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用替身,重生扬你全族骨灰》 第1章 重生归来 北晋景章十八年冬。 喜房内,黑暗中,李双晚猝然睁眼,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剧烈跳动。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下一刻,突地身上一沉,竟是一个男人的身子朝她压了过来。 男人呼吸粗重,灼热的气息喷在脖颈处,蜿蜒向耳垂和唇瓣侵来。 他宽厚的大手轻轻覆盖过来,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和谨慎,甚至还有一丝隐忍,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解开她的衣带。 李双晚身子猛地一颤,脑子似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目光陡然锋利,一把推开半压在身上的男人,怒喝道:“别碰我!” 李双晚的力气并不大,但男人却被轻轻松松推开了。 她甚至还听到了男人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随即那人竟然真的听话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翻身下了床。 李双晚脑子炸裂一般的痛,她深深闭了闭目,再一次睁开眼已适应了这泼天的黑暗,借着屋外廊檐下透过门窗照进来极弱的亮光看清了屋内的场景。 身上穿着的是大红的嫁衣,床上铺着的是大红的锦被,桌上放着的是两个已经熄灭了的大红喜烛。 屋内虽昏暗,但大致轮廓还是能看得清的。 这是一间喜房。 李双晚脑子嗡的一声,这分明是她在恒王府的屋子,且是新婚当夜的场景。 她在这间屋子里住了五年。 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嫁给凌恒的第十个年头,于冷宫饿了五天五夜,最后被他一把火烧得尸骨无存! 北晋的皇后,李双晚,死得凄惨。 她李家满门从助凌恒一步步登上帝位,坐稳江山,到九族被灭。 她李双晚从皇后到废后,从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到被所有人唾弃,也不过是坐稳了皇位后的凌恒的一句话而已! 黑夜里,李双晚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僵立在床沿边,仍没有离开的男人身上,锦被下的拳头已然捏紧。 前世临死前的种种,滔天的仇恨汹涌而来,她强压着怒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 :“滚出去!” 那男人抬起头,看向床上的李双晚,想要上前一步又堪堪停住:“恒王妃……您……” 李双晚眉眼突地一跳,这个男人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开口与她说话,他就不怕…… “呵。”李双晚冷笑,笑里淬着毒,他敢开口,便是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如此,甚好。 此人断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凌恒。 “凌恒让你来的?今天我与他大婚,他让你来代他与我圆房?” 话出口,浑身已是战栗不止,临死前知道真相后那股耻辱如万千蚂蚁同时啃噬她全身。 男子双手紧握成拳,好似在强迫自己隐忍着什么,半晌,才从喉咙里艰涩地发出一个字:“是。” “你是影!” 男子身形猛地一个战栗,噗通跪倒在地:“属下,是影。” 那声音本是极好听的,暗哑中带着几分低沉,可现在这句话说出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这丝颤抖不是害怕,就好似,激动。 李双晚压抑着胸腔中蓬勃的怒气,对跪在地上的男人再次吐出两个字:“出去!” 影没有抬头,只将声音又压低了三分:“李姑娘,恒王的人过来了,在外面守着……” 李姑娘! 李双晚的心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好似被人用钝刀一点点将上面的血肉剜下来,痛得她不由自主就弓了身。 好一个“李姑娘”啊,可惜,重来一世,从今天开始,她还得被冠上“恒王妃”这三个令人作呕的恶心字眼。 李双晚抬头望向窗外,一个人影将将贴上窗户,不是凌恒派来监视他们的又是什么。 影突地站起身:“李姑娘,您先冷静一下,属下先出去。” 顿了顿,他咬着牙艰难开口道:“今天洞房花烛夜,殿下不愿与您圆房才找了属下来。若是属下不过来,恒王殿下会起疑心,也极有可能再找其他人过来。李姑娘,您……” 李双晚清楚影这句话说的没错,捏紧的拳头掌心已有斑斑血迹,那是指甲掐进了肉里。 可她感觉不到疼。 见李双晚不说话,影又道:“若是殿下一会儿送来东西,无论是什么,李姑娘,切记不要碰。” 李双晚松开拳头,抬头看向影。 只见影朝她深深看了一眼,随后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与贴在窗户上的那人不知说了句什么,高大的身影不多会儿便没入了黑暗中。 连同窗外那个窥探的人也一并离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李双晚看到了院中六角廊灯下少得可怜的那几根红绸。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李双晚重生了! 重生回了与凌恒大婚当天,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刻。 她嫁给凌恒十年,本以为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还有了一个孩子,满恒王府也唯有她一个女人。 甚至在她产后伤了身子,缠绵病榻那些日子,凌恒也是亲伺榻前照顾她和病弱的孩子,无半句怨言。 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恒王妃、太子妃,后来又以皇后的身份命令父亲带着李家军,带着李家满门功勋助孤立无援的凌恒一步步登上帝位,直到他坐稳了这个皇位。 所以,最后李家落得个全族倾覆,父亲身首异处,母亲郁郁而亡,大哥被人陷害自刎而死,全族三百八十一口无一生还的下场,她才是那个将李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最大凶手。 两行热泪滚落,滴落于她撑在床榻的手背上,痛得她身子一阵痉挛。 死前的那一幕犹在眼前。 北晋贞佑三年腊月十二,天阴沉沉的,入冬后未下过一片雪的天空仿如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要生吞了这脏污不堪,好赖不分的世道。 衣衫单薄面容苍白身形如老妪的李双晚匍匐在冰冷的地上,数日滴米未进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自从半年前,凌恒下旨将她打入冷宫后,她就再没见过外面的日光了。 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李家的掌上明珠,也曾提枪打马,仰首傲然,笑声传遍整个西北草原。 也曾单枪匹马闯入敌军阵营,直取敌军统帅首级。 却在冷宫里,那个虚伪至极的男人让她这么屈辱地活了半年。 五天前开始便没人来给她送半点吃食,哪怕那些馊了的,霉了的,腐烂了的食物也没有了。 正在这时,冷宫的门带着厚重的尘土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李双晚抬眼望去,满眼赤红。 第2章 挫骨扬灰 一双绣着金线的蟠龙云纹靴停在了她的面前,再往上便是五爪金龙的皇帝冕服。 那个男人依旧身形高大,身姿笔挺。 岁月似乎未曾在他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而此刻那个男人手中拿着火折子正漫不经心地点燃帷幔,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冷冷地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瘫倒在地的李双晚。 他缓缓道:“李双晚,看在你李家曾对朕有过一丝助力的份上,朕今来亲自送你上路。你们李家人啊,命可真贱。” 其实,凌恒不来点这把火,她也快要饿死了。 可是她实在想不明白啊,半年前他们还夫妻情深,浓情蜜意。 人的心肠难道真能一夕之间就变得如铁石吗? 为什么呀! 蓄集最后一丝力气,李双晚开口询问:“凌恒,为什么?我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你生下淳宁,精心养育数年,终将他的身子一点点养好。我李家更是助你登上这至尊之位,稳定江山。可你却屠戮我李家九族,如今又来焚我,你我夫妻十载,临死前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这半年来,她放在心尖上的儿子渟宁一次都不来看她? 为什么人可以突然凉薄到如斯地步? 凌恒厌恶皱眉:“夫妻十载?呵,李双晚,你让朕觉得恶心,朕又岂会碰你的身子。” “你,你说什么?”脸上仅存的最后一点血色突地全部褪去:“淳宁不是你的儿子?可你对他……” “呵。”凌恒的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成婚当晚你以为与你圆房的人是朕?一个叫影的低等暗卫罢了。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每到夜幕降临后,你总会很困乏吗?” 李双晚当然怀疑过,可她的身子在半年前受过重伤,她以为那段时间是自己身体没养好的缘故。 “那是因为朕每晚让你喝的茶里下了蒙汗药啊,蠢货。影没让朕失望,只一次,就让你怀上了孽种。” “还有。”他嘲讽道,“那个孽种,朕允他出生,只是因为朕的淳宁身子骨太虚弱,黄太医说需得新生儿的心头血为药引方可续命。那孽种流着你的血,果然是一副极好的药引,渟宁的身子果真一点点好起来了。” 李双晚身子猛烈颤抖,她熬干心头血精心养了九年的孩子,凌恒现在来告诉她,那不是她的亲骨肉? “淳宁,你是说渟宁不是我儿!我儿一出生就被你杀了?他,他是谁,是谁!” 这些日子她哭得太多,眼泪已经流干了,出口的声音如同撕裂的皮肉,带着斑斑血迹,将冷宫重重飞灰震得支离破碎。 凌恒一字一句说出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李双晚剧烈咳起来,紧接着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眼里流不出泪,可血还没有流干,那血便代替她的泪水从她那双绝望的双眼里汹涌滚落。 为何渟宁的眉眼与她肖似?为何她替别人养了九年的孩子她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他究竟是谁! 生产当日,胎儿过大,她痛了三天三夜方将孩子生下来。 谁曾想她怀胎十月,那般艰苦生下的孩子,成了别人的药引! 生产后,她就垮了身子,黄太医说她产子伤了根本,若是再怀身子,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所以为着恒王妃的身子着想,殿下与王妃最好还是不要再同房。 那时的凌恒怎么和她说的,他心疼不已,连连怪自己没有精心照顾好她,害她身体垮成那样。还好他们已经有了儿子,让她放心,他恒王府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凌恒更是事无巨细亲喂汤药,伺候榻前,半步不离。 就连原本不看好他的父亲也对他渐渐改观,从一开始的反对到最后全心襄助。 哪曾想,那一碗碗被喂入腹中的汤药,早就被凌恒下了毒,夜夜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李双晚愧疚极了,凌恒还是年纪轻轻的大好男儿,血气方刚,又是皇子之尊,身边怎能没有女人服侍。 于是,她含泪亲自将他身边一个叫青莲的婢女送到了凌恒的床上。 后来,他当上了太子,又登上了帝位,东宫和后宫的那些女人也全是她忍着锥心之痛帮着一个个纳进来的。 景章帝生有六子,大皇子凌稷早早被册封为太子,余下五子只四皇子凌恒和二皇子凌云一个被封为恒王,一个被封为齐王。 其余三位皇子皆未封王。 北晋自建国以来便有不成文的规定,封王者无缘嫡位。 四皇子恒王凌恒势单力弱,母族势微,偏太子智谋才能不足,六子夺嫡血雨腥风,一旦搅入其中便是危险重重。 凌恒风华绝代,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有礼,在外人看来,他对皇储无半分心思。 她倾心于他,父母百般反对,说凌恒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和善无害,他心思深沉,又是皇子,而他李家手握重兵,本就被景章帝忌惮,她若嫁于凌恒,势必将李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说已经为她寻了一门好姻缘,靖安侯世子崔小侯爷人品端庄,是她的良配,世子也倾心于她。 可她是怎么做的? 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甚至发毒誓若是不能嫁于凌恒,她就一根白绫绞了自己! 那靖安侯一家也在西北,难不成她这一辈子要困死在西北苦寒之地不成? 于是,她便自奔嫁给了凌恒,逼父亲母亲将整个镇国将军府与恒王府绑在一起。 爹娘和哥哥远在西北,因与北齐战事吃紧,连她的婚礼也未能参加。 而这,却是所有噩梦的开端。 十年夫妻,到底还是走到了今天,凌恒坐稳帝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道圣旨,给李家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李家全族三百八十一口,满门被诛,甚至连狗都没有放过。 镇国将军府,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对了,还有一事,你的武功,也是朕找人废的。一个会武的女人,总有太多变数,朕不好掌控。” 凌恒嘴角挂着笑。 李双晚目眦欲裂:“你,竟然是你!凌恒,是你!所以当年那个自尽的刺客是你安排的。凌恒,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愿生生世世入阿鼻地狱,永不得轮回,拉你凌氏一族下地狱,覆了这肮脏的北晋王朝! 凌恒对她的诅咒无动于衷,轻轻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人,话说得凉薄:“朕今来亲自送你上路,李双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隆恩,你当谢恩!” 说罢,拂袖而去。 漫天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原来他此番来,就是为了来羞辱她,告诉她这些事,让她带着无边的恨意和不甘再被这火活活烧死。 就算下了黄泉也要她李双晚不得安宁,无脸见爹娘,无脸见李家列祖列宗。 让她死不瞑目! 苍天有眼,时光倒流,她李双晚重生了! 重来一生,她必会将那个人面兽心的凌恒给千刀万剐了! 再覆了这北晋的江山! 让凌氏一族也尝尝他们所在乎的一切被付之一炬的滋味。 前世你灭我满门,今生我覆你江山! …… “阿晚。”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将李双晚硬生生拉回这吃人的血肉人间。 第3章 人面兽心 凌恒推门而入,温润的声音响起,“我让人煮了碗面,你是不是饿了?刚才怎么了,我担心得不行。” 凌恒将面放到桌上,点燃了一根大红喜烛。 李双晚抬眼望去,便见一身大红喜服,眉眼带笑的凌恒手中拿着一碗面朝她走了过来。 烛火燃起的那一刻,李双晚好像看到了前世将她烧成灰烬的那把火。 而她,于这冲天的火光中竟是浴火涅盘了! 那根被点燃的喜烛红焰突地一跳,与另一根未被点燃的红烛一道在地上投下两个狰狞而扭曲的影子。 李双晚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冷目看着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她勾起唇角,眼里已溢满了恨意。 他演得多好啊,多深情啊,他丰神俊朗,温润如玉,他表面上不争不抢,看向她时,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目里溢满着浓浓蜜情,嘴角下耷着,还真的是很担心她呢。 她就是被他这副表象给骗了,骗了整整十年,骗得将李家满门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全部榨干,才露出了掩藏在心底最阴毒的那一面。 “朕今来亲自送你上路,李双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隆恩,你当谢恩!”凉薄如毒蛇一般的话清晰在耳。 前世,她怎么就那么蠢呢,大婚当天喜烛要燃到天明的,就因为凌恒一句“我睡眠浅,若是屋内有亮光怕是这一晚都难于入眠了”,便让凌恒熄灭了喜烛。 李双晚恨极了,只能靠垂下来的床幔掩住自己的失态。 连连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凌恒走到床前,将面放在床柜,抬起手伸进帐中,想要摸一摸李双晚的头,她侧头避开。 凌恒手僵在半空,下一刻浅然一笑,将床幔卷起后便在床沿坐下:“怎么了,这是?怎么好似不认识我似的?” “我,我有些累。”李双晚出口的声音艰涩暗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恒一听此话,一脸焦急,忙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人,快去请方太医。” 李双晚冷笑,深更半夜,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请得到太医院院首,景章帝的御用方太医?! 呵! 就算方太医来了,若是被景章帝知道了,这位多疑的帝王会做何想? 凌恒一向低调,景章帝用屁股想都会以为是她仗着镇国将军府手握重兵,不把天家放眼里,连皇帝的御用太医也敢呼来呵去? 凌恒用心之险恶,她前世就是瞎了眼,才没有看出来。 就听凌恒焦急道:“你半年前被歹人所害,失了一身好武功,定是那时落下的病根,是不是身上又疼了?方太医医术了得,一定能助你恢复武功。” 这狗男人,竟然敢提此事! 她掩住心底的情绪,低声道:“没有,我就是有些累了。而且方太医是父皇的御用太医,若是深夜去请,惹了父皇不高兴,定会怪罪殿下和妾不懂事了。” 凌恒轻笑道:“怎么会,就算父皇知道了,也会看在镇国将军府的面子上不会多说什么的。岳父大人镇守西北边境,军功赫赫,现在又是与北齐作战的关键时刻,父皇不会连这么小的事情也计较。” 是她蠢,是她脑子进水了,前世这种话凌恒不知说过多少次,她却半分没听出来。 “出嫁从夫,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如今我嫁给了殿下,自然不能再拿自己是镇国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到处招摇过市了,若是给殿下惹了事,便是妾的不是了。殿下,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而且,我父亲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本就是他的本份,我怎能以此作筹码。” 凌恒神色一愣,手微微收紧,盯着李双晚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那张脸娇俏可人,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一双黑眸清澈无比。 她道:“我确实无事,只是累了。今天,怕是不能伺候殿下了。” 凌恒勉强展颜一笑,随即又蹙眉轻叹:“阿晚,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你也知道,我不得父皇喜爱,母妃位份低下,让你受委屈了。” “你,你该不会心有怨言?我们夫妻二人,莫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 李双晚敛起心中所有情绪,抬起头看向凌恒那张脸。 桃花眼,高鼻,薄唇,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当真长了一副蛊惑人心的好相貌。 这张虚情假意骗得她鲜血淋漓,害她族灭子亡的脸,她,总要面对的。 李双晚朝凌恒微微一笑:“怎么会呢,殿下多虑了,我只是累了。今日你我大婚,殿下若是不尽兴,便是妾身的错。不如等几日,等妾休息好了,自会好好伺候殿下。” 闻言凌恒神色一松,落在她脸上探究的目光又温和了下来:“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先把这碗面吃了,我去净房洗漱好了再来陪你。” 凌恒站起身,像是要握一握她的手,却终没有伸手:“你我要白头偕老的,不要胡思乱想。” 白头偕老? 呵,凌恒,我李双晚回来了,你还想白头,莫不是痴人说梦! 凌恒走后,李双晚立即起身,将面拿起来凑到鼻端闻了闻。 可惜,她不会医,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趁着这会儿没人,李双晚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将面倒了进去,放到了床底下,将空了的碗依旧放回了床柜。 …… 恒王府的一处偏房内,地上跪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与凌恒一样的大红喜服,他身形高大,乍一看与凌恒的背影有几分相似。 除了一双丹凤眼与凌恒不一样外,无论是五官还是肤色竟是和凌恒一个模样。 此人刚刚被凌恒当胸踹了一脚,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胸口处也有血迹渗出,喜服的袍角处沾满了不少污泥。 凌恒的脸上满是戾气:“说,是不是李双晚怀疑你了?你做了什么让她有所察觉?” 男人咬着牙,从齿缝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回殿下,没有。” 身子似乎就快跪不稳:“王妃只说今天有些累,想歇息,不能侍寝。” 那声音听上去竟然与凌恒的声音有八九分相似,而与刚在喜房里同李双晚说话时的声音截然不同。 凌恒冷笑,那蠢货若知道他用恒王府一个最低等的暗卫来与她圆房,不和他闹翻天才怪,哪能像刚才这般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与他细声细语地说话。 第4章 低等暗卫 “最好是这样。影,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当清楚。若非你与本王身形相似,又学得了本王的声音,你以为这么好的事会轮到你?” 恒王府有的是男人,睡一个镇国将军府的嫡女,他们还是乐意的。 “是,属下不敢。”影握紧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凌恒冷哼一声,看跪在他面前的男人快要坚持不住,这才将装着解药的瓷瓶扔到影的脚边。 “把药吃了,本王交代你的事今天必须办好。否则,本王要杀一条恒王府的狗,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凌恒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声音也放缓了些许。 “李双晚半年前被人所害,一身好武功尽废。如今她身上中了毒,唯有孕育子嗣方可随着生产将毒排出体外。所以,早日让她怀上孩子,不仅是在帮你,也在帮她。” 影握紧了拳头。 “否则,她最多只能活一年!”凌恒弯腰,一把捏住影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她若怀不上,你也活不成!” 凌恒站直身,从青衣婢女手中接过帕子,将手指上的血迹一根根擦拭干净。 “去洗干净了,一刻钟后过来。” “是。” 影取出瓷瓶中的解药吞了下去,站起身,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待到外面,右手微微一用力,白色的瓷瓶便化为灰烬消散在了夜风中。 他步履稳健,身材颀长,身姿挺拔,哪有刚才的半分狼狈,整个人的气度也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危险和冷漠,甚至还有股可害的锋芒。 待到屋中,随手揭开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只见面具下的那张脸英俊无比,一双丹凤眼微微敛着,眼尾上翘,薄唇紧抿,将整张脸压出了深深寒意。 他随手将面具扔在桌上,便解开了身上的大红喜服露出其下的精壮身姿,虎背蜂腰,肌理分明,也不知这可入画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何等醉人的艳骨。 他的眸子深沉如雪山之巅,带着料峭寒意,只要看谁一眼,那人便生生就矮了几分。 若是此刻凌恒见到了,哪会认为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他恒王府最低等的暗卫呢,怕是北晋嫡出的皇长子,当今太子也没有他这周身的气度。 可不知此人是受过重伤还是怎的,绝佳的皮囊上在心口处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那伤疤狰狞,蜿蜒在整个心口。 此刻这道疤痕还沾着血迹。 影单手轻轻摩挲着这道伤疤,突地展颜一笑,那双丹凤眼便是潋滟无双,如浩瀚的星辰甘愿坠就尘,哪还有刚才的半丝寒意。 …… 凌恒一进屋的那一瞬间,李双晚便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 所以,一刻钟前她听到的男人闷哼声,是影发出来的? 不过,她不必担心,影绝不敢将刚才的事告知于凌恒,否则,他一个低等暗卫,焉有命活到第二日。 这个叫影的男人,她不怎么了解,前世她产子伤身,太医又说了那番话后,凌恒每晚来看她,偶尔待到很晚,她也因那杯茶没一会儿就一觉昏睡到天明。 后来,她帮着凌恒纳了许多女人进来,凌恒就极少进她屋了。 想来,影早在她有了身子后,便被凌恒给杀了,毕竟没了利用价值,这个人留在身边就是个隐患,以凌恒的为人,是不会留下他的。 凌恒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空了的面碗,温和道:“可好些了?” 李双晚回以柔情一笑:“好多了,殿下总那么关心妾身,可别把妾宠坏了。” 不就是演吗?端看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凌恒柔声道:“你是本王心爱的女人,我不宠你还能宠谁,宠坏了便宠坏了,在这恒王府左右都有本王护着。咱们夫妻就做对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就好。夜深了,这就安置了。” “好。” 凌恒回身吹灭蜡烛,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之际,李双晚敏锐地感觉到了空气的微微浮动。 她知道凌恒也是有极高的武功在身的。 门在此时合上,男人高大的身子朝她走了过来,而凌恒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为好闻的冷松香。 如此拙劣的换人法,她前世真是眼瞎心盲到了何种地步,以至于整整一个月与影同房的那几次,她都没有发现。 影在离床三步之距停下:“李姑娘,来日方长,不在一时,今天你也累了,好生休息,属下在此守着。” 刚重生那一刻李双晚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才发现他说话的声音极低,断不会被屋外的人听到,却能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她的耳中。 这说明影的武功极高。 而他现在就这样站在那里,给人的压迫感十足,仿佛这人天生就是个能掌控他人生死的猎人。 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恒王府的低等暗卫呢?就算北晋皇宫的禁军统领也未必有这样的身手。 此人在凌恒面前必是收敛了这股气势,可为何在她面前又独独没有呢? 而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恒为难你了?”黑暗中,李双晚盯着那个身影问。 影顿了一下,身上的锋芒顷刻间烟消云散,轻笑道:“习惯了,我们这些做暗卫的,主子无需缘由随时都可以打杀。” 影的声音极为好听,这么压低声音说话,暗哑中带着一点点磁性,与凌恒的清冷截然不同。 她根本不了解凌恒,仅凭一身皮囊就寻死觅活地要嫁给他,甚至自奔为眷,为此不惜沦为盛京城里的笑话。 十七岁那年的年末,她和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从西北回盛京,在宫宴上,她第一次见到了丰神俊朗,谈吐温雅的恒王凌恒,当即便对她倾心不已,回到家后就嚷嚷着要嫁给凌恒。 爹娘一直在操心她的婚事,和她说过无数次靖安侯世子如何如何好,她都没听进去。 实际上自那次之后到第二年年尾大婚,她与凌恒见面的次数不少,但说的话加一起不超过十句。 见面的次数不少? 第5章 迷情香毒 想到此,李双晚身子又是一顿,细细想来,凌恒每次出现在她面前,看似巧合,可巧合多了,不就是刻意了吗? 而且,说什么是她追着他,可没有哪一次是她知道了他的行踪后,她追过去的。 反而是她在哪个地方了后,没多久凌恒就出现了。 然,世人却想当然地认为是她在到处追着他,是她时时刻刻恨不得贴上去。 所以,凌恒是故意在接近她,从一开始,他就在利用她,通过她将镇国将军府与恒王府绑在一块。 故而,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才会在成婚前半年她独自一人出门的时候,被他找人废了武功。 想到此,李双晚咽下喉咙的哽涩,就算重来一世,她这一身好功夫也回不来了。 李双晚从床上起来,摸黑走到柜子前,取出一瓶药递到影的手边:“这是我父亲军中用的金疮药,效果极好,你拿去用。” 影忙接过,捏紧了还带着李双晚手心一点点余温的瓷瓶:“好。” “柜子里有被褥,你也睡。”说完,李双晚躺下,侧过身,背对着影,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眼中的恨意却是再也掩不住。 前世全族被灭,她的儿子出生当天被取心头血而亡,而她自己也被焚,如海深仇尚在眼前,她怎么睡得着! 正在此刻,刚还离她一丈之远的男子忽地极速移到床前,猛地俯下身来,那股淡淡的冷松香和迫人的气息便兜头盖脸地朝她倾斜而来。 李双晚正要出声,男人宽大温暖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掌就捂住了她的唇,低声道:“李姑娘,屏住呼吸,有人往屋里吹迷情香。” 李双晚神情一凛,朝外望去,月影朦胧,屋外的廊下挂着灯,倒是看得也算清楚。 刚还空空的窗台处多了一个人影,一根细小的竹管捅破了窗户纸,不是正在往屋内吹毒烟又是什么。 而这迷情香的气息又是分外熟悉,李双晚忙屏住呼吸。 呵,凌恒的手段似乎也没那么高明,他如此迫不及待要让影和她圆房,无非就是让她早点怀上身子,因为那个叫渟宁的孩子已经在他娘的肚子里了。 而那个女人必然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凌恒才一定要她儿子的心头血为引。 影却在此时收回了手,离开了她的唇,那股压在她身上的迫人气息也随之消散。 得想个法子才行,他们不可能一整夜都屏着呼吸。 可她带来的嫁妆中,放在这间屋子里的,除了衣服,便只有几瓶金疮药,谁会在大婚当天准备对付媚药的东西。 李双晚脑子急速运转之际,便看到影身形一闪,见他伸出双手,那股自窗台处吹进来的烟好似被他吸住了一般,朝他的掌心而去。 李双晚瞪大了眸子,影的武功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 北晋皇室训练出来的暗卫,绝没有这等功夫。 窗台处的细竹管收了回去,人却没有离开,贴在那里,努力朝屋内张望着。 影才回转身,便被李双晚一把拉到面前,压着他的肩膀将人按在了床上,身子随即覆盖了上去。 影脑子嗡的一声,手足无措地被李双晚扑倒在床上。 她知不知道他中了迷情香之毒,她现在这般做,对他是致命的。 可不等影推开李双晚,便听到了自她喉间发出的呢喃声,那声音好似带着撩人的蛊惑,低低的,压抑的,激得影绷紧了身子,身体两侧的双手也是蓦地收紧,大脑一片空白。 邪火一阵阵往小腹处蹿去,身体里似乎有一万匹马在叫嚣,要他将身上的女子反身按在身下。 然而,理智尚在,他强行忍耐,额头青筋暴起,片刻后便是豆大的汗珠将枕头打湿。 进屋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揭了那张人皮面具。 他知道她恨极了凌恒,自然不会用那张皮囊面对她。 女子身上的馨香无孔不入地往他鼻子里钻,压在他身上的身体冰凉凉的,让他无比贪恋。 他快控制不住了,身体止不住开始微微颤栗。 然,那女子却是半丝涟漪之心也无,嘴里虽发出撩拨人心神的声音,一双眸子却盯着窗台处。 待看到那人离开,李双晚立即就从影的身上起来。 影如蒙大赦,迅速从床上翻身下去,离李双晚远远的,那样子狼狈极了。 李双晚这才反应过来,无比尴尬,刚才形势迫人,她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窗台那边的人离开了,需得立即给影找到解药。 李双晚忙穿上鞋朝房门走去,影却先一步拦在她面前:“李姑娘,恒王的人守在外面没有离开,不能出去。” 李双晚无力地捏紧了拳,那可如何是好! “你中毒了。” “没事,属下能忍得住。” 黑暗中,李双晚颓然坐回了床上,影忍不住的。 这迷情香的毒性极为霸道,前世哥哥就是被人算计中了此毒,最后闹得镇国将军府满门不得安宁,哥哥惨死,母亲郁郁而终的地步。 没有人有那个毅力对付这种毒,哥哥是何等样的人,最后也着了道。 影将毒烟全部吸入了自己的身体中,刚才她又那般对他……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若是不能得到释放,两个时辰后影会爆体而亡! 死了一个影,对凌恒没有任何损失,为了渟宁,他还会找另一个男人来与她圆房。 可这样一来,凌恒就会知道她知晓了真相,以他心狠手辣的手段,必会将她囚禁起来,杀了亦竹和萝曼二人,待她产子之后,再弄死她。 然后将所有的脏水泼到她的身上,甚至说她与府中暗卫苟且,二人是死在床上的…… 他甚至还会虚伪的默默承受下这一切。 如此一来,镇国将军府便会被千夫所指,将永远背上耻辱的骂名,而父亲也会因为愧疚不得不站队于凌恒。 与前世相比,她只会死得更早,更加不堪。 凌恒这毒蛇,可真是好算计啊! 李双晚深深地闭了闭眼。 重生回来,什么都没有做,血海深仇还没有报,那些恶人还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她和影就要这么死了! 凭什么! 不,她不能死! 所以,影不能出事! 第6章 以身救影 想通了这一切,李双晚立即朝影走去,却在此时听到“噗”的一声,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 中毒的身体迫得影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单膝跪了下去。 “你怎么样?”李双晚忙去扶他。 “别碰我!”影一把推开李双晚,逼得她连连后退了数步。 那手就算隔着层层衣料,李双晚也感觉到了灼人的滚烫,而影出口的声音却是冰冷如寒潭之水。 他浑身战栗,极为痛苦,霸道的毒几乎要让他失控,黑暗中一双丹凤眼满是猩红,嘴角不断有血溢出。 他已经到了能忍耐的极限。 李双晚脸色一白:“你,你身上除了迷情香之毒,还中了其他媚药?” 迷情香毒性虽霸道,但绝不会这么短时间就发作成这样。 李双晚想起来了,重生来的那一刻,影喷在她脖颈处的气息滚烫,而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又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刚才凌恒给了你解药,却没有全给,只能暂时压制?” 现在被迷情香的毒一激,连带着原来的媚药毒性也强了数倍。 “是。”影从齿缝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汗珠一颗颗砸在地上,在黑暗中那声响被放大了数倍。 影连两个时辰都撑不到! 清白比起性命来微不足道,血海的深仇还没有报。 李双晚脑子嗡嗡炸响,想通了前后的一切,她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以身救影! 李双晚朝影走近了一步,甚至脱了身上的嫁衣:“我帮你!” 也在帮她自己和李氏全族。 前世她虽是与影同房一次就怀上了,但明天她可以找机会让亦竹去配副避子药来。 影忙后退两步,随着他后退的步子,一口血又喷了出来:“李,李姑娘,求您,别,别过来,我,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会死的!”李双晚又朝影逼近了一步。 “属下命贱,不值当李姑娘以清白之躯来救属下的命。您放心,属下没事,一会儿我寻个时机出去。” 命贱! 前世,死之前,凌恒说:“朕亲自来送你上路,你们李家人啊,命可真贱!” 只有贱人的命才贱,凭什么他们的命贱! 要死,也是他们死!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想死,就不要那么多废话。凌恒已经起了疑心,这个时候,你出不去!” 若不然,凌恒就不可能又放毒烟进来。 前世就没有。 李双晚迅速脱了身上的中衣,朝影又走近了两步。 影步步后退,最终被逼进了墙角,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此刻浑身如同浸在热油中,滚烫无比,面前的女子却已经将手伸向了他的腰间,去解他的腰带。 影一把握住李双晚的手,那手灼烫而战栗,抓得李双晚的手生疼。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让他好受了不少,可是还不够,胸膛里有一头野兽在叫嚣,他迫切想要更多。 想要把面前这个女子紧紧搂在怀中,占为己有:“李,李姑娘,你放心,我,我会挺到明日一早,恒王他,不会发现……” 声音颤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的齿缝里说出来的。 李双晚挣脱他的手,轻轻一扯,便解开了他的腰带:“两种毒混合在一起,毒性是原来的数倍。影,你挺不过去!你若死了,凌恒还会让我活着吗?你若不想死,也不愿我死,就听我的。” 李双晚说得果绝。 想要推开的手顿住了,影认命般地任由李双晚迅速去掉他身上的衣服。 他无地自容。 “对不起……”影的声音低涩得难以复加。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多会儿便出现在了门外。 李双晚恨恨地想,凌恒终还是不放心,亲自来了么。 呵!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屋外,传入凌恒的耳中。 他满意而冷漠地勾了勾唇,对身后的青衣婢女道:“青莲,多备些水。” 总要多几次,才能让那个蠢货早日怀上身子。 待到那个贱人有了身子,影就可以去死了。 李双晚以为凌恒这下总该离开了。 可是,没有,他有武功在身,就这么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 那股深深的耻辱感再次爬上了李双晚的心头,重生以来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她还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她还是那般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为什么恶人不能得到该有报应。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长眼。 为什么! 而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滚烫不多会儿就传遍了她的全身。 李双晚回过神来,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总要搏一搏的,不是吗? 她不再管外面的人,将影身上的衣服迅速脱完,用自己冰冷的身子贴了上去。 影浑身一个战栗,那根叫理智的弦彻底崩塌,反手紧紧搂住了怀中了的娇娘,朝床榻倒了下去。 屋外的凌恒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青莲跟在他身后,朝那间屋子厌恶地看了一眼,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痰。 凌恒转过身来,冷冷斜睨了她一眼。 青莲吓得身子一个战栗,立即噗通跪地:“殿下,奴婢知错。”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凌恒一甩袖大步朝院外走去。 青莲低着头,跪在那里,眼眶通红,死死地拽紧了衣摆。 马车停在府门口,管家亲自驾车将凌恒送去了一处僻静胡同的院落。 刚踏进院门,凌恒便听到了低低的咳嗽声。 他快走两步,推开屋门,床榻上一个女子靠坐在引枕上。 那女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朝凌恒低低一笑:“今日大婚,殿下怎么来了?”话未说完,又咳了起来。 女子面容苍白,可那张脸与李双晚的眉目竟有几分相似。 “不是让你歇着吗?怎么坐起来了?”凌恒坐到床前,握住女子冰凉的手。 女子别过脸,双眼通红,显然刚哭过:“妾无碍,今天是殿下大婚,您不该这个时候过来的。” 听了这话,凌恒微怒:“你这是在怪我娶她?我心如刀绞,因为她,你见不得光,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又怎会留下来与她洞房?” “那你?”女子有些不相信似地看着凌恒。 “放心,十个月后,她会生下孩子,用她孩儿的心头血给咱们的孩子续命。你好生歇着,我就在这里守着。” 凌恒扶女子躺下,握着她的手,未曾离开。 第7章 偷龙换凤 “咚”的一声,自屋外扔进一个东西,似乎是一个瓷瓶,砸在影的肩膀上,又骨碌碌滚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李双晚的枕边。 激得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影身子一个激灵,好似被人从梦中一把拽回了现实。 他迅速从李双晚身上起来,连连后退了数步,一把抓起地上凌乱的衣服披在了身上,真想扇自己几个巴掌。 他真不是个东西。 李双晚立即捡起那个瓷瓶,拔开塞子放到鼻子下轻轻闻了闻。 虽然一直在迎接影的到来,但此刻的她冷静而清醒,知道这东西绝不会是凌恒让人扔进来的什么毒药或是其他东西。 因为凌恒想要的还没有得到,这个时候,他不敢胡来。 这一闻,漆黑的夜里,李双晚的眸子便是一亮,她迅速坐起身,一把下了床,立即倒出里面的一颗药递到影的面前:“是百株草,可解百毒,快吃了。” 这药她极为熟悉。 影忙接过药,想也没想,便吞了进去。 那股抓心挠肺,几乎控制不住的难受随着药从喉咙滑入腹中,渐渐退了下去。 屋外月色朦胧,月影婆娑,廊檐下六角廊灯暖黄的灯也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映了进来,在地上雕刻出了一个个好看的雕花窗棂形状。 屋内女子香肩玉露,腰身盈盈不及一握,在夜色里似乎都散发着莹莹光泽,此刻正仰起头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样了?” 影忙转过身:“我,我已经没事了,多谢李姑娘。” 李双晚早已适应了黑暗的视线一直锁在影的身上,倒是忘了此刻自己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见影这样,脸色微微一僵,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你可知这药是谁扔进来的?”李双晚的速度极快,不多会儿便穿好衣服。 影摇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属下不知。此事,除了恒王和他的贴身婢女青莲以及王府管家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百株草,可解世间百毒,极其珍贵。 曾有人出万两黄金求一颗也未果。 她之所以知道,也是父亲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颗忙献宝似地拿来给她,却被凌恒诓骗了去。 如此珍贵的东西,今天竟然出现在了恒王府,被人随意扔进了她的屋中。 就好似那人早就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提前准备了这万金不得的灵药一般。 此人究竟是谁? 又是如何躲过恒王府重重守卫,将药扔进屋中,又如此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她的枕边的? 李双晚蹙眉,想不明白,但能肯定一点,绝不可能是恒王府的人。 李双晚百思不得其解,便问面前的影:“凌恒何时让你来顶替他与我圆房的?” “今日酉时。恒王将属下叫去,说了此事。” 酉时?李双晚望了一眼窗外,现在已快要亥时,也就是两个时辰之前。 也是,凌恒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又怎么可能提前让影知道他的打算。 “你何时进的恒王府?” “属下十岁那年被卖进了一处密林,在那里被当作暗卫密密训练,昨天才进的恒王府。” 李双晚心中暗暗一跳,秘密训练暗卫?前世,她在凌恒身边十年,都不知道他竟然有自己训练暗卫的地方。 北晋建国近两百年,皇家子嗣可以拥有自己的暗卫,但所有暗卫都需从皇家训练基地挑选,登记造册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方可领回府邸。 不得私自训练,否则便有意图谋反之嫌。 李双晚忙问:“去那里的路,你可识得?” 影摇头:“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被蒙上眼睛,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最近的地方叫林山,昨天属下就是被蒙了眼睛,又灌了一碗蒙汗药送了出来。” 李双晚冷声,凌恒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确实没那么容易暴露林山。 “从山里出来到恒王府多长时间?” 影还是摇了摇头:“属下不知,等属下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恒王府的屋中了,没有人告诉属下,我究竟在那屋中睡了多久。” “凌恒多久会去一趟?”凌恒如此小心谨慎,她所能知道的信息太有限。 影道:“属下这一批是最先被卖进去训练的,这十年换了不下五个地方,统共就见恒王去了两次。一次是五年前,另一次是三个月前。” 李双晚眸色一沉,今年五月份她和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从西北回盛京,在宫宴上见到了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凌恒,回到府后,便嚷嚷着恒王殿下如何好何好,她要嫁给他。 也是自那之后,但凡她出府或是参加哪家府邸的什么赏花会,或是别的宴会,便会看到凌恒。 他丰神俊朗,待人和善,与周围的人谈笑晏晏,偶尔看到她盯着他的视线时,就会含笑朝她点头。 可她要上前搭讪时,他又借口匆匆离开,谦和而不失礼貌。 就好像第一次在宫宴上去,他有意无意望向她的视眼。 那股欲擒故纵,若隐即离,又加之他是皇子之尊,弄得她抓心挠肺,对他更是痴迷。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而影说,他十年前被人卖去当暗卫训练,凌恒今年二十有三,十三岁的凌恒就已有了如此心机。 她早该想到的,凌恒不缺银子,他的生母林婉如林嫔出身富商,产业遍布北晋大江南北,景章帝之所以纳她为妃,也正因如此。 而且训练暗卫,要有极大的财力支撑,往往几十个人中未必能训练得出一个适合的暗卫。 可林嫔在生下凌恒后没多久,林氏产业却不知怎的就像受了什么诅咒一般,做什么亏什么,偌大的产业没几年便亏得干干净净成了一副空壳子。 也是自那时起,林嫔不再受宠。 前世,她也是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们母子二人设下的一个计谋,每每一个地方的铺子倒闭,总有其他产业的铺子重新开起来。 偌大的北晋,每天都有无数倒闭的铺面,也有无数重新开起来的铺面,流水的银子便进了暗处。 好一招偷龙换凤的伎俩,连景章帝也被蒙骗了去。 第8章 逆天改命 林氏产业宠大,但子嗣一直不旺,直到林宛如这一代,只生了她一个女儿,被皇帝纳入了后宫。 现在这么想想,也许除了暗卫,凌恒还有自己的私兵,只不过上一世,因搭上了她,父亲手中拥兵三十万,她才没有注意。 可她也记得,凌恒登基之后,宫中禁军是被换过一批的,就连守卫盛京的皇城禁卫军也换过一批,难道那些人便是凌恒的私兵? 好一个乱臣贼子,好一招步步为营,借着李家功勋,名正言顺地成了北晋新帝! 影又道:“恒王离开后,便有擅口技之人教属下学恒王的口音。” 李双晚猛地抬起头,看向影,黑暗中,只见他身姿挺拔,身材颀长,低头看向她时,来不及束起的一头墨发自宽阔的双肩倾斜而下。 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所以,早在年初,她从西北回来,凌恒就已经在物色人选了。 三个月前终于看中了影。 李双晚脱力般跌坐在床上。 影道:“李姑娘,夜深了,你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不会再有事了。” 李双晚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要说对面前这个男人有没有恨,是不可能的。 可李双晚同样也知道,凌恒控制人的手段了得。 不过,单从今天她识破后,影的所作所为来说,他并未存羞辱她的心思。 而且前世,她怀上身子后,影多半也是遭了他的毒手。 影与自己都是受害者,她才是那个眼瞎的人,有何资格去恨他。 她道:“凌恒心狠手辣,今日让你来与我圆房,是有所图谋,一旦他的事成,断不会让你活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自己当心。” 黑夜中,影的心却猛地一揪,她自己都已是这番处境,却不忘还来提醒他。 如此好的姑娘,不该受到这般对待。 影嘴角微微勾起,那双丹凤眼仿如璀璨星辰,声音也透出几分欢愉来:“是,属下会小心。恒王急于想要姑娘怀上身子,他如此迫不及待,定是想要腹中的孩子做什么,姑娘自己务必要当心。” 要她的孩子做什么! 呵,凌恒,重来一世,你的儿子,淳宁,先去死好了! “影,明天从宫里敬茶回来后,想办法帮我把凌恒引开一个时辰。” 她要给爹娘送一封信。 她已经想到了脱身之法。 “是。” 前世所有害她镇国将军府满门的人,她要将他们一个个全部送入地狱! 但,凌恒心思深沉,凌氏皇族之人,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员没一个蠢货,复仇的路上会布满荆棘,她需得步步筹谋。 不仅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更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滴漏静静,夜色深深。 脑子里思绪纷纷扰扰,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双晚竟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了北晋皇宫被付之一炬,看到了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墓前,似乎已站了许久,整个人都站成了一尊雕塑。 暮色沉沉,北风呜咽而过,卷起地上的灰烬,滑过男人的袍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偶有几声鸦鸣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复又归于宁静。 “皇上,回。”远处另一个男子走到那男人跟前,低声劝慰,“斯人已逝,尸骨无存……朝中局势不稳,需得您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李双晚正在心惊站在她墓前被称为“皇上”的男人是谁,为何他的背影看上去如此熟悉之际,猛的眼前一暗,接着便看到刚站在她墓前的男人双手执刃,冲杀在战场上。 马蹄声,厮杀声,刀刃入体带出血珠收割人命的声音破碎地叠在一起,又冲上云霄,四处都是喊杀声,处处都是尸体。 尸体堆成了山,鲜血流成了河。 男人极为骁勇,一刀一个将敌军斩于刀下,然而他们似乎被包围了,男人也早就体力不支,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倒下,到最后只剩下他与刚才在她墓前对话的属下。 那属下终于力竭,双膝一软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皇上,您本就身中剧毒,又以真龙之躯的心头血,再加两世半命的代价逆天改命换李姑娘重生,早就触怒了上天。如今武功只剩三成,我们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被叫做皇上的男人看着朝他围过来的万千敌军,一把扔下手中豁了无数道口子的刀,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血,只听他道:“我欠晚晚良多,如今所为难赎万罪之一……” 李双晚怎么也看不清男人的脸,却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笑,以及嘴角淌下的黑血。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矢带着破空声朝男人飞扑去。 “不要!”李双晚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天还没有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李姑娘,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李双晚听见有疾步声走到自己身边,是个男人,她拽紧身下的被子问道:“你是谁?”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声音里亦透出几丝疲惫,显然不仅一夜未眠,还时刻警醒守了一夜:“属下影,李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李双晚这才想起了昨夜之事,身体放松靠在床沿上,干哑开口:“几时了?” “天快亮了,属下要离开了。” “你守了一夜?”李双晚忍不住问。 影轻轻一笑,他的声音清朗,透着几丝愉悦,那笑声仿佛有治愈的功效,让李双晚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影道:“我们这些做暗卫的,几天几夜不睡觉已是常态。属下刚来恒王府,还未安排当值,白天可以补眠。” 两种剧毒,又是一夜未眠,换作其他人早就倒下了。 李双晚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她好像知道影接下去要说什么,闭上眼,调整好呼吸才道:“你走,凌恒不会发现。” 影点了点头,未了才想起李双晚没有武功在身,这么漆黑的夜她看不到自己点头,便道:“好。姑娘,今日要进宫谢恩,一切请务必当心。” 李双晚抬眸看向他,他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整张脸笼在黑暗中,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半晌:“好。” 影悄无声息地从屋中离开。 李双晚思绪烦乱,那个被叫作“皇上”的男人究竟是谁,为何他的背影如此熟悉。 所以,她能得以重生,不是老天开眼,是这个男人用了天大的代价逆天改命换来的。 真龙之躯,两世半命。 是谁? 梦如此清晰,为何不让她看清男人的脸? 为何那个身影如此熟悉? 第9章 两位忠婢 半个时辰后,日光终于顽强地将黑暗撕开了一道口子,破碎的亮光从窗棂处争先恐后地闯了进来。 天,终于亮了。 或是地上或是凳子上散乱地扔着嫁衣,还有男人的喜服。 嫁衣的衣襟已被撕碎,随意地扔在凳子上,斜斜地挂在那里,就像一场笑话一般。 凌恒进来了,扫了一眼凌乱的屋子,冷冷看了眼躺在床上,睡梦中十分餍足却又一脸疲惫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嫌恶。 走过去,从衣柜里取出衣服,窸窸窣窣故意弄出声音,慢慢套上。 “殿下。”床上的李双晚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好似刚醒来,看向那个站在床前,正在更衣的男人,声音柔媚而娇软。 凌恒转过身,轻笑道:“我吵着你了?还早,再睡会儿。” “不了,一会儿还得进宫谢恩。” 凌恒一双桃花眼盯在李双晚的脸上,看到她脖颈处的红痕,愧疚道:“昨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阿晚,我没忍住,你受累了。” 李双晚面上染上一丝羞红,那些红痕是她自己弄的,就是被毒折磨得控制不住的时候,影依旧没有冒犯她。 隐于被中的手用簪子的一头轻轻一刺,将手指上冒出的血涂在了元帕上,嗔怪道:“殿下,您说什么呢。” 凌恒好心情地一笑,凑近李双晚:“阿晚的身子让本王欲罢不能,那今晚……” 看着这张虚伪到极致的脸,李双晚几乎要吐出来,她强忍着恶心低下头,娇羞道:“殿下……” 凌恒站直身,大笑。 李双晚掀开被起身,凌恒不动声色地的瞥了一眼床上的元帕,两抹嫣红落于帕上。 李双晚自然也看到了,两抹?影在离开前已经替她想到了这一层。 而且元帕上似乎还有男人的…… 李双晚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在下床的一瞬间她膝盖一软,险些栽地上去。 见李双晚昨夜似是被影折腾狠了,凌恒很是满意,一把将她扶住:“昨晚,我可弄痛你了?” 李双晚搭在凌恒手臂上的手微微一跳,前世,凌恒也说过这话。 只是,那时,她根本不知道换了人,所以自己颇为主动,黑暗中,是她迫不及待地脱了影的衣服,将他压了下去。 她记得凌恒来挑盖头的时候手上就拿着一碗面,而她一天没吃东西了,将那碗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一想,前世她那般主动将影压下,定是那碗面中被他下了那种药,自己也是理智全无。 在凌恒面前她不能表现出异样来。 “妾伺候殿下更衣。” 凌恒温柔一笑,将她扶到床上坐好:“你昨夜累了,好好休息,我去隔壁净房洗漱便好。” 此时青莲也端着水进来。 便听凌恒道:“阿晚,你带来的两个婢女对王府还不熟,青莲一直在我院中伺候,极为忠心,以后就让她管着乐潇院的事。” 乐潇院正是她在恒王府居住的院子,住了五年的院子。 李双晚淡笑:“好啊。”又对青莲道,“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请青莲姑娘多多费心了。” 青莲低着头:“奴婢应该的,王妃这话折煞奴婢了。”声音分明有些不对。 李双晚还瞥见了她微红的眼,以及凌恒不悦地微微皱了皱眉,又很快收住的样子。 被打入冷宫那段日子,她可是受了这个叫青莲的丫鬟不少“照顾”呢。 穿戴好后,凌恒去了净房洗漱,青莲跟着去伺候。 亦竹和萝曼拿着崭新的衣裳和洗漱盆笑脸盈盈地入了房。 “姑娘起了?”亦竹上前,卷起床蔓,瞥见床上的落了红的元帕,脸微红,忙让萝曼拿了匣子拿装好。 元帕今天是要拿到宫里去给林嫔娘娘验的。 再次看到亦竹和萝曼两个贴身婢女,李双晚百感交加。 她们二人从小跟着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家生子,对她忠心耿耿。 萝曼在第二天随她入宫敬茶后,便再没能回来。 被溺毙在了废宫那口枯井里。 而亦竹,在她躺在产床上痛得死去活来之际被凌恒卖入最下等的九流窑子,被人活活折磨而死。 从此以后,她的身边再没有了忠心耿耿的自己人。 凌恒说她腹中胎儿过大,全因亦竹给她吃了太多东西,且一直称她这个“恒王妃”为姑娘,可见这个贱婢居心叵测,一心想要惨害主子,死不足惜。 当时,李双晚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后来想想,每每凌恒送来的补药,亦竹劝她不要吃得太多,都被她冷眼呵斥了回去 有几次她还扇了亦竹几个巴掌。 那时亦竹跪在她的面前,哭道:“姑娘,这些东西您真不能吃这么多啊,孩子太大生产的时候会很辛苦的!” “姑娘!本妃已嫁给恒王殿下数月,所有人都喊本妃一声‘恒王妃’,你却独独叫我姑娘?亦竹,你当本妃的眼是瞎的吗!” 她可不就是眼瞎了吗! 九等窑子里的姑娘大多都是犯了错,被主家以极低的价格卖进去的。 接待的也全是卖苦力的最下等人,那些人花样百出,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被卖入其中的姑娘没几个能熬得下来的,有些甚至第一天就被折磨而死。 而亦竹便是那个第一天就死了的姑娘。 她念她跟着自己十余年,不忍受此折磨,第二天派人去将她从那里接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尸体全身伤痕累累,几乎无半寸好肉。 如今再次看到亦竹,她真想好好抱抱她,问她一句:“是不是很疼?”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妃这是害羞了呢。”萝曼朝亦竹俏皮地眨眨眼。 李双晚回过神:“亦竹,以后别这么叫我,你就和这王府里的其他人一般,叫我王妃。” 她是恨透“恒王妃”这三个字,但这并不代表,要用亦竹的命来填。 “王妃说得对,亦竹姑娘出嫁了,就不能叫姑娘了,会落人话柄的。” “是,王妃,婢子记住了。” 她与影的事情,不能让两个丫鬟知晓。 凌恒母族虽弱,但他毕竟是北晋皇子,有自己的幕僚和几名追随者,他本人又颇有手段,要他的命,没那么容易。 而且,北晋有祖训,夫死,无子嗣的妻妾要陪葬。 皇家,是不准和离的。 或青灯古佛一辈子,或一根白绫了结性命。 她需要想个万全之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干干净净地从恒王府摘出去,再把凌恒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前世,他不是说他来亲自送她,她该谢恩么! 呵,重来一世,凌恒,也该反过来了,我李双晚会亲自送你下地狱! 第10章 眼瞎心盲 洗漱完,青莲先招呼下人将早膳摆上了桌。 李双晚:“殿下,妾今儿个想向你讨个恩赏。” “阿晚说的什么话,你有何事,我无有不应的。” “我自小脾胃就弱,往常在府里也都是身边这两个丫鬟伺候我的饮食。所以,妾想,我的一日三餐还是在自个儿的小厨房里做。殿下,可以吗?”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懵懂地盯着凌恒。 青莲不动声色地看了凌恒一眼。 凌恒吃早膳的动作一顿,随即便轻笑一声:“一件小事而已,何至于阿晚来向我讨什么恩赏。你既然嫁给了我,这恒王府便是你的家,在家里,你要怎么样都行。” 李双晚似得了宝似地,双手抓住凌恒的手臂:“就知道殿下对妾最好了。” 青莲虽低着头,可视线还是落在了凌恒身上。 饭毕,青莲收拾东西出去了。 李双晚刚坐到梳妆台前,凌恒便从萝曼手上拿过梳子:“你们下去。阿晚,为夫来替你梳妆描眉。” 李双晚嘴角微勾,她知道凌恒断然不会替他梳妆。 莞尔一笑:“好啊,有劳殿下了。” 凌恒的手将将放到她的头上,便听到外面管家急急跑了过来:“殿下,三日后回门礼老奴整理好了,您看要不要过目一下。” 凌恒脸色一沉:“不看本王有事吗?都跟你讲过了,照着最好的来就是,何故还要请示。” 老管家犹豫道:“可,王爷,您说关乎王妃的事半点都不可马虎,老奴不敢擅自作主。” 凌恒歉然对李双晚道:“这些下人办事不牢靠,回门礼关乎到你的脸面,极为重要,本王去看看就来。” 李双晚一把抓住迫不及待已经一步跨出去的凌恒的衣袖:“殿下,回门还早呢。从宫里回来再看不迟,再说我爹娘和兄长不在盛京,拿到二叔家的礼随意些便好。” “可……” 李双晚拉着凌恒的衣袖不放,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无辜野蛮地不停甩,只甩得凌恒眉心突突直跳。 “殿下,我听娘说,夫妻之间恩爱不恩爱就要看点点细节,譬如丈夫给妻子描眉挽发便是顶重要的一桩。殿下这么急着去看三日后才用到的礼,却不帮妾梳妆,是不爱妾了吗?” 凌恒按捺住一把扯回袖子的举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谁说的!你是本王的爱妻,本王岂有不爱自己妻子的道理!” 李双晚从桌上抓起梳子,一把塞到了凌恒手上,朝他展颜一笑:“那殿下,来。” 凌恒:“……” “殿下,您一直在找的药终于找着了。” 凌恒刚不得不拿起梳子之时,便听到了青莲在门口如此说。 凌恒立即转头看向青莲:“当真?” 青莲点头,满脸喜悦:“是真的,满满一大筐,殿下可要亲自去看看?” 李双晚坐在凳子上,抬头一脸不明白青莲话外音地看着凌恒:“殿下,快点,要不然进宫就迟了,今天可是我为新妇第一天拜见公婆呢。” 凌恒轻轻叹了一声:“母妃当年生我时落下头疾的毛病,这几年虽有太医医治,但里面有一味极其罕见的药难觅。她位份低下,又不得父皇宠爱,只能是我这个儿子替她寻药。” 青莲接话道:“是的呢,林嫔娘娘这段时间头疾又犯了,常常疼得夜不能寐。可那药实在难寻,殿下孝顺,一直在着人打听,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这么多。这关乎娘娘的身体,殿下最好还是亲自过目为好。王妃,您说呢?” 青莲这话说得好听,实则在说她李双晚若是还缠着凌恒,便是不孝。 不敬不孝嫔妃,那就是藐视皇权,好大的一顶帽子扣在她的头上。 李双晚心里冷笑:“青莲说得没错,殿下你快去。” 凌恒似是为难道:“阿晚,我去去就来,你等我回来再给你描眉挽发。” 李双晚推他:“殿下快去,咱们来日方长。” 亦竹从凌恒手上接过梳子,刚准备替主子梳头,便听压低声音对自己道:“亦竹,一会儿我进宫后,你让周伯去我陪嫁的庄子上,把陈平兄妹二人接来。不要让王府里的任何人知道。” 李双晚清楚,在人接回来之前,不能让凌恒知道,等他们从宫里回来,陈平兄妹已经到了。 凌恒知道了为了他那虚伪的面皮,也不会不同意将人留下。 她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也极快,亦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茫然之际,就看到李双晚深深朝她看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正欲跟随凌恒出去的青莲身上。 “听说青莲姑娘梳头的技术一流,不知能否请姑娘替我梳头?” 青莲顿住脚步,看向转过身来的凌恒。 凌恒什么也没说,只看了屋内人一眼便抬步出了屋。 青莲眼圈微红,咬了咬唇,不得不走过来,从亦竹手上接过梳子。 她是殿下身边的婢女,凭什么给人一个在军营里和男人鬼混的女人梳头发,她算老几。 她以为李双晚仗着自己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如今又嫁于恒王为妃,对于她这个贴身婢女定会百般刁难,咬着牙梳得万分小心。 甚至做好了若是她刁难她,今天晚上就让她吃吃苦头的想法。 反正那个叫影的男人被殿下捏在手心里,威胁他对李双晚做点什么,还是可以的。 然,出乎她意料,并没有。 半个时辰,李双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由青莲替她梳妆。 “王妃,您看,可还满意?” 李双晚盯着镜中的自己,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琼鼻高挺,婉约温柔中隐藏着淡淡的清冷,又因她出身于将门之家,眉宇间自有一股天然的英气。 那双眉间那颗美人痣更平添了几分妩媚。 她李双晚当真也是有一副绝世好容貌的。 可惜,自己这身好皮囊却有一双瞎了的眼睛,和一颗盲了的心。 她笑道:“青莲姑娘果然蕙质兰心。不错,我很满意。既如此,今天,便由你随殿下和我一起进宫谢恩。” 言罢,屋内的三个婢女皆是错愕。 萝曼低下头,更是红了眼眶。 李双晚不容青莲拒绝,看着亦竹和萝曼二人:“你们俩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说完,便站起身,朝府门口走去。 青莲朝二人扬了扬眉,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跟在李双晚后面嘴角也是高高勾起,蠢货,为搏殿下欢心,竟然连从小跟着自己的婢女都轻而易举冷落。 当真是满脑子除了男人,屁都装不下。 第11章 刀下肥肉 萝曼委屈得红了眼:“亦竹姐姐,王妃昨晚才和我说过,今天要带我进宫的。青莲才给她梳了一次头,王妃就不带我了。以前,王妃最信任我们二人了,可见爱屋及乌这句话是对的。” 亦竹怀里抱着被褥,走到萝曼身边,睨了她一眼:“还会用成语编排主子了。王妃是个有主见的,她这么做必是有她的打算。今天咱们还有得忙,王妃的嫁妆也需好好理一理,这院子里的人也要熟悉,快别在这里唉声叹气了。” “可是……” “别可是了,不看王妃出门前看咱们的那一眼吗?王妃自然是最信任咱们的。放心,你还是王妃的心尖尖,要进宫,以后有的是机会。” 萝曼还是有些生气,明明她才是姑娘的心尖尖。 亦竹将手上的被褥塞到萝曼手上,就朝马厩走去。 萝罗:“亦竹,你去哪儿?” “闭嘴!” 亦竹急急去找车夫周伯。 凌恒刚看完那一筐药材,一抬头看到青莲跟在李双晚身后便是一愣。 “殿下,你看,青莲给我梳的头,好看不?” 李双晚晃了晃脑袋,头上的步摇清脆作响。 凌恒点头:“阿晚模样好,怎么样都好看。” “所以今天进宫,亦竹和萝曼我一个也不带,就带她。殿下,你说好不好?” 凌恒是个男人,要进宫最多也只能带个随从,没有带个婢女一同入宫的道理。 所以,青莲此番也是第一次进宫,对皇宫中的路自然不熟。 就如上一世的萝曼。 凌恒浅浅一笑,走到李双晚面前:“自然是好。”说着牵起她的手朝府门口走去。 暗处,带着代表恒王府最低暗卫木质面具的影视线落在了二人牵着的手上,神色突然变得阴戾,目光冰冷如薄刃。 身边的另一个暗卫怵然望向他:“你干嘛?” 影淡淡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那暗卫搓了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有病。” 趁无人注意时,影迅速出了恒王府,拐进了一处院子,院中有两个人正在等他。 见到他,忙上前:“老大。” 影点了点头,从一人手上接过衣服,不多会儿,便换了一身衣裳,摘了脸上的面具走了出来。 他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二人做事。 二人得了吩咐,对视了一眼,不敢有什么意见,应了声是后便离开了。 从院子里走来的男人五官俊美,身姿挺拔,一身淡紫色滚边锦服,风流倜傥,眉目含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府上的纨绔公子哥。 一转眼,那公子哥便进了一家上好的酒楼。 与此同时,李双晚和凌恒已经入了宫。 二人刚到议政殿门口,便被总管太监张德生拦了下来,张德生笑嘻嘻地走到二人面前:“老奴参见恒王殿下,恒王妃。” 凌恒看了眼紧密的大殿门:“父皇可在?我夫妻二人来向父皇敬茶谢恩。” “在呢,不过这个时候陛下与几位大臣正在商量要事,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结束。” 凌恒浅浅一笑,笑容极为牵强,张德生这话说得委婉,实则是皇帝不愿见他。 “皇后娘娘今天一早起来有些体乏,免了后宫众人的请安,这会儿还歇着呢。娘娘知道您的一片孝心,让老奴和殿下说一声,以后有的是机会。殿下,您与王妃不如先去给林嫔娘娘敬茶?” 凌恒有些失落,他这个四皇子,并不是娶了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就能一夜之间与其他皇子平起平坐的。 收拾好心情,凌恒浅浅一笑:“好,有劳张公公了。” 说着把手中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张德生手中,“本王新婚,请公公吃茶。” 张德生哪敢拿,他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个皇子给他塞钱,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能不知道。 “恒王殿下客气了,老奴一介阉人,日常吃穿用度全是宫里的,陛下待老奴隆恩,赏赐给老奴的都是最好的,这钱老奴拿着也没地儿用。” 凌恒悻悻然收回了手。 宫中这些阉人最会察言观色,他是不得宠的皇子,就是送钱,他们也看不上。 李双晚自始至终一直淡眼看着,什么也没说。 张德生推拒得了一次,两次,却推拒不了后来在皇帝心目中有了一席之地的凌恒递过来的无数次,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就算他想收手也不可能了。 只可惜,他有命拿却没命花,凌恒刚登基的第一个月,便赐了他一杯毒酒,让他下去伺候景章帝去了。 凌恒拉着李双晚在议政殿门口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林嫔居住的栖云宫走去。 栖云宫,离帝寝殿极远,景章帝就算走错了路,也绝不可能走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与她的儿子一步步走到了最后,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她一上位,便将景章帝后宫的嫔妃杀了个干干净净。 临死前,她一身贵妃冕服,立于景章帝的床前,冷目看着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老皇帝。 “陛下且放心,这宫里您宠幸过的女人,还有您的儿女们,除了恒儿,臣妾一个也不会放过,都会将他们送下去陪您。所以,这黄泉路啊,您走慢些,等等他们。” 那时,李双晚便是站在帝寝殿外听到这句话的,听得她毛骨悚然,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接下来短短半个月时间,果如她所说那般,将北晋的后宫清理的干干净净。 那些曾经飞扬跋扈对准他们母子的,无论是皇子皇孙,还是昔日的朝臣,最后终是陪着景章帝一同上了黄泉路。 直到三年后,他们母子二人坐稳了江山,李家也失去的价值,一道颠倒黑白的圣旨也终将李家全族送上了不归路。 李家不仅功高盖了主,也知道凌恒母子太多的阴私。 如今走在前往栖云宫的路上,时隔多年,这个女人阴恻恻的笑声尤在耳边。 凌恒也同样心绪烦乱,他娶李家女,父皇必会有所忌惮,今天不过是给他的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警告他别以为有了镇国将军府作依仗,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往后的路还很长。 他的五个兄弟要怎么对付他,犹不知。 李家手握重兵,镇守西北边境数十载,西北绵延数百里,几十万百姓只知李家,不知盛京城还有个皇帝,这天下是凌氏的天下。 五位兄长谁不想娶李家嫡女,但他们眼馋心贪,到底是不敢真的向皇帝求娶。 是他一步步引着李双晚自奔嫁于他,如此父皇才会明面上不会说什么。 其他的几个兄弟除了气得砸一通东西,什么也做不了。 李家犹如那悬在利刃下的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又惧怕上面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以至于李家女十七岁了无人敢娶。 他凌恒是皇子,骨子里流的也是凌氏帝王的血,苦在母族势弱,没有根基。 但他们有钱。 有了钱,谁又甘愿没有权。 第12章 母子双簧 别的皇子有那个资本可以等,等到那把利刃老了,钝了,再伺机出手。 可他不能,没有实权,他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几个兄长争权的替死鬼。 所以李家的这块肥肉他早就盯上了,就算利刃在喉也得搏上一搏。 故而,虽知李双晚嚣张跋扈,粗鄙不堪,常年在男人堆里混,又贪恋自己的美色,他也必须要娶她。 而且,他还要她腹中的孩儿为他的孩子续命。 这件事,他准备了半年。 凌恒人高腿长,不经意间,渐渐地将李双晚落在了后面。 李双晚正想着心事,噗一抬头,看到走在前面的人,那人背影高大,腰杆笔直,一身玄色亲王蟒服。 不知怎么地,在阳光下竟然渐渐地与昨夜梦里那个男人的身形重叠。 李双晚心脏狠狠地一抽,脸色煞地一片惨白。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疼得蹲了下去,怎么会是他?梦里那个以自己真龙之躯,又以两世半命的代价逆天改命换她重生之人,怎么会是凌恒? 是他一道圣旨给李家全族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是他亲自点燃冷宫的帷幔,将她挫骨扬灰,也是他将李家满门三百八十一口送上了断头台。 怎么会是凌恒! “王妃,您怎么了?”青莲忙上前去扶地上的李双晚。 凌恒这才惊觉自己走神,将李双晚落在了数丈之后,见那个女人蹲在地上不肯走,要等他牵着她手,在皇宫里还如此不讲理,心里便是一阵厌恶。 面上却是不显,快步走到李双晚面前,从青莲手中接过人,这才看到她一张小脸白如纸,担忧道:“阿晚,你怎么了?脸色怎地这么差?” 李双晚被凌恒搀着,豆大的汗从惨白的额头滚落,她抬起头死死盯着凌恒这张脸,泪水几欲要汹涌而出。 他杀她,负了她,在她死后,却又以如此沉重的代价换她重生。 为什么? 凌恒随意指了边上一名正在洒扫的小太监:“你,快去请黄太医到栖云宫。阿晚,我扶你去栖云宫。” 黄太医,黄胜! 前世就是他告诉凌恒,取她儿子的心头血救渟宁。 可怜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替他人耗尽心血养了九年的儿子! 就是眼前这个人,联合黄胜,杀了她的儿子,让她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受得要窒息的心突然便冷了。 她用力将额间的冷汗拭去。 就算梦里的事是真的,他凌恒后来后悔了,以自己两世半命的代价换她重生。 又能如何!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凌恒,你我有子丧族灭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想通这一切,李双晚从凌恒手中抽回手,站直了腰身,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初:“我没事,可能是昨晚太累了。” 恶毒的阴骘从凌恒的桃花眼里一闪而过,随即立即收起:“是我失了分寸,阿晚,以后我会注意些。” 昨天给影下的药确实有些猛了,两种药相叠,李双晚没被弄死在床上已是万幸。 凌恒决定从今晚起不给影下药了,毕竟药下得多了,万一怀上的孩子身子孱弱就得不偿失了。 “一会儿让黄太医给你把把脉,再开点滋补的药,母妃还等着抱孙子呢。”凌恒笑的暧昧。 李双晚捏紧了拳头。 栖云宫里,林嫔林宛茹端坐于主位上,满脸带笑地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二人,等到近了,她的视线才从凌恒身上移开转到李双晚身上。 “真是个齐整孩子,恒儿眼光不错,这孩子一看我就喜欢。”一边说着还一边朝李双晚伸出手来,“来,快到本宫这里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李双晚心里冷笑,前世嫁给凌恒这么多年,她一直隐藏得极好,每每别人羡慕说一句她李双晚好福气,林嫔也就是后来的宛贵妃都会说一句:“本宫很是喜欢这孩子,一直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不是她福气好,是我儿福气好。” 若是没有听到景章帝驾崩前她说的那番话,以及后来凌恒登上帝位后,她对自己越来越刻薄,直到最后,她亲下懿旨断了她在冷宫的吃食,要活活饿死她。 她还真以为林宛茹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李双晚掩住眼里的恨意,抬起头,展开一抹温婉的笑意,快走两步到林嫔面前,微微屈膝:“儿媳见过母妃。” 林嫔一把握住了李双晚的手,她的手冰冷,凉到了李双晚的骨头缝里。 她没有抽回手。 凌恒走了过来,吃醋笑道:“母妃这是有了儿媳便不要儿子了。” 林嫔笑睨了他一眼:“跟自个儿媳妇还吃醋,多大个人了。” 又问凌恒:“可去叩谢过陛下和皇后了?” 凌恒黯然摇头:“父皇和几位大臣在商量要事,没时间见我们。母后身体抱恙,免了我们的请安。” 林嫔轻轻叹了一声,拉住李双晚的手:“都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得圣宠,如今还要连累你。若是被李将军和李夫人知晓了,也不知会心疼成啥样。” 前世,听林嫔说这话,她气得不行,甚至昂起头不屑道:“这有何难,左右我爹娘把北齐人赶回草原就要回盛京了。我爹再立大功,到时让他带着殿下在皇上面前多出现几次,皇上便明白了,自然不会再冷落殿下了。” 她真想扇自己几巴掌,怎么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儿媳不委屈,出嫁从夫,殿下昨天还和儿媳说要做一对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呢,儿媳觉得这样就挺好。殿下,你说是不是?” 凌恒的脸色当即便是一僵,讪讪道:“是,是挺好的。” 李双晚和凌恒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给林嫔敬茶。 要说这母子二人会演戏,还真是谁也比不过,李双晚刚跪下去,她便忙接过了茶,亲手扶她起来:“快起来,莫要在乎这些虚礼。我呀,啥都不缺,就想着你们夫妻二人好好的。” “呦,本宫当是谁呢,这一年半载也听不见人气儿的栖云宫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李姑娘和恒王大婚了,来向林嫔妹妹敬茶来了呀。” 第13章 不得圣宠 不见其人,便闻其声,正是这北晋后宫的四妃之一万淑妃。 李双晚眼尾梢微微上挑,她等的人还是如上一世的轨迹一样,来了。 万淑妃,当今五皇子凌宴生母,极得圣宠,吏部尚书万励明的嫡长女。 只见她穿着一身淡荷色宫装,手轻轻地搭在宫女的手腕上,鹅蛋脸,柳叶秀眉,双瞳秋水,朱唇贝齿,挽着一个堕马髻,随着她款步走向众人,珠环佩饰叮当脆响。 虽已三十六岁,但保养得当的脸看上去也不过将将三十。 殿内的几人自然都齐齐站起身朝万淑妃行礼。 “今天是李姑娘,哦不,该叫恒王妃了,来向林嫔妹妹敬茶来了,本宫瞧着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可真真儿是好眼光啊,怎滴就选了恒王了呢。” 李双晚只当听不见她话里满是嘲讽的意思。 万淑妃的视线朝凌恒淡淡地瞟了瞟:“本宫就想着那便来瞧瞧。哎呦,瞧本宫这记性,忘拿了给恒王妃的见面礼了。”说着,瞪了身后的宫女一眼,“也不知道提醒本宫一声。” 宫女喏喏请罪:“淑妃娘娘,奴婢知错,该罚。” “行了行了,左右不过一件小事,本宫罚你作甚。既然是给恒王妃的,就让,呶,你,你是恒王妃身边的婢女,你去本宫的华阳宫一趟,把本宫要送给恒王妃的见面礼取来。” 万淑妃指向站在李双晚身后的青莲。 青莲一愣,惶恐道:“是。可奴婢第一次进宫,不识得去华阳宫的路,华阳宫的人也不认得奴婢,恐办不好娘娘交代的事。淑妃娘娘见谅,能否让这位姐姐陪奴婢一道去取?” 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扶着万淑妃的宫女。 “啪!” 万淑妃一向嚣张跋扈惯了,闻言一步上前一巴掌就甩在了青莲脸上:“一个小小的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指使本宫!” “啊……”青莲捂着脸噗通跪地,泪水顿时涌了出来:“淑妃娘娘饶命,奴婢绝不敢,求淑妃娘娘饶命!” 凌恒皱了皱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双晚,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青莲如今是她的婢女,她这个当主子的理应出面。 而且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万淑妃再如何嚣张也不敢不给镇国将军府面子。 李双晚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到。 林嫔自也是看到了李双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轻叹一声,只得道:“淑妃姐姐何必与一个奴婢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这奴婢不懂事,妹妹罚她,或让阿晚带回恒王府罚也可以,何苦您亲自动手。” 万淑妃冷哼一声,在主位上坐下,端起李双晚刚给林嫔敬,林嫔还未来得及喝的茶:“罢了,本宫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你便自个儿去把东西取来。” 这意思便是连栖云宫里的人青莲也不准喊上一个了。 李双晚知道,青莲这一去就如同上一世的萝曼,回来的,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着,便喝了一口茶,茶刚入口便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嫌弃道:“林嫔妹妹,你这都是些什么茶,难喝死了。好歹你娘家以前也是极为富有的,怎么也不知道弄些好东西到宫里来给你。” 她把茶杯往小几上一搁,似是没看到林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啧啧,也是,要说富有么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们母子二人又不得陛下宠爱,这光景可不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么。” 万淑妃看了眼林嫔的窘迫样,心情好极了,又扬声对已往外走的青莲道:“你再去本宫那里取些雪芽来。” 青莲是怕了这个蛮横不讲理的万淑妃了,怯怯地等着她的吩咐。 万淑妃一边欣赏着新涂的蔻丹,一边炫耀,“唉,这雪芽千金难买,今年统共也就进供了两斤,陛下知道我喜欢,全给了我。今儿个我这个当姐姐的便送你半斤。” 一副施舍的样子,李双晚看着只觉得万淑妃愚蠢而可笑,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是活在狗身上了。 林嫔讪讪一笑:“姐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妹妹我喝还真不惯。” 万淑妃冷哼:“也是,喝了好的 ,再喝这破玩意儿,以后还如何下得去口。罢了罢了,便只取了本宫给恒王妃的见面礼。” 青莲退出了栖云宫。 “妹妹瞧我这蔻丹可好看?你说皇上他会喜欢吗?”万淑妃端坐在主位上,扬着下巴将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伸给林嫔看。 林嫔一张脸越发的白了,悻悻不做声。 万淑妃像是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掩嘴笑道:“呀,瞧我这张嘴,皇上从来不来这栖云宫,妹妹又怎知皇上是不是喜欢呢。” 她斜睨了一眼,又啧啧两声,带着笑音道:“林嫔妹妹,要我说啊,你还是早点把这个栖云二字改掉得好,也忒不吉利了,天上的哪片云会为了某一处的风景停下来的?难怪你不得陛下的宠。陛下怕是有十年不曾进过你这里了?” 凌恒看了李双晚无数次,心里实在是恼恨至极,人家都欺负到他母妃头上来了,她这个当儿媳妇的竟然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竟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像没事人似的喝茶。 真是不知所谓! “淑妃娘娘,这皇宫中每一处院落的名字都是先祖皇后亲取,您这么说,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不免引来麻烦,五弟面上也无光。”凌恒终是没忍住,咬着牙道。 话是对着万淑妃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李双晚的。 万淑妃一噎,忿忿闭了嘴。 有的没的又说了一大通。 李双晚只闭口听她在那儿叨叨叨个没完。 她知晓,万淑妃这人仗着皇帝宠爱,娘家得势,五皇子文韬武略,又极得圣宠,可谓是春风得意,很是口无遮拦。 然而谁能想到,前世,万淑妃和五皇子却是第二个被老皇帝下旨斩杀,万府被诛了九族的呢。 她与自己前世,何其相似。 此时便听身边的宫女小声道:“淑妃娘娘,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恒王妃的婢女怎滴还不来呢?莫不是在哪儿偷懒或是迷了路不成?” 第14章 杀人灭口 万淑妃好似才想起来:“呀,可不是嘛,这栖云宫如此偏僻,到本宫的华阳宫确实有一段距离,不会真迷路了?” 她看向李双晚:“恒王妃,这可是你的婢女,你不担心?就不怕路上遇到个万一什么的?毕竟那边还有一座废弃多年据说会闹鬼的碧溪宫呢。” 李双晚自然知晓她为何平白无故往那碧溪宫上扯。 她笑言:“淑妃娘娘说笑了,青莲原先是恒王殿下身边的贴身婢女,今日也才第一天来我身边。至于那碧溪宫,既然是废弃多年自然极为荒凉,青莲又怎会踏足呢,她机灵着呢。” 说罢,便端起手边的茶来抿了一口。 万淑妃没有想到,在别人眼中杖着她爹娘的功勋,一向趾高气扬惯了的李双晚这么沉得住气。 更没有想到,这李双晚竟然为了讨好凌恒,第一次进宫不带自己的贴身侍婢,反将凌恒给她的婢女带进宫。 呵,恋爱脑的女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憋在胸口的话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闷闷地拿起茶了也喝了一口,临了又嫌弃茶不好喝,重重地搁在茶几上。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嫔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万淑妃今天来她这里准没安什么好心,又单独让青莲去,必是存了害人的心思,可她位份底下不说,还不得圣宠,在这皇宫里,从来没有她说话的份。 也不知道万淑妃要利用青莲如何害人。 只得对自己殿内的太监道:“你去瞧瞧去,别真迷了路,冲撞了哪位贵人可不好。” 太监正要应是,便听万淑妃冷哼一声,看着坐在那里如无事人一般的李双晚气不打一处来。 在后宫,只有在皇后跟前,她才会收敛几分,哪里被人这么下过面子。 她道:“既然是恒王妃的婢女,理应由她去寻来,哪有让栖云宫里的太监找人的道理。恒王妃,本宫的话,你也不听吗?” 李双晚掀了掀眼皮,淡淡一笑:“今日我才知晓,原来淑妃娘娘待下人如此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淑妃娘娘在华阳宫也是与太监宫女们打成一片呢。还是万府会教养子女,所以万大人才会如此深得民心,受百官喜欢。” 万淑妃听不出这话中的讽刺意思,昂起头:“那是自然,家父与人为善,同僚们谁不说一句家父相好处,自然深受百官喜欢。” 凌恒低头抿茶,将脸上的笑意敛入其间。 吏部掌人事,最重要的便是刚正不阿,为朝廷选拔人才,考绩官员,若是与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便有收受他人贿赂之嫌,甚至往深里说,就是买官卖官。 身为吏部尚书的万励明头一个就是被查的对象,万淑妃这张嘴也不知会给万府惹来什么祸事。 正说话间,便听到外面张德生的尖唱声:“皇上驾到。” 众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踏足十年都不曾来过的栖云宫,忙纷纷迎驾。 宫女扶万淑妃起来,她扭着腰肢走到景章帝面前:“陛下,您怎么来了?” 景章帝今年四十有八,一身明黄龙袍,久居高位,朝众人扫眼过来时,便是不怒自威。 他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握住万淑妃的手道:“朕去华阳宫看你,宫人说你来了栖云宫,左右也无事,老四夫妇进宫谢恩,朕便过来瞧瞧。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携了万淑妃朝主位走去,又让众人起身。 万淑妃万千风情,一双含情目粘在景章帝身上,倒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她老爹如何平易近人的时候。 “臣妾给恒王妃带了见面礼,不成想走得急忘拿了,便让恒王妃的婢女去臣妾的华阳宫走一趟,哪知这都一个时辰了,那婢子还没来。又怕她第一次进宫,迷了路,便想着让恒王妃去瞧瞧,总归是她的人。” 景章帝看向李双晚,眼里意味不明,“李双晚,李淮英的掌上明珠,如今也成了朕的儿媳了。” “儿媳见过父皇。”李双晚低着头恭敬行礼。 “你父亲说你往昔提枪打马,上阵杀敌,单枪匹马便能直取敌军主将首级,巾帼不让须眉。如今瞧着瘦弱了些,可惜了。” 半年前李双晚被歹人所害,一身武功尽失,景章帝也略有耳闻。 景章帝和视线在凌恒身上瞟了瞟,对李双晚道:“既然万淑妃说那婢子是你的人,你便带人去寻寻也无妨。” 李双晚只得领旨。 万淑妃朝自己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李双晚知道这主仆二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前世,萝曼离开半个时辰后,万淑妃和她的宫女也说了那番话,她想也没想,当即便去寻人,最终在一口枯井里发现了萝曼的尸体。 这一世,晚了半个时辰,没想到从来不踏足栖云宫的景章帝竟然过来了,逼着她不得不又按前世的轨迹走。 景章帝的胞弟恭亲王小他一轮,在六皇子生母端妃入东宫前,曾与她有过一段情。 当年还是太子的景章帝并不知此事,纳为侧妃。 可多年的情愫却不是说断就能斩得断的。 万淑妃就是无意间看到了他们二人去废弃的碧溪宫私会,所以才会来栖云宫,又装作忘了拿礼指使她的婢女,想借此将他们二人的奸情公之于众。 前世,如她所愿,被不识得路的萝曼撞见,萝曼吓得尖叫,被恭亲王灭了口将她的尸体扔进了枯井里。 只不过,华阳宫里的太监全程目睹了一切,见她寻来,假装帮忙寻人,引着她在枯井里找到了萝曼的尸首。 她不依不饶,一定要查到凶手,再加上有华阳宫里的人推波助澜,最后将恭亲王与端妃的私情挖了出来。 当然,这是皇室丑闻,知情人大都被灭了口,恭亲王也是以办事不力的罪名被圈禁在了王府数年。 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早上她才没有带萝曼进宫。 在皇宫生活了五年,二年太子妃,三年的皇后生活,可以说皇宫的每一处她都清清楚楚。 从栖云宫到华阳宫,碧溪宫是必经之路。 可这一世,才成婚不久的恒王妃是没有进过后宫的,于是她装作不认识路特意寻了另一条避开那处宫殿的路。 栖云宫里的宫女提醒:“王妃,走这条道。” 李双晚朝她看过去:“你看见青莲走了这条道了?” 宫女摇头:“奴婢没看见,但要去华阳宫,王妃,这条路便是岔了。” “那便是每一处都不能放过。”李双晚不予理会。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她们二人面前一闪而过。 第15章 自证清白 李双晚嘴角冷冷一勾,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当时她不作他想,急急跟了过去,在枯井里看到了萝曼的尸体。 “你去那边看看。”李双晚对身后的宫女道。 青莲不是她的婢女,死了与她无关,但得让凌恒知道。 李双晚站在那里没动。 宫女应了声便朝人影追了过去。 李双晚左右看了看,碧溪宫离这里是两个不同的方向,青莲再怎么不认得路,但鼻子下面一张嘴,她会问,当然不会走到这里来。 可是不知怎的,她有些惴惴不安,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李双晚不作他想,立即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没多久便走到了一处废弃的池塘边,池塘里只剩下腐烂的芦苇,水浅污泥多。 绕过这处池塘,便是开阔的宫道,太监宫女禁军不绝。 李双晚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猛地推了她一把。 李双晚顿时就被推得朝池塘扑去。 若是换作以前,她有武功在身,有人靠近早就发现了,可现在,她一身好武艺被凌恒找人给废了! 她是会凫水的,可自从武功尽失后,她极为怕冷。 又是冬天,今天入宫不仅穿了一身厚重的冬衣,还是一身亲王妃服饰,满头珠翠,锦衣华服。 落入冰冷的水中,就是会凫水,也会被这一身装扮给拖得丢了性命。 何况此处全是污泥,如同沼泽,人是会陷进去的。 她毕竟出身将门,反应极为迅速,知道四周没有东西可抓,手往地上就是一撑,堪堪在掉入池塘的一瞬间稳住了身体,可到底身体还是扑在了池塘边,衣裳也弄脏了。 手腕处更是钻心得痛。 她没有掉入水中。 顾不得摔得生痛,立即转头去找凶手,那人速度太快了,她只看到一个残影。 一个太监的身影,不过一个残影她也认出来了。 而且那人刚从后面推她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 那块玉佩她是认得的。 前世,正是他引自己去了碧溪宫那口枯井,发现了萝曼的尸体。 她那时太蠢,被他一步步引着替万淑妃和凌宴扫除了六皇子这个障碍。 李双晚趴在地上缓了片刻,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双手,还好,骨头没有问题。 她没出什么事,若是大喊来人,只会徒惹麻烦,且最重要的是仍会将青莲的死像上一世那样引出来,最终达到万淑妃想要的目的。 没这个必要。 但这个害她的太监,她是不会让他活太久的。 李双晚站起身后,立即朝原来的宫道走去。 哪知,她才刚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的尖叫声:“啊,死人,有死人!” 紧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李双晚转头看去,一个小宫女面露惶恐地指着池塘的不远处,一具女尸趴在枯败的芦苇上面。 待看清女尸的衣服,李双晚心里一个咯噔,那女尸不是青莲又是谁? 刚才被那个太监猛地一推,且青莲的衣服颜色与芦苇的颜色相似,所以她才没发现。 为什么和上一世又不样了? 这里与碧溪宫处于相反方向,难道青莲也怕遭人暗算,故意与她一样绕了远路?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被杀,还被抛尸在了这个地方? 而且很显然,尸体是被人刻意放在芦苇上面的,刚淹死的人不会这么快浮上来。再者这个废弃的池塘水并不深,淹不死人。 数个太监宫女以及禁军朝这边奔了过来。 有几人甚至狐疑地看着一身狼狈,衣衫脏乱的李双晚。 刚才她重重一摔没见半个人影,这会儿倒是来了这么多人。 若说不是她走后,万淑妃留在外面的宫人没做安排她是不信的。 “怎么回事?”一名禁军小头领询问。 刚尖叫的宫女,看着李双晚,惊恐地用手指着她:“是她,我亲眼看到她把人按在池中淹死了后抛尸,你们看那里还有人摔倒在地的痕迹,刚才的声音就是她抛尸弄出来的声响。” 小宫女指的正是刚才李双晚摔倒的地方。 在这儿等着她呢,李双晚嘴角嘲讽一勾,可惜啊,他们这次失算了。 不仅她重生知道事情根源在哪里,而且因为时间仓促,万淑妃的人来不及做周全的准备。 这小宫女的指认更是漏洞百出。 禁军小领统这才看向李双晚,见她衣衫脏污,发髻凌乱,不敢多看,忙低头行礼:“参见恒王妃。恒王妃这是……” “不小心摔倒了。”李双晚声音平静,目光冷淡。 “你骗人,是你把人按在水里淹死又抛尸的,我亲眼看到的。”小宫女躲在禁军小统领身后指认她。 李双晚冷笑,这小宫她认得,华阳宫的,似乎叫小菊。 所以,刚才那个太监本意也不是要杀她,而是为了这一出。 在宫里出了人命,又涉及刚嫁入皇家的恒王妃,小统领不敢擅作主张,立即着人去请禁军大统领郑新江。 此处离栖云宫本就很近,这边如此吵闹,消息也很快被景章帝知晓。 不多会儿,景章帝及一干人等便到了。 郑新江也带着人到了。 青莲的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经验尸证实是溺水而亡,且的确是被人按住后颈压入水中溺毙,而她死的时间约莫在半个时辰左右。 “啊呀,天哪,这不是恒王妃身边的婢女青莲吗?怎么死了呀?”万淑妃看到尸体似乎被吓得不轻。 景章帝脸色不愉地盯着李双晚:“从实说来。” 李双晚发髻散乱,一身锦衣多处沾了污泥,就连手上也极为脏污,形迹十分可疑。 郑新江甚至在池塘边发现了李双晚掉落的步摇。 李双晚跪地:“回父皇,不是儿媳。” 凌恒也一撩袍跪在了李双晚身边:“父皇,儿臣可以向您保证,绝不可能是阿晚。青莲是儿臣的贴身婢女,今日才第一天到阿晚身边服侍,阿晚与她无怨无仇,不可能害她。” 景章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只盯着李双晚。 第16章 略显聪明 李双晚手紧了紧,凌恒这话听上去似乎真的在为她证清白,实则如景章帝之睿智又怎么听不出来。 “贴身婢女”只这四个字,就会让后宅主母厌恶,起杀心就是理所当然。 景章帝指着郑新江递上来的步摇:“这支步摇是你的。” “是。”在栖云宫,景章帝见过她,她不作反驳。 他又指向池塘边的痕迹:“那个地方枯草被压了一地,你又是如此模样,若要朕信你,你需得自证清白。” 当着众人的面,凌恒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父皇,青莲只是一个婢女,阿晚她……” “你闭嘴!”景章帝忍无可忍,“婢女的命也是命。李双晚若是无辜,朕自会还她清白,但凶手若真是她,我皇家也容不得。” 景章帝看着李双晚身上的脏污,心里大致也知道凶手不是她,但她的父亲李淮英总在他面前夸他这个女儿如何好何好,他倒要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说那般聪慧。 凌恒低头闭嘴。 李双晚应是,站起身,看向指认她的宫女小菊:“你说是我杀了青莲?” “是。”小菊一张脸煞白,全身因为害怕而止不住地颤抖。 “好,那我问你,我是怎么杀她的?” “自,自然是你按着青莲的头,把她按在水里淹死了她。刚才不是验过尸了吗,青莲就是被人按在水里淹死的。” “那这么说,这里枯草被压倒一片,是青莲压出来的?” 小菊怯怯点头。 “既如此,我身上弄成这副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青莲拼命挣扎,所以才这样的。” “很好。”李双晚淡淡一笑,转向景章帝,“父皇,这个宫女在诬陷儿媳,已一目了然,还请父皇还儿媳清白,严惩这名宫女。” 四周的太监宫女着实没弄懂,就这么两三句问话,恒王妃怎么就自证清白了呢? 若真如恒王妃所说,一个小小的宫女自是不敢冤枉堂堂亲王妃,她为何不求皇上揪出幕后真凶?反而只说严惩一个宫女了事? 万淑妃也一脸的懵:“陛,陛下?什么意思?” 景章帝没有说话,仍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李双晚,等着她自己向众人说明,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他这般一眼就能洞悉一切。 李双晚道:“若青莲真如这位宫女所说,我按着她的头要淹死她,而她拼命挣扎,那么我身上必满是水,又怎么可能只是污泥?” 众人似懂非懂。 小菊小声道:“都说已经死了半个时辰了,今天日头好,许是晒干了呢?” 李双晚勾嘴一笑:“也对,但你忽略了一个事实。” “什么?”小菊下意识问出口。 “劳烦郑大统领量一下此处痕迹的长度以及青莲的身高。” 郑新江忙着人去拿了尺来,经测量青莲的身高比那处痕迹短了半尺。 李双晚个子高桃,在女子当中一直是身条极好的一个,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在西北战场,她常常女扮男装与父兄打马杀敌,北齐人除了觉得这个武功极高,冲锋杀敌很是凶悍的士兵长得过分清秀外,一直没有发现她其实是个女子。 小菊的脸色已经灰败。 “还有,我巳时左右从栖云宫出来找青莲,发现青莲尸体是巳时二刻。从栖云宫走到这里怎么也得一刻钟的时间,难不成我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小菊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李双晚浅浅地看了一眼抛尸处,“谁都知道,我半年前遭遇歹人,一身武功被废,至今身体孱弱,将人淹死,又将尸体抛到芦苇上,我没那个本事。” 她走到尸体旁,扒开青莲的嘴:“再者,此处废弃多年,水浅污泥众多,可青莲的嘴里却干干净净。说明,她是被人淹死在其他地方,然后抛尸此处。” 说完这些,李双晚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景章帝面露赞赏之色,李淮英这老东西总在他面前炫耀自个儿这个女儿有多聪明,傲娇地仰起头说她在以前草原时如何如何。 今日一见,虽然李淮英多有夸张,倒也当得起“略有些小聪明”几个字。 万淑妃轻笑一声道:“皇上,臣妾看恒王妃断案好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凶犯的嫌疑里摘了出来。青莲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婢女,不如就交由她查出幕后真凶如何?” 景章帝看了一眼万淑妃,又看向李双晚,似乎只要李双晚答应,他也无不可的意思。 李双晚朝景章帝屈膝行礼:“父皇,儿媳能自证清白是因为此事并非儿媳所为,并不是会断案。青莲既然是死在宫中的,自然由禁军或是刑部、大理寺接手才是,断没有儿媳去查的道理。”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她还是女子,被人说个牝鸡司晨便是这北晋文官最喜欢嚼的舌根。 而且她也需要让凌恒不插手此事。 她还没有从恒王府脱离出来,凌恒插手,与她去做,其实是一样的。 青莲的尸体为何到了这里,呵,那就要问万淑妃了。 她看向那名被吓得脸色一片灰白的宫女小菊:“父皇,她污蔑儿媳杀人,还请父皇做主,严惩。” 小菊吓得噗通跪倒在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许是看花了眼,请皇上饶命啊。” 景章帝视线从万淑妃脸上扫过:“带下去,杖毙。” 这宫里的腌臜事太多,揭开了便是层层恶臭,腐烂不堪,李双晚知道凭景章帝刚看万淑妃的那一眼心中必是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主使之人是谁了。 但还没有到动万家的时候,所以这个叫小菊的宫女才没有活路。 “皇兄,臣弟听闻这里发生了命案。”恭亲王似乎才发现这里出了事刚刚过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双晚朝恭亲王看过去。 他身材高大,面容英俊,但他的鞋面上却沾了黄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恭亲王定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殊不知,恭亲王府后院有多少被他折磨而死的女子。 据说,先帝晚年,多子夺嫡,恭亲王为护景章帝被人一剑削去了半截子孙根。 第17章 再死一人 自那以后,恭亲王的性格便变得极为扭曲,平生最大恨事便是面对各色美人无能为力,于是想出了各种花样折磨女子。 恭亲王府后宅的女子苦不堪言。 景章帝却因救驾之功对自己这个胞弟极为包容,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儿在他手上出过事,最后均因景章帝的出面,不了了之。 正因为他不能人道,所以入后宫,也无人会说闲言碎语。 恭亲王似乎是发觉了李双晚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身上的大氅往上提了提。 抬眼朝李双晚看了过来,然这一眼,便是双眼一亮。 此时的李双晚虽然形容狼狈,几缕头发垂在额前,脸上甚至还有污泥,又因武功尽废的原因,极为瘦弱,可身姿却站得笔直,眉宇间自带一股肃然和英气。 看在恭亲王的眼里,却是真真正正的病弱美人,别有一番风情。 他玩过无数女人,像这副样子的,着实没有玩过。 于是看向李双晚的视线便带了三分轻浪,用舌头抵了抵嘴,朝她邪性一笑。 李双晚厌恶地别过了头。 凌恒助纣为虐,前世他登上帝位没多久便将圈禁在府里的恭亲王放了出来,恢复爵位。 三年后,这个恭亲王带着凌恒的圣旨,抄了李家满门。 父亲的头颅,便是他一剑削去的。 李双晚用了很大的劲,才迫使自己没有一刀剁了他。 万淑妃一见到恭亲王全须全尾地出来,恨得绞烂了手中的帕子。 她越想越气愤,便把满腔的怒气全算在了李双晚的头上,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呦,看上去还是个小婢女。”恭亲王围着青莲的尸体转了两圈,手摩挲着下巴,“皇兄,这婢女臣弟若没有认错的话,好像是老四府上的?似乎是老四的通房?侍妾?” 凌恒一张脸尴尬极了,忙偷眼去看李双晚,按她对自己的痴情定然极为气恼,说不定还会不分场合地和他在这里闹起来。 凌恒心里埋怨恭亲王口无遮拦,正在头痛如何应对,哪知一眼看过去,李双晚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安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地上青莲的尸体,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凌恒突然有些气结。 不过想想也是,人都死了,李双晚何必吃一个吃人的醋,不在皇宫闹起来,不让他难堪也算好事。 这么想着,凌恒神色一松:“小王叔说笑了,青莲只是在侄儿院子里伺候过一段时间,并非通房,她还是清白姑娘。” 恭亲王上前一步,一把撩开青连手臂上的衣服,待看到那颗守宫砂:“啧啧,老四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标致的姑娘只当个婢女,不拖到床上去。” 见他越说越离谱,身边还有宫嫔和其他女子,景章帝皱了皱眉:“行了,此事就交给郑新江着人查清。散了。” “诶,不对啊,恒王妃,刚跟着你出来的那个小宫女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若那个小宫女跟你在一起,也不用费那么多口舌要你自证清白了。皇上,您说是不是?”万淑妃好像才发现似的,扬声问。 她这么一嗓子,把所有人的视线又引向了李双晚。 李双晚自然早就发现了,那个小宫女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现,恐怕也是遭遇了不测。 就是不知道她是被万淑妃的人所杀,还是也如青莲那样撞见了恭亲王和端妃的事被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景章帝又一次看了她。 李双晚正要说话,便听到有疾步朝这边奔来凌乱的脚步声。 那人跑得气喘吁吁,一到景章帝面前,便噗通跪地:“皇上,奴才在碧溪宫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看上去似乎是栖云宫的宫女。” 李双晚看向那个太监,左侧腰腹处一块羊脂玉佩挂在那里,流苏拖曳下来,尾梢有点点脏污,此刻因他剧烈的喘息而微微晃动,不是两刻钟前将她推倒在池塘边的那个太监又是谁。 死了一个宫女,他一个华阳宫的太监不向自己的主子禀报,也不向林嫔禀报,更不向郑大统领禀报,绕过他们直接上达天听,打的是什么主意还不明显吗?景章帝脸色很是难看:“看清了?” “看清了,看清了,就是跟着恒王妃出来找人的那名宫女。” “小德子,你说什么?皇上,这可如何了得,短短半个时辰就出了两条人命,还都和恒王妃有关。”万淑妃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双晚。 就差说李双晚是个害人命的灾星,实在不应该与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 一连两个宫女死于非命,还都与恒王妃有牵扯,这件事便没法简单处置。 待到众人到碧溪宫时,小宫女的尸体已被人从枯井里弄了上来。 林嫔见了,脸色白如纸。 景章帝问她:“是你宫里的?” “是,是栖云宫的宫女,叫可夏,的确是跟着阿晚出来找青莲的。” 景章帝又问向郑新江:“死因?” “回皇上,同样是被人按住后颈压进水里溺水而亡,再抛尸于枯井中。” 枯井里没有水。 一眼看去,两件案子何其相似。 李双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恭亲王,见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疑惑,甚至还皱了皱眉。 李双晚一下子便明白了,青莲的确是恭亲王所杀,华阳宫的人要引她发现尸体,但他们没有想到她会选择那条远路,所以不得不将青莲从枯井里捞出来扔进池塘。 哪知她不按常理出牌,将自己摘出来后,就把事情甩给郑新江了。 为了将恭亲王和端妃的丑事抖出来,只得将青莲的死在可夏身上重复了一遍,以此来逼迫她李双晚查出可夏死的真相,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万淑妃没有那个脑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这一切的唯有她的儿子,凌宴。 可夏是被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引到碧溪宫的,那个时候恭亲王和端妃已经离开了,所以杀她的人是华阳宫的人。 李双晚视线在小德子的身上停顿了一瞬,嘴角勾了勾。 他的头发很明显重新打理过,但若是仔细些便能在他的发丝里发现唯有碧溪宫才有的东西,绿萼梅的梅花瓣。 衣服也因换得匆忙最后一个盘扣错位了。 他的鞋子也换过,可惜袜子没有换,上面还残存了一小片枯叶,不过这个不足以当证据。 碧溪宫乃先帝宠妃董贤妃的宫殿,种有满宫的绿萼梅,据传当年极得先帝宠爱,可惜天妒忌红颜,董贤妃难产而亡。 先帝黜朝百日,后下令封了碧溪宫,到现在便成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当初满宫的绿萼梅到如今全皇宫也只剩下此处仅存的最后一株。 第18章 密谋毒计 “何时发现的?”景章帝问小德子。 小德子跪在一旁:“回皇上,一刻钟前。奴才听说一个叫青莲的婢女失踪了,她毕竟是恒王妃带进宫的人,肯定极得恒王妃的信任,故而便帮着找找。” “碧溪宫是从华阳回栖云宫的必经之路,奴才经过的时候殿门是敞开着的,便寻思着会不会在里面,哪知这一看就看到了枯井旁的一双宫女鞋子。” 小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一直未作声的李双晚,突然便转过头朝她咚咚咚磕了几个头。 “恒王妃,可夏虽不是您的婢女,但也是跟着您出来找人的。如今两个奴婢都死得不明不白,还是死在皇宫里的。恒王妃,请您给她们作主啊,奴婢的命那也是命啊。” 李双晚朝景章帝附身行礼:“父皇,儿媳请父皇将可夏的死和青莲的死,一起交给郑大统领查清。” “恒王妃,这是您的宫女,您当真不管,就这么甩手给郑大统领了吗?”小德子大着胆子赶在景章帝开口前质问。 李双晚懒得理会一个别有用心的小太监,朝景章帝附身的姿势稳稳未动。 景章帝一双眼从李双晚的身上扫向小德子,又看向郑新江,开口:“准了。查,两起案子一起查。” “是。” 小德子似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双晚:“恒王妃,您,您真不管了吗?” 李双晚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德子:“你要我抗旨插手宫中之事?” 小德子一惊,忙磕头求饶,大冬天的后背早已湿透,可是没办法,主子交代的事,他不办好,就连自个儿的家人也得死。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李双晚冷声,“觉得青莲是本妃带进宫的,可夏也是跟着本妃从栖云宫出来的,所以本妃就得对她们的死负责?就算抗旨也无不可,是吗?” 小德子慌恐地看着她,又看向万淑妃。 万淑妃一张脸都气得要扭曲了,哪管一个奴才。 景章帝冷哼一声甩袖出了碧溪宫,众人跟在他身后离开。 李双晚从那株绿萼梅旁经过,伸手一拂,一片花瓣入手,随手轻轻一扬,便沾在了小德子有些潮湿的袜子上。 一片绿萼梅的花瓣证明不了他是凶手,但是能引起郑新江注意,从而发现他发丝里压着的那一瓣。 由于时间上已经排除了李双晚的嫌疑,她又是亲王妃,郑新江问了几个问题后,自然不敢将人扣下来。 小德子被带走了。 有眼力见的宫女给李双晚拿来了披风。 凌恒似乎这才想起李双晚此时还是一身狼狈样,忙上前一步,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开要披李双晚身上去。 李双晚先他一步,接过了宫女手中的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对凌恒淡淡道:“走。” 凌恒有些讪讪,想要解释一番,但转瞬一想,他堂堂一个亲王,凭什么对一个女人低声下气。 再有,就算自己对她不闻不问,李双晚同样会贴上来,贱得很,何必费那个事。 这么想着,凌恒便故意积了怒气,大步走在前头,竟是头也不回地往宫门口走去。 李双晚走得不紧不慢。 心里想着万淑妃今日没有得逞,不知要气成什么样,是否会再生什么毒计。 …… 哗啦啦~~ 华阳宫里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万淑妃气得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拂到了地上。 上等的瓷器、玉盏碎了一地。 “李双晚怎么如此愚蠢,连自己的婢女被人杀了也看不出来问题,她就这么冷血?好好的布局全给废了!” 凌宴走了过来,将万淑妃扶到一旁坐下,又挥手让宫人退下。 殿内只剩母子二人。 “母妃何必如此动怒,一次不成,我们再寻机会就是了,小王叔和端妃的那点事,早晚得让父皇知晓。” 万淑妃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今日已经打草惊蛇,往后要还想找这样的机会谈何容易?” “宴儿,小德子毕竟是咱们华阳宫的人,你说恭亲王会不会想到这事是咱们干的?” 凌宴慢慢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母妃,小德子不能留了。”万淑妃轻叹一声摇头:“郑新江把人带走了,从他手上杀人没那么容易。这个郑新江,屡次收买不成,油盐不进!” 凌宴倒了一杯茶递到万淑妃手上:“交给杨志方,他会处理。” 杨志方便是刚才的那位禁军小统领。 万淑妃点了点头,接过茶轻抿了一口:“都是李双晚那个贱人害我好事!” 说罢,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 想起李双晚,突地便想起恭亲王玩味似地看她的那一眼。 李双晚身材高桃,肤如凝脂,五官长得标致,虽失了武功,但战场上血海尸山里锤炼出来的女将军的英气犹在。身上又有那股子世家豪宅里养出来的贵气,再加上她双眉间的那颗美人痣,又多几分妖娆和妩媚,对于恭亲王来说这些都是致命的诱惑。 而她更是知道,恭亲王因为不能人道,面对看得到吃不到的美人,那股如野兽般的欲望就会扭曲他的心理,就会想出百般手段折磨人。 恭亲王府后院死在他手上的女子,不计其数。 若是李双晚落到他的手中,也不知她在他手上能撑得了多久。 万淑妃想到此,心情立即好转,一个恶毒的计谋已然在心里慢慢滋生。 只是,才刚发生这样的事,若是此时动手,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可不成。 左右已是年底了,等过了年,这种机会有的是。 被算计的李双晚此时与凌恒二人刚走到宫门口,登上了回恒王府的马车。 马车内,二人相对而坐,李双晚别过脸掀开马车一角的窗帘,安静地看着窗外。 凌恒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她,怎么,他不说话,她是不是也不打算说话了? 大婚前天天舔着脸在他面前晃悠,这才大婚第二天就敢给他摆脸色。 呵,不就是忘了给她披件衣服吗?她李双晚哪来那么大的气性。 他没有怪罪她堂堂亲王妃在宫里出丑,摔成那副样子,落他面子已是宽容,还敢给他甩脸子。 果然是仗着镇国将军府,嚣张惯了,不可理喻! 第19章 精贵公子 越想越气的凌恒眸子一弯,嘴角一勾,坐到李双晚身边,将她的手握于掌心。 “阿晚,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刚才在宫里,我就是太生气了,你如此善良,他们怎么能这般冤枉你,所以才没顾得上给你披一件衣服。” 凌恒将她圈进自己怀里:“好阿晚,原谅为夫好不好?咱们还在新婚呢,别闹别扭了。” 李双晚忍着恶心没有从凌恒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这张脸眼眉是弯的,嘴角是勾着的,十年夫妻,他这副样子,她太知道他心里盘算的小九九。 李双晚莞尔一笑:“怎么会呢,我没有生殿下的气。”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她心急如焚,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奈何,只能耐着性子陪凌恒演夫妻恩爱的戏。 风带起马车的窗帘,李双晚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把拉开窗帘,那人就这么跳入她的眼中。 李双晚瞳孔就是一缩。 凌恒:“怎么了,阿晚?” 李双晚忙将窗帘拉好:“哦,没什么。” 凌恒一双桃花眼落在她的脸上,见她脸色似有些难看,将她的手拢于他的双手中:“阿晚,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我凌恒此生认定阿晚为我妻,便绝无任何事会瞒着你。” 李双晚突地一笑:“殿下的话妾自是信的,确实没什么,我刚还以为看到了什么人,原来竟是我看错了。” “哦,你以为是谁?” “青莲。”李双晚意味深长地看着凌恒。 饶是凌恒从不信鬼神,也是脸色一白:“阿晚,这大白天莫要乱说,青莲已经死了。” “是啊,所以我才吓了一跳。” 见李双晚脸色依旧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凌恒这才信了。 李双晚看到的人自然不是已经死得透透了的青莲,而是靖安侯世子崔景玉,崔小侯爷! 爹娘为她物色的那位未婚夫。 只不过她那时嫌弃此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家又在西北,所以根本没答应。 可她分明记得很清楚,靖安侯一家是第二年同击退北齐的爹娘一道从西北回的盛京。 这一世,他怎么会提早出现在这里? 想起崔景玉,李双晚的眸深了深,若她按爹娘的安排嫁给了他,是不是就不会害得镇国将军府家破人亡的地步。 前世,他恨自己对他无情,驳了二人的婚事,明里暗里不知给她使了多少绊子。 在凌恒一道圣旨给镇国将军府扣上“通敌叛国”罪名的时候,她找到他,屈膝向他下跪求他出手救镇国将军府。 “崔小侯爷,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猪油蒙了心。可是,你知道的,我父亲根本不可能通敌叛国,他对皇上对北晋忠心耿耿,我李家驻守边境数十年,从未生出二心。你们靖安侯一家也在西北,与我父亲是至交好友,最了解我父亲的为人了,求崔小侯爷替我父亲作证,洗清他的冤屈啊。”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父亲,救救镇国将军府满门,我求你了。”她磕得头破血流。 可崔景玉他怎么说的?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冷冷道:“皇后娘娘,人证物证俱在,陛下圣旨已下,微臣哪有那个本事敢质疑圣旨。抱歉,皇后娘娘,微臣无能为力。” 凌恒握住李双晚的冰冷的手:“阿晚莫怕。” 李双晚回过神,抽回自己的手:“嗯,有殿下在,妾不怕。” …… 而此刻,影坐在酒楼靠窗的一侧已经大半天了,他的面前摆了满满一桌的美酒佳肴,但吃得并不多,就连酒也没喝多少。 他长得实在过于出众,总有人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但看到他一双丹凤眼射过来的冷芒时,又心生畏惧,诺诺退下。 许多人在窃窃私语,低声猜测此人的来意。 盛京城里不乏贵公子哥,但像这位一般长相出众,一身贵气又压迫感十足的,着实没有见过。 影一双眼看着楼下,又望了望外面的日头。 他要等的人,该到了。 “老大,人到了。” 影身边的两个随从匆匆从楼下上来,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此二人是与他一道被卖进去训练成暗卫的,前天随他一起被送进了恒王府。 他们一直喊他老大。 影点了点头,站起身朝楼下走去。 店小二注意他许久了,此人长相不凡,点了一桌子的菜,也不吃,又不走,见他此刻带着人就走,忙追上去。 “公子,您还没付账。” 影转过头来:“付什么账?” 店小二尴尬地指了指他点的满满一桌酒菜:“嘿嘿,公子,您点了这么多东西,一共五两银子。” “没钱。”影说得相当的理所当然。 店小二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嘿,公子,您开玩笑的。就您这一身行头,还带两随从,您拿不出五两银子?” 影拍了拍周身,没有一个凸起的地方:“瞧见没,一文钱都没有。” 他又问向身边的两人:“你们有吗?” 二人齐齐摇头。 “听到没,他们也没。”说罢,抬脚就下了楼。 店小二这下彻底火大了,合着他伺候了大半天,本以为能得一笔小费,结果是个吃霸王餐的。 能在盛京城开这么大一个酒楼的,谁后面没人。 店小二撸起袖子就朝楼下大喊:“兄弟们拦住他们,他们没付饭钱!” 影人高腿长,人已经走到了外面。 店小二这么一嗓子,店里立即冲出来七八个打手,人人手上拿着棍子,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盛京城的百姓最爱看热闹,见如此贵气逼人的公子竟然是个分文没有的穷光蛋。 穷光蛋也就罢了,还要白吃人家东西,真是活久见啊。 说不定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偷来了。 于是里三层外三层,把个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有大姑娘小媳妇一见这俊公子哥如此狼狈,便把手中的帕子往影身上招呼:“公子,我养你啊。” “公子,奴家有的是钱,只要你从了奴家,以后天天让你吃大餐啊。” 影一副惊恐的模样,活像羊入了虎口要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似的:“不敢不敢,在下体虚。” 这声“体虚”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街道更堵了。 几个打手已经朝影他们三人招呼了过去,眼看着那小儿手臂粗的棍子就要落到身上。 却在这时,从边上猛地蹿出几人,将那些人一脚一个踹翻出去。 边上的百姓见状腿比脑子反应快,拔腿就跑。 第20章 身份特殊 影看向帮他的这帮人,其中一名中年汉子,长得十分钢硬,显然是他们的头儿。 店小二腿肚子虽打着颤,倒也没忘自己是干什么的:“大,大胆,天,天子脚下,吃,吃饭不给钱也就罢了,怎,怎滴还,还打人?” 中年汉子不愿多浪费时间,扔出一锭银子给店小二,转头对影道:“这位公子,不知能否赏光喝一杯?” 中年汉子一个眼神,刚一脚一个将打手踹翻的几人就已经将他们与百姓们隔开,形成了一道保护圈。 影看了眼中年汉子,淡笑一声:“好啊,请带路。” 跟在影后面的两随从一脸啥?就这么简单? 话还没出口,便被飞过来的眼刀子给吓得咽了回去。 从酒楼出来后,两随从一脸的懵,原来他们的身份如此特殊。 老大不叫影,在家里行九,他们以后得唤他九哥。 而他们也不是什么暗卫加个没有温度的数字,他们有自己的名字。 舒文博,梁天佑。 都是极好听的名字。 …… 刚回到乐潇院,亦竹和萝曼二人看到李双晚的样子齐齐吓了一跳:“王妃,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凌恒松开一直紧握着李双晚的手,吩咐二人:“好生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又轻轻揽了揽她的双肩,柔声道:“阿晚,今天在宫里吓坏了?没事,一切都有我挡在前面,沐浴后好生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院子里陪你。” 李双晚点点头,一脚跨进房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凌恒此时双手负于身后,立于乐潇院那棵硕大的木棉花下。 与昨日梦中那人一般无二。 身形高大,身姿挺拔。 身边的属从又叫他“皇上”,除了凌恒,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可分明是他杀了她。 他甚至还将这北晋的皇宫付之一炬,他是凌氏天家的人,这么做必会引朝堂内外哗然。 难不成,后来他被人围剿,也是因为此事? 李双晚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些,不管如何,他凌恒与她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她死后,他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可怜又可悲的笑话。 凌恒好像感觉到了她在看他,转过头来,李双晚来不及躲避,深沉的眸子便这么撞入他的眸子。 凌恒微微一笑:“去,别怕,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李双晚几乎是落荒而逃。 进了浴房,亦竹将李双晚身上的披风脱下,看到她那身华服上全是污泥时,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萝曼已经急道:“王妃,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青莲呢,她怎么没回来?” 亦竹也是一脸担忧:“王妃,殿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又去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李双晚笑着阻止二人:“我没事,青莲死了。”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生生地劈入了二人的脑子里。 青莲死了,早上还朝她们挑衅地扬眉的人,就这么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呢,王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双晚简短地将宫里发生的事对二人说了。 萝曼一张脸惨白如纸,若不是王妃突然换了青莲入宫,死的人就是她了。 “王,王妃,您说青莲,青莲是不是万淑妃杀的?” 李双晚轻轻叹息一声,有些事不能让她们知道。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萝曼被溺毙后抛尸于碧溪宫的枯井中。那个梦太真实了,仿佛是我亲自经历一般。” 她握住萝曼的手:“你打小跟在我身边,哪怕是一个梦,我也不敢拿你冒险。” 萝曼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一把紧紧抱住李双晚:“王,王妃,是您救了婢子一条命。呜呜,要不然婢子就再也见不到您了。王妃,您太好了。” 李双晚轻笑,用帕子给萝曼擦眼泪:“没事了,没事了。这件事就我们三人知道,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两个婢女齐齐白着脸点头。 亦竹想得要多一些,打王妃和殿下一进院子,她就注意到王妃身上的披风不是恒王殿下的。 “王妃,您与万淑妃连话也未曾说上过两句,她为何要设计杀青莲?今天的事好像是万淑妃故意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双晚很是欣慰,亦竹果然心思通透。 实情自然是不能和她说的,李双晚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后宫朝堂一体,万淑妃此计不成,还会想别的办法,以后我们要多加小心。” 亦竹后怕道:“还好王妃您从此事里摘出来了。王妃,以后咱能不进宫,还是别进宫了,太可怕了。” 李双晚笑而点头。 是啊,还好她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了。 萝曼,这一世,我已将你护住。 “好了,不哭了,你们在外面守着,我清洗一下。” “是。”亦竹和萝曼二人将干净衣裳、热水准备好后退出了屋。 自家主子的性子她们跟在身边十几年了,最是了解,沐浴时不喜欢有人在一旁伺候。 屋外,木棉花下,凌恒一张脸阴沉可怖,手紧紧握成了拳。 本该是萝曼跟着李双晚进宫的,偏偏没有。 万淑妃十年也未踏入栖云宫一步,偏偏今天去了。 万淑妃给李双晚的见面礼,不让自己的婢女去取,却要根本不认识宫中路的青莲去,为什么? 青莲和可夏二人为何会死?是不是万淑妃发现了什么,不想让她自己的人把这件事捅出来,要借青莲和可夏的手? 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在深宫中,她们能做什么? 所以,凌恒猛地抬起头,是李双晚,她要借李双晚的手! 所以,万淑妃才一定要李双晚去寻迟迟不回来的青莲。 那可夏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李双晚发现了万淑妃要捅出来的那件事,若掺和进去极为危险,所以她就杀了可夏? 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万淑妃想要借青莲和李双晚的手,要捅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事? 凌恒大拇指紧紧碾着食指,发出皮肉重重摩擦的咯吱声。 “司珀。”凌恒低喊一声。 一名护卫嗖地闪声进来:“王爷。” “立即派人去万府,打听一下有什么异常。” 如今他还没有能力将手伸到宫里去,但在万府,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是。” 这时吴管家匆匆过来,面色十分难看:“王爷,林家二爷那出事了。” 第21章 兄妹二人 本就脸色阴沉的凌恒一听这话,眉心突突一跳,冷声问:“何事?” 吴管家压低声音:“今天的那批货出了问题,跑了一个。” 凌恒脸猛地一沉:“许建州是个废物吗,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吴管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王爷,这事儿大啊,若逃脱的那个孩子把那地儿捅出去,那,那可如何是好……” 吴管家一说到这,后背顿时就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凌恒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边走,边对吴管家吩咐:“告诉李双晚,我去去就来。” 吴管家忙哈腰称是。 李双晚刚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亦竹进来道:“王妃,周伯将人从庄子上带回来了,在外面候着,您现在就见吗?” “殿下呢?” “吴管家好像找殿下有事,殿下说他一会儿就过来。” 李双晚点头,看来是影把凌恒引开了,她立即道:“你先带他们下去安置,半个时辰后过来。” “是。” 李双晚走到桌旁,迅速铺开纸,提笔蘸墨,深吸几口气后,落笔,一封信几乎是一气呵成。 她刚将信折好塞入信筒里,亦竹推门而入:“王妃,人已经等在外面了。” 李双晚点点头:“让周伯把人带来。” 周闻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约十七八岁,女子约十五六岁的模样。 二人一身粗布衣衫,一直低着头,不敢多看,由周闻领着进了乐潇院。 这二人正是陈老汉的孙子孙女儿。 二人走到李双晚跟前,便朝她跪了下来,恭敬行礼:“见过姑娘。” 李双晚接过亦竹递来的巾子擦手,笑着走到二人面前,将他们扶起来。 她问男子:“你叫陈平?” 陈平忙回:“是,小的陈平,见过姑娘。” “可识字?” “小时候祖父教过小的识过几个字。” 是了,陈老汉是战场上因伤退下来的,做过一段时间的百夫长,自然是识字的。 “骑马呢?” 陈平有些窘:“会一点点,但不精通,勉强不会被马从背上甩下来。” 李双晚让亦竹拿了一些银子给他:“去买一匹好马,我给你三天时间学会它。往后我需要你经常在外面跑,马术若是不精可不行。” 陈平两眼都放着光,大大地应了一声是。 李双晚又从萝曼手中接过重重的一包碎银,递到陈平手上:“拿上这些碎银,用你的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盛京城大街小巷的乞丐收为己用。” 陈平茫然:“王妃的意思是?” 李双晚浅然一笑:“乞丐的消息最灵通。” 陈平豁然开朗,接过碎银,重重点头:“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整个盛京城的乞丐加在一起不是个小数目,陈平,你得把他们管好了,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陈平挺了挺腰板:“王妃放心,小的定能办得妥妥的。” “你是陈蓉?” 陈蓉的脸红扑扑的,腼腆一笑:“姑娘记性真好,奴婢陈蓉见过姑娘。奴婢也识得几个字,小时候和哥哥一起跟着祖父学的。” 她嘿嘿一笑:“就是骑马,奴婢没学过。不过,奴婢可以学的,三天也能学会。” 李双晚笑着点头,两人都识字,光这一项就极为不错:“好,等你哥学会后,一有时间就让他教你。” “是,谢谢王妃。” 她的身边必须要有自己信得过的人,陈平兄妹二人是陈老汉的孙子孙女儿,绝对忠心。 可惜,前世,陈老汉一家也被凌恒杀了个干净。 “在恒王府,以后你们便同亦竹和萝曼一样,叫我王妃,免得落人口舌。” 亦竹上一世便是死在“姑娘”二字上,这一世,她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出事。 二人慌请罪。 “你们兄妹二人以后都跟着我,替我办事,办好了,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兄妹二人高兴得立即又给李双晚跪下谢恩。 李双晚让他们二人起来。 “陈平,以后外面要跑的事情,打听什么消息,办的事,我便交给你。” 陈平立即应是。 “阿蓉,亦竹和萝曼管着我屋中的事,院子里没个自己人,我不放心,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帮我盯着。” 陈蓉立即把头点得如拨浪鼓似的:“是,婢子谢王妃。” 亦竹笑道:“王妃,不如就让阿蓉跟着婢子学做菜和点心。周伯刚回来与婢子提了一嘴,说阿蓉姑娘的菜做得极好吃。” 李双晚笑看着陈蓉:“你可愿意?” “愿意,婢子愿意,谢谢王妃。院子里,婢子也会盯着,请王妃放心。” “好。”李双晚对亦竹道,“你带阿蓉先去安顿,我有事和陈平说。” “是。” 亦竹和陈平前脚离开,周闻也跟着离开。 李双晚朝萝曼递了个眼色,萝曼心领神会,对院子里的几个仆妇下个大声嚷嚷:“唉,你们几个,还有你们,跟我一起去把那边的屋子整理一下,王妃的嫁妆也得理好了搬进去。一个个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光杵着不干活。” 顷刻间,院子里只有李双晚和陈平二人。 李双晚将袖中的信筒取出来,声音压得极低:“陈平,现下就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去做。” 陈平挺了挺腰板:“是,王妃请吩咐。” “明天务必帮我把这信送到我外祖父手上,让我外祖父想办法尽快将信送到西北我父亲手上。” 陈平接过信揣入怀中,重重点头:“是,小的会将信亲手交到朱老大人手中,王妃放心。” 李双晚嗯了一声:“外祖父早朝结束后,会先去一趟大理寺,巳时左右回府,你那个时候去。” “是。” 北晋有个传统,新婚夫妇第一天敬茶,第二天需去月老庙上一柱香,一为感谢月老牵线,二为求月老保佑从此以后夫妻和睦,儿孙满堂。第三天回门。 明天一早,凌恒和她需得去五十里外的月老庙,这个时候派陈平去找外祖父最合适。 “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可明白?” “王妃放心,今天晚上小的一夜不睡,也定会将信紧紧护在怀中,不让任何人瞧见。” 李双晚笑点了点头,陈平办事她是放心的。 天色已黑,他们兄妹二人刚从庄子上接回来连夜出府,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被凌恒的人盯上。 这件事太大了,千万千万不能被凌恒发现。 外祖手上有一只经过训练的叫烈焰的鹰隼,盛京离西北约有三千余里,等爹娘看过信,再按照她的安排,等那边的消息传回盛京城,让此事在盛京城传开来,估计最晚也就二十来天时间。 这二十几天,她有许多事要做。 将信送到,再给她来信,一来一去,只需五天。 与此同时,京郊一处偏僻的民宅里,凌恒看着眼前光景,气得勃然大怒。 第22章 庙里还愿 民宅的屋中,十余个男孩被扔在地上,他们的年龄从五六岁到十一二岁不等,每个人都以一种脸着地,小腿屈膝向后与手捆在一起的姿势趴在地上。 这些孩子,眼中满满都是惊惧,眼泪和鼻涕滚落在地,与地上的泥糊在一起,又粘在了脸上,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只有无声的泪从脸上滑落。 因为就在两刻钟前,他们中的一个男孩逃了,而那个负责看守的人因为看守不力,被人一刀削去了脑袋。 头颅滚在他们的身边,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尸首就躺在他们的前面半寸之地,血还在咕咕地从断裂的脖颈处往外涌,涌到他们的身下。 地上时不时传来阵阵尿骚臭。 与之一墙相隔的另一间屋中,地上散落着一截被割断的绳子。 凌恒站在窗口,沉沉地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约莫四十余岁,体型富态,流着一小撮山羊胡的男人,不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身子也在止不住颤抖。 此人正是一直替凌恒打点遍布北晋各州府产业的许建州。 片刻后,有人来报:“王爷,人,没找到。” 许建州吓得噗通跪地:“王,王爷,现在怎么办?” 凌恒转过身,冷冷扫了地上男人一眼,片刻后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叔外祖,那个逃脱的孩子有没有看见你的脸?” 许建州忙用衣袖哆哆嗦嗦擦脸上的汗:“没,绝对没有。我刚得到消息新得了一批货,立即就来了。我人还没下车,就听到说有个孩子跑了。” 凌恒深吸一口气:“那就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说无意,这个地方不能再用了,换个更隐蔽的地儿。” 许建州:“是,地儿我已经想好了。” “今天所有人,一个不留。” 许建州吓得身子一软,又跪了下去:“王,王爷,一,一个不留?” 凌恒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既然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就不用留着了。余下的孩子你即刻交接,送过去。” 许建州额头冷汗涔涔滚落:“是,是,我,我这就把人交出去,交出去。” 至于那个地方究竟在哪里,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李双晚在书房里写字。 凌恒的身上有血腥气,他一回来,李双晚就闻到了。 他从背后将李双晚圈入怀里,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热气喷在她的脸上:“阿晚,在写什么?” 李双晚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挣脱开他:“抄佛经,明天不是要去月老庙吗,老人说亲手抄的佛经供在月老像前,更灵。” 凌恒轻笑一声,心中满满都是嘲讽,无知蠢妇:“这你也信。” 晚膳一一摆上了桌。 凌恒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掀起眼皮看她:“听说你让周闻去庄子上带了两个人来王府?” “是,一对兄妹,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他们的祖父母和我爹娘一直替我看着庄子,这对兄妹我很喜欢,一早想起来,就让周伯去把人接来了。” 凌恒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这样,就能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殿下怎么了,怎么这么看妾?” 凌恒嗤地笑出了声:“没什么,要不是我知道今天青莲的事是个意外,还以为阿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才早早让周闻从庄子上接了人过来。” 李双晚心突地一跳,面上一分不动:“殿下怎么这么说,我若有这本事,万淑妃让青莲去拿东西的时候,我便跟着去了。她伺候了殿下这么多年,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唏嘘。” 凌恒给李双晚盛了一碗汤端到她面前:“我就随口这么一说,阿晚想哪儿去了。” 李双晚垂下眸子:“是我错了,这件事,我应该早点和殿下知会一声的,是我逾矩了。” “恒王府虽然拮据,但你要一两个伺候的人,还是可以的,问吴管家要便是,省得那么麻烦。” 李双晚抬起一双懵懂的眸子:“那,那怎么办?要不妾这就把人送回庄子上去。亦竹……” 凌恒心里满是冷笑,嘴上却温和一笑:“罢了罢了,人既然已经来了,便留下。” 反显得他这个恒王小气,左右让人查查便是,若有问题,让暗卫一刀一个结果了就是。 “只是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人手还不够,可以问吴管家要。阿晚,你也知道,父皇他……恒王府不比别的府邸,万事需得小心。” “是,妾记下了。” 凌恒把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厨房新熬的汤,放了晒干的小虾米提鲜,阿晚尝尝。” 李双晚心里冷哼,脸上淡淡一笑:“殿下,妾对虾过敏。” 凌恒的手僵在了半空,尴尬地轻咳一声:“对不起,我,我不知道,阿晚,是我的错。我这就吩咐下去,以后恒王府的厨房里不得有虾。” 李双晚什么也没说。 晚饭后,司珀递来消息,万府那边什么消息也没有打听到。 凌恒深深看了一眼李双晚,难道可夏的死,青莲的死,真的与她无关? 第二天一早,亦竹一边伺候李双晚洗漱,一边道:“王妃,殿下临时有事进宫了,说是一会儿让您先去月老庙,殿下办好事后,立即就会赶过去。” 李双晚淡淡地嗯了一声,宫里有事是假,不愿与她同乘一车是真。 她巴不得。 马车一个时辰后抵达月老庙,而此时凌恒也将将过来。 他是骑马来的,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马车前,伸出手:“阿晚,来,小心,我扶你下车。” 李双晚万分不愿,但在全身而退之前,不能被凌恒看出一丝破绽。 笑着将手递到凌恒手上,踩着凳子下了车:“殿下事情都办妥了?” 看着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李双晚总觉得今天的凌恒似乎同以往少了什么,可具体少什么,她实在想不起来。 凌恒握着李双晚的手不放,携她朝大殿走去:“不是什么大事,郑大统领要了解一些青莲的事,一早派人过来问我是否方便。” “凶手还没找到?” 凌恒盯着李双晚看,见她一脸的坦然,双眉间一颗美人痣在朝阳的映照下如魅如艳,轻笑一声:“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今天在月老庙上香分两个部分,上午与庙里大师一道诵经一个时辰。 下午申时左右夫妻二人一同上香,需行三叩九拜之礼,以显诚意,这期间若能将亲手抄的佛经拱奉在月老像前,则更好。 “阿弥陀佛,王爷,王妃,请随老衲来。”一位仙风道骨的主持和尚迎出门。 “有劳大师。”凌恒双手合十朝他一礼,又吩咐身后的随从,“吴成,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去。” “是。” 李双晚身子猛地一震,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知道凌恒身边少了什么了! 第23章 算有遗策 凌恒也发现了李双晚的不对,心里厌烦至极,要不是在大白天怕万一被别人发现什么破绽,真想让那个叫影的暗卫来替代他。 懒得应付,忙装腔关心道:“阿晚,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双晚立即捂住肚子:“殿下,我,我肚子不舒服。” “来人,去请大夫。” 李双晚摇头:“不用,我去一趟净房便可,无碍。” 凌恒想也不想便点头,吩咐亦竹:“好生伺候你家主子。” 亦竹也吓得不轻,今天早膳王妃用的不多,余下的都赏给他们了,他们吃了一点事都没有,王妃怎么就…… 忙与萝曼二人一左一右扶好。 住持大师:“寺里已为王爷和王妃准备了一处僻静的院子,老衲这便让人领王妃过去。” “有劳大师。” 看着远去的李双晚,见她虽然半弓着身子,但走路的速度却极快,凌恒微微皱了皱眉。 “王爷,这边请。”不等凌恒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住持已经出声打断。 凌恒朝他微一点头,便跟着住持走了。 去往院子的路上,李双晚低声问身边的两个婢女:“你们刚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司珀?” 萝曼摇头:“婢子没注意。” 亦竹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没有。” 萝曼:“没有吗?好奇怪,司珀不是恨不得连殿下如厕都要跟着的吗,殿下今天和王妃一起来月老庙要一整天,他怎么会没跟着一起过来,难道殿下有重要的事交给他办?” 李双晚一把紧紧握住亦竹和萝曼的手,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女施主,这里就是了。” 李双晚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有劳小师傅。” 三人刚踏进院子,李双晚立即吩咐萝曼:“去把周伯叫来,要快。” 萝曼见自家主子脸色着实难看,也不敢耽搁,更不敢多问,立即拔腿就朝安置车夫护卫的院子跑。 亦竹:“王妃,怎么了?您是不是肚子很不舒服?” “别问,立即替我磨墨。” 亦竹这才发现自家主子原来是借口来这里,忙也不敢多问,立即进屋磨墨。 这处供他们休息的屋子,笔墨纸砚均有。 李双晚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到桌前。 时间紧迫,脑子却转得飞快,几乎是周闻一脚踏进院子的时候,李双晚已经吹干墨迹将信卷好塞到了信筒里。 亦竹和萝曼两位婢女一直恪守本份,虽然都识字,但主子写的东西,她们连一个眼神也不会瞟。 “王妃。”周闻规规矩矩地立于门口等待吩咐。 李双晚几步走到周闻面前,将信筒并一块玉佩交到周闻手中:“周伯,我这里有一件十分重要关乎性命的事交到你手中,务必办好了。” 见王妃说得如此严肃,周闻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腰,双手接过信筒和玉佩,慎重道:“请王妃吩咐。” “麻烦周伯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到我外祖手中,让他帮忙送去西北我父亲手上。最重要的是务必将陈平手上的信拦截下来。周伯,记住一定要将昨天我给陈平的信截下来。” 周闻立即道:“是,请王妃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李双晚:“这块玉佩我外祖父认得,他见了必会信你。” 她没忍住朝周闻走近了一步:“周伯,请务必要当心,若有人要截你手中的信,你要佯作抵抗不敌才能将信给他们,切不可露出丝毫破绽。” 周闻应声:“是,小的明白。这封信给他们没关系,但送去朱老大人手上的信一定要拦下来。” “对。” 李双晚深呼吸:“玉佩落入他们手中也无妨,这块玉不值什么钱,只不过与我有不同意义罢了。” 玉已经缺了一角,是当年她在战场上时被敌军一箭射来,这块玉救了她一命。 所谓白玉无瑕才有价值,像这样缺了一角的,已不值几文,被盯着的人发现了也不会怀疑,只当是主子嫌它没了价值便赏给车夫了。 “是,小的都听王妃的。” “若那个人只是跟着你,不从你手中夺信,那你便回恒王府,将事情交给陈蓉去办。你去我书房里将我抄了一半的佛经拿了,就摊开放在桌上,不要停留,立即回来,装作很着急的样子。” 周闻心脏砰砰直跳,越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东西收好后便小跑着走了。 李双晚看着周闻已经不再年轻的背影,却因她的着急而迅速消失在了院子门口。 连连深呼吸,让剧烈跳动的心渐渐稳下来。 刚才让周伯送去的那封信,她写得巧妙。 在信中,她提醒父亲一定要提防二房李淮义一家,尤其是二叔的儿子李元明,她怀疑二叔一家在为某位皇子做事,但具体是谁,她没写。 甚至还在其中罗列了李淮义和李元明父子二人这段时间做的几件可疑的事情。 这些事,有些还十分隐蔽,是前世在冷宫那段日子,李双苗亲口告诉她的。 当然,这个时候的二叔一家还没有转投凌恒。 此信一来可以试探外祖一家有没有被凌恒监视,二来也可以借凌恒之手对付二叔一家。 她相信,若是凌恒发现了这封信,定会拦截。 要想不被她知道,凌恒就会伪造回信。 笔迹能仿,但有些东西却是仿不来的。 可若陈平手上的信被司珀呈到凌恒面前。 后果,李双晚有些不敢想。 周闻前脚刚离开,后脚凌恒就进来了,人还未进来,话已经转入耳中:“阿晚。” 李双晚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扬出一抹笑迎了出去:“殿下。” “阿晚,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李双晚微一低头,脸上酝出一抹红晕:“已经没事了,我们过去。” 凌恒来抓李双晚的手,李双晚双手提起裙摆,装作没有看到,跨过门槛后就就将手扶在了亦竹手腕上。 亦竹偷偷看了眼凌恒,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大殿内,十八僧已分成三列盘腿坐在蒲团上,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佛文。 住持和尚一双眼深深地看了李双晚一眼,念了句佛号道:“恒王殿下,李姑娘,请。” 李双晚突地抬起头去看住持,只见他慈眉善目,正引着凌恒往前去,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他叫她“李姑娘”而非“恒王妃”。 月老嘴角含笑,手握红绳,俯看着跪在地上跪拜的夫妻。 “一拜。” “再拜。” “三拜。” 李双晚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刚还含笑的月老,此刻他的右边嘴角微微勾起。 好似一抹,冷笑。 等周闻将马车停在恒王府后门的时候,已是过了辰时。 第24章 拦截书信 周闻刚出月老庙的门,就被人盯上了,他驾着马车一路狂奔。 他要护住王妃给他的信,更要办好王妃交代他的事,但时间太紧了,他年纪大了,只能咬着牙将马车赶得飞起。 周闻知道陈蓉平时在哪里,这姑娘昨天一来恒王府,立即就钻进了小厨房,琢磨吃食。 周闻进了厨房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喉咙如火烧一般。 陈蓉吓了一大跳,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周伯,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送王妃他们去月老庙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王妃让你回来的?” 周闻的手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那是握紧了缰绳被磨破的,用力将手上的血迹抹去,他颤抖着手从怀里将信筒和玉佩取出,放到陈蓉手上,一把紧紧抓住。 喘着粗气:“快,快将这两样东西送去朱家。王妃的外祖朱家,找到朱老大人,将信给他,请他,请他将此信送去西北大将军手上,务必将陈平的信拦截下来。” “啊,为什么呀?” 周闻急得要命:“别问那么多了,快,要快,一定要赶在巳时之前,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陈蓉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就是后厨一个做吃食点心的小姑娘,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她哪里能做得好,而且她昨天才来,对盛京城也不熟啊。 “周伯,我,我害怕。” 周闻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他也怕,他就是一个车夫,赶了一辈子的马车,哪里遇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候:“别怕,姑娘别怕。一定要将你哥哥送去的信拦下来,一定,一定!” “朱府在朱雀大街,东边头第二户,‘朱府’二字认识?” “嗯,认,认识。” “那就好,朱雀大街在哪里,可以问。” “好,好。” 周闻用车推了她一把:“快去!” 陈蓉下狠心用力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利痛传来,顿时嘴里血腥味弥漫,这才冷静了几分。 她握紧东西,又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篮子从后门出去。 对,她要出府采买食材,她现在负责乐潇院的小厨房,每天都要出去的,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周闻已经没有力气了,一半是赶路赶的,一半是怕的,可还得站起来,不能让人发现了。 灌下一大碗水,他扫了厨房四周一圈,拿起灶上温着的一盘点心,又去李双晚的书房里将抄了一半的佛经小心用帕子包了走了出来。 那个尾巴不在了! 嗡的一声,脑中如雷炸响,那个尾巴该不会发现了,去堵陈蓉了! 这可如何是好。 周闻坐上车辕,大喊一声驾,就冲了出去,大不了就和他拼了,王妃说了,要佯装抵抗不过的样子,才能将信给他们,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大冬天的,陈蓉后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只剩下半个时辰了,周伯说了,一定要赶在巳时之前,陈蓉走得很快,她打听过了,大理寺卿朱府离这儿有些远,街上行人多,坐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 她要靠两条腿走过去。 可她不能跑,她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被人给盯上了。 陈蓉猛地转身去找,没有,没有人。 是她感觉错了吗? 不会,她的感觉一向很准,那股后背如芒在刺的感觉很强烈。 陈蓉咬了咬牙,进了卖食材的店铺,王妃教过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慌。 她装作挑东西的样子。 突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影闪到了她的身后,黑影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而来。 …… 而与此同时,李双晚的外祖,那位大理寺卿朱淇正,朱老大人,刚从大理寺回来没多久,便被一个自称陈平的毛头小子给堵住了,说是恒王妃要让他送封信。 本来是不相信的,但一看那装信的信筒,老大人信了,那是他闺女和外孙女通信常用的,他们朱家特制的信筒。 可他养的那只鹰隼不是个好相与的,得哄。 这不,送信前,他得先逗弄逗弄这只名叫烈焰的傲娇鹰隼。 烈焰全身黝黑,只一张鹰嘴烈焰如火。 朱老大人六十岁不到,两鬓已有白发,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穿着藏青色直缀,手上拿着肉,一边将肉递到烈焰嘴边。 一边道:“小乖乖,好好吃,吃饱了帮爷爷把信送去西北那小兔崽子手上啊。” 镇国大将军李淮英那小兔崽子此刻正在营地与一帮军中将士沙盘推演呢,突然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李大将军叱咤西北,令北齐铁骑闻风丧胆,在朱老大人眼中,那就是拐骗走自己宝贝女儿的小兔崽子。 烈焰嘴往前一送,脖子一仰,一块肉便进了肚,吃完了还不忘朝自个儿老主子翻个白眼,再继续扯着细细的脖子,将烈焰红嘴伸出来讨吃食。 朱老大人没好气,一股脑儿将手边的肉全给塞烈焰嘴里了。 烈焰塞了一嘴的肉,翻着白眼,翻着翻着,一脚撅了过去。 朱老大人吓得赶紧把它嘴里的肉抠出来,大意了,塞太多,差点把鸟噎死。 烈焰一边往外吐肉,一边朝他撂蹄子,气得恨不能一蹄子踹死眼前这老货。 “别死啊,小乖乖,时辰快到了,要送信了。”朱老大人抠完烈焰嘴里的肉,就要把信筒往它腿上绑。 烈焰背过身,给了他个自行体会的翘臀。 “别撂挑子啊,等你回来,爷爷给你弄好吃的。” 切,烈焰向他翻了个白眼,差点被你噎死,还指望着给你送信! “猪肉?” 哼! “羊肉?” 哼。 “牛肉?” 哼…… “鹿肉?” 算了算了,为了三两肉折腰,烈焰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把左腿伸了出来。 …… 跟在陈蓉身后的阴影朝她盖了下来。 陈蓉吓得脸色煞白,但她牢牢记得王妃吩咐的事,紧紧捂住了胸口,那里装着王妃的重要的东西。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买食材?” 陈蓉猛地转过头,看到陈平,吓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仿佛七魂六魄被人猛地抽走,结果又突然被一股脑儿塞回了原地。 第25章 会出大事 陈蓉生生把吓得要哭出来的泪逼了回去,心这才一点点落进了肚子,一把将人拉去角落里。 这家铺子生意极好,这个点了,还是人头攒动,很容易将他们的身形挡住。 陈蓉压低声音:“哥,怎么是你?你不是去朱府了吗?不对,你是不是已经将信送到朱老大人手上了?” 陈平挠挠头:“王妃连这事也告诉你了?是啊,信我已经送到了。” 完了。 陈蓉眼前一阵阵发黑,急得都要哭了。 也不管在外头,拳头就朝陈平身上招呼,声音压在喉咙里:“王妃不是让你巳时再送到朱老大人手上吗,你怎么,怎么不听王妃的吩咐!” “我看王妃很着急的样子,所以看王妃他们走后,我就守在朱府门口了。老大人今年事情不多,比以往早一刻钟回府了。” 陈蓉要不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这个时候定是眼前一黑栽地上去了。 陈平见自家妹子脸色如此难看,也急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还问,别问了,快,快去朱家把信截下来,一定要截下来。”陈蓉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陈平手中,“换这封信,记住一定,一定要把原来的信截下来!” 陈平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撒开腿就冲到门口,一跃就上了马,还好他今天一早先去马市买了一匹马。 脑子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一定要把信拦下来,否则会出大事。 会出大事! 暗处,梁天佑看着陈平打马狂奔,啧啧摇头:“这家伙不要命了吗,这马他今儿一早才买来,人与马还没有互相熟悉。他这副骑法,万一没控制好,摔下来不死也要残。” 影冷冷地斜他一眼:“回去后,自己找欧叔领罚。” 梁天佑想哭,上次的鞭伤还没好彻底呢。 舒文博点点梁天佑:“九哥让你护着周闻和陈蓉将信安全送达,别被凌恒的人给盯上了,你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跟踪他们,吓唬他们,还差点把陈蓉这丫头给吓出个好歹来。” 梁天佑有点冤枉:“我这不是怕耽搁了李姑娘的事吗。你也说了,李姑娘很着急,我不得催得他们快点再快点啊,我可是差点跑断腿。” 舒文博懒得理他,跟在九哥身后离开。 梁天佑还在小声嘀咕:“谁让九哥不想被李姑娘知道的,要不然这事哪要这么复杂,就这一老一小踩蚂蚁似的速度,我都可以跑几个来回了。” 陈平将整个身子压在马上,咬紧了嘴唇,也许是事态太紧急,也许是突然有了灵感,这一路打马狂奔,马竟然没有将他从背上甩下来。 一到朱府门口,陈平一个翻身下马就冲了进去,门口小厮一刻钟前刚见过他,伸手一拦:“去而复返,有事?” 陈平把人往边上用力一拨,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几乎是咬着说出来的:“大事!” 那小厮哪里敢拦,忙闪开。 陈平冲到朱老大人院子的时候,正看到朱老大人拍拍烈焰的脑袋:“去,小乖乖,回来爷爷给你整大餐。” “老大人,等……” 陈平话卡在了嗓子眼里,“等一下”还没说完,就看到朱老大人朱淇正手朝上一扬,停在他胳膊上的烈焰展翅一振就飞了出去。 “快,拦下它,快拦下它!”陈平喊出口的话几乎都破了声。 朱淇正一把老骨头差点被这一声嚎吓散架,也顾不得多问,打了一声口哨,将刚刚冲上天空的烈焰给唤了下来。 烈焰一个跟头翻下来,发现是那小子拦的它,扑过去就要啄他几口。 没被噎死,快要被吓死了。 鹰生真难。 朱老大人忙将烈焰拽了回来:“唉唉,乖乖,不能咬人。” 烈焰朝他龇牙咧嘴。 朱老大人安抚似地拍拍它:“乖,乖啊。” 陈平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咧嘴一笑。 再顾不得规矩了,一路狂奔过来,他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股屁坐在了地上,双手也因为勒紧缰绳已一片血肉模糊,喉咙更是有腥甜要涌出来。 他死死咽了回去,这才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朱淇正倒也没因此斥责他,自家外孙女调教出来的人不会是那般没规矩的,定定然是遇到了大事。 便命仆从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又给他端来了水。 陈平喝下水,缓了两口气,身子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从仆从手上接过湿帕子将手擦干净了,这才从怀里掏出另一个信筒并破了一角的玉佩递过去。 “朱老大人,小的无状,请恕罪,实在是事出紧急。” 朱老大人看到那方玉佩,心思便是一动,这方玉佩他很清楚,外孙女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等闲绝不会拿出来。 他伸手从陈平手中接过信:“无妨,我那外孙女可有别的话要说?” 陈平拱手:“是,王妃请您将信换了。” “哦,为何?可是出了何事?”朱淇正同自己的女儿女婿一样,并不看好恒王。 但凡是个姓凌,就没有一个不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可凌恒在人前伪装得太好,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偏偏口口声声要做闲散王爷,不与朝中大臣结交。 就连他那五个兄弟都深信不疑,根本没将他当作竞争对手。 你不结交大臣,你倒是别娶他外孙女啊。 虚伪。 陈平摇头:“小的确实不知,只知道王妃很着急,再三强调一定要将信换了。” 若不是因为看到那方玉佩,朱淇正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见他说得如此慎重,便也不多问,立即将信换了,又命人给陈平的手上药。 烈焰见还要它送信,傲娇地叫陈平扬了扬脖子,一声长嘶冲上了天。 周闻在半路碰到了陈蓉,见她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心下大松,赶车朝月老庙狂奔去。 …… 月老庙,凌恒与李双晚二人早上一个时辰的经已经诵完,此时正在休息。 至于这一个时辰,凌恒没走心。 当然,李双晚就张了张嘴,连声音都没有,更不要说诵什么经了。 此时她躺在榻上假寐,心中的焦急只有自己知道,她在等周闻的消息。 “殿下。” 听到侍卫的叫他,凌恒看了眼躺榻上的人,起身走出屋。 李双晚睁开眼,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第26章 是缘是孽 离屋子远一些,凌恒才问:“什么事?” 侍卫压低声音:“殿下,王妃的车夫不见了。” 凌恒一双利眸朝那人直射了过去:“什么时候的事?” 侍卫被这股凌厉的气势压得立即跪倒在地:“一个时辰前。” “干什么去了?” “不,不知。” “废物!”凌恒一脚将人踹翻,“立刻去查。” “是。” 那侍卫刚站起身准备离开,周闻一边抹着汗,一边朝这边走来。 凌恒眉头微皱。 周闻朝凌恒行礼:“王爷。” 凌恒淡淡点了点头。 侍卫故作轻松,笑问:“周伯,你这满头大汗的,去哪了?” 周闻把手上的东西往前一递:“王妃把昨儿个抄的佛经忘了,这不,命小的马上取来。” “哦?王妃的两个贴身婢女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没提醒?” 周闻嘿嘿一笑:“这小的哪知道呢,王妃命小的做什么,小的便做什么呗,哪还敢问句她们二人咋不提醒呢。侍卫大人,您说是?” 侍卫轻哼一声,看到凌恒朝他递过来的眼色,从周闻手边把东西拿过去,翻了翻:“还真是佛经,怎么只抄了一半?” “可不,所以王妃才命小的赶紧去府里拿来,说是一会儿她得抓紧时间抄,供奉在月老像前,灵着咧。” 凌恒和侍卫同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侍卫:“你老手怎么了?” “嗨,我这不是担心万一王妃抄写来不及么,这可是大事咧,所以就赶车赶得快了些,结果差点翻车。这不,被绳给勒破了。这位大人,您有好的金疮药不?借小的一瓶呗。” 侍卫呵呵一笑:“这我哪会随身携带啊。” “是周伯回来了?佛经拿来了吗?”屋内传出李双晚的声音。 “是,佛经拿来了。” “亦竹,你去拿一下。” 亦竹出来:“辛苦周伯了。” “不辛苦不辛苦。”周闻将佛经递过去的同时,一个小小的瓷瓶也一并塞进了亦竹的手中。 亦竹朝周闻投去诧异的目光。 周闻弓身离开。 亦竹进屋,将东西交给李双晚的同时,也将那个瓷瓶递到了她手上。 李双晚拿过瓷瓶,不明白周闻给她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极淡的草药味。 她想起来了,这是百株草的气味。 所以,是那个叫影的暗卫,她心下顿时一松。 在凌恒跨步进屋的同时,李双晚已经将瓷瓶收入了袖中。 下午,上好香后,便坐上马车回府了。 凌恒刚要与李双晚同乘一车回府,消失了一天的司珀来了。 “殿下,宫里的案子有眉目了。” 一只脚已经踏入马车的凌恒缩回了脚,对李双晚一脸歉意道:“阿晚,我得进宫一趟。” 李双晚淡淡一笑,正愁怎么让你从车上滚下去呢:“殿下去忙。” “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不等李双晚说话,凌恒已经吩咐:“司珀,留下五人护送王妃回府。” “是。” 凌恒打马与司珀二人扬长而去。 李双晚放下车帘:“周伯,走。” “施主,请留步。” 是住持大师的声音。 李双晚忙下了马车:“大师。” 住持大师鹤发童颜,一件灰色僧袍,仙风道骨,他笑着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这才开口:“施主,有些事来之不易,是缘也是孽。该放下时,便放下。” 李双晚一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大师,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师轻轻一笑:“缘起,缘灭,若成心魔,便成孽,施主切记听老衲一句劝,过犹不及。阿弥陀佛。” “大师,您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是谁,为何要那么做?他是不是,是不是我认为的那个人?”李双晚将眼中的泪死死逼进眼眶。 大师摇头:“老衲不过凡身肉体,何以窥破天机。” “那我该怎么做?” “该如何,便如何。阿弥陀佛,施主,回。” 住持大师将李双晚供奉在月老像前的佛经递回给李双晚。 李双晚昏昏沉沉地接过佛经,又昏昏沉沉地上了马车。 不对,住持大师肯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他不会见凌恒一走就出来和她说这一番话。 她要问问清楚,那个以两世半命换她重生的人是不是凌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世,他负她,焚她,灭她镇国将军府满门,到后来为何要付出那么重的代价换她重生? 若不是凌恒,那个人又是谁? 可一转身,哪还有什么大师的影子。 萝曼:“王妃,那住持大师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 李双晚摇摇头。 “呀,王妃,您怎么把佛经拿回来了呀,这可是您辛辛苦苦抄的呢。大师他,他什么意思啊?” “别问了,回去。” 亦竹静静地看了一眼李双晚,王妃不对劲。 一路回到恒王府,均无话。 萝曼对亦竹使了几次眼色,亦竹都瞪了回去。 李双晚刚回到府,陈平便已经过来,将那封从朱老大人手上截下来的信筒双手递上。 这么一来,要确定外祖家有没有被凌恒盯着,只能等那封送出去的信的回信了。 傍晚的时候,凌恒从宫里回来了。 见李双晚根本没有倒一杯水递给他的意思,心里极为恼怒,可面上不显一分,自己倒了一杯喝下。 “阿晚,昨天两位宫女被杀一案已经查清了。” “小德子一时起色心欲对青莲不轨。青莲不从,小德子怒而杀人,见她是你的婢女,便企图嫁祸于你,被可夏发现,故而将可夏也杀了。他供认不讳,已签字画押,人已经在诏狱里自杀谢罪了。” 李双晚:“嗯,查清了就好。” 小德子的结局,李双晚并不感到意外。 她当然不相信小德子是自杀的,除了凌宴和万淑妃,就只有恭亲王动手了。 而恭亲王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多此一举。 对于景章帝来说,宫里哪天不死人的,两个婢女而已,死了便死了。 至于皇室天家的丑闻要不要揭露出来,李双晚并不关心,凌氏暗底下的恶心事比这件事多得多了,也要要龌龊多了。 凌恒见她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存心羞辱。 第27章 三日回门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道:“青莲毕竟跟了我数年,一直忠心耿耿。如今惨死,我于心不忍。已让司珀将她的尸体从宫里接出来,想将她好生安葬。” 凌恒拉住李双晚的手:“阿晚,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办。你是恒王府的当家主母,总要接手恒王府庶务,可借此拉拢府里人心。” 李双晚冷笑,青莲一个奴婢,何德何能让她给她操办丧事。 王府的下人还值得她来拉拢? 笑话。 “殿下,妾毕竟是你的王妃,我出面给个婢女办丧事,怕是不妥。若被御史台知道了,可能还会弹劾殿下,届时父皇怪罪下来,殿下也不好交代。” 李双晚知道凌恒这人极为自私,但凡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必会舍弃,无论是谁。 “不如给些银子,让人给青莲备上一口好棺材。再送一笔钱给青莲的家人,就算别人知道了,也会夸殿下一句重情重义。” 凌恒笑了,从李双晚手中将她正在看的书拿了过来,看了眼封面,就扔到了一边:“还是阿晚想得周到,如此便这么办。”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上辈子她尸骨无存,青莲还想安安静静躺在一口好棺材里? 拿过被凌恒扔在一旁的书,继续翻看起来。 凌恒出去吩咐人去办。 暗处,影的眸子暗沉如冰。 他的一个随从舒文博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凌恒对他这位王妃倒是上心,属下瞧着他天天陪着恒王妃。我原本还以为恒王妃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看来不是。” 影冷冷斜睨了他一眼。 舒文博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他一看九哥的样子,立即就闭了嘴。 “以后别喊她王妃,她不喜欢,叫李姑娘。” 舒文博不解地挠了挠脸,才发觉一把挠在了面具上。 影的另一个随从梁天佑匆匆过来:“九哥,那人来了,你现在过去吗?” “今天不去,让他回去。” “那……” 影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去?” 梁天佑一把抱住廊柱:“不,属下不想。” 影转身回屋,舒文博给梁天佑使了个眼色。 梁天佑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梁天佑神情萎靡地跟着进了屋:“九哥,那人说他会寻几个与我们身形相似的过来,这样我们就不必耗在恒王府了。” 影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 偌大的镇国将军府,如今住着二叔一家。 西北战事吃紧,爹娘兄长在与北齐作战,还有数月才能回盛京。 马车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停下,凌恒先下了车,转身朝李双晚伸出手,要扶她下车。 李双晚只当没看到,提着裙子,自己下了马车。 凌恒脸色僵硬地收回了手。 就连亦竹和萝曼也发觉了不对,二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微臣(臣妇)参见恒王殿下,恒王妃。”李双晚的二叔李淮义携妻许氏在门口相迎。 “二叔二婶快快免礼,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凌恒快走两步上前,扶李淮义夫妇二人起身。 端的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 夫妻二人的身后跟着他们的长子李元明,嫡长女李双苗。 李双苗的那位庶妹李双汐是没有资格出府迎客的。 李元明今年十九岁,李双苗去年已经及笄。 许氏看到站在凌恒身边的李双晚,眼圈便是一红,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孩子,让二婶好好看看你。不错,面色红润,可见殿下很是爱重你。” 李双晚忍着恶心没抽回手,就问你是不是眼瞎? 她哪来的面色红润,今天一早特意让亦竹给她多扑了两层白粉。 这话说出口,连李双苗都忍不住嘴角扁了扁。 李淮义:“殿下,微臣的大哥大嫂如今正与北齐作战,捷报频传,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回盛京了。此番定能又立大功,到时看到阿晚过得这般好,肯定很欣慰。” 这话说得太露骨,就差说凌恒可以借着岳父的功勋能得景章帝青睐了。 她这愚蠢的二叔,既瞧不上凌恒不受宠,又想要自己的侄女帮着拉拢凌恒这位亲王,想着万一凌恒哪天得势了,看在他是李双晚的二叔的份上,少不得他的好处。 真是脚踏两只船,哪头都想得个好。 所以,他们夫妻二人才会怂恿她,助他自奔为眷。 是她眼盲心瞎。 李双晚抬眼去看凌恒,果见他面色淡了几分。 正要转开眼,忽地看到李双苗一双眼痴痴地盯着凌恒,一张脸已红透。 这位好妹妹比她小了两岁,上一世便爱慕凌恒。 如今已有十六,许氏自她及笄后就给她相看过不少人家,但她始终不肯点头。 而凌恒为了表现对她的“深情”,一直没有回应李双苗的痴情,甚至连眼神也不曾给过她。 李双苗极度不甘心,后来在一次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上,设计失身于凌恒,又逼得长公主作主,最后得偿所愿入了恒王府。 自青莲爬上凌恒的床后,恒王府的后院又多了一个女人。 自此,恒王府的后院不再清静。 “殿下里面请,王妃请。”李淮义引他们二人入府。 李元明跟在众人后面,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双苗,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双晚。 李双晚提步入府,一景一物映入眼帘。 入目便是一道影壁,壁上“镇国柱石”四字乃是先帝亲笔御题,父亲身首异处,血溅在了“柱石”二字上面。 头颅滚落在影壁墙角跟,他双眼圆睁,不明白怎么他就叛国了,不明白他李家全族怎么就那么死了。 还有他的晚晚,他的晚晚在宫里怎么办? 李淮义笑引着凌恒往花厅走去。 李双晚脚如千斤重,脚下踏着的是镇国将军府那些忠仆的尸首和鲜血,他们一个个倒在地上,脖颈处的血沽沽还在往外冒。 草丛里,假山旁,池塘边,厢房里,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 那可是三百八十一条人命啊。 还有她的母亲,巾帼一样的女子,最后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郁郁而终。 还有哥哥,被人陷害,走投无路,就在这花厅里,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啊! 第28章 她凭什么 李双晚双唇抖动,身子战栗,深深闭了闭眼,再闭了闭眼,可睁开眼,入目的仍是一片血红和满眼的尸体。 她紧紧抓着亦竹的手,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亦竹握着的手一片冰冷,吓了一跳,忙想问她怎么了? 嘴还没张开,就看到李双晚松开了她的手,朝她微微摇头。 亦竹低下头去,还好没有被冒冒失失的萝曼发现。 她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了,可姑娘不说,她便不问。 凌恒随李淮义在花厅入坐。 许氏带着管家去清点他们带来的回门礼了。 又让李双苗先带李双晚去后院。 她思绪烦乱,想回以前自己的院子坐坐。 结果,才走到那边,发现自己的院子竟然已经被李双苗给占了去。 她才出嫁三天。 三天! 李双晚冷冷地看向李双苗。 李双苗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长姐,我看这么好的院子空着怪可惜的,便求了爹搬过来了。你,不会不舍得吗?” “你说呢?”李双晚连表面的应付也懒得做了,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爹娘一直是不同意的,我求了很久,爹才勉强同意了。长姐,你已是恒王妃了,以后也不会回这府里了,这么好的院子空着实在太可惜了,让我住不是更好?” 萝曼气道:“二姑娘这话说的,我家王妃嫁进恒王府也不过就两三天的事,怎么就求了很久了?依奴婢看,二姑娘这是觊觎这处院子很久了。所以我家王妃前脚刚踏出镇国将军府的门,您后脚就搬进来了?” 萝罗翻了个白眼,有些人啊,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要脸! 李双苗眼圈一红:“长,长姐……” 李双晚不说话。 亦竹也为自家主子不平:“二姑娘,这里是镇国将军府,不要说就一处院子空着,就是整个府邸也都是大爷和夫人拿性命从战场上搏来的,哪来空着就可惜了的道理。” 你们一家子全部都是鸠占鹊巢的,好吗? 李双晚掸了掸衣襟:“这话倒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所以,二妹妹,得劳烦你,再搬出去。” “长姐,你……”这处院子她才住了两天,满心满眼的喜欢,现在竟然要让她搬出来,李双晚她凭什么! 李双晚比李双苗高上许多,她轻笑一声:“怎么,不愿意?竟然如此,那不如,就让二叔二婶自个儿单独去置办一处宅子,我相信依他们对你的宠爱,后院最好的院子肯定是留给你的,谁也赶不走。李双苗,别忘了,这里是镇国将军府,是我们大房的。” 李双苗一双眼瞬间通红:“不,不要。我搬就是了,一会儿我就让下人搬。” 她们若是搬出了这所宅子,爹娘手上根本没有钱可以置办像样的宅子不说,他们想要借镇国将军府的名头也不可能。 世人也会低看他们三分,宫里给大房的赏赐更是半点都别想拿到了。 那些可是顶顶好的东西。 她和爹娘哥哥,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样不是大房的。 李双苗泪如雨下:“我搬,我搬就是了,大姐姐,不,恒王妃,不要赶我爹娘走,求求你。” 萝曼气笑了:“二姑娘,您这话又说错了。王妃是让您搬出这处院落,没有说要赶二爷二夫人走。别没的给我家王妃扣上个不孝的骂名,好吗!” 李双晚想萝曼这话可说错了,现在她还腾不出精力来收拾二房,等她从恒王府脱离出来后,这镇国将军府,可轮不到他们二房再霸占着了。 李双苗气极了,气愤得盯着萝曼:“好,我搬,我现在就搬行了吗!” 李双晚冷冷一笑:“萝曼,听到了吗?过两天你亲自过来帮我盯着,可不要让二妹妹有什么东西落在我院子里了。” 萝曼结结实实地应了一声是。 李双苗大声对伺候在自己身后的婢女下令:“没见恒王妃的命令?把我东西搬回原来的院子!” 婢女诺诺应是。 萝曼翻了个白眼。 几人去了许氏的院子。 才刚到,许氏便笑意盈盈地过来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看她那副春风满面的样子,李双晚就知道,凌恒拿来的东西极得她的心意。 也是,凌恒表面功夫做得相当好,若不然自己岂会眼盲心瞎到那般地步。 刚坐下,许氏便握紧了李双晚的手:“阿晚,殿下待你是不是极好?我瞧殿下一双眼睛一直粘在你身上呢。” “这么说,殿下拿来的东西极合二婶的心意?” 许氏掩着嘴笑:“诶,这些都是回门的东西,自然要留给你爹娘的。二婶是看殿下待你这般好,真心为你高兴呢。” 李双苗死死的盯着李双晚,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不甘,她盼了那么久的男人,结果成了李双晚的夫婿,她何德何能! 她哪一点比不上李双晚这个在西北长大,混迹在男人堆里的贱人了。 什么镇国将军府最好的院子,她不要了。 她要恒王殿下,这个人! 李双晚哪有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的,只有她对凌恒的情意入了魔,才好逼得她不择手段。 她道:“殿下很好,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待我没得说的好。” 许氏欣慰地拍了拍李双晚的手:“阿晚,二婶和你说,这女人在后宅啊,最顶要的是要有子嗣,既然殿下对你这般好,你得努力抓紧,早日怀上孩子才是。” 李双晚一双眼睛盯着许氏,前世,她也是这样,极为关心她的肚子。 婚后两个月不到便过年了,大年初二她回镇国将军府的时候,许氏又迫不及待地问过她,肚子可有动静了。 后来,她一个月后终于有了身子,许氏欢喜得亲自来了一趟恒王府后院,拿了不少补品过来。 那时,她觉得这个二婶真是比自己的亲娘还要好。 可现在想想,这里面或许瞒着什么事。 “长姐,殿下是皇子,以后恒王府的后院是不是还会有其她女人进来?”李双苗小心翼翼问,目光灼灼。 萝曼忍不住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二姑娘,这话可不兴这么说。” 第29章 碎尸万段 许氏脸色也是一沉:“说的什么胡话,你长姐与殿下才刚新婚,殿下待阿晚情深,怎还会有其她女子入府!” 李双苗低下头,眼圈顿时就红了,手中的帕子紧紧搅着,总不能就一直她李双晚一个女人,她何德何能,凭什么得恒王殿下倾心相待。 李双晚微微一笑:“大婚前,殿下确实和我说过,恒王府后院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李双苗诧异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双晚:“可,可他不是皇子,是亲王吗?寻常男子都会三妻四妾,殿下难道要与大姐姐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萝曼气红了眼,正要开口,便听李双晚道:“二妹妹这话说的是呢,所以我想,殿下虽有心,可皇上和林嫔娘娘未必会允。” 李双苗揪着的心就是一松,还会有其他女人进府就好,她就有机会。 许氏嗔了她一眼,她能不知道自个女儿打的是什么主意。 许氏抓着李双晚的手不放:“所以,阿晚,二婶刚才的话没有错,你得尽早有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子女,腰杆子硬了,殿下也不敢随便什么女人都带进府。皇上和林嫔娘娘也会看在你为天家诞育子嗣的份上,不会多干涉恒王府后宅之事。” 李双晚笑而不语。 喝茶的时候,就看到李双苗刚才因为要搬回去而黯淡的双眼亮了许多。 午膳时,李双苗坐在下首,她的对面便是凌恒。 李双苗总时不时偷偷看凌恒。 凌恒是何等观察入微的人,能不知道李双苗的心思。 只是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见李双晚碗里空了,甚至还亲自替她布菜,温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着让她多吃点的话。 如此温柔,长相俊美,又是皇子,李双苗看着看着,脸色由苍白渐渐转红,最后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饭后,李双晚与凌恒二人启程回府。 李双苗看着他们二人走在前面,不甘和委屈齐齐涌上心头,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泪珠滚落下来。 长姐她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嫁给恒王殿下这样风姿卓越的男人。 她一个在西北荒野之地长大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粗鄙不堪,常与男人为武,还在战场上和男人一样厮杀,她何以与恒王殿下相配! 送走李双晚和凌恒,忍了许久的许氏转身就给了李双苗一巴掌:“你少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 李双苗红着眼,紧紧捂着被打肿的脸:“凭什么,凭什么长姐就可以。还有她,她也可以,凭什么我就不可以,我也是李家的嫡女!” 许氏吓得冷喝:“你闭嘴!” 看着眼前的女儿,只觉心痛无比,压低声音:“你难道不知道,李双晚嫁给恒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吗!苗苗啊,不是爹娘狠心,可她因为你大哥,见不得光。当年,我和你爹不得不舍了她,如今她只有恒王了,你就别再打恒王的主意了。” 李双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如今已十六岁,女子最好的年华也就那么几年。 可她的眼里容不下其他男人了。 今天再次看到这个风华绝代,温润儒雅的男人,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入了魔。 “你看看这满盛京城,谁家女儿长到十六岁还没有定下人家的?好些个十二三岁就定了人,及笄后嫁过去了,可你呢!” 许氏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声音:“钟员外家的孙子钟晨阳年轻有为,长相也是个顶个的好,书读得也极好,是个良配。你们的八字也合了,庚帖也已交换,就等着定下日子了。” “这段时间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府里老老实实地绣嫁衣,等着嫁人。” 许氏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双苗一转身,就看到抄手游廊那边站着的自己的庶妹李双汐。 “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李双苗恨恨道,用帕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李双汐走到李双苗面前:“二姐这是认命了,安心嫁给钟员外的孙子?” “你又知道什么?” “我只是替二姐不值,你也是镇国将军府嫡出小姐,凭什么长姐就能嫁给亲王,你却只配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钟晨阳,他连个功名都没有。” “至于钟晨阳长得如何,二姐又不是没有见过,你觉得他能和恒王殿下比吗?” 李双苗冷哼:“呵,就凭他?癞蛤蟆一个,也凭和恒王殿下相提并论。” “所以么,二姐,二叔和二婶为何要把你嫁给钟晨阳你难道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只有儿子才有用,至于女儿么,那都是给他们男人的仕途做垫脚石的。” “你就甘心?你不也是女儿?”李双苗冷冷问。 李双汐轻笑一声:“我命不好,没有投胎在母亲的肚子里,我是个庶出,打我姨娘怀上我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可二姐,你不一样,你是嫡出,不比长姐差。” 李双苗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李双苗走后,李双汐的婢女霜儿问:“三姑娘,二姑娘她会不会?” “会。”李双汐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我天天在她耳边说恒王殿下如何如何,她的眼里哪还容得下其他男子。今天见恒王对长姐关怀倍至,她的心里只有恨和不甘。” …… 李双晚和凌恒刚回到恒王府,凌恒便被吴管家叫走了。 李双晚刚到乐潇院门口,一眼就看到陈平等在那儿。 今天早上出门前,她吩咐陈平去办一件事。 “事情办得如何了?”李双晚问。 陈平行礼:“王妃,小的按您的吩咐花钱雇了两人于今天卯时去了,只是……” 陈平说到此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知道王妃与那青莲是不是结了什么仇怨,为何一定要他上雇两个人将青莲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李双晚平静地看过去:“出了何事?” 陈平抿了抿干裂的唇,心有余悸地道:“只是等小的三人到的时候,青莲的尸身已被人挖了出来,剁,剁成了碎末,大部分已进了秃鹫腹中。小的便没,没……就带着那二人回来了。” 第30章 刻进血脉 话越往后说,陈平的声音越小,那场面可谓是惨不忍睹,当时他们三人就吐了。 陈平噗通跪倒下去:“小的办事不力,请王妃责罚。”说着又站起身,“小的现在就去。” 说完就朝外走去。 钱给了,事儿没办成,陈平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必去了。” 萝曼和亦竹二人脸色顿时发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双晚,连同牙齿都在打颤:“王妃,青莲的尸体不是,不是昨晚刚下葬的吗?谁会和她一个王府婢女有如此大的仇恨?” 李双晚摇头,她不知道。 她想到了那棵解百毒的百株草。 好像幕后,总有那么一个人,知道她要做什么,提前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他为何要帮她? 李双晚又将一张画好的纸递到陈平手上:“你再替我去一趟城东一家叫喜福来的首饰铺子,把这个给他们,让他们照图纸做出来,两天后我要用。” 陈平将纸展开,上面是一支做工精巧的金簪,那簪子暗藏玄机。 陈平忙将纸叠好揣入怀中:“是。” …… 凌恒赶到青莲墓地,入眼看到的是坟被挖开,棺材粗鲁地被撬开,就着棺材板,尸身被剁了个稀碎,就连肠子内脏也被剁成了碎末。 有几只秃鹫正在啄食,满嘴的血,见到人来,嘶叫一声飞走,嘴里来不及吞下去的肉便落了下来。 饶是跟着凌恒来的几名随从看多了尸体,见到此状,也是个个哇哇吐得黄胆汁都出来了。 凌恒脸色铁青,冷声问司珀:“查到了什么?” 司珀摇头:“对方极为小心,属下等听到消息就来了,可,没查到任何线索。” 凌恒捏紧了拳头,他只对李双晚说过,要好生安葬青莲,难道是她吗! 可她所有的人脉全在西北,她哪来的胆子敢做这。 难不成就因为青莲是伺候过他的贴身婢女,她就善妒成这副样子! 李双晚,你何其歹毒! “李双晚身边的陈平今天在做什么?” “王妃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买了一匹马,这两天他一直在练习骑马。” 不是她? 难道不是她嫉妒青莲在他身边伺候了多年,所以要碎尸泄愤吗? 那是谁,谁会与青莲有如此深仇大恨。 “陈平兄妹二人的来历查过了吗?” “是,查过了。他们二人均是恒王妃那处陪嫁庄子上的下人,祖父曾跟着李大将军,做过一段时间的百夫长。战场上受伤退下来后,就去了那处庄子,五年前陈老汉将自己的婆娘,还有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接了过来。” 看来没什么问题。 “殿下,这二人要不要?”司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凌恒摆手:“不用,没问题就放先放在她身边,不要打草惊蛇,让院子里的人远远盯着就是了。” “是。” …… 梁天佑撞了撞舒文博的肩膀:“喂,九哥这是怎么了?见凌恒让人盯着陈平兄妹二人,他这么生气干什么?” 也不关他们的事啊。 舒文博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梁天佑突然想到了,眼睛顿时就直了:“九哥他,他该不会真的对李姑娘,所以九哥才不准我们叫她恒王妃,我天……” 哪是李姑娘自己不喜欢“恒王妃”这三个字啊,这分明是九哥不喜欢啊。 舒文博白了他一眼,抬脚就往外走:“不想死,就少说两句。” 梁天佑急走两步追上舒文博:“你不管管?我们迟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的,难不成九哥他……” 舒文博看了眼大步走在前面的影,转头对梁天佑低声警告:“你是不是现在就想死?” 影扔下一句话:“十鞭,自己去领。” “啊……九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罚我好不好?” “二十鞭。” “十鞭,我现在就去找欧叔领。”梁天佑拔腿就跑。 影刚踏入金铺的后院,里面齐刷刷数十人便朝他跪了下去。 没错,喜福来这个金铺早就被他的人买下了。 影视若不见,大步朝书房走去。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立即跟着进去。 影才刚落坐,中年汉子便噗通跪到他的面前:“主子,那边接连来了数封信,催您回去。” 影把脸上的面具摘下,随手扔在了书桌上,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时间到了,我自然就会回去。” “可是主子,老主子已不大好了,您若再不回去,怕是要……” “怎么?”影扫了地上那人一眼,“如果不能做到全身心听我命令,你现在就带着人自行离开。” 中年汉子忙跪地请罪,不敢多言。 影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将整个身子靠在椅子里。 他本想尽早带李双晚离开,可他更清楚,她有自己的打算。 那么,她想做什么,他铺路就成。 “我让你办的事呢?”影掀起眼皮淡淡问。 中年汉子从怀里掏出匣子,双手递上:“一切都按主子您的要求做的。” 影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浸上几滴药水,对着镜子往脸上一贴,便是一张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的脸。 以后他就以这张脸在外行走。 中年汉子刚出屋,梁天佑便凑了过来:“欧叔,怎么样?九哥他?” 被叫作欧叔的欧江林耸了耸肩,无奈摇头,他们来的这些人都错了。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主子刚出生就被送走,后来又被人贩子卖去做了暗卫,应该好说话的,哪知根本不是。 也是,主子那么高贵的身份,那是刻进血脉里的。 舒文博皱着眉道:“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我们三人现在是恒王府的暗卫,被凌恒那狗东西在身上种了奇毒,若是没有解药,贸然离开不得。” 欧江林轻叹一声:“这件事我在信里也说了,都在研究着呢,私下也在寻找神医,要解毒应该不难。” 舒文博不乐观:“我看没那么容易,凌恒这个毒霸道得很。罢了罢了,一切听九哥的,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欧叔不用你催,九哥自己就会离开了。” 几人无奈相视摇头一笑,他们身份特殊,绝不能让北晋朝廷知道,所以没法逼凌恒交出解药,而且现在他们毕竟在北晋的地盘上,不敢乱来,只能祈祷尽快找到神医。 欧江林一把拎住梁天佑的后衣领,将人朝外拖:“梁公子,主子说你要找我领十鞭。” “诶诶,欧叔,欧叔……” 第31章 管家之权 傍晚看到凌恒回来的时候,一脸灰败的样子,李双晚连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凌恒盯着李双晚看。 “殿下怎么了?为何这么看着妾,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凌恒蹙紧了眉,重重叹了一口气:“青莲的棺木被人挖了,尸体剁成了碎末,进了秃鹫的腹中。” 哇的一声,李双晚刚吃进去的两碗饭吐了一碗出来。 她白着一张脸:“殿,殿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是谁与青莲有仇,人都死了,还不解恨,竟然残忍到把她的尸体都剁碎了?” 凌恒神情萎靡地摇了摇头,从进来的那一刻,他就一直盯着李双晚在看。 这件事应该与真与她无关。 “殿下,人死如灯灭,也许青莲生前与人结下了仇也未可知,不如多给些银子给她的家人。” 凌恒点了点头。 “王爷,宫里来人了。”司珀在外道。 凌恒站起身:“阿晚,我去去我就回。” “殿下正事要紧。” 一刻钟后,凌恒便回来了,一改刚才那颓靡的样子,走到李双晚面前,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 凌恒的手如他的心,一片冰冷。 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阿晚,父皇让我明天起去礼部,先从礼部主事做起。” 一个六品的主事,呵。 不过,对于从来未入过景章帝眼的凌恒来说,也算是迈入朝堂的第一步了。 李双晚脸上带笑:“恭喜殿下。” 凌恒将李双晚一把抱入了怀中:“阿晚,你真是我的福星。” 三日过后,该是开启她在恒王府后院的正式生活在了。 果然,就听凌恒道:“明天我让吴管家带你认认府里的人,府中下人连同护卫一共一百二十来人,不多。若是嫌麻烦就甩给他打理便是,恒王府虽不大,产业也不多,但我还是会心疼,你身子骨又不好。” 又拥了拥她的肩膀:“何况岳父岳母还给了你这么多嫁妆,铺子庄子也都要你打理,没必要耗在王府的这些琐事里。你只管悠闲的在府里过日子,我有空就会陪你。当然,你若是连自己的铺子庄子也懒得打理,只管扔给吴管家,每隔几天让他给你报个账就是了。” 李双晚笑道:“好啊。” …… 乐潇院里有李双晚独立的书房。 两排硕大的书柜上摆了许多的话本杂书,瓷器摆件也是应有尽有,墙上还有几幅不算太名贵的画。 梨花木的一套桌椅,并窗边一张用来休息的贵妃榻,榻上还贴心地放着一条薄毯和两个引枕。 比凌恒那个简陋的书房精致许多。 这是他要做给她以及她从镇国将军府带来的人看的。 第二天一早,李双晚慢慢地起床,两婢女伺候她洗漱用过早膳后,她才不急不慢地往书房去。 乐潇院里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亦竹和萝曼,以及刚从庄子上接来的陈平和陈蓉,还有一个单独的车夫周闻五人外。 便是的两个负责洒扫的仆妇,两个粗使丫鬟,两个小厮并六个吴管家派给她的恒王府的下人。 她人在书房里,书房外这六个下人便有事无事地走来走去,上一世她从没留意过这些人,如今看来,都是凌恒用来监视她的。 这些人,她得打发出去。 机会说来,便来了。 李双晚刚半倚靠在贵妃榻上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吴管家领着几个小厮及一众管家婆子、各处管事,以及王府下人过来了。 他手上拿着对牌、库房的钥匙,身后的小厮抱着满满一箱子的账簿。 李双晚放下书,走至花厅,慢慢地在主位上端坐了。 几个管家婆子头虽低着,但都偷偷地瞄了主位上的那一位一眼。 心道不是说李家的大姑娘常年在西北军中,跟着一帮糙汉子,粗鄙得很,如今这一看,哪有半分粗鄙样,不要说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眉心一颗美人痣更显得这位灵动极了。 况这仪态,怕是连宫里的娘娘也要逊色三分。 亦竹和萝曼二人对视一眼,轻轻抿嘴笑了,王妃做起当家主母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呢。 管家领着众人向李双晚行礼,将对牌递到李双晚跟前,道:“王妃,殿下大婚前府里的一应大小事皆是老奴管着。王爷今天一早出府前吩咐老奴,说王妃入府,您是恒王府的当家主母,命老奴将管家大事交由王妃。这是对牌,请王妃收下。” 李双晚一双眸子含着浅浅的笑,看着吴管家手中的对牌,以及身后那一箱子的账册。 吴管家静静等着,面上毕恭毕敬,腰却挺得笔直,压根不是一个管家该对主子的态度。 王爷交代他做做样子就算了,李双晚一个常年与一帮军中的粗野汉子鬼混,只会耍刀弄枪,未曾在盛京城久居过的女人。 管家,呵,她哪里会。 再说了,恒王府的管家大权可不止面上这么此东西,也不可能交到她的手上。 对于吴管家的态度,李双晚并未放在眼里,一个快要死的人,何必浪费精力。 李双晚从管家手中拿起那串钥匙,淡笑:“好,有劳吴管家了。以后若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向吴管家请教。” 吴管家一愣,这就接了? 但转头一想,也是,威总要立的么,就是不知道能拿在手上几天。 他讪讪一笑,挥手让身后的小厮将账簿等东西奉上。 李双晚把玩着手上的对牌,恒王府表面上是个不受宠的王府,但实则凌恒的生母,林嫔娘家乃商业巨贾,这几年大部分的银钱都转到暗处,用在了别处。 譬如影嘴中训练暗卫,就是一个烧钱的地方。 李双晚朝吴管家看了一眼,端起茶来。 前世,吴管家把对牌给她的时候,她慌得忙将东西还给了他,说自己根本不会理家,而且王爷也舍不得她辛苦。 一个月后,她有了身子,凌恒“心疼”她,让她务必养好身子,于是李双晚便将自己的嫁妆铺子田庄等全交给了吴管家。 父母心痛她,虽然恼怒她跟了不该跟的人,但嫁妆却是十足十的多。 第32章 当家主母 她手头从不缺银子,父兄打了胜杖后也会把许多的赏赐拿来给她,故而她从未关心过自己这些产业。 而吴管家便借着她的铺子,将恒王府许多暗中那些产业的收益走了她这些铺子的账。 前世凌恒训练私兵的一些账应该也是从她的嫁妆铺子上走的。 如此,就算万一不小心被景章帝发现了,他也可以推到父亲身上,嫁祸父亲一个豢养私兵的罪名。 一军主将,有私兵被查出来会怎样,那是灭九族的大罪。 她如今接了吴管家手上的对牌,才不是要做什么恒王府的当家主母,要这些东西,是为了通过这些了解凌恒暗中的那些产业。 从账本上,总会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凌恒惯会演戏,她又一门心思扑在渟宁的身体上,上一世,在她身边十年,她都没有发现。 李双晚放下茶杯,抬眼望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帮婆子管事,她不要太熟悉,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打量过去。 凌恒表面上对她极好,眼前的这些人看上去似个个对她恭敬。 可,是人是鬼,阿猫阿狗,她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里的很多人,后来也都成了宫里各处的掌事。 见太后对她不怎么待见,又无法再生育,只能守着唯一的皇子渟宁,还是个病秧子,而皇帝每个月也只有初一、十五去她宫里坐坐。 便对她这个皇后也渐渐也生了不敬之心。 李双晚就这么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众人不知这新王妃是个什么婢性,偷偷抬起头想要看看,对上她的冷眼,又忙低下头。 “都各自介绍一下自己。”萝曼挺了挺腰杆,上前一步道。 众人忙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前将自己负责哪块,姓甚名谁报了一遍。 亦竹拿着笔墨坐在后面,将这些话一一记录下来。 李双晚全程只安静听着,最后一个说完,便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众婆子管事们出了乐潇院的院门面面相觑。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句示下的话也没有,她会管家吗?” “要我看,不会。你们想啊,王妃去年底才从西北边境回的盛京,听说来了盛京后就整天追在咱王爷身后跑,哪有时间学什么管家?生母又不在身边,我看她呀,就是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才一句话也没。”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一整个时辰,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要我说宫里的那些贵人也未必能做到。” “切,这你就不知道了,打肿脸充胖子呢。这个时候指不定瘫在哪个婢女怀里喊累呢。咱们就等着瞧。” “我觉得也是。那,以后,咱有事找谁?” “自然还是找吴管家呀。吴管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对,吴管家管理王府数年,瞧把王府管得多好,咱们月例这几年都涨了。不要新王妃一来,把恒王府的产业给败光了才好。吴管家,您说呢?” 吴管家看了一眼乐潇院,脸上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随即板起脸呵斥。 “胡说什么。王妃是恒王府的当家主母,我既然已将管家权交了出去,哪还有插手的道理。” 说罢,一甩袖走了,等王爷回府后,他可得把此事和王爷说道说道。 这可不是个小事。 李双晚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萝曼立即上前轻轻捏她的肩膀:“王妃,累了?婢子瞧您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连腿都没有动一下,好厉害。” “帮我把这些账册都搬到书房去。” 萝曼朝亦竹吐了吐舌头。 李双晚前世连皇后都做了三年,区区一个恒王府的账目罢了,她还没放眼里。 “把乐潇院里的人都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萝曼腿脚快,一盏茶的功夫,连亦竹和萝曼在内,除了个陈平,其余十人,连同正在马厩里给马洗澡的周闻也到了。 李双晚站在台阶上,目光从那六人的脸上滑过:“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自今日起,恒王府的中馈由我来掌,包括殿下在外面的一些产业。我这人,不喜欢拍溜须马屁这一套,所有人守好自己的本份,专心忠心做事,我自不会亏待他。” “是。”众人异口同声。 “很好,现在,你们四人拿着账册去核对王府库房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对仔细了,我要的是账物相符。”李双晚点了吴管家派给她的那两个仆妇和两个小厮。 四人面面相觑,管事婆子刘妈妈大着胆子上前问道:“那,我们都去理库房了,这院子里这么多活,谁来干啊?” 李双晚冷笑一声:“殿下昨天与我说,他王府的产业不多,难不成库房里反而是堆满了金山银山,古玩字画不成?一整天还核对不完吗?” 刘妈妈脸色一变,这话她可不敢乱接,立即告罪。 李双晚看向另外两个粗使丫鬟:“你们二人,将乐潇院的东边院子清理出来,过两天我要用。” 一个粗使丫鬟为难道:“王,王妃,东边院子这么大,我们二人要理到什么时候啊?” “对啊,王妃,您这太为难人了,我们二人根本做不完啊,要不再派几个人给我们。”另一个婢女也不满说着话,眼神往亦竹和萝曼二人身上瞟。 李双晚同样冷笑一声:“怎么,不想做?哼,既然做不到事事听我的命令办事,那便不要留在乐潇院了。萝曼,去把吴管家请来,这二人,我用不起,请他把她们二人现在就领走。” “好嘞。” 两个粗使丫鬟吓了一跳,若是这么被吴管家领走了,等待她们的只有发卖出府一条路,忙噗通跪地:“王妃,奴婢知道错了。” “能理吗?” “能,能理。” “很好。萝曼,回来。” 打发完院子里的几人,李双晚进了书房。 亦竹将刚才记得那张纸,递给李双晚:“王妃,奴婢都记下来了,您过目。” 李双晚接过,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仿佛化成为实质,对她张牙舞爪,幻化成前世对她,对镇国将军府伸出的利爪。 李双晚脸色冰冷如霜。 这几个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33章 一次解决 尤其是那两个丫鬟,呵,前世,她在冷宫那段日子,她们巴结青莲,给自己送的饭不是馊的,就是发霉的。 有一次甚至将馒头故意扔到地上踩在脚下,让她像条狗一样爬过去从她们的脚下将那肮脏的馒头一点点咽进肚子。 重来一次,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小蝼蚁上面,所以一次性解决了。 萝曼见李双晚的脸色如此难看,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做不好,皱着眉:“王妃,要婢子说,您何苦揽这么一个苦差事,只要把钱握在手中就好了。其他的,让那个吴管家去做就好了,多辛苦啊。” “没事。” 亦竹瞪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呢,王妃是王府的主母,哪有主母不管事的道理。” “去将陈平叫来。” 不多会儿,陈平来了,李双晚低声吩咐了两句。 陈平身形一震,但随即挺了挺腰身:“是,王妃放心,小的定办妥了,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李双晚微点了点头。 陈平走后,李双晚用罢午膳,只小憩了片刻就起来了。 快到末时了。 见李双晚起来,亦竹上前伺候:“王妃怎么不再睡会儿?” “不了,你和萝曼随我出去一趟。” “王妃是要买什么东西?” “嗯,随便逛逛。” 她记得凌恒在盛京城的一部分产业在哪里,今天她先随处逛逛看看。 亦竹不敢多问,王妃自从大婚后,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们,比之以前越来稳重了。 这是好事,亦竹想。 若王妃的稳重来得早一些,便不会有被二房的人怂恿着自奔嫁于恒王殿下这事了,那些世家女子不知在背后怎么议论王妃呢。 想来,话不会好听。 几人出府,似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呦,这不是李大姑娘吗,怎么,一个人上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李双晚转过身,看清那人,顿觉满满的恶心,是恭亲王凌仕江那个变态。 他自诩自己的这一身皮囊不错,拿着一把无骨扇,挑了挑眉朝李双晚走来。 李双晚浅浅行了一礼:“参见小王叔。” 恭亲王呵呵一笑:“李大姑娘这么叫可不就见外了?叫本王一声殿下,或是仕江,都可以。什么小王叔不小王叔的,生分了。” 恭亲王说着再上前一步,李双晚皱眉,退后一步。 若说李双晚对凌氏之人的厌恶凌恒排第一,此人便排第二。 恭亲王实在是心痒难耐,如此绝色的女人,瞧瞧这身段,这细腰,一掐就能断,瞧瞧这白玉般的肌肤。 还有这张脸,这柳叶眉,尤其眉心的这颗美人痣,顷刻间便让她的清冷多了一丝媚,这媚多一分则多,小一分则少,勾得但凡是个男人就想扑上去。 这么标致的女人,怎么就上了凌恒的床,嫁给凌恒这伪君子了,啧啧,实在可惜。 “小王叔,这不合规矩。我已嫁给凌恒,便是恒王妃,是您的侄媳。” 凌仕江还想出言挑逗,跟在身后的小内侍低声提醒:“王爷,皇上还在等您呢。” 凌仕江气得踢了那小内侍一脚。 “没意思,真没意思。”凌仕江哈哈大笑,随内侍离开,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朝李双晚一挑眉:“恒王妃,有空去小王叔府上玩啊。” 说完,哈哈大笑,离开。 李双晚一阵反胃。 萝曼气得跺脚:“王妃,这恭亲王实在太过份了!还好他子孙根废了,要不然得祸害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这人活该断子绝……” “萝曼!小心祸从口出,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萝曼立即闭嘴。 亦竹也瞪她:“你这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过过脑子,不要给王妃惹事。” 萝曼低头认错:“是,我知道错了。” 看似李双晚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她把看到的,听到的早在心里过了一遍。 申时时分,几人回了府。 时辰还早,李双晚去了书房,她需得将今天看到的和账册上的对应着看看。 才刚拿起账簿,乐潇院管事婆子刘妈妈突然白着一张脸跑了过来:“王妃,王妃啊,救命啊……” 亦竹伸手一拦:“刘妈妈咋咋呼呼的,这是做什么?你是这院里的管事妈妈,怎么也得先把规矩立好了,没的让别人说咱们王妃没调教好你们,丢了王妃的面子。” 刘妈妈身子直打颤:“姑娘唉,人命啊,两条人命啊,现在可不是立规矩的时候唉。” 萝曼刚也收拾好自己,从屋内出来,砰的一声关上门,双手往腰上一叉:“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妈妈啊,这怎么还和人命扯上关系了呢?” 刘妈妈哭丧着一张脸:“萝曼姑娘,不是我不知分寸,没了规矩,实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呵,王妃在看账册,忙着呢。天还没塌下来呢,你嚷嚷个什么劲儿啊。” “姑娘行行好,快去禀报王妃一声,冬梅和夏荷不是被王妃打发去整理东院了吗,可哪里晓得,这个废弃多年的院子竟然有毒蛇。” 外面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正在翻看账册的李双晚耳中。 “二人都被毒蛇咬了,眼见着快要不行了呀,我这才来寻王妃,请王妃出面找个太医来给两个姑娘看看。” 萝曼闻言也吓了一跳,这恒王府堂堂亲王府,怎么会有毒蛇呢。 她忙蹬蹬蹬走过来,被亦竹拦了:“你快先去找郎中,要快。” “好。”萝曼狠狠地瞪了刘妈妈一眼,急急往外跑。 亦竹:“刘妈妈,她们什么时候被毒蛇咬的?” “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亦竹嗓门都提高了,“这么长时间你干嘛到现在才来寻王妃?王妃早就回府了。” 刘妈脸色一白:“我,我这不是,不是……” 亦竹冷笑一声:“不是什么?王妃才刚嫁进王府没两天,刘妈妈你这是要害死两位姑娘,然后把责任全部推到王妃头上吗!刘妈妈,你心肠何其歹毒!” 刘妈妈噗通就朝紧闭的房门跪了下去,咚咚咚连磕了数个头:“王妃,王妃啊,奴婢没那个心思啊。她们二人在东院收拾院子,眼见着天快黑了,还不出来,奴婢这才去寻人。” 第34章 毒蛇伤人 刘妈妈嘴皮子利索:“这一看不要紧,两人齐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奴婢吓坏了,把其余几人喊过来,将她们抬到屋子里,这才看到在脖子处有一排牙印,一看就是毒蛇咬的,这才来寻王妃的呀。” 刘妈妈哭天抢地:“王妃啊,人命关天啊,求您快出面给寻个太医来救命啊。” 亦竹:“刘妈妈,萝曼已经去寻郎中了,你这个时候应该去守着她们二人,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刘妈妈不理会,只朝着那扇门磕头:“王妃,您去请个太医,求您了……” 两个婢女被毒蛇咬伤已远不止一个时辰。 未时两刻左右,她听到了一声尖叫,当时她正好经过东院门口,当即便进去了,这一看便看到一条有着三角头的毒蛇从她们二人身旁游走。 她吓了一跳,原本想立即去寻吴管家,请吴管家赶紧去找个郎中来。 但转身之际,她改变了想法,这种毒蛇她以前见过,被咬了后,两三个时辰内若及时救治不会有事,但若是超过两个半时辰还不治,就会危及性命。 她是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来寻李双晚的。 为的就是要她以镇国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去请太医,若她不出面,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们的推到李双晚的手上。 毕竟她们二人是奉了她李双晚的命令去整理院落的。 她若是出面,呵,那以后就好拿捏了。 左右不过两个小丫头的命罢了,多大点事儿。 吱呀一声,李双晚打开门,立于廊檐下。 刘妈妈面上一喜,膝盖几步,想要去抱李双晚的腿,看到她一双冰冷的眸子又吓了回去。 “王妃,冬梅她们二人脖子处一边乌青,那蛇定有剧毒啊,一般的郎中没那个本事啊。您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求您给请个太医,奴婢求您了,求您了呀。” 刘妈妈头磕得哐哐直响。 一身淡紫色的衣衫随风轻轻舞动:“刘妈妈为何不问吴管家拿上恒王府的令牌去请太医呢?亲王令牌怎么也要比我这镇国将军府的面子要大。” “我,我这……” “王妃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她们是因为您的吩咐才去了东院,这处院子荒废太久,毒蛇虫蚁不知多少,您不能不管啊。” 亦竹气道:“刘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是王妃存心要害死两位姑娘吗?现在是冬天,蛇都在冬眠呢。若不是她们二人做了什么惹到了蛇,这个时节,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咬她们呀?” 一听这话,刘妈妈立即急了:“亦竹姑娘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刘婆子从哪里抓了毒蛇来,要她们死吗?” 亦竹气红了脸:“你,你这婆子好不讲理。” 李双晚寒声道:“你找过郎中,找不到?” 刘妈妈一噎:“奴婢,奴婢还不曾。” “那可有派人去向吴管家报过信了?” “不,不曾……” “呵。”李双晚冷笑一声,“府里出现毒蛇这样大的事,你一不赶紧找郎中救人要紧,二不派人给吴管家报信,把毒蛇找出来,到我这乐潇院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显得你能耐吗!” 李双晚逼近一步:“还是说,你要这府里的主子也被毒蛇咬伤不成!刘妈妈,你存了何居心?!” 刘妈妈吓得身子一抖,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李双晚,一直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奴婢,奴婢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啊!” 李双晚冷冷一笑:“我看你敢得很!”她一把挑起刘妈妈的下巴,“说,你是谁的眼线?” “王,王妃说什么?奴婢,奴婢听不懂。” 萝曼咚咚咚跑来,脸色十分难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王妃,郎中找,找来了。” “如何?” 萝曼摇头,狠狠地看了刘妈妈一眼:“人死了都两刻钟了。刘妈妈,郎中说她们二人被毒蛇咬了起码有两个时辰了,为何不早点找郎中!” 刘妈妈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吓得瘫倒在地,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她猛地抬起头,站起身:“王妃,她们是因为您的吩咐才去理的东院,那毒蛇……” “啪!”不等她说完,李双晚一个眼神过去,萝曼收到指示,抡起胳膊就给了刘妈妈一个结实结实的巴掌。 “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编排主子的!” 萝曼指着她的鼻子:“好你个刁奴,明明是你害死了她们。郎中说咬伤冬梅和夏荷二人的是银环蛇,这种蛇两个时辰内及时治疗不至于要人命,可你硬生生拖了她们两个半时辰。” “王妃和我们申时就回府了,那个时候,她们二人才刚被蛇咬,你却迟迟不来报!” “现在竟然还恶毒的要将她们的死推到王妃的头上,王妃哪里知道那里会有蛇?何况还是大冬天的。刘妈妈,你何其歹毒的心思!”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被蛇咬伤的。王妃,奴婢不知道,真不知道啊……”刘妈妈一张老脸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到现在她才真的感觉到了怕。 “呵,刘妈妈,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和我说的是一个时辰前她们被咬了,你倒是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亦竹冷笑。 李双晚:“毒蛇抓到了没有?” 萝曼:“是,已经抓住了,的确是银环蛇。郎中说银环蛇虽毒,但及时处理不至于要人性命,一般的郎中都知道如何处理。” 萝曼指着刘妈妈的鼻子:“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可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侍卫在问话呢。有人看到你未时二刻去了一趟东院,刘妈妈,说,毒蛇是不是你放的!” “我,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来人,把刘妈妈带下去,关进柴房,一切等殿下回来了再行处置。” 进来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架起刘妈妈。 刘妈妈吓得额头冷汗直冒,拼命蹬腿哭嚎:“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是冤枉的呀……” 萝曼随手扯了搭在一旁的破抹布塞进了刘妈妈的嘴里。 陈蓉端着膳食进来:“王妃,婢子做了几样菜,您尝尝。” 亦竹嗔她一眼:“殿下还没回呢,哪能先用。王妃,这个时辰了,估摸着一会儿殿下也该来了,要不让阿蓉把饭菜先热着,一会儿您和殿下一起用膳。婢子先去拿些好克化的小食,您先垫垫。” “不用等他。”李双晚拿起筷子。 这一世,她再不会等他用膳。 第35章 渟宁生母 三个婢女互看了一眼。 陈蓉一双眼热切地盯着李双晚的筷子,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亦竹抿唇笑,她也怕陈蓉第一回给王妃做饭不合她的口味,所以每个菜都吃了一小口,虽然比不得王府厨子的手艺,但对于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姑娘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李双晚夹了一筷子菜入口,眼睛眯了眯:“嗯,不错,味道极好。” 陈蓉像得了什么大奖似的,朝李双晚屈膝:“谢谢王妃。” 前世,她几乎每晚都等凌恒用膳,可他真正与她一道用膳的时间却屈指可数。 现在想想,他多半是陪在渟宁的生母身边。 渟宁的眉目与她长极得为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而凌恒又一定要用她孩子的心头血救淳宁。 说明淳宁与她有血缘关系。 她的眼睛又像自己的父亲。 如此说来,这个女人必是李府族人。 祖父有一妻一妾两位女人,除了祖母外,另有一房妾室。妾室生了一个儿子,祖母过世后,这位妾室被扶正,所以她的父亲只有二叔这一个兄弟。 二叔有嫡子嫡女各一个,庶女一个。 庶女李双汐后来给二叔的仕途铺了路。 至于嫡女李双苗,后来也成了凌恒后院的女人,只不过她看淳宁时,眼里满是恨意,有几次若不是她警觉,险些遭了她的毒手。 所以,渟宁绝不可能是她的孩子。 晚饭后,李双晚拿起书安安静静地半倚在榻上看。 凌恒便是这个时候回的府。 “你在看什么?” “一本闲书罢了。” 凌恒把李双晚手中的书夺了下来,扔远了一些:“既然是闲书,有甚好看。” 李双晚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今天我见到了朱老大人,老大人倒比原先的时候显得益发年轻了。”凌恒一边往旁边的水盆边去净手,不边笑着道。 李双晚捡起书,继续翻看,并不搭理,只浅浅地嗯了一声。 若换作前世,李双晚定会走过去,主动伺候凌恒净手不说,还会弯着脑袋朝他俏皮一笑,说上一句:“外祖可疼我了,殿下,明儿个你有空的话,我带去你朱府见见我外祖可好?” 她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让人摆饭。”凌恒见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都已经提了朱淇正了,竟也不接他的话,胸中怒气顿生,声音便带了几丝冷意。 呵! “我吃过了。这么晚了,殿下还没用饭吗?我还以为殿下在宫里用过了呢,殿下不如去花厅吃。” 这话好似一记鞭子狠狠地抽了凌恒一巴掌。 他长这么大,父皇从未留他用过饭。 母妃自也不敢留他在宫中多待。 更不要说,他今天压根就没机会见到父皇,就连朱淇正那老东西,他也只远远地瞧见了。 见李双晚好像没意识到这话对他的伤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父皇不待见,她李双晚怎么也敢不把他放眼里。 他一个亲王,丈夫还未用饭,她竟然敢自己就先用了,简直岂有此理,李家果然粗鄙不堪。 面上却突地温和一笑,特意提高声音:“无妨,以后你若是饿了,可以先用。” 但看你要不要脸了。 凌恒满以为李双晚定会说要等他回来,哪知就听她道。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殿下公务繁忙,不能准时用膳,有时说不定还有应酬。我脾胃娇弱,确实不能饿着。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如此这王府里的下人也不敢在后面乱嚼舌根了,还是殿下体贴人。” 凌恒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堵了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 想要说的话堵在喉咙口,一甩袖便大步朝花厅走去。 看到被气着的人大步出了乐潇院,李双晚心情好了不少。 见凌恒脸色铁青地从乐潇院出来,暗处的影,嘴角往上勾了勾。 舒文博看向影,碰碰他的肩膀:“九哥,恒王被李姑娘给赶出来了,你高兴什么?” 影朝他冷冷看了一眼。 舒文博顿时噤声,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但始终没想明白两件事。 一是几天前,九哥让他和梁天佑做的那件事,就好似九哥知道欧叔他们在找他,九哥凑上去让他们找到似的。 二是对于这位恒王妃,哦,不,现在应该叫李姑娘,九哥该不会对她起了什么心思。 可不能够啊,他们才从林山出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所有的一见钟情不都是见色起意吗? 九哥骨子里是个色胚? 舒文博打了个寒战。 吴管家跟在凌恒后面,压低声音:“王爷,黄太医说的那几味药材老奴寻来了,咱们暗铺里正好有,您看是否要马上送过去?” 凌恒仰头,看着天上繁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知道了,你亲自送去。” 想起那处偏僻院落里的女人,心头便是一窒。 他刚从那边回来,她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又怀上了身孕,黄胜说唯有血脉相连的新生儿心头血才能救他们母子二人。 想到李双晚刚才对自己的冷淡,凌恒只觉得心烦意乱。 李双晚必须尽早怀上身子。 这时,司珀匆匆过来,在凌恒耳边低语了几句。 凌恒微微皱了皱眉:“府中怎会出现毒蛇?李双晚从庄子上带来的那两个人呢,今天一整天都在做什么?” “那个叫陈蓉的丫鬟一整天都待在小厨房里琢磨吃的。陈平去了一个叫喜福来的金铺,好像王妃让他打造一支金簪。” “什么样的金簪?” “就普通的样式,只是做工精巧一些。” 凌恒冷哼一声。 司珀继续道:“有人看到刘妈妈在未时二刻左右打东院门口经过。王妃申时左右回的府,直到酉时左右,刘妈妈才去求王妃找太医。那时王妃正在书房里,萝曼知道后立即去寻了郎中来。” “酉时一刻左右郎中到,可那个时候,两个婢女死了已有两刻钟了。若刘婆子在王妃刚回府那会儿就去求王妃请郎中的话,她们二人不会死。” 凌恒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刘婆子人呢?” 第36章 蒙汗药茶 “王妃将她关进了柴房,说是等殿下回去发落。” 李双晚敢让他回去发落此人,就是不怕他审讯,说明这件事确与她无关。 “王爷,刘妈妈如何处置?” “这种人不必再留。”凌恒淡淡道。 “是。” 凌恒回到屋的时候,看到李双晚又在看被他扔开的闲书,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一把将手扔开。 没等李双晚发怒,凌恒就圈住了她,将手放在她的腹部,声音里充满了柔情和蛊惑:“阿晚,我真想让你早点给我生个孩子。一想到会有一个融合我们二人骨血的孩儿,我就很欢喜。” 李双晚身上起了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前世她就是被凌恒这副嘴脸给骗了,骗得体无完肤。 下人沏了一壶新茶过来,凌恒走过去,亲手倒了一杯,递到李双晚面前:“阿晚,别看了,天黑了,对眼睛不好,喝口茶润润嗓子。明天还要回门,早点安置。” 李双晚抬起头,看向凌恒。 凌恒一双桃花眼温柔地看着她,将手中的茶又朝她跟前递了递。 李双晚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凌恒。 凌恒脸上带着笑。 李双晚也轻笑一声,接过凌恒又往她跟前递了递的茶,微微晃了晃。 她知道这茶水里凌恒下了慢性蒙汗药,目的是在她和影同房后,让她陷入沉睡,以防万一被她发现自己其实是和一个替身在睡觉。 凌恒做事总要做到滴水不漏。 他一双眼深情地望着对面的李双晚,见她迟迟不喝,眉目越发温和,声音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怎么了?看了半天的书,还不渴吗?或是你不喜欢喝这茶?那我叫人重新沏一壶过来。就是,府里没有什么新鲜的好茶,都是些陈茶了。” “没有,只是大晚上的,喝了茶,怕睡不好。”李双晚把茶往桌上一放。 凌恒又拿了起来:“怎么会,这是安神的茶,我特意让吴管家准备的。听你身边的两个奴婢说,你半年前受伤后,不仅一身好武功尽失,还常常睡不好觉。” 李双晚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一巴掌扇凌恒脸上:“已经好多了,多谢殿下。” 凌恒又将那杯茶往她跟前递了递:“等你身子骨再好一点,我亲自教你习武。” 李双晚微微一笑:“好啊。”接过,仰头一口喝下。 凌恒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指,一股暗芒从眼中飞快滑过。 他问过黄胜,女子何时最容易受孕。 这几天便是李双晚最易受孕的日子。 凌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吹灭了灯。 伸手过来,牵住了李双晚的手,将她带至床边:“你知道的,我这人睡觉浅,一点亮光便难于入睡。阿晚,你多担待。” “无事。” “你若是嫌闷,可以出去逛逛,你既嫁给了我,我恒王府的后院便只有阿晚一个女人。阿晚,我与我那些兄弟不同,不会将你拘在后院。只一点,带足人,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好。”这是光明正大的派人监视她呢。 凌恒伸手便要脱她衣服,故意将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处。 李双晚只觉得一阵反胃,实在是没忍住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这是?”凌恒笑问,“害羞了?咱们昨晚都已经那般亲密,阿晚,你的身子让我欲罢不能,今晚我还想……” “殿下……我,我自己来便好。”李双晚想抽他一耳光。 床幔放下的那一刻,李双晚知道,影已经顶替了凌恒。 床很宽大,影几乎是贴在床沿边躺着的,离李双晚极远,他身子摇晃,让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双晚压抑的声音和床咯吱作响的刺耳声传到了屋外凌恒的耳中。 他站在门口,握紧了双拳。 他有些后悔了。 若是大婚那天,他没让影代替他,而是他自己与李双晚圆房,何至于有今天的不甘。 这个女人的脸蛋还是有些可看的。 李双晚是他的女人。 可她已经失了身,只会让他觉得肮脏恶心。 唯今之际,只有尽快让她怀上孩子,然后杀了影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凌恒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转身出了院子。 影迅速从床上起来,退后两步,从身上取出一瓶药递到李双晚面前:“李姑娘,刚才恒王给你的茶水里下了慢性蒙汗药,这是解药。” 李双晚坐起身,看着影,他的脸笼于夜色中:“你知道?” “是。恒王不想让你发现换了人,所以才……”影低着头,声音里透着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心疼。 “我服过解药了。” 他眼眸一亮,黑暗里勾了勾唇,是了,李姑娘是何其聪明的女子。 李双晚接过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上好的药丸,这一瓶怕是价值数金,不是他一个低等暗卫买得起的。 影的身份,定不止只暗卫那般简单。 这恒王府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他影。 “多谢。” “李姑娘,恒王迫不及待想要你怀上身子,居心不良。若是,若是可以,还是尽早脱离恒王府为好。” 李双晚又怎能不知越快越好,可是北晋建国近两百年,就从未有过皇子或是亲王和离的。 就连民间和离也极为困难,女子若要和离,非脱层皮而不可为。 官宦人家,从来只有病死,自缢或是被送入庙中为尼的,从未听说过有成功和离的女子。 她要和离,何其艰难。 最为可恶的是,北晋皇室从来不缺劣习,每每有皇帝驾崩,或是亲王离世,都要没有子嗣的妻妾殉葬。 有些是被一根白绫挂在了梁上,有些甚至是被活埋。 所以,她才如此急切地要送信给爹娘,这件事太大了。 除了爹娘和哥哥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就连自己贴身的两个婢女,在事成之前也不能让她们知道,否则就会害了她们。 只是,无论如何她得先确认外祖父没有被凌恒的人盯着,那封信若落到凌恒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李双晚深深的闭了闭眼,她只能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影急得上前一步:“不能从长计议,需得尽快离开恒王府。” 李双晚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37章 影你是谁 影沉默了半晌,才点头:“是,我知道这话很残忍,但是我不得不说。恒王命我务必在这个月让李姑娘怀上身子。可见,他很着急,你腹中的孩子对他极为重要。李姑娘可有想过,他要这个孩子做什么?” 影的声音在发颤,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团浸满了醋的棉花,让他难受得几乎窒息。 想起前世那个她连一眼都未见过的孩子,李双晚便是一阵锥心的痛。 她的孩儿,她怀胎十月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成了别人的药引。 而她竟然还养了那个喝了自己儿子心头血的孩子九年。 每每想起此事,她恨不得给戳瞎了自己的双眼,她是有多瞎才没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李双晚压下翻涌的泪意,声音已然带了一丝哽咽:“你是担心,万一我这个月不能怀孕,他会找其他替身来?” “是。所以,一定要在一个月内脱离恒王府。”影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你可有想过,无论我这个月是否有孕,凌恒都不会让你活着?” “我知道。” “那么,你自己呢?可有想过自己如何脱离恒王府?” 影一震,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了,李姑娘心里想的,会是他的安危。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想我的事?凌恒为了控制你们,在所有暗卫身上都种了毒。若是每月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七天后你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影突地一笑,将翻江倒海的难受压进胸膛:“我会想到办法的。” 他没有万全的办法,这毒是凌恒独家配置的,除了他,没有人手上有解药。 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蝇营狗苟,苟延残喘数年罢了。 每每那毒发作时,都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在那里。 “属下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李姑娘你得尽快与恒王撇清干系。” 影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双晚,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带上李双晚远走高飞。 可是,他不配啊。 李双晚哪有不想的,但她前世的大仇还没有报,不甘心让凌恒一天天的在这世上好好地活着。 何况,害她李家满门的,又岂止凌恒一人,她要让他们一个个都去赴黄泉! 见李双晚迟迟不说话,影又道:“半年前,姑娘一身武功被废,也是恒王动的手。姑娘武功高绝,他不放心将你放在恒王府后院,所以才命人废了你的武功,你如今身上还有毒。” 李双晚闻言嚯地抬头,一双眼直直地盯着黑暗中的人:“你,怎么知道?” 前世,直到她死,才从凌恒的口中亲耳听到。 影握紧了拳,他怎会不知,若非凌恒说她身上有毒,只能通过产子将毒排出体外,他又怎能…… 只觉无地自容。 “属下这两天一直在查此事,今天终于查到了。” 李双晚不可思议地盯着黑夜中的影,前世她查了十年都未果,影却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查清了? 这,这怎么可能! 她试探问:“所以,我身上的毒,唯有怀孕生子才能解,你也知道?” “是。” “你撒谎!”李双晚压低声音厉喝。 影噗通跪下。 李双晚站起身,走到影的面前,开口道:“你根本不可能只是恒王府的一个低等暗卫。没有人手,没有消息来源,没有大量的银钱,你根本做不到。所以,影,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重生以来,她也一直在想。 影紧绷下颌,双手也紧握成拳,他知道李双晚极其聪明。 可他对不住她太多,他没那个脸告诉她,他是谁。 不等影说话,李双晚又道:“而且你说梁天佑和舒文博是你的属下,呵,你刚从林山出来,按说应该是恒王府最低等的暗卫,哪来的什么属下!” “就算真有属下,他们二人也应该用的是代号,而不是他们自己真正的名字!所以,影,你究竟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李姑娘想多了,属下的确只是恒王府的一个低等暗卫,只是属下运气好正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罢了。” “哼,你不想说也无妨,早晚有一天我会查清楚。” 还有给他们送百株草的那个人,这些事,她都会一一查清楚。 第二天一早,李双晚刚醒来。 萝曼就白着一张脸道:“王妃,婢子刚看到吴管家把刘妈妈的尸体从柴房拖出来了,说是要扔去乱葬岗喂野狗呢。” 李双晚手微顿:“人死了?” “是,死了。婢子瞧着尸身七窍流血,像是被灌了毒。啧啧,太吓人了。” 李双晚微点了点头:“其余几人呢?” “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其他几个都安安份份在地干活呢。” 李双晚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算准了凌恒的为人。 若是昨天,她发落了刘妈妈,就算只打她几棍子,凌恒也极很有可能亲自审讯她。 许多事是经不起细细推敲和审查的。 若是将她扔在柴房中,由凌恒发落,那么,刘妈妈必死无疑。 何况刘妈妈一个老婆子,哪来的胆量放毒蛇,还是大冬天的。 打的不过是心理战。 “去和吴管家说一声,东院既然有蛇,说不得其他地方也会有,让他派人好好检查检查,快过年了。” “是,婢子这就去。” 亦竹:“王妃,婢子瞧着吴管家今天一大早就在命府里的侍卫在查了,您为何还要萝曼去和他说一声?” 李双晚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果然,没多久,萝曼抡着两条胳膊来了:“王妃,王妃,吴管家原来一大早就在命全府的人在找蛇了。”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府里还真有蛇唉。毒的,不毒的,都有。” 李双晚朝亦竹挑了挑眉,意思是瞧见了没,这就是她要知道的消息。 下午的时候,陈平来了,恭敬地将手上的匣子递上:“王妃,您命小的办的事已办妥。” 萝曼忙将东西从陈平手上取了,递到李双晚手上。 李双晚打开匣子,从里面将那支金簪取出来,从外面看,只是一支造工精细的簪子而已。 她唰地一下从簪头处往外一拔。 萝曼吓了一跳,只见藏在里面的簪尾极为锋利,由玄铁所制,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犹如一把缩小版的匕首。 李双晚极为满意,交给陈平的第一件事他办得极好。 “这,这是……”萝曼结结巴巴问。 “杀人利器!” 第38章 工部尚书 影看到陈平从乐潇院出来了,脚步轻快,嘴边带着笑,看来李姑娘对于他做的簪子相当满意。 不枉他紧赶慢赶地干了两天,把东西通过陈平送到她手上。 她身边危险重重,一只金簪还不够。 她该早点恢复武功才是。 影转身离开。 “喂,九哥,你干嘛去啊?”梁天佑压低声音去追他。 自从几天前他们三人被欧江林欧叔找到后,住在恒王府暗卫屋子里的人便换了替身。 除非有凌恒亲召,三人无须再在恒王府当差。 他们本就是新来的,只在第一天被带着见了恒王府的暗卫领统,又分配在一个院子里,说的话也不多。 轮值时戴着面具,要么蹲在树上,要么趴在屋顶,与其他暗卫的交集本来就极少,故而就算换了人,短时间内也无人发现。 凌恒的自信源自于他控制暗卫的毒。 当然,代替凌恒进李双晚屋中这件事,影不可能让别人去做。 第二日,李双晚哪儿也没去,就在书房里将那些账册一本一本地翻看。 恒王府明面上的产业不多,铺子大约二十余个,庄子五个,田有三百余顷。 对于一个亲王来说,可谓是相当寒碜了。 但李双晚知道,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摆在明面上给世人,或者说是给景章帝和他的几位兄弟看的。 萝曼则去了镇国将军府,她得盯着二姑娘把院子腾出来。 直到傍晚,她才回来。 一进屋,拿起桌上的壶便吨吨吨地喝了个畅快。 亦竹自动忽略她不合规矩的举动,忙拉着她问:“二姑娘搬出王妃院子了?” “嗯,那是。”萝曼骄傲地扬了扬眉,“王妃,您是没瞧见,二姑娘那不情不愿脸黑透了的样子,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不搬也不行啊。婢子也不摧,就拿个凳子往那门边上一坐,看着她们搬。” “王妃,您猜二姑娘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 李双晚笑盈盈地看着她:“我猜不着,你快告诉我。” 萝曼学着李双苗的样子,冷哼一声,翻了翻白眼:“大姐姐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她已经是恒王妃了,这院子搬不搬的,又有什么打紧的,她又回不来了。” 亦竹都要被气笑了:“她真这么说的?” “可不。把我都快气死了,这也忒不要脸了。” “那你怎么回的?”亦竹好奇问。 萝曼轻了轻嗓子:“呦,原来二姑娘您也知道您大姐姐如今是恒王妃,你们还都住在镇国将军府啊,您这是哪来的脸这么理直气壮地鸠占鹊巢的呀。” “她就让你这么说,没对你怎么着?” “呵,她们一大家子都住在大将军打下的镇国将军府呢,有什么脸面对我。而且,我说的也没错,二姑娘当场就气哭了。” 萝曼挺了挺胸脯:“我可不怕她!”又朝李双晚嘻嘻一笑,“谁叫婢子身后有王妃撑腰呢。” 亦竹:“你走的时候,她们搬完了?” “嗯,搬完了。王妃,婢子按您的吩咐,把院门的钥匙交给何嬷嬷了,请她每天过去打扫。临走的时候,婢子还叫二姑娘知晓,咱们王妃指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回去住上一晚。” 李双晚笑着朝她竖大拇指:“做得好,以后但凡有谁敢欺负你的,当即给我怼回去,我李双晚的人不吃亏。” “好咧。王妃,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一刻不缓!” 亦竹心想也罢,萝曼不守规矩便不守,左右这样的事她是做不来的。 亦竹:“王妃,赵嬷嬷托人带了信回来,说是她儿子病情又加重了,需得再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伺候您。” 赵嬷嬷,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李双晚的脸上难掩浓浓的恨意。 她是自己的奶嬷嬷,是祖母亲自为她挑选的,日常照顾她也算得上忠心。 可此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萝曼在她大婚后的第二天死了,亦竹也在她生产那天被凌恒送去了下九流的地方,活活折磨而死。 唯有赵嬷嬷,好好地活着,直到她死,她还好端端地伺候在林嫔也就是后来的太后身边。 正是此人将她九死一生产下的儿子抱给黄胜,取了她儿的心头血喂渟宁喝下后,抱过来给她,谎称这是她的儿子。 李双晚深深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 这个人,她可得好好用用呢。 凌恒今日回来的尚早,李双晚刚拿起碗准备用晚膳,他便到了。 亦竹看了眼自家自顾自吃饭的主子,默默给他添了副碗筷。 “阿晚,今天都做什么了?” “殿下,食不言,寝不语。” 凌恒轻笑一声,也不恼:“好,本王一切都听阿晚的。” 一顿饭,李双晚食之无味。 刚擦好嘴,接过亦竹递来的水漱好口,吴管家过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匣子。 “王爷,您让老奴备的礼,请过目?” 说着吴管家将匣子打开,一尊玉观音,玉不是上等的玉,但好在通体翠绿,无半分瑕疵,于如今凌恒的身份最恰当。 李双晚蹙眉,凌恒要给谁送礼?若要求人办事,这样的一份礼可送不出去。 若不是求人办事,又为何要送这么一份不轻不重的礼? 凌恒见她疑惑,笑道:“明天是工部尚书府陆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大婚前两天送来了请帖。我吩咐了吴管家,让他送份礼去便是。” “殿下不去吗?” 凌恒把匣子从吴管家手上拿过来,取出里面的玉观音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问题,又放了回去:“不去。” 前世,凌恒说不去,李双晚自然也不会去。 但,这次,她要去,她倒要看看陆府都有哪些魑魅魍魉。 工部尚书陆子琪,前世父兄含冤而死后,他上蹿下跳,带头将镇国将军府夷为平地。 这个人早就和凌恒穿一条裤子了。 这个仇,前世今生,她都得报! 李双晚从凌恒手中将匣子拿了过来,道:“殿下不去,我去。” 吴管家一震,显然没意识到,李双晚竟然会亲自去,他抬眼悄悄看了凌恒一眼,这才小心道:“呃,这,王爷的意思是送份礼去便是。明天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去陆府,王爷他不想引别人误会,所以王妃……” 第39章 字字入耳 不等吴管家说完,李双晚浅浅一笑:“怕什么,别人若要误会,我们去与不去,他们都会这么想。甚至别有用心之人,会反其道而想之,认为殿下是欲盖弥彰。与其如此,不如坦坦荡荡,他们反而不会说什么。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凌恒微微蹙眉,什么也没说。 李双晚:“殿下放心,我只去参加宴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有数,也不会与别家夫人多深交。” 凌恒心中冷哼一声,女人啊,也不过如此。 “既然如此,那阿晚便去,早些回来。” “好,宴席一结束我就回来。” …… 待到第二日下午,李双晚收拾收拾,让萝曼拿上那尊蹩脚玉观音便登了陆府的大门。 此时,陆府中门大开,工部尚书陆子琪与其长子亲自在府门口迎接。 见李双晚过来,明显诧异,拱手扯了扯脸皮道:“不知恒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李双晚浅笑将萝曼手中的匣子取过来,递到陆子琪手上:“陆大人客气了,今天是陆老夫人的大寿,我这做晚辈的理应来恭贺。” 自有府中婢女将李双晚等人迎去女眷处。 李双晚到的时候,已有数位盛京中的官家夫人带着自家或女儿或孙女儿来了。 见了她,或虚情假意,或真情实意,或敷衍了事地行了个礼。 李双晚面带微笑,让大家不必多礼。 长公主凌莹是景章帝的同胞姐姐,今天亦在,她嫁给了承恩侯,生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皆已娶妻,女儿三十八岁所生,算是老来得女,今年已十五,甚是宠爱,五岁那年被封为嘉宁郡主,今天也跟着她来了。 李双晚:“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微微颔首:“恒王妃怎么来了?本宫记得老四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 “殿下如今在礼部当值确实走不开,便派妾过来给陆老夫人贺寿。”说着朝陆老夫人道,“祝陆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陆老夫人也没想到李双晚会来,忙道:“恒王妃能来,老身甚是喜悦,谢恒王妃吉言,快入座。” 嘉宁郡主冷哼一声,一副倨傲的模样:“四哥的恒王府穷酸得很,不知你这位恒王妃今天带了什么礼来呀?或者是从镇国将军府倒贴过来的?” 一个被宠坏的小姑娘罢了,李双晚回道:“礼虽轻,有情意在就够了。” 嘉宁郡主翻了个白眼:“穷酸就是穷酸,别捡那些好听的词。喂,李双晚,要本郡主说你好歹也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怎么挑夫婿就只看脸了,如此肤浅。你要不是嫁给凌恒,我还能瞧得上你几分。如今么,啧啧,也罢。” 嘉宁郡主这话够直接,只差说她当时为了嫁给凌恒做出哪些不要脸的事了。 有几位夫人小姐听了此话,偷偷抿唇笑。 更有甚者,小声嘀咕:“李大姑娘当初为了能顺利嫁给恒王殿下,那可是用尽了手段,只要有恒王出现的地方,必有李大姑娘的影子,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可不是吗,要不是李大将军派了两个婢女一直紧紧跟着她,怕不是早就设计委身于恒王了,哪能拖到这个时候。” “现如今不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自奔为眷,简直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面。” “唉,镇国将军府百年清誉,就毁在了她一个人手上。李府还有一嫡一庶两位姑娘没有嫁人呢,有她这么一个长姐在,要想说上好人家怕是难喽。也不知李家祖宗泉下有知,棺材板还压不压得住。” “毕竟从小在西北长大,没学过《女德》《女诫》,粗鄙了些。” 陆老夫人安静坐在一旁喝茶,既不阻止这些窃窃私语,也不掺和。 这些声音虽低,却字字入耳。 李双晚默默承受,是她活该,是她不知廉耻,是她将镇国将军府满门拖入地狱。 连她自己都想扇自己几巴掌。 长公子轻咳一声,众人这才噤声。 陆老夫人这才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园子里今儿请了莲花班来唱戏,还请各位夫人移步。” 众人被“莲花班”三字吸引过去,有夫人已道:“莲花班甚是难请,陆老夫人竟能请到,可见老夫人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不是吗,前些日子我花重金想请他们给我婆母唱上一曲也被拒了,竟是没想到被陆老夫人请到了。听说里面有一位叫采琳的角儿是戏柱子,那嗓子啧啧,好听着呢。” 陆老夫人今天穿着藏青色褙子,一头夹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道:“让各位夫人见笑了,我儿孝顺,几天前就将莲花班请到了府里,你说的那角儿也在呢。他们会待到明年上元节才离开,若各位夫人得空,随时可来。” 众人笑语晏晏地三两结群地随陆老夫人过去,唯留下李双晚一人走在后面。 亦竹和萝曼二人不免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 王妃自五岁起便被大将军和夫人带去了西北,别的姑娘还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姑娘已经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了。 别的姑娘手中拿着绣花针时,姑娘手中的刀剑已经舞得出神入化。 别的姑娘聚在一起参加各种宴会时,姑娘却在与北齐兵搏斗,将企图侵占北晋边际的北齐铁骑赶回草原。 别的姑娘在讨论用哪种香露更好闻对肌肤更好的时候,姑娘身上纵横着各种伤疤,涂的永远只有金疮药膏。 她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嫌弃王妃! 可是,二人知道,王妃是不屑与她们多废话的,长居于后宅内院,她们所看到的也就眼前的那点四四方方的天地。 不多会儿,众人便到了,园子早就搭好了戏台。 陆老夫人将单子先给了长公主,让她点戏。 长公主笑道:“今儿个老夫人你是寿星,这戏该由你来点。” 陆老夫人倒也没再推辞,点了几出戏,把点戏单又送到别的夫人那里,几人都点了戏。 第40章 步步为营 陆老夫人似乎这才想起来:“呀,这不是还有恒王妃吗。老身竟是老糊涂了,该让恒王妃也点的。” 李双晚淡淡一笑,她当陆府有什么好手段呢,也不过如此:“无碍,我不大爱看戏,人生比戏精彩多了。” 陆老夫人脸色一僵,吩咐人把点戏单给班主送去。 戏咿咿呀呀地唱了有一个多时辰。 她们嘴里所说的那个叫采琳角儿确实唱功了得,一人可饰双角,有时是少女音,有时又是老妇音,更有时还会客串一番男子音。 众人被她的歌声吸引,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她带给众人的故事中,甚至有几位夫人跟着戏中人或抹泪,或笑,就连李双晚也听得入迷。 她的戏结束后,后面再唱的两出戏便有些索然无味了。 戏毕,长公主提议想见见这位叫采琳的角儿,给她些赏赐。 陆老夫人并众夫人都赞成。 长公主又来问李双晚:“恒王妃意下如何?” 李双晚道:“自是听长公主殿下的,那角儿确实唱得不错。” 有如此唱功难得的角儿,她也不吝啬银子。 这也常有,陆老夫人便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将采琳叫来。 采琳此时已卸了戏妆,以脂粉画了平常的妆容,盘了飞仙髻,发顶戴一支碧玉步摇,穿一身碧色襦裙。 这样的穿戴妆容,何人会将她认作戏班子的角儿,分明是高门贵府里出来的闺阁姑娘。 嬷嬷将采琳领到众夫人面前,采琳一直低着头,听嬷嬷说那是长公主,更不敢抬头,跪下去行礼:“民女叩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是什么样的可人儿能拥有此等好嗓子。” 那采琳依言抬头,长公主只一眼,便蹭地一下站起了身。 李双晚就坐在长公主下首,自也是看见了采琳的脸的,脸色立时就是一变。 其余夫人见长公主反应如此大,忙也抬眼去看,这一看,个个脸色都变了。 甚至于有数人的视线在这个叫采琳的角儿脸上和李双晚脸上来来回回地看了数遍。 李双晚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里缓过神来了,这个人,她认识。 正是周采瑶,前世将她害得如同老妪的女人。 没想到,她还没去找她,她自个儿倒是先来了! 前世,她没有参加陆老夫人的寿宴,有没有请这个戏班她更是不得知,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否则就不可能直到四年后她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也不知为何,是否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 前世种种,恍若还在眼前。 那是五年后了,那个时候的凌恒已是太子,有一天突然带回了一个女子,说是镇国将军府流落在外的女儿,是她的双生子姐妹。 不仔细瞧着,周采瑶和自己长得确实有七八分相似。 要不是她反复和母亲确认,外祖母也一再保证母亲虽然当年怀的,的确实是双生姊妹。 然妹妹出生时脐带绕颈两圈,全身青紫,落地时已没声息。 母亲当时心疼不已,嚷着要多看孩子几眼,父亲哪里忍心,他自己都不忍看,便让赵嬷嬷强将尸体拿去埋了。 否则,她还真以为周采瑶是自己的同胞姐妹。 就连母亲见到她时,也是吃了一惊,一度以为她就是自己早夭的小女儿。 但冷静下来之后,母亲和她说,周采瑶不是她的女儿,妹妹的左眼角下有一颗美人痣,与她双眉间的美人痣可谓相呼应。 很显然,周采瑶没有。 何况前世在太子府后院,李双晚是见过周采瑶没有涂脂抹粉的那张脸的。 她的眉眼与自己确实有七八分相似,但也仅仅只是七八分罢了。 另外两三分,都是拿胭脂水粉抹出来的。 所谓谎话说得多了,连自己也会骗过去。 自从入了太子府,在下人奴婢们的恭维中,她还真当自己是镇国将军府流落在外的嫡女。 见识了什么叫繁华,什么叫权势后,周采瑶的心开始扭曲,她想要抓住凌恒的心,想让自己独得凌恒的宠爱,甚至肖想凌恒登基后他身边最尊贵的那个位置。 于是各种陷害的手段层出不穷,李双苗那个两岁的儿子就是她害死的。 青莲的女儿也险些遭她毒手。 更不要说凌恒的其他几位庶妃和妾室腹中的孩儿了。 要不是她护得紧,渟宁也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而且因为凌恒表面上对自己的宠爱,也让周采瑶嫉妒得发狂,给她下了毒,让原本身体就极差的她迅速衰老。 前世,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身体却如五六十岁的老妪。 做的恶太多了,太子府里的其他几个女人便开始结成同盟。 李双苗最先想到派人去查她的底细。 李双晚当时一心扑在渟宁身上,对此事并不关心,只知道查出来,周采瑶祖籍潢州府林水镇。 这一确认不要紧,竟然查到周采瑶不仅比李双晚小几个月,根本不是镇国将军府流落在外的嫡女,还发现她在林水镇早就成亲,甚至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 只是周采瑶怕事情败落,半年前派人杀了父子二人。 消息摆到凌恒案头,后院一众女人再一通哭诉,顶着一头绿草的凌恒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其杖毙。 临死前,李双晚去见过她,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周采瑶说她曾远远见过她一面,发现自己竟然和她长得几分相似,而经过胭脂水粉的涂抹,甚至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心里便萌生了冒充镇国将军府女儿的念头。 巧的是,她打听到镇国将军的夫人是在一处庙里生下她的,当年怀的正是双生子。 这给了她幻想,甚至一度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流落民间的贵女。 那个念头在她的心里不断滋长,生根发芽,最后实在控制不住,抛下丈夫儿子,来了盛京城。 周采瑶在太子府仅仅待了两年,就在凌恒登基为帝的前夕死了,也不知死之前她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如今想来,凌恒应该早就知道周采瑶不可能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儿。 将人带到她眼前,存的多半也是要恶心她的恶毒心思。 否则,前世凌恒就不可能不准周采瑶踏出太子府半步,外界对此人一无所知了。 第41章 双生姊妹 李双晚嘴角冷冷勾起,原来周采瑶一开始是混迹进戏班里,让自己名正言顺地进入盛京城。 她有一副好嗓子,而戏班子,每逢过年过节必会被京中高门府邸请去,短则八天十日,长则,一两个月的也有。 周采瑶若想成功引起他人对她的注意,将她往镇国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上引,混入戏班乃是最佳的捷径。 如此看来,李双苗上一世去林水镇调查的事情,并不全面。 她得让陈平走一趟林水镇,将她的事仔仔细细调查清楚了。 就听嘉宁郡主惊呼:“我天,母亲,这个人,这个人和李双晚长得也实在太像了。这采琳除了没有双眉间的这颗美人痣外,分明就是另一个李双晚啊。” 李双晚淡淡地看了嘉宁郡主一眼,这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说向口无遮拦。 “母亲,您不是和我说过,当年大将军夫人生下的是双生子,您还说那个晚出生的女儿死了。现在看来,估计没死,被好心人给捡去了呀。这个叫采琳的戏子应该就是李双晚的妹妹?要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母亲,您说是不是,是不是?”嘉宁急切地去摇长公主的手,迫切想知道答案。 众夫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有甚者暗暗点头。 长公主脸色实在是变化不定,对跪在地上的人道:“你起来,走近些,让本宫看看仔细。” 采琳,不,周采瑶自然也看到了坐在长公主身侧的李双晚,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惊诧不已。 但李双晚知道,她是装出来的。 想来,早前她在戏台上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 然后用胭脂水粉将其余的两三分涂画出来 这么说来,前世因她没出席陆老夫人的寿宴,没传出她有个“妹妹”的事,应该是周采瑶没看到她,不确定她如今的长相,不敢冒然去试。 周采瑶依言起身,走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甚至伸手在周采瑶脸上摸了数遍。 “你,你父母是谁?” 周采瑶低头,甚是乖巧,声音甜美:“回长公主殿下的话,民女父母均已过世。” “采琳是你的艺名,真名叫什么?” “周采瑶。” “可知自己的生辰为几何?” 周采瑶摇头:“确切的民女不知,不过民女的娘曾说过,她是景章元年八月初七在一处寺庙的后山捡到民女的。” “那寺庙叫什么名字?” “静修寺。” 长公主突而转头问李双晚:“恒王妃,你是何时的生辰?” 李双晚嘴角勾起:“回长公主的话,妾生辰景章元年八月初六。” 已经坐在凳子上的长公主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记得你母亲生你时便是在一处寺庙里。” 李双晚:“是。”她看向周采瑶,“正是这位姑娘说的静修寺。” 这件事根本不难打听,何况周采瑶为何会进戏班子,那是因为戏班子走南闯北,常常出入各世家贵门府邸,打听消息最便利。 众夫人愕然瞪大眼,数十双眼在她们二人的脸上来来回回。 李双晚自始至终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任由她们打量。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远真不了。 嘉宁郡主又是一声惊呼:“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母亲,这个叫采琳的角儿肯定是镇国将军府遗失在外的女儿啊,她一定是李双晚的双生姊妹!”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李双晚,看来你妹妹当年没死啊,被人救了呀。” 李双晚淡淡地看了嘉宁郡主一眼,道:“未曾听说过。当年妹妹出生时脐带绕颈,全身青紫,没有呼吸,且尸体还是我母亲身边的嬷嬷亲手埋的。” 嘉宁郡主直直走到李双晚面前,看着她,居高临下道:“那当年她肯定是假死啊,一时憋过气去也有可能。那个嬷嬷也肯定没刨坑埋人,将尸体随手就扔在一旁了,后来她活过来了,被采琳的父母给捡去了呀。” 其余众夫人纷纷附和:“大将军夫人当年怀着身子时,肚子极大,太医把脉时就说过是双生子。可后来只活了一个,我还唏嘘了一阵呢。” 更有甚者,小声嘀咕:“当时我们几人还私下以为大将军夫人怀的是龙凤胎,他们怕惹人非议,偷偷将那个男婴藏起来了,故意说死的另一个也是女娃。如今看来,他们说的是真事。” 陆老夫人也道:“恒王妃,以老身看,这天底下从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不如写封信是问问。若真是你的亲姐妹,那也是喜事一件,你说呢?” 众人附和:“对啊,毕竟镇国将军府的女儿,流落在外十几年,还进了戏班子成了给人逗戏的玩意儿,实在是受了不少苦头。” “没错没错,知女莫如母,还是写封信给大将军夫人,让她赶紧回来亲眼看看得好。” 李双晚浅浅一笑:“好啊,那我这一会儿回府后便写信给我母亲。” 嘉宁郡主:“信要写,人你还是早点接去镇国将军府得好,免得别人说你这个姐姐刻薄自己亲妹妹。” 李双晚淡眼看向嘉宁:“嘉宁郡主慎言。” 嘉宁郡主不理会李双晚,她又急急走到周采瑶面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推到李双晚面前:“你赶紧起来,到自己姐姐身边去,让她接你回去,你可是堂堂大将军府的嫡出二姑娘。” 周采瑶低着头,脸微红:“我,身份还未确定,怎好如此贸然就住到镇国将军府去,这与理不合。” 嘉宁指着她的脸:“你这张脸就是啊,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她去拉周采瑶的胳膊,“你就说,要不要跟你姐姐回去?” 周采瑶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半晌才低声道:“我,我听姐姐的。” 李双晚心中冷笑:“采琳姑娘,倒也无需这么着急。今天回去我便写信给我母亲,想来她一收到信便会往盛京赶,若你真是我镇国将军府的二姑娘,自然会与你们莲花班的班主商量此事,无论要多少银子,断不没再让你待在戏班子里的道理。到时我与母亲也定会风风光光将你接回镇国将军府,认祖归宗。” 人她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接回去。 但也不能不接回去,这个人她得放在眼皮子底下。 第42章 信有问题 周采瑶脸涨得通红,甚至连眼圈也红,又故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嘉宁,屈膝,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是,民女遵命。” 嘉宁郡主一听这话,气笑了:“李双晚,你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了,当年她肯定是假死被人捡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我都懂,你长我数岁,难道不懂?还是,你不肯承认她是你的亲妹妹?怕她夺了大将军夫妇对你的宠爱?” 她绕着李双晚走了两圈,嘴里啧啧两声:“枉我以前还以为你出生于高门府邸,该有世家女的风范的,没想到心胸如此狭隘,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下。” 李双晚冷笑一声:“就凭一张脸,嘉宁郡主就敢断定她是我的亲妹妹,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若是这个时候,也有这么一个和你长得几分相似的姑娘过来,说是你的亲妹妹,嘉宁郡主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地认下了?” 嘉宁一噎住:“说你们的事,扯到我身上来干什么?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太医可没说是双生子。” 长公主:“恒王妃,说话注意些分寸。” 李双晚:“是,妾只是打个比方。” 周采瑶用帕子拭泪:“民女多谢长公主、嘉宁郡主和各位夫人的好意,但恒王妃说得对,不能仅凭一张脸全断定民女便是镇国将军府遗失在外的女儿,还需大将军夫人亲眼确认得好。我没关系,十几年都过来了,再等几天也没关系的。” 嘉宁郡主气得直跺脚。 长公主轻笑一声:“这件事以本宫看,十之八九是真的。这样,我这个长公主作个主,各位夫人看是否恰当。” 众夫人都看向长公主。 “恒王妃先把人接回去,但无需接到镇国将军府,什么别院,空着的宅子想来镇国将军府也多得是,随便拎出来一处,先让她住进去。等大将军夫人回盛京了,见过人确认过了再接去镇国将军府,认祖归宗。总好过从陆府把人接回去,各位夫人看呢?” 众夫人纷纷附和:“长公主这话说得在理。” “对对,哪有人从陆府接去的道理,这传出去实在难听。” 长公主脸上始终挂着笑:“至于这莲花班的班主那里,本宫去说便是。不是,恒王妃意下如何呢?” 李双晚笑道:“是。不过此事,我需得和二叔先说一声。” “那是自然。” 回府的路上,亦竹和萝曼二人也是不可思议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萝曼:“王妃,这个周采瑶该不会真的是您的同胞姐妹吗?” 反正她不是很喜欢,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在那儿滴溜溜地转,明显心中算计太多,不像个安分的好姑娘。 李双晚淡笑不语。 回到府的时候已近酉时,凌恒还未回府。 李双晚算算时间,从她请外祖父帮忙送信到今天已经过去五天了,无论凌恒是否在监视,回信应该快要到了。 果然,刚念起此事,陈平回来了:“王妃,大将军的回信。信是朱老大人送到庄子上,我祖父让我父亲交给我的,刚到。” “辛苦了。亦竹,拿五两银子给陈平父亲。” 陈平忙摆手:“王妃不用不用。” “做得好自然要奖的,拿着。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陈平只好接过:“王妃放心,父亲不是多舌的人。小的替父亲谢王妃。” 陈平走后,李双晚将亦竹和萝曼也打发了出去,这才将信取出来。 展开信的那一刻立即就发现了,这信并非父亲所写。 凌恒竟然连外祖一家也监视了。 上面的字仿得极像,一横一划可以说与父亲的笔迹一般无二,就连说话的口吻也丝毫不差。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这是假的,还真以为信是父亲亲笔所写。 呵,这可真是。 她一直知道凌恒私下养的那些幕僚能人异士众多,只是没有想到,模仿笔迹能像到如此地步,还这般了解父亲的人竟然也有。 李双晚捏紧了手中的信,信上凌恒以父亲的口吻责备她不要听风就是雨,要相信二叔的人品云云。 李双晚只觉得讽刺。 他们一家四口间通信有自己独用的纸张,看上去与市面上常用的普通纸张一般无二,但若是对着光线照,就能看到在右下角有一朵隐约的海棠花。 母亲最爱海棠花。 很显然,这封信没有。 还好,以前的自己虽然爱慕极了凌恒,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凌恒。 这么一来,她的脱身之法就不能通过外祖的渠道将送信到爹娘手中了。 “陈平,你稍等我一刻钟。我写封信,你让外祖父立即送去西北。” 陈平不敢多问:“是。” 一刻钟后,李双晚将写好的信交到陈平手中。 这封信凌恒拦与不拦都无所谓,反正此事今天在场的几大世家夫人和长公主等人都知道了,再加上个爱到处炫耀她娘是公主的嘉宁郡主,不出两天,便会传得整个盛京城连街边乞讨的狗都会知道。 既是如此,凌恒看过信中的内容,也不会将书信拦截,依旧会送到爹娘手上。 李双晚捏紧了袖中那封被她截下来的信,还好,还好那天她突然想到了,还好没有酿成大错。 不安了几天的心渐渐平了下来。 可要怎么办呢,她想了许久,从恒王府顺利脱身,唯有这个法子可行。 凌氏祖训,凌氏子孙不得和离。 凌氏祖训,夫死,无子嗣的妻妾要殉葬。 信她是一定要送到父亲母亲手上的。 猛地,李晚双想到了一个人。 影! 虽然他绝口否认,但重生以来的此番种种告诉她,影不可能只是一个低等的暗卫,这件事托他去办,最为稳妥。 机会说来就来。 幕色降临时,影代替凌恒再次出现在了李双晚的屋中。 时间实在不等人,知道是影的那一刻,李双晚开门见山便道:“有一事,需得请你帮忙。” 影忙道:“李姑娘有事请吩咐,属下必会办妥。” 李双晚深吸一口气,目光盯在黑暗中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上,半晌,才开口道:“影,我可以相信你吗?” 影身子一震,双手紧握成拳,噗通跪倒在地:“属下对李姑娘忠心耿耿,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第43章 混个脸熟 李双晚心下大松,像影这样的人,若是答应了她,必会守信,上前虚扶一把:“好,我信你。” 她将那封至关重要的信递到影面前,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缓缓道:“麻烦你,用你的人脉,帮我将信送到我父亲手上。” 影微愕,什么也没说,接过信筒,打了声口哨,梁天佑出现在外面。 影出去吩咐了两句,便折了回来:“李姑娘放心,最晚两天,信便能送到李将军手中。最迟三到四天,李姑娘就可以收到回信。” 李双晚猛地抬起头,直视黑暗中男人的那双眼。 外祖父的烈焰来回一趟西北,三千里路,最快也要五到六天。 鹰隼已是难训,整个盛京城,也只有外祖父手中有。 可他却说,三天到四天? 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空中之王,海东青! 影的身份,似乎越来越是个谜了。 李双晚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只道:“多谢。” 停了一瞬,李双晚才又道:“明天我要派陈平出一趟门,但我担心凌恒会派人跟踪。” 影道:“放心,我会安排,凌恒不会查到什么,李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李双晚低喃一声:“多谢。” 影展眉一笑:“李姑娘无需道谢。若有吩咐,必从不怠。” …… 第二天一早,李双晚就让萝曼将陈平找来了,又让她在院子口守着,谁也不准靠近。 “陈平,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陈平挺直腰身:“王妃吩咐。” 李双晚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并一幅画像递过去:“我需要你走一趟潢州府林水镇,打听一个叫周采瑶的姑娘……” 李双晚将昨天看到周采瑶后心中的盘算了数遍的想法一一向陈平说了。 陈平听完,脸色微变:“王妃,您这是要……” “别问,按我说的做。你现在收拾一下就出发,到了后,就按我说的找几个乞丐先将这些话散布出去。两天后,再去找几个与周采瑶相熟邻居打听。” 陈平听得一头雾水,但这是王妃吩咐的事,定有她的道理。 陈平忙道:“是,小的定不辱使命。” “把银票去钱庄换成小额的,再拿一些碎银在身上,记住在外面保护好自己,财不外露。” “是,那小的,这就出发了。” “嗯。” 看着陈平匆匆离开的北影,李双晚双手已然握紧,身子微微发颤。 不用她吩咐,她也知道,这一路,陈平定会快马加鞭,而他才学会骑马没两天,这一路的艰辛,她会记着。 …… 陈平走后没多久,影当即吩咐欧江林:“派几个人跟着陈平,若有凌恒的尾巴,不要动他们,找个与陈平身形相似的,将他们引开。” 欧江林领命离开。 影看向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一旁的梁天佑:“在陈平回来之前,你到李姑娘身边听命。她要你做什么,不得违令。” 梁天佑脖子一梗:“凭什么呀?我不,我要跟在九哥身边。” 影目光凉飕飕地望了过来。 梁天佑吓得脖子一缩,举双手投降:“阿哎,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舒文博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你是不是皮又痒了的意思。 凌恒领了礼部的差事,这几天一直忙着,回府的时候,已经戌时。 查了好几天,青莲的尸体究竟是谁挖出来的,一无所获,气得司珀也被罚了十鞭。 凌恒又一个人在花厅用了饭,进屋的时候,见李双晚又捧了一本闲书在看。 凌恒恼怒至极,恨不得将恒王府所有的闲书全部一把火给烧了才好。 他走过来,一把将李双晚手上的书扯过,扔了,揽住她的双臂,似要将人揽入怀中。 李双晚避开去捡书:“殿下,你扔我书干什么?” “无聊的书,不看也罢。”他是个克制力极强的人,饶是如此,心中虽怒意滔天,脸上仍能表现得云淡风轻。 “打发时间罢了。” 凌恒看着她:“吴管家把恒王府的庶务全部给你打理,你还能得闲?” 要的可不是你这句话么,李双晚眉毛一勾道:“说起这个,妾这几天想去几个铺子和庄子上转转,看能不能再想些别的进项。” 她轻叹一声:“恒王府虽比不得别的王府,但到底也有一百来口人要吃饭,王府目前的产业支撑日常开销很吃紧。我现在是恒王府的当家主母,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当然,我的嫁妆倒也能贴补个一二,就怕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有损殿下名声。殿下,你说呢?” 凌恒一双桃花眼满是柔情地望着她的双眼:“阿晚有心了,倒是不必担心,虽说我的产业与我那几位兄弟无法相提并论,但胜在都赚钱,利润还都不错。我问过吴管家,不存在银钱不够的情况,阿晚不必辛苦去走这一遭。天气这么冷,你好好在府里待着便是。” 凌恒揽住她的肩膀:“至于你的嫁妆,更用不到了。” 李双晚心中冷哼,这是不想让她知道那几个铺子的真实账目了。 巧了,她现在一身反骨,就爱和他对着干。 她大致估算过,恒王府表面上只有一百来口人,可依前世的经验,光王府护卫就有三百多,还不包括那些暗卫。 以及散在各处的暗卫,再加上各个铺子里和庄子上的人,整个恒王府最少也有近千人。 至于训练暗卫,常常是一买就会买上百个孩子进去,最后经过训练,能活到最后的,也不过五六个。 这样的暗卫约莫还有一百余人。 何况他还有私兵。 如此就绝非区区二十几个铺子和几处庄子,还有百余顷算不得良田的田地能支撑的。 要想挖出暗底里的产业,就得先把表面的给了解透彻了,抽丝剥茧,方可一步步了解到真相。 “我既然接了王府的管家权,总不能让下面的人对我一抹黑,连我这个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也不知道岂不是个笑话。” “我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让他们对我混个脸熟罢了。殿下你也知道,我一直和爹娘待在西北,对这些个产业着实不擅长经营。有吴管家在,我也累不着什么,殿下不必担心。”李双晚不动声色地道。 第44章 爹娘兄长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双晚知道凌恒也该同意了,再阻拦双方都得有想法了。 果然,就听凌恒道:“阿晚有心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如此我吩咐吴管家明天带着你一家家去走走,最多也就两三天便能走完,我的产业不多。” “好,多谢殿下。” 凌恒凑近她,似要吻她:“你我夫妻何必谢我。若是人手不够就问吴管家要,我看你带来的嫁妆也颇丰,万一忙不过来交给他去做也一样。” 李双晚忙拿起桌上的杯子,递到凌恒嘴边:“殿下想得周到。说了这么久的话,渴了,殿下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凌恒嘴角勾笑,接过茶喝了。 正要起身去净房洗漱,便听到吴管家在外叫凌恒。 这个点能让吴管家如此着急的,除了那个怀着淳宁的女人不大好外,不作他想。 渟宁,这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她倒要看看,这一世,没有她孩儿的心头血,他要怎么活? 凌恒走到外面,低声吩咐吴管家:“明天带李双晚走走那几间铺子,什么是她能看的,什么不能,你心中有数。” “是,王爷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三天后,远在西北边疆的镇国将军府邸,李淮英和夫人朱安禾,以及长子李元乔看着刚送到手上的信,三个脑袋凑在烛火下,把前后相差一天送来的两封信看了无数遍。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和震惊。 第一封送来的信上每个字他们都认识,就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他们没弄明白。 晚晚说她现在不喜欢凌恒了? 晚晚说她至今没让凌恒近身,所以一直没圆房? 晚晚说她想从恒王府脱离出来,还越快越好? 若是他们没记错的话,晚晚嫁给恒王也就十来天时间?他家闺女这么喜新厌旧的吗? 凌恒是那种晚晚不让近身,他就不近身的?难不成,凌恒是个断袖?或者那玩意儿不行? 李淮英把信纸翻过来,倒过去,又对着灯光照了数遍,把额头的那层皮皱成了无数个川字,开口道:“夫人,你说这是咱闺女送来的信吗?” 朱安禾直起身,双手插腰,来回踱步。 晚晚若真是那喜新厌旧之人,那往后再给她找夫婿是个相当棘手的事儿,毕竟同意自家夫人养男妾这事儿,没几个男人心甘情愿。 李元乔挠挠脑袋,由于挠得次数实在太多了,好好的一头束发如今已成鸡窝:“信纸是对的,右下角有海棠花,字迹也是对的,就是上面的话不像妹妹说的。爹,娘,你们说妹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李元乔话刚落,就嗷的发出一声鬼叫,无他,一左一右,爹娘各给了他一个爆栗。 他两只手捧着脑袋揉,一脸的我还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可怜样。 “你们干嘛打我,我又没说错。晚晚有多喜欢那个恒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还不惜和我们闹翻也要嫁给他。可你们看这信上说的这些话,完全相反么。” 一切到手的东西都不香了,这话在妹妹那儿就这么真吗? 朱安禾撸了撸袖子,又要去打亲儿子:“你个兔崽子,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肯定是你妹妹嫁给他后,相处了几天,立马就发现凌恒不是个好的,所以反悔了呢?不行吗!” 对,就是这样的! 她的晚晚多好啊,肯定是那个凌恒哪里惹到晚晚了,凌恒真不是个东西! 李元乔捧着脑袋躲他老娘的魔爪:“娘,娘,别打,别打。你说行,就行,什么都行。” 李淮英:“夫人说得对。” 朱安禾:“唉,老英,你说凌氏的老祖宗怎么想的?为毛要定那个个破规矩,什么叫凌氏子孙不得和离,凭什么无子嗣的妻妾夫死要殉葬!” 李元乔往地上一蹲,嗤了一声:“还能为什么,彰显他们凌氏皇室的特权呗,他们要定什么规矩那就是王法,谁也不准违抗。他凌氏咋不定个公主也不准和离,也给驸马殉葬的规矩呢?” 朱安禾:“这就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不过也是绝了那些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不该有的念头。” 李淮英:“夫人说得对。不过,夫人,咱不好妄议皇家。” 李元乔又嗤了他老爹一声,被李淮英追着桌子又是一顿胖揍。 朱安禾扫了父子二人一眼,重重咳了一声。 李淮英和李元乔顿时噤声。 李淮英把凳子往朱安禾屁股底下一塞,一脸的谄媚讨好:“夫人,你坐下说话,站着多累啊。” 朱安禾白了李淮英一眼,一掌拍在桌上:“就按晚晚说的办!” 李元乔:“就这么办?” 朱安禾:“就这么办!” 李淮英:“好,就这么定了。” 他又拿起另外一封信,那是老丈人手上那只叫烈焰的鹰隼刚刚送来的。 “夫人,咱们另外一个女儿当年是确实没了气息的。我参军十数年,真死假死还是分得清的,当时我抱着那孩子,她身体都僵了,尸斑都出来了,不可能还活着。这怎么平白冒出来一个和晚晚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你说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朱安禾摇头:“她不是我们的孩子。” 那个孩子全身青紫,身体僵硬,她搂在怀里数个时辰不肯撒手,不可能活过来。 朱安禾将心中的那份难受逼退:“既然咱们三人意见一致,那我明天出发,去见见那个叫周采瑶的姑娘。” 李淮英瞪大了眼:“夫人,你说你明天就出发?” “嗯,明天就走。我又没官职在身,不用听老皇帝的将在外,无召不得回京的命令。我也不带你的兵,就从府里挑几个护卫带上,快马加鞭,最多二十天,就能赶到盛京,正好陪晚晚过个年。怎么,你有意见?” “我,我没意见,我哪敢有意见啊。” 李元乔往地上一蹲,又来挠他那头鸡窝:“爹,娘,这个叫周采瑶的姑娘怎么办?总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真做了咱镇国将军府的姑娘?” 第45章 倾家荡产 朱安禾:“若真与晚晚极其相似,那也是缘份。若是个好姑娘,我和你爹就收她做个义女,给她定门好亲事,再给她一份嫁妆就是了。” 再说,她不觉得这世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也许有几分相似罢了,这世上有的是人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 而且老英身为镇国大将军,尤其要慎重,轻易不能让外人入府,免得此人是哪个国的暗桩探子。 李淮英:“夫人说得对。” 李元乔没忍住:“爹,您能有自己的想法吗?” 李淮英虎眼一瞪,胡子一翘:“你娘的话说错了吗?” 李元乔想了想,摇头:“好像没错。” 李淮英:“那不就得了,男人在自己夫人面前要什么自己的想法!” 李元乔:“……”他竟无言以对,“那若是周采瑶不是个好的,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呢?” 朱安禾:“那就仍送还莲花班。” 反正晚晚信中说的那件事,用不了多久,她正好带着晚晚,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待在西北,这盛京城谁爱待谁待。 李淮英:“也要看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样不好法,她若是敢欺负到晚晚头上,我是不会轻饶她的。” 朱安禾:“是这么个理。” 李淮英嘿嘿一笑:“夫人谬赞。” 朱安禾:“老英,你现在就给晚晚写信,乔儿你也写一封,告诉她我们全力支持。我也得写一封,让那头鹰辛苦先把信带去给晚晚,让她放开了干。不要写太多,我怕它会累死在半路。” 李元乔:“娘,娘,那不是鹰,那是空中之王海东青。” 朱安禾:“海东青就不是鹰了?” 李淮英:“夫人说得对。” 朱安禾一双凤眸朝李淮英看了过来,李淮英脖子一缩,立马磨墨:“半个时辰,我这就写信。夫人,墨磨好了,你先请。” 李元乔:“娘,多写点也没事,还有外祖父的烈焰也可以分担一部分,虽然会慢上一天,但也不急。” 朱安禾:“说什么胡话,那是你外祖父的宝贝,咋舍得累着它?” 李元乔:“……” 早膳后,李双晚见了各处管事,并王府的日常事吩咐下去后,便带着两个婢女和吴管家出门了。 凌恒的二十余间铺子和五处庄子分散在各处,那些田倒是和庄子连在一起,租赁给各个佃户。 佃户每年向王府交三成的租金。 铺子卖的也只是一些极为普通的东西,无外乎布匹,首饰,酒楼,或是茶室等。 李双晚在各个铺子间走了一圈,见了他们的管事,翻看了店里的账册,倒是什么也没多说。 每个铺子最多也就待半个时辰,粗粗看过后便往下一家走去。 吴管家一开始还仔细地盯着,看她就是个外行的,也不知那些晦涩的账本能不能看懂。 但他牢记凌恒交代他的事,一双眼一直没有放松过。 李双晚自然不是简单地看他们账册或是认认人,看了处铺子后,她就发现了端倪。 几乎每家铺子的边上,或是对面,或是相隔不远的附近,总会有相同铺面,或是一家,或是数家,它们无一不装潢精致,里面的东西样式多,生意极好。 而反观凌恒的那几家铺子,生意虽然也不错,但与那几家相比还是差了些。 可他们给她看的账面却很好看。 李双晚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若不是因为前世她知道这其中的玄机,清楚林嫔母家所谓的家道中落是假的,还真有可能被糊弄过去。 做账的人水平很高,一般人确实看不出来。 一天下来,看了有十处铺子。 最后一处铺子看完,天色已近黄昏。 李双晚的心里也大致有了数,光盛京城,林嫔交到凌恒手上,暗中的铺子就不下百余家。 而林嫔娘家的生意是做遍整个北晋各大城池的。 再加上还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 李双晚决定这两天先把盛京城里的铺子账目看透,然后再去走另外几家,最后才去那几处庄子上看看。 快要过年了,她需得把这些都了解透了,才好一步步蚕食凌恒这些暗底里的铺子。 重来一世,凌恒,你就倾家荡产好了。 凌恒还没有回来,李双晚亦没有多问。 李双晚点头:“今天累了,这两天我先看账本,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请教吴管家。” “王妃天资聪慧,老奴不敢当。” “那另外的几处铺子呢?” “三天后再看。” 吴管家低头应是,心里却很是不屑,不过就是走了一天,瞧把她给累的。 李双晚掀了眼皮看了吴管家一眼,道:“等我把铺子上的事理顺了,再去庄子上,吴管家若是有事,自己去忙便是。” “是。” 这一夜,凌恒依旧没有回来,让吴管家带了信过来,说是先祖帝的法事在即,礼部接手了白马寺,若是忙得太晚,他便住在那,不回来了。 李双晚当然知道这是借口,只怕那个女人这几天不大好,他要日日守着。 又对影没有百分百放心,所以才寻了这个借口。 从乐潇院出来后,吴管家匆匆去了别院。 “如何,李双晚可有发现什么?” 吴管家摇头:“应该没有,老奴瞧着她确实不大懂生意场上的那些道道。” “不懂?”凌恒冷笑一声,“不懂,朱氏给她的嫁妆里会有那么多铺子?我们的事,一旦捅出去,那就是杀头的大罪,一丁点儿的侥幸心理也不能有。” 吴管家忙请罪:“是,老奴谨记。余下没看的那几间铺子,老奴立即亲自去走一趟。这几天王妃说要看帐,老奴也会让院子里的人看着些。” “嗯,别打草惊蛇。”凌恒拇指与食指搭在一起慢慢摩挲,总觉得那两个婢女死得蹊跷。 吴管家又道:“那,王爷,过几天王妃若提出要去庄子上走走,怎么办?庄子不比铺子,有些事不好胡弄。” 凌恒背手而立,望着天边的残阳,半晌:“司珀。” “王爷。”司珀进得前来。 “你这样……别让李双晚靠近庄子……” “是。”司珀领命离开。 第46章 前世恩人 这些话听得吴管家额头冷汗直冒,忍不住劝道:“殿下,这,这代价会不会太大了?这些人……” 凌恒冰山一样的眼扫了他一眼:“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吴管家顿时噤声。 这两天,李双晚一个人就窝在乐潇院里,哪儿也没去。 账本看累了,她便到院子里扎马步。 她原本是有一身好功夫的,她得拾起来。 凌恒前世有一句话说得对,会武的女子,总是难掌控一些。 有时一扎便是半个时辰,双腿直打颤,浑身的汗如雨一般从后背和额头的每一处毛孔往外滋。 她清楚那不是累的,冒的都是虚汗。 这副身子还是太弱了。 亦竹和萝曼看着很心疼,可也知道劝不了王妃,只得在一旁伺候好茶水,见王妃有汗了,立马上去擦一擦。 马步扎累了,李双晚便拿起账册看。 身体累到极点,头脑会愈发清醒,也能看得出更多的东西。 看了那么多铺子以及她看到的东西,再去看那些账本,李双晚就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凌恒的背后有高人,这些账本真假参半,巧妙地将那些暗底下的铺子的收益拿了极为细小的一部份放在了这些账中,以维持恒王府的日常开销。 李晚双决定明天让吴管家把这几家铺子去年的账拿出来,她需要验证。 若验证属实,她再去看另外的铺子,便知道看什么了。 等看完这些,她再去腾出时间去凌恒的庄子上看,那就又不一样了。 看得多了,能掌握的信息自然就多。 而她也在等爹娘和哥哥的回信。 影说最多三到四天,就可以有回信。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那个叫周采瑶的女人,如今想起来,李双晚心中只有满满的恨意。 想什么来什么,华灯初上时分,影来了。 “李姑娘,你的回信。” 李双晚大喜,忙接过。 影走到屋外,长身立于廊檐下。 李双晚将烛火挑亮,迫不急待地打开了信。 右下角有一朵隐约的海棠花。 泪滚滚而落。 不仅有母亲的,还有父亲和哥哥的。 时隔前世今生,再次看到母亲那笔有些豪放的字迹,父亲责备又心疼的语气,以及哥哥毫无原则的宠爱话语,李双晚捂紧了嘴,喉咙如同堵了棉花一般,泪水哗哗从脸上滚落。 真好,真好啊,这一世,还来得及。 出乎她意料的是,母亲竟然要回来了! 书房内,亦竹将一杯茶奉到李双晚面前,问道:“王妃,余下的几间铺子,明天去看吗?” “不,现在就去。”李双晚站起身,与吴管家一说,吴管家知道李双晚是怎么看铺子的,他也早就和那几个铺子里的人打过招呼,便借口府中事务繁忙,没有跟着。 李双晚自然乐得如此,便带着亦竹和萝曼二人出府了。 她算了一下,最多还有两天,陈平要带着周采瑶到了。 如此反复,看了账本再看铺子,给李双晚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双晚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算不要紧,竟是让她发现盛京城就已经有近三成商铺是在凌恒名下的。 若是整个北晋呢? 除这些明面的,还有暗底下的倒卖私盐、军粮,发的灾难财,甚至还有拐卖妇女儿童这些罪恶的勾当。 李双晚手心已冒出了层层细细密密的汗,凌恒手上的银钱怕是比北晋的国库还要多。 前世,就算凌恒没娶自己,没有爹娘兄长的支持,凭他的本事,最后也能夺得帝位。 只不过会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此刻她才真真正正是拨开了层层云雾,看到了底下的礁石。 可那礁石密密麻麻的,一块叠着一块,终有一日连成片,将这艘名叫北晋的大舟给倾覆了。 往后的路需得万分小心,她要对付的不仅是凌恒,还有整个北晋朝廷。 正在细想这些事,突然车内三人直直往前扑去,若不是李双晚反应快,一把抓住车壁,将二人拦住,她们三人都得摔出去。 不等李双晚问发生了何事,就听到砰的一声,有重物撞在了车辕上。 车外,立时各种惊呼声传来。 “撞人了。” “太不小心了,这下撞得不轻啊。” “你瞧他,手好像断了,怎么驾车的,大街上能赶得这么快吗?” “周伯,出什么事了?”李双晚一把掀开车帘。 周伯都快要哭了:“夫,夫人,咱们的马车撞人了。” 李双晚忙下了车,就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倒在马车旁,痛苦地捂着左手臂。 那男子身一身青布衣衫,虽然多处补丁,但洗得发白,因被撞倒在地,衣襟上沾了不少灰尘。 “这位公子,你怎么样了?抱歉,是我们的错,周伯……” 男子抬起头。 李双晚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骤变,身子发僵。 “我没事。”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左手肘痛得他脸色微微发白,转头去找那个罪魁祸首。 刚才他好端端地走路,分明是有人拿石子打了他的膝弯,吃痛之下他人就扑了出去,直直就撞上了这辆马车,左手肘怕又是骨折了。 李双晚怔怔地望着眼前男子。 有星星点点的泪自心底最深处慢慢涌上来,一寸一寸地往上爬,最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于其中。 她见到了他,彰示着前世凌恒对爹娘哥哥,对镇国将军府举起的屠刀杀戮的那三百八十一口不是梦。 而是真真正正的皮肉连着鲜血被生生撕裂,疼痛到窒息的那种生不能生,死不能生的无助滋味。 这一世,竟与他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了。 “夫人,您怎么了?”亦竹见李双晚脸色很不好,轻轻拉了她一把。 李双晚顿时回神,对痛到脸色发白的男子道:“对不住,是我们的错。周伯,快将人扶起来,送去医馆。” 男子护着左手肘,就着周伯的力气站起身,对李双晚弯了弯腰:“不关你们的事,夫人不必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石子摔了出去。” 第47章 收尸之人 “看大夫要紧。”李双晚不容他拒绝,让周闻将人扶上马车带去了最近的一家名叫百药堂的医馆。 大夫细心地给他检查了一番对李双晚道:“夫人,这位公子的左手肘以前就受过伤,骨折过,可惜当时没有好好治疗,落下了病根。” 李双晚看向男子,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先生说的没错,两年前受过一次重伤,可惜家里穷,治不起,就一直拖着。” 这番话气着那大夫直跺脚:“年轻人啊,你也太不把自个儿的身体当回事了。骨头都断了,你说没钱就真不治了?” 男子脸色涨得通红,有钱人不知道一文钱都没有,饿肚子的滋味。 他转向李双晚:“夫人,这是我自己的事,今天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实与夫人的车夫无关。天色不早了,夫人还是回。我没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怎么会无关呢,这个男人名叫章施屹,是前世给父亲,给镇国将军府三百八十一口人收尸的呀。 那时的他,是义庄的收尸人,镇国将军府因“通敌叛国”被满门抄宰,她被绑缚着带回府,看到的是遍地的尸体。 父亲在那“镇国柱石”之下被一剑削去头颅。 头颅滚落在影壁墙角跟,双眼圆睁,整个镇国将军府充斥着血腥味,尸体横七竖八。 她看到禁卫军在搬运尸体,问他们要把尸体搬去哪里,得到的答案是:“李淮英通敌叛国满门抄宰,尸体当然扔去乱葬岗喂狗啊,难不成他们还想入土为安不成!” 她大骂凌恒是畜生,他会不得好死。 她被强行拖走,扔进了冷冰冰的冷宫。 那天夜里,整个皇宫的人都在庆贺,庆祝皇上除了一大患,庆祝北晋从此以后将国富民强。 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冷宫刺骨的地上。 黑夜里,她爬起来,避开守卫,从狗洞爬了出去,疯也似地向乱葬岗跑去。 她知道,凌恒是故意让她逃出冷宫的,他就是要看她活,活下去,死又死不了的模样。 她还有淳宁啊。 乱葬岗的密林重重叠叠。 她在密林中如一个孤魂野鬼,无处栖身。 突然,远处有一簇昏暗的灯光跳入她眼中,仿佛远航的人迷失了方向,突然就看到了指引路途的灯塔。仿佛迷失在沙漠中许久,昏昏黄黄,只看得见身后一串孤零零脚印的人突然抬头就看到了海市蜃楼。 她疯了似地跑过去,堆积如山的尸体旁,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正在给他们收拾遗容,他的左手明显有些不灵活,可对待这些尸体时却一丝不苟。 她看到父亲的头颅被他拿针线缝了回去,装殓在了一副棺材里。 那棺材薄极了,似乎只要凌恒轻轻一脚,就能将它击得粉碎。 可那是父亲征战一生,立下累累军功后所得的唯一的容身之所啊。 男子抬起头,看着李双晚,充满了歉意,哽咽道:“皇后娘娘,对不起,小的没本事,不能给大将军置办一副好棺材。” 如船触了礁石,翻江倒海,想要大哭出声,最终却无声泪落满面。 她跪过去,朝他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章施屹吓得不知所措,也跟着跪下朝李双晚磕头。 二人一起,将父亲带到了母亲的坟茔前,将他们葬在了一起。 他们还得返回乱葬岗,那里还有三百八十人啊,她总要给他们留一座坟。 那些是她最亲,最熟悉的人。 可,当他们到时,看到了数十百姓成群地在帮着挖坑,那一刻李双晚泪如泉涌。 原来只有北晋朝堂上那帮人才是会吃人血馒头,才会借着别人满族的血往上爬。 父亲,镇国将军府在百姓心目中不是叛国贼,他们心里明镜似的,他们阻止不了帝王举起的屠刀,却能拿得动手中的锄头给死去的人一丝体面。 可他们的力量终究还是太渺小了。 禁军找到了她,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章施屹带着百姓与禁军对峙。 她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被带回了那个冷冰冰不见天日的冷宫,直到化骨成灰。 临被绑走前,章施屹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其余人,他会让他们入土为安。 “你这人还不吸取教训吗?骨头又裂开了,这次再不好好治你这左手就得废了,休息两天哪里行!” 坐堂刘大夫的话将李双晚的思绪拉了回来。 章施屹的脸又涨红了:“可我,没钱给你。” “先生,能治好吗?”李双晚问。 “能!”刘大夫捋着小胡子,笑道:“依老朽看,这位公子今天这一摔反而是好事,我给他重新接骨,好好将养,便可恢复如初,这叫不破不立。” 李双晚松了一口气,将一张银票递到刘大夫手上:“请刘先生务必尽力,若是这些银子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刘大夫忙接过道:“够了够了,这几天就让这位公子住在百药堂医馆后院,我也好方便时时看顾。” “有劳。” “夫人,我,我没钱还您。”章施屹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 李双晚知道章施屹的脊梁,否则,前世他也不可能宁愿变成残废,也不向人借一文钱了,笑道:“那就算公子向我借的,等治好了伤,给我办事如何?” 章施屹眸子一亮,转瞬又是一暗:“我,我身无长处,恐怕办不好什么事。” “公子可识字?” “识得的。” “这就是了,我还缺个账房先生,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李双晚当然知道章施屹识字,不仅识得,且学识渊博。 前世,只因他左手的伤得不到好的治疗到后来落下残疾,无缘科举入仕,最后不得已去了义庄,成了收尸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还是个读书人。 “夫人若是不嫌弃,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好好治疗,账房先生没有一双好手可不行。” 李双晚转向大夫:“请先生多费心。” 刘大夫忙道:“夫人放心,有我在,定能保这位公子无恙。” “我叫章施屹。”临走前,章施屹涨红了脸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李双晚转过身:“好,我记住了,章施屹。” 章施屹,这一世,你一定会前途光明。 第48章 早就布局 走出医馆,自觉闯了祸的周闻局促不安地在原地打转转。 “周伯,回府。” 周闻急道:“夫人,那公子的手如何了?” “没事了,刘大夫医术好,会治好他的。” 萝曼俏皮一笑:“章公子可是因祸得福呢,原来他的左手以前就受过伤,刘大夫说了这叫不破不立,这下反而能彻底治好了。” 周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夫人,小的刚仔细回想了一下,章公子好像是故意扑到咱们马车上的。” 他虽觉这话说出来不妥,但到底也担心王妃被小人讹钱。 李双晚心猛地一提,所以:“你是说,他是突然蹿出来的?” 周闻重重点头:“是,夫人,咱们的马车速度很慢,就算撞到了人,也不可能把他胳膊就撞断了。夫人,会不会是那小子碰瓷?” “不是。”李双晚摇头,章施屹的人品她信得过,何况刚才他自己也一直在强调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所以,唯一能解释的是有人要将他送到她的面前,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推了他一把,让他扑倒在自己面前。 马车上,李双晚拧紧了帕子,苏洛是如此,章施屹也是如此,究竟是谁? 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这两个人要么于她有用,要么于她前世有恩。 是不是说,这个人和她一样,也是重生? 他还知道些什么? 李双晚又想到了那颗突然扔进屋里的百株草。 百株草解世间百毒,若没有它,重生回来的那天,她必会以身救影。 虽然当时她是下了大决心的,但那毕竟是屈辱的。 李双晚这两天一直待在乐潇院里,很多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亦竹和萝曼二人见王妃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她。 只在她扎马步或看账册的时候,安安静静地伺候在一旁。 “萝曼,陈平走了几天了?” 萝曼闻言想了想道:“今天第六天了。” 六天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果然,李双晚刚用过午膳,陈蓉面带笑容急急跑来报:“王妃,哥哥回来了。” 李双晚一喜,忙道:“快让他进来。” “小的参见王妃,事情已经办妥了。” 陈平风尘仆仆,不仅人瘦了一大圈,还黑了许多,脸上的疲态掩也掩不住,但一双眼睛却极亮。 李双晚见了,心有不忍,来回就是一千里路,定是日夜奔波。 忙道:“既然事情妥了,也不急在一时,先让你妹妹给你弄些吃的,再洗洗来回话。” 陈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满是尘土,连头发都有几根散乱在外,顿时跪地请罪:“小的唐突了。” 李双晚上前虚扶一把:“没有怪你的意思,快起来。” 陈平哪敢让王妃扶他,立即站起身,朝李双晚行了一礼后出了门。 陈蓉刚摘了菜切了薄薄的几片肉,想着等哥哥回好了王妃的话过来吃正好,见他这么快就过来了,忙道:“哥哥,这么快?” 陈平见她还准备炒几个菜,道:“别那么麻烦,给哥来碗面就行。我先去洗洗,马上来。” 说完飞也似地出了厨房门。 “这怎么话也不说完呢。”陈蓉嘀咕。 亦竹一脚踏进小厨房,扫到她锅里的东西,便道:“王妃见你哥风尘仆仆的,不落忍,让他先填饱肚子,洗个澡再去回她话。” 陈蓉笑得眉眼弯弯:“那我给哥哥下碗阳春面。” 亦竹嗔她一眼:“瞧,还是被王妃说中了。王妃让你下碗肉面,天冷,他又是一路疾驰来的,下碗羊肉面,羊肉多放点,暖身子。” “诶,好咧。”陈蓉动作极快,羊肉都是现成的,只一刻钟的时间,刚将羊肉面盛好,陈平就沐浴完过来了。 连头发都没绞干,陈蓉见着也是心疼,忙拉过人将他压坐到凳子上:“哥哥,你吃面,我给你绞头发。” “好。”见着妹妹,陈平一点也不觉得累了,给王妃办事就是舒畅。 陈平坐下,吸溜溜几口就将面吃完了,连点汤汁都没剩下。 屋内,李双晚等着。 想着自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这个吃人的恒王府,李双晚难掩开心。 “王妃。”陈平已经出现在门口。 李双晚对亦竹和萝曼一点头,二人一个守着门,一个绕到后面守着窗子,防止有人偷听。 李双晚亲自给陈平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道:“坐着说,来回近千里路,风尘仆仆的,辛苦了。” 陈平嘿嘿一笑,也没推辞,在下首坐了,开口道:“如王妃所言,小的在潢州府的林水镇打听到了周采瑶此人,小的将那画像给他们一看,他们竟然都知道她。说她有一副好嗓子,唱的戏可好听了,还能变声,可男可女,可少可老,甚是厉害。” “她什么时候离开林水镇的?” “有一阵子了,大概有三年时间了。村民说有段时间见她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什么为什么要抛下她,为什么她一个贵女会沦落至此。村民们都以为她疯了,直到三年前的一天,村民发现她突然就消失了。”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如此看来,是三年前她与爹娘奉旨回盛京述职,路过林水镇的时候被她看到了。 原来她早就从那时候开始便在布局了。 可惜,前世,她一个孤女,无权无势,爹娘又去了西北,她要进入镇国将军府何其困难。 最后应该是不得已回了林水镇嫁给了父母亲从小给她安排的亲事,还生了一个儿子。 只是心里萌生的贪念如何能平息,她不死心,再次来到盛京城,直到被凌恒发现。 说到这里,陈平轻叹一声:“瑶姑娘也着实可怜,爹娘都死了。” 陈平兴奋地挪了挪屁股:“王妃,您怎么知道夫人当年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瑶姑娘流落在林水镇的?” 李双晚拿起茶轻抿了一口,她当然知道了,那可是凌恒亲口告诉她的呢。 李双晚用想好的说词搪塞了过去,不是她有意骗陈平,而是她要走的路太凶险,一步也不能踏错,他们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安全。 第49章 燕山关破 周采瑶此人贪得无厌,再加上一个赵嬷嬷,一个前世将她害得如同老妪,一个害得她替别人养了九年儿子。 算了算时间,赵嬷嬷也该回来了。 等她一到,好戏可不就是要开场了吗。 李双晚问道:“妹妹有没有嫁人?” 陈平摇头:“小的时候定的娃娃亲,同镇上的一个小伙子,家中还有几亩田呢,原本是定于明年三月份成亲的。瑶姑娘现在的身份毕竟不同了,不可能再嫁给他,再加上她不是失踪了吗,小的便作主退了亲,补偿了一笔银子。那小伙子也是个老实人,虽然有不舍,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这一世,李双晚也算是间接地救了这个男人,希望他以后找媳妇时能擦亮眼睛。 “辛苦了,回去休息。” 陈平走后,李双晚只小憩了片刻就起来了。 快到末时了,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亦竹伺候她起身。 李双晚道:“叫上萝曼,随我出府一趟。” “王妃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嗯,随便逛逛。” 萝曼一听逛街,也不问买什么,兴奋地立即将刚发的月例银往她的小兜兜里揣好。 二人才走到大街上,突听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滚滚而来。 “急报,燕山关急报,行人避闪!” “急报,燕山关急报,行人避闪!” 刚刚还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盛京城大街,行人呼啦啦立即往两边避闪。 李双晚拉住两位婢女忙也往边上避开。 就见一匹快马自城门外狂奔入内,背插令箭的信使在马上几乎整个人都要被颠散架,但他仍坚持着,一边用破了音的嗓子大喊,一边打马往皇宫狂奔。 “急报,燕山关急报,行人避闪!” 快马从李双晚等人面前飞掠而过,后面的人群立即聚拢。 “出什么事了?” 快马从李双晚等人面前飞掠而过,后面的人群立即聚拢。 “出什么事了?” “那是军报,入城门只喊行人避闪,不报大捷,快马直奔皇宫而去,唉……”说话之人长长叹了一声,“不是好兆头啊。” 自古以来,若是捷报,信使会在飞奔入城门时便高呼“大捷”,意让全城百姓知晓,普天同庆。 若是战败之讯,或其余凶讯,信使则只会喊“急报”好让行人避闪。 “燕山关急报?那是贺大将军镇守的边关啊!燕山关抵御的是夏国大军。” “贺家十位儿郎可全都镇守在燕山关啊,盛京城的大将军府里只有妇孺。” 人们纷纷担忧,低语不绝。 而重来一世的李双晚知道得清清楚楚。 就在十天前,也就是她去月老庙那天,贺家从贺老将军到最小的十三岁贺家小孙子,十位儿郎悉数战死于此次抵御夏国的二十万铁骑中。 她重生回来得太晚,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此事的发生。 八百里加紧军报传至盛京城景章帝的案头。 军报中写着明贺老将军不顾作为此次监军的二皇子齐王凌云的百般阻挠,一定要以自身及贺家十位儿郎为诱饵,引出夏国大军。 谁知反中夏国大军奸计,致三万贺家军被困于峡谷中,全军覆没。 贺家十位儿郎也全数战死。 贺老将军这是冒进贪功,刚愎用军! 景章帝勃然大怒,当即命禁军抄了大将军府,将一众妇孺围困于府中。 在围困的近一个月里,那些禁军知大将军府大势已去,有几个畜生见府中女子长得好看,侮辱了她们。 逼得她们一根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等到贺家十位儿郎只剩几根骨头的棺材运抵盛京城那日,景章帝不顾大将军府正在办白事,满府仅剩的霜妇尽数还在悲痛之中,当即命内监在灵堂上,在亡魂前下旨将全府妇孺收押,并定于秋后问斩。 牢中情景又怎堪回顾,还未等到秋后,数十贺府妇孺近半已赴了黄泉。 贺妃是贺老将军最小的女儿,入宫二十余载,在深宫里不敢有自己的子嗣,自听说母家出事后,不管天寒地冻,一次次地跪在御书房外陈述父亲为将十数载,绝非刚愎用军之人,请皇帝派钦差彻查此事。 但景章帝充耳不闻,更在贺府满门覆灭后,赐她一杯毒酒。 事实的真相于四年后。 当年岁末,凌恒出使夏国,回来后将一件件证据以及证人带到了景章帝面前。 起因非但不是贺老将军冒进,以自己及贺家儿郎为诱饵中了夏国大军的圈套,而是凌云为了拿军功,为了早日回盛京,将刀架在自个儿脖子上逼迫贺老将军的。 近年关,但战事胶着,若在年前不能把夏国人赶出北晋,来年他们的马养得膘肥体壮,更难打。 且将士们也想家了,离开家快一年了,谁都想回家过个年,与妻儿老小吃一顿团圆饭。 凌云也想早日回盛京。 贺老将军提出他带兵三万,在燕山关一带引出夏国大军。 再由两位副将也就是贺老将军的长子、及小儿子各领四万从左右两翼包抄,长孙再领四万余下的贺家军绕到夏国大军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将夏国大军来个关门打虎。 但,凌云不同意。 他说既然要引出夏国大军,那么只贺老将军一人肯定不够,要做戏就要做得真。 夏国大军常年受贺家军压制,必对贺家满门儿郎恨到了骨子里,若是贺家人全部上阵,夏国大军绝对不会再有顾忌。 再由他率余下的十二万人按原定计划。 这是决定胜负最关键的一杖。 贺老将军并一干老将自然不同意,此举太冒险了。 凌云用剑架脖子上,以死相逼。 逼得贺老将军没法子,只能将所有贺家儿郎带上,出发前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原定计划行事,必须在第二天的辰时前赶到燕山关。 可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凌云整整晚了两天,直到第四天才率大军赶到。 迟迟得不到援军的贺老将军带着一众贺家军以及九位贺家儿郎战到了最后一刻,被一把火烧得只剩几根骸骨。 第50章 大将军府 凌云率余下十二万大军,将还未及时撤出峡谷的夏国大军围困,来了个瓮中捉鳖。 最终这场大战是以凌云立下不世之功结束的。 当景章帝将凌云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还贺老将军一众儿郎及贺家一族公道之时,贺家满门早成了黄土一抔,白骨一堆。 什么都没了意义。 当时凌恒言辞凿凿,说他在夏国时,救下了被夏国当成奴隶使唤的贺老将军的文书,并拿到了当年战事的随军记录,才使得真相能大白于天下。 当时的合情合理,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凌恒为了扳倒他的一个个兄弟使下的阴谋诡计罢了。 这位文书应该在凌恒出使夏国之前便已经被他找到,也拿到了当年的随军记录。 否则出使夏国这种事,只需礼部出面便可,无需已是储君炙手可热人选的凌恒前往。 还有一点未弄明白的是,凌云为什么要晚两天才派出援军? 景章帝为何对此只字不提? 李双晚满目悲怆,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那匹快马再坚持不住,前蹄刚奔出去,便跪在地,抽搐死去。 信使也连连滚了数圈,口中鼻中不断涌出鲜血。 他一把抓住翻滚至面前人的腿,将那人拉拽下来,将手中信塞到他手中,颤抖着握紧了,从涌血的嘴里艰难吐出几个字:“燕山关破,三万贺家军覆没,贺老将军、副将、少将军悉数战死。快,快报皇,上……” 话未尽,人已死。 那路人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拿着信不知所措,大喊叫他快醒醒。 众百姓听到此言,皆是脸色大变。 燕山关破,三万贺家军覆没,贺家儿郎全战死?! 好在,守城校尉已经飞奔过来。 路人将信塞到他手上,又哆哆嗦嗦地将信使的话说了。 校尉脸色大变,朝皇宫狂奔而去。 亦竹和萝曼二人也吓得不轻,紧紧抓住李双晚的手。 李双晚当即道:“走,去贺大将军府!” 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将消息报到大将军府了。 “夫人……”亦竹紧张地拉着李双晚,朝她摇头,信使的话她也听到了,贺家已经被架在了火上烤,谁在这时候与贺家走得近,谁就会倒霉。 而且,自古以来最忌镇守两地的大将军关系密切,若是被景章帝知道了,王妃落不下好果子吃。 李双晚轻轻拍了拍亦竹的手,她知道她担心什么,拉着二人就上了马车:“放心,我们小心些,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周伯,去贺大将军府后门,要快。” 周闻扬鞭。 此刻的贺大将军府,人人惨白着一张脸,满府妇孺惴惴不安,更有仆从闻到了危险的气息,卷了金银细软跑路。 人仰马翻。 后门亦无人把守。 李双晚带着亦竹二人直奔贺老夫人的院子。 大户人家府邸的构造大同小异,亦竹只稍一打听便知道了贺老夫人的住处。 几乎是无人阻拦,李双晚便站在了贺老夫人面前。 李双晚是认得这位巾帼夫人的,而此刻突闻噩耗的老夫人,几乎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支撑她的脊梁骨仿佛一瞬眼间便倾塌了。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子,她也只是嘴唇抖了抖,哽咽开口:“府中突蒙大难,无法招待恒王妃,还请恒王妃……” 李双晚跨步上前,一双眼镇定地看着面前这位佝偻着腰身的老人。 她道:“贺老夫人,您相信贺老将军是为贪军功冒进,刚愎用军之人吗?老将军又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莽夫,岂会以三万贺家军对抗十万夏国铁骑整整四天,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这里面有很多疑点没有弄明白啊,贺老夫人!” 更何况,后来凌云还是取得大胜回朝。 在凌稷被废后没多久凌云就登上了太子之位。 此次他立下的军功,起了关键作用。 贺老夫人猛地抬起头,仿佛一下子被人拉回了魂,她怔怔地看着李双晚,哑着声音开口道:“恒王妃,此话何意?” “为将者不打毫无胜算的杖,贺老将军为将数十载,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如何会不知?若贺老将军要以自身为饵引出夏国大军,那么他一人足矣,夏国最忌惮的是他,可贺老将军为何要把满门贺家儿郎全部带上?” “就算全部带上,以三万抵十万夏国铁骑四天,又怎么可能?这是送人头啊!” “恒王妃,您,您的意思是,是援军到的时间不对?” 李双晚重重点头:“不对!一两天有可能,但四天绝无可能!所以,贺老夫人,真相到底如何,不如先找到老将军的文书,拿到军情记录?” 贺老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推开来扶她的嬷嬷的手:“恒王妃,您是说……” 李双晚慎而点头:“老夫人您年轻时也曾随老将军随军出战无数,比晚辈看得明白。晚辈只是觉得老将军若要以自为饵,就绝不可能被困于峡谷之中。” “所有种种,老将军文书的军情记录里应该能找到答案。” “将军百战死,唯独不能带着污名骂名含冤而死,那会死不瞑目,贺老夫人!还要让贺老将军背上三万贺家军的冤魂呢!他如何背得动?” 贺老夫人眼泪夺眶而出,她用车一把拭去:“没错!我夫与一众贺将儿郎已全部战死,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还要背上冒进贪功致三万贺家军覆没的骂名!贺家还有满门的妇孺,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儿。我贺家还有男丁在,就没有走到绝路的那一步。” “我这就派人立即秘密去往南疆,定会将军情记录拿到手!”说罢立即命人叫来了心腹管家。 管家听完抱拳:“是,老夫人,就算拼了小的这条命不要,我也定会将军情记录带回来。” 李双晚:“若是可以,护下老将军的文书,一并带回。文书不上战场,极有可能活着。” “是。” “要让天下人知道,贺老将军没有冒进贪功,更不是那刚愎用军,纸上谈兵的莽夫!” 管家慎重朝李双晚一拜:“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1章 大厦将倾 这位管家是刚刚提拔上没几天,老管家年纪大了,腿脚不利落,便将自己的儿子提拔了上来,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 等管家走后,贺老夫人朝李双晚慎重拜下去,“恒王妃,老身多谢您提醒。” 李双晚忙将她扶起:“老夫人,使不得。” 贺老夫人站起身时,眼神里已满是坚毅,她道:“恒王妃,不多会儿陛下必会派禁军围住大将军府,老身也不留您了,您快离开。” 亦竹听了此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不枉王妃来提醒此一遭,没有缠着王妃替他们求情。 李双晚点头:“好,老夫人,您多保重。” 贺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眼神里全是焦急之色。 贺老夫人是如何精明之人,只是恒王妃来提醒她,她已感激涕零,如何还能再劳烦她,将她拉入这泥潭之中。 李双晚观察入微:“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那嬷嬷扑通跪下,脸上早已纵横落满泪水:“恒王妃,老奴明白这话逾矩了,但要给贺家儿郎力证清白,便少不得银钱打点。陛下一会儿下旨围住大将军府,府中一应银钱必也会被抄没。能否求恒王妃暂时代老夫人保管她手头上的钱?” 贺老夫人一震,她没想到嬷嬷竟然求恒王妃的是这事,喝道:“翠芝,谁准你为难恒王妃的!恒王妃,您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被叫住翠芝的老嬷嬷哪还顾得了,冲到柜子前,迅速打开取出一个匣子,噗通再次跪倒在李双晚面前,双手将匣子举高递到李双晚面前。 “恒王妃,求您了,这里是十万两,大将军府由老夫人当家,银票都在里面了。只求贺家儿郎不能白白死了,还他们一个公道。就算老奴今天死了,也值了。求恒王妃……” 贺老夫人一把将匣子从翠芝手上夺过:“翠芝,你这是陷恒王妃于险境,做人不能得寸进尺,恒王妃能来提醒我们已是天大的情份!” “恒王妃,您快走,这里的一切都与您无关,老身知道该怎么做。” 李双晚将匣子反从贺老夫人手上夺了过来,问跪在地上的老嬷嬷:“除了这十万两,别的可还有?” “有,还有五万两现银,库房里还有些金银细软,老奴这就去拿。”一个将军府,这点家当还是有的。 老嬷嬷爬起来就要往屋外跑。 李双晚伸手阻止,将匣子递给亦竹:“不用。这十万两我带走。亦竹,将银票拿出来收入怀中,不要被其他人看到。老夫人,一会儿来抄家的禁军总不能一分银子也抄不到,那五万两和库房中的一应东西便留着给他们抄。” 贺老夫人急道:“恒王妃,不行,这如何使得……” 老嬷嬷不管不顾地跪下又咚咚咚连磕数个头。 “起来,好生照顾好老夫人。” 李双晚:“来不及了,老夫人,我走了,您多保重。”她转头深深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无论如何,别让贺家少一人。” 李双晚带着亦竹匆匆离开。 周闻和萝曼等在后门口,急得团团转,他已经听到厚重的军靴砸在地面上以及甲胄摩擦发出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由远及近。 本是对敌的军队,此刻却将刀尖指向了北晋的忠臣眷属。 李双晚与亦竹刚踏上马车,两千禁军已经抵达大将军府大门口。 马车刚转过拐角,李双晚掀起的马车窗帘的余光里,便映入了禁军将大将军府包围的场景。 李双晚只觉得可悲又可笑,这样的北晋,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廷,守之可笑。 都说黑暗中,总有人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可再有忠者才能者,都架不住那根本该支撑大厦的脊梁摇摇欲坠不说,还将扶厦之人一一剪除,甚至于杀了他们全族。 这样的大厦扶之何义! 徒增百姓于苦难中罢了。 李双晚想去见见外祖父,可眼下天气已晚不说,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被人盯上。 只好先回府。 李双晚走后,嬷嬷扶着贺老夫人,担忧道:“老夫人是不是太相信恒王妃了?” 她刚把银子给恒王妃是存有私心的。 贺老夫人望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一双浑浊的双目已不再流泪:“恒王妃乃镇国将军府嫡女,也怕有朝一日会淋雨,所以先给咱们送上一把雨伞。” 老嬷嬷没听明白。 但随即滚滚而来的声音已经容不得她再多想了。 禁军领统郑新江带着两千禁卫军迅速将整人大将军府包围。 他手持圣旨,念出的每一个字如一把钢刀深深地扎在贺府每一个人的心上。 “贺定安冒进贪功,刚愎用军,阻大军相援,以身诱敌,致使三万北晋将士悉数被歼,陷北晋南疆于险境,虽身死尤不赎其万罪之一。着即刻查抄贺府,府中众人不得外出!待齐王凌云押贺安定等棺椁抵达盛京后,再定其罪。” 贺老夫人站起身,砰地一声将手中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定我夫贺定安冒进贪功,刚愎用军之罪,可有证据?” 郑新江冷哼一声:“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七天前便自南疆一路飞抵盛京,还会有误?” “军报何人所写?” “自然是齐王殿下。” “既然是齐王殿下亲笔所书,为何不等到齐王返京之时,寥寥几笔焉能将战事万千写尽?若我夫真有罪,老妇我自然无话可说。” “贺老夫人这是要抗旨?” “老身不敢!只是老身作为贺定安的发妻,最了解他作战风格不过。他为将数十载,岂是冒进贪功,刚愎用军之人?以身诱敌,为何要带着我贺府满门儿郎,又岂会不安排好援军?阻大军相援?呵,怎么,我夫贺定安脑子进水了,要带着满门贺家儿郎赴死吗!” 贺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上前一步,逼得郑新江不由自主就后退一步:“冒进贪功,刚愎用军?我夫若是那贪功之人,又为何要带着贺家满门儿郎?是大将军的门楣不够响亮吗!是我夫的军功太少吗!” 第52章 贺府被围 贺老夫人再上前一步:“难道我贺家凭着军功不能在这繁华都城拜官入仕,享盛世太平?还是我贺家儿郎个个都是粗鄙野人,胸无点墨,比不上朝堂上的文官,只配上阵杀敌?” “我丈夫,我儿子,我孙子,我贺家十个好儿郎皆战死,身为监军的齐王殿下还未还朝,伤亡详情还未呈上,为何要一口咬定,我夫是冒进贪功,刚愎用军,以身诱敌,却阻大军相援的莽夫!” “没有他们,没有北晋千千万万不畏自身安危的将士守一方净土,你们安能享这盛世繁华,安能今日带兵围我贺家满门妇孺!这是要将我贺家遗孀也要逼死吗?” 郑新江步步后退,脸色一点点发白,被逼得无话可说。 一众贺家女眷刚还哭得不能自已,听到此话也全都擦干眼泪,挺直了腰身,没错,她们的公爹,她们的丈夫、儿子皆亡,为何还要承受这种不白之冤。 她们不再害怕,不再哭泣,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公爹丈夫儿子个个都是北晋的功臣。 贺老夫人重重深呼吸一口,缓和了语气:“郑大统领,你也是奉旨办差,老身不为难你。只望你能给我贺家老少妇人一丝体面。” 郑新江被说得无地自容,拱手道:“自是如此。” 贺府所有人连同下人一并站在前院等着郑新江点名。 有人递上贺府名册,一番核对后,少了一人。 郑新江皱了皱眉,望向拄着龙头拐杖的贺老夫人,老夫人一脸坦荡回望过来。 郑新江啪地合上册子,下令:“自今日起,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府半步!” 贺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暗暗将咬紧嘴唇的牙齿缓缓松开,这才惊觉已是一嘴的血腥味儿。 李双晚刚回到府,便吩咐萝曼将陈平叫来。 想起被困在大将军府的贺家一众女眷,李双晚望向陈平:“眼下我有一事要让你去做。本想让你回来后,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的,也不能了。” 陈平:“是,王妃请吩咐,小的不累。” “明日起,你从外面找几个人每天给大将军府送一次米和菜等东西。” 陈平是何等聪明之人,稍一想便明白了,拱手道:“王妃放心,小的定将此事办妥。” “嗯,最好不要让人怀疑到我身上来。” “是,小的明白了。”陈平也不多问,祖父说了,在王妃跟前办事,要多听少说,王妃让办的事要不折不扣办好了。 见陈平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双晚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陈平,你当知道我的脾气,有什么事直说。” 陈平立即请罪:“小的知错。小的这一路回来,看到有大批难民往盛京城涌。” 难民? 前世,她自从嫁给凌恒后,从第四天起,她便许久不曾出门,根本没听说过有难民涌进盛京的事。 “小的打听过。那些难民是从北边逃来的,那里发雪灾,数万百姓受灾,无数房屋倒塌。他们一起逃出来有很多人,可近三成人都在路上冻死饿死了。” 李双晚一惊:“朝廷没有赈灾?” “还没有,许是皇上还没收到奏报。” 李双晚深深地闭了闭眼,再深深闭眼:“难民进城了?” 陈平摇头:“没有,城门关了,一个难民也不准放进来。” “王妃,他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还会易子而食……” 能下这命令了,唯有京兆府尹,而他在下此命令之前不可能不报给景章帝知晓。 所以,景章帝是故意的。 李双晚只觉满心寒凉。 她从匣子里取出一叠银票,递到陈平手上:“去买些粮,搭个棚子施粥。” “王妃,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陈平默默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皇宫那处废弃多年的碧溪宫中。 端妃:“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敢过来?” 恭亲王靠近她,在她的脖颈处深深一吸,阴笑道:“哈,我怎么还敢过来?要不是我动手快,杀了那个恒王府的婢女,我们俩的事就已经被我那位好皇兄给知晓了。到那个时候,你我焉有活路?” 端妃退后几步,别开恭亲王又凑过来的脸:“所以,小德子和可夏也是你杀的?” 恭亲王冷笑一声,将端妃逼到角落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着后牙槽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就那么蠢?是不是只有皇兄才配得上你高看一眼?嗯!” 端妃脸色顿时白如纸,双手抓住恭亲王的手腕,想将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掰开:“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恭亲王似乎被惹恼了,不仅没松,反而加大了力道,一双眼布满了血丝:“怎么,皇兄把你伺候得很舒服,瞧不起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了吗!” 瞬间端妃的脸就由白转红,再转紫,渐渐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你要杀我,杀,我……仕,江……” 恭亲王猛地一把将端妃甩开。 端妃重重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眼里滚下泪来:“凌仕江,你,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 凌仕江一双泛红的眼睛渐渐带上了水汽,涨红的脸血色也渐渐褪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突然就慌了神,立即跑过去。 端妃吓得连连后退。 凌仕江却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慧儿对不起,我弄痛你了,是我弄痛你了,你掐我,你掐回来,掐回来。” 凌仕江一边说,一边将端妃的手放到自己脖颈处:“你掐,你快掐啊。” 端妃甩开凌仕江,扶着墙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道:“凌仕江,咱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说罢就朝门口走去。 凌仕江猛地抬起头,一把将已经走出去几步远的端妃拽了回来,将人重重甩了回来:“季月慧,你不要我了!” 端妃后背幢在了桌子上,又弹回来倒地在上,痛得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凌仕江,你就是个疯子!” 第53章 天家无情 “哈,哈哈,疯子,季月慧,我是疯子,我早就疯了,你不知道吗?啊!二十年前,从皇兄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开始,从我变成废人开始,我就已经疯了。哈哈哈,我是疯子,我就是疯子,哈哈哈……” 端妃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个状如癫狂的男人,这样的凌仕江,她从来没见过。 凌氏的男人高鼻深目,一双桃花眼天然带情,他年轻的时候,她也是倾心于他的,这可一切都在凌仕江替景章帝挡了那一刀开始,从景章帝向先帝求娶她开始戛然而止了。 笑如癫狂的人突然就止了笑,一把将端妃从地上拎了起来,迫使她的双眼对上自己猩红的眼睛。 “季月慧,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装傻了。你会不知道凌宴母子已经发现我们的事了吗?” “栖云宫里那个叫可夏的宫女是小德子杀的,而小德子是华阳宫的人,他死了,你知道是谁杀的吗?是凌宴,凌宴!” “还有,你知道凌宴为什么要设计这一出吗?因为他们想借李双晚那个蠢女人的手把咱们的事挖出来,挖出来,懂吗!” 端妃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可惜,李双晚她不蠢了,没有上他们的当,凌宴一不做二不休,就将小德子给杀了。” “天家无情,天家无情啊,四条人命,四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哈哈,哈哈哈……” 凌仕江一边狂笑着,一边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端妃脸色白如纸,重重地跌倒在地。 拖着一身的伤回到月兰殿时,六皇子凌显还没离开。 “我去杀了他!”凌显冲了出去。 端妃一把拉住他:“不要,显儿,不行,不行啊……” 凌显看着她满身的伤:“母妃,你会被他害死的,我也会死的,母妃……” “不要,显儿,不行啊。母妃答应你,再也不去见他了,求你,显儿,母妃求你了……”端妃哭得不能自抑。 凌显一屁股坐到地上,将头埋在臂弯中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 这一夜,李双晚睡得并不踏实,梦中是大批涌入城里的难民。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形容憔悴。衣裳破旧不堪,有的甚至衣不蔽体,露出瘦弱的身躯。头发凌乱,沾满尘土,面庞上满是疲惫与沧桑。 眼神中充满了迷茫、恐惧与无助,仿佛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与希望。 他们向她伸手求助,可她无能为力,看着他们一个个饿死在路边,看着他们易子而死。 她又梦到了前世,在冷宫中,她被凌恒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甚至还梦到了那个孤绝一身站在她墓前的男人,他的身上插满了箭矢。 李双晚起床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眼底一片乌青。 亦竹打开床幔时,吓了一跳,忙道:“王妃,您怎么了?” 李双晓揉了揉额头:“做了一夜的梦,没事。” “那您要不再睡会儿?” “不了,一会儿你们随我去一趟外祖家。” 李双晚刚准备用膳,凌恒便到了。 “阿晚。”他从身后将李双晚拥入怀中。 李双晚站起身,挣脱开他:“殿下,早膳备好了。” “好。” “我今天想去一趟外祖父家。许久没去了,怪想他们的。” 凌恒手微顿,想起几天才和她提过朱淇正,当时她没理自己。 凌恒心口发堵,握紧了手中的筷子,看来昨天晚上影在她身上很卖力,深吸一口气道:“是该去看看,那我陪你一道去。” 李双晚浅浅一笑:“不用。” 凌恒摩挲着手中的筷子,心道也对,昨天他与朱淇正打招呼,那老匹人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今天他若和李双晚一道去朱府,显得他倒贴似的。 呵。 “也好,那晚上我去接你回来。” “殿下这几天白天都很忙,已经很辛苦了。放心,有亦竹和萝曼二人陪着我就行。不知贺大将军府如何了?” “贺老将军冒进贪功,刚愎用军,致使数万北晋将士葬身于峡谷,父皇已下旨查抄大将军府。估计这一府妇孺也要发落,只等他们的尸体返京。” 李双晚微微皱眉:“仅凭一封军报?会不会太草率了?贺老将军为将数十载,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啊。” 凌恒轻哼一声:“二哥亲笔写的军报,应该不会有假。阿晚,朝堂上的事自有父皇定夺,我们不便多问。” 李双晚浅浅一笑:“殿下说得是。” “我已下令,恒王府中之人不得擅议朝政,快年底了,礼部事多,我常不在府中,还需阿晚帮我管着些。” 李双晚淡淡应了。 “殿下,该出发了。”司珀在外喊了一声。 凌恒站起身:“那行,你自个儿当心些,我让管家派几个人跟着你。” “就半个时辰的路,殿下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让陈平跟着便行。” “也罢。”他朝伺候在一旁的亦竹和萝曼道,“好好伺候王妃。” “是。” 凌恒刚走出院门,吴管家便低声道:“王爷,老奴发现这段时间王妃一有空便在院子里扎马步,她这是要重新习武?殿下,咱们要不要?” 吴管家做了个在茶水吃食中放毒的手势。 凌恒眼眸一凛,冷哼一声:“不必,一切等她生下孩子再说。” 司珀冷不丁地看了吴管家一眼。 吴管家被这一眼看得一个激灵,拉住他的袖子忙问:“怎么了?有哪儿不对吗?王爷的意思是?” 司珀拍拍吴管家的肩膀:“放心,出不了什么大事。习武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她现在一天十二个时辰扎马步,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凌恒前脚离开,李双晚后脚便带着二人坐上马车前往朱府。 前世今生,隔了两辈子,她已许久没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朱府门口。 李双晚让陈平去一趟百药堂,不知章施屹的手重新接骨了没有。 一听外孙女来了,喜得刚还靠在老嬷嬷身上头疼得哎呦哎哟喊的朱老夫人立马就神清气爽了,拽着老嬷嬷的手就往府门口赶。 “老夫人,您慢些。” “哎呦老夫人唉,您等等奴婢,奴婢这老胳膊老腿儿使不动了呀。” 第54章 糟老头子 李双晚刚跳下马车,朱老夫人眼巴巴地就张开双臂迎了上去:“晚晚唉,我的心肝儿,可想死外祖母了。” 李双晚眼一热,忙迎了上去,扑进朱老夫人怀里:“外祖母,晚晚也想您了。外祖母,您身体如何?” 前世,五年后,身为大理寺卿的外祖父有一次外出办案,回来时已是半夜了,拉车的马莫名突然发狂,甩下车夫一路狂奔。 只片刻后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连马带车滚落了悬崖。 快得甚至连外祖父带去的几个随从都没反应过来。 第二天找到的只有外祖父那具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尸体,何其惨烈。 外祖母受不住打击,没两天也跟着去了。 这之后,外放在外的大舅回到盛就后,官途再未顺过,就连经商在外的二舅生意也渐渐不景气。 大表哥是一众子孙中最出众的。 二表哥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扮演纨绔公子哥,流连于勾栏听曲,招猫逗狗。 二表哥前世死得很不光彩。 死在春兰院女人的肚皮上。 说是吃多的合欢散,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 可李双晚清楚得很,二表哥从来只做做样子,院子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到她死前,朱府早已败落。 倒是外祖父死后,新提拔上来的大理寺卿在父亲的案子上上蹿下跳,似个小丑。 “好好好,我好着呢。”朱老夫人抹掉脸上的泪。 老嬷嬷跟着抹泪:“表姑娘……瞧我。”拍了自己一巴掌,“恒王妃,老夫人一刻钟前还头疼得厉害呢,一听您来了,立马啥病都好了。” “外祖母,您怎么又头疼了?可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亦竹把马车上那盒灵芝拿下来。” “唉,好的,王妃。” 朱老夫人嗔了老嬷嬷一眼:“就你长嘴了。我没事,老毛病了,一到天冷就容易犯,年纪大了。晚晚,你怎的瘦了这么多啊。” 李双晚抱住朱老夫人的胳膊:“想外祖父,想外祖母,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想瘦了。” 朱老夫人噗嗤笑出声,拿手指头戳她额头:“鬼机灵。” “祖母,快别在外面站着了,让表妹进来,外头冷。” 一道声音响起,李双晚抬眼望去,就看到大表哥朱清孟着一身绽蓝色直缀,笑着跨出府门。 “大表哥。” “表妹。” 李双晚的眼中有泪花闪现,她忙低下头掩去。 大表哥相当聪明,不仅读书好,还习得了一身好武功,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外祖父对他给予了厚望。 今年刚弱冠的大表哥已有举人身份,只等两年后的春闱。 可前世,大表哥却在春闱的第二天被人从贡院扔了出来。 原因是在他包袱的里衣下摆处发现了小抄。 科举舞弊,剥夺的不仅仅是大表哥身上已有的举人身份。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自证清白,心灰意冷之际,在一个深夜走出了朱府,走出了盛京城。 再没回来。 朱府和爹娘派出无数人去找,杳无音讯。 有人说,他出家当了和尚。 有人说,他成了街头乞儿。 也有人说,他早就死了。 直到镇国将军府出事前,李双晚有一次出宫,在一处茶楼里听到两位书生在隔壁屋内说起此事。 他是被诬陷的。 那件放在包袱里的里衣根本不是大表哥的。 就连包袱也在贡院门口搜身检查的时候,被掉了包。 因东西一模一样,所以大表哥才未怀疑。 李双晚事后细细想过,就算贡院门口搜身的人被幕后黑手买通了,可大表哥包袱里的东西,总不至于和被调换的那个一模一样。 谁会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呢? 唯有他的随身小厮。 这个名叫小顺的小厮此刻就跟在大表哥身后,脸上也扬着笑。 “难怪今儿一早起来,小的见院里的梅花开得比什么时候都盛呢。恒王妃,快里面请。老爷一听您来了,喜得忙让大公子来迎您去花厅呢。” 朱老夫人翻了他一个白眼:“就你嘴甜。去,和糟老头子说,晚晚要陪我,没空搭理他这个糟老头子。” “哎呦我的老夫人啊,这话小的可不敢说唉。大公子,你可救救小人,老爷的板子厉害着咧。” 朱清孟拍了他一掌:“那你还不快让人把好吃的好喝的拿去花厅?” “唉,好嘞。”小顺拔腿就往花厅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嘴里喊着,“大管家,大管家,恒王妃来了。大公子让把好吃的好喝的全拿去花厅呢。” 朱老夫人笑指着朱清孟:“就这皮猴在你身边,你如何能静下心来学习?改明儿,我就把他丢出去。” 李双晚和朱清孟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朱老夫人往花厅去。 朱清孟:“祖母,小顺机灵,在我院子里的时候,不要说大声说话了,连走路都是没声音的,就怕打扰到我读书。” 朱老夫人嘿嘿嘿地笑:“是个好的。你啊,一读起书来,连冷了饿了都会忘,还好有他在你身边精心伺候着,我们也放心。” 李双晚瞧着,大表哥对这个小顺极为信任,再加上他是家生子,从小伺候在大表哥身边,若不是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万不可能相信小顺竟然会背叛他的。 还有两年时间。 杀一个小顺容易,但挖出小顺背后那个人是谁才是关键。 她知道,那个人不会是凌恒。 要说外祖父的事情有凌恒在是极有可能的,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被立为太子,三番几次想要拉拢外祖父被拒。 可,现在的凌恒,不会对大表哥下手。一来没必要,二来他还不是储君,正是迫切需要朱府支持的时候,大表哥是下一任朱家的家主,无疑是他要拉拢的对象。 但凌恒还未曾与大表哥有过几次正面的接触。 远远的,李双晚看到一道身影从花厅的大门处探出一颗脑袋朝这边张望,一见他们来了,忙缩回去。 李双晚掩住嘴笑。 朱老夫人在她耳边嘀咕:“糟老头子。” 朱淇正小跑着赶紧坐回到到太师椅,挺了挺腰板,端起茶来装模作样地喝,一双眼早越过茶盖往门口瞄啊瞄。 第55章 派出暗卫 大管家:“老爷,您甭急,老夫人这两天犯了头疾,恒王妃和大公子扶着她,走不快咧。” 朱淇正眼一瞪:“谁急了?” 大管家眯眼笑:“是是是,是老奴急,哎呀,这大门口离花厅咋就这么远呢,我得赶紧去看看。” 朱淇正翻个白眼:“别咋咋呼呼的,你去厨房招呼一声。晚晚喜欢吃葱油桂鱼,脆皮鸭,蜜渍豆腐,桂片糕……” 一口气报了十多个菜,听得朱大管家直咋舌。 “最最重要的,晚晚对虾过敏,一丁点儿都不能放,你亲自去盯着。” “好咧,老奴这就去。” “外祖父。”脆脆亮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朱淇正胡子一翘,从鼻孔里冒出哼哼两句,朝大管家挑了挑眼。 大管家憋住笑,给李双晚行礼,又朝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看正一脸傲娇喝茶的老大人。 李双晚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外祖父,外祖父……” 朱淇正任由她抱着胳膊,继续哼哼,不理她。 “怎么办,外祖母,外祖父他不理晚晚了。” 朱老夫人翻他一个白眼:“老东西,天天念叨着,人到跟前了,还摆起谱来了。” 朱清孟抿嘴笑,别看祖父是大理寺卿,办起案来铁面无私,什么样困难的案子到了他手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得清清楚楚。 可在家就一老小孩,得哄着。 李双晚:“哎呀,萝曼怎么办呢,我刚得的清山道人那幅《江山秋夜图》,外祖父他不要呢。罢了罢了,还是拿回去放铺子里卖,怎么也能卖个千儿百两的。” 正抱着画的萝曼响亮亮应了个是:“是,王妃,婢子这就放回马车上。” “回来!”朱淇正胡子一翘,从萝曼手中夺过画轴,“我外孙女送我的好东西,不准拿走。” 几个人做鬼脸。 李双晚又拿出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给朱清孟:“大表哥,你的。” “谢谢表妹。” 几人坐定,朱淇正开了口:“晚晚,恒王殿下待你如何?” 还不到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实话的时候,她道:“还成。” 朱淇正是何等样的人物,身为大理寺卿,观察入微,李双晚一进来,他就发现了外孙女比之前瘦了许多不说,眼底还有掩不住的疲倦。 西北那样苦寒的地方都不曾把她养瘦,如今成婚不过几天。 “外祖父我今天来找您,另有重要的事。” “何嬷嬷,扶老夫人去歇着。”朱淇正吩咐朱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朱老夫人想说什么,最终未说出口,只对李双晚道:“在家吃了午膳再回去。” “是,外祖母,我陪外祖父说会儿话,一会儿就去找您。” 朱清孟也站起身:“祖母,我扶您回去。” 待到花厅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李双晚:“外祖父,我想向您借几个人,要身手好的。” 朱淇正一惊:“晚晚,你要做什么?” “燕山关破,贺家满门儿郎并三万贺家军葬身于燕山关峡谷之事,外祖父您知道了?” “嗯。昨天八百里加紧送到皇宫后,皇上便召了三司六部和内阁进宫了。” “外祖父,贺老将军与夏国作战的次数大大小小近百次,虽也有过败绩,但从未败到如此地步。而且贺老将军用兵谨慎,绝不可能为了点了微末小功就冒进。” 李双晚重重叹出一口气:“贺老将军年过六旬,又岂会刚愎用军?” “晚晚的意思是?” “我昨天在禁军包围大将军府之前去见了贺老夫人,让她派人前往燕山关,找到老将军的文书和军情记录带回盛京。” 朱淇正腾地一下就坐直了身体:“晚晚,你胆子太大了!” “外祖父,父兄也为将,将军百战死,要死得其所,不能背着污名而死。” 朱淇正缓缓坐了回去:“你是想?” 李双晚点头:“贺老夫人不敢派太多人,只派了一个管家前往。可此去燕山关数千里,他要找到随军文书还要把军情记录一并带回,不容易。所以想问你借几个人一路暗中护送,最好是暗卫。” “来人。”朱淇正喊了一声。 一个暗卫闪身进来,单膝跪地:“大人。” 朱淇正低声吩咐。 “是。”暗卫领命离开。 “他们走得快,放心,会追上的。” 一时间,花厅里气氛凝重。 “晚晚,你让外祖父给你送的信是?为何突然又让陈平来换,有何不妥?” 李双晚抿了抿唇:“外祖父,这件事我还不敢确定。” 这就是不便多说了,朱淇正便也不问,只点了点头。 李双晚终不忍瞒着他老人家:“外祖父,等过段时间,我会详细和您说。” “好。在恒王府,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若有需要,派个人来。” “是。外祖父,城外聚集了许多难民,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朱老大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与燕山关军报一起送到皇上案头的。” “那皇上打算怎么做?” “关闭城门,一个难民也不准放进来。只让户部在城外二十里搭棚,每日施粥两次。” “这怎么成,天寒地冻的,会死人的。” “皇上亲口下的旨。” 难民太多,若朝廷不出面,一个冬天下来,不知要冻死饿死多少人。 李双晚感觉深深的无力。 去后院见朱老夫人的时候,就看到外祖母伸长了脖子在那儿盼着。 老嬷嬷在边上掩嘴笑:“老夫人,恒王妃是个孝顺的,肯定和老爷有重要事要商量呢,一会儿她就来看您了。” “哼,那个老东西,就知道和我抢晚晚。” “祖母,表妹来了。” 朱清孟第一个看到朝这边走来的李双晚。 他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她,黑发如云,柳眉弯弯,翦水秋瞳,一身淡紫色衣衫,更衬得她肤若凝脂,纵然身披大氅,却不见一丝臃肿。 朱府大房胡氏听说李双晚来了,忙也过来了。 “晚晚来了。” 李双晚站起身:“大舅母。” “快,快坐。”胡氏招呼李双晚坐下的同时,从婆子手上接过册子,递了过去。 “我是听说晚晚来了,便想着你如今是恒王妃,接触的人多,就想让你参考一下。你大表哥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成亲了。” 第56章 人之贪婪 朱清孟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窘迫地看一眼李双晚,急道:“母亲,我早就说过了,没有考取功名之前我不想成亲。” “说的什么胡话,盛京城里多少儿郎十八就已成亲,你如今都二十了,连个姑娘都没定下来。听娘的话,先定下亲事,又不耽误你考取功名。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朱老夫人哼了一声。 李双晚接过册子。 朱清孟急了,连带着耳朵尖都是红的,一把将册子夺回来,塞到胡氏手上:“表妹,我,我还没想成亲。” “大舅母,大表哥书读得极好,两年后的春闱定能高中。不如再等两年,您现在给他定下姑娘,会分大表哥的心。两年后,大表哥有了功名在身岂不更好。” 胡氏的眼睛在自个儿子身上和李双晚身后几个来回,掩唇笑道:“也罢。两年后,等你大表哥高中,大舅母还是要劳烦你这位恒王妃帮着把把关。” “好,一定。” 朱清孟默默低下了头。 午膳后,朱清孟亲自将李双晚送到府门口。 “表妹,我母亲的话你别当真。” 李双晚看着朱清孟,莞尔一笑:“大表哥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 朱清孟脸又通红:“没,没有。我,我怎么可能心里有人。我,我只想先考取功名……” 李双晚看了跟在朱清孟身后的小顺一眼:“大表哥,不能光顾着念书。有些事,不可太依赖他人。” 朱清孟没明白李双晚话中的意思,点头道:“好。” “那我回了。” “好。周伯,你慢些驾车。” 周闻朝朱清孟一拱手:“表公子放心,小的省的。” 从朱府出来时,时辰稍早,李双晚一掀车帘,吩咐周闻:“周伯,去镇国将军府。” “好咧,王妃您坐稳喽。”周闻一扬鞭,马车转个方向,便去了镇国将军府。 两天过去了,她也该和自己的那位好二叔说说周采瑶的事情了。 陈平回了来,随在马车一旁,向李双晚禀报:“王妃,章公子的手已经重新接骨,那百药堂的刘大夫说他的手两年前受伤没有好好处理,此番虽重新接骨,但恢复时间要长一些,估计着得要半年左右。” “半年后会恢复如初吗?” “嗯,问题不大,只是这半年得好生养着,万不能搬重的东西。” 李双晚点头:“一会儿你再拿些银子过去,和刘大夫说让他在医馆做点轻便的活,给他开工钱。他的吃穿用度,工钱等全由我们承担,但不能让章公子知道。” 陈平笑道:“是,王妃真是心善。” 李双晚放下车帘,比起章施屹前世为她做的一切,这些算得了什么。 …… “你说什么?你母亲当年怀的双生子那个孩子没死,找到了?”二叔李淮义听了李双晚那番话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陡然提高。 “是。”当年母亲生下的是双生子,其中一位女婴生下来时便已没了气息,这事二叔一家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是我母亲给我写的信,以及林水镇村民的画押证词,证明周采瑶确实是周家夫妇当年从外面捡回来的。二叔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林水镇求证。” 林水镇偏僻,全村不足百人,与周采瑶家相邻的也就几户人家,都是庄稼人,忙着生计活下去已是不易,谁又会盯着别人家的事。 且她当时让陈平去时,就已经从他嘴里得知,周采瑶自大半年前就已经在布局了,加上陈平与村民说的那些话,那些村民自然而然地就会认为周采瑶真的是流落在外的贵女。 五六天时间,小小的村庄,足够让这些话满天飞。 就算二叔真的派人去打听,听到的也是这些话。 “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所以派了陈平去求证,没想到竟是真的。二叔也知道当年母亲在静修寺生下我们姊妹二人时,接生嬷嬷和我的奶娘赵嬷嬷等人都说妹妹在我母亲腹中已死。老天庇佑,妹妹命大,没死,被路过的周家夫妇捡去,养到了现在。” 李淮义将信将疑地从李双晚手上接过信,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 当年朱氏肚子极大,经太医搭脉确定为双生子。 那时,他还记得兄长既喜又忧。 喜在一胎便得俩孩子,忧在怕是龙凤胎。 毕竟…… 想及此,李淮义只觉一阵恍惚。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李双晚将在陆府的事和李淮义说了一遍。 “前天我不是去参加工部尚书陆老夫人的寿宴了吗,竟然发现瑶妹妹在莲花班里,成了名角儿。” 李淮义作为工部郎中,上司的母亲过大寿他自然应该携家眷一道去的,可结果许氏这妇人竟然好巧不巧的染了风寒。 一问才知道,因为苗苗被李双晚赶出了她的院子,哭了一晚上,许氏陪了她一晚上,二人双双染了风寒,没去成。 他一个男人自然不可能去后院听戏。 竟是生生错过了如此重要之事,这两个女人真是碍事。 “那周家夫妇现在在何处?” 李双晚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死了,饿死的,诶,也是可怜。” 李淮义重重地拍了桌子一掌:“这周家夫妇实在是大胆,我堂堂镇国将军府的女儿,他们捡回去了竟然不还回来,真是岂有此理!” 李双晚劝道:“二叔,怎么说也是他们把瑶妹妹养到这么大,若不是他们,说不定瑶妹妹当年就被野狗叼走了,我们该谢谢他们才是。” 李淮义气得又重重拍了一掌桌子:“哼!我看他们就是可恶,明知道她的身份,还偷偷将人带走,竟直荒唐!若不是巧合,你这妹妹何时找到尤不可知。” 李双晚:“二叔,他们人都死了,算了。瑶妹妹这十几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人如今还在陆府,我想着要么先将她接回来,就让她先住我的院子,二叔你觉得可好?” 李双晚试探问。 李淮义摆手:“这件事太大了,你让我好好想想,先不着急把人接回来。” 第57章 黑心商家 李双晚算准了她这位好二叔会这么说,嘴角淡淡一勾,便将手中的一张纸递过去。 “二叔,这是我爹给瑶妹妹重新取的名字,李双瑶。我娘已经在回盛京的路上了,只是,还要劳烦二叔先将妹妹的名字写入族谱。” 李淮义掀了掀眼皮,将写着“李双瑶”三个字的纸随手拍在桌上。 “此事不急。” 李双晚知道李淮义不可能轻易同意,急道:“二叔,证据都是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瑶妹妹确实是我的同胞妹妹。她流落在外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怎能还不让她认祖归宗,入族谱呢。” 前世,母亲见了周采瑶后,便绝了收她为义女的心思。 母亲看人很准,她说,周采瑶这个姑娘心思不正,镇国将军府从不出心思不正的姑娘,不能让她祸害了整个镇国将军府。 这一世,她当然不会让周采瑶入李氏族谱。 可她得让爹娘看清楚二叔一家的嘴脸,到时她要分家出去,爹娘便不会阻拦。 李淮义冷哼一声:“急什么,又不是不让她上族谱。这不是小事,等你娘回京了,让她亲自确认一下若确实是我李家的女儿,再入族谱也不迟。” “这样,京郊你不是还有一座别院空着吗,先让她住过去,等你娘回来了,见过之后若确认没问题,再把她接回来不迟。” 李双晚轻叹一声:“既然二叔这么说,那我这便去陆府把人接过去。” 李双晚刚从镇国将军府出来上马车,萝曼就迫不及待道:“王妃,二爷太过分了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他为何不同意!”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为何不同意,还不是私心作怪。 爹娘哥哥镇守西北数十年,立下累累军功,光景章帝每年给镇国将军府的赏赐就是不计其数。 这些东西,大半进了二房的私库。 如今骤然多出一个姑娘,二叔首先想到的便是要分出一份家产给“李双瑶”当嫁妆,而且还是不菲的一份。 他又如何甘心。 不过这件事,这两天外面已经传开了,也就二叔一家没听到。 再者刚才在花厅里,她与李淮义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人,声音也不低。 李淮义气极之下还拍了两次桌子,那些爱八卦的下人能不听墙角吗? 李淮义的庶女李双汐便是除了李淮义外,府中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主子。 她刚从李双苗处回来,脸上满是阴鸷。 婢女霜儿,进屋后在李双汐耳边一通嘀咕。 李双汐闻言一惊:“当真?” 霜儿用力点头:“千真万确,婢子亲耳所闻,且听到的不止婢子一人,王妃也才刚离开不久,二爷在花厅里团团打转呢。婢子瞧着二爷的意思,是不愿意将那位寻回来的瑶姑娘入族谱。毕竟那瑶姑娘如今在戏班子里,身份实在太低贱了。” 李双汐刚还阴骘的脸瞬间舒展开来。 童姨娘疑惑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了,你们主仆二人打什么哑谜呢?” 李双汐笑转过身:“姨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不必我们动手,自有人自己会作死。” 童姨娘听得云里雾里。 李双汐吩咐霜儿:“去,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 李双晚把人从陆府接出来,让周闻将她送去了京郊的别院。 那个除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十里内连只鸟都没有外,其余都极好,占地很大,如今又是寒冬,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萧条样。 一个姑娘,在那里待上几天,怕是要崩溃。 二叔这招极狠。 回到乐潇院时已近傍晚,陈平等在一旁,见到她,忙道:“王妃,小的刚途经城东那家金铺时,他家掌柜的拦住了小的,给了小的这个。” 陈平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工工整整的纸,递给亦竹。 亦竹正要去接,李双晚先她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从陈平手上接了过来,展开,一只做工金巧的手镯图样映入眼帘。 李双晚忙让亦竹从屋内把琉璃灯盏拿出来。 她将纸凑近了看,好精妙的机关,这只手镯比她交给陈平去做的簪子不知要巧妙多少。 日常可以当成普通玉镯戴在手上,但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只需在双环的暗扣处轻轻一按便是一个顶好的暗器,里面藏有数十根金针。 陈平:“那掌柜的说,金针可按王妃的需要是否带毒都可以。” 李双晚简直不要太惊喜,忙又去看另一幅图。 还是那只手镯,但在另一侧暗藏了刀锋,也是只需轻轻一按上面的机关,便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有了这个,就算被人绑架了,她也可以不动声色地割开绑缚她的绳索。 这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 她知道城东这家金铺会打一些做工精妙的首饰,倒是没有想到,连这样的东西也做得出来。 忙让亦竹取了几张银票给陈平:“你明天一早便去把这只镯子买下来,不管多少银子,告诉他,这镯子我要了。” 陈平从亦竹手上接过银票,笑道:“不用等到明天,掌柜的说了,这镯子可以等到戌时,若是戌时小的不去买,他才会放到柜台上去卖。现在还早,小的这就去。” 说罢,朝李双晚恭敬行了一礼便急急去了。 有了这个镯子,李双晚只觉得一天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城东,喜福来金铺。 掌柜把玉镯卖给了陈平,收了他一千两银子后忙去了后厢房,对负手立在窗台边的男人道:“禀主子,李姑娘已派那个叫陈平的把镯子买去了。按您的吩咐,属下收了他一千两。” 男人嘴角勾起,一双丹凤眼璨如星辰。 掌柜低头继续道:“陈平和属下讲了好长时间的价,属下照着您的吩咐,一文没让。” 他都有点难为情,那镯子也就做工巧了点,用料却并非顶级的玉石,按日常价,八百两顶天了。 看不懂他家主子,想把东西送到人姑娘手上,又要收人家这么多钱。 男人点头。 半个时辰后,陈平将镯子送到了李双晚手上。 第58章 墨斋蛀虫 萝曼一听陈平竟然花了一千两买了这个成色不算顶顶好的镯子,大呼:“一千两?他们怎么不去抢啊,这镯子顶多值个五百两。王妃,您被他们宰了呀。要不明天婢子去和他们评评理去!” 虽然将军和夫人给王妃准备了不少银子,嫁妆也极为丰厚,可没有这样宰人的。 黑心商家! 李双晚从匣子里取出镯子,爱不释手:“虽说确实贵了点,但也算值。不必去了,我很喜欢。” 商人逐利,看她前天打造了那样的一支簪子,立马就想到卖给她这样一只镯子,可见是个会做生意的。 将镯子戴在了腕上,白玉镶金镯衬得那皓腕更加白皙好看。 拭着按下其中一个暗扣,只听嗖的一声,一根金针飞出。 另一处暗扣按下,一把薄而小的刀片就弹了出来。 只有亲眼见了,才知道这东西有多好。 就连刚还嚷嚷着黑心商家的萝曼也闭了嘴。 前期要做的要紧事已经安排妥当,李双晚决定明天先去把墨斋的狗东西料理了,再之后才去见周采瑶。 想来,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住上几天,周采瑶知道自己今年面临的是什么。 墨斋是她的嫁妆之一,主要经营笔墨纸砚之物,那个掌柜是唯一一个背叛镇国将军府的狗东西。 从镇国将军府里搜出来的所谓“通敌叛国”的信件,便是他引着禁军去的。 第二天一早,李双晚将簪子往头上一插,镯子往手腕上一套,对身旁的两位婢女道:“走,去墨斋。” 书房里堆了许多的账册,亦竹问道:“王妃,先不看账册吗?” “回来再看。” 墨斋的掌柜那个狗东西了,已经活得太久了。 由于卖的东西品质好,价格公道,墨斋的生意极好。 李双晚刚从乐潇院出来,吴管家就揣着一张官方笑脸迎了上来:“王妃,您这是要出门?” “嗯。” “那老奴给您派两个小厮跟着,您要是见着什么喜欢的买了,也好让他们提着,免得累了两位姐姐的手。” 萝曼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一脸的老褶子,谁是你姐姐,姑娘我是你姑奶奶。 李双晚淡淡一笑:“好啊,有劳吴管家了。” 李双晚到墨斋的时候,店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对面的茶楼上,影依窗而立。 梁天佑:“九哥,李姑娘身边跟着恒王府的两条狗,要不要属下去弄死他们?” 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舒文博:“你是不是傻啊,他们又不是暗中盯着李姑娘,是吴狗光明正大派到她身边的,你把人给弄死了,回头凌恒不得怀疑到李姑娘头上?” 梁天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哦,好像是那么回事。那怎么办?等会儿的事不能让他们知道啊。” 影:“将人引开,再安排三个和李姑娘她们身形差不多的人到我们自个儿几个铺子转两圈,让一两个客人听到‘恒王妃’三个字便可以了。” 梁天佑朝影竖了竖大拇指,高,九哥这招实在是高。 李双晚一进到墨斋,从柜台后面立即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呦,这不是东家吗。东家,今儿个,您怎么来了?” 这位肥大耳正是墨斋现如今的掌柜徐福,那个卖主求荣的狗东西。 李双晚淡淡点了点头,环视一圈后将视线落在徐福身上:“店里生意不错,徐掌柜果然极会做生意。” 徐福肥大的脸一笑,眼睛顿时成了一条缝,眼角边爬满了丑陋如蜈蚣一样的皱纹:“托东家和恒王殿下大婚的福,这几天确实好了许多。” 徐福长长地叹了一声:“唉,只是前段时间生意极差,账面上都亏空了不少。” 说着从柜台里掏出一本账本,递到李双晚手边:“王妃,您瞧瞧,前段时间已经亏了三千多两,小的瞒着婆娘拿了一千两填补上,这两天才稍好一些。可就算如此, 如今还有亏着两千两。” 他嘿嘿一笑:“东家既然来了,不知能否帮忙把小的那一千两还给小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指着这银子过日子呢。” 李双晚冷哼,前世她不知道,被他当成傻子,还真的让亦竹拿了一千两给他。 这一世么,她道:“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墨斋亏空竟然如此厉害,倒是为难徐掌柜了。” 徐福肥脸上济出两滴泪:“唉,小人也是没办法啊。大将军于小人有恩,这是大将军给王妃的嫁妆,总不能在小人手上弄没了,所以这才苦苦支撑着呀。还好,东家今天来了,只是再这么下去,小人是实在快撑不住了呀。” 徐福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引得店里买东西的人三三两两地朝他们看过来。 “这掌柜是个好人啊,为了东家,竟然自个儿贴银子进去。” “是啊,这么好的掌柜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也是,墨斋的东西不仅好,还便宜,能勉强维持已经很不错了。前段时间我来买过东西,里面确实没几个人。” “那看来,他自掏腰包贴银子的事是真的喽?” “那还有假吗?不看账册在恒王妃手上拿着吗?” “恒王妃,这么好的掌柜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您就把银子还给他。”有人喊了一声。 “对啊,您都已经是王妃了,不差这一千两银子,可对掌柜来说,这钱是他的身家性命啊,快还给他。” 亦竹和萝曼二人跟在李双晚身后,涨红了脸。 萝曼轻轻地拉了拉李双晚的衣袖:“王妃,要不把钱给了。” 亦竹瞪了萝曼一眼:“别多嘴。” 两个跟在李双晚身后的恒王府小厮,眼观鼻,鼻观心。 茶楼上,梁天佑重重地呸了一声:“我呸,真是不要脸。这铺子,我观察两三天了,每天的银子流水似的进来,这货竟然说亏钱?见过不要脸的,就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九哥,要不要我去教训教训这狗娘养的?” 影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不用。” 李姑娘今天直奔墨斋而来,就是为了修理徐福。 第59章 甩掉尾巴 李双晚冷哼一声,环视了一圈“义愤填膺”的众人,懒得与这种不要脸的人多说,往柜台走去。 徐福心里咯噔一声,忙拦住李双晚:“王妃,您这边坐。” “怎么,柜台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能让我看到?” “瞧王妃说的这是什么话,只是柜台这种地方毕竟是男人待的地儿。东家虽贵为王妃,可也毕竟是个女子,进了柜台不吉利。咱们店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您这再一进去……” “呵,徐福,你这么看不起女人,怎么难道你徐福不是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萝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王妃,说不定啊,这徐福是从哪个臭茅坑里崩出来的呢。” 店里众人哄堂大笑。 徐福一张胖脸上五彩斑斓,但他自诩是堂堂墨斋的掌柜,不与一个下人说话:“王妃,这话不能这么说。” 李双晚眉目清冷:“徐福,我李双晚用你,你就是这墨斋的掌柜,我李双晚若是不用你,你连街上的一条狗都不是!” “你!”徐福被这话气得不轻,“王妃,我徐福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我好歹把这家店撑了下来,还倒贴了一千两银子进去。你不还钱也就罢了,哪有这么埋汰人的。” “啧啧,这恒王妃也太不讲道理了,哪有这样说话的。”人群里开始有人替徐福打抱不平。 “就是啊,人家还好心给她的铺子倒贴钱,不感激他,把钱还给他就算了,怎么还骂得如此难听。” 李双晚戳了戳徐福那身肥肉:“徐福,你一个掌柜,月例十两银,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存八年才能存够一千两。更何况,你还有一妻两妾四子两女,外加老父老母,一大家子人,这还没算上你府上二十来号的下人。” “你倒是告诉我,这一千两银哪来的?” 徐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双晚逼近一步:“在盛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段上,要置办一座三近的宅子,没有个两三千两根本拿不下来。你告诉我,这笔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这,我……”徐福额头开始冒汗,腿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企图逃。 “丁西,丁东,把徐福给我拦住了!” 丁西,丁东便是吴管家让她带着的那两位小厮。 二人往徐福面前一站,便将他肥硕的身子拦了个结结实实。 有这本假账册就定然有一本真账册,得找出来。 看徐福刚才紧张的样子,真账册定在柜台里。 李双晚走进柜台,柜台不大,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并一把算盘,一套茶具。 打开柜台的抽屉,里面也只放着两三本空账册,并一方墨,很干净,也一目了然。 没有! 李双晚这里敲敲,那里摸摸,还是没有。 找不到真账册,徐福的罪便定不下来。 他会把东西放在哪里呢? 抬眼去看徐福,刚还额头冒着冷汗,此时却神色轻松,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店里的客人都停下挑东西的动作,聚了过来。 “王妃。”一名店小二走上前,“徐掌柜有一真一假两本账册。” 他指着刚才徐福给李双晚的账册:“这本是假的。墨斋的生意虽然没有好到天天像今天这样,但也不差,绝没有到徐掌柜说的亏空三千两的地步,他更不可能倒贴钱。” 众人哗然。 “刘二,你放屁!老子坦坦荡荡做人,哪来一真一假两本账册!别忘了,你有口饭吃,是老子招你进来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徐福朝那名叫刘二的店小二大吼,扑上来似要厮打刘二,被丁西,丁东两兄弟拦住。 刘二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知道真账册放在哪里?”李双晚问。 “嗯,我,我知道。” “好,你找出来给我,我记你一功。” 刘二小心地看了一眼被拦住的徐福,挺了挺腰道:“小的不用王妃记功,小的是这张店的伙计,就该为店里生意着想。” 说罢刘二拨开人群,咚咚咚跑到放满宣纸的货柜前,将上面的宣纸抱到一旁,然后在左上方轻轻一按。 只听咔的一声,货柜弹开一条缝。 徐福只觉得眼前一黑。 人群朝这边看过来,丁西,丁东两兄弟也被刘二吸引了目光。 徐福一见情况不对,趁着拦着他的二人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拔腿就要跑。 刘二已经伸手将账册从里面掏了出来:“东家,这才是真账册。小人前两天晚上起夜,亲眼看到徐掌柜把这本账册藏在了里面。” 李双晚接过账册,就要喝问徐福。 结果就看到徐福捧着个大肚子狂奔的身影。 “丁西,丁东,把人给我抓回来,扭送京兆府衙门。” 两小厮得了吩咐就去抓徐福。 茶楼上的影朝梁天佑和舒文博使了个眼色,二人当即蹿了出去。 别看徐福长着一副肥厚的身子,可滑不溜秋的,着实难抓。 两兄弟气急了,一个飞出一脚,一个挥出去一拳,就将人给打飞了出去。 打趴了,也省得他跑了。 好巧不巧,徐福那如山的身子就砰的一声倒在了路过的京兆府衙役的面前,哇的吐出一口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衙役们唰唰唰拔出刀:“谁人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徐福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喊痛:“官差大人,就是这两人,他们当街行凶,快把他们抓起来。哎呦,可痛死我了。” 衙役们团团将人围住。 丁西,丁东傻眼了。 “我们是恒王府的人。”丁西冷冷道。 “恒王府的人就可以当街行凶杀人吗?官差大人,就算恒王殿下知道了,也绝不会轻饶他们的,快把人抓起来。”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对,把他们抓起来,让恒王殿下来领人。” 丁东脸色一沉,对衙役们拱了拱手:“此人乃恒王妃铺中的掌柜,他监守自盗,我等正要将他扭送京兆府,并非我等当街行凶杀人。” “你说是就是啊,怎么也得官老爷开堂审了才是。”又是那人在喊,丁东举目往人群里找,可根本找不到。 第60章 拔除蛀虫 带头衙役一挥手:“全部带回去。” 李双晚此时也到了。 丁西就像见到了救星:“王妃。” 人群见有贵人过来,忙也往边上散了散。 衙役上前拱手:“见过恒王妃,请问,此二人是恒王府上的?” 李双晚点头:“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他是?”衙役指着徐福问。 “墨斋的东家是我,此人名叫徐福,是墨斋的掌柜,可惜手脚不干净,真假两本账册,贪了不少银子。我正要让他们二人将徐福扭送官府,哪知他会跑,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双晚将手上的两本账册递给衙役,同时让亦竹掏出一锭银子也递上:“请各位官差喝茶。” 衙役忙接过,态度恭敬了不少:“恒王妃客气了,只是二人当街行凶,险些将徐福打死。就算徐福有罪,但他非奴籍,自有律法审判,不得动用私刑。所以,此三人我们要一并全部带回京兆府衙门。” 李双晚点点头:“自是如此,有劳了。” 又对丁西,丁东二人道:“把事情始末交代清楚便可以了,放心,一会儿我让吴管家去接你们。” 二人垂头丧气地应是。 茶楼上,影嘴角勾了勾,闪身便离开了。 “呦,这不是我那四侄媳妇吗,好巧啊,今天又碰到了。”一个令人极其反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双晚厌恶的皱皱眉:“小王叔。” 恭亲王凌仕江指了指远去的一行人:“恒王府的人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 “出了一点小状况。” 凌仕江朝李双晚走近一步,手中的扇子就要朝李双晚戳来:“找小王叔我呀。他京兆府算什么东本,要不要小王叔帮你把人要回来?” 李双晚后退几步,脸色冰冷:“不必。” 凌仕江又上前一步,一双眼把李双晚上上下下看了数遍,视线定格在她那张美人痣的脸上:“老四就是个废物,李大姑娘跟了他实在可惜。” 突的,一道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参见恭亲王殿下,这是恒王妃,您的侄媳妇。” 李双晚转身望去,便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朝这边走来,他一双丹凤眼淡淡地扫了凌仕江一眼。 凌仕江脸一沉:“你算个什么东西?” “属下,恒王府暗卫,负责保护王妃。” “一个暗卫也敢拦本王!” 影身姿挺拔:“不敢,但属下会带王妃离开。” 见有百姓朝这边指指点点,凌仕江狠狠一甩袖走了。 “李姑娘,你没事?” “没事,多谢。你不便在此出现,回。” 影抿了抿唇:“是。” 李双晚又折回了墨斋。 问刘二:“刘二,你可认字?” “是,小人上过两年私塾,后来家道中落,才没能继续念书。” “好,墨斋以后就交给你了。” 刘二啊的一声,局促得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东,东家,小人怕做不好。万一,万一……” 李双晚微微一笑:“不用太紧张,你很用心,一定可以。墨斋里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你自己看着办便好,无需再来回报我。” 刘二抿紧了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做!” “嗯,若是每月的盈利超过一千两,那超过部分我分你半成利。” 刘二刚还茫然的脸上渐渐转喜,大声应道:“是,小人定会做好,请东家放心。” 交代好后,李双晚带着两个婢女去吃午饭。 其间陈平找来了,李双晚对他低语了一番。 陈平慎重一礼:“王妃放心,这等吃里扒外的蛀虫,小的知道怎么做。” 萝曼一脸的崇拜:“王妃,您怎么发现那个徐福不对的?” 李双晚笑道:“就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每月只拿十两的月例银子填他的肚子都不够,更不要说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了。” 萝曼挠挠头:“王妃咋就知道徐福家里养了这么多人?乖乖,一个掌柜,还有两个小妾,还有二十个下人伺候着,还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啧啧。” 李双晚抿唇一笑,彼时冬日细碎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好似整张脸都镀了一层金光。 午饭后,三人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刚行至半路,车夫周闻吁的一声喊停了马车。 “周伯,怎么了?”亦竹掀帘问。 周闻朝前指了指:“前面好像有人在吵架,路堵了,过不去了。王妃,咱们要不要绕道?” 李双晚不喜欢看这样的热闹,道:“绕道。” 车夫掉转马头,绕去了另一条稍远一些的路。 只是才拐过一个街道,就看到前面好似发生了什么事。 “咦,永宁侯府今天怎么吵吵闹闹的?”周闻嘀咕道。 李双晚皱了皱眉,今天是怎么了,所有事都赶在一起发生吗? 突的,李双晚好像想到了什么,忙喊停车。 车夫周闻还没有将车停稳,李双晚已经一把打开马车门跳下了车,快步朝永宁侯府走去。 亦竹和萝曼二人吓了一跳,也只好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李双晚想起来了,永宁侯府庶出的二小姐苏洛,被污蔑陷害嫡小姐致其毁容,被永宁侯夫人打了几十大板,以为她断气了,就命人将她不知扔去了何处。 正是今天。 哪里知道,苏洛命极大没死成,第二天被一位路过采药的郎中所救不说,也不知怎的突然有了一身绝世医术。 她凭借一身医术,短短几年时间便享誉整个北晋。 等到凌恒登基,他还来和自己提过苏洛,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将苏洛纳入后宫为他所用,却被告知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去了大梁。 后来更是成了大梁太医院亘古未有又是最年轻的女太医院院使。 还嫁给了大梁的睿王,成了大梁的睿王妃。 只是可惜的是,苏洛因当年受伤太过严重,等到第二天才被人所救,又加上没有好药,纵然后来她自己医术名冠天下,还是落下了病根。 一到阴雨天整个人浑身的骨头都痛得厉害,走得快了,还隐约能看得出来右脚有些微的跛。 要说那苏洛手段毒辣也是真毒辣。 第61章 助她揽才 凌恒登基后的第二年春,她携夫君随大梁使团来北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将那永宁侯府那位被毁了容嫡小姐脸上的疤给祛除了。 这疤痕极深,永宁侯府当年花重金也只稍稍淡了些,未曾想自己的庶女竟有此等本事。 那嫡小姐那时已二十六岁,因相貌丑陋一直养在府里。 待到她恢复容貌,立即就参加了几次宴会,又因从小悉心培养,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一时竟是被盛京城的公子哥捧在手心,更有高门贵府上门求娶。 等他们春风正得意时,苏洛只身来到永宁侯府,当着永宁侯夫妇的面,她突然几刀下去,将那嫡小姐的脸给划烂了。 笑道:“永宁侯和夫人这下可要看清楚了,这次的毁容,才是本官所为!本官一旦出手,就算大罗神仙也别想治好她,难怕一星半点!” 说罢,竟是扔下匕首,留那永宁侯夫人和嫡小姐大喊大哭以及一脸惊惧的永宁侯,扬长而去。 彼时,北晋国力日渐衰弱,而大梁在新君的带领下国力日益强盛,哪是北晋的永宁侯和夫人敢得罪的。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后来还成了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 李双晚那时在后宫也听闻了,据说她还把真正的凶手扔到了永宁侯夫妇眼前。 而她的夫君,那位大梁睿亲王亲自去永宁侯府门口迎接苏洛,细心用帕子替她擦拭手上的血渍,笑言莫要脏了爱妻的手。 这之后没多久,就有人发现,永宁侯夫人和那嫡小姐被人溺毙在盛京的护城河中,后背的脊梁骨被打断,凶手直到她死的时候还未找到。 至于那位永宁侯,没多久也死在了侯府。 李双晚疾步走到永宁侯府门口,看到门房正要关门,她心里一个咯噔,还是晚了一步吗? 单手一把将门抵住就问:“苏二姑娘人呢?” 那门房自是认得李双晚,表面上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行礼:“小的参见恒王妃。” “回答我的话,苏二姑娘人呢?”李双晚神色冷厉。 门房心里暗笑,难不成一个庶出的小姐攀上了恒王妃不成? 攀上了又能如何,恒王都不受宠,更不要说恒王妃了,他道:“二姑娘犯了重罪,已被夫人处置。” 李双晚逼近一步,目光凌厉地看着门房:“你们将她扔去了哪里?” “小的不知。” “不知吗!”李双晚上前一步,将那门房又逼退一步,冷声,“如此,那我只好将你带回去,想来吃过鞭子,痛可以让你清醒一些,也就能想起来了。” 她的样子实在太过悍人,好似若是他不赶紧回话,便要将他生吞了似的。 门房哪敢再摆什么谱,恒王虽不得宠,但也不是他一门房得罪得起的,忙战战兢兢回:“二姑娘划花了大姑娘的脸,夫,夫人命人打了二姑娘五十大板,她没撑过去死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亦竹和萝曼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虽说谁家后宅都有腌臜事,可视人命如草芥至此的还是头一回听到。 更何况这还是府里的主子姑娘。 李双晚转身就朝马车走去,动作利索地已经跳上了车,吩咐车夫:“去城郊乱葬岗,要快。” 车夫和两个婢子哪敢阻拦,王妃要做的事向来不容人置喙。 车夫扬鞭将马车朝城门赶,路经刚才那条道的路口时,车夫扫眼一瞥,就咦了一声。 李双晚听到了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问:“何事?” 车夫:“回王妃,无事。只是刚还挤得水泄不通的酒楼门口,这会儿人群竟然已经散了,好生奇怪。” 李双晚心思一动,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从皇宫出来此路被堵,转道去了永宁侯府,让她想起了苏洛的前世。 就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刻意要她将苏洛引到她面前似的。 此时虽是下午,可乱葬岗阴森森的,一层迷雾团在树林之中,平添了几分诡异。 偶有乌鸦发出凄惨的叫声从她们几人的头上掠过。 萝曼吓得惨白着一张脸,紧紧地抓着亦竹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咔嚓”一声脆响,好像踩到了什么,萝曼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慢慢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 入眼是骷髅头,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正好对上她的双眼,那此时,她的一只脚就踩在这颗骷髅头的下颚处。 “啊……!”萝曼吓得抱住亦竹大叫。 亦竹也没比萝曼好多少,吓得跟着大叫。 尖叫声起,一时间,林中的鸟雀被吓得扑腾腾飞走。 就连跟着她们三人进来的车夫周闻也吓得腿肚子打颤。 走在前面的李双晚无奈叹息一声,走回来,弯腰将萝曼脚边的骷髅头扔了,让她们二人回马车上去。 两小丫头哪里敢离开李双晚,白着脸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王妃,那门房说苏二姑娘已经没气了,我们还是走,这里太可怕了。” 萝曼都快要哭了。 “不就是死人吗,有什么好害怕的?” 活人比死人要可怕多了。 不多会儿,李双晚找到了苏洛,满身的血污,后背更是鲜血淋漓。 一条野狗正在啃食她的小腿。 苏洛倒在一堆腐烂的尸体上,脸朝下趴着,不知是死是活。 也难怪活过来的苏洛会变得那般狠,要换成她,不会比她手下留情。 四周还有几条野狗在刨食。 李双晚抄起地上的大腿骨就朝野狗打去。 那野狗吃多了人肉,张开血盆大口极为凶悍,带着其余几条野狗,朝着李双晚等人狂吠。 亦竹和萝曼二人抱在一起,这下是彻底吓哭了。 就连车夫也吓得呆在原地。 李双晚挥舞着大腿骨驱赶野狗,可惜她如今武功尽失,若是换作以前,区区几条野狗何足挂齿。 领头的野狗一双死褐眼死死盯着李双晚手上的骨头,尾巴坚起,朝李双晚冲了过来。 李双晚手上的骨头挥舞出去,要将它驱赶,反被野狗一口咬住。 那野狗力气极大,咬紧不放松,似要将李双晚甩飞出去。 第62章 兽口夺人 “还不快帮忙!”李双晚朝三人大喊,单手一扣,戴在手腕上的镯子连连射出数根金针。 那些野狗都是人肉长大的,金针入体,也只将它们逼退了几步。 见金针力道不够,李双晚又一把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捅穿了两条野狗的脖子。 血腥味弥漫开来之际,那些野狗突然兽性大发,朝李双晚冲了过来。 一人难敌数狗,李双晚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见自家姑娘被野狗缠上了,那野狗嘴里流涎,似要生吞了王妃似的。 萝曼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顾不上害怕,也抄起地上的大腿骨朝野狗打去。 可那泪总也抹不完,萝曼一边哭,一边打狗,嘴里还不忘说上一句:“呜呜,太吓人了。王妃我都豁出命去了,明天你要买春福记的桃酥糕给我吃,我馋了好久了,呜呜……若是这么被狗吃了,太亏了。” 李双晚简直哭笑不得,在这乱葬岗,面对虎视眈眈的一群野狗,这丫头还能想到吃。 李双晚一边与野狗搏斗一边应:“好,明天我亲自去买给你吃。还给你涨工钱,给你们都涨工钱。” 萝曼冒着鼻涕泡笑了。 李双晚和萝曼二人拿着人腿骨,亦竹和车夫捡了石头和树枝,终将几条野狗打跑了。 李双晚将苏洛翻过来,她的脸上血肉模糊,忙探她鼻息,果然还有一口气在。 也只剩一口气了。 苏洛今年不过十五岁,极为瘦弱不说,个子还不高,看上去似不过十一二岁,可见那永宁侯夫人不是个东西,也不知这十几年她在永宁侯府后院过着怎样的日子。 李双晚心疼不已。 车夫将人抱上了马车。 她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豆大的汗从额头滚落,就算昏迷中也紧锁着眉。 也不知上一世,苏二姑娘究竟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力挺过来的。 “周伯,去咱们庄子上,马车赶稳一些,稳中尽量要快。” “是。”车夫急急应是。 “王妃,不将苏二姑娘带回恒王府吗?”萝曼问。 李双晚摇头,若是说永宁侯府是虎穴,那恒王府就是个狼窝。 “记住了,今天这件事,谁也不能说,更不能让恒王府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两人不明白王妃此举是何意,但都听话点头。 相信王妃,不会有错。 李双晚则十分清楚苏二姑娘必不愿再回到永宁侯府,否则也就没有了前世的大梁太医院苏院使。 庄子就在京郊,马车很快抵达。 庄子上只住着的正是陈平兄妹二人的祖父陈老汉,并他们的祖母及父亲母亲,对镇国将军府忠心耿耿。 李双晚让陈老汉去请郎中,又给了一笔钱给他们,吩咐他们务必要照顾好苏洛。 马车上有上等的伤药,这还是她在西北养成的习惯,到哪儿都要带几瓶伤药在身上。 她让亦竹将伤药全拿了过来。 又让陈老汉的儿子立即去买副棺材。 为了避免像上一世那样,苏洛有了医术之后被永宁侯府处处算计,只能先将她死而复生之事瞒下来。 陈老汉家的看到血人似的苏洛吓了一跳,随即又心疼起这位姑娘来,忙让自个儿媳妇去烧水,她和亦竹及萝曼一道万分小心地给苏洛净面,给她换上孙女的干净衣裳。 “啊,王妃,苏姑娘的脸……” 李双晚转头去看,也是吓了一跳,只见她的脸从左眼到下颌横亘着一块厚厚的黑色胎记。 可她前世见过苏洛,那分明是一张绝顶美到极致的脸。 刚才在乱葬岗,那边光线昏暗,她又是一身血污,再加上前世认得苏洛,根本没有注意,要不是右边脸确实是苏洛无疑,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弄错了人。 李双晚低头忙去查看,那黑色的胎记鼓起一块,就好像一块膏药似地贴在她的脸上。 郎中来了,自也看到了她脸上的黑色胎记,竟然出乎意料的一句也没说,甚至连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检查了伤势,郎中面色凝重,摇头对李双晚道:“夫人,这位姑娘伤势过于严重,能撑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已是奇迹。老朽不能保证能救活她,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意思是他救不了,只能听天由命。 但李双晚知道他能救活苏洛,因为此人便是上辈子在乱葬岗捡了苏洛,后又被苏洛接去大梁,成了她和大梁睿王的义父。 “请先生尽力而为,若实在不成,绝不会怪罪先生。” 郎中拱手进屋救人去了。 她不宜在此处久留,且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城门也要关了。 简单地交代了一番后,李双晚便带着两个丫鬟回去了。 衣裳有些凌乱,甚至还有些脏,上了马车后,李双晚吩咐亦竹和萝曼替她好好整理,万不可被他人发现了,又再三叮嘱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 亦竹和萝曼二人心里虽然有诸般疑惑,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齐齐应是。 回到恒王府的时候,已是酉时一刻。 凌恒还在礼部没有回来,因天色已黑,她身上衣摆处的脏污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丁西、丁东兄弟二人垂头丧气地也刚被吴管家领回府。 亦竹和萝曼二人打了水来给李双晚沐浴更衣。 二人仍是心有余悸,一张脸都是白的。 可看看自家主子,洗好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让她们给她绞头发,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 二人的心也慢慢地沉静下来。 这时吴管家的声音在外响起:“禀王妃,殿下差人送了信过来,说是礼部这两天的事比较多,今天怕是不能回府了,让王妃自行歇息,无需担心,” “知道了。让殿下不必急着回来,办好差事要紧。” “是。” 吴管家朝那扇紧闭的门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几天的王妃好像冷淡了许多。 难不成还在生殿下的气,就因为在宫里敬茶那会儿,没把披风给她? 呵,女人啊,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得好。 李双晚独自一人用了晚饭。 她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凌恒说什么礼部的差事太多回不来是假,在那个女人那里才是真。 正如李双晚所料那般,凌恒根本不在礼部,而是在那条偏僻胡同的女人那里。 吴管家把丁西、丁东二人从京兆府衙门把人接出来,了解情况后直奔过来了。 第63章 梦中之人 凌恒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听吴管家把这一天李双晚的行踪说了。 “丁西他们三人被带去京兆府后,王妃与两个婢女去了一家名叫春记堂的酒楼吃了午饭。出来后又去逛了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还去了一家茶楼喝了下午茶,听了一个时辰的戏,除了与店家说上几句话外,未曾与外人说半句话。下午酉时一刻回的府。” 凌恒皱了皱眉:“这么晚回府?” “是。丁西兄弟二人虽然没在她身边,但这件事稍一打听便打听到了,许多人都看见王妃三人了。” “丁西、丁东被带去京兆府一事,本王瞧着怎么这么巧呢?你查清楚了吗?” 吴管家道:“回王爷,这件事应该只是巧合,那徐福这几年在墨斋当掌柜贪了不下两万两银子,搜出真账册后就要跑,二兄弟气不过打了他一顿,人正好扑在京兆府衙役们面前。” “王爷,这事儿他没法设计啊。谁也不知道徐福会跑,他那副肥胖身子还跑那么快,跟条泥鳅似的。” “而且京兆府的衙役们每天巡街也是不定地儿的,老奴觉得应该就是巧合。” “再者王妃十数年都在西北,镇国将军府二房表面上对王妃亲厚有加,实则什么都不是,不可能帮她。” 凌恒挥了挥手:“知道了。” “那明天,还要派人跟着吗?” “先不必了,跟太紧,她会起疑心。” 从战场上下来的女人,要对付起来没那么容易。 “是。” 第二天一早,李双晚才用罢早膳,车夫周闻来了。 亦竹将一包东西递给他,又小声对他说了一番话。 周闻忙应下,从后门出了院子。 此时,陈平也被萝曼带了来了。 李双晚放下手中的账册,对陈平道:“陈平,帮我带一句话给京兆府尹。” “是,王妃请吩咐。” “就说,这天底下做生意的多得去了,若是人人都会耍真假两套账册的把戏,那国库的税银如何收得上来?” “是,小的这就去。” 她低头继续看账册,萝曼低下头,欲言又止,郁闷得开始对手指头。 王妃昨天的允诺怕是指望不上了,瞧这满满一箱子的账目王妃昨天还没来得及看呢,她豁出命挣来的糕点啊。 没了。 李双晚嗔她一眼,站起身,把账册放边上一放:“亦竹,萝曼,走,去春福记买点心去。” 萝曼顿时两眼放光:“真的?” 李双晚轻笑,戳了戳她的额头:“小吃货,我还能骗你不成?” 萝曼嘻嘻笑:“谢谢王妃。” 亦竹朝她白了一眼:“王妃,莫惯坏了萝曼。您才刚接手王府庶务,得要尽快熟悉了才是,哪有时间亲自去给她买点心,还是婢子去。” 李双晚抬脚往外走:“那不成,我答应了萝曼的。” 萝曼像只骄傲的孔雀,朝亦竹扬了扬眉。 亦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春福记生意极好,一大早便有许多人排队。 萝曼在排队,李双晚和亦竹坐在马车里,车窗一角掀开着,眼角余光突地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店铺前走过。 李双晚立即下车追了出去,可惜只看到那人雪青色长袍消失在拐角处。 她忙追过去,哪还有什么人影。 亦竹立即追了过来:“王……夫人,您怎么了?”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殿下?” 亦竹扫头:“殿下不是还在礼部忙吗?夫人,您许是看错了,咱回。” 李双晚半信半疑地带着二人拿上点心慢慢往马车边走去。 她没有看错,刚才那个背影与凌恒一模一样,与梦里那个以两世半世,换她重生的落莫背影一模一样。 可惜没有看到脸。 只是,她记得凌恒好像没有一件雪青色的衣服,他穿得最多的是月白色,鸦青色,或是玄色的亲王服。 梦里的那个男人,也是一身雪青色锦服。 难不成,淳宁生母住这片区域,凌恒是来看她的? 所以,他的雪青色衣服是放在这边的? 也对,两副嘴脸么。 李双晚甩了甩头,将这些东西从脑中甩出去。 李双晚买了许多点心,各个品种都买了些,两个丫头每个人满满几大盒,又给周围留了几盒。 回府后,萝曼开心地捧着几大盒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王妃,以后您若还要去乱葬岗捡人或者捡尸首,我打头阵。” 亦竹无语地白了她几眼,戳着她的额头骂她缺心眼儿。 李双晚放下手中的账册,对萝曼道:“吃好后,办件事。” 萝曼把点心盒子往边上一放,双手往衣襟上一抹:“王妃,您吩咐。” 亦竹看了眼萝曼胸口那两大坨油迹,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这货她不认识。 “拿上银子,给苏二姑娘买几身衣服。从里到外多买几身,还有珠钗,鞋袜也多买点,不用太贵重,舒适些便好。” 太贵重了,她怕苏洛有心理负担,那样一个姑娘,必是不愿欠人情的。 萝曼忙道:“是,婢子省得了。昨儿个婢子抱过苏二姑娘,大致知道她穿什么尺寸。” 亦竹问:“王妃是想过两天再去庄子上看苏二姑娘?” “是。”说着写了一张纸,递到亦竹手上,“这些药用得到,你去买来,到时一并拿去庄子上。” 贺老夫人十万两的银票这么放在她这里终也不是个事,过两天去庄子上的时候,她得将银票带过去,放在那里她才安心。 亦竹不明白为何王妃对素不相识的苏二姑娘这般好,但想想昨天她看到的,那么小小的人儿,被打成这样,心里也是不落忍,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 “是,婢子这就去。王妃,要不要婢子去和吴管家说一声,请他再拨几个信得过的人到您身边伺候?您能用的人太少了。” “不必。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们几人,我身边不需要恒王府的人。” 亦竹想问为什么,王妃在没嫁给恒王殿下之前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殿下吗,这怎么才成婚,就…… 可她到底没问出口。 李双晚知道亦竹心思通透,心里定是存了疑,但她不想多说,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明天去会会周采瑶后,她决定,后天去庄子上。 刚放下手中最后一本账簿,拿着买好的东西回府的亦竹便走了过来。 第64章 无耻之人 “王妃,周伯从庄子上回来了,您现在就见吗?” “见。” 李双晚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周闻进来了,她放下手中的茶:“苏二姑娘如何了?人醒了吗?” 周闻摇头:“回王妃,苏二姑娘伤得极重,昨夜起了高热,药也灌不进去,很是凶险,一度就要没命了。好在那郎中相当尽心尽力,一直守着。药灌不进去便多灌几碗,折腾到今天早上,总算没那么热了。只是人还未醒,郎中说伤了内里。” 李双晚紧了紧手,想起那般瘦弱的一个姑娘,一阵心疼。 “王妃放心,陈老汉他们都轮流守着苏二姑娘。郎中说她的求生欲很强,最凶险的时刻已经挺过去了,只要人能醒来便没事了。” 李双晚点点头,也不知前世,这么严重的伤苏洛是怎么挺过来的。 那郎中只是村子里的一个小郎中,昨天看他穿的衣服也打满了补丁,手上是肯定没有什么好药的。 所以,前世苏洛也就落下了病根。 这郎中当得起苏洛叫他一声义父。 “那件事可办妥了?” “王妃放心,已经办妥了。小的今天又去了一趟乱葬岗,在那里寻了一具新鲜的女尸,将苏二姑娘的衣服给她穿了,放在了昨天买的那副棺材里,就葬在乱葬岗附近。那女尸的脸已被野狗啃烂了,就算永宁侯亲自看了,也绝认不出来。” 亦竹蹙眉,忍不住埋怨:“周伯,你怎么什么腌臜事都和王妃说。” 周闻慌请罪。 李双晚微微一笑:“无碍,你忘了我上过战场。不要说脸被毁了,就是肠穿肚烂,甚至被马蹄踩成肉泥的尸首我都见过。周伯,你做得很好。” 说罢,让亦竹将今天早上买的几盒点心,并一些赏银一起给了周闻。 周闻千恩万谢地接了。 亦竹的脸白了白,都说盛京城繁华,乃北晋帝都,谁又能想到这繁华之下,是一个个将士用血汗和白骨保下来的。 周闻走后没多久,萝曼也回来了,把包袱往桌上一放,打开,“王妃,您瞧瞧可满意?” 说罢便抓起桌上的水壶对着嘴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才歇。 李双晚无奈地笑笑,她身边这两个婢女真是截然相反的个性。 “哎呀,渴死我了。”萝曼直喘粗气。 亦竹白了她一眼:“你慢点。咱们现在在盛京,在恒王府,以后你得多学着点规矩,瞧你,没的以后连累了王妃。” 两杯水咕咚咕咚下肚,萝曼终于解了渴,大喇喇甩甩手:“那些个破规矩不是有你守吗?” 见亦竹还要训斥萝曼,李双晚笑着阻止:“好啦好啦,萝曼就这么个性子,别拘着她。这盛京城里守规矩的人多着呢,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萝曼嘻嘻一笑:“嘿嘿,还是王妃心疼婢子。王妃,这几件衣服怎么样?” 李双晚一件一件地看过去:“不错,都挺好。” 萝曼像新得了糕点似地嘿嘿嘿地笑。 第二日,李双晚刚准备去往别院,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萝曼怒气冲冲地盯着跪在李双晚面前的女子。 “你起来说话,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李双晚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惯,寒声对地上的人道。 “长姐,求求你,我现在只能来求你了。爹娘要把我嫁给什么钟员外的孙子钟晨阳,连庚帖都换了,我不想嫁啊。长姐,恒王妃,求求你帮帮我。” 李双苗跪着不肯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钟晨阳有什么不好?我也见过几次,模样好,家世清白,二十岁就已是举人老爷,二年后的春闱还会更进一步,可谓前途不可限量,你嫁给他再好不过,还有何不知足的?” 她二叔二婶挑女婿的眼光倒是好。 李双苗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他再怎么好也与我无关,我不喜欢他,更不愿意嫁给他。恒王妃,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了。” 说着咚咚咚磕头。 亦竹把要递给李双苗的茶重重往茶几上一搁,忍着怒气道:“二姑娘,您这话说的,王妃毕竟是已经出阁的姑娘了,怎还能把手伸到您嫁人的大事上去呢。” “这若是被二爷和二夫人知晓了,没的不知道怎么想我们王妃呢。您若是实在不想嫁,可以去求二爷和二夫人,自古以来女子嫁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来恒王府求王妃的道理啊。” 李双苗不理会亦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长姐,你一直就知道我的心思,我心里除了恒王殿下装不下别人了。你就成全我,反正这恒王府的后院以后也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的,我是你的亲妹妹啊。只要你出面和我爹娘说,他们也不敢不答应的。” 萝曼听到这话,恨不得拿起墙角的扫把将人打出去:“二姑娘,您说什么呢!哪有求自家姐姐把夫君让给您的道理!还要让王妃以权势压人,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王妃还要不要做人了?” “不是的,长姐,我没那么贪心,你永远是恒王妃。我只求能陪在殿下身边,侧妃,哪怕庶妃也可以,求长姐成全我。” 她倒是会避重就轻。 李双晚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不要说我已经出嫁,已是凌家妇管不了二叔二婶嫁女的事。就是没有出嫁,也轮不到我一个长房女儿来管二房女儿的事。你回去,我帮不了你。” 李双晚说完,便与亦竹和萝曼二人转身离开。 她都不知道李双苗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求到她头上来。 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都干不出她这事。 李双苗狼狈地跪在那里,眼里如淬了毒,狠狠地盯着远去的背影,她凭什么,凭什么如此粗鄙不堪,在男人堆里鬼混的女人就可以嫁给恒王! 而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一点不如她! 她自己不就是自奔嫁给恒王的吗,说的好像有多清高似的。 “李双晚,你是不是要把那个叫周采瑶的女人接到恒王府?” 李双晚脚步一顿,转身过来:“你想说什么?她是我的亲妹妹,流落在外十数年,爹娘与我已对不起她太多。” 第65章 真活久见 李双苗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所以,为了补偿她,你宁愿将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女人送到恒王殿下的床上去,也不愿替我说上两句好话,是吗?就因为她是你的亲妹妹,而我不是?你现在就要去见她,是不是?” 李双晚懒得理这种无耻之人,一甩袖大步离去。 李双苗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李双晚的手:“你别走,今天不把话说完,谁也不能走!恒王府的后院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既然如此,为何就不能是我?我们姐妹联手,在这恒王府,还有谁敢对我们下手。李双晚,你凭什么霸占恒王不放!” 李双晚眼眸冰冷地看着李双苗死死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别拿你龌蹉的心思来想我!李双苗,我只说一遍,放手!” “我不放!李双晚,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心思吗?呵,别把自己装得太清高,你也不过是自甘下贱,自奔嫁给了恒王而已!” 啪! 李双晚重重的一记耳光甩过去。 李双苗顿时被甩到地上。 看着李双苗高高肿起的半边脸,萝曼都气笑了:“二姑娘,镇国将军府有的是镜子,可以好好照照自己的这副疯妇样。若实在找不到,撒泡尿也能照得见!” 什么玩意儿,见过不要脸的,可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亦竹和萝曼二人随李双晚出了府。 亦竹扶李双晚上了马车,见自家主子面色不佳,小声道:“王妃,您莫要操心这些烦心事了。二爷和二夫人若是知道二姑娘因为这事来找您,也会恼了二姑娘。自会把人绑回府禁了她的足,让她在府里好好待嫁。” 萝曼气鼓鼓道:“婢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哪有当妹妹的这么逼迫姐姐,把姐夫让给她的道理,二姑娘简真太过份了。要婢子说,就该让吴管家把人绑了,给二爷和二夫人送去,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她们的好女儿。” 亦竹瞪了萝曼一眼:“好了,你少说两句,二姑娘毕竟是王妃的妹妹,若真这么做了,王妃像什么了。” “王妃,婢子瞧着钟员外家的孙子真的很不错,有大好前程,二姑娘就是猪油蒙了心,看不到钟公子的好。等回了府,二爷和二夫人和她晓之以礼动之以情,想来二姑娘不会再来找您了。”亦竹宽慰道。 李双晚轻轻点头。 钟晨阳当然好,上一世,他乃是景章帝钦点的状元,入翰林院,从七品翰林编修到二品吏部尚书也不过用了短短五六年时间。 景章帝临死前,欲点他为内阁首辅大臣,可惜被凌恒否决,否则他将是北晋建朝以来最年轻的一品首辅大臣。 除了外祖家,也唯有他在朝堂上敢为镇国将军府说话,求凌恒重查父亲“通敌叛国”一案了。 可到底这莫须有的罪名是凌恒强按在父亲头上的,又岂会重查。 她不知道钟晨阳后来怎么样了,但有凌恒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坐在帝位上,想来也不会太好。 还好上一世李双苗没有嫁给钟晨阳,要不然有这么个搅事精在,钟家只怕是早早就没落了。 这一世,她更不可能让李双苗嫁给钟晨阳了。 李双晚走后,李双苗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没有逃过影的视线,嘴里的咒骂声更是没有逃过影的耳朵。 杀了她很容易,但会给李双晚惹下麻烦,影决定先留她一条贱命。 李双苗刚从地上爬起来,便被舒文博拎起后衣领,从后门一把扔了出去。 “啊。”李双苗被摔了个昏头转向。 “你们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如此对我!” “老子管你是谁!” 李双苗才爬起来就对上了一双杀气腾腾,戴着恒王府暗卫面具的暗卫,顿时吓得一屁股又坐到地上。 “李二姑娘,这里是恒王府,殿下与王妃才大婚你就想横插一脚,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若再有下次,别怪我等不客气!”舒文博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顿时围过来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们对世家大族中的热闹最是感兴趣,尤其这还是恒王府。 “啧啧,这是谁家姑娘啊,怎么被扔出来了。” “哎呀,恒王殿下一向待人温和,这姑娘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瞧瞧她穿的,啧啧,勾引人去的。” “勾引恒王呢,真不是个东西,恒王和恒王妃才成婚没多久,就想爬恒王的床了?” “没听见刚那人叫她李二姑娘吗?肯定是镇国将军府李家二房的女儿啊。” “啧啧,太不要脸了,这是要爬自个儿姐夫的床?真是活久见啊,我活到七十就没见过这么下贱的。” 李双苗被婢女扶着落荒而逃。 这件事,很快便有人报到了凌恒耳边。 凌恒冷冷一笑,李双晚对他死心塌地,会同意李双苗入王府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那李双苗也是个蠢的。 护卫问:“王爷,您看,是否要属下派人去镇国将军府警告李家二房?” 凌恒瞥了那人一眼:“不必。” 让她们姐妹二人狗咬狗才好看呢。 这恒王府的后院啊,太冷清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算算时间,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影在李双晚身上卖了多少力气。 对司珀低声吩咐一句,司珀立即领命离开。 这两天,总是天不亮,贺大将军府的后门,有人放了满满大一大筐的东西,有菜,有肉,有米,有油。 一名禁军将此事报到郑新江跟前:“大统领,您看要不要属下们蹲点,将此人抓起来,审讯他是不是贺家的同党?” 郑新江只掀了掀眼皮:“陛下给贺家定罪了?” 禁军嘿嘿一笑:“那倒没有。” “那是陛下下旨不让胡家的亲戚朋友给他们送吃食吗?” 禁军皱了皱眉:“那自然也没有。” “那么,是陛下下旨不让胡家人吃饭,要饿死他们吗?”郑新江提高了声音。 禁军只觉头皮一紧:“没,没有。” 郑新江将手上的公文往桌上重重一惯:“既然如此,为何要将送东西的人抓起来!” 禁军噗通跪地:“属下知错。” 郑新江掀起眼皮望向他:“送进去的东西务必检查清楚,除了吃食,其余一概不可夹带进去,否则出了事,本官唯你们是问!” “是。” 第66章 荣华富贵 自那天李双晚与贺老夫人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后,贺老夫人第一时间稳定了人心,一众妇孺虽仍担心害怕,悲痛欲绝,但也不再像第一天那般慌乱,只待在府里静候消息。 主子们将腰挺得笔直,连带着被困于府中的下人也将腰杆悄悄挺了起来,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偶尔贺老夫人也会带着府中家眷给寒风中的禁军送去热汤、热茶。 这让围困大将军府的一众禁军们也面面相觑,恍惚觉得有如此风骨的贺家人,贺老将军绝不会为了一点点军功就会置万千将士生死于不顾。 而且贺老夫人说得对,大将军府的累累军功已经够够的了,与镇国将军府相比也不遑多让,贺老将军没必要为了这点微末,葬送贺家满门好儿郎,葬送三万贺家军。 所谓的冒进贪功,刚愎用军,也许真的另有隐情。 …… 李双晚几人在郊外一处农庄用了午膳才去的别院。 陈平骑着马随行护在马车旁:“王妃,小的刚收到消息,贺大将军府的四姑娘今天险些遭其中一位禁军的欺辱。” 李双晚腾地一下掀开车帘:“贺四姑娘怎么样?” 陈平见自家王妃脸色如此难看,忙道:“没出事,被贺老夫人给呵止了。郑新江将那人抽了二十鞭,从禁军中除名了。” 陈平打探消息的水平一流,办事能力更是没得说,他按李双晚给他出的主意,拿手中的碎银,用了十来天时间,便将整个盛京城的乞丐收为己用。 贺大将军府出事后,王妃便让他让他多带些乞丐护在贺大将军府四周,暗中留意府中女眷情况,若有异常,立即制造动静,务必保护好她们。 李双晚重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发生像前世那样的事。 前世贺老夫人因丈夫儿子突遭大难,重重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景章帝下令封了贺大将军府后,整个府邸便无人主事,乱作一团。 那位贺四姑娘大白天的在自己屋中被一位禁军给侮辱了,她悲痛欲绝,府中却无人替她撑腰。告到禁军统领郑新江面前,请他主持公道,可惜,当时的郑新江根本不管。 然,将她逼上绝路的,不是侮辱她的那位禁军,更不是任由事情发展而不管不问的郑新江,而是她的生母。 她的母亲林氏嫌她丢尽了贺府的脸面,不知廉耻告到郑新江面前,悲愤之下脱口骂她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有脸活着。 身心俱创的贺四姑娘回到自己屋中便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令人愤怒的是,别的禁军听说那位禁军尝到了甜头后,大统领连问都没问一句, 当夜便分批闯入大将军府,将一干贺府女眷给侮辱了。 这之后的数天,从贺大将军府接连抬出数具尸体。 还好,还好这世,贺老夫人没有让悲剧重演,郑新江也重惩了首犯。 无人敢再轻看贺家女子。 李双晚:“陈平,辛苦你和他们说,让他们不要掉以轻心。” 陈平:“是,王妃放心,他们现在都听我的。” …… 别院极大,若此时是春天,那必然是万紫千红,绿意盎然,极为好看。 可惜,现在是冬天,到处只见一片枯槁之气,整个别院除了大,便是空,呼呼的北风无孔不入。 在没有碳可取暖的屋子里,冬天的别院冷如冰窖。 在这种地方住上一天,人都会发疯,更何况周采瑶住了整整四天。 要说狠,还得是二叔,她都没有想到,把周采瑶送到这个地方来。 陈平打开别院的大门,请李双晚进去。 正缩在屋中,将被子披在身上取暖的周采瑶听到动静,吓得一个激灵,站起身的同时,将被子抖在了地上。 忙冲到梳妆台前,拿粉往脸上扑。 她算得很准,自己和恒王妃,那位镇国将军府嫡出的长女有七八分相似。 她又是心虚和害怕的,那天在陆府她说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养父母见到她的那天是景章元年八月初七。 可她清楚得很,她的生辰是十月十三。 镇国将军府有一位遗失在外的女儿许是真,但绝不是她。 她本不想这么做的,可几年前当她看到坐在马背上的那个女子与边上的一位妇人有说有笑时,当看热闹的百姓说她和那个镇国将军府的姑娘长得极其相似时,而说这样的话的人越来越多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里不断滋生。 直到生根发芽,她再坐不住了。 她知道这么做很危险,极有可能会万劫不复,有没有生下双生子,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 但她们长得如此相似,只要她不主动说自己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儿,让别人将她误认为她是,不就好了? 若那位夫人没有怀双生子,见她与自己的女儿长得那么像,断不忍苛责,甚至有可能收她为义女。 倘若她运气极好,好到那位夫人当初真的怀了双生子,而另外一个早夭了呢? 荣华富贵,不都是靠搏命搏来的吗? 皇子们姑且为了争皇位斗得你死我活呢,何况她的风险也并不大。 她有一副好嗓子,当即去了莲花班,顺利加进去了。 是老天爷赏饭给她吃,自从她进入了莲花班,不仅莲花班的名声大噪,她也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 这几年时间,莲花班辗转各处,去得最多的便是高门府邸,加上她又有意打听镇国将军府的事。 竟然让她有一次在一位回乡探亲的侍郎夫人那里打听到,那位大将军夫人当年真的生下的是双生子,而好巧不巧的,晚出生的女婴死了的。 这不是老天爷要让她成为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吗! 她当即怂恿班主来盛京城。 所以,当他们刚进到盛京城,听说陆府要为老夫人作寿时,她与班主一说,班主欣然同意去陆府。 毕竟,这几年来,她跟着戏班走南闯北,看到的太多,太多了。 像这样的宴会,来参加的贵夫人,姑娘小姐不要太多。 第67章 嫡出女儿 而她竟然在陆府台下看到那位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了,如今的她已经嫁给了恒王成了恒王妃。 她长得太美了,尤其眉心那颗美人痣,那气度就算让她回爹娘肚子里重新生一次也学不来的。 但这就够了,美人痣是不能画的,那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是假的。 她在唱完那段戏之后,急急回了后台,特意将自己妆扮一番,在戏班里,会化妆是最基本的技能,除了那颗美人痣,她与李双晚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一位年轻姑娘说出了她的心声,听夫人们叫她嘉宁郡主。 像这样的贵家小姐,又是个没长脑子的,最好利用。 李双晚的事情,那几年,她已经打听得足足的,知道她的生辰,知道她母亲当时在哪个庙里生下的她。 更知道镇国将军府乃天下第一武将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连老天爷也在帮她。 她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已有数天了,李双晚让车夫将她接到这里后,便再没有出现,更没有人来告诉她,接下来她应该做什么。 最难捱的还是夜里,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呜咽声像鬼魂在哭嚎。 这里太冷,除了一日三餐,她无所事事,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白天黑夜不分,她只能待在屋子里度过。 她知道,李双晚不会轻易接受她,所以才要如此磋磨她。 这便宜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不就是怕她会分走镇国将军夫妇二人的宠爱吗? 不就是怕她嫁人时,他们为了补偿这十几年的亏欠,会给她丰厚的嫁妆吗? 所以,才要给她来这么一个下马威。 周采瑶这几天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 人还没见,可心里早已怨恨上了。 但是,她不怕,一点儿也不怕。 在这世上,穷,才是最可怕的。 周采瑶一双眼死死盯着屋门,原本她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的,可门开的那一瞬,她改变主意了。 既然是他们把她认定成镇国将军府遗失在外的女儿,那她就是。 十几年在外受的苦,她可不得表现得胆小懦弱和害怕吗?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进来一个人。 周采瑶眯起眼看过去,只见午后的阳光披在那人身上,好似仙女落入了凡间。 她着一身淡紫色衣裙,外披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脖颈处一圈雪白的狐毛更将她的脸衬得如巴掌大,肌肤似雪。 梳飞仙髻,只在发间别一支金簪,右侧一支流梳步摇,唇不描而红,腮不点而粉,一双秋瞳剪水,动人心魄。 尤其是那双眉之间的一颗美人痣,简直就活脱脱一个嫦娥仙子下凡。 周采瑶噗通就跪了下去:“民女参见恒王妃。” 李双晚快步上前,双手扶周采瑶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我是你姐姐,怎能行如此大礼。” 周采瑶愣愣地被李双晚扶起来,小声问:“姐姐?可是,那天……” 李双晚笑道:“那天其实我心中大概能确定,但总要写信和父亲母亲说一声。母亲已经来信,当年她在庙里生下的确实是一对双生子,可惜当时你生下来时全身青紫,脐带绕颈,以为你出意外了。还好,还好,你没事。” 李双晚拉了她坐下,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还好,老天有眼,让我在陆府见到了你。” 周采瑶低头双手紧张地绞着,不敢看李双晚的眼睛,小声道:“可,难道就这么轻易把我认成你的妹妹了吗?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周采瑶内心狂喜,她赌赢了,从今往后,她就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出的二姑娘。 荣华富贵也好,嫁人生子也罢,她将开启不一样的人生之路。 李双晚指了指自己的双眉间,“你瞧,我这里有颗美人痣,娘和我说过,妹妹也有,只是长在了左腹下。要确认你是不是我的妹妹,看看左腹那是否有一颗像我一样的美人痣就成了。” 周采瑶愕然地瞪大眼,她那里确实有一颗痣,是不是美人痣不知道,但那里有是千真万确的有。 这么隐蔽的地方,又是个姑娘家,除了爹娘外,不可能有人知道。 就连当年的接生婆也早早就死了。 难不成,她真的是镇国将军府遗失在外的女儿? 李双晚:“所以,我需要看看你这里才好最终确认。” 周采瑶激动不已,身子轻轻发颤:“我,我这里有,有美人痣,这就给姐姐看。” 亦竹把门掩上,周采瑶解开衣襟给李双晚检查。 “阿瑶,你果然是我的亲妹妹。”李双晚一把将人抱住,“妹妹这十几年在外,受苦了。” 这颗所谓的美人痣她当然知道,还是凌恒告诉她的。 周采瑶泪水滚落,心里最大的不安也没了,活该她有这样的好命。 至于那个早就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镇国将军府真正的女儿,抱歉了,你的命不好,死得早。 就让我来替你享这泼天的富贵。 周采瑶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这几天在这鸟不拉屎的别院受的罪,受的苦,受的惊吓,她都认了! 李双晚,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恒王妃,呵,你让人把我接过来,又把我晾在这里数日不闻不问,不就是怕我抢了你爹娘的宠爱吗? 你也太贪心了,这世上不可能所有的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的。 还好,她当初下了决心离开林水镇,否则等她嫁给了那个穷小子,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你怎么会进了莲花班唱戏的?” 周采瑶收住眼中的得意,哽咽小声道:“我从小就喜欢唱戏,村里的人都说我唱得很好听。养父母去后,我没了依靠,就去了潢州府,正好看到莲花班在招人,我便去试了,没想到一试就过了。这几年前,我一直跟着他们到处唱戏。” 李双晚心疼道:“你受苦了。” 周采瑶摇头:“姐姐,我,我一直在乡下长大,也就这几年跟着戏班子走了点地方,许多事都不懂,有可能还会说错话。会不会,会不会……” 这点怕不是假的,听说有些人生来就富贵,不管他在哪里长大,那股贵气是与生俱来的。 她知道,她没有。 但好在,唯一能证明她真实身份的父母已经死了,接生婆也死了。 第68章 跟错了人 “你别怕,爹娘常年在西北军营,与盛京城里的人打交道的本来就不多,没有人会为为难你。一听到你在盛京,娘立马就在往回赶了,再有半个月就到了。有娘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话周采瑶听懂了,除了皇家,镇国将军府在盛京城,可以横着走,不管是谁家的贵女,在她这个镇国将军府的二姑娘面前,都得低一头。 “那莲花班那里怎么办?我的卖身契还在那里。” 李双晚扶周采瑶坐下:“此事不急,等母亲回来了,会和班主谈的。” 周采瑶没有说话,那卖身契上有她的生辰八字,不过没关系,到时,她可以说当时害怕有什么事,特意报小了两个月。 一旦卖身契到手,她立马就烧了它。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双晚:“亦竹,萝曼,你们二人去车上把东西拿下来。” 两婢女应了声是,不多会儿,便抱了两个大大的包裹过来。 一打开,周采瑶顿时便挪不开眼了,什么绫罗绸缎,什么珠宝翡翠,就连装这些东西的包裹用的也是极好的面料。 虽说在戏班里里,她也有好的衣服穿,有珠钗戴,可与这些根本没法比。 每逢去高门府邸唱戏,那些夫人也都会赏,偶尔还能拿到五两十两。 可这些,是要交给班主的,自己最多留下三成。 东西是李双晚来之时,临时在一家铺子里买的,还算上乘。 周采瑶猛地咽了一口口水:“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嗯,都是你的,我拿了一小部分过来,别的等你回了府,挑自己喜欢的,镇国将军府有自己的绣娘,喜欢什么都让她们给你做,绣鞋也是。” “至于头面首饰。”李双晚看了眼周采瑶头上那支碧玉步摇,上次见她也带着这支,想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了,“明天我带你去珍宝阁,你自己挑。” 亦竹笑道:“珍宝阁是王妃的,里面的头面首饰应有尽有,样式新颖别致,盛京城里的贵女夫人都喜欢到那儿去买,瑶姑娘指定能挑到自己喜欢的。” 周采瑶惊愕地张大了嘴,开一家珠宝首饰铺子得要多少银子啊。 “姐,姐姐是要让我一个人住镇国将军府吗?” “怎么了?我确实有意想让你回去,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但二叔的意思是最好让母亲来见了你,确认你身份没问题了再住回去。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你若要住到镇国将军府,不管二叔二婶说什么,都不必理会。” 周采瑶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只得怯怯道:“我,我一个人都不认识,爹和娘也不在,我害怕。这里太大了,我一个人也不敢住。姐姐,我能和你一起住在恒王府吗?” 李双晚一脸的为难:“这事,需得殿下同意。” 果然,就算重生一次,有些人攀龙附凤的心思是刻进骨子里的。 所以即使二叔已经明确说过,在母亲回盛京前,让她先住在这里,她还是特意问了一句。 可她竟然没想到,她竟然要和她一起住到恒王府去! 从进来到现在,周采瑶脸上的表情三番几次变化,她都瞧在眼里。 周采瑶:“嗯?姐姐不是王妃吗?王妃就是王府的女主人呀,带自己亲妹妹住几天也不行吗?” 萝曼翻了个白眼,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挑拨起殿下和王妃的夫妻感情来了,淡淡道:“瑶姑娘有所不知,亲王府不比别家府邸,规矩总要多一些的。想来,瑶姑娘入戏班这么些年,亲王府还没去过?” 李双晚嗔了萝曼一眼:“这样,你若是不愿意住镇国将军府,那你先在这里再住两晚。等明天我问问殿下,若没问题,后天我让车夫接你回去。” 周采瑶又有些不甘心,怯怯道:“那,那镇国将军府便不去了吗?” “你的事我已经和二叔说过了,过两天,等母亲回来了,我们再带你回去见见二叔二婶他们。放心,既然人证和物证都能证明你是我的亲妹妹,断跑不了。” 周采瑶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既是我李家的女儿,爹给你重新取了个名字,叫李双瑶,我们这一辈都是双字辈。” 周采瑶满口答应:“我听爹娘和姐姐的,李双瑶,很好听,姐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心里清楚得很,住进镇国将军府,李家夫妇不在身边,她初来乍到,高门后宅里的手段她一点不会,指不定要被二房欺负成什么样。 何况,就如李双晚说的,镇国将军府女儿的身份已经跑不掉了。 但恒王府就不一样了。 有李双晚这位姐姐在,临近年关,各家都会走动,只要这位王妃姐姐心里觉得亏欠自己,定会时时带着她,她就可以认识很多贵门公子。 甚至皇子。 她的身份已不同往昔。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呢。 而与此同时,白马寺的凌恒早在当天李双晚从陆府出来回恒王府后不久就收到了消息。 他当然知道朱氏当年怀的双生子,其中一人出生当日便夭折了,可现在来告诉他,那个女婴没死? 而那个叫周采瑶的跟着莲花班进了盛京,在陆府被李双晚发现了! 他当即让司珀派人去打听,第二天就收到李双晚派陈平出城的消息,于是转变策略,让司珀派人跟踪陈平。 “王,王爷,陈平回来了。” 凌恒慢慢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剑:“李双晚派他去哪儿了?” 司珀低头不敢看自家主子:“回,回王爷,咱们的人,跟错了人。” 凌恒唰地将剑横在了司珀的脖子上:“你说什么?跟错了人!” 司珀噗通跪地:“是属下做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呵,呵呵,我恒王府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废物了,连跟个人也会跟错。陈平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你现在来告诉本王,跟错了人!李双晚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同胞妹妹?” 若早就发现有这么个人,他岂会让她活着出现在李双晚面前。 镇国将军府只能有一个女儿,而这个人也只能是已经嫁给了他的李双晚! 可人已经到了盛京,要杀她哪有这么容易。 第69章 苏洛醒了 司珀伏地请罪,就连他派出去的那二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错了人。 为免被陈平发现,他们二人每天都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这么跟了五天后,才发现不对,冲过去把那人的斗篷掀开来一看,哪是什么陈平。 可都已经过去五天了,他们到哪里去寻人。 灰头土脸的,也才刚刚赶回来。 这二人要怎么处置,不需要凌恒发话,司珀知道怎么做。 “知道此人祖籍何处吗?” “潢州府林水镇。” “立即派人去打听,查清楚陈平去那里做什么?” “是。” 凌恒当即打马回了恒王府。 彼时,李双晚也才到。 凌恒直奔乐潇院,扫了一眼院子,没有发现。 他眼眸含笑地走到李双晚面前:“阿晚,瞧着你怎么这么累,是去哪儿了?” 李双晚掀起眼皮看他,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才将对李淮义的那套说词与他讲了一遍。 凌恒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说那女婴没死?” 李双晚面色凝重,浅浅点头:“妹妹这十几年在外受了不少苦,周家贫穷,吃不饱穿不暖,妹妹瞧着身子也瘦弱得很。且这几年时间,她一直在戏班子里,也吃了不少苦。” 凌恒握住李双晚的手:“若此事为真,确实受了不少苦。但二叔说得也对,上族谱这事还是得慎重。既然岳母已经在回盛京的路上了,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总得当母亲的亲眼看过了才放心。” 李双晚点头,抽回手:“有一事想和殿下商量,妹妹如今住在别院,今天我去见她了,想把她接回来。可妹妹初来,让她一人住到镇国将军府,我实在不放心。她在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妾不想让她再受半分委屈。殿下,我想让她先暂住恒王府,等我母亲来了,再把她接回去,你看可好?” 凌恒心里烦躁至极,住到恒王府,更不好下手,脸上却是温和一笑:“理当如此,阿晚何需与我客气。来人。” 吴管家:“王爷。” “把云梦院收拾出来,给瑶姑娘住,再多派些下人好生伺候,选好的,你得亲自掌眼。” 吴管家忙笑道:“是。恭喜王妃,老奴这便吩咐下去。” 事情便如实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李双晚便去庄子上看看苏洛如何了,昨天人还未醒,那姑娘前十几年在永宁侯府受尽了永宁侯夫人的磋磨,她需得亲自见了人,渡过危险期方能放心。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庄子门口。 陈老汉一家一听王妃来了,忙出门迎接。 李双晚手搭在亦竹手上从马车上下来,见陈老汉一家跪在门口,忙快走一步:“快起来,苏二姑娘如何了?” 陈老汉回:“回王妃,还未曾醒。唉,昏迷三天了,郭郎中说,若是今天再不醒,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双晚蹙了蹙眉,她不清楚前世苏洛昏迷了几天。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房门口。 那姓郭的郎中这几天一直守在苏洛身边,见李双晚进来,忙站起身。 李双晚看他眼底一片淤青,就连白发也添了不少,可见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他担得起前世苏洛待他如父。 “郭先生,她怎么样了?”李双晚走到床前,苏洛仍昏迷着,一张脸上全无血色,显得脸上的黑色胎记越发突兀。 郭郎中长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唉,老夫看得出来,这位姑娘的求生欲很强,只是受伤实在太严重。今天再不醒来,得准备后事了。夫人得有个心理准备。” 李双晚心里不是滋味,苏二姑娘在永宁侯府没过一天好日子,本想着把她接到自己庄子上,能救她一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打乱了许多事,害得苏二姑娘也要丢了性命。 李双晚心里如堵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 突的,背后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 声音很虚弱,若不是此刻屋内大家心情沉重,无人出声,怕也听不到。 李双晚忙转过头去看,就见床上的人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那缝越睁越大,最后眼中竟是一片茫然。 因后背有伤之故,苏洛是一直趴着的,她吃力抬起头,迷迷蒙蒙地盯着眼前诸人。 “你醒了!”李双晚大喜,忙上前两步,蹲到苏洛面前,“太好了,刚还在担心你呢,苏二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郭郎中跟着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时脸上的褶子也深了三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你们是谁?这是在拍古装电视吗?”苏洛要起身,刚一动,便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嗞,那破车红灯也不停,把老娘撞散架了。哪个缺德剧组把我抬来的?为求逼真这么不管人死活的吗?” 李双晚看着床上的人:“苏二姑娘,你说什么?” “苏二姑娘?你,叫我?”苏洛指着自己的鼻子。 李双晚点头:“你怎么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不等李双晚说完,就听苏洛嘴里发出一声痛呼声,双手紧紧抱住了头,紧闭双眼,十分痛苦的样子。 李双晚大惊,忙站起身退开一步对郭郎中道:“先生,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脑子,快帮忙看看。” 郭郎中刚舒展的眉心再次一沉,立即上前号脉,反被苏洛一把推开,她的力气很大,根本不像重伤初醒之人。 几人都吃了一惊,这苏二姑娘瘦瘦弱弱的,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力气怎么还这么大。 好在片刻功夫后,苏洛便放下了手,连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缓缓抬头看向眼前众人,眼中的茫然之色也渐渐褪去。 “我没事。是先生救了我?” 郭郎中:“是这位夫人救了姑娘,老夫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苏洛撑起身,对李双晚慎重一礼:“苏洛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又对郭郎中行礼:“谢先生救我。” 李双晚长长松了一口气,没伤到脑子便好,刚才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说出口,着实吓了她一跳。 第70章 黑色毒瘤 亦竹和萝曼过来扶苏洛躺好,又拿了水喂她喝了几口:“姑娘你身上的伤极重,需得好生将养。” 苏洛点头,可眼神分明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字。 “亦竹,你和萝曼二人去熬些粥来,再弄几个清淡的小菜。” 郭郎中知道这位夫人有话要与姑娘单独说,忙也道:“我去看看药熬得如何了。” 李双晚颔首:“有劳先生。我带了些药过来,也劳烦先生看看是否用得到。” “好。” 屋内只剩下李双晚和苏洛二人。 苏洛已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亮,环顾了四周后,目光定格在李双晚身上。 李双晚问道:“苏二姑娘,是愿意留在我的庄子上养病,还是我让人送你回永宁侯府去?” 两天前她将人带来此处,虽自作主张,但到底人生是苏洛的,还需问她自己的意思。 苏洛摇头:“那鬼地方,不去。哼,那老女人查都不查,就说是我划花了她女儿的脸。奶奶的,老娘要出手,非把她的脸画得面目全非不可,还有机会让她们污蔑我?嗞,痛死我了,五十大板,要了老娘的命了。” 李双晚忍不住眉毛抖了三抖,这姑娘可一点也不像被困于后宅十几年的样子。 不过,她喜欢。 苏洛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看向李双晚:“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真好看。眉间这颗美人痣,点睛之笔啊。” 李双晚噗嗤笑出声,永宁侯府这位二姑娘倒是个性情中人,也难怪她前世能在永宁侯夫人和她的女儿春风得意时,手起刀落,利落地毁了她们所有的美梦。 “我叫李双晚。” 苏洛砸砸:“李双晚,李双晚,名字好听,我挺喜欢你的。” 李双晚又被她逗笑了,这么可爱的姑娘,永宁侯夫人母女二人怎么下得去手。 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在我这里好好养伤,我带了几身新衣服过来,等你好了,看看能不能穿。若是不喜欢或是不合身,便让人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重新做。” 苏洛挥了挥手,一副与李双晚早已认识了八辈子的样子:“这些都无关紧要,你给我的都喜欢。” 苏洛身上虽瘦得很,脸这么压在枕头上挤出一丝圆嘟嘟的肉,可爱极了,李双晚没忍住捏了捏。 “都是买了现成的,不一定合身,苏二姑娘挑着穿便是。其他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就和陈大娘说。” 苏洛一把抓住李双晚乱动的手:“别叫我苏二姑娘,一想到我是那狗屁永宁侯府的庶女,被人欺负成那样,我就替自己臊得慌。嗯,就叫我洛洛,我叫你晚姐姐可好?” 李双晚脸上始终挂着笑,心里早就柔软得一塌糊涂:“自然是极好。” 苏洛抱住李双晚的手臂:“晚姐姐你真好。” “我没做什么,倒是郭先生,守了你几天几夜,你一度很凶险,都是他不眠不休地守着你,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瞧着他白头发都多了许多。” 苏洛重重地点了点头,救命的恩情,不管是谁都比天大,她会牢牢记着。 “永宁侯夫人不知道你没事,所以我想让你先在庄子上养伤,等养好了伤,你有什么打算再告诉我不迟。” 苏洛嘴巴一扁,睁着一双水雾蒙蒙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双晚:“晚姐姐,你该不会等我伤好后就不要我了?” 李双晚再次被这姑娘逗笑了,又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说什么呢,只要你愿意,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是看你毕竟是永宁侯府的二小姐,跟着我这么住在庄子上委屈了。” 桓王府她也不好带她去,最好的打算是等明年五月里爹娘回京后,让他们带去西北。 可西北又是苦寒之地,一时,李双晚也没想好。 她轻叹握住了苏洛的手:“前天我还自作主张从乱葬岗收了一具尸体用你的名义下葬了,现在一想是我唐突了,应该先问问你的意见的。” “晚姐姐,你想得真周到。这永宁侯府的二小姐,谁爱做谁做去。”说着又挽住了李双晚的胳膊,“晚姐姐你收留我,我喜欢跟着你,好不好,好不好嘛。” 被苏洛这一插科打诨,重生以来这几天心里的郁结也烟消云散:“好。” 苏洛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到底是后背的伤还没好,痛得她龇了牙。 这么一闹腾,她就看到水盆里倒映着的自己的一张脸,待看清了,一双眼渐渐似皲裂一般,慢慢睁大:“我去,这么丑!” 李双晚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不是跟着她十几年了吗,怎搞得好像第一天知道似的。 “晚姐姐,你有镜子没?”苏洛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忘咽了口唾沫。 女子的容貌何等重要,也不知洛洛这十几年在永宁侯府后院受了多少排挤才一直没有勇气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容貌一次。 李双晚很心疼她。 李双晚清了清嗓子,有些言不由衷地道:“女子最重要的是内在美,至于这些外表,何必在乎。”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太假了,果然就看到苏洛大方的摆手。 “那都是骗人的屁话,谁不想美美的。你放心,我只是觉得这脸上的黑东西不像胎记,看看能不能治。晚姐姐放心,我才不会因为这么点破事寻短见呢。” 李双晚忙让人去马车上取铜镜过来,笑道:“我也觉得这话虚伪,女孩子不管多少岁,谁不想美美的。” 苏洛对着镜子照了许久,神情严肃,这边挤挤那边摸摸,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素堆积在脸上,形成了这么大的一个黑色毒瘤。” “毒?你说这是毒?” 苏洛点头:“听嬷嬷说我娘怀上我不久便被人下了毒,生我时难产死了。我刚出生的时候,这黑色毒瘤还没那么大,随着我年龄增长,它也长大。若是不及时处理掉……” “会怎么样?”李双晚一把握住苏洛的手。 苏洛伸出五根手指头:“最多再过五年,等到毒素入脑,我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第71章 抄家流放 “那,能治吗?” 见晚姐姐一脸紧张,抓紧了她的手,苏洛俏皮一笑:“放心,我能治,就是我手头上没有药,还要晚姐姐帮我。” 李双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也对前世见苏洛的时候,她脸上没有这块黑色毒瘤,距离现在也早就过了五年,可刚才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紧揪起。 “你说,我记下来,明天就让人送来。”李双晚当即道。 此时亦竹和萝曼正好端着清粥小菜进来,李双晚立即吩咐她们准备笔墨纸砚。 苏洛也不要人服侍,一边拿了勺子往嘴里送粥,一边报名:“活蜈蚣十条,活全蝎十只,活水蛭十条,胆矾……” 苏洛越说李双晚的心越往下沉,而此刻亦竹的脸早就白如纸了。 萝曼更是不可思议瞪大眼:“苏,苏二姑娘,你,你是想毒死永宁侯府全家吗?你,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这万一被永宁侯知道了,还以为王妃要对他们一家下手呢。 苏洛大笑,她可没想让那个爽了几秒贡献了一颗小蝌蚪的男人和那对恶毒母女这么容易就死了。 再者惹自己一身骚不说,还有可能连累到晚姐姐。 赔本的买卖她苏洛从来不做。 “没有,这叫以毒攻毒,治脸上的毒瘤的。不着急送来,我现在身体还虚,这种虎狼之药现在还不能用,得养好了身上的伤才能治脸上的。” 李双晚松了一口气,这些全是毒物,没那么容易找齐,还真不是明天就能送来的。 “苏二姑娘,你会医?” 苏洛眨眨眼,再眨眨眼,信口扯谎:“我这不是被一老一少两泼妇一直关在后院没事做吗,就只能看书喽。这不,医书就是我最喜欢的,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亦竹和萝曼二人深以为然。 待到下午,李双晚命亦竹将贺老夫人交给她的十万两银票藏好后,便回了恒王府。 马车一晃一晃的,晃得人昏昏欲睡。 “关城门!只准进不准出,违者格杀勿论!”一个浑厚的声音传进李双晚的耳中。 李双晚一把掀开马车帘,就看到近百带刀的五城兵马司侍卫朝这边迅速涌来。 他们步伐整齐划一,带在腰侧的刀与盔甲摩擦出噌噌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边上的百姓慌忙避让,有个别摊位因躲避不及,人仰摊翻。 他们的马车堪堪入城,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同时抵达。 “何人?”中年将军冷肃着脸,大声问。 萝曼吓得抱住了亦竹。 李双晚挑开车帘:“方大人。” 被叫做方大人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见李双晚,倒也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原来是恒王妃,下官参见恒王妃。” “发生什么事了?” “胡振方妄议储君,皇上有旨,夺其官职,判其抄家,三天后论罪定罚。” 李双晚一惊,重生以来她步步小心,一点点筹谋,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前世,正是今天,内阁首辅大臣胡振方在早朝时向景章帝上书谏言易储。 说现太子凌稷智谋才能不足,品行欠佳,罗列了数桩他犯下的荒唐事来证明,恳请皇上废太子另立德行兼备的皇子为储君。 列的数桩罪证据确凿,甚至还有受害人的血书,但景章帝看也没看,勃然大怒,当场下旨夺其职,抄其家。 身为文臣之首的胡首铺从此退出北晋朝堂,三天后胡氏一族所有男丁被流放至数千里外的巫山关,全族只留下一屋子的女人。 贺大将军府刚被抄没,如今又来一个胡首辅。 呵,这北晋的江山,当权者自掘的坟墓越来越深。 这是要把凌氏之人全部葬送进去啊。 不过这中间有个变数,就是胡首铺最小的孙子胡书翊,在书院念书,听到消息后躲了起来。 可惜,也不过短短数个时辰,若她没有记错,应该是将近子时的时候,那孩子便被五城兵马司找到带上了枷锁扔进牢里。 被流放的胡家人在去往巫山关的路上,死的死,病的病,伤的伤,五十六口人,到巫山关时只有四十二人,这其中便有那个六岁的孩子。 更在两年后巫山关外的昭国敌军来袭,胡家一众男丁被杀了个精光。 无他,胡家男丁就算被流放,到了巫山关也是出类拔萃的,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便替守将出了不少良策,拔掉了巫山关内昭国的数个探子。 昭国损失惨重,对胡家人恨之入骨,敌袭时首先要做的便是灭了胡家满门。 而留在盛京城的胡氏女眷,家丁奴婢当时便一窝蜂地跑了。 家里没有了男人的庇护,又没有一个能撑得起来的女人把那片塌了的天顶起来,那些拜高踩低的嘴脸都来踩上一脚,不过短短四五年时间,胡家女死的死,散的散,就此没了。 身为文臣之首的胡振方一旦没落,后面就轮到身为武将之首的李家了。 “恒王妃得罪了,下官需要检查一下您的马车。胡振方的孙子胡书翊逃脱,我等正在全城搜捕。”方大人的话打断了李双晚的思绪。 萝曼怒道:“方大人,王妃才从城外回来,那胡书翊怎么可能会躲在我们的马车上。” 方大人半步不让:“任何人的马车都要一一排查,既然王妃的马车已经在城里了,自然就在检查之列。还请恒王妃不要让末将等为难,末将也是奉旨办事。” 李双晚不想在此事上浪费时间,朝萝曼摇了摇头,与两个婢女下了车:“方大人请便。” 她们刚从庄子上回来,自然没有。 但是李双晚知道那孩子现在藏在何处。 方大人仔细检查了一番,甚至连车厢也拿刀往里捅了捅,没有异样,这才拱手向李双晚请罪:“恒王妃,是末将鲁莽了。” 萝曼怒瞪着他。 李双晚却无所谓地一笑:“方大人也说了,你是奉旨办事,我怎好让方大人为难。” 说罢,上了马车,让周闻赶车回府。 前世,凌恒上位后,用他自己的兵将整个五城兵马司替换掉了,这位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方大人自然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第72章 崔小侯爷 萝曼又想哭了,捏紧了李双晚的衣袖:“王妃,这盛京城怎么比西北边境还可怕?” 李双晚摸摸她的头:“怕了?” 萝曼缩着脖子,点点头,慌又点点头:“不怕,有王妃在,婢子一点也不怕。”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天子脚下,确实比西北可怕多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恒王府门口。 李双晚回府时,不过申时,天还大亮着,这个时候她若再出去很打眼。 她需得等到天黑。 那个叫胡书翊的孩子,她必须得救下来,若是有可能,胡振方一家也得救。 时间似乎过得极慢,李双晚手中拿着账册,却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孩子救下来容易,但把孩子送去哪里呢? 她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将胡书翊护下来,外面是全城搜捕的五城兵马司,爹娘不在盛京城。 不可能将这个孩子放到镇国将军府交给二房,他们只会绑了他到景章帝面前邀功。 而恒王府,更不能将他带回去。 庄子上也不妥。 李双晚眼睛一亮,或许可以送去外祖家,让外祖想办法将孩子送到父亲手上。 前世胡首辅一家出事后,外祖伤心了许久。 胡家一门女眷外祖母也暗中多有照顾。 对,就这么办,那就等天黑。 陈平匆匆进来:“王妃,徐福受不住刑,已经招供了。他做墨斋掌柜这几年贪污了不少,不仅有一妻两妾四子两女,老父老母,以及二十五个下人,一处三进的宅子。还在他的府邸搜出了一万两的银票,五百两现银,绫罗绸缎无数。” 萝曼瞪大了眼:“他贪了这么多?” 陈平看了她一眼:“是,墨斋这几年的进项全进了这狗东西的口袋!” “京兆府怎么判的?”李双晚问。 “判了秋后问宰,案子已经送去了刑部。他那一家子人也全部流放巫山关。” “秋后?还要让他活这么长时间?浪费粮食!”萝曼忿忿道。 李双晚啪地一声合上手上的书,对陈平道:“萝曼说得对,浪费粮食。陈平,你把这话和京兆府衙门里的人说说。” “是。” 用晚膳时,陈蓉一边布菜,一边小声道:“王妃,今天早上您走后,婢子看到一个婆子鬼鬼祟祟地进了您的屋子。” 李双晚抬眼看她。 “她很小心,婢子瞧着她不怀好意,所以没有打搅她。等她走后,婢子进来瞧过,发现您的香炉被动过。” 李双晚:“你做得很好,以后只需像今天这样盯着便好,注意保护好自己。” 亦竹听到这话脸色发白,这恒王府果然是人是鬼要盯着才知道。 亦竹:“王妃,要不要告诉殿下?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要害您?殿下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他们!” 李双晚摇头:“不必。咱们没有抓她个现形,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那些香里动了什么手脚,就算告诉了殿下也无济于事。” 亦竹深深地看了眼自家主子,总觉得主子反倒成婚后,尤其是从白马寺回来后就不再那么信任殿下了。 “阿蓉,你把香炉里面的东西拿纸包了,拿给你哥哥,让他拿去庄子上给洛洛看看。” “苏二姑娘懂?”亦竹诧异问。 “她医术极高。” 屋内的两个小婢女互看了一眼。 又将写了苏洛要的几样毒物的纸给陈蓉:“把这也给你哥哥,让他留心各处药铺有没有这些东西,若有,不管价格几何都买来。” “是,婢子记下了。” 用了晚膳后,天终于黑了,李双晚将两个婢子打发出去后,立即换上一套轻便的黑色衣衫,想了想又将桌上的几块点心揣进怀里,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出了府。 对于时时刻刻关注着乐潇院的影来说,自然发现了李双晚的动静,他忙也跟了出去。 在一处两年前被抄家的废弃宅子里,李双晚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胡书翊。 走近那孩子,孩子一脸惊惧地看着她,浑身都在微微发着抖。 李双晚从怀里掏出点心递到胡书翊面前,柔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是不是饿了?快拿去吃。” 孩子咽了咽口水,分明是饿极了,可还是不敢伸手。 李双晚又将点心往前递了递:“拿去吃,你今天是不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坏了?” 李双晚又将腰间的水囊接下来递过去:“你放心,你祖父和我父亲同朝为官,都认识。” 然而,正在这时,突然身后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别动。” 胡书翊刚伸出手准备拿,被这一声冷喝吓得浑身战栗不止,呜呜咽咽的甚至哭出了声。 李双晚心脏剧烈跳动,说不怕是假的,她重生回来是为了复仇,可不能因为要救胡书翊把自己的命搭上。 若真会如此,她不会救。 没办法,人都是自私的,她首先要救的是自己和家人。 李双晚缓缓转过身,当看到面前这个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时,眼神便是一沉。 除了因为这个男人他自个儿的脖子上同样也被人架着一把刀外,还因为他这个人。 李双晚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崔小侯爷。呵,崔小侯爷,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隔了一世了,那句“抱歉,皇后娘娘,微臣无能为力。”犹在耳。 崔景玉没有想到会是她,瞪大眼狼狈地后退一步,就连脖子上因此被划开一道口子也不乎,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李双,不,恒王妃,怎么会是你?” “这句话不该是我问你吗?”李双晚对将刀架在崔景玉脖子上的影点了点头,示意他将刀放下,“崔小侯爷不在西北,怎么跑盛京城来了。” 崔景玉收起了一开始的诧异,同样冷笑一声:“怎么,这盛京城只许你李双晚来,不许我崔景玉来?而且,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恒王妃了?” 他抱剑于胸:“不是你李大姑娘看不上本世子,单方面毁了婚约来了这盛京城嫁给恒王,让本世子成了别人的笑柄了吗?” 第73章 我知道你 李双晚懒得同他废话,也不愿与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转过身去,蹲下身子,将手上的点心和水一并递到胡书翊面前:“放心,我是救你出去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那孩子估计真是饿极了,一把从李双晚手中抓过点心,不管针锋相对的三人,别过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崔景玉双手抱胸,斜睨着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人:“恒王妃这副样子是想将罪臣之子带回恒王府?” 李双晚目光沉了沉:“不劳崔小侯爷费心。” 崔景玉伸出手,好像没看到她眼中的讥讽:“不如把他交给我,我来护着他?” 李双晚冷笑:“交给你?交给你向景章帝邀功换你的锦绣前程吗?” “或者崔小侯爷自信地以为你们靖安侯府一门全是坦荡君子,都愿护着一个刚被皇上发落的罪臣之子?” 她不信靖安侯府里的每一个人,前世,他们满府明知父亲是被冤枉的,还不是连几十年的交情也不顾,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她承认一开始是自己有错在先,但二人交情本就不深,那个所谓的婚约也只是口头,六礼连一礼都未曾走过。 影越过崔景玉,走到李双晚面前,忽地朝她伸出手,一双丹凤眼纵然在黑夜里也熠熠生辉,他的视线焦着在李双晚的脸上:“交给我。” “你?你有地方安置他?你可知他是谁?”李双晚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将夜色披在自己身上,将冷入骨的寒意挡在外面的男人。 影点头:“嗯,我有地方安置他。至于他是谁不重要,你想护的人我都会护着。” 李双晚在面对崔景玉时那颗烦躁的心就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她敛起身上所有尖刺,问胡书翊:“你可愿意?” 胡书翊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他最想跟眼前这个漂亮的,双眉间有一颗美人痣的姐姐。 “姐姐,我想跟着你,不想跟这两个叔叔走。” 崔景玉又好气又好笑:“凭什么她就是姐姐,我们就是叔叔了?” 胡书翊可怜巴巴地望着李双晚。 李双晚想到自己一面也不曾见过的孩子,他应该也有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 影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不能跟着她,我们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 胡书翊委屈地扁了扁嘴,看看抱剑一脸玩世不恭地斜靠在一旁的崔景玉,又看看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缓缓朝影伸出了手:“是,我愿意,我跟你,叔叔我跟你走。” 崔景玉再次气笑了:“嗨,你这小兔崽子,我哪里比不得这个人了?” 胡书翊吓得往李双晚怀里缩:“你,你刚拿剑指着姐姐了。” 崔景玉:“我……” 影上前一步,将胡书翊从李双晚怀里拽出来:“李姑娘放心,我会护他周全。” 李双晚点头。 她不知道影究竟是谁,但她就是相信他。 崔景玉朝影挑挑眉,咂了一下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李姑娘……” 见李双晚要走,崔景玉叫住她:“喂,你……” 李双晚转过身,冷眼看着崔景玉:“崔小侯爷,希望从此以后,你我再不相见。” “胡家女眷你不管了?” 李双晚头也没回。 崔景玉无声一笑,放下伸出去的手,再不相见,挺好的。 本来就是他欠她的。 还清了,早就还清了。 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崔景玉突地用刀鞘拦住了他:“我知道你是谁,顾九……” 影唰地一下抽出刀,一双眼顿时冷如冰霜,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就连被他牵着手的胡书翊身子也抖了一下,朝前面的李双晚怯怯地喊了声:“姐姐。” 李双晚走回来,看向崔景玉:“你要干什么?” 崔景玉没有理会她,看着影,道:“说几句男人之间的对话,敢吗?” 影将胡书翊交给随他而来站在他们身后的舒文博:“带他回去。” 舒文博点头,瞬间隐于夜色中。 李双晚看着影和崔景玉二人走远一些,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片刻功夫,影就回来了。 可他整个人的气场却完全不同了。 崔景玉还是那么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抱着剑朝李双晚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影走过来,高大的身躯将崔景玉挡了个严严实实,李双晚的视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胡家女眷,你有什么打算?”影问。 这件事,李双晚今天下午在马车上时便已想好了。 “嗯,让她们先吃几天苦,知道了生活的不易,看清了身边哪些人能称得上是人,哪些人连畜生都不如,后面我要让她们自强的时候,她们才能立得起来。” 再不要像前世那样,没一个女人能独挡一面,偌大的胡氏家族没几年就凋零了。 影带着李双晚刚走到拐处,就看到一个身影进了王府。 李双晚心里咯噔一下,是凌恒,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会回王府。 “凌恒一定会去乐潇院,必须得赶在他的前头回到房里。”李双晚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带你回去。”男人刚说完,有力的胳膊便揽住她的细软的腰身,一个纵跃飞起。 李双晚吓了一跳,本能的一把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夜色皎皎,眼前的男人尽管带着面具,但那下颚线却极为好看,再配上他那一双丹凤眼,底下也不知是怎么的一身皮囊。 凌恒果如李双晚所料,进府后,直接就去了乐潇院。 他刚抬手准备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男女粗重的喘息声。 凌恒眼神颓得一片冰寒,捏了捏拳头,最终转身离开。 屋内,李双晚后退两步,尴尬道:“多谢。” 影抿了抿唇:“我,我走了,李姑娘好生休息。” “嗯。” 躺在床上,李双晚辗转难眠。 景章帝估计没有想到,几年后,他立保下来的太子凌稷烦透了做储君太久,起了取而代之的杀心。 两年后,他送了一名炼“长生不老”丹药的天师入宫,在药里掺了毒,只要连服丹药两年,那毒便会慢慢蚕食他的五脏六腑,最终药石难医。 第74章 采瑶进府 在一年后,哥哥发现这些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其实是催人命的毒药,哥哥收集证据,最后将这份天大的功劳拱手送给了凌恒。 那时的凌恒已在朝堂有了一席之地,也敢在景章帝面前有所为,只是与其他几个皇子相比还差得太远。 当然凌恒本身就是个十分有手段的人。 他当着景章帝的面将丹药亲手喂到那天师嘴中,天师口吐白沫,大呼饶命,亲口承认丹药有毒。 凌恒没有停,两百颗丹药下肚,那天师当场暴毙,景章帝这才终于相信了凌稷的歹毒用心,下旨废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终身圈禁于大皇子府。 可惜,那个时候被景章帝发落的胡家上下早成了一掊土。 凌恒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真正被景章帝重视,心也开始向他倾斜。 不过两年后凌恒登上那个位置之后,这位被圈禁于大皇子府的昔日储君就算已经疯了,也被凌恒灭了全府,尸体被剁碎喂了鱼。 这件事距离现在还有几年时间,这一世,李双晚不会让哥哥将这份功劳让于凌恒了。 这一夜迷迷糊糊,睡得很不踏实,院外五城兵马司来来回回搜捕的声音没有断过,胡书翊虽然救下来了,可胡振方一家三天后就会被流放。 可惜,刚刚重生回来没几天的她终究还是太弱了。 第二天下午,陈平回来了。 李双晚问:“洛姑娘如何了?” 几位婢女锣鼓听声,说话听音,也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以后喊苏二姑娘就叫洛姑娘了。 看向李双晚,只见她站在抄手游廊上,夕阳的金光洒在她的身上,容貌姣好得好似仙子下了凡。 尤其是双眉间那颗美人痣,说不出的好看。 陈平忙低下头不敢多看:“小的瞧着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能吃能睡,就是还得再养上一阵子才能痊愈。郭先生很是尽心,熬药都不愿假手于人。” 李双晚放下心来。 “香里掺了什么东西?” “回王妃,小的把您昨儿给的香给洛姑娘看了,洛姑娘只闻了闻便道里面只是被掺了一些蒙汗药,量也不大,没有别的。” 李双晚点了点头,许是这段时间她的态度让凌恒觉得用不能用茶水了。 萝曼吓了一跳:“王妃,那婆子要干什么!她为何要在您的香炉里加这种东西?不行,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一定要告诉殿下去。” “回来!”李双晚呵斥一声。 亦竹嗔道:“萝曼,这件事我们没有抓她个现行,就算告到殿下那去,也没有真凭实据,你做事别鲁莽。这两天咱们院子里发生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萝曼忿忿不已,但也停下了脚步。 亦竹猛地想了起来:“王妃,大婚第二天,婢子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匣子,里面有面,是不是王妃那时就已经怀疑有人在您的吃食里动手脚,所以您才向殿下讨了个恩赏,往后您的一日三餐在小厨房自个儿做?” “是。” 萝曼的脸色发白,这恒王府怎么跟个魔鬼窟一样。 恒王殿下的日子也太难了呀,都知道他无心皇位了,还如此忌惮他,恒王那几个兄弟真不是东西。 王妃太可怜了,已经这样了,还舍不得让殿下知道。 陈平:“王妃,徐福昨日夜里吊死在牢中了。” 李双晚浅浅一笑。 见大家脸色都不大好,陈平岔开话题,笑道:“哦,有个稀奇事儿告知王妃。” “郭郎中好似很喜欢洛姑娘,对洛姑娘的伤很是用心。洛姑娘也亲近郭郎中,就请小的祖父作主,洛姑娘认了郭郎中为义父。” 李双晚笑了,她原本还在担心因为自己横插一脚,搅和了郭先生和洛洛之间的父女情份。 看来,有些缘份是天注定的,而且洛洛这一身医术来得莫名其妙,有郭先生这位做郎中的义父,还真是不错。 “你替我明天再走一趟,拿些礼去,算是庆贺。” 陈平立即道:“是。” 李双晚见陈平好似还有话要说,便道:“有什么便说,在我这里不要吞吞吐吐的。” 陈平忙道:“是,小的知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而彼时,周采瑶也刚被王府车夫接到了恒王府。 两天前李双晚他们走后,周采瑶便坐在铜镜前对仔仔细细地对镜描画了许久,她真的和李双晚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去接她的婆子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也呆了呆,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不用说,此人必是王妃的同胞妹妹无疑了。 马车一停下,周采瑶掀开车帘不等婆子来扶她,便跳下了车。 婆子在她背后无声鄙夷地冷哼一声,戏子就是戏子,上不得台面。 抬头望去,周采瑶不由就张大了嘴,只见府门巍峨,府邸气派,“恒王府”三个烫金大字苍劲有力。 朱红色的门扇,在夕阳下仿佛被阳光涂抹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大门两旁,雄壮的石狮子静静地守护,门前宽阔的台阶上,铺着青石板,干净得几乎连灰尘也不见一粒。 一左一右两边各两名带刀侍卫更是不凡。 周采瑶提起裙摆大步走到府门前,挺了挺腰身,对两旁的侍卫还算客气道:“劳烦开门,我是镇国将军府女儿周,咳,李双瑶。” 侍卫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周采瑶内心受到了莫大了欺辱。 婆子忙快走两步,陪着笑脸道:“瑶姑娘,这是王府中门,除非重要日子,或是贵客到访,一般是不开的。还请瑶姑娘随奴婢从角门进去。” 周采瑶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婆子:“你是说我不是贵客?还是,你看不起我?” 婆子一噎,她嘴里的贵客自然要么是其余皇子王爷,要么是皇上或皇后娘娘,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又是个唱戏的戏子,没带着她走后门,已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 “姑娘说的是哪里话,您自然是贵客,只是……” “只是什么?欺负我从乡下来的?看不起我是个戏子?故意让我像条狗一样从角门进去?” 周采瑶脸色十分难看,她知道高门宅院里规矩多,但她一个婆子就敢这么作贱她,真是太过分了。 婆子的脸色瞬时变得黑沉沉的难看,不要说他们这些下人连从这角门进府的资格都没有,就是王爷王妃,日常进出也是走角门的。 可这位瑶姑娘说什么,狗? 她是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第75章 你是瞎吗 婆子脸色一沉:“瑶姑娘慎言!” “把府门打开。”李双晚从角门里出来,对门房道。 “姐姐。”周采瑶走到她面前,眼圈顿时通红,“姐姐,还好你来了。她,她……” 说着大颗大颗的泪就滚了下来。 婆子只得跪下请罪。 李双晚轻轻拍了拍周采瑶的手,在戏班子里大半年,别的没学会,这套伎俩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没事。”又对跪在地上的婆子道,“你先下去。” 婆子起身,掀了掀眼皮,瞥了周采瑶一眼,离开了。 周采瑶狠狠地瞪了回去。 门房刚将府门打开,待周采瑶看到里面,猛地瞪大了双眼,迫不及待地超过李双晚就冲进了王府。 王府与她看到的任何一座府邸都不一样。 几天前,进陆府的时候,她就已经惊到了,如今与这恒王府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宽阔的石板路,一条宽阔的中轴线贯穿整个府邸,两旁是错落有致的建筑群,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的几处院落。 再往里走,分布着众多宅院和园林,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点缀其间。 后院里种植着各式梅花,彼此,天气正寒,黄的,粉的,红色,甚至连绿的梅花都在争相开放,整个府邸都浸浴在梅花的幽香中。 见她们进来,府内下人们纷纷行礼。 周采瑶简直看痴了,这就是王府,皇帝的儿子居住的地方吗?整座府邸比他们的村庄似乎都要大。 萝曼不悦地皱眉,正要出口提醒,被李双晚阻止。 有些人,自己要当聋子瞎子,你就算在她耳边说破了天,她也听不进去。 诚如,刚才那婆子的话,周采瑶只会恶意揣度。 “姐姐,我能四处看看吗?”周采瑶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实在是不够用。 李双晚点头:“我让婢女给你领路,我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了。你的院子已经命人理出来了,在云梦院。若是累了,便让婢女领你过去,有什么缺的,要用到的,也可以来告诉我。” “姐姐不陪我吗?”周采瑶睁着一双水雾似的眼睛问。 李双晚冷笑,前世她这双无害的眼睛不知迷惑了多少人,他们放松警惕,直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在她的手上。 “我累了一天,就不去了,你去逛。吴管家给你备了两个婢女,两个粗使婆子,还有几个下人小厮,若是不够再来和我说。这几天,我有事要忙,若你要出门逛,便带些人跟着。” “姐姐很忙吗?你是王妃,事情不是都可以让下人去做吗?” 不就是看我从乡下来的,不屑陪我吗? 萝曼翻了个白眼:“瑶姑娘,王妃是恒王府的当家主母,里里外外一大家子的人要吃饭呢。王爷在礼部当值没得空,王府的那些铺子,庄子,田地可不就得王妃看着些。” 跟你似的,闲得发慌。 周采瑶恨死了这个婢女,上下尊卑都没有了,她和姐姐说话,有一个小婢女什么事,插什么嘴。 在戏班子里时,短短一两个月,她不仅站稳了脚跟,还成了班子里的台柱子,从班主到其他几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班主甚至还给她配了一名服侍的婢女,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辱。 “萝曼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从昨天第一眼见我开始,你就看我不顺眼。我也才来盛京,竟是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萝曼姑娘。” 周采瑶自觉也是个有脾气的,哪能叫一个小小的奴婢一句一句的挤兑。 这个叫萝曼的是李双晚的贴身丫鬟,背后就算说了她坏话,李双晚也指定不听,不如就当场问个明白。 “婢子哪敢对瑶姑娘有意见啊,只是王妃这一天天的忙得紧,没个停,哪还有时间陪您闲逛,婢子说的都是实话罢了。只不过,婢子不会说漂亮话,若是得罪了瑶姑娘,婢子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萝曼就是看这个所谓的瑶姑娘不顺眼,前天她眼里的贪婪,还有要同王妃住到恒王府来打的小心思,别以为她不知道。 就连几天前在陆府看她们的眼神,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若是个亲妹妹,不是应该体谅自家姐姐太辛苦了,让她好好休息,她也该帮着点才是吗。 “你!”周采瑶气得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你看,她太过份了,萝曼是容不下我住在恒王府的。既然如此,姐姐不如送我回镇国公府,左右还有二叔,二婶他们会护着我。” 不等李双晚说话,萝曼翻着白眼道:“呦,瑶姑娘是说您的亲姐姐不会替您出头,倒是您那没见过面的二叔二婶会替您作主呗。” “萝曼,少说两句!我看也是太惯着你了,无法无天。”李双晚佯装怒道。 萝曼不情不愿地闭紧了嘴。 亦竹瞪了她一眼:“就你长嘴了。” 周采瑶眼泪哗哗地流,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姐姐……我知道,不懂规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呜呜,姐姐……我养父养母死得早,我已经没人可依靠了。若,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么快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成了养父养母了,李双晚本还以为周采瑶此人前世是被凌恒接到了盛京,进了太子府,看到了荣华富贵心才一点点扭曲的。 却原来,根本不是,她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贪婪和恶毒。 “怎么回事?阿晚,这是怎么了?”周采瑶靠在李双晚肩膀上抽泣的时候,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参见王爷。”众人呼啦啦行礼。 周采瑶吓得立即从李双晚身边跳开,不敢抬头看,只看到一角月白色锦衣的一角,便噗通也跟着下人们跪了下去。 “殿下今天回来得早。”李双晚浅浅一笑。 凌恒走到李双晚面前:“昨天便听你说今儿个要接你妹妹回府,阿晚的妹妹便是本王的妹妹,我自然要早些回来的。唉,人呢?” 李双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个大活人在你眼前,看不见,你是瞎了吗? “阿瑶,快见过恒王殿下。” 周采瑶只在村民嘴里听说过皇上的儿子封没封王都称为殿下,哪敢抬头看眼前人,额头贴地:“民,民女周,不,不是,李双瑶,见,见过恒王殿,殿下。” 凌恒笑着走上前,亲自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妹妹何需如此大礼,我们是一家人,快起来。” 周采瑶只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就着凌恒的力道站起身的同时,也看清楚了眼前之人。 第76章 难于画骨 周采瑶这辈子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她本以为几天前看到的陆府长公子已是长相极为俊美的公子哥,是她望尘莫及一样的人物。 可与眼前这位恒王殿下比起来,那公子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说句宛如谪仙也不为过。 在看清周采瑶脸的那一刻,凌恒心中也是狠狠就是一惊,这分明就是另一个李双晚。 除了气色差一些,身上没有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眉心没有那个美人痣外,几乎如出一辙。 就连身量也差不多。 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会长得如此相似。 所以,这个叫周采瑶的女子难道真的是朱氏当年怀的另一个女儿? 他的人已经派出去打探消息了,只是如今看到真人,凌恒觉得无需多此一举。 “多,多谢殿下。”周采瑶见恒王一直痴痴地盯着自己,脸顿时红透了,忙低下头去。 凌恒微微一笑,收敛心中情绪道:“你是阿晚的妹妹,便是本王的妹妹,以后在府里自在些,无需客气。刚才怎么了,本王进来的时候,见到你在哭?是谁欺负你了不成?” 周采瑶脸上还挂着泪,闻言忙用手背擦干眼泪:“没,没事。就是我想让姐姐陪我逛逛王府,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府邸,可姐姐她没空。萝,萝曼姑娘就,就……萝曼姑娘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是我不好。” 周采瑶朝萝曼附身。 萝曼忙跳开去,气得脸涨得通红,她就是故意的。 凌恒微微皱眉:“那有何难,来人,陪瑶姑娘在王府四处看看。” 周采瑶自然看到了凌恒刚刚皱眉的样子,心中一定,心想,果然下人就是下人,再怎么得宠也是越不过主子的。 不知一会儿,恒王会如何替她出头。 周采瑶眉梢一挑,突口而出道:“不知殿下是否有空?对,对不起,是,是我唐突了,有,有下人陪我,就,就没事了。” 凌恒也是明显一震,但看到李双晚看过来的眼神时,道:“自然可以。正好本王有空,我陪瑶姑娘逛逛。” 周采瑶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她刚才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更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不说,还答应了。 这样的人,比自己那个便宜姐姐可要好太多了。 李双晚轻笑道:“既然如此,那阿瑶妹妹就拜托殿下照顾了。” 见凌恒要带着周采瑶离开,李双晚突然道:“殿下,铺子的账簿妾看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想去几个庄子转转,往后几天我就更没空了。若是殿下明天得空,也可以陪妹妹上街去逛逛。” 凌恒脚步一顿,顷刻间便意识到李双晚这话明显在生气,她是怕他对她这个叫周采瑶的姑娘太好了,他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不成? 凌恒眸子越发温和:“明天我要去白马寺忙先祖帝法事的事,不过放心,我会让吴管家安排好人跟着。阿晚有事自去忙便是,我会让吴管家带人跟着。” 李双晚看向周采瑶:“要不阿瑶明天陪我一同去庄子上走走?我也要去几处田庄看看,有些我不懂的正好可以问问你。” 周采瑶哪会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是说她原本就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一个,别以为在戏班子里半年就把自己当城里人了呗。 她讪讪一笑道:“姐姐,我,我明天想上街看看,刚到盛京,人生地不熟的,我想先熟悉熟悉。” “好。” 李双晚带着两个婢女回了乐潇院。 萝曼气鼓鼓道:“王妃,您不管管吗,那个,那个什么瑶姑娘,她太过份了!殿下一回来,她就缠着殿下带她逛王府,她打的什么主意,您不知道吗?就,就任由她胡来?” 亦竹看了眼自家王妃的脸色,嗔了萝曼一句:“你少说两句。” 萝曼气得眼泪夺眶而出:“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人啊。二姑娘如此,现在来了个什么瑶姑娘也是如此,怎地这世上就没别的男人了,逮着王妃的夫君一个人薅吗!” 李双晚什么也没说,在亦竹地伺候下换了一身衣服,又净了面,洗了手,才接过亦竹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 亦竹:“王妃,您莫要听萝曼胡说,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李双晚:“我知道。萝曼,行了,我心中有数。” 凌恒一路都不远不近地陪着周采瑶,偶尔还会向她介绍一番。 他本就长相俊美,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待人谦和,对周采瑶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尤其此人还身份贵重。 王府占地极大,可整一个时辰,周采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浆糊,恒王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只盯着眼前这抹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男子背影了。 她的脑中一直徘徊着一个念头,这么大的王府是李双晚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全是李双晚的。 她已经霸占镇国将军府嫡长女的身份十几年了,凭什么她还可以有这么好的一个夫君,一么大的一座王府。 镇国将军夫人,不,娘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会替自己张罗同样的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吗? 若是没有,她是否该早点为自己考虑? 她觉得,恒王府就极好。 将周采瑶送回云梦院后,凌恒低声吩咐了司珀两句。 司珀领命离开,此事早在几天前便已经安排下去了的。 …… 与此同时,欧江林将一幅画像递到影的面前:“主子,这是咱们的人传回来。这个叫周采瑶的姑娘今天下午已经住进了恒王府。” 影缓缓将画像展开,画上的女子艳妆浓抹,一身翠绿烟纱散花裙,头发挽成飞仙髻,发顶戴一支碧玉步摇,左右两侧各别着一支绿芳青云簪和碧绿钗花流苏,双耳上挂着同色系碧玉耳环,两只手腕上也各戴着金镯。 影只看一眼就将画扔于一旁,除了五官长得像外,与李姑娘无半分相似。 李姑娘的发间永远只别着一支由他亲手打造的金簪,手腕上也只会带一只经他手打造的和田玉镶金镯。 这两件都是武器。 除此之外,李姑娘也从不施粉黛,一张瓷白的脸如凝脂,朱唇更是不点艳三分。 且,李姑娘喜淡紫色烟罗裙,一双眼也比画上的女子干净明亮许多。 可这个人,为何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第77章 兄友弟恭 影刚将画扔到一旁,欧江林便递上了另一幅,画已展开:“主子,这是这位姑娘在林水镇时的模样。” 影掀起眼皮看向欧江林。 欧江林将画往前递了递。 影这才看过去,画上女子只眉眼间与李姑娘有几分相似,皮肤略显粗糙,肌肤更是与李姑娘没法比,穿一身水绿色粗布襦裙。 影又看向被他扔在一旁的画,两幅画,同一个人,不同的是,一个上了妆,一个没有。 所以,所谓的长得像,也不过是用胭脂水粉堆出来的罢了。 画人画皮,难画骨。 他想不明白,李姑娘怎么会将这样的一个人接到恒王府。 这人一看就不是个省事的主。 东宫 太子斜斜地靠在引枕上,一双桃花眼此时却透着阴骘,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吩咐自己的侍卫长:“去,把胡振方一家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狗东西,竟然敢在父皇面前诋毁我!” 侍卫长一惊,立即拿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定国公。 定国公扫了他一眼,直起身阻止:“太子殿下不可。” 太子斜眼看过去:“怎么,外祖父要阻拦本宫吗?就让这老狗东西这么毁我名声?今天不杀胡振方一家老小,他日是个臣子就敢在父皇面前嚼舌根。外祖父,这叫杀一儆百,杀一儆百!” 说话到后面,声音都已经尖细刺耳。 姜皇后从外面进来,挥手让侍卫长先退出去:“稷儿,你外祖父说得对,这个时候不能动胡振方。不仅不能动,还要派人护住他们。” 凌稷憋屈,一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凭什么!母后,儿臣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恨不得他们全死光了才好。” “咽不下也得咽!稷儿,你父皇让你闭门思过,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地待在东宫。若是这个时候胡振方一家五十多口死在狱中,你说他们会怀疑谁!” 凌稷咬紧了后槽牙,大朝会胡振方向父皇上奏那一刻,他就恨不得上去扒了他的皮。 “你放心,胡振方一家,母后不会让他们活得太久。” 定国公蹙眉:“皇后要做什么?” “父亲,稷儿不能动手,但尧儿可以。” 定国公拧眉思量:“可以是可以,但不能让人查出来。” 皇后施施然坐下:“父亲放心,尧儿手中有一批死士,此事查不到尧儿头上。” …… 而与此同时,五皇子府,凌宴亲手给三皇子凌尧倒了一杯酒:“三哥,这是五十年的女儿红,弟弟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坛,你尝尝。” 凌尧嘴角淡淡地勾了勾,拿起酒杯,一仰脖倒进了喉咙:“五弟找我来,有事?” 凌宴笑道:“瞧三哥这话说的,咱们兄弟二人好久不曾坐下来喝过酒了,弟弟这不是有了好东西立即就想起要和三哥分享嘛。可惜啊,太子大哥被父皇禁足了,要不然咱们兄弟三人今天可以一醉方休了。” 凌宴一边说着,一边掀了眼皮看了眼凌尧,又给他面前的酒杯满上。 凌尧拿着酒又一口喝了,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太子,呵,事情做了不知道把屁股擦干净,竟然被人抓住了把柄送到父皇面前……呵。” 凌宴倒酒的手一顿:“不会,这些事真的是太子做下的?” 凌尧掀了掀眼皮,他能不知道凌宴打的是什么主意,太子蠢,难不成他也蠢? “血书都有,人证都在,五弟,你说呢?”滋溜一口,一杯酒又入腹,五十年的女儿红,好东西啊。 “这,太子不应该这么不小心啊。唉,花点钱,把事情抹了,或是干脆把人杀了也就是了,这怎么还有苦主呢。” “哼。”凌尧轻哼,见凌宴不给他倒酒了,自己拿起酒壶又满上。 凌宴忙从他手中拿过酒壶:“瞧我酒也忘倒了,我来,我来。唉,三哥你也是嫡子啊,可惜就是比大哥晚生了三年,弟弟是真为你不平。说实话,太子也就占了个长,其余的可一点比不上三哥。” 凌尧半眯着眼瞥了凌宴一眼:“五弟这是有主意了?” 凌宴哈哈笑:“三哥高看弟弟了。三哥若是问我哪家的楚棺小娘子貌美,哪家的酒肆酒好我还能说出个一两来,这我哪会啊。” “不过,我听说胡老大人这几天得了风寒,牢狱这样的地方,阴寒得很,这大冬天的,连床像样点的被子都没有。唉呀,胡老大人为北晋操劳了一辈子,可不要有个什么事才好啊。” 凌尧站起身:“五弟说得在理,我这就让刑部尚书张卯正给胡振方送一床被子去。” 凌宴拱手:“要说咱兄弟几个就数三哥最大义呢。” 凌尧走后,幕僚从屏风后走出来:“殿下,三殿下会对胡振方动手吗?” 凌宴拿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后,将那方上好的丝帕重重地扔在凌尧刚坐过的地方。 “哼,他当然会。同样从姜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凌稷那个蠢货就能得父皇如此偏心,证据摆在面前都看不见,反而发落了胡振方。老三能甘心吗?” 什么兄友弟恭,在皇家,那就是狗屁。 幕僚点头:“胡振方一死,朝中那帮大臣肯定会以为是太子动的手,早朝上这么一闹,众大臣再联名上书,皇上必会下旨废了太子。” “到那个时候,咱们再让人将三殿下杀人嫁祸的证据一摆出来,就算三殿下不脱层皮,也再没有人会支持立他为储君。” 幕僚拱手恭维:“一石二鸟,殿下好计啊。” 凌宴大笑。 走出五皇子府,凌尧的侍卫问道:“殿下,真要给胡振方送被子吗?” 凌尧回头看了眼五皇子府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送,当然要送。不仅要送,本皇子还要亲自去送。” 可惜凌宴高兴得太早了,凌尧不是凌稷那样蠢笨无脑之人,他能不知道凌宴今天这番话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凌尧让人送一床被子,他还真就只送了一床被子进去,他甚至还当着满值房的人说五皇子宅心仁厚,特意请他帮忙给胡老大人送床被子过来。 这么多人在呢。 第78章 郊外遇袭 听到这个消息后,凌宴气得把那坛舍不得喝的五十年女儿红都给砸了:“凌尧他竟然耍我,耍我,混账东西!” 幕僚灰头土脸地站在角落里,一句也不敢吭。 然而,凌尧刚回到自己的王府,便有暗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凌尧面色阴沉,放于两侧的双手越握越紧,直到浑身颤抖,最后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 凭什么,母后和外祖父他们凭什么! “他们的心是不是也太偏了!让本皇子的死士去杀胡振方他们,若是查出来呢?他们是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安危啊!” “太子就有自己的死士,再不济定国公府也有,凭什么要用我的人,凭什么!” 暗卫不敢多言。 有泪缓缓从凌尧的脸上滑落,冰凉入骨,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从小到大,他永远活在凌稷的影子下,仿佛他的活着就是为了成就太子。 “也对,他是皇长子,是母后的第一个儿子,他生下来就是太子,活该我们这些人都要成为他的棋子,给他的登顶之位铺路。” 暗卫忍不住劝道:“殿下,您想开些……” 凌尧仰起头,曾有人和他说过,只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泪就不会落下来了。 可,那个人骗了他,泪还是流进了脖颈,流进了衣襟,也流进了胸膛。 …… 第二天一大早,李双晚与吴管家一说,便带着众人去巡视凌恒的几处庄子,田庄。 一个时辰后,李双晚等人的马车此时已经出了城门约二十里路了,因为要去城郊,所以吴管家一早点了十数个护卫守在马车两侧。 吴管家:“王妃,再往前三十里就能到庄子上了。殿下的五个庄子连在一起,咱们今天若是抓紧些时间,可以一次性走个遍。” 就像上次看铺子一样,走马观花似的,很快的。 “好。”马车内传出李双晚的声音,她正在拨弄手上的玉镯,里面的金针乃玄铁所制,虽细,却坚硬无比。 做工精妙,内藏乾坤。 今天出来的时候,她又在里面多放了十数根金针。 马车这个时候已进入了密林处,四处安静得有些诡异。 李双晚瞳孔一缩,蓦地抬头。 亦竹:“王妃,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双晚一手一个把两个丫鬟的脑袋往下一按,就听见咻咻咻数支利箭带着破空声朝马车飞来,穿透车窗钉在了车壁上。 “有刺客,保护王妃!”吴管家大喊的同时,人已经躲到了马车后面。 李双晚眸光冰冷,这些人来势汹汹,且训练有素,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紧紧握住亦竹和萝曼的手,防止她们因恐惧而慌乱。 “王妃,怎么办?”亦竹声音颤抖,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王妃能救她们。 若是王妃的武功还在就好了,这段时间王妃天天扎马步,强身健体,但就算如此,也不知何时能恢复那一身了不起的功夫。 亦竹想到此,眼圈顿时就红了。 李双晚深吸一口气,这些刺客有备而来,而且目标是她,她不能坐以待毙。 “吴管家,让护卫们围成一个圈,全力歼敌!”李双晚大声吩咐道。 吴管家听到命令,立即指挥护卫们行动起来。 这些护卫训练有素,很快便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 然而,刺客们的攻击并没有减弱,一支支箭不断朝马车飞来。 已有数个护卫中箭倒地。 “你们坐好了,别乱动。”说着,李双晚打开马车门。 “王妃!”亦竹和萝曼惊呼。 “坐回去!”李双晚大喊一声的同时朝外望去。 只见马车已被团团围住,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手中执箭对准了马车,见她出来,其中一人抬手阻止了箭雨的攻击。 那人指着李双晚:“我不为难你们,只要她。识相的,把她留下,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吴管家从马车后头钻出一个脑袋:“放,放肆,你们知道她是谁,我们是谁吗,就敢来劫人!我们是恒王府的人,她是恒王妃,你们敢动他,当心恒王殿下饶不了你们。” “哼,我管你们是谁,有人出了钱,要这个娘们的命,识相的马上滚!” 李双晚心中一凛,若要她的命,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立即放箭,将她当场乱箭射死了。 怎的,现在的劫匪都这么讲义气了,还先给护卫们打声招呼,好让他们逃命? 这些人明显是想要活捉她。 守在马车周围的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又去看吴管家。 吴管家跺脚喊:“看我干什么,快上啊,难不成真把王妃交出去吗?” 闻言,护卫们这才举起刀朝黑衣人扑杀过去。 然,寡不敌众,护卫们一个个受伤倒下,眼见着形势越来越差。 亦竹和萝曼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早就吓破了胆。 李双晚紧握双拳,如今的她没有武功傍身,才练了那么一段时间的扎马步根本抵不了任何作用,要脱身太难了。 正在这时,拉车的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身上已是中了数箭,咚的一声重重倒地死去,连带着将马车也掀翻在地。 护卫只剩下最后的五人,他们身上也全都挂了彩。 吴管家吓得躲在一旁。 李双晚紧抿着唇,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同时吩咐两个丫鬟别出声,捡起地上的刀就冲过去与黑衣人搏斗。 萝曼要从马车里爬出去:“我们是王妃的婢女,理应我们保护王妃,哪有让王妃保护我们的道理。” 亦竹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别添乱。” “她是主子,我们是下人。” “主子护短,你不知道?”亦竹抓着萝曼不放,“我们出去只会让王妃分心。” 马车外,王府带出来的一众护卫哀嚎倒地。 李双晚双眼冰冷,握紧刀,在军中十余年,武功没有了,但杀人的技巧还在。 只见她左劈右转,身姿灵巧,一时间那些黑衣人还真不能将她拿下,甚至有两人还被她挥舞的刀伤到了。 第79章 我来杀他 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上,后背上,甚至腿上也伤了数处,痛得她直倒吸冷气。 领头黑衣人眼神一沉,没想到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双晚还能这么狠,像不要命似地要伤了他两个兄弟。 他怒喝一声,一刀劈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护卫,就杀到了李双晚面前。 李双晚双手紧握刀柄,大喘着粗气,半年前她身受重伤,一身武功全废,养了两个月才勉强能下床。 若非这段时间她天天坚持锻炼,这个时候早就倒下了。 身上的伤火辣辣得痛,血滋滋往外冒。 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也全是血,一身淡紫色衣裙上也全染上了血,有敌人的,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 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她清楚地知道,她能凭巧劲伤了两个黑衣人,却伤不了眼前这人,更不要说杀他了。 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她不甘心啊,凌恒还没有死,那些害她李家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她要复仇,就这么难。 老天爷,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握刀的手已在发颤,身体快要倒下去了,可她不敢懈下那口气。 咬紧牙关,大喊一声率先冲了过去,同时一手已经放在了玉镯上,可惜她没有给金针淬上毒。 嗖的一声,金针飞射而出。 黑衣人没想到李双晚还有这一招,举刀去挡,金针碰到钢刀,挡的一声,火花四溅。 接连数枚金针飞出。 黑衣人首领毕竟武功高强,将细如牛毛的金针给一一挡开了,但他身边的那些人就遭了殃,数人已中招。 金针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黑衣人武功相当厉害,没有武功在身的李双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片刻,就已经被他给制住了。 刀还是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恒王妃,怎么,没针了?” 李双晚无力地闭了闭眼,她不甘心! 睁开眼的同时突然就看到了黑衣人右手虎口处的刀疤。 锐锋的目光盯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的黑衣人。 是他! 就算相隔十年,重生一次,就算这个人化成灰,她也认得! 就是此人半年前废了她武功! 所以,这些黑衣人全是凌恒派来的。 李双晚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原因,凌恒要以这种方式逼她把恒王府管家权交出来。 逼她不去靠近那些庄子。 他怕了! 呵! 那么,是不是说明那些庄子有鬼? 所以不惜以十数护卫的性命为代价也要逼她放弃。 凌恒,你视人命为草菅,我还真瞧不上你。 “带走!”黑衣人首领冷声下令,两个黑衣人上前,就要来绑李双晚。 李双晚迅速从头上拔下金簪,朝其中一人扎去,那人猝不及防还真被她给伤到了。 黑衣人首领目光一沉,冷哼一声,一掌劈过来,李双晚只觉得手一麻,金簪当的一声便掉在了地上。 随即他一把捏住李双晚的下巴:“臭娘们,还真小瞧你了!要不是那人下令不准我们杀了你,老子现在就斩了你!” 李双晚恨不得将他剁碎,喝他血,吃他肉! 黑衣人首领将李双晚一把推倒在地:“给我绑紧了!” 两人上前就去绑李双晚。 突然,两支箭破空而来,直中那两个准备绑李双晚的黑衣人心中。 倒地气绝。 黑衣人首领愤怒转头,只见树林深处,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衣大氅,脸上戴着一张木质面具,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在他的身后,是数十个戴着同样木质面具的黑衣人。 马蹄阵阵,滚滚而来。 吴管家惊呼:“是王府暗卫!” 喊出口又觉得不对,怎么会是王府暗卫,他们来干什么? 难道王爷除了安排这拨人,还安排了暗卫? 可那天他分明听到王爷让司珀只安排这些黑衣人。 李双晚也很诧异,恒王府暗卫怎么会来? 他们不是和这些要绑她的人一伙的吗? 端坐于马上的领头人冷冷地睥睨着脚下的一帮黑衣人,薄薄的嘴唇只吐出一个字:“杀!” 黑衣人首领瞳孔猛地一缩,这个人,这个人…… 吴管家那声“不能杀”的惊呼声被闪着寒光的利刃生生吓进了喉咙里。 一时间,众暗卫举刀将黑衣人团团围住,李双晚趁机退到后面。 刚还剑拔弩张的局势转眼间倒转,片刻后,除那个首领外,其余黑衣人均被剿杀。 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已是十分了得,可面具人杀他们就犹如切瓜似的,一刀一个。 黑衣人首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被两名面具人一左一右押跪在地。 李双晚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再抬眼看向马上之人。 不对,这个人,分明就是影! 每次见影都在夜里,漆黑的屋中,她没见过他的脸,但她认识那双眼睛。 且他的声音,这几天她早就听了数次。 纵然他只说了一个字,她也认出来了。 是影,影来救她了! 拥有这么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所以,他果真不是简单的恒王府暗卫。 可他又怎么会进了恒王府,又阴差阳错地被凌恒选中,顶替他来与她圆房? 此人究竟是谁? 越过尸山血海,影看着李双晚,见她浑身是血,他忙从马上翻身而下,走到她面前,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问道:“李姑娘,你受伤了?” 他眼神柔和,身上哪还有刚才那股凌厉的杀气。 李双晚摇头:“我没事。” 影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李双晚的身上。 大氅极大,带着这个男人独有的冷松香,披在她的身上,让原本周身已是冰冷的李双晚顿时暖和了不少。 影缓缓转身,看向被压跪于地的黑衣人首领。 饶是黑衣人首领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面对眼前之人也不免发怵,他强撑着,掩饰似地朝地上狠狠地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不能杀我!” 影睥睨着如蝼蚁一样的黑衣人领首,嘴角冷冷勾起:“杀了。” “慢着。”舒文博举刀正要砍下,李双晚望向眼前高大的男人,“这个人,我来杀。” 第80章 杀吴管家 舒文博放下刀,看看九哥,又看看李双晚,默默后退几步。 虽看不见面具下他脸上的表情为几何,但李双晚还是看到了那双带笑的眸子,以及这双眸子中她披着带有他体温大氅的自己。 他将手中的剑递到李双晚手中:“好。”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 未等黑衣人说完,噗的一声,鲜血飞溅,一颗头颅已经飞了出去。 咚,身躯重重砸在了地上。 李双晚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朝影咧嘴一笑:“半年前,正是此人废了我的武功。影,谢谢你,我报仇了。” 面具下的影,嘴角勾着笑,北风中他的声音异常轻柔:“只报了一半。” 李双晚也笑了:“对,只报了一半。” 罪魁祸首还好端端地活着。 见到飞出去的头颅以及轰然倒地的尸体,吴管家瞳孔剧震,情况不对,这些人不是恒王府的暗卫! 王爷吩咐司珀的时候他就在边上,他还问了一句这样做是不是代价太大了,被王爷怒呵了回去。 但不管如何,王爷自始至终就没提过还会派出暗卫,司珀收到的命令也只是伤护卫。 更不可能杀了这些人。 他和司珀,以及死去的青莲是王爷最信任的人,王爷没有一件事会瞒着他们三人的。 吴管家脸色白如纸,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李双晚也不对,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她,还有他们…… 就看到靠得极近的二人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吴管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影低下头,黑眸中倒映的只有身边的这个女子的身影:“这个人,你杀,还是我杀?” 李双晚:“手酸了,还是你杀。” 吴管家吓得面色铁青,拔腿就跑。 李双晚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要不先问问他,林山的事?” “也对。梁天佑,去把人抓过来。” “是。”梁天佑早就看这狗东西不顺眼了,天天阴养李姑娘,什么东西。 吴管家哪里跑得过梁天佑,只几息的功夫,人就被梁天佑拎着后领子扔到了影的面前。 影手上的刀还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滴着温热的血,他拿刀尖将吴管家的下巴挑起:“说,林山在哪里?” 血腥气直冲脑门,熏得吴管家要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呵,那留着也没用了,杀了。”影转身过欲要走。 吴管家咚咚咚使劲磕头,哭喊着求饶:“什么林山,我真的听都没有听说过啊。桓王妃,壮士,饶命啊,饶命啊。” 影猛地转身,手起剑落,一剑劈下去,直接削掉了吴管家一条胳膊:“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吴管家痛得满地打滚。 舒文博从一名死尸身上扒下一件衣服,把吴管家拎起来,胡乱在他胳膊上一缠,押跪在影的面前。 总不能九哥的话还没问完,他就血尽而亡了。 “林山,凌恒秘密训练暗卫的地方。我耐心有限,再不说实话,我就再断你一条胳膊。胳膊没了,就断你腿,腿没了,还有耳朵,鼻子,眼睛,直到你说实话为止。” 这话把缩在马车里的亦竹和萝曼吓得紧紧抱在了一起。 这人是谁啊,太可怕了。 吴管家更是浑身颤抖不止,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从身下涌出。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知道王爷让许建州到处抓五岁到十二岁的男孩,捏他们的筋骨,若是习武的苗子就会有人来与他交接,把那些孩子送进去训练。” “我真的只知道有林山这么一个地方,具体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啊。而且每次从里面带出几人后,就换地方。前段时间刚转移了,那地儿我连名字都不知道。” “这件事你不知道,那么控制暗卫的毒,你可知道?” “毒?我知道,我知道,是,是王爷亲自配的。” 李双晚上前一步:“解药在哪里?” “解,解药?在,在书房,王爷每个月都会给那些听话的暗卫一颗解药。” 李双晚冷冷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吴管家,你还在与我打哑谜。影,再断他一条胳膊。” 一听影这个称呼,吴管家心脏骤缩,恒王府里只有一个叫影的暗卫,那就是代替王爷和李双晚同房的那人。 所以,新婚那天的事,难道! 吴管家脑袋嗡的一声,王爷还以为李双晚一直被蒙在鼓里,却原来…… 可看着围在他们身后的众暗卫,吴管家又不敢确定,就听到影道:“好,那就再断他一条胳膊。”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这毒是一个高人配的,我听那高人说过,此毒最适合控制暗卫,每个月服一颗解药能保证当月不会毒发。但,要清除体内的毒,不,不可能。” 梁天佑气得将吴管家一把拎了起来,将人惯到树上,啪啪几巴掌就将吴管家的脸给打肿了,手肘压在他的颈脖:“你他娘的放屁,这个世上,就不可能存在没有解药的毒。” 吴管家被压得两眼直往上翻,呼吸被压在了喉咙里,一张原本青色的脸也因呼吸不畅被压得通红:“我,我真没骗你,真,没骗你……” 梁天佑直接将人甩飞了出去。 李双晚脸色实在难看:“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杀了。” 这位吴管家是凌恒最忠实的狗。 前世,他后来做了凌恒的大太监,她被打入冷宫那段时间,冷宫里时不时出现的老鼠,毒蛇就是拜他所赐。 那半年,她在冷宫胆战心惊,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好。”影嘴角一勾,一脚飞出,地上的刀就朝吴管家飞了过去。 咚的一声,刀顷刻间就穿透了吴管家的后背前胸,人朝前栽倒,绝了气息。 影指了指她的脸:“你脸上都是血,擦擦。” 李双晚嘴角漾起笑,渐渐的弧度越来越大,这笑是自从重生以来,她最开怀和轻松的一次。 自袖中拿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越抹越花,影也跟着噗嗤就笑出了声,从她手上拿过帕子:“我来。” 第81章 同乘一骑 二人离得极近,带着厚茧的指腹落在李双晚的额头,两颊,鼻端,有些微的疼,还有些痒。 呼吸落在她的发间,发丝轻轻拂动,从脖颈处一缕一缕地滑过,带起渐渐痒意。 李双晚听到了影心脏强有力跳动的声音,那声音越跳越快,似乎是密集的鼓点,一下一下传入她的耳中。 李双晚慌退后一步:“不,不擦了,我这副样子回去让凌恒见了更好。” 影的手落于空中,心中那点涟漪渐渐褪去,收回了手,将弄脏了的帕子收回怀中,贴身放好。 李双晚没有察觉到影的异样。 马车旁的亦竹和萝曼二人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她们完全搞不清状况,更不知这个和自家主子站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主子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这个男人和他带来的这帮面具男都太吓了。 还有,为什么要杀吴管家啊? 刚才一刀没落吴管家胸口时,血飞溅出来,有些喷到了梁天佑的面具上,糊了他一脸不说,还飞到了眼睛上。 梁天佑摘了脸上的面具正在拭血,放下手的那一刻看到马车旁那两个抱在一起的婢女,他揉了揉眉心走到影的身边道:“九哥,这二人,怕是不能留了。” 萝曼一听这话,哇地就哭了出来,亦竹吓得也抱紧了萝曼。 舒文博上去就给了梁天佑一脚,蠢死了,这两个小婢女是李姑娘的贴身侍婢,不看九哥对李姑娘的态度相当不一样吗? 能杀吗? “你踢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她们俩知道太多了,留着就是祸害啊。”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而且她们还看到我脸了。” 就见舒文博也摘下了面具,吓向两个婢女紧紧地闭上了眼。 舒文博无语极了:“那要不要把李姑娘也一道杀了?” 真想把他的嘴缝起来,蠢死了,果然就看到自家主子扫过来的冷眼。 梁天佑吓得一个激灵,立马识相地退到一旁。 李双晚没好气地也白了梁天佑一眼,走过去,把两小丫头扶起来。 “没事了,别怕。” “王,王妃,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知道了也没事,有我在。” “王妃,他,他们是什么人啊?” “朋友。” 舒文博和梁天佑这时识相得很,齐齐后退几步。 不,九哥才是李姑娘的朋友,他们不是。 除了舒文博和梁天佑外,影带来的其余人呼啦啦散去。 “回恒王府?”影问。 李双晚心情颇好:“嗯。好让恒王殿下尽快知晓,他今天损失了多少。”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凌恒气得跳脚的模样了。 “你身上的伤?” “都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亦竹见他们确实不会杀她们了,大着胆子走过来,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突然一刀就砍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血立即就涌了出来,将她那身本就狼狈至极的淡青色衣衫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痛得她顿时眼睛里就冒出了泪。 “亦竹,你干什么?”李双晚冲过去,一把将她手上的刀夺了扔到地上,又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给她包扎。 亦竹痛得牙齿打架,寒风中,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滚落。 “王,王妃,婢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所有跟着我们出去的人都死了,您身上也是多处受伤,若是我和萝曼就这么回去,殿下会起疑心。” “王妃,你,你已没有武功,婢,婢子不疼,不疼。” 舒文博啧啧摇头,还说不疼,眼泪都流成那样了。 亦竹说得对,萝曼一咬牙,也学亦竹的模样从地上捡起过刀,砍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眼泪立即就涌出来了,哭得很大声:“哇……王妃,婢子也不疼,不疼。呜呜……就一点点疼。” 李双晚赶紧又给萝曼包扎,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涌。 李双晚将两个小丫头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如断眼的珠子滚落。 重生的那一刻,她就发誓要护着她们,可她还是让她们受了伤。 是她不好,她早该知道的,凌恒这个狗东西怎么可能会让她接手王府产业。 他做了那么多恶事,又岂能被她窥到一角。 哪怕只是怀疑,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退缩。 影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见李双晚脸上的泪水汹涌不断,他别开了脸,看着乌泱泱灰蒙蒙的天际,双眼晦暗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此地离城门有二十余里,与恒王府有三十多里路,总不能走着去。 见李双晚给两婢女包扎好了伤口,影先翻身上了马,朝她伸出手。 李双晚看向那双望着她的眼,将手搭在了影宽大而又带着厚厚茧子的手上。 影握住了李双晚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懊恼自己的手怎么如此粗糙。 回头一定让欧叔弄些女人用的护手膏来。 影用力一提,便将人带上了马,坐在了他的身前,将人圈入怀中。 身上的大氅还带着这个男人的余温,人就已经落入了他宽厚的胸膛,李双晚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几下。 二人再亲密的时刻也有过,也同床共枕过,可像这般近,二人又都清醒的时刻是没有的。 李双晚下意识地就去抓马缰绳,反握住了影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慌得她忙又缩了回来。 影嘴角勾了勾,轻轻将李双晚的小手圈入掌心,让她抓紧了马缰绳,低头对怀中的人道:“抓好了,脚踩在我的脚上,要下雪了,地上滑,容易摔下去。” 天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似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就是这个时候落下的。 影将李双晚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又将怀里的人拢在了大氅里。 影的身形实在高大,在女子里算个高的李双晚此刻却娇小了许多,被拢在他的怀里,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盯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 亦竹和萝曼也被舒文博和梁天佑二人各自带在马上朝城门而去,他们特意离影远了些,好留下空间给二人说话。 这场大雪来得及时,可以将许多真相掩盖。 第82章 向她坦白 “我想问你借几个人。”走出去一段路,李双晚开口打破沉默。 影一愣,低低一笑,想也不想,便道:“好,要什么样的?” “会做生意的,我要让凌恒倾家荡产!” 影嘴角扬了扬:“行,回头我让舒文博安排。” 李双晚不再说话。 又走出一段路,气氛有些压抑,他看了数眼怀中的女子。 他的身份早几天李姑娘就已经怀疑过,今天又经此事,再瞒不去只会让李姑娘觉得自己不信任她。 影决定自己坦白一切:“你猜得没错,我确实不只是恒王府的暗卫。” 李双晚抬起头看向头顶那人,只看到他戴着木质面具的下额,下额精致,说话时有力的喉结上下滚动。 她以为他不会说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磁性,极为好听。 “我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人人都盯着父亲的位置,夺嫡之争血雨腥风。母亲为了保护我,刚一出生我就被送了出来,寄养在一户农家。为了不被发现,十几年来母亲不曾派人看望过我一次。” 雪越下越大,不多会,已积起薄薄的一层。 马蹄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茫茫白雪中,只有他们这一行六人。 “我被送去农户的时候,母亲一同送来的还有五个同龄的孩子。十岁那年,发了洪灾,我的养父养母都死了。” “而我和那五个孩子被凌恒和林嫔派来的人盯上,被抓去当暗卫训练。与我们一道被抓去的一共有近百个孩子,第一天我就知道,只有杀了对手才能活下来。” “那段时间我连睡觉都不敢睡沉了。而我母亲派来的人,除了舒文博和梁天佑,其他人都死了。” 舒文博和梁天佑二人武功虽没有影那样厉害,但能在暗卫训练中活下来,武功自然也极高。 故而虽然离李双晚和影有些距离,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亦竹和萝曼二人没有武功,又因受了伤,一张脸都白的,自然听不到前面两人在说什么。 “我父亲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母亲就想着寻我回去,寻了好多年,直到数天前,他们才找到我。” 舒文博和梁天佑二人对视一眼,与其说那些人在寻找他们,不如说是九哥特意让他们寻到。 影再次低头看着怀中女子,女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她好似很冷。 他将她紧了紧,他的胸膛很暖和,可李双晚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我真名叫顾星言,在家里行九,所以舒文博和梁天佑才会叫我九哥。” 后面二人听到此话吓了一跳,梁天佑更是吓得勒住了马,九哥怎么能这么就将自己的名字告诉李姑娘了。 太草率了。 萝曼差点就摔下马去:“你干什么?” 梁天佑轻哼:“没什么,坐好了,你要是摔下去,我可不管你。” 要不是打不过这个人,萝曼真想在他的脑门上敲几棍子。 李双晚在脑中搜寻了一番,姓顾的世家大族,据她所知,整个北晋好似没有。 所以,前世她怀上孩子后,顾星言便再没有出现过了。 原来那个时候,他是被家人接走了,而不是凌恒将人杀了。 可凌恒怎么会甘愿放一个有这么大秘密的人离开? 她前世一点也没察觉到凌恒在她那段时间找人。 除非,人,是他默许放走的。 想到此,李双晚眸子就是一阵冰寒,整个人如坠冰窖,就算被影滚烫的胸膛拥在怀里,她也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 她怀胎十月,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一眼都没看到就成了别人的药引子。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长得如何,是黑是白,是胖是瘦,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哪些地方长得与她相似?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前世的事情大家都是受害者,她可以不恨他,不怨他,但若顾星言是被自己的家人救走了,却直到她死,他都再没出现过一次,她又是怨的。 若他能早点告诉她一切,事情就不可能发展到最后那一步。 或者,是不是说,这一世,洞房花烛夜那一次,若非她将人一把推开,他是不是也会如上一世一样?! “放我下来!”李双晚再不愿与他同乘一骑,一把就勒紧了缰绳。 马儿猝不及防,长嘶一声,前蹄高高仰起,险些将马上的二人摔下去。 顾星言忙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去稳住马身:“李姑娘,你……” 李双晚根本不理会顾星言,掰开他的手,从马上跳了下来就朝前走去。 亦竹和萝曼见刚才还好好的二人,怎么突然王妃就生气了,那位公子看上去也不是孟浪的人会对王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 也忙从马上下来:“王妃,怎么了?” 李双晚自顾自往前走:“没什么,我们走回去。” “可是,雪这么大,还有十里路呢,这么走回去,怕是……” 李双晚转头看向两个丫头。 亦竹阻止萝曼再说下去:“王妃,我们走回去。” 顾星言也从马上下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里的担忧显而易见:“李姑娘,雪太大了,你身上还有伤……” 李双晚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将她笼于他身形下的男人,想起前世他将自己抛开,就连他们的孩子他也不问一句,她就恨他:“放开我!” “马给你,我们走回去。”顾星言要将马缰塞到李双晚手上。 李双晚冷冷回绝,一把甩开:“不必。” 顾星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果决地转头扶着两个婢女踉踉跄跄,在雪地里一步步艰难地朝前走去。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落下来,化成水,悄无声息地被大地吞噬。 梁天佑:“九哥,李姑娘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你也没说什么呀。” 九哥还把自己隐蔽的身世告诉她了呢,这人怎么就那么不知好歹呢,九哥多尊贵的身份啊。 舒文博又踢了他一脚:“少说两句。” 第83章 审问两婢 梁天佑叹气摇头:“李姑娘都已是凌家妇了,九哥他,就算她不是凌家妇,那位也不可能同意九哥娶李姑娘的。九哥他不可能不明白啊,可他怎么就,诶……” 舒文博看了一眼前面的顾星言,自从李姑娘下马后,他整个人变得冷如冰块,满天的飞雪也没有他冷,又转头斜睨梁天佑一眼:“闭嘴你。” 雪越下越大,天也暗了下来,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灰蒙蒙一片。 顾星言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三人后面,看她几次跌倒,又重新爬起来。 看她本就受伤的身体再添新伤。 看她那身衣裙上又多了许多的血,心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剐着,一寸一寸地将上面的皮肉削下来。 他知道这些事告诉她,她会恨他。 可他不想再骗她了。 牵着马缰绳的手攥紧,直到有血丝从手心流下来,一滴一滴滴在雪地上,将刚覆盖上去的雪烫出一个个洞。 “王妃,他们一直跟着。”亦竹低声在李双晚耳边道。 “王妃,您刚才和那位公子说什么了?他们是谁啊,为什么要戴着面具?”萝曼好奇心占了上头。 李双晚不发一言,也不回头,抓着两个婢子的手在风雪中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她又有什么资格恨他怨他呢? 他身上有凌恒控制暗卫的毒,不那么做,他就得死。 他也是人,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为了她能活就可以不顾自己的命。 至于那个孩子,他或许根本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她能要求一个贡献了每天都会重新生出来那么点东西的男人如她一样吗? 她十月怀胎,她与孩子骨血相连。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他的。 就当个路人。 还好,这一世,她不会与顾星言有任何瓜葛。 她要走的这条路本来就是孤独的,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想通了这一切,李双晚紧了紧两个婢子的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就当今天我们是被陌生人救了,走。” 大步朝前走去。 雪在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有节奏的声音。 虽然裙摆脏了,身上满是血迹。 可她没那么狼狈了。 在距离城门还有两里地,顾星言不再跟着,停了下来,攥紧了手上的缰绳,目送着她朝城门走去。 那抹紫红衣裙在硕大的城墙下显得渺小又微不足道。 几个守城的士兵朝她们跑来,嘴里大喊着:“是恒王妃,快,恒王妃好像出事了,快去通知恒王殿下。” 然后他便看到李双晚直直地倒在了雪里了。 两个婢女也一同栽倒在地。 顾星言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自己的双足钉在原地没有冲过去将人抱进怀里。 城门处涌出来更多的士兵,七手八脚地将她们抬了进去。 不多会儿一辆马车过来了,士兵将三人抬上了马车。 梁天佑:“主子是个狠角色,连带着身边的两个婢女也都是狠角色。” 顾星言扫了他一眼。 梁天佑立即闭了嘴。 …… 周采瑶依旧在街上逛着,没有了银钱的担忧,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四个随她一起出去的婢女手上的东西拿都拿不下。 半个时辰后,听到消息的凌恒回到了恒王府。 李双晚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知道王妃不喜欢其他下人伺候,两个婢子自伤的时候把握好了分寸,不仅砍在了左手,也没伤到筋骨,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不影响伺候人。 到了恒王府,二人小心伺候着李双晚换了干净的衣服。 黄胜在一边把脉。 凌恒焦急地走到黄胜面前问:“黄太医,她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只是一些皮外伤,休息几日就可痊愈。” 凌恒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她?” 黄胜知道他要问什么:“无碍。半年前那次受伤虽重,但好在镇国将军府好东西多,调理得不错。” 四周无人,黄胜压低声音:“殿下,务必要抓紧时间了,夫人的身体毕竟不大好,不知道会撑到什么时候。孩子生下来,最佳治疗时间是一个月内,否则会落下病根,影响寿数。” “你是说,她现在还没有怀上?”凌恒愠怒,影是干什么吃的,都已经同房两三次了,李双晚还没有怀上身子。 黄胜面色一僵:“这……就算已经怀上了,还不足月,是诊不出来的,抓紧时间要紧啊。”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李双晚,凌恒目光黯沉:“本王心里有数。” 凌恒从李双晚的屋子里出来,侍卫就将亦竹和萝曼带到了他面前。 凌恒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一个字也不准遗漏全部说出来。” 二人的脸色到现在还是白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比她们前面十几年发生的还要多。 “本王耐心有限。你们二人护主不力,致王妃受此重伤,若再不老老实实交代,本王可以立即杖毙了你们!” 萝曼被凌恒的气势吓得眼泪哗哗流。 亦竹死死地抓紧了衣服下摆,要说不怕是假的,但亦竹是一直随李双晚在西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又加之本就比萝曼沉稳了不少,此时理智倒是全在。 在回来的路上,王妃已经告诉了她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一清二楚。 何况,刚才,她和萝曼二人替王妃更衣的时候,竟然看到王妃的守宫砂还在。 这意味着什么? 她当即警告萝曼不要说出去。 亦竹当时有多担心,此时脑子便是有多清醒。 她蜷缩在地上,战战兢兢回话。 “回,回王爷,今天一早,王妃带奴婢二人和吴管家去庄子上,因为要去郊外,所以吴管家点了十二名护卫随车一同前往。可谁知在经过密林的时候,突然就杀出一帮黑衣刺客。” 这些黑衣人是他派去的,凌恒没有打断。 “他们让交出王妃,吴管家他们自然是不同意的,就和黑衣人打了起来。可那些黑衣人太厉害了,没一会儿十二名护卫就全中了箭倒在地上了。” 第84章 杖杀两婢 “王妃说黑衣人要活捉她,让我们藏好了,她自己提着刀就去冲了出去。可,王妃已经没有武功了,没一会儿就被他们抓了,身上还被砍了数刀。” 说到这里,亦竹泪水止不住地流。 “继续。” 亦竹抹掉泪,哽咽着继续道:“是。正在黑衣人要押着王妃离开时,突然就从远处蹿出一帮带着面具的人,足有三四十人,他们的武功比黑衣人还要厉害许多,一过来,立即就把黑衣人全杀了。杀了他们后,就扬长而去。” “王妃和奴婢们怕还有刺客,顾不得害怕,就往回跑,还好一路回来都再没遇到刺客。” 凌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是否在撒谎:“你说有一帮戴着面具的人?” “是。” “什么样的面具?” “就木制的,什么标致也没有,光秃秃的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还用兜帽遮住了头。” “吴管家谁杀的?” “面具人。” “黑衣人首领呢?谁割了他头颅?” “也是面具人。” “王府护卫呢?” “有几个是被黑衣人杀的,还有些受了伤没死的,被面具人补了刀。” “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来绑王妃,奴婢和萝曼二人上前去拦,被他们砍了一刀。他们还想杀了我们,好在这个时候面具人突然来了,一箭把他们射死了。” “面具人为何要帮你们?” “奴婢也不知道,王妃也不知道。王妃还问过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帮我们,可那些面具人一个字也没说,杀了人就走了。” 凌恒问得极快,亦竹也回答得极快。 这是她们在回来的时候,与李双晚演练了无数次的。 萝曼问过为什么要瞒着殿下,李双晚让她什么也别问。 两个婢女最听李双晚的话,虽然心里疑虑重重,但到底不再问。 李双晚太了解凌恒了,十年夫妻,他会问什么问题,她都大致猜到了。 亦竹死死稳住心神,哪怕心里怕极了,也不敢露出分毫来,表现出来的,只是因为今天的刺杀所带来的害怕。 凌恒多疑,哪怕她慢一拍,都有可能引起他的怀疑。 凌恒鹰隼一般的视线转向萝曼,可这个丫头好像只负责哭,从头到尾就一直在哭。 “你呢?亦竹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本王定不轻饶!” 萝曼:“那,那些面具人很,很凶,其中有一个人还想杀我们。” “那为何又没杀你们?” 萝曼摇头:“奴婢也不知道,那些面具人把黑衣人全杀了后立即就走了,那个人一看同伴走了,也跟着离开了。” 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凌恒就这么靠在椅背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发出嗒嗒的响声。 如锤子重重地击在二人的心脏上。 他脸色阴沉,视线从两个婢女身上流转了数圈,不再开口。 别看他平时表现得温润如玉,但这么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双眼中全是阴翳。 亦竹紧紧绞着帕子,刚才的沉稳应对在此刻已是轰然倒塌,心里的害怕如潮水一般,越涌越高,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脸色发白,后背密密麻麻泌出了好几身冷汗。 萝曼就更加了,她本就不擅长撒谎,跪在地上把自己哭成一个泪人。 一盏茶后,凌恒终于出声:“来人。” 进来几个护卫。 “把她们带下去,每人杖二十。” 萝曼哇的哭得更大声了,王府的棍子她是知道的,二十杖会要了她们的命。 亦竹吓得脸色一片青灰,人虽这被护卫一左一右架着,但仍喊道:“王爷,奴婢们说的全是实情,您为什么还要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错?” 凌恒冷冷道:“犯了什么错?呵,主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作为下人却只是一点皮外伤,可见是躲在主子身后贪生怕死。本王没下令将你们杖毙,已是看在你们主子的面子上,否则就算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吴管家简直就是个蠢货,不借机将这两奴婢杀了,他就是死有余辜。 凌恒挥手下令:“拉下去,给本王狠狠地打。我看这府里以后谁还敢护主不力,贪生怕死,这便是下场!” 萝曼与亦竹二人嘴里被塞了破布,架了出去。 这时,他派去勘察现场的司珀回来了。 所说的与亦竹二人的基本一致。 杀他身边的人,独独不动李双晚主仆三人,凌恒自然而然地就往他那几个好皇兄身上想。 凌恒烦躁地一把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 短短几天时间,青莲和吴管家死了,护卫、暗卫也死了三十多人,可至今他都查不出一点头绪。 就连乐潇院的两个粗使丫鬟和管事婆子也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针对李双晚。 是太子,还是老二,老三,或者老五,老六! 他们就如此见不得他把李双晚娶进府吗! 凌恒脸色铁青:“暗一。” 暗一闪身出现在凌恒身后:“主子。” 凌恒压低声音低声吩咐,他要一个一个对付他们,要他们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暗一领命:“是。” 而此刻,乐潇院的主屋中,李双晚缓缓醒来。 她疲累交加,身上多处受伤,血流得有些多,又加之顾星言的一番话,身心俱创,强撑到城门口的时候,是真真正正地晕了过去。 “水……”李双晚声音微弱,喉咙如着了火一般。 一个小婢女端着清水过来,将李双晚扶了起来,又在她的身后塞了一个迎枕,这才将杯子递到她唇边:“王妃。” 李双晚知道她,是前段时间吴管家拨给她的人,环伺一周,她此刻确实在乐潇院的屋中。 所以,亦竹和萝曼为何不在? 她推开婢女的手:“把亦竹和萝曼叫来。” 小婢女噗通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双晚心里顿觉不妙,提高声音:“没听见我的话吗,把亦竹和萝曼叫来。” 小婢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直摇头。 李双晚脑子嗡的一声,顾不得身上的伤火辣辣的痛,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第85章 小惩大诫 小婢女忙上前去扶,被李双晚用力推开:“滚开。” 她力气不够,刚强撑着推开屋门,人就直接摔了出去。 小婢女吓得大叫:“啊,王妃……” “王妃……” 是陈蓉的声音,她被人看住了,关在了小厨房。 小厨房离李双晚的屋子有些距离,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李双晚虽被废了武功,听力却尤在。 只是也只听到这句,后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看来是有人堵住了陈蓉的嘴。 李双晚推开来扶她的小婢女,跌跌撞撞地往小厨房走去。 小婢女十分害怕,要去拉李双晚。 李双晚目光凶恶地瞪过来,声音里压着浓浓的怒气:“再碰我,我就杀了你!” 小婢女被她眼里的杀气吓住了。 身上的伤口又裂了,血涌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衫。 等她到小厨房的时候,果然看到两个下人把陈蓉一左一右压跪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团布,见她进来,陈蓉眼泪哗哗地流,嘴里不断发出呜咽声。 “放开她!” 其中一个下人道:“回王妃,不是小的们不放开她。是王爷担心她打扰您养伤,这才命小的们将人看住了。” “哼,打扰我养伤?陈蓉是有多不懂事,才会打扰我养伤,还是说你们不想让她告诉我什么?” “王妃说笑了,哪有什么事要瞒着您的。” “那还不放开她!” “这……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妃不要让我们为难。” 李双晚一步步跨进去,走到二人面前,冷冷道:“我就要你们为难了,怎么着?难不成,你们连我也敢动吗?” “王……” 不等他们说话,李双晚伸手便给了他们二人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放肆,我的人,也是你们能碰的,都给我滚!”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松了手。 不等李双晚将陈蓉从地上扶起来,陈蓉已经哭喊道:“王妃,快,快去救亦竹姐和萝曼姐,她们,她们快被打死了。” 李双晚心猛地一沉,将人从地上捞起来:“带我过去。” “王,王妃,您身上的伤,流血了,好多血。”陈蓉哪里见过这副场面,又是心疼王妃,又是担心两位姐姐出什么意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滚落。 “我没事,皮外伤,救人要紧。”她不能让亦竹和萝曼二人就这么死了。 凌恒好歹毒的心思,若白天顾星言没有及时出现,等她被黑衣人绑走,吴管家必会杀了亦竹和萝曼二人。 陈蓉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扶着李双晚往前院走去。 两个下人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拔腿就要跑。 “站住!”李双晚呵斥一声,那人咬了咬牙,只好转过身来。 李双晚一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去:“在我回来之前,半步也不准离开。否则,我定会砍了你们的双腿!信不信的,大可以试试看。” 二人再不敢多动,乖乖待在原地。 “阿蓉,我们快些。”她知道凌恒有多无耻,打亦竹和萝曼二人定是用了什么护主不力,致她受重伤的借口。 “王妃,可是您的伤口又裂开了。” 李双晚步子迈得极为坚定,她身上多处受伤,说实话很疼。 以前她上战场,大大小小受的伤不计其数,但自从半年前被废武功后,这具身体就格外羸弱,忍痛程度更是大不如从前。 额头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汗,抓着陈蓉的手因为疼痛而在微微颤抖,但她沉着而冷静:“我没事。” 离前院还有几丈距离的时候,就已经能听到棍棒打在皮肉上,带起血珠的沉闷声。 “住手!”李双晚加快脚步,一步跨进前院的同时,立喝出声。 与此同时,监刑人嘴里的数字刚报到“十五”。 恒王府用的都是军棍,二十棍足以要了一个姑娘的性命,她们已经受了十五棍。 李双晚不顾全身传来阵阵能令人眩晕的痛疼,几步上前,一把将护卫手中的棍子夺了过来,扔到了地上。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刑凳上的亦竹和萝曼因受不住,已经昏死了过去。 “王爷,不好了,王妃过来了。”有小厮匆匆跑去报于凌恒。 正在书房里听司珀禀报详情的凌恒闻言烦躁地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看来在屋内伺候的丫鬟没有将那杯掺了蒙汗药的水给她喝下。 一个个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他朝司珀使了个眼色,司珀领会,点头离开。 凌恒深吸一口气,走出书房,朝前院走去:“阿晚,你怎么起来了?你瞧你,身上还有伤,伤口又裂开了,不好好在屋内躺着,跑出来做什么?” 说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就要往李双晚身上披。 李双晚再没法维持对凌恒表面的温情,甩开凌恒披过来的手,冷冷看向他:“殿下是要趁着我昏迷,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打死吗?” 凌恒手顿在半空,听到这话,把披风往护卫手上一扔:“她们二人贪生怕死,护主不力,让你受了重伤,我命人打几板子,只是小惩大诫,阿晚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李双晚指着刑凳上昏迷的二人:“殿下管叫小惩大诫?我看殿下是想要她们的命?” 凌恒似乎才发现那二人的样子,皱眉道:“下手确实重了些,但你放心,他们都把握好了分寸,看着吓人,实则也就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没事了。” 李双晚冷哼,虚伪恶心的男人。 若她晚来一步,二人被凌恒打死了,他也会把责任推到行刑人的身上,说他们没有掌握好分寸。 凌恒耐心道:“而且她们犯了这么大的错,我若不加以惩诫,往后这府里人人都效仿,那就没有忠仆可言了。阿晚,这驭人之道,便是这个理,你强他们就弱。你要是弱,他们就敢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李双晚冷冷道:“是我让她们躲在马车里不要出来的,这么说殿下是不是连我也要打?” “阿晚,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打你。”凌恒伸手过来,李双晚一把甩开,“好了好了,阿晚,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第86章 她不好了 李双晚不想和这个虚情假意的人多废话:“那么,殿下现在还要打吗?” 凌恒浅浅一笑:“阿晚都心疼她们到不顾自己个儿的身子了,我哪还会再打。犯再大的错,我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既往不咎,我那是心疼你。” “好啊,那妾多谢殿下手下留情了。还请殿下派几个人帮我把她们送回乐潇院。”李双晚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凌恒重重叹息一声:“阿晚。” “怎么,殿下这是要拖延时间,要让她们就此断气?”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凌恒这才吩咐人,“来人,把她们送回去。” “阿晚,我送你回去。” 凌恒再次伸手过来,李双晚又甩开了,她恶心得不行:“不劳殿下费心。” 见李双晚在陈蓉的搀扶下要走,凌恒心里厌烦不已:“阿晚,为了两个卑贱的下人,至于你对我发这么大脾气吗?” 李双晚转过身:“亦竹和萝曼,还有陈蓉,她们三人在殿下眼中是卑贱的下人,但在我眼中,她们就是我的姐妹。与陈平和周伯一样都是我的亲人,所以,若下次殿下还要对他们‘小惩大诫’,不妨先告诉我一声,毕竟他们都是我的人。” 说完,李双晚再不作停留,带着她们三人离开。 凌恒吃了一瘪,气得一把踢翻了面前的凳子,阴鸷的眼眸冷冷扫了那几个行刑的下人。 李双晚等人到乐潇院的时候,那个刚阻止她的小婢女已经不在了。 换了另一个婢女,端着药过来,李双晚只瞥了那药一眼,淡淡道:“放下。” 待那婢女离开后,李双晚便拿了一包药让陈蓉交给她哥哥,让他明天去一趟庄子上,给洛洛看看这里面的成份。 亦竹和萝曼二人受伤颇重,李双晚让陈蓉去外头请大夫。 黄胜,她信不过。 在怀上孩子之前,凌恒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对亦竹和萝曼就说不定了。 陈蓉让李双晚去休息,可她哪里放心,让她搬了一张软榻到这间屋子里,亲自守着重伤昏迷的二人。 大夫检查了二人的伤势,面色十分凝重。 李双晚艰难坐起身:“大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大夫重重叹了一声:“二位姑娘伤势极为严重,行刑之人下了十足的力道。若再以那种力道打下去,不出三棍,脊柱必断,脊柱一断,用不了两棍,人必死无疑。” 李双晚倒吸一口冷气,后背又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还好,还好她去的及时。 她知道凌恒恶毒,但能恶毒到连小小的两个婢女也不放过的地步,真是令人发指。 她又自责自己去得太晚,若她能早些醒来,亦竹和萝曼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 李双晚眼圈通红:“大夫,请务必治好她们,无论要用什么药,不在乎多少钱,只求她们无恙。” 大夫何时见过堂堂王妃对下人如此呵护的,也不问是谁为何要对两位姑娘下此重手,左右绝不可能是这位恒王妃。 忙道:“恒王妃放心,草民定尽全力。” “好,有劳大夫。这段时间,她们吃的喝的,有什么要注意的也请一并告知于我。” “是。” “大夫,她们后背的伤会留疤吗?” 一旦大仇得报,她还要风风光光的把她们都嫁出去,看她们生儿育女,看她们长命百岁,看她们儿孙满堂。 大夫明显愣了一下,这才道:“先救性命要紧,至于留不留疤,草民定竭尽所能。” “多谢大夫。” 李双晚突然想到,她何不趁着刚才与凌恒闹翻,等二人的伤稳定一些了,带着她们三人去庄子上住几天。 有洛洛在,她们只会好得更快。 陈蓉便领着大夫去开处方。 刚出去就看到匆匆进来的自家哥哥,她将药笺给陈平,让他去抓药。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王府里的人,除了王妃带来的,其余人都不可信。 周采瑶刚回到恒王府,就感觉到了府里压抑的气氛。 她问门房,门房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王妃遇到刺客,昏迷不醒,瑶姑娘这两天就莫要乱跑了。” “那吴管家呢?他没保护好姐姐吗?” “死了,不仅他死了,带去的十几个护卫也全死了。” 嗒,手上的东西全部掉在了地上,周采瑶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今天早上还笑呵呵地和她说是若要出门逛,就多带上几个人,看到喜欢的就买,银子不够让人来取。 才几个时辰,人就死了,就连带去的护卫也全死了? 门房本就看她不顺眼,此刻见她一张脸煞白,更有意要吓她。 “吴管家不仅死了,手脚还被人剁了,杀他们的刺客有一个人脑袋也被削飞了。几十具尸体如今就堆在林中,血把那一片全染红了。瑶姑娘若是关心吴管家,一会儿府里有人要去收尸,不如跟着一起去?” 周采瑶吓得大叫:“啊,我不去,我不去,我和吴管家一点也不熟。” 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也不管了,疯了似地朝自己如今住的云梦院跑去。 半路上甚至看到有下人在打扫地上的血迹,刺目的两滩。 她颤抖着声音问:“这,这是谁的血?” 难不成是李双晚不好了? 下人哪敢回她话,绕过她,将一捅捅的水冲向地面。 周采瑶回到云梦院,就冲进了自己屋子,把门窗全锁了。 可一个人待了半晌,倦缩成一团,仍是无法将早上吴管家与她笑咪咪说话的样子,以及他断手断脚被人杀了血肉模糊的样子从脑中挥去。 她吓得浑身发抖,缩在床上大喊来人。 陪着她出去逛街的其中一个叫雪儿的婢女推门进来:“瑶姑娘。” “你,你在屋里陪我。再,再去一个人去,去打,打听一下,刚,刚才咱们看到的血,血是谁的?还,还有,姐姐,打听一下姐姐怎么样了?” 这些下人都是王府的老人了,自有消息的来源,也不用再出去刻意打听,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 周采瑶一听恒王如此温润如玉般的一个人,竟然因为姐姐遇刺,身边下人护主不力,能做到这个地步,是她所料不及的。 只是可惜了,这两个婢女,尤其是那个叫萝曼的没死。 第87章 他也重生 雪儿:“瑶姑娘,王妃受了重伤,听说回到乐潇院后又昏了过去,您不去看看吗?” “我,我要去看吗?” “你是王妃的亲妹妹,这个时候理应去看看的。” 周采瑶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朝乐潇院走去,她实在想不明白,李双晚一个恒王妃,身份何等珍贵,竟然不好好在后院待着,亲自去什么庄子上。 这不,出事了。 李双晚一个人待在黑夜中,心绪一直无法冷静下来。 她的身边没有自己可信任的人。 按理说,她嫁进恒王府可以带至少四个丫鬟,两个贴身嬷嬷,再外加三到六个小厮的。 但在西北的时候,她在军营里的时间多,军营里不需要伺候的婢女和婆子。 回到西北的将军府,伺候在身旁的也就亦竹和萝曼二人,外加一个赵嬷嬷,以及车夫周闻。 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府中任何一个下人便可。 嫁给凌恒的时候,她是怀揣着满心希望和憧憬的,所以她没多带人。 但李双晚又是庆幸的,她要从恒王府脱离出去,便不能有太多自己人。 脑中突然又跳出顾星言那双丹凤眼,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脸。 今晚,顾星言会过来。 因为她知道,凌恒这个人惯会演戏,今天晚上,他必还会过来,虚情假意地认认错,然后由顾星言代替他陪在她身边。 “王妃,瑶姑娘来看您了。”陈蓉推门进来,对黑暗中的李双晚低声道。 李双晚哪有精力再应付一个虚伪的周采瑶:“就说我还昏迷着,让她回去。” 周采瑶听到了,不等陈蓉出来说,一扭腰回去了。 …… 喜福来金铺的后院书房里,顾星言将自己整个人埋在椅子里,自回来后,就这么坐着,已经整整一个下午。 甚至连姿势也没动一下。 天色已浓黑。 这时,舒文博匆匆过来:“九哥,凌恒在找你,让你立即过去。” 顾星言微一皱眉。 舒文博:“凌恒把李姑娘身边的两个婢女给打了,要不是李姑娘赶过去及时,已经被杖毙了。” 顾星言眸子一沉,李姑娘视她们二人为亲姐妹,凌恒却要杀了她们,狗东西。 他覆上凌恒的那张人皮面具,又戴上那恒王府暗卫的木质面具,大步朝外走去。 凌恒见到顾星言进来,只吩咐了一件事:“照顾好她,务必让她在最短的时间把伤养好。” “是。”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的宠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今天当着王府下人的面竟然敢对他甩脸子。 李双晚,你给本王等着,你们镇国将军府满门也给本王等着! 他咬着牙,冷冷道出一句:“一个月内务必让她怀上身子。影,你要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本王不介意立即送你们二人去见阎王。” 顾星言双拳捏紧,低下头,从喉咙里生生逼出一个字:“是。” 凌恒把一个瓷瓶扔到顾星言身上,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烦躁地别开了视线:“这个月的解药,影,你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那孩子落地,若实在等不及,他可以给李双晚下催生药,反正他要的只是她肚中孩儿的心头血。 顾星言捏紧了瓷瓶:“是。” 离开后,顾星言就去了乐潇院。 在门口,站了许久。 里面的灯亮着,陈蓉正在伺候李双晚用些清淡的晚膳。 顾星言手捏紧又放松,放松又捏紧。 今天,他会把所有一切都告诉她,是杀是剐,全由她定。 本就是他对不起她。 夜色中,他把自己站成一尊人形石像。 陈蓉拿着托盘从里面出来,看到顾星言,俯身:“王爷。” 他扫了一眼盘中的吃食,几乎没怎么动,伸手就将陈蓉手上的托盘拿了过去。 陈蓉抿了抿唇,低头退了下去。 屋内的李双晚听到声音,抬眼望去,屋外六角廊灯下男人身姿挺拔如松,负手而立,似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李双晚眸子便是一沉,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一刻钟前来过恶心了她一番的凌恒,而是换成了顾星言。 凌恒的背影从来不会这么孤独,他心里算计太多,没空孤独。 顾星言深吸一口气,抬步入内。 将托盘放到桌边的矮几上,伸手就撕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用凌恒的脸面对她,他觉得恶心。 李双晚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以往都是在黑暗中。 脸部线条硬朗而分明,修眉如剑,斜入鬓角,脸庞俊美,一双丹凤眼,两颗黑瞳仁敛在纤长睫羽下,鼻梁高而挺拔,薄唇轻抿。 身材高大,挺拔如松,烛光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仿佛将他白皙的肌肤镀了一层光。 而那身四爪亲王蟒服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英俊不凡。 李双晚也知道这不合时宜,但脑中依旧是忍不住地跳出一句话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顾星言远远地站在离床数步远的地方,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十分沙哑:“你要会做生意的人,舒文博已经在安排了,五个人,我已经交代他们要做什么。若是不够,还可以再派些人过来。” 李双晚声音是难以压抑地哽咽,她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十年,我以为在我有了身孕后你就被凌恒给杀了,现在看来,没有。可直到我死,你都没有出现,你早就被人接回了顾家。” 李双晚眼神犀利,眼圈红透了,可她生生将泪忍了进去,就这么抬着头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前世直到今生,今天她才看清这个男人。 顾星言的心如被人拿着锥子生生绞着,他突地走到李双晚床前半跪下。 李双晚突然一吹,将面前的那盏灯给吹灭了。 黑暗中,顾星言看不清她的脸。 她也看不清他的。 他喉头酸涩得厉害,说出口的声音在发颤:“对不起。” 李双晚倔犟地笑,重生后,便不会对与自己无关的人抱有任何希望,这声对不起苍白而无力,可她前世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所以也无关紧要了。 不是吗? “你走,以后若是无事别在我面前出现了。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李双晚别过脸,泪还是压不住无声落下。 她说过,她这一生不会再落泪的,可是,当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也是重生的,她忍不住了啊。 第88章 换她重生 “李姑娘。”顾星言喉咙发紧,他知道那些事说出来,就是给自己找借口,可是他不能够,不能什么都瞒着。 他苦,她也会苦。 他不求她原谅,但只求她心里的恨别再那么多了,恨太多,太苦太累,纵然重生一次,日子也会过不下去。 他缓缓开口:“前世,当年的除夕夜,我被扔到了凌恒面前。” 这件事,过去十年了,可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凌恒本想杀了我,但他的属下向他献了一策。因我身形与他相似,又会口技,武功也算可以,他还需我当他的替身,于是被喂了一颗药。” “药吃下,前程往事皆成了一片空白。” 李双晚冷冷地看着他,她不信,以凌恒的手段,绝不可能因为这些就放过他,他们凌家的血从来都是冷的。 “可这事还是被林嫔知道了,林嫔骂凌恒妇人之仁,要杜绝后患就必须得杀了我。” “所以,尽管我记忆全无,两天后也被一刀刺穿了胸膛扔去了乱葬岗。” 李双晚的手捏成了拳头,指甲已深入皮肉,泪无声无息地在脸上汹涌滚落,怎么擦也擦不完。 “人的心是偏的,我的心更偏,长在了右边。所以,虽受重伤,可我没有死。而我母亲的人就是那个时候找到我的,在乱葬岗。” “我被带回了大梁。” 李双晚猛地抬头看向顾星言,这才想起来,大梁皇室的国姓,是顾! 所以他是…… 所以他的身后才会有那些人,有那样的实力。 “我是大梁的九皇子,顾星言。”一阵腥甜涌到喉头,顾星言生生咽了下去。 “还有呢?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顾星言摇头:“没有了。等我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十年后。” “呵。”李双晚冷,同时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 前世,那一个多月,凌恒让顾星言顶替待在她身边的次数并不多。 他也是怕她发现端倪的。 所以,公事繁忙,让吴管家和青莲两个人绊住她的脚,成了凌恒惯用的伎俩。 顾星言低头不敢看她。 他的父皇生孩子的能力一流,光皇子就有九个,公主也有十数个。 皇子多,皇位却只有一个。 大梁的朝堂与北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子夺嫡,血雨腥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外戚联合,不知害死了多少皇子皇孙。 他的兄长是嫡长子,年幼时便体弱多病,活不过三十五岁。 他又是嫡子,他的母亲徐皇后刚怀上他,便被陈贵妃给盯上了,多次险些胎死腹中。 为了护住他,刚出生不久,徐皇后就将他送来了北晋,寄养在一户农户家,为免被人盯上,徐皇后派了几个暗卫在暗中守着那家人,又送来五个同龄的孩子,让他们生死护在他身边。 可惜,北晋朝堂越来越腐败,苛捐杂税不断,又多有天灾,一场洪灾来袭,养父养母都死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那几个暗卫为了护住他们几人,连消息都来不及送出去,也先后染疫而亡。 整个村庄,最后被洪水冲走的冲走,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寥寥几人。 那年他才十岁,与舒文博和梁天佑等几个孩童被人贩子盯上,卖进了山里。 从此过上了每天与人搏命,与野兽厮杀的日子,直到二十岁那年被凌恒发现,三个月后入恒王府。 在恒王府,他待了一个月二十天。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叫李双晚的姑娘。 她的眼睛很亮,黑色的瞳仁像天上最亮的星辰,说话时声音很温柔。 凌恒要去陪那个女人,脱不开身的时候就会让他戴上他的面具陪她。 他们同床共枕时,她满头青丝铺在枕间,与他的纠在一起。 就这么一点点丝丝绕绕地缠上他的心头。 叫他舍不得理顺,更舍不得剪断。 她叫他殿下,把他当成了凌恒。 他不敢回应,只有深深的罪恶。 有很多次,他都想告诉她实情,可是凌恒警告过他,若他敢说出来,他们二人谁也活不了。 大婚当晚的那唯一的一次,如同噩梦一次次缠着他,缠得他几近窒息。 而且凌恒有的是手段将脏水泼到他们身上,他怎么样都可以,但李姑娘不该承受这样的耻辱。 他怕了,退缩了。 她是镇国将军的女儿,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怎能被人如此羞辱。 有无数次到嘴边的话都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凌恒要做什么。 可是,当他在大梁的皇宫忆起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他也终于知道凌恒为什么要让他代为圆房。 在这之后,他的脑中只有仇恨。 镇国将军府满门倾覆,李双晚已经死了,被凌恒关在冷宫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尸骨无存。 他们的孩子,那个出生仅一天便感受到了这世间最深的恶毒的孩子,被放干了心头血,成了那个叫渟宁的孩子的药引。 他错了,大错特错。 可是,时间不能倒流。 所以,当长兄病弱身亡,他一朝登上大梁帝位,便不顾满朝文武大臣反对,不顾大梁朝堂内外的虎视眈眈,亲率大军直捣北晋,将这埋葬了晚晚的北晋皇宫付之一炬。 他要让整个北晋给晚晚陪葬! 可,看着熊熊烈火将北晋皇宫吞噬,他还是不甘心啊。 他的晚晚,就这么没了。 这么好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是他害死了晚晚,害死了镇国将军府满门三百八十一口。 所以,他以自己的心头血,两世半命的代价,只为逆天改命,换晚晚重生! 他成功了。 他想,晚晚如此聪明的一个女子,这一世,定会手刃了前世那些害她的凶手。 他想瞒着她的,这一生他注定仅剩下十年寿命。 可晚晚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子,不过短短几天,就已经发现了他和她一样,都是重生者。 这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也无需知道。 前世他欠下的债,他穷尽两世来偿还。 她要亲手杀了凌恒,他会帮她。 她要颠覆了这肮脏的北晋朝堂,他也会帮她。 她要护住镇国将军府满门上下,他更会帮她。 “李姑娘,你好生休息。”顾星言站起身,往外走。 李双晚最终还是将脸上的泪抹干了,看着顾星言的背影,开口道:“我现在手头上没有人,所以你找来的那些人,我还是会用,但我们之间只谈利益。” “所得利益,对半分,每半年结算一次。” 利益的关系是这世上最不牢靠的,却也是最牢靠的关系。 顾星言脚步顿住,他知道,晚晚这是要和他划清界线。 他没回头:“好,依你。” “以后若是我有事,也会请你帮忙,但我会付钱。” “嗯,都依你。关于吞并凌恒产业的事,这几天我会写出一个详细的章程来,到时拿来给李姑娘过目。” 第89章 利益关系 见她不说话,顿了顿,顾星言转过身来又道:“他暗处有什么产业,我前世都一一查清了。你前几天看到的还只是他的冰山一角,许建州帮他打理,产业遍布北晋各州。还有,凌恒有自己的私兵,人数大约是三万左右。” “在哪里?” 顾星言摇头:“像训练暗卫的地方一样,我也只知道有,具体这些人在哪里没有查到。前世,他已经将这些人分批充入了禁卫军和羽林军中,还有一部分人渗透进了李家军。” 李双晚深深闭了眼,李家军也早就渗进去了凌恒的私兵。 是她,她是李家的罪人。 事情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李双晚抬起头望向黑暗中那个男人:“所以苏洛,也是你特意送到我面前的?那天你是故意让车夫将马车赶到永宁侯府门口,让我想起这事的?” “是。前世,她嫁给了我二堂兄睿王,我知道她的医术有多厉害。在所有人都对我的病束手无策的时候,她仅用了一年时间便让我恢复了缺失的那二十一年记忆。” 是了,苏洛医术名动天下,后来凌恒登基为帝想让她出面将其纳入后宫占为己有,才得知苏洛于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了大梁。 彼时苏洛也不过二十余岁,还带着郭郎中这么一个小老头,又是北晋人,纵然医术了得,要给皇室之人看病也没那么容易。 按顾星言的说法,她应该是与大梁睿王有了情意后,才被睿王引荐给他的。 她记得她死前,大梁在位的皇帝是大梁太子顾星成,也就是顾星言的同胞大哥,徐皇后的长子。 不过听说这位大梁帝身子不是很好,常年咯血,虽有皇后,却没有自己的子嗣。 此人极有手腕,登基不过短短四五年,已让大梁国力剧增,与日益衰败的北晋相比,就好似一个是正值少年,未来可期,一个已是垂垂老矣的暮年。 顾星言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李姑娘,她应该可以帮你解毒,助你恢复武功。” 李双晚冷笑一声,她救苏洛,一开始确实有这方面的私心,但她醒了后,看着那样一位姑娘,在永宁侯府受尽折磨,又怎么忍心再存利用之心。 她问:“所以,前世,你身上的的毒也是她解的?” 顾星言点头又摇头:“没彻底解掉。不过能缓解,保证我不会毒发身亡。” 那十年,他过得生不如死,穷尽整个大梁的国力也不能将他身上的毒全解了。 每每毒发就会痛得浑身经脉都要爆开似的,折磨得他恨不得立即就一头撞死在那里。 可他是皇子,活着由不得他,死更由不得他。 这些过往,鲜血连着皮肉,揭开了便如万蚁啃噬心脏,痛得他连呼吸都是疼的。 当二堂兄将她引荐到他面前,苏洛用了三个月时间配出了药,半年左右才会发作一次,可要彻底解毒终究还是差了最后一味最为关键的药。 等到他记起了所有,想起自己身上的毒是凌恒所下时,他已经不需要那味解药了。 至于舒文博和梁天佑二人,在他被凌恒一刀穿胸而过后没多久,凌恒派二人出任务时,被凌尧所杀。 李双晚想起一事:“上次你吃了百株草,是不是凌恒种在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顾星言点头又摇了摇头:“能缓解,两年不需再吃凌恒给的解药。” 顾星言没有说的是,百株草之所以能解世间百毒,是因为其本身也是毒,如今两种毒在他体内暂时达成了一种平衡。 这种平衡什么时候会被打破,不知道。 或许平衡打破的那一刻,就是他毒发身亡的那一刻。 欠下的命,是要还的。 李双晚深深地闭了闭眼,也对,凌恒的毒世间难得,纵然百株草能解这世间百毒,却解不了他控制暗卫的毒。 “青莲的尸体是你毁的?” “是。” “章施屹也是你将他送到我的面前的?” 顾星言点头:“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那天恰巧看到他。” “那么,那棵百株草呢?也是你安排人扔进房间的吗?”李双晚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问出那句话。 若真的是他安排的,那她当天的以身救他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身,走到顾星言面前,抬起头望向黑夜中的男人。 黑暗中,她突然看不清这个男人了。 是她将灯熄灭了的。 “不是,不是我。”顾星言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两步,“我怎么可能,晚,李姑娘,我怎么可能……” “事后我也查过,但所能查到的线索极为有限。我只知道那个时候,王府后院的暗卫被人调离了,说是发现了刺客,但最终凌恒什么也没找到。” 李双晚缓缓松了一口气,这个谜团还是留下了。 如今一想,恒王府的护卫也的确是从那天开始增加了。 李双晚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重生的?” “比你早两个时辰。被凌恒从林山带回来,在床上醒来时是酉时。” 酉时刚醒,他便被凌恒叫去了去,让他替凌恒来与她圆房。 与前世一模一样。 他所能阻止的是尽量让李双晚别吃凌恒送过来的任何东西,包括那碗本该在挑盖头的时候就送过去的面。 面里掺了那种东西。 他们的孩子,顾星言想象过无数次,他是什么样子的,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乖不乖?会不会常常闹腾她,听说她生了三天三夜才将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很疼? 他没有问,这些话会让晚晚痛彻心扉。 “那个孩子,你放心,我已经安顿好了,他现在很安全,我的人守着。等过段时间,风声没那么紧了,就送他出盛京。” 李双晚知道他说的是胡书翊,微微点了点头。 见顾星言要走,李双晚道:“以后若我有事,还是会请你帮忙,但我会付酬金。” 顾星言深深地闭了闭眼,如此总比他们之间再无瓜葛得好:“好,依你。” 从怀里掏出一个骨哨,递过去:“李姑娘,若是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吹响这个骨哨即可。三短两长,两短三长,我就会出现。” 李双晚接过骨哨,什么也没说,收入怀中。 第90章 完璧之身 她本想离顾星言越远越好,可命运兜兜转转,还是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说开了,以利益维护二人之间的关系,那便真的只谈利益。 虽然贵为大梁九皇子的顾星言并不看中黄白之物。 顾星言走后,李双晚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不知该做何想。 她早就对顾星言有所怀疑了,第一天他表现出来的气势和他的那身超强的武功。凌恒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有钱,也绝不可能训练得出拥有如此高绝武功的暗卫。 这样的人,就应该是人上人,如何该为他人下。 还有苏洛,还有青莲的尸体,以及帮她送信的那只海东青。 可还是不能确定,就在几天前,他在她面前还仅仅只是一个暗卫。 直到今天,他带人来救她,那些人武功绝顶,凌恒的人在他们面前也不堪一击。 所以她试探地问他要人,他毫不犹豫的答应,那时她就已经能够肯定,顾星言如她一样,也是重生者。 李双晚苦笑着扯了扯嘴角,闭上眼。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没有怎么也无法入睡,迷迷糊糊间,梦中那个以两世半命换她重生的男人,身上插满箭,孤单的身影,望着远方。 可她始终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是凌恒吗? 他的属下叫他皇上,除了最后登基为帝的凌恒,李双晚想不出还会有谁。 第二天,顾星言果然送来了一封信,他是交给陈蓉,让陈蓉带给她的。 还特意交代陈蓉,若是李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舒文博。 她说过无事不想见他,他便真的没出现。 里面是满满的几张纸,除了凌恒的产业分布在何处,涉及哪些领域外,没有他自己的任何只言片语。 他的字苍劲有力,一笔一画。 李双晚细细的一个一个看过去,顾星言掌握的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这么多铺面,庄子,甚至还涉及到粮食和私盐,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 更让她诧异的是,凌恒竟然还有两处私矿,这在前世,她不曾知道的。 难怪,凌恒能养得起几万人的私兵,还能训练自己的暗卫队。 将这些一一记牢后,李双晚便把这几张纸放进火盆烧了。 “王妃,哥哥从庄子上回来了。” 李双晚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陈平哪敢真的进去,只站在门口回话。 陈蓉虽然是第一次贴身伺候李双晚,但也知道该怎么做,自己亲自守在了外间,确保无人听到里面二人的对话。 陈平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屋内躺在床上养伤的李双晚听到。 “王妃,小的照您的吩咐把药渣拿给洛姑娘瞧了,洛姑娘看了说药没有问题,只不过里面除了治伤的药外,还掺进去了助孕的药。” 李双晚双手紧了紧,醒来时看到是黄胜在给她把脉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她受伤并不严重,好好将养数日便可痊愈。 之所以当时昏了过去,一是血流得有点多,二是乍一听到顾星言那番话,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三是在雪地里走了十里路,她身子本就不好。 凌恒急着要她怀上孩子,一切会影响孩子心头血的东西他都不可能让她吃。 “扔了,你重新去抓几副治外伤的药来,莫要让别人发现了。” “是。小的会和妹妹说,让她煎药的时候一刻不眨眼地盯着,不假手于第二人。” “好,辛苦你了。这段时间,亦竹和萝曼受伤,你和阿蓉二人是我最信得过的,辛苦你们。” 陈平忙道:“不敢当王妃这句辛苦,都是小的该做的。” 祖父说了,要他和妹妹到了王妃身边,一切都听王妃的吩咐。 “陈平,洛姑娘要的东西,还请你帮着抓紧了,过两天我要用。” “是,小的记下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 到下午的时候,亦竹和萝曼二人终于醒了。 李双晚在陈蓉的搀扶下,慢慢挪过去,进了她们的屋子。 萝曼一见到李双晚,哇的一声就哭上了:“王,王妃,婢子,婢子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 ,婢子好怕……” 亦竹也跟着落泪,后背的伤很疼。 重重的廷杖打在脊背上,似乎看到了黑白无常拿着锁链在等着她们咽气。 李双忙上前一手一个给她们擦泪:“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亦竹心疼地去握李双晚的手:“王妃,您还疼吗?” “小伤,我没事。你们这几天好好养着,一点病根都不准落下。” 不多会儿,陈蓉将她们的药送来了,有止痛的效果。 李双晚接过,喂二人喝药。 二人哪敢让王妃伺候,忙自己端起药喝了。 药里还掺了些助眠之物,她们的伤头几天一定要好好养,休息好最重要。 萝曼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还惦记着昨天和亦竹二人看到的事,撑着眼:“亦竹,我,我好困啊,你来问。” 屋内只有她们三人,李双晚笑笑:“想问什么便问。” 亦竹心疼地看着李双晚,喃喃开口:“王妃,您与殿下成婚已半月有余,可为什么,您还……” 她指了指李双晚的右臂,王妃沐浴一向不喜欢别人在一旁伺候,直到昨天她们二人给昏迷不醒的李双晚擦洗身子,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王妃的守宫砂尤在。 王爷和王妃根本没有圆房。 可分明,大婚第二日,她们都是看到那方落了红的元帕。 李双晚知道这种事不可能瞒得过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但她不能让她们涉险。 就连写给爹娘兄长的信,她也只是说直到嫁进恒王府才知凌恒有诸多毛病,突然就不喜欢了,所以大婚那天她借口来了葵水,没让凌恒近身,自己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不便告诉你们。但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人,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我们都没命。” 二人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第91章 万劫不复 萝曼刚迷迷糊糊要睡着了,闻言立马就来了精神,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撑起半边身子,又疼得她倒吸凉气,压低声音:“王,王妃是,是说王爷他,他不行,有,有隐疾?” 李双晚:“……”似乎也不是不行。 “呃,对,这关系到皇家脸面,更涉及朝堂稳定,绝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就算是殿下面前也绝对不能提起半个字。记住了吗?” 萝曼用力地点了点头,一个男人不行,那对他的打击得有多大啊,她可不敢在王爷面前提起半个字,要不然小命不保。 昨天她就差点丢了命,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她可得爱惜着。 可是,可是她家姑娘年纪轻轻的却要守活寡了呀。 这恒王殿下真不是个东西,知道自己力不从心,还要娶她家姑娘。 所以,他昨天借口要打死她们,就是怕她们知道了他的隐疾? 呵,心肠何其歹毒。 亦竹没有说话,只一脸担忧地看着李双晚。 李双晚心里微微叹息,亦竹太聪明了,什么事也瞒不住她。 不与她说明白了,也不知她会自个儿琢磨出什么结果来。 萝曼心思单纯,点头应是,药效一上来,她便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亦竹强撑着,半仰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李双晚,一双眼里已溢满了泪珠,将落不落。 李双晚拿这样的亦竹最是没办法,见萝曼睡熟了,心叹一声:“想问什么便问,能不能告诉你,我自己把握分寸。” 亦竹哽咽开口:“王妃,您不是喜欢王爷吗,婢子瞧着王爷对您也不错,若不然昨天也不可能因为我们护主不力就对我们重责了。可为什么,你们……王妃,婢子知道萝曼说的什么王爷不行的话全是胡话。” “皇子十四五岁便有宫女教他们通人事,若是这个原因,就不可能瞒得了这么久。王妃,您告诉我好吗?” 李双晚摸了摸亦竹的脑袋,许多事她都不能让这两个丫头知道,萝曼没心没肺,亦竹总会想得多。 但还是不能告诉她呀,太危险了。 周采瑶已经来了,要不是发生这样的事,她原本的计划就要慢慢实施,如今又近年关,只能往后推。 在她离开前,只能先将她们几人托付给外祖父。 “还记得陈蓉前两天从香炉里找出来的东西,洛洛说那里面掺了什么吗?” 亦竹脸色剧变:“蒙汗药。所以,王爷每天都是用这个办法把您哄睡着,从来都不曾碰过您,而那个什么元帕,也不过是糊弄人的,是不是?” 李双晚一怔,亦竹何其聪明,随即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亦竹你想多了。是我发现了这恒王府的一些猫腻,如今我已经基本能断定这恒王府里有奸细,而且还不止一个,连殿下也被蒙蔽过去了。” 亦竹脸色煞白,连恒王殿下都不知道,那这些奸细背后的主子是何等样的人物啊。 “王妃,这,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殿下。” 李双晚摇头:“不行。此事只能我秘密调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太危险了,我不想殿下涉险。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把所有事情告诉殿下。” “所以,亦竹,在这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一步踏错,会万劫不复!” “王妃,可是,这怎么行呢,太危险了呀。” 李双晚脸一板,眉头一皱:“亦竹,你不听我话了?” 亦竹最怕看到自家主子这副样子了,慌忙道:“当然不是,王妃是亦竹的主子,亦竹只听王妃的话。” “好亦竹,听我的话就对了,记住了,这件事,只有我们二人知道,连萝曼也不能告诉。” 亦竹点头,强压住喉咙里满满的惊恐:“昨天婢子二人虽然躲在马车里,可婢子也看清了,那些黑衣人的目的只是活捉你,他们看似凶狠,但对那些护卫出手是有所保留的,并不想伤他们性命。” “所,所以,这些黑衣人是那个幕后之人派去的,对不对?因为吴管家也参与其中,他也是奸细之一,所以您才要杀他对不对?” “对。”李双晚用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她若不是那么聪明,像萝曼那样活得开心单纯该多好啊。 “为什么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您嫁给了殿下,他们想要拿您威胁大将军?” 李双晚愧疚地点点头,不是她想骗亦竹,而是她重生,前世的凌恒灭了镇国将军府满门这件事不能告诉她:“亦竹,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事,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亦竹再忍不住,趴在李双晚的床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其实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那些救她们的人究竟是谁,王妃分明与那男人很熟。 还没说上两句,王妃突然就生气了,那个男人说什么? 可她知道这些也是主子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李双晚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一举错了。 她不想在恒王府多待一刻,太操之过急了,所以才会逼得凌恒动手。 可是她才重生回来没几天啊,什么都没有准备,爹娘哥哥不在身边,没有自己的人,连自保还很难,又如何护得住身边的两个丫鬟。 又谈何报仇呢。 李双晚轻轻拍着亦竹的肩膀,低声喃喃:“睡,睡。” 亦竹彻底睡了过去。 周采瑶这几天住在云梦院倒还算安分,听说“姐姐”因为两个婢女的事,还和恒王殿下闹了矛盾,她直呼不理解。 为了两个卑贱的下人,和自己的夫君离心,值得吗? 这样的女子竟然会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还能好命地嫁给恒王做正妃,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何况夫君还因这两个婢女护她不力才惩罚她们的。 若换作是她,她只会感激夫君对她体贴入微。 怎么会有如此好赖不分的女人? 可见这盛京城的世家贵女也不是个个都有脑子的,连她这个从乡下来的人都不如。 这三天,李双晚并一双婢女,在乐潇院安安静静地养伤。 第92章 外祖母忧 可这三天,凌恒忙得焦头烂额,临近年关,礼部的事本来就多,再加上景章帝突然要给先祖皇帝办一场什么法事,如山的事情堆在了礼部。 他这个不受宠,又只是个六品礼部的主事,一些琐事杂事便都堆积到了他的面前。 再加上个吴管家一死,在没有培养出得力的心腹之前,他名下那些暗桩以及暗处的产业也全部需由他亲自与那些人接头。 还要查第三拨人究竟是谁,再加上个住在别院,时不时不堪孕育子嗣重负的女子也要他过去关心。 眼见着几天就瘦下去一大圈。 这段时间他本应该待在白马寺不回来了,但如今李双晚受伤在身,他若不每日回来,借口关心一番,会让李双晚起疑。 毕竟他前两天还想杀了她身边的两个婢女的。 凌恒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李双晚还是看到了他身上难掩的疲惫和倦色。 这在前世,可从来没有过的,就算他后来登上帝位,有爹和哥哥在前头替他扛着。 他这个皇帝依旧做得游刃有余。 所以,十年时间,那副蛊惑人心的好皮囊也不曾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反衬得她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有着一副如五六十岁老妪的身子。 当天一早,门房送来一封拜帖,是外祖母派人送来的,想下午的时候过来看她。 外祖来恒王府不方便,只好让自己的老妻走一趟。 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听她在郊外遇袭,受了伤,担心得不得了,但王府不比旁的府邸,要来探病,需得先递拜帖进来。 李双晚本不想见的,怕他们二老心疼她。 但一想若她不见,他们反而更担心,会以为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便对门房道:“你去回送帖的人,我下午在乐潇院迎外祖母。也让他转告一声,说我无碍,让二老不必担心。” 门房应下。 已经三天过去了,李双晚本就受伤不重,身上也早就不疼了,便让陈蓉给自己收拾利索了,午歇后便在乐潇院里等外祖母。 未时刚过,朱老夫人就带着身边的老嬷嬷来了,还带来了一大堆的滋补品。 一看到李双晚,双眼就红了,心肝宝贝地叫着,摸着她的衣袖直抹眼泪,说什么,怎么与上次见面又瘦了许多诸如此类的话。 李双晚将人引进去,落坐,陈蓉上了茶,道:“外祖母,我没事,就一点点皮外伤,早就好了。” 说着她还站起身,伸开双臂,让朱老夫人检查。 朱老夫人抹眼泪,把人拉着坐下来:“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行刺杀,简直是无法无天。晚晚,你放心,你外祖父已经禀报给皇上了,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李双晚握住朱老夫人的手:“好,我相信外祖父一定能查到,把那个幕后凶手查出来,狠狠揍他一顿。” 朱老夫人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问:“恒王殿下呢?没给你做主?” “他也派人在查呢。” 朱老夫人神色一松:“天可怜见的,还好你没事。”又压低声音问,“那些救你的人是谁,你心中可有数?” 这自然也不能让外祖父和外祖母知道的,李双晚摇头:“都戴着面具,把人杀了后就扬长而去,一句话也未留。” 朱老夫人点点头,其实她心里有怀疑,几个皇子兼已成年,女婿又手握重兵,如今晚晚嫁于恒王,难保没人想要给凌恒敲打敲打。 可这些话,她是不能随便说的。 朱老夫人又看了看四周:“唉,你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呢,怎滴没见她们。” 陈蓉就伺候在李双晚身后,听到此话,偷偷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 李双晚笑道:“我让她们出去给我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朱老夫人轻叹一声,握紧李双晚的手:“晚晚,你得多一些自己的人,瞧她们一离开,就只剩这一个丫头在你身边伺候了。要不外祖母帮你从朱府挑几个信得过的送来?或者去人牙子那里买几个家世清白的,重新调教也可以。” 李双晚如何不知她能用的人太少了,可她要做的事太危险,并不是人越多越好,摇头道:“不用,恒王府有的是下人,我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他们。” 朱老夫人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让您和外祖父挂心,是晚晚不孝。”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外祖父担心你,不是应该的?”她看向陈蓉,道:“姑娘,劳你去守着门,我和晚晚说些体己话。” 陈蓉:“是,老夫人。” 李双晚哪能不知道外祖母的意思。 待陈蓉离开,朱老夫人开门见山:“外祖母怎么听说你从莲花班接了一个姑娘回来,还说她是你的同胞妹妹?别的事你可以糊弄我,但这事绝无可能,那孩子有没有活下来,我这个当外祖母的能不知道?” 朱老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李双晚:“这件事,这几天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外祖母早就想来问问你是怎么回事了。但你外祖父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让我少管,说是左右你娘亲要回来了。” 陆老夫人寿宴那次,她没去,她向来看与陆老夫人不对付,二人说不到一起去,便只让管家送了一份礼去。 倒是朱老大人去了一趟,可回来也未说起此事。 “晚晚,你告诉祖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那个姑娘,到底与你有多像,外祖母也想瞧瞧。人住在恒王府?” 李双晚讪讪一笑,这事,确实瞒不了外祖母。 “外祖母,不是晚晚不和您说,而是这事,现在还不到可以说的时候,如外祖父说的,反正娘亲也要快回来了。那个姑娘确实不是我的亲妹妹,当年娘生我的时候,爹也在,他们早就和您说过,妹妹身子都僵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朱老夫人也不是个较劲的人,见晚晚这么说,便道:“也罢,你们年轻人要做什么事便去做,左右注意保护好自己就成。不是外祖母把人往坏处想,那姑娘估计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但她还住到恒王府来,可见存了别的什么心思。” 李双晚挽住朱老夫人的胳膊:“晚晚知道,外祖母最疼我了。” 第93章 胡氏之忧 朱老夫人轻轻点了点李双晚的额头:“小机灵鬼。既然你已经说了那姑娘不是你亲妹妹,那我便也不见了。” 朱老夫人拉着李双晚的手,又说了好多的贴己话。 见晚晚确实没什么大碍,便准备起身回府。 李双晚本身受伤不重,又担心外祖父这小倔老头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便提出要亲自送朱老夫人回去,正好让外祖父也见见她,好让他彻底放心。 朱老夫人心疼外孙女,如何舍得她顶着一身伤陪她回去。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李双晚的坚持。 陈蓉陪着李双晚一道送朱老夫人回去。 陈平又去叫了车夫周闻,赶着车跟在后面。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朱府门前。 大表哥朱清孟三天前听说表妹郊外遇袭受了伤,着急得不行,可他一个外男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进恒王府后院来探望表妹的。 今天一早听下人说祖母要去恒王府,便想寻过来与祖母一道去,却被自家母亲给拦了。 母亲胡氏说表妹如今已嫁给恒王为妃,若他再冒冒失失地去探望,与表妹名声不好。 朱清孟最终听从了母亲的话,讪讪地回了书房看书,然人虽在学习,可终管不住自己的心。 不知表妹如何了,受伤重不重,怎么会遇到刺客的,恒王殿下有没有查到刺客受谁指使。 突听门房来报,表妹陪着祖母一道回朱府了,马车快到了。 朱清孟当即扔下书,飞也似地往府门口跑去。 胡氏也听到消息,正带着婢女出来,就看到自家儿子像阵风似地跑过去,连她这个娘都没看见。 胡氏捂着心口,气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她能不知道自个儿子的那些心思吗,不要说李双晚她如今已嫁为凌家妇,就是没嫁人之前,一个混迹于军营,成天与一帮糙汉子在一起的女子,女红不行,琴棋书画不行,就知道舞刀弄枪,她也是看不上的。 朱清孟在距离府门还有十余丈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深呼吸几口气,理了理衣裳,这才不紧不慢地往门口走去。 小厮顺子跟在他身后,抿嘴笑。 朱清孟脸一红,瞪回去:“不准笑,憋回去。” 顺子眼珠子一转, 嘻嘻道:“是,小的遵命,小的绝口不提大公子听说王妃要来后那欢喜样。” 朱清孟嘴角勾着,连眉梢也上扬着,却作势要去踢顺子,被顺子灵巧躲过。 刚跨出门,便看到表妹扶着祖母的手掀开了马车帘。 朱清孟上前,忙从李双晚手中接过朱老夫人,一双眼却盯着李双晚:“表妹,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如何了?” 李双晚:“我没事了,就受点皮外伤,表哥莫挂念。” 朱清孟缓缓松了一口气。 众人进了府。 朱老夫人嗔了自家长孙一眼:“老头在不在?” “在呢,祖父在书房处理公务。” “晚晚估计糟老头子不放心,这不她自个儿硬要过来让老头瞧瞧。” 朱清孟看向李双晚:“表妹,那我和你一道去。” 胡氏急道:“晚晚没事那太好了,清孟听说你受伤了,也是急得不行,这不听到你来了,书也扔下不管了,急急就出来看你了。” 李双晚哪里能听不出大舅母话里的意思,道:“劳大舅母挂心,我无碍。表哥,我见见外祖父便回了,你去温。” 朱清孟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道:“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胡氏笑道:“这送来送去的,像什么话呀。” 朱老夫人冷声道:“怎么就不像话了?有你这么当大舅母的吗?” 胡氏难敢对朱老夫人顶嘴。 李双晚:“大舅母说得也在理,外祖母,周伯和陈平兄妹二人跟着我来呢,不能耽误表哥看书。” 朱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李双晚的手。 朱清孟默然无言,回了书房。 朱老大人在书房里,晚晚遇袭之事,恒王府没有报案,刑部和大理寺便不能立案调查,他作为大理寺卿便不好贸然插手。 一场大雪,将许多痕迹都掩盖了,派出去的人,能查到的东西实在不多。 李双晚刚要向他行礼,便被朱老大人阻止:“你身上还有伤,莫讲那些虚礼,快坐下。” 李双晚坐了,就听朱老大人问:“那些行刺你的黑衣人,你有没有怀疑过是谁?会不会与半年前行刺你的是同一拨人?” 李双晚自然不能说,那些人都是凌恒养的死士,他还有自己的私兵,外祖父若揪着不放,难保凌恒不对朱府下手。 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好在我没怎么受伤。外祖父,这件事恒王已经派人在查了。” 朱老大人如何不知晚晚的意思,沉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担心外祖父,晚晚放心,外祖父不是那不知凶险之人。” 李双晚知道外祖父脾气倔,她得抓紧时间从恒王府脱离出来。 如此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李双晚便站起身准备告辞,就连朱老大人要留她用晚膳,她也婉拒了。 李双晚刚走,朱老夫人便让下人将胡氏叫到了跟前。 朱老夫人一见自家长媳那副小家子样,便冷了脸:“晚晚如今是恒王妃,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不要以为我老婆子眼花了,就瞧不见!” 胡氏低头不敢看自家婆母的眼睛,低声道:“儿媳就是看她已经是恒王妃了,这才让清孟避嫌。婆母这话,反倒显得儿媳的心思有多龌龊似的。” 朱老夫人冷哼:“他们是表兄妹,多说几句话怎么了?心不脏的人就生不出那等龌蹉心思来。你那点心思若是被恒王瞧见了,作何想?你这是害清孟,也在害晚晚!” 胡氏低头不敢回话,只眼圈通红,她为自己的儿子作打算,有什么错。 “晚晚说得对,春闱之前不宜给清孟定下亲事,容易分他的心。” 胡氏只得讪讪应是。 …… 回府的时候,李双晚神情恍惚,就连远处突然有大批禁军涌过来,也未没见。 陈蓉掀开车帘,看到那些带刀的侍卫,吓了一跳:“王妃。” 李双晚猛地惊醒,就着陈蓉掀开的车帘望去,大批禁军从街道尽头涌来,足有数百人,个个凶神恶煞。 第94章 太子遇刺 砰砰砰,踢翻路边小贩的摊位,手中刀一把捅出去,左右搅了搅了,没有发现, 继续到下一家。 乒乒乒,砸开一家家大门,大批人提着刀剑涌进去,屋内人仰马翻,鸡飞狗跳,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屋内妇人孩子的哭喊声,没查到什么,连句屁都不放,继续再下一家。 如此,不过短短一刻钟,整个大街就已经是一地鸡毛。 看这架势,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陈平,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一盏茶后,陈平便折了回来:“王妃,太子殿下被刺客所伤,匕首上带了毒,禁军正在满城搜捕刺客。” 李双晚目光微微一沉,她想起来了上一世的今天,太子凌稷与人在酒肆吃饭被袭,可上一世他没有受伤,而那名刺客也当众被太子的护卫一剑刺穿了胸膛。 因刺客当场被杀,太子也没什么危险,这件事自然没有引起多大风浪,她之所以知道还是听凌恒当笑话说起的。 说那刺客不自量力,太子身边围着多少人,竟然天真的以为凭一己之力能杀得了太子,还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至于那名刺客为何要刺杀太子,李双晚并不清楚。 可这一世,怎么会与前世不一样? 刺客不仅刺中了太子,匕首上还带了毒,更不可思议的是人还逃了? 她忙问:“太子现在如何了?” 陈平小声道:“听说伤在了左肩胛,剑上还被喂了剧毒,太子当即便昏迷了,如今人已被送回东宫了。” 没有当场要了凌稷的命,李双晚掩去了眼中的惋惜。 那家酒肆立即便被封了,酒肆里的食客也全被带去了刑部。 “回府。” 李双晚放下车帘,马车咕咕往王府驶去,大批的禁军仍在搜捕。 太子在外吃饭时被上菜的店小二当场刺中左肩胛,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一会儿便传得满城风雨,几乎各大世家都暗中派人悄悄打听太子究竟如何了。 据说那匕首上的毒十分霸道,景章帝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派去了东宫。 东宫的消息被封锁了。 李双晚让陈平继续打探消息。 但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关心凌稷的情况,左右凌稷若是真出事了,景章帝还有其他五位皇子。 她让陈平打听刺客的身份,查到了他的身份,便能弄清楚他为何要刺杀凌稷。 一个时辰后,陈平便出现在了李双晚的面前。 “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陈平以为这样的消息打听起来极为困难的,要打听这些消息不容易,很担心办不好王妃交给他的差事。 哪成想,竟是出人意料的顺利,顺利得让他差点以为是有人刻意将查到的消息递到他面前似的。 “是打听到了,那店小二在这家酒肆做工还不到一个月,叫莫渝,今年二十三岁,是信安镇一位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半年前的一天,他迎娶自己的新嫁娘,也是好巧不巧,太子正好经过,风掀起喜轿窗帘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新娘的脸。” 李双晚听到这些心便是一沉,凌稷十分贪恋美色,他不会无耻到当场抢人新娘。 “太子当即拦下了喜轿,强行将跟在他自己身后的女子与新嫁娘作交换。莫渝自然不愿意,与太子的护卫发生了冲突,被打断了腿。太子不仅把新娘抢走了,连原本允诺的女子也没给他。一场喜事便这么变成了祸事。” “那新娘呢?”李双晚脸色十分难看,凌稷很无耻,但能无耻到当众抢人新娘的地步,也真是令人发指。 这样的人稳坐储君之位十数年,北晋不亡,谁亡。 陈平叹息一声:“太子将人带去了别院,折磨了数日,直到五天后,莫渝接回的只剩新娘冰冷的尸身。” 陈平说到这里又重重叹了一声:“据说那新娘打死不从,太子便用了一些手段,事后玩腻了,就赏给下面的侍卫了。太子府那么多侍卫……” “哥哥!”陈蓉白着脸呵斥,“你什么腌臜事都来污王妃的耳朵。” 陈平忙跪下认罪。 “没事,起来。”李双晚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气愤到了极点,说凌稷是畜生,那都在侮辱畜生。 “所以,莫渝是打听到太子常常出入那家酒肆,才去那里做了店小二?” “是。” “匕首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的没打听到。据说那毒是一种十分难得的蛇毒,产自昭国。一旦划破人的皮肤,轻则刮骨剜肉,重则夺人性命。” “禁军抓到莫渝了吗?” 陈平点了点头:“是锦衣卫抓到的。” “锦衣卫,陆冬青?”她记得在街上看到搜捕的是禁军啊。 “是,太子被刺,非同小可,皇上将锦衣卫也派出来了。” “莫渝被带回锦衣卫大牢了?” “嗯,不过莫渝的牙齿里也藏了这种毒,他什么反抗都没有,直接将为何要刺杀太子的原因说了,说完后,当即就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自尽了。” “知道此消息的还有谁?不对,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就算打听消息,一来不可能这么快,二来也绝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陈平摇头:“小的也觉得奇怪,刚出府没多久,小的便在转角处听到两个抓人的锦衣卫在小声嘀咕此事。”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而且陈平没有武功,能进锦衣卫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可能连身后有人在偷听都察觉不到。 所以,是有人将这个消息故意送到周伯手上,转而告诉她的。 所以,那两个所谓的锦衣卫也许也是假的。 所以,是顾星言吗? 她似乎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她又道:“莫渝有没有说那毒是谁给他的?” 陈平摇头。 莫渝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为了刺杀太子付出了毕生的努力和勇气。 这样的人是绝没有机会拿到此种剧毒的,就像前世。 除非他的幕后有人,不仅给了他毒,还教会他如何刺杀能得手,事后又如何逃脱。 难道真的是顾星言吗? 对付凌恒她还能想明白,对付凌稷是为何? 第95章 刮骨疗毒 李双晚想不通的事,在梁天佑将这个消息告诉顾星言的时候,他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人是谁。 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李双晚难受于莫渝就这么丢了性命,惋惜狗太子命真大,竟然没被一刀捅死。 而此刻的东宫,满殿的太医却不这么想,这毒太霸道了,唯有刮骨疗毒才能保太子一命。 凌稷早就醒了,痛得满床打滚,皇后一边哭一边大骂太医们没用,为何还不赶紧给太子解毒。 景章帝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一众太医呼啦啦跪了一地。 皇后扑跪到景章帝脚下,声泪俱下:“皇上,救救稷儿,快救救他……” 锥心钝肉的疼痛让凌稷把在父皇面前维持的仪态抛之脑后,他从床上滚下来,涕泪横流,一张脸上冷汗不断滚落,紧紧抱住景章帝的腿:“父皇,儿臣太疼了,父皇……” 景章帝额头青筋直跳:“还不快给太子止痛。” 太医院院判方太医大着胆子上前:“皇上,伤太子的匕首上涂了极其霸道的蛇毒,一切止痛药都对此毒无效。” 景章帝怒喝:“那就让太子这么疼着吗!” “得尽快刮骨疗毒。” 被蛇毒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太子听到此话,想晕也晕不过去,刮骨疗毒,那会比现在的痛还要再痛上几倍不止。 对于被宫人扯断一根头发丝都恨不得剁了宫人手的太子来说,这个痛会要了他的命。 景章帝再清楚不过,对于太医院这帮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蛀虫来说,但凡有一点其他可能,也不会提出刮骨疗毒这种办法。 “那就开始。”景章帝沉沉下令。 太子被这几个字吓得蹬腿后退:“不要,父皇,儿臣不要,会疼死人的。” 景章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皇后听闻此话失声尖叫:“皇上,稷儿会受不住的。刺客呢?那个天杀的刺客抓住了没有!” 景章帝问近侍张德生:“郑新江和陆冬青进宫了没有?” “皇上。”陆冬青大步走过来。 未等景章帝发话,太子已经滚到了陆冬青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嘶吼道:“刺客呢!解药,解药在哪里!” 陆冬青退后一步,挣脱开太子揪着他衣襟的手,单膝跪地请罪:“皇上,刺客自尽了,在他身上没有找到解药。” 皇后听到此话,彻底昏死了过去。 景章帝头痛得挥挥手,命人将皇后送回宫,又让陆冬青到殿外先候着。 殿内只余太子嗷嗷的咆哮声。 方太医硬着头皮对景章帝道:“皇上,不能再拖了。再拖上一刻钟,太子殿下的左臂就要废了,若还往下拖,则有性命之忧啊。这种蛇毒产自昭国,短期内找不到解药。” 太子本就白如纸的脸此刻几乎如屋外的霜雪,快来个人杀了他,为何这么痛了,他就是晕不过去呢。 产自昭国的毒?难道那个刺客是昭国人?景章帝脸色阴沉密布,捏紧了拳头。 “来人,将太子按到床上去,按牢了,有一丝差池,朕绝不轻饶!方太医,开始。” 景章帝命令一下,就从殿下进来四名禁军,一人一肢架起太子按在了床上。 以方太医为首,一众太医互相配合,整整忙了两个时辰,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忙到将裹伤口的纱布最后一个结系好。 太子也终于痛晕过去。 众人饱受折磨的耳朵也才终于有了片刻的清净。 方太医都觉得耳朵不是自个儿的了,他都一把老骨头,差点被太子的吼叫声拆散了架。 甚至生平第一次后悔自个儿从了医,进了劳什子太医院。 御书房内,景章帝也听完了陆冬青关于刺客一事的禀报。 景章帝脸色阴沉得似要滴出墨汁来:“调查无误?与胡振方无关?” 前脚刚发落胡家,后脚太子就遇刺。 “无关。” 感受到景章帝的怒火,陆冬青表现得也极为坦然,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身飞鱼服在身,衣襟虽被太子的一揪弄得有些皱,但他站在下面,身姿依旧笔挺如松。 “刺客交代后,微臣立即派人去了信安镇核实,找到了莫渝的母亲以及那位新娘的家人。” 陆冬青顿了顿,道:“依据目前掌握的信息,确实无误……” 景章帝揉了揉眉心,这个混账东西:“刺客既然已死,那此事便到此为止,至于知道此事内情之人,让他们别多嘴。” “那毒……皇上,这种毒不是莫渝一个读书人能有的。” 景章帝脸色沉了沉,片刻后道:“此事不必再查。” 陆冬青领命,景章帝的意思他明白,这件事的起因是太子起了色心,闹出了人命,为了太子的名声,这件事的真相不能传出去。 东宫里,太子被又一阵袭来的痛给折腾醒了。 太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嗷嗷叫,嗓子都快喊哑了,但因有景章帝的吩咐,他的双手双脚被四仰八叉地绑缚在了床上。 陆冬青离开后,景章帝又来了一趟东宫。 “父皇,儿臣太疼了,太疼了呀,父皇……” 景章帝想张嘴问问,他在别院里对待那个新娘的时候,她有没有喊过疼,有没有求过你放过她,但碍于有一众太医和东宫内侍在,终闭了嘴。 “方太医,多久太子才能好受些?” 脑子嗡嗡响的方太医回话:“回皇上,怎么,也,也得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啊,就算太子的嗓子不喊破,也会要了他半条命。 方太医抹了把额头的汗:“太子殿下这手,三天三夜剧痛之后,以后还会隐隐作痛,会伴随太子殿下一生。若要根除,难……” 方太医噗通跪地:“老臣学艺不精,请皇上恕罪……” 太子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涕泪横流:“父皇,父皇天下之大,一定有人可以救儿臣的。父皇,求您张贴皇榜为儿子寻天下名医。儿臣太疼了呀,父皇……” 景章帝:“方太医,有没有人能做到?” 方太医想了片刻:“有,九转回魂针!” “谁会此针法?” “老臣所知道的,这世上唯有乔顺乔神医一人会此套针法。” 景章帝沉沉下令:“那就找到此人。” 第96章 以命相搏 方太医为难:“皇上,乔神医神出鬼没,无人能找到。最早一次也是半年前有人在幽州见过他。” “父皇,你杀了儿臣,儿臣受不了,父皇……”殿内充满凌稷的咆哮声。 “这几天你们几位太医就轮流守着太子,半步不得离开。” “是。” 景章帝吩咐完,也受不了那嚎叫声,表达了几句父爱后便离开了。 出了东宫,还能听到太子的叫声,景章帝想想那个眼泪鼻涕横流,自己下旨册封的太子,只觉满心失望。 第一次产生了立凌稷为太子是不是错的了念头。 流放胡振方是不是做得太过了的念头。 他的儿子不止太子一个,他还有其他五个儿子。 景章帝极力要按下太子遇刺的真相,然,这真相却是悄无声息地在盛京城百姓中口口相传。 三皇子凌尧听到此消息后,狂笑不止,甚至笑出了眼泪。 可笑着笑着他突然又怒目圆睁,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悉数拂翻在地:“父皇还真是偏心,偏心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做得再好父皇、母后和外祖父都看不到,为什么他只是比那个愚蠢恶毒的太子晚生了三年,他就只能屈为臣子。 三天前,有一个黑巾蒙面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三皇子府。 凌尧大惊,正要大声喊来人,蒙面人却轻笑一声,将刀拍在他的桌上,在他对面稳稳坐下:“三皇子殿下要不要试试是你的护卫来得快,还是我手中的刀抹上你脖子的速度更快一些?”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凌尧吓得一张脸煞白,他的三皇子府可不是那么容易闯的,但此人却能避开重重护卫,来到他跟前,可见武功不可小觑。 蒙面人掀起眼皮看了凌尧一眼:“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里有个故事要讲给三皇子殿下听。” 谁他妈要听你讲故事啊。 蒙面人也不等凌尧是否愿意听,便将太子半年前犯下的荒唐事告诉了他,并告诉他那个叫莫渝的书生如今已在太子常去的酒肆做工了。 “你什么意思?”凌尧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 “三皇子殿下亦是嫡子,太子恶事做尽,这样的人还高居储君之位,是天下之不幸,我亦替殿下不值。” “不行。”凌尧断然拒绝,“太子身边有无数高手,就算能伤得了他,也绝不可能杀了他。而且,一个书生,就算他假扮上菜的店小二,也不可能杀得了太子。” 那人拿了一瓶蛇毒拍到他面前:“所以,用它,只需划破一点点皮肉即可。莫渝复仇心切,只苦于自己手上没有东西可用。” “殿下又无需亲自出面,莫渝就算被抓,也拱不出殿下,殿下又在怕什么呢?难道堂堂嫡皇子,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那你为何不把毒给莫渝?” 蒙面人轻笑,将装着蛇毒的瓷瓶收回手中:“既然殿下瞻前顾后,是某高估殿下的决心了,看来那个位置殿下也是无心坐上去的。告辞。” 蒙面人转身便走。 “等一下。”似乎是不假思索,凌尧便叫住了他。 脑中那根无时无刻不想将太子取而代之的弦最终占据了上峰,他走到蒙面人跟前,从他手上取走了蛇毒。 令他意料不到的是,他身边的长史将毒给莫渝时,他连考虑都没考虑,当即拿了不说,还用鱼囊也装了一些毒,当着长史的面塞到自己牙齿里。 竟是一个以命相搏的疯子,凌尧很满意。 他以为会万无一失的。 终究是他错看了。 侍卫劝道:“殿下,太子遇刺,您最好立即进宫一趟得探望得好,其余皇子皆已去了,您是太子的同胞兄弟,不去不好。” 凌尧深吸一口气,他当然要去,他倒要看看,母后和外祖父是如何伤心欲绝的。 这天下除了父皇是操盘手,其余人皆是棋子,谁又比谁高贵得哪儿去。 “给本皇子更衣。” 东宫里的太子痛得实在不受不了,这几天都无法入睡,人眼见着憔悴下去。 东宫里上到太子妃,下到内侍宫女胆战心惊,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了暴躁太子的出气筒。 景章帝甚至张贴皇榜广寻名医,但凡能替太子止痛者赏金千两。 可惜,半天过去了,看得人多,却没有一个揭榜的。 开玩笑,那可是太子,若是达不到天家要的效果,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罢了,就让太子这么疼着。 而恒王府里的李双晚知道洛洛医术高超,应该有办法替太子止痛。 可凌稷犯下的事就不是个人干的,而且洛洛身上的伤还没好,大可不必。 就让他这么疼着,不把他疼怕了,他就不知道那些染在他手上的血的主人当时的滋味。 李双晚不免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快十天了,也不知贺大将军府的那位管事有没有找到随军文书,能不能带回那几卷军情记录。 外祖父派去的暗卫究竟有没有护住他们。 …… 顾星言给她的人已经相继在各处物色铺子和要做的买卖了,只要这些铺子起来了,一点点蚕食他暗处的产业,先从盛京开始,再往北晋各处,直到九州。 用不了几年,他名下的产业一样样都要被吞得个干干净净。 凌恒的事大多见不得光,所以李双晚并不担心顾星言的人做不到。 而其中为重之计,是先把那人给除掉。 欧江林的办事效率极高,没两天便将背对着恒王府又相隔了两条街的几处宅子一并买了下来。 又命人将这几处院落打通,便成了顾星言等人的临时居所,上面挂了一块牌匾:顾府。 从外面看,这处宅子离恒王府极远,就算骑马也得一刻钟,可实际上,若是黑夜里踏房而过,也不过两个纵跃的事。 书房内 舒文博:“九哥,我们的人查到凌恒已经对开始对五皇子凌宴动手了。他以为对李姑娘动手的是凌宴。” 欧江林手撑着下巴:“凌宴的外祖父万励明乃吏部尚书,这几年百官考绩时收了下面不少的贿赂,大部份的银钱都进了凌宴的口袋。” 舒文博点头:“没错,凌恒已经收集了不少证据。” “凌宴呢,他是何反应?”顾星言问。 第97章 揭榜神医 舒文博好心情地笑着道:“这位北晋五皇子啊,毒着呢。他前有外祖父的支持,后有万淑妃受景章帝宠爱,再加上个五皇子妃母族的强大势力,哪有那么容易被凌恒占到便宜去的。” 顾星言掀起眼皮看向舒文博:“他把凌宴的视线引向谁了?” 舒文博打了个响指:“九哥厉害啊,这都猜得到。可属下没想明白,凌恒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把罪证交给景章帝不是能记他一功?” 顾星言把玩着手中的丝帕。 欧江林看了眼自家主子:“凌恒被景章帝所不喜,他比谁都清楚,若是他将这些证据摆到景章帝面前,不会落得好下场,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而且,他若这么做了,说明他也已参与到夺嫡之争中来。凌恒不会傻到让自己的几位兄弟察觉到他的动作的。” 舒文博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欧叔说得有道理。凌恒这狗东西是个什么德性,我们比谁都清楚,他收集这些证据可不是为了肃清北晋朝堂的。而是为了挑起其他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斗,他好渔翁得利。” 欧江林给舒文博竖了个大拇指:“舒公子大才!” 顾星言瞥了二人一眼:“凌稷呢?” 舒文博嗤笑一声:“那个蠢货?除了占长占嫡屁都不是。前几天他不是遇刺了吗,匕首上有毒,疼得死去活来的,能留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要不是会投胎,就他那副样子,早死八百回了。 “啧啧,这北晋老皇帝的脑子到底什么东西做的,怎么会扶这样的蠢货当储君。” 欧江林:“主子,景章帝广贴皇榜寻名医给凌稷医手,前两天一直没人,昨天傍晚突然出现一个干瘦的老头揭下了皇榜。” 顾星言眉眼一抬:“昨天傍晚?有查出来是何人吗?” 欧江林:“是,此人名叫乔顺,今年七十有三,会一手九转回魂针,医术之高超无人能及,人称乔神医。” 舒文博眸子一沉:“欧叔可有查到他为谁效力?” 欧江林看了舒文博一眼,随即又望向顾星言:“嗯,也查到了,是凌恒!” 顾星言猛地抬头,凌恒竟然连这样的人都能收入麾下? 就听欧江林继续道:“五年前,乔顺带着妻子和十五岁的孙女来盛京的途中遇到了山匪。山匪将他的老妻杀了,因其孙女貌美,被山匪头子看上,准备带回去做第十八房小妾,乔顺怎么求都没用。” 顾星言:“这个时候,凌恒正好路过,打走了山匪,救下了他的孙女?” 顾星言蹙眉,有乔顺这样的神医,凌恒为何要用黄胜? 欧江林点头:“主子猜得没错。他的医术远在黄胜之上,凌恒有意将其收入麾下,但被乔顺拒绝,不过他答应凌恒替他做一件事。” “只做一件事?” “是,只一件。此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游历在外,故而知道他答应为凌恒做一件事的人几乎没有。” 顾星言微微拧眉,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孙女呢?” “带在身边,也是他唯一的徒弟,如今与乔顺一道入了宫。” “他的儿子儿媳呢?” 欧江林摇头:“没有查到,好像早就不在人世了。” “欧叔,去查一下五年前山匪一事。” 欧江林诧异:“主子是怀疑……” “嗯,有些事太过巧合了,就很有可能是有人特意安排。” “是。” 顾星言摩挲着手指,凌稷被刺,刮骨疗毒,那是要疼上三天三夜的。 当天下午景章帝便贴了皇榜,一直无人揭榜,昨天凌稷刚刚好受一些,下午就乔顺揭榜了。 呵,这时间把握得可真好。 “哦,对了,九哥,前两天凌宴还想怂恿凌尧去杀胡振方再嫁祸给凌稷的,结果反被耍了。” 顾星言冷哼一声,吩咐欧江林:“欧叔,保护好胡振方一家。” “是。” “另外,把北晋这几位皇子的争斗搅得再乱一些。” “是,主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顾星言只淡淡嗯了一声,擂台他已经搭好了,怎么打,就由着他们自己去了。 可他还是有顾虑在的,李姑娘还没能从恒王府这个牢笼里摘出来,凌恒暂时还不能死。 他想不明白为何要将那个叫周采瑶的戏子接回恒王府,她是不是有什么谋划? “哦,对了,九哥,查到一件有意思的事,你猜是什么?”想起这件事,舒文博眉眼都带着笑意。 顾星言敛眉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欧江林觉得舒文博今天有点飘,有必要提醒他一下,轻轻咳了一声。 顾星言将那方帕子细心叠好收入怀中,只当没有看到欧江林的护短。 舒文博哪敢卖官司,忙站直了身:“凌显的母妃端妃和恭亲王凌仕江有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顾星言挑了挑眉:“消息可靠?” 欧江林立即接话:“属下几天前就发现了,当时还不敢确定,所以就让舒公子去查了。” 舒文博点头:“没错,我查到证据了。十成十的可靠!据说二人早年就有私情,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景章帝横刀夺爱收进了东宫。” 大梁暗桩遍布北晋各地,除了皇宫,哪个地方没个一两个人呢。 欧江林便是这些暗桩的头头,所有收集到的有用消息经过筛选整理,最后有用的线索会汇总到他手上。 大梁来了命令,要欧江林随顾星言一道回大梁,这边没有接手的人不行,欧江林便有意将作为大梁武安侯二公子的舒文博培养出来。 欧江林:“凌仕江年轻时为救景章帝伤了子孙根,不能人道,没有自己的子嗣,所以景章帝才一直没有怀疑。就算凌仕江恶事做尽,在盛京城人人都知他的斑斑恶迹,也全被景章帝给按下来了。” “距今多少年了?” “鼎元三十年,北晋先帝在位的最后一年,距今已有十八年了。” “查一下凌显的身世。”顾星言吩咐。 “是。”欧江林领命。 舒文博嘴角一抽:“九哥,你该不会怀疑凌显是凌仕江的种?我查过,端妃怀上凌显的时候,他那玩意儿已经被废了。” 第98章 去杀个人 “你说呢?不要忘了,凌显今年正好十八岁。”顾星言瞥了舒文博一眼。 这件事若是真的,那么凌仕江和端妃、以及凌显都会被景章帝给一锅端了。 这北晋的凌氏,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星言的大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慢慢摩挲着,若这件事是真的,他倒不介意帮凌宴一把。 “梁天佑呢?” “今天他轮值。”舒文博看了眼日头,“应该快回来了。” 本是安排了替身的,谁让他那天吓唬李姑娘身边的婢女的,这不,一回来又被罚了。 梁天佑经不住念叨,顾星言刚想说让梁天佑回来后过来一趟,便听到了他标志性的大嗓门:“九哥,我回来了。” 舒文博只能无奈地摇头笑,这梁天佑啊,还是他们大梁大将军的嫡孙呢,就这跳脱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谁。 “九哥,你找我?”梁天佑扒着门往里探出半颗脑袋。 “嗯,杀个人。”顾星言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 梁天佑整个身子从门后面冒出来:“是,九哥吩咐,杀谁?保管做得滴水不漏,连他爹都以为他是在睡梦中笑死的那种。” 顾星言嘴角也带了浅浅的笑:“许建州。” 他们三人是同一批被人卖到山里训练成暗卫的,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三人。 所以,梁天佑的武功,他不用怀疑。 “许建州?谁啊?” 顾星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人凌恒和林嫔母子二人藏得深啊。 欧江林解惑:“许建州真名林建州,乃林嫔的二叔,林老爷子老年得子,然其年幼时被人贩子拐走,卖于一许氏商户,十八岁那年寻回,彼时林嫔已入太子府。” 梁天佑听得有点蒙:“等,等会儿,许建州既然姓林,人也找回来了,为何不把姓改回来?” 舒文博拍拍梁天佑的肩膀,虽然他也不懂,但他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听下去。” 梁天佑摇头:“我不爱吃豆腐啊,冷的热的都不爱吃。” 欧江林:“林嫔的父亲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原本是想给林嫔招个入赘女婿的,结果阴差阳错被当年还是太子的景章帝看中了。先帝就是从夺嫡的血雨腥风中过来的,那时正在上演的夺嫡同样危险重重。” “林家人这么一合计,林氏生个女儿还好,若生下儿子,就算他们表现得再低调,再不愿掺和进去,也逃不脱命运摆在那儿。既然如此,那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舒文博不忍偷偷看了一眼顾星言,可不就是么,出生已经注定了,生在皇家便是原罪,九哥打一出生就被送来北晋,还不是一样逃不掉。 “故而,当传出林氏有了身孕后,林老爷子当即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叫进书房好一通商量。最后决定,那位刚寻回来的幼子许建州,林家小公子,仍送回许家,暗中将林氏产业一点点转移到许氏名下。” 梁天佑:“这么拉许家下水,许家人同意?” 欧江林冷哼一声:“所以,林老爷子把许建州的养父母给弄死了。” “啊?这可真够狠的,再怎么说人家也养了他儿子十多年。”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许氏夫妇从人贩子手上买拐来的孩子,死的不冤。” 梁天佑点头:“我懂了,也就是说,林家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女儿一旦入宫,只要生下儿子不夺嫡也得夺嫡,于是为了护住女儿外孙,便将林氏大部份产业故意一点点败光。暗中则将大笔银子送到凌恒手中,帮他夺嫡铺路。” 欧江林拍了拍梁天佑的肩膀:“梁公子聪明。景章帝当年将林嫔纳入太子府,就是看中了林氏有钱,结果没几年林氏产业就败得差不多了。你说已经登基为帝的景章帝还会宠林嫔吗?能封她个嫔位就已经不错了。” “难怪,我原先还想不通景章帝为何那么厌恶凌恒和林嫔,原来北晋这狗皇帝当年娶她是图她家银子啊。” “没错。景章帝生有六子,凌恒母族势微,其他几位皇子如今斗得你死我活,暂时还没把凌恒放在眼里。所以,训练暗卫也好,养私兵也罢,没人怀疑到他。” 梁天佑挠了挠头:“那他为何要娶李姑娘?她是镇国将军府嫡女啊,李大将军拥兵三十万,这还不是自己将自己弄入局中了吗?哦,我想起来,不是凌恒要娶李姑娘,是李姑娘自奔嫁给了他,他有一副好皮囊啊。” 顾星言脸色猛的一沉,冰寒之气瞬间迸出,吓得梁天佑朝舒文博身后躲去。 “九,九哥,我错了,我错了。” 欧江林朝他自求多福地默默关心了一眼。 他也才是半个月前刚寻回主子的时候,才从主子嘴里得知,原来那个表现得穷困潦倒的凌恒,心思如此深沉,藏得这么深。 他当即派人去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也着实吓了一跳。 也是他这位大梁派来北晋的暗桩负责人的失职。 不得不说林老爷子高瞻远瞩,布局深远。 只可惜,时间还太短,凌恒训练暗卫的基地和在哪里训练私兵还没有查到。 欧江林:“许建议处此人做生意十分厉害,林氏产业传到他手上,本有些凋靡了,但他出手,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让生意起死回生不说,还比以往任何时候做得都大,就是手段不太光彩。” “此人不仅贩卖私盐,灾年哄抬粮价,倒卖军粮,还拐卖孩童妇孺,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早就该死了。” “什么?他自己不就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吗,他怎么自己做起这种勾当来了?” “来钱快啊。” 梁天佑气得狠踹了柱子一脚,痛得他眼泪水都要冒出来了。 他和九哥,他们几人不就是被人贩子卖进去当成暗卫训练的吗,说不定就是这个许建州的手笔,还害得九哥和他们身上被中了解不了剧毒。 梁天佑磨牙道:“九哥,包在我身上,今天晚上我就让他死在梦里。” 本来他还想让他在梦里笑着死的,这下,呵,能这么便宜他吗! 顾星言将一直把玩的那方丝帕叠好收入怀中:“嗯,做得隐蔽一点。” 皇宫,景章帝看着被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方旭带到自个儿面前的干瘪老头。 神医不都应该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的吗? 第99章 九转回魂 这位怎么不仅干瘪佝偻着腰,满头白发,而且身上穿的这叫什么?打满了补丁,灰扑扑的,那叫衣服吗?叫破布头层层叠叠地挂在身上还差不多。 还有这张脸,七十三岁? 景章帝觉得他应该有九十三岁。 再有就是那双手,医者的手不是最宝贝的吗,可他这双手,很多口子。 景章帝看向方旭。 方旭嘴角抽了抽,没敢看龙椅上坐着的人,要不是皇帝下旨无论是谁揭的皇榜都要带到他面前,方旭是不敢把这样的人领进宫的。 这老头不仅干瘪,他还带着个妙龄少女,那姑娘长得啧啧水灵着呢,大眼睛,小腰肢,皮肤白得能掐得出水来。 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异,就像世家贵小姐和一潦倒老乞丐,这两根本不可能一起的嘛。 让他下定决心将人带进宫最主要的是,这干瘪老头说他叫乔顺。 乔顺何许人也,那可是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 景章帝:“你就是揭了皇榜的乔神医?” “神医算不上,懂些岐黄之术糊口罢了。” “你能治太子的手?” “能不能治的,草民得先瞧瞧。” 景章帝眉心跳了跳,又有些怀疑地去看方旭。 方旭尴尬地呵呵一笑,指着乔顺身后的姑娘介绍:“皇,皇上,这位姑娘是乔神医的孙女儿。” “也是草民的徒弟加药童。”乔顺胡子翘了翘。 此时,东宫一位小内侍抡着两条细腿火急火燎地跑来了。 这段时间,天天是他往这边跑,张德生都见怪不怪了,走出御书房:“太子殿下怎么了?又疼了吗?” 小内侍哭丧着一张脸:“张公公,太子殿下疼倒是没之前那么疼了,可他说伤口处手臂难受得要命,好像骨头里有蚂蚁在钻,一定要把纱布给拆了挠,太医们拦都拦不住啊。” 小内侍声音焦急,殿内的景章帝自然也听到了,揉了揉眉心,从龙椅上站起身:“劳烦乔神医随朕去一趟东宫。” 乔顺没跟着直接走,问:“皇上,皇榜上说若能给太子殿下止痛,赏金千两,现在太子殿下痛没以前那么痛了,但骨头缝里说不出的难受,若草民能缓解太子的难受,这千两黄金还作数吗?” 景章帝嘴角抖了抖,深吸一口气,再次怀疑地看向方旭。 方旭恨不得此刻地砖上裂开一条缝,他好一头钻进去。 “朕乃天子,一言九鼎,自然作数!”景章帝一甩袖朝东宫走去。 乔顺跟在身后,朝孙女儿嘿嘿一笑:“丫头,听见没,皇上说还作数,等祖父有了钱,肉给你买双份,咱一份用来吃,另一份就放在一旁看!” 走在前面的景章帝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张德生忙扶住,心说,乔大神医唉,您还是神医吗,能不能别那么语出惊人啊。 “皇上,需得准备一副金针。”乔顺也学那小内侍样,抡着两根细腿小跑着追上巴不得不认识他似的景章帝。 景章帝转头看他:“乔神医没金针?” 乔顺嘿嘿一笑:“金针贵着咧,草民买不起。” 景章帝:“……” 张德生忙命人去太医院取金针。 一行人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手中拿着刀,一边挥舞着赶人,一边还不忘去拆左臂上的纱布。 他难受啊,像万千只蚂蚁一同在啃噬他的骨头,恨不得立即将手臂剁了。 他受不了了! 皇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是心疼又是恨他不懂事:“稷儿,你听话,把刀放下来。挺一挺就过去了,稷儿。” 又对方太医下令:“方太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快给太子开一剂安神的药喝下去。” 方太医等一众太医急得个个嘴上起了泡,他们这三天日夜守着,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皇后娘娘,不是臣不给开,太子殿下这几天已经吃了太多安神药,再吃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说,还会影响这里。” 方太医指了指自己有脑子。 皇后眼前一阵阵发黑。 方太医内心表示,其实太子喝不喝这药对脑子的影响大不大也无所谓,反正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道理。 殿内呼啦啦跪了一圈人,谁也劝不动。 “胡闹什么,把刀放下!”景章帝喝道。 凌稷一见到景章帝,吓得咣当一声扔下手中的刀,扑到他脚边:“父皇,儿臣受不了了,骨头缝里就像有万千只蚂蚁在一同啃咬儿臣,太难受了。您杀了儿臣,儿臣不想活了,父皇……” “说什么胡话,你是太子!” “儿臣难受啊,父皇……” 景章帝看了一眼跟着他进来,眼珠子就滴溜溜转的乔顺一眼,按了按眉心,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 此时,金针正好送来。 景章帝咬着后槽牙:“乔神医,请。” 凌稷一看从父皇身后冒出个干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顿时抓起地上的刀:“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草民乔顺,不才人送外号乔神医,来给殿下瞧瞧手上的伤。” 方太医一见乔顺,两眼就发光了:“殿,殿下,他,他是乔神医,乔神医,会九转回魂针,您快把刀放下,放下。” 凌稷看到了乔顺身后的小姑娘,一指她:“她是谁?” “草民的孙女,也是我唯一的徒弟。” “我不信你,我要她,她给我治。” 景章帝快要眼冒金星了,这个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贪恋女色:“来人,把太子按住!” “不用。”乔顺话落的同时,已经上前一把抓住了凌稷的手。 凌稷手脱力刀落地的同时,一根金针已经稳稳地扎在了他左臂伤口的上方。 “太子殿下,您还难受吗?” “啊?”凌稷茫然。 乔顺指了指他的左臂:“草民问您好些了没?” 凌稷后知后觉,动了动左臂,大喜:“父皇,儿臣没那么难受了。母后,儿臣好多了。” 景章帝在乔顺扎出那一针的时候,心下便是一惊。 此人若对他下手,刚才这一针他能不能躲得过? 皇后喜极而泣。 景章帝:“要扎多少针?” 话才落,就看到太子的左臂上密密麻麻被扎了一圈。 景章帝再一次被震惊到了,手法太快了,不知与他的暗卫隐一比起来,谁的动作更快。 第100章 逼至绝望 乔顺全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景章帝已经脑补了一出刺杀大戏,捋着胡子对身边的小姑娘道:“丫头,瞧见没,九转回魂针,讲的就是一个快字。这样这样,再这样,病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套针法就已经使完了。” 乔顺把凌稷左臂上的针给拔了,然后放慢速度又来了一遍。 大殿内所有人嘴角忍不住抖了抖,好家伙,这是拿太子的身体当教材了呀。 还当着人家老子的面。 没人敢出声,这位可是乔神医啊。 凌稷的眼睛都直了。 皇后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乔顺浑不在意,又把刚扎上去的针给拔了,让自家孙女来一遍。 那丫头也是个胆大的,还不等景章帝和皇后阻止,唰唰几下,她也落针完成了。 皇后揉了揉脑仁,看在太子没那么难受的份上,没有斥责:“稷儿,你如何了?” 凌稷又感觉了一下:“儿臣好了,儿臣不疼了,也不难受了。” 景章帝深吸一口气:“乔神医,还要扎几次,什么时候可以把针取下来?” “现在就可以啊。丫头,看仔细了,还是在一个快字上。” 东宫的宫女太监们身子直打摆子,心想,乔大祖宗唉,您能不能别再拿太子来教您孙女了呀。 “那取下来后,多久还会难受?”凌稷没问乔顺,问他的孙女。 “一日一施针,十天,十天后便可彻底根除。”小姑娘的声音也好听。 凌稷大喜:“有劳神医,有劳姑娘。父皇,就让他们在东宫住下。” 还能怎么办,景章帝脸色黑沉,冷冷地嗯了一声。 皇后咬了咬牙,心道神医就神医,带个姑娘进宫算怎么回事,是想野鸡变凤凰吗,不知所谓! 但看在神医刚治好了太子的份上,没把话说出口,眼神到底是带了几分厌恶。 皇后以为人家要攀高枝,实则那姑娘连太子的脸都没看,她不感兴趣,倒是对他那只受伤的胳膊有点感兴趣。 若是可以,她还想再扎几次。 活体折腾成这样的,不多见啊。 乔顺看了看凌稷,又看了几眼景章帝,还动了动嘴唇,一副老夫有话要说,皇帝陛下,您快问我的意思。 景章帝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乔神医,是不是有话要说?” 乔顺看了眼太子,欲言又止。 “神医,有话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中的是蛇毒,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刮骨疗毒是当时唯一能保命的治疗之法。太医们当时此举并无不妥,但也正因刮骨疗毒,毒素有部分进了筯脉,太子殿下这手怕是无法恢复如初。” 凌稷脸色大变,一把揪住乔顺的衣领:“你说什么?我会残废!我是太子,怎么可能残废!” 乔顺没说话,皱着眉看着被揪褶皱了的破衣襟。 景章帝喝道:“放开,像什么样子!乔神医,会到什么地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乔顺:“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老子全力个屁,你个色痞,你个暴躁狂,老子不把你治残了,我就不是神医。 皇后听到此话,一阵眩晕,要不是太子妃在一旁扶了一把,估计这个时候人已经晕死过去了。 景章帝脸色很难看,他知道太子不聪明,不尽人意,但那是他下旨册封的太子,也是亲自教导了十数年的儿子。 他不甘心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皇后被送回了自己的华清宫。 彼时,三皇子凌尧听说有神医揭榜偈想着进宫来看看,但在东宫门口被拦了。 无法,凌尧只得来华清宫。 看到被宫女搀扶进来,脸色惨白一片的皇后时,凌尧忙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母后,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太子大哥如何了?儿臣刚听说有人揭榜,大哥的手没事了。” 皇后的脸色在听到凌尧说这话时,突然阴翳一片,啪的一声脆响,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落在了凌尧的脸上。 宫女太监们见状,齐齐退了出去。 凌尧不可思议地捂住被打肿的半边脸,看向皇后:“母后,儿臣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打儿臣?” 皇后冷笑连连,看向自己的小儿子,缓缓开口:“你大哥的手可能留下残疾,你是不是很开心?” “母后,您说什么?太子大哥的手,怎么会?太医不是已经给他刮骨疗毒了吗?今天又有神医揭榜。” 皇后手指凌尧额头,整个人都在浑身发颤,突然厉声:“说,那个刺客是不是你找来的?他一个书生哪来的昭国蛇毒,是不是你给的!你要害死你大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之位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一直在嫉妒你大哥!” 凌尧噗通跪下,眼中的泪滚滚而落:“母后就是这么想儿臣的?” “难道不是吗?但凡哪次我让你多帮衬些你大哥,你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从小到大你都瞧不上你大哥,觉得他不够聪明,能当上太子,只不过他比你早出生几年,你心有不甘。” “稷儿遇刺那次,其他兄弟姐妹虚情假意来关心,看他的热闹,我无所谓,反正他们不是我的亲儿子。可你呢,你跟着他们凑什么热闹!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中的那种幸灾乐祸的得意样!” 皇后副近凌尧,一字一句道:“我和你外祖父,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以为你自己你藏得很好吗?呵,凌尧,你野心太大了,可不该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肖想!” 凌尧站起身,脸上的泪汹涌滚落,大吼道:“凌稷是您儿子,我就不是了吗!为什么您和外祖父眼里只有他,他愚蠢,自私,恶毒,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为什么在你们的眼里,我只能做颗棋子,凭什么,凭什么!” “啪!”皇后重重的巴掌再一次甩在了凌尧的脸上,“因为你没有资格!凌尧,你非长,就没有登上那个位置的资格!当年,你出生时,我便和皇上提议过,赐你名‘臣’,你只能作永世之臣,可你父皇没有!” “就因为他的这一点不忍心,让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凌尧,你捂住自己的心,问问自己,你配得起这个名字吗!” 凌尧狠狠抹干泪,眼中只有绝决,再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腊月的皇宫很冷,可冷不过他那颗渐渐凉透了的心。 回到三皇子府,凌尧叫来自己的侍卫长,低声吩咐。 侍卫长浑然心惊,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可他在三皇子的脸上,看到了那抹阴狠。 第101章 风云人物 翌日,乐潇院里,三个丫头此时正和李双晚一同用午膳。 陈蓉在做吃食方面果然极有天赋,知道这几天李双晚因为受伤吃得清淡,就变着法儿地给她做了几道菜。 同样的食材经她的手,就别有一番滋味,炸、爆、烧、炒、溜、煮、汆、涮,做菜二十八法已经学了个五成,不仅色香味俱全,还能做出各种样式来,令人食指大动。 李双晚自己拿了帕子净手,对陈蓉道:“你给她们二人各盛一碗,你过来坐着陪我一起吃。” 亦竹和萝曼二人如今一日三餐已经能坐起来吃了,但不能坐太久,受得伤实在是重。 萝曼眨眨眼:“阿蓉,快,我要那道间笋蒸鹅,还有那道香酥焖肉,对对还有那个丝瓜卤蒸黄鱼。” 亦竹听她报那些个菜名,头涌,这几天,她们趴在床上养伤,陈蓉天天变着法儿地做各种好吃的。 王妃每天来与她们一道用膳,反将她们几人都养胖了。 “王妃,您太惯着我们了,您瞧瞧如今萝曼是一点规矩也不讲了。” 李双晚笑:“规矩是人定的,我说行便行。你们尽快把伤养好了,也好早点替我办事不是?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可不能浪费了阿蓉的一番好心意。” 陈蓉腼腆地红了脸,她一笑便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很是让人讨喜:“婢子没别的本事,就喜欢琢磨些吃的。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婢子还常常瞒着爹娘出去挖野菜。” 萝曼嘴里嚼着间笋蒸鹅肉,那鲜美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双眼都满足得眯了起来。 “野菜不都是苦的吗?也能好吃?” “嗯,氽了水,去掉苦叶,做出来的味道可鲜了呢。爹娘一开始还不让,反倒是祖父说谁说了姑娘家就一定要拘在院子里,喜欢做菜做便是了,爱挖野菜就是去挖,只一点得注意安全。” 萝曼和亦竹对陈蓉有一位如此护着她的祖父羡慕得不得了。 李双晚:“所以把你从庄子上接到我身边,我可是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这都晌午了,瑶姑娘怎么还不回来?”陈蓉嘀咕道。 萝曼朝天翻了个白眼:“她呀,嘉宁郡主有约,可不就屁颠屁颠地出去了嘛。” 亦竹一脸的凝重,瑶姑娘初来盛京城,不知这高门府邸里处处得小心,每说一句话,都要先在脑中过上三遍。 她小心提醒道:“王妃,婢子觉得您最好还是找个恰当的时间和瑶姑娘说说,这万一哪句话没说好……嘉宁郡宁又,又被长公主殿下给宠坏了。” 萝曼嗤了亦竹一声:“就你说得委婉。王妃,这话婢子和亦竹憋在肚子里许久了,今天是真真的不吐不快。那瑶姑娘看着便不是个安份的,来恒王府这几天,她天天往外跑,不是参加那个赏梅宴,便是参加那个茶话会,见的都是高门勋贵里的贵女。” “那些姑娘肚子里的肠子都要比别人多绕几绕,她们向来眼高于顶,瑶姑娘以前又是个唱戏的,别没的给您和镇国将军府招来什么祸事才好。” 李双晚很欣慰自己这两个贴身婢女能想这么多。 她揉揉亦竹的脑袋,又摸摸萝曼那张白嫩嫩的小脸:“我心中有数,你们放心,断不会让她坏了镇国将军府的名声。瞧你们俩,一个个的,操碎了心。这段时间什么也别想,好好养伤。” 说话间,陈平匆匆过来了。 见陈平脸色似乎不对,李双晚倒没急着问:“用过饭了吗?” “是,阿蓉给小的留了饭菜,已经用过了。” “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是出了何事?” “王妃,小的刚收到消息,许建州今天一早发现被人杀了,死状极为凄惨。” 李双晚眼皮猛的一跳,许建州此人,她当然知道。 他是凌恒的叔外祖,幼年时被人贩子拐走,至于什么时候被寻回林家的,她不是很清楚。 前世,凌恒登基后她才知道,许建州之所以在寻回来后没有改回姓林,是为了暗中替凌恒接管林氏偷梁换柱换到许家的产业,不被外界知道。 “全身的骨头都被人一节一节地敲断了。而且人不是当场死的,还被喂了笑药,找了好多大夫也解不了毒,许府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许建州笑得停不下来,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成形了。” 几个丫头吓得缩成一团。 “奇怪的是,前一天晚上,谁也没发现他的院子里有动静。按说骨头被一节节敲碎,他肯定会喊,可就是睡在他身边的妾室也没发现。” 李双晚不用想也知道,那妾室应该被人下了蒙汗药。 萝曼后怕道:“啊,天哪。这位许建州可是北晋富豪榜上数十年不倒的排行第一啊,这么有钱的人家府里护卫和高手应该养了不少?杀他之人得有多厉害啊。死这么惨,这是得罪什么高人了吗?” 李双晚没有说话,要说这凌恒的这位好叔外祖许建州,她也是有所了解的,那是位风云一样的人物。 无他,经商极为厉害,常年霸屏北晋富豪榜第一,无人能撼动其地位,这么说,第二和第三的财富加一起,也不及许建州一人。 但他恶事做尽。 前世,他享尽了荣华富贵,凌恒登基不过半年,他就改回了林姓,却在五十来岁时,吃了太多壮阳的丹药,最后死在了小妾床上的。 她甚至偶然听到黄胜对凌恒的说了一句什么尽而亡,没打听清楚。 原本这样的丑事因为凌恒这个帝王的原因肯定会按下来的。 但许建州的嫡妻是位泼辣货,当下便砍了那个小妾的四肢不说,还将人做成美人盂,将许建州的死闹得满城风云。 所谓美人盂,便是将美人的嘴当成吐痰或污秽物的痰盂,那些被做成美人盂的女子大多活不长。 许建州的妻子恨得牙龈都在流血,更是将这个小妾做成的“美人盂”放在了闹市区,供路人亵玩。 最后还是她听到了消息,命人将这个“美人盂”解救了出来。 那小妾没挺过几个时辰就死了。 尽管只有短短半天时间,也已是闹得人尽皆知。 这一世许建州竟然是这么死的,此人恶事做尽,死有余辜。 她想到了顾星言。 第102章 置气离府 没错,也只有顾星言手底下的人有这个能力,能在高手如云的许府杀人。 也对,要对付凌恒,将他暗中那些产业一点点击垮,首先就得先把经商头脑极为厉害的许建州给杀了。 这招叫釜底抽薪! 许建州死了,吴管家死了,青莲死了,凌恒估计快要疯了。 凌恒不高兴,李双晚就高兴,这个时候合该好好庆祝一番才对。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也不知洛洛的伤养得怎么样了,李双晚突然就有些想她了。 又看亦竹和萝曼二人的伤,已经好多了,让陈蓉在马车里多垫些软垫,趴在马车里一个半时辰,不成问题。 “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去庄子上小住几天。阿蓉,你也一起去。” 陈蓉一听眉眼都笑得要不见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祖父祖母和爹娘,在王府这么多天,还真的挺想他们的。 “是,婢子这就回去好好准备,王妃想吃什么,婢子这两天在庄子上做给你吃。” 李双晚笑:“不用特意准备,就你说的那些野菜我倒是想尝尝。” “好咧,后山有好多种野菜呢,婢子能做十多种不带重样的。” 萝曼两眼放光,可一瞬又暗下来,额头皱成了疙瘩:“王妃,您不会带瑶姑娘一起?” 李双晚嘴角一勾:“告诉她是肯定的,不过,她应该不会随我们一起去。” 萝曼抚掌:“那可太好了。”痛得她又是龇牙咧嘴。 亦竹嗔了她一眼:“别没规没矩的,再怎么说瑶姑娘也是王妃的妹妹,是主子。” 萝曼嗤了一声:“你别认这么早,一切得夫人来了,确认过了再说。” 陈平眉眼都快笑没了:“正好,洛姑娘要的那几样东西小的都全部找齐了。小的这便跑一趟庄子上,让祖父他们收拾几间屋子出来。” “行。” 只是,她们在庄子上也住不了几天,再有个十来天,李老太爷的法事要到了,母亲应该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到了,腊月二十八还有先祖帝的法事,她都得参加。 这几天凌恒焦头烂额,是没空来管她了。 果然,等凌恒傍晚出现在乐潇院,她与他提出要去庄子上小住几天的时候,凌恒满脸的疲倦。 她甚至看到了他眼底淡淡的乌青,以及下巴那冒了尖的胡茬。 甚至连身上的那身衣服,似乎还是昨天穿过的。 他微叹一口气:“阿晚,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们没死成,让殿下失望了。” “阿晚,我何至于要她们的性命!我究竟要怎么说,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凌恒声音沙哑。 见李双晚别开脸,不说话,凌恒上前两步,将双手放在她的两肩,让李双晚正对她道:“你若要去庄子上住两天,我不反对,但,你我夫妻,不能生了嫌隙。” 见李双晚不说话,凌恒重重叹息一声:“我安排护卫送你过去,伺候的人也多带几个,庄子上不比府里,人不带足了,我不放心。” “不用,有亦竹她们陪我就可以了。” “她们身上有伤,没法伺候你。” “这一切都是殿下造成的。” 凌恒再次被噎住,胸中有蓬勃的怒气隐隐压不住,许建州死了,许府二老也早就被外祖派人杀了,他的事情不可能让许氏一族的其他人知道,可一时半会儿他根本找不到能顶替许建州的人。 他那两个儿子,一个纨绔不学无术,一个整天沉迷于男色,是个断袖。 倒是他的女儿许嫣然比他们有点用处,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当不得大用。 且许建州一死,许氏那些大伯三叔一个个盯着那些钱财,虎视眈眈,大有要将许家产业瓜分个干干净净的意思。 若吴管家在,他还能派他过去,可如今…… 凌恒只觉得焦头烂额,结果李双晚还因两个下贱婢女和他置气! 笑话,她算个什么东西! 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怒气:“是,是我造成的,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李双晚直视着他的双眼,眼中一片冰冷:“我只带我从镇国将军府带来的人,至于恒王府的人,我一个也不用。” “阿晚!”凌恒提高了声音,“上次你不顾我阻拦,硬要去巡逻什么庄子,结果呢,被人刺杀。怎么,一次还不够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都会出现一群面具人来救你们?” 李双晚冷冷地看着他:“殿下要这么说,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那些刺客是殿下派去的。” 凌恒心猛地一跳,但他掩饰得极好:“阿晚,你胡说什么!恒王府就这点家当,养府上百来号人已经吃力,本王哪来的钱养杀手。阿晚,你这么说真真是寒我心,我让护卫送你去,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呵,带上护卫又如何,他们还不全死了?” “你们不也好好回来了吗?” “可不,我们好好的回来了,可这些护卫没能护住我,救我的是那些面具人。所以殿下让我带上他们有意义吗?” 凌恒被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前,冷冷下令:“骆管家,给王妃拨十个护卫,明天护送他们去庄子上,王妃在庄子上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守在庄子附近。” 骆管家是自吴管家死后,凌恒新提拔上来的王府管家,大约四十余岁的年纪。 骆管家:“是。” 凌恒捏紧了双拳,许久才将心中那股怒气压下去。 他现在还不能惹李双晚不快,他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 而且,他现在精疲力尽,这几天他还得紧着礼部那档子事。 父皇临时起意,要给先祖帝弄个什么法事,真是闲得慌。 李双晚掉头就走,她知道凌恒会派人跟着,除了一个苏洛外,庄子上,她没什么不能让凌恒知道的。 至于苏洛,已经有了新身份,她如今是郭郎中的女儿。 傍晚的时候,梁天佑来了一趟,告诉她,凌恒新提拔上来的骆管家,是九哥安排进来的,可信。 所以明天去庄子上的那些护卫,虽然都是恒王府的,但无需担心,让他们跟着便是。 第103章 死得其所 李双晚愕然看着梁天佑,据他所知,那位新提拔上来的骆管家,也是跟在凌恒身边十数年的。 前世,这位姓骆的,是吴管家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对凌恒忠心耿耿。 这样的人,会如此轻易被他收买? 梁天佑也不拐弯:“九哥把真正的骆管家关起来了,现在的骆管家是我们的人,只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凌恒疑心很重,万一被他发现,‘骆管家’很危险。” 梁天佑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所以,李姑娘你猜九哥为何不把真正的骆管家杀了?” 原来如此,这下李双晚是彻底放心了。 等马车在庄子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双晚一眼就看到了在陈老汉媳妇陈氏搀扶下慢慢走着的苏洛。 李双晚将一众护卫留在了庄子外头,不允许他们靠近。 他们早上来的时候就得了骆管家的吩咐,到了庄子上一切听从王妃的命令。 于是,他们离庄子远远的。 苏洛一看到她便朝她挥手:“晚姐姐。” 李双晚见她那双热烈的眼睛和恨不得立即扑到她身上来的架势,忙快走了两步,从陈氏手中接过苏洛。 陈氏吓了一跳,哪敢让王妃扶洛姑娘呀:“王妃,您身上有伤。” “无碍,已经好了,你去。” “是。王妃,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您的屋子在东厢房,两位姑娘的在您的西边。” “好,有劳婶子。” 陈氏吓得忙道:“不敢当王妃这声婶子,都是奴婢该做的。” “你去忙。” 陈氏这才松手,与自家婆母一起将马车上的亦竹萝曼二人扶下车。 亦竹和萝曼一连躺了好几天,今天天气好,想在院子外头晒晒太阳。 苏洛便让陈氏和陈蓉二人扶着她们慢慢地在院子里走走。 她则拉着李双晚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洛一脸担忧地看着李双晚:“晚姐姐,你的伤真的没事?” “真没事,就一些皮外伤,以前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受伤是常有的事。” 那伤一开始疼的时候是真疼,但洛洛知道她受伤后,托陈老汉的儿子给她送来了伤药,那药比父亲的金疮药效果还要好许多。 顾星言也让梁天佑送了许多的伤药过来,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苏洛压低声音:“那亦竹和萝曼二人呢?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大对。晚姐姐,恒王他对你是真心的吗?” 李双晚压了压苏洛的手,示意她看破不说破。 “晚姐姐,若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说。” “好。” “一会儿我看看她们的伤。” “嗯,我会在这里住上几天,这些天就要辛苦你了。” “晚姐姐说什么呢。” 李双晚摸了摸苏洛的手臂:“怎么起来了?后背的伤还疼吗?好些了没有?给你的药有没有用?” 苏洛整个人缠在李双晚手臂上,见晚姐姐如此紧张自己,咧着嘴笑,又像个孩子一样撒娇:“疼啊,真的很疼,晚姐姐你给我吹吹呗。” 李双晚笑嗔了她一眼,她自己就是个医术顶顶好的大夫,撒起娇来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好,给你吹吹。” 李双晚还真对着她后脖颈吹了几口气。 痒得苏洛咯咯咯的一边笑一边躲她:“好姐姐,别,别吹了,我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你上次要的那些毒物已经找齐了。陈平,拿过来给洛姑娘看看。” 苏洛两眼亮晶晶的,见陈平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大桶,拿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移开一条缝。 “洛姑娘,你瞧瞧这些可还行?” 苏洛见着这些东西,就像见着宝贝似的,立即从李双晚身上下来,把盖子拿开,盯着里面的东西。 陈平唬了一跳,忙把盖子合上:“唉,洛姑娘,这些可都是毒物,您小心些,别被它们给咬了。” 苏洛才不管呢,伸手就从里面捞出一只毒蝎出来,举到陈平面前:“瞧,这个头,啧啧,陈大哥费了老鼻子劲了,这东西可不好找,谢谢啦。” 苏洛抓着毒蝎就朝陈平道谢。 陈平吓得后退了一步。 陈蓉和她娘都吓了一跳,把亦竹二人扔下后,就过来齐齐将李双晚往后拉。 独独李双晚看着那样的苏络,脸上虽含了笑,可笑中又有些心疼。 多好的姑娘啊,永宁侯夫人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对如此心思单纯的孩子下得去手。 她不想打听她那一身了不得的医术从哪里来的,在后院总得有点自保的手段。 看完了蝎子,苏洛又去看别的。 李双晚看得出来,她对这些东西很满意,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足足看了有半个时辰,苏洛才恋恋不舍地让陈平把东西放到后院去。 李双晚拉她坐下:“洛洛,等你伤好后,我想请你帮个忙。” 苏洛白了李双晚一眼:“什么帮不帮的,晚姐姐有事就说。” 李双晚将贺大将军府的事情一点没瞒着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贺老夫人现在还凭着一口气撑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只是,用不了多久,军情记录和老将军他们的遗骸就要回来了,我担心她受不住。” 他们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留下,被大火烧得只剩下几根骨头,以及一副铠甲。 这换谁也受不住啊。 到那时,贺大将军府不得崩塌? 而这估计是景章帝想要看到的。 可她偏不想让他们如意! 苏洛脸色也不大好看,她长在红旗下,生在春风里,未曾经历过战争,更不要说冷兵器时代,只能以肉身相搏的古代战场了。 所有一切的和平,都是那些不畏生死的军人用血肉,用性命换来的。 他们值得每个人尊敬,无论哪个年代。 所以他们的家眷也是英难。 将军百战死,也该死得其所。 “晚姐姐放心,我会尽快把自个儿身子养好,贺老夫人,包括贺府的一府女眷,我都会一一照顾好,不让她们出一点点事。” “嗯,你把自己身上的伤先养好要紧。” 苏洛虽点了点头,但已暗暗下了决心,以前她不大喜欢吃肉,但从今天开始,她每天都要大口吃肉,大碗吃饭,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养得壮壮的。 郭郎中抓着两只野兔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见了李双晚,忙行礼:“小的参见恒王妃。” 看了一眼自家义女朝他吐舌头的俏皮样,眉眼迅速染上一层笑意,又道了句:“多谢恒王妃。” 第104章 龙凤双生 李双晚虚扶一把:“郭先生快快请起,该是我谢谢你替我照顾洛洛才是,我看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 郭郎中看向苏洛时,眼中溢满了舐犊之情:“是小的有福,老了老了能得这样一位好女儿。不怕王妃笑话,洛儿虽然出身永宁侯府,但却是个可怜的。我们父女俩有缘,我很喜欢这孩子。她呀,医术上天赋极高,比小老儿的医术高多了。” 苏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亮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因为瘦得厉害,显得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格外得大:“干爹,您手上拿着什么?野兔?” 郭郎中把两只兔子拎得高一些:“是,一窝里出来的,你瞧瞧长得一模一样,像对双生子。拿来给你补补身子,你不大爱吃肉,但这野兔的肉鲜美,你肯定爱吃。” “谢谢干爹。咦,还真的很像呢,应该是一胎所生。” 陈蓉也凑过来,戳戳这只兔子,再戳戳那只兔子:“真的一模一样唉,也不知道它们爹娘怎么区分它们。” 苏洛扬了扬眉:“这世上可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连树叶都没有完完全全两片一样的。你们瞧,它们俩的耳朵长得就不一样。” 郭郎中拎起来看了看:“诶,还真是。” 萝曼慢慢挪过来,把脑袋凑近了去看:“呀真的唉,这只耳朵尖那里方方的,不像这只,很尖。洛姑娘,这世上真的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件东西吗?” “当然没有啊。” 萝曼弯着脑袋问:“那一胎双生的两姐妹,或是两兄弟呢?我看有时候连他们的父母都分不清,难道也不是一模一样的?” 苏洛摇头:“不可能完完全全一样的。撇开性格不说,外表总会有这或那的不同,仔细看定能看得出来。晚姐姐,你见过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吗?”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 想起周采瑶,萝曼不知怎么的,就是喜欢不起来,扁了扁嘴:“王妃自己就有一个双生子的妹妹。” 苏洛双眼一亮:“呀,看来以后晚姐姐生下双生子的几率也很大唉。若是晚姐姐以后能生一对龙凤胎就好了,一男一女,一下子都齐了。” 本坐在一旁晒着太阳的亦竹脸色剧变,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洛姑娘,这话可千万不能说,你这是要害死我们王妃啊!” 苏洛被亦竹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龙凤胎不好吗?” 她看向四周,不仅晚姐姐带来的几个婢女,就连陈老汉家的和她儿媳妇也全都变了脸色:“洛姑娘,您这话虽是无心,但以后千万不能这么说,这是大忌。” 就连郭郎中脸色也变了变,心是好的,话是错的,这孩子到底是被永宁侯夫人给居在后院,缺了些见识啊。 不过没关系,他会慢慢教。 李双晚突然想到了渟宁,若非他与自己眉眼极像,她也不可能给人家养了九年的儿子还不知道。 所以,难不成她的生母…… 院中众人见王妃面色不佳,互看了一眼,便自觉退了出去。 院子里只留下她们四人。 “晚姐姐,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苏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亦竹小声道:“洛姑娘有所不知,若出生的是一对姐妹,或是一对兄弟自然是好的,无论是夫家还是娘家都满心欢喜。可若是龙凤胎就会被视为不祥的征兆,不仅克父母,还克整个家族,有灭顶之灾的危险。所以,两个孩子注定其中一个是活不成的。” 萝曼跟着点头:“是的是的。而且牺牲的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女孩子,哪有家族会舍弃儿子要女儿的,婢子可从来没听说过。” “她们会怎么样?”苏洛脸色发白,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事,定定地看向李双晚。 李双晚也是神情凝重:“那些女婴,不是被当场掐死,就是被溺死。而且生了龙凤双生的妇人有时也会一并被发落,沉塘都有可能。” 萝曼重重点头:“所以,洛姑娘,这话你以后千万别再说了,是大凶!” 苏洛陡然声音提高,一拍桌子气道:“哪有这样的道理!龙凤胎,一胎就能得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呢。” 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再说这关女人什么事,女人一个月最多产一两个,三四个就顶天了,男人一天就产几亿个,生男生女也是男人决定。凭什么怪到女人头上,哼,封建迷信害死人,实在过份!” 亦竹听不懂:“洛姑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洛十分生气,放在她那个时代,若是谁家有了龙凤胎,非摆他个三天三夜的大席不可。 萝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结果牵动了后背的伤,倒吸一口凉气。 “我听我祖母说起过一件事,好像是十九年前,钦天监夜观星相,说紫微星和龙檀星下凡,盛京城必有龙凤双生子出,预示北晋气运将尽。要想破解,必须诛杀这对龙凤双生子,方可保太平盛世。” “呵,狗屁连天。”苏洛插腰气呼呼道。 亦竹诧异地问:“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王妃您知道吗?” 李双晚点头,这件事当时在官宦人家闹得很大,但最后被先帝压了下来。 萝曼一把捂住了嘴:“完了,祖母不让我说的。” 苏洛把她的手从嘴边掰开:“都快说完了就别瞒了,还有什么,不如一箩筐全说出来。” 萝曼可怜巴巴望向李双晚。 “就我们几个人,没事,说。” “好,我说了你们可要替我保密,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做得也极为隐蔽。” 几人自是点头。 萝曼压低声音小心道:“听说十九年前盛京城中的孕妇都被皇家暗卫监视起来了,但凡有双生子出生的,不管是不是龙凤胎,都被诛杀了,死了好多孩子呢。” “死的全是双生子,就没人怀疑?” “哪有没怀疑的,可谁敢说?” 第105章 解毒药丸 苏洛磨牙点头,也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老百姓光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好怀念自己的时代,可是,回不去了呀,这个在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穿越到这儿了呢。 “好了,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亦竹,萝曼,你们回屋好好歇着,尽快养好伤。” 渟宁的生母是谁,她大致有数了。 但现在还不到揪出她的时候,一来渟宁还没有出生,二来上一世渟宁一生下来,她就死了。 她的仇人不是这个女人,时间太少,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二人离开后,李双晚和苏洛二人去了苏洛的屋,一进门,李双晚便掩了房门:“洛洛,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 苏洛见她说得慎重,将腰身挺了挺:“晚姐姐,你说。” “我想请你帮我配一贴药,能掩盖住我手臂上的守宫砂。” 说着,李双晚挽起袖子,将右手肘处的守宫砂露了出来。 苏洛吃了一惊,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双晚:“晚姐姐,你,你……” 她想说你不是已经成亲了吗,怎么这玩意儿还会在。 李双晚点了点头:“能做到吗?” “能,很简单,晚姐姐,你等我半个时辰。” “不急,另还有一事。” “是,你说。” 李双晚指了指自己双眉间的美人痣:“我想去掉这颗美人痣,且是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的那种,能做到吗?” 苏洛想了想:“能是能,美人痣我可以配一副药,每天清晨起来的时候用药点,十天后便可点掉。但点掉后的一段时间内会有一道疤痕,最起码要有一两个月疤痕才会消掉。” 李双晚点头:“好,没问题。” “只是这药没那么容易配出来,这样,晚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先把遮盖守宫砂的药配好。然后写一张单子,你让陈平把药村买来,配好后,我让他带给你。” 李双晚重重松了一口气,洛洛什么都没问:“好,辛苦你了。” 此事,自从周采瑶出现在她面前起,便一点点在她心中成形。 周采瑶若能本本分分的也就罢了,若不能,她敢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威胁到镇国将军府的安危,搅得家宅不宁,她也绝不会轻饶了她。 总之,先有备无患。 半个时辰后,苏洛拿了一个瓷瓶过来:“把里面的药膏涂抹在守宫砂上面,一次可管三天,这一瓶可以用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 苏洛一边说着,一边撸起李双晚的袖子,将药膏涂了上去。 只见那守宫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淡了下去,直至不见。 欣喜道:“好神奇,洛洛,你太厉害了。” 苏洛嗔她一眼,又把写好的纸递给李双晚:“给,这是你要的,点掉美人痣要用到的东西。东西备齐了,派个人过来,五天左右我就能给你制好。” 李双晚接过揣入袖中:“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苏洛白了她一眼:“你若是觉得可以让我知道,早就告诉我了。既然你没说,定有不说的道理,我就不问。” 李双晚没忍住又揉了揉她软呼呼的小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苏洛嗤了她一声,将手搭在她的腕上:“别动,我给你把把脉。” 只片刻功夫,脸色一变:“晚姐姐,你受过重伤?” 李双晚点头:“半年前,一身武功尽废。” 苏洛一拳砸在桌上,又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太过份了,是谁?晚姐姐你告诉我,看我不毒死他!我制毒水平可比医术高明多了。” 李双晚眉眼一弯:“不急,这个仇,我亲自报。” 已经报了一半,还有一半。 苏洛收拾手边的药瓶,头也不抬:“行,你说了算。你身上还有余毒未清,得抓紧时间清除,这事不能耽搁。” 李双晚点头,前世她与大梁睿王一起来北晋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这个姑娘,今生她们二人缘份更深,而她越发喜欢她了。 “嗯,大夫和太医都看过,说是可以通过生孩子将余毒排出来,就是得在一年内,否则我会毒发身亡。” 苏洛扁了扁嘴,还不屑地切了一声:“切,庸医害人。虽说通过生孩子确实可以将毒排出体外,但都已经说了是余毒了,哪里一年就会让你毒发身亡了,危言耸听。” 苏洛拍拍胸脯:“晚姐姐放心,有我在呢。” 不仅毒我能给你清喽,还能让你尽快恢复武功。 苏洛如是想。 李双晚笑着点头:“嗯,我相信你。不着急,先把自己身上的伤养好。” 苏洛不理会,从一旁取出一根针,在烛火上烤了烤:“我先取一点血,这几天好好研究研究,你身上的毒还是得尽快清除才好。” 李双晚轻笑:“知道拗不过你,也罢,你先把药配出来,什么时候吃,我自己衡量。” 苏洛手微顿,什么也没说,默默拿过一个瓷瓶取了小半瓶指尖血收入怀中。 又从衣袖里捣鼓了几下,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这里装着毒药,剧毒,见血封喉的那种。你拿着,防身用。” 李双晚默了默,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接过。 几人在庄子上一住便是十余天,李双晚是彻底没事了,就连身上的疤痕也淡的看不见。 这段时间她一刻也没松下来习武,她迫切要早点恢复武功。 有苏洛在,亦竹和萝曼二人的伤也好得很快。 这十来天,是李双晚自重生以来,过得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间。 苏洛也没什么问题了,就等着再养胖一些,好将那些毒物入药,祛掉脸上的黑色毒瘤,这事急不得。 这些天,苏洛是最忙的一个,几乎成天将自己关在屋中,最终在第八天下午,配出了解药。 她将瓷瓶递给李双晚:“什么时候吃,你自己说了算。” 李双晚慎重接过,她知道洛洛为了尽快配出解毒丸,这几天是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如此厚意,岂可辜负,点头:“好。” 凌恒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派人来一趟,请她回府。 她并不理会。 但为了不让凌恒怀疑,态度需得慢慢软化。 从一开始的连人都不见,到后来的出来见一面一句不说,再到后来的说上一两句。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李双晚要把握得恰到好处。 这天几人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突听得有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第106章 演给他看 抬眼望去,李双晚一阵烦厌,是凌恒。 今天他竟然亲自过来了。 苏洛快速在她耳边道:“晚姐姐,此人太过虚伪,万万当心,我给你的毒药小心藏好了。” 李双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到了跟前,凌恒翻身下马,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的苏洛,这张脸,一半是妖孽,一半是魔鬼。 这便是护卫同他说的,庄子上那个郭郎中的女儿。 李双晚竟然宁愿相信一个乡野郎中为她们三人治伤,也不愿待在恒王府。 他可真是太给李双晚脸了,什么东西。 念头起的那一瞬,凌恒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若此女真是一位乡野村姑,看到他怎么会表现得如此从容。 凌恒不动声色地又看了苏洛一眼。 苏洛在他扫过来那一眼的同时,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这样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不就演戏吗?她可太会了。 眼神渐渐变得痴迷,然后慢慢瞪大,渐渐地好似全身无力似地缓缓站起身。一双眼不眨不眨地盯着凌恒,木然地拉了拉一旁的李双晚:“王妃,这人是谁啊,他长得好俊啊。” 李双晚别过脸,嘴角狠狠一抽,论演戏的本领,除苏洛取谁,她浅浅一笑:“是恒王殿下。” “啊……”苏洛立时屁股一撅,噗通就跪了下去:“民女参,参,参见王,王,王爷。” 李双晚伸手将苏洛扶起来,额角跟着又跳了三跳:“洛洛,我都和你说过了,王爷人很好的,别怕。” 苏洛:“王,王妃,我,我,我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儿郎,一时看,看呆的。” 话出口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忙连连摆手,“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王妃,我,我对王爷没,没别的心思,就,就觉得长得好看,还,还一点架子都没有,别误会……” 声音越来越低的同时,还时不时娇羞地偷看一眼凌恒。 见此,凌恒心下这才一松,原来竟是被自己的外貌给迷到了。 看来此人能与李双晚说到一起去,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样的肤浅。 他冷哼一声,这年头竟是连一个丑陋无比的村姑都敢肖想自己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朝司珀使了一个眼色。 司珀上前,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众人:“都退下。” 苏洛仍定定地看着凌恒,外人看来,她还陶醉在恒王殿下的天人之姿里。 却不知苏洛早在心里把这个人模狗样的凌恒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切对晚姐姐两面三刀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司珀站到她面前,挡住了苏洛看凌恒的视线,声音冰冷道:“无关人等,都退下。” 苏洛“不情不愿”,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还不忘用手将自己脑上的黑色毒瘤挡住。 还迅速朝李双晚眨了眨眼。 李双晚用了很大意志力,才没笑出来。 凌恒走到李双晚面前,眉目柔和,拉过她的手:“阿晚还在生为夫的气?” 李双晚冷哼一声,别过头。 凌恒轻笑,将人别过来面向他:“好啦,那天我是怕极了,恼怒她们二人把你推在前面,一时气愤,过于冲动了。为夫向我家阿晚道歉,你今天跟我回去,要打要骂,我都随你,可好?” 李双晚用了很大劲才咽下那股恶心:“殿下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双晚羞涩地扯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凌恒转头下令时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回府。” 亦竹和萝曼二人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后背的伤已在结痂。 见二人出来,凌恒走过去:“二位姑娘受苦了,当日是本王担忧王妃身体过了头,这才把气撒到你们身上,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向你们道歉。” 说罢,凌恒甚至还微微弯了弯腰。 李双晚眼皮狠狠一跳,凌恒竟能屈能伸到此等地步,实属她想不到。 李双晚一直都知道但凡在夺嫡之争中,能走到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都不是凡人。 何况凌恒心性之坚毅,非常人所能及。 数十年将万贯家财藏得连景章帝都没有发现,在夺嫡之路上,他不动声色地挑起各位皇子之间的鹬蚌相争,竟是谁也没发现凌恒才是幕后的渔翁。 甚至骗过了爹娘兄长。 亦竹和萝曼二人大惊,哪敢受堂堂亲王的礼,吓得立即跪地,额头贴地:“奴婢们不敢,是奴婢们有错在先。” 凌恒挥手让身边的随从扶她们起来:“司珀,吩咐骆管家,亦竹和萝曼两位姑娘每人赏银一百两,月例自本月起翻倍。” 司珀淡淡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是。” 李双晚挑了挑眉,特意走到凌恒身边,邀他上车:“殿下,上车。” 凌恒亲手来扶李双晚上车,见她落座才道:“亦竹和萝曼二人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让她们陪你,我骑马便可。” “马车够大。” “你瞧她们那拘束害怕的样子,本王还是不在车里让她们不自在了。” 李双晚故作生气地扁了扁嘴。 一路无话,一个半时辰后,车已回到了王府门口。 凌恒下马,走到马车前,撩起车帘,亲自将李双晚从马车上扶下来,送到乐潇院。 环视了一圈冷冷清清的院子,凌恒微一皱眉:“阿晚,你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实在太少了。这样,一会儿我吩咐骆管家,让他去人牙子处买些婢女婆子过来,你自己挑着用,或是让骆管家替你挑也一样。” 李双晚淡淡一笑:“就让骆管家帮着挑,几个下人而已,我不耐做这些事。” 凌恒勾了勾唇:“行。” 门房来报:“王妃,府门外来了一个婆子,自称赵嬷嬷,说是您的奶嬷嬷。” 这个人,终于来了,她可一直等着她呢,李双晚心中恨意滔天。 却面露大喜:“真的?太好了,殿下,赵嬷嬷是我的奶嬷嬷,大婚前,他儿子病重告假回去了,今天终于到了,太好了。快,快把她迎进来。” 第107章 倚老卖老 凌恒从李双晚狂喜的表情中猛然意识到,这个赵嬷嬷极得李双晚信任,甚至还有可能超过亦竹和萝曼两个婢女。 袖中的手轻轻来回碾着,她儿子病重,必是花费不少银子。 不多会儿,一位婆子跟在下人身后进来了。 一进来,便红了眼圈,噗通跪下:“奴婢参见王爷,王妃。” 李双晚忙上前,亲自将人扶起来:“赵嬷嬷,你可回来了。” 赵嬷嬷用衣袖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王妃,奴婢终于见到您了,这一个多月,奴婢是日也想您,夜也想您。今儿个看到王妃气色极好,奴婢也放心了。” 赵嬷嬷夫家姓何,李双晚问道:“何家哥哥身体怎么样了?” 赵嬷嬷哽咽道:“好一些了。只是,唉,他这病是个烧钱的,奴婢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再拿不出一文钱了,往后就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陈蓉,去我匣子里取二百两银子给赵嬷嬷。” 赵嬷嬷表面上千恩万谢,心里恨得牙痒痒,二百两银子够个什么,施舍给个要饭的也不止这点,亏她还伺候了她十几年。 凌恒冷眼打量着这位赵嬷嬷,只见她约莫四五十的年纪,双眼浑浊,嘴唇极薄,紧抿的时候显出一分刻薄。挽着妇人发髻,鬓角的头发已稀稀拉拉地落出几根白发来,穿着一身淡青色短袄。 这样的面相,又缺钱,最容易收买。 凌恒:“阿晚,我晚上再来陪你。” 李双晚:“殿下今天不去白马寺了吗?” 再有十天,便是先祖帝的法事了,要安排的事一茬接着一茬。 凌恒微微一笑:“今天不去了,明天一早再过去,今天晚上我来陪你。” 李双晚嘴角一勾:“好,殿下去忙。” 凌恒扫了赵嬷嬷一眼:“好生伺候王妃。” 赵嬷嬷在看到凌恒的那一眼时,便已经打量上了,人长的不错,丰神俊朗的,对李双晚也好,可惜不得皇帝喜欢,是个不中用的。 浅浅俯身:“是。” 凌恒走抬步出了乐潇院,司珀跟随其后。 “王爷,查到这位赵嬷嬷的一点信息。” “说。” “此人是王妃身边的奶嬷嬷,极得王妃信任。一个半月前,也就是您与王妃大婚前半个月,她儿子欠下赌债还不上,被人打了个半死不活。赵嬷嬷没法子,求到了王妃面前。王妃给了五百两,让她料理好后回来。” “既然如此,为何这么久才回来?” “呵,那赵嬷嬷的儿子畜生不如。不长记性,身上的伤才好一点,又去赌,这次欠得更多。赌坊的人给他七天的期限,若七天后还不上,就会断他双腿,切掉他子孙根。若还是还不上,就要他拿命来还了。” 凌恒微微皱眉:“这次欠了多少?” “五千两。” 凌恒一惊:“五千两?赌坊的人怎会让他欠下这么多银子?” 司珀:“那货去还那五百两的时候,赵嬷嬷不放心,跟着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司珀压低声音,在凌恒耳边道:“王爷,那家赌坊是咱们的,吴管家知道消息后就安排了后续的事。原本过几天吴管家就会将此事向您禀报,谁知会出事。” 凌恒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着,李双晚从镇国将军府带来的人不多,只有亦竹和萝曼,以及那个车夫周闻,和这个奶嬷嬷。 亦竹和萝曼二人是家生子,父母兄长皆在西北的镇国将军府,收买风险太大。 周闻就一个车夫,即使收买了也没什么用。 陈平和陈蓉兄妹还是婚后,她才带进府的,知道李双晚的内情不多不说,他们的家人也是镇国将军府的人。 唯有这个赵嬷嬷,有丈夫,有儿子,她的儿子还是个赌鬼,知道这货不长记性,还会来赌,故而先让他尝些甜头然后慢慢收尾,直到欠下五千两,他再也还不上。 只可惜,不等吴管家把事情和他说明,他就被人杀了。 司珀:“利滚利,现在已经七千两了,赌坊给了他七天时间,还有五天就到最后期限了。” 凌恒冷冷一笑,原本亦竹和萝曼没死成他也恼恨,现在么,有个赵嬷嬷,便不用他动手了。 “王爷,王妃还会再借赵婆子钱吗?” 凌恒冷哼一声:“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婆子了,卖了她一身皮肉,也值不了几个钱。七千两,你认为李双晚会给吗?何况,这还是个无底洞。” 司珀:“王爷的意思是?” 王妃难道真是那么绝情的人? 凌恒往书房走:“让他们五天后将她儿子的第三条腿先剁了,再将赵嬷嬷带到本王跟前来。” 她是李双晚的贴身嬷嬷,打小跟着,但再大的情份,越不过母子亲情,通过他儿子逼赵嬷嬷,最好下手。 乐潇院内,赵嬷嬷跪在李双晚面前声泪俱下。 “王妃,奴婢也知道,我那畜生就算死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可奴婢和我家那口子临到一大把年纪了,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啊。奴婢求求王妃了,求求您了,救救他。老何家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 李双晚端坐在椅子上,不急不慢地轻抿了一口陈蓉端上来的茶,将茶杯慢慢往那桌上放了。 才道:“赵嬷嬷,临走前,我怎么和你说的?给你的五百两无需你还,但还赌债这种事,我只做一次。让你回去后,好生相劝,结果,你这次回来告诉我,他又欠了赌债。” 赵嬷嬷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头,哭道:“奴婢知道,奴婢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可我那儿子他不争气,奴婢也是没法子啊。如今事情已经犯下了,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奴婢也为奶王妃您,他一出生,奴婢就扔下没管了。就一万两而已,对王妃您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奴婢求您救命啊。” 就一万两而已,呵,好大的口气。 且,据她所知,那货欠的赌资是五千两,利滚利滚到现在是七千两,赵嬷嬷是拿她当怨大头,还要再赚三千两呢。 打的真真是一手好算盘。 前世,她看着赵嬷嬷痛哭流涕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责备了一番,最终还是拿了一万两给赵嬷嬷。 可结果呢? 第108章 凌稷废了 赌坊的总部在盛京城,她知道他们这次将赵嬷嬷的儿子押来了盛京城。 前世她帮着将赌债还了后,赵嬷嬷没有让她儿子回老家,放在了眼皮子底下,防着他再去赌。 是,确实没再赌了。但赵氏的儿子和赵嬷嬷仍被凌恒收买,在背后做尽了恶事。 甚至与她的便宜嫂嫂勾搭成奸,将镇国将军府搅得无一日安宁,母亲便是被他们二人给活活气死的。 亦竹忍着后背还在发痒伤口,气道:“赵嬷嬷,您是王妃身边的奶嬷嬷,王妃一直把您当长辈敬重着。上次一听您儿子有事,王妃二话不说当即给了您五百两,还让您回去照顾好您儿子,让他好全了再来恒王府伺候王妃。” 她深吸一口气,光听赵嬷嬷刚才那一番话,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又是隐隐作痛。 继续道:“王妃十天前遭暗杀受了重伤,至今还没好利索。可您呢,您从进来到现在半个多时辰了,没问一句王妃的伤可好些了,还疼不疼,凶手抓到了没?一来就问王妃要这么一大笔钱。呵,还一万两而已,您当镇国将军府,当恒王府是开钱庄的不成!” “上次是五百两,这是一万两,下次呢?是不是十万两,二十万两?王妃再有钱,也经不过您儿子这样折腾!赌就是个无底洞,赵嬷嬷您不会不知道?” 赵嬷嬷横眉怒对,呵斥道:“我与王妃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谁给你的胆子!” 李双晚轻轻扫了一眼地上的赵嬷嬷:“我,我给她的胆子。怎么,赵嬷嬷不服吗?” 赵嬷嬷一噎:“王妃,亦竹和萝曼二人毕竟年轻,她们懂什么?若这次是奴婢在您身边,就会劝着您别去郊外那种地方,又哪来的受伤?奴婢倒是觉得,王爷罚她们还是罚轻了,这样不忠的下人,活该打一顿,再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才是。” 李双晚冷哼一声:“怎么,赵嬷嬷这是在教我如何管教下人?” 赵嬷嬷从地上爬起来:“不是奴婢倚老卖老,管教下人方面,王妃您确实还是欠缺了一点。” 李双晚气笑道:“也对,我若是会管教下人,怎会给你五百两,还叫你不用还了。这钱我拿在手上,就是打了水漂,我也能听个响。既是如此,赵嬷嬷,那五百两,你就先还了。” 赵嬷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王妃,您说什么!您当时可不是这么和奴婢说的,您说这钱不用还了,还说以后但凡有用钱的地方,就来找您。若您不这么说,那家赌坊如何会同意我儿子欠这么多钱。” 一听这话,萝曼气得后背的伤既不痒也不痛了,指着赵嬷嬷的鼻子就骂:“赵嬷嬷,你有没有良心!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儿子嗜赌,难不成是王妃把他拖进赌坊,按着他的手让他去赌的?” 赵嬷嬷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这话有些过了,微微弯腰请罪:“王妃,奴婢一时口无遮拦,请王妃恕罪。” 李双晚知道这老货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但此人,她还要留着有大用,便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到。往后你若按守本分,好好当差,我自不会亏待你。赵嬷嬷风尘仆仆,先去休息。” 赵嬷嬷道谢起身,转身之时,眼里淬满了毒。 萝曼气得眼圈都红了,指着赵嬷嬷离开的背影:“王妃,这样的人,您还留着做什么?婢子看她现在就是个疯婆子。” 李双晚嗔了她一眼:“好了,莫气。只要她认识到自己的错,我也不是不能给她个机会。” 亦竹眉心紧锁:“王妃,婢子觉得还是派个人把她看住了好。” 李双晚点头:“嗯,我心里有数,你们去休息。” …… 而此刻,东宫里的凌稷才是真的快成疯子了。 治了这么多天,受了这么多苦,结果那个叫乔顺的神医,竟然告诉他,他的左手再也好不了了! 如今,他那只手不要说习武了,连碗都拿不动。 气得他当场就将那对祖孙给赶出了宫,什么神医,江湖骗子,神棍还差不多。 要不是景章帝拦着,也早就知道他手的情况,估计当时,他就一剑将那乔顺来个对穿透心凉。 此时,凌稷将殿内能砸的东西几乎全砸了,整个东宫都是乒乒乓乓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就连几个新纳的媵妾也吓得大气不敢出,偷偷拿眼瞧一瞧像疯子一样的太子,又用哀求的眼神望一眼可怜的太子妃。 太子妃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劝:“殿下,父皇已经在重金广寻天下名医了,您的手定然不会用事的。气大伤身啊,殿下。” 凌稷冲到太子妃面前,右手突然一把掐住太子妃的脖子,一双腥红的眼死死盯着太子妃,面容狰狞如煞鬼。 “贱人,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本宫的手废了,本宫就要当不成太子了,你是不是得意了!这天下除了乔顺,还有什么名医,连他都治不好本宫,本宫成了废人,废人了。你这个贱人,贱人!” 太子妃一张脸涨得通红,用力去掰凌稷的手:“妾,没,有,殿下,妾是,你的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妃的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眼珠子也突了出来。 完了,太子妃真要被掐死了。 凌稷身边的长史顾不得害怕,冲过去掰凌稷的手:“殿下,快松手,快松手啊,太子妃要被你掐死了。殿下,您快松手啊。” 疯魔般的太子力气极大,长史又不敢真的伤了凌稷,竟是一时半刻没将手掰开。 那一刻太子妃害怕到了极点,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她仿佛已经看到黑白无常二人拿着铁链等在了一旁,只等着她咽气。 “打晕他!”一道沉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是景章帝。 长史得了命令,再不犹豫,手刀一起,打在他的后脖颈,凌稷昏了过去,长史一把去托太子的背。 太子妃终于得救,她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太子给掐死了。 第109章 胡家被掳 恐惧达到了顶点,太子妃跪到景章帝面前,声泪俱下:“父皇,殿下要杀了儿,父皇……” “带太子妃下去休息。” 见她脖颈上黑紫的掐痕以及满地狼藉,景章帝沉沉叹了一口气的同时时,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现下已到年底,先祖帝的法事在即,不宜多事。 等过了年,若到二月里,太子的手真废了的话,他就要考虑换储君了。 景章帝在心里将自己的几个儿子过了一遍。 连乔顺也治不好太子的手,被太子赶出宫了,这天底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治好他的手。 凌稷,废了。 …… 乐潇院 亦竹和萝曼二人正要回屋,周采瑶听说她回来了,忙带着婢女雪儿过来了。 看到李双晚,眼圈顿时就红了,上前抓住李双晚的手:“姐姐,你可回来了。我一个人住在恒王府,天天想你,日日盼着你早点回来。姐姐,你和殿下是夫妻,就莫要因为两个下人和殿下再置气了,殿下毕竟是亲王。这万一,唉,妹妹也是为姐姐着想。” 十多天不见,萝曼差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听她这婊里婊气的话,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李双晚浅笑看着她,十多天而已,周采瑶竟如脱胎换骨一般,全然没有了刚进府时的唯唯诺诺。 只见她今日穿了件浅荷色的织金云肩对襟暖袄,下搭着一条海棠红织锦绣缠枝纹襦裙。外面裹着一件浅粉曳地斗篷,毛茸茸的狐毛白边将她细白的脖颈轻轻包裹,衬得一张和她极为相似小脸美艳致极。 只是再怎么打扮,她的眼睛却并不清澈,自进来后,一双眼便到处瞟。 “阿瑶来了?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周采瑶在李双晚身边坐了:“我刚到盛京,认识的人也不多,只认识一个嘉宁郡主,这几天都是郡主带着我到处玩儿。” 李双晚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哦,郡主对阿瑶倒是热络,都玩什么了?一起玩的都有哪些人啊?你们在一起都说些什么?” 周采瑶被她看得一阵心虚,放开握着李双晚的手,似不经意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也没说什么,就打打叶子牌,或是喝喝茶,听听曲什么的。郡主热心肠,说我初来盛京,姐姐又掌着恒王府偌大的府邸,没空带妹妹认识京城贵圈,所以她便带妹妹认认人。” 李双晚浅浅喝了一口茶:“嘉宁郡主倒是热心肠。” “姐姐是在怪我吗?”她眼圈一红,“我,我初来盛京,谁也不认识,姐姐一去庄子上就十多天,我,我……” 萝曼实在忍不了她这副做作的样子:“王妃去庄子之前,好像邀请瑶姑娘一起了?你这话说的,怎么好似咱们王妃把你一个人落在王府了似的。” “哦,不对。怎么是一个人呢,王妃不在,这不是殿下也在府里吗?” 周采瑶气得脸色通红:“萝曼若是看我不顺眼,直说便是了,何苦这么阴阳我!我是住在恒王府后院,殿下也确实每天回来,可殿下住在前院,两个院子离得远着呢,我这十天见殿下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切,你这是怪殿下没给你制造接近他的机会?” “你,你!姐姐,她太过分了,你就任由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糟践你的亲妹妹吗!” 李双晚:“萝曼,不得胡说。” 萝曼扁了扁嘴。 陈平来了,面色凝重,见院子里有人,只远远地站着。 周采瑶知道,李双晚不信任她,便站起身:“姐姐,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阿蓉,你送送瑶姑娘。” “是,王妃。” 陈蓉送周采瑶出去。 周采瑶见陈平大步走到李双晚面前,三番两次回头,速度也明显降下来,不知道这个叫陈平的都在替李双晚办什么事。 一个当家夫人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厮,也不知恒王殿下知道不知道。 陈蓉挡住周采瑶的视线:“瑶姑娘,奴婢送您回云梦院。” 周采瑶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陈平:“王妃,胡首辅一家昨天在凉山关一带被人给掳走了。” 李双晚一惊,二十余天前胡振方一家的罪名定了下来,判了全族男丁流放巫山关,当天官差就押着人走了。 和上一世一样,留下满府女眷。 案子还是六皇子凌显审的,胡家流放的男丁也是凌显亲自将人送出了城。 凌显离开后,她让陈平在城外五十余里处偷偷送了些银子过去给那几个官差,请他们务必在路上好生照料胡家人,至少不要有这么多人如上一世那般死在半道上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盗匪劫人的事。 前世,也没这一档子事啊。 难不成,因为她的重生,端妃和恭亲王的私情没有暴露,六皇子凌显还好好地活着,胡首辅的孙子胡书翊也被她救了下来,改变了许多事情,所以连带着这件事也变了不成? 她急道:“详细说来。” “是,只是小的知道的也有限,消息是今天一早送来的。昨天下午,官差押着胡首辅一家进了凉山关一带,王妃您也知晓,那一带一直不太平。” 李双晚点头,此地有一支流匪,朝廷数次派兵剿匪,因其所居的凉山易守难攻,那些流匪也着实狡猾有多个据点,一直没能拿下。 “刚进凉山关,他们就被包围了。” “那些官差呢?” “都死了。” “胡首辅一家五十,五口人呢?”胡书翊被救下来了,所以比上一世少了一人。 “据说死了十几人,但余下的四十多人被盗匪绑进了凉山。” 这一点怎么又和前世一样,那十几人终究走不到巫山关。 李双晚惊疑不定,想起了胡书翊,他该不会,不会也和上一世一样,终究逃不脱一个死字。 可盗匪劫人做什么?若说是为了帮胡首辅一家,又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多胡家人? “胡家女眷知道此消息吗?” 陈平摇头:“应该不知道。小的也是机缘巧合偷听来的,皇上暂时压下了此事,命令凉州刺史一个月人务必掀了匪窝。” 李双晚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景章帝为何要压下此事? 第110章 藏得真深 难道那些盗匪是太子安排的?景章帝要护着太子,所以才压了下来? 不对,这件事这么大,能压得了一时,也压不了一世,消息早晚要传回盛京城。 李双晚猛地抬起头,该不会是,不会是顾星言做的。 她得找机会问问他。 陈平走后,骆管家也过来了,将这几天的事儿和她一一说了。 萝曼气鼓鼓道:“王妃,您瞧,婢子没说错?瑶姑娘不肯跟着您去庄子上,就是为了方便您不在府上的时候勾引殿下的。” 骆管家:“瑶姑娘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出门,傍晚时回府,每天几乎都是掐着王爷进门的时间,在府门口与王爷多说几句也好的。” 李双晚心里有数,于周采瑶来说,凌恒长得好,又是亲王,有权势,看上去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一开始的时候,王爷会和她说上几句,后面就基本不搭理了。” 一听这话,萝曼把头昴得高高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凌恒去了那个胡同的院子,让顾星言顶替他过来陪李双晚。 自从那天说开后,顾星言已有十数天未见过李双晚了,心里虽然万分想见她,但始终不敢在她眼前露面。 进来时,顾星言手中捧着一个匣子,门一合上,他便撕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李双晚只扫了他一眼。 顾星言:“赵嬷嬷不可信,他儿子欠下赌资的那家赌坊是凌恒的产业。” 李双晚:“我知道。” “凌恒很有可能借此收买她。若你不方便出手,此人,我来杀。” “先不杀,这个人我留着还有用。” 顾星言也不多问,只道:“好。人,我会帮你盯着。” “嗯。” 他将匣子推到李双晚面前:“金丝软甲,刀枪不入,你用得到,给你。” 李双晚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东西,她要做的事危险万分,不可能不受伤,但有了这件东西就不一样了。 李双晚从抽屉里取了厚厚的一叠银票,推到顾星言面前:“这东西是无价之宝,但我现在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或者我给九公子写张欠条?” 顾星言从里面抽出一张:“就一张,够了。东西虽好,但我毕竟是大梁皇子,这种东西在大梁也并非什么稀罕物。” 李双晚突然就笑了,这个人连谎都不会撒。 顾星言被这笑弄得有些心虚:“凌恒暗处的产业众多,我这边的人已经在开始布局。” 他指了指桌上的这一叠银票:“不是要比这些多得多?” “算是给我的红利?” “是,红利。以后每半年,会有一次红利送到李姑娘手上。” 李双晚难得的在顾星言面前扬了扬眉,然后坦然地将银票收了回去。 顾星言低低地笑了一声,眼眸中目光炙烈,却也只是一瞬。 李双晚还是捕捉到了。 她问:“所以,许建州果真是你的人杀的?” “是,梁天佑轻功极好,我派他去杀的。这个人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何况此人是经商天才,要杀对付凌恒,首先就得断他财路,杀此人很有必要。” 李双晚点头。 “还有那个女人,欧叔已经查到凌恒将她藏在了那里,李姑娘若是想要见,随时都可以。黄胜每隔三天就会上门去看诊一次,她身体极度虚弱,并不适合生育孩子。” 李双晚摇头,无论是谁,这一世她不可能让凌恒的奸计得逞,所以这个女人是谁,她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而且,她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些。 那天在庄子上,萝曼说的那件事,她突然就想到了。 十九年前,盛京城有龙凤胎出生。 李双晚抬眼看向顾星言,问:“胡书翊怎么样了?” “我让人将他送去了大梁,放心他会很安全。” 李双晚想起前世胡书翊的结局,以及这一世不可避免的胡家那十数人的死,一脸的沉重:“他,不会有什么事?” 顾星言身形挺拔而高大,但此刻,在李双晚面前,他微微弯着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只有眼前这个女子:“不会,都是欧叔带来的人,不可能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李双晚提着的心总算稍稍落了点下来:“胡首辅一家在凉山被掳走,是你做的吗?” “不是,是崔景玉。” “怎么,怎么会是他?” “嗯,是他。我的人收到消息无误,死的那十四个胡家人,也确实是崔景玉安排人杀的,都是胡家旁支。” 顾星言看着黑暗中的李双晚,他的视力极好,就算是黑夜里,也能看得清晚晚脸上的焦急之色。 他道:“崔景玉说死十四个人却能护住胡家余下的四十几口人,他认为值得。而且他杀的这些旁支,并不是什么好人。李姑娘,不是所有的世家大族里,每一个人都值得别人去救,总有几个蛀虫。” 她自然知道,就算是他们李家,不也有像二叔一家这样的人吗? “上一世胡家男丁死的这么惨,除了昭国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外,大部分原因是那几个旁支。后来巫山关破,昭国连下五城,数十万百姓死于非命,这其中也有这些人的功劳。” “可我记得胡家男人被昭国人尽数屠尽了,这,怎么,难道昭国人没有留这些旁支的性命?” “连自己的国家和亲人都能背叛彻底,昭国又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人渣。” 李双晚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这么做的目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嫁祸给凌尧。” 李双晚眼眸一亮,随即又是一声冷哼,上一世不就是他帮着凌恒一步步登上高位的么。 所以,这个时候,他崔景玉已经和凌恒穿同一条裤子了? 呵,藏得可真深。 “你和崔景玉很熟?” “算不得多熟,我护着胡书翊,他护着胡振方一家,目的相同罢了。” 顾星言又道:“胡家女眷,她们生活很艰苦。胡家被抄家时,除了一身衣服,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准带。” “奴仆当时就跑了个十之七八,留下来的那几个这些天跟着主子过了几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受不住了,几人一合计卷了所剩无几的东西也跑了。” “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她们留下,如今天气寒冷,胡家女眷已有不少人病倒。” 李双晚觉得也确实是时候了,胡家要立起来,只能靠她们自己,救急不救穷,有时不把她们逼到这个份上,最后就会像前世一样,死的死,散的散,佑大一个胡家没几年就落得个全族竟亡的下场。 “我想见见胡家大姑娘,顾,九公子可否帮我?” 顾星言想也不想,听他唤自己九公子,而非是九殿下,心情颇好地嘴角勾了勾:“好,我说过,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第111章 独木难支 若说胡家一众女眷,有哪个能拎得起来的,也唯有胡振方的孙女胡家大姑娘胡沐颜了。 胡振方书香门第,教出来的男儿,尤其是嫡支个个都是能力品行上佳的。 可惜胡老夫人挑媳妇的眼光却不怎么样,目光短浅不说,她们的娘家在胡家出事后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甚至于后来胡家女人为了能活下去,用嫁女的方式企图得一方庇护,结果也落了空。 整个胡家唯有大姑娘胡沐颜在被退亲后选择了不嫁人,四处奔走,她有经商头脑,从十文钱起家经商,短短两年内将一间小店铺开至名满盛京城。 可终究是独木难支,得罪了人,胡家大姑娘上一世也死得惨。 “崔景玉打算怎么做?他把人截了下来,之后呢?他如何安排他们?” “说是等过一阵子,他就会将胡振方一家接去西北,先暂时安顿下来,至于后面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 李双晚摇头,看向黑暗中的顾星言:“不行,胡首辅一家不能这么跟着崔景玉走。若真这样,他们一辈子也翻不了身,我想胡大人自己也不愿意。” 顾星言没有说话,他也觉得此举不妥,已经派欧叔带人过去了,他今天过来也是想听听晚晚的想法。 胡振方在上那道奏疏之前难道会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下场吗?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文人的迂腐罢了。 重活一世的李双晚觉得胡振方此举太不值得,赔上全族的性命,为的还是他们凌氏的江山。 李双晚突然想到了要怎么做,若能成功,可助胡振方一家尽早回盛京。 黑暗中她的那双眸子尤其亮:“九公子,可否帮我带封信给崔景玉?” “好。” “还有一事,凌稷算是彻底废了。” 李双晚眼皮一跳:“他的手残了?” “嗯,残了。” “可,不是说,乔神医揭榜了吗?他也无能力为?” “乔神医是凌恒的人,就是他将凌稷不动声色地弄残的。” “乔神医?他,怎么会?” “几年前,凌恒从匪徒手中救下了他的孙女儿,为报救命之恩,乔顺答应替凌恒做一件事。” 李双晚觉得事有蹊跷:“这怎么和事先谋划好似的?就这么巧让凌恒碰到了?” 顾星言眸子含笑,他就知道晚晚是极为聪慧的姑娘。 “是凌恒的计谋,欧叔已经查到了,那些所谓的匪徒是凌恒安排的。” 李双晚勾了勾唇,没要凌稷的命还便宜他了。 成了残疾的凌稷,这太子之位是铁定保不住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凌恒羽翼未丰,景章章不可能立他为太子。 也不知道接替凌稷的倒霉蛋会是谁。 …… 凌恒正欲在前院歇下,司珀突然来报:“王爷,夫人不大好。” 凌恒一惊,匆匆穿上衣服,打开门:“怎么回事?” 司珀面色沉重,月色下,轻轻摇了摇头:“黄太医在别院守着,说夫人突然晕倒了。” 凌恒大步朝外走去,在走出院子的那一刻,他突地顿住脚步,转身往乐潇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段时间,他总有些心绪不宁,担心李双晚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可按李双晚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又岂会不和他闹? 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王爷?” 凌恒回过神:“无事。” 那处偏僻的胡同院子里,芝儿的贴身小婢女桃红站在屋外,焦急得踮起脚朝外张望着,一双眼通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凌恒大步走了进来,桃红看到他,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殿下,夫人,夫人不大好。” 凌恒顾不得训斥,三两步便进了屋。 屋内,一个女子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厚厚的锦被盖在身上,几乎看不到底下躺着个人。 而她已怀胎两月有余。 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留着山羊须的男人正在号脉,面色凝重。 凌恒急问:“黄太医,如何了?她怎么会突然晕倒?” 黄胜低低叹息一声,站起身,对凌恒摇了摇头。 二人走到屋外,黄胜才道:“殿下,夫人不大好啊。她的身子一直就不好,常年郁结于心。如今又有了身孕,这副身子是承受不起怀孕生子的。” “可有办法救她?无论什么,只要黄太医能救他,本王想尽一切办法也会寻来。” 黄胜摇头:“除非不要这个孩子。” 凌恒攥着的双拳紧了又紧:“我何尝不知,可芝儿她不同意。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黄胜捋着山羊胡:“办法倒是有一个,但也最多只能支撑到夫人将孩子生下来。还要保住夫人的命……”黄胜轻叹摇头,“殿下,连乔神医也说了,这个孩子不能要,那是夫人的催命符啊。” 凌恒心里难受得如堵了一团棉花,天道不公,不公啊。 “殿下……”有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凌恒忙抬步进内,走到床边,一把握住了女子骨瘦的手:“芝儿,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殿下不必为妾担心。”她的声音很低。 “芝儿,你的身体……听话,好吗?你会受不住的,现在才两个月,你就已经如此,往后还有七八个月,你……” 凌恒眼圈泛红,他的芝儿只是想给他生个孩子,仅此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芝儿反握住凌恒的手,摇头:“殿下,你也知道,妾不能正大光明地和二妹妹一样站在父母身边,更不能和大妹妹一般站在你的身边,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所以,我不想我的孩子,连来这个世上的资格都没有,我想让他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这个父亲的身边。” 凌恒别过脸,把滚落的泪水擦去,他们李家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妾也活不长的。殿下,你就成全我这个当母亲的心,让我把他生下来,好吗?” 凌恒没说话。 芝儿紧紧握着凌恒的手,因为太过消瘦的原因,手背上青筋突起:“殿下,我真的很高兴遇到你,得殿下所爱,能全了我这个永远不能见光的女人当母亲的心愿。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将他平安生下来。” 凌恒喉头翻滚,半晌,才从喉咙里艰涩地发出一个字:“好。” 替她将被子掖好,凌恒出了屋。 黄胜还等在外面。 第112章 血灵子药 凌恒朝黄胜深深一礼:“还请黄太医务必尽全力保他们母子。” 黄胜忙避开去,一把扶住凌恒的手,重重叹了一口气,就连乔顺也说这孩子生不得,生下来也活不下来,拒绝为她医治。 可偏偏恒王和夫人一定要这孩子,真是作孽啊。 “你刚才说,有一个办法,能让芝儿支撑到把孩子生下来,是什么?” 黄胜点头:“是,微臣记得镇国将军府有一颗叫‘血灵子’的救命药,殿下若能拿到此药,微臣就有了七成把握。” 血灵子,乃奇药,可从阎王手中夺命。 凌恒大喜,他知道这些太医说话总要留一手,他说的七成把握,估计最少也有九成。 “这药我能拿到,还请黄太医多费心。” 他清楚记得这是李双晚的嫁妆之一。 “微臣定会竭尽全力。只是就算夫人挺过重重困难,真把孩子生下来了,那孩子也会先天不足,要用至亲之人孕育的婴儿心头血为药引方可续命。” 凌恒抬头看向恒王府的方向,脸色冷沉:“黄太医放心,此事我会抓紧时间。” 芝儿不能长命百岁,他们的孩儿,他定会让他健健康康地替芝儿活着。 “司珀。”凌恒声音刚落,司珀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凌恒低声交代。 司珀领命离开。 凌恒守在芝儿身边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他恨透了李家,一双手捏紧放松,又捏紧再放松。 夜深,司珀去而复返。 “你说什么?没找到?”凌恒喝问,“怎么就没找到,本王清楚记得‘血灵子’放在一个匣子里,就在李双晚的屋子的衣柜里,你找过没有?” 司珀单膝跪地:“属下确实找了,没有。” “其它地方呢?” 司珀依旧摇头:“属下里里外外都翻找过,的确没有,库房也找了。” 凌恒气得一拳砸在了门上,难不成,要他亲自问李双晚讨要不成! 可没有血灵子,芝儿就撑不到足月。 “乔神医祖孙出宫了吗?” “是,今天下午出宫的,乔神医说当年您救下他孙女儿,答应为殿下做一件事,如今事情已了,从此以后不再欠殿下的,就此别过。” 凌恒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江的怒意压下去,乔顺要不是清楚凌稷此人的所作所为,那天他去找他,他也不可能答应。 好好的一颗棋子,只用一次就废了,实在是物未尽其用。 第二日一大早,凌恒陪李双晚一同用早膳。 有凌恒在一侧,李双晚的胃口总要差一些,只简单用了些米粥和两个水晶包她便放下碗筷。 凌恒:“阿晚,从今天起,我需得住到白马寺去了,先祖帝的法事在即,这段时间礼部的同僚都住在那边,我也不好天天回来。” 李双晚还真巴不得:“我没事,殿下若忙,便去。” 凌恒欲言又止:“阿晚,有一事,为夫想求你帮忙。” 李双晚掀起眼皮看他:“殿下有何事?怎还用上一个求字了?” “我记得你的嫁妆里有一味叫‘血灵子’的药。” “嗯,是有。” 听到确实有,凌恒欣喜挺直身:“那太好了,可否给我?” 李双晚看向对面的凌恒,见他眼底乌青,下巴也泛着青色,衣裳还是昨天的那身,显见昨夜他去了那个女人那里,而那个女人不大好了,所以要来问她要此药? 前世,血灵子药早早就被凌恒要去了。 “殿下要这做什么?这可是救命的药,一般的病症可不能随便用。” 借口凌恒自然早就想好了:“是这样的,皇祖母不是一直有头疾吗,尤其到了冬天,那头疾犯起来真是要命。昨天皇祖母一犯病,方太医便进宫了,他说皇祖母的情况很不好。” 凌恒情绪激动,一把握住李双晚手:“阿晚,你知道,我打小便不得父皇看中。但父皇孝顺,见不得皇祖母重病缠身,你看能不能把血灵子给我,我,我向敬献给她老人家,也算是我这个当孙儿的尽一点孝心。父皇看到了,也会欣慰。” “既是孝心,自然该尽的。” 凌恒大喜,忙吩咐亦竹:“快,去将药拿来。” 亦竹看向自个儿主子。 李双晚拿了帕子净手:“殿下这么着急做什么,这血灵子乃是救命的药,药性极强,不可轻易用,总得问过方太医太后她老人家是否可用才行。” “这问题不大,我拿去问方太医便好。若是不能用,我仍拿回来还你,但这孝心我们得表。” 李双晚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便和殿下一同入宫,太后身子不适,我这个当孙媳妇的应当侍疾。” “可,阿晚,你身上的伤还未好。” “殿下放心,我已经没事了。殿下还等什么,随妾一道入宫啊。” 凌恒迅速在心里找借口:“阿晚,我觉得你说得对,血灵子药乃虎狼之药,确实该慎重。这样,我先问问方太医,若他说可用,我再和你一道入宫献药。” 李双晚:“好啊。” 司珀进来了,看自家王爷面色实在是难看:“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凌恒点点头,离开。 芝儿的病危在旦夕,走出院门,压低声音道:“一会儿你找个机会,将李双晚等人引出府,好好地搜一搜乐潇院。” 他还就不信了,搜不到! 只要他拿到药,让芝儿吃下,到时他再说和她一道进宫献药,看她拿什么献。 凌恒离开后,李双晚又吃一碗小米粥。 但凡看凌恒不愉,她就开心。 至于那血灵子么,上次请顾星言的海东青给爹娘送信的时候,她一并放在信筒里面了。 算算时间,再有两三天,母亲该到了。 这时,陈平来了。 他脚步轻快,脸上有喜色,大步朝李双晚走过来,在还有五步之距停下来,拱手道:“王妃,贺大将军府上的管家寻到那位随军文书了,还带回了军情记录册。” 李双晚大喜,她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了。 自那日信驶传回燕山关战败,贺家十位儿郎皆亡,七万贺家军殒命于燕山关峡谷中的军报已过去整整二十多天了。 第113章 晚晚心痛 前世,那位文书是被夏国大军给俘去的,仅凭大将军府的一位管家,能不能接回他,李双晚其实心里没有底。 所以第二天她才去找了外祖父,请外祖父派几个暗卫暗中护送。 看来这是成功了。 忐忑了多日的心,终于在今天落回了实处。 “就是,贺老夫人要进宫面圣,被禁军拦了。”陈平又道。 李双晚心思一动,低声吩咐了陈平几句。 陈平眼眸一亮,忙应了声是。 陈平一离开,李双晚道:“走,咱们也去大将军府。” 亦竹有些忧心:“王妃,会不会不大好?” 毕竟镇国将军府与贺大将军府皆是武将之家,上次王妃去提醒贺老夫人走的是后门,无人发现。 现在若是去,万一被有心人告到皇帝面前,总是不好。 萝曼反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王妃,婢子也想去瞧瞧热闹,就是不知道郑大统领会不会放贺老夫人进宫。” 李双晚没有说话,想起前世,短短二十几天,被围困的大将军府里,几个畜生对贺家女眷不轨,逼死数人。 板上钉钉的“事实”,郑新江竟然对那畜生犯下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世,差点也发生类似的事,要不是她让陈平找的那些乞丐一直蹲守在附近,那天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顾星言等人也在等贺大将军府的事,梁天佑看到那名文书后,拔腿就往顾府跑。 李姑娘想得远,冬月二十五那日信使来报,燕山关贺老将军战败,十位贺家儿郎并三万贺家军全部覆于燕山夹峡谷,她第一时间便去了贺大将军府。 将处于悲伤中的贺老夫人拉回理智,让她务必立即派人拿到军情记录,带回老将军的文书,替贺老将军翻案。 可哪有那么容易的。 一个大将军府刚提拔上来的管家,未去过战场不说,还此去两千余里,危险重重。 再者齐王凌云既然要将冒进贪功,刚愎用军的污名按到贺老将军头上,又岂会想不到控制那名文书,篡改军情记录简书。 梁天佑一路狂奔到顾星言面前:“九哥,军情记录到手了,这下凌云安在贺定安身上的污名可以洗清了。” 他这般兴奋只看到自家主子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没注意到一旁的舒文博皱了皱眉。 “啧啧,北晋凌氏这帮狗东西可真没一个好的。”梁天佑兴奋得挥舞着手,要他说,他们大梁就应该直接打过来,把北晋朝廷给灭了,也省得北晋的老百姓过得如此苦不堪言。 英雄被污,忠臣被流放,蠢而恶毒的人高居储君之位,朝中奸佞当道,苛捐杂税繁重,天灾不断,人祸不绝,老百姓辛辛苦苦忙活一年,结果路有冻死骨,亦有饿死殍。 可当政的皇帝只看得见眼前如泡影般的歌舞升平,百官的溜须拍马,他还处处忌惮忠臣的功高盖主。 “李姑娘人在何处?” 梁天佑:“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带着两个婢女也出府了。九哥,军情记录都到手了,呈到景章帝面前就是了,李姑娘她们这是去看热闹的?” 闹哄哄的,有啥好看的。 顾星言站起身,朝外走去。 梁天佑忙喊:“九哥,你去哪里?” 顾星言头也不回,吩咐跟在他身后朝外走的舒文博几句。 舒文博抿了抿唇,低声应是,转身便去找欧江林。 欧江林闹不明白自家主子此举为何,按说北晋忠臣英雄被污,激起民愤,北晋的朝廷越乱越好。 但他到底不敢多说,立即命部下几十人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分批从不同的门出来,朝大将军府走去。 顾星言脚步极快,虽然昨天才见过她,但他还是很迫切地想要见到晚晚。 贺老将军被按一个这样的罪名,与前世李大将军被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何其相似。 同样是抄家,诛灭九族。 晚晚的心该有多痛。 他知道,李双晚绝不会让前世之事发生。 也正因为前世是凌恒找到了那名文书,带回了军情记录,所以他能肯定,晚晚定会说服贺老夫人派人去寻此人。 但盛京城的贺大将军府只有仆从和女眷,能担起此重任者寥寥无几,何况禁军围府,是要核对名册的。 少一两个人,只要不是贺府主子,那位禁军统领郑新江也许会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会派人大肆搜寻。 但多了肯定不行。 所以在重生回来后,故意让欧江林他们找到他的第二天,他便已经先李双晚一步让欧江林派人前往燕山关找那名文书了。 按他所掌握的信息,那名文书被夏国大军给俘虏了。 单凭贺大将军府上的管家,要在贺老将军等人的遗骸回盛京前从夏国大军中救出那名文书,并带回军情记录,尤如登天。 但他不能让李双晚知道。 他吩咐那名将官:“记住了,人到手后,立即前往永州贩卖奴隶的市场。另分出一人将贺府派出的人引去那里,想办法让他发现,将此人卖到他手上。” 贺府管家自然认得老将军身边的文书。 那名文书也是个厉害的,前世,在夏国四年都能保下军情记录简书,最终借凌恒之手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想必被俘之前他就已经将简书藏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是。”将官领命。 “到了盛京城后,要想办法让那名文书在贺府门口当众念军情记录实情。” “是。” “务必沿途保护好他们,但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末将领命。” “也不能太刻意,需得让他们受些大大小小的伤,不要丢了性命即可。” 景章帝多疑,文书若是半点伤未受,一人跋涉两千里回盛京,怎么想都不可能,如此对军情记录的可信度便会大打折扣。 将领一头雾水,可这位才刚被欧总管寻回来的九殿下气势太过悍人,他也没敢多问,当即带着十数位武功高绝的手下出发。 顾星言也是几天后才得知,李双晚第二天去朱府请朱老大人派了暗卫追上去暗中保护。 但朱府暗卫还是远远不够的。 而此刻,贺大将军府。 贺老夫人一身素衣,手持三卷染血的军情记录,带着满门贺家素衣霜妇站在大将军府门口与围困的禁军对峙。 第114章 随军记录 在贺老夫人的身后两步,一身血污的文书被人紧紧搀扶着,他似乎已经力竭,大口大口地靠在他人身上喘着粗气,所站之处一片血迹。 他嘴唇干裂,头无力地耷拉在一旁,用尽全力咽了口唾沫道:“老夫人,属下幸不辱命,带回了随军竹简。” 贺老夫人命自己两位儿媳一左一右托住文书染血的双臂:“先生大义,老身多谢先生。” 说罢从下人手中拿过书简。 文书垂落的脑袋抬起,从老夫人手中拿出一册书简,他道:“老夫人,让我来。” 他轻轻挣脱开两位贺家媳的搀扶,展开书简,字字清晰。 “景章十八年冬月十二,齐王找到老将军贺定安,务必在年前结束战事,回朝。贺老将军亦觉得战事再胶着下去,于大局不利,召众将士于帅帐议事。” “定下诱敌之策。贺老将军提议,于冬月十五由他带三万贺家军前往燕山关峡谷,引出夏国十万铁骑。其余十二万人马兵分三路,由副将贺海峰、贺海辰、贺永宁各领兵四万,于冬月十六日辰时前抵达峡谷,将夏国大军因于峡谷之中。” “然,齐王提出疑议,言既是诱敌之策,必要让夏国大军倾其全部。而夏国大军最忌惮贺家儿郎,故所有贺家儿郎与贺老将军带着三万贺家军全部在燕山关一带诱敌方为良策。” “众将士纷纷不同意,表示此举与大局没有任何关联。且三路兵马需由三位副将统领方可能确保在第二日的辰时前抵达燕山关峡谷。” “出人意料,齐王万分坚决,甚至以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老将军就范。老将军无奈,只能妥协,出发前再三叮嘱齐王,务必按原计划分三路包抄夏国大军。随后便带着贺家所有副将、少将军并三万贺家军前去,结果被困于燕山夹峡谷。” 文书深吸一口气,如今想起当时种种,仿佛仍能闻到刀破皮肉,火焚尸体之殇。 “夏国大军被成功诱出,然贺老将军并三万贺家军迟迟等不到援军,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战至最后一人均未能等来援军。甚至连粮草也未能运抵。” “贺老将军等十位贺家儿郎,并三万贺家军死守了三天三夜,于冬月二十饿着肚子最终皆成了亡魂。” 说到这里,文书已是泣不成声,他又换了一卷简书,继续道:“贺老将军身中数箭,立地而亡。副将军,少将军等其余九位贺家将军亦是万箭穿心,三万贺家军被焚,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直到被磅礴大雨浇灭。” “老将军,一众将军,三万贺家军,皆已成白骨……” 百姓们已有数人痛哭出声。 文书再换一卷简书:“冬月二十,彼时夏国大军还未撤走,齐王以原定作战计划,将余下十二万大军兵分三路赶赴燕山关峡谷。与夏国大军展开激战,冬月二十五,大军歼敌五万。” “后齐王跪地大哭,大骂贺老将军为何不听他劝阻,一定要带着贺家所有儿郎并三万人冒进,为何要他们等到四天后再派出援军,至使三万将士殒命。” 文书念到此,或因精疲力尽,或因再承受不住一个人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刚将简书递到贺老夫人手中。 说了句:“老夫人,事情记录在此,是齐王凌云以自身性命相逼在先,又不肯遵军令不派援军在后,是齐王害死了贺家满门儿郎,三万将士无辜殒命!老夫,敲登闻鼓,请带上我。” 话刚落,人就昏死过去。 听得军情记录,李双晚便知道,在冬月二十那天,凌云便派人八百里加紧往盛京城送军报。 冬月二十五那日,军报抵达盛京。 未时左右,信使抵达盛京。 而那场所谓的歼敌五万的大捷,是凌云用贺老将军他们一门十位儿郎的血肉铺就的,说句吃人血馒头也不为过。 贺老夫人命仆从将文书扶去竹榻上安置,刚要吩咐人去请郎中,便有一位大夫挤出人群来到文书面前蹲下去检查。 李双晚认得此人,正是百药堂的坐堂刘大夫,便是他医好了章施屹的断臂。 贺老夫人朝他深深一礼:“有劳刘大夫。” 刘大夫头也未抬,面色凝重地检查文书的伤势:“老夫人,他伤得极重,不宜移动。” 人群瞬间安静。 贺老夫人急道:“还请刘大夫尽全力救他,他是我贺府的大恩人,一切以救他性命为首要。” 那文书就连晕过去也不敢晕彻底了,混沌中听得这话,竟是用尽全力咬破舌尖,迫使自己清醒过来,他一把抓紧刘大夫的手腕:“我要去!” 刘大夫也是个有脾气的,胡子一翘,两眼一瞪:“胡闹,不要命了!” “军情书简是我带回来了,我该去。否则,我要这条命干什么!” 刘大夫狠狠地擦了一把脸,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塞入文书的口中,嘴里骂骂咧咧:“去去去,死了别说我治过你!” 文书扯了扯嘴角,和着血,将那一枚极为珍贵的药丸吞入腹中。 刘大夫嫌弃地将人扶着躺好:“笑得比哭还难看。” 见文书的呼吸比刚才不仅平稳了许多,伤口也不再渗血,贺老夫人喉头翻滚,眼圈通红,泪水滚落,想必刘大夫刚塞入他嘴里的就是传说中的那枚金丹丸了。 那是百药堂的镇店之宝,价值连城,两年前他的小儿子命悬一线,他都没舍得拿出来救他一命。 为此他夫人在他儿子死后,就彻底与之决裂了。 可今天,他竟然…… “刘大夫,这是您的……” 刘大夫挥挥手,挤出人群:“一枚破药丸罢了。” 李双晚分明看到他的背比刚才佝偻了许多,离开时,落寞而沧桑。 贺老夫人一双这几天哭得布满红血丝的眼,目送着刘大夫走远,这才望向郑新江。 她压抑着翻江的哽咽:“郑大统领,随军文书和军情记录皆在,我贺家满门儿郎皆亡于二皇子齐王凌云夺功之手,他截下援军,切断粮草,迫使三万将士殒命于燕山关峡谷中,至尸骨无存。” “而他拿着我夫的用兵之策杀敌退军,不念我夫之功,无耻齐王反将脏水泼到吾夫身上,欲致亡人于不忠不义,被天下人唾骂之地!” “喝着我夫的血,吃着我儿我孙的肉,还要骂上一句血是腥的,肉是臭的,他凌云太无耻,太无耻了!” “若非他截下援军四天,我贺家儿郎,北晋三万好男儿何至于殒命!这场大战也早该结束,歼敌又何至于只有五万?!” “天道如此不公,老身今携贺家满门霜妇,襁褓中唯一所存男丁去敲登闻鼓,就算拼了我这一身老骨头不要,誓也要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第115章 敲登闻鼓 “老夫人,您何苦为难本官,我也是奉旨办事,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不能放你们出府。”郑新江一脸为难,看着府内的贺家一众女眷,又看向将贺大将军府门前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心中叫苦连天。 文书当众念出随军记录,已让他万般无奈。 可那些百姓好像约好似的,成群,越聚越多。 “天理昭昭,吾夫枉死,我贺家十位好儿郎至今未能马革裹尸还。他们在乎的无外乎国家太平,百姓安居,可我贺家人,贺家的满府女眷仆从也是千千万万百姓中的一员!” “郑大统领,你还要拦吗?” “老夫人,您此言让郑某无地自容啊。” 贺老夫人一双依旧镇定可早已泪流满面的眼再次望向郑新江,握着三卷带血的军情记录似有万千重,承载着贺老将军,贺家儿郎,三万贺家军的亡魂。 但她一手拄着龙头拐杖,哪怕将军府被冤围了二十余日,容颜憔悴,素服在身,鬓边银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也仍将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却终是掩不住的泪意。 “郑大统领,老身无意为难你。你们围大将军府亦是职责所在,不如就跟在老身等人身后,就算皇上怪罪下来,也是你等不忍伤害贺家遗孀。陛下仁德,绝不会降罪到你头上。” “这……”郑新江眉头紧锁,他知道贺老夫人此番话只是安慰他,他今天若放他们去敲登闻鼓,皇帝必斥责。 此时也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世间英雄多枉死,佞臣贼子乱乾坤!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公道良心了!” 郑新江转头就去寻那人,可阳光打在那人群脸上,茫茫人海都是义愤填膺的百姓,只觉得阳光刺眼,哪里寻得到。 人群好似热油里溅入凉水,湖中落下石子,顿时就炸开了。 “贺老将军为国捐躯,带着满门贺家儿郎死守燕山关不退,反被如此污蔑,还不能让贺家霜妇讨个公道吗?” “就是,贺老将军和一众贺家儿郎为护北晋寸土,不畏惧敌军的刀剑长矛,难道还要背上这等污名遗千年吗!” “对啊,那齐王太不是个东西了,他要拿军功,就设计害死贺老将军他们,葬送三万将士的性命,其心可诛,就该让皇上好好看看他儿子做下的好事!” “贺老夫人一夕之间丧夫,丧子,丧孙,贺老将军还要被扣个冒进贪功,刚愎用军的骂名,北晋先祖在地底下不会痛骂自己的儿孙不孝,贺家先祖在地底下不会寒心吗!” “走,我们一起陪贺老夫人去敲登闻鼓,一起去告御状!” “对,一起去!” “一起去!” 人群汹涌着朝皇宫而去。 站在对面二楼窗台后的顾星言,目光一直盯在拐角处那个一身紫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他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终还是别开脸,关了窗。 李双晚站在拐角处,听到百姓之言,也早已泪流满面,她想起前世,父亲无端背上“通敌叛国”的骂名时,镇国将军府满门三百八十一口被灭时,百姓们定也是如这般为父亲他们抱不平的。 他们用最朴实的肩膀守护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看不到这一切的,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凌氏天家之人,以及那些食天下百姓供奉的朝官。 否则,哪有乱葬岗章施屹的替父敛尸,哪有数十百姓自发给三百八十口李家人一个容身的坟冢。 可她亦有想不明白地方,凌云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贪功? 可贺老将军及一众少年将军连同三万将士枉死,他也只歼敌五万,若论军功,这点实算不得什么。 能功过相抵已经不错了。 亦竹轻轻拉了拉李双晚的衣袖:“王妃……” 李双晚回过神,这才察觉脸上冰冷一片,她忙拭去纵横的泪水:“走,随贺老夫人一起去。” 亦竹一惊:“王妃,这,这不行啊。” “我李家亦是武将之家,为何不行!” 萝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王妃,婢子也去!守宫门禁军若要打贺家霜妇,我来替她们就是!” 北晋有祖训,若有敢敲登闻鼓者,先杖二十,再由天子亲审。 亦竹拉了萝曼一把:“莫要冲动。” 萝曼扯开一丝难看的笑:“没有冲动的人生,不叫人生。” 李双晚携两婢女跟在贺老夫人一众贺家女眷,以及数百随行的百姓身后朝皇宫而去。 昏昏欲睡的守门禁军被远处乌压压的一群人激得差点跳起来,还未等他禀报守门的统领赶来,贺老夫人已经到了登闻鼓前。 她将龙头拐杖递到长媳手中,拿起鼓槌“咚”的一声实实在在地敲在了那面自北晋建国以来未曾被敲响过一次,已生斑斑锈迹的登闻鼓上。 “咚!” “咚!咚!” “咚!咚!咚!” 鼓声隆隆,传至九霄,仿佛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令闻之者无不心脏也跟着颤上三颤。 正在殿内一边小饮,一边欣赏着娇美舞女跳舞的景章帝被这一声高过一声的鼓声惊得险些将手中的杯盏扔出去。 他脸色一沉,喝道:“张德生,去看看怎么回事?谁人敢敲登闻鼓者!无论是谁,不必回朕,先重责二十杖,再将人带来!” 张德生听得此话,脸色一变,皇上怎能不先问缘由就打人,还是重责。 敢敲响屹立两百年未曾想的登闻鼓者,必有大冤啊。 可他到底只是一个太监,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掩住眼中情绪领命后带着两个小内监匆匆往宫门口赶。 “何人敢敲登闻鼓?不知道这登闻鼓一敲响,就得天子下堂亲审吗!” 贺老夫人将鼓槌放好,从长媳手中接过军情简书,走到张德生面前,她虽已年过花甲,噩耗传来至今未睡过一个好觉,但仍是腰背挺直,这是军人的脊梁。 她双手将军情简书平托至张德生面前:“老身贺家老霜妇,为吾夫正名!随军文书、军情记录在此,劳烦张公公呈于陛下。” 张德生眉心突突一跳,看向一脸一言难尽的郑新江。 郑新江轻轻摇摇头,表示他也是被逼的。 第116章 贺家老妇 张德生顿时便明白了,瞧这乌泱泱跟随而来的众百姓,这军情记录必然已是当众念过发。 贺老夫人这是要逼皇上处置齐王殿下啊,可齐王殿下才刚立下大功。 此举实在不明智。 “贺老夫人,祖训有云,敲响登闻鼓者,不论是否有冤,先杖二十,您可知?” “老身自是知道。” “老夫人,您年岁已高,二十杖下去,焉有命在?不如听咱家一声劝,先回去等消息,皇上是明君,定会查明真相,若贺老将军确实有冤,皇上定会为老将军正名。” 李双晚听到此话,心中只有冷笑,这就是贺老将军,以及父亲、胡首辅一众忠臣要护的朝廷,护的君主! “老身多谢张公公提醒,但吾夫污名尚在,老身不敢忘,更不敢死,二十杖,老身受着便是。” 张德生皱了皱眉,面有微愠,挥手让两个内监一左一右将贺老夫人架起。 手中的三册简书啪的一声掉落于地,砸起一地泥尘,简书摊开,乌黑的血直勾勾地盯着张德生几人。 张德生被激得后退了数步,简书上的一行行字似化成了利箭,朝皇宫最深处飞扑而去。 被身后的人扶住:“干爹,您当心。” 张德生嗤了扶他的小太监,一甩袖将人推开,稳了稳心神,不去看地上的简书,挥手就要让内监行刑。 “慢着。”李双晚从人群里走出。 “恒王妃?”张德生态度虽恭敬,可心里却在怨李双晚多事,“恒王妃,此乃贺大将军府上之事。” 李双晚不予理会:“张公公,贺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二十杖下去,公公可有考虑过后果?军情记录在此,老将军的随军文书也在此,人证物证都能证明是齐王拿刀逼贺老将军将满门贺家正副将军出兵在前,截断粮草与拖延援军在后。贺老将军及一众贺家儿郎,三万将士已亡,难道还要贺家再添一具尸首吗?” “这……”张德生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幅度虽小,李双晚还是看清了。 这意思是景章帝让打的,你恒王妃是皇家儿媳,莫要插手为好。 李双晚深深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即揭竿而起,颠覆了这狗屁的北晋王朝。 她上前几步,从地上将简书双手托起,递到张德生面前:“不如张公公先将军情记录呈给皇上?” 张德生看了看黑压压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人群,那些人一个个怒目圆瞪,大有若敢对贺老夫人动手,他们必会扑上来咬死他。 又看了看被恒王妃放在他手上的军情记录简书,低低叹了一气:“既如此,那好。” 他指向被人搀扶着的随军文书:“不如就让他也先随老奴去面圣。” “好,我,随你去。”文书脸色苍白如纸,若非刘大夫的那颗金丹,此时命已归西。 李双晚拦在他面前:“张公公,可先将简书呈于皇上,想来皇上看了自有公道。” 她怕无耻的景章帝会怪罪文书没有先将东西呈给他,反将实情公之于众,会要了这位文书的命。 “对,简书上写得一清二楚,这位先生身受重伤,不宜入宫面圣。” “没错,皇上看简书也是一样的。”百姓们纷纷附和。 张德生咬了咬牙,目光不愉地看了眼李双晚,见她态度坚决,拦在文书面前,不得已才退让。 又看向立于一旁的郑新江:“郑大统领,不如你与我一道将此物呈给皇上?” 郑新江一个头两个大,身为禁军大统领,他今天也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不在皇宫里待着,非要去一趟贺府。 结果人还没到贺府门口,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百姓不说,还看到血淋淋的随军文书扑倒在贺府门口,不仅大喊着燕山关一战军情记录在此,还惊动了府里的贺老夫人等一众贺家霜妇撞门而出。 作孽啊。 张德生拽着郑新江,拿着简书匆匆去见景章帝。 李双晚紧紧握住贺老夫人的手,虽然贺老夫人听从了她的建议,将军情记录先公之于众,让全盛京城的百姓知道齐王是个什么东西,但同样也将贺老夫人架在了火上烤。 贺老夫人慈眉善目,朝她微微一笑。 御书房,景章帝看罢那些简书,一把重重掷于地上,勃然大怒。 那三册历经千难万险,文书与贺府管家用命护下的军情书简再承受不住,哗啦啦散开,飞溅得满御书房均是。 郑新江心里叫苦连天,恨不得此刻银光程亮的汉白玉砖上裂开一条大缝,将他吞进去也好,变成透明人也罢,只千万不要让皇帝看到他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景章帝一双眼已经盯在了他身上。 “贺家老妇要干什么,逼朕吗!齐王刚立下不世之功,就要副朕处置自己的儿子,我皇家威严何在,简直是荒唐!” “郑新江你是个废物吗,一帮女人也看不住!随军文书为何会去了贺府,他是怎么进的盛京城,为何没有人来报朕!军情记录此等重要之物,是可以当着全盛京城百姓面念出来的吗!” 郑新江跪倒在地:“微臣有罪。” “把那个文书给朕带来,朕倒要问问,他是贺家的走狗,还是我北晋的官!他手中的笔是为贺家书写功绩的,还是用来记录军情的!” “皇上,文书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不也当人将这简书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念给百姓们听了吗!怎么就面不了圣了,去,把人架也给朕架进来!死了,就把尸首拖进来!” 张德生领命应是,就听景章帝喝道:“张德生,朕如何对你讲的?谁人敢敲响登闻鼓,二十杖就得先受着,你行刑了没有?” “皇,皇上……”张德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噗通跪倒在地:“贺老夫人已六十有余,若是二十杖下去,怕是……” 景章帝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贺家老妇六十多岁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她敢敲登闻鼓,就要要承担起后果,这是祖训,容不得她老不老!” 第117章 贺妃之苦 张德生大着胆子:“皇上,宫门口围着百姓众多,贺家女眷也全都在,这万一有个好歹……” 郑新江大着胆子直起身:“皇上,现下民心激愤,不宜对贺老夫人用刑啊。皇上,不急在一时……” 景章帝揉了揉眉心,当底还是顾着自己的名声,咬牙没再让张德生当即打人,沉沉道:“把文书带来。” 张德生明白景章帝的意思,那二十杖还是得打,但不能今天当着百姓的面打。 张德生走后,景章帝一双虎目便转到了跪在地上的郑新江身上。 “郑新江办事不力,罚俸一年,杖五十。今天在贺府门口所有当值者罚俸半年,杖三十。” 郑新江叫苦连天,也只得领罪谢恩,他这是无妄之灾啊。 一路朝宫门口走去时,张德生都在酝酿该如何说。 “张公公,皇上怎么说?”贺老夫人迫切上前一步,几日没睡过一个好觉的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 李双晚也抿紧了唇望向张德生。 随他们而来的一众百姓,个个都盯着他。 张德生硬着头皮环视宫门口的众人,对贺老夫人道:“皇上痛惜贺家儿郎均战死沙场,让贺老夫人带着贺家女眷先回去,不日老将军他们的遗骸就要抵京了。” 李双晚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会不会给贺老将军及一众死去的三万将士一个公道,会不会处置齐王凌云,一切都要等凌云回来了再定夺。 凌云一张嘴巧舌如簧,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无耻得很。 但是重来一世的李双晚,绝不会让凌云再翻身。 “皇上要见随军文书。”张德生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李双晚点头:“如此,那我随文书一起面圣,他身体极为虚弱。” “这……”张德生朝李双晚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恒王妃,听老奴一声劝,您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如今您又是亲王妃,不如先回府。” 李双晚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贺老夫人上前一步,拦在李双晚面前,一双眸子里含泪,哽咽道:“老身多谢恒王妃,只是这宫,还是老身自个儿进。” “老夫人!” 贺老夫人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李双晚如何不知,只得抿紧了嘴,微微点头。 张德生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位内监从贺家仆从手中接过重伤的文书。 李双晚站在宫门口,抬眼望着这座前世待了五年的皇宫。 宫殿巍峨,两旁禁军林立,庄严肃穆。 殊不知,这皇宫中每一块垒砌的砖头缝里都流淌着鲜血,镶嵌着一个一个的冤魂。 贺老夫人进宫时,看到自家女儿贺妃跪在御书房外,不过二十余天,原先满头青丝,如三十年华的女儿竟瞬间就老了。 两鬓长满了华发,人瘦得脱了形,细细密密的皱纹爬满了深陷的眼窝两侧,一头花白的长发不簪一根珠钗,单薄素衣,跪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可她也不过才四十而已。 与景章帝算是青梅竹马,二八芳华那年她是满怀着对未来的希冀嫁给还是太子的景章帝的。 她有过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 是被人所害,太子虽知害她之人是谁,却没有处置,只杀了一个替罪羊。 后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手握重兵的将军府嫡女,嫁于太子为侧妃,是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 绝子药,是在景章帝登基,册封皇后的当天,她亲自命人熬了,喝下的。 贺老夫人看着风雪飘摇中的女儿,一直强撑着没有落下的泪终于滚滚而落,她扔掉拐杖,扑到女儿面前。 “青儿,起来,你起来。” “母亲……” “听母亲的话,回宫去,把身体养好了。” “母亲,青儿没有父亲了,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六个侄儿,都没了……” 贺老夫人嘴唇抖动,用尽全身力气,将女儿从地上拖起来:“回宫去。你父亲,你的兄长和侄儿们,他们是军人,为国捐躯,马革裹尸,那是他们的荣耀。” “母亲……” “听母亲的话,回去,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玉莹,把你家娘娘扶回去,好生照顾。” 玉莹从地上爬起来,从贺老夫人手中接过贺妃:“老夫人放心,奴婢省得。” 贺老夫人看着自家女儿离开,才捡起拐杖,一步步万进了御书房。 她在御书房里整整待了一个时辰。 除了张德生,无人知道在御书房中,贺老夫人与景章帝说了什么。 好在临出宫时,贺老夫人神色稍松。 李双晚与贺家长媳上前去扶贺老夫人。 老夫人脚步踉跄了一瞬,李双晚忙用力搀住,贺老夫人意味深长地朝二人微微点了点头。 李双晚悬着的心终于松了松,还好还好,大将军府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背上骂名,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李双晚将贺老夫人送回大将军府。 马车上,李双晚问贺老夫人:“那名文书?” “皇上将他留在了太医院。” 李双晚看到了贺老夫人眼中的担忧。 她轻轻握了握贺老夫人的手:“老夫人不必担心,过两天我会寻个机会,将人接出来。” “恒王妃,老身不知该如何谢您。” 李双晚微微一笑:“既如此,那老夫人就莫要再把谢挂在嘴边了。” 围住大将军府的禁军已经撤走。 跟随贺老夫人和李双晚一同来贺府的,还有张德生。 他是带着众内监,抬着赏赐浩浩荡荡来的。 盛京城大街上人头攒动,都在歌颂皇帝的大义。 然,李双晚却清楚得很,送来的一应赏赐里面大半都是被抄走的贺府库房里的东西,而被抄走的那些珍稀的孤本字画,更是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就连被抄走的五万两现银景章帝也只让郑新江还了四万两,还是以抚恤银的形式归还的。 李双晚替贺老将军一众儿郎不值,贺家女眷看着这一切,隐忍着泪水,打碎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论无耻,无人能及景章帝。 而贺家人还不能说什么。 第118章 二十杖刑 张德生很为难,宣读完景景帝虚无缥缈的口头褒奖后,走到贺老夫人面前,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张公公也是按规矩办事,敲响登闻鼓者杖二十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陛下准老身回府受刑已是宽仁,老身谢陛下隆恩。我这便命人去准备。” “老夫人!” “婆母!” 众人大惊,就连李双晚脸色也是一变,贺老将军,贺府满门战死儿郎还没有回来,贺老夫人一倒,大将军府必乱! 李双晚目光直视着张德生:“张公公,律法上有没有写明一定要敲登闻鼓的那个人受刑?” “这,倒没有确切地写明。”这还用得着很明确地写出来吗,自然是谁敲的谁受罚呀。 “好。那皇上有没有旨意必须得老夫人受刑?” “也,也没有。” 李双晚目光里含着一丝冷淡:“既然如此,大将军府中谁受刑都应可以。” “可,从未有过这样的规矩啊。”张德生有些为难。 “北晋建国两百年,也从未有过此等冤案!张公公您是大内总管太监,按律法办事,无可厚非。依我之见,不如找二十个年轻力壮的,每一人杖,二十杖打完,张公公也好交差。” “这,这如何能行!”跟随来执刑的几位内监也是面面相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还可以这样的。 “怎么不行?” “恒王妃,贺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二十杖,让贺府其他人代为受过,老奴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找二十个人,每人一杖,这是万万不行的。这老奴无法回去交差啊。” 贺家长媳庄氏上前一步,对张德生屈膝行了一礼:“我身子骨好,我替婆母受这二十杖。” 又转身对李双晚行了一礼:“王妃,我可以的。” “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 贺府从长媳到只有七岁圆脸扎着两个小揪揪的最小的孙女,纷纷站到了李双晚面前。 二十杖最后还是落在了庄氏的脊背上。 棍子加在皮肉上沉闷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二十杖一毕,立即上来一个粗壮的婆妇将庄氏抱下去上药。 贺老夫人眼眶通红,手持龙头拐杖,挺直腰杆,望着南方,那是她的丈夫,儿子,孙子,满门贺家儿郎守护却被皇家算计丢了性命的燕山关。 李双晚知道,贺老夫人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去,是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有一股气撑着。 而如今,贺老将军污名洗刷,贺家十位儿郎的遗骸已经在回盛京的路上了,她怕贺老夫人会倒下去。 洛洛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她便让陈平将人从庄子上接去贺府。 “老夫人,您得保证身体。” 贺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李双晚的手:“恒王妃放心,贺家男人还没有回来,我这把老骨头不会倒下。” 一众贺家霜妇,立于前院,齐齐朝李双晚行跪谢大礼,她们满脸都是泪水,千言万语汇不成一句。 大将军府有今日,多亏了恒王妃那天逆行来此,对老夫人说的那番肺腑之言。 李双晚上前一一将她们扶起来:“起来,快起来。” 她想起了前世,镇国将军府满门在面对凌恒那把屠刀时的有口难辩,无能为力。 贺家是忠臣,胡家亦是忠臣直臣,凭什么忠臣英雄要枉死,侫臣贼子却祸千年! 天道也该公道一回了。 萝曼和亦竹二人靠在一起也偷偷抹泪。 “老夫人,人来了!”一位仆从的声音急急传入众人耳中。 李双晚转身望去,就见由两位下人搀扶着一位汉子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那汉子满身脏污不说,身上还多有血迹,人又黑又瘦,头发蓬乱,形容狼狈,且身受重伤,一双腿几乎都断了。 李双晚看清那人的脸时,心突的就是一跳。 老夫人忙上前:“梁奇,你怎么样?来人,去请大夫。” 梁奇便是二十多天前被贺老夫人派出去寻随军文书的那位大将军府管家。 立即便有下人拔腿就往外跑去找大夫,回药堂的刘大夫医术好,请他! 梁奇咧开一嘴大白牙:“老夫人,小的不辱使命,将咱们的文书带来了……” 话还没说完,滚烫的泪已经汹涌着从眼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快,快到西厢房去躺好。” 贺老夫人立即命搀扶着梁奇的二人将他扶回房间,一边转头对李双晚歉意道:“恒王妃,老身要失陪一下。” 李双晚道:“老夫人不必管我,我随你一道去看梁奇。他,也是英雄。” 贺老夫人张了张嘴,一双眼又红了,只一把紧紧握住了李双晚的手,泪如雨下。 刚失了金丹丸的刘大夫很快便到了,半个时辰后,从西厢房出来了,被人引到了前厅。 一直等着的李双晚和贺老夫人齐齐望向他:“刘大夫,他伤势如何?” 刘大夫面色沉重,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只恨自己只有一颗金丹丸:“伤得太重了。需得好生将养才是,尤其是双腿,应该是在雪地里冻了太久,后又没有及时保暖,强撑着赶了数千里路,就算好了,以后也会落下病根,刮风下雨,变天的时候,最难受。” “求刘大夫一定要想想办法,无论要用到什么药,多少钱都没有关系。”贺老夫人朝他又是深深一礼。 刘大夫哪敢受她的礼,忙双手托住:“老夫人放心,我定尽全力。” 李双晚与贺老夫人一同进了西厢房,梁奇已经被人伺候着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整个人瘦得几乎都脱了形,一双手上脸上耳朵上布满冻疮,见李双晚二人进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李双晚和贺老夫人齐齐道:“快别动,躺着。” 贺老夫人看了看被子下梁奇的一双腿:“你是我贺府的大功臣。” “老夫人怎可如此说,老将军与老夫人对小的父子二人有再造之恩,不要说舍了一条腿,便是舍了小的一条命,也绝不能让老将军和贺家儿郎背上那样的骂名。” 第119章 暗中相助 “梁先生此去燕山关,一路必是凶险万分,好好养伤,你的腿会没事的。”李双晚出声安慰。 梁奇的脸因疼痛而惨白,他笑着摇了摇头:“是有人暗中助我,而且还是两拨。否则,就算小的有通天的本事,也断不可能从夏国人手中夺回文书。既使夺回了文书,在回盛京的这一路上也断无可能逃过齐王的追杀。” 贺老夫人与李双晚二人对视一眼,贺老夫人急问:“是谁?我贺家该好生相谢的。” 话一出口,李双晚突然就知道是谁了。 顾星言! 所以,早在贺老将军他们战死的消息传回盛京城前,顾星言已经派人去了夏国。 是的,外祖父手中虽有暗卫,但与凌云的皇家暗卫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何况,还是从夏国人手中抢人。 他还做了什么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为打消贺老夫人的胡思乱想,李双晚道:“是我请外祖父帮忙的。” 贺老夫人闻言大为感动,站起身朝李双晚深深拜倒,一屋子贺家女眷也随之拜下。 李双晚忙去扶她:“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起来,大家快都起来。” 贺老夫人固执地行完礼:“恒王妃,谢字太轻太轻了。老身只有一句话,从今往后,但凡恒王妃或镇国将军府有事,我贺家必倾尽所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夫人言重了,快快请起。” 李双晚将从庄子拿取回的十万两还给了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拿着银票,眼圈红透了恁是没让泪水落下来。 回府的路上,李双晚坐在马车里一直心事重重,亦竹和萝曼二人互相用眼神交流了数遍,也没交流出个所以然来。 在经过一处宅子时,李双晚突然鬼使神差地掀开帘子,“顾府”二字映入眼帘。 “停车。”李双晚忽然出声。 两婢女吓了一跳,亦竹诧异问:“王妃,怎么了?” 李双晚也不知道怎么了,“顾府”二字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顾星言高大的身躯便跳进了她的脑海。 “这里住着什么人?” 亦竹和萝曼自是不知道的。 走在马车旁的陈平道:“王妃,这是数日前一户江南的富商买下的。这几处宅子全被他们买下了,连成一片打通,很是大手笔。” 李双晚心里闪过一丝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进门,李双晚让便亦竹取来盛京舆图,她细细地一点一点看过去,终于知道那丝古怪出自哪里了。 顾府表面上看与恒王府离得极远,但有功夫的人,只需几个纵越的事。 所以,这“顾府”里住的定是顾星言。 李双晚刚命亦竹将舆图卷起来放好,周采瑶便带着婢女雪儿过来了。 她一看到李双晚,便快走两步到她面前:“姐姐,你是不是去贺府了?” 李双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才道:“是啊,怎么了?” 周采瑶一屁股坐到她对面:“姐姐,你怎么能去呢!贺家老夫人今天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在逼皇上处置自己的儿子啊!你还跟着去掺和,这不是把镇国将军府也放到火上烤吗?” 她就不明白了,李双晚也不笨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知道,李双晚会不懂? 难道她是故意的? 对,一定是故意的。 镇国将军府被皇帝怨恨上,李家夫妇在战场上就算立再大的功,盛京城里的世家贵族肯定就对镇国将军府避而远之了。 所以,李双晚这是在针对她,让那些高门贵妇不来镇国将军府提亲娶她! 呵,自己嫁得好,当了亲王妃,就不愿意她这个亲妹妹也寻个好亲事了,心胸狭隘至此,李双晚,你也太无耻了。 李双晚将手中茶杯轻轻搁在桌上,看向周采瑶:“妹妹来找我,就是为这事?” 周采瑶脸色很难看:“这难道还不是大事?姐姐,父亲也是大将军,手中还有重兵,你让皇上怎么想?这盛京城的勋贵人家只怕再无一人敢和镇国将军府往来了。” 李双晚脸色一沉:“阿瑶,这些话出你嘴,进我耳,只此一次,以后不准再提!” 李双晚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 周采瑶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有种被生生压了一头的窘迫感。 “我有事要忙,妹妹若没有别的话,就先回。” 周采瑶来时满肚子的话被生生压进了喉咙,咬了咬唇,站起身,走了。 回到自己住的云梦院,周采瑶气得一把将桌上的青花缠枝纹茶具给拂到了地上。 瓷片飞溅,满屋皆是。 这套茶具价值百两,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就随手将其砸碎。 雪儿低声相劝:“瑶姑娘,您莫要生气了,王妃自小由大将军和夫人带大,自然知道事情轻重,她肯定是,啊……” “啪。”一个巴掌就这么甩在了雪儿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讽刺本姑娘被人遗弃,是个乡野丫头吗!” 雪儿的脸顷刻间高高肿起,周采瑶尖细的指甲在她的脸上留下数道血痕。 她噗通跪地:“奴婢没有,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请瑶姑娘饶命。” 周采瑶尤不解恨,一脚踹在了雪儿的肚子上:“滚!” 雪儿这两天正来癸水,被这么喘了一脚,只疼得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脸色煞白,冷汗滚落。 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一点点地挪了出去。 周采瑶坐在桌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攀上镇国将军府这棵大树,可不能被李双晚这蠢妇给毁了。 正在这时,听得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瑶姑娘在吗?” 周采瑶蹙眉,那个骆管家只给她安排了雪儿一个奴婢,那也是个不中用的,和她不是一条心。 “你是谁?”周采瑶见一个穿灰色对襟短袄,鬓角几缕白发,年约四十余岁的婆子走了过来,忙走到外面,挡在了门口。 赵嬷嬷脸上堆着虚笑,走上前,屈了屈膝:“奴婢是王妃的奶嬷嬷,瑶姑娘不认得奴婢也是应当,奴婢才从老家回来。” 周采瑶的视线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原来是赵嬷嬷,你找我有事吗?” 第120章 自以为是 赵嬷嬷走上前,将周采瑶撞开,进了屋,自顾自在那桌边坐了,本想给自己倒杯茶的,奈何一地碎瓷,她挑起眉梢看站在那里的周采瑶。 “瑶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大将军夫人当年确实生了双生子。但当初另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长什么样,哪里有胎记,大将军夫人也许没看到,但我看得清清楚楚。” 周采瑶大惊,脸色发白,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赵嬷嬷冷冷一笑,看着脸色越来越白周采瑶,“瑶姑娘,飞上枝头就想变凤凰,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说到这,赵嬷嬷故意停顿了一刻:“毕竟一个双眉之间一颗美人痣,一个眼角一颗美人痣,都红得像血一样,见了之后,实难忘记。更何况,那孩子当年还是我亲手刨土埋的,断无生还的可能。” 周采瑶身子止不住发颤:“你,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给我一万两银子,这件事,从此以后我就烂在肚子里,你当你的金凤凰,我做我的奴婢。放心,那个奶嬷嬷早就死了,她不会来找你要银子。” “你疯了!”周采瑶尖声喊出口,看了眼外面,忙将声音压低,“我才刚进恒王府没几天,我哪来这么多银子?” 赵嬷嬷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一万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至于你偷也好,抢也罢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看着周采瑶刚还惨白一片的脸因为极度的气愤而渐渐涨得紫红,赵嬷嬷冷声道:“我今天既然敢来,便留了后手。瑶姑娘若要对我下手,你的秘密自有人散布出去。” 说罢,赵嬷嬷朝外走去。 周采瑶正要滑坐下来,又见越嬷嬷转过身来。 周采瑶惊得整个人弹跳起来:“你还想做什么?” 赵嬷嬷冷哼:“没想做什么,就是提醒瑶姑娘一句,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拿到那一万两。”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采瑶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跌倒在地,却一个不慎,坐到了碎瓷片上,一摸屁股,一手的血。 周采瑶只想放声大哭。 可她不敢。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直到最后一抹残阳也被黑暗吞噬。 李双晚今天和贺家女人一起逼皇上,是不是恒王也会恼她? 若她向恒王告发,殿下看在她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会不会就赏她了? 他们这些亲王,随便哪个手指头里露出一点来,就不止一万两。 她忙站起身,朝院中一名小厮走去。 …… “她真这么吩咐的?”乐潇院中,骆管家将云梦院里小厮来告诉他的话带了过来。 李双晚勾唇,看来前世今生,周采瑶野心依旧。 骆管家点头:“这件事凌恒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属下并没有拦,让那名小厮去了。” 李双晚点头。 “还有就是赵嬷嬷去见了瑶姑娘。” “赵嬷嬷?她去做什么?” 骆管家摇头:“离得有些远,没听清,但那小厮说赵嬷嬷走后,瑶姑娘的脸色很难看,甚至坐到了地上,直到天黑透了,才爬起来找他。” 李双晚:“我知道了。” 能让周采瑶如此失态的,也唯有她的身份被赵嬷嬷摆在了她的面前了。 当年妹妹是赵嬷嬷亲手埋的尸身,她拿此威胁周采瑶,是想敲诈她一笔。 一万两,也不知周采瑶从哪里凑给她。 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李双晚与贺老夫人在去往皇宫的路上,就有人将消息带给了正在白马寺中的凌恒。 凌恒脸色难看,深吸了数口气,才将胸中那股郁气给压了下去。 司珀:“王爷,现在贺大将军府还只是随军记录回京,属下是担心哪天贺家男人的棺椁抵京,王妃也会过去。” 不出事顺顺利利把棺椁送到贺大将军府还好,这若是万一…… 皇上已经十分不喜王爷。 凌恒如何不知,随军记录一事,李双晚站在贺府一边已经逼了父皇一次。 二哥所做之事天怒人怨,这几天他的人消息早已传回来,贺家十位儿郎并三万贺家军就是死于他之手。 二哥若是聪明,做足了姿态,亲自扶灵,再买上几副好棺材那还说得过去。 若是不然,在盛京城的大街上弄出点什么动静…… 李双晚这蠢货定会替贺家女人出头。 凌恒下令:“让门房给本王守好了,一旦知道贺家男人的棺椁回京了,就拦住李双晚。若敢放她出去,本王要了他们的命!” 司珀:“是。只是,王爷,咱们留在王府的人不多,您看要不要派两个暗卫回去盯着?” 凌恒深吸了一口气,摆手:“有一个人盯着就够了,一个李双晚而已,没了武功,屁的都不是,不用在她身上多浪费人力。” 暗卫在父皇那里都有数,若突然多了,会引起怀疑。 “是,属下明白。” “血灵子搜到没有?”今天李双晚在外一整天,若东西在乐潇院,没道理找不到。 却见司珀摇头:“没有。几乎将整个乐潇院都翻遍了,也不曾见到。” “王爷,会不会藏去了镇国将军府?” 凌恒摇头,三日回府那次,他和李双晚一起在马车里,没见她带。 而这之后她也不曾回过镇国将军府,两日后她身边的萝曼倒是回去过一次,但听说是盯着李府的那位二姑娘搬院子的,没带任何东西。 那就有可能她放在庄子上了。 可如此贵重的东西,放庄子上她就放心?冬日潮湿,这东西一旦受潮,一点用都没了。 不管如何,总得让人去找找,芝儿的身子拖不得了。 “乔神医去了哪里?” “已经出京了。” 凌恒速度写了一封信,封好腊递给司珀:“派人追上去,务必请他回来一趟,若实在不能,也请他写个方子救芝儿母子二人一命。” 司珀犹豫了一瞬,想说乔神医答应替王爷办一件事,如今事情已办完,乔神医未必肯出手。 但他不敢反驳,接过信命心腹去追。 这时,周采瑶派来告密的王府小厮来了。 司珀没让他见凌恒,听了他的话后就挥手让他在原地等着。 凌恒听了司珀的禀报后冷笑一声。 “王爷,王妃这位新寻来的妹妹,此举是何意?她是向王爷投诚?” “投不投诚的本王不知道,只知道她自以为是。” “那王爷的意思是?” “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还不好?”凌恒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叠糕点,“拿去,赏她。” 第121章 胡大姑娘 欧江林在北晋的暗桩有一处酒楼,名字取得雅,叫留月楼,此时三楼的一处包间内,李双晚端坐于其间。 包间门口,顾星言亲自守在外面。 凌恒给李双晚安排了一个暗卫,明面上说是保护她的安全,实则要做什么,谁都清楚。 有顾星言在,将人囚在了“顾府”,摘了他的面具,顾星言摇身一变,就成了李双晚的贴身暗卫。 李双晚的对面坐着一位姑娘,那姑娘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清秀,神情疲惫,穿的也是一身的粗布衣衫,双手已经皲裂。 寒冷和操劳已经磨去了这位胡大姑娘往昔世家贵女所有的风姿。 从人人羡慕的一品首辅内阁的嫡长孙女到跌落尘埃,也不过短短二十天而已。人倒众人踩,墙倒众人推,胡家一倒台,那些昔日得胡首辅帮衬极多的世家不仅不帮上一把,更有甚者还反过头来踩他们一脚,为的不过是让自己在皇帝面前讨个好。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李家从祖辈开始便镇守西北,将北齐的铁骑牢牢拦在阴山关外。上一世,凌恒一纸“通敌叛国”的莫须有圣旨一下,不也是无人替李家辩驳一句,让李家一族三百八十一人含冤赴了黄泉吗。 内有天灾人祸不断,流民难民越来越多,贺老将军一门儿郎三万贺家军枉死,胡家被抄家流放,贪官污吏不绝。 外有北齐、夏国、昭国的虎视眈眈,邻国在崛起,自家在自掘坟墓。 上位者尤不知。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皇帝,以及太子、各位凌氏子孙眼中所见只有那把椅子。 这样的北晋,这样的朝堂,李双晚真心觉得胡振方太过迂腐,也太不值得了。 李双晚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看向对面的女子:“胡家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胡大姑娘可怨胡大人?” 胡沐颜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李双晚,那双疲惫的眼睛此时却渐渐溢满冷笑。 纵然这二十多天以来,她未曾吃饱过一顿饭,也没法停下来好好地歇息过片刻,但面对眼前的这一大桌子菜,胡沐颜却连视线也未曾瞟过去一下。 她虽然外形狼狈,但坐在那里,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恒王妃若是来嘲笑民女的,大可不必。这几天,民女所受的嘲讽已经够多的了,倒也无需再踩上一脚。” 李双晚没想到这还是株带刺的玫瑰,突然就好感大增,端起茶浅抿一口看着对面的女子:“哦,这么说,胡大姑娘是不怨了?” “没什么好怨的,我以及我们胡家女眷既然享受了胡家以前的富贵,如今胡家出事,自也要担得起胡家的苦难。祖父不欠胡家任何人,没道理一出事,就把所有的脏水怨气泼到他老人家身上的道理。” 胡沐颜似乎很生气,又挺了挺腰身,对上李双晚那双审视的双眼不避不闪,又一次清冷开口。 “祖父身为文臣之首,为国为百姓直言不讳,是祖父作臣子的本份。皇上不听,发落了胡家满门,那是皇上,是整个北晋的损失!” 李双晚愣了片刻,她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竟然如此,她甚至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她突然很喜欢这姑娘,和喜欢苏洛一样的喜欢。 这样的姑娘,李双晚便不舍得再试探她了,笑在脸上真诚地荡漾开来,声音放柔:“你弟弟,胡书翊是我救下来的。” 胡沐颜猛地瞪大了眼,她日日夜夜担心阿弟,甚至常常做噩梦,梦见阿弟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模样。 午夜梦回,她不敢在母亲面前露出一丝一毫来。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这几天她们胡家女眷受够了别人的欺凌,胡沐颜目眦欲裂,双手在桌上一拍,逼近李双晚:“恒王妃,你想做什么?” 顾星言听到动静,砰地打开门,一双丹凤眼如两道精光直直射向胡沐颜。 胡沐颜不卑不亢,不去看戴着面具冲进来的那个人,而是保持着往前倾身的样子,看着李双晚的双眼。 李双晚对顾星言道:“无事,你先出去。” 顾星言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数个来回,一句没说,开门出去,再关门。 胡沐颜手心一片汗湿,要说不怕是假的,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很强,甚至有杀气直朝她逼来。 若不是恒王妃说了这句话,她想他会毫不犹豫地冲到过来,将她的脖子拧断。 但为了弟弟,她强撑着。 李双晚突地一笑,亲自给胡沐颜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胡大姑娘这次可真是误会我了,我若真想做什么,早就将令弟交出去了,何必等到今天?” “我怎知你是不是拿着我阿弟想要要挟什么?” 李双晚没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姑娘。 胡沐颜眉心一跳,片刻间就卸了满身的防备,剧烈跳动的心也渐渐稳了下来。 是的,他们胡家已经什么都没了,不值得恒王妃费力气来这么一出。 她缓缓坐了回去,声音微微发颤:“能,能让我见见阿弟吗?” 李双晚摇头:“暂时还不能,他不在盛京城。不过,你放心,时机一旦成熟,会让你们姐弟二人相见的。” 胡沐颜缓缓点头,她也明白,祖父和父亲他们虽然已经被流放,但五城兵马司一天都没松懈,一直在到处搜捕阿弟。 他不在盛京城了,才是安全的。 娘除了哭,除了怨,半点忙也帮不上。 胡沐颜身子往后挪,然后深深跪拜下去:“民女多谢恒王妃。刚才是民女误会恒王妃了,请王妃恕罪。虽然民女如今只剩一具躯壳,从今往后恒王妃但有吩咐,民女若能做到,便绝无二话。” 李双晚亲手将人扶起来:“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想问你一句,是否想让胡家的男人回来?” “当然想!祖父年迈,父亲身子也不好,还有二叔三叔,他们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何时受过那样的苦。胡家子孙的双手都是拿笔杆子的,可到了巫山关,他们就得下矿采石,上山铲雪。” 永远有做不完的活,一天两天还好,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呢? 他们撑不下去的。 祖父一心为了北晋,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第122章 虚妄繁华 胡沐颜说得又快又急,见李双晚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才发觉自己太过天真了:“恒,恒王妃为何要帮我?” 李双晚将自己的帕子递给胡沐颜。 胡沐颜茫然接过,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胡家一门双翰林,胡老大人更是内阁首辅,受天下文人敬重,乃文臣之首。而我李家世代驻守西北边关,镇国二字有多重?累累军功就是数上三天三夜也数不完,乃武将之首。” 李双晚直直看入胡沐颜的眼底:“胡家已经出事了,贺大将军府也已经出事了,我李家还会远吗?” 守在屋外,听到这话的顾星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 文臣武将皆亡,北晋这两百年的江山便也就断送在了凌恒的手中。 上一世,是他登上帝位后灭了北晋王朝。 胡沐颜怔怔地看着对面女子,这几天,盛京城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就是他们胡家,和贺大将军府。 那天随军文书念军情记录的时候,她也在侧。 她同其他人一样,听他一卷一卷念过去的时候,看到的仿佛是战场上的厮杀,以及那烧了三天三夜的熊熊大火。 心潮澎湃,又心如刀绞。 她也看到李双晚一直护在贺老夫人身边。 胡沐颜喉咙再次哽住,忙低头用帕子拭泪,比起贺府来,至少胡府的男人还活着。 李双晚走到窗边,推开窗子,锦绣繁华扑面而来。 盛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人来人往,有互相打招呼的,有店小二吆喝揽生意的,她道:“胡大姑娘,你说这盛世繁华还有几年?” 胡沐颜也走到窗边,看着下面,她却在冷笑:“这哪是什么盛世,根都烂透了,里面不知藏了多少腌臜事。” 她比她看得透,李双晚笑了笑,复又坐回到位置上。 “要想胡家男人回来,起复胡家,胡府的女人首先就得活着,且要有尊严地活着。” “是。”胡沐颜也坐回座位,“我们胡家女人,都得活着。” 李双晚看着对面的姑娘:“现在有两条路可供胡大姑娘选。一是我给你本钱,你做生意赚钱;二是让你们胡家女人到我的铺子里做工,每月领工钱。” “第一条路你得一个人撑起整个家,第二条,所有胡家女一起承担。” “无论选哪条路,在胡家男人回来之前都要好好地活着,一个人都不能少。也让那些看你们胡家笑话的人看看,胡家就算是倒了,女人也能撑起头顶的天。” 胡沐颜被李双晚的话打动,静静地看着对面女子。 “但,士农工商,商人最末等,要不要选这两条路,胡大姑娘自己决定。何况你还是女子,女子经商,抛头露面。所以,这两条路,胡大姑娘选哪条,或选与不选都随你。” 胡沐颜双目通红,哽咽却语气坚定:“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抛不抛头,露不露面的。我选一,恒王妃,我选一。” 李双晚挑眉一笑,将四张各一千两以及其余从十两到百两不等面值的一千两,一共五千两的银票推到胡沐颜面前。 “好,这是本钱,你拿去,做什么我不会插手。但不管做什么,我要拿三成利。就算以后你的生意做得再大,我也要拿这份利,每年分一次红利。” 顾星言借给她的那五个人,铺子已经装得差不多了,有两家这两天打算开张,她其实大可以让胡沐颜过去做个掌柜什么的,比这要轻松许多。 但她觉得,做什么,如何做,应该让胡沐颜自己决定,而不是处处都由她帮着做决定。 所以,她给她本钱,其余诸事,一概不过问。 胡沐颜没有立即拿钱,而是看向李双晚:“恒王妃就如此信得过我?不怕我拿着钱跑了,或者赔得一文不剩。” “你说呢?”李双晚眉眼带上了笑意,这姑娘她是越来越喜欢了。 胡沐颜也笑了,将钱拿了折好塞入袖中,朝李双晚深深一拜:“若是不弃,我能否叫你一声晚姐姐?” “求之不得。” 胡沐颜站起身,只要她能赚到足够的钱,就有把握将祖父、父亲和叔叔弟弟们接回来,就算不能,她也有把握让他们在巫山关过得好一些,起码不必做苦力。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虚的。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双方当即立契。 李双晚让人将这一桌饭菜全打包了,叫胡沐颜带上。 达成了盟约,胡沐颜便没有了一开始的防备,李双晚让带,她一句都没有推辞,领上几个食盒,就出了门。 李双晚临窗而站。 顾星言走到她身后:“你相信她能做到?” 李双晚摇头:“赌一把,于我没有什么损失。胡家要立起来,只能靠她们自己。” “我以为你会教教她该如何做的。” 李双晚轻笑一声:“如此我就是指手画脚了,胡大姑娘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该怎么做。” 胡家大姑娘若要尽快将胡家的男人接回来,她得抓紧时间将生意做起来,在整个盛京城乃至整个北晋铺开来,让皇帝和其余人在对胡家男人下手前,也要先在心中掂量掂量。 前世短短两年时间,胡沐颜以十文钱起家的铺子就能在盛京城占一席之地。 何况这一世,她给了她足够的本钱。 以钱赚钱才是来钱最快的,最难的是得手握第一捅金。 利益啊,是这个世上最不牢靠,有时也是最牢靠的关系。 “胡家男人想要回到盛京,没那么容易,起码在景章帝手上不可能。” 李双晚没说话,若按前世,景章帝还有五年的寿命。 凌恒她是绝不可能再让他登上那个位置的,其他几个皇子包括太子,也绝不可能推翻自己老子的圣旨,将胡家男人赦放回京。 不过,没关系,这北晋的江山,她李双晚会覆了它! 总好过如现在这般,百姓们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 盛京城外的难民这两天冻死饿死了不少,可她却无能为力。 第123章 胡女之觞 “你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不怕惹来祸端?胡家抄家的时候,只给她们留了一身衣服。” 李双晚:“她懂得怎么用这些钱。你放心,她不会蠢到一下子就把这些钱全部拿出来的。” 胡沐颜是何其聪明的一个姑娘。 “嗯,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李双晚转过身,看向眼前的男人,他戴着恒王府低等暗卫的木质面具。 面具后一双丹凤眼灼灼地看着她。 李双晚就这么静静地和他对视着,内心最深处不知怎的,突然有股莫名的情愫涌上来。 突然,喧闹声从下面传来。 李双晚忙推开窗棂往下望,顾星言也走到了她的身边。 窗台不大,二人几乎是挨着的。 凌恒的身上沾着檀香,可笑的是每日表面上敬着佛,暗地里却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 而顾星言的身上永远是那股淡淡的冷松香。 男人的冷松香钻入了她的鼻尖,从后面看就好似将她整个人虚虚地圈入怀中。 楼下,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见到胡沐颜,一把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嚎啕大哭。 “大姑娘,大姑娘不好了,三姑娘被户部侍郎家的赵二公子带着几个纨绔给轮流糟蹋了。三姑娘活不下去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了屋前的槐树下。呜呜,老夫人让你回去,大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胡沐颜眼前一阵发黑,片刻前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胡家女人一个也不少。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瘫倒在地的妇人扶起来,声音发颤:“柳姨娘,别说了,随我回去!” 胡家的两个女子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远。 路人对着她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远处,锦衣卫指挥使陆冬青看着远去的那道纤细的背影,目光不由深了深。 李双晚脸色很难看,她清楚地记得,前世没有这档子事。 胡家三姑娘在胡家倒后没多久,一家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被胡老夫人卖给了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做了贱妾,三个月后割腕自杀了。 所以,刚才在楼上,她才和胡沐颜说,在胡家男人回来前,胡家女人一个都不能少。 算是间接地提醒她,不要再像前世那样将家里女人送人以搏得他人的庇护,没有的。 人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护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这一世怎么,为什么又不一样了? 三个月啊,因她的重生,一个人少活了三个月。 顾星言目光沉沉地看着李双晚,见她神情哀伤,低声安慰:“不是你的错,别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李双晚只轻嗯了一声。 “你要怎么帮胡大姑娘?胡三姑娘不能这么白白就死了。” 李双晚咬紧牙:“是要帮,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是宫里那位!” 顾星言心一沉:“李姑娘,还不到时候,太危险了。” “我知道,凌氏的人,要一个个地除。” 李双晚看向顾星言:“劳烦九公子帮我做一件事。” “好,你说。” “帮我去三皇子府偷三封信。” 李双晚低声将信的内容和藏在何处一一与顾星言说了。 二人离得很近,说话时,气息喷在他的耳边,顾星言只觉自己整个身子都是麻的。 “今晚帮我偷出来了,可以吗?” “好,一定办到。” 这天是李老太年的冥诞日,他的长生牌位正好供在白马寺,明天晚上到后天早上需要给李老太爷做法事。 往年她和爹娘兄长都在西北未曾去过,都是二叔一家去。 今年她会去。 她收到消息,母亲最晚明天就要到了。 一大早,亦竹将李双晚从被窝里捞出来。 “王妃,快起来了,今天不能睡懒觉。殿下说他在白马寺已经将李老爷子的法事安排好了,让您不必着急。礼部的令牌就放在桌上。” “知道了。” 李双晚揉了揉眼睛,这一夜睡得极好,几乎是一夜无梦,躺在床上又缓了片刻,这才起身。 “阿瑶呢?” “瑶姑娘也刚起来,正在洗漱,一会儿和王妃一道出发。” 李双晚点点头。 亦竹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道:“二爷和二夫人派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是一会儿就到,和王妃您一道过去呢。” 因要给先祖帝办一场盛大的法事,一个月前,白马寺已经被礼部接手了。 没有恒王府和礼部的令牌,他们连山都上不上去。 李双晚淡淡一笑,她这位好二叔李淮义无时无刻不在利用他们大房镇国将军府的名头,如今还要利用她这个“恒王妃”。 前世被二房利用了个干干净净,踩着爹娘和哥哥的血肉登上高位。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他们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来。 “他们要来,就让他们在府门外等着便是,不必理会。” 亦竹抿了抿唇,看了神情淡淡的李双晚数眼,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二哥和二妹妹,还有三妹妹呢,他们也一道去吗?” 李家嫡系这一支一共就他们两房,李双晚的同胞哥哥李元乔今年二十有二,在他们这一辈中排行老大,二叔李淮义的嫡子李元明今年二十岁,行二。 女子中,李双晚十八岁最大,李双苗十六岁,行二,李双苗的庶妹李双汐十四岁,行三。 对了,如今还有个周采瑶,重新取的名字叫李双瑶,因还未入族谱,故下人一直称她一声瑶姑娘。 李双晚的父亲李淮英没有妾室,李淮义有一房妾室,不是没有过庶子,可惜还在摇篮里就夭折了。 嫡系这一支人口相对简单。 亦竹拿了漱口水和细盐给李双晚清洗:“二公子自是去的。二姑娘前段时间来恒王府闹了一通回去后便被二爷关进了祠堂跪了好些天,这次也跟着一道前往。三姑娘去不去,婢子就不知道了。” 李双晚看向亦竹:“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听说跪了五天,第六天一大早,二夫人去祠堂看她的时候,她跪在二夫人面前,一个劲地扇自己耳光,说自己真的知道错了,她怎么能在王妃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 “二夫人见她哭得那般伤心,在又那样憔悴,心疼极了,便作主将她放了出来。这之后一段时间,二姑娘像换了个人似的,天天到二爷和二夫人面前伺候,乖顺得不成样子。” 萝曼翻个白眼:“切,也就骗骗二爷他们,王妃,咱得小心提防。那天她跪在王妃面前说的话,现在想想,婢子都恶心得不行,忒不要脸了。”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前世的李双苗用尽手段爬上了凌恒的床,这一世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拍了拍萝曼的手:“你去门口看看,若是他们要入府,就说王爷不在府上,多有不便,请二爷他们在马车上等等。” 萝曼忙将手中洗漱的盆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清脆脆应道:“是,婢子这就去。” 第124章 恶狗咬人 自从前天赵嬷嬷逼迫周采瑶在三天之内拿出一万两银子后,周采瑶这两天一直待在恒王府里,哪儿也没去。 白天总在各个院子里转悠。 李双晚知道,她盯着王府的那些守卫巡逻的路线,什么时候换防,什么时候守卫最松懈。 难不成她是准备偷这一万两银子不成? 莫要说王府的银子都在账房里锁着,就是王府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一旦发现她伸手,就是打死了,她也是白死。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但看她如何。 李双晚刚洗漱好,准备用早膳,门房便来报,二房的人已经到了,说的话很难听。 李双晚不动如山,恶狗咬人,难不成她还咬回去不成。 亦竹见李双晚心情好似不错,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小声问:“王妃,不让二房的人进来会不会不妥?”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亮了,路上也渐渐有了行人,若是被别人看到刚刚新婚没多久的王妃将娘家二叔和二婶他们晾在外面,对王妃的名声终归不好。 毕竟是长辈。 李双晚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着粥,面前还放了一盘水晶蟹膏包,晶莹剔透的,很是好看。 稍远的地方还摆了其他做工精致的各式早点,亦竹今天早上做的这几个小食都不错。 “没事。”名声什么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应付一个凌恒她都已经烦透了,对于李淮义和许氏那种嘴脸的,她连表面的应付都懒得理会。 不是所有的长辈都值得人尊敬的。 恒王府门口,李淮义压抑着的怒火隐隐有压不住的气势,但看到像两樽门神似地立于两旁的护卫又有些发怵。 马车刚停下,他就下来了,虽说恒王殿下不受皇上待见,但好歹是王府,也不知和他现在住的镇国将军府相比,哪个更气派一些。 他可从来没来过恒王府。 这么想着,他便抬脚上了王府台阶。 结果才往上踏了两步,被两个门神给拦了:“李大人,王爷不在府上,你们进府多有不便。王妃马上就来了,李大人不如在马车上等等。” 李淮义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可到底不敢对王府的门房发作。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也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小官而已。 原本打算大婚的时候有没有机会踏足的,结果李双晚那个蠢货花痴恒王,竟然什么都听凌恒的,没办大婚仪式,就这么二人拜个堂算了。 蠢到家了。 否则,利用大婚,和几方大臣走动走动,他也能从中捞点好处,他在工部郎中那个位置上已经待了七八年了。 工部又是个清水衙门,六部之末啊。 憋在胸口的气总要发出来,李淮义一钻进马车就一把将马车小几上的茶杯拂倒在地,怒斥道:“岂有此理!李双晚她一个晚辈,竟然敢让长辈在门口等她这么长时间,也不请我等入府,简直目无尊长!” 李元明骑在马上,淡淡地看了一眼马车,什么也没说,一个只会窝里横的男人,除了将自己所有的坏情绪对准自家人外,什么也不是,最是没用。 况且他们的马车才刚刚停下来,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毁大妹妹的名声,大妹妹才刚新婚不久,真当是蠢得无可救药。 李双苗前段时间在王府闹过回府后就被李淮义扇了几个巴掌关了十天祠堂,前几天才好不容易出来,今天自己不管是触李淮义的眉头,缩在角落里一个字不也敢说。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此事若能成,就能飞上枝头,若是不成,连落毛的鸡也当不成。 她算是知道了,所谓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什么爹娘,什么兄弟姐妹,一个也靠不上。 坐在马车门口的李双汐小声劝:“父亲,大姐姐毕竟是恒王妃,恒王殿下不在府里,她一个内宅女眷不便让我们入府,也在情理之中。” “哼!你少替她说话,恒王不在府里,她作为晚辈就该去咱们府门口等着我们,而不是让为父和你母亲两个长辈反过来等她的道理。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迟迟不出来!简直是不忠不孝!” 路过的百姓已有人指指点点。 “恒王妃的谱摆得也太大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晚辈,哪有不让自个儿的二叔二婶进府,在门口等着的道理。” “就是就是,李将军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出来,他们常年在西北,盛京的宅子这几年还是二房替他们看着呢,这也太不孝了。” “这才嫁进皇家几天啊,就如此目无尊长,这么下去,以后还了得?啧啧。” 萝曼便是这个时候出的门,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就压了火。 “二爷的意思是,咱们王妃应该早早地去李府门口等着您才是?可您和二夫人,你们这一大家子也没住在李府呀。奴婢若是记得没错,你们现在住的宅子上面的匾额写的是‘镇国将军府’几个字。” “奴婢怎么记得二爷您是自个儿求到老夫人面前,让你们搬进镇国将军府的呢?这半年来莫要说王妃就住在府里,用不着您二位替看着,就是莫里也有下人在呢。” 人住在镇国将军府,享受着镇国将军门第带给他们的一切,却还敢对将军的女儿耀武扬威,摆长辈的架子,哪来的脸! 何况大姑娘现在已是王妃,皇帝陛下的儿媳,他竟然敢在恒王府门口,当着来来往往这么多百姓的面说这种话,诋毁王妃的名声,简直欺人太甚! 李淮义气得被这话给噎住了,但他自诩是朝廷命官,胡子翘得老高,不屑和一个奴婢逞口舌之争。 一甩袖,冷冷地哼一声,同时视线瞥向妻子许氏,意思是让许氏出面。 许氏收到信号,当即掀了马车帘就出来了。 李双苗缩着身体藏在马车最里头,把揣在怀里的东西捂紧了,今天可不能得罪长姐,若不然他们连上山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进白马寺了。 李双汐是庶出,不想陪着许氏下马车,也得下车。 第125章 双汐受伤 许氏见叉腰站在台阶上的萝曼,立即三角眼倒竖,尖着嗓门骂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一条狗啊。” “怎么着,就你也敢对主子大放厥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李氏门风不正,连下人都不会调教,敢爬到主子头上撒野了呢。”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李双晚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是个不忠不孝的,连带着下人也没了规矩。 恒王府两个守门的护卫互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动作,只要他们不打到恒王府来,他们便袖手旁观。 “呵。”萝曼冷笑,“二夫人倒是个会调教人的,就是不知道,又是哪里的规矩让您连天家也不放在眼里,敢来恒王府门口对王府女主人挑三拣四的!” “不要说你们李府的门朝哪开咱王妃不知道,就是如今你们一家老小还住在长房的宅子里,享受着大爷在战埤上用命搏来的一切。” “若真要讲个什么规矩,君在前,臣在后,合该你们先向王妃行礼问安才是正经规矩。至于长辈不长辈的么,呵,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得起这两个字的。” “你!”许氏气得浑身发颤。 百姓们从刚开始对李双晚的指指点点转向对二房。 “对啊,胆子也太大了,连天家也不放眼里,这一大清早的就敢在王府门口骂骂咧咧,也太没规矩了。”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每次宫里赏赐给镇国将军府的东西,大半都被二房给拿去了。要不然就凭二房一个五品小官,又是纳小妾,又是穿金戴银的,哪来那么多银子。” “可不是,承了人家的好处,却要在人家女儿面前还是王妃面前摆起长辈的谱来了,哪来这么大的脸。这可真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什么玩意儿。 “你你你!好一张伶牙利嘴,看我不撕了你!”许氏被周围百姓的话说得脑子一阵阵发晕,当即就噔噔蹬提起裙摆上了台阶,朝萝曼扑了过来。 她本就出生小门小户,身上一股泼妇样,被萝曼这么一激怒,百姓们一个拱火,顿时整个人都狰狞起来,三角眼竖起,活像一条疯狗。 李双汐忙上前去拉:“母亲,母亲,这里是恒王府门口,您别冲动。今天是曾祖父的百年祭诞日,咱们还得跟着长姐去白马寺呢。” 许氏整个人都被气晕了,哪里听得进去劝,扬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李双汐也忙跟上了台阶去拉,被许许狠狠地朝萝曼的方向推了过去。 因着要去白马寺,李双汐早早便起来好好打扮了一番,一身素色衣裙外罩着一件淡青色披风,那披风还是李双苗嫌太素了,不喜欢了扔给她的。 李双汐虽然委屈,可她们母女在后院受许氏百般磋磨,哪有这么好的东西,宝贝似地一直收着,今天才舍着拿出来穿。 她又小李双苗两岁,身量本就比李双苗矮上几分,这么一件披风披在身上,便拖了一截在地上。 被许氏这么一狠狠一推,丫鬟都没来得及扶,就见她被披风一绊,当即就朝萝曼摔了过来。 萝曼哪能被她算计到,立即跳了开去。 李元明飞快从马上下来,可还是来不及了,就听到咚的一声,李双汐重重摔倒在地,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为了保护脸不受伤,李双汐几乎是本能的用手护住了头,只听到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传入耳中。 门口突然一片寂静,马车内的李双苗吓得身子都抖了几抖,把自己缩成一团。 李双汐痛得人都快要晕死过去,眼泪水立时就涌了出来,李元明一把将人扶起来:“三妹妹,你怎么样了?” 李双汐脸色惨白一片,额头冷汗滚滚面落:“二哥,我的手,我的手好像断了……” 萝曼当即尖叫:“天啊,三小姐的手断了。二夫人,三小姐虽然是庶出,可你也不能如此虐待三小姐呀,这还是在恒王府门口呢。再怎么说,她也叫您一声母亲啊,您怎么下得去手啊。” 百姓们也沸腾了。 “对啊,怎么能拿一个庶女出气呢,还是个孩子呢。” “可怜啊,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这要是在人后,啧啧,也不知道如何磋磨一个庶女。你瞧瞧这姑娘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可见平日里连顿饱饭都没给吃过。” “啧啧,手断了,要是治不好,就毁了人家姑娘终生啊,心思何其歹毒。” “够了,都少说两句!”李元明抱起李双汐,对还安稳地坐在马车里再没吭声的李淮义道,“父亲,儿子送三妹妹去看大夫。” 李淮义自始至终连马车帘子都没掀开来看一下,只沉沉地嗯了一声。 许氏哪能同意:“元明,你是二房嫡长子,她不过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何需你亲自去。一会儿咱们就得上山了,不能让她的事耽误了,让下人送她去就行了。” 李元明对自己的娘简直是失望至极,都这个时候了,这么多人围着呢,她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话也说得出来,真是连理都不愿理她。 周采瑶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在门后早就将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李家二房夫妻二人既愚蠢又自私。 看着这么多百姓围在恒王府门口,周采瑶觉得是自己该出现的时候了。 “二婶,三妹妹都伤成那样了,您怎么还让二哥不先带她去看大夫呢?这万一落下个残疾,三妹妹以后还如何嫁人?” “阿晚?不对,你不是阿晚。”许氏乍一见到周采瑶,下意识叫出口,但看清,就知道此人不是。 她冷眼将周采瑶上上下下扫了两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房那个遗弃在外,也不知真假的乡野丫头。” 这话着实难听,这一个月来,她跟着嘉宁郡主参加了无数次京中贵女大大小小的聚会,最痛恨别人说她是镇国将军府遗弃在外的野丫头。 “哦,原来她就是那个作了戏子的镇国将军府二姑娘啊。” “什么二姑娘,连族谱都没上呢,不听别人都叫她瑶姑娘吗?说不得真假。” 周采瑶当即就气红了眼,正要发作,便听得自身后传来一道清柔的声音。 第126章 别太过份 “这是怎么了?三妹妹受伤了?”是李双晚。 众人看去,便看到在两个婢女的陪同下,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外罩白狐大氅的李双晚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双手拢于袖中,高挑瘦削的身姿站得笔挺,白色狐裘大氅的毛领衬得一张巴掌大的脸更加肌肤赛雪,朱唇不点而红。 这才是世家嫡女的气度,这才是真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 当李双晚和周采瑶二人一同站在那的时候,差别一眼便能看到底。 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 李元明也被这样的李双晚晃了一眼。 许氏听到这话,阴阳怪气开口:“呦,这不是恒王妃么,您可真是贵人姗姗来迟啊。可您就算身份再怎么珍贵,今天毕竟是李老太爷的百年祭诞日。若要在长辈面前摆你那王妃的谱,不如换个日子?” 李双晚微微皱了皱眉,虽说许氏出身小门小户,身上的市井气没有脱掉,往常说话也确实尖酸刻薄,但从来不会在人前这么不顾及什么,何况还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双晚有些诧异,就看到李双汐倒在李元明怀里,一张脸惨白如血。 “来人,立即去请黄太医。二哥,快把三妹妹抱进来。” 李元明朝她点了点头,大步抱着李双汐进了恒王府。 李双晚连瞥都懒得瞥一眼还在不断叫嚣的许氏,站在恒王府高高的台阶上对着紧闭的马车道:“还请二叔稍等片刻,待黄太医来看过三妹妹确认她无恙后,我们再出发去白马寺。左右要在白马寺待上两天,今天晚些去也无妨。” 李淮义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许氏气得磨牙,却也没办法,她的气焰对着几个下人或是姨娘庶女还可以,真正碰到个硬茬的,也是一把软骨头。 李双晚说完这话,便带着两个婢女进门了,只字不提让李淮义和许氏进门的意思。 周采瑶被挤到了角落里,气得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转身也跟着进了门。 婢女雪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 “雪儿,你说,谁才是她的亲妹妹,为什么李双晚只看到三妹受伤了,就看不到我受了委屈?” 雪儿小声回:“瑶姑娘您莫生气,三姑娘是因为摔断了手,情况紧急,所以。啊……” 未等她说完,周采瑶一个巴掌就扇在了雪儿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替李双汐说话,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狗,该忠于谁吗!” 雪儿强忍着才不至于让泪水落下来。 “瑶姑娘,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哦。”一个鬼气森森的声音出现在二人身后。 周采瑶吓了一跳:“赵嬷嬷,你怎么跟个鬼一样,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赵嬷嬷走上前,露出发黄的两排牙齿,压低声音在周采瑶耳边,一股恶臭自她嘴里喷出。 “老奴那是来提醒瑶姑娘,今儿晚上可是动手的好机会。王爷和王妃两位主子今明两天都不在府里,王府的护卫大半都这被王爷带出去了。” 周采瑶脸色很难看:“赵嬷嬷,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就算整个王府只剩下一个护卫,我也打不过啊,如何给你弄来钱?” 赵嬷嬷阴森森一笑:“这老奴可管不着,明天这个时候老奴得拿到那一万两银子,否则话,呵呵,人年纪大了,容易说胡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把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周采瑶气得脸色通红:“你!赵嬷嬷,你别太过份!” “巧了,老奴以前是镇国将军府嫡长女身边的奶嬷嬷,如今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子成了王妃,嚣张过份惯了。” 说完,赵嬷嬷抬了抬下巴,走了。 二人之间说话的声音极低,雪儿并不知道她们之间说了什么。 李双晚等人已经入了后院,自是没有看到周采瑶狰狞丑陋的一面。 萝曼小声在她耳边道:“王妃,二夫人好狠心,她当时用了可大力气了,就是存心要将三姑娘受伤的事栽到婢子身上,还好婢子反应快,没让他们得逞。” 李双晚给了她一个做得不错的眼神。 李双汐已经痛晕了过去,右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一身素色衣裙上全是斑斑血迹。 黄太医来得很快,一番检查后说李双汐不仅右手肘的骨头断了,两只手心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就连腿上腰上也有多次受伤,没个两三个月养不回来。 可见,当时许氏用了多大的力气。 李元明的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迹,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今天都要被爹娘给丢光了。 往常他们虽然跋扈,可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失控的。 想起前段时间李双苗被人从恒王府扔出来,回去时那狼狈的样子,李元明无力地闭了闭眼。 他担心今天爹娘在恒王府门前的发作,是故意为之,要替李双苗找回场子。 他这副样子自然是没法去白马寺了。 黄太医拿木板给李双汐固定手肘,又写了方子,说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便要走。 转身看到李双晚站在一旁,人似乎比大婚前又瘦了不少,他挂心着恒王交给他的事,忙上前一步,拱手对李双晚一礼,道:“恒王妃,微臣见您脸色不大好,可否让微臣把个脉?” 李双晚浅浅一笑,坐到一旁,伸出手腕:“好,有劳黄太医。” 萝曼欣喜地看了亦竹一眼,王妃这段时间每天都要练一到两个时辰的武,还要应付一大堆王府庶务,一天下来几乎是没得片刻休息。 黄胜拿出脉枕,一番把脉后疑惑地看了李双晚一眼,复换了一只手继续把。 亦竹见状,担忧道:“黄太医,我家王妃怎么样?” 黄胜拿开手,眉头舒展:“王妃身子骨比以前好了不少,只是体内残毒未消,如今已不足一年……” 黄胜的话没有说全,但李双晚知道他后半句是什么:“知道了。” 如此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李元明看着还昏迷着的李双汐,对李双晚道:“王妃,时辰不早了,要不你和爹娘先去,我将三妹妹送回府,安顿好她再去。” 第127章 凌恒心计 见李双汐还昏迷着,一张脸白如纸,昏迷中还紧锁着眉头,可见痛得很,不知何时会醒来,在这里等也确实不是个办法。 便道:“也好,那二哥你先在这里陪着三妹妹,不着急回去。等三妹妹醒来若是没问题再回也没关系,我让府里的马车随时在外面候着。” 李元明只觉得疲惫不堪,当即点头应了:“好,我就不跟王妃客气了。” “自是如此。” 李双晚看了看床上的李双汐,视线又不经意地扫了眼满脸担忧坐在一旁的李元明,带着两个婢女离开了。 她的这位二哥,可要比他老子李淮义聪明多了。 李双晚刚踏出屋门,就看到周采瑶立在屋外。 “阿瑶,你怎么不进去?” 周采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二婶说我是大房那个遗弃在外,也不知真假的乡野丫头,我哪还敢进去看汐妹妹。” “她今天心情不好,不必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母亲再有两天就到了,只要你的名字一入族谱,二婶自不会再说这些话。走,时辰不早了。” 周采瑶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这是?” 周采瑶眼圈又红了:“姐姐,二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样说我,妹妹实在是没脸给曾祖父磕头。既然母亲再过两天就到了,不如等母亲见过我,认了我这个女儿,我再和母亲一道去白马寺。” 萝曼看周采瑶那张脸就来气,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见李双晚不说话,周采瑶大颗大颗的泪涌出来:“姐姐,求你了,母亲还没承认,我这么眼巴巴地过去,肯定要招二叔和二婶的挤兑,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可不能让爹娘和姐姐你也白白受那份委屈啊。” 李双晚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好,我会和母亲说的。” 周采瑶立即展开一个笑,握住李双晚的手:“嗯,好。还是姐姐会替我着想,我们果然是亲姐妹。” 周采瑶目送着李双晚离开。 雪儿一直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一个时辰前瑶姑娘还巴巴地要跟着王妃去白马寺,怎么这会儿又不去了? 赵嬷嬷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可她不敢问。 李双晚刚走到前院,骆管家便将前院周采瑶和赵嬷嬷的事向她禀报了。 李双晚微微蹙眉,她不能让周采瑶在王府偷盗,现在她还是名义上的镇国将军府的女儿,若被当场抓住,丢的是她和爹娘的脸。 “骆管家,将所有休息的王府护卫全部召回来,加强府中巡逻。” 骆管家拱手:“王妃放心,属下已经召回了护卫,并且让欧统领派了暗卫在王府四周,断不会让周采瑶得手。” 李双晚点点头,顾星言的人办事确实牢靠。 “王妃,奴婢伺候您。”赵嬷嬷堆着一脸的笑过来,“亦竹和萝曼二人太年轻,做法事要讲的规矩又多。” 李双晚淡笑:“好啊。”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李双晚还没出来,府门口的李淮义和许氏二人等得火气噌噌往上蹿。 李淮义更是已经劈头盖脸地把许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许氏和李双苗二人缩在马车里面半个字也不敢回怼。 “毒妇,你就是个毒妇!若你不去推汐儿,何至于到现在还不能出发。你在府里做的那些个龌蹉事我会不知道?只要不闹到外面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为罢了,可现在呢!”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蠢货!我早该一纸休书把你休回许家才对,免得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 “呜呜,老爷,妾知道错了……” “错了错了,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蠢妇,蠢妇!” 李双晚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李淮义又在对许氏破口大骂。 这还是在恒王府门口,当真是脸皮也不要了。 李双晚只觉得恶心无比,半个字也不愿与他们多说,径直上了前面的马车:“周伯,出发。” 车夫周闻扬鞭赶车。 二房赶车的车夫听了一个多时辰的“蠢货”、“泼妇”、“贱人”等等各个污言秽语,不知摇了多少次头了。 今天二房这两夫妻也不知怎么了,二老爷脾气虽然差,但也不会在外面就压制不住。 说穿了,这盛京城里的官啊,多半在家一张皮,在外一张皮。 两个时辰后,已过了午时,才到了白马寺山脚下,有李双晚的两个令牌,禁军没有为难他们只简单问了两句便放行了。 凌恒在寺门口亲自迎接,见到马车停下,上前一步,掀开马车帘,亲自扶李双晚下车。 一双桃花眼温柔似水,声音更是柔得似要滴出水来:“阿晚,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不累?” 李双晚从凌恒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这副样子前世她有多喜欢,这一世就有多厌恶。 她不动声色地朝他温婉一笑:“不累,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礼部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忙?” “阿晚来了,我自然要亲自迎接的,礼部的事自有下面的人去做。” 呵,李双晚心里冷哼一声。 凌恒视线转向从马车上下来的李淮义等三人:“二叔,二婶,二妹妹。” 凌恒虽是皇子,可表面的姿态一直放得很低,李淮义很是受用,拱身行礼:“殿下。” “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一处院落,二叔二婶二妹妹若是累了,可先去休息,斋饭也已经送去屋中了。” “多谢殿下,殿下有心了。”李淮义蓄积了一个上午的气总算消了些。 “都是自家人,应该的。曾祖父的祭拜法事我已经和住持方丈说过了,一切照着最好得来,寺里准备得差不多了。二叔若还有什么需要,可直接和方丈说便是,没有不应的。” 李淮义这才大喜,原本他应该提前两天来把此事敲定下来,再准备诸事的,但因白马寺被礼部接手,没有礼部的令牌他进不了白马寺,故而拖到了今天。 在马车上的这两个时辰,一直在怒今天下午到晚上没得休息了,哪里知道恒王竟然帮着安排好了一切。 “微臣不知如何感谢殿下,殿下安排的无有不妥,多谢殿下。”李淮义长揖到底。 凌恒忙上前几步,将人虚托起来。 第128章 天上地下 这么好的一个人,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到,长得好看,又有权势,李双苗从下车后,几乎一双眼一直灼灼地盯着凌恒。 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是她李双晚一个人的? 为什么她跪下来求李双晚她都不肯? 恒王府的后院从来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她李双晚一个人,凭什么她就不能让她成为恒王殿下的女人? 她是不是要将那个戏子抬进恒王府? 心中的不甘在这一刻达到了鼎盛! 她捏紧了手中的东西。 不,没什么不甘的,很快,这个男人也会属于自己。 只要她进了恒王府,凭自己的手腕一定能将恒王殿下牢牢拴在自己身边。 一双眼落在李双晚身上时,如淬了毒,李双晚,等我进了恒王府,有你好看的! 脸色由一开始因为不甘愤怒而涨红,到现在渐渐恢复如常。 凌恒早就感受到了那双灼人的目光,但他只淡淡地扫了李双苗一眼,握住李双晚的手:“二叔客气了,阿晚是我的妻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又低下头对李双晚道:“你先过去,我单独给你安排了一处安静的院子,一会儿我就去看你。” 李双晚点头:“殿下去忙。” 说完便带着两个婢女和赵嬷嬷离开了。 李双苗刚才的举动没有逃过赵嬷嬷那双三角眼,此刻她走在最后,又转头去看二房的人,就见到李双苗正侧身去看离开的凌恒。 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周采瑶的身上,还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凌恒带着司珀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爷,骆管家传来消息,说周采瑶这两天鬼鬼祟祟的,在府里四处逛,今天也没来,不知要做什么。” 凌恒:“让骆管家盯紧了,书房那加强守卫,别让她靠近,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 “是。还有一事,盛京城,咱们那些暗铺的四周这几天突然开了不少铺子,我们的生意受到不少影响。” 凌恒深吸几口气,许建州一死,只能让许建州的小儿子许志安,那个断袖接手许氏产业,那个混账东西做生意比起他老子来差远了。 “对方什么来头?” “东家姓顾,这两年刚崛起,来势凶猛,几乎是做什么都赚钱,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成了江南一段有名的富商,垄断了江南的丝绸、茶叶等生意。” “让许志安会会他们东家。” 司珀摇头:“几乎无人见过那位姓顾的老板,出面做事的是一位姓欧的大掌柜。” 凌恒慢慢摩挲着两根手指:“本王记得盛京城里突然多出一个‘顾府’,可是此人?” “是。王爷,是否要许二公子去会会那位欧掌柜?” 凌恒深吸了一口气:“先等等。你即刻下山去敲打敲打许志安,让他这几天给本王上点心。” “是。那属下离开了,王爷您这边?” “无事,你速去速回。” 司珀正要离开,凌恒叫住他:“等下。” “王爷。” “信是否送到乔神医手上了?怎么样,他答应来救芝儿了吗?” 司珀脸色一白:“王爷,咱们的人没有找到乔神医,他们祖孙二人离开盛京后,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们的人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凌恒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找!” “是。” …… 坐了许久的车,众人都是一身的疲惫,用了饭后便各自去歇息了。 凌恒面子功夫做得好,早就打听了各自的喜好,准备的饭菜让二房的每个人都满意。 李双苗再次捏紧了怀里的东西。 给李老太爷上香祭拜做法事是今天晚上的事。 李双晚一觉醒来时,天已渐渐有些擦黑了。 亦竹伺候她洗漱:“王妃,二姑娘来过两趟了,想让您带她去见殿下,被婢子给挡回去了。” 萝曼气鼓鼓道:“二姑娘也太不要脸了,哪有整天的惦记着自家姐夫的。王妃,您是没瞧见,下车那会儿,婢子瞧着二姑娘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粘到殿下身上去了。” 李双晚只觉得恶心,不过才十六岁。 凌恒在另一处院子,外面有禁卫军守着,要想见他,要么她亲自领着去,要么凭恒王府的令牌。 李双晚将恒王府的令牌塞进了她们带来的包裹里,又让亦竹将包裹放进柜子里锁好了。 赵嬷嬷不动声色地瞟了李双晚一眼,又看到亦竹将钥匙放在了腰间,原来她们都知道呢。 李双晚接过帕子擦干手上的水迹:“无需理会。二哥上山了吗?” 亦竹摇头:“没呢,三姑娘这次受的伤实在太严重了,二公子怕是不放心,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过来。” 戌时,法事将正式开始。 李双晚带着三人去往宝殿,赵嬷嬷从亦竹身边挤过去。 亦竹看了她一眼:“赵嬷嬷,你别挤着王妃。” “诶,是,是我唐突了亦竹姑娘。” 亦竹觉得赵嬷嬷甚是奇怪,她对王妃都摆奶嬷嬷的架子,何时对她们这么和颜悦色了。 经过二房住的院子时,“嗞,王妃,奴婢肚子有点疼,您先过去,奴婢去趟茅房马上就来。” 李双晚转头去看,只见赵嬷嬷捂着肚子,半弯着腰。 “那你去,白马寺已被宫中禁卫军接手,记得不要乱跑。” “诶,是,奴婢晓得了。这里是二爷他们住的院子,奴婢进去向二夫人讨个恩典,哪儿也不去。” 看着赵嬷嬷立马直起腰匆匆进了二房的院子,萝曼道:“王妃,婢子觉得赵嬷嬷肚子疼是假,不知又要弄什么幺蛾子是真。” 李双晚冷笑一声:“走。” 三人到宝殿的时候,只李淮义一个人并几个下来过来了,正在一旁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好,李双苗和许氏并没有到。 李淮义想想自己今天早上烦躁的心情,有些莫名其妙,真想扇自己两巴掌。还在恒王府门口呢,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就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呢。 李淮义庆幸还好那个时候恒王不在府里。 此时,镇国将军府,李元明刚刚将李双汐从恒王府接回镇国将军府她居住的后院,殊兰院。 李元明将人抱到床上,亲自替她将被子盖了,吩咐屋内的几个下人:“去打些水来,小心伺候三姑娘换洗。” 那几个下人见二公子和三姑娘都是一身的血,吓坏了,忙应是。 殊兰院统共也就两个婢女,李双汐和她的生母童姨娘各一个,连个管事婆子也没有,这些人还是李元明刚刚吩咐管家送来的。 又扫了一眼连屋子的摆设,只一张床,一桌四椅并两个靠墙放着的衣柜,其余什么装饰一概全无。 连个下人的屋子都不如,与二妹妹相比,更是天上地下。 李元明揉了揉眉心。 第129章 拿命去拼 “二哥,谢谢你。”李双汐人虽然已经醒了,但一张脸仍白如纸,因为太疼,说话时声如蚊蝇。 “说什么胡话,我是你二哥。母亲今天太过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李双汐一双水眸,轻轻摇了摇头:“不怪母亲,是我自己没站稳,被披风给绊着这才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连累二哥哥为我担心,是汐儿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好好休息。”若真是二妹妹没有站稳,就不可能摔得这么重,李元明对自己的母亲真真是失望透顶。 他轻叹一声:“那件披风太长了,不适合你,我已经和管家说了,给你重新做一件,过两天就拿来。” “好,谢谢二哥。” 李双汐催他:“我已经没事了,二哥,你快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就去,天都要黑了。” 李元明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吩咐管家,有什么需要的你尽快和他说,母亲那里你不必管。” 李双汐露出一丝惨白的笑:“我什么也不缺,谢谢二哥。二哥,天快黑了,路远又不好走,你务必小心些,多带几个护卫。” 李元明点头:“嗯,放心,我会的。童姨娘,好生照顾二妹妹。” 童姨娘红着眼圈屈膝:“是,妾身多谢二公子。” 李元明又回头看了眼面色苍白,身上染血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来的李双汐,这才大步离开。 童姨娘坐到李双汐身边,看着一脸血污的女儿,心痛得不停抹眼泪:“你说你,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不痛吗?” 李双汐朝童姨娘笑,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她的手:“姨娘,你别担心,大姐姐叫了太医给我仔细看过,说了没多大事,好生养两三个月也就好了。” 童姨娘一听大姑娘竟然能请来太医给汐儿看伤,着实感激得不行:“是该好好谢谢王妃,你别学二姑娘她们,大姑娘是个好的。” “是,姨娘的话女儿记下了。” 童姨娘就是个软软糯糯的性子:“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给你父亲和母亲的茶水里下药。” 李双汐敛了脸上的笑,看着童姨娘的眼睛,她这个生母性子太软弱,都已经被人踩到泥里了,还在一味退让。 已经什么都退不了了,再退就只剩下她们这两条命了。 既然退无可退,那不如就拿这条命拼了。 “姨娘,要想在这后院生存下去,只能这么做。若是咱们再强一点,三弟也就不会,不会……” 说到后面李双汐哽咽:“二姐姐对恒王殿下的心思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了,她求长姐不成,就让丫鬟给她买来那种药。姨娘,你可知,她是要把这种药下在恒王殿下身上,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逼迫恒王将她纳进府的。” 童姨娘今天一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是白的,身子也一直在颤抖,那可是皇子,二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算计一个亲王。 李双汐落着泪继续道:“若是今天我跟了过去,二姐姐的事一旦发生,会有什么后果,姨娘你可想象得出来?” 童姨娘抖着身子不说话。 “母亲会把所有的责任,所有无处可发的火全都推到我的身上。回府后,她也绝不会对你心软的,姨娘。” 若是被母亲查到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怂恿二姐姐对恒王倾心,父亲也不会放过她和姨娘。 她们要在这后院活下去,何其艰难。 “还有父亲,他不是不知道我们母女二人这几年被母亲磋磨成什么样了,可他一句话也不曾为我们说过。女儿已经十四岁了,明年一及笄,父亲一定会拿我的婚事给他的仕途铺路。这个男人,是指望不上的,姨娘,只能靠我们自己。” 童姨娘除了哭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儿说得对啊,虽然老爷没找她,但夫人前些天已经找过她,待到汐儿明年正月一及笄,就要将她嫁给永宁侯当妾。 汐儿的婚事被夫人拿捏着。 那永宁侯是个什么东西?四十多岁了,比老爷年纪都大,前段时间他的夫人还将苏二姑娘给活活打死,扔去了乱葬岗,只怕尸体都进了野狗的肚子里。 可永宁侯如今是户部尚书,老爷心心念念想进户部,夫人要给自家男人的仕途辅路,不愿牺牲自己的女儿,就要牺牲她的女儿。 她这辈子所嫁非人,自己已经毁了,难不成还要把汐儿的一生也搭进去吗? 李双汐握紧了童姨娘的手:“女儿也是太害怕了呀,所以我才不得不给父亲母亲的茶水里下了那种会让他们心情烦躁的药,让母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下手,我才好受重伤顺理成章地不去白马寺,才能将自己从那件事中摘出来。” 童姨娘握紧李双汐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滚落:“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对的,一直是你在护着我,是姨娘没用,我太没用了。可是,汐儿,那可是你父亲母亲,你不能算计他们的。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们母女俩就没有活路了。” 李双汐闭了闭眼,都已经这样了,童姨娘竟然还如此懦弱,搞得好像现在她们就有活路似的。 她放开了握着童姨娘的手,她这个生母真的太没用了,被许氏压得死死的。要不是那会儿她还小,三弟也就不会死了。 罢了,她也累了,不想和她多说了,以后若要做什么事她自己去做便好,不会再和童姨娘说了。 “好了,我没事。姨娘你去看看可儿的药熬得如何了,我喝了药想睡会儿。” 童姨娘根本没有察觉女儿的变化,听她这么说忙站起来,用帕子抹了眼泪:“我马上去,马上去。” 看着自己的姨娘踉踉跄跄地离开,李双汐脸色越发地沉,转眼就看到自己的贴身婢女霜儿端着热水进了屋。 将水放下后,霜儿走过来:“三姑娘,奴婢伺候你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李双汐点头,忍着剧痛从床上爬起来。 她能瞒得了自己的生母,却瞒不了这个打小伺候自己的贴身婢女。 第130章 那里有人 虽然受伤严重,也着实很痛,只不过在黄太医给她用木板固定手肘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但她还是忍下了剧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直到下午申时才悠悠“转醒”。 无他,就是不想让二哥这么早上山。 李元明太聪明,太有手段了,若是被他发现二姐要做的事,肯定会阻止。 有这么好的一个让李双苗离开镇国将军府,离开她们母女俩,又能让她以这种龌龊手段嫁到恒王府长姐跟前的机会,她怎能不让李双苗如愿。 蠢而不自知,又恶毒,就是李双苗了。 而她的那个母亲,与李双苗相比,也不过是半斤对八两,一样的蠢,一样的恶毒。 此事一旦发生,父亲必会觉得二姐姐丢尽脸面,斥责许氏教女无方,也有可能从此厌弃了许氏,再往深了点想,将许氏关上一段时间的祠堂也有可能。 父亲的后院只有一妻一妾两个女人,没了许氏,父亲就会看到姨娘的好,就会多到她们的院子里来。 而且因为此事,她的亲事,大概率不会让许氏做主了。 府里多的是拜高踩底的下人,如此,她们母女二人在后院的日子,必会好过许多。 甚至若是她和姨娘表现得再好一点,让童姨娘在父亲面前多表现表现,就父亲这样的男人说不定就把许氏休了,将姨娘扶正也有可能。 她在李双苗耳边说了这么久的恒王殿下如何如何好,也不过是为了让李双苗对凌恒情根深种,越陷越深,不惜自毁名节,不择手段上位罢了。 她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一旦她成了嫡女,便不是想把她嫁给谁就会嫁给谁的。 在霜儿的伺候下,李双汐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脏衣服除去,帮她清洗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霜儿看她痛得脸色发白,额头又有细密的汗滚下来,轻声道:“三姑娘……” 李双汐抬起头看向她,嘴边漾起一抹笑,喃喃道:“值得的,今天所忍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霜儿的脸色也白了白,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白马寺。 李双苗整一个下午都没法入睡,眼前出现的一直是那个俊逸不凡的男子,要成为他的女人的念头疯狂在脑中滋长。 赵嬷嬷便是这个时候找到她的。 许氏醒来得有些晚,没看见李双苗,四下找了数遍还是不见人,当即就开始发慌。 白马寺如今多了那么多的禁军,若是一时找不回,怕是女儿的名声要坏。 她也不敢声张,只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和一个婆子焦急万分地找人。 就连李淮义也瞒着。 可除了禁卫军把守的那处恒王殿下的院子,其他各处都已经找了个遍。 她大着胆子上前问:“这位将军,可有看到镇国将军府的二姑娘进去?” 那禁军斜了许氏一眼:“什么镇国将军府的二姑娘?没看见,走走走。” “就,就是恒王妃的妹妹有没有进来找她姐夫?” 禁军冷眼一哼:“据我所据,恒王妃目前还没有嫡亲的妹妹,只有鸠占鹊巢的堂妹。” 许氏尴尬地笑了笑:“将军话说那么难听干什么。那,您可看到……” “没看见,没看见,赶紧走!”禁军毫不客气地赶人。 许氏气了个仰倒,好歹她也是恒王妃的二婶,镇国将军府当家的二夫人,一个破看门的也敢狗眼看人低。 许氏只觉得脸皮被人按在脚底下,啪啪打。 嬷嬷忙将她拉走。 恒王的院子里也没有,苗苗到底去哪儿了? 许氏越找越心惊,后背不知出了几层的冷汗,白马寺虽然是出家人的地方,可那些僧人也是男人。 且是些从来没近过女人身的男人。 若再找不回,苗苗的名声就毁了。 这么一想,许底双腿直发软,脑子一片混乱。 “张,张妈妈,快,快扶我去前面找找……” 那可是她花了心血精心培养的女儿啊,钟员外家的孙子少年儿郎,后年春闱定能高中,前途不可限量,她的女儿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突地,经过一处竹林,远远地,听到了低低的声音,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压抑而涟漪。 这声音,跟在许氏身后的两个婢女不清楚,但许氏和那婆子再清楚不过。 她的女儿找不到了,李双晚那个小贱人她是亲眼看到她进了大殿的。 里面的女子是谁不言而喻。 许氏脑子嗡的一声,要不是婆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这个时候早就摔下去了。 许氏颤抖着朝竹林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处屋舍,越走近,那种声音越清晰。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二婶,咦,你们怎么在这里?法事快要开始了,二叔让我寻你回去。对了,二妹妹呢,怎么一直没见人?二婶你也在找二妹妹吗?” 许氏听到李双晚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朝她走过来:“法,法事开始了吗?瞧我怎么迷路了,走,走。” 就要去拉李双晚。 李双晚看到了许氏的模样,脸色发白,眼睛呆滞,与上午在恒王府门口破口大骂的泼妇判若两人。 “二夫人,还是赶紧把二姑娘找回来,这白马寺这么多男人,二姑娘已经失踪这么久了,这万一要是再找不回来……”萝曼挑着眉道。 “萝曼说什么呢。二姑娘许是不累,下午没休息,在哪里闲逛迷了路也有可能的。二夫人,不如去求了恒王殿下,请他的人帮忙找找?这白马寺实在太大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听了亦竹的话,几人瞬间觉得这白马寺阴森森的。 赵嬷嬷脸色不大好看。 “胡说,谁说苗苗不见了的。我,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苗苗好好在她自个儿屋子里待着。”许氏白着脸,就要往回走,甚至还给了身边的婆子一个眼神。 “有吗?那二老爷干嘛让咱们王妃出来找二姑娘呀。”萝曼和亦竹哪有没听到屋子里动静的。 “二夫人,那屋子里好像有人。”许氏带来的一个婢女突然脆生生地说了这么一句。 第131章 都发生了 “没有,你听错了,哪里有人!”许氏尖叫就要去拽那个婢女。 “是有人啊。”另一个婢女也道,“咦,好像不止一个人,一男一女,有两人呢。” 说话间,那个婢女趁着许氏离她有两步远,已经跑过去,一把推开了门。 “啊!”婢女尖叫,跑到了许氏跟前,声音颤抖而尖锐,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二夫人,二,二姑娘,里面的是二姑娘,和,和一个男人,在,在做那种事。” 许氏恨不得手撕了的人又多了她自己带来的两个婢女,这两个蠢货,气死她了。 李双晚诧异地看向许氏,又看向那间屋子。 许氏要去捂李双晚的耳朵,可惜晚了,身后有脚步声,声声逼近,礼部尚书宋长宇,白马寺住持大师,以及李淮义三人过来了。 许氏两眼翻白,也不知被哪个婢女在她后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连连倒吸冷气,真是想晕也晕不过去。 暗处,顾星言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大步离开。 一早在恒王府上的那一出戏,他一眼就看出来李双汐的故意,李双苗暗中的谋划。 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帮上一把的。 许氏进不了凌恒的院子,但他的人能把中了药的二人给带出来不是吗? 上次用在他身上的迷情香之毒,他还没好好回敬凌恒呢。 迷情香会让人神志不清。 梁天佑拿肩膀撞了撞舒文博:“喂,九哥这是做什么呢?干嘛让咱们买通许氏身边那两个下人,又把那些人引到这里来啊?” 舒文博给了他一个你问我,我问谁去的眼神。 “你说该不会是九哥真看上李姑娘了,所以才要帮李姑娘看清凌恒那狗东西的真面目的?可是,据我所知,北晋皇氏就没有和离一说,九哥让李姑娘看清了凌恒的嘴脸又有何用?徒增人家伤心啊。” “你少说两句。” “唉,这世间的伤心人啊,多了一个九哥,如今又多了一个李姑娘。” 舒文博小心偷看了一眼走在面前,一身清冷的九哥,上去就对着梁天佑的腿肚子一脚:“不想死就学会闭嘴!你是嫌上次九哥赏你的那十鞭还不够?” 梁天佑吓得缩了缩脖子,挨了十鞭也就算了,九哥竟然还吩咐欧叔把顶替他的那人撤了回来,害得他还不能落下恒王府的差事,那几天差点要他老命了。 李元明进入白马寺寺门的时候,已是晚上的亥时。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屋内除了几个主子,所有的下人均被遣了出去。 宋长宇脑壳嗡嗡响,这四皇子恒王凌恒,要说是他下属,人家是亲王,是皇帝的儿子。 虽然皇帝未必记得自己还有这个儿子。 要说是他的领导,人家现在只是个礼部正六品的主事,这一帮他带来的官员,哪个的品阶都比凌恒大。 说是皇帝是让他来礼部历练的,可这一位谁都知道,一年到头,景章帝也未必会见他一面,根本就没有要起用他的意思,有啥好历练的,再说六品就是跑腿的,历练个啥呀。 要是换成是其他皇子,他脑子不用想都知道该怎么办。 李双苗在一旁哭,哭得有点假,两只眼睛时不时朝铁青着脸坐在一旁的凌恒瞟。 心里想不明白的是,药她是下在恒王殿下的茶水中的,可为何她自个儿也会中药,还有,他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到的后院竹林的。 可她不敢说。 李双晚似被气得不轻,自从事发后,便一直冷眼坐在一旁。 宋长宇瞧瞧凌恒,又瞧瞧李双晚。 只能硬着头皮去问李双晚:“恒,恒王妃,您看这事,这事怎么办?” 李双晚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宋长宇:“宋大人是在问我?如此,我倒要问问宋大人,你的人怎么就放我二妹妹进殿下的院子了,门口不都有禁军守着吗?就是我这个恒王妃要见殿下,也得凭个令牌才行。呵,你们的人倒好。” 宋长宇面红耳赤,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问了,可人家拿着恒王府的令牌进的院子,能怎么着呀。 这事再清楚不过,是那李家二姑娘偷了恒王妃的令牌。 如今白马寺被礼部接手,做为礼部尚书,他又带了数百禁卫军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恒王妃的令牌就这么被偷了。 他没那个脸说出口。 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长宇只字不提,低头认错。 “还有,他们不是应该在殿下的院子里吗?是怎么来的竹林?这两个当事人是一问三不知,你带来的这一帮禁卫军和礼部大小官员这么多人都在院中,怎么一个都没瞧着?” “呃,这……”宋长宇头皮发麻,偷偷看了眼冷脸坐在那里的凌恒。 这院子里的守卫都是恒王殿下亲自安排的呀,难道他是怕二人到时情不自禁,动静太大被别人发现,所以这才带着李家二姑娘去了这处偏僻的屋子? 恒王妃,您当着当事人的面反过来问我这话,我能说什么呀? 宋长宇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还有,恒王身边那位武功高强的侍卫司珀也不在,这能说明什么呀。 宋长宇硬着头皮对一言不发的凌恒道:“恒,恒王殿下,这事要解决也容易,您是亲王,与李家二姑娘如今有了股肤之亲,纳了也,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纳为侧妃,庶妃,或仅仅只是一个滕妾,这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了。 他只想尽快把眼前的事给解决了。 此话一出,李淮义顿时看了一眼自己那假哭的女儿,忍住了没上前一巴掌将人呼死的冲动。 宋长宇又硬着头皮额头冒汗地对李双晚道:“恒王妃,李二姑娘也是您的妹妹,闺阁里是亲姐妹,到了恒王府后院还能做姐妹,岂不是更好?”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就是恒王多纳一房妾的事,哪个亲王后院只有一个女人的。 可往大了说,这里是白马寺,皇家寺院,在这个当口,恒王干出这种事,真不是个东西,关键恒王妃还在,简直是把镇国将军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而且,这次是他带队来的白马寺,真心不想把事情闹大。 景章帝已经答应他,只要他将这次法事办好了,便允他告老还乡,他不想在他的从业生涯中,多出来这么一个污点。 第132章 纳为侧妃 “哼,宋大人嘴皮子倒是利索,这是要本妃和二妹妹,我们姐妹二人共伺一夫了?” “我,这……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您看,这事要是闹大了,谁都不好看不是?” 李双晚冷眼扫了在场几人一圈,一个个可不是面色铁青吗。 白马寺住持脸色也不大好看,佛门重地,如此行事,玷污了佛祖,恒王真真是不知所谓。 凌恒抬起头,眼神冰冷,看向宋长宇,又看向李双晚,期望李双晚能出来替他说句话,纳个侧妃而已,无关轻重,他是被人算计了。 李双晚“相当生气”,怎么可能顾凌恒的脸面,扔下一句话“殿下自己看着办”,便带着亦竹和萝曼和赵嬷嬷三人离开了。 萝曼气得眼圈通红,才踏入她们居住的院子眼泪便哗哗流:“王妃,二姑娘太过分了!前段时间她来恒王府闹过一场不够,竟然想出了这么不要脸的方法,太不要脸了!” “还有殿下,你们才大婚几天啊,他就睡别的女人!”萝曼越想越气,气得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亦竹把萝曼从地上拉起来,又拿了帕子给萝曼拭泪:“你少说两句,王妃心里正不好受着呢。” “我只是替王妃委屈,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李双晚神情很淡,接过亦竹手上的帕子替萝曼把眼泪擦干:“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萝曼,男人的嘴,另太当真。” “可是,你们才是夫妻啊。”萝曼喉咙堵得慌。 李双晚浅浅一笑,有些人表面上是夫妻,实则不过是为了捅刀子的时候更加方便罢了。 赵嬷嬷只把自己当透明人,二姑娘用一万两换了她手上的王府令牌,她现在手上没有银子,给了她一张欠条。 明天回去后,她就能拿到这笔钱。 萝曼气鼓鼓地看着她:“赵嬷嬷,你不是肚子疼去了二房的院子吗?你就没发现点什么?” 赵嬷嬷正想着心事,被萝曼这么一吼,吓得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没,没有啊。我去的时候,二夫人和二姑娘都还在睡觉呢,我去了茅房立马就出来了。” “那她手上的王府令牌哪来的?” 赵嬷嬷讪讪笑:“萝曼姑娘这话问的,我哪知道。” 亦竹拉着李双晚坐下:“王妃,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婢子瞧着,殿下像是被二姑娘给算计了。不如听听殿下怎么说?” 萝曼气鼓鼓道:“那还不是殿下给了二姑娘可趁之机!殿下不见二姑娘不是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太过份了,王妃,您可不能心软,千万别太轻易原谅殿下。还有,以后就算二姑娘入了恒王府,也别理她,忒不要脸了!” 二人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王妃……” 李双晚拉了拉两位婢子的手:“好啦,我没那么生气。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殿下是亲王,不可能后院只我一个女人的。就是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赵嬷嬷走上前:“王妃这话说的在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与其便宜了别的女人,倒不如给自家妹妹。” 李双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亦竹和萝曼觉得她们家主子委屈大了,明明大婚前殿下亲口答应王妃恒王府的后院只有王妃一个女人的,这才过了几天啊。 若不是前两天看到自家主子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没了,萝曼还真以为殿下是个不行的。 这边,李元明强忍着,要不是对方是皇子,他早就一拳头挥过去把这个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男人给揍得他亲爹娘都不认识了。 “殿下,事情已经发生,只希望你能给臣的妹妹一个交代。” 凌恒咬牙再咬牙,他被逼到了这种地步,若是不给李家二房侧妃之位,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极有可能会捅到父皇面前。 哪怕给个庶妃的位置也不行。 李淮义没脸没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但他不行。 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他在父皇面前的形象。 至于李双晚,只要他做足了功夫,往后不到李双苗的院子去,等时间一长,阿晚气也就消了。 毕竟,她爱自己这么深,也必会深信他今天是被算计了。 想起李双晚,凌恒一张脸青白交加,李双晚简直过分,独留他一个人对付他们李家二房诸人,竟是一点也不帮着他说话。 是他太纵着她了。 “本王会纳她为侧妃。”凌恒站起身,看了眼听到这话后目露惊喜的李双苗一眼,又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大步离开。 宋长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朝住持大师深深一礼,并承诺会给白马寺一大笔香火钱后,与住持一道离开了。 这件事情便如此了结了,知道的人不多,宋长宇乐得如此。 李淮义气得浑身发抖,自己的女儿他再了解不过,就是没有想到胆子会大到如斯地步,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还没来得及收回笑的李双苗脸上。 李双苗顿时被打翻在地,白皙的脸颊高高肿起不说,还被打出了一嘴的血。 许氏扑过去将女儿护在身下,朝他大吼:“李淮义,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镇国将军府的脸都要被她给丢光了,你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 李双苗捂着高肿的脸,眼里的泪水倔犟地没有落下来:“父亲,你不能打我!我现在已经是恒王侧妃了,从此以后,你不能对我不敬!” “你,你,你,你个畜生!”李淮义气得又要去打李双苗。 许氏忙一把将女人护住身后:“李淮义,你够了!苗苗说的没错,她现在是皇家妇了,你不能动不动就打她。” “都是你,你这个蠢妇教导出来的好女儿。我镇国将军府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 “什么镇国将军府的脸面,呵,李淮义,你又不是镇国将军,哪来的脸拿大伯的功勋教训我们母女?” “泼妇,你个泼妇!”李淮义跨步上前就去打。 许氏吓得尖叫。 “够了!还不嫌丢人吗!”李元明大吼一声。 可惜,已经被耻辱冲昏了头的李淮义和许氏二人根本没将儿子的话放在眼里,夫妻二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看着像两条疯狗一样打在一起的父母,李元明整个人透心的凉,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爹娘。 李双苗见如一头凶残的猛兽一般对母亲拳打脚踢的父亲,吓得尖叫后退,她这么一逃,藏在袖中的东西便掉了出来。 第133章 早死才好 李双苗吓得脸发白,不顾下身撕裂的痛,立即一把捡起揣入怀中。 李淮义铁青着脸,如同一头即将爆发的怒狮,冷冷道:“给我!” 李双苗哪里敢给,拼命摇头后退。 李淮义的怒气达到了鼎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朝李双苗扇去。 这一巴掌若真被他扇到,李双苗嘴里牙齿肯定得掉几颗。 李元明立即侧身去挡,清脆的巴掌声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李双苗是蠢,但她有一句话说得对,如今她已是皇家妇,牙齿若掉了,便身有残疾,这辈子莫要说能帮得上他了,就是她自己也毁了。 顷刻间李元明的脸顿时就高高肿起,李元明大吼:“我说够了!这里是白马寺,都冷静些行吗!” 一句话让李淮义几人都冷静了下来,是的,这里是白马寺,不是镇国将军府,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许氏心疼地抚上李元明被打肿的脸:“元明,疼不疼。” 李元明后退一步,不愿与许氏多废话:“没事。” 走到李双苗面前,朝她伸出手,声音冷如冰渣:“把东西给我。” “哥哥。”李双苗怯怯地叫,后退摇头,眼泪也涌了出来,比之自己的父亲,她更怕这个哥哥。 “你若不想被人知道,就把东西给我。”李元明声音又冷了几分。 李元明只恨自己生在二房,有这样的爹娘和妹妹。 若他是长房的嫡子,何至于此。 李双苗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油纸慢慢递给李元明。 李元明接过还没怎么着,李双苗忙低头小声道:“哥哥,这,这是媚丝,你,你别凑太近。” 许氏脸色唰地白了,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双苗,声音颤抖:“苗苗,你,你怎么敢,怎么敢……” 李淮义身子晃了晃,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件事若被皇上知道,他的仕途就完了,更不要妄想调去户部。 李双苗噗通跪了下去:“娘,娘,我不想嫁给什么钟员外的孙子,我不想嫁给他。我只喜欢恒王殿下,可是恒王连正眼都不肯看我一眼,他眼里只有大姐姐,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许氏眼前一阵阵发黑:“你糊涂,糊涂啊。钟员外的孙子有大好的前程,你嫁过去用不了几年便能享尽荣华富贵。” “眼前就有荣华富贵可享,我凭什么要等几年!”李双苗尖声打断。 李元明真想敲开李双苗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长了些什么东西,满盛京城谁都知道恒王不受宠,哪来的荣华富贵供她享。 她就算要进皇家,为何不选太子,不选三皇子,他们是嫡子,身份不比凌恒尊贵? 再不济还有五皇子,六皇子。 他只觉得深深的无力。 “恒王眼中没有你,你这不是自找苦头吃吗?” “不会的,不会的,时间一长,恒王殿下就会知道我的好了。娘,我会抓住恒王的心的。” 李淮义气得又想去砸东西了,可一对上长子那双犀利的眼睛,又忍了下来。 李元明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将油纸点燃:“这件事,只我们几人知道,谁也不能说出去!” 自是无人敢反对。 “二妹妹,你听好了,就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也绝不能说,走出这扇门,就得把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你以为堂堂亲王是这么好算计的?别到时候怎么丢了命都不知道!” 李双苗除了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只想这么一来她就能嫁给凌恒了,哪里想过算计皇子、亲王的下场是什么。 可是,下午她将药揣进怀里的时候,被赵嬷嬷发现了。 赵嬷嬷以此威胁她拿五千两银子给她。 她还给了她一个恒王府的令牌,让她得以顺利进到恒王的院子。 两者相加,逼她写下了一张一万两的欠条。 这件事,万万不能让爹娘和兄长知道,好在前两天母亲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置办首饰头面,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私房钱,一万两勉强能凑得出来。 许氏一把抓紧李元明的袖子:“明儿,恒王他,他会不会查?” 李元明深吸了好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摇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恒王来说也不过就是他的后院多个女人的事,哪个亲王没个三妻四妾的,于他没有任何损失。” 李淮义也冷静了下来:“元明说得对,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恒王若要彻查此事刚才就查了,他没说就是知道一旦走露风声被皇上知道了,恒王的人品首先就会被百官诟病。” 而宋长宇也不想此事闹大,没落在自己身上,更不会查了。 几人一想是这么回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李元明没有说的是,凌恒不是个会被人算计了还吃下暗亏的人,定会私下查。 人人都道恒王不受宠,皇帝十年不曾踏足其生母的栖云殿,在景章帝眼中他就是个透明人。 而其本人也待人谦和,温润有礼,就忘了他姓凌,是皇子。 但凡是个皇子,没有人能逃脱那个位置的诱惑。 他心思深沉,从他不动声色地娶了李双晚就能看得出来。 一旦知道了真相,李双苗在恒王府后院绝不可能有好日子过,说不定什么时候莫名其妙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这事他就没必要说了,自己这个妹妹和他娘一样蠢而不自知,只会拖累他。 有些人,早死了才好,对大家都有益,只求别连累了他。 李元明:“记住一点,妹妹也是被人算计了,我们都是受害者。所以,曾祖父的法事要如常举行。还有,母亲你身边的那两个大丫鬟尽快处置了。妹妹,贴身伺候你的那几个人,也要料理干净。” 许氏和李双苗二人哪敢说半个不字。 李淮义知道自己长子是个有主意的,听得这话,恨恨地瞪了李双苗一眼,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元明,你找机会敲打敲打阿晚,恒王发话要纳你妹妹为侧妃,她肯定不甘心。你和她说,让她不要闹出去,对你妹妹的名声不好。” 许氏一把抓住李元明的手腕,顾不得被李淮义刚才扇的那一巴掌还在火辣辣的疼。 “对对对,元明,你爹说得对,你告诉阿晚,苗苗姓李,这件事闹出去对她自己也不好,你让她好好想想。也告诉她,苗苗入了恒王府后院后,让她多关照着点儿。” 第134章 恶婆威胁 李元明无语极了,爹娘他们是有多大的自信,罢了,他也不愿与他们多说:“时辰不早了,去大殿。” 许氏陪李双苗回了院子,李淮义和李元明到的时候,李双晚已经安静地跪在那儿微闭着眼诵经。 二人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原本大殿内还有数十个诵经的和尚,此刻也不在了。 显得整个大殿越发的空荡荡。 凌恒已经沐浴重新换了一身宝蓝色云纹锦服,跪到李双晚的身边。 李双晚没有动,念足了两个时辰的经,起身回屋,只当凌恒不存在。 凌恒一见李双晚离开,忙追了过去。 李双晚进屋,凌恒跟着要进去,萝曼伸开双臂将其拦在了外面:“殿下请留步。” 凌恒冲里面的李双晚喊:“阿晚,你非要和我这样置气吗?我是被人算计了,你为何不信我?” 李双晚背对着门,坐在桌边,凌恒从后面看过去,看到的是她极度愤怒的样子。 “阿晚,你我夫妻彼此之间总该有最起码的信任,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我心中只有阿晚你一个女人。” 李双晚站起身,走过来。 凌恒欣喜:“阿晚,我就知道你信……”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呯的一声,李双晚把门给关了,要不是有萝曼拦在门口,这个时候凌恒的鼻子应该遭殃了。 凌恒没有离开,不管他怎么敲门,在门口说尽了好话,道歉,李双晚就是不开门,做足了生气的样子。 不闹上一闹岂不是对不起她李双晚自奔为眷,爱他狂热的心? 凌恒在李双晚门口站了一晚上。 李双晚让屋内的蜡烛亮了一晚上,实则自己早就洗洗上床睡了。 一夜好眠,清晨李双晚打开门就见到了那个立在廊下的男人。 凌恒听到动静转过身,一把抓住李双晚的手腕:“阿晚,我真的是被人算计了,你要相信我。” 他的声音很沙哑,显然是因为在此处站了一夜的原因。 李双晚冷眼看着他:“相信你?呵,相信殿下就这么轻易不让人彻查此事,相信殿下如此轻易就允了李双苗侧妃之位?相信成婚前你给我许下的诺言说恒王府后院只我一个女人是个笑话吗?我们成婚才多久?” “我……阿晚,你也知道……” “好了,殿下不必说了。是我一厢情愿,以为一颗火热的心捧到你面前,你会珍惜,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双晚甩开凌恒抓着她的手。 “我没有。”凌恒又要去抓李双晚的手,被她避开了。 “殿下若是觉得亏欠了我什么,不如给我一纸和离书?” 凌恒的心脏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似被人狠狠捶了一记,和离书!呵,李双晚本王怎么可能放你走?我还要用你孩儿的心头血救芝儿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呢。 “阿晚,你这是拿刀在剐我的心吗?我怎么可能会与你和离?而且凌氏有祖训,凌氏子孙不得和离,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好了,别再闹了,好吗?” 是啊,你们凌氏多么不要脸,不和离,逼那些被你们迫害的女子去死。 你们若是先死了,没有子嗣的女人还得给你们陪葬。 李双晚再一次甩开凌恒抓过来的手,冷脸看着凌恒:“妾身不敢,恒王殿下乃是亲王,三妻四妾本就理所当然。是妾身幼稚,把殿下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真了。妾身下午回去便命人收拾一处顶好的院落出来,好让侧妃妹妹早日入府。” 凌恒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上。 “殿下,宋大人请您过去。”一位礼部的官员来寻他。 “阿晚。”凌恒不理会那官员。 李双晚转身就走了屋。 “殿下,宋大人有要事相商。”礼部官员着急催促。 凌恒深深地看了被气得不行的李双晚数眼,不得不离开。 凌恒刚出院门,刚还说宋大人有事找他的礼部官员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道:“王爷,司珀回来了,人在后山。” 凌恒微皱了皱眉,司珀回来为何不直接来找他,到了转角处,不动声色地转身往后山走去。 后山密林处,司珀一见到凌恒,立即上前:“王爷。” 凌恒点头,抬眼便看到了他那位叔祖许建州的小儿子许志安,只是他形容极为狼狈,脸上还有清晰的两个巴掌印,一张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 若非许建州突然被害身亡,这样的人凌恒连见都懒得见上一面。 许志安一见到凌恒,眼里挂出两行浊泪,噗通就跪了:“王爷……” 凌恒不悦,冷声问:“怎么回事?” 司珀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许志安,回道:“二公子犯下浑事,昨天出门时看到一位玉面少年,心生邪念,当即让自己的随从将人给掳去了玉春楼,还给人下了那种药。” 凌恒不耐听这些恶心事,但能让司珀脸色这般难看的定是出在那个少年身上:“那少年是何来头?” “是,是吏部主事曾大人的幼子。” 凌恒当即一脚将面前的许志安踹翻在地:“混账东西!” 许志安砰砰砰重重磕了几个头:“王爷,我,我哪里知道他是这么个身份啊。若是我知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凌恒脸色铁青,看向司珀:“人如何了?” 司珀一个汉子脸涨得通红:“受了惊吓,后,后庭严重撕裂,身上也有多处受伤。曾大人外派不在盛京,若是回来知道自己幼子遭此难只怕……” “本王记得他那幼子是庶出。” “是。还好是庶出,曾夫人说若要此事按下不提,必须答应她一个条件。” “说。” 司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许志安:“她要东街的一家茶铺和一处酒楼。若是不答应,曾夫人放话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誓要将许二公子弄得倾家荡产。” 凌恒对准许志安的心窝子又是一脚。 许志安呜呜哭,哪敢说半个不字。 半晌,凌恒冷冷吐出两个字:“给她!” 凌恒转身便走,司珀狠狠地看了许志安一眼:“许二公子,这件事你好好想想,若再有下次,你当知道王爷的脾气。” 早上法事结束后,用了一顿简单的斋饭后,李双晚便离开了。 娘亲快要到了,她今天实则心情颇好,但出屋的时候,李双晚始终板着一张冷脸。 凌恒倒也是做足了一个做错了事的痴情丈夫的模样,守在院子门口亲自送人。 只是,李双晚这不是还在“气头上”吗,自然是理都不愿理人的。 看到李双晚那张冷脸,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她李双晚算个什么东西,自己不也是不知廉耻自奔嫁给了她吗? 怎么就敢如此给他甩脸色,凭什么!他堂堂亲王,府里多个女人怎么了! 见李双晚未曾向他投来一个眼神,凌恒脸色阴沉。 跟在他后面的司珀微微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就撞见凌恒嘴角勾起的一抹极浅的讽刺弧度。 李家二房此时也出来了。 李双苗扶着许氏,脸上带着一顶帷帽,将被李淮义扇得红肿的脸掩住了大半。 这个时候的李双苗倒也算识趣,低着头,没敢去瞟站在一旁目送着李双晚离开的凌恒。 赵嬷嬷走在李双晚身后,见到李双苗出来,退后两步,来到她面前,伸手去扶:“二姑娘,这地儿刚下过雪滑着呢,奴婢扶您上马车,这万一摔了,可就又是一笔银子支出。” 第135章 悠悠众口 李双苗吓了一跳,慌张去看她,就见到赵嬷嬷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多,多谢赵嬷嬷,只是我现在身上没什么可赏你的,嬷嬷要不一会儿跟我回趟府?” 许氏蹙眉,苗苗怎么回事,对着一个婆子如此和颜悦色有什么用。 赵嬷嬷笑着点头:“如此,那奴婢多谢二姑娘了。” 李双晚回眸淡淡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 萝曼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赵嬷嬷,知道的你是王妃的奴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姑娘的下人呢,这么快就巴结上了?” 赵嬷嬷讪讪一笑,放开李双苗:“瞧萝曼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李淮义眉头紧锁,原本他打算和恒王以及李双晚一道回城的,但看李双晚那张脸,突然觉得极其厌烦。 脸色沉沉道:“王妃先回,我们这儿还有一些事要做未做完,明天再回。” 李双晚只淡淡地应了一声,登上马车与几人一道回城。 而就在李双晚他们在白马寺给李老太爷做法事这几天,满盛京城在百姓中口口相传着一段话。 胡家先祖也曾与先祖皇帝一同打过天下,挨过刀,是君臣更是挚友。胡家放弃走武将的路子从文,只因先祖皇帝的一句话:平天下靠武,治天下靠文,北晋需要有能的文臣。如今过了两百年,胡家走到这一辈虽有小过,却也实不该死得这般惨,让地底下的祖宗们寒了心。 这话传着传着,就传进了景章帝的耳中。 景章帝勃然大怒,掀了桌子:“他们胡家要干什么!威胁朕吗!胡家一帮女人怎么敢,怎么敢!” 总管太监张德生躬着身子,几乎要把头垂地上去,恨不得自己成了隐形人,皇帝看不见自己才好。 锦衣卫指挥使陆冬青被宣召入殿。 景章帝站在御案后面,来来回回的踱步,像条疯狗,喝问:“这狗屁一样的话是从胡家哪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查,给朕查,仔仔细细查清楚了!” 陆冬青一身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满朝文武,也唯有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可以带刀入殿。 “禀皇上,此事微臣已经命人查过了,这话并不是从胡家传出来的。胡家一屋子女眷,不敢编排这种杀头的话。” 景章帝一双眼因为愤怒而扭曲,闻言,顿足,死死盯着陆冬青。 “怎么,你要替胡家说话,你也认为朕发落胡振方,发落他们胡家错了不成!朕看,他们敢得很,是朕发落得太轻了,才让那帮女人还有精力敢如此编排朕,编排先祖帝!” 陆冬青撩袍跪下,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刀削似地钢硬:“微臣不敢。微臣已查明,这些话是从楚楼传出来的,几个书生之间口口相传,越传越广,并非胡家女所为。” 景章帝冷哼一声:“那就好好查查这个楚楼!看看与胡家有没有关系。” “是。” “皇上,刑部尚书张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这个时候张卯正来见他,唯有他秘密让他查的刺伤太子的那把匕首上涂了昭国蛇毒一案有了眉目。 景章帝挥手让陆冬青退下。 陆冬青在御书房的门口看到了拿着一摞东西的刑部尚书张卯正。 他随意瞟了一眼,看到了张卯正手上拿着一样东西。 而这种东西,唯有昭国有。 脑子一转,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太子遇刺一事,匕首上涂的是昭国独有的蛇毒。 如今太子的手已废。 就连那位乔顺乔神医的九转回魂针也扎不回来。 陆冬青嘴角冷冷勾了勾。 御书房内,景章帝听完张卯正的话后,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惊得张德生的心脏都颤了颤。 “张卯正,此事当真!” “回皇上,千真万确。那种蛇毒虽是昭国独有,但在黑市不难买到,微臣已经查清楚,确实是三皇子殿下身边的长史蔡进于二十天前买了一瓶。” 张卯正偷偷看了一眼景章帝,忙又道:“微臣又去了一趟刺客莫渝做工的那家酒楼,在他住的屋子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张卯正双手递上。 酒楼自然在太子出事的当天就被封了,掌柜至今还被关在牢中。 张德生掀眼看了看景章帝,忙又低下头走过去,从张卯正手上接过东西,呈到景章帝面前。 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没有任何标志。 景章帝接过,反反复复看了数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就一百两的银票吗,有什么问题?” “皇上,您仔细闻闻银票上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景章帝凑近鼻子,细细闻了闻,还真有。 “此香名为泊云素尘香,香味清幽质朴,淡而悠远,沾染上,可数十日香味不散。” “莫渝只区区一个读书人,出事前也不过就是个跑堂的小二,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他就这么随手塞在枕头底下。” 景章帝的脸色沉得能滴得出墨来,这种香味他太熟悉了,老三凌尧的书房里常年点着这种香,以至于他身上时时刻刻都有这种香气。 他脸色黑透了:“说下去!” “微臣又去牢中提审了那家酒楼的掌柜,他也能证实,二十天前,有人找过莫渝,而此人,与去黑市买蛇毒的是同一人,蔡进。” “把蔡进押入大牢,好好审审。” 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老三太急了。 张卯正一脸为难,半晌才道:“皇上,蔡进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就在昨天,吊死在三皇子府后院的槐树上。” “凌尧他想干什么,干什么!”景章帝将桌子砸得哐哐响。 …… 而此刻三皇子府里,凌尧还不知道太子遇刺之事已经扯到了他头上。 正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侍卫来报:“殿下,打听清楚了,胡振方一家确实在四天前被掳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是不是太子干的?”凌尧兴奋道。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 幕僚上前一步:“太子遇刺,这几天一直在东宫养伤,应该没那个精力再安排此事。” 凌尧冷哼一声,问侍卫:“老五和老六,他们在做什么?” 老二凌云还在扶灵回京的路上,不会是他。 第136章 全身而退 “回殿下,咱们的人都盯着呢,两位殿下都没什么动作,自从胡振方一家出事后,几位殿下这几天都闭门谢客了。倒是四殿下恒王他……” 凌尧一挥手:“提他干什么,一个废物,堂堂亲王,做了礼部的一个区区六品主事他还沾沾自喜,就一个先祖帝的法事,也值得他住在白马寺了,蠢货一个。要不是娶了李双晚,他狗屁都不是。” 要他说,既然娶了娇妻,就该在府里抱着美娇娘睡觉。把她给伺候好了,有了镇国将军和几十万李家军的支持,不比当那个六品小官好。 “是。”侍卫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幕僚视线在凌尧和侍卫身上转了两圈,低下头没说话。 说起此事,凌尧狠狠地捶了桌子一拳,李双晚也是眼瞎的,他们兄弟几个谁不比凌恒这个伪君子强,偏偏就自奔嫁给了他。 “胡振方现在怎么样了?” 侍卫:“据说人是被凉山的那股流匪掳走的,是死是活属下没有打听清楚。不过胡家的旁支当场死了十几人。皇上已给凉州刺史下了密旨,要求他务必在一个月内剿灭这帮匪患。” 凌尧蹙眉:“父皇要救胡振方一家?” “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能不能将人救下都无关紧要,最主要的是务必要将那股匪患全数剿灭。” 这是公然对抗朝廷,对抗皇帝,景章帝当然不能忍。 凌尧觉得这很父皇。 侍卫压低了声音:“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消息四天前就已经报上来了,但皇上压了下来。今天一早太子被皇上宣进了御书房,除了一个张德生,其余人都被遣了出来。太子殿下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脸都肿了,似乎是被皇上扇了几巴掌。” 凌尧冷笑,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扫在了地上。 果然啊,父皇为了保住大哥的储君之位,真是宁愿将自己当聋子瞎子也不肯下旨废太子。这么一个蠢货,就因为比自己早出生几年,就可以得到万千维护。 父皇是如此,母后也是如此,外祖父定国公更是如此。 凭什么,他凭什么! “他左手真的废了?” 侍卫摇头:“乔神医已经被太子赶出了东宫,应该是废了。皇上下了封口令,多的,也打听不出来了。” 幕僚道:“殿下,您已许久未曾陪皇后娘娘一道用过饭了。” 凌尧阴恻恻一笑,没错,要知道凌稷的手如何了,陪母后用顿饭不就知道了。 自从母后打了他那一巴掌,怀疑是他对太子动手后,他已有近半个月未曾入宫。 不过,现在,可以了。 侍卫又道:“今天一早,咱们的人在乱葬岗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以前跟在太子身边的内侍陆成。” 凌尧眼中的寒芒顿时又深了几分,对侍卫如此吩咐了一番。 幕僚听得也是一惊。 侍卫脸色巨变:“殿,殿下,这,这是要……” 凌尧朝他点头:“务必做得隐蔽。” 他就不信了,此事一出,满朝文武皆知,父皇会不下决心废掉凌稷那个蠢蛋。 大臣们的唾沫星子和铺天盖地的折子也能压得父皇下旨废储。 幕僚上前一步:“殿下,此事一出,咱们的人得蛰伏。” 凌尧来回踱了数步:“嗯,先生说得是,我会让他们那段时间先闭上嘴。” 转向侍卫,挥手:“去。” 侍卫拱手,脸上带出几分戾气:“是,殿下。” 侍卫才走没多久,宫里就有人来,皇帝宣凌尧入宫。 幕僚忙递了一包银子给那小太监:“小公公可知,皇上召殿下入宫所为何事?” 那小太监一把抓过荷包,急急塞进袖中,小声说了几个字:“刑部张大人在宫里。” 说罢忙去外面候着了。 凌尧面色一凛。 刑部? 张卯正? 难不成父皇怀疑胡振方被掳一事,是他干的? 呵,父皇把他也当成像太子那样的蠢货了吗! 凌尧别过头去看幕僚。 幕僚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上前一步,在凌尧耳边低声道:“殿下,涉及到刑部的,眼下关乎两件事。一是胡振方一家在凉山被掳一事,二是太子大半个月前遇刺一事。” “太子遇刺锦衣卫不是结案了吗?他夺人妻,又逼死了人,莫渝伺机报复,人证物证都在。” 幕僚摇头:“蛇毒!殿下,皇上不可能不怀疑一穷书生哪来昭国的蛇毒。锦衣卫结案是明面上的,这件事涉及到太子的私生活,不光彩,皇上压下来情有可原。可暗地里,他让刑部张卯正秘密查清楚,也不是不可能。” 凌尧脸色猛地一变,对啊,还有蛇毒,是他让蔡进把那个黑衣人给他的蛇毒给了莫渝! 而蔡进,今天一大早,下人来报,一根绳子吊死在了后院的那棵槐树下。 凌尧只觉得五雷轰顶,他被人耍了。 那个黑衣人是谁? 幕僚舔了舔干裂的唇:“殿下莫慌,事情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种蛇毒只要出得起钱,在黑市上谁都可以买到。蔡进虽是您的长史,但是人就有软肋,有软肋就有被他人收买背叛主子的时候。” “蔡进的软肋是什么?” “他有个大哥。” 凌尧眼睛一亮:“对,蔡进的大哥在东宫!” “所以,殿下,有人拿蔡进的大哥逼他背叛您,想要达到一石二鸟之计。或者蔡进的大哥在东宫受尽太子凌辱,心生怨恨,于是与蔡进二人密谋毒杀太子,皆有可能。至于哪种可能,便不是咱们要考虑的事了。” 凌尧大喜:“先生所言甚是,本皇子身边还好有先生。请先生放心,本皇子进宫后,必咬死此事与我无关。” 幕僚深深一揖,笑道:“殿下莫忘了陪皇后娘娘用膳。” “好,好,好。” 傍晚时分,凌尧从宫里喜滋滋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了。 远在白马寺的凌恒听司珀汇报完,只浅浅一笑。 好一个全身而退啊。 当然,凌尧若真那么弱就不顶用了,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父皇多疑,表面上也许信了凌尧,但刺已经扎在了他身上后,便不会轻易拔除。 他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 毕竟现在的他实力尚不够,还不到时候。 凌尧此次毫发无伤地退出来,也是他事先设下的,为的就是到时一杆子将他打得彻底爬不起来。 第137章 实在可恶 李双晚回到恒王府的时候,已是下午酉时。 萝曼跟在李双晚身后,压低声音道:“王妃,婢子看见赵嬷嬷一回来就去了云梦院。” 李双晚嘴角冷冷地勾了勾,看来赵嬷嬷是李双苗和周采瑶两面通吃啊。 “去把骆管家叫来。” 而萝曼去叫骆管家的当口,赵嬷嬷也已经到了云梦院,她一进屋便在那桌边大喇喇地坐了,还自顾自地给自己当了一杯茶,她也不喝,轻轻在手上慢慢地转着。 周采瑶一见到她进来,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雪儿:“赵嬷嬷,你怎的这般无礼?” 赵嬷嬷瞥眼斜她,眼里满是轻蔑之色:“瑶姑娘,你说奴婢无礼吗?” 周采瑶颤巍巍道:“雪儿,你,你先出去。” 雪儿担忧地看了周采瑶一眼,见她脸色实在难看:“瑶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告诉王妃一声?” “不要!我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吗,滚!”周采瑶突然厉声大吼。 雪儿吓了一跳,只好走了出去,离开前偷偷地看了一眼比瑶姑娘还像个主子似地坐在桌边慢慢喝着茶的赵嬷嬷,觉得这里头有事。 赵嬷嬷咂了两下嘴:“瑶姑娘,你这里的茶也不怎么样啊,比起王妃那边的来,还是差太远了。” 周采瑶走到门边,四下张望,见没人,立即将门关了,转头看向赵嬷嬷:“你到底想怎样?” 赵嬷嬷撑开一双三角眼,脸上的横肉随着她张嘴微微抖动,法令纹深陷,看上去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我想怎样?呵,瑶姑娘莫不是忘了几天前奴婢和你说过的话?” “我没那么多钱,一万两,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 “昨儿个晚上,这府里只有你这么一个主子,护卫们又都去了白马寺,该怎么做,奴婢提醒过你的。” 周采瑶摇头:“王府的银子骆管家和李双晚一同管着,锁在了库房里。其余的便在王爷的书房,书房守得多严你也知道。而且昨夜王府周围突然多了许多巡逻的侍卫,我等到今天凌晨都没有寻到机会。” 赵嬷嬷三角眼一敛:“瑶姑娘,奴婢给了你时间,也给你支了招,你现在来告诉我,你没拿到银子?!既然如此,那别怪奴婢翻脸无情!” 赵嬷嬷说完,噌地一下站起身,就要去拉门。 周采瑶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抱住赵嬷嬷的大腿,声泪俱下:“赵嬷嬷,我求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母亲明天就能到了,我一定给你拿来银子,一定!” 赵嬷嬷冷哼,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的周采瑶,这辈子,从来没有人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她。 而她却要天天像条狗一样对着一众主子摇尾乞怜,对那些欺凌他们的人跪地求饶,那个李双晚像个天王老子一样对她居高临下,尤其这次回来后,更不再把她放眼里了。 区区一万两银子而已,于她不过是九牛一毛,可能救她儿子的命,竟也不愿。 实在是可恶! 赵嬷嬷一脚将周采瑶踹翻在地:“瑶姑娘求我,不如去求你那所谓的母亲,看她会不会见到你就给你一万两!” 赵嬷嬷打开门就要出去,周采瑶立即又扑了过去,再次拽住了她的腿,从怀里取出银票递过去,眼泪鼻涕随着她仰起滚入脖颈。 “我真的没办法啊,我已经把能当的都当了,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过两天一定给你,求赵嬷嬷宽限我几天,求你了,求你别说出去啊,我求你了。” 赵嬷嬷从周采瑶手中一把扯过银票,斜眼一看,顿时大怒:“五百两?瑶姑娘,你打发叫花子呢!别忘了,你这是冒充镇国将军府嫡次女,是杀头的大罪,区区五百两就想封我的口?呵,你当这镇国将军府嫡女这么不值钱呢!” 窝在墙角跟的雪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徘徊着“冒充镇国将军府嫡次女”这句话。 原来瑶姑娘是假的,是冒充的! 怎么办?她要不要告诉王妃? 雪儿慌乱爬起来,思绪一片混乱,跌跌撞撞进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的二人一无所知。 周采瑶咚咚咚朝她磕头:“三天,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余下的九千五百两给你拿来。” 赵嬷嬷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好,我就再给你三天时间,但那个时候,可不是九千五百两了, 而是一万两!” 周采瑶尖声道:“赵嬷嬷!” 赵嬷嬷扬了扬手中的银票:“怎么,瑶姑娘不乐意用这五百两买三天时间?” 周采瑶逼退眼中的泪水,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得道:“好,三天就三天!” 赵嬷嬷睥睨过来:“奴婢来是提醒瑶姑娘一句,你那所谓的‘母亲’明天可就要到了。” 她着重强调“母亲”二字,说完,将银票往怀里一揣扬长而去。 反正二姑娘已经答应明天就会差人送来一万两,她能救出自己的儿子了,至于周采瑶的,呵,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她不趁机好好敲一笔岂不是枉费老天爷对她的厚爱? 周采瑶整个人脱力跌倒在地,她需得尽快让朱氏认可她,告诉她自己这十几年吃了多少苦。 这边赵嬷嬷乐滋滋地揣着五百两银子走了,那边骆管家已经到了乐潇院李双晚跟前。 骆管家知道李姑娘要问什么:“王妃,按您的吩咐,属下昨天加强了王府的护卫,瑶姑娘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下手。不过,今儿一早,属下发现,她将云梦院里,能拿去当的东西都当了,包括她自己的衣裳也只留下两身可供换洗的,其余的均当了。” 李双晚诧异,赵嬷嬷逼得如此急吗?只是云梦院里能让她揣进怀里拿去当的东西可不多。 “当了多少?” “五百两。除了她的衣服,其余的属下已命人赎回。” 李双晚点头:“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纵然赵嬷嬷威胁了李双苗,或许也已拿到了那一万两银子,但她贪得无厌,周采瑶的把柄她不会放过。 而五百两远远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这个赵嬷嬷得尽快除了。 第138章 雪儿投诚 当天晚上,顾星言便把这一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双晚。 “你是说是凌恒给了莫渝蛇毒?” 顾星言抿了抿唇:“不是他。” 李双晚认真地想了片刻,里面的线稍一搂便通了。 “确实不可能是他。以凌恒目前的实力,就算扳倒了凌稷和凌尧二人,他也坐不上那个位置。现在的他,最应该做的是养精蓄锐,看其他几人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他崭露头角,坐收渔翁之利。” 前世,凌恒便是这么做的,以至于景章帝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被凌恒牵着鼻子走。 她第一天进宫敬茶,万淑妃借她的手除了端妃和六皇子母子二人。 这之后没多久,万淑妃的父亲吏部尚书万励明被人举报贪污受贿,而他大部分的银钱用在了凌宴手上,凌宴母子成了继六皇子凌显后第二个倒台的皇子。 余下还有太子凌稷,二皇子齐王凌云,三皇子凌尧,凌稷和凌尧嫡出,身后还有个定国公,凌恒要扳倒他们何其难。 二皇子凌云生母乃昭国公主,自出生那天起,他便已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 李双晚猛地看向顾星言:“是崔景玉,是不是他?胡家在凉山被掳,是他做的,就是为了嫁祸到凌尧头上。所以,这件事也必然是他做的!他要将凌尧一步步逼到绝路上,让景章帝下旨处置他。” 顾星言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聪明,李姑娘实在太聪明了。 他点了点头。 “前世,凌恒便是借他人之手一步步铲除异己,自己摘个干干净净,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一世,凌恒没有想到崔景玉会帮他把这些绊脚石一个个的铲除。呵,崔景玉,前世今生,他都在替凌恒办事!” 顾星言有心想替崔景玉说几句,但到嘴的话终还是咽了回去,他答应过他。 李双晚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刺杀太子,与赵明山勾结密谋太子之位,这两件事虽然触到了景章帝的逆鳞,但还不足以立即就让景章帝废了他。” 顾星言眼眸含笑:“所以,在凉山借用山匪之手掳走胡振方这件事,可以让景章帝知道了。” 黑暗中,李双晚的眼睛很亮,亮如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看得顾星言挪不开眼。 李双晚心里一松的同时,嘴角带上了笑:“没错。如此一来,景章帝绝不会相信那些人是山匪。” 顾星言点头:“他会认为这是凌尧的私兵。” 李双晚:“如今凌稷已经废了,景章帝下旨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是早晚的事,再除一个凌尧,皇后膝下两个嫡出皇子就都没了夺嫡资格。” “其他事景章帝也许能容忍,看着几个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他也乐在其中。但若是有人威胁到了他本身,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怀疑,他也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李双晚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顾星言此刻眼中除了眼前这个女子,再无其他:“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他轻轻一笑:“好,我这就写信给崔景玉。” “好。” “那三封信已经放在楚楼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陆冬青就能将信呈到景章帝面前。” …… 翌日下午,李双晚正在处理这段时间积留下来的庶务,亦竹和萝曼二人伺候在侧。 突的,感觉到一道可疑的视线朝这边频繁看过来,李双晚头也不抬,对萝曼道:“把人带过来。” 萝曼正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听到声音立即抬头望去,便见到在乐潇院的院门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很是可疑。 她大步过去,一把将人揪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是不是瑶姑娘派你来的?” “萝曼姐,我,我没有,我……”是一个小奴婢,脸上带着泪和惊恐,脸色煞白,抓着萝曼拖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萝曼很生气,薅住那小婢女的衣领,把人拖了过来,扔到李双晚的面前:“王妃,是瑶姑娘身边的婢女雪儿。” 雪儿咚咚咚磕了几个头:“王,王妃,奴婢没有偷听,奴婢没有。” “萝曼,扶雪儿起来。” 萝曼将人扶起来,李双晚合上账册,看着额头已经磕红了的雪儿,道:“说,你找我有何事?” “王妃,您,您不怀疑奴婢吗?” 李双晚淡笑一声:“不要说我坐在这里处理账册半天没说一句话,你根本听不到什么。就是你站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半天不过来,自也知道会被我发现。所以,你此番过来并非领了你主子的命令,而是你自个儿找我有事。” 李双晚将手中的账册放在桌边的矮几上,拿起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有什么话,便说。” 雪儿脸色很难看,她在那个转角处站了许久,后背的冷汗一层层冒出来,被冷风一吹干透了,没多会儿又一层层冒出来。 自从昨天她偷听到了周采瑶和赵嬷嬷的对话后,一整晚她都在想这件事,困到极点也不敢睡。 她害怕极了,既怕她偷听的事被周采瑶知道后,也会没命。 也怕王妃被蒙在鼓里,将军和将军夫人也被她给骗了,王妃那么好,怎么能被一个外来的戏子耍得团团转。 而且,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段时间,她知道这个瑶姑娘并不是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好。 她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拿她撒气,用的都是一些阴私的手段,打她拧她都在不能为外人看的地方。 辗转反侧了一整晚,她这才鼓足了勇气来到乐潇院,就算她死,也不能让王妃被骗了。 想到此,雪儿看看了立于李双晚身侧的亦竹和萝曼二人,又跪下去,双手贴着额头,俯身至地道:“王妃,奴婢有要紧的事和您说。” 李双晚道:“直接说,我没什么是可以瞒她们二人的。” 雪儿直起身,眼里是掩不住的对亦竹和萝曼二人的羡慕:“是。昨日下午奴婢听到了赵嬷嬷威胁瑶姑娘的话。” 雪儿将她听到的,看到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第139章 娘亲回府 听得亦竹和萝曼二人的脸色齐唰唰变了,嘴张得能塞得下一个鸡蛋,看看地上跪着的雪儿,又看看自家主子。 二人张了张嘴,终没有问过口,看王妃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定是早就知道了。 雪儿说完,又俯身下去:“奴婢知道瑶姑娘与王妃长得极其相似,谁见了都道她是您的亲姐妹,奴婢更没有半分证据可以证明。但,王妃,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欺骗,天地不容。” “而且,瑶姑娘与王妃您虽像,却也只有七八分,另外那两三分是她每日对着铜镜用胭脂水粉装扮出来的。所以,在人前,她从不敢以素脸面对。还请王妃,相信奴婢的话。” 李双晚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雪儿,半晌才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一切?” 前世,雪儿也是被派到周采瑶身边伺候的,但她并没有来她面前告发周采瑶的身份。 当然,前世她给了赵嬷嬷一万两让她把她儿子的赌债还了,而且周采瑶也是几年后才被凌恒领进来的,进的也不是恒王府,而是太子府。 雪儿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甚至有丝丝血迹从嘴角滑落。 李双晚皱了皱眉,她不是信不过雪儿,只是重生的代价太大,她赌不起,哪怕一点点。 那个以两世半命的代价换她重生的男人,她隐隐知道是谁,只是她不敢往深里想,一想起,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她怕。 “王妃,奴婢虽然不是您从镇国将军府带来的下人,但奴婢打小也听说过镇国大将军和夫人还有小将军的英雄事迹。没有他们,北齐的铁骑早就踏平西北边境了。奴婢不想这么好的将军和夫人被周采瑶这样的人给骗了去。” 李双晚没有说话,只听雪儿说下去。 雪儿咬着嘴唇:“而且,奴婢怕死,早晚有一天,奴婢会死在瑶姑娘手上的。” 她见左右无人,扯开胸口的衣裳,露出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胸口,上面甚至还有几个被烫出来的洞。 亦竹和萝曼二人见了,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王妃,这,这瑶姑娘太过分了,竟然对一个小小的婢女下如此重的手。”亦竹白着脸道。 李双晚也是惊到了,她一直以为周采瑶前世那么狠毒,把手伸到几个无辜的稚子身上,是她想要独得凌恒的宠爱,想要权要钱。 却原来她的狠毒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雪儿眼中的泪哗哗滚落:“不仅这里,奴婢的两侧大腿内部全是这样的伤,瑶姑娘就是不想被别人发现。求王妃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啊。奴婢家里还有爹娘,年幼的弟弟,他们都指望着奴婢每个月的月例过活呢。” “萝曼,把雪儿扶起来。亦竹,你去我屋中,拿些药给雪儿。” “是。” 萝曼将人扶起来,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对不起啊,我刚才手上没个轻重,把你弄疼了。” 雪儿用帕子擦着眼泪,笑道:“萝曼姐,雪儿不疼,你一点也没弄疼雪儿。” 李双晚又让萝曼倒了一杯水给她喝了,才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不要让她看出任何端倪。过几天我便寻个借口把你调到我身边来,我这院子里正好还缺个丫鬟。” 雪儿忙噗通跪地谢恩:“奴婢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她没有站起来,而是直起上半身,抹干净了脸上的泪道:“王妃,您给奴婢安排个在院子里洒扫或浆洗衣服的活就成。” “那是三等丫鬟干的活,又脏又累,月例也低。你在周采瑶身边,是一等丫鬟。” 雪儿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那笑被深冬的阳光衬着,仿佛发光:“奴婢不怕苦也不怕累。” “好,那你去。”李双晚示意将亦竹拿来的药给她。 待雪儿离开,亦竹和萝曼二人齐齐看着自家主子。 李双晚轻笑一声:“你们俩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亦竹:“王妃,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瑶姑娘非您的同胞姐妹?” “嗯。”李双晚点头,顺便拿了矮几上的一块点心要往嘴里塞。 萝曼都快急死了,一把将李双晚送到嘴边的点心给夺了:“我的好王妃,您还吃得下?您既然早就知道她在骗您,为何要把她领进王府?奴婢瞧着她就不是个省心的主。” 李双晚没好气地白了萝曼一眼,从她手中将点心抢过来,一把塞进嘴里:“放心,她在王府待不了多久,我也绝不会让她成为我镇国将军府的女儿。” 重生以来,她步步筹谋,又怎么可能把这个前世害她如此惨的女人好过。 留她在身边,自然有大用处。 “那您怎么……” 李双晚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脸担心地望着她的小丫头,捏捏二人的脸,道:“好啦,放心,你们家姑娘心里有数。” 萝曼撅起嘴:“哼,王妃,我和亦竹还是不是您最亲亲的婢子了?” 李双晚笑道:“是是是,你们是我最亲亲的好姐妹。不是我有心瞒你们,只是有些事,我还没想好,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点头,就是萝曼的嘴还撅着。 亦竹担忧道:“王妃,那雪儿可信吗?婢子是担心,她此番会不会是瑶姑娘派来的?” 李双晚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萝曼,一会儿你让陈平来一趟。” 萝曼点头,才应了声是,便见陈平和自家妹妹陈蓉一道过来了。 陈平满脸喜色,见三人朝他们望过来,笑道:“王妃,夫人到了。” 李双晚大喜,忙站起身:“母亲到哪儿了?” “已经回镇国将军府了,说是一路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沐浴更衣后就来王府见您。” 李双晚哪等得及,前世今生加一起,她已有数年未见母亲,此刻已是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即扑进母亲的怀里。 “不,我们回府去。陈平,快去叫周伯套马车,阿蓉你去把这两天我准备好的东西拿上,亦竹,快把那盒胭脂拿来给我扑些粉。萝曼,你去将我那件乌金云绣衫和莲青色披风拿来。” “是。”几人皆是喜上眉梢。 自从重生回来后,一个半月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又要习武,又是受伤的,瘦了许多,母亲见了肯定心疼。 这一世,她绝不能让爹娘哥哥替她担心了。 这一世,换我来守护你们。 所以,她得让自己看上去气色极好的样子。 几位婢女大大地应了声是,各自忙开了。 李双晚见陈平不离开,便知道他还有事。 第140章 左膀右臂 陈平从怀中掏出两张店契,双手恭敬递过:“王妃, 曾夫人把事办成了。” 李双晚大喜,但只拿了其中一张:“你把这家酒楼的给曾夫人送去,就说我该谢她。” 陈平未接,而是道:“曾夫人说,是她该谢谢您替曾府除了这么一个祸害。那孩子虽是庶出,但小时候养在老夫人名下宠坏了,这几年越发的飞扬跋扈,已经惹下不少事。若任由他这么下去,整个曾府都要葬送在他的手上。如今这样,人虽疯了,好歹留了一条命。” 李双晚摇头:“将东西拿给曾夫人,就说,双赢咱们的路才走得长。” 陈平这才接了。 李双晚又将刚才要查雪儿的事向陈平交代了一番,陈平面色沉沉,应了声是后大步离开。 这段时间,李双晚交给他办的事,他件件办得漂亮,几乎已成了她的左膀右臂。 亦竹一边替李双晚扑粉,一边问:“王妃,要把瑶姑娘带上吗?” 李双晚也在考虑此事,母亲心里其实十分清楚周采瑶不可能是那个早夭的女儿,可她总要亲眼见上一面。 也罢,她理解母亲的心情。 正要让萝曼去通知她一声,就见周采瑶过来了:“姐姐,我听说母亲到了。” 萝曼见了周采瑶就想翻白眼:“呦,这不是瑶姑娘吗,您消息可真灵通。” 李双晚见周采瑶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就算化了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她眼底的惊惧与苍白,又想起刚才雪儿的话,心中一片了然。 “是,正要让人去通知你,我这就要回府,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 周采瑶哽咽落泪:“我自是要的,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爹娘,以前一直以为周家夫妇是我的亲生爹娘,哪知他们,他们……” 说着用帕子擦泪:“我不敢埋怨他们,是他们养育了我。” 李双晚站起身:“好了,都过去了,走。” 见雪儿未跟过来,又问道:“你的婢女呢?” 周采瑶抹泪道:“雪儿说她身子不舒服。姐姐,我知道自己虽然出身镇国将军府,但到底没跟在爹娘身边,在乡野长大,这几年又在戏班子里,上不得台面。那些下人若要给我脸色,我也只能生受着。” 萝曼磨了磨牙,又想怼她几句,被亦竹一个眼神给逼进去了。要不是她们刚才亲眼见到雪儿身上的伤,还真容易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蒙骗了过去。 李双晚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她实在不愿与她虚与委蛇:“我会敲打他们。” 周采瑶欲言又止。 萝曼最见不得她这副又当又立的样子,不顾亦竹眼神警告:“瑶姑娘,你想要干什么就直说,王妃是个性子直爽的,不喜欢你这套揣度来揣度去的把戏。” 周采瑶泪水夺眶而出,哀怨的看着李双晚,想等她替自己出头教训不知尊卑贵贱的婢女。 李双晚只当瞧不见,淡淡道:“话糙理不糙。” 周采瑶咬了咬唇,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萝曼算个什么东西处处爬到她的头上。 李双晚更是过分,竟然任由一个小小奴婢如此欺负她。 此时,突见雪儿跌跌撞撞地跑来:“瑶姑娘。” 周采瑶见她竟然跟来了,脸色微变,她是故意不让这婢女跟着的,她真是半点也不想看到她:“你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去休息,左右姐姐身边有亦竹和萝曼在就成,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啊?奴婢没,没有啊。”雪儿茫然地看着周采瑶。 周采瑶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手,狠狠地在雪儿的手上拧了一把:“没有吗?” 雪儿疼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强忍着:“对对,是,是奴婢记错了,奴婢身子不舒服,还请瑶姑娘恕罪,雪儿不能伺候在您左右。” 周采瑶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回去歇着。” 李双晚冷冷看她一眼。 周采瑶见雪儿走远了,才道:“姐姐,你也瞧见了,雪儿她,她是不愿伺候妹妹的。要不然,她何至于走这么快。” 分明她自己赶雪儿走,这话到了她嘴里,竟是颠倒了个黑白,萝曼气得又想怼她两句,对上亦竹的视线,悻悻然闭嘴。 “我会敲打雪儿,让她用心伺候。”李双晚淡淡道,“或者你若有中意的,不妨告诉我,你是我妹妹,我自是向着你的。” 周采瑶等的就是这句话,心中大喜,半是委屈,半是恳求的小声道:“姐姐,我以前在莲花班的时候有一个跟随我几年,用惯了的婢女,叫冷月,能不能将她也赎出来?” “当然了,若是有什么为难,妹妹也不会勉强。左右他们再怎么为难我,我受着便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她的样子可怜极了,仿佛若是李双晚不答应,便有多对不起她似的。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好啊。” 她知道这个人,前世也是伺候在周采瑶身边,她的不少恶毒伎俩,就是这个叫冷月的婢女做下的。 当然,周采瑶被杖毙后,她也没落个好下场,被凌恒扔去了军营,做了军妓。 陈平帮着自家妹子把王妃这几天买的东西搬上车后,便去做王妃交代他的事了。 一盏茶后,李双晚带着几人已经坐上去往镇国将军府的马车。 周采瑶一路都表现得很紧张,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捏成粉。 周伯马车赶得又快又稳,以往半个时辰的路,一柱香便到了。 未等马车停稳,李双晚已经迫不及待地掀帘跳了下去,亦竹和萝曼二人也急急跳下了车。 独留周采瑶愣愣的不知所措。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段时间她既盼着朱氏早点回来,好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镇国将军府嫡出的女儿,又担心被朱氏看出来。 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又有个赵嬷嬷像头恶狠似地盯着,眼瞅着人比在戏班子时还要清瘦三分。 赵嬷嬷掀帘:“瑶姑娘还不下车,是要等着人来请你吗?” 周采瑶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不敢说半句,忙下了马车,便见镇国将军府中门大开。 她突然就想到第一天进恒王府时被那个婆子羞辱的场景,那婆子说除非有贵人来访,否则中门是不开的。 可今天,凭什么她李双晚就能有这样的待遇! 周采瑶捏紧了帕子,几乎是咬碎了一口牙。 赵嬷嬷冷哼一声,过来扶她,趁机在她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瑶姑娘,小心脚下,别让你‘母亲’担忧啊。” “母亲”二字似乎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第141章 晚晚吾儿 周采瑶疼得眼泪水都要流下来了,可她不敢吭一声,透过那双大开的中门望向里面。 这才看到中门里面,李双晚抱着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美艳女子。 只见她身穿一身极红的束腰衣裙,面容精致,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匀称,约莫三十不到,她的眼眸很亮,仿佛能洞悉人心。 周采瑶打听得很清楚,朱氏今年已近四十,但现在看着,却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那女子温柔地笑着,轻轻拍着李双晚的后背,夕阳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和煦温暖的光晕。 她从没见过一个年近四十的女子可以美成这样,而她这种美不光光是她的外表,还有她的气质,以及她的自信和沉稳。 周采瑶突然浑身战栗,内心最阴暗的秘密无限放大,几乎要将她吞没,让她无处遁形。 “娘,我终于见到您了,我好想您。”李双晚把头枕在母亲的胸口,闷闷说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泪水滑下来。 两世近五年,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朱安禾抱着李双晚轻拍许久,见女儿始终粘在她身上不放,这才用力扶住李双晚的双肩,把人从胸前拉出来,这孩子,吃她豆腐,快憋死她了。 李双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鲜活的,温暖的。 真好。 “傻孩子,想娘了,一骑快马到西北也就二十来天,多大点事儿。哦,不对,你成亲了,就不能随便出门了,啧啧,实在可惜。” 北晋皇室的破规矩就是多。 朱安禾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李老太爷的法事。 李双晚破涕为笑:“有娘真好。” 朱安禾不知道,这句话,李双晚是用了毕生的力气说出来的。 “晚晚,你咋瘦了这么多?”说着,朱安禾伸手就在李双晚的脸上掐了一把,“嗯,这脸蛋还算水润,就是粉擦太多了。少擦点粉,别把自己搞得老气横秋的,成亲了怎么了,成亲了照样也可以美美的。” 泪水还是滑落:“好,我听娘的。” 朱安禾这才看到一直呆立在府门口,脚下似生了根的周采瑶,她朝周采瑶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只一眼,她便知道这孩子虽然和晚晚长得像极了,却不是她早夭的女儿。 到底,这世上没有奇迹。 李双晚忙道:“娘,她就是我和您说的阿瑶妹妹。” 周采瑶脸色发白,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在朱安禾的眼皮子底下糊弄过去。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妇人,自进了恒王府这一个月来,她与嘉宁郡主走得最近,她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要融入盛京城那些贵女的圈子里,这是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她像条狗一样伺候嘉宁郡主,以乞求她带她参加各种聚会。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妇人,她们出身高贵,举止端庄,脸上虽带着笑,可那笑没有温度。 没有一个妇人像朱氏这般吸引人,就连嘉宁郡主的母亲长公子殿下也总端着,看她的时候是斜着眼的,说话的时候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自居,让她总觉低人一等。 赵嬷嬷在她腰间用力狠掐了一把,脸上堆着笑:“瑶姑娘,夫人喊您呢,您快过去,莫要让夫人等您才好。” 周采瑶被掐得眼泪水哗落了下来,踉跄地走到朱安禾面前,硬生生地喊了一句:“夫人。” 她知道赵嬷嬷要让她喊朱氏娘或者母亲,可她不敢,没来由的心慌,让她无从遁形。 朱安禾笑着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我就说晚晚为何写信来与我说起你呢,这和晚晚不是像不像的事儿了,若不是有这颗美人痣,二人真真是一模一样。” 赵嬷嬷的肥脸上堆满了笑:“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十八年前,奴婢还以为瑶姑娘没气了,不成想瑶姑娘竟是个有福气的,大难不死,这往后啊,有泼天的富贵等着呢。” 朱安禾只淡淡地扫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被这么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心脏却突地狠跳了一下。 她知道,要不是老夫人出面当年找了她,让她做李双晚的奶嬷嬷,她早就被朱氏撵出去了。 转头去看周采瑶,却见她低着头,不敢看朱氏,脑子便是轰的一声,朱氏该不会,该不会知道周采瑶的身份。 若是如此,那,那她的一万两银子怎么办? 赵嬷嬷暗暗深吸一口气,还有李双苗那小骚蹄子呢,不必慌,一会儿二房的人就要回来了,她得溜过去问她把银子要来。 她的儿子会没事的! 赵嬷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朱安禾一手一个拉着她们姐妹二人去了她在镇国将军府东北角的院子,海棠院。 虽是镇国将军府,但李淮英夫妻二人带着一双儿女一直在西北,当时老夫人做主让二房住进来了,照看镇国将军府,故而整个府邸最好的院子反让二房夫妻住着。 朱安禾从不计较些。 海棠院里种满了海棠树。 三人刚到,李双汐便在婢女的搀扶下和童姨娘也到了。 “汐儿见过大伯母。” “妾给大夫人请安。” 朱安禾风风火火地回了府,一进府便沐浴更衣打算去恒王府见晚晚,二房几人还在白马寺未归,所以对于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这会儿见李双汐一张小脸白得几乎透明,就连嘴唇也是血色全无,身子虚弱得几乎是一阵风都能吹走,左胳膊还有一条绷带吊在脖子上,当即吓了一跳。 立即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二人扶了起来:“这是做什么,一家人搞这么些虚礼。汐儿,你这手臂是怎么了?瞧着伤得不轻,找大夫看过了吗?” 李双汐惨然一笑:“不小心摔的,劳大伯母挂心,我没事。长姐请太医瞧过了,骨头断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养好,无碍的。” 赵嬷嬷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她知道朱氏心善,不似二夫人在后院把童姨娘母子磋磨得不成人样,她能对一个庶出的姑娘心疼,定然也会心疼自己流落在外十多年的女儿。 插嘴道:“大夫人,这伤不是三姑娘不小心摔的,是二夫人推的。” 李双汐眼圈顿红:“赵嬷嬷,别说了。” 第142章 先发制人 赵嬷嬷眼眉梢一吊,道:“三姑娘,奴婢虽是个下人,却也心疼您,您也别怪奴婢多嘴。” 说着转向朱安禾:“夫人您知道的,昨儿个是李老太爷的冥诞日,二老爷和二夫人带着两位姑娘和二公子想着和王妃一道往白马寺去。结果,二夫人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把三姑娘从石阶上推了下来。” “啧啧,下手那叫一个重哦,三姑娘当即就滚下来,手就给摔断了。这要不是三姑娘反应快,拿手护住了脸,这脸也破相了。姑娘家脸毁了,可不就毁了一辈子嘛。” 朱安禾吃惊不少,这下手也太狠了点。 知道二房许氏出身小门小户,背后小动作不断,她最是瞧不上,现在竟然在恒王府门口对庶出的女儿大打出手,真真是太过了。 一个小姑娘,又不会夺明元的家产,到了年纪给她些体面的嫁妆,许配给个有上进心的好郎君,还能给明元助力,何苦这么为难她。 见李双汐泪水噙在眼里,朱安禾更加怜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这次回来,带了些上好的伤药,回头让人送你屋里去,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李双汐低头轻轻应了声是,童姨娘立在一旁哽咽抹泪,若她不是二房的妾,是长房的该多好啊,汐儿也就不必跟着她这个没用的姨娘受二夫人的磋磨了。 左右大夫人是个好的,她出身世家名门,不像许氏。 几人各自坐下吃茶。 突然,一道人影从众人面前一闪而过,未等朱安禾上前阻止,就听到啪啪两声巴掌脆响:“小贱人,是不是你算计了老娘,买通了我身边的两个贱婢!” 李双汐捂住顷刻间被扇肿的脸,泪水盈在眼眶里将落不落,真真是可怜到了极点:“母亲,您说什么?” 朱安禾腾地站起身,走到许氏面前,将李双汐往身后一揽,怒道:“二弟妹,你干什么!” 许氏乍一看到朱安禾,眉梢往上一挑:“呦,这不是大嫂吗?什么风把你从西北给吹回了盛京啊?也没听到皇帝下旨召你和大哥回来啊。” 李双晚把手中的茶杯轻轻往小几上一搁,冷哼道:“二婶,知道的还道你关心我母亲。不知道的,会在怎么琢磨你,还道你见不得我们长房好呢?” “恒王妃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两房皆是李氏一族,我岂会就见不得长房好。” 李双晚轻笑一声:“二婶不是不知道我母亲无官职在身,此番回盛京也只带了身边的几位仆从,自然没有那无召不得回盛京的说法的。二婶,你说你刚才这话是不是着实欠妥?” 朱安禾可不是个吃亏的,不等许氏气得涨红的脸,双手往那红衣束腰上一插,逼近许氏:“我回我自个儿家,要什么风啊!二弟妹,你倒是和我说说看,你发的是什么疯!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汐儿就一几巴掌,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吗?” 许氏太阳穴突突直跳,可不是嘛,这府邸叫“镇国将军府”啊,镇国将军四个字不是他二房李淮义的官衔,气死她了! 眼见着许氏又要发怒的样子,身边的老婆妇忙去拉她:“二夫人,莫要冲动,忘了在回来的路上,您同老奴说的话了吗?” 许氏猛地转头,老婆妇朝她微微摇头。 许氏仿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立即便清醒了过来。 在回府的路上,她与自己的这位贴身嬷嬷说了好一会儿话,自己这两天似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仅昨天莫名其妙在恒王府门口发的那顿火,就连在白马寺里,竟也能睡得死沉死沉,连苗苗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她这人认床,何时会在外面歇个午觉能睡死过去的。 她这是被人给算计了。 而能算计得一切,买通她身边两个下人给她的茶水里下蒙汗药的,唯有童氏母女这两个贱人。 说不定苗苗昨天犯下的大错,也有她们的份!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顾不得门房和她说大夫人回来了,冲进来对着李双汐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此刻看到童氏母女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气得浑身颤抖。 周采瑶吓傻了,这许氏比起市井泼妇来,也不遑多让啊,她跟着莲花班这几年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没有见过当家主母是这副样子的。 许氏脸色一阵通红,尴尬地后退了数步:“大嫂这话说的。” 李淮义是跟着进来的,见自家婆娘跟个泼妇似的,脸一沉:“滚回去,还不嫌丢人吗!没有我的吩咐,这段时间,你就和你那好女儿在屋子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许氏眼泪汪汪地看着李淮义:“老爷,妾和苗苗是被童氏母女给算计了呀。” 李淮义气得太阳穴直突突,指着许氏的鼻子:“算没算计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汐儿被你害成这样,连白马寺都没去成,她怎么算计你?她是能算计你会将她从石阶上推下来,摔断手,还是她买通了你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她有这个钱吗?蠢妇!” 李淮义真想敲开许氏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那媚丝是不是李双苗买的,一查便知。 媚丝乃宫廷密药,等闲有钱都买不到,更不要说李双汐这个被许氏拘在后院身无分文的庶女了。 “老爷!”许氏何尝不知,李双汐没有那个能耐,可苗苗昨夜做下这等事,回府后李淮义定会治她一个教子无方之罪。 苗苗反正要进恒王府,可她这个镇国将军府的主母若被处置了,这偌大一个府邸就会落入童氏那狐媚子的手中。 她不甘心,所以必须要先发制人! 总得有人背锅。 “好了,带上你那丢人现眼的女儿给我滚回去,好好等着恒王府的轿子上门,若胆敢再惹事,我打断你们母女二人的腿!” 许氏一听这话不干了,不顾老婆妇再来拉她,尖声道:“恒王许苗苗的是侧妃之位,哪有侧妃进门不摆婚宴,一顶轿子抬进王府的道理?苗苗又不是那见不得人的通房贱妾。” 第143章 两头落空 童姨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院子里众人均无人注意到李双汐一闪而过的得逞和冷冷勾起的嘴角。 周采瑶更是不可思议地微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她就说李双晚今天回来的时候,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呢,原来恒王去一趟白马寺竟然收了个侧妃回来。 难不成,李双晚去庄子上住的那十几天,恒王对她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周采瑶真想放声大笑,李双晚啊李双晚,你自诩清高,却原来连自己的男人也管不住。 朱安禾听到这里听出些不对味儿来了。 朱安禾拨开拦在她面前的赵嬷嬷,走到许底和李淮义面前:“等会儿,什么意思,什么恒王府的侧妃?苗苗要做凌恒的侧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淮义好像才看到朱安禾,脸上讪讪:“大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甭管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你,苗苗要做凌恒的侧妃是怎么回事?” 李淮义没那个脸说。 朱安禾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见自家女儿虽然脸色难看,但神情并不见哀伤。 想想那封信,朱安禾眉心一跳,不会是晚晚设下的圈套? 她图什么?凌恒祖训也没有和离一说呀。 而且晚晚若因凌恒要娶侧妃就闹着和离,就会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是晚晚做的。 是凌恒那混蛋管不住自个儿的裤腰带! 还好还好,晚晚对他没走心,没让他近身,说明连肾也没走。 极好。 可一个脏了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她的女儿的,她得好好和晚晚合计合计,怎么从恒王府全身而退。 心思百转,这些话不能问自个儿女儿,问两个小婢女?不妥不妥,都是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 朱安禾脸色一沉,呵道:“赵嬷嬷,你来说!” 赵嬷嬷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只知道昨天晚上,恒王殿下和二姑娘被发现在白马寺后院的竹林小屋里。后来便听说恒王殿下要纳二姑娘为侧妃,别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朱安禾呵呵冷笑,虽说自家女儿如今瞧不上凌恒了,但受害人的姿态得做足了。 她一把抓住李双晚的手对李淮义夫妇道:“这件事,希望二弟和弟妹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女儿嫁给恒王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你的好女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做妾,这件事就是到了天王老子那儿也说不过去!” 说完拉着人转身就走。 走出半道才发现,这是她自个儿的院子,她走什么走,又折回来,对跌坐在一旁沉沉叹气的李淮义冷冷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李淮义那叫一个羞愧难当,狠狠地瞪了自家婆娘一眼甩袖走人,原本还想问问周采瑶的事,他见了,这女子与阿晚确实长得极像,可现在也只得作罢。 许氏不情不愿地也跟着走了,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凭什么,现在这镇国将军府住的是他们二房一家,凭什么她朱氏如此趾高气扬! 她没事回什么京,添乱。 然一对上朱安禾那张冷脸,也只好闭嘴。 …… 李双苗是被人押回她自己住的浮光院的,而原先伺候在她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和两个婆子,在她回来前就已经被处置了。 如今偌大的浮光院空空荡荡,赵嬷嬷正是趁着这个空档闪进来的。 她一见到一张脸白如纸的李双苗,便呵呵一笑,抬步入内:“二姑娘,奴婢是来恭喜你得偿所愿的。” 李双苗冷冷地看她一眼,一言未发,只呆坐在桌边。 赵嬷嬷将欠条往桌上一拍,讥讽道:“二姑娘,时间不等人啊,您答应奴婢的事得办到!” 李双苗双眼血红如丝,死死地盯着赵嬷嬷:“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绝不会让人发现的。可你食言了,你现在还有脸来问我要钱?我的脸都丢尽了,要不是恒王殿下答应纳我为侧妃,这个时候我早就被父亲一根白绫给绞死了。” “赵嬷嬷,你哪来的脸来问我要钱!” 赵嬷嬷没想到到手的银子也能飞,赤红着脸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那张欠条上:“白纸黑字,二姑娘自个儿写得清清楚楚,你现在竟然要赖帐!好啊,那奴婢这便拿着这张欠条到恒王殿下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到时恒王还会不会让你进门!” 赵嬷嬷说罢,抓起桌上的欠条就要走。 李双苗突然弹跳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飞扑过去,直直将赵嬷嬷扑倒在地。 赵嬷嬷毕竟四十多岁了,被这么一扑浑身疼得几乎散了架,腰痛得她眼泪水都逼出来了,哪还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李双苗骑在她的身上,发髻散乱,双目狰狞,如同恶虎一般,死命掰开赵嬷嬷的手,夺回欠条,一把塞进了嘴里,甚至来不及嚼,脖子一伸,死命一咽就吞了下去。 赵嬷嬷瞠目结舌。 李双苗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并没有从一脸震惊的赵嬷嬷身上下来,而是卯足了劲,啪啪连扇了赵嬷嬷好几个巴掌,只打得赵嬷嬷眼冒金星。 “你去说呀,说呀,你个恶奴,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说!别忘了,恒王府令牌是你偷了长姐的拿给我的,看看到时是你死还是我亡!” “恒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纳我为侧妃,进了恒王府,我便是半个女主人。可你一个奴婢,殿下要了你的命,轻而易举。识相一点的,这件事,你同我一起烂在肚子里,往后在恒王府,咱们也能和睦相处。” 赵嬷嬷脸上一片混乱,她知道完了,她的儿子救不回来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她都不知道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被人挖了一块,锥心地刺痛。 看朱氏的模样,她就知道,朱氏自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她的小女儿还活着,所以威胁周采瑶这步棋也废了。 赵嬷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浮光院里出来的。 第144章 收为义女 而此刻的白马寺,司珀已经将凌恒的命令送去赌坊,这个时候赵嬷嬷的儿子已被人切了命根子,痛得在地上打滚。 同时,凌恒也知道了朱安禾回来的消息。 司珀:“王爷,大将军夫人此时必已知道发生的事了,您看要不今天回京一趟?” 毕竟当时说了绝不纳妾,如今大婚不过一个多月,这事怎么也得给镇国将军府一个交代。 凌恒淡淡地瞥了一眼司珀:“不必。” 难不成,还要他做低伏小不成,朱氏哪来的脸? …… 朱安禾将人赶出去后,唯留下李双晚和周采瑶二人在屋中。 朱安禾平静地看着脸色苍白,一脸紧张,身子微颤的周采瑶:“孩子,你和晚晚长得很像,这确实是缘分。” 她凄然一笑:“不过,你不是我女儿。” 周采瑶噗通一声就跪了,膝盖砸在地板上,脆响:“夫,夫人……” 朱安禾上前将人扶起来:“既是缘分,我便作主收你为义女,等晚晚父兄打了胜杖,皇上召他们入京后,便将你的名字写入李氏族谱。孩子,你可愿意?” 周采瑶只觉羞愧难当,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筹谋了几年,朱氏一眼就看穿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太贪得无厌,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多谢夫人,我,我愿意的。” 她又偷偷去瞄坐在一旁慢慢吃着点心的李双晚,见她气定若闲,一副看她笑话的样子,心中恨到了极点。 原来她早就戳穿她了,早就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镇国将军府遗失在外的嫡女,还假惺惺地叫她妹妹,把她接到恒王府。 真是恶心。 若早知道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何苦被赵嬷嬷那个恶婆子威胁,还害得她做了一回窃贼,把云梦院里的东西拿出去当了。 李双晚心思何其歹毒。 泪水滚落,周采瑶哽咽道:“对不起,长公主她们,她们都说我和恒王妃长得很像,又知道夫人您当年诞下的是一对双生子,见我年纪与恒王妃相当,所以,所以,我真不知道,我爹娘早就不在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李双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她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这番话,朱安禾便有些悻悻然,在一旁坐了:“我会让人收拾出一处院子出来给你住。你的卖身契,我会着人去莲花班赎回来。” 周采瑶见她脸色如此,哪敢多言:“是。” 待到周采瑶离开,朱安禾看了李双晚许久:“晚晚,你告诉娘亲,凌恒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为何在信里,你如此决绝?你可知道,北晋有祖训,凌氏子孙不得和离。” 有太多的话没法告诉母亲,李双晚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心中滔天的恨意,眼中汹涌的泪逼进肚子。 “娘,他最开始和我说恒王府的后院只有我一个女人,可成婚才多久,如今便要纳侧妃入府,是他骗我在先。娘,您知道的,女儿宁缺毋滥。” 朱安禾欲言又止,她知道这话是晚晚安慰她的,李双苗的事不过这两天发生。 罢了罢了,既然晚晚不愿说,她便不问。 谁也比不上女儿自己的心意。 “你可想好了怎么做?要从恒王府全须全尾地脱身,没那么容易。” “娘,我已有了主意,只是还不到时候。” 朱安禾便也没多问。 李双晚看着屋外那株在风中摇曳的海棠,前世的仇,她会一笔一笔朝那些人讨回来。 …… 翌日,李双晚粘着朱安禾的时候,陆冬青带着在楚楼查到的那三封信匆匆进了宫。 在楚楼,他们发现了三封信,事关重大,陆冬青立即进宫见景章帝。 “陛下,陆指挥使回来了。” 这个时候陆冬青来见他,只能是查抄楚楼的事。 “让他进来。” 陆冬青大步入内:“皇上,这是微臣查抄楚楼时发现的三封密信,请皇上过目。” 景章帝朝张德生递了个眼色。 张德生立即将信接过呈到景章帝面前。 景章帝面无表情地把信打开,扫了几眼,神情有了变化。 待他将三封信全部看完,面上已阴云密布:“你说这些信是从楚楼查抄来的?” “是。” 景章帝一掌拍在龙案上:“赵明山,他好大的胆子!那些狂妄无比的话是否也是他叫人传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野心不小。” 陆冬青如实回答:“以目前掌握的证据不足以证明。” 他没说的是,这些信一看就是有人特意放在楚楼,借查抄之际,让他将信呈到景章帝的案头。 说不定那些什么让地底下的祖宗们寒了心的话也是此人放出来的,只是此人做事隐蔽,他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赵明山恶事做尽,咎由自取,他没必要替他说话,只如实禀报便可。 “传赵明山,把老三也给朕叫来。” 因汾州雪灾严重,大批难民涌入盛京城,户部尚书着赵明山务必安排好此事,这几天他正因此事而焦头烂额。 听到皇帝传召,匆忙进宫。 “微臣见过皇上——” 赵明山刚跪下,散在龙案上的信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其中一张信纸从脑袋上滑下来,落在了他的眼前,待看到上面一行字时,瞳孔便是紧紧一缩。 脑中轰然炸响,完了! “朕倒是小瞧你了。”景章帝的话里含着冰渣子。 “皇上,微臣,微臣……” 赵明山脸色发白,后背汗毛下密密麻麻的冷汗从每一处毛孔往外滋出,浸透衣衫,不听主子使唤争先恐后地要向御书房内的众人彰显此刻他的恐惧与心虚。 赵明山心一横,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猛地抬起头:“太子殿下虽占长占嫡,但胡振方所列之事桩桩件件都是实情啊……” 景章帝是何等样的人,听赵明山如此说,脸色沉沉,一双眼便这么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赵明山咬紧牙关强撑:“皇上,北晋江山走到如今两百年了,不容易啊。可诚如胡振方所言,太子殿下德行有亏,实非储君最佳人选。如今他又被刺未愈,三皇子亦是嫡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品行高洁,才能出众。” 第145章 君臣父子 赵明山双手贴在额头,重重磕头匍匐于汉白玉的地砖上:“微臣恳请皇上废凌稷太子之位,改立三皇子为储君。” 事到如今,赵明山唯有一搏,成了,他的面前便是康庄大道。 败了,大不了就和胡振方一样被判个流放之罪,等三皇子登基,他就能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你倒是会替凌氏江山着想。”景章帝话里听不出情绪。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当朕是昏君不成!” “皇上,三皇子殿下到了。” “让他滚进来。” 刚到御书房门口的凌尧,听到皇上这句暴怒的吼声,心中便是一个咯噔。 昨天,他与幕僚商量好后,入宫,以死发誓,自己绝没做过残害手足之事,此间种种皆是别人嫁祸于他的。 为的就是要把他们兄弟二人一网打尽。 一个嫡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派自己身边的长史去做那件事,更不可能将人吊死在他自个儿的府上。 最重要的,若真是他做的,蔡进他不会留到现在才杀。 父皇是勉强才相信的。 可今天…… 他猜不透父皇急召他入宫的原因。 凌尧刚进御书房,看到满地信纸,就这么瞟了一眼,脑子已是嗡的一声。 这些信怎么会到父皇手上? 他藏得极好,是什么时候丢的,谁进了他的书房? 瞥眼看到立于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冬青。 难不成是他? 可他书房的暗格里不止这几封信啊。 甚至若是其余几封若落到父皇手上,那才是杀头的大罪! 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陆冬青若潜进了他的书房,绝不可能只拿这几封信。 所以不是他! 那会是谁?那人为何要这么做? 只一瞬间,凌尧已经千思百转。 “老三!”景章帝冷喝一声。 凌尧噗通跪地:“父皇,这,这些信哪来的?” “哪来的?你不知道?” “父皇,儿臣从未见过这些信。太子乃是儿臣的同胞大哥,他是嫡更是长,儿臣又岂会觊觎储君之位。”他以额贴地,“请父皇明察。” 赵明山不可思议地看向凌尧。 凌尧猛地直起身,看向赵明山,一双眼里已经淬了毒,“赵明山,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究竟存了什么目的,为何害我!” “殿,殿下……”赵明山脸色更白了,他赌输了,从三皇子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三皇子却已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 凌尧目眦欲裂:“赵明山,无论在朝堂上,还是私下里,本王与你,与你赵家人,从未有过半分私下接触,今日你为何害我!” 赵明山知道自己被凌尧放弃了,膝行几步:“皇上,皇上微臣对北晋忠心耿耿,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景章帝冷眼看着赵明山表忠心,看着凌尧毫不犹豫地用赵家人的性命威胁赵明山,心头只有愤怒。 昨天他的辩驳,其实他半个字都不信。 但太子已废,他不想让自己的另一个嫡子也废了。 而赵明山的解释也越来越无力,凌尧嘴里的话越来越狠。 许久后,景章帝开口:“赵明山,朕念你多年为北晋效力,虽无大功,也有苦劳。此番你犯下诛九族大罪,但朕亦对你网开一面。来人,传旨赵家三族内男丁悉数流放巫山关,女丁全部充入教坊司。不必等三日后了,即刻便出发。” 赵明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和胡振方一样,只是流放,人能活着便有希望,表面上已是吓得瘫倒在地,带着哭腔谢恩:“臣谢主隆恩——” 很快两名侍卫进来,将赵明山像拖死狗般拖走了。 赵明山一被拖走,御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张德生暗暗把自个儿的呼吸也压轻了。 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比之前十八年发生的还要多。 他想到了先帝垂垂老矣之际,几个皇子都已成年。 夺嫡之争啊,每隔几十年都要上演一次。 历史总在一次次的轮回。 凌尧一直跪在地上,头贴地。 景章帝失望透顶,太子犯下累累蠢事,他一而再,再而三替他遮掩,这货仍是屡教不改,如今他咎由自取,左手已废,他的储君之位,待过了年,不废也得废。 可老三呢,不仅下毒害自己的亲兄弟,还勾结臣子。 还有老二,老五,连最小的老六都已十八,在他们眼里,只有这把椅子,哪有什么君父。 景章帝揉了揉眉心,感觉异常疲惫,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累了,对跪在地上的凌尧沉沉道:“这段时间,你就在府中好好反思。” “父皇……” 景章帝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 张德生扶凌尧起来:“三殿下,您回。” 凌尧嘴唇抖了抖:“谢父皇。” 凌尧双腿发软地离开了皇宫。 在府门口下了马后,几乎是飞奔往书房跑的。 一个妖媚的女子扭着腰过来,伸手去拉凌尧的手:“爷,您去哪儿呀?” “滚开!”凌尧一脚踢了过去。 女子吓了一跳:“爷,您,您怎么了?” 凌尧猛地转过头,一张脸狰狞如恶兽,冷冷下令:“拉下去,杖毙!” 女子大惊失色:“爷,爷,奴做错了什么,您要杀我,爷饶命啊……” 后面的话被一块破抹布堵进了喉咙。 凌尧直接冲进了书房,谁也没敢再去触他霉头。 掩上门后,凌尧冲到暗格前,一把拉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那些信,除了在御书房看到的三封,其余的一封不少。 凌尧一屁股跌倒在地,这才惊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半晌,他跌跌撞撞爬起来,一股脑儿地将匣子里的信全倒进了火盆,看着火盆里的火苗窜起,渐渐将这一封封信变成灰烬,这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到最后,他突然大笑,笑声如狂与外面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混合成一体,消失在这座巍峨的三皇子府中。 第146章 再查胡府 凌尧走后,陆冬青始终立在御书房里,半步未曾移。 景章帝将头埋于双臂间,过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一改刚才那副萎靡的样子,一双虎目再次有了戾气,盯在了陆冬青脸上:“陆卿。” “臣在。” “胡家女眷如今栖身于何处?” “回皇上,城东一处破庙。” “她们心里是否有怨怼,那些话是怎么从楚楼传出来的,与胡家女眷有无关系,还要详查。” 陆冬青:“是。” 陆冬青走后,景章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张德生啊,朕老了。” 张德生压轻了呼吸:“皇上,您正当壮年。” “正当壮年?呵,你瞧瞧朕的这些个儿子。太子已废,老二愚蠢,老三恶毒,老五老六也不是个省事的。” 景章帝站起身,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四儿子:“老四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回皇上,恒王殿下在白马寺跟着宋大人准备先祖帝的法事。” 景章帝挥了挥手,老四不提也罢,若非李淮英的女儿相中了他,他该去封地了。 …… 陆冬青去了东城那处破庙,胡府就只剩几个女眷了,连个正儿八经的栖身之所都没有,他便只带了几个人前往。 陆冬青一到,正在浆洗衣服的几个胡家女脸色就大变,更有人一把将衣服扔到地上,慌慌张张往里面跑。 那小姑娘一边跑一哭:“长姐,长姐,锦衣卫又来了,长姐……” 陆冬青:“……” 他就是洪水猛兽,转头望向身后带来的几人,只见那些人将手放在腰刀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不就是洪水猛兽吗。 正在一张瘸了一条腿的桌上写着东西,思考怎么用恒王妃给的本钱做什么买卖的胡沐颜闻言立即放下笔,连东西也来不及收拾便急急走了出来。 见到站在外面的一众锦衣卫,胡沐颜不卑不亢地转向陆冬青:“指挥使大人还要查抄什么?” 陆冬青面无表情,一双眼淡淡扫了胡沐颜一眼,这位一身粗布衣衫,发髻上连一支最素净的簪花都没有的胡家大姑娘,以前他也是见过的。 身为内阁首辅大臣的长孙女胡家大姑娘身量高挑,面色冷素,喜欢穿水青色衣裙,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各家贵女争相巴结的对象。 只不过,她似乎从不会对谁格外亲近,也不会对谁格外疏远,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短短二十余天,当初光彩夺目的姑娘,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只一双眼还依旧清澈。 “胡家先祖也曾与先祖皇帝一同打过天下,挨过刀,是君臣更是挚友。胡家放弃走武将的路子从文,只因先祖皇帝的一句话,平天下靠武,治天下靠文,北晋需要有能的文臣。如今过了两百年,胡家走到这一辈虽有小过,却也实不该死得这般惨,让地底下的祖宗们寒了心。” 陆冬青面无表情地将坊间的话说完,眼睛始终落在胡沐颜的脸上:“不知这话,胡大姑娘可听到过?” “自然听到过。” “胡大姑娘该做何解释?” 胡沐颜轻笑一声:“指挥使大人要小女解释什么?我只有一张嘴,一双手,难不成我有通天的本事,可以堵得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或者指挥使大人以为我胡家这些老弱妇孺有这等本事?” 陆冬青嘴角冷勾:“既然胡大姑娘不肯配合本官,那本官也只好搜一搜了。” 胡沐颜大方让开路:“陆指挥使大人请便。只是,” 胡沐颜话一顿,到底还是将憋在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希望陆指挥使大人能多少公正一些,不要将不是我胡家的东西硬塞进来才好。胡家人虽然已经落魄了,但脊梁骨还是直的。” 陆冬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胡家教出来的女儿,在面对他们这些恶名远扬的锦衣卫表现出来的那份气度便不是寻常女子所有。 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胡家其他几个女眷吓得脸色惨白,紧紧地围成一团,胆小如刚才那十岁女童一样的,已经呜呜哭出了声。 胡沐颜将她们都叫了出来,轻声安慰:“别怕,我在。” 陆冬青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几位锦衣卫便鱼贯入内。 “翻找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打扰了佛祖清修。”陆冬青长腿往里迈去,便吩咐了这么一句。 胡沐颜望着这位飞鱼服着身,满城百姓闻之色变的男人背影。 他身形挺拔如松,腰别一把绣春刀,男人背着手,站在门口,一双眼由下至上地看着里面那尊硕大的佛像。 但凡锦衣卫出现的地方,便没有好事。 二十余天前,便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陆冬青带着圣旨查抄了胡府,带走了父亲,叔伯,和她的兄弟,五十余口胡家男人。 后又将没有找到的阿弟交由五城兵马司搜捕。 这处破庙很简陋,胡家女人住进来后,隔出了几间房,她们身上没有什么钱,把几件值钱的衣服当了后才买了基本生活用品,临时置办了一些东西,勉强能住人。 两刻钟后,进去的锦衣卫鱼贯出来。 “禀大人,左边没有。” “禀大人,右边也没有。” 陆冬青淡淡点了点头,抬腿朝刚才胡沐颜出来的房间走去。 胡沐颜跟了进去。 陆冬青看到桌上写的东西,拿了起来,纸上的字虽是女儿家独有的娟秀,但力道十足,字迹十分好看。 据说胡家大姑娘胡沐颜是盛京第一才女。 翻看了几张,陆冬青抬眼望向站在自己身后几步的胡沐颜:“胡大姑娘这是想做生意?” “总不能饿死。”胡沐颜不卑不亢,直视了过去。 陆冬青手一顿,他没想到这位胡大姑娘竟然一点也不怕他。 将手中东西放下,环顾四周,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床,便只有一桌一椅,屋内很整洁,只是床上的被子太单薄了一些,也不知在这数九寒天,锦衣玉食的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纵使如今住是这处破庙,她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陆冬青走出来,胡沐颜也跟着他出来。 陆冬青的视线又定格在了那尊佛像上,他缓缓走了过去,来到佛像的后面。 胡沐颜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晚姐姐给她的五千两银子,她藏在了佛像后面。 若是被锦衣卫搜去,不但解释不清,连同晚姐姐的一番心意也会打了水漂。 第147章 王府刑房 陆冬青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在佛像盘腿坐的脚边停了下来,人已经弯身去探。 胡沐颜心如雷鼓,狂跳不止,脑中只觉嗡嗡炸响,她很想跑过去,可脚钉在了原地。 陆冬青侧过身,挡住外面一众人的视线,缓缓将手伸向被塞入佛像脚后跟中空的地方,从里面拿出一个匣子,打开,随手翻了翻。 陆冬青转过身,看向胡沐颜。 胡沐颜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嘴唇抖得只能用牙齿死死咬住,这些东西,她连娘亲都没说过一个字。 就在胡沐颜以为陆冬青会将这一匣子银票拿走之际,他却将东西放了回去,转身朝外走去。 随手一挥:“收队。” 锦衣卫呼啦啦掉头便走。 “陆指挥使大人……” 胡沐颜也不知怎地,突然就叫出了声,音调已破碎。 陆冬青转过身,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胡大姑娘既然说人总要吃饭,那不如好好考虑该如何谋生。只是胡府刚被抄不久,想来谋生也没那么容易。” 他扫了胡家女人一眼,视线在胡沐颜脸上停了一瞬,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胡沐颜的母亲一把抓紧她的肩膀:“颜儿,他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沐颜浑身松懈下来,里衣已被冷汗浸透,安慰母亲:“娘,没事。” 她的视线目送着那个身形如松的男人渐渐远去。 …… 当天傍晚,李双晚等人回到恒王府后没多久,赵嬷嬷便被人带到了凌恒在郊外的边庄。 在一处密室里,或者确切的说,那是一处刑房,里面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刑具,有些刑具上面甚至还挂着几缕皮肉,有干涸的,有还在往下淌着血的。 刑房内透着钻心的冷意。 凌恒坐在桌案后面,手上把玩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尖头还在往下滴着浓稠的血液。 赵嬷嬷吓得腿肚子直打颤,恒王不是一直都温润如玉,待人和善的吗,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 在那一瞬,赵嬷嬷脑子嗡嗡炸响,突然就忘了如何思考,只本能地噗通跪了下去。 “殿,殿下,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饶命,饶命啊……” 凌恒淡淡地挑了挑眉,朝司珀扔过去一个眼神。 司珀一把揪住赵嬷嬷的衣襟,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老婆子,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 “没,没有,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赵嬷嬷吓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流,把司珀给恶心得不行。 “没有,那你在怕什么?” “奴婢,奴婢……殿下饶命啊,在白马寺,是二姑娘找到奴婢,逼奴婢交出王妃锁在柜子里的王府令牌。可奴婢不知道二姑娘胆子会这么大,既然敢对殿下您下药,设计失身于您的呀。若奴婢知道二姑娘打的是这个主意,就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绝不会把令牌交给她的,求殿下饶命啊。” 这件事,凌恒当天晚上便调查得一清二楚了,这老婆子,要不是因为她是李双晚那个贱人的心腹奶嬷嬷,还有那么点用处,他早就要了她的命了。 凌恒将匕首扔给司珀,司珀一把接过,赵嬷嬷以为司珀要杀她,吓得连连后退:“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殿下饶命啊……” 司珀一把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将匕首在她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拍了拍,匕首上的血便被拍在了她的脸上。 “赵老婆子,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赵嬷嬷一张脸煞白:“不,不知道……” 司珀冷笑一声:“这是你儿子的血,他那祸根留着也是祸害,播了种也生不出个什么好玩意儿出来,不如就割了喂狗。” 赵嬷嬷整个人如瘫烂泥:“你,你们,你们杀了他……我的儿啊,我的儿……” “杀他?呵,他欠了七千两,你以为那烂玩意儿值这么多钱?” 司珀一推,赵嬷嬷一屁股跌倒在地,但她跟在李双晚身边十多年,脑子还是活络的。 既然没有杀他儿子,还把她带到了这里,就说明他们母子二人对恒王来说还有用。 当即跪端正了,跪爬到凌恒面前,额头贴地:“但求殿下饶我儿和老婆子一条贱命,往后殿下但有吩咐,奴婢当牛做马,绝无二话。” 凌恒这才站起身,淡淡一笑:“很好。” 朝司珀递了一个眼色。 司珀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赵婆子:“既然你儿子已经成了太监,那不如就当个真太监。至于你么,殿下仁慈,念在你是王妃的奶嬷嬷的份上……” 待赵婆子听完,她的脸上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害怕之色,咬着牙道:“殿下放心,奴婢与我儿这条命从此以后便是殿下您的。” 凌恒斜睨了一眼赵婆子,抬腿走人。 司珀一把将人拎起来,指着墙上一排排滴血的刑具,冷声道:“赵婆子,别耍什么花枪。否则,你和你那没根的儿子会求着王爷和我杀了你们!” 赵婆子脸色青灰如死,身子抖如筛糠,连连摆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 此刻,恒王府,李双晚刚坐下来,才浅浅抿了一口手中的茶。 “王妃。”梁天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进来。” 梁天佑刚进门,就对上了萝曼狠狠朝他瞪过来的眼神。 梁天佑翻了她一个白眼,切,不就是上次在林子里说她和亦竹知道得太多了,应该杀了她们吗,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至于这么记仇吗。 “萝曼,你去门口守着。” 萝曼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是。” “李姑娘,景章帝刚下旨,赵明山三族内男丁全部流放,女眷均入教坊司。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禁卫军已经将赵家男人押走了。” 李双晚嘴角微微勾起,景章帝的速度还真是快啊。 “用的是何罪名?”总不可能说他勾结三皇子夺嫡,若这样,凌尧也会被发落。 上一世,凌恒带兵围了三皇子府的时候,从里面搜出了不少信件,其中就有赵明山与凌尧私下往来的那三封信。 赵明山此人阴毒,但对局势把握却十分敏锐,刚发现一点景章帝和凌恒要对付凌尧的苗头,他便立即倒戈,暗中搜罗了凌尧不少谋逆的证据呈给了凌恒。 作为交换条件,凌恒保赵府一家荣华富贵,抄家那日将赵明山的信抽了出来没有呈到景章帝面前。 第148章 赵府倾覆 李双晚死的时候,赵明山已成了新任的户部尚书。 这些信李双晚前世倒是有幸见过一封,凌恒将信拿回府放在太子府两年。 两年后,景章帝驾崩,凌恒顺利登基,登基前他决定将信烧掉,不过正在烧的时候,被司珀匆匆叫走,正好被她发现,见到了没来得及烧掉的关键的两行字。 赵明山曾怂恿凌尧夺嫡。 梁天佑:“贪污赈灾银二十万两,汾州雪灾,大批难民涌进盛京城,查出在赈灾粮中发现被掺了沙石和谷糠。” 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撺掇皇子夺嫡,赵明山他们一家怕是走不到流放地了。 “凌尧呢?” “回府了。” “自己回的?” “嗯,自己回的,不过我见他回去后,便命人将门给关了。” 这是闭门思过的意思了,但没几天就是先祖帝的法事,这闭门思过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凌稷已废,按景章帝的意思,是要扶凌尧上位了。 可惜凌尧被他的生母姜皇后这几年管得有些疯,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 同胡振方一家被流放不同,赵府三族被押着离开对繁华热闹的盛京百姓来说,如小石入大海,很快便没了声响。 只是,百姓们不知道的是,赵家男人刚走到凉山附近,就如胡家人一样,也遭遇了劫匪。 不同的是,胡振方一家五十五口死了十余个不成气的旁支,其余四十余人虽被掳走,但人到底是活着的。 可赵家连同那些负责押送的官差一并被屠了个干净,几十具尸体便倒在路边。 曾经在户部乃至在整个盛京城风云一样的人物落得如此结局,听到此消息的人不免都说一句:活该! 景章帝听了郑新江的禀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不可能让赵家男人活着。 更令人唏嘘的是,赵家女人不堪在教坊司受辱,或成了疯子,或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短短几天,赵府彻底倾覆。 胡沐颜收到消息后,泪流满面,三妹,害你的人,已经死了一个了。 梁天佑离开没多久,陈平就回来了。 此时,李双晚正在自己的院子里习武,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她身上的寒症已经好了许多,武功也在一点点地捡回来。 见陈平到了,她慢慢收势,亦竹递过毛巾,李双晚擦了,这才让陈平上前回话:“查得如何了?” 陈平回:“是,已经全部查清了。雪儿是五年前被吴管家买回来王府的,她家中有爹娘和一个不足七岁的弟弟。她母亲在生儿子的时候落下的病症,常年卧病在床。她的父亲在码头给人扛包,六年前砸坏了左腿,不得已将雪儿卖作婢女。” “雪儿在王府一直勤奋肯干,刚入府那会儿也常常被那些婆子欺负,但她都忍下来了,上次吴管家给瑶姑娘挑选婢女,是她主动求到吴管家头上的。” 这点李双晚清楚,周采瑶入王府那会儿,吴管家还没死,甚至还来问过她的意思,她点了头的。 “可惜,瑶姑娘并没有那么好伺候,小的花了点银子,暗中问了瑶姑娘院子里的几个洒扫婆子,她们说常常能听到雪儿在瑶姑娘房中求饶大哭的声音。” 李双晚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和骆管家说,让他辛苦走一趟,去莲花班将一个叫冷月的丫鬟赎身,放到周采瑶身边去。” 陈平从来不敢问原因,应了声是后便离开了。 申时左右,凌恒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一脸的疲惫,眼底甚至还有淡淡的乌青。 刚回王府,便直接来了乐潇院,见李双晚正捧着书,安静地坐在窗台前看书,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莹白皮肤上好似笼了一层光。 她就那么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覆在上面,仿如展翼的蝴蝶。 满头珠翠不见,只在发间随意地别着一支碧玉簪。 五官精巧如雕刻,朱唇琼鼻似玉琢,皮肤白皙如凝脂。 眉间一颗美人痣更是平添了不知多少韵味。 一袭淡紫色长裙,腰间束着一根同色系的织锦攒珠缎带,细密的珍珠点缀其间,上头缀满了温暖的阳光,熠熠生辉,好似整个人都沐浴在霞光中。 静得就像这世上最美好的画。 凌恒的心不知怎地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这画里的人。 李双晚抬起头,凌恒慌乱地放下手。 李双晚知道凌恒必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原谅”他,毕竟爹娘和哥哥的支持他还没到手呢,母亲已经回到盛京。 当然以凌恒的消息网,估计早在母亲出发前就已经知道了。 “阿晚。”凌恒声音似带满满的愧疚。 亦竹见了,心里虽还在恼怒,但到底还是一喜,王妃总这么和殿下置气也不是回事。 忙拉着萝曼退出了屋。 萝曼出了屋才敢恼怒得瞪了那扇门一眼。 亦竹一拉她:“别给王妃惹事。” 屋内,凌恒从背后将李双晚轻轻拥住:“阿晚,对不起,我错了。若我时刻警醒,也不会被算计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个时候,她李双晚应该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谴责李家二房不知所谓,竟敢觊觎他。 可她呢,竟然和他置气,真是宠得她无法无天了。 此事已经过去几天了,李双晚知道什么叫恰到好处,拿捏分寸,挣脱开凌恒的怀抱,佯装还有余怒未消,别过声,小声嘟囔:“殿下知道错就好。” 听这话,凌恒内心反感无皆同时,也是一松,转到她面前,将一只血玉镯套到李双晚手腕上,笑道:“特意让司珀去寻来的,喜欢吗?” 这可真是老物件相见,李双晚看着右腕上这只成色极佳的血玉镯,胃里是翻江倒海的恶心。 前世她生下孩子后,凌恒将这只玉镯戴在了她手上。 她喜欢得不得了,一直戴着,直到被凌恒打入冷宫,她才得知,这只玉镯是淳宁亲娘的。 渟宁的亲娘究竟是谁,直到她死,凌恒都没有告诉她。 现在想想,估计那女人在生下渟宁后就死了。 将一个死人的东西送给她,可笑的是她还当成宝贝,一戴就是九年。 戴着它还替人家养了九年的儿子。 第149章 一家蠢货 李双晚慢慢地转着手上的血玉镯,眼中含泪:“我那二妹妹以前也是个懂规矩的,这次不知为何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令牌我也好好的锁在柜子里,不知怎么就跑到她手上去了,妾心里实在是难过。” 凌恒见李双晚拨弄着血玉镯,看来是喜欢得很,心里极度鄙夷,刚进来时的那点好感顷刻荡然无存,只觉厌烦。 不像他的芝儿。 芝儿一听他被李双苗这小贱人给算计了,虽和他闹了点小脾气,但更心疼他着了别人的道,哭了两声后,便冷静了下来。 甚至还劝他从大局着想,主动把血玉镯从手腕上褪下来,让他拿来哄李双晚。 落泪同他分析形势,镇国将军李淮英父子还没有回京,他与李双晚成婚时间尚短,他就在白马寺做出这样的事,李淮英还怎么可能全然相信他,支持他。 让他先以忍为上。 他心疼得不行。 想起自己竟然一时着了李双苗的道,凌恒又恨不得立马把李家二房一家给剁碎了喂狗。 李淮义那个婆娘许氏更是个蠢的,竟然带着众人找到了他们,还让自己的婢女大声尖叫,引来宋长宇和住持方丈等人。 以为这样,母女二人就能逼他将李双苗纳入府中。 真是一家子的蠢货! 可她李双晚呢,不替他着想,还甩脸扔下他直接走了,让他一个人面对宋长宇和主持等人,就让他恨。 要不是看在李淮英手握二十万李家军,他连看都懒得看这个蠢货一眼。 凌恒心中恨意滔天,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来。 淡淡一笑道:“估计也是被人给算计了,她一个闺阁女子确实也做不出来从你柜子里偷拿令牌私会男人的事。你们镇国将军府都是重礼仪教养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也是重名声重规矩的,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都这个时候了,还把脏水往镇国将军府泼。 李双晚想撕了他这张嘴,但更想给自己一巴掌,这话也确实在打她的脸。 她是该打,有好几次,她都想扇自己几耳光。 将手腕上的血玉镯取下来,放回凌恒手中:“嗯,我想也是。不如殿下就将这只血玉镯送给妹妹,也算是给她压压惊。” 凌恒沉吟片刻,轻叹一声将手镯揣回了怀里:“也罢,到底还是你们姐妹情深。” 这样的好东西,她们二人不配。 唯有他的芝儿。 “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接她进恒王府?” 凌恒不悦皱眉:“你看着办。” “那就正月初六,宜嫁娶。李双苗毕竟是我的二妹妹,既然与殿下有了夫妻之实,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太难看。” “嗯,你作主便是。” “那我便命人将浮光院收拾出来,让二妹妹住那里。” “都好,我说了,你我夫妻一体,恒王府的任何事你都可以作主。” 李双晚只微微点了点头。 凌恒轻轻揽了揽她单薄的肩:“我听说岳母大人回盛京了。” “是。” “阿瑶妹妹,她?岳母大人怎么说?” 李双晚抬头看向凌恒,真想问问他,前世,你是哪只眼睛瞎了,会认为这样的一个女人是他们镇国将军府的女儿? “母亲说等父兄回来。” 凌恒皱了皱眉:“此事确实还需慎重。我从兵部得知,与北齐的战事因天寒地冻已停了数日,待明年开春这杖还有得打。” “我相信父亲和哥哥。” “那是自然,岳父用兵如神,有又大哥在旁相助。与北齐之战,断断续续已经数年,想必来年开春岳父大人必会一鼓作气,将北齐人的铁骑赶回他们的老巢。” 李双晚浅浅一笑,前世,父兄大胜归京,凌恒反成了最大的赢家。 是她拱手将李家满门功勋捧到凌恒面前的。 “王妃,周伯马车已套好,来问您是否现在出发?”萝曼在外问。 凌恒心中不悦,李双晚如今去哪儿都不和他说了吗? 真是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告诉他把车卸了,王妃哪儿也不去。”凌恒冷声吩咐。 李双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殿下不问我要去哪儿,为何私自作我的主?” “你是本王的王妃,除了恒王府,还能去哪儿?” “回镇国将军府,陪我母亲用晚膳。”李双晚站起身,便朝外走。 凌恒烦躁无比,见她竟敢这么就扔下他,声音突然便冷了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晚,你如今是我凌家妇。恒王府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 李双晚转过身,看着凌恒的眼,一字一句道:“别人我不知道,可我镇国将军府的女儿不是那泼出去的水。爹娘哥哥虽因与北齐战事吃紧,我嫁你时未能及时回来,可我永远都是李家的女儿。” 凌恒眉心一跳,忙道:“对不起阿晚,是我太在乎你了,前段时间你一去庄子上便是二十余天,我以为你,对不起。既然是陪岳母大人用晚膳,我随你一道去。” 李双晚甩袖抬脚便往外走。 上一世,母亲郁结于心,临终前缠绵于病榻,她想回娘家伺候几天,林嫔也说了同样的话。 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母亲病了,自有她的儿子媳妇照顾着。你只需在她死后,去上炷香就行了。毕竟嫁人了,就不是亲人,而是亲戚了。” 李双晚隐于袖中的双手已捏紧了拳,顾星言昨天告诉她,凌恒已经收买了赵嬷嬷,让她务必当心。 她要做的事,都在朝她计划的在往前一步步走,就等着收网了。 到了镇国将军府,一见到朱安禾,凌恒便噗通跪了下去。 朱安禾皱了皱眉,错开几步:“恒王殿下这是做什么,臣妇何敢,还请起来。” 凌恒声音哽咽,卯足了劲,扇了自己两巴掌:“岳母大人,小婿犯下大错,求岳母大人责罚。”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去,额头便见了红。 朱安禾去看自己女儿,李双晚朝她微微抬了抬眼。 她知道晚晚要从恒王府脱离出来的决心有多大。 第150章 胡家风骨 既然女儿对凌恒没了心,她也只需做点表面的应付,道:“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错不在殿下,殿下请起。” 凌恒这才暗松一口气,起身:“岳母大人放心,就算李双苗进了恒王府,我也绝不会踏入她的房门半步。” 一双桃花眼望着李双晚,眉目里含着浓浓的缱绻深情:“阿晚才是我凌恒此生唯一的女人。” 这些话,朱安禾心里明镜似的,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用罢晚膳,凌恒仍回了白马寺,李双晚歪在朱安禾的怀里,拨弄着母亲腰间的丝绦。 这两天,关于二房,朱安禾知道了许多事。 而这些事,李双晚是故意让看守院子的婆子透露给母亲的,她要说动爹娘和二房分家,就得让他们看清二房的嘴脸。 没办法,父亲母亲和哥哥,他们常年在西北,总觉得二房在盛京城守着偌大的镇国将军府不容易。 当初祖母做主,让二房的人搬进了镇国将军府,这一住便鸠占鹊巢到如今,现在母亲和她回府,反成客了。 以往爹娘和他们兄妹二人一直在西北,三年才回盛京述一次职,住在府里前后不到一个月,二房的德性一直收着,以至于他们被蒙骗,还将宫里的赏赐大部分给了二房。 可二房呢,他们享受着父兄在战场上拿命拼来的功劳,却处处算计大房。 前世,二房同凌恒一道踩着镇国将军府三百八十一口的尸骨,登上高位。 哥哥被算中计中了迷情香,母亲郁郁而终,镇国将军府一夜之间倾覆,没有二房的手笔根本不可能。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二房算计到大房一分一毫。 她要劝爹娘早日和二房分家。 李双晚回到恒王府时,便得知骆管家已经将那个叫冷月的婢女从莲花班里赎了回来,连同周采瑶的卖身契一并赎了回来。 那莲花班的班主以为周采瑶真的是镇国将军府流落在外的女儿,哪敢多收银子,虽有不舍,但二人的卖身契他也只敢象征性地收了一百两。 若在以前,此二人没有三千两绝无可能。 李双晚听了,哪有让班主吃亏的道理,让骆管家从王府公中取了三千两给那班主送了去。 班主自是千恩万谢。 冷月一到周采瑶身边,她哪还会让雪儿在她身边伺候,当即要将她打发去洗恭桶。 却在此时,骆管家来领人,说每个院子里的下人都有定数,既然瑶姑娘身边有了冷月姑娘,那雪儿他自是要领走的。 周采瑶怕这段时间自己做的事被雪儿说出去,在她耳边威胁道:“你若敢把我的事说出去,我就派人杀了你爹娘弟弟!” 雪儿吓得脸色惨白:“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瑶姑娘只认奴婢伺候日常起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周采瑶这才冷冷一笑,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玉镯子,拍着雪儿的手,当着骆管家的面抹泪道:“雪儿,我自是舍不得你的,奈何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这是我一点点心意,谢谢你这段时间尽心伺候。” 雪儿哪有不懂的,千恩万谢地跟着骆管家走了。 刚走到外面,骆管家便道:“王府向我要了你去,你安心到乐潇院伺候去。” 雪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应是。 到了乐潇院,她跪在李双晚面前:“奴婢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起来。你虽是我院中的三等丫鬟,但我知你家中困难,月例我会私下给你按一等丫鬟补足,还望你以后尽心伺候。” “是,今生来世,奴婢当牛作马,也难报王妃的大恩大德,多谢王妃。” 第二天清晨起来,李双晚拿出洛洛给她的药,滴在了她双眉间的那颗美人痣上。 先是一股清凉从额间传来,紧接着便是剜肉之痛从美人痣处传来。 洛洛告诉过她,这药是将她的这颗美人痣一点点挖掉,十天后彻底清除,但有一点,就是刚点上去的那会儿会能疼。 她似乎说过一句什么激光笔点就没那么痛了之类的话,只是她没听明白。 李双晚静静地站在梳妆台前,任由那股痛意如浪潮一般一阵接着一阵地席卷而来。 这点痛算什么,与前世她亲眼看着镇国将军府满门被诛,看着火舌舔上她的皮肉,微不足道。 …… 而远在数百里外的凉山深处的一处破落宅院里,如李双晚所料,胡振方正在跟崔景玉吹胡子瞪眼。 “老夫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跟崔小侯爷走,这绝非君子所为!” 崔景玉双手抱剑,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胡老大人,值得吗?值得吗?你一封奏折上去,龙颜大怒,胡家一族男丁全数被流放,女丁除了她们穿着的一身衣服,连条月事带都没让带出来!” “武死战,文死谏!老夫胡家全族就是全死光了,也只做北晋的鬼,断没有这样躲躲藏藏,苟活着的道理!” 崔景玉看向院中的其余几个胡家男人,里面还有一个抱在手上的奶娃娃。 不过短短二十余天,昔日的一品大员内阁首辅胡家男人如今一个个的都成了什么样子。 病的病,弱的弱,老的老,小的小。 手脚因为带着锁链久了磨破了皮,有些地方甚至皮肉外翻,冰天雪地里成了冻疮,就连脸上耳朵上手上也长满了冻疮。 那一双双拿笔杆子的手都没眼看了。 抱在手上的三岁奶娃娃这几天也没能吃上一顿饱饭,成天成天地哇哇哭个不停,李双晚让人送来的银两全都进了那些狗官差的口袋里。 这样的北晋,从根上就已经烂了,却有这么一个迂腐的老头,到如今这种地步了,还想以全族人的性命来换老皇帝的良心。 他们凌氏一族还有人有良心吗! 可是,胡家的男人们,他们看他的眼神有渴望,有无奈的认命,唯独没有祈求。 崔景玉不去看胡振方,转而看向他的长孙胡庭桉,若不是因为这档子事,这位刚过弱冠之年的年轻公子哥将于两年后参加春闱。 明明可以凭祖荫入仕,胡家却从先祖决定弃武从文那天开始个个都走科举之路,胡家男人没一个歪瓜裂枣。 一门双翰林,还有一个文臣之首的内阁首辅胡振方,老皇帝不过是借题发挥好将他忌惮的胡家满门落罪罢了。 可笑的是,胡家被流放时,十里送君亭一个人都没来相送。 胡家那位大姑娘倒是想来相送的,暂时安身的破庙门被落井下石的人给堵了。 “胡大公子,你祖父自诩忠诚,一心求死,可你的父亲和叔叔们却还想活下去。依崔某之见,不如就依了胡首辅,成全他的忠烈之名,崔某定保胡家余下之人此生安稳。” 胡庭桉偷偷看了胡振方一眼,低下头去。 “你们胡家上下几十口人,不能因胡首辅一个人的忠烈之名,就搭上所有人的性命?胡大公子,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第151章 除掉匪患 胡庭桉嘴唇抖了抖,脸上滚下泪来,对上胡振方那张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的脸时,最终只能哽咽说出违心的话。 “胡家就算再没落,也,也是书香世家,读书人,有风骨,最重气节二字。崔小侯爷,不必劝了,我们不会走的!” 胡庭桉实则心里很清楚,祖父更是心知肚明,若他们这么跟着崔小侯爷走了,走漏了风声,那就是在害靖安侯府,崔小侯爷是好心,但他们胡家男人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东西。 景章帝年纪越大疑心越重,纵然旁支死了十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但皇帝不会这么想,他想的是你胡家满门还有四十几口人活着,嫡支没死人,胡家女人还在盛京城,没有死绝。 但凡有一个胡姓人活着,他就不会放心。 甚至会揣测,胡家,靖安侯家是不是早就和凉州的盗匪勾结在一起了。 崔景玉此举虽大义,但实际走了一步歪棋。 崔景玉呸了一声:“我呸!气节,也不是用全族性命去换的。皇上难道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德行?左不过凌稷这储君之位是他自己封的,不愿承认自己昏庸无能所立非人罢了。” “崔小侯爷,慎言!臣不言君之过。”胡振方白胡子一翘,又朝崔景玉瞪眼。 这个靖安侯府的小侯爷胆子太大,对皇家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很危险! 崔景玉有点想撂挑子了。 此时,一只信鸽落于崔景玉脑袋上,照着他的脑袋就啄了上去。 崔景玉一把将信鸽从头顶撕了下来,对着它的屁股就拍:“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是爷的玉冠,玉冠!不是你的米缸。” 信鸽被他拍得嗷嗷叫,翘起脚丫子示意他别打了,有信,他有信! 崔景玉把信取了,将信鸽扔给自己的随从,吩咐带下去喂饱了,这才去看信。 信是李双晚写的,简短的几句话。 还有关于凉山地形的袖珍舆图,舆图右下角有行小字,指明这图只能崔景玉看。 崔景玉看了此信,顿时抚掌大笑,刚才被胡振方气出来的满腔不快也消了,不愧是她李双晚,这法子绝了,绝了呀。 还是她了解胡倔老头。 将信递给胡老头:“您老瞧瞧。” 为了他胡家人的性命,李双晚可谓是费尽了脑子。 胡家几个男人也凑了上来。 胡庭桉眼神一亮:“祖父,此举可行!” 胡庭桉的父亲也道:“父亲,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能消了皇上的疑心,也能助朝廷除了心腹大患。恒王妃大才啊。” 崔景玉抱剑依在一旁,眉毛往上挑了挑,明明人家信上写着的是“李双晚”三个字,偏偏世人就爱叫她“恒王妃”,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是耻辱。 胡振方认真思考起来:“行是可行,但要除掉凉山匪患哪有这么容易?朝廷数次派兵来剿匪都没能成功。” 信写得简单,说胡振方一家几十口男人被盗匪劫上了凉山,胡老大人将计就计,取得盗匪大当家的信任,然后联合地方官员和驻军将他们的老巢一锅端了。 那方只给崔景玉的袖珍舆图注明了盗匪的据点。 李双晚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拨盗匪前世便是第二年父亲平定北齐之乱回到盛京后,在景章帝面前请命,与凌恒一道带兵上山剿灭的。 只不过,凌恒带着人在山下等着,以防那些盗匪逃脱。 当然,父亲和哥哥出手,就没有让他们逃脱的道理。 匪是父兄剿灭的,功劳是凌恒领取的。 那张舆图,她看了数遍,早就刻在脑子里了。 胡振方最小的儿子,今年也就三十出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们是读书人,又不是武将,拿什么和这些人拼命?” 胡振方眼神冷飕飕地瞟了过去,喝道:“成何体统,站起来!” 崔景玉冷笑:“凉州刺史又不是吃干饭的。” 他抱臂上前:“我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带着官兵深夜里潜进去,不是不可能的事。凉山是易守难攻,然,一旦潜进去了,里面的人要跑也没那么容易。” 朝廷之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剿匪成功,是他们打一处换一个地方,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而实则,在凉山的深处,有一处老巢。 且因地形特殊,没有人领路,外人根本进不来,所以那处地方夜间巡逻的人相当松懈。 将他们的老巢掀了,这股流匪也就不足为惧了。 “好,那就这么办。”胡振方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胡家唯一的机会,也是为北晋朝廷除去一大害的好机会。 崔景玉摸了摸鼻子,站直身:“你们商量着,我去把图画出来。” 胡振方看了看崔景玉离开的背影,想问一句崔小侯爷既然知道盗贼的老巢,为何不早点献于皇上。 可到嘴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一来他没有资格问这句话,二来此话一出,势必给靖安侯府带来灾难。 崔景玉刚走出院子,随从又递上两封信。 打开其中一封,从头扫了一遍,又去看另外一封,嘴角微微勾起,顾星言这厮不愧是大梁九皇子,这招绝了。 还别说,这字,这口气模仿凌尧那龟孙子模仿得真他娘的像。 低声对自己的随从吩咐了几句。 随从嘴角抽了抽,从崔景玉手上接过信离开。 凉州刺史不知换了多少人,没有一个不是因为剿匪不力的原因被朝廷发落的。 有几人甚至还因此事掉了脑袋。 久而久之,凉州城几乎成了官员的落罪之地。 送到凉州刺史手上的信是胡庭桉送去的。 这位因得罪上峰被发落到凉州来的前任户部侍郎齐明远,自然是认得他这位胡家长孙。 齐明远此时正因胡家人被掳而苦不堪言,对于胡庭桉的突然到访更是大惊失色。 几天前他就收到了景章帝的斥责圣旨,同时要求他在一个月内将凉山匪徒一网打尽。 几任刺史都没能成功的事,皇帝这是要他脑袋啊。 好几天过去了,他连胡大人一家被掳去了何处都不知道。 巧的是,胡庭桉到的时候,正好凉州驻军大将军娄大将军也在。 第152章 北晋内乱 娄将军是个粗犷的汉子,面如铁石,一双虎目透着凌厉之色。他早年间便随着父亲上战场,是朝廷中难得的将才。 这些年,他率领凉州驻军与凉山匪徒交战无数次,但始终无法找到匪徒的老巢,使其无法彻底根除这股匪患。 待听完胡庭桉的来意,娄将军也并不乐观,皱了皱眉,道:“凉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即便是知道了老巢的位置,想要潜进去也并非易事。” 胡庭桉道:“齐大人,娄将军请放心,我祖父已经取得了他们大当家充分的信任,这几天对祖父是马首是瞻,否则我今天也不可能出现在此处。到时咱们来个里应外合,必能将这股匪徒一网打尽。今天我能避开守卫来到这里,深夜就能带兵潜进去。” 齐明远与娄将军二人对视一眼,不疑有他,站起身,走到沙盘面前,开始细细商量。 …… 顾府的书房。 舒文博一脚跨进来就看到了自家这位主子将一个匣子细心地放好,他瞥眼看到里面有一件全新的紫色衣裙。 舒文博忍不住多看了顾星言几眼。 顾星言将匣子往里面推了推,挡住了舒文博的视线:“有事就说,没事出去。” 舒文博站直了身体:“九哥,咱们的人已经到了凉山,助崔景玉和胡振方他们剿匪,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消息传来。” “嗯。” “崔公子让您带句话给李姑娘,他已经将书信放好了。只等齐明远与娄将军把那帮人打下后,呈到景章帝手上。” “嗯,告诉他,那些盗匪,一个不留。” “是。”舒文博又望了一眼被顾星言挡住的匣子,“九,九哥……” 顾星言抬起头:“怎么,想先回大梁了?” 舒文博立即挺直腰身:“没,没有,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这凉山的盗匪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凌尧也好,凌稷也罢,都是他们北晋的事。北晋越乱才越好呢,烽烟四起,乱象环生,大梁才有机会。” “你何必冒此风险?九哥,咱们早晚要回去的,若是陛下知道了你在北晋做的这些事指不定怎么罚你呢……” 顾星言一张脸越来越冷。 舒文博闭了嘴。 顾星言看向他:“继续说下去,怎么不说了?有什么话,今天一并说了,过了今天,再要说,我不会给你机会。” 欧叔和他带来的人,他知道,对他不满,可他们不敢,所以今天才要借舒文博的嘴说出来。 也好。 舒文博咬了咬牙:“北晋苛税繁多,各地不是大旱便是洪涝,天灾再加上人祸,如今连胡振方这样的忠臣都落得如此下场。还有贺老将军,要不是李姑娘横插一手,你又当即派人助贺府管家找到那位随军文书,再上个年迈的贺家老夫人,这会儿估计贺大将军府已是一堆枯骨了。” “可北晋的几个皇子包括他们的皇帝,根本看不到这些,他们脑子里只有皇位,什么百姓的命,什么忠臣英雄良将,他们根本不在乎。” “北晋除非出个圣人,扭转乾坤,否则这两百年的江山气数将尽。但,九哥,这对我们大梁来说不是好事吗?”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们非但不应该帮着胡振方他们把凉山的匪患除掉,反而应该将胡振方一干人等,包括那个崔景玉,甚至整个靖安侯府的人全杀了。挑起北晋大乱,再加上这几年欧叔收集的情报,如此,我们大梁就能挥师南下!” 舒文博越说越有信心,仿佛就连北晋的江山也是唾手可得。 顾星言并不阻止,让他说下去,他知道,欧江林“找”到他才不久,许多人心里不服。 “内忧再加上外患,九哥,不愁灭不了北晋啊!你从小被皇后送到这里,在大梁毫无人脉,就算咱们回去了,大梁的朝堂也无你的立足之地。何不借此立下一大功呢?” “你今天除掉了凌尧,可除掉了凌稷,还有凌显,凌云,凌宴,凌恒,景章帝生了六个儿子,再不济还有其他凌氏宗族子孙。他们北晋内斗关我们大梁什么事,越乱越好呢。九哥,你何必横插一脚?” 顾星言冷哼一声,双手抱臂,人朝后懒懒地靠进椅子里:“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舒文博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怕不得九哥喜欢,低下头,小声嘟囔:“是,欧叔他们也都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可他们都不敢和你明说。” 他抬起头,直视着顾星言,梗着脖子道:“所以,今天就算你要罚我,我也一定要说出来!” 顾星言看着舒文博,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只将当初李双晚的话复述:“胡振方自他们先祖开始,便对北晋朝廷忠心耿耿,贺老将军一府十位儿郎为守住北晋的西南门户,全部殒命于燕山关峡谷,这样的忠臣该是这样的下场吗?” 镇国将军府就该那样全族被灭的下场吗? 晚晚和他的孩子就该是那样的下场吗? 若真如此,那么,他们大梁皇室和北晋凌氏又有何区别? 人,不能冷血至此。 “可那又如何?胡振方再忠心,那也是北晋的臣,他忠的是北晋皇室,贺家儿郎守的也是北晋的江山,关我们大梁人何事?九哥,你得认清自己的身份!”舒文博急道。 顾星言冷笑一声:“胡振方忠的从来不是北晋皇室,而是北晋的百姓!若我大梁真有吞并北晋之心,胡振方这样的人就不能缺!” “贺家十位儿郎战死沙场,他们值得这天下所有人尊一声英雄!” 舒文博似懂非懂,想说的话不知怎的突然就说不出口,被堵在了喉咙。 “还有崔景玉,靖安侯府乃北晋世家大族,扎根在这片土壤数百年,你们真的以为就凭咱们在北晋的这些人手就真能杀得了他们?你当北晋,当靖安侯府是纸糊的老虎?!” 舒文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你以为崔景玉是一介莽夫?他敢在凉山救下胡振方等人,岂会一点防备都没有?或者就凭你所说的这两件事,真能挑起北晋大乱?” 第153章 钟家姑娘 “为何不能?北晋的几个皇子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了,从上到下全乱了,北晋这座两百年的大厦也就垮了。” “呵,你也知道北晋建国有两百年了,两百年的底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我们给攻破了的?舒文博,别忘了,在北晋的西北,还有以勇猛着称的李淮英大将军,还有三十万李家军,还有李淮英的儿子李元乔,他也是一员猛将!” 舒文博心微微一颤,是的,北晋还有这么一头凶猛的猛虎,单凭他们几人就想灭北晋,谈何容易。 他咽了咽口水。 “北齐有铁骑二十万,他们这几年在李淮英手上讨到好了吗?再看我们大梁,北晋内乱,我们大梁就不乱了?夺嫡之争比北晋少在哪里?我为何会被母后送到北晋?你们一个个,呵,我该说你们天真,还是自不量力!” 舒文博脸色差到了极点。 顾星言站起身,走到舒文博的面前,直看到他的眼底,一字一句道:“北晋,我誓必要灭,但不是现在。” 舒文博震惊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主子,彼时细碎的阳光正好从窗棂探进脑袋,投在顾星言的脸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舒文博恍惚了一瞬。 “出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顾星言转身又坐了回去。 “是。”舒文博的脑子此刻翁翁如雷在耳畔炸响,九哥说得没错,是他们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 他不知道李姑娘对凌恒和对凌氏皇族的仇恨是哪里来的,但他,他们这些人应该相信九哥的。 顾星言怔怔地看向窗外,在墙的那一头,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 一双刚才还一片冰寒的眸子渐渐就柔和了下来。 无论她要做什么,她都会支持,哪怕她毫不知情,哪怕她说与他之间唯有利益关系。 利益关系啊,顾星言苦笑一声,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许多。 此时恒王府的乐潇院里,李双晚坐在窗边,望着恒王府凌恒的书房方向。 那里是整个恒王府把守最严的地方。 凌恒但凡在府里,大半时间都在书房里。 除了几个心腹外,无人能进去。 前世的自己,只在无意中进去过一次。 当时凌恒在书房内,门外守卫以为是凌恒让她进去的,没有拦。 结果,凌恒没对她说什么,看她到来,立即站起身,拉着她离开了。 但自那以后,那几个侍卫她再没在恒王府见过。 她依稀记得凌恒的书房很简陋,一桌一椅,几排书柜。 书柜上连件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不对,还是有摆件的,书桌靠近门那边有尊貔貅,那貔貅还朝外吐着水,张牙舞爪的模样。 萝曼过来了。 李双晚收回思绪:“何事?” “王妃,刚婢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钟夫人去了镇国将军府,拿回了钟公子的庚帖。” 萝曼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好像是二公子亲自去的钟府,退了婚。” 李双苗嘴角冷冷一勾,李元明比李淮义可要聪明多了。 李双苗爬了凌恒的床,成了凌恒的侧妃,自然不可能再嫁给钟晨阳了。 想起钟晨阳,自然就想起了他的妹妹钟嘉微。 可惜这个时候的钟嘉微已经与吏部侍郎何子民的儿子何幼琨定亲,将会于明年五月底完婚。 而前世,钟嘉微嫁给何幼琨两年后,惨死于何府后院的池塘,彼时她腹中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对外说是暴毙,可李双晚却知道一些内情。 何幼琨十六岁那年就已经养了一个外室,而这外室出身花楼,是个妓子,只因生得极为美貌,得了何幼琨的青睐,偷偷将人养在了外面。 直到一年后,何子民和他夫人才知道此事,夫妇二人怕此事万一被别人发现,坏了自家儿子名声后,娶不到得力的世家千金,便暗中命下人偷偷要将那外室处理了。 哪知,下人去了后不久就回来了,说那外室刘氏已有了身孕,肚子看上去约莫已有五六个月大。 何子民夫妇犹豫了,这一犹豫便让刘氏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还生下一个女儿,直到五年后,成婚将近两年的钟嘉微一直没有身孕,他们就堂而皇之地将那外室的母子三人接回了何府。 两个孩子,一个已经七岁,一个也已五岁。 而那个时候,由于自成婚后,丈夫就对自己关心颇少,何夫人又是个刻薄婆婆,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甚至当面说她是只吃饭不下蛋的鸡。 钟嘉微郁郁寡欢,身子每况日下,就算后来真的怀上了孩子,也因身体原因孩子在肚子里不太安稳。 大夫甚至还隐晦地说这个孩子就算能保到足月生下来,也极有可能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能不能养大还不可知。 何夫人对她意见就更大了。 那外室却是个泼辣的,她已有了长子,还有长女,可上面压着一个正头娘子,这正头娘子里的孩子一出生那可就是何府的嫡子。 就算这正头娘子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来,那她的孩子就得抱到正室的膝下养着,她撑起了就是个姨娘。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在一个夜黑风高夜,将神情恍惚出来散心的钟嘉微推入了池塘。 直到第二天,下人才在池塘里发现了钟嘉微的尸首,一尸两命。 那外室正洋洋得意,以为从此以后高枕无忧了,哪知何夫人一直厌恶她的出身肮脏,污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派人暗中时刻盯着她,前一天晚上自然也看到了外室推人入池塘的举动。 但她没让下人将人救上来。 而是等到了第二天,钟嘉微死透了,尸体捞上来的第一时间,何夫人就把人拿了,证据确凿,当场便将那外室给杖毙了。 两年后,何家就又给何幼琨寻了一位填房,把那两个外室的孩子过继到填房名下,成了嫡出。 这些事情,还是凌恒安插在各府的探子报回来给凌恒时,她无意间听到的。 想到此,李双晚的眸子暗了暗。 何幼琨是个混账,他的父母同样也不是好东西。 第154章 哪来的脸 胡家三姑娘自缢,便是户部侍郎赵明山的二儿子带着一帮纨绔公子哥干下的好事,而这中间,便有何幼琨的身影。 上一世,他们倒戈凌恒,助纣为虐,力挺凌恒要将镇国将军府满门抄斩,这些人里,正有何子民的身影,且是蹦跶得最欢的那一个。 何家,也是到了收拾他们的时候了。 重生回来,当初对不起镇国将军府的,她一个一个都要讨回来! 这个时候的何家,还与凌尧站在同一条船上呢。 但在收拾他们之前,得先解除钟嘉微与何幼琨的婚事。 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他们二人刚订亲不久,何府便出事了,人们就会把矛头对准钟嘉微,甚至会编排出她是灾星转世,怎么好端端的何家一定亲突然就出事了的谣言。 甚至多疑的景章帝会联想钟家是不是也与何家暗中有什么猫腻,否则为何要将女儿嫁过去。 这么一来,钟府也会遭受无妄之灾。 不行,一定要先解除二人的婚约。 李双晚想到了那个被何幼琨养的外室刘氏母子三人。 若是没记错的话,刘氏的长子今年应该已经三岁,女儿也有一岁了。 家风清正的钟员外一家若是发现给自己孙女定的亲事,男方竟连私生子都有了,定会退亲。 李双晚的脑子飞快运转。 得先找个机会接触到钟嘉微,李双晚想到了来年的上元灯节,这是北晋的传统节日祈福放花灯节,男女老少都会在那一天出门逛灯市。 前世,凌恒难得的陪着她一道上街赏灯时,见到了何侍郎夫妇二人带着那一对外室兄妹在游玩。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那个男孩贪玩要去捞湖里放的河灯,一不小心脚下打滑,落了水。 何夫人吓得尖叫之下喊了一句:“我的孙儿,快救我的孙儿。” 按理说,何府跟着众多下人,小主子落水,下人去救就成了。 但偏偏凌恒一听到男孩的身份,当即扔下她,一个纵跃就跳入湖中,将人捞了上来。 想到此,李双晚眸子深了深。 梁天佑这时大步从外面过来。 刚进乐潇院的大门,便被双手插腰的萝曼给拦住了:“等会儿,你谁啊,王妃的院子是你一个外男可以随便闯的吗?” 梁天佑没好气地拨开她:“起开,我有正事找你家主子。” 亦竹正好端着点心过来,一见萝曼那样,气道:“萝曼,快让开,梁公子找王妃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凭什么?亦竹,别忘了,几天前,他还想杀了我们。” “萝曼,让梁公子进来。”李双晚喊了一声。 萝曼哼了他一声,不情不愿地让开了道。 李双晚正在处理手头上的账册,离府几天,她自己的嫁妆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去处理,至于恒王府的那二十来家铺子和庄子,她扔给骆管家了。 此人反正是顾星言的手下,她做与他做,没什么区别。 梁天佑一进来也顾不得李双晚正在忙,便道:“李姑娘,贺老将军他们的遗骸回来了,快到城门口了。九哥让我来和您说一声。” 李双晚忙放下手中账册:“你家主子人呢?” “已经过去了。” 李双晚大概记得贺老将军他们的棺椁运抵盛京城的日子,但具体哪天她忘了,所以这几天一直让顾星言帮忙留意着,一有消息请他第一时间告诉她。 她要揭开凌云的嘴脸,让北晋凌氏皇族的脸皮撕开来给盛京城的百姓,给天下人看看。 陈平这几天还在忙着施粥的收尾工作,赵府倾覆,从赵家查抄出了不少银两,百姓们都看在眼里。 景章帝也不能完全不顾盛京城外大批的难民,又加上以大理寺卿朱淇正为首的几个大臣在朝堂上施压,这些银两一半入了国库,另一半只得买了米粮和冬衣冬被发放到难民手中。 梁天佑见话已带到,便飞奔着离开了,他是以恒王府暗卫的身份进来的,不能待太久。 李双晚立即站起身,连披风也顾不得拿,便匆匆往外走。 亦竹忙奔过去将披风拿了,小跑着追上李双晚:“王妃,快把披风披上,天黑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雪了。” 这时,陈平也是一脸风霜地赶了过来:“王妃,贺老将军他们的遗骸到了。” 李双晚点了点头,一边将披风的系带绑了,一边问陈平:“十副棺椁都到了?” “是。” “此刻到哪儿了?” “约莫还有两刻钟时间能到城门口。” “我让你做的事做了吗?” “是,按王妃您的吩咐,小的通知了几个小乞儿,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发动全城的乞丐奔走相向,百姓们也已经往城门口涌去。” “好。” 亦竹担忧道:“王妃,明天就是先祖帝的法事,您说皇上他……” 李双晚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但看凌氏有多无耻了。 说话间一脚已经跨出了乐潇院的院门。 赵嬷嬷正从房里出来,自从这次回来后,她发觉李双晚这妮子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也不让她近身伺候。 此时见她竟然带着两个小婢女和一个不知哪来的外男就朝外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扭着肥臀追了出来。 “哎呦,王妃啊,这大冷的天,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李双晚冷冷扫过一记眼刀子:“怎么,我出去,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赵嬷嬷讪讪将手往衣服两边一擦,笑道:“王妃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外面如今不太平,以奴婢的意思,王妃没事还是在府里待着得好。奴婢是您的奶嬷嬷,自然处处都是为着您着想啊。” 说罢,也不等李双晚发话,就伸手来拦。 “滚开!” 赵嬷嬷眼圈顿时就红了:“王妃,再怎么说,您也是奴婢从小奶大的,说句大不敬的,奴婢也是您半个长辈。当然了,奴婢不敢托大,可您怎么能,怎么能……” 说着便呜呜哭出了声。 萝曼眉梢往上一挑:“呦,赵嬷嬷,你这一会儿是王妃的半个长辈,一会儿又说不敢托大的,咋地,想给王妃安个不孝的骂名?你哪来的脸啊?” 第155章 遗骸回京 赵嬷嬷立即收了眼泪,抬手就要一耳光打过去:“我与王妃说话,哪有你一个小奴婢说话的份!” 李双晚一把钳住赵嬷嬷的手,把她往边上一推。 这段时间,她天天练扎马步半个时辰,习武一个时辰,虽说那身好武功还没有回来,但已非半年前可比。 只这么一推,赵嬷嬷便连退了数步。 赵老婆子身子肥厚,虽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但不至于摔倒在地。 然,她眼珠子一转,顺势便往地上一倒:“哎呦,我滴个天爷啊,王妃如今长大了,就不和我老婆子亲了呀。想当初,我一口奶一口水地把您奶大,掏心掏肺的。你生病了,我心疼得恨不得那病生在自个儿身上才好,一宿一宿地守着您。如今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呀,王妃不如就赐奴婢三尺白绫,也好过在这里碍您的眼啊。” 王府里来来往往地有不少下人,这话若是传出去,还如何了得。 亦竹也气得不行:“赵嬷嬷,你说这话的时候摸摸自己的良心,这十几年来,王妃哪里薄待你了?就连你儿子赌输了钱,王妃也是二话不说就替你还了。你去打听打听,做到这个份上的主子满盛京城有几个!” 李双晚厌恶至极,要不是留着这老婆子还有用,她回来的当天,就弄死她了,给陈平递了一个眼神。 陈平领悟,走过去,把赵婆子从地上拎起来,一记手刀就将人给敲晕了,拖着她的后领往她自个儿的房里一扔,啪地关上了门。 萝曼咧嘴笑,痛快! 然,李双晚等几人才到恒王府门口,又横生枝节。 “王妃,王爷说这几天不太平,让您无事不要出府了。”门房伸手一拦,又拦住了李双晚的去路。 李双晚目光往门房的面上一扫:“你是说王爷要将本王妃禁足在府中!” 门房一头的冷汗:“那,那自然是没有。只是如今外面不太平,王妃无事还是不要出门的好,这也是为王妃的安全着想。” 几天前,司珀已经传回了王爷的命令,让他们注意着点,一旦贺府的棺椁到京,务必拦住王妃,免得她在外给王府惹上什么祸事。 “滚开!”李双晚被拦烦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她与贺老夫人的来往,瞒不住凌恒。 虽然管家换成了顾星言的人,但这府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总不能个个都带张人皮面具。 那玩意儿可不容易得到,而且需得二人的脸形五官有相似之处,身形也要差不多才行。 门房吓得后退一步,噗通跪了下去,双手递上一把钢刀:“王妃,您要出去,小的们确实不敢拦。可王爷若是知道了,小的定活不成,不如就请王妃您即刻赐死小的。” 王爷说了,王妃出身名门最重名声,绝不可能为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李双晚冷哼一声,威胁到她头上来了,冷冷道:“好啊,那我成全你。来人,将此人拖下去,立即砍了。” 门房懵了。 李双晚睥睨着跪在地上之人,一字一句道:“就用他自己给的这把刀!” 说罢,头也不回,出府。 萝曼暗暗朝李双晚竖起大拇指:“王妃,帅炸了!” 门房吓得整个人瘫倒在地:“不,王妃,小的错了,求王妃饶了小的……” 远远走过来的骆管家,脱下臭袜子将门房哭嚎的嘴塞了个严严实实,下令:“还等什么,没听到王妃的吩咐吗?” 门房被拉了下去。 一众下人脸色惨白如纸。 出恒王府,举目望去,黑压压的百姓朝城门口涌去,他们嘴里不断喊着。 “快,快去城门口,贺家儿郎回来了!” “快去迎英雄回家啊!” “贺老将军回京了呀!” 前世,齐王凌云是以歼灭夏国大军五万的功臣,回到盛京的。 马车里齐王意气风发,一身广袖长袍,温炉煮茶,好不快意。 马车外,十辆载着贺家儿郎遗骸的棺椁如蜿蜒的白色长龙,迎着黑沉沉的天色,缓缓朝这边驶来。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凌云是坐在马车里还是囚车里。 大抵仍是坐在马车里的,景章帝要脸,又怎会舍得自己的儿子被百姓指指点点,就算真要定罪,也绝不会当着满城百姓的面。 贺老夫人并一府满门女眷均着素服,身子笔挺地立于队伍前头。 尽管身子抖得厉害,脸上的泪汹涌滚落,但没一个人哭出声。 李双晚思虑间,远处隐隐有了马车的身影。 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去。 一个人可以无耻到何种地步,才会视数万人的性命为儿戏,没有在燕山关当场自刎谢罪,竟还有脸坐着马车回来的? 李双晚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因为愤怒身子开始发僵,发抖。 人群后的顾星言,一双眸子始终望着那个纤瘦的背影。 马车似乎停了下来,又似乎没停,离得太远,实在看不得太清楚。 顾星言也看不大真切。 离得太远了。 百姓们更看不清了,从他们的角度看,只有一个黑点在渐渐地往他们这边靠近。 近了,又近了。 李双晚定睛一看,哪有什么马车! 最前头一辆马拉的硕大车上,是一个黑沉沉的棺椁,上面覆着白绸。 而那位齐王凌云,一身白衣素服,背捆荆条,亲自扶灵。 再往后,是九辆车,同样黑沉沉的棺椁覆着白绸。 数百将士均着白衣素服,立于十副棺椁两旁,庄严肃穆,如天边的乌云沉沉地朝城门口压过来。 李双晚脸色凝重,不对,绝对不对,虽然她武功尽废,但目力仍比常人要好上许多。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一刻钟前,远方的黑点最前头,的确有辆华盖马车。 可是,车呢? 举目去找,根本没有! 李双晚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想过凌云的无耻,就是没有想到他可以厚脸无耻到此种地步! 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欲吩咐陈平将那辆车找出来,顾星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用只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有我在。” 李双晚的心渐渐地便静了下来。 第156章 太无耻了 离众人还有数丈远时,不等贺家人说话,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不堪,头发凌乱,下巴的青胡茬似要扎死人的凌云急行几步,噗通跪倒在贺老夫人面前,嚎啕大哭。 “老夫人啊,是我对不住贺老将军,对不住贺家十位儿郎,对不住三万北晋将士啊。是我错了,我错了呀。我急功近利,太想把夏国人赶出北晋了,他们烧我北晋粮草,夺我北晋土地,杀我北晋百姓,我恨死他们了。是我年轻无知,着了夏国狗贼的道啊。” 凌云一把抓起贺老夫人拐杖:“老夫人,您打我,是我没有本事,虽与夏国大军拼死一搏,奈何依旧无法将粮草辎重送到老将军手上啊。” 这些话,他与两个幕僚商量出来的。 “老夫人,我等无用,请老夫人责罚!”护送棺椁的数百将士齐刷刷朝贺老夫人等一众贺家女眷跪了下去。 人群开始骚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原来齐王殿下去救贺老将军了啊,是因为他缺乏作战经验,这才打不过夏国的,诶,贺老将军应该多提点提点齐王殿下的。” “前段时间不是有大捷军报送来了吗,齐王他率余下的十二万大军歼敌五万,与夏国签下等战协议,足见齐王殿下有勇有谋,边关百姓终于能安稳过年了。” “看来那个什么军情记录,也未必全是真的,全凭一支笔,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吗?再说那个文书本就是贺家的家臣,肯定是向着贺家说话的。” “不听齐王殿下说了吗,他太想把夏国狗贼赶出北晋了。夏国狗贼实在太过份了,要换作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贺老将军太草率了,应该多劝着些的,怎么能带着三万人冒险呢,还把自个的儿子孙子们也全带上了,这不是逼齐王殿下就范吗,还好齐王没有听他的话。” “诶,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将士殒命于燕山关峡谷了……” 贺老夫人全身颤抖,硬生生将拐杖从凌云手上夺了回来,可她嘴唇抖了数抖,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整一个月,她以为贺家迎回儿郎们骸骨的同时,也能让他们体体面面的下葬。 那天,她敲登闻鼓,她的长媳受了二十杖,皇帝答应她,等棺椁抵京,齐王回来之际,必会重审此案。 若是贺老将军确实是被冤枉的,绝不会将“冒进贪功,刚愎用军”这样的罪名加在他的身上。 可是…… 太无耻了。 凌云太无耻了。 景章帝太无耻了。 这北晋的朝廷太无耻了。 至今她的长媳后背一大片的伤痕犹在呢。 贺老夫人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贺家女人们,随我带贺家的男人回家!” 声音苍老得如同一息间便失去了所有支撑她站着的力气,她对这个天家失望了,从此以后,她贺家的女人们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贺家唯一仍在襁褓中的男丁,成人后也绝不会再让他踏入这肮脏腐朽的朝堂半步,难怕从此以后他贺家人为奴为婢,从农经商,也绝不再为他凌氏皇家人卖命! 在贺老夫人倒下去之际,李双晚一把从后面将人托住,在她耳边小声道:“老夫人,还没到最后时刻,苍天在看着呢!” 贺老夫人抬起一双浑浊的眼望向乌蒙蒙的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就是这个时候落下来的。 苍天看着吗? 可是苍天啊,你何时长过眼睛?! 北风突然呼啸而至,卷起所有人的衣袍,也露出了凌云白衣素服下那套华衣锦服。 凌云手忙脚乱地要将衣摆压下去。 风似乎越来越大,这边压了下去,那边又卷了起来。 百姓们还是看到了他那身华服。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咕咕朝这边驶了过来,驾车之人大喊一声:“殿下,下雪了,快上车!” 凌云脑子嗡的一声,他娘的,这个时候他能上马车吗! 李双晚抬头看过去,就见那辆华盖马车的车辕上坐着的不是顾星言身边的二愣子梁天佑是谁? 此时,他亦身穿白衣素服,更用那素缟遮住了大半张脸。 李双晚转身望向顾星言,刚才,他说“有我在”,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一双丹凤眼,身姿高大,身形挺拔戴着一张中年男子面具的男人朝她微微一点头。 此时,忽听砰砰两声巨响,马车车轴就这么断了,马朝前栽去,马车整个翻了身。 刚还大喊着叫殿下上车的车夫就势这么一滚,滚进了人群里,片刻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引吸目光的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去了何处。 “啊……!”马车内早已吓得白了脸色的美艳女子就这么滚了出来。 滚到了众人面前,她玉肩半露,未着鞋袜,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就这么闪亮亮地呈现在众百姓面前。 百姓们面面相觑之际,又发现马车内的茶炉也翻了,精致的点心滚了一地。 黑白分明的棋子咕噜噜朝四处的百姓们滚过去,甚至连马车的车厢里装着的男子衣袍也倒了出来。 四爪蟒袍,白玉腰带,银白铠甲,大红的狐皮大氅,不是齐王凌云的又是谁的! 再看看被北风卷起,压得了那头,压不了那头白衣素服下的华衣锦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百姓们开始大声唾骂:“真不是个东西,原来全是假的,虚伪的狗东西!” “没错,他刚才那些话,字字句句全是要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贺老将军身上。” “所以,军情记录才是真的!这狗东西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贺老将军,是他截下了援军两天,截下粮草,所以他才是那个害死七万贺家军的罪魁祸首!” “对,你们看看他,在哭吗?在干嚎,连滴泪都没有,狗东西!他那是不想贺老将军他们得这么大的军功,所以把他们迟迟不肯派援军,这是借刀杀人啊。” 突变再次发生,就听到砰砰砰数声响之后,刚还好好的拉棺椁的马车均齐齐从中间断裂。 第157章 讨巧卖好 马车侧翻,上面的棺椁轰隆隆的数声巨响,全部倒地,棺材盖翻开,露出里面贺家儿郎们的骸骨。 贺老将军并贺家儿郎棺椁中装的只有他们未被焚化的脊梁骨,数根大腿骨,以及一副铠甲、一个头盔。 就这么装在棺材里,没有用白布好好装殓,更没有将他们的遗骸好好清理一番。 贺家女眷终再受不住,大哭着跪倒下去。 百姓们吓得齐齐后退数步。 梁天佑已经脱了那身衣服,来到了顾星言身后,一脸求表扬的模样:“九哥,我这事办得如何?” 顾星言难得的点了点头。 李双晚压低声音对陈平道:“陈平,你即刻去庄子上把洛姑娘马上接来。你和她说,请她辛苦一下,这几天住在贺大将军府,帮忙将贺老夫人的身子看住了,还有贺家的一众女眷,也请她务必帮忙照顾好。” 陈平:“是,小的一定办妥。” 趁着人群骚乱,陈平迅速隐了出去。 凌云整个人完全傻了,呆立在当场,脸色煞白。 他得了高人指点,用的虽不是最好的楠木棺材,但十具均是松木棺材,用料一点也没马虎。 棺椁完好无损,怎么也不可能棺盖突然就炸开了呀。 李双晚眼尖地发现那些白骨有问题! 她转头去找顾星言,撞入一双黑眸中。 顾星言在她耳边低声道:“稍安勿躁。”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棺椁上都钉了钉子,十副棺材却突然棺盖全部翻开,这是贺老将军他们的亡魂有冤,要我们老百姓都来看看,齐王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呀!” “听说死人有冤,棺材板是合不上的,贺老将军他们这是太冤了呀!” “对,贺家儿郎肯是有大冤屈才会不惜将自己的骸骨曝于众人面前啊!” “走去敲登闻鼓,我们去替贺老将军讨个公道!” “走,我们都去!”百姓们义愤填膺。 凌云一张脸白得如纸,完了,他彻底完了。 他就是防着贺家人作乱,怕万一挑起民愤,这才忍着肉痛命人买了十副上好的棺材将他们的骸骨收殓了。 还装模做样的穿上素服,背了荆条。 更是故意几天没刮胡子,没梳头,没洗脸。 现在这叫个什么事! 贺家男人,太不知足了! 贺家女人,要得也太多了! 拉棺椁的马车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断的,李双晚朝顾星言看过去。 那个男人,只朝她微一颔首。 李双晚默默朝他点了点头,这个男人,似乎一直都知道她要做什么,而他总在她要做的上一刻,便已经不声不响地安排好了一切。 贺老夫人强撑着没有倒下,站直了身体,对李双晚小声道:“恒王妃,余下的事,老身带着满府贺家女眷知道该怎么做,此事您不宜牵扯进去,回去。” 李双晚忙道:“老夫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李家亦是武将之家啊。” “正因如此,您才不能去。老身明白恒王妃的心,这便够了。” 贺府已经赔上十位儿郎的性命,镇国将军府不能。 顾星言在李双晚耳边轻声道:“贺老夫人说得对,李姑娘,此事你若也掺和进去,景章帝会大怒。” 李双晚深深闭了闭眼,她知道顾星言话里还有其他意思,她如今是凌恒的王妃。 放开贺老夫人,朝她重重点头:“老夫人,我有一妹妹,医术极好,已让人去接了,这两天她会住到贺府去,您千万要保重。” 贺老夫人嘴唇抖了数抖,眼眶通红,终是什么也没说,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转过了身。 她将手中的拐杖交由自己最小的孙女拿着,自己则佝偻着身子,带着贺家的霜妇,将贺家男人的脊梁骨一根一根地捡起来,脱下身上的素服,将它们裹了,抱进怀里,慢慢地朝贺府走去。 他们凌氏的棺椁不配装殓贺家儿郎。 她们的身形单薄,风雪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贺府走去。 风沙何时模糊了她们的双眼,不知道。 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何时离开的,不知道。 身后,跟着一个接一个的百姓。 人群很静,静得只听得见北风在狂舞,大雪在纷飞,好似天地也在为英雄哀嚎。 城门口的一辆马车里,恭亲王凌仕江咪了眯眼,看着风雪中那抹淡青色身影,嘴角勾着一抹邪笑,摸了一把怀里的娇美人儿。 “都说若要俏一身孝,你说,若是李双晚穿上一身孝服,会是怎样的风姿?” 美人儿往凌仕江怀里拱了拱:“王爷,您不看人家,去看那什么李双晚做什么呢,她如今是您侄儿的王妃。您要看美人穿孝,奴穿给您看呀。” “小妖精。”凌仕江一把将人压在了身下,可因身有残疾,只几根手指探了进去,引得那美人儿娇笑躲闪。 当天下午,景章帝连发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贬齐王凌云为庶民,永世圈禁于二皇子府,遇赦不赦。 第二道圣旨,追封贺老将军为护国公,待贺家襁褓中的小孙儿年满十八并大婚后袭爵。 第三道圣旨,贺家儿郎的丧事在先祖法事结束后,等翻过了年由礼部代为操办。 丧事由礼部操办,那是莫大的皇恩,是国丧,百姓们又纷纷又起皇帝的重情重意来。 唯有贺家一门女眷清楚,景章帝这是在打他们贺家人的脸。 李双晚刚回到府,赵嬷嬷便哭天抢地地跪到她面前:“王妃啊,奴婢知错了,奴婢是被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给气着了,忘了王妃对奴婢的好啊,您打我,打我。” 说罢用尽力气连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被陈平打晕像扔死狗一样扔进屋,半个时辰后,赵嬷嬷悠悠转醒,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她也渐渐地冷静下来。 恒王殿下饶她和她的儿子不死,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能给他传递消息。 殿下说李双晚这段时间有些反常。 可若她连李双晚的身也近不了,谈何给殿下传消息? 李双晚端坐在那里,接过亦竹递过来的茶,浅浅的抿了一口,慢慢放下茶杯,这才去看跪在地上的赵嬷嬷。 这老婆子心思恶毒,又贪得无厌,此番来她跟前求饶,是想获得自己的信任。 这不正巧了么,她也正好缺个让她自以为还是她心腹的时机。 第158章 先祖法事 李双晚站起身,走到赵嬷嬷身边,亲自将人扶起来:“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 赵嬷嬷不肯起,心里恨到了极点,你也知道地上凉,让陈平打晕我把我扔在地上的时候,可曾想过地上凉! “王妃,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可奴婢也是为着您好,只是太心急了,说错了话。您若是不原谅奴婢,奴婢没那个脸再待在您身边伺候了,不如找个人牙子来,把奴婢发卖了去。” 萝曼气得恨不能上前踢她两脚,这叫什么话,若因着这王妃就把自个儿奶嬷嬷发卖了,王妃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双晚长长叹息一声:“你是我奶嬷嬷,确如你所说,是我半个长辈,我又何尝真的生你气了,早上是我心急了,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快起来。” 赵嬷嬷喜极而泣,这才抹着泪起身:“奴婢就知道王妃不会和我真生份了,咱俩这十几年的情份也不是谁能比得了的。” 萝曼在心里翻出了个天际白眼。 “快过年了,亦竹和萝曼还年轻,许多事还仰仗着嬷嬷帮衬着。” 赵嬷嬷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这才强迫自己露出一丝笑:“是,王妃把事交给奴婢就对了。这是您嫁到皇家过的第一个年,皇家不比别家府邸,规矩多着呢,奴婢自会一件一件的安排妥贴。” 赵嬷嬷拿着王府对牌一跨出乐潇院的门,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呸,李双晚这贱人真不是东西,她都做低伏小到这个份上了,还主动提了她的儿子,竟然只字不提给她钱,让她把儿子赎回来的话。 这个时候难道她不应该主动拿出一万两银子给她吗? 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掏心掏肺对她好,又有何用,当真白眼狼一个! 亦竹担忧道:“王妃,婢子瞧着赵嬷嬷这次回来后越发不像样了。婢子知道这话说出来难听,可赵嬷嬷不是值得信任的人,还是得留心着些才好。” 萝曼扬起脖子:“没错,王妃,婢子瞧着赵嬷嬷那双眼含着怨恨呢,您可千万别被她那三两句好话给糊弄过去了。二姑娘手中的王府令牌说不得就是赵嬷嬷给她的,婢子瞧着她是已经攀上了二姑娘的高枝了。” 亦竹脸色也颇为凝重:“等二姑娘入了恒王府,更得提防着了。” 李双晚淡淡一笑,赵嬷嬷是想攀李双苗来着,可惜上次回镇国将军府,她瞧见赵嬷嬷从李双苗的院子里出来时,脸上有两个清晰的巴掌印,眼中也是一片死灰。 她捏捏这个丫头的脸,又揉揉那个丫头的脑袋:“放心,我心中有数,你们莫要打草惊蛇。” 两婢女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傍晚的时候,陈平回来了:“王妃,洛姑娘接回来了,人已经住到护国公府上了。” 李双晚点了点头:“好。” “洛姑娘说过几天她想见您一面。” “好,帮我和她说一声,正月初七,在留月楼,我请她吃饭。” 初一到初五,各种走动就少不了,她走不开,而且这段时间凌恒也会一直在府里,她不能让凌恒盯上洛洛。 初六,李双苗要进府。 ……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八,景章帝亲率文武百官及一众凌氏皇家子嗣去了白马寺。 凌恒和李双苗的事瞒得很严,就连白马寺里,除了住持大师和宋长宇外,也无人知晓李双苗究竟是怎么成了凌恒的侧妃的。 侧妃也是妾,是妾就无需请皇帝下旨赐婚,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礼部尚书宋长宇便已经一封折子上去。 景章帝压根不知道李双苗是谁,妾么,一个玩意儿罢了,更何况还是凌恒的妾,折子看都没看,只听大太监张德生提了一嘴便挥手同意了。 李双晚站在凌恒的身后,将这北晋皇室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景章帝年近五十,脸上已是纵横沟壑,十分老态,仿如已逾花甲。 退后他半步距离的恭亲王凌仕江三十六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许多。 若非知道他这个人在私底下就是个疯子,别人还当他是位翩翩佳公子。 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凌恒,又扫了一眼李双晚,一又眸子亮了亮,挑了挑眉梢,又别开了脸。 李双晚只觉得一阵恶心。 在他们身后是从皇后到各宫嫔妃,按着品阶排列。 紧接着便是各位皇子。 太子凌稷,今年二十八岁,一是因为胡振方的参本被景章帝私下好一通敲打,二是遇刺一事,左手又差不多废了,这段时间收敛了许多,眼瞧着还瘦了不少,只是一双他们凌氏特有的桃花眼微微挑着,显得轻浮了一些。 原本后面跟着的应该是二皇子,齐王凌云,今年二十六岁,生母是贤妃,也颇得景章帝的宠爱,因贤妃乃昭国公主,注定与储位无缘,故早早就被封了王。如今更是已被废圈禁,贤妃因教子无方也被降至贵人,今天自然也没有跟来。 果如李双晚所料,三皇子凌尧那所谓的禁足也不过做做样子,今天也来了,他与太子乃同胞兄弟,均是姜皇后所出。 虽是嫡出,却因小太子三岁而被太子处处压一头,注定了他这一生只能替凌稷做嫁衣,私底下常有忿忿,因而性格乖张狠厉,最让皇后和国丈定国公头痛。 偏偏他们二人又想处处压凌尧一头,时时在他耳边灌输他是臣子的思想,反让凌尧对自己这个同胞兄长充满了怨恨。 从凌恒身边经过时,凌尧朝他挑了挑眉,玩世不恭地一笑:“没想到四弟第一次干这种事,也有模有样,你这六品官也当得不错么。” 凌恒温润一笑,只当听不到他话里的嘲讽意思:“不及三哥万一。” 五皇子凌宴身母万淑妃,一如既往地微抬着下巴,从凌恒身边走过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未给他。 他向来看不起凌恒母妃一身的铜臭味,如今连仅有的铜臭味也没有了,皇上更是十年未召幸过她,便更不会将凌恒放在眼里。 第159章 贺家病倒 六皇子凌显母亲是端妃,他倒是比他的几位兄长要谦和许多,经过凌恒身边时,还朝凌恒轻轻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双眼有意无意地扫了走在景章帝身侧的恭亲王一眼。 别人没发现,李双晚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再往后便是各位皇子妃及公主驸马,及朝中文臣武将。 不得不说,凌恒的办事能力一流,这场法事虽由宋长宇带着礼部来办的,但许多方面都采纳了他这位六品主事的意见。 就连吃、住、行及休息等一些极为细微之处也考虑得相当周全。 一场法事办得端庄得体,几个时辰下来,众人都很累,但鲜有人有抱怨,就连私底下的都没有。 在这样的场合,自然无人提起昨天贺家儿郎冤魂回盛京的事。 景章帝也很是满意,甚至还将凌恒叫到跟前,说了两句话:“以前朕倒是疏忽了,没想到第一件交给你的事,办得倒是出色。” 凌恒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父皇乃一代明君,先祖帝看在眼里,这才让事情如此顺利,儿臣不敢领功。一切均是宋大人安排妥当,其他同僚得力,儿臣只是从旁协助,不足为道。” 这话说得漂亮,不仅宋长宇这几天来的不快也烟消云散,就连景章帝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头顶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与凌云这个混账相比,对从来没进过他视线的四儿子倒有点满意了,他抚掌大笑,当即下旨将凌恒的官职从正六品主事越级升到了正五品郎中。 凌恒跪下谢恩,面上却不骄不躁,景章帝顿时对他的好感又上了几分,就连午膳也让凌恒坐在了他的下首。 凌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挑了挑眉。 其余几位皇子更是心里哼哼两声,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景章帝交给凌恒办的第一件事,李双晚知道,他必会有尽全力办好。 再加上父兄来年五月份班师回朝,凌恒才真正入了景章帝的眼。 法事结束后,众人便下了山。 太子凌稷左手残废了的事瞒得极好,此刻他装作无事人一样将双手搭在腰带上,挺着腹,抬了抬下巴,扫了李双晚一眼,视线停在了凌恒身上,轻笑一声:“四弟,你这王妃娶得好啊。” 凌恒脸上挂着笑,躬身:“是,臣弟也觉得好。阿晚与臣弟心意相通,我们夫妻琴瑟和鸣,多谢太子大哥。” 凌稷冷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凌恒,本宫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张虚伪的嘴脸。” 凌恒不卑不亢:“大哥是太子,是君,你这话臣弟只能受着,但臣弟私下却认为太子大哥这话说错了,臣弟对阿晚之心,日月可鉴。” “有没有说错,你自个儿清楚。”凌稷用手指头戳了戳凌恒的胸膛,在他耳旁轻声道,“既要又当,那是婊\/子的作风,你学了个十成十。” 凌恒的脸色唰的变得很难看,可他那双桃花眼仍带着笑:“大哥慎言。” 凌稷冷哼一声,却在经过李双晚身边时,勾唇道:“有些人是人是鬼,可要擦亮了眼睛看清楚了。不要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 李双晚微微一笑:“臣妾愚钝,听不懂太子大哥的话。” 凌稷嗤笑一声,甩袖走人。 景章帝远远地扫了这边一眼。 凌恒抿紧了唇,待凌稷走远,握住李双晚的手,一双眼担忧地看着她。 心里却在恼恨极了,刚才她为何不主动站出来向太子说清楚,本来就是她自奔嫁于他的,于他何干,搞得他好像看中了镇国将军府的兵权,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贴上去似的。 李双晚朝他微微一笑:“殿下的心意,妾懂。” 她还没凌稷看得明白。 自腊月二十九开始,也将进入年关的休朝期直到来年上元节,忙了一年也可以好好地歇上几日了。 贺老将军等贺家男儿的丧事定在了正月初十,因这回先祖帝的法事办得好,景章帝将此事交给了凌恒。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凌恒这次很得老皇帝的眼,若贺家男人的丧事办得如景章帝的意,估计他在礼部的位置还会再升一升。 回到恒王府的时候,天色已黑。 陈平急急来报:“王妃,贺老夫人和贺家另三位儿媳妇都病倒了。” 李双晚心中一紧,忙问:“可有大碍?” 陈平摇头:“好在有洛姑娘在,贺老夫人起了高热,到傍晚才勉强退了热,其余三位女眷是昨儿个在风雪里站久了,又加之身心俱疲,这才被邪风侵了体。” “那贺家如今谁在主持大局?” “贺府长媳庄氏,她让小的带句话给王妃,请王妃放心,但凡贺家还有一人活着,贺家就倒不了。” 李双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贺家会同胡家一样,站起来的。 “今儿个一早,夫人也去祭拜老将军他们了,还特意去看了贺老夫人,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李双晚默默点了点头:“你时刻留意着,和洛洛说,有什么需要的,让她尽管来找你,你能做主的便允了她。若有把握不了的,再来问我。” “是,小的明白。王妃,您让小的留意的事有消息了,太子昨天送了一位天师入宫,据说那天师炼制的丹药可延年益寿。”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前世这位天师晚了两年入宫,在药里掺了毒,只要连服丹药两年,那毒便会慢慢蚕食景章帝的五脏六腑,最终药石难医。 这一世,凌稷竟然早两年将他送进了宫。 看来,他自己也知道,景章帝因他的手动了废太子之心,他要用献天师这一招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 站了一天,李双晚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凌恒是安排得好,就连朝中那些官员都有休息的地方。 可她这个恒王妃是没有的,就连坐的地方也未曾单独给她安排一个。 萝曼忙命人准备热水,伺候李双晚沐浴。 亦竹有些心疼得给李双晚捏腿:“几个时辰站下来,换谁吃得消啊。王妃您还华服着身,光这一身就好几斤重,累坏了?” 李双晚拳头轻轻捶着大腿,这腿都觉得不是自个儿的了:“殿下呢?” “在前厅呢,好像新提拔上来的骆管家在。殿下刚派了人来,说是这段时间不在府上,有一堆的事要忙,还有贺老将军他们的丧事的事宜也要准备起来,让王妃您先睡。殿下指不定要忙到什么时候,若是太晚便在前院睡了,让您不必等他。” 李双晚冷笑一声,离开这么久,忙是真,趁着夜深去见那个女人也是真。 她倒乐得自在,若不然在熄灯之前还得假惺惺地应付他两句,着实恶心。 第160章 书呆子 沐浴后,陈蓉端了一小碗热腾腾的面来:“王妃,婢子做了一碗羊肉面,您吃些,暖暖身子。” 浓浓的羊肉汤,光闻闻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双晚也确实有些饿了,一碗热呼呼的面下去,从里到外地透着舒适,再美美睡上一觉,明天这一身的乏也就去了。 萝曼刚出去,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匣子:“王妃,不知道是谁放在门外的,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双晚一看那匣子便知道是谁,前两天她去留月楼的时候见过,那里的匣子清一色的,全是这种雕花镂空样式。 是他,顾星言送来的。 打开,里面放着几瓶香露。 既然是给她的,李双晚也不矫情,左右拿他的东西,请他帮的忙已经够多的了,再多一个也无妨。 抹在身上,只觉浑身的每一处毛孔都张开了,十分解乏。 李双晚将东西收好。 亦竹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一瓶瓶的香露,见着萝曼领着一干下人出去了,才忍不住开口:“王妃,顾九公子的东西,还是少拿得好。这万一被人发现了……” 这个时代对女人很不友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就算有了妻室,照样不耽误他们逛风月场所。 可女人,就是和旁的男子多说一句话,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更何况王妃还用一个男人给的这些东西。 李双晚点头:“我心里有数,但好东西没有不用的道理。这样,你明天拿上二百两银子送去给留月楼的掌柜,就说东西很好用,这是买东西的钱,让他务必收下。” 亦竹这才应了一声是。 “章施屹的伤怎么样了?”李双晚问亦竹,她这段时间一天一天的事忙着,一直没顾得上去看看他,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他手上的伤如何了。 亦竹一边给她轻轻捏着肩膀一边回道:“王妃放心,那大夫医术不错,章公子的伤好多了。他左手的断骨已经重新接好,再养上一两个月便可痊愈了。” 李双晚点了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还得要两个月,明天她想去看看他,但凌恒回来了,她要出府便不能像之前那样自由。 她知道章施屹最喜欢什么,早几天便让周伯将东西备下了。 累了一天,李双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书房里。 司珀:“王爷,王妃昨天杀了一个门房。” 凌恒气得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他就知道这个贱人不安分。 “昨天贺老将军他们的遗骸回盛京,王妃要去城门口迎棺,那门房拦着,说王妃您要出去小的拦不住,但王爷定不会饶了小人,不如您现在就杀了小的。于是王妃当场下令将人给杀了。” 凌恒脸色阴冷:“蠢货,死不足惜,谁让他抬出本王的。去,把他的家人也给料理了,别留什么后患。” “是。王爷,我们还查到,三皇子殿下好像与胡振方等人的被掳有关。” 凌恒望向司珀:“老三派人掳的?” “不是,凉山的那些山匪好像和三皇子有什么牵扯。” 凌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子往椅背上靠去:“你是说那些所谓的凉州山匪,实际是老三的私兵?” “有这个可能,只是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凌恒的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原来这些个皇子,一个个的手上都不干净,都养着私兵呢。 “王爷,我们要不要……” 凌恒抬手:“不必。他自己要作死,我们当个看客就行。刺杀太子,与赵明山勾结密谋储君之位,这些事都没有触及到父皇他自个儿的切身利益,他乐得我们兄弟几个斗得你死我活。但,” 凌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养私兵,那可威胁到他自个儿头上了。” 司珀:“而且凉山的这股匪患多少年了,朝廷派兵数次都没有彻底剿灭,可见兵力之多,实力之雄厚。皇上若是知道这些人原来是三殿下的私兵……” “呵,老三的名字,阎王他老人家已经勾上了。” 司珀见自家主子心情颇好,咽了咽口水这才低头颤巍巍地递上一封密信:“王爷,刚收到的消息,咱们在永州府的铁矿前天被人劫了。” 凌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司珀的前襟,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司珀噗通跪倒:“是属下们无能,不知怎的被人给盯上了,将里面的几千斤生铁抢走了。” 凌恒一把扯过司珀递来的信,看罢,气得揉成一团,重重砸进了边上的火炉里,纸见火就着:“究竟是何人所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走这么大一批生铁?” 司珀额头冒出层层冷汗:“还,还不知道。那些人带着面具,也不杀人,只把一个个矿工敲晕,抢了生铁就走,未伤一人性命。曹梁说,那些人多半是江湖游盗。” 凌恒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去,下令给曹梁,让他在三天之间务必给我查清楚了,把生铁夺回来。敢偷到本王头上,一个不留,全杀了。若三天内他查不出来,让曹梁把脖子给本王伸直了!” 司珀哪敢多言。 第二天李双晚才起,凌恒就来了,眼里是满满的红血丝,看来他昨晚忙了一夜。 走到李双晚面前,轻轻抚了抚李双晚的脸:“阿晚,这几天我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你。” 李双晚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错开凌恒抚在脸上的手:“殿下,正事要紧,妾就在府里哪儿也不去。” 凌恒一把将人揽入怀里:“还是阿晚疼我。” “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李双晚从凌恒怀里挣脱出来。 “哈哈……”凌恒大笑,“让他们看去。你是本王的妻,本王与自己的妻子亲热,谁敢说什么。” “殿下今天忙什么?” “一堆的事呢,昨天忙到半夜,去乐潇院见你睡得很熟,我身上凉便在书房对付了一晚,今天还有得忙。阿晚,明天就除夕了,府里过年的诸事准备得如何了?” 李双晚看了眼跟在凌恒身后的骆管家:“骆管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第161章 我该谢你 骆管家忙上前:“是,只是老奴刚接手,恐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需王妃帮忙过过眼。” 李双晚哪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是顾星言的人。 “既然如此,殿下,妾去去就来。” “去,别太累着自个儿,有什么事就吩咐底下的人去做。初二,我陪你一道回镇国将军府给岳母大人拜年。” 朱氏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为了打消他们对他的猜忌,他才懒得虚与委蛇。 真是令人厌烦。 出了前厅,李双晚压低声音:“我要出去一趟。” 骆管家是个机灵的,一拍脑门,故意提高了声音:“哎呀,老奴该死,给各府准备的年礼,还差王妃您外祖父家那一份,老奴这便去准备。” 李双晚:“罢了,这份还是我自个儿准备。骆管家,你去忙,只是以后这样的小错误不可再犯。” 骆管家忙跪下请罪:“是,老奴知错。” “起来,就罚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是,谢王妃。那老奴让人去备车。” “不必了,萝曼,你去通知周伯,一刻钟后出发。” “是。” 给章施屹准备的东西,一早就让车夫周闻帮着准备了。 他一个车夫,盯着他的人少,此刻东西早已装上了车。 医馆的后院,章施屹此时正一边翻晒着药材,一边在看书。 前两天下了大雪,昨天雪停,今天一早起来,出了个大太阳。 难得的好天气。 人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左手用纱布吊着,右手胡乱地翻晒着药材,别着身子,一双眼真勾勾地盯着一旁的书。 当真是个书迷。 萝曼愉愉从后面过去,一把将他的手夺了回来:“喂,书呆子,这药材你再这么晒下去,要被你全晒光了。” 章施屹吓了一跳,一看,好嘛,筐子里的草药一大半被他弄到地上去了。 忙转身去捡,这才发现李双晚站在他的身后,嘴角抿着浅浅的笑,茏茏葱葱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在白得如玉的皮肤上打了一层温暖光晕。 也不知王妃这样看着他看了多久。 章施屹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窘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放好:“王,王妃。” 又看到晒了满地的药材,忙去捡,弯腰下去,却因左臂吊着,一只手又不够,不仅没能扶起打翻的那一筐,还带倒了另一筐。 当真是手忙脚乱。 哗啦啦,顿时整个桌边全是打翻的药。 萝曼被他那副窘样逗大笑。 连亦竹都没忍住跟着笑。 章施屹更窘了,脸红得火烧似的,不停的拿脚趾头在鞋子里抠啊抠,不敢看李双晚。 萝曼笑得肚子都痛了:“王妃,章,章公子还真是个书呆子。” 亦竹:“是个书呆子。” 书呆子章施屹尴尬地笑:“让二位姑娘见笑了。” 萝曼:“医馆掌柜竟然没把你赶出去,他脾气可真是好。” 章施屹挠了挠头:“姑娘莫要取笑我了,还请姑娘把书还给在下。” 萝曼把书往他手上一扔:“一本破书,怎么就那么稀罕。” 章施屹忙宝贝似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抚了抚书角的褶皱,揣入怀中,又弯腰去捡地上的药材。 李双晚点了点两小丫头:“还不快去帮忙。” 二人吐了吐舌头。 周伯将东西搬进了院子。 李双晚对章施屹道:“给你带了点东西,看看可还喜欢。若还有什么别的缺的,一并告诉我,我让周伯去办。” 周伯将包裹打开:“章公子,过年了,这是王妃让老奴给您置办的几身新衣新鞋,您去试试可还合身。” 章施屹没看,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打开的大箱子,满满的一大箱子书:“王,王妃……” 李双晚轻轻一笑:“听医馆掌柜说你十分好书,我便列了个书单,算是新年礼物。你看看,是否还有别的需要。” 亦竹和萝曼二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心道王妃什么时候听医馆掌柜说的,她们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王妃,咋就不知道呢? 王妃瞒她们的事越来越多了,完了,她们再也不是王妃的心肝宝贝了。 章施屹两眼直发光,蹲在箱子面前,翻翻这本,看看那本:“太好了,太好了,全都有,都有。” 他腾地站起身,冷不丁就朝李双晚噗通跪下,喉咙哽得说不出一句话:“王,王妃……” “周伯,快扶章公子起来。” 李双晚的眼圈也红了,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才没有去扶章施屹,才没能让眼中的泪滑落。 章施屹,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前世替我父亲,替我们镇国将军府满门收尸。 谢谢你让我父亲全尸入葬,谢谢你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谢谢你让李家的三百八十一口人不至于曝尸荒野,让他们入土为安。 李双晚将眼中泪意压回去:“章公子不必多谢,你好好养伤,待以后我还有许多事要交给你去办。” “是。我虽然现在左手不便,但右手尚可,再不济还有两条腿,王妃若有什么要紧的事,随时可以交给我。” “好。” 从医馆出来后,李双晚又往自己的那几个铺子走了一趟,因着过年,生意比以往好了许多。 墨斋在刘二的手上,这段时间比之前生意又好了不少。 还有便是几个成衣铺子和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就连卖古玩字画的铺子这两天生意也好了。 又特意去了凌恒那些暗铺,虽然因过年生意也还不错,但比起她前段时间看到的还是差了许多。 李双晚挑了挑眉,心情颇好,在隔壁的铺子里挑了一幅谢真人的真迹,外祖父最喜欢这些了,又给外祖母,两个表哥和两位舅舅,舅母也挑了礼物。 萝曼手上抱着一大包的东西,眯着眼道:“王妃,现在咱们去哪儿?” “去珍宝阁看看,前儿个掌柜来和我说铺子里新进了一批首饰,过年了,给你们每人一套头面,咱们挑挑去。” 两丫头抱着李双晚的胳膊高呼王妃千岁。 一脚刚踏进珍宝阁,李双晚的视线里就撞进来了一个人:钟嘉微。 此时,她正与母亲钟夫人在挑选首饰。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正苦恼于如何结识钟家姑娘呢。 第162章 结识钟家 “母亲,这套头面好看吗?”少女脸上笑颜如春,粉色颊,月白色的衣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蝴蝶结,墨色的头发高高挽起,发髻上插着一支水色白玉簪。 钟夫人笑着拿起那支玉兰点翠步摇左右看了看:“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素了。嘉微,你这是成亲,该挑选喜庆些的。你若喜欢,这套买了,另外再挑一套成亲那天戴。呶,这套点翠镶红玛瑙一看就很喜庆,你可喜欢?” 钟嘉微脸颊飞红,何侍郎家的儿郎何幼琨她在定亲前远远地看过一面,丰神俊朗,个子颀长,鼻梁高挺,长得很好看,待人也好,只一眼她就看中了。 “母亲做主便是。”钟嘉微小声道。 “这两套头面极衬姑娘肤色,姑娘若是喜欢,我便给钟姑娘打个折。”李双晚走到二人面前。 “东家。”掌柜忙从柜台里走出来,对李双晚行了一礼,又对钟夫人二人介绍道:“这是我们东家。” 钟嘉微和钟夫人自然是认得李双晚的,忙齐齐屈膝行礼:“见过恒王妃。” 李双晚浅笑上前一左一右将二人扶起来:“不必多礼,夫人和钟姑娘既然在我的铺子里,便是我的主顾。” “原来这里是王妃的产业,早就听闻珍宝阁珠宝头面样式好看又别致,做工精良,价格公道,是盛京城里女子们最喜欢来逛的地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双晚笑着吩咐掌柜:“陈掌柜,这两套头面按半价,不足部分计在我帐上。把东西包起来,送到钟员外府上。” “是,东家。” 钟夫人忙道:“这,这怎么成,无功不受禄,哪敢让恒王妃破费。” 李双晚视线看向钟嘉微:“我很喜欢钟姑娘,听说钟姑娘与何侍郎家的儿郎定了亲,就当给钟姑娘的贺礼了。” 钟嘉微脸又红了,小声道:“是,多谢王妃。” “不知钟姑娘婚礼定在哪一日?” 钟夫人笑道:“请人看了日子,定在了明年的五月二十八。” 李双晚假装思忖:“五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先恭喜钟夫人钟姑娘了。” 萝曼按李双晚交代她的话说道:“王妃,婢子听说明年是大年,上元灯世那天放灯祈福,皇上也会亲临望月楼亲自点燃最大的一盏灯。” 李双晚微笑点头:“是,礼部已着手在准备了。” “婢子想去。” “好,带你去。” 钟嘉微眼眸一亮,知道恒王殿下如今就在礼部当值,恒王妃的话定错不了。 “钟姑娘,你那天也去吗?点一盏花灯,肯定能得到神明眷顾,让你和何家公子婚姻美满,儿孙满堂。”萝曼喜滋滋地看着钟嘉微。 钟嘉微抿了抿唇,求了好几次母亲,母亲都说她快要嫁人了不让她去,可一年也难得有这么一次,她太想去了。 偷偷看了眼钟夫人,小声问道:“王妃也会去吗?” “自然要去的,这么难得的日子,那天应该有许多人上街。钟姑娘难道不去看看?” “母亲……”钟嘉微去看钟夫人。 钟夫人无奈一笑:“就知道关不住你,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只一点,多叫上几个护卫跟着你,那天人多,要千万注意安全。” 李双晚笑道:“那不如跟我一道。王府有侍卫跟着,暗中还有暗卫护着,不会出事。” 钟夫人哪有不应的,抚掌道:“那敢情好,多谢王妃。” 李双晚从珍宝阁出来,便带着买的东西回府了。 恒王府不似别的亲王府邸在只有富人和贵人区的朱雀大街,而是坐落于盛京城的东大街。 这条街,达官贵人少之,五六品及以下的官员会有,行商富人有之,一般小康人家亦有之。 换言之,人很杂。 王府大门口,也常有路人来来往往。 凌恒表面上是个好丈夫,一听王妃回府了,笑着迎出府,亲自将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柔声道:“阿晚,逛了一天,累不累?” “不累,街上很热闹。” “都去了哪里?”凌恒抓着李双晚的手,一双眼含着深情望着李双晚,一边问一边牵着她往府里去。 李双晚还做不到心中把这个人厌恶到了极点,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随便逛了逛,街上很热闹,给外祖他们买了礼物。” “就没遇到什么特别的?”凌恒望着李双晚,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他派出去盯着李双晚的人,总会半路跟丢,让司珀将府里的人筛了几遍,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李双晚抬头看着凌恒:“殿下想说什么特别的?” 凌恒笑笑:“没什么。骆管家办事不力,我命人打了他二十棍,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李双晚眉心狠狠一跳:“殿下,骆管家才刚做管家不久,又是年底,事情何其多,偶有疏漏也情有可原。更何况,我已经罚他一个月的月例了。” 凌恒脸色一冷:“阿晚是心疼一个管家?觉得我罚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他最不该的是谁家府上的年礼都可以忘,独独不能忘了阿晚亲人这边的。你的亲人,便是本王的亲人。” “本王这次不好好罚他,他记不住教训,以后这样的错还会犯。本王就是要让这府里的所有人明明白白的知道,你李双晚是我凌恒的妻,谁也不得怠慢。” 李双晚深吸一口气:“萝曼,去给骆管家送两瓶上好的金疮药,吩咐人好生伺候着。” 萝曼小心翼翼地看了凌恒一眼:“是。” 凌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快消失不见,倒会顺杆子往上爬,会收拢人心。 凌恒一回到书房,司珀匆匆来了:“王爷,曹梁来信。” 凌恒看罢信,气得一把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挥落于地。 司珀噗通一声跪下,不敢多言。 原来经曹梁多方查实,他在永州府的铁矿被人掳走竟然是三皇子凌尧干的! 那批生铁如今已运抵凉山。 原本他还多少有点不相信凉山为祸已久的盗匪,竟然会是老三的私兵。 可现在,铁证摆在他面前。 第163章 不敢奢望 凌恒拿着信,双手腰腰,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司珀:“王爷,不能这么便宜了三皇子。” 凌恒转过身:“你起来。” 司珀应言起身。 “父皇已命凉州刺史和娄将军前去剿匪,不管此刻能不能成功,这些人是老三私兵一事必须让父皇知道。” 司珀身子一颤:“王爷的意思是……” “附耳过来。” “可听明白了?” “是,属下这便去。”若此事成,三皇子犯的便是谋逆的大罪,满门抄宰不为过。 夜间,进屋的人,单凭气息,李双晚便已知道那人是顾星言。 “抱歉,因为我,骆管家被打了二十棍。萝曼去看过,下手的人极重,被打得不轻。” “凌恒此人疑心很重,他也许已经怀疑到骆管家头上了,否则,不可能对一个跟着他十数年忠心耿耿的老仆下此重手。” 顾星言展眉一笑:“这仇我已经替他报了。” 李双晚诧异地看向他,半晌,才想起来:“那批生铁?” 顾星言笑而点头:“不仅让他损失了一大批生铁,而且还有人替咱们将凌尧除了。” 李双晚笑的眉眼都透出光华来。 顾星言被这样的笑容晃了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见他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脸上,李双晚清了清嗓子,偏过了头:“凌恒的书房把守太严,我进不进去。凌恒控制暗卫的毒极有可能藏在里面,得想办法把守卫引进,进去探探。” 顾星言刚还蹙在一起的双眉一下子便松了开来:“我进去过,没找到。” 李双晚诧异抬头,看向顾星言:“没有,没找到?怎么会没找到,这是凌恒自己配出来的毒,这,这怎么可能?” 顾星言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放松,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 “桌上的笔筒是开关,两排书柜里面藏着一个暗门,通到地底下,下面藏着上百万两的金银以及林嫔放在暗处的产业账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凌恒极为小心。” 李双晚心又往下沉了沉,也就是说就算她能成功从恒王府脱离出去,查不到凌恒养私兵的证据,还是扳不到他。 里面藏着的金银和私帐,他可以说林嫔娘家后来又渐渐复起,只不过是些银钱罢了,有千百种理由搪塞过去。 却撼动不动凌恒分毫。 “会不会在那个女人那里?那处偏僻的别院,你有没有去找过?”李双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急。 顾星言点头:“嗯,找过了,也没有。” “那上一世,苏洛给你的解毒方子,你还记得吗?” 顾星言眉梢上扬:“记得。” “那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找到。” 顾星言想说,一共四味药,其余三味虽然也极为难找,但重生一世的他知道在哪里,不必费心。 但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好。碧海玄参,紫雾魔兰,蓝月灵槐,还有幽冥鬼葵。” “碧海玄参,紫雾魔兰,蓝月灵槐,幽冥鬼葵?这,这四味药怎么如此奇怪,我听都没听说过。” “是奇怪,不过无需着急。上次吃了百株草,可顶两年。所以这个月的解药我拿去给府中大夫了,他若是能看得出来其中都有哪些药,也一样。” “不,不一样的。” 李双晚着急地来回踱了几步:“为了保持暗卫队最强大和最年轻的战力,凌恒控制暗卫的毒,就算每个月给你们解药,也活不过四十岁,。”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所以,四十岁之前若是不能将身上的毒全部解了,还是会肠穿肚烂而亡的。九公子,一定要找到这四味药。” 顾星言点头:“好。” 嘴角的弧度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微微勾起,说着将手上的匣子递过去,里面是一件新衣外加一件大氅。 大氅火红的皮毛,毛色质感极好,就算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李双晚面露喜色:“送我的?” 顾星言眸中盛着星光:“嗯,过年了,穿新衣。” 大氅上的下面,压着一件裙裳,李双晚将衣服抖开,是她最喜欢的淡紫色,用的是极其珍贵的烟罗纱,又配以鲛纱在下摆处绣了大朵大朵的海棠花。 穿在身上,阳光一照,走动间仿如一朵朵海棠迎着朝阳缓缓盛开。 “你穿上一定很好看,要不换上试试?”顾星言眼眸里含着浓浓的缱绻。 李双晚怔怔地看了他片刻,低下头,到里间将衣服换上,又将火红大氅披于裙裳外。 头埋于毛领间,冷松香扑鼻而来,是他身上的味道。 海棠易醉,月色如浮光流影。 这样的场景太醉人,容易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顾星言艰难地别开了脸。 她说:“多谢,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顾星言觉嗓子很干。 “明天便是除夕了,若我迟迟无孕,凌恒不会放过你。九公子,你得早做打算。凌恒此人,不可小觑,他若要对付你,绝非戴着人皮面具的替身能糊弄过去。” 这话她早该说了。 顾星言一双丹凤眼灼灼地望着眼前女子,他从来不敢小瞧凌恒。 前世,此人从被景章帝厌弃到将其余五位皇子不动声色地一个个铲除,最后问鼎高位,其谋略心智绝非常人可比。 也正因此,每每凌恒要见他时,他从不会让替身出面。 顾星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你在担心我?” 李双晚别过脸,轻笑一声,解开身上的大氅放于一旁:“我只是不愿连累无辜。” 连累无辜?顾星言心中骤痛,刚扬起的嘴角生生垮了下去。 而,这时李双晚却忽然走到她的面前,逼近他,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俊朗的男人:“顾星言,大梁的九殿下,你知道的,前世有那段不堪,这一世我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话出口,李双晚的心却宛如被钝刀生生地一刀刀在活剐着般痛如心底。 顾星言脸色一变,不由得连连后退了数步:“是,我知道。我,不敢奢望。” 他也没资格奢望。 第164章 你傻不傻 而且他身上还有凌恒下的毒以及百株草的毒,两种毒的平衡什么时候会打破,他不知道。 两世半命的代价,顶天了,他活不到三十二岁,他早就清楚了。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耳侧有几缕头发轻轻垂落下来,好像前世铺在枕间与他叠在一起的墨发,将他的心越缠越紧。 “但是,李姑娘,我是我,凌恒是凌恒,不是每个男人都像凌恒那样卑鄙无耻。” 李双晚愣愣地看了他片刻,整个人放松下来,嘴角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字:“抱歉。” 顾星言回望了过去。 第二天,直到辰时,李双晚才醒,而那时,顾星言早就离开了。 李双晚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直直地望着帐顶,心脏剧烈跳动。 她又梦到了那个以两世半命换她重生的男人,男人的嘴角淌着黑血,眼里是说不出的哀伤。 猛的,李双晚掀被下床,来不及披上衣服,几乎是一气呵成,将那个男人画了出来。 她的丹青水平极高,画中人一身雪青色衣袍随风舞动,边上一枯木,天空一孤鸦,单单是一个身形便已诠释尽了沧桑和孤寂。 萝曼听得动静,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看到她笔下的画,便是咦了一声:“咦,王妃,您画殿下为何不把五官画上呀?” 接着又是眼神一暗,语气说不出的难过:“王妃,您为何把殿下画得如此孤独啊?婢子瞧着就伤心。” 李双晚问:“你怎么会觉得此人凌恒?” 他配吗? 萝曼点头:“难道不是吗?这个身形不就是殿下吗?只是婢子记得殿下好像没有雪青色衣袍。” 萝曼偏着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确实没见过殿下穿这件衣服。” 此人当然不是凌恒,凌恒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他李家满门三百八十一口,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如此沉重的代价换她重生?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在长达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会认为那人是凌恒。 再活一世,自己怎么还这么蠢! 李双晚身子撑不住,缓缓坐了下来,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喉咙里似塞着一块沾满了醋的棉花,疼得她呼不过气来。 “王妃,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双晚摇头:“我没事,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割裂了,出口的声音已然破碎。 萝曼担忧地看着她。 “出去!” 萝曼吓了一跳,到嘴的话终还是咽回了肚子,拿过大氅给李双晚披上后,掩门离开。 亦竹此时过来了,见萝曼出来,忙问:“怎么了?王妃还没起吗?” 萝曼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想起刚才王妃那样,还是轻轻摇头:“王妃昨儿个夜里没睡好,让她再休息会儿。” “今天宫里有家宴,王妃是头一年以皇室媳妇的身份参加,可不能迟了。” 以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萝曼朝她摇头:“再让王妃休息会儿。” 屋内,李双晚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抽动,昨夜的梦里,她终是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一双眼。 那是一双丹凤眼。 身形像凌恒,又有着一双丹凤眼,纵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其他五官,她也知道,那个人是顾星言。 他是大梁的九皇子,身上流淌着皇族血脉。 她似乎听说过,大梁如今的太子,后来的新帝,年幼时便体弱多病,膝下无子。所以,他的兄长驾崩后,将皇位传给了他么? 两世半命,以真龙之躯换她重生,所以顾星言这一世也注定活不到三十二岁。 李双晚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泪水再控制不住:“顾星言,你傻不傻,傻不傻啊。” 她李双晚眼盲心瞎,轻信男人,给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她怎么死都是咎由自取。 最开始她之所以想不到顾星言的身上去,一来看不清梦中那人的脸,二来那时她只知道顾星言的身份是恒王府最低等的暗卫。 谁会知道,一个最低等的暗卫,竟是后来的大梁帝。 前世,是他灭了北晋,杀了凌恒,一把火将焚了她的北晋皇宫烧了个干干净净,替她报了血仇大恨。 所以,大梁顾氏族人从他手中夺位,他被人万箭穿心而亡,皆因为她。 这一世,重生归来后,他在自己面前的小心翼翼,是觉对自己有愧疚吗? 可是,他有什么错? 李双晚泪流满面,昨天她还对他说那样的话。 她不该啊。 从胸口将顾星言给她的骨哨拿出来,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值得吗? 对,她要见他,立刻马上要见到他。 李双晚打开门,一把将守在门口的萝曼拉进了屋,亦竹见她脸色实在难看,也急急跟着进屋。 萝曼正打着瞌睡,吓了一大跳:“王,王妃,您做什么?” 李双晚伸手就去解萝曼的衣服:“什么也别问,你穿上我的衣服,在屋里哪儿也别去。亦竹,你守在门口,我要出去一趟。” 萝曼瞠目结舌地望着李双晚,脑子里一片混沌。 “亦竹,你去拿一套阿蓉的衣服来给我。” 比起萝轻来,亦竹是那个极为冷静的姑娘:“是,王妃您放心去,有婢子守着出不了乱子。” 李双晚重重地看了亦竹一眼,这丫头心思太通透,定然发觉了她同凌恒之间那点微妙的关系。 “我会尽快回来。” 等亦竹拿了衣服来,穿戴好,李双晚打开门,左右瞧了一眼,没人,赵嬷嬷一直自诩半个主子,从来都是过了辰时三刻才会到她跟前伺候。 李双晚将兜帽戴好,掩住口鼻急急朝外走去。 有血的教训在前头,门房如今见了乐潇院的人哪还敢来,忙打开旁边的角门笑道:“阿蓉姑娘这一大早地出门办事呢?” 李双晚低应一声:“嗯,王妃想吃银丝酥了,我去买些材料来,一会儿做了,给小哥送两块来。” “呦,这敢情好,那我先谢过阿蓉姑娘了,我那孙子也馋这一口呢。” 李双晚点了点头,后面门房还说了什么,李双晚无心听。 出了门之后,她立即加快脚步朝顾府走去。 第165章 大梁帝崩 昨夜下了雪,外面是刺骨的寒冷,但李双晚根本感觉不到冷。 她只有一个念头,马上见到顾星言。 因为是除夕,街上的店铺都关着门,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时辰又尚早,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见一个婢女用兜帽罩着脑袋,也无人多想。 两刻钟后,李双晚站在了顾府门口,抬头看向匾额上的“顾府”二字。 嘴里呼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双眼。 顾府的门口两边各站着两个带刀的侍卫,眼神冷肃,身上有股子杀气,不认得她,见她一副下人打扮,赶人:“走走走,这里不是你待的地儿。” “我要见你们九公子。” 侍卫冷笑:“走开,我家主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李双晚掏出胸口的骨哨,三短两长,两短三长,放到嘴边,吹响。 他说过,只要她吹响这个骨哨,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顾星言。 而是舒文博。 舒文博见到她,脸色微微一变,忙将人迎去了顾星言的书房:“李姑娘,您怎么来了?” “他呢?我要见他。”李双晚的声音依旧在颤抖,眼圈通红。 舒文博从书桌上压着的一叠书下面取过一封信,递到李双晚的手上:“九哥回大梁了,这是他给你的信。” 李双晚心猛地一沉:“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为何没有与她提起半分? 是她那句话伤他心了吗? “两天前的子时左右,吾皇被身边的老太监在睡梦中勒颈而亡。九哥接到消息,来不及与李姑娘道别,匆匆留下此信便走了。他说,让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左右有他在。” 李双晚吓了一跳:“梁帝身边的老太监怎么会杀他?按理说他伺候了梁帝数十年,应该忠心耿耿,无人能买通他。” 顺着书桌,李双晚整个人仿佛都被抽空了力气,身子无力地缓缓滑坐到顾星言常坐的那张椅子上。 她分明记得前世,大梁这位老皇帝还要再过五年才会寿终正寝,这一世怎么会? 难道她与顾星言的重生,改变的不只是北晋诸事,就连大梁的局势也随之变了吗? 她似乎听洛洛说过,好像叫什么蝴蝶效应。 李双晚目光沉沉地看着舒文博:“可有找到幕后主使之人?” 舒文博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能让李姑娘知道,她太聪明了。 “还在查。”梁帝突然驾崩,谢阁老第一时间让禁军封锁了消息。 但此事根本瞒不住,消息也不知是何时泄露出去的,短短半天,四九城内外已全部知道,更有谣言说皇后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早日登上大位,买通梁帝身边的大太监,寻机下手。 “他,还好吗?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前世,他们父子二人毕竟相处了五年,血融于水。 舒文博轻笑一声,在她面前坐了,道:“九哥很好,他此番回去是为了太子和皇后。” 梁帝一死,大梁朝堂大乱,甚至有人说那名近身太监是奉了皇后之命对梁帝出手,要杀了皇后和她的母家。 陈贵妃及其父陈大将军联合朝中过半大臣给皇后和太子施压。 皇后站出来,说清者自清,自请禁足于坤宁宫里,案子交由锦衣卫和东厂一起彻查。 锦衣卫和东厂自建立初起,便只听命于皇帝一人,故而连陈贵妃一派也无人反驳。 太子也被困于东宫,若非有小太监冒死递出消息,他们还不知道大梁朝堂已经乱成这副样子。 九哥得回去助他的兄长登上皇位,护住自己的母亲,稳住朝堂。 “我听说大梁太子从小身子便弱。” 舒文博点头,捏紧拳头:“一切皆因吾皇之故!” 他知道这话不该说,但自从知道真相后,近两个月了,憋在肚子里他快要疯了,此时实在是不吐不快。 “九哥一出生便被送来了北晋,堂堂大梁九皇子落到人贩子手中,成了恒王府的暗卫,何等可笑。若非他偏宠陈贵妃,外戚把持大梁朝堂多年,宠妾灭妻,皇后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小婴孩送到他国,二十年不能见自己的亲儿子一面?” 舒文博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李姑娘,你知道凌恒是怎么训练我们这些暗卫的吗?我们被抓的第二天,他就把我们上百人放在一起撕杀,比谁狠,比谁运气好,看谁最后能活下来。” “前一刻还鲜活地与我们站在一起的人,下一刻就成了亡魂,每天都有几十上百具尸体运出去。等到十五岁之后,我们不仅要与人撕杀,有时还要与野兽搏斗,从虎口豹嘴里求活路。” “九哥和我们一样,身上有很多伤口,有同伴的,也有被野兽的利爪和尖牙伤的。我们身上还有毒,每月不服用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就连太子也是陈贵妃所害,太医断定太子活不到三十五岁,他连子嗣都没有。这一切都拜大梁皇帝所赐,李姑娘,你说这样的父亲,他配为人父吗!” 李双晚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泪水慢慢地,慢慢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入脖颈里,刺骨的冷意从四肢百骸蹿起,直达她的五脏六腑。 如今的大梁太子三十岁,前世直到她死,大梁新帝还活着,应该是洛洛出手护了他几年,只可惜他久病缠身,最终也只活到了四十。 她慌抬起头,看向舒文博,两世半命,顾星言这一世顶多活到三十二岁,会不会,会不会在大梁等待他的是血雨腥风? 他会不会死? 李双晚脸色惨白一片,腾地起身:“他,会不会有危险?舒文博,你为什么没跟他一起去?他的身边除了梁天佑,还有谁?” 舒文博缓缓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总算这个女人还知道紧张九哥:“欧叔也跟着去了,带走了在北晋的大半高手。你放心,九哥不会有事,他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不行,舒公子,你快去,我没事的,我母亲已经回来了,而且我自己的武功也在慢慢恢复。你赶紧追上他,告诉他,我会借此机会从恒王府脱身,也会将他借机从恒王府摘出来,让他安心。你快去呀!” 第166章 你怀疑我 舒文博站着没动:“我听九哥的,他让我留下来保护你,没有他的命令,我哪儿也不去。而且,我也需要每个月将他们的解药派人送去。你这句话,我会传给他。” 李双晚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人一抽而空。 “李姑娘,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九哥让你什么也别管,后面的事,他已经安排好了。” 李双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怀里揣着那封信,她甚至没有勇气打开看一眼。 那棵百株草,至今她都不知道是谁扔进喜房的。 是否意味着那个知道那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人是谁,为何至今不肯露面? 她要见他,比什么时候都想要见到他。 可是,还不能够,在离开北晋见他之前,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从恒王府顺利脱身也需要时间。 这一切,都要等到正月十六,长公主凌莹要办的那个赏梅宴。 如今,她只能忍受,只能等! 刚踏进乐潇院的门,便听到了凌恒的声音。 “阿晚,你开开门,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进宫了。” 李双晚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这是顾星言从恒王府离开的最好时机。 她得想个万全之策,让凌恒认为“影”已经死了。 她忙侧身避到一旁,听到亦竹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殿,殿下,王妃昨儿夜里没睡好,她说还要再小憩一会儿。” 凌恒根本不理会:“阿晚,阿晚。” 屋内的萝曼,脸色吓得一片惨白,她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大声呼吸。 完了完了,王妃怎么还不回来,凭她们二人挡挡赵嬷嬷他们还可以,但要挡住殿下,根本不可能。 赵嬷嬷见亦竹脸色实在难看,心中越发的笃定,李双晚屋内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辰时三刻,她起床后,就想着到李双晚身边来伺候,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男人进了李双晚的屋子。 而那个背影瞧上去很像陈平。 陈平这厮常常偷偷来见王妃,她当即把这消息告诉了凌恒,赵嬷嬷嘴角微微勾起。 一个女人刚成婚,正是尝过了男人的滋味,知道男人那玩意儿好,食髓知味的时候,可殿下前段时间一直在白马寺,漫漫长夜不就耐不住寂寞了吗。 她刚才绝对没有看错,是陈平那小子,要不然,李双晚把他一个庄稼汉接到王府来做什么。 前两天在这院里里她常常能看到陈平,今儿个到现在一直没看到,不在李双晚的屋里,还能在哪里! 呵,李双晚,你让我儿子成了太监,绝了何家的根,我今天就要你身败名裂! 赵嬷嬷一把拨开亦竹,挤到凌恒面前:“殿下,王妃一向睡眠浅,不至于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奴婢是担心王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凌恒淡眼看过来。 “王妃身子不大好,这万一有点什么,那可如何是好啊。”赵嬷嬷眼圈一红,朝凌恒跪了,“奴婢一直把王妃当自个儿孩子一样疼着,真真是见不得她半点不好。殿下恕罪,奴婢只好破门而入了。” 凌恒点头:“这么大动静,确实不该听不到,若有个什么万一,本王如何向岳父岳母大人交代,准了。” 赵嬷嬷站起身,咬紧牙,用尽全力,脸上显出狰狞之色,猛地朝房门撞过去。 若是能看到李双晚和陈平二人衣衫不整的样子,那便是给她儿子的子孙根报仇了。 下一刻。 “哎呦……”赵嬷嬷整个人摔飞了进去,咚的一声巨响,一堆肥肉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屋内,李双晚侧身站在一旁,身着中衣,一头青丝披散在双肩,静静地看着。 凌恒一脸冷意地看向李双晚:“既在屋内,为何不出声?” 李双晚揉了揉脑袋:“昨夜没睡好,头疼得厉害,便让萝曼点了安神香,想再补补眠,不知殿下在外面,倒是妾的不是了。” 凌恒脸色铁青,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竟然还敢补眠,这个女人一点不为他着想,和芝儿根本没法比。 李双晚的身旁,萝曼一脸惊恐地看着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赵嬷嬷。 “赵嬷嬷,你干什么呀?王妃正在睡觉呢,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赵嬷嬷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倒是把屋里给扫了个遍,怎么会没人? 再去看床上,床帘挡了个严严实实,但隐约能看到被子有拱起,不是藏了个野男人还能是什么。 赵嬷嬷脸上显出得意之色,李双晚啊李双晚,你可真是贱啊,自己的男人在府里,就敢偷人,还让自己的小婢女给他们打掩护。 萝曼和亦竹二人一左一右把赵嬷嬷扶起来。 李双晚道:“你们先扶嬷嬷去上药。殿下,我头还有些疼,想再休息会儿,你也出去。” 赵嬷嬷心中冷哼,这是要支开他们,好让陈平那奸夫全身而退呢。 “王妃,奴婢没事儿,我这一身肥肉扛摔着呢。王妃既然头疼,那奴婢给您揉揉,奴婢的手法,王妃您是知道的,保证用不了一刻钟就不疼了。” 说着便去撩床帘:“就坐床边。” “嬷嬷!”李双晚厉喝一声,“谁让你碰我床的。” 赵嬷嬷心中大笑,看来是真的有戏啊,李双晚啊李双晚,当着王爷的面,你都敢偷人,我看你今天还有没有活路。 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就该被沉塘! “王妃这是怎么了,奴婢是您的奶嬷嬷,从小到大,您的床不都是奴婢收拾的吗?今天怎么连床帘都不让奴婢碰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这床上藏着什么不能让奴婢看的东西呢。”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听得凌恒也微微蹙了蹙眉,他可以让影代替他与李双晚同房,那是因为他不想碰她,觉得恶心。 但不等于她李双晚可以顶着恒王妃的头衔和别的男人鬼混,刚才赵嬷嬷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气得不行。 但念在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应该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凌恒当即脸色一沉:“赵嬷嬷,把床帘拉开,本王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李双晚挡在床前,直视着凌恒:“殿下在怀疑什么?” “那你又要掩饰什么?” 赵嬷嬷轻笑一声:“以往这院子里,一大早的,奴婢总能瞧见陈平,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不知王妃可见着他了?” 第167章 不可理喻 李双晚目光斜过去:“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王妃说的,奴婢哪能有什么意思呢。就是今天除夕,这王府里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的,独独没见了陈平,奴婢也是关心,胡乱提这么一句罢了,王妃可别多想了。” “呵,嬷嬷的意思,我把陈平藏床上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赵嬷嬷嗤笑一声,眼睛却是看向凌恒的方向:“奴婢可没这个意思,是王妃您自个儿说的。” 李双晚转向脸色铁青的凌恒:“殿下也这么认为的?” 凌恒压着怒气:“本王自是信你的,只是这件事不是我认不认为就能算了的,你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瞧着呢。以往,你让陈平办点什么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会多加干涉,可今天……呵,不如就让赵嬷嬷把床帘拉开。若赵嬷嬷冤枉了你,本王自会重重罚她。” 李双晚冷笑看向赵嬷嬷:“若我这床上没藏人,赵嬷嬷你当如何?” 赵嬷嬷一张肥脸抖了抖,恒王这话分明就将她架在了火上烤,她又能怎么办呢:“若,若没有,奴婢但凭王妃处置。” “很好。萝曼,把床帘拉开。” 萝曼一脸的为难:“王,王妃……” 赵嬷嬷心里越发笃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不做也得做,她上前一步,一把拉开床帘。 床上的被子是拱起的,一上一下还在微微起伏,里面不是藏着个人,还能是什么! 赵嬷嬷双眼放光,看了凌恒一眼:“殿下您看,奴婢果然没有说错人,里面竟真的有人!” 凌恒气得额头青筋都突起了,李双晚她竟然如此不要脸,一个影满足不了她,还勾搭上了陈平那个畜生! 他们镇国将军府的女人果真一个比一个下贱! “把被子给我掀开!” 赵嬷嬷面容狰狞,带着一副得逞的讥笑,一把将被子掀开。 突的,一个白黑交加的身影蹿了出去,并伴随着一声“喵”的猫叫声。 赵嬷嬷脑子嗡的一声,怎么,怎么会是一只猫? 那猫她认得。 肥猫蹿出的同时,凌恒脸色大变,人直直往后退了数步,若非后面就是桌子挡了他一把,极有可能一屁股坐地上去。 李双晚勾起唇:“嬷嬷可看清了?被子底下是什么?” “奴,奴婢,奴婢……王妃啊,您被子里怎么能藏着一只猫呢?” 李双晚看向凌恒,见他脸色煞白,道:“这猫是我在西北就一直养着的,跟了我数年,此番我母亲回盛京给我带来了。可我知道,殿下从小便怕猫,这才在殿下进门前藏了起来,免得惊到殿下。” 她一步步逼近赵嬷嬷:“可你呢,赵嬷嬷,你跟在我身边十多年,难道不知道我有这么一只宠物猫?它叫小七,在西北时,还是赵嬷嬷你帮着照顾的呢。或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故意吓殿下的?” 赵嬷嬷噗通跪地,连连朝凌恒磕头:“奴婢没有,王爷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王妃把小七藏在了被子底下啊。” “所以,你不知道是小七,就怀疑我把陈平藏在了床上?呵,赵嬷嬷,你是何居心!” 赵嬷嬷吓得脸色煞白:“王妃,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啊,怕您着了别人的道,求王妃饶命啊。” “来人……” 然,不等李双晚下令,凌恒怒喝道:“来人,把赵嬷嬷拖下去杖三十!” 进来两大侍卫,将赵嬷嬷拖了出去。 李双晚转头冷冷地看着凌恒。 凌恒轻叹一声,上前揽住李双晚的肩膀:“阿晚,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饶她一命的。我知道你于心不忍,定会从轻处罚,可她今天犯了大错,不重责不足于以儆效尤。” 好一个以儆效尤,前段时间,他要除掉亦竹和萝曼二人,让人下了死手,说的也是以儆效尤。 李双晚嗤笑一声:“那妾倒要谢谢殿下了。” 凌恒轻叹一声:“你的人,我总不好太过苛责,阿晚何需与我客气。既然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今天除夕,你快些收拾一下,与我一道入宫赴宫宴。” 李双晚甩开凌恒的手:“我有些累了,你替我向父皇告一声罪,宫宴我便不去了。” 凌恒眉心一蹙,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要把赵嬷嬷的错归到他头上不成,他都没有责备她私自在府里养猫呢。 他能在父皇跟前让他看到的次数本就少,若她这个镇国将军府的女儿不在身边,父皇更不会看他一眼。 又不是病得起不了床,真是一点也不顾全大局。 脸微微一沉,道:“阿晚,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今天是除夕,是宫宴也是家宴,你是凌氏皇家媳妇,这样的场合所有凌氏族人都会参加,你既已嫁于我,便是凌家人,你若不去,让别人如何看我?” “殿下是要我这副样子去吗?”她的脸色很是苍白。 “多扑点胭脂水粉,再差的脸色也盖得住。” “呵,殿下,你究竟看上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镇国将军府嫡长女的身份?” 被说中心事,凌恒恼怒极了,深吸一口气:“我知你因侧妃之事还在怨我,可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我是被算计了,你为何还不信我?还要与我置气?” 他将手放于她的双肩:“阿晚,你我夫妻一体,应该一条心才是。” 正在此时,周采瑶不知怎的,来了,脸上堆着笑进来了,见到凌恒见礼的同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凌恒面无表情。 “姐姐,宫里来了旨意,让母亲今晚参加宫宴。是皇上身边的张公公特意来传的口谕,说既是亲家,便也是一家人。我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便跑来告诉姐姐,姐姐可欢喜?” 李双晚眉心一跳,除夕说是宫宴,实则是凌氏家宴,非凌氏族人不可能参加,景章帝怎么会下这样的旨? 她朝凌恒看过去,这个男人掩饰得极好,脸上看不出什么。 她想到了那个十年未见过一次圣颜,居住于似冷宫一般的栖云宫里的林嫔。 第168章 命握手中 上一世,这个女人整整蛰伏了二十多年。 随后借着她嫁给凌恒的机会,一步一步走到了景章帝面前,等凌恒被封太子,已是宠冠后宫,姜皇后反成了摆设。 可见其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无人能及。 而周采瑶进来后,除了与她说这句话,眼角余光却总在偷偷瞒凌恒。 她心中亦是一片了然,周采瑶得了消息来告诉她是假,借机想要见见凌恒是真。 李双晚暗暗深吸一口气,景章帝既下了旨,她不可能让母亲独自一人面对凌氏那帮恶人,只得道:“多谢妹妹来传话。亦竹,萝曼你们二人替我梳妆更衣。” 两婢女互看了一眼,应:“是。” 凌恒嘴角勾了勾,甚至还向周采瑶投去了赞赏的眼神:“我在外面等你。” “殿下若有事先去忙,我回趟府接上母亲一道入宫。” “好,到时我在宫门后等你和岳母大人。那只猫,不如送回镇国将军府。” 李双晚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凌恒从小就怕猫,这事儿她知道。 “那姐姐,我先回去了,母亲见不到我,怕是要担心。” 李双晚淡看了她一眼:“回。” 凌恒不再说话,抬腿离开,由于没有血灵子,芝儿的身子时好时坏,让他忧心不已。 他用乔神医的人情毁了凌稷的左手,便没法再请他替芝儿看病,而且乔顺太顽固,不肯用那种偏方救芝儿和她腹中的孩子。 周采瑶跟在凌恒的身后。 出了乐潇院的门,便盈盈朝凌恒一礼:“殿下。” 凌恒点点头,不多言,朝前走去。 周采瑶心急如焚,她如今被朱氏拘在了镇国将军府,要见他实在太难了,可自从第一次见了这个男人,他温润如玉,待人谦和的模样便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股抓心挠肺的感觉就越强烈,恨不得长了翅膀立马飞到这个男人的身边。 可一想到,这个男人每每都与李双晚同床共枕,她又恨得牙痒痒。 见凌恒不过须臾已离自己数丈远,突口叫道:“殿下!” 凌恒转头过:“瑶姑娘有何事?” 周采瑶手中捏着帕子,亦步亦趋地朝他走去,离得越近,心脏跳得越发激烈:“殿,殿下,我听说您要纳苗妹妹为侧妃?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我,我也……” 凌恒淡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周采瑶急了,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完,恒王殿下怎么能这么走呢,忙要追上去,被司珀横剑一拦:“瑶姑娘,请自重!” 周采瑶吓得脸色一片苍白,看着那个大步离开的男子,背影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子贵气,眼泪哗哗就落了下来。 冷月上前,小心安慰:“姑娘,会有机会的。奴婢听府里的下人说,当时恒王殿下娶王妃的时候还承诺过恒王府后院只李双晚一人,绝不纳妾呢,可这才大婚多久?一个侧妃就已经进门了。” 她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压低声音:“可见男人的话当不得真。这世人,唯有权和钱不会出卖自己。” 周采瑶呼吸一紧,看向冷月:“你是说……” 冷月点头,压低声音再次道:“姑娘,您能有如今不容易,奴婢跟了您多年,知道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您甚至为了有朝一日能走到李双晚面前,还习了武。何况放在眼皮子底下的荣华富贵,岂有白白拱手让人的道理。” 她又左右瞧了瞧,见四周依旧无人,又道:“能一个侧妃进门,便能有第二个,何况您与李双晚长得如此像,如今您也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呢。而且,我听说恒王妃半年前受过一次重伤,自今未愈。那个什么李双苗光长了头,没长脑子,蠢得很。” 周采瑶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冷月,你说得对。” “所以,姑娘您得把握好机会。今天晚上这宫宴,您得想办法跟去,让宫里那些贵人也瞧瞧您的样子。为了自己,你得一步步筹谋,不能踏错一步。姑娘,人的命运得握在自己手中,朱夫人毕竟不是您的亲生母亲,她不会为您的终身大事考虑的。” 周采瑶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笑,她就知道把冷月接到自己身边是对的。 朱氏这个女人明知道她不是她的女儿,却还要将她拘在镇国将军府的后院,打是什么主意她不会知? 说不定,就要将她送给西北军中哪个野蛮汉子,好为他们自己的仕途铺路,收买人心。 凭什么! 二人上了马车,急急离开。 凌恒来到那处院落的时候,看到芝儿坐在院子里那棵硕大的槐树下,头偏向一边,不知在想什么,眼角却挂着晶莹的泪,整个人在朝阳下却越发显得瘦弱。 婢女桃红一见到进来,红着眼道:“殿下,您可算来了,夫人一直念着您,又见不到您,心里正难受着呢。” 芝儿听到声音,忙拭掉眼角的泪:“桃红,你下去。殿下怎么来了,今天除夕,我以为你会陪长姐入宫的。” 凌恒将人轻轻揽入怀中:“她李双晚也配。我是想你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先祖帝的法事,不得空来看你,是我不好。” 芝儿微微摇头:“妾明白的,我无事,殿下不必挂心。” 凌恒深吸一口气,终是芝儿太懂事,不像那个李双晚,一点点小事就和他计较个没完。 他手轻轻拂了芝儿的肚子:“这两天小家伙如何,有没有闹腾你?” “我们的孩儿很乖,定是知道他娘亲怀他不易,我这几天好多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住我们的孩子。”他已经给了影太多次机会,若再过几天,李双晚还不能怀上,影也不必活着了。 他恒王府从不养废物。 凌恒深深闭了闭眼,心如刀绞,李淮义和许氏这对狗东西,为了保全他们的儿子李元明,就要牺牲女儿李双芝。 只因十九年前,钦天监上书先帝,说他夜观星相,有紫微星和龙檀星下凡,盛京城必有龙凤双生子出,预示北晋气运将尽双。 第169章 用的替身 李淮义夫妇贪生怕死,芝儿一生下来就被李淮义那个畜生给扔进了河里,要将她溺毙。 好在芝儿命大,被叔外祖许建州所救,一直养在许家,可到底那么小又在冬天被扔进冰冷的河中,落下了病根,以致于她如今怀上他的孩子,却要用自己的命去填。 凌恒双手紧紧捏成了拳。 更可恶的还有李淮英和朱氏夫妇二人,李双晚的命本来就是芝儿的! 乐潇院,见几人离开,亦竹忙将门掩了,脸色发白地问:“王妃,您是怎么进的屋,婢子一直守在门口没见您进去啊。” 萝曼正给李双晚梳头,手一直在抖。 就在两刻钟前,殿下和赵嬷嬷二人在外面叫门,她一个人在屋内吓得半死,突然,衣柜门打开,王妃便从衣柜里爬了出来。 要不是她死死捂住了嘴巴,差点就惊叫出声了。 李双晚握住萝曼不住发抖的手,安慰二人道:“早在一个月前,我便着人买了隔壁的宅子,从我屋中的柜子这头开了一条密道通往那处院子。所以,当我听到凌恒和赵嬷嬷的声音后,当即去了那处院子,由密道进了屋。” 萝曼拍着自己胸脯:“吓死我了,王妃,您什么时候让人挖的密道啊,连我们俩您都瞒着。” 李双晚摸摸她的脑袋:“好啦,我不告诉你们,总归是为了你们好。” 亦竹没有说话,默默看了李双晚一眼,她有种很强的直觉,王妃瞒着她们的事有很多很多。 李双晚转身让萝曼继续替她梳头,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这处密道当然不是她命人挖的。 舒文博送她回来,方到乐潇院的门口就听到了凌恒和赵嬷嬷要强行入屋的声音。 舒文博拽住她的手,立即将她带去了隔壁宅子。 那处宅子与顾府早就相连,而顾星言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她的屋中。 原本顾星言昨晚是要告诉她的。 奈何她说了那番话,顾星言便没提。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而她竟然一无所知。 顾星言,你知不知道,复仇的这条路布满荆棘,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可你却为我披荆斩棘,做了这么多,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紧紧拽住袖中顾星言留给她的那封信。 信很短,写得很匆忙,但那几句话却像刀斧一样刻在了她的心上。 信上只简单地写着两行字: 李姑娘,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独立,睿智,勇敢,余生只愿你平安喜乐。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放心,你的身后,有我。 我一直在。 他已经安全离开,她可以加快自己脱离恒王府的计划了。 梳洗完,换上衣服后,李双晚对萝曼道:“萝曼,你去看看周伯马车套好了没,顺便再去东街云锦记买上一盒云片糕,宫宴吃不饱,我如今的胃受不得饿。” 萝曼噘嘴:“王妃,阿蓉做了好多好吃的糕点呢。” 亦竹相当聪明,见王妃这么说,立即想到王妃怕是要将萝曼支开,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她说,嗔了萝曼一眼道:“小妮子,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我看啊,是王妃把你宠坏了。” “好嘛,好嘛,我去还不行嘛。好亦竹姐姐,别生气了,你一生气,我就怕。” “那不快去。” 李双晚看着亦竹,心里轻轻叹了一声,亦竹啊,这姑娘太通透了,有时未必是好事。 见萝曼掩门离开,李双晚便拉了亦竹坐到自己身边。 亦竹见王妃这般慎重,脸白了白,紧抿着唇,依言坐下。 李双晚直直地看着亦竹的脸,缓缓道:“亦竹,你与萝曼二人从小就跟着我,在我心里,我从未将你们当作下人,一直是我的亲姐妹。” 亦竹心如雷鼓,一张小脸更白了:“是,王妃,婢子和萝曼心里都明白的。您和将军还有夫人,都待婢子们好得没话说。王,王妃,您支开萝曼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婢子说?” 大婚以来,她越来越觉得王妃同以前不一样了。 在西北草原,王妃常常装扮成男儿身,一身红衣骑马耍枪英姿飒爽,想笑就笑,想打架就和军中那些瞧不起女子的汉子们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当敌军来袭,她便会与将军和大公子一道披甲上阵,杀起敌人来毫不手软,受伤了也不吱一声疼。 可是,大婚后,王妃似乎再不会笑了,偶尔笑,也只是咧咧嘴,装装样子。不像在西北时,笑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是开怀的。 萝曼大大咧咧的,她也没法把心里的话说与她听,又见王妃蹲了马步,就习武,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大婚这么久以来,天天忙得连轴转。 她知道,王妃定然在准备着什么大事,可她终不敢多问。 李双晚轻叹一声,原本她想好,这件事太过危险,不能让她们二人知道的,可亦竹太聪明了,若是不告诉她,她怕一旦她脱身离开,亦竹承受不住打击,会出事。 对于亦竹,把事情直白说出来最好。 “凌恒绝非我们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无害,他心思深沉,心肠歹毒,我与他从未圆房。一直以来,他都让顾九公子戴着他的面具与我同床共枕。” 如同一个惊天的响雷直直在头顶炸开,亦竹吓得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跳起来,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声音都破碎了:“王,王妃,您说什么?” 李双晚将人按住下来:“别激动。我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和你们二人说,就是怕你们接受不了。” 亦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冲到净房哇地吐了。 李双晚忙跟过去,将眼中的泪意深深逼退,李双晚轻轻给她拂背,这是人在受到巨大冲击之后的应急反应。 这样的好姑娘,在前世却死得那般惨,被凌恒卖入最低声窑子,仅仅一天就被活活折磨而死。 亦竹吐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将黄疸水也吐干净了,这才抱着李双晚呜呜呜哭起来。 李双晚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不哭,不哭啊,都过去了。” 等亦竹哭够了,李双晚才将她扶至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李双晚知道这件事太大,可既然决定要告诉她,只能等亦竹她自个儿慢慢消化。 第169章 用的替身 李淮义夫妇贪生怕死,芝儿一生下来就被李淮义那个畜生给扔进了河里,要将她溺毙。 好在芝儿命大,被叔外祖许建州所救,一直养在许家,可到底那么小又在冬天被扔进冰冷的河中,落下了病根,以致于她如今怀上他的孩子,却要用自己的命去填。 凌恒双手紧紧捏成了拳。 更可恶的还有李淮英和朱氏夫妇二人,李双晚的命本来就是芝儿的! 乐潇院,见几人离开,亦竹忙将门掩了,脸色发白地问:“王妃,您是怎么进的屋,婢子一直守在门口没见您进去啊。” 萝曼正给李双晚梳头,手一直在抖。 就在两刻钟前,殿下和赵嬷嬷二人在外面叫门,她一个人在屋内吓得半死,突然,衣柜门打开,王妃便从衣柜里爬了出来。 要不是她死死捂住了嘴巴,差点就惊叫出声了。 李双晚握住萝曼不住发抖的手,安慰二人道:“早在一个月前,我便着人买了隔壁的宅子,从我屋中的柜子这头开了一条密道通往那处院子。所以,当我听到凌恒和赵嬷嬷的声音后,当即去了那处院子,由密道进了屋。” 萝曼拍着自己胸脯:“吓死我了,王妃,您什么时候让人挖的密道啊,连我们俩您都瞒着。” 李双晚摸摸她的脑袋:“好啦,我不告诉你们,总归是为了你们好。” 亦竹没有说话,默默看了李双晚一眼,她有种很强的直觉,王妃瞒着她们的事有很多很多。 李双晚转身让萝曼继续替她梳头,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这处密道当然不是她命人挖的。 舒文博送她回来,方到乐潇院的门口就听到了凌恒和赵嬷嬷要强行入屋的声音。 舒文博拽住她的手,立即将她带去了隔壁宅子。 那处宅子与顾府早就相连,而顾星言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她的屋中。 原本顾星言昨晚是要告诉她的。 奈何她说了那番话,顾星言便没提。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而她竟然一无所知。 顾星言,你知不知道,复仇的这条路布满荆棘,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可你却为我披荆斩棘,做了这么多,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紧紧拽住袖中顾星言留给她的那封信。 信很短,写得很匆忙,但那几句话却像刀斧一样刻在了她的心上。 信上只简单地写着两行字: 李姑娘,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独立,睿智,勇敢,余生只愿你平安喜乐。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放心,你的身后,有我。 我一直在。 他已经安全离开,她可以加快自己脱离恒王府的计划了。 梳洗完,换上衣服后,李双晚对萝曼道:“萝曼,你去看看周伯马车套好了没,顺便再去东街云锦记买上一盒云片糕,宫宴吃不饱,我如今的胃受不得饿。” 萝曼噘嘴:“王妃,阿蓉做了好多好吃的糕点呢。” 亦竹相当聪明,见王妃这么说,立即想到王妃怕是要将萝曼支开,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她说,嗔了萝曼一眼道:“小妮子,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我看啊,是王妃把你宠坏了。” “好嘛,好嘛,我去还不行嘛。好亦竹姐姐,别生气了,你一生气,我就怕。” “那不快去。” 李双晚看着亦竹,心里轻轻叹了一声,亦竹啊,这姑娘太通透了,有时未必是好事。 见萝曼掩门离开,李双晚便拉了亦竹坐到自己身边。 亦竹见王妃这般慎重,脸白了白,紧抿着唇,依言坐下。 李双晚直直地看着亦竹的脸,缓缓道:“亦竹,你与萝曼二人从小就跟着我,在我心里,我从未将你们当作下人,一直是我的亲姐妹。” 亦竹心如雷鼓,一张小脸更白了:“是,王妃,婢子和萝曼心里都明白的。您和将军还有夫人,都待婢子们好得没话说。王,王妃,您支开萝曼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婢子说?” 大婚以来,她越来越觉得王妃同以前不一样了。 在西北草原,王妃常常装扮成男儿身,一身红衣骑马耍枪英姿飒爽,想笑就笑,想打架就和军中那些瞧不起女子的汉子们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当敌军来袭,她便会与将军和大公子一道披甲上阵,杀起敌人来毫不手软,受伤了也不吱一声疼。 可是,大婚后,王妃似乎再不会笑了,偶尔笑,也只是咧咧嘴,装装样子。不像在西北时,笑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是开怀的。 萝曼大大咧咧的,她也没法把心里的话说与她听,又见王妃蹲了马步,就习武,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大婚这么久以来,天天忙得连轴转。 她知道,王妃定然在准备着什么大事,可她终不敢多问。 李双晚轻叹一声,原本她想好,这件事太过危险,不能让她们二人知道的,可亦竹太聪明了,若是不告诉她,她怕一旦她脱身离开,亦竹承受不住打击,会出事。 对于亦竹,把事情直白说出来最好。 “凌恒绝非我们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无害,他心思深沉,心肠歹毒,我与他从未圆房。一直以来,他都让顾九公子戴着他的面具与我同床共枕。” 如同一个惊天的响雷直直在头顶炸开,亦竹吓得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跳起来,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声音都破碎了:“王,王妃,您说什么?” 李双晚将人按住下来:“别激动。我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和你们二人说,就是怕你们接受不了。” 亦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冲到净房哇地吐了。 李双晚忙跟过去,将眼中的泪意深深逼退,李双晚轻轻给她拂背,这是人在受到巨大冲击之后的应急反应。 这样的好姑娘,在前世却死得那般惨,被凌恒卖入最低声窑子,仅仅一天就被活活折磨而死。 亦竹吐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将黄疸水也吐干净了,这才抱着李双晚呜呜呜哭起来。 李双晚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不哭,不哭啊,都过去了。” 等亦竹哭够了,李双晚才将她扶至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李双晚知道这件事太大,可既然决定要告诉她,只能等亦竹她自个儿慢慢消化。 第170章 灭族之罪 眼中的泪水依旧止不住,亦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平静,仿佛在说着他人事的自家主子。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殿,殿下怎么,怎么能如此欺您?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李双晚苦笑一声,握住亦竹的手,她的手冷得刺骨,整个人都在颤抖,是怕但更多的是气愤和担心。 “王妃,那怎么办,您以后怎么办啊?”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啊。 李双晚轻轻揉搓着亦竹的手,想将她的手捂热:“顾九公子明面上是恒王府的暗卫,但他和舒文博以及梁天佑一样,另有一层特殊身份。” “他,他是……” 自从主子在郊外遇袭,被九公子他们救下后,她经过慢慢地观察发现,此人明面上虽是恒王府暗卫,但真实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他是大梁九皇子,顾星言。” “啊……”亦竹一声惊呼,又忙一把紧紧捂住嘴,“那他,他怎么会……” 一个他国皇子怎么会成了恒王府的暗卫? 亦竹的脸色白如纸。 一个替身,天天与王妃同床共枕,想到此,亦竹一把拉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去检查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上次她与萝曼给受伤的王妃换衣服发现还在。 但王妃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再怎么样的正人君子,常常与王妃同床共枕,岂会…… 这一检查就发现王妃手臂那个守宫砂赫然已经不见:“他,他,他竟然,竟然……” 李双晚反握住亦竹的手,安慰摇头:“没有。你放心,九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我这了迷惑凌恒,请洛洛帮我配了一副药,可以暂时遮掩这守宫砂。若不是他主动告诉我,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见亦竹整个人还懵懵的,她用了点力道握了握她的手:“亦竹,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 亦竹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我,我知道,我知道,我……王妃,您怎么办啊?要不还是把这件事告诉林嫔娘娘,娘娘肯定被殿下给骗了呀。她那么喜欢您,肯定不会看着殿下这么欺负您的。” 李双晚摇头:“林嫔早就知道,或者可以说是林嫔给凌恒出的主意。” 亦竹脸色越发白了:“那,那可如何是好?皇上,要不要告诉皇上,或者皇后,还有太后,对对对,告诉太后,请太后替您作主。殿下欺人太甚了!” “别哭。”李双晚用帕子给她拭泪,“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就连我母亲,我也只是告诉她没和殿下圆房,替身一事,过两天我亲自和她说。” 但顾星言的身份她暂时还不能和母亲说,爹娘哥哥对北晋忠诚,这种忠是刻进骨子里的,她需要时间慢慢的一点点让他们看清景章帝这他这几个儿子的嘴脸。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而且,九公子是大梁皇子,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了,没有人会相信凌恒。他只会认为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府与大梁勾结。” “那,那是……” “通敌叛国之罪,诛九族!” 亦竹吓得整个身子晃了晃。 李双晚轻轻扶了扶她:“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亦竹,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说这一切,是我必须得想办法从恒王府脱身出去。” “凌恒既要娶我,又如此羞辱我,我不能让整个镇国将军府被这样的恶人给蒙蔽。” “那,那殿下知不知道九公子他们的真实身份?” 李双晚摇头:“夺嫡之争,在哪国哪朝都是血雨腥风,这里面种种究竟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亦竹脑子嗡嗡的,但也清楚,这种事,不是她能打听的。 亦竹哭得一抽一抽的:“可,可是,王,王妃,凌氏子孙不准和离,这是祖训啊,您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外面陈平会配合我,里面我就交给你了,你不能露出一丝丝的破绽。” 泪不停地涌出来,但当她听到王妃说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立马正襟危坐,狠狠将脸上的泪抹去:“您说,王妃您说,婢子全听您的。” 李双晚拿帕子一边给亦竹拭泪,一边道:“凌恒要我腹中的孩子,一旦我有孕,他立即就会杀了九公子。” 亦竹连牙齿都在打颤:“可,可王妃,您不是说九公子他是正人君子,他,他没有你……” 李双晚点头:“所以我让洛洛给我配了一副假孕药,会改变脉像,我需要你配合着我。九公子因家中突发急事,已经离开盛京。我正好借此机会让九公子和舒公子还有梁公子三人从恒王府里脱身,舒文博已经安排好了替身。” 亦竹讷讷摇头:“不,不行的,殿下心思缜密,没那么好糊弄的,他身边的侍卫司珀也很厉害。王妃,王妃怎么办,怎么办?” “别慌,亦竹你相信我,我筹谋了这么久,定会一举成功。” 李双晚附在亦竹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亦竹听。 说完又道:“萝曼心思单纯,所以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待我从恒王府成功脱身,你就带着萝曼和阿蓉一起回镇国将军府,凌恒不会为难你们。” 亦竹脸色煞白,除了点头,脑子里空白一片,原来王妃明知周采瑶并非她的亲妹妹,竟还要将她接回来,是为了这一切。 李双晚让她缓了缓,又道:“今天入宫我只带萝曼去,你帮我拿上金疮药去看看赵嬷嬷。” 亦竹连连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与往常一般,点头:“是,婢子明白了,王妃您是要让婢子在中间调和您和赵嬷嬷的矛盾,以便取得她的信任,好让咱们的计划顺利进去。” 李双晚欣慰点头:“我就知道把事情交给你,最合适不过。” “萝曼快回来了,别让她瞧出来。” 亦竹点头:“王妃放心,婢子定全须全尾地把她们二人接出来。” “嗯,我一直对你很放心。至于陈平,他沉稳能干,我安排的事从不问原因,由他在外面接应我,我也放心。周伯,我会交给他。” “那雪儿呢?她如今也算是投靠在您这边了。” 李双晚点头:“雪儿,若她愿意,就让陈平将她送去庄子上,在她祖父祖母身边我也放心,但此事不能让她知道。” “是,婢子明白。” 说话在间,萝曼推门进来了,一见亦竹眼圈红红的,咦道:“咦,亦竹,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第170章 灭族之罪 眼中的泪水依旧止不住,亦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平静,仿佛在说着他人事的自家主子。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殿,殿下怎么,怎么能如此欺您?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李双晚苦笑一声,握住亦竹的手,她的手冷得刺骨,整个人都在颤抖,是怕但更多的是气愤和担心。 “王妃,那怎么办,您以后怎么办啊?”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啊。 李双晚轻轻揉搓着亦竹的手,想将她的手捂热:“顾九公子明面上是恒王府的暗卫,但他和舒文博以及梁天佑一样,另有一层特殊身份。” “他,他是……” 自从主子在郊外遇袭,被九公子他们救下后,她经过慢慢地观察发现,此人明面上虽是恒王府暗卫,但真实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他是大梁九皇子,顾星言。” “啊……”亦竹一声惊呼,又忙一把紧紧捂住嘴,“那他,他怎么会……” 一个他国皇子怎么会成了恒王府的暗卫? 亦竹的脸色白如纸。 一个替身,天天与王妃同床共枕,想到此,亦竹一把拉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去检查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上次她与萝曼给受伤的王妃换衣服发现还在。 但王妃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再怎么样的正人君子,常常与王妃同床共枕,岂会…… 这一检查就发现王妃手臂那个守宫砂赫然已经不见:“他,他,他竟然,竟然……” 李双晚反握住亦竹的手,安慰摇头:“没有。你放心,九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我这了迷惑凌恒,请洛洛帮我配了一副药,可以暂时遮掩这守宫砂。若不是他主动告诉我,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见亦竹整个人还懵懵的,她用了点力道握了握她的手:“亦竹,这件事,你谁也不能说。” 亦竹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我,我知道,我知道,我……王妃,您怎么办啊?要不还是把这件事告诉林嫔娘娘,娘娘肯定被殿下给骗了呀。她那么喜欢您,肯定不会看着殿下这么欺负您的。” 李双晚摇头:“林嫔早就知道,或者可以说是林嫔给凌恒出的主意。” 亦竹脸色越发白了:“那,那可如何是好?皇上,要不要告诉皇上,或者皇后,还有太后,对对对,告诉太后,请太后替您作主。殿下欺人太甚了!” “别哭。”李双晚用帕子给她拭泪,“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就连我母亲,我也只是告诉她没和殿下圆房,替身一事,过两天我亲自和她说。” 但顾星言的身份她暂时还不能和母亲说,爹娘哥哥对北晋忠诚,这种忠是刻进骨子里的,她需要时间慢慢的一点点让他们看清景章帝这他这几个儿子的嘴脸。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而且,九公子是大梁皇子,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了,没有人会相信凌恒。他只会认为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府与大梁勾结。” “那,那是……” “通敌叛国之罪,诛九族!” 亦竹吓得整个身子晃了晃。 李双晚轻轻扶了扶她:“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亦竹,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说这一切,是我必须得想办法从恒王府脱身出去。” “凌恒既要娶我,又如此羞辱我,我不能让整个镇国将军府被这样的恶人给蒙蔽。” “那,那殿下知不知道九公子他们的真实身份?” 李双晚摇头:“夺嫡之争,在哪国哪朝都是血雨腥风,这里面种种究竟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亦竹脑子嗡嗡的,但也清楚,这种事,不是她能打听的。 亦竹哭得一抽一抽的:“可,可是,王,王妃,凌氏子孙不准和离,这是祖训啊,您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外面陈平会配合我,里面我就交给你了,你不能露出一丝丝的破绽。” 泪不停地涌出来,但当她听到王妃说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立马正襟危坐,狠狠将脸上的泪抹去:“您说,王妃您说,婢子全听您的。” 李双晚拿帕子一边给亦竹拭泪,一边道:“凌恒要我腹中的孩子,一旦我有孕,他立即就会杀了九公子。” 亦竹连牙齿都在打颤:“可,可王妃,您不是说九公子他是正人君子,他,他没有你……” 李双晚点头:“所以我让洛洛给我配了一副假孕药,会改变脉像,我需要你配合着我。九公子因家中突发急事,已经离开盛京。我正好借此机会让九公子和舒公子还有梁公子三人从恒王府里脱身,舒文博已经安排好了替身。” 亦竹讷讷摇头:“不,不行的,殿下心思缜密,没那么好糊弄的,他身边的侍卫司珀也很厉害。王妃,王妃怎么办,怎么办?” “别慌,亦竹你相信我,我筹谋了这么久,定会一举成功。” 李双晚附在亦竹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亦竹听。 说完又道:“萝曼心思单纯,所以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待我从恒王府成功脱身,你就带着萝曼和阿蓉一起回镇国将军府,凌恒不会为难你们。” 亦竹脸色煞白,除了点头,脑子里空白一片,原来王妃明知周采瑶并非她的亲妹妹,竟还要将她接回来,是为了这一切。 李双晚让她缓了缓,又道:“今天入宫我只带萝曼去,你帮我拿上金疮药去看看赵嬷嬷。” 亦竹连连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与往常一般,点头:“是,婢子明白了,王妃您是要让婢子在中间调和您和赵嬷嬷的矛盾,以便取得她的信任,好让咱们的计划顺利进去。” 李双晚欣慰点头:“我就知道把事情交给你,最合适不过。” “萝曼快回来了,别让她瞧出来。” 亦竹点头:“王妃放心,婢子定全须全尾地把她们二人接出来。” “嗯,我一直对你很放心。至于陈平,他沉稳能干,我安排的事从不问原因,由他在外面接应我,我也放心。周伯,我会交给他。” “那雪儿呢?她如今也算是投靠在您这边了。” 李双晚点头:“雪儿,若她愿意,就让陈平将她送去庄子上,在她祖父祖母身边我也放心,但此事不能让她知道。” “是,婢子明白。” 说话在间,萝曼推门进来了,一见亦竹眼圈红红的,咦道:“咦,亦竹,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第171章 这家得分 亦竹哼道:“哼,还说呢,今天宫宴,我求王妃带我入宫的,可王妃说答应了你要带你入宫,我这不是委屈吗?” 萝曼没好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也值得你哭?你要去,我便让着你就是了,左右王妃以后入宫的机会还多着呢,王妃您说是不是?” 李双晚笑道:“这事你们姐妹俩自个儿商量。” 亦竹一跺脚:“王妃没诚心带婢子去,婢子才不要去呢!” 说罢,气呼呼一转身跑了。 萝曼叹息摇头:“瞧,王妃,您把她宠成什么样了。” “好啦,时辰不早了,走。” …… 镇国将军府。 朱安禾烦躁地挥开许氏拉她的手:“二弟妹,皇上口谕只让我一人进宫,你让我带苗苗去算怎么回事?” 许氏白眼一翻:“我都低声下气地这么求你了,大嫂怎么还不松口呢。” “我都说了,皇上没提带苗苗去,我若带了,岂不是欺君?这大过年的,二弟妹要做什么?” “呵,大嫂不想带苗苗就直接说,扯什么皇上呀。今天是除夕,宫中设的是家宴,苗苗初六就要入恒王府为侧妃,她也是凌氏的媳妇,也要上凌氏玉蝶的,你带她去又怎么了?你这个外人都能入宫赴宴,怎么苗苗这皇家儿媳妇就不行了?” 朱安禾双手抱胸,冷哼道:“二弟妹还好意思提这一茬呢,怎么着,要我向皇上提一提,苗苗是怎么成了凌恒的侧妃的?这自古以来,就没有大婚不到两月,自家妹子巴巴地爬上姐夫的床急着当妾的!” 许氏气得怒目圆瞪:“大嫂,你说话客气点,什么叫苗苗爬她姐夫的床!你的女儿自个儿看不住自己的男人能怨得了谁?再说了,她自个儿不也自奔为眷嫁于凌恒,脸皮都不要了,还好意思……啊!” 未等许氏把话说完,朱安禾已经一记耳光狠狠地甩了过去:“我的女儿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凌恒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进门的,是他恒王府的当家主母,你的女儿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好啊,朱安禾,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我女儿再不济那也是恒王府的半个主子,没比你女儿矮到哪里去!” 许氏如疯婆子一样扑了过来,被朱安禾一脚踹在肚子上踹飞了出去,晚晚说得对,二房贪得无厌,这两年来是越发的过分了。 这家得分! 否则,享受着他们长房拿命搏来的一切,还要处处算计他们长房,太不是个东西了。 属于镇国将军府的,他二房休想拿走一针一线。 李淮义便是这时进来的,在外听到自家婆娘那口无遮拦的话,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他如今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工部郎中,还指望大哥打了胜杖班师回朝时,他也跟着沾沾光,能往上升一升,最好能填了户部侍郎的缺。 这个时候,这个蠢婆娘竟然和朱氏吵起来,真是愚蠢至极! 李淮义一把将许氏从地上拎起来,对着她的脸便是两个大耳刮子:“许氏,谁准你出院子的!来人,把这个婆娘给我押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了来!” 许氏哭嚎:“李淮义,你个没良心的,今天是除夕,大过年的,你竟然还要把我关起来,你不是人!” “拖走!”李淮义怒喝一声,下人立即拖了许氏就走。 李淮义深吸一口气,拱手向朱安禾赔不是:“大嫂,许氏疯魔了,你别和她一般计较,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朱安禾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时辰不早了,二弟回,我也该进宫了。” “好好,马车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不必,晚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 李淮义见朱安禾脸色冷沉,自觉闭了嘴。 门外李双汐嘴角冷冷勾起,要不是她拖着断臂求父亲带她来向大伯母请安,怎么会让他看到许氏那副嘴脸。 早晚有一天,父亲会将这偌大的镇国将军府掌家大权交到童姨娘手中。 许氏被下人拖出门就看到了嘴角嘲讽勾起的李双汐。 许氏猛地挣脱开下人的手,冲到李双汐面前伸手就要挠花她的脸:“你和你那个娘都不是好东西,全是狐媚子!” “母亲,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女儿。” “我呸,你算哪门子的女儿,我许氏的两……” 后面许氏说什么已经听不到了,被出门的李淮义对着她的心窝子就踹了过去:“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把她拖走!” 许氏被扔进自个儿的院子后,李淮义将屋内伺候的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一个伺候了她多年的婆子。 海棠院内,朱安禾深吸一口气,端起桌边的茶慢慢喝了。 许氏那句“哪门子的女儿”,让她想起了十九年前的那件事。 许氏当年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而自古以来,凡生下龙凤胎者,意为不祥。 更何况,那年钦天监还对先帝说了那个预言,这之后先帝命人杀了不少刚出生的孩子,京中许多孕妇都被看管了起来。 许氏也不例外。 只是,许氏是江南人,身材娇小,怀着双生子的身子看上去与别人单胎相差无几。 且在这之后大约过了八九个月的样子,原本身体硬朗的先帝在一天夜里不知怎的从龙床上滚了下来。 连伺候在门外守夜的太监都没有察觉,直到第二天一早该上早朝了,迟迟不见皇帝起身,大太监进去喊人才看到躺在地上的先帝,可惜那时人都已经僵了,连尸斑都出来了。 当时宫中有不少太监被牵连其中,死了很多人。 然,先帝治丧期间,许氏竟然生产了,诞下的还是一对龙凤双生子。 李淮义夫妇大惊失色,此事一旦被人捅出去,他们夫妻二人并一双儿女必死无疑。 知道此事的,还有两个接生婆婆。 李淮义此人心狠手辣,想了一个毒计除掉她们二人。 于是借口两位接生婆婆处置不当,致使产妇大出血,险险接回一条命不说,还落下了严重的病根,立即将二人给乱棍打死了。 两位接生婆婆一死,怎么处理那两个小婴孩又成了难题。 第171章 这家得分 亦竹哼道:“哼,还说呢,今天宫宴,我求王妃带我入宫的,可王妃说答应了你要带你入宫,我这不是委屈吗?” 萝曼没好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也值得你哭?你要去,我便让着你就是了,左右王妃以后入宫的机会还多着呢,王妃您说是不是?” 李双晚笑道:“这事你们姐妹俩自个儿商量。” 亦竹一跺脚:“王妃没诚心带婢子去,婢子才不要去呢!” 说罢,气呼呼一转身跑了。 萝曼叹息摇头:“瞧,王妃,您把她宠成什么样了。” “好啦,时辰不早了,走。” …… 镇国将军府。 朱安禾烦躁地挥开许氏拉她的手:“二弟妹,皇上口谕只让我一人进宫,你让我带苗苗去算怎么回事?” 许氏白眼一翻:“我都低声下气地这么求你了,大嫂怎么还不松口呢。” “我都说了,皇上没提带苗苗去,我若带了,岂不是欺君?这大过年的,二弟妹要做什么?” “呵,大嫂不想带苗苗就直接说,扯什么皇上呀。今天是除夕,宫中设的是家宴,苗苗初六就要入恒王府为侧妃,她也是凌氏的媳妇,也要上凌氏玉蝶的,你带她去又怎么了?你这个外人都能入宫赴宴,怎么苗苗这皇家儿媳妇就不行了?” 朱安禾双手抱胸,冷哼道:“二弟妹还好意思提这一茬呢,怎么着,要我向皇上提一提,苗苗是怎么成了凌恒的侧妃的?这自古以来,就没有大婚不到两月,自家妹子巴巴地爬上姐夫的床急着当妾的!” 许氏气得怒目圆瞪:“大嫂,你说话客气点,什么叫苗苗爬她姐夫的床!你的女儿自个儿看不住自己的男人能怨得了谁?再说了,她自个儿不也自奔为眷嫁于凌恒,脸皮都不要了,还好意思……啊!” 未等许氏把话说完,朱安禾已经一记耳光狠狠地甩了过去:“我的女儿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凌恒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进门的,是他恒王府的当家主母,你的女儿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好啊,朱安禾,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我女儿再不济那也是恒王府的半个主子,没比你女儿矮到哪里去!” 许氏如疯婆子一样扑了过来,被朱安禾一脚踹在肚子上踹飞了出去,晚晚说得对,二房贪得无厌,这两年来是越发的过分了。 这家得分! 否则,享受着他们长房拿命搏来的一切,还要处处算计他们长房,太不是个东西了。 属于镇国将军府的,他二房休想拿走一针一线。 李淮义便是这时进来的,在外听到自家婆娘那口无遮拦的话,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他如今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工部郎中,还指望大哥打了胜杖班师回朝时,他也跟着沾沾光,能往上升一升,最好能填了户部侍郎的缺。 这个时候,这个蠢婆娘竟然和朱氏吵起来,真是愚蠢至极! 李淮义一把将许氏从地上拎起来,对着她的脸便是两个大耳刮子:“许氏,谁准你出院子的!来人,把这个婆娘给我押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了来!” 许氏哭嚎:“李淮义,你个没良心的,今天是除夕,大过年的,你竟然还要把我关起来,你不是人!” “拖走!”李淮义怒喝一声,下人立即拖了许氏就走。 李淮义深吸一口气,拱手向朱安禾赔不是:“大嫂,许氏疯魔了,你别和她一般计较,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朱安禾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时辰不早了,二弟回,我也该进宫了。” “好好,马车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不必,晚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 李淮义见朱安禾脸色冷沉,自觉闭了嘴。 门外李双汐嘴角冷冷勾起,要不是她拖着断臂求父亲带她来向大伯母请安,怎么会让他看到许氏那副嘴脸。 早晚有一天,父亲会将这偌大的镇国将军府掌家大权交到童姨娘手中。 许氏被下人拖出门就看到了嘴角嘲讽勾起的李双汐。 许氏猛地挣脱开下人的手,冲到李双汐面前伸手就要挠花她的脸:“你和你那个娘都不是好东西,全是狐媚子!” “母亲,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女儿。” “我呸,你算哪门子的女儿,我许氏的两……” 后面许氏说什么已经听不到了,被出门的李淮义对着她的心窝子就踹了过去:“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把她拖走!” 许氏被扔进自个儿的院子后,李淮义将屋内伺候的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一个伺候了她多年的婆子。 海棠院内,朱安禾深吸一口气,端起桌边的茶慢慢喝了。 许氏那句“哪门子的女儿”,让她想起了十九年前的那件事。 许氏当年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而自古以来,凡生下龙凤胎者,意为不祥。 更何况,那年钦天监还对先帝说了那个预言,这之后先帝命人杀了不少刚出生的孩子,京中许多孕妇都被看管了起来。 许氏也不例外。 只是,许氏是江南人,身材娇小,怀着双生子的身子看上去与别人单胎相差无几。 且在这之后大约过了八九个月的样子,原本身体硬朗的先帝在一天夜里不知怎的从龙床上滚了下来。 连伺候在门外守夜的太监都没有察觉,直到第二天一早该上早朝了,迟迟不见皇帝起身,大太监进去喊人才看到躺在地上的先帝,可惜那时人都已经僵了,连尸斑都出来了。 当时宫中有不少太监被牵连其中,死了很多人。 然,先帝治丧期间,许氏竟然生产了,诞下的还是一对龙凤双生子。 李淮义夫妇大惊失色,此事一旦被人捅出去,他们夫妻二人并一双儿女必死无疑。 知道此事的,还有两个接生婆婆。 李淮义此人心狠手辣,想了一个毒计除掉她们二人。 于是借口两位接生婆婆处置不当,致使产妇大出血,险险接回一条命不说,还落下了严重的病根,立即将二人给乱棍打死了。 两位接生婆婆一死,怎么处理那两个小婴孩又成了难题。 第172章 以命换命 李淮义想过把其中一个孩子偷偷给埋了,但许氏不舍得,哭求他救救她的孩子。 李淮义虽心狠手辣,但真要弄死自己的女儿却也不舍,便想到把孩子寄在她的名下。 当时,他们夫妻二人刚奉旨还朝。 “大哥,弟弟求你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好歹也是一条命啊。你们常年在西北边境,如今又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没有人会怀疑大嫂为何会突然生下一个女儿的。” 他们当然不会同意。 “不行!你大嫂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若将这个孩子记在她的名下,那她肚中的孩子怎么办?” 李淮义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去:“一个月还算不得一条命,我去医馆配一副堕胎药来便是了,大嫂流了肚中的孩子,正好还能坐月子,不怕大夫和府中下人瞧出来。” “等坐完月子,你们便带着孩子回西北,就算往后长大了,别人觉得和元明长得像也没事,堂兄妹不像才是不对的。大哥,大嫂你们说对不对?” 李淮英气得嘴唇剧烈抖动:“李淮义,你还是不是人,为了你的女儿,就要杀了我的孩子!你女儿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李淮义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她的肚子:“一个月而已算什么命,它长出脑袋了,还是长出手脚了,不过是一团指甲盖大小的肉!” 朱安禾虽也气得不行,但到底念着稚子无辜,便提议让他将孩子送人,当时府里一位厨娘八个月的胎儿胎死腹中,她提出让他把那孩子寄在厨娘的名下,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放心。 李淮义愤愤离去。 他怕许氏生下龙凤胎的事被人发现,连累自己丢了性命,最终一狠心将那孩子扔进河里了。 回来后,放下狠话,是他们夫妻二人杀了她的女儿,他要他们夫妻一辈子为此愧疚。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久得他们都忘了,以致于后来二房对此事只字不提后,作为大哥的李淮英在老夫人的提议下,渐渐地将整个镇国将军府交到了二房手中。 “娘,您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如神?” 思绪被打断,朱安禾抬眼看到女儿进来了。 她笑了笑,拉住李双晚的手:“没想什么,等着晚晚来接我呢,这便走。” 见她身上穿的衣服,眼睛便是一亮:“这衣服好看。” 李双晚轻笑。 母女二人刚踏出房门,李双晚便看到周采瑶过来了,见了她们二人,屈膝一礼:“见过夫人,见过王妃。” 无外人在时,周采瑶是不敢喊朱安禾母亲的,毕竟几天前朱氏虽承诺会收她为义女,但到底祠堂未开,也没对外公布。 “今日除夕,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几身新衣,去试试可还喜欢。待我们从宫里回来后,晚上再一起吃年夜饭。”朱安禾看着周采瑶笑道。 李双晚冷眼看着周采瑶,她从恒王府回来后,显然是重新梳洗过的。 梳着双丫髻,两条红色的丝绦从两个小揪揪上垂下来,发上也只别两两个小小的珠钗,一副下人的打扮。 但一张脸上的妆容却与她一般无二。 李双晚嘴角微微勾起,知她打是什么主意。 今天参加宫宴的都是龙子龙孙,周采瑶这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或者,想以此让母亲带她入宫,好见凌恒么? 果然就见周采瑶噗通跪到地上:“求夫人带采瑶一道入宫,您就把采瑶当个奴婢使唤。” 萝曼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以为长得和王妃有几分像,就真把自己当成飞上枝头的凤凰了。 呸,野鸡永远成不了真凤凰。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不让周采瑶与凌恒多见几面,她怎么能引她一步步地入她布好的局呢。 便也道:“娘,我觉得成,瑶妹妹机灵可人,带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见自家女儿都这么说了,朱安禾没有不同意的:“既如此,那这便走。阿瑶入了宫,需谨言慎行。” 周采瑶心中狂喜,忙应是,暗暗朝自己的婢女冷月看过去。 冷月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宫门口,而此刻,凌恒也正好也到了。 见萝曼掀帘出来了,忙翻身下马,快走两步来到马车前,从萝曼手中接过李双晚,这才惊觉原来李双晚可以这么美。 今天的是家宴,无需穿王妃正装,李双晚此刻穿的正是顾星言昨天送她的那身新衣。 淡紫色的裙裳下大朵大朵的海棠花缓缓盛开,再披上那件火红大氅,此刻又沐浴于冬日的暖阳下,仿如整个人都被镀了一层细碎的金光。 美得令人窒息。 “阿晚,你今天真美。”凌恒定定地看着她,眼眸含笑。 李双晚亦看着凌恒,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柔色和缱绻深情,前世,她就是一点一点沉沦于这双眼睛中,最后被骗得子灭族亡,自己也被化骨成灰。 “参见殿下。”周采瑶特意压媚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凌恒只当未闻。 周采瑶低头咬唇,萝曼见了,心情好极了。 李双晚抽回自己的手,转头去扶朱安禾:“母亲,我扶您下车。” 凌恒忙上前一步,拱手:“岳母大人,小婿应该和阿晚一道去接您的,奈何公务繁忙,一时未能脱身。” 朱安禾笑道:“无妨,殿下有心了,咱们进去。” 几人到时,已有不少人都到了,景章帝和皇后以及太子还未来,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天。 恭亲王凌仕江一见到李双晚,眼中顿时露出深意,一双眼睛贪婪地死死盯在她身上。 这样一个妙人儿,把她压在身下,也不知会是何等的滋味儿。 李双晚感觉到了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厌恶地侧过身,凌仕江此人不除不足以平她心头之恨。 随着李双晚的侧身,凌仕江便看到了立于她身后的周采瑶。 他几步上前,笑着去抓周采瑶的手:“这位姑娘本王怎么没见过?倒是与恒王妃长得极像,是个妙人儿。” 第172章 以命换命 李淮义想过把其中一个孩子偷偷给埋了,但许氏不舍得,哭求他救救她的孩子。 李淮义虽心狠手辣,但真要弄死自己的女儿却也不舍,便想到把孩子寄在她的名下。 当时,他们夫妻二人刚奉旨还朝。 “大哥,弟弟求你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好歹也是一条命啊。你们常年在西北边境,如今又是冬天,衣服穿得多,没有人会怀疑大嫂为何会突然生下一个女儿的。” 他们当然不会同意。 “不行!你大嫂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若将这个孩子记在她的名下,那她肚中的孩子怎么办?” 李淮义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去:“一个月还算不得一条命,我去医馆配一副堕胎药来便是了,大嫂流了肚中的孩子,正好还能坐月子,不怕大夫和府中下人瞧出来。” “等坐完月子,你们便带着孩子回西北,就算往后长大了,别人觉得和元明长得像也没事,堂兄妹不像才是不对的。大哥,大嫂你们说对不对?” 李淮英气得嘴唇剧烈抖动:“李淮义,你还是不是人,为了你的女儿,就要杀了我的孩子!你女儿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李淮义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她的肚子:“一个月而已算什么命,它长出脑袋了,还是长出手脚了,不过是一团指甲盖大小的肉!” 朱安禾虽也气得不行,但到底念着稚子无辜,便提议让他将孩子送人,当时府里一位厨娘八个月的胎儿胎死腹中,她提出让他把那孩子寄在厨娘的名下,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放心。 李淮义愤愤离去。 他怕许氏生下龙凤胎的事被人发现,连累自己丢了性命,最终一狠心将那孩子扔进河里了。 回来后,放下狠话,是他们夫妻二人杀了她的女儿,他要他们夫妻一辈子为此愧疚。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久得他们都忘了,以致于后来二房对此事只字不提后,作为大哥的李淮英在老夫人的提议下,渐渐地将整个镇国将军府交到了二房手中。 “娘,您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如神?” 思绪被打断,朱安禾抬眼看到女儿进来了。 她笑了笑,拉住李双晚的手:“没想什么,等着晚晚来接我呢,这便走。” 见她身上穿的衣服,眼睛便是一亮:“这衣服好看。” 李双晚轻笑。 母女二人刚踏出房门,李双晚便看到周采瑶过来了,见了她们二人,屈膝一礼:“见过夫人,见过王妃。” 无外人在时,周采瑶是不敢喊朱安禾母亲的,毕竟几天前朱氏虽承诺会收她为义女,但到底祠堂未开,也没对外公布。 “今日除夕,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几身新衣,去试试可还喜欢。待我们从宫里回来后,晚上再一起吃年夜饭。”朱安禾看着周采瑶笑道。 李双晚冷眼看着周采瑶,她从恒王府回来后,显然是重新梳洗过的。 梳着双丫髻,两条红色的丝绦从两个小揪揪上垂下来,发上也只别两两个小小的珠钗,一副下人的打扮。 但一张脸上的妆容却与她一般无二。 李双晚嘴角微微勾起,知她打是什么主意。 今天参加宫宴的都是龙子龙孙,周采瑶这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或者,想以此让母亲带她入宫,好见凌恒么? 果然就见周采瑶噗通跪到地上:“求夫人带采瑶一道入宫,您就把采瑶当个奴婢使唤。” 萝曼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以为长得和王妃有几分像,就真把自己当成飞上枝头的凤凰了。 呸,野鸡永远成不了真凤凰。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不让周采瑶与凌恒多见几面,她怎么能引她一步步地入她布好的局呢。 便也道:“娘,我觉得成,瑶妹妹机灵可人,带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见自家女儿都这么说了,朱安禾没有不同意的:“既如此,那这便走。阿瑶入了宫,需谨言慎行。” 周采瑶心中狂喜,忙应是,暗暗朝自己的婢女冷月看过去。 冷月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宫门口,而此刻,凌恒也正好也到了。 见萝曼掀帘出来了,忙翻身下马,快走两步来到马车前,从萝曼手中接过李双晚,这才惊觉原来李双晚可以这么美。 今天的是家宴,无需穿王妃正装,李双晚此刻穿的正是顾星言昨天送她的那身新衣。 淡紫色的裙裳下大朵大朵的海棠花缓缓盛开,再披上那件火红大氅,此刻又沐浴于冬日的暖阳下,仿如整个人都被镀了一层细碎的金光。 美得令人窒息。 “阿晚,你今天真美。”凌恒定定地看着她,眼眸含笑。 李双晚亦看着凌恒,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柔色和缱绻深情,前世,她就是一点一点沉沦于这双眼睛中,最后被骗得子灭族亡,自己也被化骨成灰。 “参见殿下。”周采瑶特意压媚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凌恒只当未闻。 周采瑶低头咬唇,萝曼见了,心情好极了。 李双晚抽回自己的手,转头去扶朱安禾:“母亲,我扶您下车。” 凌恒忙上前一步,拱手:“岳母大人,小婿应该和阿晚一道去接您的,奈何公务繁忙,一时未能脱身。” 朱安禾笑道:“无妨,殿下有心了,咱们进去。” 几人到时,已有不少人都到了,景章帝和皇后以及太子还未来,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天。 恭亲王凌仕江一见到李双晚,眼中顿时露出深意,一双眼睛贪婪地死死盯在她身上。 这样一个妙人儿,把她压在身下,也不知会是何等的滋味儿。 李双晚感觉到了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厌恶地侧过身,凌仕江此人不除不足以平她心头之恨。 随着李双晚的侧身,凌仕江便看到了立于她身后的周采瑶。 他几步上前,笑着去抓周采瑶的手:“这位姑娘本王怎么没见过?倒是与恒王妃长得极像,是个妙人儿。” 第173章 心机深沉 周采瑶以前在戏班子里,常常被世家公子调戏,没想到在宫中,竟也有人如此大胆,但看此人自称本王,又长得年轻,必是皇帝的哪位儿子。 忙后退几步,低眉行礼:“参见王爷。” 她既不自称奴婢,亦不称臣女,凌仕江听了,微微挑了挑眉。 他府中妻妾众多,又常年流连于风月场所,虽少了裤裆里那二两肉,但并不影响她们朝自己前赴后继地扑来。 像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无非就看中了他身上的权和钱。 凌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周采瑶被这一眼惊了惊,忙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朱安禾将人护到身后,屈膝行礼:“臣妇参见恭亲王殿下。” “原来是将军夫人,前段日子便听说将军夫人回京了,看来这与北齐的战快打完了。” 朱安禾笑笑没说话。 “夫人不向本王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 周采瑶心头一跳,这么年轻的王爷竟然是皇帝的兄弟,又见他看李双晚的眼神似乎不对,心中隐隐有了丝猜想。 “她是臣妇的小女儿采瑶。” 凌仕江敛了敛眉,都说李家这一代的女儿是“双”字辈,儿子是“元”字辈,这个叫采瑶的,取名倒是不同。 又见她一副下人打扮,心中已是一片了然,这种攀附权势的女人,最好拿捏。 凌仕江不动声色地在她和李双晚脸上打了圈,不知让这个叫采瑶的出面,能不能将李双晚骗到手。 凌仕江眼中多了几丝玩味。 宫宴与往年并无什么不同,待景章帝和姜皇后以及太子凌稷来了后,无非就是看看各式表演,外加吃吃喝喝罢了。 景章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下首的朱安禾:“将军夫人,你们一家率李家军守着我北晋的西北门户数十年,劳苦功高,辛苦了,朕敬你一杯。” 朱安禾哪敢让皇帝敬她酒,忙站起身,双手举杯过头顶:“皆是皇恩浩荡,百姓齐心协力,北齐人才不敢来犯。臣妇与丈夫儿子不敢居功,二十万西北军均是皇上的兵,守护北晋江山是每一位北晋人的职责。” 景章帝心情大好,笑道:“好好好,守护北晋江山是每一位北晋人的职责,这话说得好啊。” 凌恒起身,举杯对景章帝道:“父皇,镇国大将军与李小将军骁勇善战,待来年开春,定能将北齐铁骑彻底赶出我北晋疆土,还西北百姓一个盛世太平。父皇天恩浩荡,北晋江山永固!” 众人齐齐起身,举杯同庆:“父皇(皇上)天恩浩荡,北晋江山永固!” 景章帝哈哈大笑,亦站起身举杯:“为我北晋江山永固,干杯!” “干!” 今天是除夕,是家宴,非凌氏族人和他们正妻不得参加此宴,就连林嫔也因位份低下而不得参宴,可皇上竟然将朱氏这个外人请来了,可见镇国将军府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再一想到,如今天老四娶了镇国将军的长女李双晚,看来,凌恒也没有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对皇位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看这位恒王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大殿中间歌舞继续,陆续有人敬景章帝酒。 景章帝心情颇好,一连喝了数杯。 而下首坐着的这些龙子龙孙们,却各自揣着心思。 凌稷的左手已经废了,为了不被他那些好兄弟发现,一直将左手放在膝盖上,只一只右手拿筷子夹菜吃,眼睛定在中间那些穿着轻薄的舞女身上。 凌尧拿起酒杯慢慢喝了,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想来知道他这位好太子大哥如今成了废人的不止他一人。 他们这些兄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谁在宫中还没点眼线呢,何况他们的母妃都还在后宫住着呢,母后与东宫又能将此事瞒得了几时。 五皇子凌宴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偶尔抬头看看中间的歌舞表演,便蒙头吃菜。 凌仕江嘴角玩味的勾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李双晚。 周采瑶便站在朱安禾的身后,将凌仕江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注意到这的,还有万淑妃。 只见万淑妃的眼波在凌仕江和李双晚的身上转了好几个圈,低头抿酒的同时,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她至今没有忘记,李双晚这女人大婚第二日进宫敬茶竟然敢坏了她的好事。 否则,六皇子凌显和他的好母妃端妃那个贱人哪会到现在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早八百年前就下地狱了。 还有那个凌仕江,这种人最恶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凌显心里有事,年纪又是最小的,藏不住事,脸色十分不自然,他最怕每个宫中各种宴会。 那个时候不仅父皇母妃在,恭亲王也在。 他怕事情有朝一日会暴露,更怕自己脑袋上的脖子有一天不保。 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母妃,一会儿又瞧瞧高坐于龙椅上谈笑风生的父皇,忍不住之时还会偷眼去看凌仕江。 他的眉眼其实和凌仕江很像,要不是父皇和八王叔是一母同胞,他的身世早就瞒不住了。 端妃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胆小怕事,每每这种宴会他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今天是除夕,她是指定要参加的。 年年这种宴会,凌显都推托身子不适不来,可今天,却已是再推迟不掉。 于是端妃一直暗中留意着,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让她发现这孩子还敢朝他八王叔偷看,脸色也极为难看,暗暗用力掐了自己掌心一把,立时拿眼神警告他。 凌显收到她母亲的警告,再不敢抬头,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酒,数杯酒入了空腹,脑子便有些迷糊。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低声劝道:“六殿下,您少喝些,空腹饮酒伤身,您多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凌显心中正烦闷得很,手一挥:“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 小太监正弓着腰,被这么一推,顿时踉跄了几步,险些一屁股栽地上去,还是坐在凌显身边的凌恒虚扶了一把。 那小太监忙低声道谢:“多谢恒王殿下。” 凌恒只微微挥挥手。 第173章 心机深沉 周采瑶以前在戏班子里,常常被世家公子调戏,没想到在宫中,竟也有人如此大胆,但看此人自称本王,又长得年轻,必是皇帝的哪位儿子。 忙后退几步,低眉行礼:“参见王爷。” 她既不自称奴婢,亦不称臣女,凌仕江听了,微微挑了挑眉。 他府中妻妾众多,又常年流连于风月场所,虽少了裤裆里那二两肉,但并不影响她们朝自己前赴后继地扑来。 像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无非就看中了他身上的权和钱。 凌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周采瑶被这一眼惊了惊,忙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朱安禾将人护到身后,屈膝行礼:“臣妇参见恭亲王殿下。” “原来是将军夫人,前段日子便听说将军夫人回京了,看来这与北齐的战快打完了。” 朱安禾笑笑没说话。 “夫人不向本王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 周采瑶心头一跳,这么年轻的王爷竟然是皇帝的兄弟,又见他看李双晚的眼神似乎不对,心中隐隐有了丝猜想。 “她是臣妇的小女儿采瑶。” 凌仕江敛了敛眉,都说李家这一代的女儿是“双”字辈,儿子是“元”字辈,这个叫采瑶的,取名倒是不同。 又见她一副下人打扮,心中已是一片了然,这种攀附权势的女人,最好拿捏。 凌仕江不动声色地在她和李双晚脸上打了圈,不知让这个叫采瑶的出面,能不能将李双晚骗到手。 凌仕江眼中多了几丝玩味。 宫宴与往年并无什么不同,待景章帝和姜皇后以及太子凌稷来了后,无非就是看看各式表演,外加吃吃喝喝罢了。 景章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下首的朱安禾:“将军夫人,你们一家率李家军守着我北晋的西北门户数十年,劳苦功高,辛苦了,朕敬你一杯。” 朱安禾哪敢让皇帝敬她酒,忙站起身,双手举杯过头顶:“皆是皇恩浩荡,百姓齐心协力,北齐人才不敢来犯。臣妇与丈夫儿子不敢居功,二十万西北军均是皇上的兵,守护北晋江山是每一位北晋人的职责。” 景章帝心情大好,笑道:“好好好,守护北晋江山是每一位北晋人的职责,这话说得好啊。” 凌恒起身,举杯对景章帝道:“父皇,镇国大将军与李小将军骁勇善战,待来年开春,定能将北齐铁骑彻底赶出我北晋疆土,还西北百姓一个盛世太平。父皇天恩浩荡,北晋江山永固!” 众人齐齐起身,举杯同庆:“父皇(皇上)天恩浩荡,北晋江山永固!” 景章帝哈哈大笑,亦站起身举杯:“为我北晋江山永固,干杯!” “干!” 今天是除夕,是家宴,非凌氏族人和他们正妻不得参加此宴,就连林嫔也因位份低下而不得参宴,可皇上竟然将朱氏这个外人请来了,可见镇国将军府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再一想到,如今天老四娶了镇国将军的长女李双晚,看来,凌恒也没有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对皇位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看这位恒王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大殿中间歌舞继续,陆续有人敬景章帝酒。 景章帝心情颇好,一连喝了数杯。 而下首坐着的这些龙子龙孙们,却各自揣着心思。 凌稷的左手已经废了,为了不被他那些好兄弟发现,一直将左手放在膝盖上,只一只右手拿筷子夹菜吃,眼睛定在中间那些穿着轻薄的舞女身上。 凌尧拿起酒杯慢慢喝了,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想来知道他这位好太子大哥如今成了废人的不止他一人。 他们这些兄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谁在宫中还没点眼线呢,何况他们的母妃都还在后宫住着呢,母后与东宫又能将此事瞒得了几时。 五皇子凌宴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偶尔抬头看看中间的歌舞表演,便蒙头吃菜。 凌仕江嘴角玩味的勾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李双晚。 周采瑶便站在朱安禾的身后,将凌仕江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注意到这的,还有万淑妃。 只见万淑妃的眼波在凌仕江和李双晚的身上转了好几个圈,低头抿酒的同时,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她至今没有忘记,李双晚这女人大婚第二日进宫敬茶竟然敢坏了她的好事。 否则,六皇子凌显和他的好母妃端妃那个贱人哪会到现在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早八百年前就下地狱了。 还有那个凌仕江,这种人最恶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凌显心里有事,年纪又是最小的,藏不住事,脸色十分不自然,他最怕每个宫中各种宴会。 那个时候不仅父皇母妃在,恭亲王也在。 他怕事情有朝一日会暴露,更怕自己脑袋上的脖子有一天不保。 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母妃,一会儿又瞧瞧高坐于龙椅上谈笑风生的父皇,忍不住之时还会偷眼去看凌仕江。 他的眉眼其实和凌仕江很像,要不是父皇和八王叔是一母同胞,他的身世早就瞒不住了。 端妃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胆小怕事,每每这种宴会他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今天是除夕,她是指定要参加的。 年年这种宴会,凌显都推托身子不适不来,可今天,却已是再推迟不掉。 于是端妃一直暗中留意着,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让她发现这孩子还敢朝他八王叔偷看,脸色也极为难看,暗暗用力掐了自己掌心一把,立时拿眼神警告他。 凌显收到她母亲的警告,再不敢抬头,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酒,数杯酒入了空腹,脑子便有些迷糊。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低声劝道:“六殿下,您少喝些,空腹饮酒伤身,您多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凌显心中正烦闷得很,手一挥:“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 小太监正弓着腰,被这么一推,顿时踉跄了几步,险些一屁股栽地上去,还是坐在凌显身边的凌恒虚扶了一把。 那小太监忙低声道谢:“多谢恒王殿下。” 凌恒只微微挥挥手。 第174章 暗潮汹涌 此时歌舞正欢,人人视线盯着池中央,凌显声音又压得低,此事就发生在须臾之间,无人注意到这边。 凌显烦闷得又一口将杯中酒倒入嘴里。 母妃为了瞒住他的身世,几乎每天都在他身边念叨,说她的如何不易,说外祖父和两位舅舅如何为他操碎了心,他得争气。 母妃虽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她的心思,她是要自己夺嫡,把太子踹下去。 更为了好以此掩盖她与凌仕江之间那点龌龊事。 她自己怎么不把皇后之位抢来! 她是皇后了,他自然就是嫡子,还愁太子之位拿不到手吗。 真是自个儿不行,就下个蛋,妄想这蛋能成龙,一飞冲天。 凌稷就坐在他的对面,见那小太监狼狈的样子,挑眉一笑:“六弟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有什么烦心事,何必拿一个小太监撒气。” 他这一嗓子,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就连上首的景章帝也朝他看了过来。 凌显面色一变:“没,没什么,就是吃多了酒,手上失了轻重。” “哦?六弟这是一个人在喝闷酒呢?不如大哥陪你一起喝。” 他知道端妃的野心,老六这小子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今天他要他出尽洋相,看父皇和凌氏族人还会不会瞧他一眼。 这么想着,凌稷站起身,端着酒杯朝他这边走过来。 景章帝扫了凌稷一眼,没说什么,要不是看在他献了一位天师进宫的份上,一旦上元节开大朝会他会下旨废太子了。 那个天师,景章帝相当满意,此人炼制的丹药果有奇效,原本他已有数年未进后宫,自吃了丹药后,这几天夜夜宿于后宫不说,有时一个妃子还实难满足他。 比年轻时还要勇猛。 凌尧见凌稷朝他们这边走来,挑了挑眉,也站起身,端起酒杯:“那咱们兄弟三人好好喝一杯。” 凌恒看着这兄弟二人,一抹冷笑从脸上一闪而逝。 凌显只好也起身,与凌尧一道从桌案后面绕了出来。 却在这时,不知怎的,好似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突然一个踉跄,人就朝前扑去。 凌尧眼疾手快,忙去扶凌显,人是被他扶稳了,但凌显手中的酒杯却直直朝凌稷飞了过去。 凌稷右手拿着酒杯,几乎是出于本能,侧身的同时,就用左手去挡。 可他的左手受了重伤,稍微有点重量的东西都拿不了,哪有力气挡得了朝他飞来的酒杯。 酒杯碰到他手的同时,牵动受伤的地方,他啊的痛呼一声扶住左臂,咣的一声,酒杯就掉在了地上。 凌显被凌尧扶稳了,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脸色惨白一片,就是刚才,他才迈脚就被人绊了一下,几乎是同时,右手腕被一颗什么东西打中,手脱力,酒杯就这么飞了出去。 他慌低头去找,这才在舞女的脚下看到一颗已被碎烂了的紫葡萄,那葡萄的颜色与铺在大殿里的毯子颜色极为相似,又是发生在一瞬间,根本无人注意。 凌显心中大惊,他的左侧坐的是三哥夫妇,三哥刚才扶着他,三嫂没有武功在身,而他的右侧坐的是四哥恒王夫妻,四嫂半年前被人刺杀,武功尽失。 所以,击中他手腕人的是四哥! 他这是要借的他手抖出太子左手残疾了的事! 四哥心机竟然如此之深,凌显怒气冲冲地狠狠瞪了凌恒一眼,凌恒却是诧异地看着他,微张着一脸,一脸无辜样。 这一幕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所有凌氏众人都看到了太子左手的异样。 又联想到约莫一个月前,太子被刺客重伤左手,据说那匕首上涂了昭国蛇毒,而皇上重金悬赏神医,可那乔神医来了不过几天便走了。 如此说来,太子的手不是废了又是什么? 凌稷脸色大变,狠狠地瞪了凌显一眼,转向景章帝,忍着左手臂传来的剧痛,双手抬起拱手请罪:“父皇,儿臣吃多了酒,有些头晕,请父皇准儿子离开。” 左臂伤口牵动,凌稷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景章帝冷哼一声:“太子妃,还不快扶太子下去休息。” 太子妃忙走到凌稷身边:“殿下,妾扶您去休息。” 凌稷阴恻恻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被这一眼吓得一个瑟缩。 万淑妃看着被太子妃搀扶着离去的凌稷背影,脸色一变,惊叫道:“呀,太子殿下的左手是怎么了?还没好吗?难不成连乔神医也束手无策?皇上,太子的左手该不会残了?” 万淑妃就是个没脑子的,在后宫只知道和端妃斗,在场这么多人都见了,无人出声,偏她自作聪明。 姜皇后气得脸色铁青,又心疼自己的长子受此苦,喝道:“淑妃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伤筋动骨一百天,太子的手受伤到如今不过短短二十余天,你就知道他左手残了?呵,你这是在诅咒太子吗!万淑妃,你好大的胆子!” 景章帝脸色也是一沉:“万淑妃,慎言!” 可他更恼凌稷不长脑子,他已经尽力在人前替他瞒着了,可这个蠢货竟然主动送上门去,让别人发现端倪。 万淑妃这才讪讪闭了嘴,但她不后悔,脸上得意之色尽显。 前两天,父亲入宫,告诉了她一些事,若是此事成,则凌尧会先于凌稷被废。 皇后的两位嫡子都成了废子,再怎么轮也该轮到她的儿子了。 一场变故,大殿内歌舞皆停,场内一度寂静无声。 然,暗潮汹涌却隐于其中。 姜皇后虽然替太子说了这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凌稷这太子之位坐不久了。 更有甚者,想想刚才六皇子这一跤摔的蹊跷,不是凌尧动的手脚又是谁。 凌尧那也是从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同样的出身,不同的命运,换了谁能甘心? 几人这么一想,看凌尧的眼神便有些不同了。 酒已过半巡,又发生这件事,景章帝便有些兴致缺缺,只与姜皇后说了一声:“朕乏了”就要起身离开。 姜皇后忙也跟着站起身:“臣妾送皇上回去。” 景章帝淡淡地嗯了一声。 万淑妃哪会落于人后,见帝后二人要走,忙也站起身去走到皇帝的左边,将姜后后生生挤到了后面。 第174章 暗潮汹涌 此时歌舞正欢,人人视线盯着池中央,凌显声音又压得低,此事就发生在须臾之间,无人注意到这边。 凌显烦闷得又一口将杯中酒倒入嘴里。 母妃为了瞒住他的身世,几乎每天都在他身边念叨,说她的如何不易,说外祖父和两位舅舅如何为他操碎了心,他得争气。 母妃虽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她的心思,她是要自己夺嫡,把太子踹下去。 更为了好以此掩盖她与凌仕江之间那点龌龊事。 她自己怎么不把皇后之位抢来! 她是皇后了,他自然就是嫡子,还愁太子之位拿不到手吗。 真是自个儿不行,就下个蛋,妄想这蛋能成龙,一飞冲天。 凌稷就坐在他的对面,见那小太监狼狈的样子,挑眉一笑:“六弟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有什么烦心事,何必拿一个小太监撒气。” 他这一嗓子,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就连上首的景章帝也朝他看了过来。 凌显面色一变:“没,没什么,就是吃多了酒,手上失了轻重。” “哦?六弟这是一个人在喝闷酒呢?不如大哥陪你一起喝。” 他知道端妃的野心,老六这小子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今天他要他出尽洋相,看父皇和凌氏族人还会不会瞧他一眼。 这么想着,凌稷站起身,端着酒杯朝他这边走过来。 景章帝扫了凌稷一眼,没说什么,要不是看在他献了一位天师进宫的份上,一旦上元节开大朝会他会下旨废太子了。 那个天师,景章帝相当满意,此人炼制的丹药果有奇效,原本他已有数年未进后宫,自吃了丹药后,这几天夜夜宿于后宫不说,有时一个妃子还实难满足他。 比年轻时还要勇猛。 凌尧见凌稷朝他们这边走来,挑了挑眉,也站起身,端起酒杯:“那咱们兄弟三人好好喝一杯。” 凌恒看着这兄弟二人,一抹冷笑从脸上一闪而逝。 凌显只好也起身,与凌尧一道从桌案后面绕了出来。 却在这时,不知怎的,好似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突然一个踉跄,人就朝前扑去。 凌尧眼疾手快,忙去扶凌显,人是被他扶稳了,但凌显手中的酒杯却直直朝凌稷飞了过去。 凌稷右手拿着酒杯,几乎是出于本能,侧身的同时,就用左手去挡。 可他的左手受了重伤,稍微有点重量的东西都拿不了,哪有力气挡得了朝他飞来的酒杯。 酒杯碰到他手的同时,牵动受伤的地方,他啊的痛呼一声扶住左臂,咣的一声,酒杯就掉在了地上。 凌显被凌尧扶稳了,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脸色惨白一片,就是刚才,他才迈脚就被人绊了一下,几乎是同时,右手腕被一颗什么东西打中,手脱力,酒杯就这么飞了出去。 他慌低头去找,这才在舞女的脚下看到一颗已被碎烂了的紫葡萄,那葡萄的颜色与铺在大殿里的毯子颜色极为相似,又是发生在一瞬间,根本无人注意。 凌显心中大惊,他的左侧坐的是三哥夫妇,三哥刚才扶着他,三嫂没有武功在身,而他的右侧坐的是四哥恒王夫妻,四嫂半年前被人刺杀,武功尽失。 所以,击中他手腕人的是四哥! 他这是要借的他手抖出太子左手残疾了的事! 四哥心机竟然如此之深,凌显怒气冲冲地狠狠瞪了凌恒一眼,凌恒却是诧异地看着他,微张着一脸,一脸无辜样。 这一幕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所有凌氏众人都看到了太子左手的异样。 又联想到约莫一个月前,太子被刺客重伤左手,据说那匕首上涂了昭国蛇毒,而皇上重金悬赏神医,可那乔神医来了不过几天便走了。 如此说来,太子的手不是废了又是什么? 凌稷脸色大变,狠狠地瞪了凌显一眼,转向景章帝,忍着左手臂传来的剧痛,双手抬起拱手请罪:“父皇,儿臣吃多了酒,有些头晕,请父皇准儿子离开。” 左臂伤口牵动,凌稷疼得额头冷汗直冒。 景章帝冷哼一声:“太子妃,还不快扶太子下去休息。” 太子妃忙走到凌稷身边:“殿下,妾扶您去休息。” 凌稷阴恻恻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被这一眼吓得一个瑟缩。 万淑妃看着被太子妃搀扶着离去的凌稷背影,脸色一变,惊叫道:“呀,太子殿下的左手是怎么了?还没好吗?难不成连乔神医也束手无策?皇上,太子的左手该不会残了?” 万淑妃就是个没脑子的,在后宫只知道和端妃斗,在场这么多人都见了,无人出声,偏她自作聪明。 姜皇后气得脸色铁青,又心疼自己的长子受此苦,喝道:“淑妃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伤筋动骨一百天,太子的手受伤到如今不过短短二十余天,你就知道他左手残了?呵,你这是在诅咒太子吗!万淑妃,你好大的胆子!” 景章帝脸色也是一沉:“万淑妃,慎言!” 可他更恼凌稷不长脑子,他已经尽力在人前替他瞒着了,可这个蠢货竟然主动送上门去,让别人发现端倪。 万淑妃这才讪讪闭了嘴,但她不后悔,脸上得意之色尽显。 前两天,父亲入宫,告诉了她一些事,若是此事成,则凌尧会先于凌稷被废。 皇后的两位嫡子都成了废子,再怎么轮也该轮到她的儿子了。 一场变故,大殿内歌舞皆停,场内一度寂静无声。 然,暗潮汹涌却隐于其中。 姜皇后虽然替太子说了这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凌稷这太子之位坐不久了。 更有甚者,想想刚才六皇子这一跤摔的蹊跷,不是凌尧动的手脚又是谁。 凌尧那也是从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同样的出身,不同的命运,换了谁能甘心? 几人这么一想,看凌尧的眼神便有些不同了。 酒已过半巡,又发生这件事,景章帝便有些兴致缺缺,只与姜皇后说了一声:“朕乏了”就要起身离开。 姜皇后忙也跟着站起身:“臣妾送皇上回去。” 景章帝淡淡地嗯了一声。 万淑妃哪会落于人后,见帝后二人要走,忙也站起身去走到皇帝的左边,将姜后后生生挤到了后面。 第175章 又怕又恨 万淑妃笑道:“皇上,不如就让臣妾送您回去,父亲前两天送了一筐荔枝来给臣妾尝鲜,臣妾舍不得吃,给皇上留着呢。” 荔枝金贵,景章帝今年也不过得了几斤,万励明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一送就是一筐。 他看了万淑妃一眼,拂袖冷哼,蠢妇一个。 凌宴直皱眉,他的母妃太沉不住气了,荔枝乃是贡品,是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的吗。 忙也站起身道:“母妃,外祖父给您的荔枝正是父皇前段时间赏赐给他的那两斤,用小筐装了,哪里算得上一筐啊。” 万淑妃自知失言,忙道:“是是是,我瞧着那小筐做得很是精致,就那么一说。皇上……” 景章帝沉沉呼出一口气:“行了,你们二人谁也别送,好好吃你们的饭。张德生,你随朕回去。” “是。”张德生忙上前去扶,景章帝酒喝得有些多,此刻被他们兄弟几个之间的明争暗斗弄得心头烦闷,更不想在此处待了。 不如让张德生给他找几个年轻,身子又软的宫女侍寝来得实在。 景章帝一离开,姜皇后和万淑妃二人互相冷哼一声,谁也没看谁顺眼。 万淑妃继续坐下来吃饭,欣赏着大殿中央的歌舞。 可姜皇后惦记着自己的长子,哪里坐得住,也离开了,离开前还深深地看了凌尧一眼。 凌尧被这一眼看得心虚,硬着头皮走过去:“母后,儿臣扶您。” 姜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这席上最重要的几人已经离开,其余人放松下来,开始互相敬酒,吃吃喝喝,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周采瑶今天是以婢女的身份参加宫宴的,自是没有她的座位,一直拿着酒壶伺候在朱安禾身侧,也看到了皇室之间的博弈。 更让她看到了这些个皇子皇孙们并没有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好相处,反倒是恒王殿下,温润如玉,君子端方,比其他不知好上多少倍。 她的视线总时不时落在凌恒身上,自然也看到了一刻钟前凌恒出手帮扶了一个小太监的理。 心中对他越发倾心,便没有发现有一道视线朝她这边落了过来。 凌仕江扫了场内一圈,挑眉一笑,视线便定格在了周采瑶身上。 这一看,他发现这个姑娘的心思全在凌恒身上,转眸又去看凌恒,见他此刻正夹了一筷子鱼,细心地将鱼刺挑了后,将鱼肉放到李双晚碗中,在她耳边不知低语了一句什么。 就见李双晚浅浅一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夹起那筷子鱼肉吃了。 女子娇羞吃鱼的样子,把凌仕江勾得抓心抓心挠肺般难受,自从那次在宫里见了这个女人后,常常想起,梦里都想把她压在身下肆意揉虐。 他玩过的女人很多,可从未没有玩过什么将军府的嫡女,那女子眉眼间有一股让人沉沦的英气,双眉间的那颗朱砂痣在英气之中又凭添了一丝妩媚。 英气与妩媚,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却在她的身上浑然天成,让她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凌仕江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冰冷的酒入喉,顿时在胃里火烧火燎起来。 他放下酒杯的同时,瞥了眼朱安禾身后的女子,那女子与李双晚外表长得极为相似,可惜就是少了那份勾人的英气和妩媚。 然,他这么一瞧就看见了这女人脸上的几丝不对劲,只见她死死地盯着李双晚的后背,眼圈泛红,眼里是藏着浓浓的恨不得将人给生吞活剥了的恨意。 凌仕江心思一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个毒计计上心来,对身后的太监低语了一句。 小太监领会,不动声色地绕到周采瑶身后,经过时,用一丝巧劲撞了她的手臂一下。 周采瑶手臂被撞得脱力,未及出声,酒壶就朝地上砸去。 朱安禾眼疾手快,伸手一抓,就将酒壶抓在了手上,低声喝道:“怎么回事?酒壶都拿不住,这里可是皇宫!” 周采瑶脸色煞白一片,她现在的身份是朱氏的婢女,一个小小的婢女若是今儿这酒壶在宫宴上砸碎了,那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朱氏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一张嘴就是问罪。 一面是怕,一面又是气愤,周采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若这件事是发生在李双晚身上的,她可还会这么说,怕是心疼都来不及了! 周采瑶满心委屈,可一转身,哪里有刚才撞她的那个小太监的影子,只得红着眼圈低声道:“是我没拿稳。” “进宫时我便同你说过,在宫里一切要谨言慎行,若是惹出个好歹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一再保证了我才敢带你入宫的。” “是,夫人,我知错了。” 朱安禾见她裙子上一片酒迹,道:“行了,你去偏殿换身衣服。记住了,宫里不比其他地方,让人带你去,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明明白白。” 每位进宫的小姐夫人都会带上一两身备用的衣裳,她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下人亦如此,进宫后就有人将她们的衣裳放在偏殿。 周采瑶低声应是,小声地退出了大殿。 “劳烦小公公带我去一下偏殿,我是镇国将军夫人身边的婢女采瑶。”在门口,周采瑶对一位立于门口以便随时伺候的小太监道。 那小太监瞥了眼她身上的酒迹,不冷不热道:“随我来。” “多谢小公公。”周采瑶道谢,跟在那小太监身后。 入了偏殿,小太监指着其中一个柜子道:“这便是镇国将军府的东西,姑娘换好衣服就出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莫要在里面耽搁太长时间,也不要随意翻别人的东西。” 周采瑶虽是戏子,但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见的世面也多,忙将袖中的几两碎银塞到那小太监手中:“是,多谢公公提醒。” 那小太监得了银子,脸色才好看一些:“你去换,我这门口给你守着。” 门掩上,周采瑶才将将解开腰带,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沉沉压了过来。 第175章 又怕又恨 万淑妃笑道:“皇上,不如就让臣妾送您回去,父亲前两天送了一筐荔枝来给臣妾尝鲜,臣妾舍不得吃,给皇上留着呢。” 荔枝金贵,景章帝今年也不过得了几斤,万励明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一送就是一筐。 他看了万淑妃一眼,拂袖冷哼,蠢妇一个。 凌宴直皱眉,他的母妃太沉不住气了,荔枝乃是贡品,是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的吗。 忙也站起身道:“母妃,外祖父给您的荔枝正是父皇前段时间赏赐给他的那两斤,用小筐装了,哪里算得上一筐啊。” 万淑妃自知失言,忙道:“是是是,我瞧着那小筐做得很是精致,就那么一说。皇上……” 景章帝沉沉呼出一口气:“行了,你们二人谁也别送,好好吃你们的饭。张德生,你随朕回去。” “是。”张德生忙上前去扶,景章帝酒喝得有些多,此刻被他们兄弟几个之间的明争暗斗弄得心头烦闷,更不想在此处待了。 不如让张德生给他找几个年轻,身子又软的宫女侍寝来得实在。 景章帝一离开,姜皇后和万淑妃二人互相冷哼一声,谁也没看谁顺眼。 万淑妃继续坐下来吃饭,欣赏着大殿中央的歌舞。 可姜皇后惦记着自己的长子,哪里坐得住,也离开了,离开前还深深地看了凌尧一眼。 凌尧被这一眼看得心虚,硬着头皮走过去:“母后,儿臣扶您。” 姜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这席上最重要的几人已经离开,其余人放松下来,开始互相敬酒,吃吃喝喝,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周采瑶今天是以婢女的身份参加宫宴的,自是没有她的座位,一直拿着酒壶伺候在朱安禾身侧,也看到了皇室之间的博弈。 更让她看到了这些个皇子皇孙们并没有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好相处,反倒是恒王殿下,温润如玉,君子端方,比其他不知好上多少倍。 她的视线总时不时落在凌恒身上,自然也看到了一刻钟前凌恒出手帮扶了一个小太监的理。 心中对他越发倾心,便没有发现有一道视线朝她这边落了过来。 凌仕江扫了场内一圈,挑眉一笑,视线便定格在了周采瑶身上。 这一看,他发现这个姑娘的心思全在凌恒身上,转眸又去看凌恒,见他此刻正夹了一筷子鱼,细心地将鱼刺挑了后,将鱼肉放到李双晚碗中,在她耳边不知低语了一句什么。 就见李双晚浅浅一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夹起那筷子鱼肉吃了。 女子娇羞吃鱼的样子,把凌仕江勾得抓心抓心挠肺般难受,自从那次在宫里见了这个女人后,常常想起,梦里都想把她压在身下肆意揉虐。 他玩过的女人很多,可从未没有玩过什么将军府的嫡女,那女子眉眼间有一股让人沉沦的英气,双眉间的那颗朱砂痣在英气之中又凭添了一丝妩媚。 英气与妩媚,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却在她的身上浑然天成,让她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凌仕江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冰冷的酒入喉,顿时在胃里火烧火燎起来。 他放下酒杯的同时,瞥了眼朱安禾身后的女子,那女子与李双晚外表长得极为相似,可惜就是少了那份勾人的英气和妩媚。 然,他这么一瞧就看见了这女人脸上的几丝不对劲,只见她死死地盯着李双晚的后背,眼圈泛红,眼里是藏着浓浓的恨不得将人给生吞活剥了的恨意。 凌仕江心思一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个毒计计上心来,对身后的太监低语了一句。 小太监领会,不动声色地绕到周采瑶身后,经过时,用一丝巧劲撞了她的手臂一下。 周采瑶手臂被撞得脱力,未及出声,酒壶就朝地上砸去。 朱安禾眼疾手快,伸手一抓,就将酒壶抓在了手上,低声喝道:“怎么回事?酒壶都拿不住,这里可是皇宫!” 周采瑶脸色煞白一片,她现在的身份是朱氏的婢女,一个小小的婢女若是今儿这酒壶在宫宴上砸碎了,那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朱氏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一张嘴就是问罪。 一面是怕,一面又是气愤,周采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若这件事是发生在李双晚身上的,她可还会这么说,怕是心疼都来不及了! 周采瑶满心委屈,可一转身,哪里有刚才撞她的那个小太监的影子,只得红着眼圈低声道:“是我没拿稳。” “进宫时我便同你说过,在宫里一切要谨言慎行,若是惹出个好歹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一再保证了我才敢带你入宫的。” “是,夫人,我知错了。” 朱安禾见她裙子上一片酒迹,道:“行了,你去偏殿换身衣服。记住了,宫里不比其他地方,让人带你去,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明明白白。” 每位进宫的小姐夫人都会带上一两身备用的衣裳,她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下人亦如此,进宫后就有人将她们的衣裳放在偏殿。 周采瑶低声应是,小声地退出了大殿。 “劳烦小公公带我去一下偏殿,我是镇国将军夫人身边的婢女采瑶。”在门口,周采瑶对一位立于门口以便随时伺候的小太监道。 那小太监瞥了眼她身上的酒迹,不冷不热道:“随我来。” “多谢小公公。”周采瑶道谢,跟在那小太监身后。 入了偏殿,小太监指着其中一个柜子道:“这便是镇国将军府的东西,姑娘换好衣服就出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莫要在里面耽搁太长时间,也不要随意翻别人的东西。” 周采瑶虽是戏子,但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见的世面也多,忙将袖中的几两碎银塞到那小太监手中:“是,多谢公公提醒。” 那小太监得了银子,脸色才好看一些:“你去换,我这门口给你守着。” 门掩上,周采瑶才将将解开腰带,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沉沉压了过来。 第176章 野心倒大 周采瑶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尖叫,便被那人捂住了嘴:“采瑶姑娘胆子这么小,见了本王怎滴吓成这副样子?你不要叫出声,本王这便放开你。” 周采瑶惶惶点头。 那人轻笑一声,放开了手。 周采瑶转身,这才看清,从身后捂住她嘴的那高大男人竟然是恭亲王,忙后退一步,脸色发白地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凌仕江围着周采瑶转了两个圈:“小姑娘,胆子小,野心却大得很啊。” 周采瑶身子抖如筛糠:“奴婢听,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那不如让本王来猜猜你对老四是个什么心思?是爱而不得,还是想引起老四的注意,他却从未正眼瞧过你一眼?” 周采瑶吓了一跳,她已掩饰得极好了,恭亲王怎么,怎么会知道。 忙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头:“王爷,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恒王殿下,只敢远远地瞧上几眼便心满意足了,还求王爷不要说出去。” “身份低微,配不上恒王?呵,既是如此,又为何如此怨恨恒王妃,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妹妹看姐姐的眼神,倒像是……” 凌仕江轻轻拍着手中的折扇,眼里带着一丝讥笑。 周采瑶被说中心事,脸色更白了:“奴婢,奴婢没有。” “你既是将军夫人的女儿,又怎自称奴婢?” 周采瑶眼泪哗哗流:“因我与恒王妃长得极为相似,夫人说那是缘份,答应收我为义女,可需得等到大将军打退北齐大军班师回朝那日。” 凌仕江嗤笑一声。 周采瑶被这一声笑弄得毛骨悚然。 “呵,既要收你为义女,也不是什么大事,祠堂一开,名字写上族谱上,半个时辰的事,又何必等到那一日?” 周采瑶鼓足勇气抬起头:“王,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仕江用折扇将周采瑶的下巴勾起:“啧啧,瞧瞧这张脸,可真是美啊,和李双晚长得一模一样。他凌恒既然对李双晚如此深情,你又甘心在他眼前只做一个透明人?” “王,王爷……” “你替本王做一件事,事成后,本王必助你达成心愿。” 周采瑶心中百转千回,她午夜梦回,全是凌恒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可她说穿了不过一个小小戏子,何以入恒王殿下的眼。 这股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心思,她只冷月说过一次。 如今,恭亲王不仅一眼看穿,还愿意助她。 她就着凌仕江勾在下巴上的折扇缓缓站起身,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王爷要奴婢做什么?” 凌仕江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压低声音耳语。 周采瑶听了,吓得噗通一声又给跪下了:“王,王爷,我,我……” “怎么,怕了?” “若是被发现,奴婢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只有豁得出去命,才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不要赌这一把全在采瑶姑娘你自己,就你这身份,本王要让老四纳了你谈何容易?” 周采瑶哪敢应,一阵一阵的寒意如洪水一般席卷她全身。 凌仕江见她这副样子,冷笑一声:“你既然不愿,那便当本王今日什么也没说。至于朱氏今后会怎么安排你的婚事,想来采瑶姑娘心里大致也有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瘫倒在地的周采瑶:“只是,你当知道,李大将军能让数十万大军效忠于他,靠的不仅仅是他自个儿领兵打杖的能力,还有他收拢人心的手段。” “把你送给他麾下的哪位糙汉子当个暖床丫鬟,那也是收拢人心的手段之一。” 周采瑶脸色煞白,她早就想过有这个可能。 凌仕江继续道:“采瑶姑娘如此聪明,难道就没有想过,李双晚为何要认下你这个假妹妹,朱氏又为何要收你为义女?” “是他们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还是他们镇国将军府的银子多得花不完了,要随便从大街上拉个姑娘,再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然后将她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 “怕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都做不到?” 周采瑶浑然一惊,是啊,朱氏和李双晚早就知道她不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她不过一个乡野丫头,还成了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可先是李双晚迎她去恒王府,接着又是朱氏接她住进镇国将军府。 每天好菜好饭地招待着,还将冷月也赎了出来,又是给她做新衣,又是给她银子花的。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们凭什么对自己这样好? 周采瑶想起了在林水镇村子里的那些日子,爹娘每年都会养上几头猪,日日好吃好喝的喂着,待到养肥了便一刀宰了,拉到集市上卖个大价钱。 而此刻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猪,只等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卖个好价钱。 她是真的蠢啊。 想通这一切,周采瑶扶着椅子缓缓站起来,朝凌仕江慢慢俯下身去:“要怎么做,采瑶全听王爷吩咐。” 凌仕江轻笑抚掌,将计划附在她耳朵轻声说了。 周采瑶捏紧了衣角,听凌仕江说完,只觉心惊胆战:“可是朱氏她,太厉害了,我怕被她发现。” “呵。”凌仕江冷笑一声,“那就让她早日回西北去,实在碍眼,本王也可以替你杀了她。” 周采瑶猛地抬头,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若她敢忤逆他,必死无葬身之地:“别,先别杀她。” “本王懂,不就是她说要收你为义女的事还未正式定下来吗?放心。” 凌仕江慢慢摩挲着周采瑶光洁的下巴:“既然所有人都说你和李双晚长得极像,事后,本王保你光明正大的顶替她的位置,站在老四身边。” “可是,李双晚眉心有美人痣,我没有。” “这有何难……” “那,那李双晚她……王爷打算怎么处置?” 凌仕江眼里阴鸷一闪而过:“本王自有好地方让她去。” “您,您要杀了她?” “当然不,此等妙人,本王如何舍得玩一次就让她死。” “王,王爷……” 凌仕江脸色一沉:“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听好了……” 周采瑶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问,细听凌仕江接下来的话。 第176章 野心倒大 周采瑶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尖叫,便被那人捂住了嘴:“采瑶姑娘胆子这么小,见了本王怎滴吓成这副样子?你不要叫出声,本王这便放开你。” 周采瑶惶惶点头。 那人轻笑一声,放开了手。 周采瑶转身,这才看清,从身后捂住她嘴的那高大男人竟然是恭亲王,忙后退一步,脸色发白地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凌仕江围着周采瑶转了两个圈:“小姑娘,胆子小,野心却大得很啊。” 周采瑶身子抖如筛糠:“奴婢听,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那不如让本王来猜猜你对老四是个什么心思?是爱而不得,还是想引起老四的注意,他却从未正眼瞧过你一眼?” 周采瑶吓了一跳,她已掩饰得极好了,恭亲王怎么,怎么会知道。 忙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头:“王爷,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恒王殿下,只敢远远地瞧上几眼便心满意足了,还求王爷不要说出去。” “身份低微,配不上恒王?呵,既是如此,又为何如此怨恨恒王妃,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妹妹看姐姐的眼神,倒像是……” 凌仕江轻轻拍着手中的折扇,眼里带着一丝讥笑。 周采瑶被说中心事,脸色更白了:“奴婢,奴婢没有。” “你既是将军夫人的女儿,又怎自称奴婢?” 周采瑶眼泪哗哗流:“因我与恒王妃长得极为相似,夫人说那是缘份,答应收我为义女,可需得等到大将军打退北齐大军班师回朝那日。” 凌仕江嗤笑一声。 周采瑶被这一声笑弄得毛骨悚然。 “呵,既要收你为义女,也不是什么大事,祠堂一开,名字写上族谱上,半个时辰的事,又何必等到那一日?” 周采瑶鼓足勇气抬起头:“王,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仕江用折扇将周采瑶的下巴勾起:“啧啧,瞧瞧这张脸,可真是美啊,和李双晚长得一模一样。他凌恒既然对李双晚如此深情,你又甘心在他眼前只做一个透明人?” “王,王爷……” “你替本王做一件事,事成后,本王必助你达成心愿。” 周采瑶心中百转千回,她午夜梦回,全是凌恒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可她说穿了不过一个小小戏子,何以入恒王殿下的眼。 这股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心思,她只冷月说过一次。 如今,恭亲王不仅一眼看穿,还愿意助她。 她就着凌仕江勾在下巴上的折扇缓缓站起身,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王爷要奴婢做什么?” 凌仕江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压低声音耳语。 周采瑶听了,吓得噗通一声又给跪下了:“王,王爷,我,我……” “怎么,怕了?” “若是被发现,奴婢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只有豁得出去命,才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不要赌这一把全在采瑶姑娘你自己,就你这身份,本王要让老四纳了你谈何容易?” 周采瑶哪敢应,一阵一阵的寒意如洪水一般席卷她全身。 凌仕江见她这副样子,冷笑一声:“你既然不愿,那便当本王今日什么也没说。至于朱氏今后会怎么安排你的婚事,想来采瑶姑娘心里大致也有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瘫倒在地的周采瑶:“只是,你当知道,李大将军能让数十万大军效忠于他,靠的不仅仅是他自个儿领兵打杖的能力,还有他收拢人心的手段。” “把你送给他麾下的哪位糙汉子当个暖床丫鬟,那也是收拢人心的手段之一。” 周采瑶脸色煞白,她早就想过有这个可能。 凌仕江继续道:“采瑶姑娘如此聪明,难道就没有想过,李双晚为何要认下你这个假妹妹,朱氏又为何要收你为义女?” “是他们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还是他们镇国将军府的银子多得花不完了,要随便从大街上拉个姑娘,再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然后将她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 “怕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都做不到?” 周采瑶浑然一惊,是啊,朱氏和李双晚早就知道她不是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她不过一个乡野丫头,还成了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可先是李双晚迎她去恒王府,接着又是朱氏接她住进镇国将军府。 每天好菜好饭地招待着,还将冷月也赎了出来,又是给她做新衣,又是给她银子花的。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们凭什么对自己这样好? 周采瑶想起了在林水镇村子里的那些日子,爹娘每年都会养上几头猪,日日好吃好喝的喂着,待到养肥了便一刀宰了,拉到集市上卖个大价钱。 而此刻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猪,只等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卖个好价钱。 她是真的蠢啊。 想通这一切,周采瑶扶着椅子缓缓站起来,朝凌仕江慢慢俯下身去:“要怎么做,采瑶全听王爷吩咐。” 凌仕江轻笑抚掌,将计划附在她耳朵轻声说了。 周采瑶捏紧了衣角,听凌仕江说完,只觉心惊胆战:“可是朱氏她,太厉害了,我怕被她发现。” “呵。”凌仕江冷笑一声,“那就让她早日回西北去,实在碍眼,本王也可以替你杀了她。” 周采瑶猛地抬头,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若她敢忤逆他,必死无葬身之地:“别,先别杀她。” “本王懂,不就是她说要收你为义女的事还未正式定下来吗?放心。” 凌仕江慢慢摩挲着周采瑶光洁的下巴:“既然所有人都说你和李双晚长得极像,事后,本王保你光明正大的顶替她的位置,站在老四身边。” “可是,李双晚眉心有美人痣,我没有。” “这有何难……” “那,那李双晚她……王爷打算怎么处置?” 凌仕江眼里阴鸷一闪而过:“本王自有好地方让她去。” “您,您要杀了她?” “当然不,此等妙人,本王如何舍得玩一次就让她死。” “王,王爷……” 凌仕江脸色一沉:“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听好了……” 周采瑶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问,细听凌仕江接下来的话。 第177章 为臣本分 一刻钟后,周采瑶打开门出来,那小太监脸色极为难看:“你怎么这么久?都说了莫要在里面耽搁太久。” 周采瑶忙又摸出几两银子塞到小太监手上:“对不起,让公公久等了,我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 小太监脸色这才渐渐好看了一些:“行了,快走,宴席快要散了。” 周采瑶回到朱安禾身边不多会儿,凌仕江也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李双晚嘴角冷冷一勾,看来,她放出去的饵,鱼已经慢慢上钩了。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凌仕江起身:“各位,你们吃好喝好,本王先走一步。” 其余人也纷纷起身,离宫。 自有伺候在一旁的太监负责送他们出宫。 一位小太监走到李双晚面前,低着头,躬着身子:“恒王殿下,恒王妃,奴才送两位。” 李双晚微微点头:“有劳小公公。” 那小太监上前将李双晚从座位上扶起来。 而与此同时,凌尧扶着皇后刚进了太子的东宫。 姜皇后一记耳光就抽了上来:“凌尧,你今天是何居心!明知你大哥左手受伤,提不起力气,你竟然敢当众让你大哥出丑,让所有人知道你大哥的手废了!” 凌尧脸火辣辣的痛,他噗通跪地,声音很大,吓得跟在皇后身边的嬷嬷差点以为三皇子的膝盖骨砸碎了。 “母后,您为什么总要这么想儿臣?儿臣没有,我没有!” 姜皇后冷笑一声:“不是本宫为什么要这么想你,而是你就是这么做的。若非你绊了凌显一脚,他手上的酒杯怎么会飞出去,还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你大哥受伤的地方。凌尧,你现在来和我说,你没有?呵,这话说出来,你自个儿信吗?” 凌尧狠狠地把脸上的泪抹干,站起身,他个子极高,这么直直地站起来,生生比姜皇后高了一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姜皇后,一字一句道:“是,是我绊的凌显,可那又怎样?我不过是要凌显出丑,从未想过要大哥的残手被人发现!因为这事父皇和您都瞒不住,总有一天,百官会知道,会联名上书废了大哥的储君之位!” “凌尧,你放肆!” 凌尧嗤笑一声:“您为了防止我给大哥造成威胁,处处提防,机关算尽。甚至在我身边安插眼线,连每餐我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晚上宠幸了那个女人都要一一报到您的面前。我是人,不是您的傀儡!” “皇后娘娘,我总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姜皇后气得又是一记耳光扇在了凌尧的脸上:“凌尧,别忘了,太子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你是臣,臣子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 凌尧嘴角被这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得带出一丝血迹,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用舌头顶顶了被打破的地方,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姜皇后在他身后大喊:“凌尧,你个逆子,你给本宫站住!” 心腹嬷嬷劝道:“娘娘,您别生气了,说起来,三皇子殿下和太子殿下一样,也是您的亲儿子啊,您对三皇子殿下太苛刻了。” 姜皇后一切眼刀子射过来:“你懂什么!这北晋江山两百年,为了那个皇位,兄弟阋墙,亲手足反目成仇的事还少吗?本宫就是要他记着,他是臣,稷儿是君,臣就得知道为臣的本分。” 心腹嬷嬷心中叹息一声,不再相劝,这些话自从三皇子成年以来,皇后的心病就越来越大,总觉得自己的小儿子会抢大儿子的皇位,她不知劝了多少,每回都被皇后用这样的言语给怼了回去。 都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后真的有些过了。 守在外面的随身小太监一看到凌尧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心疼道:“殿下,皇后娘娘她怎么又打您了呀。” 凌尧转头看了眼匾额上“东宫”二字,甩袖走人。 总有一天,他会让母后后悔的! …… 李双晚离开后,亦竹强撑着把金疮药送给赵嬷嬷。 赵嬷嬷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唤,也没个人进来伺候她,更没有大夫来医治,见亦竹拿着药和盆推门进来十分诧异。 亦竹掀开被子,看到赵嬷嬷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轻叹一声,绞了帕子替她清洗伤口:“赵嬷嬷,您是王妃的奶嬷嬷,应该和王妃一条心才是,今天您怎么能这样呢?” 赵嬷嬷疼得额头冷汗直冒,但她清楚,她的后背看上去伤得严重,实则都是些皮外伤,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她要承殿下这个情。 嘴上却道:“是王妃让你来的?” “那还能是谁?王妃是个面冷心热的,见不得您受伤,这不进宫前还特意嘱咐我好生照顾您,说您终归奶大了她,她对您啊生不起气来,还给了我这瓶上好的金疮药。不是我说您,您是看着王妃长大的,咱王妃是个什么秉性,您还不知道吗?” 赵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是我鬼迷了心窍,怎么会糊涂到以为王妃偷人呢。真是听风就是雨,我也是被人给蒙骗了。” 她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我可真不是个东西。亦竹,你是个好的,我现在也爬不起来,就请姑娘替我向王妃请个罪。” 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碧玉镯子塞到亦竹手上:“这是王妃赏我的,我一把年纪了,戴着也不像样,早就想给姑娘了。” 亦竹也不客气,接过塞进袖子里,继续替赵嬷嬷清洗伤口,上药。 她两头说好话,半个时辰后,药上完,赵嬷嬷也终于相信李双晚是真的看在她是奶嬷嬷的份上,对早上的事不再计较。 从赵嬷嬷屋里出来回了自己屋后,亦竹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没有说话。 她想不明白,殿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家姑娘这么好,他凭什么看不上,竟然让一个暗卫顶替他圆房,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好在,好在那顾九公子是个好人,若不然,姑娘该是何等的屈辱。 第177章 为臣本分 一刻钟后,周采瑶打开门出来,那小太监脸色极为难看:“你怎么这么久?都说了莫要在里面耽搁太久。” 周采瑶忙又摸出几两银子塞到小太监手上:“对不起,让公公久等了,我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 小太监脸色这才渐渐好看了一些:“行了,快走,宴席快要散了。” 周采瑶回到朱安禾身边不多会儿,凌仕江也回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李双晚嘴角冷冷一勾,看来,她放出去的饵,鱼已经慢慢上钩了。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凌仕江起身:“各位,你们吃好喝好,本王先走一步。” 其余人也纷纷起身,离宫。 自有伺候在一旁的太监负责送他们出宫。 一位小太监走到李双晚面前,低着头,躬着身子:“恒王殿下,恒王妃,奴才送两位。” 李双晚微微点头:“有劳小公公。” 那小太监上前将李双晚从座位上扶起来。 而与此同时,凌尧扶着皇后刚进了太子的东宫。 姜皇后一记耳光就抽了上来:“凌尧,你今天是何居心!明知你大哥左手受伤,提不起力气,你竟然敢当众让你大哥出丑,让所有人知道你大哥的手废了!” 凌尧脸火辣辣的痛,他噗通跪地,声音很大,吓得跟在皇后身边的嬷嬷差点以为三皇子的膝盖骨砸碎了。 “母后,您为什么总要这么想儿臣?儿臣没有,我没有!” 姜皇后冷笑一声:“不是本宫为什么要这么想你,而是你就是这么做的。若非你绊了凌显一脚,他手上的酒杯怎么会飞出去,还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你大哥受伤的地方。凌尧,你现在来和我说,你没有?呵,这话说出来,你自个儿信吗?” 凌尧狠狠地把脸上的泪抹干,站起身,他个子极高,这么直直地站起来,生生比姜皇后高了一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姜皇后,一字一句道:“是,是我绊的凌显,可那又怎样?我不过是要凌显出丑,从未想过要大哥的残手被人发现!因为这事父皇和您都瞒不住,总有一天,百官会知道,会联名上书废了大哥的储君之位!” “凌尧,你放肆!” 凌尧嗤笑一声:“您为了防止我给大哥造成威胁,处处提防,机关算尽。甚至在我身边安插眼线,连每餐我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晚上宠幸了那个女人都要一一报到您的面前。我是人,不是您的傀儡!” “皇后娘娘,我总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姜皇后气得又是一记耳光扇在了凌尧的脸上:“凌尧,别忘了,太子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你是臣,臣子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 凌尧嘴角被这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得带出一丝血迹,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用舌头顶顶了被打破的地方,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姜皇后在他身后大喊:“凌尧,你个逆子,你给本宫站住!” 心腹嬷嬷劝道:“娘娘,您别生气了,说起来,三皇子殿下和太子殿下一样,也是您的亲儿子啊,您对三皇子殿下太苛刻了。” 姜皇后一切眼刀子射过来:“你懂什么!这北晋江山两百年,为了那个皇位,兄弟阋墙,亲手足反目成仇的事还少吗?本宫就是要他记着,他是臣,稷儿是君,臣就得知道为臣的本分。” 心腹嬷嬷心中叹息一声,不再相劝,这些话自从三皇子成年以来,皇后的心病就越来越大,总觉得自己的小儿子会抢大儿子的皇位,她不知劝了多少,每回都被皇后用这样的言语给怼了回去。 都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后真的有些过了。 守在外面的随身小太监一看到凌尧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心疼道:“殿下,皇后娘娘她怎么又打您了呀。” 凌尧转头看了眼匾额上“东宫”二字,甩袖走人。 总有一天,他会让母后后悔的! …… 李双晚离开后,亦竹强撑着把金疮药送给赵嬷嬷。 赵嬷嬷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唤,也没个人进来伺候她,更没有大夫来医治,见亦竹拿着药和盆推门进来十分诧异。 亦竹掀开被子,看到赵嬷嬷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轻叹一声,绞了帕子替她清洗伤口:“赵嬷嬷,您是王妃的奶嬷嬷,应该和王妃一条心才是,今天您怎么能这样呢?” 赵嬷嬷疼得额头冷汗直冒,但她清楚,她的后背看上去伤得严重,实则都是些皮外伤,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她要承殿下这个情。 嘴上却道:“是王妃让你来的?” “那还能是谁?王妃是个面冷心热的,见不得您受伤,这不进宫前还特意嘱咐我好生照顾您,说您终归奶大了她,她对您啊生不起气来,还给了我这瓶上好的金疮药。不是我说您,您是看着王妃长大的,咱王妃是个什么秉性,您还不知道吗?” 赵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是我鬼迷了心窍,怎么会糊涂到以为王妃偷人呢。真是听风就是雨,我也是被人给蒙骗了。” 她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我可真不是个东西。亦竹,你是个好的,我现在也爬不起来,就请姑娘替我向王妃请个罪。” 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碧玉镯子塞到亦竹手上:“这是王妃赏我的,我一把年纪了,戴着也不像样,早就想给姑娘了。” 亦竹也不客气,接过塞进袖子里,继续替赵嬷嬷清洗伤口,上药。 她两头说好话,半个时辰后,药上完,赵嬷嬷也终于相信李双晚是真的看在她是奶嬷嬷的份上,对早上的事不再计较。 从赵嬷嬷屋里出来回了自己屋后,亦竹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没有说话。 她想不明白,殿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家姑娘这么好,他凭什么看不上,竟然让一个暗卫顶替他圆房,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好在,好在那顾九公子是个好人,若不然,姑娘该是何等的屈辱。 第178章 不过如此 凌恒借口府里公务众多,先回了来了。 李双晚则将朱安禾先送回了镇国将军府,一路上她都在偷偷打量周采瑶。 只她神色不宁,脸色也不大好。 回府时已是下午申时,骆管家迎出门:“王妃,回来了,王爷在书房忙着。” 李双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也顺便告诉他凌恒和司珀二人此刻就在府里,点了点头:“骆管家,今日过年,府里准备得如何了?各家的年礼是否已全都送到?” 骆管家退后她半步,萝曼则守在她的另一侧,将二人的对话挡了去。 “是,已全部送到。王妃,护国公府贺家长媳亲自送了年礼过来,胡大姑娘也送了礼过来,还有钟员外家,是钟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亲自送了礼来。” 李双晚点头:“替我备一份回送过去,护国公府和钟员外家就让王府的人送。胡家那边,多准备些吃食,米肉菜都可以,还有布料什么的,也不必挑贵的,棉的就行,旁的也不必送,不实用,你亲自送去。” “是,属下已准备妥当,这便送去。” “初六侧妃进门,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骆管家摇头:“属下去问过王爷,王爷说就按王妃说的把浮光院整理出来便是,旁的什么也不用准备。就连伺候的下人也不用多,只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便可,不能从府上挑,到人牙子那里买现成的,也不必调教,初五将她们买来放在浮光院就成。” 李双晚轻笑一声,凌恒这做派,表面上给足了她面子。 可实际呢,李双晚定然会认为这是她安排的,故意刁难她,加剧了她们姐妹间的矛盾。 好笑。 “就按凌恒说的办。” 北晋十八年的除夕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了。 李双晚坐在窗前,望着繁星点点的星空,怎么也无法思考,脑中想的全是顾星言。 大梁帝突然身亡,与前世完全提早了好几年,估计也打乱了他的布局。 他的长兄和母后被困深宫,危险重重,他必快马加鞭赶路,此去大梁几千里,竟是连一顿热呼呼的年夜饭也吃不成。 而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又何止大梁陈贵妃一人。 陈贵妃和他的母族,或者别的顾氏皇族人同样虎视眈眈,他们会不会半路设伏杀他? 他会遇到什么危险。 若能一切顺利回到大梁,虽有前世记忆,那些人却与他还没有半丝交情,他又如何狂澜全局,取得他们的信任。 前世的他又是历经了怎样的困难处境,才在大梁站稳的脚跟的,那时的他还身中暗卫剧毒。 李双晚光想想都是揪心得疼。 顾星言,你一定要好好的。 正月初二,按着惯例李双晚要回镇国将军府,她极为不愿凌恒跟着。 但明面上,他们二人还未曾撕破脸皮,凌恒依旧是她的丈夫,回娘家,凌恒就得陪着去。 李淮义守在门口,一见到马车来,忙迎上去:“微臣参见恒王殿下,恒王妃。” 凌恒淡淡地看他一眼:“李大人不必多礼。” 李淮义刚堆起笑的脸面色便是一僵,三日回门那次,恒王都喊他一声二叔。 见朱氏也要行礼,凌恒忙上前一步,双手一托阻止朱氏行礼,他则微微退后半步,拱手:“小婿见过岳母大人,岳母大人新年安康吉祥。” 朱氏哪敢受他的全礼,忙侧了侧身:“殿下新年安康吉祥。” “娘,女儿也祝您新年安康吉祥,越来越年轻,漂亮。” 朱安禾笑着嗔了自己女儿一眼:“安康吉祥,都安康吉祥。” 李元明,李双苗,周采瑶三人也迎在门口,纷纷朝二人行礼。 李双苗见了凌恒一双眼便一直盯在他身上,脸上洋溢着笑,甚至还挑衅地朝李双晚扬了扬眉。 李双晚只当不见,没办法,有人要将垃圾当成宝,她只好成全。 周采瑶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同李双汐二人一道立于李双苗身后。 李双晚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 “殿下,王妃,里面请。” “李大人若是不得空,自去忙,本王与王妃去岳母大人院中说说话,午膳也留在海棠院吃了。” 李淮义只觉得自己被人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脸上,生疼。 见凌恒拉着李双晚要走,李双苗急道:“殿下,您……” 凌恒头也没回。 李淮义气得一甩袖,大步离去,若非今天大年初二,只怕一个耳刮子早就扇在李双苗脸上了。 李元明也只冷冷地看了李双苗一眼转身就走,自作孽不可活,这不过只是个开始,入了恒王府,什么样的日子她也只能自己生受着。 原本爹娘给她说了钟员外的长孙钟晨阳,钟家虽然如今门第不高,但底蕴深厚,钟晨阳的父亲乃国子监祭酒,正五品,门生遍布天下。 钟晨阳本人也是文韬武略,前途不可限量,多好的一门亲事,只可惜被她自个儿生生给折腾没了不说,对他这个二哥也只有拖后腿,再无一丝助力。 周采瑶和李双汐二人让开路,让李双苗先进。 李双苗眼圈通红,又满心委屈,对李双晚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经过她们二人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二人不敢多言,周采瑶却在心里冷哼,一个高门府邸的嫡女,谋略心计也不过如此。 海棠院毕竟是内宅,凌恒一个外男于礼不合,朱安禾只得将待客的地方放在了海棠院的一处亭子里。 那亭子四面透风,虽放了碳盆,但深冬北风吹在身上,依旧冷得刺骨。 朱安禾让李双晚去屋里待着,李双晚担心母亲被凌恒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给骗了,只笑着摇头说要在这里陪着母亲。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元明过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心腹小厮,见几人坐在亭子里吃茶说话。 忙上前道:“时常听大妹妹说起殿下学识渊博,元明今读到一处不解之处,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能否向殿下请教一二?” 李双晚正捧着热茶在喝,她这位二哥比他老子不知精明几倍,但现在她是感激的。 凌恒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向李双晚。 第178章 不过如此 凌恒借口府里公务众多,先回了来了。 李双晚则将朱安禾先送回了镇国将军府,一路上她都在偷偷打量周采瑶。 只她神色不宁,脸色也不大好。 回府时已是下午申时,骆管家迎出门:“王妃,回来了,王爷在书房忙着。” 李双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也顺便告诉他凌恒和司珀二人此刻就在府里,点了点头:“骆管家,今日过年,府里准备得如何了?各家的年礼是否已全都送到?” 骆管家退后她半步,萝曼则守在她的另一侧,将二人的对话挡了去。 “是,已全部送到。王妃,护国公府贺家长媳亲自送了年礼过来,胡大姑娘也送了礼过来,还有钟员外家,是钟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亲自送了礼来。” 李双晚点头:“替我备一份回送过去,护国公府和钟员外家就让王府的人送。胡家那边,多准备些吃食,米肉菜都可以,还有布料什么的,也不必挑贵的,棉的就行,旁的也不必送,不实用,你亲自送去。” “是,属下已准备妥当,这便送去。” “初六侧妃进门,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骆管家摇头:“属下去问过王爷,王爷说就按王妃说的把浮光院整理出来便是,旁的什么也不用准备。就连伺候的下人也不用多,只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便可,不能从府上挑,到人牙子那里买现成的,也不必调教,初五将她们买来放在浮光院就成。” 李双晚轻笑一声,凌恒这做派,表面上给足了她面子。 可实际呢,李双晚定然会认为这是她安排的,故意刁难她,加剧了她们姐妹间的矛盾。 好笑。 “就按凌恒说的办。” 北晋十八年的除夕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了。 李双晚坐在窗前,望着繁星点点的星空,怎么也无法思考,脑中想的全是顾星言。 大梁帝突然身亡,与前世完全提早了好几年,估计也打乱了他的布局。 他的长兄和母后被困深宫,危险重重,他必快马加鞭赶路,此去大梁几千里,竟是连一顿热呼呼的年夜饭也吃不成。 而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又何止大梁陈贵妃一人。 陈贵妃和他的母族,或者别的顾氏皇族人同样虎视眈眈,他们会不会半路设伏杀他? 他会遇到什么危险。 若能一切顺利回到大梁,虽有前世记忆,那些人却与他还没有半丝交情,他又如何狂澜全局,取得他们的信任。 前世的他又是历经了怎样的困难处境,才在大梁站稳的脚跟的,那时的他还身中暗卫剧毒。 李双晚光想想都是揪心得疼。 顾星言,你一定要好好的。 正月初二,按着惯例李双晚要回镇国将军府,她极为不愿凌恒跟着。 但明面上,他们二人还未曾撕破脸皮,凌恒依旧是她的丈夫,回娘家,凌恒就得陪着去。 李淮义守在门口,一见到马车来,忙迎上去:“微臣参见恒王殿下,恒王妃。” 凌恒淡淡地看他一眼:“李大人不必多礼。” 李淮义刚堆起笑的脸面色便是一僵,三日回门那次,恒王都喊他一声二叔。 见朱氏也要行礼,凌恒忙上前一步,双手一托阻止朱氏行礼,他则微微退后半步,拱手:“小婿见过岳母大人,岳母大人新年安康吉祥。” 朱氏哪敢受他的全礼,忙侧了侧身:“殿下新年安康吉祥。” “娘,女儿也祝您新年安康吉祥,越来越年轻,漂亮。” 朱安禾笑着嗔了自己女儿一眼:“安康吉祥,都安康吉祥。” 李元明,李双苗,周采瑶三人也迎在门口,纷纷朝二人行礼。 李双苗见了凌恒一双眼便一直盯在他身上,脸上洋溢着笑,甚至还挑衅地朝李双晚扬了扬眉。 李双晚只当不见,没办法,有人要将垃圾当成宝,她只好成全。 周采瑶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同李双汐二人一道立于李双苗身后。 李双晚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 “殿下,王妃,里面请。” “李大人若是不得空,自去忙,本王与王妃去岳母大人院中说说话,午膳也留在海棠院吃了。” 李淮义只觉得自己被人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脸上,生疼。 见凌恒拉着李双晚要走,李双苗急道:“殿下,您……” 凌恒头也没回。 李淮义气得一甩袖,大步离去,若非今天大年初二,只怕一个耳刮子早就扇在李双苗脸上了。 李元明也只冷冷地看了李双苗一眼转身就走,自作孽不可活,这不过只是个开始,入了恒王府,什么样的日子她也只能自己生受着。 原本爹娘给她说了钟员外的长孙钟晨阳,钟家虽然如今门第不高,但底蕴深厚,钟晨阳的父亲乃国子监祭酒,正五品,门生遍布天下。 钟晨阳本人也是文韬武略,前途不可限量,多好的一门亲事,只可惜被她自个儿生生给折腾没了不说,对他这个二哥也只有拖后腿,再无一丝助力。 周采瑶和李双汐二人让开路,让李双苗先进。 李双苗眼圈通红,又满心委屈,对李双晚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经过她们二人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二人不敢多言,周采瑶却在心里冷哼,一个高门府邸的嫡女,谋略心计也不过如此。 海棠院毕竟是内宅,凌恒一个外男于礼不合,朱安禾只得将待客的地方放在了海棠院的一处亭子里。 那亭子四面透风,虽放了碳盆,但深冬北风吹在身上,依旧冷得刺骨。 朱安禾让李双晚去屋里待着,李双晚担心母亲被凌恒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给骗了,只笑着摇头说要在这里陪着母亲。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元明过来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心腹小厮,见几人坐在亭子里吃茶说话。 忙上前道:“时常听大妹妹说起殿下学识渊博,元明今读到一处不解之处,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能否向殿下请教一二?” 李双晚正捧着热茶在喝,她这位二哥比他老子不知精明几倍,但现在她是感激的。 凌恒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向李双晚。 第179章 八面玲珑 李双晚浅笑:“殿下,你去,二哥往日里喜欢看各类书,与殿下定有共同的话可说。” 凌恒点头,站起身:“既是如此,那去你书房。岳母大人,小婿去了,这里风大,您和阿晚回屋。” 亦竹低着头,现在知道这里风大了,早干嘛去了。 “去,我让人去准备午膳,一会儿你和元明喝几杯。” “是。” 待凌恒随李元明离开,李双晚扶着朱安禾进屋,屋内暖如春。 李双晚整个人舒服得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后放到脸上,她的脸都快冻成冰了,若再在亭子里坐上半刻钟,非冻死她不可。 朱安禾忙将她手上已经冷了一半的手炉拿走,递上个新鲜热乎的:“元明这孩子是个心细的。” 李双晚手心手背来回用手炉烘着:“娘,凌恒是故意的,他要下二叔面子,就要拉上咱们娘儿俩,还故意让我们在那凉亭里吹冷风。” 李双晚让亦竹我萝曼二人在门口和院子里守着,谁也不准进来。 朱安禾见她说得如此慎重,拉她在一旁坐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我说?” 李双晚点头,将除夕宴那天小太监塞给她的纸条从袖中拿出来递给娘亲。 萝曼回头看了数眼紧闭的房门:“亦竹,你说夫人和王妃把门关起来,避着殿下说什么悄悄话呢?” 亦竹一记暴栗敲在萝曼脑门上:“主子的事,你好奇什么?” 萝曼揉了揉疼的脑门:“不让说就不说么,干嘛打人。” 亦竹心事重重地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知道屋内,定然是姑娘要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夫人。 也不知夫人知道姑娘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会有多难受。 屋内,朱安禾看罢纸条上的东西,消化了许久,脸色仍极度难看。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二人正欲再说一会儿话,就听到门外的亦竹大声道:“见过三姑娘,见过童姨娘。” 童姨娘:“夫人和王妃可在屋内?” “是,在呢。” 李双汐见屋门紧闭,拉了拉童姨娘的袖子:“姨娘,我们一会儿再来。” 童姨娘似乎这才发现门关着,忙道:“王妃难得过府一趟,是我们叨扰了,那我们一会再来。” 屋内传出李双晚的声音:“亦竹,让三妹妹和童姨娘进来。” “是。”亦竹推开门,二人款步进去。 府中,掌中馈的已经换成了童姨娘。 没了许氏的磋磨,童姨娘和李双汐整个人似乎换了一样,不过短短几天,面色红润,腰板也挺直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李双汐那只断臂还吊着,需得再养上一两个月才会好。 童姨娘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与李双晚和朱安禾说话时也带了几分真诚:“王妃,大夫人,妾已经让大厨房在准备午膳了。妾来想问问王妃,殿下是否有什么忌口的?王妃对虾仁过敏妾知道,厨房里半点虾也不见。” 李双晚不免多看了童姨娘几眼:“他没什么忌口,按惯例准备就成。” “是。”说罢又出门去吩咐人去了。 李双晚本以为她会走,不成想吩咐完又回来了。 她在自己母亲面前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大夫人,妾只是个姨娘,这偌大的镇国将军府中馈交给我这个当奴婢的,实在不像话,还请大夫人您接过去。妾实在是怕万一出个什么岔子,给咱府丢人。” 朱安禾笑着摆了摆手,拉童姨娘坐下道:“童姨娘,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给各家安排的年礼也极为妥当,我自认不会比你做得好。” 童姨娘窘得忙摆手:“没有,没有,大夫人您说得妾都不好意思了。” “西北的大将军府我都懒得管这一摊子事,全交给管家了,不要说这儿了。再说,我在盛京也待不了多久,交给我像什么样子。童姨娘,你就安心掌着。” 李双晚倒也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看童姨娘一眼。 前世,二叔为了自己的仕途,将李双汐送给了工部尚书陆子琪为妾,那陆子琪已经五十多岁,比他还要大上几岁,后院女人一大堆,偏偏其正妻是个妒妇和悍妇,死在她手上的女人不少。 李双汐被送走后没多久,童姨娘便病倒了,不到一个月就死在了殊兰院。 但李双汐并没有一蹶不振。 李双晚死前,她一跃成了陆府的当家主母。 重生以来,李双晚从不敢轻视了任何一个人。 童姨娘如今手握镇国将军府中馈,可见她们母女二人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尤其是李双汐,能在陆夫人和陆老夫人的手底下好好活着,甚至后来还有了自己的儿子,在陆夫人死后成了陆府的当家主母,可见其厉害。 在镇国将军府用了午饭,李双晚和母亲一道去了朱府。 凌恒自然也跟着去。 朱安禾因着李双晚和她说的事,一面要不动声色地筹划与二房分家的事,一面又要安排她脱身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只在回盛京的第二天匆匆来见了自己爹娘一面,给二老磕了几个头便走了,连饭也没时间留下来用一口,急得朱老夫人眼圈都红了。 朱府早得了信,朱老大人携朱府众人迎出门。 互相见礼后,凌恒跟着朱老大人去了他的书房。 此刻,朱老夫人见女儿和外孙女一道前来,喜得连连抹泪。 何嬷嬷笑道:“老夫人啊,快进屋坐。小姐,王妃,老夫人天天惦记着你们呢。” 朱安禾见了朱清孟笑道:“一年不见,清孟是个大小伙子了,越发俊俏了,也不知哪家小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给你哦。” 朱清孟连耳朵都红了,偷偷看了眼李双晚,窘道:“姑母莫要打趣侄儿。” 李双晚见那个叫小顺的小厮穿着一身崭新的过年新衣,堆着笑脸,十分规矩地安安静静伺候在大表哥身边。 这个时候的小顺还是忠心于大表哥的。 早在一个月前,她便派陈平查了小顺,知道他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妹妹。 他的母亲形容枯槁,但其妹年纪虽小,却是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第179章 八面玲珑 李双晚浅笑:“殿下,你去,二哥往日里喜欢看各类书,与殿下定有共同的话可说。” 凌恒点头,站起身:“既是如此,那去你书房。岳母大人,小婿去了,这里风大,您和阿晚回屋。” 亦竹低着头,现在知道这里风大了,早干嘛去了。 “去,我让人去准备午膳,一会儿你和元明喝几杯。” “是。” 待凌恒随李元明离开,李双晚扶着朱安禾进屋,屋内暖如春。 李双晚整个人舒服得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后放到脸上,她的脸都快冻成冰了,若再在亭子里坐上半刻钟,非冻死她不可。 朱安禾忙将她手上已经冷了一半的手炉拿走,递上个新鲜热乎的:“元明这孩子是个心细的。” 李双晚手心手背来回用手炉烘着:“娘,凌恒是故意的,他要下二叔面子,就要拉上咱们娘儿俩,还故意让我们在那凉亭里吹冷风。” 李双晚让亦竹我萝曼二人在门口和院子里守着,谁也不准进来。 朱安禾见她说得如此慎重,拉她在一旁坐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我说?” 李双晚点头,将除夕宴那天小太监塞给她的纸条从袖中拿出来递给娘亲。 萝曼回头看了数眼紧闭的房门:“亦竹,你说夫人和王妃把门关起来,避着殿下说什么悄悄话呢?” 亦竹一记暴栗敲在萝曼脑门上:“主子的事,你好奇什么?” 萝曼揉了揉疼的脑门:“不让说就不说么,干嘛打人。” 亦竹心事重重地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知道屋内,定然是姑娘要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夫人。 也不知夫人知道姑娘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会有多难受。 屋内,朱安禾看罢纸条上的东西,消化了许久,脸色仍极度难看。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二人正欲再说一会儿话,就听到门外的亦竹大声道:“见过三姑娘,见过童姨娘。” 童姨娘:“夫人和王妃可在屋内?” “是,在呢。” 李双汐见屋门紧闭,拉了拉童姨娘的袖子:“姨娘,我们一会儿再来。” 童姨娘似乎这才发现门关着,忙道:“王妃难得过府一趟,是我们叨扰了,那我们一会再来。” 屋内传出李双晚的声音:“亦竹,让三妹妹和童姨娘进来。” “是。”亦竹推开门,二人款步进去。 府中,掌中馈的已经换成了童姨娘。 没了许氏的磋磨,童姨娘和李双汐整个人似乎换了一样,不过短短几天,面色红润,腰板也挺直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李双汐那只断臂还吊着,需得再养上一两个月才会好。 童姨娘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与李双晚和朱安禾说话时也带了几分真诚:“王妃,大夫人,妾已经让大厨房在准备午膳了。妾来想问问王妃,殿下是否有什么忌口的?王妃对虾仁过敏妾知道,厨房里半点虾也不见。” 李双晚不免多看了童姨娘几眼:“他没什么忌口,按惯例准备就成。” “是。”说罢又出门去吩咐人去了。 李双晚本以为她会走,不成想吩咐完又回来了。 她在自己母亲面前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大夫人,妾只是个姨娘,这偌大的镇国将军府中馈交给我这个当奴婢的,实在不像话,还请大夫人您接过去。妾实在是怕万一出个什么岔子,给咱府丢人。” 朱安禾笑着摆了摆手,拉童姨娘坐下道:“童姨娘,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给各家安排的年礼也极为妥当,我自认不会比你做得好。” 童姨娘窘得忙摆手:“没有,没有,大夫人您说得妾都不好意思了。” “西北的大将军府我都懒得管这一摊子事,全交给管家了,不要说这儿了。再说,我在盛京也待不了多久,交给我像什么样子。童姨娘,你就安心掌着。” 李双晚倒也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看童姨娘一眼。 前世,二叔为了自己的仕途,将李双汐送给了工部尚书陆子琪为妾,那陆子琪已经五十多岁,比他还要大上几岁,后院女人一大堆,偏偏其正妻是个妒妇和悍妇,死在她手上的女人不少。 李双汐被送走后没多久,童姨娘便病倒了,不到一个月就死在了殊兰院。 但李双汐并没有一蹶不振。 李双晚死前,她一跃成了陆府的当家主母。 重生以来,李双晚从不敢轻视了任何一个人。 童姨娘如今手握镇国将军府中馈,可见她们母女二人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尤其是李双汐,能在陆夫人和陆老夫人的手底下好好活着,甚至后来还有了自己的儿子,在陆夫人死后成了陆府的当家主母,可见其厉害。 在镇国将军府用了午饭,李双晚和母亲一道去了朱府。 凌恒自然也跟着去。 朱安禾因着李双晚和她说的事,一面要不动声色地筹划与二房分家的事,一面又要安排她脱身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只在回盛京的第二天匆匆来见了自己爹娘一面,给二老磕了几个头便走了,连饭也没时间留下来用一口,急得朱老夫人眼圈都红了。 朱府早得了信,朱老大人携朱府众人迎出门。 互相见礼后,凌恒跟着朱老大人去了他的书房。 此刻,朱老夫人见女儿和外孙女一道前来,喜得连连抹泪。 何嬷嬷笑道:“老夫人啊,快进屋坐。小姐,王妃,老夫人天天惦记着你们呢。” 朱安禾见了朱清孟笑道:“一年不见,清孟是个大小伙子了,越发俊俏了,也不知哪家小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给你哦。” 朱清孟连耳朵都红了,偷偷看了眼李双晚,窘道:“姑母莫要打趣侄儿。” 李双晚见那个叫小顺的小厮穿着一身崭新的过年新衣,堆着笑脸,十分规矩地安安静静伺候在大表哥身边。 这个时候的小顺还是忠心于大表哥的。 早在一个月前,她便派陈平查了小顺,知道他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妹妹。 他的母亲形容枯槁,但其妹年纪虽小,却是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第180章 她的底气 普通百姓家的姑娘,长得好看有时不见得是好事,甚至会给一家人带来灾祸。 小顺前世对大表哥忠心耿耿,临了却背叛主子,给了大表哥最沉重的一击。 李双晚让陈平时刻留意着这一家子。 朱老朱夫拉着母女二人坐下,是左也看不够,右也看不够。 见自家外孙女比上次来时似乎又瘦了,心疼道:“晚晚,你和外祖母说实话,怎么听说恒王要纳李家二姑娘为侧妃?” 朱清孟一拳砸在了桌上:“恒王真不是个东西。我记得大婚前,他承诺过说以后恒王府后院只有表妹一个女人,这话余音还在!” 萝曼气呼呼地正要说,被李双晚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她捡着能说的说了:“此事说来话长,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二妹初六那日入恒王府。” 朱安禾见屋内气氛凝重,也不知如何与自个儿母亲说,只得笑了笑道:“娘,凌恒是皇子,他那话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再说这世上的男人有点权势地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像朱氏男子年满四十无子嗣方可纳妾的祖训能有几个?” 朱老夫人气得拍了自个儿女人手臂一掌:“这话是个当娘的该说的吗?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恒王要纳侧妃,这世家还没个适婚的小姐了?怎么就纳了李家二姑娘?” 朱安禾被自家母亲说得不知如何回话。 李双晚只得道:“外祖母,别怪母亲,纳谁不是纳,二妹与我毕竟是党姐妹。” “晚晚,你委屈了。”朱老夫人知道晚晚这话不是真心,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亲王不得和离,晚晚实不该嫁入皇家呀。 “在恒王府,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你母亲过几天就要回西北去,但你要记得,你在盛京城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总还有我,有你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在。在若有需要的,派个人来。” 他总不能说,李府那个二姑娘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恒王也绝非她的良配。 晚晚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是。” 朱清孟忙道:“表妹,还有我。” 李双晚眼圈一红,忙眨了眨眼逼退泪意,笑道:“我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外祖母您放心。” 书房内,朱老大人不冷不热地招待凌恒吃茶聊天,偶尔聊聊汾州雪灾的救灾情况。 临了,朱老大人才道:“恒王殿下,晚晚是她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亦是老臣夫妇,还有她两个舅舅的心头宝,还望殿下能善待晚晚。若是哪天您厌了倦了,还请殿下把晚晚完完整整地还给我们。” 凌恒心中一凛,朱淇正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是在怪他纳侧妃之事,简直岂有此理! 朱淇正身为老臣,难道不知道凌氏子孙不得和离吗? 凌恒心里极度气愤,李双晚更是过分得可以,明知道他是被人给算计了,竟然不和朱家解释,大过年的,听朱淇正一个臣子数落。 真是不知所谓! 面上却是带着深深的愧疚,忙站起身,深深一揖:“外祖父,我向您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还是那句话,阿晚永远是我凌恒唯一的妻子。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往后我会越发小心,还请外祖父信我。” “我说过恒王府后院只阿晚一人,便说到做到。李双苗人虽会入恒王府,但我绝不会踏入她院中半步,还请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两位舅舅放心。岳母大人那里我已请过罪,待岳父大人得胜回朝,我依旧会负荆请罪。” 朱老大人见他话还算说得诚恳,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亲自将人扶起来。 “王爷,宋大人说时间紧迫,明天礼部就得开门办公,来问您那准备得如何了。”司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凌恒站起身,又朝朱老大人一礼:“老大人,我得回去了,父皇将护国公一门牺牲的忠烈丧事交给了礼部,初十便要落葬,还有诸多事宜没有准备。外祖母和岳母大人那边还外祖父帮忙传达。” 朱老大人自是知道此事,原本礼部尚书宋长宇要告老还乡也延后了:“殿下有事请先去忙。” 凌恒大步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朱家和李家自诩世家大族,便把他这个亲王也不放在眼里。 这几年世家的势力越发得大,早晚有一天威胁到皇权,父皇竟是一点危机意识也没。 若他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置,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像朱家,李家这样的世家,然后提拔一批朝廷新秀,才能彻底打压世家大族。 出了府,凌恒一扯缰绳去了那处院子,李双芝,他的芝儿还在那怀着他的孩子眼巴巴地等他。 李双晚和母亲待到戌时才从朱府离开。 见李双晚上了马车,朱清孟又上前两步:“表,表妹,别委屈了自己。” 若是在恒王府过得不开心,一定要告诉他。 哪怕拼尽全力,他也不会放过凌恒。 这是娘家人给她的底气。 李双晚点头:“好。” 正月初六,这一天是李双苗要进恒王府的日子。 一大早,凌恒与李双晚一起用早膳。 李双晚从亦竹手上接过粥,亲自递到凌恒手上:“殿下,今天是二妹妹进门的日子,你可要去迎一迎?” 凌恒手微顿,诧异地看向李双晚,仿佛若不是她提醒,他已经将此事忘了:“不必。一个侧妃罢了,你安排好了便是,我礼部还有诸事要忙。” “也罢。那今晚……” “今晚我歇在乐潇院。至于李双苗,人进府便进了,她的院子,我不会踏足。” 顾星言已经回了大梁,故而这几天,但凡凌恒说要歇在乐潇院的,都是舒文博戴着他的人皮面具进来。 门一关,舒文博便从那个柜子进入密道,回到顾府,从不敢在屋内多待半刻。 亦竹知道此事,现在一听恒王说今晚要歇在乐潇院,手止不住地抖了抖,又怕被凌恒发现,双手紧紧相握,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让疼痛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第180章 她的底气 普通百姓家的姑娘,长得好看有时不见得是好事,甚至会给一家人带来灾祸。 小顺前世对大表哥忠心耿耿,临了却背叛主子,给了大表哥最沉重的一击。 李双晚让陈平时刻留意着这一家子。 朱老朱夫拉着母女二人坐下,是左也看不够,右也看不够。 见自家外孙女比上次来时似乎又瘦了,心疼道:“晚晚,你和外祖母说实话,怎么听说恒王要纳李家二姑娘为侧妃?” 朱清孟一拳砸在了桌上:“恒王真不是个东西。我记得大婚前,他承诺过说以后恒王府后院只有表妹一个女人,这话余音还在!” 萝曼气呼呼地正要说,被李双晚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她捡着能说的说了:“此事说来话长,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二妹初六那日入恒王府。” 朱安禾见屋内气氛凝重,也不知如何与自个儿母亲说,只得笑了笑道:“娘,凌恒是皇子,他那话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再说这世上的男人有点权势地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像朱氏男子年满四十无子嗣方可纳妾的祖训能有几个?” 朱老夫人气得拍了自个儿女人手臂一掌:“这话是个当娘的该说的吗?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恒王要纳侧妃,这世家还没个适婚的小姐了?怎么就纳了李家二姑娘?” 朱安禾被自家母亲说得不知如何回话。 李双晚只得道:“外祖母,别怪母亲,纳谁不是纳,二妹与我毕竟是党姐妹。” “晚晚,你委屈了。”朱老夫人知道晚晚这话不是真心,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亲王不得和离,晚晚实不该嫁入皇家呀。 “在恒王府,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你母亲过几天就要回西北去,但你要记得,你在盛京城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总还有我,有你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在。在若有需要的,派个人来。” 他总不能说,李府那个二姑娘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恒王也绝非她的良配。 晚晚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是。” 朱清孟忙道:“表妹,还有我。” 李双晚眼圈一红,忙眨了眨眼逼退泪意,笑道:“我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外祖母您放心。” 书房内,朱老大人不冷不热地招待凌恒吃茶聊天,偶尔聊聊汾州雪灾的救灾情况。 临了,朱老大人才道:“恒王殿下,晚晚是她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亦是老臣夫妇,还有她两个舅舅的心头宝,还望殿下能善待晚晚。若是哪天您厌了倦了,还请殿下把晚晚完完整整地还给我们。” 凌恒心中一凛,朱淇正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是在怪他纳侧妃之事,简直岂有此理! 朱淇正身为老臣,难道不知道凌氏子孙不得和离吗? 凌恒心里极度气愤,李双晚更是过分得可以,明知道他是被人给算计了,竟然不和朱家解释,大过年的,听朱淇正一个臣子数落。 真是不知所谓! 面上却是带着深深的愧疚,忙站起身,深深一揖:“外祖父,我向您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还是那句话,阿晚永远是我凌恒唯一的妻子。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往后我会越发小心,还请外祖父信我。” “我说过恒王府后院只阿晚一人,便说到做到。李双苗人虽会入恒王府,但我绝不会踏入她院中半步,还请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两位舅舅放心。岳母大人那里我已请过罪,待岳父大人得胜回朝,我依旧会负荆请罪。” 朱老大人见他话还算说得诚恳,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亲自将人扶起来。 “王爷,宋大人说时间紧迫,明天礼部就得开门办公,来问您那准备得如何了。”司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凌恒站起身,又朝朱老大人一礼:“老大人,我得回去了,父皇将护国公一门牺牲的忠烈丧事交给了礼部,初十便要落葬,还有诸多事宜没有准备。外祖母和岳母大人那边还外祖父帮忙传达。” 朱老大人自是知道此事,原本礼部尚书宋长宇要告老还乡也延后了:“殿下有事请先去忙。” 凌恒大步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朱家和李家自诩世家大族,便把他这个亲王也不放在眼里。 这几年世家的势力越发得大,早晚有一天威胁到皇权,父皇竟是一点危机意识也没。 若他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置,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像朱家,李家这样的世家,然后提拔一批朝廷新秀,才能彻底打压世家大族。 出了府,凌恒一扯缰绳去了那处院子,李双芝,他的芝儿还在那怀着他的孩子眼巴巴地等他。 李双晚和母亲待到戌时才从朱府离开。 见李双晚上了马车,朱清孟又上前两步:“表,表妹,别委屈了自己。” 若是在恒王府过得不开心,一定要告诉他。 哪怕拼尽全力,他也不会放过凌恒。 这是娘家人给她的底气。 李双晚点头:“好。” 正月初六,这一天是李双苗要进恒王府的日子。 一大早,凌恒与李双晚一起用早膳。 李双晚从亦竹手上接过粥,亲自递到凌恒手上:“殿下,今天是二妹妹进门的日子,你可要去迎一迎?” 凌恒手微顿,诧异地看向李双晚,仿佛若不是她提醒,他已经将此事忘了:“不必。一个侧妃罢了,你安排好了便是,我礼部还有诸事要忙。” “也罢。那今晚……” “今晚我歇在乐潇院。至于李双苗,人进府便进了,她的院子,我不会踏足。” 顾星言已经回了大梁,故而这几天,但凡凌恒说要歇在乐潇院的,都是舒文博戴着他的人皮面具进来。 门一关,舒文博便从那个柜子进入密道,回到顾府,从不敢在屋内多待半刻。 亦竹知道此事,现在一听恒王说今晚要歇在乐潇院,手止不住地抖了抖,又怕被凌恒发现,双手紧紧相握,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让疼痛迫使自己保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