。” 太上皇脸上的笑缓缓消失：“此香可是有什么不妥？” 悟空翻了个白眼：“你的太医院莫不是个摆设？叫个太医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对了，我记得有个特别擅长解毒的姓李的太医，他应该能认出来。” 边上侍立的大太监已经很有眼色的上前，将香熄了，此时有些为难的接话道：“神王有所不知，李太医前年被卷入谋害皇子一案，已经被杀头，他的家眷也被发配岭南了。” 太上皇脸色难看，“神王为何认为李太医能认出此毒？” “因为贾府贾琏媳妇王氏就是死于类似的毒。”悟空直接挑明。 这白芍人都死了，研制的毒竟流入了皇宫，被九五之尊用在了曾经的九五之尊身上，她要是知道，估计会含笑九泉。 第145章 大圣炼丹 太上皇脸色阴沉，这长寿延年香是太医院特意为他研制，用来缓解头痛失眠之症的，效果出奇的好，他已经用了一年多，没想到……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你们都给朕退下！退出去！” 太监宫女早就噤若寒蝉，闻听此言忙快速退了出去。 太上皇见人都走了，很干脆的一撩衣袍，扑通跪了下去：“求神王救我。” 悟空想了想，“我上次给你的丹方，上面的东西你搜集的怎么样了？” 太上皇道：“只余千年肉灵芝一味，别的都得了。” 悟空拍手：“这就好办了。” 他已经在皇室埋下了钉子，后续本不打算插手了，但…… 你说你都把贾府抄了，人也关了，然后才假惺惺的来问老孙意见？ 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给你找点不痛快好了。悟空冷笑着想。 两人换了个更空旷的屋子，宫女雁翅排开，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红布托盘，上面或是玉盒，或是玉瓶。 悟空弹指，瞬间盒盖掀开，瓶塞蹦出。悟空看了眼，笑道：“还不错。” 太上皇挥手，让宫女将东西放下离开，只留了自己的心腹大太监守在殿门口。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悟空，咽了口唾沫：“神王可是要炼丹？” 悟空点头：“我以前吃了很多，想来应该不难。” 太上皇脸上肌肉抽了抽，也不知他怎的得出的炼丹不难的结论。 太上皇狠了狠心，“凭神王处置，若是不成，这些东西就当给神王练手了。” 悟空随口夸了一句：“太上皇好魄力。” 说着，他使了个火球术，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悬在半空，瞬间，养心殿内的温度便升高了一大截。 守门的大太监以为里面着了火，忙跑来救驾，被太上皇呵斥了出去。 悟空双手轻挥，一件件珍稀药材被投入了火焰，炼化出了药力。他想了想，神念沟通乾坤戒，取出一团晶莹的肉状物。 此物是他的化身闯荡秘境时偶然得到的，正是太上皇未曾到手的千年肉灵芝。 肉灵芝，民间俗称太岁，这一团的本体侥幸生在了海外仙山，年深日久开了灵智，又被大神通者连同仙山一起移到了灵界，如今修成了一个小少年的模样，在遇见悟空之前小子日一直很滋润，自号山主。 悟空为了收集秘籍，和他打了一架，准确的说，单方面殴打了对方，这团东西就是从对方身上掉落的战利品。 悟空将肉灵芝投入火中，慢慢炙烤，最后再加入无根之水、露水那天的露水、小雪那天的梅花雪等等没啥用的东西。 炼出来的精华被悟空揉成了两个大大的乌黑药丸，药丸被他用神力控制着，飘到了太上皇身前。 太上皇颤抖着伸出双手，让热乎乎的药丸落在掌中。 他脸上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便成了？” 悟空伸了个懒腰：“老孙出手，岂有不成的道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找人先试试药。” 在悟空隐含威胁的目光下，太上皇深吸一口气，决然道：“不必了，朕相信神王。” 说着他便抓起一颗塞进了嘴里。 悟空心中冷哼：算你识趣！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炼药，悟空还是挺好奇效果的。 这丹方确实是得自福禄寿三星，悟空没有说谎，只不过里面有几样是仙界特有的仙草，被悟空用人间界的替换了，还有就是那些水啊，露啊，雪啊之类，是黛玉参照薛宝钗吃的冷香丸，加上去的。 按理说那丸药比龙眼还大一圈，这么直接吃下去九成会噎住，太上皇激动下竟忘记了准备水，殿内另一个活人自是不可能伺候他。 太上皇刚反应过来就觉得刚入喉咙的药丸化开了，他急切去端水杯的手尴尬的顿在了半空。 一股清凉之气从喉间灌入五脏六腑，太上皇舒服的呻吟一声，险些就地躺倒。 很快，他的肠胃发出咕噜噜的一阵响，悟空脸色一变，扬声高喊：“快来人，扶你们太上皇出恭！” 声音传出老远，守在殿门口的大太监又跑了过来，“太上皇怎么了？可是圣体有恙？” 悟空捏着鼻子，没好气的道：“你赶紧扶他去拉屎，听不懂人话吗？” 太上皇终于被腹中的胀痛唤回了心神，忙招呼：“全忠，快，扶朕出恭。” 大太监忙应了声，费力的架起他，匆匆往偏殿走去。 也不知太上皇最终有没有坚持住，总之一炷香时间后，换了一身衣裳的太上皇在大太监全忠的搀扶下，神采奕奕的回来了。 “朕感觉身上轻快了许多，莫不是神药生效了？” 悟空打量了他两眼：“身体中的毒解了，杂质也排出了大半，现在还不明显，等过上几天太上皇便会发现自己年轻了不少，嗯，至少二十岁。” 太上皇闻言，顿时喜不自胜，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立即躬身拱手：“多谢神王了。朕无以为报，只有些许俗物，稍后会派人送到侯府上。” 悟空不置可否，他起身整理了下袍角，笑道：“太上皇早点歇着，我得走了。” 太上皇忙再次拱手：“朕身子不适，改日再亲自送神王。” 悟空背对他摆了摆手，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道：“太上皇陛下，你要真想报答，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太上皇忙道：“神王尽管说。” 悟空道：“我听说有人可以听调不听宣，我也想要这个特权，烦你和你儿子说一声，别有事没事的找我，我很忙的。” 太上皇有些无语，心道：听调不听宣？朕也是看过《西游记》的！你只过年进宫一次，就嫌我们烦了？ 面上，太上皇毫不迟疑，笑着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以后朕和皇儿绝不轻易打扰神王的清静。” 悟空勾了勾唇角：“那就多谢陛下了。” 第145章 大圣炼丹 太上皇脸色阴沉，这长寿延年香是太医院特意为他研制，用来缓解头痛失眠之症的，效果出奇的好，他已经用了一年多，没想到……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你们都给朕退下！退出去！” 太监宫女早就噤若寒蝉，闻听此言忙快速退了出去。 太上皇见人都走了，很干脆的一撩衣袍，扑通跪了下去：“求神王救我。” 悟空想了想，“我上次给你的丹方，上面的东西你搜集的怎么样了？” 太上皇道：“只余千年肉灵芝一味，别的都得了。” 悟空拍手：“这就好办了。” 他已经在皇室埋下了钉子，后续本不打算插手了，但…… 你说你都把贾府抄了，人也关了，然后才假惺惺的来问老孙意见？ 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给你找点不痛快好了。悟空冷笑着想。 两人换了个更空旷的屋子，宫女雁翅排开，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红布托盘，上面或是玉盒，或是玉瓶。 悟空弹指，瞬间盒盖掀开，瓶塞蹦出。悟空看了眼，笑道：“还不错。” 太上皇挥手，让宫女将东西放下离开，只留了自己的心腹大太监守在殿门口。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悟空，咽了口唾沫：“神王可是要炼丹？” 悟空点头：“我以前吃了很多，想来应该不难。” 太上皇脸上肌肉抽了抽，也不知他怎的得出的炼丹不难的结论。 太上皇狠了狠心，“凭神王处置，若是不成，这些东西就当给神王练手了。” 悟空随口夸了一句：“太上皇好魄力。” 说着，他使了个火球术，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悬在半空，瞬间，养心殿内的温度便升高了一大截。 守门的大太监以为里面着了火，忙跑来救驾，被太上皇呵斥了出去。 悟空双手轻挥，一件件珍稀药材被投入了火焰，炼化出了药力。他想了想，神念沟通乾坤戒，取出一团晶莹的肉状物。 此物是他的化身闯荡秘境时偶然得到的，正是太上皇未曾到手的千年肉灵芝。 肉灵芝，民间俗称太岁，这一团的本体侥幸生在了海外仙山，年深日久开了灵智，又被大神通者连同仙山一起移到了灵界，如今修成了一个小少年的模样，在遇见悟空之前小子日一直很滋润，自号山主。 悟空为了收集秘籍，和他打了一架，准确的说，单方面殴打了对方，这团东西就是从对方身上掉落的战利品。 悟空将肉灵芝投入火中，慢慢炙烤，最后再加入无根之水、露水那天的露水、小雪那天的梅花雪等等没啥用的东西。 炼出来的精华被悟空揉成了两个大大的乌黑药丸，药丸被他用神力控制着，飘到了太上皇身前。 太上皇颤抖着伸出双手，让热乎乎的药丸落在掌中。 他脸上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便成了？” 悟空伸了个懒腰：“老孙出手，岂有不成的道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找人先试试药。” 在悟空隐含威胁的目光下，太上皇深吸一口气，决然道：“不必了，朕相信神王。” 说着他便抓起一颗塞进了嘴里。 悟空心中冷哼：算你识趣！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炼药，悟空还是挺好奇效果的。 这丹方确实是得自福禄寿三星，悟空没有说谎，只不过里面有几样是仙界特有的仙草，被悟空用人间界的替换了，还有就是那些水啊，露啊，雪啊之类，是黛玉参照薛宝钗吃的冷香丸，加上去的。 按理说那丸药比龙眼还大一圈，这么直接吃下去九成会噎住，太上皇激动下竟忘记了准备水，殿内另一个活人自是不可能伺候他。 太上皇刚反应过来就觉得刚入喉咙的药丸化开了，他急切去端水杯的手尴尬的顿在了半空。 一股清凉之气从喉间灌入五脏六腑，太上皇舒服的呻吟一声，险些就地躺倒。 很快，他的肠胃发出咕噜噜的一阵响，悟空脸色一变，扬声高喊：“快来人，扶你们太上皇出恭！” 声音传出老远，守在殿门口的大太监又跑了过来，“太上皇怎么了？可是圣体有恙？” 悟空捏着鼻子，没好气的道：“你赶紧扶他去拉屎，听不懂人话吗？” 太上皇终于被腹中的胀痛唤回了心神，忙招呼：“全忠，快，扶朕出恭。” 大太监忙应了声，费力的架起他，匆匆往偏殿走去。 也不知太上皇最终有没有坚持住，总之一炷香时间后，换了一身衣裳的太上皇在大太监全忠的搀扶下，神采奕奕的回来了。 “朕感觉身上轻快了许多，莫不是神药生效了？” 悟空打量了他两眼：“身体中的毒解了，杂质也排出了大半，现在还不明显，等过上几天太上皇便会发现自己年轻了不少，嗯，至少二十岁。” 太上皇闻言，顿时喜不自胜，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立即躬身拱手：“多谢神王了。朕无以为报，只有些许俗物，稍后会派人送到侯府上。” 悟空不置可否，他起身整理了下袍角，笑道：“太上皇早点歇着，我得走了。” 太上皇忙再次拱手：“朕身子不适，改日再亲自送神王。” 悟空背对他摆了摆手，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道：“太上皇陛下，你要真想报答，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太上皇忙道：“神王尽管说。” 悟空道：“我听说有人可以听调不听宣，我也想要这个特权，烦你和你儿子说一声，别有事没事的找我，我很忙的。” 太上皇有些无语，心道：听调不听宣？朕也是看过《西游记》的！你只过年进宫一次，就嫌我们烦了？ 面上，太上皇毫不迟疑，笑着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以后朕和皇儿绝不轻易打扰神王的清静。” 悟空勾了勾唇角：“那就多谢陛下了。” 第146章 继续劝说 由于在皇帝那里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又在太上皇这里花了两个多时辰炼药，如今天短，悟空出来时已到了日落时分。 悟空下了肩与，回到停放马车处时，黛玉早在车内等着了。 悟空坐好后，招财、进宝吆喝一声，四匹宝马便哒哒哒的小跑了起来。 悟空抓着黛玉的手，有些心疼：“是不是冻坏了？怎么不加个暖炉？你几时出来的？” 黛玉笑：“哪有那么娇弱。对了，你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悟空随手布下隔音结界，将皇帝招他议事，太上皇中毒，请他炼丹的事都讲了一遍。 “你说怎么那么巧，坏了事的义忠亲王的嫡亲孙女偏偏嫁入了贾府，若对她好也就罢了，又偏偏逼死了她。”悟空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黛玉抬手，止住这个话头：“你说那丹真的能延寿？” 悟空嘴角笑容古怪：“寿数是生死簿注明的，岂是一粒普通丹药能更改？不过那药也不是完全没用，让他的身体年轻些康健些还是可以的。那些药材无一不是珍品，还有你添的那些古怪刁钻玩意儿，也不知他怎么寻的，短短两年竟然收集齐了。” 黛玉面色肃然：“你这话可如实告诉了他？” 悟空摇头。 黛玉叹道：“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悟空漫不经心的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黛玉定定看着他：“别装糊涂，你就是故意的。” 悟空叹了口气，对上她的眼睛：“好，我承认，我就是看那皇帝崽子不顺眼。他给他爹下毒就算了，他还不给我面子！ 贾府毕竟是你的外家，我当时不在，他就不能等等？家给抄了，人也关了，要杀人了才告诉我，谁给他的胆子？要不是你不愿意做女帝，我早将他一把捏死了。” 黛玉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还在外面呢，你怎么什么都说！” 悟空不以为意：“外面只有招财、进宝，他们又不会传出去，再说，传出去了又能怎样？” 黛玉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可怜无辜被牵连的百姓，还有皇后娘娘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悟空道：“前者就算了，后者你可怜他做什么？我和地府打了招呼，他绝对会平安生下来的，再说了，鹬蚌相争，说不得这孩子会成为最终得利的那个呢。” 黛玉想了想，突然释然般叹了口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总在我耳边说什么女帝，女帝，我都产生错觉了。” 悟空眼睛一亮，趁机给她洗脑：“其实，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太上皇杀兄上位，在位的六十年里，兄弟寥落殆尽，他儿子完美继承了他的性格，两个都只知道走歪门邪道的家伙，哪个认真治理国家了？ 你曾经和我说过皇帝一天都要做什么，后来我了解了下，他们确实很忙，可他们忙的是什么？是监察百官，是勾心斗角！ 救灾银子被层层盘剥，他们都心知肚明，哪个管过？ 兴修水利，修的那玩意能抵抗住洪水？ 负责赈灾的官员给灾民喝的米粥里掺入大量的沙子，被揭露后反而受到皇帝嘉奖，说他此举杜绝了那些有钱人也去喝粥，能让更多的穷人活下来。 真是可笑，有钱人稀罕那清汤寡水？被沙子替换出去的稻米去哪里了有人问过吗？” 黛玉沉默了。 两人回到家，听下人报说杨戬出去了，临走交代过几天回。 悟空、黛玉径直到贾母处请安，贾母曾经对黛玉还不错，悟空也愿意给她几分面子。 贾母拉着悟空的手，老泪纵横，哽咽道：“孙女婿，你，你终于回来了。” 悟空笑道：“我出去办了点事，对外谎称闭关，所以黛玉也没法子找到我，外祖母千万别错怪了她。” 贾母抹着眼角：“我怎会怪她，要不是她，老婆子我哪还有命在？只是可怜我贾府上下几百号人，如今都不得自由，这个年也不知有没有吃到一口肉饭。” 黛玉也有些伤感，她使了个眼色，让晴雯带着另一个小丫头退了出去。 她坐在贾母身前脚踏上，拉住贾母的另一只手，缓缓将悟空上午听到的隐秘讲给她听。 贾母气的胸口起伏：“孽障，孽障！看着人模人样，怎么内里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悟空语气淡淡：“宁府肯定是保不住了，荣府倒是还可救上一救。 你大儿子是不能留在京城了，我可以让皇帝选个好点的流放地，让他安稳过活。昆明怎么样？那里气候好，还有黛玉的结拜二姐一家可以照顾一二。 你二儿子本就没什么大事，他在外的亏空补上就是了，皇上看在故去的贾贵妃与远嫁和亲的昭慧公主份上，也不会为难他。至于其他人，我便管不过来了，外祖母也别怪我惫懒。” 贾母心中虽有遗憾，却也知不能要求更多了，她哽咽道：“这样就很好了，那些小辈，若身上真有什么不法，也合该吃些教训。” 悟空道：“我估摸着此事月内就能落定了，外祖母安心在这里住着。” 黛玉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让人过来摆饭。我们一家人热闹热闹。” 贾母重重点头，如今得了悟空的准话，她胃口都好了几分。 吃罢晚饭，悟空拉着黛玉到了书房，将近些时日收集到的功法都取了出来，堆在桌上，有近百本的样子。 悟空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我把已经出世的秘境走遍了，几个城主府的书库也造访过了，人间的隐士高人的珍藏也誊抄了一份，都在这里了，要是还想找，就只剩下还未出世的秘境了，想来也不会有太多。” 黛玉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唇角，喜道：“辛苦你了，我今夜就开始看。” 悟空勾起一抹坏笑：“今夜可不行。”他暗示性的搂紧了黛玉的纤腰。 黛玉脸红了红，“我最近都是和晨晨一起睡的。” 悟空道：“放心，有牡丹她们在呢。” 洗的香喷喷坐在床上等娘亲回来的敖晨晨，还不知她最爱的娘亲已经和她不着调的爹爹在书房的软塌上歇下了。 她等啊等，最终等的睡着了。 第146章 继续劝说 由于在皇帝那里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又在太上皇这里花了两个多时辰炼药，如今天短，悟空出来时已到了日落时分。 悟空下了肩与，回到停放马车处时，黛玉早在车内等着了。 悟空坐好后，招财、进宝吆喝一声，四匹宝马便哒哒哒的小跑了起来。 悟空抓着黛玉的手，有些心疼：“是不是冻坏了？怎么不加个暖炉？你几时出来的？” 黛玉笑：“哪有那么娇弱。对了，你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悟空随手布下隔音结界，将皇帝招他议事，太上皇中毒，请他炼丹的事都讲了一遍。 “你说怎么那么巧，坏了事的义忠亲王的嫡亲孙女偏偏嫁入了贾府，若对她好也就罢了，又偏偏逼死了她。”悟空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黛玉抬手，止住这个话头：“你说那丹真的能延寿？” 悟空嘴角笑容古怪：“寿数是生死簿注明的，岂是一粒普通丹药能更改？不过那药也不是完全没用，让他的身体年轻些康健些还是可以的。那些药材无一不是珍品，还有你添的那些古怪刁钻玩意儿，也不知他怎么寻的，短短两年竟然收集齐了。” 黛玉面色肃然：“你这话可如实告诉了他？” 悟空摇头。 黛玉叹道：“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悟空漫不经心的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黛玉定定看着他：“别装糊涂，你就是故意的。” 悟空叹了口气，对上她的眼睛：“好，我承认，我就是看那皇帝崽子不顺眼。他给他爹下毒就算了，他还不给我面子！ 贾府毕竟是你的外家，我当时不在，他就不能等等？家给抄了，人也关了，要杀人了才告诉我，谁给他的胆子？要不是你不愿意做女帝，我早将他一把捏死了。” 黛玉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还在外面呢，你怎么什么都说！” 悟空不以为意：“外面只有招财、进宝，他们又不会传出去，再说，传出去了又能怎样？” 黛玉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可怜无辜被牵连的百姓，还有皇后娘娘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悟空道：“前者就算了，后者你可怜他做什么？我和地府打了招呼，他绝对会平安生下来的，再说了，鹬蚌相争，说不得这孩子会成为最终得利的那个呢。” 黛玉想了想，突然释然般叹了口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总在我耳边说什么女帝，女帝，我都产生错觉了。” 悟空眼睛一亮，趁机给她洗脑：“其实，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太上皇杀兄上位，在位的六十年里，兄弟寥落殆尽，他儿子完美继承了他的性格，两个都只知道走歪门邪道的家伙，哪个认真治理国家了？ 你曾经和我说过皇帝一天都要做什么，后来我了解了下，他们确实很忙，可他们忙的是什么？是监察百官，是勾心斗角！ 救灾银子被层层盘剥，他们都心知肚明，哪个管过？ 兴修水利，修的那玩意能抵抗住洪水？ 负责赈灾的官员给灾民喝的米粥里掺入大量的沙子，被揭露后反而受到皇帝嘉奖，说他此举杜绝了那些有钱人也去喝粥，能让更多的穷人活下来。 真是可笑，有钱人稀罕那清汤寡水？被沙子替换出去的稻米去哪里了有人问过吗？” 黛玉沉默了。 两人回到家，听下人报说杨戬出去了，临走交代过几天回。 悟空、黛玉径直到贾母处请安，贾母曾经对黛玉还不错，悟空也愿意给她几分面子。 贾母拉着悟空的手，老泪纵横，哽咽道：“孙女婿，你，你终于回来了。” 悟空笑道：“我出去办了点事，对外谎称闭关，所以黛玉也没法子找到我，外祖母千万别错怪了她。” 贾母抹着眼角：“我怎会怪她，要不是她，老婆子我哪还有命在？只是可怜我贾府上下几百号人，如今都不得自由，这个年也不知有没有吃到一口肉饭。” 黛玉也有些伤感，她使了个眼色，让晴雯带着另一个小丫头退了出去。 她坐在贾母身前脚踏上，拉住贾母的另一只手，缓缓将悟空上午听到的隐秘讲给她听。 贾母气的胸口起伏：“孽障，孽障！看着人模人样，怎么内里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悟空语气淡淡：“宁府肯定是保不住了，荣府倒是还可救上一救。 你大儿子是不能留在京城了，我可以让皇帝选个好点的流放地，让他安稳过活。昆明怎么样？那里气候好，还有黛玉的结拜二姐一家可以照顾一二。 你二儿子本就没什么大事，他在外的亏空补上就是了，皇上看在故去的贾贵妃与远嫁和亲的昭慧公主份上，也不会为难他。至于其他人，我便管不过来了，外祖母也别怪我惫懒。” 贾母心中虽有遗憾，却也知不能要求更多了，她哽咽道：“这样就很好了，那些小辈，若身上真有什么不法，也合该吃些教训。” 悟空道：“我估摸着此事月内就能落定了，外祖母安心在这里住着。” 黛玉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让人过来摆饭。我们一家人热闹热闹。” 贾母重重点头，如今得了悟空的准话，她胃口都好了几分。 吃罢晚饭，悟空拉着黛玉到了书房，将近些时日收集到的功法都取了出来，堆在桌上，有近百本的样子。 悟空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我把已经出世的秘境走遍了，几个城主府的书库也造访过了，人间的隐士高人的珍藏也誊抄了一份，都在这里了，要是还想找，就只剩下还未出世的秘境了，想来也不会有太多。” 黛玉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唇角，喜道：“辛苦你了，我今夜就开始看。” 悟空勾起一抹坏笑：“今夜可不行。”他暗示性的搂紧了黛玉的纤腰。 黛玉脸红了红，“我最近都是和晨晨一起睡的。” 悟空道：“放心，有牡丹她们在呢。” 洗的香喷喷坐在床上等娘亲回来的敖晨晨，还不知她最爱的娘亲已经和她不着调的爹爹在书房的软塌上歇下了。 她等啊等，最终等的睡着了。 第147章 欲立女院 次日。 流水一样的赏赐被送进了冠军侯府。 这日，黛玉估算了下府中的资产，和悟空商量：“我想建一座女院，可以吗？” 悟空不解：“女院？做什么的？” 黛玉道：“你可以理解为女子书院，可以教授女子读书作诗，也可以教她们理账掌家。” 悟空无所谓道：“咱家的钱，你随便花，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建女院？” 黛玉托腮看着窗外的飞雪，良久，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应该为她们做点什么。” 悟空不再追问：“想做便去做，凭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没人会拦你，也没人敢拦你。” 黛玉回眸，眼中盈着满满的笑意：“谢谢你，悟空。” 悟空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对我，你永远不需要说谢。” 女院的选址还没定下，贾府的宣判先一步下来了。 皇帝丝毫没有手软，两府的爵位都被削了，宁国公府被收回公有，贾珍、贾蓉、尤氏及知情下人全部死罪，家产全部抄没。 贾惜春因年纪小，又长在荣国公府，得以身免。 荣国公府保留了下来，只是御赐的牌子被摘了，换上了简朴的黑色匾额——贾家。 贾赦流放昆明，皇上开恩允许家眷陪同，邢夫人遣散了贾赦房里的莺莺燕燕，只留了两个姿色平平的同自己一起，不甘不愿的同贾赦一起去了昆明。 贾琏曾经按照贾赦的吩咐，为孙绍祖的前程在外奔走，好在事情没有办成，结交外官、放印子钱两罪并罚，要入狱十年。入狱前，贾琏将平儿扶了正，让她代为抚育一双儿女。 贾政为官清廉，只是受了手下拖累，补齐亏空后允许调任礼部，还任主事一职。 只是，两万两的亏空加罚款，如今的贾家已是拿不出来了，无奈之下，只得将大观园抵给了朝廷。 王夫人帮忙隐匿甄、史两家理应被抄没的财物，本应重罚，但皇帝顾虑到王子腾手上的兵权，暂且轻轻放过，说念她乃无知妇孺，不予深究，只让皇后下旨免了她的诰命，命她幽居佛堂反省。 贾母放心不下家里，贾家刚解禁便闹着要回去，黛玉苦留不住，只得好好将她送回。 又过了几天，侯府收到了皇帝的赏赐，黛玉终于不用为女院的选址费心了。 皇帝将宁府及相邻的大观园全赏赐给了悟空，还让宣旨的大太监带了封密信给悟空，在信中委婉表达了歉意。 悟空知道，他的报复，皇帝收到了。 站在昔日的宁国府前，黛玉心绪复杂。 数月前，这里的主人还在呼朋引伴，饮酒赌博淫乐，通宵达旦。如今，大宅易主，原主人死的死，流的流，关的关。命运何等无常。 黛玉带着侯府家仆，整体看了下，抄家过程中损坏的屋舍要重新修缮，逾矩的建筑要拆除，方方面面都需要照顾到。 护院、健壮的女仆肯定要重新招募，毕竟侯府抽不出这么多人。至于女院的先生，黛玉将目光投往了隔壁，不过贾家正乱着，倒是不急着上门。 杨戬是在二月中旬回来的。 彼时，黛玉难得闲暇半日，悟空挨着她共看一本功法书。 见到杨戬进来，悟空颇为不悦：“呦，我们杨二郎终于会完小情人，舍得回来了？” 杨戬怒目：“我哪有什么小情人？” 黛玉将书放下，笑着起身让茶。 悟空抱臂冷笑：“你身上残留着这么重的阴气，明显刚从阴间回来，阴间可不正是那警幻仙姑所在？” 杨戬施施然落座，不甘示弱：“你这么酸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我这位手下？” 悟空顿时被恶心到了，“我就是看上你也不会看上她！” 杨戬的表情险些崩裂，冲黛玉叮嘱：“弟妹，你一定要看好他！” 黛玉笑道：“你俩快别斗嘴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悟空嘴硬道：“我这不是担心他中了美人计吗？” 杨戬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她那样也能称得上美人，你什么眼光？” 悟空道：“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是西海三公主的陪嫁丫头，用凡间的说法类似你的通房，你有点想法不正常么？ 别害羞不承认啊？再说了，上次我听警幻提起你时，她那眼中满满的爱慕都要溢出来了，你不信问我媳妇，她当时也在场。” 黛玉点头表示认同，警幻确实是对杨戬情根深种，只不过落花有意，郎心似铁。 杨戬犹自不信：“我怎么没发现？” 悟空翻了个白眼：“冷心冷肺的二郎真君怕不是从没正眼看过人家？” 黛玉拉了悟空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这日是黛玉的十九岁生辰。 晚间，众人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场后，陶华夫人母女便向悟空、黛玉提出了告辞。 人间界灵气稀薄，并不利于超凡生灵生活。 黛玉是经六道轮回来到凡人界的，早就习惯了凡间环境，再加上她本体特殊，对灵气的需求相对小很多。 悟空、杨戬都是修为高深之辈，体内自带的灵力便能支撑许久，还都有香火愿力的加持，生活一段时间倒是无妨。 敖晨晨的人形一千年也只长到一岁大，除了种族血脉特殊外，也与凡间界稀薄的灵气有关。 只是她如今心智与真正的孩童相差无几，还与杨戬有仇，黛玉不放心让她贸然去灵界。 先不说熊孩子的杀伤力，万一让杨戬知道了她的身世，来个防患于未然就遭了。 思量再三，黛玉打算让她先上一段时间学，心智成熟些再说。 陶华夫人、桃桃要走，杨戬也办完了事要回去。 悟空想了想，干脆取出通界筏，问陶华夫人母女：“你们可愿替我执掌这宝贝？” 陶华夫人与桃桃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上前一步，郑重躬身拱手：“若侯爷信的过，我母女愿意。” 悟空将通界筏抛给陶华夫人，笑道：“那以后就麻烦你们了，也不用每天在迷津上飘着，每逢五逢十，你们渡一下有缘人即可。” 第147章 欲立女院 次日。 流水一样的赏赐被送进了冠军侯府。 这日，黛玉估算了下府中的资产，和悟空商量：“我想建一座女院，可以吗？” 悟空不解：“女院？做什么的？” 黛玉道：“你可以理解为女子书院，可以教授女子读书作诗，也可以教她们理账掌家。” 悟空无所谓道：“咱家的钱，你随便花，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建女院？” 黛玉托腮看着窗外的飞雪，良久，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应该为她们做点什么。” 悟空不再追问：“想做便去做，凭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没人会拦你，也没人敢拦你。” 黛玉回眸，眼中盈着满满的笑意：“谢谢你，悟空。” 悟空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对我，你永远不需要说谢。” 女院的选址还没定下，贾府的宣判先一步下来了。 皇帝丝毫没有手软，两府的爵位都被削了，宁国公府被收回公有，贾珍、贾蓉、尤氏及知情下人全部死罪，家产全部抄没。 贾惜春因年纪小，又长在荣国公府，得以身免。 荣国公府保留了下来，只是御赐的牌子被摘了，换上了简朴的黑色匾额——贾家。 贾赦流放昆明，皇上开恩允许家眷陪同，邢夫人遣散了贾赦房里的莺莺燕燕，只留了两个姿色平平的同自己一起，不甘不愿的同贾赦一起去了昆明。 贾琏曾经按照贾赦的吩咐，为孙绍祖的前程在外奔走，好在事情没有办成，结交外官、放印子钱两罪并罚，要入狱十年。入狱前，贾琏将平儿扶了正，让她代为抚育一双儿女。 贾政为官清廉，只是受了手下拖累，补齐亏空后允许调任礼部，还任主事一职。 只是，两万两的亏空加罚款，如今的贾家已是拿不出来了，无奈之下，只得将大观园抵给了朝廷。 王夫人帮忙隐匿甄、史两家理应被抄没的财物，本应重罚，但皇帝顾虑到王子腾手上的兵权，暂且轻轻放过，说念她乃无知妇孺，不予深究，只让皇后下旨免了她的诰命，命她幽居佛堂反省。 贾母放心不下家里，贾家刚解禁便闹着要回去，黛玉苦留不住，只得好好将她送回。 又过了几天，侯府收到了皇帝的赏赐，黛玉终于不用为女院的选址费心了。 皇帝将宁府及相邻的大观园全赏赐给了悟空，还让宣旨的大太监带了封密信给悟空，在信中委婉表达了歉意。 悟空知道，他的报复，皇帝收到了。 站在昔日的宁国府前，黛玉心绪复杂。 数月前，这里的主人还在呼朋引伴，饮酒赌博淫乐，通宵达旦。如今，大宅易主，原主人死的死，流的流，关的关。命运何等无常。 黛玉带着侯府家仆，整体看了下，抄家过程中损坏的屋舍要重新修缮，逾矩的建筑要拆除，方方面面都需要照顾到。 护院、健壮的女仆肯定要重新招募，毕竟侯府抽不出这么多人。至于女院的先生，黛玉将目光投往了隔壁，不过贾家正乱着，倒是不急着上门。 杨戬是在二月中旬回来的。 彼时，黛玉难得闲暇半日，悟空挨着她共看一本功法书。 见到杨戬进来，悟空颇为不悦：“呦，我们杨二郎终于会完小情人，舍得回来了？” 杨戬怒目：“我哪有什么小情人？” 黛玉将书放下，笑着起身让茶。 悟空抱臂冷笑：“你身上残留着这么重的阴气，明显刚从阴间回来，阴间可不正是那警幻仙姑所在？” 杨戬施施然落座，不甘示弱：“你这么酸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我这位手下？” 悟空顿时被恶心到了，“我就是看上你也不会看上她！” 杨戬的表情险些崩裂，冲黛玉叮嘱：“弟妹，你一定要看好他！” 黛玉笑道：“你俩快别斗嘴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悟空嘴硬道：“我这不是担心他中了美人计吗？” 杨戬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她那样也能称得上美人，你什么眼光？” 悟空道：“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是西海三公主的陪嫁丫头，用凡间的说法类似你的通房，你有点想法不正常么？ 别害羞不承认啊？再说了，上次我听警幻提起你时，她那眼中满满的爱慕都要溢出来了，你不信问我媳妇，她当时也在场。” 黛玉点头表示认同，警幻确实是对杨戬情根深种，只不过落花有意，郎心似铁。 杨戬犹自不信：“我怎么没发现？” 悟空翻了个白眼：“冷心冷肺的二郎真君怕不是从没正眼看过人家？” 黛玉拉了悟空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这日是黛玉的十九岁生辰。 晚间，众人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场后，陶华夫人母女便向悟空、黛玉提出了告辞。 人间界灵气稀薄，并不利于超凡生灵生活。 黛玉是经六道轮回来到凡人界的，早就习惯了凡间环境，再加上她本体特殊，对灵气的需求相对小很多。 悟空、杨戬都是修为高深之辈，体内自带的灵力便能支撑许久，还都有香火愿力的加持，生活一段时间倒是无妨。 敖晨晨的人形一千年也只长到一岁大，除了种族血脉特殊外，也与凡间界稀薄的灵气有关。 只是她如今心智与真正的孩童相差无几，还与杨戬有仇，黛玉不放心让她贸然去灵界。 先不说熊孩子的杀伤力，万一让杨戬知道了她的身世，来个防患于未然就遭了。 思量再三，黛玉打算让她先上一段时间学，心智成熟些再说。 陶华夫人、桃桃要走，杨戬也办完了事要回去。 悟空想了想，干脆取出通界筏，问陶华夫人母女：“你们可愿替我执掌这宝贝？” 陶华夫人与桃桃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上前一步，郑重躬身拱手：“若侯爷信的过，我母女愿意。” 悟空将通界筏抛给陶华夫人，笑道：“那以后就麻烦你们了，也不用每天在迷津上飘着，每逢五逢十，你们渡一下有缘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