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咸鱼,王府宠妾的内卷日常》 第1章 燕王太强,吓退姑娘 “沈薇,听我一句劝,别当王爷的妾。” “听说王爷体力极强,没有一个侍妾能承受。” 耳畔的声音太吵,沈薇摁住剧痛的太阳穴,还没有从车祸的阴影中清醒。 就在昨日,沈薇苦心经营的公司上市,四年没休假的沈薇,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刚过马路,一辆车呼啸而至,将她撞飞。 等沈薇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来到陌生的古代。 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沈薇,出身贫苦。为了给重病的母亲筹药费,沈薇卖身进燕王府当丫鬟。 原主沈薇生得花容月貌,王妃便动了心思,想把沈薇和另一个美貌丫鬟张月,都提拔为燕王的侍妾。 屋子里,相貌清丽的张月愁眉苦脸,在沈薇耳边抱怨:“我好好一个姑娘,当什么低贱的妾。” 当燕王的妾,听起来似乎前途无量。 可张月早有听闻,燕王虽生得俊美无双,却是个薄情寡恩的男人。 他对女人的新鲜感,最多维持三个月。盛宠之后,多美丽的女人也会失宠,朱砂痣变成蚊子血,白月光变成白米饭,在后宅孤苦度过一生。 而且燕王那方面特别强,妾室们身娇体弱,侍寝中途经常被折腾晕过去,苦不堪言。 “等会咱们见到王妃,磕头求她收回恩典。我宁愿嫁给马夫,也不想嫁给王爷守活寡。”张月还在絮絮叨叨,打定主意不当侍妾。 在张月唠叨的空隙里,沈薇迅速分析了一遍自己的现状。 古代社会,皇权至上——她现在身份是最卑微的丫鬟,是王府最低等的存在。 运气好,嫁给马夫门房,生下的孩子继续当丫鬟奴才。 运气不好,哪天主子直接赐死,暴尸荒野无人收尸。 身为21世纪的卷王,沈薇可不愿意在古代一条受人摆布的咸鱼。 她要卷,她要奋斗! 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天上不会掉馅饼,什么人淡如菊都是鬼扯,不争不抢一无所有,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前途是靠自己挣出来的。 前世她疯狂内卷,把濒临破产的公司做到上市;这辈子她依然能卷,在古代搏出自己的大好前程。 几乎没有犹豫,沈薇便已经下定决心——她要当燕王的侍妾。 她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屋外,燕王妃派来的老嬷嬷催促:“沈薇,张月,王妃召见,还不出来?” 木门嘎吱打开,沈薇和张月露面。 老嬷嬷将两人带到王妃居住的坤玉院。 燕王妃出身名门,十六岁嫁给燕王,育有二子一女。两人当了十年夫妻,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沈薇迈进正殿,遵循记忆中的礼节,规规矩矩给燕王妃行礼。 她暗中打量端居主座的王妃。王妃身穿暗红绣云纹衣裙,头发高高挽起,整个人透着淡淡的威严。 王妃眼角有细纹,肤色微黄,并未用脂粉掩盖。显然王妃接受自己“年老色衰”的现实。她地位稳固,已经不需要靠容貌来吸引丈夫。 王妃放下青瓷茶盏,目光扫过沈薇和张月的脸庞。 沈薇生得娇媚,张月相貌清丽,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王爷对后宅女眷兴致寥寥,以至于王府这两年,没有新生儿出生。 身为当家主母,王妃得想办法为王府开枝散叶,维护自己的贤妻名声。 “沈薇,张月,你们可愿意当王爷的侍妾?”王妃开门见山道。 张月俏脸苍白,扑通跪下磕头:“回王妃,奴婢已有心上人,奴婢不能负了他的深情。” 张月的心上人,是王府的青年马夫,两人情投意合。 王妃心中叹气。 “一入深宫深似海”,现在的小姑娘个个聪慧,血淋淋的反例摆在眼前,荣华富贵也蒙不住她们的双眼。 王妃又望向沈薇:“你呢?” 沈薇行了个礼,恭敬道:“奴婢愿意伺候王爷,为王妃分忧。” 王妃握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打量沈薇,在沈薇眼里看到了野心。 不禁暗笑。 又是个不自量力的女子。 自诩生得美貌,天真地以为能俘获王爷的心。可惜啊,美貌在燕王府的后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哪怕倾国倾城的侧妃柳如烟,当初独得盛宠两年,如今也成为后宅寡淡无味的女子。王爷每月去柳如烟院子里的次数,还不到五次。 两人也最多聊聊琴棋书画,甚少有鱼水之欢。 “既如此,我便抬你做妾室,赐住芳菲苑,赏五十两纹银。”王妃掀开茶杯,吹开茶叶浮沫。 沈薇心中一喜。 创业第一步,拥有独立的办公室,还有五十两银子的创业基金! 沈薇欣喜谢恩,跟着老嬷嬷离开。 主殿内,王妃啜饮一口碧螺春,问身边的刘嬷嬷:“这丫头生得貌美,你说,王爷能宠她几日?” 刘嬷嬷笑着回答:“美则美矣,胸无点墨,空有皮囊。老奴猜测,沈氏最多得宠半月。” 在燕王府后宅,有许许多多的美人儿。 沈薇不是最美的,出身卑微,还不通文墨,欠缺礼仪。这种女人,最后也只能沦为后宅最普通的一员,一辈子困在后宅,了此残生。 若是沈薇运气好,还能生下一儿半女。可惜侍妾没有抚养孩子的资格,生了孩子,也是为王妃添嫁衣。 “哎,真是可怜。”王妃面露不忍,随即又吩咐刘嬷嬷,“过段日子再买些漂亮丫鬟进府。旧人失宠,总得添些新人。” 刘嬷嬷恭敬道:“是。” “算算日子,王爷南巡也快回来了。”王妃语气平淡,丈夫外出归来,她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刘嬷嬷问:“王妃,可要将王府修整一番,添些鲜活漂亮的花草,迎接王爷归来?” 王妃淡淡摇头:“何必做这些没用还费钱的事。” 夫妻十年,王妃也曾也和侧妃妾室们斗得死去活来。可渐渐地,王妃已经看透了后宅恩怨,变得人淡如菊。 没有人能一辈子得宠,王爷的爱太短暂。 再恩爱的夫妻,到最后也是两看两相厌。还是把心思放在孩子的教养上,孩子才是她未来的倚靠。 不止王妃看开了,后宅绞尽脑汁争斗的侧妃庶妃们,也渐渐看开了。 争宠有何用? 还不如当条咸鱼,宠辱不惊,笑看风云。 第2章 为侍寝努力健身 芳菲苑。 老嬷嬷按照妾室的标准,给沈薇安排了两个丫鬟,转身离去。 张月偷偷跟上来,将沈薇拉到角落。 张月低声警告:“沈薇,你这是往火坑里跳!去年王府里有个美貌丫鬟,主动伺候了王爷几日,便被王爷忘到脑后。那丫鬟前些日子已经疯了,跳水自尽。” 在张月看来,沈薇简直是自讨苦吃。 好好当个丫鬟不好吗? “我自有打算。”沈薇笑容浅淡。 张月叹口气,同情又鄙夷:“我还要回花房忙碌,你好自为之。” 张月已经等着看沈薇的笑话。 沈薇迈入芳菲苑,院子不算大,只有四间小房。长久无人居住,野草野蛮生长。 “给沈主子请安。”两个小丫鬟上前问候。 沈薇坐在主座,审视眼前两个小姑娘。两个丫鬟年约十五六岁,一个叫采苹,一个叫采莲。 如果“芳菲苑”是个新成立的公司,那采苹和采莲就算是她的初始员工。 沈薇让丫鬟取来纸和笔,她铺开宣纸,手握毛笔准:“我刚来王府,对王府还不熟悉。我问你们,王爷何时回来?” 在沈薇心里,她把素未谋面的燕王当成目标客户。要想和客户成功签订项目,就得了解客户的喜好。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采苹和采莲对视一眼,眼里流露出同情和淡淡的鄙夷。 这两个丫鬟虽然年轻,可从小在王府里伺候,见惯了不知多少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子。 这些女子生得美貌,得到王爷的宠幸,又很快如落花飘零。 “回主子。”采莲年龄稍大,也更加沉稳,“王爷一月前代太子爷南巡,应该两日后回府。” 沈薇若有所思,毛笔刷刷在宣纸上记录:“王爷年岁多少?他的家庭关系是什么?他喜好是什么?他喜欢吃什么?他有什么日常爱好?” 采莲愣了下。 忽然觉得,眼前这位主子,和以前那些空有美貌的主子有点不同。 采莲规规矩矩回答:“王爷是当今皇帝的第二个儿子,今年二十有八。后宅有一个正妃,有三个侧妃,若干庶妃、侍妾和通房丫鬟。王爷喜欢骑马,射箭,读书” 日头从天空中央,偏斜到角落,黄昏降临。 采莲和采苹说得口干舌燥,把自己了解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诉沈薇。 沈薇问的东西太多了,除了问王爷的信息,还把后宅其他侧妃侍妾的来历、京城名门的信息打听地清清楚楚。 “很好,感谢你们接受采访。”沈薇将厚厚的宣纸整理好,她现在对王府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天色渐黑,后厨便将芳菲苑的晚膳送了进来。 两菜一汤,还算不错。 沈薇美美吃了一顿,晚上又绕着芳菲苑走了一圈。月光朦朦胧胧,她看着满院子的杂草,打量破旧的墙壁,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芳菲苑,位于王府的西南角,地方偏僻。这里还有不少的院落,住着十几个失宠的侍妾。 其他侍妾失去宠爱,自暴自弃,基本不清扫自家院子,只会对着破败的院墙感慨命运。月光笼罩,一间间别院像鬼屋。 “不行,必须得装修门面!”沈薇打定主意,必须把芳菲苑改头换面。 人靠衣装马靠鞍,吸引客户的店铺,门面必须要精装修。 没有客户会愿意去一个破破烂烂的店铺。 沈薇本打算今晚把两个丫鬟叫起来,一起拔草打扫院子。但今天是她俩上班的第一天,第一天就叫员工熬夜加班,会给员工留下坏印象。 还是明天再开工。 沈薇回到寝殿内,对镜卸下发钗。银镜材质还算不错,清晰地将沈薇容颜照出来。 原主不只是名字和她相同,连外貌也相差无几,圆润脸蛋,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眼睛如月牙。 “皮肤水分不足,身材太瘦,营养不良。”沈薇捏着自己的脸,还要慢慢养好身子才行。 要得到燕王的宠爱,要有出众的容貌,也要有健康的身体。 今天听采莲提起,燕王的床上功夫特别强,后宅娇弱的侍妾们往往无法承受他的恩泽,便中途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沈薇得努力点,强身健体! 梳洗完毕,沈薇回床榻睡觉。她躺在床上,又开始打量自己的床铺——这是一架红木雕花架子床,有点老旧,边缘还掉了漆。 “还要把卧室重新装修,打造新颖的风格。” 沈薇心里叹气,攥着燕王妃赏赐的五十两纹银,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改造方案,慢慢合上眼睛,沉沉入睡。 次日清晨,采苹和采莲哈欠连天起床,准备去侍奉沈薇梳洗。 却看到清晨日光熹微,她们的主子沈薇正穿着短打,绕着院子跑步。头发高高扎起,一张俏脸红扑扑,跑得气喘吁吁。 采莲惊讶:“主子,您这是在?” 沈薇慢跑结束,接过采莲递来的帕子擦汗:“锻炼身体。” 身体是争宠的本钱。 好好学习,天天锻炼。 慢跑结束,沈薇又开始做深蹲。深蹲三十个之后,才擦着汗去吃早膳。 坤玉院,老嬷嬷端着茶水进来伺候,燕王妃刚起床,她着太阳穴问:“芳菲苑的沈氏住得可习惯?” 老嬷嬷道:“说来也怪,沈氏今早派丫鬟去花房里要了不少花树和菜种子。还让几个小太监带上工具,修补院墙。” “修补院墙?”燕王妃饮茶的动作一顿。 换做其他侍妾,要么规规矩矩住在院子里,等待王爷的召幸;要么买胭脂水粉,努力装扮自己。 这沈薇倒是别具一格。 老嬷嬷不以为意:“那芳菲苑久无人住,院墙破损。兴许是沈氏担心大雨冲垮院墙,提前修补——她农户出身,眼光也就这么点了。” 燕王妃讽刺一笑。 是啊,也只有农户出身的女子,才会关注破损的院墙,才会要菜种子。 由着她去,反正也兴不起多大风浪。 没把沈薇放在心上,燕王妃心思依然在自己的儿女身上。她叮嘱老嬷嬷:“派人去学堂盯着,不许两个孩子上课胡闹,今年母后寿辰,两个孩子得在母后面前好好表现。” 老嬷嬷问:“后日王爷南巡归来,要不让两位小主子休息一日,迎接王爷?” 燕王妃皱眉,摇头道:“耽搁学业,得不偿失。” 老嬷嬷心中叹气。 这几年来,王妃对王爷是越发不上心,满心满眼都是教养孩子。后宅里那些侧妃侍妾,一个个也安分守己。 王府后宅风平浪静,一潭死水。 恐怕再也没有女子,能在王府后宅兴风作浪了。 芳菲苑。 忙碌了两日,芳菲苑从清水房变成精装修。 沈薇把王妃赠送给她的五十两银子,赏了一小部分给辛苦搬砖的小太监,又赏给采苹采莲各自三两银子。 太监们大喜过望,感恩叩首。 采苹和采莲也是喜不自胜,三两银子,抵她们三个月的月银。 沈薇勾勾嘴角,她可不是个抠抠搜搜的小老板。员工付出劳动,她就会给奖金,互惠互利,下次员工办事会更勤奋。 “沈主子,咱们院子真好看。”采苹攥着赏银,发自内心赞叹。 荒草枯树被清理干净,又从花房里搬来不少娇艳的鲜花,还移栽了不少桃花树。破败的院墙修整一遍,沈薇还亲自在外面院墙画了栩栩如生的图案手绘。 虽不如王妃的院子那般华丽,芳菲苑倒也独具特色。 沈薇还打算,院子里的花草每个季度都要换,春天种桃树,夏天水里种荷花,秋天种桂花,冬天种梅花。 只是,采苹好奇地指着那块开辟出来、至今光秃秃的菜地:“主子,您想种菜吗?” 沈薇喝一口茶润喉咙,盯着那块菜地,唇角缓缓勾起弧度:“留着自有用处,等有心人栽种。” 采苹疑惑不解。 沈薇放下茶盏,告诉两个丫鬟:“王爷今日回来,我想偷偷去瞧一眼。” 她现在是王爷的侍妾,地位只比通房丫鬟高一点,没有资格迎接王爷回府。 但沈薇想提前了解燕王,观察他的面相和谈吐。 “这”采莲和采苹面露难色。 沈薇和颜悦色道:“只是偷看,又不会冲撞他。咱们低调些,别被人发现。” 沈薇执意如此,两个丫鬟也只能点头同意。临近中午,王府门口传来礼乐声。 燕王回来了。 沈薇溜出芳菲苑,躲到正殿的院子角落,暗中观察。她脑海里浮出关于燕王的资料。 庆国皇帝子嗣单薄,只有三个皇子。皇后生下太子和燕王,还有一个年龄最小的恒王由贵妃所生。 太子和燕王是亲兄弟,从小同吃同住,兄弟情牢靠。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太子登基,燕王会成为新帝的左膀右臂。 换言之,沈薇跟着燕王混,前途无量。 “沈薇,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沈薇回过头,身后是端着一盆花的前同事张月。 张月当然知道,沈薇这是来寻燕王的。 如以前那些新抬上来的侍妾一般,故意抛头露面,投怀送抱,想要给燕王留下好印象。 张月心里又是怜悯,又是鄙夷,口气也越发不客气:“我劝你还是省省,就算你把王爷勾去,也留不住——” 话音未落,沈薇身旁的采苹皱眉呵斥:“见到主子不问安,居然还在大言不惭,你哪来的胆子!” 第3章 侍寝(1) 张月怔住。 这才后知后觉,沈薇已经不是和她平起平坐的丫鬟。 张月心里不悦,忽然生了几分不甘和嫉妒。自个儿还住在下人的大通铺里,十几个丫鬟挤在一间屋子里,天不亮就要起床搬花烧水。 而和她同时进府的沈薇,已经是王爷的侍妾,有宽敞的住所,还有伺候的丫鬟。 那股嫉妒一闪而逝,张月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得宠的侍妾,一生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后宅,还不如丫鬟自由呢。 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张月微微屈膝,别扭地请安:“奴婢给沈主子请安,奴婢还要去花房办事,就先离去了。” 沈薇淡笑:“去。” 张月抱着花盆,心事重重走开。 走到院子拐角处,张月忽然顿住脚步,扭头回看。院墙角落,穿碧绿色长裙的沈薇,身量纤细,肤白如雪,已经完全没有半分丫鬟的模样。 张月心里空落落的,只得默默祈祷,希望这沈薇早点失宠,她要看沈薇的笑话。 失宠的妾室,日子过得还不如丫鬟呢。 “王爷来了!”采苹眼睛亮起来,低声提醒沈薇。 沈薇躲在角落,暗中观察未来要伺候的老板。 王府大门口,燕王妃携带着两位侧妃、五位庶妃以及若干下人,恭恭敬敬迎接燕王。 黑色绣金的燕王旗翻飞,春日微风吹拂,穿铁甲的护卫分为左右两列。 燕王迈步进府,他个子很高,容貌极为俊美,鼻梁挺拔。一个月南巡,他肤色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贵气和威严。 沈薇还挺满意。 这相貌,放到现代娱乐圈,妥妥成顶流。 沈薇目光在燕王的脸庞流连,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健硕的身躯,啧了声:“怪不得都说燕王床上凶悍,这高挺的鼻梁啧。” 她学过一点面相术。 男人鼻子高挺,四肢强悍,那方面绝对需求旺盛,特别厉害。 再看看门口那些娇滴滴的内宅女眷,要么太胖,要么太瘦,身体素质估计一般。 沈薇没有逗留太久,转身回自己的芳菲苑。 回去的路上,沈薇开始做燕王的个人总结:“出身富贵,兄友弟恭,后宅安宁,身体健康,一生顺遂。” 这种生长在皇家大院的男人,从小见惯了莺莺燕燕,每个女人对他都是千依百顺。 要想留住他的心,必须得独辟蹊径——身体契合,灵魂契合。 “主子,咱们不去向王爷请安吗?”采苹跟在沈薇身后,有点吃惊。 采苹还以为,沈薇一定会想办法在燕王面前露脸,勾得王爷今晚在芳菲苑留宿。 谁知道,沈薇真的只是看一眼,就走了。 沈薇点了下采苹的额头,浅笑道:“王爷是一家之主,今晚自然应该由王妃伺候。我现在去抢人,会引得王妃不悦。” 她当然要争宠,不过不急于一时。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她要做好周全的准备。 王府门口。 燕王环视一周,眼前有温良贤淑的王妃,有胖墩墩的张侧妃,有青梅竹马的刘侧妃,以及若干庶妃。 没看到侧妃柳如烟。 燕王问王妃:“如烟在何处?” 王妃轻叹口气,回答:“昨日风大,如烟妹妹头疼不止,请了大夫医治,如今她还在房里休憩。” 侧妃柳如烟,出身于书香门第,生得国色天香,还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当年她一入王府,便独得燕王的恩宠,两人琴瑟和鸣恩爱异常。 王妃当年和柳如烟暗中斗得你死我活。 后来王爷又娶了憨厚可爱的张侧妃,纳了青梅竹马刘侧妃,陆陆续续收了不少庶妃侍妾。柳如烟失去独宠,她渐渐心灰意冷,看破红尘。 不只是柳如烟,后宅里其他的女人,也渐渐不再争宠。 燕王压下心里的不悦,又问王妃:“承恪和承贞还在学堂?” 提起两个儿子,王妃面露自豪:“王爷,最近承恪和承贞读书颇为用功,连夫子都夸赞不止呢。” 燕王心头失望。 他在南方巡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异常。回到王府,他当然希望能看看孩子,拥抱娇妻美妾解乏,再听听妻妾们的夸赞。 可孩子没有来迎接父亲,美妾卧病不出门,妾室们连一句嘘寒问暖也没有,燕王实在是有些不满。 但他又无法宣之于口。 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还盼着妻妾儿女的关心和夸奖,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王妃不忘提起沈薇:“王爷,最近臣妾抬了一个丫鬟当侍妾。那丫鬟生得美貌,王爷若是得空,可以去芳菲苑瞧瞧。” 燕王兴致缺缺。 再美貌的侍妾,在他面前要么战战栗栗,要么曲意逢迎。睡过几次后,便再也没有新鲜劲儿,实在是让他提不起兴致。 回到王府,忙完公事,天黑后燕王在王妃的院子留宿。 南巡辛苦,公务繁杂,燕王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和女子同眠。 今晚,燕王想和王妃温存一番,伺候的嬷嬷识趣退下。 燕王拥着王妃略胖的腰,借着昏暗的烛光,看见王妃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近两年王妃疏于保养,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 有点老态。 以前王妃见到他,还会化妆梳洗,如今,王妃连保养也不愿意。 燕王心里挺堵。 “王爷~”王妃也许久没有和燕王温存,她娇羞地低头,软绵绵地靠在燕王怀里。 燕王体力好,经常骑马射箭,正是年轻力壮的年龄,需求很旺盛。 两人很快倒在床榻里。 不到半个时辰,王妃已经累得抬不起手。燕王许久没开荤,体力太旺盛,王妃承受不住。 “王爷,明日妾身还要去宫里拜见母后。”王妃婉言拒绝燕王的求欢,累得快晕过去了。 燕王眉轻皱。 王妃长期操劳家事,缺乏锻炼,在床上也规规矩矩的,死板得像条咸鱼,根本没办法满足燕王旺盛的需求。 燕王还未餍足。 他看着昏睡过去的王妃,又低头看了眼还未消散的欲望,无奈地叹口气。 燕王和衣而睡,兴致大减。后宅的女人,竟没有一人能让他满足。 与此同时,王府西南侧的芳菲苑。明晃晃的月亮高挂中天,两个丫鬟都睡下了,沈薇还在卧室里跳操。 她有自己的健身计划:【早上慢跑十圈,深蹲,下午练习八段锦,睡前跳“帕梅拉健身操”。】 今天偷偷见到身强力壮的燕王,沈薇越发坚定了锻炼的决心。燕王那身板,那健壮的身躯,一般女人吃不消! 她得努力,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 深蹲,旋转,跳跃,沈薇额头浮出热汗。跳了半个时辰的操后,沈薇这才洗澡休息。 睡觉的姿势也有讲究。沈薇没有侧躺,侧躺会让肩膀变厚,脸蛋被枕头挤变形。最好的睡觉姿势是正躺。 但是正躺会让屁股变扁平,所以沈薇往腰下垫了小小的软枕,保持身材。 真正的卷王,哪怕是睡觉也要卷身材! 几日后的夜里,书房里的燕王忙完公务。 燕王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富贵,恭恭敬敬问:“王爷,今晚您打算宿在哪处?奴才也好提前安排。” 燕王想了想:“去栖雪阁。” 侧妃柳如烟的头痛症已经好转,燕王打算今晚去见见她。 燕王踏着月色,走进柳如烟的院子里。 柳如烟性格孤傲高洁,满腹诗书,她最爱白色,所以整个院子布置得如雪洞一般。 “给王爷请安。”月光洒落,柳如烟一袭银色长裙,温婉地站在门口迎接。 燕王打量柳如烟。 他以前很喜欢柳如烟,觉得她性格清冷,才华出众。可后来相处久了,两人越聊越不投机。 比如,燕王看到天上的月亮,指着月亮随口说:“月亮真圆啊。” 柳如烟则是一脸悲哀,语气像个文艺青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亮再圆,也有亏的时候。” 比如,燕王看到盛开的桃花,说了句:“春天的桃花真美。” 柳如烟垂下美眸:“花开时美不胜收,花落时无人在意,一场雨花瓣凋零,委实可怜。” 燕王无语。 他只是单纯地想赏月看花,什么悲欢离合,他真不想听! 太扫兴了! 这种扫兴的相处越来越多,他对柳如烟也失去兴致。 如今几日没见,燕王握住柳如烟的手,关切询问:“如烟最近身体可好?” 柳如烟的手,很冷! 冷得像一块冰。 燕王暗中皱眉,他喜欢握住温暖的手,柳侧妃的手实在是太冷。 “回王爷,妾身体安好。”柳如烟不卑不亢回答,引着燕王进屋。 燕王迈入栖雪阁内,入目是铺天盖地的素色,雪白的窗幔,雪白的地毯,整个房间像个雪洞。而院子里,种满了梅花树。 柳如烟喜欢梅花高洁之姿,所以院子里种满梅花。 然而梅花只在冬天盛开,春天光秃秃的梅花树干上,只歪歪斜斜长了些绿叶,院子里看起来光秃秃的。 燕王不喜欢这个丑兮兮的院子,院子附带着雪白的楼阁,燕王恍惚以为,自己来到的是殡葬屋。 偏偏,柳如烟还喜欢穿一身白衣。 虽然人美如画,但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渗人。 “王爷,让妾服侍您更衣。”柳如烟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她冰凉的手触碰到燕王的脖子。 燕王被冻得一哆嗦。 他挥开柳如烟的手:“你手寒,让丫鬟打一盆热水,泡手取暖。” 柳如烟娇躯一震,眼里似有委屈的水光:“王爷,您嫌弃妾身?” 燕王:本王没有! 太医说了,女子体寒,需要多泡热水养身。他也是为了柳如烟好! 可柳如烟似乎笃定燕王嫌弃她,眼圈慢慢泛红。 燕王摁住太阳穴,实在懒得解释:“本王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看你,早些歇息。” 柳如烟垂下美眸,凄哀道:“妾身遵旨。” 柳如烟将燕王送出门,她一身素银色长裙,在夜风中摇摇曳曳,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燕王走了一会儿,回头望了眼栖雪阁,看到站在门口的白衣女子。 饶是燕王胆大如牛,还是被吓了一哆嗦。 心里默念,她是本王的侧妃如烟,不是女鬼。 阿弥陀佛! 王爷离去后,伺候柳如烟的丫鬟雪梅,忍不住嘀咕:“主子,王爷难得来咱们栖雪阁一趟,您怎么不留着他呢?看方向,王爷应该是去张侧妃那里了。” 以前柳如烟盛宠时,王爷几乎日日都宿在此处。 难得来一次,王爷连一杯茶都没喝,就走了。 柳如烟唇角划过无奈的苦笑,纤细手指抚上自己国色天香的脸,一滴倔强的清泪落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终究只是个梦他嫌弃我手冷。却不知,我手冷,心更冷。” 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盛不衰的爱啊。 不过是君恩如流水,凄凉一生。 丫鬟雪梅挠头,转移话题:“主子,春天到了,要不咱们在院子里种些别的花?兴许王爷看见了,会高兴呢。” 柳如烟淡淡摇头:“人人都想当盛开的牡丹,我唯爱梅花高洁之姿。” 丫鬟雪梅: 您开心就好! 燕王离开柳侧妃的栖雪阁,转道去了张侧妃的花香院。张侧妃,本名张妙玉,是个憨憨的吃货。 刚走到花香院门口,燕王便闻到一股浓郁油腻的肘子香味。 第4章 侍寝(2) “王爷,张侧妃好像又在吃肘子。”贴身太监富贵讪讪地说。 张侧妃还未出阁时,就贪吃。后来嫁给燕王当侧妃,更爱吃了。 吃得越吃越胖,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小胖墩儿。 燕王以前宿在张侧妃屋里,睡觉时总能闻到油腻的肘子香味。 和张侧妃欢好的时候,胖胖的张妙玉,重重地压在王爷身上。 燕王:她又重了! 本王的腰! 胖子很容易打鼾,燕王不止一次被张侧妃鼾声吵醒,燕王睡得不好,严重影响第二天的公务。 渐渐地,他对这个胖乎乎的侍妾失去了兴趣。 “今晚王爷要宿在张侧妃处吗?”花香院外,富贵小心询问。 燕王捂着鼻子,阻隔油腻的肘子味:“不去。” 转身离去。 他讨厌肘子! 如果张妙玉能稍微注意一下形象管理,燕王肯定会继续喜欢她。可她,实在不加节制! 富贵无奈,只得跟着燕王去下一个侧妃屋里。 张妙玉的花香院里,丫鬟吭哧吭哧跑进来:“主子,刚才王爷来咱们院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咱们要不要去追?” 张妙玉胖手握住一个香喷喷的大肘子,满不在乎地说:“我娘说过,男人爱你,就会无条件爱你的一切。无论你高矮胖瘦,男人都会喜欢。如果王爷真的喜欢我,他就不会介意我胖。” 刚嫁入王府时,张妙玉和燕王相处融洽。 两人也曾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 可渐渐地,随着她越吃越胖,王爷对她渐渐疏远。张妙玉原本很苦恼,想要减肥。但和同样失宠的柳如烟沟通一番后,也渐渐明白了。 男人都是薄情的生物,他的爱太短暂。 还不如吃肘子呢。 天色愈黑,燕王走了几处,愈发无聊。燕王准备回主屋,今晚独自就寝。 跟在他身后的富贵转转眼珠,恭敬提醒:“王爷,芳菲苑那边新住进了一位主子,听说相貌一等一的好。不如今晚去瞧瞧?” 燕王步子顿住。 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打算去芳菲苑看看。 新人不同于府里的旧人,身上总有些鲜活。当然,按照燕王以往的经验,新人身上这点鲜活很快会被磨灭,沦为后宅普普通通的一员。 护卫开道,太监提灯引路,燕王朝王府西南角走去。西南处的十几个院子,都是侍妾居住。 燕王不太喜欢西南处的这些院子,稍显破旧。侍妾们虽然貌美,但她们的院子缺少打理,杂草丛生,寝殿内的装潢也单薄乏味。 燕王来一两次还能忍,天天来心里实在膈应。尤其是夜里,西南院落处处熄灯,静悄悄地像坟墓群。 走着走着,燕王脚步顿住,在微黑的一众院墙里,看到别具一格的院落。 院子门口,高高挂着两个漂亮的彩色鲤鱼灯笼。月光下,院墙外粉色的蔷薇花一簇簇盛开,白色院墙上,还绘制着美轮美奂的花纹。 和周围昏沉沉的院子比起来,这简直像是仙境。 “王爷,那便是沈薇沈主子的芳菲苑。”富贵主动介绍。 燕王顿时来了兴致。 好别致的院子。 燕王走进芳菲苑的院门,雪白的月光清朗,把小小的院落照亮。 燕王看到几树红艳的桃花,院子里没有杂草,错落有致地栽种了一些绣球花、鸢尾、桔梗、七里香。院墙角落还有秋千架子,屋檐挂着清脆的风铃。 院子虽小,瞧上去却别有风味。 芳菲苑充满鲜活的生命力,和柳如烟雪洞似的院子,简直天壤之别。 富贵清清嗓子,通传王爷驾到。 房门打开,出来的是丫鬟采苹和采莲。两个丫头扑通跪地,采莲紧张道:“王爷来得突然,主子正在沐浴还请王爷稍候。” 富贵皱眉:“大胆奴才,哪有让王爷等的道理!” 燕王瞥了眼富贵。 富贵何等精明,立刻乖乖地闭上嘴。燕王推门而入,屋外由富贵和两个丫鬟守着。 燕王迈进主屋寝殿,不由得眼前一亮。寝殿里暗香浮动,虽没有什么昂贵的器物摆设,但处处透着精巧美丽。 地面铺设毛绒绒的地毯,案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粉嫩的桃花,桌上摆着精巧的手工编织物件儿。屏风纤巧,窗景如画。 一道薄薄的白纱帘后,热气腾腾,沈薇正在沐浴,朦朦胧胧。 沈薇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请王爷恕罪,妾身还在沐浴” 声音娇软,怯生生的,像只害羞的小鸟。 燕王顿时兴致上头,掀开纱帘。 灯火通明,浴桶白气氤氲。燕王端详着浴桶中的女子,微湿的黑发散落在肩头,湿哒哒地搭在圆润的肩膀上。女子相貌娇媚,肤白如凝脂,隐约能透过水面,看到她纤细的腰。 相貌甚美。 眼神湿漉漉,让燕王想到山间迷路的小鹿。 燕王自南巡后,已经好长一段日子没有得到彻底的纾解。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绝色尤物,他喉结滚动,目光幽暗。 “王、王爷”沈薇故作娇羞低头。 面上娇羞,心里暗叹。 千盼万盼,总算把这人盼来了,虽然来得突然,但好在沈薇早有准备。 燕王兴趣正浓,弯腰将不着寸缕的沈薇从浴桶里捞出来,捏住沈薇的下巴:“叫什么名?” 白皙皮肤暴露在微冷的空气里,沈薇冷地一哆嗦,软绵绵地靠在燕王怀里:“妾身沈薇。” 哗啦啦,浴桶里的水翻涌。 沈薇湿润的长发散在榻上。 “王爷”沈薇怯生生望着他,眼圈泛着泪光。 那副欲拒还迎的姿态,简直勾得燕王邪火乱窜,他低头 时间渐渐流淌,月渐西落,守在门口的采苹和采莲听得满脸通红。 沈主子声音也太好听了,比三月春天里的黄莺鸟儿还婉转。 她们两个丫鬟听得都心痒痒,更别提血气方刚的燕王。 只是,采苹揉着酸痛的膝盖,这时间也太长了——沈主子看起来娇弱,没想到能承受如此久! 屋子里,气息久未散去。 燕王浑身畅快,这女子身纤如柳,没想到竟能和他契合!换做其他女子,不到半个时辰便昏死过去,这沈薇竟能和他嬉戏至深夜! 难得! 燕王终于得到满足,他越发爱怜,低头吻了吻沈薇的面颊:“辛苦你了。” 沈薇眼睛微亮,偷偷瞧了燕王一眼,哑着嗓子说:“王爷南巡辛苦,伺候王爷是妾身的本分。” 燕王身躯微震,他扣住沈薇的手,黑眸如墨:“你怎知本王南巡辛苦?” 沈薇低头,怯生生回答:“回王爷,奴婢是南方人,前两年才举家来到燕京。奴婢年幼时,见过南巡的大官,一月内他们要查各郡县的事务,清肃冤案命案,四处奔波为民办事。” 说着,沈薇又大胆地伸手,抚摸燕王英俊瘦削的脸庞,怜爱又痛惜地说:“王爷都晒黑了,也瘦了。” 没有男人不爱懂事的女人。 身体上的欢愉是短暂的,能留住男人一时,留不住一世。 需要在言语上、行为上,表现出对他的关心。沈薇的目标是成为燕王的“解语花”,成为他的精神寄托,成为他累了唯一想依靠的港湾。 唯有这样,才能在王府后宅真正立足。 燕王目光怔怔。 他南巡回府后,太子兄长送厚礼表达宽慰,母后派人送了些补品。王妃和侧妃们,只是口头上敷衍两句“王爷辛苦了”。 唯有怀里的小侍妾沈薇,清晰地说出“黑了”“瘦了”的具体特征。 燕王神魂震动,鼻梁不知为何发酸。 他就像个期盼夸奖的小男孩,终于在沈薇这里得到糖果。 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沈薇,这女子真的好爱我如果不是爱,又怎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燕王紧紧拥抱着沈薇,终于睡了一次满足的觉。 沈薇听到头上均匀的呼吸声,暗中磨牙,揉揉自己酸痛的腰。 狗男人,差点没把老娘给弄死。 还好她这段日子天天健身,不然真的会在中途晕死过去。 沈薇心里骂骂咧咧,脑袋靠着燕王,像是抱着她最爱的金山银山,也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5章 教燕王种菜 次日天亮,屋外传来黄龄鸟儿清脆的叫声。燕王有早起的习惯,他习惯地睁开眼。 怀里热乎乎的。 燕王低头,看到依偎在他怀里酣睡的沈薇。黑发散在圆润的肩头,挺翘的鼻梁下是微微红肿的唇。 燕王不由得轻轻扣住沈薇的腰,这么细的腰,居然能承受住他 他心里不由得浮起几分怜惜。 沈薇正睡得迷糊,身上却忽然一重,她茫茫然刚睁眼,燕王那张英俊的大脸映入眼帘。 沈薇愣了下,随即俏脸浮上红晕,害羞地说:“一睁眼就能看见王爷,甚是欢愉。” 她眼神纯净,眼里全是不加遮掩的爱意。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燕王识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沈薇眼里的热情和爱意不是伪装。她是真的感到幸福,她也是真的爱慕自己。 燕王已经好久没见到如此纯粹的爱意。 他不忍辜负,低头吻了吻沈薇的额头:“本王还有公事,今晚再来看你。” 沈薇害羞地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说:“那那妾身等王爷,王爷金口玉言,不能食言。” 燕王看她期待的眼神,不由得哈哈大笑。 丫鬟进屋伺候更衣,燕王很快离开芳菲苑。 屋子床上,沈薇龇牙咧嘴的坐起来,浑身上下酸痛无比。 燕王以为她喜欢他? 啧啧,眼神也是会骗人的。 沈薇抱着燕王,就像是抱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她不爱燕王,但她是发自内心、无比真诚地爱金元宝啊! 接下来连着三个晚上,燕王都宿在芳菲苑。 一时间,沈薇在后宅风头大盛。 坤玉院,刘嬷嬷陪着王妃刺绣。 刘嬷嬷一边替王妃梳理绣线,一边嘀咕道:“王妃,王爷已经在沈氏屋里宿了三日,需要给沈氏送避子汤吗?” 王妃正在绣菊花,白色的花瓣,嫩绿的叶片,一朵朵清雅菊花在帕子上盛开。 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是王妃如今的写照。 王妃淡淡道:“没必要,放任自流。” 花无百日红,转瞬凋零。这十年来,王府多的是和沈薇一样的女子。 人人都以为能独得王爷的专宠,到最后一无所有。 “就当是看笑话。”王妃唇角牵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就算沈薇运气好,怀上王爷的孩子,以她卑贱的出身,也没资格抚养孩子——除非沈薇能做到侧妃的位置。 只可惜,沈薇的出身太过卑贱,这辈子最多做到庶妃。 栖雪阁,侧妃柳如烟正在看书。 丫鬟雪梅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主子,听说王爷日日宿在沈氏那里咱们要不想办法,把王爷召来?” 雪梅是真心为柳如烟考虑。 但奈何,柳如烟不争不抢,人淡如菊。 柳如烟整日在屋里看书,抚琴,偶尔还会收集掉落的花瓣,挖一个坑葬花,还要给花瓣写悼念词。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柳如烟依然专心看书,淡淡道,“那沈氏也是可怜,身处烈火烹油的境地,还以为自己繁花似锦,哎。” 柳如烟同情沈薇。 雪梅: 我觉得沈主子一点也不可怜啊! 王爷赏赐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堆满了芳菲苑!沈薇还很大方,金银珠宝没有独占,慷慨赐给采苹采莲不少首饰。 雪梅也想要主子的赏赐! 但柳如烟淡泊名利,不喜钱财,从没给雪梅赏赐,还要雪梅也穿一身白衣伺候。 雪梅每天穿白衣服上班,感觉自己在上坟。 可怜雪梅跟了柳如烟五六年,家里的债务还没还完。 “哎”雪梅暗中叹气,期待地想,“要是能当芳菲苑的丫鬟就好了。” 王妃和柳如烟不看好沈薇,整个王府后宅的庶妃侍妾,都在等着看沈薇的笑话。 沈薇爬的多高,摔下来就多惨。 沈薇又不傻。 她研究过王府后宅的情况,发现这燕王府的后宅很特殊:没有堕胎、没有诬陷,妻妾全都不争宠,个个躺平当咸鱼。连王妃对她也不设防,根本没把沈薇当回事。 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卷王沈薇叹气:没出息! 她要卷死这帮没出息的咸鱼! 谁说争宠没用? 花园里刚搬进来的绝品绿牡丹、屋子里新换的金丝檀木拔步床、小金库里的珍珠首饰、身上的绿色流仙裙这些都是她争宠的成果。 连伺候她的两个丫鬟,也提了基本工资,加了奖金。 多好啊! 以色侍人,当然不长久。但沈薇会努力,变成燕王身边最长久的老员工。 老员工用久了,燕王会习惯。就算偶尔有新员工出现,也无法撼动沈薇的地位。 采莲手拿着毛巾,看沈薇在院子里练八段锦。采莲忍不住提醒:“主子您如今独得王爷宠爱听奴婢一句劝,要早日生下王爷的孩子,才可保住地位。” 采莲升职加薪,对沈薇越发忠心。 她不忍沈薇走上其他主子的老路,好心提醒。 “不急。”沈薇挥舞手臂,练习八段锦第三式,“我现在的身体营养不良,不适合怀孕。” 原主家里贫苦,身形消瘦。 沈薇得养好身子,再准备怀孕生孩子。否则以她现在这瘦弱的身板儿,以古代落后的生育条件,她生孩子时肯定会难产,严重点还会一尸两命。 她的目标是光荣退休,不能早死。 采莲暗中摇头。 主子虽然慷慨,可到底是农户女出身,目光短浅实在。 王爷的宠爱太短暂,转瞬即逝。无儿无女的侍妾,日子过得连丫鬟都不如。 黄昏时分,燕王踏入芳菲苑。 他没有让太监通报,径直走了进来。刚好看到沈薇蹲在院子里的菜地边,手里捏着小锄头,正在忙活。 燕王眉头一皱。 看沈薇这姿势,似乎是在埋什么东西。燕王不由得想到侧妃柳如烟,每到春天,满腹诗书的柳如烟就有一个爱好——葬花。 燕王实在不明白,落下来的花瓣有什么好埋的?埋进土里,不都腐烂了? 难不成,沈薇也是柳如烟那样的女子?燕王心里顿生不悦,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失望。 一个柳如烟已经够了,他真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柳如烟。 “王爷,您回来啦!”沈薇似乎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欢喜地跑过来,俏丽的脸蛋上还沾了一点泥巴。 其他侍妾,见到王爷只会恭恭敬敬说“给王爷请安”。 沈薇则是不同,她见到燕王,一定会高高兴兴地说一句“您回来了”。 几个字的变动,里面有不少深意。 沈薇在悄无声息给燕王灌输——芳菲苑就是“家”的概念。每次燕王来芳菲苑,就等于回家。 燕王看她红扑扑的小脸,娇媚中又透着天真,燕王心里那点失望散去,转为无法控制的怜爱。 燕王温柔地擦去沈薇脸颊的泥巴:“薇薇,你在做什么?” 沈薇摇晃手里的锄头,眼睛弯成月牙儿:“种菜呀!” 燕王愣了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种、种菜? 沈薇大大方方地牵着燕王的手,来到她开辟的小菜园。 燕王低头,看着俩人牵在一起的手——沈薇的手总是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牵起来很舒服。 王府后院的其他女人,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到燕王总是循规蹈矩,在床上也放不开。 唯有沈薇与众不同,沈薇会主动牵他的手,敬他,爱他,在床上不遗余力配合他。 燕王:她真爱我啊。 两人来到菜地,四四方方的一块地,春泥新翻。沈薇已经洒下一些青菜种子,旁边还有没栽种的辣椒苗、茄子苗等等。 沈薇笑盈盈解释:“妾出身贫寒,年幼时和兄弟姐妹下地干活儿。看到院子里这块地空着,种花可惜,不如种点菜。” 燕王养尊处优,饱读诗书,骑过马,打过仗,着过书,做过很多事。 可种菜,还从未做过。 沈薇分析过燕王的性格——他替太子南巡,体恤民情,还晒黑了。这说明,他不是那种酒囊饭袋的花花公子,他有政治素养,他知道农业对国家的重要性。 所以,沈薇种菜,不会引来他的反感。 果不其然,燕王兴致盎然:“如何种?” 沈薇拿起小白菜种子,往土里洒去:“先洒种子,薄土覆盖,春天气候好,浇水施肥,青菜很快能长出来。这些茄子苗、番茄苗,挖一个小坑” 沈薇絮絮叨叨给燕王讲解。 末了,沈薇把两根菜苗递给燕王,笑容灿烂:“王爷,何不亲自试试?很好玩的。” 燕王身后的太监富贵暗中皱眉,这沈主子好生大胆! 竟让王爷种菜! 王爷身份尊贵,种菜这种农户的事,怎能动王爷的玉手? 富贵心中暗叹,最近王爷太宠沈主子,竟纵地她无法无天起来。 “倒是有趣。”燕王接过沈薇递来的茄子苗,半蹲在菜地边。 沈薇打量菜地,用木棍在菜地中央当分界线:“这左边的菜地,王爷种菜。右边的菜地,妾身种菜——等妾身种植的茄子和番茄成熟,王爷可不能来偷妾身的菜呀。” 燕王莞尔一笑。 本王何等身份,会偷你的菜? 一时间,燕王的胜负欲被激起来。沈薇拉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如何用锄头,如何挖坑。 富贵在旁边看着,眉头越皱越深。看着王爷尊贵的手握住锄头,富贵简直想跳起来阻止! “富贵总管。”采莲察言观色,连忙将一根嫩绿的茄子苗递给富贵,“王爷和沈主子在忙,您也试试种菜,很有趣的。” 富贵连连摆手:“咱家不会。” 采莲笑盈盈说:“没关系,采莲可以教您呀!” 采莲将富贵带到角落另一块小菜地,这片菜地很小,采莲和采苹自己种了一些嫩绿的小青菜。 最开始,沈薇提出让采莲和采苹也种菜。两个丫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谨遵沈薇的吩咐,种了点小青菜。 这两天下了雨,种子发芽。 采薇和采苹看到自己亲手种的蔬菜发芽,不知为何,心里会涌起一种满足的成就感。 用沈薇的话来说——这叫“公司归属感”。有的公司会让员工养猫、种菜、种花,提升员工对公司的忠诚度。 第6章 刘侧妃重生后决定摆烂 “那那咱家试试。”富贵推辞不过,按照采莲的指示,撒了一些白菜种子,又种了一棵茄子苗。 种完菜后,看着菜地里的菜苗,富贵忽然有种奇怪的成就感。 种菜,好像还挺好玩的 那边,沈薇已经和燕王种完菜了。 沈薇从袖子里掏出手帕,仔细给燕王擦手上的泥巴:“王爷,白菜苗和萝卜长得快,五天左右发芽,一月内成熟。茄子番茄要慢一些,两三月才会结果。” 近处是娇媚可口的美人,旁边是自己亲手种的菜,燕王心脏微微触动。 心头暖洋洋的。 当天晚上,燕王自然留宿在沈薇这里,两人闹腾到半夜,叫了五六次的水。 早上天蒙蒙亮,燕王披衣而起,他没有吵醒沉睡的沈薇。他知道自己体力太强,沈薇能陪他嬉闹到深夜,已经十分难得。 沈薇不止和他契合,还会很多勾人的姿势,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燕王放轻手脚,准备离开芳菲苑。经过花草丰茂的花园时,燕王脚步忽然停住。 他走到菜园子边,看昨天自己种下的菜苗——白菜还没发芽,茄子苗、番茄苗、蒜苗和辣椒苗,倒是生长地很好。 叶子绿油油的,格外招人怜爱。 燕王轻轻拨弄嫩绿的茄子苗,心情愉悦。 富贵则是趁机溜到角落,也看看昨天他种植的菜。 燕王主仆二人离去后,没多久,沈薇也哈欠连天起床。她喝了半杯淡盐水,吃了一颗蔗糖,然后准备慢跑。 “主子,您昨晚疲累,今早还是别慢跑了。”采苹心疼沈薇。 王爷凶悍,昨晚主子的嗓子都哑了,桌子也塌了,今天还要换个结实点的桌子。 沈薇捏捏拳头,活动筋骨:“不可懈怠,必须卷起来!” 今天不跑,明天不跑,以后只会越来越懒惰。内卷之王沈薇,绝不会让自己懈怠! 她开始绕着院子慢跑,空腹锻炼,空腹运动减脂效果好,提升代谢。 空腹跑步,也可能会引发低血糖,所以要吃点糖预防。 跑完步,休息片刻,沈薇这才开始吃早饭。她的早餐,有鸡蛋、鱼肉、燕麦、火腿肉、米粥和一些咸菜。这些食物富含蛋白质,对身体很好。 这也是宠妾的待遇。 沈薇想要吃什么,只管和王府的厨房后提。看在燕王的面子上,厨师们都会满足沈薇的要求。 王府其他妾室,想要早上大鱼大肉,后厨几乎不搭理,只按照分例送菜,还经常按中克扣。 “主子,您为何会让王爷种菜呀?”采苹一边伺候沈薇用膳,一边低估。 沈薇喝两口米粥:“让王爷能想起我。” 采苹一脸茫然。 种菜,怎会让王爷想起主子? 沈薇暗中勾勾唇角。 从心理学角度上讲,人总会对自己付出心血的东西,抱有期待和关注。 沈薇抬眸,望向院子里那一簇簇嫩绿的菜苗,嘴角笑容放大。 连续几日宿在沈薇那里,燕王也没有忘记王府后宅的其他女眷。 尤其是王妃。 王妃是燕王的正妻,每个月燕王都要宿在王妃处,至少两次。今天,王爷忙完公事,晚上宿在王妃处。 两人和衣而睡,没有鱼水之欢。 王妃靠在枕头上,一副禀报公事的语气,告诉燕王:“下个月王府春日宴,太子,四公主和恒王都会来王府赴宴。王爷,妾身想去燕京裁缝铺里,为府里的姐妹们采购一批新布料。春日宴上可不能再穿旧衣。” 燕王脑海里还想着公事,他明日要陪太子兄长参加亲耕礼。 燕王随口道:“你是主母,做主便是。” 王妃垂眸:“还有一件事,下午刘侧妃落水昏迷,醒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寻死觅活。王爷明日若是得空,去看看刘妹妹。” 刘侧妃,本名刘巧儿。 算得上是燕王的青梅竹马,她嫁给燕王后,在王府后宅嚣张跋扈,处处欺压其他妾室。直到前两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后,身子受损疾病缠身,刘侧妃才稍微消停了点。 她这两年来一直努力养身体,养精蓄锐。 王妃猜测,刘侧妃是准备继续争宠了。所谓的落水受刺激,恐怕也只是吸引王爷前去探望的手段。 “本王明日去探望她。”燕王也想起刘侧妃,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探望。 丫鬟吹了灯,寝殿里安静下来。 王妃躺在被褥里,心里暗暗叹气——刘侧妃出身不错,争宠的手段多样,那可怜的沈薇要遭殃了。 夜深,屋外淅淅沥沥下起春雨,雨水落在琉璃瓦上,吵醒了燕王。 燕王竖起耳朵听雨声。 不知为何,燕王忽然想起他在芳菲苑种的菜。春雨贵如油,淋了雨,种子应该发芽了。 燕王决定,明日抽空去芳菲苑看看他种的菜! 春雨霏霏,降落整个燕京城,降落王府的各大院落里。 柳如烟的栖雪阁,书房里烛火未熄。丫鬟雪梅正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主子,下雨了,要不您歇息?”雪梅困得掐自己的大腿。 但主子没睡,她这个丫鬟也没法睡。 窗户敞开,柳如烟一身雪白长裙,美眸凄凉地望着窗外,唇角划过一丝凄凉:“一场雨,不知落了多少花瓣。这些花儿真可怜,绽放不过几日,便被无情的雨水打落枝头。” 雪梅想撞墙。 花瓣掉落不是正常的事吗? 我想睡觉啊! 这场雨,也落在刘侧妃的明月院。 刘侧妃的贴身丫鬟站在门口,有点担心,自从白天落水后,刘侧妃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屋子里,刘侧妃害怕地蜷缩在床上。她惊恐地打量四周,看着周围熟悉的装潢,才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刘侧妃落下两行泪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角。 她还活着! 她没有被削成人棍! 刘侧妃蜷缩着,嘴唇颤抖:“我再也不要争宠了,我的孩子,我的家族,我的命,都被那个女人毁了。” 前世,刘侧妃仗着她是燕王的青梅竹马,在王府后宅兴风作浪。生下一对双胞胎后,她身子亏损严重,不得不谨遵太医叮嘱,好好养身子。 两年后,刘侧妃养好了身子,假装落水,再次获得燕王的恩宠。成为整个燕王府里,风头仅次于王妃的女人。 而王府其他女人,一个个龟缩着,刘侧妃打心眼里看不起她们,女人不争宠,等同废物。 后来太子全家遭难,燕王登基,她也被封为妃。在皇宫里,刘侧妃和新封的妃嫔们继续争宠,斗得死去活来。 直到,那个可怕的女人进宫 她容貌美艳,聪慧过人,一下子抓住皇帝的心,宠冠六宫。刘侧妃和她斗了大半年,最终失去了孩子,被皇帝厌弃,家族惨遭流放,自己也被削成人棍。 而从潜邸出来的那些妃嫔,由于她们低调摆烂,不争不抢,居然都有了还不错的结局。至少在刘侧妃死前,她们都衣食无忧,平安顺遂。 临死前,刘侧妃才明白——争宠只会让自己成为活靶子。 王妃、柳如烟、张妙玉她们不争不抢,才过得幸福。 “感谢老天爷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刘侧妃眼泪簌簌滑落,哽咽不已。 这一次,她要低调,她要当咸鱼。 王府后宅,没有人能永远独得恩宠。燕王薄情,他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第7章 避宠惹君怒 春雨初歇,第二天燕王和太子前往户部,参加“亲耕礼”。 每年春天,天子都筹备“亲耕礼”,天子象征性地用锄头挖地种青苗,表达对农业的重视。 这两年皇帝疾病缠身,已经无法下床。亲耕礼,自然由太子代理。 “太子兄长,二哥,御史都在旁边看着,咱们可得认真挖地。”恒王幸灾乐祸都嘲讽。 恒王由贵妃所生,和太子关系一向不睦。 御史院是恒王的地盘,御史们大多是恒王的亲信。 今日御史的眼睛都盯着仔细,只要太子和燕王在种地上出了一点错漏,都会被御史记在书里,流传后世。 太子不着痕迹看了眼恒王,眼底划过杀意。 “太子兄长,您别这么看我,弟弟好生畏惧。”恒王摇晃手里的白玉扇子,笑得讽刺。 礼乐声响,亲耕礼开始。 刚下过雨,准备好的田里泥土湿润。太子身穿祭祀服,脚踩到泥巴,差点滑倒。还是燕王眼疾手快,迅速搀扶,才避免了跌倒的闹剧。 但太子却连连咳嗽,咳出鲜血。 太子冬日生了场大病,开春后身体一直不好,吹不得大风。 皇帝派来监督的大太监见状,赶紧回宫请旨,皇帝传来口谕,让燕王代替太子种地耕种。 恒王暗中咬牙。 恒王知道,这是皇帝在敲打他——哪怕太子不能登基,还有燕王可胜任。 至于他恒王,永远不能称帝。 “兄长,您先歇息,这里交给我。”燕王将咳嗽的太子扶到一边。 太子握住燕王的手:“元景,你从未种过地,能行吗?” 燕王想到芳菲苑的菜地,他刚刚种了不少菜苗。那明媚活泼的女子,还手把手教他种地的姿势和技巧。 沈薇做梦也没想到,她只是想争宠,竟阴差阳错得到燕王更多的好感。 燕王薄唇微勾,安抚道:“兄长,放心。” 礼乐声起,在百官的注视中,燕王代替太子进行亲耕礼。御史们一个个眼睛睁大,不放过一丝一毫,想要抓住燕王的错漏。 但他们都失望了。 燕王握锄头的姿势特别标准。他挖地,栽种青苗,所有动作都没有错漏。 百官惊讶,对燕王佩服之极,不愧是贤德的燕王啊! 病弱的太子望着在种地的弟弟,眼里满是欣慰。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这庆国亿万民生基业,还是要留给燕王的。 礼乐声终止,亲耕礼完美落幕。 御史无错漏可挑,只得硬着头皮写下对燕王的夸赞之词。 恒王气得牙痒痒,眸里一片阴沉。 黄昏日暮,心情颇好的燕王回到王府,和王妃共进晚膳。今日亲耕礼没有出错,全靠沈薇的帮助。 他准备今晚去见沈薇,再去看看他种的小白菜和萝卜是否发芽,再和沈薇缠绵一番。 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王爷。”晚膳桌上,王妃温婉地提醒燕王,“那芳菲苑的沈氏虽好,王爷也别忘了陪伴您的旧人。刘侧妃昨日落水,王爷应该好生关照才对。” 燕王放下玉筷,看向王妃:“本王宠谁,不需王妃安排。” 燕王不太满意王妃的态度。 身为王爷,燕王想宿在哪里,想宠谁,都应该由他自己做决定。 但王妃有时候,总会用一种“命令”的语气指挥他。不像是他的妻子,更像是他妈。 实在逾越,令人不悦。 王妃后背一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吓得赶紧站起来:“王爷,妾身知错。” 燕王起身,离开王妃的院子。 王妃双膝发软,差点摔倒在地。她搀扶住刘嬷嬷的手,眼里浮起凄然和悲凉。 至亲至疏夫妻,王爷待她越来越凉薄了。 这世上的男儿,都薄情。 燕王离开王妃的院子,径直沈薇的芳菲苑那边走去。 走着走着,燕王想起他的青梅竹马刘巧儿,童年相处的美好经历浮现眼前。 “也罢,先去明月院看看。”燕王转道前往明月院。 富贵前去通报,刘侧妃惶惶然走出来迎接。她大哭过几场,眼睛肿得像核桃,面色憔悴。 “巧儿,本王来迟了。”燕王主动上前,想要拉住刘侧妃的手。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人,刘侧妃后背冷汗涔涔。别看燕王英俊非凡,温柔缱绻,他登基后的手段实在可怕。 前世刘侧妃被污蔑偷情,被污蔑陷害皇子,燕王看她的眼神比深渊还可怕。 男人,无情无义的生物! 危险的男人,更要远离! 燕王握住刘侧妃的纤纤玉手,她的手心有热汗,抚上去黏腻。燕王心头不喜,却也没有松开她的手,两人走进屋里。 刘侧妃惶恐地给燕王倒茶,结结巴巴地说:“王爷,妾身妾身身体还未恢复。今夜,恐怕不能伺候王爷。” 燕王见自己的女人,自然不全是为了鱼水之欢,也可以盖着棉被纯聊天。 燕王道:“本王今晚只是陪陪你。” 这些年来,燕王对刘侧妃的感情淡了不少,但至少还是有点感情。刘侧妃落水,他稍加关照,也算是情分。 刘侧妃闻言,更加恐惧。 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只要她想,王爷肯定会宠她。可前世可怕的经历,历历在目。 她不能再出风头了! “王爷妾身身体实在难受。还请王爷,前往别处。”刘侧妃鼓足勇气,再次拒绝燕王。 燕王脸色一寒。 他深深看了眼刘侧妃,刘侧妃浑身发抖。燕王何等聪慧,自然看出刘侧妃的故意疏远。 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燕王关心刘巧儿,自然也希望从刘巧儿这里得到回应。 但刘侧妃此番行为,把燕王心里对她的最后一点情谊,也都彻底消磨殆尽。 燕王起身,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既然病弱,便好生养病。” 燕王拂袖离去。 刘侧妃战战兢兢送燕王离去。 院子门口,贴身丫鬟实在不理解,好奇问刘侧妃:“主子,您为何要赶走王爷呀?看王爷离去的方向,又是芳菲苑。那沈氏最近春风得意,咱们该好好挫挫她的锐气。” 刘侧妃唇角划过嘲讽:“沈氏现在虽是春风得意,可将来摔下来,只会更惨。” 只要她刘巧儿愿意,肯定能轻松夺回燕王的心。 她和燕王多年情谊,不会因为一个刚冒出来的沈薇消失。 刘侧妃记得清楚,前世,这出身贫寒的沈薇也得到燕王的宠爱,但也仅仅持续了一个月。 哪怕刘侧妃不出手,沈薇也风光不了几日。 离开明月院后,燕王越想越气。 他对刘侧妃不薄,刘侧妃病重的这两年里,燕王还特意派了宫里的御医为她治病。 如今刘侧妃病好了,竟变得这般刻薄! 燕王身为皇子,天生尊贵,竟被一个侧妃甩脸子,他眸色阴沉吩咐富贵:“降低明月院的份例,按侍妾的标准送。” 富贵忙道:“是,奴才记下了。” 富贵心里暗暗叹气。 这刘侧妃简直是病糊涂了,王爷才是这后宅的主人。后宅女眷的吃穿用度,全都来源于王爷,王爷是王府的天。 刘侧妃居然敢对王爷不敬,哎。 自寻死路啊。 离开刘巧儿的院子,燕王转身往芳菲苑走去。芳菲苑门上的鲤鱼夜灯换成了玉兔灯,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温馨。 看着两个别致的玉兔灯,燕王心情总算好了些,大步迈入芳菲苑。 沈薇还未入睡,她正在踩着梯子上屋檐,把掉落的小燕子放回燕窝里。燕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夜幕下的沈薇。 她穿了件浅绿色的襦裙,素面朝天,乌黑头发散在肩头,侧脸明媚又漂亮。掉落的小燕子被她放进窝里,燕子张嘴叽叽叫个不停,似是在感谢。 “王爷,您回来啦!”沈薇站在梯子上,看到下面的燕王,她似乎颇为意外,赶紧顺着梯子往下爬。 一不小心(实际故意),脚踩空。 沈薇发出尖叫。 燕王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接住。沈薇吓得发抖,像只受惊的小鹿。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一圈,发现自己没事后,沈薇重重松了口气,她一脸崇拜地望着燕王:“王爷好厉害!多谢王爷救妾身!” 第8章 偷王爷的菜 没有男人不喜欢被崇拜,燕王也不例外。 望着沈薇亮晶晶的眼眸、遮掩不住的崇拜眼神,燕王的自尊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做,莫要以身犯险。”燕王勾勾沈薇的鼻梁。 沈薇有点无奈:“王爷,芳菲苑只有两个丫鬟。采莲采苹胆小,妾身胆子大,爬梯子只能我来做啦。” 王府后宅的规矩多,等级森严。 按照地位,分为:王妃,侧妃,庶妃,侍妾,通房丫鬟。 沈薇的身份是侍妾,只能分配一个小院子和两个伺候丫鬟。 燕王想到王妃院子里成群的丫鬟奴婢,再看看沈薇身边两个瘦弱的丫鬟,一时间心生怜爱。 燕王几乎没有犹豫,吩咐富贵:“明日挑个资历丰厚的嬷嬷、两个办事得力的小太监,送到芳菲苑当差。” 富贵愣了下。 这可是庶妃的标配啊! 但富贵不敢劝阻,他一个做奴才的,是绝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 富贵恭恭敬敬道:“回王爷,奴才记下了,明日就安排。” 沈薇粉润唇角不着痕迹微勾。 这就是宠妾的待遇,只要她一日得宠,她就能从燕王身上扒到好处。 她可真是太爱燕王的赏赐了! 燕王牵着沈薇温暖柔软的手,没有马上进屋,而是迫不及待去看他亲手种的菜。 春雨过后,萝卜和白菜的种子还未发芽,但已经隐隐有破壳的迹象。至于那些茄子、辣椒、番茄等菜苗,经过春雨的洗涤,长得越发茁壮。 燕王已经开始期待菜苗结果的那天。 等他亲自种的菜成熟,他要亲自尝尝,再送一些给太子兄长和父皇母后。 父皇看重农业,肯定会高兴。 沈薇陪着燕王查看蔬菜。燕王种的菜苗更茁壮,沈薇种的菜苗则是发育不良。 沈薇苦恼地皱眉:“妾身和王爷同时种菜,怎么王爷的菜生长得更好?” 面上装疑惑,心里明镜儿一般清明。 燕王的菜更好,那是沈薇让采莲半夜偷偷给燕王的菜施了肥。 不然就燕王那半吊子的种菜水平,这些菜早就被他养死了。 可惜燕王不知道这码子的事,还以为自己种菜技术好,他揽住沈薇纤细的腰,薄唇微勾:“薇薇力气小,菜苗种得太浅,长势自然不好。” 沈薇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划过狡黠,故意不怀好意地打量燕王种的菜。 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她打算等燕王的菜成熟后,偷菜! 燕王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一方面觉得沈薇天真可爱,一方面又暗戳戳戒备。 这小妮子,还想偷本王的菜! 本王要时常来芳菲苑监督,不能让她暗中动手脚。 看完菜,两人牵着手进屋。 大门一关,开始腻歪。 之前寝殿里的桌子被压塌,内务府那边送来一个更结实的花梨木桌子,沈薇羞涩地坐在桌沿,亲昵地搂住燕王的脖子。 灯下美人如画,燕王低头轻吻。 采苹和采莲照例守在门外,两个丫鬟听得面红。 夜晚烧了好几次的水,送进屋子里给两位主子沐浴。 采莲放好洗澡水后,偷偷瞧了眼杏色床幔洒落的床榻,层层叠叠的床幔遮挡,只软绵绵耷拉着一只白皙细嫩的手。 手泛红。 无声无息,暧昧。 采莲只看了一眼,俏脸刷得通红。王爷和主子玩得好花啊 采莲识趣儿地深深低下头,弓着身子出去守夜。 采莲有种预感,她的沈主子肯定能得宠很久。全王府都在等着看沈主子的笑话,她们要失望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薇依然风光无限。虽然还是侍妾,但芳菲苑的配置和庶妃一模一样。 燕王赏赐不断,王妃也送了些东西,褒奖她侍奉的功劳。 十五天里,燕王有七天都留在沈薇的芳菲苑,又去王妃那里留宿两日,去柳如烟那里一日,剩下的几日在太子的东宫度过。 沈薇也没闲着,除了伺候燕王,剩下时间都在努力提升自我——健身、养身、美容、跟着新来的容嬷嬷学习礼仪。 这天,采莲匆匆跑进来,把王妃的命令通报给沈薇:“主子,王妃有请。” 屋子里,沈薇正在对镜敷面膜。 古代技术有限,没办法制作现代的美白面膜。但身为卷王的沈薇,自然是学识渊博。 她前世出身贫寒,从小山村里走到现代化的大城市,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大学四年里专业稳居第一。她学的是商业,为了提升自己的仪态,她还选修了美容课。 当时美容课上,教授讲到了古法美容,还半开玩笑地和班上同学说:“多学些知识,做面膜、制香皂、提取青霉素、制作白砂糖,万一哪天穿越了,还用得上呢。” 沈薇学得认真,没想到一朝穿越,还真用上了。 古法面膜制作起来也不算太难,用黑丑、皂角、天花粉、零陵香、白芷等药材,研磨成粉,混着水敷在脸上一炷香,再洗干净,皮肤会慢慢变得滑润白净,吹弹可破。 沈薇敷着面膜,懒洋洋问:“王妃找我有什么事?” 采莲道:“王府春日宴来临。王妃派人购置了一批好布料,要分给所有的后宅女眷。” 沈薇有点失望:“等我洗个脸,马上去。” 原来只是分配布料。 她还以为,是自己最近风光太过,引得王妃厌弃,想要借此刁难她呢。 沈薇觉得很无聊,没有丝毫挑战性。这王府后宅的妻妾一个个淡泊名利,咸鱼摆烂,她这个卷王真的没有用武之地。 哎,无敌是多么寂寞。 收拾一番,沈薇踏出芳菲苑,前往王妃的坤玉院请安。 路过王府的花房,沈薇没注意到,花房里有个丫鬟正朝她投来嫉妒的眼神。 “沈薇,你真是好风光啊。”张月手捧花盆,一脸嫉妒地望着路过的沈薇。 沈薇独得王爷恩宠,地位也水涨船高,吃穿用度只比王妃差。反观自己,张月低头看自己粗糙的手指。 天天劳作,她的手长了粗茧,美丽白皙的脸也开始泛黄。 夜晚挤在臭烘烘的丫鬟房里,张月也会茫然——如果当初自己同意当王爷的侍妾,会不会也和沈薇一样风光?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但同事的成功更让人心寒。 张月咬牙,只能不停安慰自己:“王爷的爱是短暂的,沈薇,迟早会失宠。” 沈薇前往燕王妃的院子,她来得最晚。 并不是她故意晚到,而是王妃故意最迟通知她。沈薇心里暗暗发笑,这王妃看似人淡如菊,心眼子倒也不少。 放眼望去,沈薇看到了身穿白衣的柳如烟,胖乎乎的张妙玉侧妃,心事重重的刘巧儿侧妃,还有十来个庶妃和侍妾。大家正在聊天,院子里很热闹。 当沈薇出现时,院子里瞬间安静。 众人打量的目光朝着沈薇扫来。沈薇打扮得光彩照人,分外明艳,一张脸艳若桃李,顾盼生姿。 反观其他妻妾,衣裙倒是穿得好看,但脸上没有化妆,神色也显得黯淡。 沈薇屈膝行礼:“给王妃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王妃端居主座,和颜悦色道:“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分布料。沈氏,近日王爷颇宠你,那你便第一个挑。” 沈薇面露惶恐:“万万不敢,妾身份地位,哪敢第一个挑选。” 让她当出头鸟,这是在故意整她。 王妃轻捧茶杯,缓慢地啜饮一口:“王爷最宠你,你自然担得起。” 沈薇若是再拒绝,那就是对王妃不敬。她无奈,只得屈膝道:“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她第一个上前挑选布料。 目光在这些布料上流连。 布料肉眼可见优劣。好的布料流光溢彩,日光下熠熠生辉。次等的布料,则稍显暗淡,花色也丑。 沈薇看了一圈,直接指着最好的那匹布,兴奋地说:“采莲,咱们要这匹布。” 这是最昂贵的浮光锦,仅仅只有一匹,主色是浅银色,面料柔软,日光下泛着美丽的银光。 采莲是识货的,她暗中给沈薇递眼色:不可!这种布,只有王妃王爷才有资格用! 沈薇虽然独得王爷宠爱,但她只是低微的侍妾,哪能穿昂贵的浮光锦! “沈薇妹妹,你还是换一匹其他布料。”张妙玉侧妃友善提醒。 张妙玉长得胖墩墩,心眼却不坏。 她不忍看着这个漂亮的妹妹自掘坟墓。 沈薇回过头,看向旁观的众人。柳如烟面露同情,刘巧儿目光不屑,其他庶妃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唯有张妙玉出声提醒。 也是好心。 沈薇收回视线,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模样:“我就要这一匹,采莲,收好。” 采莲硬着头皮抱着那匹布,心沉沉坠落。 主子啊,没救了 “你倒是有眼力。”王妃啜饮一口碧螺春,看似夸奖沈薇,实则遮掩住唇角的嘲讽。 这沈薇出身贫寒,目光短浅。 看到好东西就敢要,真是贪婪无度。 美貌又愚蠢的女人,在王府后风光不了几日。 第9章 沈薇失宠 沈薇挑选完毕,其他妾室陆陆续续挑选。最后众人各怀心思,齐齐向王妃道谢,各自离开坤玉院。 晚上,燕王来王妃这里用晚膳。 桌上,王妃似是随口提起“沈薇带走浮光锦”的事,笑着说:“王爷,你也别怪沈氏。她出身贫苦,看到好东西就占为己有,也能理解。” 旁边的刘嬷嬷则是一脸愤懑:“王妃,您看得下去,老奴可看不下去。那沈氏仗着王爷的宠爱,第一个抢布料,这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燕王脸色瞬间冷下来。 他不由得开始反思,最近自己是否太纵着沈薇? 他虽然喜欢沈薇,这女子总能带给他无限的新鲜感——可没想到,沈薇居然恃宠而骄,贪下最好的布料。 燕王不由得想起,以前他也曾宠爱过一个侍妾,那侍妾渐渐变得无法无天。以至于后来在宴会上,那女子恃宠而骄,引得母后不满,连他也被呵斥一番。 一顿晚膳,吃得满肚子的火。 燕王没有留宿在王妃这里,今晚去主院独眠。他招来富贵:“你去打听下,今日沈薇是否第一个挑布料,拿走了浮光锦。” 富贵办事利索,找人问询一番,这才回去禀报:“王爷,的确是这样。那浮光锦价值颇高,沈主子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燕王垂下眼眸,心里涌起一丝淡淡的厌恶。 贪婪骄纵,引人不喜。 坤玉院里,送走了满肚子怒气的燕王,王妃慢悠悠地回屋开始刺绣。 刘嬷嬷帮王妃挑线,一脸鄙夷地说:“这沈氏,可惜了。” 王妃捏着绣花针,淡淡道:“这沈薇也实在是蠢——刘嬷嬷,可以开始寻些美貌姑娘了,沈薇失宠,总得用新人补上。” 刘嬷嬷恭恭敬敬道:“王妃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燕王生气,接下来一连五日,都没有再去沈薇的芳菲苑。 沈薇似乎失宠了。 栖雪阁里,柳如烟孤独地站在梅花树下,手指拂过干枯的梅花枝。 她眼圈泛红,悲从心来:“从来薄幸多男儿,多负了佳人意。那沈氏与我,也算是同病相怜。” 一行清泪落下。 丫鬟雪梅站在柳如烟身后,看主子又在伤风悲月,雪梅的心已经麻木了。 摊上这样的主子,能怎么办? “哈哈哈哈,那沈薇也太贪心了,我都提醒她了,她还抢布料!”花香院,胖乎乎的张侧妃正在吃肘子。 她那日第一次见到沈薇, 觉得这姑娘长得是真不错,好心提醒一句。 可惜没脑子。 张侧妃擦擦嘴角的油渍:“过段日子,咱们去找沈薇玩儿。我给她送点肘子,吃饱了,心就不痛了。” 明月院,刘侧妃正在吃粗茶淡饭。自从那日赶走燕王后,她的一日三餐,降低到侍妾的水准。 但刘侧妃吃的很香。 有馒头有青菜,已经比她在冷宫那会儿吃的好多了。 “主子,如今沈氏失宠,咱们要不趁机干掉沈氏?”旁边的丫鬟面露阴狠。 刘侧妃瞪了丫鬟一眼,没好气道:“不需要动手。”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牵扯到后宅恩怨里,她对燕王彻底失望,打算后半辈子低调度日。 将来燕王登基,她也不和那个可怕的女人争宠,刘侧妃只想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那沈薇真蠢,自掘坟墓。 刘侧妃算是看开了,斗来斗去没意思。新人源源不断涌现,没了沈薇,还有其他女子。 没有人能一辈子受宠,还不如在角落看戏,好歹能留条命。 燕王这几日心情不好。 他有点厌弃沈薇,但相处多日,燕王对沈薇也算生了些情分。 本来以为,沈薇“失宠”后,会主动前来找他认错,燕王也能顺水推舟,和沈薇重修旧好。 燕王可以再宠爱她一段日子,直到彻底失去对沈薇的新鲜感。 但沈薇没有主动来认错,整日窝在她的芳菲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书房里,处理完公务的燕王放下卷宗,招来富贵询问:“她还没来认错?” 富贵挠头,小心翼翼:“没有要不,奴才去提醒一下沈主子?” 燕王没吭声,算是默认。 富贵立刻起身,准备去芳菲苑查探情况。燕王忽然叫住他:“你再看看,本王种的菜长势如何。” 五日没有去芳菲苑,燕王除了想念沈薇的身体、想念沈薇的笑容,还挂念着他的菜! 他亲自种的菜,万一被沈薇拔了,那可如何是好? “是,奴才这就去问!”富贵加快脚步,迅速赶往芳菲苑。 富贵也挂念自己种的菜啊! 一路匆匆跑到芳菲苑,富贵没有宣扬,低调地露面。他伸手,招呼芳菲苑的容嬷嬷。 容嬷嬷,是富贵精心挑选后,送到芳菲苑伺候的老嬷嬷。 “富贵总管,您怎么来了?”容嬷嬷赶紧迎了上来,笑着问候。 富贵和容嬷嬷也算老相识,还是同乡。 富贵恨铁不成钢道:“沈主子年轻,脑子不好使。你是王府的老人儿了,怎么你脑子也生了锈?还不赶紧让沈主子打扮一番,去书房给王爷请罪!” “那浮光锦价值千金,唯有王爷和王妃能用!沈主子胆大包天,你们这些奴才也不知道劝着!” 若是沈薇主动认错,运气好还能得宠几个月。 若是还不去谢罪,沈薇一辈子也算走到头了。 容嬷嬷五十出头,头发花白,满眼的精明。她一脸遗憾地说:“沈主子病了,暂时没办法见王爷。” 富贵愣住:“病了?” 容嬷嬷无奈点头:“是啊。主子得了那匹价值千金的浮光锦,熬了几个通宵夜给王爷做衣服。衣服刚做好,人就病了,现在还躺着呢。” 富贵还有点懵。 “还不去通报王爷。”容嬷嬷递给富贵一个眼神。 富贵豁然开朗,竖起大拇指夸赞:“这沈主子好生聪慧!” 沈薇抢了浮光锦自用,王爷会觉得她恃宠而骄。 可沈薇抢了浮光锦,是给王爷做衣服!王爷只会自己认为误会了沈薇,愧疚加重。 好一招化被动为主动! 富贵感慨万千,对容嬷嬷说:“你跟了沈主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容嬷嬷笑盈盈道:“还要谢谢富贵总管,给奴婢安排了这么好的差事。” 容嬷嬷目送富贵离去,她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身为王府的老嬷嬷,容嬷嬷自然慧眼识珠。她当日第一次见到沈薇,就知道这女子聪慧过人。 和王府后宅其他女眷完全不同,容嬷嬷在沈薇身上看到旺盛的生命力。 而死气沉沉的王府,最缺这种蓬勃的生命力,引人沉醉着迷。 如果沈薇能一直展现旺盛的生机,肯定能一直得到燕王的宠爱。 没有人不爱热烈开放的花朵。 不多时,燕王踏着夜色匆匆赶来芳菲苑,还带了个太医。 时隔五日,燕王再次踏入芳菲苑。他健步如飞,迅速冲进屋子里。 沈薇躺在床上睡觉,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异常,看起来很憔悴,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燕王握住她的手,看到她白皙细嫩的手指上,有几个很明显的针眼。 显然,这些针孔是沈薇给他做衣服的时候,被针扎的。 “薇薇”燕王凝视着沈薇的面容,心情极为复杂。 采莲扑通跪下,哽咽地说:“王爷,我家主子这几日昼夜不停,一直为王爷做衣裳,说要给王爷一个惊喜身子都熬坏了。” 第10章 偷喝避子汤 燕王让太医给沈薇把脉。 他站在床边,看到不远处的衣架子上,挂着一套华美的男子衣服。 那是一件浮光锦做的开襟长袍,内搭交领,衣服缝制地精致,还准备配了浅色丝帛腰带。 只看一眼,燕王就知道这件衣服多合身。 一针一线,全都是沈薇的心意。 而他,居然还以为沈薇贪婪骄纵一时间,燕王心头被愧疚侵袭,他差点辜负了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姑娘。 沈薇心里有他,纵使她有点骄纵贪婪的小毛病,也无伤大雅。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这份沉甸甸的爱,才是最难得的。 燕王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自我攻略。 太医把完脉,禀报燕王:“回王爷,沈主子身体虚弱,内亏有损,有轻微低烧。微臣立刻开一副药方,为沈主子治病。” 燕王催促:“快些去。” 采莲跟着太医去抓药,连夜开火熬药。 众人退下,屋子里只剩下昏睡的沈薇和燕王。燕王坐在床头,握住沈薇纤细的手。 他喃喃:“你是第一个亲自为本王做衣服的女人。” 身为大庆皇子,他的衣服全都由皇宫的尚服局准备。连他的母后,他的嫡妻,也从未替他做过衣裳。 沈薇是第一个。 她从未问过燕王的腰围尺寸,但居然能做合身的衣服。 感动,喜爱,欣慰,燕王百感交集。 沈薇生病,燕王怕打搅她休息,只是在芳菲苑逗留到深夜,才带着那一身浮光锦衣服离去。走之前,他再三叮嘱丫鬟太监们,好好照顾沈薇。 流水一样的补品,也送进芳菲苑里。 次日清晨,沈薇打着哈欠起床,这一觉睡得真香。 生病? 她当然没生病,全都是她装的。大夫检查出她身体不好,那是她这具身体的旧病。 甚至连给做的燕王衣服,沈薇也只是提供了燕王的三围。经常和燕王睡觉,沈薇自然知道他的身形尺寸。 衣服的裁缝、绣制,全都是容嬷嬷、采薇和采苹合作完成。 沈薇一个鲤鱼打挺下床,照例在春意盎然的院子里跑了几圈,然后又缩回被窝里继续装病。 躺了没多久,下朝的燕王果然赶来探望。 “王爷。”沈薇虚弱地睁开眼,朝燕王伸出手。她面容雪白,黑发散在枕头上,正是娇花一样的年龄,生病的容貌格外招人怜悯。 燕王握住她的手:“薇薇,可好些了。” 沈薇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那件衣服,王爷试试是否合身,不合身的话,妾身再改改。” 换做其他侍妾, 一定会说自己生病多难受,借机获得燕王的垂怜。 但沈薇不同,她只字不提自己的“病”,而是首先提起送给燕王的衣服。这会让燕王认为,她一心一意关心他,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 “很合身。”燕王握住沈薇的手,俊眸含着别样的情愫,“制衣辛苦,以后这种事,还是交给下人做。” 燕王昨晚回去,已经试过那件衣服。 完美合身! 一针一线全是沈薇的心意,怎叫他不感动? 沈薇瞪圆眼睛,有点生气地说:“妾身亲手做的衣服,和其他人不一样,怎能让别人做?” 顿了顿,沈薇似乎觉得自己这话太霸道,她又委屈地垂下眼眸,闷闷地说:“王爷不要责备妾身那日妾身看到浮光锦,便觉得适合给王爷做衣裳。妾身只是希望,对王爷好一点。” 她那姿态,像个吃醋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爱人。 抢浮光锦,也只是想要给王爷做衣服,她有什么错? 至于做衣服剩下的一半浮光锦,她自己留着,她有什么错? 燕王心口暖洋洋的,心想,她真的好爱我啊! 但毕竟担心沈薇的身体,燕王故意严肃道:“听话,养好身子就是对本王最大的好。本王让内务府挑选了几匹好料子,已经派人送来,给你裁制新衣。” 这傻丫头,只顾着给他做新衣,忘了自己。 燕王专门给她送些好料子,做些漂亮的衣裙,也好出席下个月的春日宴。 沈薇噘嘴,抬头看了眼燕王,又负气地缩回被窝里藏起来。 似乎在生闷气。 被窝里,沈薇嫌弃地翻白眼——老娘演的好假,呕~ 被窝外,燕王宠溺地微笑——吃醋又傲娇,真可爱。 燕王在芳菲苑陪了一会沈薇,公务繁忙,他起身离去。 身为大庆国的皇子,太子的左膀右臂,燕王虽然宠爱沈薇,却也不会让自己过度沉迷女色。 走之前,燕王还不忘去小菜地里看看。 白菜苗已经长出来了,小萝卜苗也长出来了,鲜嫩的叶子迎风招展,长势喜人。 他又看看沈薇种植的那半边菜地,白菜苗青黄,萝卜苗死了好几颗。 燕王心里涌起无限的成就感,还是本王的种菜技术更厉害啊。 清晨,丫鬟张月从花房里出来,她手里捧着一盆栀子花,故意经过芳菲苑。 谁不知道芳菲苑的沈薇失宠了? 张月幸灾乐祸。 还好她当初足够理智,没有当王爷的侍妾。否则,自己肯定也成了满王府的笑话。 走到芳菲苑门口,张月忽然看到从月亮门走出来的燕王。晨光熹微,衬托得燕王格外丰神俊朗。 张月愣住。 沈薇不是失宠了吗?怎么王爷还来芳菲苑? 张月躲在大榆树后面,听到燕王吩咐富贵:“每日让太医去芳菲苑,给薇薇把脉。她生了病定然不爱吃油腻的食物,让后厨房研究些新菜式。” 富贵笑道:“奴才遵旨。王爷心尖上的人,奴才们自然会好生伺候。” 燕王主仆离去,躲在大树后的张月面露烦躁,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 怎么回事?沈薇她为何又得宠了? 燕王离去,沈薇很快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内务府送了十匹好料子,还送来不少精致可口的点心。 沈薇让采苹把用剩下的浮光锦取来。给燕王做了件衣服,还剩了半匹料子。 沈薇摸摸这柔软的缎面,爱不释手。 采莲建议:“主子,剩下的半匹浮光锦,要不让奴婢也给您做一身衣裳?边角料,可以做些香囊。” 沈薇摇摇头。 浮光锦太贵重,她若是穿上浮光锦衣裙四处招摇,肯定会引来王妃的忌惮。王妃出身名门,还有孩子傍身,沈薇根本斗不过她。 她现在地位还不算太稳,不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想了想,沈薇吩咐采莲:“你把这半匹浮光锦送出王府,找个布坊卖了。谨慎些,莫让人发现。” 这一匹浮光锦,好的那半块给燕王做了衣服,剩下那半色泽稍微差些。 尽管质量稍次,依然价值不菲,哪怕是一小块,也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好嘞,奴婢这就去办。”采莲心领神会,将半匹布收好,低调地离开王府。 沈薇喝一口茶,目光望向院子里,打量芳菲苑的侍从们。 两个小太监正在修剪杂草,一个叫吉祥,一个叫德顺,他们出身不高,办事还算勤恳。 容嬷嬷资历深厚,擅长算账,沈薇把自己的小金库交给她管理。 两个丫鬟最忠心。采莲聪明,办事牢靠;采苹八卦,善于探查消息。 沈薇发挥这些员工的特长,努力把芳菲苑做大做强。 采莲出去卖浮光锦,采苹则是拿着一小包的药材,走进屋里告诉沈薇:“主子,新买的药材到了。” 沈薇道:“放到橱柜里藏起来。” 采苹一边把小药包放进隐秘的橱柜,一边忍不住压低声音:“主子您正得王爷宠爱,为何要服用避子汤呀?” 自从和燕王圆房后,沈薇第二天都会喝避子汤,从未断过。采苹刚拿回来的小药包,里面正是避子汤的药材。 采苹想不通,有了孩子,主子在王府的地位岂不是更加稳固? 沈薇摇摇头:“你不懂,生孩子也要时机合适。” 她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生育。体质不强,生孩子会难产,还会留下难看的妊娠纹。 男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嘴里说着爱你,看到你丑陋干瘪的身体,又会嫌弃地倒胃口,转身去找其他女人欢好。 沈薇现在只想调理好身体。 采苹把避子汤的新药材放进橱柜,又偷偷把以前熬的避子汤药渣取出,倒在芳菲苑外的荒草堆里。 那片荒草堆常有狸猫出没,几乎无人探访。采苹倒完药渣就走,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身后已经偷偷跟了道人影。 张月悄悄钻进荒草丛,翻开泥土,看到里面残留的药渣。 张月皱眉,这药渣味道好古怪:“倒药渣搞得神神秘秘难道这药有问题?” 她收集药渣,悄悄离去,打算有空找大夫问问。如果真让她找到沈薇的错漏,张月肯定会趁机落井下石。 扪心自问,张月和沈薇其实没有矛盾。 但张月心眼很小,她看到沈薇风光无限,就觉得十分不好受。 说好一起当丫鬟,你却悄悄得了宠,张月很不甘心。 第11章 抓住燕王的胃——吃火锅 另一边,采莲按照沈薇的指示,带着半匹浮光锦,低调地前往燕京最有名的“望丰布行”。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半匹浮光锦卖到一千两银子。 采莲收好银票,带上白色帷帽,按照沈薇的叮嘱,低调地绕着街头走了几圈,这才悄悄回到王府。 没多久,大腹便便的华服中年男人走进望丰布行。 此人是恒王府的管事,他语气倨傲:“掌柜的,把最好的布料拿出来!” 掌柜不敢耽搁,恭恭敬敬把管事请进贵宾厢,让人把当下最好的布料取出来。 恒王府管事一眼相中那半匹浮光锦。 下个月,燕王府邸筹备春日宴,恒王也在受邀名单里。恒王和燕王一向不和,恒王早早叮嘱过管事,一定要买最好的料子制成衣裳,在气势上碾压燕王。 浮光锦布料顺滑,隐隐泛着银光,一看便适合制成恒王的衣裳,配得上恒王的皇族气质。 管事掏出银子:“我要这匹——不过,怎么是半匹?” 布行掌柜毕竟精明,他笑嘻嘻解释:“今年制作浮光锦的产地受灾,能有半匹浮光锦已经不错了。” 管事没有多想。 付钱拿布,走人。 采莲怀揣着一千两银票,低调地从后门进入王府。走着走着,采莲忽然看到花房的丫鬟张月。 张月手里捏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然后偷偷地离开王府。 采莲暗中皱眉,这张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采莲一向是个胆大心细的姑娘,她隐隐觉得不安。自从沈薇搬到芳菲苑后,采莲好几次在院子外碰到张月。 张月鬼鬼祟祟,仿佛在窥伺芳菲苑。 于是乎,采莲偷偷地跟上张月,看到张月跑到燕京的一个药铺,待了好久才出来。 采莲回到芳菲苑后,把一千两银票交给沈薇。 沈薇爱不释手地摸着银票:“院子里的萝卜苗和白菜苗已经可以采了,采苹,你等会去厨房要些鲜肉、辣椒和铜锅,今晚我要在院子里煮火锅。” 种菜已经一个月了,是时候进行初步收获了。 采苹满头问号:“火锅?何为火锅?” 沈薇笑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采苹虽然疑惑,但还是踏踏实实地按照沈薇给的物品清单,去后厨要食材。 如今沈薇正得宠,她要什么食材,后厨就会给。 这就是宠妾的待遇。 采苹离去后,沈薇取出制作面膜的材料,又开始慢悠悠地制作面膜。采莲在旁边打下手,沈薇看采莲神情古怪,便问:“是出门卖布遇到麻烦了吗?” 采莲摇摇头,秉持着万事谨慎的心理,如实告诉沈薇:“主子,今天我在后院门口看到张月。她怀里藏着东西,偷偷摸摸前去燕京的药铺,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薇思索片刻,她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摸出几两银子:“采莲,火锅还需要一些香料,你再去燕京铺子跑一趟。买香料的同时,查查张月去药铺的原因。” 居安思危,沈薇早就察觉到张月的古怪。 张月是沈薇的“前同事”,屡屡劝沈薇不要当侍妾,一直在等着看沈薇的笑话。 张月这种复杂的心理,沈薇能理解,俗称——又怕姐妹苦,又怕姐妹开路虎。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同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 沈薇得提前防备。 “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采莲攥着银子,迅速离开王府查探。 临近黄昏,采莲匆匆回到芳菲苑。 此时,沈薇正在指挥众人忙碌:吉祥和德顺两个小太监,负责捆绑煮火锅的架子。采苹和容嬷嬷则是切肉、备菜、准备火锅底料。 看见采莲回来,沈薇把她叫到屋内。 采莲低声禀报:“主子,我问过药铺的伙计。他说,张月带来了一包药渣给伙计辨认。那包药渣,是避子汤的药材。” 只有采莲和采苹两个心腹,才知道沈薇在偷偷服用避子汤。 每次服用完避子汤,药渣都会埋在偏僻的角落。 没想到,张月居然把药渣挖出来了。 妾室偷偷服用避子汤,若是被燕王知晓,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主子,咱们必须早做防备。”采莲忧心忡忡。采莲和采苹来芳菲苑当差,最开始心里都不乐意。 但沈薇慷慨大方,不苛待奴才,算得上是整个王府最宽容的主子。 采莲已经彻彻底底地站在沈薇这边,事事都为沈薇考虑。 沈薇摸摸下巴,思索片刻:“今晚请王爷来吃火锅。” 采莲:“那避子汤的事?” 沈薇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不知为何,看到沈薇踌躇满志的样子,采莲忽然觉得很安心。好像这世上,没有沈薇办不到的事。 采莲不再担忧,返回院子里帮采苹和容嬷嬷筹备火锅材料。 月上柳梢,忙完公务的燕王,带着太监富贵和两个贴身护卫,迈进了沈薇的芳菲苑。 燕王还没有用晚膳。 他劳累一整天,只想来沈薇这里休息。只有在沈薇这里,他才觉得自在舒畅,无忧无虑。 刚迈进院子,燕王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月光皎洁,芳菲苑房梁挂着两个明晃晃的大灯笼,把整个芳菲苑照得亮堂堂。 沈薇和丫鬟太监们,正围着一个铜锅忙碌。铜锅汤水沸腾,香味扑鼻,里面有肉片和青菜叶子。 那香味,是燕王从未闻过的香! 简直让人流口水。 “王爷,您回来啦!”沈薇瞧见燕王,眼睛立刻亮起来,放下碗筷迎接。 采莲采苹等人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分站到两侧。 燕王握住沈薇的手,好奇道:“这是在吃什么?” 沈薇笑道:“火锅呀!” 说着,沈薇把燕王牵到桌子边。采莲采苹迅速把桌子收拾一番,换上崭新的碗筷和汤底。 燕王忙了一天公务,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他好奇地望着眼前翻涌的铜锅,铜锅内部用贴片分为两部分——一半里面放着勾起番茄和萝卜,汤水清亮;另一半里红艳艳的辣椒翻涌,辣味十足。 燕王不喜食辣,看到那半锅翻涌的辣椒,直皱眉。 沈薇亲自动手,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瘦肉片,往清汤锅里涮了几秒钟。 红色瘦肉片很快变白,熟了。 沈薇再把熟了的瘦肉,放进调料盘里。她知道燕王不吃辣,所以特意做了鸳鸯火锅。 给燕王的火锅蘸料,是芝麻、麻酱、香料、葱和香油等搅拌而成。煮熟的肉片往蘸料里翻滚,沾满了香香的蘸料。 “王爷尝尝。”沈薇把煮熟的肉送到燕王嘴边。 燕王试探地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起来:好吃! “春日夜晚凉,就适合吃火锅。”沈薇笑道,“王爷多吃点。” 燕王连吃了五六片猪肉,越吃越爱。 旁边伺候的太监丫鬟们,只得眼巴巴地望着,一个个默默地吞口水。 好香 好想吃。 燕王吃清汤锅,沈薇就吃红汤锅。 她喜欢吃辣,越辣。五花肉片、羊肉片、毛肚、丸子放进红汤锅里,煮熟再捞出来,放到她特制的小米辣蘸料碗里,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燕王看她吃得很香,目光落到那红艳艳的麻辣锅里,问:“这辣椒汤里的肉,很好吃?” 沈薇点点头:“那是自然,妾身爱吃辣。” 燕王试探地夹了一块辣锅里的肉,尝了一口,那辣味简直刺激地他舌头剧痛。 太辣了! 在旁边干站着的富贵见状,吓了一跳,正要上前阻止燕王进食。却见沈薇早有所准备,把自制的酸梅汤递过去。 酸冰的酸梅汤入口,迅速把那股辣味散下去。燕王频频皱眉,再也不碰那半锅辣汤。 “辛辣对肠胃不好,少吃。”燕王叮嘱沈薇。 沈薇不以为意:“妾身喜欢吃辣,偏要吃。” 燕王无奈地笑了笑,他喜欢沈薇这种性格,天真活泼,又不失本心。 如果是其他的侍妾,听到燕王叮嘱她“少吃辣”,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碰辣椒。 但沈薇不同,她喜欢吃辣,她就一定会坚持。这是属于她的个性,和王府后宅其他温顺的妾室们都不一样。 “可以适当吃辣,但不可多吃,太医说你身子弱,脾胃虚。”燕王笑着摇头,由着沈薇。 旁边的富贵看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沈主子啊,居然会让王爷妥协!啧啧,这王府后宅怕是要变天了。 沈薇揉揉肚子,似乎也觉得自己肉吃得太多,有点腻。于是她站起来,跑到菜地边,把长出来的白菜苗和小萝卜苗摘了一些,让采苹用清水洗干净。 “王爷尝尝,这是妾身亲自种的菜。”沈薇把洗干净的菜叶放进清汤锅里。 青菜熟得快。 燕王刚才吃了不少肉,现在吃两筷子的白菜叶,清清爽爽的菜叶子,一下子把吃肉的腻味散去。 不过,燕王看着几片小小的菜叶子,笑着摇头:“薇薇你种的菜长势不好——来人,把本王种的青菜摘些过来。” 第12章 偷喝避子汤被发现 采苹和采莲赶紧去摘菜叶子。 燕王种的蔬菜,茄子、番茄等还没有结果。但生长周期快的白菜、小萝卜都绿油油的,茁壮成长。 燕王吃着自己亲手种的菜,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 比他以前吃过的青菜好吃得多!他还有一种丰收喜悦萦绕心头。 特别有成就感! 富贵在旁边伺候着,看到新鲜嫩绿的菜叶子,余光又落到另一片小菜地。他种的菜也可以摘了,有空带回家尝尝。 燕王正吃着火锅,芳菲苑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好奇的声音:“沈妹妹,你在院子里吃什么呀?” 沈薇闻声抬头,看到芳菲苑门口的一主一仆。 张妙玉胖乎乎的身躯出现,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窘迫的丫鬟。 张妙玉居住的花香居,距离芳菲苑不算太远。晚上张妙玉在屋子里吃糖果,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身为吃货,张妙玉哪里会错过美食! 她不顾丫鬟的阻拦,像只小狗儿似东闻闻、西嗅嗅,总算找到香味的来源地——芳菲苑! “王爷也在妹妹这里呀!给王爷请安!”张妙玉一咕噜冲进来,随便给燕王请了个安,目光眼巴巴地望着沸腾的鸳鸯锅。 好香啊! 吃遍大江南北的张妙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吃法。 “妹妹,姐姐没有吃晚膳,能在你这里凑合吃一顿吗?”张妙玉眼巴巴望着沈薇。 沈薇笑道:“当然可以,采苹采莲,准备一副新的碗筷。” 碗筷送上来,张妙玉一屁股坐在沈薇旁边。她无师自通地领悟了火锅的吃法,把一盘子新鲜的肉片放进辣锅里。 咕噜咕噜—— 火锅沸腾,肉片熟了。 张妙玉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顾不得滚烫,直接放进嘴里吃起来。 “好吃好吃!妹妹你这个汤料太好吃了!”张妙玉眼睛发光,白白胖胖的脸上浮出幸福的神色。 沈薇噗嗤一笑:“好吃就多吃点,不过肉要烫熟了才能吃,否则会引发腹泻。” 张妙玉挥舞筷子:“先吃饱再谈其他。再来一盘肉,要肥肉,五花肉,不要瘦肉!” 燕王脸色垮下来。 他还没吃饱呢,好好的肉全都进了张妙玉的嘴里。看着张妙玉狼吞虎咽的模样,燕王不着痕迹皱眉。 但身为一家之主,和妾室争夺食物,实在有损他王爷的威严。 “少吃,少言。”燕王看张妙玉吃了五大盘的肉,忍不住提醒。 张妙玉愣住,委屈巴巴地看着燕王:“王爷,您嫌弃臣妾胖?” 燕王:“” 你照照镜子,难道你不胖吗!每次燕王让张妙玉减肥,她总是一副哭唧唧的模样,燕王很头疼。 过度肥胖对身体不好,他也是为了张妙玉着想。但这女人脑子一根筋,死活不肯听。 沈薇察言观色,让采苹重新切了一盘肉片,沈薇亲自动手,帮燕王涮肉。 燕王脸色这才好了些。 还是他的薇薇最贴心,最爱他。 食材很快吃光,菜地里的白菜苗和萝卜苗都被采光了。 张妙玉揉揉肚子,吃饱喝足,甚至撑得走不动路。 她扶着丫鬟的手,艰难地站起来:“王爷,沈妹妹,感谢两位的款待,妾身这就回去了——对了,沈妹妹,下回你煮火锅记得叫我。” 沈薇眉眼弯弯:“好——采苹,去橱柜里取些山楂丸,送给张姐姐消食。” 张妙玉捏着山楂丸,心满意足地离开芳菲苑。 一顿火锅吃完,容嬷嬷带着丫鬟太监们收拾残局。沈薇和燕王都吃撑了,两人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夜幕下的院子,桃花树开得繁茂,粉色花瓣落了一地。微风吹来,格外舒畅。 燕王吃饱了,只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散去。牵着沈薇温暖的小手散步,竟有种平平淡淡的幸福感。 走到那片菜地,白菜和萝卜已经吃了不少。燕王决定,明天再撒一些种子,每个月都要吃上他自己种的菜叶。 散完步,沈薇和燕王回到卧室里。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那啥——灯光柔美,美人如画,沈薇朝着燕王嫣然一笑,柔情似水魅意十足。 燕王心潮起伏,握住沈薇纤细柔白的手腕,就往床上倾覆。 此情此景,正是: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鸳鸯被里成双夜,春风已度玉门关 闹腾到半夜,两人才双双歇下。 燕王怜惜地吻了吻沈薇的额头,只有沈薇才能带给他最大的畅快和满足。 两人共枕入梦乡,燕王正睡得半梦半醒,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 沈薇半夜悄悄起床了。 燕王正要睁开眼,却听到沈薇小声说:“嘘,不要惊扰王爷。” 燕王心思一动,好奇沈薇半夜起床做什么。他故意装睡,竖起耳朵听。 丫鬟采莲小心翼翼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药味有点苦,沈薇皱着眉一饮而尽。 采莲小声道:“主子您深得王爷宠爱,应该借机怀孕,怎能每次都喝避子汤?” 装睡的燕王内心翻江倒海。 什么? 沈薇居然偷偷喝避子汤! 刹那间,燕王内心极度失望和愤怒。扪心自问,他待沈薇极不错,宠她怜她。 可沈薇居然不愿怀他的孩子!难道,沈薇对他的爱都是虚假的? 一时间,燕王对沈薇失望至极。 他正欲睁眼,却听到沈薇温柔又无奈的声音:“采莲,我深爱王爷,自然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可我出身贫寒,身子孱弱此时若是怀孕,将来生孩子必定一尸两命。” 顿了顿,沈薇余光瞄了眼床后装醉的燕王。 沈薇语气很怅然,像个无助的小姑娘,继续她的表演:“我想养好了身子,再为王爷生儿育女。我想活得更久一点,我想陪王爷度过一生。” 沈薇不装了,她选择直白地告诉燕王真相。 她服用避子汤,那是身体不好! 她要养好身体,身体好,才能陪王爷日久天长。 瞧瞧,她真是个多情的女子呢——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感动就给老娘升职加薪! 采莲余光瞄了眼窗幔,一脸心疼地表演:“主子,您不像王府其他的主子,您没有靠山。服用避子汤的事,万万不能让王爷知晓,否则他一定会误会您。” 装睡的燕王: 有点愧疚。 原来沈薇服用避子汤,是为了他啊。 除了愧疚,燕王更多的还是感动。他知道,女子生育是鬼门关。 养尊处优的刘侧妃,生了孩子身子受损,足足养了两年才痊愈。 沈薇农女出身,身体虚弱,生孩子只会更困难。 她无背景无靠山,明明现在可以靠怀孕站稳脚跟,但为了能和他长久相处,竟冒着风险选择服用避子汤。 床幔外,采莲小声地说:“主子您放心,奴婢办事周全,避子汤的药渣都扔在荒地里,肯定不会被发现。” 沈薇欣慰点头:“你先退。” 采莲带着药碗,轻手轻脚离开。 沈薇回到床上。 燕王还在装睡。 屋外的烛火熄灭,只有若隐若现的月光洒落,透过床幔。燕王闭眼装睡,他隐约感觉到,沈薇似乎在打量他。 接着,燕王额头一湿,传来温热好闻的气息。 沈薇偷偷亲了他。 燕王:!!! 沈薇轻手轻脚钻进被窝里,躺在燕王的怀里,她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想和王爷过一辈子,老天保佑,王爷一生平平安安。” 燕王是她的金山银山,是她在这古代立足的靠山。说什么,沈薇都不能放弃这座金山。 燕王平安,她才能平安。 辛辛苦苦演完戏,困意上头,沈薇窝在燕王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装睡的燕王缓缓睁开眼睛。他一双凤眸久久落在沈薇脸上,心潮澎湃。 良久,燕王紧紧把沈薇抱在怀里。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王府后宅一潭死水,习惯了王妃和侍妾们的寡淡和趋炎附势。 冷不防,突然冒出一个沈薇。她美丽又单纯,她聪明又热烈,像一团蓬勃的火焰,照亮了他李元景的世界。 燕王有种想要呵护她一辈子的念头。 第13章 王妃告状 燕王不知道的是,沈薇偷偷服用避子汤的事,已经传到王妃的耳朵里。 夜色笼罩坤玉院,丫鬟张月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向王妃告状。 王妃端居主座,手捏细细的银针刺绣,绣花针在绣布上勾勒出菊花的轮廓。 王妃淡淡道:“你下去,避子汤的事不得宣扬。” 张月立刻回道:“奴婢告退。” 张月低着头离开院子,藏住嘴角得逞的笑容。张月很清楚,王妃愿意抬丫鬟当侍妾,目的是为王府开枝散叶,维护王妃贤德的名声。 可现在, 沈薇居然私底下偷偷服用避子汤,这不是在公然打燕王妃的脸吗? 燕王妃岂能容沈薇? 张月唇角勾起,接下来,她只需要在角落里看好戏。亲眼看着沈薇从高处跌落,变成和她一样卑微的低等丫鬟。 刘嬷嬷端上热茶,轻放在案桌上。 刘嬷嬷低声问:“王妃,那沈薇实在不识抬举,要不将她服用避子汤的事告诉王爷?” 王妃捏着绣花针,尖锐的针尖刺破绣布,她一双眸子噙着深思。 最近几年来,王妃已经很少亲自出手针对侍妾侧妃们——因为不值得出手。 斗来斗去,她的地位依然无人撼动。倒是那些曾经觊觎她王妃位置的女子们,一个个凋零。 主动服避子汤,沈薇算是第一个。 王妃猜不透沈薇的想法,也懒得猜。 王妃告诉刘嬷嬷:“沈薇既然不识抬举,多的是女子取代她。让你找的美貌姑娘,找到了吗?” 刘嬷嬷笑道:“老奴办事,王妃请放心。老奴这次找的姑娘,出身贫寒,胆小谨慎,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王妃点头:“春日宴后,将那姑娘送进来。” 本以为,沈薇会抓紧时机怀孕,生下孩子保住她的荣华富贵。没料到她居然偷喝避子汤。 既如此,也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在沈薇身上。 没有子嗣傍身,沈薇注定无法在后宅存活太久。 王妃似乎想到什么,她问刘嬷嬷:“承恪和承贞的课文背完了?” 刘嬷嬷摇头:“夜已深,两位小主子已经睡了。课业明日再背也不耽搁。” 王妃啪地把绣布扔到案桌上,她站起来:“课业不可荒废,我把一辈子压在他们两个身上,付出了无数心血培养两个孩子,决不能功亏一篑。” 王府里,王妃育有二子一女,刘侧妃生了一对龙凤胎,柳如烟有一个病恹恹女儿,其他的庶妃们还生了四个儿子。 燕王对孩子们还算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嫡庶而区别对待。如果王妃生的嫡长子不成气候,燕王也会把培养其他儿子。 王妃决不能让此事发生!她的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 王妃命人掌灯夜行,将两个酣睡的儿子叫起来背书。 背不完,不许睡。 书房灯长明,两个小世子困得哈欠连天,撒泼打诨要睡觉。王妃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干脆让人取出小板子,打手心。 两个孩子哭哭啼啼,手心通红一片,哽咽着开始背书。然而磕磕绊绊背到深夜,连两行字都没有背完,气得王妃差点心梗。 两个孩子熬夜背书,又挨了王妃的打,春日夜里寒冷,天亮便发了烧。 燕王早朝回来后,得知两个儿子生病,立刻前往孩子的院子里探望。院子里药味弥漫,王妃早已经请来太医,给两个孩子诊治。 燕王走进两个孩子的卧室里。 两个孩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脸蛋有高烧浮出的红,嘴皮干裂,额头敷着毛巾。 燕王看得直皱眉。 他忙于公务,把两个嫡子交给王妃照料,怎么这两个儿子被养的满身病?一年四季,大病小病不断。 “承恪和承贞怎么又感染了风寒?”燕王目光如刀,狐疑盯着王妃。 王妃用手帕擦拭眼角,又心疼又无奈:“夜晚天寒,承恪和承贞背书到深夜,过于刻苦,这才病了。” 院子里都是王妃的人,也无人敢戳破王妃小小的谎言。 燕王虽心有疑虑,但想着王妃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肯定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事,便没有再过问。 燕王深深看了眼王妃:“识文辨字,讲究循序渐进。孩子还小,切忌揠苗助长。” 王妃微笑,神情滴水不漏:“王爷说的是。” 但内心深处,王妃并不赞同燕王教育孩子的方式。 出生在皇家,万人瞩目。如果孩子将来长大成人,成为不通文墨的废柴,岂不是会让她这个王妃成为满京的笑话? 她的儿子,将来要继承整个王府,决不能输给燕京其他名门子弟。 现在孩子苦,未来才会有好日子。 王妃攥紧帕子,转移话题:“王爷,妾身近日听闻了一件事,想来还是让王爷知晓才好。” 燕王看她神色局促,遂颔首,和王妃离开两个孩子的卧室,前往孩子的书房里私谈。 承恪和承贞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古今典籍。案桌上有没写完的书,墨迹已经干涸。 燕王随手拿起两张宣纸,看两个孩子的课业。承恪和承贞的字迹还算工整,但毕竟年幼,只知抄书背书,不知其中深意。 王妃在旁边奉上茶水,开口道:“王爷,您最近宠爱芳菲苑的沈氏。妾身也盼着沈氏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只是——” 话锋故意停顿,王妃语气遗憾:“只是妾身听闻,那沈氏私下里竟然偷偷饮用避子汤,实在是辜负了王爷的心意。” 一个小小的妾室,居然偷服避子汤,这是在打燕王的脸。 王妃知道,燕王必定会勃然大怒,彻底冷落沈薇。 但燕王似乎并不在意,他目光依然落在两个儿子的课业上,仔细翻看一番,这才慢慢把宣纸放下。 燕王视线回落,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王妃:“你从哪里得知避子汤的事?” 燕王知道沈薇在服用避子汤,自然怜惜沈薇,站在她那边。 沈薇服用避子汤,做事很谨慎,用完的药渣还倒在荒草堆里。 可即使如此谨慎,居然还传到了王妃的耳朵里。 燕王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这位王妃在针对沈薇。毕竟上次的“浮光锦”事件,也是王妃主动挑起纷争。 “这”王妃见燕王面色不对劲,心脏骤然跳动。奇怪,王爷似乎并不生沈薇的气。 为什么呢? 难道,燕王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沈薇? 想到这,王妃只觉得荒唐。 王爷心怀社稷,对后宅女眷的感情只流于表面,王爷不可能爱上一个卑贱的农女。 可万一王爷对沈薇生了别样的感情,王妃下意识攥紧手帕,那自己的王妃地位可就不稳固了。 她必须除掉沈薇,不能让她挡了自己的路。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风平浪静,王妃温和道:“是府里一个丫鬟前来告密。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妾身才选择告知王爷。” 燕王淡淡道:“不用理会。” 王妃惊愕:“可沈氏” 燕王道:“那避子汤,是本王秘密送给她饮用。” 他主动把避子汤的责任包揽下来。 燕王越发怜惜沈薇,出身贫寒,谨小慎微,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王府后宅生存。偷偷饮用避子汤,居然还被王妃发现燕王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身为男人的责任感。 他要保护弱小的沈薇,他是沈薇唯一的依靠。 “本王还有公务,你照顾好孩子。”燕王没再做更多的解释,拂袖离去。 书房里,王妃如雕塑般僵在原地。 她脑海里久久回荡着燕王的话——避子汤,是燕王给沈薇服用的? 思索良久,王妃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可怜的沈薇啊” 一个男人若是在乎女人,是不会给她避子汤的。 沈薇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她出身卑贱,连给王爷生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真是可怜又可悲。 想来,那沈薇还不知道自己每日服用的是避子汤,还傻乎乎的以为是补身体的药。 王妃摇头,缓缓喝了一口茶:“还以为王爷爱上了沈薇,果然是想多了。” 在王爷心里,那沈薇不过是暖床的工具。 王妃唤来刘嬷嬷,低声告诉她:“你去找那张月,罚她二十棍。让她管住自己的嘴。” 刘嬷嬷恭敬道:“老奴马上去办。” 王妃喝完茶,又在书房里找到两本《资治通鉴》。承恪和承贞虽在病中,但也不能耽搁学业。 让书童在病床边读书,承恪和承贞能听进去两句,也有好处。 第14章 春日宴 王府后院的洗衣房,张月正在主子们的洗衣服。洗着洗着,她怜惜地抚摸自己的双手。 她是商户女,从小衣食无忧。如果不是家族没落,她绝不会沦为王府最低贱的丫鬟。 本来她可以安心当个丫鬟,可沈薇的风光,如尖刺一般扎进她心里。 张月盯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以前我的手,也如青葱可现在,满是粗茧。” 正走神中,院子木门砰地一声撞开。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带着两个魁梧的护院走进来。 刘嬷嬷锋利的视线一扫,看到洗衣服的张月,刘嬷嬷厉声道:“抓住她,打二十棍。” 张月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护院扭送到刑凳上。 砰砰砰—— 碗口粗的棍子落到张月身上。 张月痛得发出尖叫:“刘嬷嬷,为何要打我?” 刘嬷嬷冷冷道:“说了不该说的话,活该被打死。” 张月无法声辩,一棍子结结实实打下来,她痛得冷汗涔涔,发出一声哀呼,猝然晕倒过去。 等张月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张月血淋淋地趴在柴房里,后背衣服和打烂的皮肉粘连,她浑身上下骨头仿佛都快断了,痛得她面容扭曲。 她心里不禁生起几分悲凉。 当下人,自己的生死掌握在主子们手里,人命如草芥。 柴房门嘎吱打开,穿灰衣的刘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月光把刘嬷嬷的脸照得惨白,宛如勾魂的白无常。 张月吓得身躯发抖。 刘嬷嬷嗤笑:“运气好,没有被打死,那就喝了这碗汤药上路。沈氏服用避子汤的事,就随着你的死亡烂在地狱里。” 刘嬷嬷要给张月灌毒药。 张月求生欲爆棚,她疯狂摇头,脑子里不停思索活命的方法。 似乎想到什么,张月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抽泣道:“刘嬷嬷,不要杀我,我愿意侍奉王爷!我愿意当王妃的一条忠犬!我会比沈薇还要听话!” 刘嬷嬷若有所思。 她放下毒药,探出枯瘦的手指头,捏住张月白皙的下巴。 面容清丽,是个美人儿。 刘嬷嬷最近正在搜集年轻貌美的女子,填补王府后宅。这张月有把柄在王妃手上,若能为王妃所用,将来也是条好狗。 “算你运气好,生了张漂亮的脸蛋。”刘嬷嬷笑了,随手毒药碗打翻,“我会给你一个偏院子暂住,你好好养伤,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张月痛哭流涕:“谢谢刘嬷嬷!” 刘嬷嬷办事效率很快,让护院把张月抬到一个简陋的院子里,派了大夫照料。 张月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小命。 敷了药后,张月痛苦地趴在小院的床上,望着窗外如霜的月光,张月脸色越来越阴沉,手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沈薇,你给我等着。” “你能爬上去,我也能爬上去。” “不就是争宠?能有多难。” 夜色笼罩芳菲苑,沈薇正在跳帕梅拉健身操。 王府的春日宴临近,沈薇虽然是地位最低的侍妾,但燕王破例让她参加春日宴。 沈薇打听过,往年燕王府的春日宴,办得其实还不错。但有个恒王处处挑刺,话里话外嘲讽燕王的女人穿得像奔丧,导致燕王府春日宴的风评不太好。 身为下属,沈薇最会琢磨领导的心思。燕王兴许是想让沈薇露面,挫一挫恒王的锐气。 内卷之王沈薇,绝不辜负领导的要求。她努力锻炼,保持身材,提升气质,争取在春日宴上大放异彩。 “主子,张月的事打听到了。”八卦小能手采苹,偷偷摸摸地溜进主屋,把张月的事详细地告诉沈薇。 沈薇听完后,边跳操边说:“打了二十棍,忽然又把张月送到偏远养伤看来是准备培养张月当侍妾了。” 采苹压低声音:“主子,那咱们得早做提防。” 沈薇笑了笑,接过采苹递来的手帕擦汗:“宠妾,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张月太过天真,以为光靠美色就能吸引燕王。 但宠妾这职业,门道多着呢。 沈薇擦完汗,坐在椅子上喝薄荷茶:“天儿渐渐热了,明天让吉祥和德顺在后院池塘栽下荷叶。墙边的蔷薇撤下,改种防蚊驱虫的艾草。” “等桃花凋零大半,全部移除,只留一颗长势最好的桃花树,夏天可以摘桃子。夏天把桃树换成紫薇树和三角梅。还有,月亮门外的兔子灯换成花灯。外墙的涂鸦抹去,画上莲花荷叶图。” 采苹全部记在纸上。 除了庭院的花草树木,卧室里的床单床幔、窗帘也要经常换花样,案桌上的鲜花品种也要经常换。 沈薇要根据季节变化,重新装修芳菲苑,带给燕王老板新鲜感。 采苹离开屋,采莲又捏着一封信进来:“主子,您母亲来信了。” 沈薇喝茶的动作一顿,母亲? 她脑海里浮现出原主的记忆——原主出生在贫苦的农户之家,父亲早亡,母亲没有改嫁,艰难地将四个儿女拉扯长大。 大儿子十八岁时去边关参军,在和越国的战争中失去踪迹,大概率战死了。 二女儿沈蔷五年前嫁给一个西南蜀地的商户,被婆婆欺压,日子过得苦,嫁人后再也没机会回来探望母亲。 沈薇排行老三,为了给母亲治病,卖身进王府当丫鬟。 还有个小儿子沈修明,今年才十七岁,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但是沈修明不成气候,爱喝花酒爱赌博,还偷了沈母治病的救命钱,给青楼的花魁买首饰。 脑海里回顾原主的出身,沈薇默默叹口气,原主也是个可怜人。沈薇打开沈母送来的书信,阅读。 信里提到,沈母和小儿子下个月来燕京,想要来王府探望沈薇。 沈薇若有所思:“下个月来探亲” 印象里,沈母对四个孩子还算一视同仁,并没有重男轻女的行为。但人心隔肚皮,沈薇还是决定先探查一番。 如果沈母真的关心沈薇,沈薇可以设法救济这家人。 如果沈母妄图吸沈薇的血,为小儿子铺路,也别怪沈薇大义灭亲。 暂时没有理会家人,沈薇目前的工作重心在接下来的春日宴上。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五月暮春时节。 燕王府的春日宴拉开帷幕,王妃精心筹备,让花房把开得繁茂的鲜花,层层叠叠摆满宴会现场。 宴会还未开始,燕王妃忙前忙后,让丫鬟奴仆们将宴会物品摆放好。 “二嫂,安好?”一道调侃带戏谑的嗓音从王妃身后传来。 王妃脸色一垮。 听到这声音,王妃就头疼。 但王妃还是努力调节表情,装作欢喜的样子转过身,朝那手执玉扇的青年王爷说:“原来是恒王驾到,宴会还未开始,您先入座稍候。” 每年燕王府春日宴,恒王都是第一个来的。他主要来挑刺,来给燕王找不痛快。 恒王摇晃手里的玉扇子,俊眸噙着笑意:“前段日子得了一匹浮光锦,专门做了一身新衣裳,特意穿来赴宴。” 恒王生得俊秀,一双凤眸微微上翘,眉眼顾盼风流。他身穿浅银色圆领广袖长袍,腰系红玉金纹带,一身遮掩不住的贵气。 长得甚好,脾气甚怪。 王妃扯出笑容:“还请恒王先就坐。” 恒王捏着白玉扇,笑道:“不急不急,听闻燕王兄后宅佳丽三千,不知今日能否窥见美色——” 话音刚落,王府的三位侧妃徐徐来到春日宴的场地。 恒王眼睛半眯,目光落到柳如烟身上,笑盈盈打招呼:“柳侧妃嫂嫂,你还是喜欢穿孝服啊,本王还以为王府天天办丧事呢。” 第15章 打脸恒王 柳如烟今日的衣服主色调,依然是一身白。 白衣如雪,衣襟上绣了美丽的绿梅花,头上只别了两只翡翠玉簪,整个人如霜雪般清丽脱俗。 柳如烟淡淡看了眼恒王,屈膝行礼,径直走到女眷席位落座。 她人淡如菊,不在意外界的评价。 燕王和恒王斗来斗去,在柳如烟看来真的没有意思。人生不过百年光阴,人人到最后都是一抔黄土,权斗有何意义? 清冷孤傲的柳如烟,自然没想过,如果燕王权斗失败,整个王府又会陷入何等糟糕的境地。 王妃脸色不太好看,这柳如烟,春日宴这种热闹场合,她还要穿一身白 恒王还在挑刺,玉扇子摇得呼呼响,视线落到白白胖胖的张妙玉身上。 张妙玉倒是穿的艳丽,可惜身材太胖,远远瞧上去像只包了彩色油纸的糖丸子。 恒王打趣道:“张侧妃嫂嫂,今日宴会美食多,您敞开胃口吃。” 张妙玉眉眼弯弯,嗓音甜甜的:“好呀!谢谢恒王的提醒。” 张妙玉拎着裙摆,胖乎乎的身姿如丸子似,跑到了女眷席位。 那样子好像饿了几十天的灾民,直奔赈灾现场。 王妃揉揉眉心。 这张妙玉,天天就知道吃,脑子都被肥肉堆满了!一点智商都没有! 恒王视线转移,看到面色蜡黄的刘巧儿侧妃,惊讶道:“刘嫂嫂,王府是闹饥荒了?哎哟,二哥不愧是贤王,自己的女人都吃不饱饭呢。” 刘巧儿低下头,迅速离开。 即使被当面嘲讽,刘巧儿也不敢反驳申辩。 刘巧儿依稀记得,前世燕王登基后,恒王直接在地方摇旗造反。燕王耗费了十多年,才将这狗皮膏药似的恒王赶出庆国国土。恒王边关外霸占了一个小国,自立为王,经常骚扰庆国边境。 总之,恒王也是个不好惹的可怕人物。 刘巧儿不敢惹恒王,她要低调,她不能出风头。纵使每天粗茶淡饭,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那就值了。 王妃听恒王大肆吐槽燕王的侧妃,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疼。 想象中的权斗,明争暗斗腥风血雨——复杂且阴毒,众生皆蝼蚁。 现实中的权斗,我当面嘲讽你的女人——简单且致命,无耻但有效。 为了挽回面子,王妃努力找借口:“庆越边境战事频起,王府女眷节衣缩食,也算是为边关的将士们出一份力。” 恒王哈哈大笑:“二嫂莫要找借口,边关将士不缺衣食,燕京依然富庶。啧啧,我看燕王兄就是抠门,连自己的女人也照顾不好。” 话音刚落,沈薇拎着裙摆姗姗来迟。芳菲苑太偏僻,她穿得笨重,走来的速度很慢。 沈薇恭敬行礼,嗓音清亮:“王妃安,恒王安。” 恒王随意回过头,差点被沈薇脑袋上的金簪子晃瞎了眼。 今天天不亮,沈薇就开始梳洗打扮。 黑发梳成漂亮的飞天髻,发梢簪了两支金灿灿的簪子。右边别了一朵粉色的牡丹花。眉心贴红色花钿,两颊贴圆润的小珍珠,身穿碧色团蝶百花千水裙。 身姿如柳,明艳动人。 虽然是盛装打扮,但珠宝首饰的品质都次于王妃,并没有喧宾夺主。 恒王愣了下,忽然觉得脸有点疼。 他刚才还讽刺燕王府穷,转眼就来了个花枝招展的美人儿。 王妃心里特解气。 虽然看不上出身卑贱的沈薇,但沈薇今日确实保住了王府的面子。 沈薇行礼完毕,扶着采莲的手前往女眷席位,在最末端的位置坐下。 恒王浑身不舒服,他摇晃着玉扇子,故意挑刺:“庆越边境战事频起,王府女眷竟打扮得如此华丽,也不知为边关的将士们出一份力。” 王妃淡淡回应:“边关将士不缺衣食,燕京依然富庶,我燕王府自然也不寒酸。” 恒王冷哼一声,走到左侧男子席位。 他黑眸扫了眼对面角落的沈薇,但只看了几眼便失去兴趣,自顾自饮酒。 沈薇模样甚美,可惜美得没有特色。举手投足太刻板,没有一点活泼灵动。 恒王和燕王斗争多年,自然知道燕王的底细。燕王这几年对后宅女眷冷冷淡淡,凉薄之极。这沈薇现在得宠,保不准过几日就失宠。 女眷席上,沈薇偷偷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早上忙着梳洗打扮,现在还没吃上两口饭。 等会春日宴开席,她也不敢多吃,今天注定要饿肚子了。 采莲在沈薇身后侍奉,她偷偷盯着对面的恒王,越看越觉得古怪:“主子,恒王身上的衣料是浮光锦好生眼熟。” 沈薇闻言,也偷瞄恒王身上的衣服。 这面料的纹路 沈薇惊讶,这好像是她偷卖出去的那半匹浮光锦啊!那成色、那花纹,沈薇绝对没有看错。 沈薇以团扇遮面,低声询问:“采莲,当初你卖那半匹浮光锦时,有人跟踪吗?” 采莲道:“主子放心,那天我出王府,头戴帷帽遮面,身上的衣服也换成普通样式。卖完浮光锦后,还绕着大街走了好几圈才回府,肯定无人察觉。” 沈薇这才松了口气。 女眷席另一边,丫鬟雪梅正在为柳如烟倒茶。雪梅看看容貌昳丽的沈薇,再看看一身雪白的柳如烟。 两人对比惨烈。 雪梅忍不住嘀咕:“主子,您一年四季都穿银白、浅素,不如换身鲜艳的衣服?” 柳如烟淡淡摇头:“艳丽则俗。” 她唯爱白色,纯白高洁。 那沈薇穿金戴银,身上的珠宝首饰全都是燕王的赏赐。在柳如烟看来,沈薇已经不是独立的人了,是任凭燕王打扮的玩偶。 真是可怜啊,彻底失去自我。 柳如烟同情沈薇。 雪梅:“” 可雪梅发自内心觉得,沈薇打扮得虽然艳丽,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俗啊!艳丽得恰到好处,在人群中很醒目。 沈薇打扮得漂亮,她身边的丫鬟采莲也打扮得精巧,主仆二人看上去特别养眼。 雪梅低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简陋的丫鬟衣服。她每个月的银钱都补贴家用,高洁孤傲的柳如烟又不喜欢金银俗物。 柳如烟从没有给雪梅赏钱,但会赏给雪梅几杯喝剩下的好茶。 雪梅不想喝茶,在她看来,好茶坏茶都是一个味儿,还不如赏钱呢。 春日宴即将开始,宾客们陆陆续续赶来。燕王地位尊崇,来的宾客一个个位高权重。 沈薇坐在角落里,无聊地张望。 不多时,沈薇旁边的空位,坐下一位相貌清秀的绿衫少女。那女子似乎从没来过这种大场合,显得有些胆怯。 玄色长袍的青年走过来,温柔安慰:“柔儿莫怕,今日大庭广众,她不会欺负你。” 那绿衫少女怯生生地说:“云亭哥哥,今日我不该来的。万一惹公主生气” 少女害怕地低头。 青年道:“莫怕,有我在。”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玄色长袍青年离去。 绿衫少女紧张地喝了一口茶水,才注意到明艳动人的沈薇。 她视线落到沈薇发梢华丽的金簪上,半晌,才谨慎又尊敬地打招呼:“我我叫澹台柔,姐姐你是哪家千金?” 听到【澹台柔】三个字,沈薇目光滴溜溜转,想起前段日子采苹告诉她的八卦。 最近一段日子,澹台柔的名声在燕京广为流传。 并不是因为她长相多美貌、身份多尊贵。相反,澹台柔只是燕王妃的远房亲戚,父亲是个刚调到燕京的芝麻小官。 澹台柔刚到燕京不久,礼部侍郎晏云亭居然对她一见钟情。 晏云亭是何人?燕京有名的青年才俊,太子器重的良臣,前途不可限量。 神仙般的晏云亭,居然对一个容貌普通、家世普通的女子钟情,实在匪夷所思。 满燕京都知,当朝四公主一直心仪晏云亭,苦苦追了晏云亭多年。得知晏云亭喜欢澹台柔,四公主又气又恼,屡次故意折磨澹台柔。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成为燕京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 沈薇面色平静,自我介绍:“妾身是燕王的侍妾沈薇。” 听到“侍妾”二字,澹台柔俏脸表情古怪,眼底的鄙夷一闪而逝。 看沈薇穿金戴银,华丽如牡丹,澹台柔还以为沈薇是哪家千金小姐呢没想到,好好的姑娘给人当妾。 澹台柔不再搭理沈薇,起身走到旁边的空位,和沈薇隔了一个空位。 第16章 被恒王针对 沈薇暗中发笑。 沈薇在职场打拼多年,哪里看不出小妖精的伪装。这澹台柔看起来柔弱胆小,心眼子还真是一套又一套。 “昭阳公主到。”门口的大太监通报。 春日宴席上的宾客们纷纷起身行礼,沈薇抬眸,看到一群打扮招摇的宫女开路,大门口走进一位穿金色锦裙的美貌少女。 此人,正是当朝四公主李若灵,封号昭阳。 昭阳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很快锁定沈薇旁边的澹台柔。 昭阳冷哼一声,大步走来,在澹台柔身边的空位坐下。 她美眸盯着澹台柔,阴沉沉威胁:“本公主在这里盯着你,别想勾引晏云亭,他是我的驸马!” 澹台柔俏脸苍白,粉润唇角颤抖,怯生生地望着不远处的晏云亭,然后害怕地低头解释:“公主殿下,您误会了臣女没有勾引云亭哥哥。” 昭阳看她那副娇滴滴的样子,厌恶地直皱眉:“少在这里扮可怜!” 澹台柔眼泪簌簌落下,瞧上去格外脆弱。 晏云亭实在看不下去,他迅速走过来,冷声道:“昭阳公主,您地位尊贵,应该坐上座。” 昭阳气鼓鼓地瞪晏云亭一眼,然后目光在周围游离,一把挽住沈薇的胳膊,得意抬起下巴:“本公主同这位姐姐是闺中好友,想坐这里和她聊天,你管得着?父皇都管不了我,你要是愿意当本公主的驸马,倒是可以管我。” 吃瓜的沈薇: 人在家中坐,闺蜜天上来。 晏云亭对昭阳的刁蛮十分不满,可又无可奈何。 澹台柔苦笑道:“云亭哥哥,是我惹公主生气,你不用管我。” 晏云亭哪能不管她,他朝昭阳拱手,客客气气道:“公主地位尊贵,但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弱小,会引人诟病,还望公主自重。” 昭阳俏脸通红,显然生了气。 晏云亭回到席位,但注意力还是会落到澹台柔这边。他知道澹台柔出身不高,又很胆小,总是被昭阳欺负。 他得保护她。 昭阳在沈薇旁边落座,宫女们忙往案桌上铺设昂贵的羊毛绒毯,把碗筷杯具换成公主专用的昂贵玉器,还在小金炉里放上熏香。 “你是哪家千金?以前没见过你呀。”昭阳无聊地托腮,目光落到沈薇身上。 沈薇回答:“妾身沈薇,王爷新纳的妾室。” 昭阳眨巴漂亮的大眼睛:“哇,我还以为二哥的女人都寡淡无味,没想到你打扮得这般漂亮。我二哥肯定很宠你?” 昭阳没有看不起沈薇的身份,反而被沈薇的美貌惊艳了。 沈薇淡笑:“王爷待妾身极好。” 昭阳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我二哥薄情,见一个爱一个。你得早点生下孩子,才能保住自己的富贵。” 昭阳了解自己的三个哥哥。 太子兄长专情,只爱太子妃嫂嫂,很少碰东宫后宅的女眷。 二哥燕王薄情但又不风流,一段时间只专宠一个,过段日子失去兴趣就换下一个。 三个恒王最花心,今天睡这个、明天睡那个,有时候一晚上还要睡五六个,不分男女全都睡。 “多谢公主提醒。”沈薇客气致谢。 昭阳看沈薇客气疏离、循规守矩的死板样子,心里一阵唏嘘。 二哥最不喜欢“死板寡淡”的女子,这沈薇太规矩太客气,恐怕二哥很快会厌弃她。 哎。 沈薇察言观色,自然猜到昭阳的想法。沈薇默默喝茶,心想我才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死板女人。 今日是春日宴,沈薇一个妾室自然要安分守己,不能失仪,否则丢的是燕王的脸。 私底下,她沈薇才不是守规矩的女人,她和燕王玩得花样百出,芳菲苑的床都塌了好几次。 昭阳四处张望,看到主座之下的恒王。昭阳惊讶道:“三哥身上的衣服料子,似乎是浮光锦。哇,他为了让二哥丢脸,下血本了!” 往年燕王府春日宴,恒王都打扮得金尊玉贵。 燕王不是那种注重外表打扮的男人,他心里,公务比衣物更重要。燕王穿的衣服,都源于宫里的尚衣居,虽然精致华美,但确实比不上恒王精挑细选的好衣服。 昭阳感慨:“今天二哥的风头,又要被三哥抢了。” 话音刚落,门外小太监通报:“太子到!” 太子是未来储君,地位自然尊贵无比,众人乌压压起身拜见。地位低下的宾客,甚至连头不敢抬。 沈薇竖起耳朵,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隔了一会儿,她听到主座传来温和舒缓的声音:“各位起身。” 众人纷纷落座。 沈薇坐回原位,这才敢抬头打量春日宴的主座。主座花团锦簇,两个最尊贵的位置上,左边坐着她老公燕王,右边坐着身穿常服的太子。 古人以右为尊。 右座的太子身形消瘦,脸上的颧骨凸起,虽然威仪,但看起来气色不太行。沈薇暗中想,这太子肯定生了病。 沈薇默默为太子祈福,希望太子稳定登基,长命百岁。太子平安,燕王才有稳固的靠山,沈薇才有稳固的未来。 打量完太子,沈薇又去看旁边的燕王。 燕王本就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今日他穿了浮光锦做的开襟长袍,内搭交领,配浅色丝帛玉腰带,头戴银冠。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 燕王平时总爱穿老气横秋的玄色、黑色,今日穿了件银色浮光锦长袍。 一个字,绝! 沈薇很满意。 自己佩戴的金银珠宝,是燕王赏赐的;燕王穿的衣服,是她亲手做的。咱们俩互相穿戴对方送的东西,互相打扮,谁也不亏! 沈薇偷看燕王的同时,燕王也在看沈薇。看到沈薇头上的金簪,燕王十分满意。 不愧是他的薇薇,美丽娇艳。 恒王那小子总是嘲讽他的侧妃们素净,今日沈薇盛装出席,恒王这张嘴再也骂不出东西。 “哇,二哥今天真俊,比三哥还好看。”昭阳吃惊地盯着燕王。 不止昭阳,在座其他宾客也各怀心思。唯有主座下面的恒王,俊脸阴沉沉。 恒王今日穿的衣裳也是浮光锦所制造,衣服款式和燕王身上这件差不多。 俗话说得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燕王常年骑马射箭,身材健壮,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贵气逼人,又有种暗藏上位者锋芒。 恒王身量偏瘦,穿这身锦绣的浮光锦衣服,显得小气了些。 而且经过这一对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燕王身上的浮光锦料子质量更好,日光下折射温和的银光。恒王身上的浮光锦面料,则稍显黯淡。 太子笑了笑,打破尴尬的僵局:“良辰到,春日宴开席。” 话音落,打扮俏丽的丫鬟们端着美酒佳肴入席。歌舞表演团就位,优美的歌声徐徐响起。 春日宴其乐融融,歌舞升平。 沈薇还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的豪华宴会,满眼都是新奇。她捧着酒杯啜饮,欣赏舞台中央的歌舞。这些花儿般的少女们,跳的是传统的《踏歌》,节奏轻快活泼。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中间那位弹琵琶的蒙面歌女。 蒙面歌女身穿浅绿色的广袖长裙,怀抱玉琵琶,纤纤玉指拨弄琵琶琴弦,吟唱古老优美的歌曲: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沈薇听得如痴如醉,这浑然天成的嗓音,搁到现代参加《歌手》,绝对能夺冠。 歌舞结束,舞女们退下。 恒王似乎已经喝得半醉,他捏着白玉酒杯开始找茬:“太子兄长,二哥,欣赏歌舞多没意思。二哥,你新纳的小妾沈氏看起来能歌善舞,饱读诗书,要不让她上台一舞?” 第17章 她好会演! 恒王把矛头指向沈薇。 打压沈薇,也就是打压燕王。 恒王话音落,众人好奇的目光都朝沈薇看来,有好奇、有唏嘘、有怜悯。 沈薇饮酒的动作一顿,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的人设是出身卑微的农户之女,自然不懂歌舞,也不懂文墨。 要是她今日真的在春日宴大放异彩,引来的绝对是灾祸——恒王会记恨她,燕王会怀疑她的农女身份,人淡如菊的王妃也会忌惮她。 可她要是拒绝表演歌舞,恒王肯定会借此嘲讽沈薇出身卑贱,嘲讽燕王选女人的水平低劣。 横竖似乎都是死局。 卷王沈薇在职场打拼多年,深知做人的原则——【该出风头的时候出风头,该低调的时候低调。实在躲避不了,那就找个垫背的挡枪。】 几乎没怎么思考,沈薇立刻找到了帮自己挡枪的人。 她紧张地望着主座的燕王,神情局促不安,美眸里噙着不安的泪,看上去像是被欺负的小姑娘。 弱小,可怜,又无助。 恒王刁难沈薇,四舍五入也是刁难燕王。身为丈夫,燕王是绝不会看着自己的女人受屈辱。 果不其然,主座之上的燕王俊眸半眯,语气冷淡:“本王的侍妾,不是外面的歌姬舞姬,三弟不可逾越。” 维护沈薇,也是在维护燕王自己的面子。 恒王啧了声,饮一口冷酒:“小气。” 恒王心里的那股怨恨,自然转移到燕王身上,沈薇美美隐身。 “沈薇,二哥还真宠你,大庭广众袒护你。”昭阳有点羡慕。 要是晏云亭能对她好一点,昭阳也不至于爱得这么苦。 有时候昭阳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出身高贵,容貌美丽,和晏云亭是青梅竹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为何,晏云亭会看上其貌不扬的澹台柔? 昭阳心里苦闷,喝了好几杯酒。 不远处的晏云亭看到她连连饮酒的模样,俊眉暗蹙。似想要劝解,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酒过三巡,之前退下的歌舞表演团队再次登场。那抱琵琶的歌女换上一身浅粉色的罗裙,舞姬们也换上统一的广袖长裙。 春日百花盛开,歌舞再启。 沈薇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偷偷吃菜。春日宴的糕点造型别致,沈薇一连吃了好几块。 吃着吃着,沈薇目光忽然一顿。她看到那弹琵琶的蒙面歌女,宽阔的粉袖里似乎有银光。 那似乎是匕首。 沈薇大吃一惊,春日宴居然携带匕首,这莫非是传闻中的刺客。不等沈薇反应过来,那琵琶女忽然将手里的琵琶一扔。 寒光乍现! 其他十几个跳舞的舞姬,角落弹奏乐器的乐工们也纷纷拔剑。 “有刺客!” “有刺客,保护太子!” 有人尖叫,下一刻便被一剑封喉,血光四溅。琵琶女握紧匕首,脚尖踩着舞台木板,朝主座的太子袭去。其他刺客则是朝着燕王和恒王袭击。 现场乱作一团,有人高呼护驾,有人抱头鼠窜。沈薇人生第一次碰到刺杀,血淋淋的尸体就落在她面前,沈薇觉得太刺激了 比她玩恐怖游戏还要刺激。 不过沈薇也不担心,她知道燕王养了一批勇猛的虎卫,骁勇善战。很快, 闻讯而来的虎卫拔刀,和刺客们搏杀。 昭阳公主吓得花枝乱窜。 她吓得连忙躲避,但目光还是担忧地望向不远处的晏云亭。晏云亭会些功夫,他冷静地用木棍当武器,下意识朝昭阳这边跑来。 晏云亭刚要拉住昭阳的衣袖,旁边的澹台柔忽然尖叫一声,身体软软倒地,显然被吓晕了。 晏云亭顾不得昭阳,连忙弯腰抱起晕倒的澹台柔就走。 昭阳呆呆站在原地,刀光剑影就在身边,昭阳却毫无触动,她视线里只剩下晏云亭离去的玄色背影。 心针扎般的痛。 “公主!”沈薇本来也想跑,看到发呆的公主,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她。 砰,刺客的刀刚刚落下,削落了昭阳一缕青丝。如果不是沈薇拉了她一把,昭阳恐怕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你们保护公主走!”沈薇大声叮嘱昭阳身边的宫女。宫女们心惊胆颤,搀扶着走神的昭阳离去。 采莲小脸雪白,也抓住沈薇的胳膊:“主子,咱们也躲!” 沈薇纹丝不动。 她“深爱”燕王,燕王被刺,她这个宠妾哪能抱首鼠窜。沈薇目光迅速扫过混乱的现场,虎卫正在和刺客搏斗,已渐露胜状。 主座上,燕王持刀护住太子,眼神凌厉。 王妃已经吓晕倒了;张妙玉抱着酱肉肘子,躲在桌子下发抖,还抽空吃了一口肘子;刘巧儿远远跑到大树后蜷缩起来。 唯独柳如烟淡然地坐在位置上,波澜不惊。她身后的丫鬟雪梅已经吓晕,柳如烟依然是那副清冷平静的模样。 沈薇告诉采莲:“你先躲起来,我要去保护王爷。” 采莲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沈薇朝主座飞奔而去。 沈薇“很着急”,头上的金簪落到地上也不在意,她眼里仿佛只有燕王。跑得太快,正在躲避刺客的恒王,不小心挡住沈薇的路。 沈薇压根没注意到这是恒王,直接一脚将恒王踹开,场面混乱,除了恒王这个受害者,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恒王满头问号,惊愕地望着从自己身边掠过的沈薇,再低头看看衣角上的小脚印。 这小侍妾居然踢我! 她看起来温良谦恭,性格这么野的吗? 恒王躲到安全的角落,想要看看沈薇想要干什么。 “王爷!”沈薇朝燕王飞奔而来。 刚好,那琵琶女手里的匕首,朝燕王的心脏刺去。沈薇堪比计算机的大脑,迅速分析情况——燕王武功高强,只需要稍微出手,就能刺死琵琶女。 他根本不用沈薇保护。 但沈薇必须要保护燕王,这才是宠妾该有的态度。 “王爷小心!”沈薇加快脚步,生怕自己跑慢了,那刺客就提前被燕王给宰了。 燕王根本不惧刺杀,他豢养的暗卫可以轻松把这帮刺客绞杀。燕王手持长剑,正要一击把琵琶女刺死。 但冷不防,耳边传来沈薇焦急的呼唤。 下一刻,身娇体弱的沈薇勇敢地扑到燕王面前,害怕地闭上眼,想要替燕王挡住刺客的刀。 沈薇算好了角度,刺客的刀刺向她的左胳膊,不会造成太重的伤。 噗嗤—— 左胳膊被锋利的匕首刺伤。 沈薇:妈的!好痛! 燕王:天!她居然舍身护我! 角落里偷看的恒王:靠!这女人在演戏! 燕王刹那间心神动荡,鼻梁泛酸。他知道沈薇爱他,但不知道沈薇居然可以为了他去死。 在身处最危险的境地时,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沈薇下意识跑来救他 感动之余,燕王手起刀落,一剑把琵琶女刺死。沈薇身子一软,楚楚可怜地倒在燕王的怀里。 眼睛一闭,装晕。 第18章 人人都在等沈薇失宠 沈薇本来就困得不行,现在干脆趁机睡一睡,没过多久,沈薇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沈薇做了个好梦。 梦到她创立的公司成功上市,她的小金库日进斗金。她幸福地躺在钱堆里,准备去夜店包几个英俊男模玩“大王来抓我”。 可刚出门,就被车给撞了。 沈薇被吓醒了。 睁开眼,入目是杏色的床幔,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窗外天色已黑,燕王坐在她床边。 沈薇意识回笼,马上开始她的表演,她紧张兮兮地坐起来,害怕地抓住燕王的手:“王爷,刺客您没受伤?” 燕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本王无碍。” 沈薇胳膊一痛,她看到自己左臂包扎留下的白色布条。 燕王让沈薇躺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刺客全部伏诛,薇薇好生歇息,莫要多想。” 沈薇乖巧地点头:“王爷平安无事,妾身也就心安了。” 燕王自是感动不已。 他打算今晚一直陪着沈薇,可外面的太监富贵匆忙来禀报,说太子有事商谈。 公务不能耽搁,燕王满腹心事地离开沈薇的芳菲苑。临走前还再三叮嘱,让芳菲苑上下务必照顾好沈薇。 燕王前脚刚走,采莲和采苹端着药进屋伺候。采莲眼泪瞬间涌出来,心有余悸地说:“主子,您可吓死奴婢了。” 春日宴,看到沈薇居然跑过去救燕王,采莲吓地魂飞魄散。 还好老天保佑,沈薇平安无恙。 采苹扶起沈薇,沈薇接过药碗,咕噜咕噜把苦涩的中药喝完。 沈薇喝完药,立刻开始安排工作:“屋外的艾草,三日内必须种好。水池里的荷叶容易腐烂,让吉祥德顺每天检查五次。还有,窗帘换成浅绿色。” 采莲采苹: 不愧是主子,这种时候也不忘工作! 沈薇放下药碗,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她知道,经此一事后,她在燕王心里的分量会再次提升。 她沈薇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妾,她救了燕王,也是恩人。 今天她还阴差阳错拉了昭阳公主一把,昭阳欠沈薇一份恩情。 盘算一番,沈薇觉得自己这个小刺伤简直太值了!她获得燕王更多的垂怜,还和昭阳公主有了交情。 沈薇披衣下床,采莲吓了一跳:“主子您赶紧躺着,不要动了伤口。” 沈薇不以为意:“受伤也不能忘了锻炼身体。” 左胳膊受伤了,右胳膊和两条腿还是好的。依然能健身锻炼。 沈薇要尽快养好自己孱弱的身体,增强体质。她还想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享尽人间富贵呢。 沈薇勤奋锻炼身体的时候,燕王和太子正在书房里谈事。 烛光明亮,把书房映照地亮堂堂。太子咳嗽两声,饮茶润润喉咙,这才和燕王说:“那帮刺客是越国人。” 最近越国在边境频频惹事,有再次挑起战火的意图。 甚至派人来燕京刺杀皇子,实在不可忍! 燕王落座饮一口凉茶,眼神阴鸷:“既如此,那便战。只是镇南侯年迈,不能再上战场,边关只有一个沈修行将军可用,还不够。” 顿了顿,燕王想到镇南侯府。 镇南侯府,三代护国,骁勇善战。老镇南侯的儿子上官轩,也是个将才,是时候让他替父挑起大梁了。 “让上官轩去边关。”燕王道。 太子皱眉,似乎想到镇南侯府的家事,太子说:“上官轩明日成婚,迎娶孙将军之女孙轻眉。大婚之日,让他去边关,不太妥当。” 边关战事不稳,短则半年一年,长则三年五载。 那孙轻眉刚刚成婚,就让她独守空房,于情于理实在不妥。 燕王态度倒是很坚决:“先有国再有家。维护庆国安稳才是头等大事。” 太子叹了口气:“那便按听你的意思办,我明日向父皇请旨,让上官轩启程去边境。” 敲定去边关的人选后,太子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燕王见状,赶紧走过来替太子顺顺后背。 燕王剑眉微蹙,纳闷道:“兄长,您这病还未好?宫里的太医实在无用,明日我派虎卫去寻江湖上的莫神医,把他绑来替你治病。” 冬日太子大病一场,留下咳疾的毛病,至今未愈。 燕王很担忧。 也许只有江湖上的莫神医,才能治好太子的病。 太子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敷衍过去:“大概是今日收到惊吓,咳嗽了两声——对了,今日拼死救你的侍妾,她情况可好?” 提到沈薇,燕王冷峻的眼眸里浮起几分柔情。 他道:“薇薇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太子笑道:“那女子舍身护你,良人难觅,你以后要好生待她。” 燕王点头:“那是自然。” 刺客行刺时,王妃和侧妃们要么吓晕、要么躲避。唯有沈薇,她手无缚鸡之力,却勇敢地站出来替他挡刀。 傻得可爱,让人心怜。 从今往后,他一定会好好保护沈薇,努力当沈薇的避风港。 夜幕下的恒王府,灯火通明。 购买浮光锦的管事,被恒王叫来痛骂一顿,罚了三十棍。 恒王派人去望丰布行调查,他想要知道那半匹浮光锦的来源。但卖浮光锦的女子很谨慎,头戴帷帽,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她离开布行就消失在人海里,毫无踪迹。 恒王气的要死,打碎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王爷,您身上这件衣裳脏了,换下来让洗衣房的丫鬟浣洗。”恒王身边的护卫提醒。 恒王低头,看到衣角上那个小小的黑色脚印。 他脑海里浮现出沈薇明媚的脸庞。 明明是个低贱的侍妾,看起来循规蹈矩,没想到心眼子七八百个,精通逢场作戏的本事。 燕王府里,居然出了这么个妙人儿。 “不用洗,这件衣服挂在暗室里。”恒王磨磨后槽牙。 恒王脱下外袍,他要留着这件浮光锦外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今日的屈辱。 燕王府栖雪阁。 如水的月光洒落院子,柳如烟迟迟未睡,靠在窗边,伸出手心。她手指冰凉,掌心落了月光。 “主子,芳菲苑那位救了王爷,往后王爷肯定待她极好。”雪梅很担心。 按照这个趋势,将来沈薇生下一儿半女,地位肯定会更稳定,保不准哪日被破例封为侧妃 到时候,栖雪阁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但柳如烟只是淡淡摇头,哀伤地说:“盛极必衰。可叹沈薇一腔深情,最终都会如落花凋零。” 雪梅: 人人都在等着沈薇失宠,可雪梅隐隐有种预感,沈薇她好像不会失宠。 第19章 优秀的老板沈薇 第二日清晨,燕王在上朝前跑来芳菲苑,特意陪沈薇一起用早膳。 沈薇如今正得盛宠,又刚刚舍身替燕王挡刺客。王府下人趋炎附势,各种好东西都往芳菲苑送,芳菲苑的早膳自然也是精致可口。 小餐桌上,摆放着熬了很久的虾仁鸡肉粥、补血养神的鸽子海带汤、炒青菜等等。 沈薇左胳膊受伤,无法端碗,只能用右手捏勺,低头喝粥。燕王拿起粥碗,搅动小瓷勺,亲自喂沈薇喝粥。 沈薇俏脸红扑扑的,温润唇角轻抿,似乎在害羞:“王爷,这种小事不需要麻烦您,让采苹来做就好。” 燕王宠溺一笑:“听话,张嘴。” 沈薇默默地张嘴。 一碗粥下肚,沈薇说她吃饱了。燕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他起身准备离开芳菲苑。 走之前,燕王绕着他的菜园子转了两圈。 两个月前他亲自种下菜苗,如今的菜园子如今生机勃勃,小白菜苗和萝卜苗长势极好,茄子、辣椒、番茄已经开花,不久就会结果。 燕王心满意足,整理朝服去上朝。 燕王离去后,沈薇又喝了一碗粥,吃了半盘子的炖鸽子。她体型还是偏瘦,需要增肥。 吃饱喝足后,沈薇慢悠悠地去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查看芳菲苑的装修情况。眼看天气日渐炎热,夏天快到了,院子的整体风格也要倾向于夏天。 “主子,王妃来了!”采苹一路小跑过来提醒。 沈薇柳叶眉轻轻挑起,带着芳菲苑的丫鬟太监嬷嬷,在芳菲苑门口恭迎。 身居高位的王妃,很少来侍妾居住的破院子,这和她的身份不合。 但沈薇昨日冒险救了燕王,此事已经在燕京传开,人人都赞扬沈薇的勇气。身为燕王府的正妃,王妃不得不亲自来探望沈薇。 至少面上的礼节要到位。 妾室们居住的院子,在王府最偏僻的西南角。一路走来,沿途是破败的花草树木,青苔爬满陈旧的屋檐。 王妃捂着鼻子,她实在不愿踏入这脏污的地方。走着走着,王妃一行人抵达芳菲苑。 王妃瞧见那标致漂亮的小院落,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芳菲苑的院墙全部翻修,院墙画着一幅幅美丽的莲叶荷花图,粉色的紫薇花探出墙头。 芳菲苑的屋檐上,挂着两只可爱的花灯。屋檐下的地面,铺了一些毛茸茸的绿草。沈薇身穿嫩黄色的罗裙,俏生生地站在芳菲苑门口,春风吹拂,宛如画中仙。 王妃有点吃惊。 她本以为,沈薇住的院子装修一般,可没想到竟被沈薇装潢地如此精妙。 “给王妃请安。”沈薇携带丫鬟太监们行礼。 王妃神色不变,走进芳菲苑里。 院子里的景色,更让王妃大吃一惊。这里简直像个小小的仙境,院子边缘里种着一棵棵紫薇花树,下面是盛开的三角梅,草地嫩绿,中间还用鹅卵石铺设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路,绕着整个院子围了一圈。 不远处有个小菜园,茄子开花,农作物茁壮成长。池塘里的荷叶绿油油,还没到夏天,小荷才露尖尖角。 整个芳菲苑,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和阴沉刻板的王府格格不入。 “沈薇,你舍身救王爷,实在难得。”王妃拍拍手,十几个丫鬟端着托盘走过来,站成两排。 托盘里,都是一些珠宝首饰、珍珠玉器、绫罗绸缎,还有黄金白银。 沈薇看得心脏扑通跳,钱钱钱,好多钱! 王妃缓缓道:“母后得知你舍身救王爷的事,派人送了百两黄金,百年人参一颗,褒奖你的功劳。昭阳公主送了你十匹绸缎。本王妃也送了你珍珠两盒、玉镯两对。” 沈薇诚惶诚恐,连忙行礼致谢。 容嬷嬷带着采莲和采苹,把赏赐的珠宝金银接过来,放进沈薇的个人小金库里。 王妃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又道:“养好身子最要紧,早日为王爷生儿育女。” 沈薇身躯微动,她苦笑着低头:“回王妃,妾身当然想为王爷生育,可可妾身福薄,至今也没能怀上。” 她得宠已有两个月,靠着饮用避子汤才没有怀孕。 否则,以燕王那一晚七次、持久强悍的可怕频率,沈薇早就怀孕了。 但避子汤的事,沈薇装作不知。 王妃眼里的怜悯一闪而逝,这可怜的女子,还不知道枕边人偷偷把她补身体的药,换成了避子汤。 王爷终究是个凉薄之人。 哪怕沈薇对王爷满腔爱意,王爷也只把她当成暖床的玩意儿。 “你好生养伤。”王妃不愿多逗留,准备离去。 沈薇恭恭敬敬地送财神出门。 王妃带着丫鬟和老嬷嬷离去,在转角处,王妃回过头。王妃看着俏生生站在门口的沈薇,恍惚间仿佛看到曾经朝气蓬勃的自己。 可惜,后来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和心志。 刘嬷嬷跟在王妃身后,小声道:“王妃,偏院的张月伤已经好了大半,可以伺候王爷了。” 那张月也是顽强,挨了几十棍子,没想到恢复的速度很快。 王妃淡淡道:“抬张月当侍妾,赐居——芳菲苑旁边的蔷薇苑还空着,让张月进去住。” 新人来了,沈薇这个旧人也该慢慢退出舞台。 王妃嫁给燕王十年,自然知道枕边人的薄情。燕王的爱是有时间限制的,没有女子会成为燕王的例外。 沈薇获得大量的赏赐,她高高兴兴把金银珠宝数了一遍。自己的小金库越来越充实了。 当然,身为优秀的老板,沈薇深谙“苟富贵、勿相忘”的道理。 她叫来容嬷嬷、采莲、采苹、吉祥和德顺。 沈薇给容嬷嬷送了二十两银子,容嬷嬷年纪大,劳苦功高,每日负责管理丫鬟和太监,还要按时完成沈薇交代的工作,教沈薇礼仪,值得二十两的奖金。 “谢谢主子!”容嬷嬷感激涕零。 沈薇笑道:“近日嬷嬷辛劳,这百年人参我切小半截送给你,每日切一点泡水喝,补脾益肺。” 容嬷嬷眼眸泛泪。 皇后娘娘赏赐的百年人参,价值自然极高,哪怕是一根人参须都是珍贵的药。主子居然慷慨地送了她小半截人参,实在实在叫人感动。 沈薇又赏给采苹和采莲各自十五两银子,说道:“你们身上的衣服旧了,等会从库房里各自挑一匹布料,夏天到了,该做身新衣裳了。” 采莲采苹连连叩头。 十五两银子,比她们一年的薪水还多。主子不仅慷慨地赏赐白银,还送她们珍贵的布料。 从哪里去找这么慷慨的主子? 至于吉祥和德顺,这两个小太监话少,办事很勤快。沈薇的院子能在短时间翻修成功,离不开两个勤劳的小太监。 沈薇赏赐两人各自十五两银子,又送了他们一些珍贵的香料。太监都净身过,身上总弥漫着淡淡的骚味,所以喜欢用香料遮掩臭味。 他们最需要上好的香料,但好香料价格昂贵,他们微薄的月银根本买不起。 沈薇的赏赐,恰到好处。 沈薇知道,让员工死心塌地办事的最好方法——给钱。 现代社会很多公司老板,开口闭口全让员工奉献,天天画大饼,却不涨工资、不给加班费。久而久之,员工们一个个怨声载道,纷纷离职。 沈薇是个好老板,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有她沈薇一口肉吃,就有采莲采苹她们一口汤喝。 “好了,你们下去忙。”沈薇让丫鬟太监们退下,留采莲在身边伺候。 沈薇喝一口新得到的碧螺春,馥郁茶香在口腔溢散,她眯起眼睛,对采莲说:“采莲,去内务府要一套文房四宝。” 采莲欣然领命。 她办事效率很快,很快将笔墨纸砚取来。 沈薇下午打完八段锦,抬头看了眼天边的夕阳,猜测燕王今晚又会来她这里歇息。于是沈薇摊开笔墨,亲自磨墨,手捏毛笔开始写字。 等燕王忙完公务,踏着金色的夕阳走进芳菲苑。他没有让采莲通报,而是径直走进屋子里。 入目,是沈薇坐在窗边小案桌上写字的画面。 沈薇侧脸弧度很好看,挺翘的小鼻梁有墨迹,看上去像只小花猫。案桌上堆积着一些宣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墨迹。 小轩窗,正练字。 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燕王白日忙于公务积攒的疲惫,在看到沈薇的时候烟消云散。 “胳膊的伤还没有好,又在做什么?”燕王嗓音低沉如酒,飘进沈薇的耳朵里。 第20章 沈薇的千层套路 沈薇转过头,杏眼似在发光:“王爷,您回来啦!” 燕王大步走过来,在案桌对面坐下。他看沈薇手里的毛笔,笑道:“薇薇还会写字?” 沈薇颔首,嗓音清甜地说:“王爷不知,妾身有一个弟弟颇擅读书,前两年还中了举人。妾身在家时,看弟弟读书写字,也学了些皮毛。” 顿了顿,沈薇攥紧毛笔,不好意思道:“春日宴上,恒王误以为妾身能歌善舞、饱读诗书可妾身出身低微,不擅歌舞,书也没读过几本。妾身不想给王爷丢脸,所以决定笨鸟先飞,多识字写字。” 燕王眼里噙着温柔的笑意。 这傻姑娘,为了给他撑场面,居然开始练字读书。 燕王取来一张沈薇练字用过的宣纸,想要看看沈薇的文学水平。 定睛一看,差点眼瞎。 沈薇的字弯弯扭扭,乱七八糟,像几条被毒死的虫子在乱拱。 字迹丑陋地让人难忘。 燕王看着看着,不禁哈哈大笑。 沈薇脸皮发红,气呼呼地把毛笔搁在桌上:“王爷再取笑妾身,那那我就不练字了。” 燕王收敛笑意,亲自走过来握住沈薇的手:“来,本王教你练字。” 大手扣小手,燕王一笔一划教沈薇练字。他的手劲儿很大,下笔锋芒毕露。 片刻后,一个霸气十足的【燕】字出现在宣纸上。不像是燕,更像是一只雄浑傲气的老鹰。 沈薇试探着仿写【燕】字。 歪歪扭扭,落笔不均匀,丑得不忍直视。 她垮下俏脸。 不是沈薇装,她的毛笔字写的是真丑。以前在现代生活,她习惯了用电脑打字,握笔写字的次数寥寥无几。 “练字不可急功近利,慢慢练,总会长进。”燕王再次握住沈薇的手,想要教她练字。 沈薇想了想:“王爷,妾身想请您写一首诗,以后妾身每日临摹练习。” 燕王:“什么诗?” 沈薇眉眼弯弯:“妾身幼时和哥哥去江南游玩,经过一小院,听到里面有人诵读一首《春日宴》。哥哥说,等将来我找到如意郎君,就把这首诗念给对方听——我念给王爷听,王爷教我写。” 燕王饱读诗书,还从未听过名为《春日宴》的诗。 他生了几分兴趣:“薇薇你诵读一遍。” 沈薇粉润唇角勾起,开始背诗:“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这是五代十国流传的一首诗词,但沈薇没有把古人诗句说成是自己创作。 她的人设不是才女,偷别人的才华,终有一日会自食其果。 “岁岁常相见。”燕王仔细琢磨这首诗,诗句虽虽通俗,但字字句句都是爱意,整首诗清新自然,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燕王手握毛笔,铺开宣纸,迅速写完整首诗。他刻意改了字迹,写成端正的楷书,方便沈薇练习。 沈薇对着燕王的字迹,开始一笔一划练习。燕王则是坐在案桌另侧,手拿一本古籍翻看,偶尔撇过头看沈薇练字。 看到沈薇那八爪鱼般丑陋的字迹,燕王无奈地摇头。 屋外富贵通报,晚膳已经送来了。今晚的晚膳,除了后厨做的美味佳肴,还有燕王亲自种的小青菜。 小青菜做成了青菜豆腐汤,燕王喝了两大碗。 晚上,燕王自然留宿在沈薇的芳菲苑。沈薇的左胳膊还有伤,但这并不影响两人卧榻翻浪花。 胳膊受伤,沈薇不能在下。 不过,在上面也别有滋味。 嬉闹到深夜,沈薇和燕王沐浴完毕,这才双双就寝。当然,半夜沈薇也没有忘记偷偷起床喝避子汤。 采莲收回避子汤的药碗,低声说:“主子,您若是喜欢练字,明日奴婢再寻些好墨来。” 沈薇颔首:“好啊。” 沈薇练字,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一个小小的菜园子,能留住燕王的注意力。但菜园子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生活小细节,让燕王对沈薇更加关注。 比如,练字。 沈薇的字丑得令人发指,燕王亲自教她写字,也算沈薇的老师。身为老师,自然要经常检查学生的学习成果,看学生是否有进步。 所以,燕王会把“练字”记在心上,会经常来芳菲苑检查沈薇的练字情况。 沈薇每进步一点,燕王心中收获的成就感就多一点。 这叫什么? 这叫养成系。 燕王在沈薇身上投入的心血越多,他就越割舍不下沈薇。 等将来沈薇的字练好了,沈薇还可以练绘画、练跳舞、练唱歌、练骑马。余生很长,她多的是时间调教燕王。 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沈薇慢悠悠回到床上,抱着她心爱的金山银山,很快入睡。 沈薇和燕王相拥而眠的时候,芳菲苑隔壁的蔷薇苑,搬进来新的主人。 蔷薇苑打扫一番,还算干净。 张月坐在主座上,看着偌大的院子,一股骄傲感悠然而来。 从此以后,她张月不再是个卑贱的丫鬟,她今天被王妃抬为侍妾。王妃还赏了两个丫鬟,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给我倒杯茶。”张月抬起下巴,语气傲慢。 两个丫鬟,一个叫芳儿、一个叫翠儿。以前张月在洗衣房,和这两个丫鬟是同事。 如今,芳儿翠儿变成伺候她的丫鬟。 张月心里甭提多畅快了! 芳儿低头,恭恭敬敬把热茶送上来。张月喝了一口,啪地把茶水泼到芳儿身上:“这么烫的茶,是想烫死我?” 芳儿和翠儿扑通跪下,身躯瑟瑟发抖,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敬。 因为两个丫鬟知道,张月是新抬上来的主子。按照燕王府多年的经验,新人很快会取代风光无限的沈薇。 所以,暂时不能得罪张月。 张月对着两个丫鬟又打又骂,摆足了主子的气派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床上。 还是当主子畅快,当丫鬟实在憋屈。 张月望着深色的床幔,手指缓缓拂过自己美丽的脸,眼里划过恨意。 张月喃喃:“沈薇你等着。我会夺走你拥有的一切。” 第21章 被王爷打到半夜? 第二日清晨,早膳还未送上来,沈薇已经开始磨墨练字。 她把燕王写的《春日宴》原稿挂在墙上,自己则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案桌上,对着燕王的手稿开始练字。 “薇薇甚是勤奋。”燕王看到努力的沈薇,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 沈薇捏着毛笔,笑靥如花回答:“王爷是好老师,妾身也不能当坏学生。” 燕王心头触动。 是啊,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沈薇的教书先生。燕王出身高贵,还从未当过别人的教书先生,这种感觉很新奇。 沈薇继续专注练字。 一笔一划,依然歪歪扭扭,燕王看得直皱眉。他坐在一旁,耐心地教导沈薇练字,直到早膳送上来才暂停。 用完早膳,燕王带着富贵和护卫前去上朝。沈薇站在芳菲苑门口,目送燕王离去的背影。接着,沈薇又望向旁边的蔷薇苑。 “主子,昨日张月已经搬进来了。”采苹把打听到的八卦告诉沈薇。 沈薇不以为意。 王府就像个大公司,后宅妻妾们就是宫里的员工。公司里偶尔来了新员工抢业绩,是习以为常的事,没必要惊慌和忌惮。 身为半个老员工,沈薇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比张月更努力赚业绩。 她开始绕着院子慢跑,锻炼身体。每日锻炼,不可荒废。 正锻炼着,出王府打听消息的采莲回来了。 “主子,已经打听到了。”采莲低声告诉沈薇,“您母亲和弟弟已经到了燕京,现在暂住在一家客栈里。今早两人吵了一架,您弟弟今日去了燕京的赌坊赌钱,夫人则是留在客栈里做绣帕卖钱。” 沈薇停止慢跑,接过采苹递来的毛巾擦汗:“替我梳洗,我要去见母亲。” 在王府里,妾室和通房丫鬟地位低,妾室的亲人没资格进王府探望。 所以沈薇只能出府探亲,但还需要向王妃申请。 王妃倒也没刁难,让沈薇在午时前回来。 沈薇这次出门,没有带采莲采苹,只带了长相凶神恶煞的容嬷嬷、以及吉祥和德顺两个小太监。 出发之前,沈薇还特意换上最破旧的衣服,在脸上涂抹一番,再头戴白色帷帽遮挡面容,和容嬷嬷从后门出王府。 吉祥和德顺赶车,沈薇乘车前往客栈。 小小的马车上,容嬷嬷穿金戴银,一看就是王府里的富贵嬷嬷。反观沈薇,穿着十分破烂,容嬷嬷攥紧手帕,忍不住再次确认:“主子,等会真的要演戏吗?” 沈薇颔首:“自然。” 她想探探沈母的品性。 所以,沈薇这次要“卖惨”。她不再是王府里风光无限的沈薇,而是一个饱受欺凌、弱小可怜的侍妾。 马车抵达客栈。 沈薇和容嬷嬷下车,低调地进入客栈的某间下等房。沈薇敲敲门,屋里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来了。” 嘎吱一声,木门打开。 沈薇抬眸,眼前是个穿葛布粗服的中年女人,身材干瘦两鬓斑白。此人正是沈薇的亲生母亲。 沈母手里还捏着没绣完的布,她疑惑又谨慎地问:“你是?” 沈薇摘下白色帷帽,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美中不足的是,嘴角乌青,太阳穴红肿,眼睛泛红。 看起来仿佛被欺凌过。 沈母手里未完成的绣布,啪地落到地上,颤抖地说:“三丫头我的三丫头” 沈薇眼圈泛红,熟练地呼唤:“娘。” 沈母拉着沈薇的手进屋:“来,孩子快来坐,数月不见,三丫头你瘦了好多。” 看到鼻青脸肿的沈薇,沈母心如刀割。 沈母颤颤巍巍地打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摸出一个钱袋子,哭着说:“三丫头,娘专门找了乡亲们借了十两银子,来给你赎身。跟娘回家,咱们不当丫鬟受苦。” 当初沈母病重, 沈薇被迫卖身为奴换钱。 沈母日夜忧心,病好了后努力干农活、织布绣花,再找乡亲们借钱,总算凑足了十两银子。 沈母连夜启程来燕京,想把沈薇从王府里赎出来。 “娘谢谢您。”看到那十两银子,沈薇心里的疑惑很快打消。 沈母并不重男轻女,她对每个孩子都细心关照。 不过,沈薇低下头,擦擦眼角的泪:“娘可女儿已经无法离开王府了,我成了王爷的侍妾。” 沈母目瞪口呆。 她还不知道沈薇当了王府侍妾。 但沈母知道,当妾是没有好下场的。沈母清楚地记得,她们村那个老财主,养了十几房的小妾。这些小妾被主母折磨得很惨,常有小妾血迹斑斑的尸体被抬出来,死状凄惨。 如今沈薇成了王爷的侍妾,恐怕遭受的折磨也很多。 沈母心如刀绞,她慌乱地眼泪直流:“那那可咋办才好啊!我、我去给王爷王妃磕头,求他们把你放出王府”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什么,三姐你当了王爷的侍妾?” 赌钱的沈修明回来了。 他刚进门,就听到沈薇为妾的消息。 沈修明脸上掩盖不住的惊喜:“三姐你当妾好啊!我不就成了燕王的亲家弟弟?以后在燕京横着走!” 沈修明十七岁,模样倒是生得俊秀,浑身痞气。谁能想到,他年幼时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童,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 如今的沈修明好色好酒好赌博,成为人人耻笑的废物。 “三姐,你当妾的月银是多少?有十两银子吗?”沈修明眼巴巴地望着沈薇。 可看到沈薇身上破旧的衣服,脸上没消散的淤青时,沈修明不由得怔住了。 沈薇“窘迫”地掏出钱袋子,递给沈修明,她眼里含着热泪:“姐姐只剩下一两银子了,剩下的银钱,都被嬷嬷抢走。不过弟弟你放心,姐姐一定会努力活着,给你赚钱,我弟弟是举人,终有一日会春闱中举。” 说着, 沈薇把钱往沈修明手里塞,眼里充满关怀。 那破旧的钱袋子,钱袋子沾了血,味道也古怪。 握住沈薇递来的钱,沈修明忽然觉得好烫手。 “你这傻丫头!留着钱自己用,不要给他这个畜生!”沈母见状一把将钱袋子夺回来,连带着凑足的十两银子,一起塞回沈薇的手里。 沈薇握着银钱,眼泪簌簌落下:“娘,弟弟女儿在王府实在难熬。王爷凶横,常把女儿折磨得半死不活;其他妾室日日欺负我,丫鬟抢我的东西,嬷嬷动辄打骂女儿在王妃面前跪了两天,才求到出府见娘和弟弟的机会。” 沈薇抹眼泪,衣袖滑落。 她白皙的手臂,有一圈圈的红痕,青青紫紫,看上去很吓人。 这其实是燕王和她欢好留下的。 沈薇皮肤特殊,轻轻捏一下都能泛红。她胳膊看起来受伤严重,其实根本没损伤。 “你你这手?”沈母看得心惊,这是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沈薇连忙把手收回,衣袖遮挡“伤痕”,她勉强露出笑容:“娘,弟弟,没事的只是昨晚我不小心冲撞了王爷,被王爷打到半夜。我这胳膊,还有他用刀划过的伤” 沈母心惊,这燕王素有贤名,没想到私底下竟是个残忍之徒! 沈修明陷入沉默。 他虽然好酒好赌博,但对沈薇还是有姐弟之情。小时候沈母外出干活,都是三姐姐陪他读书写字。在村里被野狗追着咬,也是三姐姐拼命护住他。 沈修明本以为姐姐到王府为奴为婢,能过上好日子。 可如今竟是这般惨状。 砰得一声,关闭的房门再次打开。容嬷嬷冷着脸出现,她阴沉沉的目光望向屋子里的众人,仿佛在看什么低贱的牲畜。 容嬷嬷冷冷道:“沈氏,探亲时间结束了,现在随我回王府。今日你还有两百件衣服没有洗,别想偷懒。” 沈薇眼泪簌簌,扑通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嬷嬷,我许久未见娘和弟弟,您行行好,让我多和他们聊聊。” 容嬷嬷眼皮抽了抽。 主子您敢跪,奴婢可真承受不起! 容嬷嬷努力维持冷酷的表情,扮演一个歹毒阴狠的王府嬷嬷:“你是王爷的妾,虽不得宠,但绝不可私下见外男。” 沈薇揉眼睛,哽咽道:“这不是外男,是我弟弟,他满腹才华,将来肯定会高中状元——” 容嬷嬷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她用一种嫌弃又鄙夷的眼神,打量脸色苍白的沈修明:“就他?一个好赌好色的废物,连王府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如。” 第22章 张月侍寝 沈修明气得脸色发红:“你这老刁妇,老子撕烂你的嘴。” 沈薇忙拉住沈修明的手,苦苦哀求:“弟弟,听话,不要冒犯容嬷嬷。” 沈修明满肚子火气,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 他知道,如果今日自己动手打了容嬷嬷,三姐姐在王府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容嬷嬷眼神更加鄙夷,阴阳怪气道:“刚好王府缺一个倒夜香的小厮,你这个弟弟年轻,挺适合倒夜香。” 沈修明的脸火辣辣的痛。 他好歹也是举人,怎能去倒夜香!王府这帮狗仗人势的奴才! 看起来懦弱的沈薇,看到弟弟被欺辱,她攥紧拳头反驳:“嬷嬷,我弟弟三岁识字,四岁背文,五岁入私塾,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容嬷嬷耻笑:“就他?” 容嬷嬷嘲讽地摇摇头,恶声恶气道:“沈氏,走。若是迟迟不回王府,你又得挨板子。” 沈薇害怕地瑟瑟发抖,把银钱还给沈母,她握住沈母的手:“娘,您凑的十两银子,就留给弟弟娶媳妇儿。女儿不孝,来生再侍奉娘亲。” 沈母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容嬷嬷更加不耐烦,她上前一把扯住沈薇的袖子,蛮横地把沈薇扯出去。 “弟弟,好好照顾娘亲”沈薇痛苦地伸出手,她仿佛还想再拥抱自己的家人。 可她无法反抗,只能像垃圾一般被拖了出去。 沈母和沈修明追了出来,追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看见容嬷嬷粗暴地扯住沈薇的头发,把她塞进一辆破旧的马车里。 “三丫头!三丫头!你们放了三丫头!”沈母踉踉跄跄追上去。 马车旁的两个小太监皱眉,恶声恶气道:“竟敢冲撞王府的马车!活得不耐烦了!” 沈修明眼看母亲要被打,忙上前拦住:“我好歹是举人, 你们敢动我娘?” 小太监吉祥噗嗤笑出声,恶狠狠道:“就你?呸,你算什么东西。你要是状元郎,老子还高看你一眼,一个破举人也好意思在老子面前炫耀——德顺,打他!” 吉祥和德顺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他们揪住沈修明的胳膊,摁在墙角一顿毒打。 沈薇掀开车帘,哭得好大声:“你们别打啦!弟弟,你带着娘走啊!” 心里想:给老娘用力打。 偷娘亲的救命钱赌博,害得姐姐卖身为奴,这种不孝的男人必须打。 吉祥德顺乱打一通。 打得沈修明鼻青脸肿,但没有下死手。 吉祥凶神恶煞,往沈修明身上吐了两口唾沫,黏糊糊的口水沾在沈修明脸上。 吉祥和德顺哈哈大笑,嘲讽道:“你姐姐不过是王府最低等的侍妾,王府里人人都能欺负她。你算个什么东西,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吉祥骂完,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沈修明在地上瘫了好久,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眼圈猩红,拳头狠狠攥紧。 今日遭受到奇耻大辱,沈修明的自尊心被磨灭。 沈母双膝一软,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愤怒地捶打沈修明,痛苦唾骂:“是你,是你害得你姐姐去了那吃人的王府如果不是你偷了我的治病钱,你三姐会卖身到王府当丫鬟?会当什么妾?老天爷啊,我为何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啊!”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二姐三姐哪里对不起你!可你,把我们整个家都打散了!” 沈母哭地撕心裂肺。 沈修明低下头,愧疚、自责、愤怒、不甘。 他死死咬住唇瓣,唇角被咬出了血。 父亲早亡,大哥战死沙场,二姐在蜀地饱受折磨,三姐在王府过得生不如死,母亲如今已经年迈这个家没有人能替他遮风挡雨,这个家只能靠他撑起来了。 想到自己往日种种的劣迹,沈修明简直恨不得撞墙。 沈修明顶着青肿的脸,扑通跪在沈母面前,举起手发誓:“娘,孩儿一定会用功读书,明年春闱高中,救三姐于水火!” 沈薇一生被困在王府,她无依无靠,娘家还是普通农户。 沈修明决定努力读书,将来春闱中榜走进官场。 他要扛起家族兴旺的重担,他就是沈薇的靠山,有他在,王府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绝对不敢再欺负沈薇。 沈修明搀扶着沈母,前往燕京郊外的一个文庙,租了两个小房间。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沈修明决定在这里苦读,一直读到明年参加春闱。 芳菲苑。 容嬷嬷、吉祥和德顺演完一场戏,扑通跪在地上请罪。他们扮演恶人,冒犯了沈薇。 沈薇笑着把他们扶起来,和颜悦色道:“不用请罪,你们做的很好——不过此事莫要宣扬。” 容嬷嬷三人表现得越凶恶,沈修明越会奋发图强。沈薇给三人各自一两银子的赏钱。 吉祥和德顺领了赏钱,欢欢喜喜磕头谢恩。 沈薇留下容嬷嬷,低声叮嘱她:“嬷嬷,我那弟弟实在不成气候。你每个月按时前往郊区的文庙,给我娘和弟弟送少量银钱,务必要扮得凶恶。” 沈修明看起来像痛改前非,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半途而废? 沈薇需要定期敲打他。 弟弟努力奋斗,她沈薇才有光明的前途。 容嬷嬷何等聪慧,自然一点就通:“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替您办好此事。” 今天沈薇演了一场戏,是想激发沈修明的志气。 沈修明本来就是个读书天才,只要稍加努力,将来也许不会中状元,但好歹能上春闱的榜。 沈薇需要沈修明走进官场,提升整个沈家家族的地位。 沈薇出身卑微,就算将来生了孩子,最多只能晋升到庶妃。 庶妃的地位很尴尬,不上不下,连进皇家玉牒的资格都没有。庶妃生下的孩子,也只挂在王妃的名下。 沈薇的目标是侧妃,侧妃地位仅次于王妃,可以独立抚养孩子,名字可以进皇家玉牒。 但侧妃更看重家世背景。现在燕王府的三个侧妃——柳如烟、张妙玉、刘巧儿,父亲都在朝为官。 如果沈修明能进官场,哪怕是个芝麻绿豆小官,沈薇也有了当侧妃的资格。到时候沈薇在暗中操作一番,让沈修明投身燕王麾下,不愁前途。 沈薇饮一口热茶,望向窗外灰沉沉的夜色:“采苹,今晚王爷宿在哪里?” 采苹忿忿道:“主子,今晚王爷去了隔壁的蔷薇苑。” 今日燕王本来打算来芳菲苑,但王妃说沈薇在春日宴受了伤,需要好生休养。 于是燕王改了主意,今晚去新抬上来的侍妾张月那里。 沈薇缓缓饮茶,并没有把张月放在心上。 她又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只把燕王当成她的提款机,当成她退休的跳板。 一个月王爷能有十天能来她这里,这就已经算得宠了。 至于剩下的二十天,燕王想睡谁都行。如果燕王一个月天天睡在她屋里,那才糟糕,狗男人床上凶猛地一批,沈薇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采苹,你去取文房四宝,今晚我睡前还要练半个时辰的字。”沈薇放下茶杯,心情平静如水。 永不内耗,坚持内卷。 芳菲苑隔壁的蔷薇苑。 燕王还没有来,张月已经迫不及待地沐浴,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梳洗打扮。 “主子,您真好看。”丫鬟芳儿奉承道。 张月微勾红唇。 小小的银镜里,倒映着她那张清丽的脸庞。白净的鹅蛋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婀娜纤瘦的身材,张月对自己的相貌十分满意。 等会燕王莅临,她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把燕王的心牢牢抓住。 沈薇一个卑贱的农女能让燕王独宠两个月,她张月也一定能做到。 “王爷到。”屋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张月欣喜地站起来,带着两个丫鬟出门迎接。天色已黑,月光朦朦胧胧洒落,院子屋檐的灯笼亮起来,燕王高大伟岸的身躯缓缓出现。 张月心跳加速,温柔地行礼,娇滴滴地说:“妾身张月,拜见王爷。” 燕王心不在焉。 刚刚路过芳菲苑,燕王看到芳菲苑的屋檐上挂着两只鸳鸯灯笼,造型精巧别致。走过芳菲苑的院墙外,燕王还能隐隐闻到栀子花的淡雅清香。 他想见芳菲苑的沈薇,还想看看芳菲苑里快成熟的紫茄子。 来到张月的蔷薇苑,看到破旧的院墙,院子里参差不齐的树木,那巨大的落差感,让燕王心里颇不满。 燕王迈入蔷薇院的寝殿,张月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王爷,让妾身伺候您更衣。” 第23章 本王今晚只陪着你,不做其他 灯光朦胧,燕王打量张月的脸庞。 张月模样倒是不错,可惜身材太瘦,皮肤白得吓人。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对权势的贪欲,着实让燕王反感。 这张月,和以前那些刚侍寝的侍妾差不多,野心勃勃,自命不凡,到最后逐渐失去了鲜活,变得寡淡无趣。 燕王顿感无趣。 他拂袖:“好生待着。” 燕王转身走出寝殿,打算去隔壁的芳菲苑找沈薇。 而在殿外,大太监富贵、丫鬟芳儿和翠儿,正耐心地在等候传令。通常燕王和侍妾欢好后,会叫水沐浴擦洗身子。 屋外早已经备好了热水,时刻等待燕王的召唤。 “富贵公公,您说我家张主子,能和隔壁沈主子一样得宠吗?”芳儿低声问富贵。 富贵笑了笑,实话实说:“你家张主子和沈主子相比,可差远了。” 跟在燕王身边伺候多年,富贵还从未见过像沈薇这般特殊的侍妾,争宠的手段新颖又恰到好处。 燕王潜移默化中,对沈薇牵肠挂肚。 刚才路过芳菲苑,富贵看得清楚,燕王的目光往芳菲苑望了好几次呢。 芳儿粉润嘴角撅起,不满道:“都是侍妾,差得能有多远。” 话音刚落,蔷薇苑的寝殿门打开,月光将燕王的脸庞映照地格外冷俊。 燕王道:“去芳菲苑。” 富贵心道果然如此,赶紧和侍卫们引路,前往隔壁的芳菲苑。 芳儿的翠儿目瞪口呆。 燕王在蔷薇苑逗留的时间,还不到半盏茶,怎么说走就走? 燕王前脚刚走,屋子里忽然传来杯子破碎的声音。 张月摔了桌上的青瓷茶杯。 她本来以为,今晚能顺利侍寝,得到燕王的独宠。可但万万没想到,燕王甚至都不愿意让她侍寝,直接扔下她了。 张月捏紧拳头,牙齿几乎恨得咬出血:“沈薇!一定是沈薇在故意针对我!她故意抢走了王爷,想让我失宠!” 恨意滔天,满腹不甘。 燕王不会给一个侍妾面子,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向来随心所欲。 没人可以指责他的随心所欲。 燕王走进芳菲苑。 院子里种了很多雪白的栀子花,俏生生的紫薇花,生机勃勃。燕王看到茁壮成长的菜苗,心里不禁产生一股亲近感。 就好像回到家一样。 燕王没有惊动沈薇,他也好奇,在他没有来芳菲苑的夜晚,他的薇薇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 寝殿里的灯光还亮着,烛光温柔明亮,屋子里有淡淡的艾草香和栀子花香。沈薇坐在案桌上,手捏细细的狼毫毛笔,一缕青丝从额间洒落,她正全神贯注地练字。 沈薇眼圈红红的,偶尔还用手擦擦眼睛,似乎刚刚哭过。 燕王心神震荡。 原来没有本王陪伴的夜晚,他的薇薇居然一个人在默默地哭泣。 燕王自动脑补:【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的女子,无法得到夫君的全部,眼睁睁看着夫君宠爱其他侍妾,沈薇不敢吃醋,只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哭。】 “还在练字?”燕王笑着问。 沈薇手里的毛笔没握住,啪地掉到宣纸上。刚刚写好的字帖上,留下一道鲜明的黑色墨迹。 沈薇眼圈还是红的,她粉润唇角张开,似乎没想到燕王忽然到来。 接着沈薇惊喜地扔下毛笔,飞奔过来:“王爷,您回来啦!” 燕王搂住她纤细的腰,手指勾勾她的小鼻梁:“本王不来,薇薇还在偷哭?” 沈薇摇头否认:“妾身没有哭,王爷看错了。” 她是真没哭。 燕王睡哪个人她都不在意。眼圈红是因为刚才练字的时候,不小心被毛笔末梢戳到眼睛。 她揉了几下,眼睛就红了。 “真是嘴硬。”燕王不禁摇头,眼圈都红成这样了,她还在故作坚强。 燕王走到案桌前,查看沈薇练的毛笔字。沈薇写的还是《春日宴》,她已经写了三页纸,字迹依然歪歪扭扭,丑得不忍直视。 燕王看看沈薇美丽的脸庞,再看看丑陋的字,幽幽地叹气:“来,本王再教你写一遍。” 烛光温和,燕王让沈薇坐在他怀里,握住沈薇白嫩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写着写着,就写到了床上 沈薇衣衫褪尽,害羞地躲到被窝里,一副害羞又害怕的眼神:“妾身的字写得不好看,请王爷千万不要责罚妾身。” 燕王喉结滚动。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不是王爷,而是沈薇的授书先生,沈薇是他的学子。 看着沈薇含羞带怯的眼神,燕王捏住她白皙的下巴,故意凶巴巴地说:“教了你好几遍,还没有写好,该罚。” 然后就罚到了大半夜。 燕王只觉得回味无穷,畅快无比。他换了个身份和沈薇欢好,居然还有这般令人食不知髓的畅快。 身为古代人,燕王当然不知道这个行为叫——角色扮演。 两人闹腾到深夜,叫了好几次水,最后才双双入睡。第二日燕王前去上朝,沈薇揉着酸痛的腰,开始绕着芳菲苑晨跑。 跑着跑着,芳菲苑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张月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气恼道:“沈薇,你好不要脸!昨晚王爷明明宿在我那里,你居然勾引王爷来你的破院子!” 张月憋了一肚子的气。 今早等燕王离开后,张月才敢来找沈薇算账。 沈薇停下慢跑的动作,接过采苹递来的毛巾擦汗,慢悠悠道:“王爷的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若觉得不满,当面找王爷说呗。” 张月噎住。 她一个普通的侍妾,哪有胆子找燕王闹。张月盯着沈薇脖子上的红痕,冷哼:“我去找王妃告状,看王妃如何责罚你!” 张月转身离去。 沈薇不以为意,她继续慢跑锻炼身体。 “主子,王妃若是听信谗言,降罪下来该如何处理?”采莲有点担心。 沈薇淡淡道:“妾室拙劣的争宠手段,王妃不会搭理。” 这位王妃“人淡如菊”。沈薇越是“张横跋扈”,王妃越是不会把沈薇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张月哭哭啼啼地前去找王妃诉苦,王妃根本没心情管。 王妃端居主座,疲惫地揉眉心:“王爷宠谁,无人能干涉。” 张月泪水掉下来:“可王爷的心,拴在沈薇那狐狸精身上。” 王妃看她哭唧唧的样子,一阵心烦,没好气道:“哭有什么用,不如想想该如何让王爷去你的蔷薇苑。刘嬷嬷,把张月送出去。” 张月哭哭啼啼地离开王妃的院子。 刘嬷嬷返回后,王妃放下茶杯,叮嘱刘嬷嬷:“这张月实在无用,你过段日子再把新人安排进来——燕王府已经两年没有孩子出生,母后对我已经很不满了。” 王妃很着急。 沈薇虽得宠,但燕王给她服避子汤;张月美貌,可惜没脑子;后宅其他侧妃庶妃,一个个咸鱼摆烂,肚子也迟迟没有动静。 燕王府没有孩子出生,责任在王妃。长此以往,皇后娘娘肯定会对王妃不满。 刘嬷嬷安慰王妃:“王妃宽心,奴婢已经挑好了一个姑娘。她出身江南,已经在前往燕京的路上了。” 王妃叹口气。 她起身,带着刘嬷嬷前去书房,监督两个孩子的课业。 张月回到蔷薇苑,绞尽脑汁想争宠的方法。她每天都带着丫鬟出门,专门在花园里假装“偶遇”燕王。 运气还算不错,十日后张月终于再次得到燕王的垂幸。 燕王当晚宿在蔷薇苑。 张月战战兢兢,生涩地服侍了燕王。但她万万没想到,燕王的体力实在是太强悍 张月当丫鬟的时候,营养不良身材干瘦。后来挨了棍子,养了一个月的伤,更加消瘦。燕王只是轻轻地捏住她的腰,张月痛得脸几乎变形。 仅仅只欢好一回,张月便昏死过去。 燕王看着昏死的张月,兴致大减。丫鬟把热水送进屋子里,燕王沐浴更衣后,按照惯例可以宿在蔷薇苑。 可燕王打量老旧泛黄的拔木床,床上不算新的红色被褥,以及床上半死不活的女人,忽然就觉得碍眼。 他更喜欢住在沈薇那里。 沈薇的寝房里,案桌上总是放着时新的鲜花,床上的被褥又干净又香软,连枕头都柔软适中。每次睡在沈薇的床上,燕王总能睡得很好,第二天处理公务精神十足。 临近夏日,蚊虫越来越多。连王妃的屋子里都有蚊子。唯独沈薇的屋子里没有蚊虫,唯有清清爽爽的艾草香味。 “无趣。”燕王离开蔷薇苑,打算去芳菲苑找沈薇。 太监和侍卫们掌灯夜行。 沈薇在芳菲苑门口迎接燕王,月光柔和,她小脸苍白。燕王上前握住她的手:“身上还不舒服?” 沈薇俏脸泛红,害羞地低头:“都怪王爷” 原来,昨晚燕王留宿在芳菲苑,和沈薇缠绵到深夜,兴致上头不慎弄伤了沈薇的腿根儿。 燕王怜惜沈薇,亲自掌灯给她敷消肿药,沈薇俏脸红得像玫瑰燕王看她红艳艳的脸庞,美艳到极点,实在勾人心魄。 燕王没忍住,又要了她几次。 结果,沈薇的伤处越来越肿 “王爷,今晚您还是放过妾身,让妾身好生休息。”沈薇揉着酸痛的腰,嗔怪地望着燕王。 燕王看她眉眼如画的模样,心生怜悯:“本王今晚只陪着你,不做其他的。” 沈薇轻抿红唇:“昨晚王爷也是这样说的,可最后哼。” 第24章 燕王的两种态度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纵使沈薇天天锻炼,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但男女的体力差距在那里,沈薇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沈薇心里感慨,怪不得王府后宅那么多女人当咸鱼摆烂——燕王猛如虎啊。 她这个卷王天天被迫加夜班,腰疼。 沈薇柔声劝他:“王爷,今晚您还是回主屋歇息。” 旁边的富贵见状,也小声提醒:“王爷,您接下来几日要宿在东宫,和太子爷商议边关之事。为了您身体着想,今晚还是早些歇息。” 燕王心里略有不满。 然而这一丝丝的不满,在沈薇送来的两个枕头和香囊时,烟消云散。 沈薇巧笑倩兮:“王爷,妾身特意做了两个艾草绒枕,两个香囊,送给王爷安眠。” 采莲和采苹上前,手里捧着两个柔软的艾草枕头,两个精巧的小香囊。 燕王打量两只枕头。枕头造型圆润可爱,外面用漂亮的绿色花纹的绒布封口,看起来软软糯糯。 两只香囊也是碧玉般的颜色,外面绣了夏日的蔷薇花,淡香阵阵,甚是精巧别致。 燕王触碰那两只艾草绒枕,心脏泛着暖意,他还是第一次收到女子送他的枕头。 燕王道:“富贵,收着。” 富贵立刻上前,将两个枕头和香囊收好。 燕王握住沈薇柔软的小手,眼里荡漾着柔情:“薇薇好生歇息,等本王忙完公事再来看你。” 沈薇乖巧点头。 送走燕王后,沈薇回到卧室里继续跳操,提升身体的柔韧度,增强体力。 她的身体素质还有待提高,必须得好好锻炼! 王府的主寝殿,燕王让人将床榻的青瓷枕换下。 在庆国,睡瓷枕是身份尊贵的象征。夏天睡瓷枕,清凉驱热。但燕王不喜欢硬邦邦的瓷枕,又不喜欢那些枕久了冒汗的软枕。 沈薇送的艾草绒枕,不仅柔软,还清凉散热、驱蚊助眠。 燕王靠在艾草绒枕上,闻着淡淡的艾草清香,很快入睡。 蔷薇苑,燕王离开后,芳儿和翠儿欢欢喜喜进屋。 丫鬟往张月嘴里灌了参汤,张月才勉强醒过来。她虚软地躺在浴桶里,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沈薇居然能承受住王爷?”张月开始怀疑人生。 以前张月看沈薇侍寝,每天依然依然活蹦乱跳、精气神十足。张月还以为,府上关于燕王“床上猛如虎”的传闻是假的。 今晚与燕王欢好,张月才知道传言非虚! 燕王真的太强了! 一般女子根本无法承受。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芳儿和翠儿伺候张月沐浴更衣,嘴里连道恭喜。 张月虚弱地问:“王爷今晚又去芳菲苑了?” 张月不明白,为何王爷总是不愿留宿在她的屋子里。她和沈薇都是侍妾,睡哪里不是睡。 芳儿摇头,窃喜道:“奴婢在门口偷偷盯着。芳菲苑的沈主子拦住王爷的路,妄图勾王爷进芳菲苑。但王爷没有去,自行回了主屋歇息。” 想来,是王爷已经开始对沈薇失去兴趣。 张月松了口气,眼里划过一丝得意:“看来王爷的心,已经不在沈薇那里了。” 次日清晨,燕王精神抖擞起床,用完早膳后准备去东宫议事。最近庆国和越国边境已经燃起战火,庆国后方需要做很多工作。 燕王打算住在东宫几日,和太子兄长商议战事的军需供应。 走之前,燕王不仅把沈薇送给他的艾草香囊戴在身上,还让护卫把两只艾草绒枕带上。 这枕头柔软清香,驱蚊散热,很适合夏日睡觉;香囊也自带淡香,佩戴在身上,蚊虫远离。 燕王很喜欢女人为他花心思。 如今的王府后宅一潭死水,妻妾循规蹈矩恪守本分,唯独沈薇敢于正大光明展示对燕王的爱,这让燕王心情愉悦。 走到王府门口,燕王又想到沈薇腿根儿的伤。 他叮嘱富贵:“之前给芳菲苑送去的消肿药效果不好。你去宫里找太医,让他们调配一瓶上好活血化瘀药,给芳菲苑送去。” 富贵恭敬回道:“奴才遵旨。奴才斗胆问一句,之前给沈主子的消肿金创药还剩了十四瓶,是否要全部丢弃?” 燕王思索片刻,废弃的消肿药扔了实在可惜。他想到蔷薇苑的张月,张月昨晚晕死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力气大,那女人瘦得跟一把骷髅似,受不住他的力道。 “不用扔,全给蔷薇苑送去。”燕王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带着护卫往皇宫的方向疾驰。 富贵心里默默叹气。 上好的药,送到芳菲苑。 废弃的药,送到蔷薇苑。 看来这蔷薇苑的张月,也只是昙花一现,王爷压根没把张月放在心上。 富贵带着两种消肿药,前往后宅。他先是前往芳菲苑,热情地将太医院调配的上好良药,转送沈薇。 “多谢公公。采莲,把我新得的香料送些给公公。”沈薇收好消肿药。 采莲把小包昂贵的香料递给富贵。 富贵闻了闻,那可是上好的西域香料,能够完好遮掩身上的味道。哪怕是皇宫里的公公,也不一定能有机会用上。 富贵感动不已,又多说了几句:“沈主子,您这药可是太医院亲自调配,虽只有一小瓶,但药效奇佳,可见王爷对您有多上心。” 沈薇微微一笑:“还劳烦富贵公公,替妾身多谢王爷美意。” 富贵:“沈主子客气。” 离开芳菲苑时,富贵还去看了他种的菜。绿油油的茄子苗已经长大,结了五六个大大小小的茄子。 其中有一个茄子长得最好,看上去圆滚滚胖乎乎。 富贵迫不及待地摘下这只茄子,打算中午尝尝味儿。这是他亲手栽的茄子,味道肯定很好! 富贵抱着茄子,前往隔壁的蔷薇苑送东西。 张月欣喜不已,欢喜地在门口迎接。 富贵送给张月十四瓶消肿金疮药,说这是燕王的意思,让张月好好养身子。 张月唇角弯弯,王爷也太慷慨了,居然送了整整十四瓶金疮药! “公公,今晚王爷还来我这里吗?”张月迫不及待询问。 富贵摇头,语气客套:“王爷这几日忙于公务,怕是不得空闲,张主子还是好好养伤。” 张月连连感谢。 她想给富贵一点赏钱,可张月囊中羞涩,当妾室的月银还没发下来。 可如果不给富贵送东西,将来难免会被富贵总管穿小鞋。张月的目光落到富贵手上,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紫茄子。 张月心里发笑,这茄子应该是沈薇送的。 沈薇也太抠门了,居然送富贵总管一只破茄子,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想了想,张月从燕王送给她的十四瓶金疮药里,挑选了一瓶消肿金疮药,送到富贵的手里:“公公,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瓶金疮药送给公公,至少比这丑兮兮的茄子有价值。” 富贵脸上表情僵住。 他亲手种的茄子,圆润肥胖,哪里丑了! 富贵心里一阵火,面不改色离开蔷薇苑。 经过王府花园的水畔时,富贵随手把那瓶消肿金疮药扔进水里。 富贵抱着他心爱的茄子,朝厨房走去。 第25章 床大,才方便办事嘛 与此同时,张月昨晚侍寝的消息传遍王府后宅。 据说芳菲苑的沈薇不甘心,当晚在门口等着,想勾燕王去留宿,谁知道燕王没有搭理。 第二天,燕王派富贵公公给沈薇送了一瓶药,却给张月送了十四瓶药!这差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感慨:燕王得了新人,已经对旧人沈薇生厌。 同样的剧本,已经在王府后宅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哎,沈薇终究还是踏上了前人的路,暗淡失色,成为凋谢的昙花。沈薇得宠两个月,还没有身孕,往后余生的日子只会更惨。 坤玉院,王妃正在检查两个儿子的课业,便听到外面关于沈薇和张月的风声。 王妃淡淡一笑:“争来争去一场空。刘嬷嬷,你说张月能得宠多久?” 刘嬷嬷:“张月乃商户之女,虽家世败落,但好歹懂礼节,读过诗书。运气好,也许能得王爷一两个月的青睐。” 王妃叹口气。 但愿张月能争气点,早日怀上孩子。 至于那沈薇,往后余生都将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孤独终生。 但沈薇能怨谁?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也必须承受选错路的后果。 栖雪阁,柳如烟正在和刘巧儿下棋。 听丫鬟禀报蔷薇苑的事后,柳如烟放下白色棋子,黯然摇头:“君恩如流水,一场梦罢了。” 刘巧儿有同样的感慨。 沈薇得宠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可燕王凉薄,仅仅一晚上就失去了对沈薇的兴趣。 张月得到十四瓶药,沈薇得了一瓶,明眼人都能看出差距。 刘巧儿叹口气:“我算是看明白了,不争不抢,方能平安。” 刘巧儿和柳如烟对视,颇有种互相找到知己的感觉。 正下着棋,刘巧儿只觉得脖子瘙痒,她又被蚊子给叮了。 刘巧儿惊讶道:“姐姐,你院子里也有这么多的蚊子?” 刘巧儿来找柳如烟,可不单单是为了下棋,还想来她这里躲避蚊虫。刘巧儿虽是侧妃,但之前拒宠得罪燕王,她的侧妃份例被降为侍妾水平。 侍妾分到的蚊烟数量少,燃起来刺鼻难闻,驱蚊效果很差。 “我不喜蚊烟。”柳如烟淡淡道,“味道不如梅花清雅。” 刘巧儿: 柳如烟的院子树木很多,还有一方水池,特别招蚊子。虽然有蚊帐格挡,但嗡嗡嗡的蚊子叫声不绝于耳,甚为吵闹。 只有蚊烟能有效驱蚊,但柳如烟不愿意用。 刘巧儿暗暗忍住满腹牢骚。 时间临近正午,刘巧儿留在柳如烟的院子里共用午膳。刘巧儿吃了许久的粗茶淡饭,有点想念荤腥,特意来柳如烟这里打秋风。 可午膳摆上来,全是素斋,配了一瓶梅花酒。 一眼望去,清汤寡水。 想吃荤腥的刘巧儿沉默了。 柳如烟淡淡道:“我不爱荤腥,佛门讲究六根清净,所以一直吃素。” 刘巧儿捏着筷子,好半天下不了筷子。 忽然有点怀念当初得宠的日子,每日山珍海味,夏日有最好的蚊烟,冬日有最好的红萝炭,闲暇时还能吃上干果、蜂蜜、松仁 这想法刚冒出来,刘巧儿忙摇摇头。 得宠虽然衣食无忧,可死无葬身之地。 还是当咸鱼好,低调,活得久。 蔷薇苑,轻柔的阳光洒下来,在院子里投下一片绿荫。院子里种着绿油油的艾草,艾草清新驱蚊,没有蚊虫干扰。 树荫下摆放一套花梨木座椅,沈薇开始练字。 沈薇脸上敷着美容面膜,手边是蜂蜜枸杞茶,坐在树荫下悠闲地练字。 她的写字水平,必须要慢慢地增长,这才能给燕王一种“他是好老师”的错觉。 八卦小能手采苹,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回来了,在沈薇耳边絮絮叨叨:“主子,外面都在传,说蔷薇苑那边更得王爷宠爱呢。” 采苹很生气,这帮人都眼瞎吗? 燕王送给沈薇的消肿金疮药,是太医院亲自调配的。张月那十几瓶金疮药,是沈薇用过淘汰的。 沈薇专心练字:“让她得意几天,没必要放在心上。采苹,让吉祥和德顺在水池边搭个小水榭。务必在王爷回来前搭好。” 芳菲苑的水池里,荷叶碧油油,荷花含苞欲放,沈薇想在水边搭一个纳凉的水榭。 夏天快到了,天天睡屋子里的床有什么意思? 是该解锁一下新地点了。 “主子放心,吉祥德顺已经去搬运木材了。”采苹看沈薇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沈薇点了点头:“采苹你把容嬷嬷叫来,我有事安排。” 采苹领命,没一会儿容嬷嬷来到屋子里。 沈薇放下毛笔,将一吊钱递给容嬷嬷:“你去燕京郊的文庙,把这一吊钱交给我母亲和弟弟。嬷嬷,你知道该怎么演。” 容嬷嬷笑道:“主子放心,奴婢马上去文庙。” 沈薇这是在继续敲打沈修明呢,不能让沈修明忘记姐姐的“痛苦”和“耻辱”,继续发愤图强。 容嬷嬷奉命离开后,沈薇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然后去院子里监督两个小太监建水榭。 她要打造一个充满古风的水榭,在水榭里放张凉床。 沈薇一边喝茶一边监工,院子那边忽然传来一道婉转活泼的声音:“沈薇,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啦!” 人未到,肘子香先传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张妙玉侧妃来了。张妙玉像只圆滚滚的白胖丸子,拎着裙边儿气喘吁吁地来到芳菲苑。 她抹去额头的汗,抱怨道:“你这院子也太偏了,我走了好一会儿,脚都走痛了。” 沈薇还挺喜欢这个胖乎乎的侧妃——天真,爱吃,没什么心机。 沈薇:“侧妃,您今日前来,有事吗?” 张妙玉摇摇头,一屁股在椅子坐下:“不要叫侧妃,多生分,你可以叫我妙玉——我怕你心情不好,给你带了红烧肘子。” 丫鬟拎着食盒,把一盘红烧肘子端出来。 那红烧肘子色泽红润折射油光,猪肉炖的软糯脱骨,香味扑鼻。 沈薇笑道:“多谢好意,不过我心情很好。” 张妙玉怜悯地望着她:“失宠没关系,自己活得开心就好。王爷的爱太难求了,你还不如和我一起吃肘子呢。” 沈薇心下了然。 原来张妙玉以为她失宠,所以特意前来探望。 倒是个很善良的人儿。 不过,追求身体健康的沈薇,还是拒绝了吃红烧肘子的好意。 张妙玉撇嘴:“你不爱吃肘子,那下回我给你带红烧肉——肘子我先吃啦。” 张妙玉也不客气,抓起肘子就开始啃,吃得满嘴流油。 她边吃边好奇观望,看到两个太监抬了一张凉床进来,张妙玉惊讶:“真是好大一张床。” 沈薇笑而不语。 床大,才方便办事嘛。 第26章 心里记挂着沈薇 燕京郊外的文庙,住着十几个穷酸学子。天蒙蒙亮,沈母坐在屋檐下织布,老旧的织布机嘎吱响动。 沈母年龄大了,每天只能织上四尺布,卖布的钱她都存了下来。 沈母已经打算好了,将来沈薇若是死在王府,那她就去给王妃磕头,把沈薇的尸体求回来。沈母会用自己积攒下的钱,买一块好墓地,安葬沈薇。 这是当妈的,唯一能为沈薇做的事了。 “娘,我出去一趟,中午回来。”沈修明从屋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沈母织布的动作顿住,她无奈地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当初在客栈后巷受辱,沈修明决定读书发奋图强。 可努力了十多天,便有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倾向。 这两日不再早起读书,还总想出去赌钱。 沈母颇为失望。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一个人的脾性短期内真的很难改变。 “婶子,我来收布了。”屋外,爽朗的声音远远传来,原来是收布的女商到了。 沈母见状,忙让沈修明把她这几日织好的布搬出来。女商一边清点布匹的数量,一边和沈母唠嗑八卦:“婶子,昨天我去燕王府送布。听王府的丫鬟说,那燕王最近又宠上一个新侍妾。” 沈母神情僵住,攥紧了袖子。 沈修明准备溜文庙的脚步,猛地顿住。 女商还在八卦:“这燕王府后宅的女人,哎,过得真是惨。失宠的侍妾和通房丫鬟,过得连下人都不如,穿的还是最差的布料。前几个月,有个侍妾不堪痛苦,跳水自尽。” 沈母心如刀绞,她的三丫头,也是王府后宅痛苦的侍妾之一。 沈薇如今能顽强活下去,全靠一口气撑着,盼望沈修明能飞黄腾达,救她于水火。 沈修明也知道三姐姐的期望,想到最近自己懈怠的种种,不由得心虚愧疚。 “这是两吊钱。”女商检查完布匹,对沈母的织布手艺赞不绝口。 沈母收好两吊钱,客客气气地送女商出门。女商刚离去不久,一辆普通马车在文庙门口停下。 帘子掀开,容嬷嬷大摇大摆走进文庙。她看到在屋檐下织布的沈母,鼻孔发出长长的哼气声。 沈母惊愕:“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家三丫头呢?她是不是出事了?” 屋子里读书的沈修明也被惊动,他警惕的跑出来,护在沈母面前。 容嬷嬷啧了声,阴阳怪气道:“路过文庙,受沈氏的嘱托,来给你们送钱。” 容嬷嬷打开钱袋子,随手扔了一吊钱过去。那一吊钱砰地砸到石台阶上,铜钱哗啦啦散了一地。 “这可是沈氏一个月的月银,好好收着。”容嬷嬷讥讽道,“那沈氏实在天真,没用的娘,废物的弟弟,还妄想着弟弟成器,痴人说梦。” 容嬷嬷把一个张横跋扈的王府嬷嬷形象,演得深入人心。 沈修明牙齿咬得咯吱响。 容嬷嬷发出一阵尖酸刺耳的笑声,慢悠悠地离去。 文庙院子里,沈母眼泪簌簌落下来,她跪在地上,把那一枚枚散落的铜钱收好。 母子俩都清楚,容嬷嬷肯定克扣了沈薇的月银。可沈薇一个失宠的侍妾,怎么敢反抗? 哪怕自己过得水深火热,沈薇心里也记挂着她的母亲和弟弟。 沈修明抹去眼泪,眼里涌出坚定之色,扭头回屋里读书! 离开文庙,容嬷嬷回到马车里。容嬷嬷擦去额头的汗水,扮演一个刁钻的恶人可真不容易。 希望沈郎君将来飞黄腾达后,千万不要找她算账。 容嬷嬷正心惊胆战着,马车外忽然传来王府总管富贵的声音。 “容嬷嬷,今儿是去哪里?”富贵笑盈盈问。 容嬷嬷走下马车,看到身穿锦袍的富贵总管。富贵和容嬷嬷年龄相仿,同在王府工作,还又都是老乡,所以私下里关系还不错。 容嬷嬷看着富贵,想起沈薇的嘱托。 沈薇曾告诉容嬷嬷:【必要的时候,可以在富贵、王爷面前,提起沈修明。】 容嬷嬷唇角扬起笑容,笑道:“我这是替沈主子办事。沈主子的弟弟在文庙里读书,主子让我每个月送些银钱过去接济。” 富贵只知道沈薇是农女出身,还不知道她有个书生弟弟。 容嬷嬷又似是随口提及:“沈主子的弟弟年纪轻轻中了举人。现在来文庙暂住,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呢。” 富贵一听,心下大惊。 没想到啊, 沈主子的弟弟还是个举人!如果将来春闱高中,那沈主子的地位岂不是水涨船高? 富贵知道,沈薇短时间内不会失宠,她和王府后宅其他女子截然不同,燕王已经对她上心了。 有燕王的宠爱,将来沈主子生下孩子,加上弟弟的官位护身,侧妃的位置唾手可得。 富贵何等精明,当即笑盈盈道:“既如此,那咱家等会便去文庙拜访。” 容嬷嬷赶紧阻止,严肃道:“举子读书喜清净,富贵总管您切莫惊扰。若是耽搁沈主子弟弟的学业,这后果咱们承受不起。” 富贵细想片刻,也打消了叨扰文庙的念头。 富贵和容嬷嬷唠嗑片刻,又客气地分别。 富贵今天来郊外,是为了检查王府田产的收支情况。他经过文庙的时候,没忍住偷偷往文庙里瞥了两眼。 刚好看到正在窗边看书的沈修明。 沈修明和沈薇是亲姐弟,长相自然相似。富贵看沈修明身形挺拔、刻苦勤勉,不禁暗暗称奇。 燕王正值用人之际,自然会用和自己有姻亲关系的官员。这沈修明上进勤奋,乘上燕王的大船,将来必成大器。 这燕王府,怕是要翻天了。 此时的燕王,正在东宫和太子商议边境的战事。庆国和越国开战,庆国能用的将军只有上官轩和沈修行。 越国新帝登基,麾下有一个骁勇善战的武将,十分擅长作战。 如今,庆越两军交战陷入僵局。 太子把一份密函递给燕王:“元景,小镇南侯传来消息。他已经找到破局之法。” 燕王打开信函,一目十行。 上官轩在信函里提及,在和越国交战的过程中,两军损失都很严重,谁也讨不到好处。但上官轩新招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军师,那军师构思出一种叫“火枪”的武器,杀伤性极大。 上官轩希望能量产这种武器,提升庆国军队的作战水平。 “火枪”燕王俊眉微皱,从未听过这种武器。 太子笑道:“孤派人秘密打造了一支火枪,元景,随孤去院子里看看火枪的威力。” 燕王和太子来到院子里。 院子中间摆放一个身穿铠甲的稻草人,虎卫使用火枪攻击稻草人。伴随着“砰”的一声,火枪里发射弹药,居然击穿了稻草人身上的盔甲。 稻草人燃了起来,红艳艳的火光映照在燕王的黑眸里。 燕王眸子一暗,陷入沉思,这火枪是一种杀伤性很强的武器。若是能筹备一支火枪营,在战场上定会所向披靡。 “火枪的图纸是绝密,绝不可外泄。”燕王和太子对视一眼,已经决定筹建火枪营。 夏日里院子凉爽,树木繁茂,蚊虫嗡嗡响动。太子的手背上,已经有了好几个蚊子咬过的红包。 蚊子是公平的生物,咬平民,也咬太子。 太子无奈地挥开蚊虫,扶着燕王的胳膊:“进屋议事,莫要让蚊虫叮咬。” 燕王笑道:“兄长,我没有被蚊子叮咬。” 太子一惊,看到燕王完好的手背和脖子,竟然真的没有蚊虫叮咬。 好神奇! 燕王摘下腰间的香囊,语气含着几分炫耀:“我有驱蚊香囊,不惧蚊虫。” 沈薇给燕王做的驱蚊香囊,造型精巧别致,里面装了薄荷、紫苏、艾叶、丁香、菖蒲和白芷。 这些都是驱蚊的药材,自带香气。 “驱蚊香囊?”太子吃惊。 燕王语气嘚瑟:“这是我一个妾室亲手制作。兄长,太子妃没有为您制香囊吗?” 燕王挺羡慕太子和太子妃的深厚感情。太子妃会为太子做羹汤、做衣裳、按肩、被看添香,夫妻恩爱。 有兄长当榜样,燕王自然也盼望未来的妻子,是太子妃那般贤惠、全心全意爱丈夫的女子。 后来燕王和王妃成婚,婚后两人也算举案齐眉。但渐渐地,王妃变得越来越古板刻薄,对燕王越来越不上心,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柳如烟、刘巧儿、张妙玉这些侧妃庶妃也都变得循规蹈矩,寡淡无味。 燕王很苦恼。 他只想有个女人能全心全意爱他,这有何错?还好后来沈薇出现,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缺。 太子若有所思:“莫非又是那沈氏?” 燕王得意回答:“是她。” 太子微颔首,带着燕王返回屋内,边走边道:“前几日听昭阳提起,当初春日宴,你那妾室还拉了昭阳一把,帮她躲开刺杀。下月昭阳生辰,昭阳打算邀请沈氏参宴。” 沈薇虽是侍妾,但也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参加公主生辰宴也不会有人诟病。 太子说着,喉咙一痒,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燕王大惊失色,忙搀扶着太子坐下,递来一杯热茶:“兄长,我已经派人去江湖寻找莫神医。他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太子喝完两口茶,把喉咙里的血腥缓缓咽下去:“无碍,小病而已。” 太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燕王商议火枪的事。 转眼,五日过去。 这五日里,太子、燕王和麾下的谋士,共同商议了火枪的秘密生产、火枪营的创办事宜。 忙完公务,第五日黄昏,燕王才离开东宫返回王府。 五天里,燕王记挂着沈薇,想和沈薇欢好缠绵,还想检查沈薇的书法是否进步、院子里的菜长势如何 他还担心沈薇偷他的茄子,那小妮子觊觎他的茄子许久了。 燕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归家。并且暗中打算,下次若是外出时间长,他会把沈薇一起带上相伴。 回到王府,燕王第一时间去后院。 天已将黑,护卫提灯引路。 路过蔷薇苑时,早已等候的张月赶紧迎上来,温柔地行礼:“妾身拜见王爷。” 第27章 毒死沈薇 张月今日盛装打扮,身穿墨绿蜀锦散花裙,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朱钗,妆容精致,笑盈盈望着燕王。 自那日得到燕王赏赐的十四瓶金疮药后,王府里纷纷盛传张月得宠,沈薇失宠。 燕王离开的这五日里,张月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王妃赏赐了她一些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王府里的佣人们对张月百般讨好。 张月如坐云端,格外享受被追捧的快乐。 她渐渐相信,自己和王府里其他女人不一样。只要她努力,她一定能得到燕王长期的宠爱。到时候诞下一儿半女,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有保证了。 燕王心里一定有她,否则,也不会一回来就来蔷薇苑。 “王爷,妾身已经煮好了热茶,王爷来喝吗?”张月柔情蜜意地望着燕王。 丫鬟翠儿和芳儿也暗中欢喜。 虽然这几日里经常被张月折磨,但如果张月能得宠,她们两个丫鬟自然也会有不少的好处。 燕王俊眉轻蹙,打量眼前的女子。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谁? 富贵伺候燕王的时间最长,自然看出燕王的疑惑,忙上前解释:“王爷,这是蔷薇苑的张月张主子,前些日子被王妃赐住蔷薇苑,您忘了?” 燕王是真忘了。 他对张月没兴趣,径直往芳菲苑走去。张月眼睁睁看着燕王离去的高大背影,仿佛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 心凉了半截。 奇怪,王爷怎会记不住她? 张月心急如焚,她立刻上前拦住富贵,焦急地问:“富贵总管,王爷特意送了我十四瓶的金疮药,王爷怎会忘记我了?” 富贵怜悯地说:“张主子,实话告诉您。那十四瓶金疮药效用一般,本来要丢弃的,王爷不忍浪费,就命咱家给您送来。王爷给沈主子的药虽只有一瓶,但乃是太医院精心调配,实乃上上品。” 张月僵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燕王迫不及待迈入芳菲苑。 芳菲苑屋檐上的灯,已经换成了漂亮的荷花灯,光线柔和。院子里的栀子花和紫薇开得繁茂,水边多了一个精巧的小水榭。 水榭的三面挂着素白色的帷幔,一面朝水。微风吹过,帷幔摇摇曳曳,沈薇纤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奴婢拜见王爷。”容嬷嬷带领丫鬟太监们请安。 凉亭水榭中的沈薇听到动静,她欣喜地掀开帷幔,眼睛明亮如星星:“王爷回来啦!妾身给王爷请安!” 燕王上前,一把扶住沈薇纤细的手臂。 天儿渐热,沈薇换上一袭浅绿色的绣荷花纹路罗裙,乌发梳成漂亮的十字髻,发间别两只通透的绿玉簪子,整个人如清水芙蓉,清丽脱俗。 沈薇眼巴巴望着燕王,关切地说:“王爷用过晚膳了吗?王爷您这几日公务繁忙,妾身看您都瘦了。等池塘里的莲子成熟,妾身命人煲莲子排骨汤,给王爷补补身子。” 燕王自是感动。 他握住沈薇微暖的手,走进别致的水榭凉亭里。凉亭里摆放了一张凉席软榻,一张练字的案桌。 案桌上笔墨纸砚俱全,沈薇在水榭里练字。燕王随手拿起一张宣纸,上面是沈薇临摹的《春日宴》。 字还是很丑,但肉眼可见进步。 “本王不在的日子,薇薇没有疏于练字,不错。”燕王薄唇微勾。 沈薇想得到夸奖的小孩子,她欢喜地说:“妾身要成为书法大家,不能给王爷丢脸,自然每日都要练字。” 燕王刮了刮沈薇的小鼻梁,心里一片柔软。 陪沈薇用完晚膳后,燕王和沈薇在水榭里继续练字。 月光倾斜,水畔荷花送来清雅的芳香,燕王望着认真写字的沈薇,眉眼如画,唇角红润,美地让人心动。 他一把拽住沈薇的胳膊,把人拉进怀里,唇角贴着沈薇的耳畔,嗓音沙哑:“去屋里。” 沈薇俏脸泛红:“屋里闷热,不好。” 沈薇凑到燕王的耳边,娇羞地说了几个字。燕王俊眸睁大,他笑道:“这倒是不错。” 水榭风动,水池里碧波荡漾。 富贵和几个丫鬟太监远远躲着,不敢抬头观望。清凉夜风吹拂,偶尔掀起水榭的白色纱幔,两道身影纠缠,若隐若现。 碧绿荷叶积攒了水珠,荷叶弯曲,水滴啪地落在水里,荡开阵阵涟漪。 闹到深夜,燕王才抱着虚软的沈薇走出水榭。沈薇全身包裹在燕王的黑色绣金纹外套里,露在外面的白皙脖子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痕。 采莲和采苹早已在屋子里备好热水。 洗澡的过程也不太顺利,燕王好几日没开荤,沈薇又和他身心契合,他忍不住要了两次。 闹到后半夜,两人才换上舒爽的寝衣。沈薇即使困得马上要倒下去,依然不忘让采莲和采苹送来两碗药。 一碗是她的避子汤。 一碗是燕王的风寒汤。 沈薇哑着嗓子,把一碗药递给燕王:“外面凉,妾身担忧王爷明日风寒头痛,所以特意让丫鬟煮了风寒汤。” 水榭的欢愉固然刺激,但毕竟在外面。万一燕王真的冻病了,责任自然会砸在沈薇身上。 沈薇必须提前做好预防。 “薇薇有心了。”燕王抚摸沈薇的脸,心脏微暖。 无论何时,他的薇薇心里总有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担心他生病受伤。 两人和衣而眠,燕王将沈薇搂在怀里,心里洋溢着满满当当的幸福。 沈薇和燕王睡得很香,隔壁的蔷薇苑,张月气得一晚上没有睡着。 她把屋子里的花瓶茶杯全都砸到地上,不停宣泄自己愤怒的情绪。 张月发现自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王爷连她是谁都记不得了,她还在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 “主子,莫要生气。兴许将来王爷厌倦了隔壁的沈主子,就想起您了。”丫鬟芳儿努力劝解。 可话音刚落,一个茶杯重重砸到芳儿脑袋上。 芳儿痛得捂住额头,抹了一手鲜血。 张月破口大骂:“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芳儿收敛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低头退出寝殿。张月蜷缩在床上,看着满目的疮痍,看着昏暗的屋子,整个蔷薇苑空寂地像个坟墓。 张月抱紧胳膊,她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未来——她会变成王府后宅孤苦的侍妾,住在坟墓一样的院子里,一点点被消磨生命,变成行尸走肉。 有那么一瞬间,张月忽然有点后悔。 她根本不是争宠的料,为何要羡慕沈薇? 如果她继续当个丫鬟,嫁给她心仪的马夫,也许过得比现在更好 可是,张月知道自己已经没以后回头路了。 接下来的数日,燕王忙完公务,偶尔也会去王妃和几位侧妃那里休息。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芳菲苑留宿。 张月自然不甘心。 她努力争宠,故意在燕王每日的必经之路跳舞、或者装作摔倒,想要引起燕王的注意。 偶尔张月也成功了,能把燕王引来蔷薇苑留宿一夜。 但燕王的心还是在沈薇那里。沈薇依然是最得宠的那个妾室,风光无限。 张月住在蔷薇苑,和芳菲苑仅仅一墙之隔。张月这边冷墙孤瓦,沈薇那边热闹非凡。 夜晚,张月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还能听到隔壁院的笑声,还能闻到火锅的香味。 张月恼恨不已。 她清楚知道,自己不过是王妃制衡沈薇的一个工具。如果张月发挥不出价值,那她很快会被王妃抛弃 想了想,张月脑子里冒出一个狠毒的念头。 她叫来丫鬟芳儿,递给她一包老鼠药:“想办法把这包药倒进芳菲苑的水缸里。” 既然争不过沈薇,那干脆毒死她。 第28章 芳菲苑闹鬼 芳儿双手颤抖,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不敢,求主子放过奴婢。” 张月听得烦躁。 她是主子,芳儿不过是个奴才。蠢奴才居然敢不听主人的话? 张月一巴掌狠狠落在芳儿脸上,不耐烦道:“办得隐秘些,谁知道是你做的?——听话,不然我划花你的脸。” 芳儿脸颊被扇出红痕,痛得她眼泪直流。 心里对张月越发怨恨。 芳儿战战兢兢地握住那包老鼠药,心凉透了。她擦干眼泪,打算等天黑后,偷偷摸摸地溜进芳菲苑下毒。 今晚燕王在沈薇那里用了晚膳,没有留宿,去书房处理公务。月光倾斜,芳儿躲在暗处观察芳菲苑,芳菲苑门口,夜晚有两个太监轮流值守。 芳儿等了好久,脚踝和手腕被蚊子叮了全是红肿,依然没找到空隙溜进院子。 没办法,她只能改变主意,打算清晨再想办法。 一晚上没睡好,天刚亮,芳儿又溜到芳菲苑。吉祥和德顺抬着水桶,前去王府的水井打水。 清晨空气清新,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吵闹。德顺打开水井盖子,放下小桶打水。 芳儿趁机溜过去,扯出笑容,主动打招呼:“吉祥,德顺,这么早就来打水了?” 府里的下人们彼此相熟,吉祥笑道:“原来是芳儿妹妹,瞧你脸上的巴掌印,莫非张主子又打你了?” 芳儿讪讪点头。 现在的张月还没彻底失宠,芳儿哪敢反抗。 芳儿故意走上前,好奇打量那个盛水的木桶:“吉祥,你们芳菲苑的桶真好看——” 芳儿的手还未触碰到木桶,旁边的德顺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芳儿:“莫靠近木桶。” 芳儿吓了一跳,好奇又委屈道:“我只是看看。” 德顺摇摇头,坚定地说:“靠近也不行。我家主子吩咐过,打水、送食必须时刻有人盯着,不许外人靠近。毕竟我家主子正得宠,万一哪个胆大的家伙往水里下毒,主子可不想被毒死。” 正准备下毒的芳儿沉默了。 芳儿不知道,沈薇办事谨慎到极点。 芳菲苑每天的用水,必须检查无毒后才能饮用。从后厨拿来的食材,也要丫鬟一路盯着,防止有人半途往食物里下毒。 每隔五天,沈薇会请太医来给自己把脉,再让太医检查一遍屋内外的花草树木,看看有没有损伤人体的东西存留。 沈薇还会派人还会定期翻查院子,找找有没有木头扎的巫蛊小人儿。毕竟在古代,巫蛊之祸特别容易牵连全族。 除此之外,沈薇还经常给芳菲苑的员工们开会,要求他们提升警惕,说话小心,莫要让人钻空子。 久而久之,芳菲苑的太监丫鬟们,一个个精明得堪比狐狸。 太监德顺盯着芳儿的眼睛,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芳菲苑的水,王爷偶尔也在饮用。” 芳儿吓得后背浮出冷汗。 是啊,燕王也在饮用芳菲苑的水源。 如果不小心毒死了燕王,那恐怕整个蔷薇苑都得陪葬。 芳儿心里气恼,恨死了那没脑子的张月。这张月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个不考虑后果的蠢货。 吉祥何等精明,他自然看出芳儿的心思,吉祥耐心安慰芳儿:“奴才也是人。主子把我们当人,我们自会忠心;主子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就等着主子跌下来,再慢慢踩死。” 芳儿默默低头,一声不吭。 没有完成投毒的任务,回到蔷薇苑后,芳儿自是被张月一通打骂。 打着打着,张月终于意识到,给沈薇下毒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万一误伤了燕王,后果不堪设想。 可看着沈薇春风得意,张月心里那股子的气无处发泄。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张月转转眼珠,冒出一个针对沈薇的新主意。 夏日凉爽的夜晚,燕王去王妃那里留宿。沈薇一个人乐得自在,跳跳操、练练字、临睡前敷面膜保养,忙完后在一个人躺在大大的花梨拔木床上,准备睡觉。 睡着睡着,沈薇忽然听到一阵呜咽的哭泣声。 似乎是女人在啼哭。 “呜呜呜,我不甘心呐” “我死的好惨” “我好怨” 呜咽,哭泣,在夏日夜里令人毛骨悚然。沈薇慢慢睁开眼,她抬眸望向窗外,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逝。 像幽灵,似女鬼。 “主子!主子!”采莲和采苹匆忙跑进来,两个丫鬟都吓得脸色苍白。 采莲紧张道:“主子,院子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哭泣声。吉祥和德顺已经在找声音来源了,您不用怕。” 但采莲发现,沈薇清丽秀美的脸庞上,并没有丝毫的畏惧。 脸上只有睡眠被打搅的不耐烦。 采苹要胆小些,她怯生生地说:“主子,听说芳菲苑以前住的侍妾,失宠后投水自尽虽然那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可” 采苹身躯微微颤抖,不敢再想下去。 沈薇揉揉眉心,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退一万步,就算这个世界有鬼,沈薇也不怕。 她这个王府打工人的怨气,比鬼还重! “主子。”容嬷嬷从屋外走了进来,容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儿,自然见多识广。 容嬷嬷低声告诉沈薇:“主子,刚才吉祥和德顺在院子外找了一圈,在院墙发现绳索攀爬的痕迹。闹鬼的事,应该是隔壁蔷薇苑干的。” 张月和沈薇不睦,人尽皆知。 此事,十有八九是张月派人做的,想要击垮沈薇的意志。 采莲捏紧拳头,恼恨道:“主子,明日王爷前来,咱们一定要向王爷揭发蔷薇苑的劣迹!半夜装神弄鬼,不安好心!” 燕王对沈薇的宠爱有加,只要沈薇开口,就算没有证据,燕王也会派人严厉惩罚张月。 沈薇靠在床榻上,美眸划过深思:“仅仅是告状,换不来我想要的东西。” 简单地向燕王告状,此事就轻飘飘地过去了。沈薇身为受害者,最多得到燕王的一点怜爱,得不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她得把事情闹大点。 沈薇摸下巴,粉润唇角洋溢出一抹笑容:“咱们的院子有点小,我想换个大点的院子住。” 第二天,芳菲苑闹鬼的事情慢慢传开了,但并没有传到燕王的耳朵里。 接下来几日,燕王照常来沈薇的院子里留宿。但他渐渐发现,沈薇脸色一天天更加苍白,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鹿似。 晚上欢好结束后,沈薇变得更加粘人,一定要躲在他怀里才愿意入睡。 白天沈薇练字,写着写着就开始走神,落笔的字频频写错。 察觉到古怪后,燕王搂着沈薇纤细的腰:“莫非是本王最近要的太多,薇薇累了?” 沈薇俏脸发红,轻轻摇头:“没有,王爷不要多想——上朝时间快到了,王爷快去。” 她粉润唇角微张,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燕王何等精明,自然察觉到异样。 沈薇不愿意主动提,那他自会派人调查。 离开芳菲苑后,燕王吩咐富贵:“去查查,芳菲苑最近出什么事了。 富贵叹口气,如实告诉燕王:“王爷,其实这段日子,芳菲苑在闹鬼。王爷在的时候,芳菲苑风平浪静。王爷离开后,哪怕是白日,芳菲苑也会有古怪的事发生。” “沈主子怕惊扰王爷,一直隐瞒此事,哎。” 燕王脚步顿住,绣金黑靴掉头,往芳菲苑的方向返回。芳菲苑的德顺和吉祥正要请安,燕王一个眼神制止。 他正要进屋,忽然听到屋子里沈薇和采莲聊天。 采莲哭着说:“主子,您何不把芳菲苑闹鬼的事告诉王爷?这几日里,您被打搅地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沈薇饮下一口苦涩的药汁,叹口气,温柔地说:“王爷日理万机,本就辛劳。我哪能拿这种小事打搅他。” 采莲心疼:“这芳菲苑,以前住过的侍妾投水自尽,兴许是怨气未消,看主子您得宠,故意来叨扰改日奴婢偷偷去寺庙里讨个驱鬼符。” 沈薇点头:“也好,但愿寺庙的符有效。采莲,你去取两段皮革来,我今早发现王爷的靴子面儿破了一点,我想给王爷做一双新鞋。” 采莲无奈:“主子,您总是这般关注王爷,事事都为他考量。” 沈薇淡笑:“王爷是我的夫君,是我心上人。能够得到王爷的爱已是上苍庇佑,我自然要竭尽所能对王爷好。” 屋子里,主仆还在聊家常。 屋子外,燕王俊逸脸庞情绪复杂,有感动,有怜爱,还有一丝暗暗的欢喜愉悦。 沈薇真心待他,哪怕自己面临困境,也不愿意麻烦他。甚至,还惦记着给他做一双新鞋子。 燕王低头打量自己脚上的靴子,一双绣金黑靴,左靴子面儿上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一块,露出里面的金色绣线。 连燕王都没注意到自己靴子的破损,沈薇居然注意到了。 燕王内心怅然,他没有惊动沈薇,带着富贵轻手轻脚离开芳菲苑。 燕王吩咐富贵:“闹鬼之事,必是有人在针对芳菲苑。你去查查。” 富贵恭敬道:“奴才马上去办。” 燕王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绣金黑靴,薄唇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心情颇好地出门上朝。 第29章 狗咬狗,一嘴毛 燕王前脚刚走,芳菲苑里的沈薇慢慢放下药碗,伸了个懒腰。 沈薇佩服自己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对燕王只有半分情,也能被她演绎成十分。想到刚才自己那些酸溜溜的台词,沈薇肩膀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也是沈薇的高明之处。 她不主动向燕王讲闹鬼的事,让燕王自己发现。这样,在燕王的心里,她就是个隐忍、可怜又识大体的懂事女子。 能得到燕王更多的爱意(金钱)。 至于燕王的靴子——有划痕的绣金黑靴,是沈薇今早偷偷用刀子划的。 至于给燕王做靴子——做衣服、鞋子、香囊的工作,承包给采莲采苹。有丰厚的奖金,两个丫鬟乐意做。 “现在,就只等着换大房子了。”沈薇唇角笑意扩大,她还挺感谢张月。 如果不是张月装神弄鬼,沈薇换大房子住的计划也不会提前。 人生嘛,还有比升职加薪换大房子更快乐的事吗? 富贵不愧是王府里的大管家,他办事效率极快,很快查到是蔷薇苑的张月在装神弄鬼。 活人扮鬼,有迹可查。 富贵正打算把此事告诉燕王,容嬷嬷拦住他的路。容嬷嬷把富贵带到花园角落,语重心长道:“富贵总管,闹鬼一事,查不出真凶。” 富贵扬起眉毛,没好气道:“谁说查不到真凶,分明就是蔷薇苑在搞鬼。” 容嬷嬷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我家主子说了,查不到真凶。” 说着,容嬷嬷往富贵手里塞了个昂贵的珐琅鼻烟壶。 富贵愣住,低头看看鼻烟壶,又抬头打量近在咫尺的容嬷嬷。 富贵眼睛滴溜溜转,马上反应过来,富贵笑着把玩手里的鼻烟壶:“哎哟,容嬷嬷,沈主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容嬷嬷笑道:“主子的事儿,奴婢怎能过问,静观其变就好。” 富贵收好鼻烟壶,两人心照不宣做完交易。 芳菲苑闹鬼的事,也传到王妃的耳朵里。王妃正在监督两个儿子完成课业。 王妃早年也经历过残酷的宅斗,自然也知道后宅里“装神弄鬼”的小手段。 “王妃,咱们要惩罚张月吗?”刘嬷嬷询问王妃的意见。 王妃淡淡摇头,她不用多想,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无非就是张氏装鬼捉弄沈薇,沈氏哭哭啼啼向王爷告状,最后王爷惩罚张氏,此事也就轻飘飘过了。 低劣的争宠手段,如同小孩子过家家,实在上不了台面。 张月和沈薇争来争去,其实根本没有意义。不过是两个无儿无女的低等侍妾,为了争夺眼前虚假的宠爱,狗咬狗,一嘴毛。 “不用干涉,放任自流。”王妃不以为意,继续监督两个孩子写功课。 看到大儿子捏着毛笔昏昏欲睡,王妃没好气地用板子抽了下儿子的手心:“课业没写完,白日里居然偷懒睡觉!” 大儿子李承恪也才十岁,他委屈地说:“母妃,昨晚儿子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实在疲惫。” 王妃眼神凌厉,语气越发严肃:“你皇爷爷十岁时,已经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你也十岁,为何做不到?” 李承恪委屈地眼泪直流,手攥着毛笔,心里烦躁不安。 芳菲苑闹鬼的事,自然也传到几个侧妃的耳朵里。 明月院,刘巧儿正在吃早膳。刘巧儿家世一般,自从失宠后,侧妃的分例也被降为妾室,早膳只有一盘子炒青菜和一碗极稀的米粥。 刘巧儿吃着简单的早膳,随口问丫鬟:“沈薇情况如何?” 丫鬟回答:“听说沈氏极为害怕,寝食难安,人瘦了一大圈。” 刘巧儿笑着摇头。 看,这就是出风头的下场。越是风光,越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刘巧儿喝完最后一口冷粥,米粥的味道很难吃,但好歹能果腹。 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响动,丫鬟说:“主子,天儿越来越热,内务府送来的凉席太破,蚊烟难闻不如,趁沈氏最近低迷,主子您想办法见见王爷?” 刘巧儿受得了粗茶淡饭,丫鬟可受不了。 刘巧儿的份例降低,连带着丫鬟的月银也降低,这点钱还不够丫鬟家里的花销。 王府的三个侧妃都不得宠,柳如烟和张妙玉娘家殷实,自然不缺吃穿。唯独刘巧儿,娘家远在岭南,父亲也只是个普通的七品官儿,没办法给刘巧儿物资。 丫鬟希望刘巧儿能努力点,再次得到燕王的宠爱。两人毕竟算得上青梅竹马,只要刘巧儿稍微服软,肯定能获燕王的爱。 但刘巧儿只是淡淡摇头:“粗茶淡饭能果腹,能换来一生平安;锦衣玉食看似风光,可没命享受。” 丫鬟面无表情,拍死了自己手臂上的一只蚊子。 有点想另投他主了。 同样的情形,也在柳如烟的栖雪阁上演。得知芳菲苑闹鬼后,丫鬟雪梅知道机会来了。 沈薇一蹶不振,其他妻妾自然有机可乘。 雪梅怂恿柳如烟:“主子,若是沈氏被鬼吓死,咱们机会就来了。” 柳如烟白衣胜雪,正坐在书房里画梅花。柳如烟出身名门,虽然没有王爷的宠爱,但也能够衣食无忧。 柳如烟放下画笔,端详着画卷上栩栩如生的白梅,嗓音轻柔:“那女鬼也是可怜人,生前得不到王爷的爱,死后怨气不消,哎,自古红颜多薄命。” 柳如烟想到自己和燕王的过往,眼泪簌簌落下。 她曾期盼着和燕王每日一起煮茶看花、游山玩水、琴瑟和鸣。然而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柳如烟悲哀地想,若是哪日她柳如烟死了,王爷会为她流泪吗? 雪梅无语。 现在是同情女鬼的时候吗?现在是流眼泪的时候吗? 夜晚,燕王处理完公务后回到王府。他召来富贵,询问调查鬼怪的结果。 富贵扑通跪下,战战兢兢请罪:“请王爷恕罪,那芳菲苑实在古怪,似乎并不是人为。奴才已经派人去青城山,请修为高深的道士前来做法。” 第30章 换大房子,事业更进一步! 燕王揉揉眉心。 他不信鬼神,大庭广众请道士来王府,自然会引起朝廷的非议。 可让沈薇继续住在芳菲苑,他也不放心。 “王爷,王妃来了。”护卫前来禀报。 王妃身穿一袭暗红色的牡丹芙蓉裙,乌发盘成髻,客气地屈膝给燕王请安。 燕王坐在案桌前,接过富贵递来的碧螺春茶,随口道:“何事?” 燕王疏离冷淡的态度,王妃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平静道:“王爷,张学士告老还乡。妾身想请王爷出面,邀翰林院的孙学士当孩子们的授课老师。孙学士博学鸿儒,满腹经纶,承恪和承贞若是能得孙学士教导,必定进步神速。” 承恪和承贞是皇家子弟,白天在国子监读书,晚上回家还有张学士给他俩补课。 但张学士的能力有限,承恪和承贞在国子监里依然没有拔得头筹。 王妃很失望。 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争气,拿下国子监的第一第二。 既然张学士不行,那可以换个有能力的补课老师。 思来想去,王妃把目光放在满腹经纶的孙学士身上。想让燕王出面,把孙学士请来给孩子补课。 燕王放下青瓷茶杯,俊眉轻蹙:“承恪和承贞白日在国子监读书,课业已十分满。没必要再私下里为他们寻教书先生。” 白天读书,回家也要读书,孩子才十岁,小小年纪泡在读书堆里,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 休息不足,隔三差五生病,身子一天比一天弱。 王妃却很执着:“承恪和承贞努力上进,将来有出息后,也能为王爷分忧。” 燕王冷冷看过来,一字一句道:“你是为了本王,还是为了自己?” 王妃被那冷睿的眼神吓得后背发凉,唇瓣嗫嚅,竟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妃识趣地闭上嘴。 燕王则是淡然地抿了一口茶,转移了话题:“最近芳菲苑频频闹鬼,沈氏寝食难安,王妃可知此事?” 王妃勉强笑了笑:“此事臣妾有所耳闻。不过鬼怪之事大多乃子虚乌有,过些日子就消停了。” 王妃知道是张月在恶意针对沈薇,但两个小妾的斗法,王妃根本没心思管。 斗来斗去,很快停歇,没必要在意。 燕王俊眸半眯:“你身为王府主母,管理后宅、庇护后宅平安是你的职责。如今倒好,除了孩子,其他事你竟不闻不问。” 这也是燕王对王妃最失望的一点。 身为正王妃,王妃的责任是执掌中馈——管理王府财产、安抚照顾妾室、管理下人、教育子女等等。 但王妃整天围着自己的二子一女转,甚少关怀妾室和她人所生的孩子。连王府的田产地铺都没心情打理,导致王府每年损失不少财产。 之前王妃负责筹备王府的春日宴,办得也是一团糟,连刺客藏身其中也没发现。 什么都不闻不问,尸位素餐,还自以为淡薄如菊,这算什么当家主母? 王妃心中忐忑,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王爷恕罪,妾身失职,明日妾身会派人前去芳菲苑探望。” 虽然王妃跪得很快,但燕王很清楚,她心里深处根本就没有认错。 燕王叹气:“罢了, 你先回去。” 王妃垂头,轻手轻脚离开燕王的书房。燕王目送王妃离去的微胖背影,努力回想当年两人恩爱美满的旧时光。 可想了很久,岁月已经把那段时光消磨殆尽,朦朦胧胧,燕王竟一点也回忆不起当初的美好。 窗外夜色沉沉,燕王道: “去芳菲苑。” 王妃搀扶着刘嬷嬷的手,心力交瘁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王妃一路走,眼泪一路簌簌落下。 王妃觉得很委屈。 燕京其他大家族的主母,常常和小妾斗得死去活来,搅得后宅不宁。王妃看透宅斗的虚伪,变得人淡如菊,整个燕京还能找出比她更不争不抢的主母? 可王爷偏偏对她越来越不满。 刘嬷嬷心疼地为她擦拭眼泪:“王妃,您别哭了,王爷不理解您的苦心。” 王妃抹去眼泪,目光露出坚定:“刘嬷嬷,你私下里拿些银钱去找孙学士。承恪和承贞的课业,必须在国子监拔得头筹。” 孩子是她唯一的期望和倚靠。 至于王府后宅那些侧妃侍妾,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 燕王踏着朦胧的夜色,来到芳菲苑。 沈薇还没有入睡,她正和采莲采苹蹲在菜地边,愁眉苦脸地望着菜地。 听见院子门口的动静,沈薇勉强打起精神问候:“王爷,您回来啦。” 燕王看她苍白瘦削的小脸,心里一阵怜惜。燕王握住沈薇的手,她的手心冰冰冷冷,像夏天里的一块冰。 身子弱,温暖的手也凉了。 “薇薇在菜地边看什么?”燕王和颜悦色问。 沈薇低下头,心事重重地说:“王爷,咱们种的菜,不知为何全部蔫了” 燕王惊愕,目光落到那片菜地。原本绿油油的菜地,菜苗全部东倒西歪,茄子歪歪斜斜落了一地,刚结果的小番茄也溃烂了。 茄子、番茄、辣椒,都是他当初亲手种下。 如今竟全被毁了! 燕王心头恼火。 沈薇秀眉紧锁,嗓音带了点哭腔,小声说:“王爷恕罪,妾身每日悉心照料这片菜地,没想到竟发生这样的事。还有池塘边的水榭,下午也莫名其妙倒了” 鲜嫩的菜苗全蔫了,搭建的水榭也倒了。 沈薇眼圈泛红,杏眼泛着朦胧闪烁的泪光,像新鲜剥壳的荔枝,模样十分招人可怜。 “王爷,外面风凉,妾身煮了您爱喝的红枣茶。”沈薇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故作坚强的笑容。 她牵着燕王的手,心事重重地走进屋子里。 夜晚两人同榻而眠,屋外传来簌簌的风声。本来是很普通的夜风声,沈薇却像是受惊的蚂蚱,瑟缩在燕王的怀里,娇弱身躯微微发抖。 燕王看得出,她很害怕。 可为了不让他担心,沈薇只字未提芳菲苑闹鬼的事,一个人默默忍下所有。 燕王心中叹口气,他揽住沈薇纤细的腰:“本王已经让人把琉璃阁收拾出来,明日你搬过去住。” 屋子里的烛火未熄,燕王清晰地看见沈薇俏脸的惊讶。沈薇呆呆地眨眼睛,结结巴巴:“琉、琉璃阁?” 第31章 搬进新家! 琉璃阁,那是庶妃才有资格居住的院子。 琉璃阁去年才修建好,位置靠近燕王的书房,从来没有人住进去过,一直空置。 燕王宠溺地勾了下沈薇的鼻梁:“芳菲苑太偏,你住在琉璃阁,距离本王也近些。” 沈薇粉润唇角轻抿,犹犹豫豫地说:“多谢王爷厚爱,可妾身地位低微芳菲苑素雅清净,妾身住得很快乐。” 心里欢呼雀跃,面上还是要装一装。 沈薇越是拒绝,燕王越是心疼。 燕王不给她推辞的机会,低头在沈薇眉心落下一吻:“听话。” 沈薇脸红了, 默默地点头。 金主奖励了大房子,她自然要回报一下。 她纤瘦白皙的胳膊揽住燕王的脖子,含羞带怯地望着眼燕王,媚眼如丝,眼里全是信任和爱慕——她的金山银山,她好爱! 烛光融融,美人如画,空气里有淡淡的艾草熏香,燕王看得心神荡漾,欺身而上 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 轻拢慢捻抹复挑,晕染花颜金步摇。 沈薇和燕王在进行衣服分离实验,隔壁的蔷薇苑里,张月沉着脸坐在床上。 耳畔蚊子嗡嗡飞舞,刺鼻的蚊烟在空气中弥漫,得知今晚燕王又留宿在芳菲苑,张月心情郁闷。 燕王在,她不敢让芳儿扮鬼戏弄沈薇。 燕王走了,她才敢动手。 张月在暗处观察过,沈薇这几日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人也越发苍白瘦弱。 “没想到,我这装神弄鬼的主意,居然无人察觉。”张月十分得意。 还以为沈薇多厉害,没想到只是个没用软骨头。 连装鬼的伎俩都没看穿,好蠢。 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就算得到燕王的宠爱,也活不长。张月打算,接下来继续扮鬼吓唬沈薇,直到把沈薇给吓死。 沈薇一死,她张月就有机会翻身了。 张月心满意足,躺在小床上准备入睡。但夏天夜里的蚊子实在是多,嗡嗡嗡地响个不停。还有不少蚊子钻过蚊帐,把张月咬得浑身是红包。 张月默默忍着,等她将来得宠了,内务府会把最好的蚊帐和蚊烟送来。 第二天清晨,张月被隔壁院子的吵闹声惊醒。 她烦躁地掀开床幔,问屋外守夜的芳儿:“隔壁芳菲苑怎么了?大清早闹哄哄的。” 芳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深深看了眼张月,藏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怨恨,这才低下头:“回主子,今早王爷传令,让沈氏移居琉璃阁。现在沈氏正在安排下人们搬家具,所以有些吵闹。” 张月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 搬到琉璃阁! 琉璃阁,张月有所耳闻。那是去年燕王特意派人建造的新楼阁,距离王爷的书房很近,本来准备用作燕王夏日小憩的场所。 没想到,这么一个好院子,居然让沈薇一个低贱的侍妾去住! 张月眼神茫然,她无意识地抓住床幔,事情的发展超乎她的预料。 随即,强烈的嫉妒潮水般涌来,张月恨恨地拿起床边的小青瓷花瓶,扑通砸在地上。 张月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响:“沈薇,你以为搬到琉璃阁,就没有鬼了吗?” 世上的鬼啊,如影随形。 坤玉院,王妃正在检查新购的皮革。 这些皮革是她特意托人从南方采购,她想给两个儿子做几双新鞋子。 得知沈薇住进了琉璃阁,王妃握住皮革的手顿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刘嬷嬷压低声音,躬身提醒:“王妃,王爷让沈氏住进琉璃阁,可见对沈氏的重视。长此以往,沈氏的风头恐怕只会更盛。” 王妃思索片刻,淡淡摇头:“王爷从不是长情之人,沈薇不过是和我置气的工具罢了。王爷想借着沈薇,警告我当好贤妻良母。” 王妃猜测,燕王是不满王妃对待妾室们的冷漠态度,所以故意让沈薇住进琉璃阁。 王妃嗤笑,开口说:“当初王爷把栖雪阁赏给柳如烟居住,人人都以为柳如烟会夺走我的王妃之位。可你看看,如今的栖雪阁萧瑟寒凉,王爷一个月迈进几回?” 连倾国倾城的柳如烟都不能得到专宠,更何况一个出身卑微、毫无家世背景的沈薇。 王妃依然坚定地认为,薇从没走进燕王的心里。 沈薇得宠三个月,回回侍寝后都被燕王送避子汤,至今没有怀孕,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妃吩咐刘嬷嬷:“既然王爷把琉璃阁赏给了沈氏,本王妃也不能没有表示。刘嬷嬷,你从库房里取十匹绫罗绸缎、百两纹银赏给沈氏。她被闹鬼一事搅得心神不宁,我身为当家主母,自然该宽慰一二。” 燕王不是让她当个尽心尽责的主母? 那她便如燕王的意,做些表面功夫给燕王看。 “江南来的姑娘,何时到燕京?”王妃又想到她给燕王准备的新侍妾。 刘嬷嬷回答:“半月后到。” 王妃勾起唇角:“甚好。” 这江南来的姑娘,聪慧有心计,比没用的张月强上太多。 王妃相信此女子的到来,一定会夺走沈薇所有的风头,早日为燕王诞下子嗣。 琉璃阁位于王府靠南的位置,旁边就是燕王的藏书阁兼书房。 下人们已经将琉璃阁清扫出来,把芳菲苑的东西搬进来。沈薇迈入琉璃阁,这个院子比芳菲苑大得多,有足足六间房子,中间是个漂亮的两层木质楼阁。 院子绿树环绕,一汪月牙形的水塘从前院绕到后院,假山还有流水潺潺,整个琉璃阁十分清雅别致。 新的办公地点面积宽敞,沈薇很满意。 搬到琉璃阁后,燕王还派人送了沈薇不少药材和绫罗绸缎,宽慰沈薇遭受到的苦楚和折磨。 王妃也派人送了沈薇一些药材和银两,让沈薇好生调养身子,莫要再被鬼怪惊扰。 沈薇就喜欢燕王和王妃给她送钱,她的小金库满满当当。等将来时机合适,沈薇会在燕京买些铺子田产,钱滚钱,赚更多的钱。 沈薇绕着琉璃阁走了一圈,看清院子的全貌后,召集员工们开会。 搬入新家,第一件事依然是装修门面。 沈薇喝口茶润喉咙,开始做规划:“水池里的青苔杂污清扫干净,把荷花荷叶和鱼儿全都转移进来。水池边搭个大点的水榭,里面铺设一张大床。” “院子外的艾草必须种,夏天全靠艾草驱蚊。” “开辟两个菜地,一个种菜,一个种药材。旁边的小厨房清扫出来。” “墙角种两棵青梅树,来年青梅成熟我要做青梅酒。还有屋子里的家具,换成花梨木座椅把王爷写的《春日宴》挂在书房墙上,笔墨纸砚备好钱不够的话,动用我的小金库” 沈薇有条不紊地吩咐,采莲、采苹、吉祥、德顺和容嬷嬷竖起耳朵,全部记住。 开会结束,大伙儿各自前去忙碌。 在长久的相处中,沈薇院子里的这些丫鬟太监,已经被她磨砺成一支高效率的工作团队。沈薇可以放心地把一些事交给她们办,大大减轻了自己的工作负担。 沈薇回到小书房,开始练字。 燕王每次来她这里,都要检查她的练字是否有进步。沈薇哪能辜负老板的期待,自然要加倍努力,才能升职加薪。 写着写着,沈薇握笔的动作一顿:“采苹,进来一趟。” 采苹擦擦额头的汗,吭哧吭哧跑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沈薇道:“你让吉祥和德顺晚上多多留意,芳菲苑的鬼兴许会跑到琉璃阁来。看到了,就直接抓住。” 采苹欣然点头:“主子放心,奴婢马上找吉祥和德顺做准备。” 沈薇知道张月小气刻薄的性格。眼睁睁看着沈薇住进豪华的大院子,张月肯定不甘心。 必定会继续捣乱。 沈薇轻捏毛笔,是时候准备反击了——最好能一击致命。 沈薇练字,一直写到天黑。 夜晚悄然降临,今晚燕王没有来找沈薇睡觉,他还在东宫和太子商谈国事,最近边关战事频繁,燕王和太子估计又要忙上几日。 沈薇清楚地知道,燕王不是那种沉迷美色的男人,他事业心旺盛,不可能把时光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公务、和人骑马射箭,剩下的小部分时间才分给后宅女眷。 燕王想要的很简单,他想要每天忙完公务回家,能有被看添香嘘寒问暖,能有温暖的港湾入睡。 柳如烟这些女眷们想要的,则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每日和郎君相守不分离。自然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无法实现,便生了怨,便选择摆烂当咸鱼。 沈薇才不会生怨,燕王忙他的事,沈薇忙自己的事。 等燕王有空来看她,沈薇依然是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满足燕王一切的美好幻想。 用完晚膳,跳完帕梅拉健身操,沈薇出了一身热汗,她握着绣花的小团扇在琉璃阁的院子里散步。 琉璃阁院子大,新种下的鲜花绿植格外漂亮,月光朦胧,微风吹来,送来阵阵清香。 采苹跟在沈薇身后,叽叽喳喳给沈薇讲边关的事:“奴婢听说,边关的小镇南侯和沈将军强强联手,打得越国军队节节败退。小镇南侯心怀社稷,新婚之夜奉命出征,连青梅竹马的新婚妻子都放到一边呢。” “沈将军入伍多年,从寂寂无名的小兵一路坐到将军的位置,战功赫赫。据说沈将军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全被越国军队杀害,所以沈将军发誓,一定要灭了越国,给家人报仇。” 沈薇听得兴致盎然:“沈将军?竟和我同姓,他全名叫什么?” 第32章 再次闹鬼? 采苹歪着脑袋想了想:“本名奴婢不清楚,只知道沈将军前些年改名【沈灭越】。” 沈薇摇晃罗扇,笑盈盈地想,这沈将军倒是个颇为记仇的男子。 主仆二人正散着步,走到湖泊边,院墙外忽然传来呜呜的哭声。 如泣如诉,幽怨诡异。 呜呜呜 一个女人嘶哑的声音传来:“我好惨啊我好怨啊” “世上男儿多薄情” 月光冰凉,女人的哭声似远似近,生生驱散了沈薇浑身的热意,后背脊发凉。 采苹吓得瑟瑟发抖。 沈薇坐在水榭的椅子上,淡定地摇扇子等待。不多时,院子外传来“扑通”的声音。片刻后,吉祥和德顺将一张网拖了进来,扔到院子里。 “主子,鬼已经抓住了。”吉祥一把扯开大网,把那个纤瘦的白衣女子拖出来。 拨开散乱的黑发,芳儿那张苍白的小脸露出来。 芳儿神色还处于震惊状态,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后知后觉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沈薇坐在水榭里,轻摇罗扇:“藏什么藏,我知道是你。” 芳儿瘫坐在地上,从头到脚一阵寒意。她颤抖地抬起头,看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的沈薇。 沈薇穿一袭浅绿色的罗裙,发髻别白玉簪,如清水芙蓉般清雅。她手里的罗扇不急不缓摇动,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芳儿眼里闪烁着恐惧,她知道沈薇不简单,这是一位心机颇深的主子。 自己落在沈薇的手里,恐怕今晚要丧命了。 沈薇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成为我的眼线,替我盯着张月的动向。” 芳儿咬牙:“我不会背叛主子,你别妄想了。今日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便!” 沈薇笑了:“你手腕都是伤,想来在蔷薇苑过得很不好。采苹,给她一瓶金疮药治伤。” 采苹将小药瓶递过去。 芳儿不敢接,浑身颤抖,眼神依然抗拒。 沈薇从容道:“采苹,给她一两银子。” 采苹把一两银子放到芳儿面前,芳儿攥紧拳头:“我是不会当你的走狗。” 沈薇淡定加价:“二两。” 二两银子摆在面前,芳儿眼神微动,她还是坚决摇头:“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肯定没那么好心。” 沈薇喝口茶:“三两。” 采苹又加了一两银子,芳儿依然固执摇头。 沈薇:“四两。” 芳儿默默攥紧拳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那四两银子上。张月不受宠,连带着芳儿的月银都被克扣,这四两银子,抵得上芳儿大半年的月银。 她想要钱,但又不敢伸手拿。 沈薇放下茶杯:“采苹,收回一两银子。” 采苹立刻动手,芳儿面前的四两银子,变成了三两。芳儿眼睛瞪圆,迟迟没说出话来。 沈薇慢悠悠开口:“采苹,再收一两。” 三两银子,又变成了二两。如果芳儿再不表态,送出去的银子将全部被收回。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一点点击垮芳儿的防备。 果不其然,不用再等沈薇开口,芳儿像是饿虎扑食似,扑过去把剩下的二两银子和金疮药紧紧地攥在手里。 芳儿把银子收好,扑通磕了两个头:“奴婢愿意帮沈主子。” 芳儿早就看张月不顺眼了,这女人心眼小,克扣丫鬟银钱,傲慢自大,还经常对芳儿又打又骂。 为了表示诚意,芳儿主动将张月的阴毒计谋说出:“沈主子,张月她除了让奴婢扮鬼吓唬您,还在芳菲苑埋了一个诅咒王爷的巫蛊小人,想找机会告发您。” 沈薇摇罗扇的动作一顿,粉润唇角缓缓扬起来。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弄垮张月的把柄,也阴差阳错地送上来了。 沈薇亲自起身,又将三两银子放到芳儿的手里,微笑着说:“好好办事,不会薄待你。” 芳儿攥紧新得到的三两银子,眼神坚定,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深夜的蔷薇苑,张月在小小的院子里散步,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望着破损的院墙,望着院墙外黑漆漆的院落,侍妾们居住的西南偏远,夜晚阴森地像坟墓。 张月心里泛起一丝烦躁。 以前沈薇住在隔壁的芳菲苑,芳菲苑灯光融融,笑语晏晏。张月居住的蔷薇苑似乎也被感染,夜晚也不再孤独。 现在沈薇搬走了,张月宛如置身坟墓,周围安静地只剩下冷幽幽的风声。 如此压抑黑暗的环境,怪不得以前那些失宠的侍妾,死的死,疯的疯。 “主子。”芳儿踩着夜色回来。 张月忙问:“沈薇有被你吓到吗?” 芳儿藏住心里的嗤笑,面上恭恭敬敬回答:“自然,那沈氏胆小如鼠,差点被奴婢吓晕。” 张月拊掌叫好:“不错,你干得很好。” 芳儿眼巴巴望着张月,犹豫片刻才说:“主子,奴婢扮鬼实在是辛劳,手脚都磨破了皮” 她希望得到张月的赏赐,但张月只是没好气道:“等沈薇倒了,我出头的日子就来了,到时候一定给你赏钱。” 芳儿谦卑地低下头,没再说话。 她兜里揣着热乎乎的五两银子,还有一瓶质量不错的金疮药。 身为王府里地位最低的丫鬟,芳儿最讨厌主子画大饼。 张月口头的赏赐,虚无缥缈;沈薇直接给钱,这才会让芳儿忠心办事。 张月丝毫没察觉到芳儿的叛变,她还在沾沾自喜:“等过两日,我去王妃面前举报沈薇。私自在院子里行巫蛊之术,沈薇的死期到了。” 芳儿垂头,藏住眼底一闪而逝的不屑。 第33章 富婆姐姐的要求必须满足! 两日后,从东宫忙完公务的燕王,踏着夜色回到王府。夏日夜晚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燕王额头浮出热汗,他下马走进王府,一眼看见站在屋檐下等待的浅绿身影。 那是沈薇。 闷热的天气里,她穿了一身清清爽爽的绿萝裙,头上别着青翠欲滴的翡翠发簪。 公务繁忙让人疲惫,回府看到有人眼巴巴地等自己,燕王浑身的疲倦都散了几分。 “王爷,您回来啦!”沈薇瞧见燕王挺拔的身影,忙拎着裙摆欢喜走过来。 看见燕王额头的热汗,沈薇忙掏出一方浅绿色的手帕,给燕王擦擦额头的汗水,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团扇,给燕王扇扇风。 手帕有淡淡的艾草香,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薄荷味,燕王浑身的热意散去,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清爽。 “今儿怎么在门口等本王?”燕王笑着问。 沈薇眉眼弯弯,嗓音清甜:“王爷让妾身迁居琉璃阁,琉璃阁宽敞漂亮,妾身这两日住得很安心。今天得知王爷归来,特意来向王爷致谢。” 身为宠妾,为燕王主子服务,沈薇自然要充分展现对燕王的关爱,把燕王提供最大的情绪价值。 燕王高兴了,她的小金库也充实了。 燕王握着沈薇的手,走进沈薇的琉璃阁。一迈进琉璃阁,微微凉风扑面而来。 入目是精巧别致的亭台楼阁,造型典雅的凉亭水榭,哗啦啦淌下凉水的假山。院子里刚开辟的两块小菜地里,已经重新栽种了绿油油的蔬菜。 院子更大,风景也更秀丽,整个琉璃阁生机勃勃。 晚膳时间,沈薇还特意准备了不少清新解暑的食物。其中还有她特制的红糖凉糕。 凉糕做法很简单,把泡好的糯米磨成浆,加入一些切成碎屑的车前草,小火慢慢熬成膏体。最后加入融化的红糖水等待凉糕冷却,一道清爽美味的小吃就做好了。 燕王尝了一口凉糕,大为赞叹,很快把一碗凉糕吃完。 晚膳后,沈薇牵着燕王的手,两人悠悠闲闲地在新院子里散步,最后两人走到新搭建的凉亭水榭里。 荷花盛开,水畔清爽,水榭里放置着沐浴的木桶,水里飘着几瓣粉色的荷花瓣。 “王爷,夏夜闷热,沐浴解暑可好?”沈薇笑盈盈,纤纤玉指轻轻一勾,勾住燕王的白玉腰带。 眼波流转,笑容勾人。 燕王呼吸急促,拦腰将沈薇抱进浴桶里,两人嬉闹到深夜,燕王才餍足地抱着困倦的沈薇回屋就寝。 燕王很享受这样简单又美好的日子,和沈薇相处总能让他卸去一身的疲倦,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搬进琉璃阁后,沈薇得到的宠爱更多,风光无限。 这天上午,沈薇正在院子里慢跑。琉璃阁跑来一个不速之客,胖乎乎的张妙玉侧妃扒在门口,乌溜溜的大眼睛东张西望。 “沈薇,沈薇。”张妙玉拎着裙摆飞奔进来。 沈薇停下慢跑,接过采苹递来的毛巾擦汗,耐心询问:“妙玉姐姐,何事寻我?” 王府后宅的妻妾女眷们,大多都是死宅,整日大门不出。 唯独张妙玉与众不同,她偶尔会来找沈薇串门儿。张妙玉居住的花香院,距离沈薇的琉璃阁很近,更是方便她串门。 张妙玉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生机勃勃的院子,眼里满是惊讶:“沈薇,你把院子布置得好鲜活呀,院子特别凉爽,连蚊子都没有,怪不得王爷喜欢你。” 张妙玉先是热情地夸了沈薇一番,然后话锋瞬转:“听说你制作出一种名叫凉糕的食物,好吃吗?能给我尝尝吗?我能带走两桶回家吃吗?” 沈薇无语。 果然还是印象里的那个吃货。 沈薇让采苹打开水井,从水井里捞出装凉糕的木桶。夏日炎热,把凉糕放在井水里冰镇,食用效果更佳。 采苹取出凉糕,切了一小块放在瓷碗里,再往碗里放入西瓜块、红糖水、芝麻。 张妙玉迫不及待接过凉糕,瓷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冰爽清凉,回味甘甜,张妙玉幸福地眯起眼睛,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把剩下的凉糕全都吃完。 吃完还不满足,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剩下的大半块凉糕:“我能把剩下的凉糕带走吗?” 沈薇笑着摇头,耐心解释:“王爷今晚还要吃呢。” 张妙玉不死心,从兜里摸出两片金叶子:“我用金子买。” 两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在沈薇眼前晃啊晃。 沈薇当即吩咐:“采苹,把凉糕全送到妙玉姐姐的屋里!” 富婆姐姐要吃凉糕,要多少沈薇给多少! 她早就听闻,张妙玉侧妃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在金部司任职。金部司统管钱财,官员富得流油。 张妙玉嫁到王府为侧妃,虽然不受宠,但有个有钱的娘家时时接济,她衣食无忧,银钱也多。 沈薇握住张妙玉的手,眼里充满对富婆姐姐的热爱:“除了凉糕,我还会做冰粉、醪糟圆子、薄荷西米冻冻,只要你愿意掏钱,我一定每日给你做。” 沈薇一直都有创业的想法。 她从燕王府得到的银钱很多,但银钱都堆在她的小金库里发霉。身为一个热爱搞钱的卷王,沈薇自然要开启“资本扩张”。 等时机合适,她会在燕京开铺子,先卖一些清爽的夏日饮品。等资本积累够了,再涉及房产商铺行业。 在古代立足的根本,无非两样:权,钱。 搞钱,得权,她要一步步来。 张妙玉不知道沈薇的宏图大院,她眼睛亮起来:“好呀!一言为定——不过,【薄荷西米冻冻】是什么呀?” 沈薇正要解释,余光忽然瞥见走进琉璃阁的刘嬷嬷。 刘嬷嬷依然穿着她那身严肃的灰色长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刮过沈薇,阴恻恻开口:“沈主子,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来者不善。 张妙玉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天真地问刘嬷嬷:“王妃莫非也想吃凉糕?” 刘嬷嬷瞥了眼毫无心机的张妙玉,没有回答。 沈薇则是从容道:“还请刘嬷嬷稍候片刻,容我更衣。” 刘嬷嬷:“快些,莫要耽搁久了。” 沈薇回到寝殿内,在采苹和采莲的服侍下,换上崭新的紫纱翠纹裙。 采苹一边服侍沈薇穿衣,一边压低声音说:“主子,蔷薇苑的芳儿今早来传消息,说张月去了王妃那里告状,污蔑主子行巫蛊之术。” 沈薇往发间插了一支白玉簪:“都安排好了吗?” 采苹点头:“主子放心,采莲姐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早早把东西换了。” 更衣完毕,沈薇带着采苹前往王妃的坤玉阁。张妙玉不放心,也吭哧吭哧地跟上来看热闹。 第34章 妾身,百口莫辩! 沈薇不太喜欢王妃住的坤玉院,太肃穆、太死板,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佛龛香。 王妃平日里除了教导孩子,最大的爱好是烧香拜佛。她还花重金购置了一尊罕见的白玉佛像,放在小堂里日日跪拜供奉。 沈薇走进昏暗的主屋,王妃身穿暗紫色的对襟长衫裙,衣服色彩暗沉老气。她凌厉的眼神望过来,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除了王妃,柳如烟和刘巧儿也在两侧坐着,加上跟随而来的张妙玉,王府后宅地位最高的女眷全都到齐。 张月规规矩矩站在一侧,唇角藏不住的嘚瑟和嘲讽。 “给王妃请安,给各位侧妃姐姐请安。”沈薇行礼问候。 王妃轻抿一口清茶,淡淡对张月说:“张氏,把你在芳菲苑看见的东西,再说一遍。” 张月从善如流,开始编故事:“回王妃,妾身今晨觉得烦闷,看芳菲苑虽无人居住,但花草丰茂美不胜收,于是便去芳菲苑散心。谁料走到一颗桃树下,瞧见那桃树下有个土堆。妾身心生好奇,翻开土堆,看到一个盒子,盒子里面埋着一个木头人,木头上还有诅咒王爷的恶毒之言。” “妾身心里畏惧,这分明是诅咒人的巫蛊之术!芳菲苑之前是沈薇居住,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她埋的。妾身不敢隐瞒,只能来找王妃求助。” 张月讲完,主屋陷入安静。 沈薇俏脸瞬间苍白,仿佛遭到天大的打击,她死死咬住粉润唇角,慌乱地摇头,随即喃喃:“不不可能我住的芳菲苑,绝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沈薇看起来很慌,连站都站不稳。 旁边的采苹连忙扶着沈薇,眼里满满的心疼。 沈薇杏眼泛红,眼泪不争气地落下:“王妃,妾身万万不敢做那巫蛊之术!还请王妃明鉴妾身真是百口莫辩。” 张月阴阳怪气道:“我亲眼看见的木头人,能有假?难道要等人亲自把那木头人挖出来,扔到你面前,你才肯认罪?” 看到沈薇心慌意乱的样子,张月心里大为畅快。 好没用的废物,连给自己辩解都不会,只会在那里哽咽地掉眼泪。 不仅张月看不起沈薇,连王妃也暗中摇头——张月的诬陷破绽百出,但凡沈薇聪明一点,要求检查木头人身上的文字、布料来源,总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但沈薇显然过于蠢笨。 遇到问题只会哭,开口闭口“百口莫辩”,这种空有美貌的蠢女人,后宅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她击倒。 王妃拍桌,严厉道:“沈氏,王爷待你不薄,你竟私行巫蛊之术!先罚你禁足琉璃阁,等王爷归来定夺。” 私下行巫蛊之术,会被赐白绫。 沈薇俏脸雪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她唇角无助地张了张,六神无主喃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可没人听她辩解,刘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把失魂落魄的沈薇架回琉璃阁关禁闭。 沈薇前些日子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不过一日,她从高阁跌落到万丈深渊。 “哎,她真是可怜。”柳如烟摇晃罗扇,眼里划过一丝怜悯。 刘巧儿不屑地笑了笑:“至少风光过,也不算太可怜。”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换做是当年的王府,张月这点诬陷的小伎俩根本上不了台面。 如此低劣的诬陷手段,居然把盛宠的沈薇从高处拽进深渊。 刘巧儿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不争不抢,偏安一隅,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但至少保住了平安,不用牵扯到起起落落的宅斗中。 众人都在看戏,把沈薇当成笑料。 唯独张妙玉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愤懑道:“王妃,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诬陷!还请王妃明察!” 王妃淡淡道:“等王爷回来定夺,本王妃乏了,各位妹妹先回。” 侧妃们行礼,告辞。 很快,沈薇私行巫蛊之术诅咒燕王的事传开了。 众人唏嘘不已,没想到盛宠的沈薇,私下里竟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当然,也有少数人看透本质,知道沈薇是被诬陷的。 可那又如何?没人敢替一个出身不高的侍妾伸冤。 夏日闷热的风儿,吹到燕京郊区的文庙。 商行的女老板照例来收布,闲暇时和沈母聊天:“婶子,今日我去王府卖布,听说王府后宅有个姓沈的妾室,被人诬陷实行巫蛊之术,哎,真可怜,恐怕她不死,也要被贬为低等通房丫鬟了。” 沈母如钉子般被钉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姓沈的侍妾,莫非是她家三丫头? “王府的侍妾不好当啊,哎。”商行的女老板叹口气,收好布离去。 沈母眼泪簌簌落下,心痛又无可奈何。 在屋里读书的沈修明表情空茫茫,片刻后他坚定地拿起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苦读。 姐姐身陷囹圄,他身为亲弟弟,必须努力读书考取功名! 天气闷热,夕阳西下,燕王踏着热气回到王府。他本以为能在屋檐下看到沈薇俏生生的脸庞,可屋檐下空荡荡的,佳人踪迹不在。 燕王不着痕迹蹙眉。 奇怪,今日薇薇为何不在? 莫非是天气酷热,生了病? 燕王正在思索,王妃和刘嬷嬷朝他这边走来。王妃恭敬地朝燕王行礼:“王爷,妾身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定夺,只能请王爷做主。” 燕王忙了一整天,只想去沈薇那里吃口凉糕解暑。 偏偏王妃拦住他的去路,让燕王站在闷热的夕阳中暴晒,丝毫没注意到燕王额头的汗水。 燕王不耐烦道:“你是王府主母,内宅之事可自行定夺。” 王妃简单把事情告诉燕王:“回王爷,琉璃阁的沈氏行巫蛊之术,人赃并获。” 燕王脚步顿住。 巫蛊之术? 第35章 原来沈薇...一直在骗他? 燕王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耐着性子回到书房。 王妃紧随其后,把证人张月和挖出来的证物放到案桌上。 那是个巴掌大的破旧小木盒子,做工粗糙。盒子里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头人。 木头人造型诡异,心口刻着【李元景】三个字,字下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木头人的背后,刻着【沈薇】的名字,名字下是她的生辰八字。名字都沾了暗红的血,两个名字之间,用两条红色丝线紧紧缠绕,瞧上去古怪离奇。 燕王拿起那小小的木头人,他认出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是沈薇的字! 张月扑通跪下,努力刷自己的存在感:“回王爷,妾身偶然发现这只木头人,妾身担忧王爷的安危,不敢隐瞒,才向王妃揭穿沈薇的恶行。” 她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燕王,希望燕王能记住她的脸。张月相信,凭借自己清丽脱俗的外貌,她很快能获得燕王的专宠。 可看到燕王手里的木头人时,张月表情古怪——这木头人,好像和她放进盒子的木头人不一样的! 为了诬陷沈薇,张月私下随便刻了一个木头人,上面刻着燕王的名字,以及一些邪恶的诅咒之言。 可燕王手里的木头人,似乎和她雕刻的木头人完全不同。心口为何会有血迹?哪来的红线?哪来的生辰八字? 燕王俊脸发寒,这歪歪扭扭的字体,绝对是沈薇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燕王心脏闷闷的痛,扪心自问,他对待沈薇不薄。 他喜欢沈薇曼妙诱人的身体,喜欢沈薇无微不至的关爱,喜欢沈薇身上的鲜活气息。沈薇遭遇闹鬼风波,他第一时间为沈薇换了宅子。 可,这女人竟私下诅咒他! 难道,沈薇一直在欺骗他?沈薇表现出来的深情厚爱,全都是伪装? “去琉璃阁。”燕王脸色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大步朝琉璃阁的方向走去。 张月目送燕王离去的高大背影,暗中松了口气,随即沾沾自喜地想,属于她张月的盛宠日子终于要来了。 燕王来到琉璃阁,满脸怒气地闯进沈薇的寝殿里。 沈薇正在案桌边练字,一笔一划认真地描摹《春日宴》,神情专注,侧脸白皙美丽。 听见门口的动静,沈薇欢喜地抬起头:“王爷,您回来了!” 燕王阴沉沉地走到案桌边,拽起案桌上的宣纸查看。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沈薇写了好几份,字迹依然不工整,但看得出进步。燕王攥紧宣纸,把那只装有木头人的盒子,“砰”地扔到案桌上。 盒子敞开,那只造型古怪的木头人露出来。 沈薇俏脸浮出惊愕。 燕王冷冷盯着沈薇,墨一样的眸子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他抓住沈薇纤细的手腕,一字一句质问:“沈薇,本王待你不薄,为何要诅咒本王?” 沈薇俏脸呆滞,仿佛听到什么离谱的天方夜谭。她明亮的眼眸浮出泪水,结结巴巴道:“不不是这样的” 燕王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脏没由来得一阵闷痛,燕王问:“这木头人上的字迹,是你刻的,难道你还想否认?” 沈薇的字,独具一格。 又丑又怪,别人模仿不来。 沈薇眼里划过委屈,晶莹的泪水簌簌落下,哽咽道:“这字迹,是妾身亲自刻的可,可事情不是那样的” 听到沈薇亲口承认,燕王心里涌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一朵独属于他的解语花。可没想到,这朵解语花竟然暗中带刺,恶毒又虚伪。 燕王怒火中烧:“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沈薇,你对本王表现出来的情谊,可有一分是真的?” 沈薇杏眼瞪圆。 似乎没想到燕王会怀疑她的爱,她脾气也瞬间上来了,头一回对燕王发起小脾气:“王爷,您竟然怀疑妾身对你的情?你你太过分了!” 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沈薇似乎难过到极点,她负气地转过身,趴在桌子上抽泣。 燕王心里更加恼火。 这女人,做错了事,居然还敢对他发脾气! “来人,封锁琉璃阁,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沈氏迈出半步!”燕王磨牙,换做其他侍妾,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早就被他赐白绫。 可沈薇 燕王虽然气恼,但实在舍不得杀她。王府后宅一潭死水,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得他心意的女子,他下不了死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来找本王认罪!”燕王撂下狠话,拂袖离开。 身后传来沈薇委屈的哭声,燕王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薇小脸苍白,被委屈的泪水打湿,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下来,打湿了桌上的宣纸。 模样很是可怜。 燕王压住心疼,冷冷拂袖离去。 他前脚刚出琉璃阁,屋子里的沈薇眼泪瞬间停止。白皙手指划过眼角,抹去渗出来的泪水。 沈薇打了个哈欠,揉揉被燕王捏痛的手腕,问走进来的容嬷嬷:“和富贵公公说过了吗?” 容嬷嬷递来一杯热茶,笑道:“主子放心,富贵公公很喜欢那款鼻烟壶。” 第36章 你也有今天啊 燕王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想了想,燕王朝柳如烟的栖雪阁走去,希望能在柳如烟清净的院子里得到一丝的宽慰。 得到消息,柳如烟带着丫鬟在门口迎接。夏夜闷热,燕王远远瞧着那雪洞似的栖雪阁,以及门口一身白衣的柳如烟,忽然就不想迈进去了。 每次去栖雪阁,都像是在奔丧。 但凡柳如烟能休整下院子,换身非白色的衣裙,燕王也不会慢慢对她失去兴趣。 “给王爷请安。”柳如烟神色淡淡,不喜不悲,清冷如山巅白雪。 燕王走进栖雪阁。 柳如烟平静地给他上梅茶,一双如水的眸子端详着燕王,仿佛在怀念她死去的爱情。 燕王刚拿起茶杯,一只嗡嗡嗡乱叫的蚊子停在他手背上。 咬了个大红包。 燕王俊眉微皱:“内务府没有给栖雪阁发蚊烟?” 栖雪阁的花园树木丛生,旁边还有个招蚊子的水塘,夏天院子里的青蛙鸣叫、虫子乱叫和蚊子嗡嗡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格外吵闹。 燕王有点想回沈薇的琉璃阁了。 至少琉璃阁没有蚊子! 柳如烟淡淡道:“蚊烟味道难闻,妾身不喜欢用。” 柳如烟体寒,不怎么招蚊子叮咬,蚊子全都去咬伺候她的丫鬟太监了。 燕王喝了两口梅茶,他不喜欢梅花茶微苦的味道,但每次来柳如烟这里,柳如烟总要给他泡一壶。 燕王烦闷地放下梅茶,和柳如烟在庭院散步。 夏日夜晚闷热,天空月亮洒下柔和的光,庭院里还有绿光闪烁的萤火虫在飞舞,燕王随口道:“这萤火虫飞舞,甚是好看。” 柳如烟触景生情,悲哀道:“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萤。有时候真想变成萤火虫,撇去人间的烦恼。” 说着,柳如烟失望地叹口气,眼圈含泪。 燕王: 实在聊不下去! 蚊子也多,蚊子不叮咬体寒的柳如烟,一直在叮咬燕王。燕王今日出门太急,忘了随身佩戴沈薇送给她的驱蚊艾草香囊 想到沈薇,燕王心情更差。 他没有在栖雪阁逗留,拂袖离去。 柳如烟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燕王离去的伟岸背影,她露出凄然的苦笑:“自古男儿多薄情,沈薇和我都是可怜人。” 身边伺候的雪梅,默默地掐自己的人中。 燕王好不容易来一回,地儿都没踩热,又脸色阴沉地走了! “主子,咱们院子的蚊子太多,要不奴婢点蚊烟驱蚊?”雪梅主动建议。 柳如烟淡淡摇头:“我不爱蚊烟的味道,不如梅花清香。” 雪梅默默翻白眼,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手的蚊子包,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 燕王满肚子的火气,回到了他的书房里,准备看会儿书。 书房闷热,就算有盛放冰块的冰鉴,燕王额头还是浮出薄薄的汗。 心神不宁。 富贵察言观色,一边摇晃扇子给燕王扇风,一边说:“王爷,奴才有一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燕王抬眸:“讲。” 富贵讪讪道:“王爷,沈主子待您情深义重,实在不太可能行巫蛊之术。且奴才之前偷偷瞧了一眼,那木头人不太像行巫的工具,上面没有诅咒的恶言,没有银针扎心,有的只是主子和沈主子的生辰八字,实在有些古怪。” 富贵一提醒,燕王打开那个木盒子,取出里面的木头人。 木头人造型精巧,印刻名字和生辰八字,还缠绕了两圈红线。 燕王思索片刻,吩咐富贵:“你拿着这个盒子,去玉清观找个德高望重的道士看看。本王想知道,沈薇做的这个小人到底有何古怪。” 富贵捧着木盒子:“奴才马上去办。” 夜已深,燕王回到主屋独自休息。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枕头是沈薇送的艾草绒软枕。 床幔上,挂着沈薇送的垂挂香囊。 床板边,是沈薇亲自做的黑色绣金靴子。 连燕王身上的白色丝绸寝衣,也出自沈薇的手笔 燕王心情复杂,不知何时,沈薇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他的生活。燕王又想到那个古怪的巫蛊木头人,良久,无声叹气。 蔷薇苑。 张月放下茶杯,唇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容:“没想到啊,那沈薇居然是个蠢货。不知道为自己辩解,还傻乎乎地说【百口莫辩】,哈哈哈。” 想到沈薇那蠢样,张月又是一阵嚣张的狂笑。 芳儿垂着头在一旁伺候,余光瞥见得意忘形的张月。芳儿唇角轻往下压,藏住嘲讽。 张月笑够了,开始挑选她明日的衣裙:“快,打开我的衣橱,我要挑选一件漂亮的衣裙,明日去伺候王爷。” 沈薇被燕王关禁闭,失宠已是板上钉钉。 张月要抓紧时机,博得燕王的宠爱。 同样是月光笼罩的夜晚,一辆奢华的马车在官道行驶,在官道的驿站停下。 丝绸车帘掀开,戴面纱的女子扶着侍女的手,走进人烟寂寥的驿站。女子身形婀娜,哪怕是戴着白色面纱,也难掩一身优雅的江南美人气质。 “还有多久到燕京?”女子柔声问。 侍女回答:“小姐,若是快马加鞭赶路,还有十日。” 女子露出无奈的苦笑:“我叶家世代经商,如今家族生意没落。我嫁入燕王府当侍妾,也许对我叶家的生意有帮助。” 女子抚摸自己清丽的脸庞,心中怅然。 争宠,夺爱,为家族牟利,这是她逃不了的路。她一定会拿出毕生的本事,得到王爷的宠爱,谁也不能阻挡她的路! 但愿燕王是个良人,能许她一世平安富贵。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今日是庆国官员的休沐日,文武百官不用上朝。 精致美味的早膳端上桌,燕王无心用膳,只喝了两口米粥。这时,富贵带着打探的消息回来了。 燕王放下玉筷,平静道:“说说看,那木头人是哪家巫蛊之术。” 他倒想知道,沈薇到底如何在诅咒他。 富贵将沈薇雕刻的木头人放到桌上,眼里满是愧疚:“王爷,您误会沈主子了。奴才连夜请了玉清观的清风道人查看,清风道人一眼看出,这是岭南一带的平安咒。” 燕王眸色一怔。 平安咒? 只听富贵娓娓道来:“岭南一带常年有流寇作乱,丈夫外出谋生,妻子在家担忧,所以妻子会私下刻【平安咒】。在一个木头人上,心口镌刻丈夫的名字和八字,后背镌刻妻子的名字和八字,再以鲜血和红绳为引,埋在树下。 若是将来丈夫外出遇险,祸事会由妻子挡下。所以,这平安咒,其实是妻子替丈夫挡灾厄的东西。哎,沈主子是南方人,制作平安咒是想替王爷挡灾” 燕王的手不自觉握紧,心脏被潮水般的酸涩和愧疚淹没。 怪不得,昨日他前去琉璃阁找沈薇对质,沈薇会露出那样委屈的神色。 是他错了! 沈薇会在春日宴上,不顾生死为他挡剑;也会在炎炎夏日,站在屋檐下等他回家。 可他,居然会怀疑沈薇对他的感情! 燕王深深闭眼,心脏如遭蚂蚁啃噬。他差点害死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 “去琉璃阁。” 富贵恭敬低下头,在前面引路。 富贵暗中握紧手里的昂贵鼻烟壶,心里唏嘘不已,这沈主子真是难得! 回回绝境,次次逢生。 每次遇到困境,总能巧妙地化险为夷,还能让燕王对她的爱更上一层。 富贵在王府待了几十年,他从未见过如此会争宠的妾室。哪怕是后宅里斗得最残酷的那几年,妻妾们手段百出争宠,也没人比沈薇更厉害。 张月一大早盛装打扮,把衣柜里所有值钱的衣裙和首饰全都穿戴上。 张月早早出门,打算先去琉璃阁“探望”沈薇,再去王爷的书房里主动伺候。 琉璃阁门口,两名全副武装的黑衣护卫在守门。 张月迈步就要进去,护卫出手客气拦住:“王爷已经封锁琉璃阁,这位主子请回。” 张月翻了个白眼,她没好气道:“王爷封锁琉璃阁,不许沈薇外出,可没说不允许外人探望。” 护卫沉默。 张月见状,一把推开护卫,大步流星地走进琉璃阁。 这还是张月第一次走进琉璃阁,宽敞明亮的房屋,生机勃勃的花园,碧油油的草地和水汪汪的池塘,简直像个小型仙境。 比她那枯败的蔷薇苑好太多了。 张月酸溜溜地望着琉璃阁,等她得到燕王的宠爱,她也要住进琉璃阁。 四下无人,伺候沈薇的丫鬟太监们都不在。沈薇坐在水榭边,清晨的微风吹拂水榭的白色幔帘,沈薇纤瘦的背影若隐若现,看上去孤寂可怜。 沈薇越落魄,张月越高兴。 张月得意洋洋地走到水榭,打量精致镂空的水榭楼台,酸溜溜道: “沈薇,你也有今天啊。行巫蛊之术诅咒王爷,我想今日,白绫和毒酒就会送上来。” 第37章 沈薇最擅长演戏了 沈薇闻言,回过头。 沈薇嘴角还沾着荷花酥的渣,手里捏着啃了一半的粉色桃花酥,悠哉哉地坐在水榭边沿,两只脚悠闲地晃悠。 根本看不出半分的颓势。 整个人神采奕奕,精气神十足。 张月稍微愣了下, 万万没想到沈薇大难临头,竟还是这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死期将至,你居然还有心情吃东西?”张月快气笑了,心里特别不爽。 她想看到沈薇悲伤哭泣的样子,而不是眼前这副活蹦乱跳的蠢样。 沈薇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搞事情。” 张月嘲讽道:“你少在这里故作镇定。沈薇,你心里一定很慌,王爷他对你根本没有感情,他从未信任过你。” 沈薇翻白眼,正要反驳,余光瞥见水榭外匆匆赶来的燕王。 沈薇等的就是燕王! 她本来打算在水边演一出“伤心欲绝投水自尽”的戏,引起燕王的愧疚。 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作死的张月。 不过问题不算大,换个剧本,沈薇也能演一出好戏。 沈薇立刻戏精附体,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圈泛红地说:“就算王爷要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我出身寒微,能得到王爷的宠幸已是上天保佑往后余生不能再陪伴王爷,死后我也会化为一缕风,吹过王爷的脸庞,为他驱散夏天的炎热。” 如此恋爱脑的话,直接逗笑了张月。 张月捧腹大笑:“天啦,沈薇你居然爱上了王爷?王府后宅,谁不知王爷是薄情寡义的男人,我曾劝你不做他的妾,可你还是飞蛾扑火哈哈哈,如今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活该。” 沈薇眼圈泛红,似是遭到巨大的打击,她眼泪簌簌滑落:“王爷误解我,我百口莫辩。我死后,张月你要好好照顾王爷。” 张月翻白眼,阴阳怪气道:“我当然会好好照顾王爷,我不像你,只奢求王爷那点微薄的爱。我图的是王爷送给我的荣华富贵。将来我生下王爷的孩子,母凭子贵,一生平安,也许运气好,还能取代王妃呢。” 沈薇惊愕:“你怎能把王爷当成谋财的工具!王爷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儿!我不许你这般对他!” 说着,沈薇生气地扑过来,想要扇张月一巴掌。 可张月眼疾手快,轻松躲过沈薇软绵绵的巴掌。 张月转而抬起手,恶声恶气道:“死到临头,还敢对我动手,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张月用尽全力,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可还未触碰到沈薇的脸蛋,张月便被一脚狠狠地踹进水塘里,水花飞溅。 好在水池不深,张月狼狈地站起来,看到水榭边出现的燕王。 燕王身高腿长,一袭银色长衫便服,腰系玉石腰带,腰间佩戴着沈薇亲手做的艾草香囊。 他英俊脸孔满是怒火,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沈薇,怒气冲冲吼道:“来人,把池塘里这贱妇拖下去,每日打二十棍,直到打死为止!” 张月脸色惨白,通体发寒。 没料到燕王忽然出现,张月脑袋嗡嗡作响。她狼狈地被侍卫从池子里拖出来,惊恐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妾身知错了!” 张月笼罩在死亡的恐惧里,拼命求饶,可无济于事,只能像死狗一样被拖出琉璃阁。 清晨微凉的风吹过,水榭的白色幔帐轻轻摇曳。 沈薇美眸睁大,不可思议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燕王。 她委屈地退后两步,晶莹的眼泪簌簌落下:“王爷前来,是想送妾身上路么?一杯毒酒?还是白绫?” 她眼里满是痛苦和委屈。 燕王心脏发痛。 刚才匆忙来到琉璃阁,他远远听见沈薇和张月的话。沈薇字里行间,全都是对他的爱。 王府后宅里,多的是张月那种利欲熏心的女人。唯独沈薇,她只图燕王的爱,不求其他。 这份难能可贵的爱意,竟差点被他给辜负了! 燕王又愧疚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愤怒杀了沈薇。他握住沈薇的手,轻声道:“是本王误解了你,从此以后,本王不会轻易被冲昏头脑。” 燕王让富贵把那木头人取来,他亲自让木头人上浇了火油,再一把火点燃。 沈薇惊讶,忙上前想要扑火:“不能把它烧了!不能烧!” 燕王揽住沈薇的肩膀,轻声道:“本王福泽深厚,不需要薇薇替本王挡灾。” 沈薇哽咽道:“上回春日宴,刺客差点刺伤王爷妾身就想着,以后愿意时时替王爷挡灾,才偷偷刻了木头人。王爷,这木头人烧不得。” 燕王心里的怜爱更盛。 他堂堂大庆燕王,文武兼修,功夫上乘。沈薇想要替他挡灾,燕王很感动,但他不需要沈薇冒险。 燕王笑了笑,勾勾沈薇的鼻梁:“本王有豢养的虎卫保护,自然平安无恙。你以后不许做傻事。” 火焰燃烧,那木头人很快被烧为一截木炭。 沈薇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她哽咽道:“王爷竟质疑妾身对您的感情我,我以后再也不要理王爷了。” 她那么爱燕王(的钱)! 燕王居然质疑她的爱! 她生气了! 沈薇委屈地跑回寝殿内,砰地关上大门。燕王在门口敲了好几下的门,沈薇还是迟迟不开门。 显然沈薇还在生他的气。 燕王心里记挂着沈薇,想要进屋和沈薇温存一番,倾诉衷肠。 但奈何这小妮子一直不开门,燕王公务繁忙,总不可能一整天都消耗在琉璃阁。 燕王打算晚上再来探望沈薇。走之前,燕王召来琉璃阁的丫鬟太监,吩咐她们:“好生照顾你们的主子。” 容嬷嬷等人诚惶诚恐:“奴婢(才)遵旨。” 燕王心事重重离去。 流水一样的赏赐流进了琉璃阁。一天之内,王府上下都知道沈薇再次得宠。 府里上下,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沈主子没有实行巫蛊之术,而是平安咒。” “平安咒嘛,就是替王爷挡灾的岭南法术。” “还好王爷明察秋毫。” “张主子真蠢,现在被关在柴房里挨打。不许送药,恐怕撑不了十日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沈主子回回都能化险为夷,宠爱更上一层楼?” “据说今晚王爷去琉璃阁,又碰了一鼻子灰,沈主子生气了,根本不搭理王爷。” 下人们议论纷纷。 风声传到王妃的耳朵里,王妃正在书房里检查两个儿子的课业。 她手里捏着宣纸,疑惑道:“平安咒?” 刘嬷嬷回答:“据说是岭南一带的秘法,替人挡灾。” 王妃嗤笑:“这沈氏运气倒是很好。” 王妃以为,张月在芳菲苑偷偷埋了一个木头人,沈薇也在芳菲苑埋了一个木头人。 后来沈薇埋的木头人阴差阳错被挖出来,燕王查清真相,还了沈薇的清白。如果是张月埋的木头人被挖出来,恐怕如今沈薇已经人头落地了。 只能说,沈薇运气真不错。 刘嬷嬷说:“那沈氏对王爷深情,被王爷误解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王爷前去探望,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王妃闻言,差点笑出声。 一个小小的侍妾,居然敢给燕王甩脸色?这是在自掘坟墓! 燕王现在对沈薇心怀愧疚,所以愿意上门探望。沈薇如果是个聪明的女人,就应该马上给燕王台阶下,顺势原谅燕王。 可沈薇真的好蠢,回回给燕王吃闭门羹! 燕王出身高贵,屡次被一个小侍妾甩脸色,他会感觉面子受损,迟早会厌烦沈薇的不识抬举。 王妃戏谑地摇头,问刘嬷嬷:“你知道,柳如烟当年是怎么失宠的吗?” 刘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儿,自然见多识广,刘嬷嬷从容回答:“当年,一个庶妃污蔑柳侧妃下毒,导致王爷误会了柳侧妃。后来查清真相,王爷自知理亏,前去探望柳侧妃。但是柳侧妃不愿意见王爷,久而久之,失宠了。” 燕王愿意放下身段道歉,聪明的女人会给燕王台阶。 倔强的女人,则会逐步消磨燕王的耐心,走向失宠。 王妃怜悯地说:“那不识抬举的沈氏,也要走上柳如烟的老路了。” 刘嬷嬷附和着说:“王妃放心,等江南的叶姑娘来到燕京,就没有沈氏的事了。” 第38章 在书房里... 深夜的栖雪阁。 柳如烟一身如霜似雪的白衣,靠在贵妃椅上看书。 读到“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诗句时,柳如烟的眼泪簌簌落下。 柳如烟闭上眼,苍白唇角动了动,两行清泪落下:“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漫漫长夜,心死已寂寥。” 雪梅面无表情在旁边伺候,手臂满是红肿的蚊子包。 这可恶的蚊子,不咬柳如烟,只咬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 柳如烟似在自言自语:“爱得深,才被伤得深。那沈薇不愿原谅王爷,我和她,同路人” 雪梅拍死手背上的一只蚊子,开口道:“主子,当年您若是主动开门迎接王爷,原谅他的错,王爷也不会对您失望。” 柳如烟放下书,凄然摇头:“为何我必须要原谅他?就凭他是王爷么?” 雪梅心想:对啊,就凭他是王爷! 王爷已经知错,上门十次求原谅,足足十次啊! 主子您还不愿意见王爷,再深情的男人也会被消磨掉耐心啊! “雪梅,你不懂我。”柳如烟长叹一口气,倾城倾国的脸上浮出惆怅,“我要的不是原谅,我要的是夫妻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可惜,都是虚无缥缈的梦。 得不到,她只能孤零零蜷缩在栖雪阁,被无情的岁月磋磨。 雪梅默默吐槽:王妃和王爷才是夫妻,你一个侧妃,和王爷哪里算夫妻? 再说,您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初就不该嫁王爷啊! 嫁入皇家寻找“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难度堪比女儿国找男人,几乎不可能! 月色笼罩琉璃阁,沈薇美滋滋地享用了一碗红糖凉糕。 夏日炎炎,一碗凉糕入肚,实在畅快。 采苹在旁边侍奉,采苹闷闷道:“主子,王爷已经吃了三次闭门羹,您要不见见王爷?再拖下去,恐怕不太好。” 燕王来了三次,沈薇一直不愿意见他。 采苹很担心。 燕王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沈薇再三拂了燕王的面子,恐怕会遭到反噬。 沈薇放下凉糕碗:“不急,我自有打算。” 轻易原谅燕王,会让燕王觉得沈薇好拿捏。 但一直不原谅燕王,又会让他心生不悦。毕竟燕王位高权重,沈薇一个出身卑微的侍妾,哪能让他一次次低下高贵的头颅。 所以,关键是把握住“度”。 过了一会儿,采莲捧着一套太监衣服走进屋子里:“主子,您要奴婢寻的衣服拿来了。” 沈薇起身,摸了摸这件深蓝色的太监衣衫:“今晚王爷在书房?” 采莲点点头:“富贵总管亲口所言,自然不会出错。” 沈薇粉润唇角勾起,换上了太监的衣服。再揉了揉自己纤细的腰,今晚又要辛苦她的腰了 燕王府书房。 燕王处理完公务,疲倦地揉眉心。书房里有降温的冰鉴,冰块散发出幽幽的凉意。 燕王心情烦躁。 他今晚想去见见沈薇,但十有八九又要吃闭门羹。 燕王以前以为,沈薇是个温柔恭顺的女子,经此一遭,燕王才知道看起来柔弱乖巧的沈薇,也有倔强的一面。 他不喜欢女子太恭顺,也不喜欢女子太倔强。唯独沈薇又温柔又倔,这让燕王感到新奇,越发喜爱。 可若是沈薇一直不愿意原谅他,燕王也会烦躁失望。 正当燕王胡思乱想中,书房门打开,一个身量纤细的小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把一碗冰镇的凉糕端上来,轻轻放在案桌上。 小太监压住嗓子,低声提醒:“王爷,解暑凉糕送来了,您尝尝。” 红糖凉糕,是沈薇研发的夏日解暑点心。经过花香院张妙玉的大力宣传,变成王府常备的夏日点心。 燕王拿起小白瓷碗,很快吃完。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上前,想要把瓷碗收回去。 可能是畏惧燕王的威严,小太监手一抖,瓷碗啪地砸到地板上。 小太监吓了一跳,嘴里发出女子的轻叫。 燕王耳朵一竖,这熟悉的声音 燕王敏锐的眸光落到小太监身上,小太监纤瘦的身材,胸前微微起伏的衣衫。虽然低着头,但还是能看到白皙圆润的下巴。 燕王忽然笑了。 这可爱的小妮子,居然扮成太监偷偷来看他。 燕王心里又酸又甜,故意慢悠悠道:“竟摔碎了碗,该罚。” 小太监身躯一震,不知所措。 燕王一把将沈薇拽进自己的怀里。太监帽子掉落,沈薇那张白净漂亮的脸蛋露出来,她惊讶地瞪圆大眼睛,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燕王认出来。 那副懵懂呆滞的模样,甚是可爱。 燕王笑盈盈扣住沈薇的细腰,温热的气息在沈薇耳畔散开:“罚你这小太监今晚伺候本王。” 沈薇耳朵泛红。 她气呼呼地说:“妾身想念王爷,才偷偷过来探望。今晚今晚才不伺候王爷呢。” 燕王看她红着眼的娇羞模样,心情颇好:“伺不伺候,可由不得你。本王身体力行,用行动给咱们薇薇道歉。” 书房很大,还有休息的床榻。 沈薇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太监服,头发梳成男子发型,看上去就像个清秀的小书生。燕王看得情动,男装的沈薇,带给他另一种的乐趣。 沈薇被燕王拦腰抱起,抵在床榻角落。 书房里的冰鉴散出冰凉的寒气,驱不散满室的热意。 沈薇刚开始还拼命挣扎。 但她越挣扎,燕王越情动。 以前服侍燕王的那些女子,在床上要么死板,要么恭顺。今天沈薇居然难得反抗,燕王胃口大开,倍感新奇。 两人在书房闹腾到大半夜才停歇,到最后沈薇嗓子已然哑了,才晕乎乎地被燕王抱出书房,回到旁边的琉璃阁休息。 富贵率领一帮丫鬟收拾书房的残局。 书房乱成一团,满地散落的衣服,书籍胡乱散在地毯上。床榻乱了,书桌脏了,柱子脏了,地毯脏了,可见战况的激烈。 富贵看得啧啧称奇,沈主子看着柔弱,可居然能承受住强悍的燕王,实在是难得。 身体好,会争宠,这样的奇女子注定会成为燕王心尖上的人。 第39章 沈薇,你心里一定很苦吧 这边的沈薇和燕王情浓意浓,腻腻歪歪,那边张月的情况可就糟糕了。 燕王没有直接杀她,而是派人每日打她二十棍子。张月虚弱地趴在柴房里,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弱,她口渴难耐,意识已然混乱。 “水水” 张月无助地呼唤。 半晌,柴房门打开,两道纤瘦的身影走了进来。张月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她的丫鬟芳儿和翠儿。 芳儿手里还端着一碗水。 张月欣喜不已,没想到她身陷囹圄,两个丫鬟居然记得她的恩情,偷偷前来给她送水。 张月嗓子干哑:“水芳儿,给我水” 芳儿半蹲下,手里捧着一碗干净的水,柔声地问:“主子,您想喝水是吗?” 张月虚弱道:“是好芳儿,快给我水” 可下一刻,芳儿直接把那碗水泼到张月的脸上。 芳儿一巴掌狠狠扇在张月脸上:“奴婢自从来了蔷薇苑,你每日对我非打即骂,克扣我的月钱,还逼我干那龌龊的恶事!我和翠儿每天都会来看你,等你死了,我一定亲自把你送到乱葬岗,让野狗啃食!” 往日被折磨积攒的恼火,今晚全都发泄出来。 芳儿又恶狠狠踹了张月两脚,朝她吐了一口唾沫。芳儿和翠儿连踢带打,张月痛得蜷缩,下意识护住她的肚子。 半晌,芳儿和翠儿才离开。 张月晕乎乎地躺在草垛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柴房门再次被打开。 有人偷偷跑进来,往张月嘴里灌了治伤的药。 张月睁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眼泪簌簌落下:“你你来了我落魄至此,只有你还记得我我后悔了,当初我应该嫁给你” 那人眼里情绪复杂。 最终,还是将张月轻轻抱在怀里。 自从和燕王和好,沈薇得到的宠爱更盛。 王爷大多数时间,都会留宿在琉璃阁,两人情谊愈浓。 初夏将至,白天王爷外出忙公务,沈薇倒也没有每天呆在琉璃阁。她锻炼完身体,就会去王府的后花园逛逛,散散步,钓钓鱼。 王府的后花园里,有一个很大的荷塘。荷塘里开满娇嫩的荷花,鱼儿在荷花池中游来游去。沈薇让采莲找来鱼具,她坐在池塘凉亭边钓鱼。 一边钓鱼,一边吃蜜饯果子,享受着湖风吹过面庞的畅快感。 “主子,刘侧妃来了。”采苹低声提醒。 沈薇放下蜜饯果子,朝路过的刘侧妃行了个礼。 刘侧妃顿住脚步。 刘侧妃望着容光焕发的沈薇,眼里流露出几分艳羡。沈薇如今备受王爷宠爱,衣着打扮自然也是招摇。沈薇穿的是一身银丝锦绣千水裙,银色裙摆层层叠叠,看上去流光溢彩。 沈薇面颊红润,朝气蓬勃,像上午盛开的鲜花儿。 刘侧妃再看看自己,虽然名分是侧妃,但穿的是最普通的素布,发间也只有一只普通的珠钗。 有时候刘侧妃照镜子,看到镜子里自己黯然无神的眼睛,充满疲惫。 “你在钓鱼?”刘侧妃问。 沈薇浅笑着回答:“王爷最近喜食鱼,妾身想亲自为王爷钓上一尾大鱼。” 刘侧妃嘴角不屑一撇。 可怜的沈薇啊,完全被王爷虚假的爱情给迷惑住了。将来沈薇会深刻体会到,身在帝王家的男人有多无情。 刘侧妃暗中摇头,带着丫鬟离开花园。 沈薇则是回到亭子里,继续懒洋洋地钓鱼。荷塘边凉风习习,荷叶清香,沈薇正昏昏欲睡,采苹又小声提醒:“主子,柳侧妃来了。” 沈薇睁开眼:“今日王府有什么事?这两人竟都出了门?” 按照沈薇的调查,刘巧儿和柳如烟都是资深宅女,非要事不会出门的那种。 今儿个是怎么了?沈薇竟然连续撞见两个资深宅女。 采苹道:“王妃似乎有事,派人请了几位侧妃去坤玉院。” 沈薇扬起眉毛,原来是领导开会。 压下心里的情绪,沈薇走过去给柳如烟侧妃行了个礼。大夏天,柳侧妃依然穿一身冷死人的雪白长裙,发间别一支浅绿泛白的梅花发簪。 柳如烟驻足,眸光扫过沈薇美艳的脸庞,忽然怜悯地说:“沈薇,你心里一定很苦。” 沈薇一头雾水:“啊?” 我很苦吗? 我咋不知道。 柳如烟轻轻摇头,嗓音轻柔:“每日如履薄冰,为了王爷那点微薄的爱,放弃了自己的喜好,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沈薇无语。 沈薇发自内心觉得,她的小日子过得挺好的。她最大的爱好是搞钱,她的小金库存了不少钱,她每天都能吃上山珍海味,穿上绫罗绸缎。 住在宽敞的大房子里,晚上还有个qi大活好的帅哥陪睡。 这不挺好的? 柳如烟怜悯地摇摇头:“你我都是可怜人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吟诵完伤感的诗句,柳如烟鼻梁泛酸,眼泪顺着清瘦的脸庞滑落。 柳如烟悲伤地离去了。 贴身丫鬟雪梅见状,赶紧追上柳如烟的步伐。雪梅跟在柳如烟身后,偶尔偷偷回头瞧了瞧荷塘凉亭。 只见沈薇躺在贵妃榻上,脚边放一根长长的鱼竿,手边放几盘美味的小糕点。吃着点心,钓着鱼,沈薇看上去怡然自得,没有半分的可怜相。 雪梅是真不明白,为啥自己的主子总认为沈薇可怜 雪梅又望向沈薇身后的两个丫鬟——采莲和采苹。采莲和采苹满面红光,脸蛋圆润,身上的衣服布料上乘,头上还有珍珠发簪。 主子得宠,丫鬟也连带着过上好日子。听说沈薇特别慷慨,经常给丫鬟太监赏银,全王府的下人都想去琉璃阁当差。 雪梅再看看自己,手腕瘦得皮包骨,还有不少蚊虫叮咬留下的红痕 呜呜,她才是最可怜的。 沈薇继续钓鱼,鱼儿还没上钩,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匆匆赶来:“沈主子,王妃有请。” 第40章 奉献,必须大喇叭宣扬出去 沈薇愣住片刻,戳着自己的鼻梁:“王妃让我过去吗?” 刘嬷嬷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还请沈主子移步。” 没办法,沈薇只得让采莲留在凉亭看护渔具,自己带着采苹前去王妃的院子。 沈薇边走边转动小脑瓜思考,王妃开会,她一个小小的侍妾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忽然把她叫去,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走到坤玉院的主屋,沈薇看到坐在主座的王妃,以及下座的刘侧妃、张侧妃和柳侧妃。 沈薇面上平静,客客气气给王妃和三位侧妃行礼。 王妃端居高座,眼里有淡淡的疲倦:“沈氏,后日王爷去东山狩猎,你可愿意陪同侍奉?” 沈薇愣了下。 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大事,原来只是让我陪领导出差? 沈薇还未回答,侧座的张妙玉侧妃忍不住提醒:“沈薇,东山猛兽多,老虎、野狼,很凶悍的!去年王爷带了个侍妾去东山,猛虎袭击营帐,那侍妾直接被吓死。” 张妙玉好心提醒。 狩猎危险,沈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沈薇心系王爷,肯定愿意前去陪伴的。”刘巧儿淡淡开口。 沈薇粉润唇角轻抿,开口对王妃说:“回王妃,妾身愿意陪伴王爷去东山狩猎。” 王妃松了口气,淡淡道:“那此事便定下了,你回去好生准备。” 沈薇低头再次行礼,离开了坤玉院。 回荷塘凉亭的路上,憋了一路的采苹赶紧开口:“主子,这东山狩猎可去不得!王爷每年都去东山狩猎,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不济,总是遇到危险。” 沈薇脚步停住,她疑惑道:“有多危险?” 采苹点点头,叽叽喳喳地说:“五年前,王爷的营帐差点被火烧了。四年前,王爷的马忽然发疯。三年前狼群袭营。两年前王爷吃了毒蘑菇腹泻,去年猛虎袭击营帐。东山狩猎是庆国皇室的传统,王爷若是不去,又会引起争议。” 沈薇道:“只有王爷会遇到危险?” 采苹:“好像是” 沈薇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一次事故,可以当成意外;连续四五次事故,那就是人为了。 燕王是沈薇最大的金库,是她顺利退休的跳板,万一燕王不幸死在东山狩猎中,那沈薇所有的算盘都会落空! 采苹还在劝:“主子,咱们要不向王妃请罪?说您病着,不能陪伴王爷?” 沈薇坚定摇头:“不行,我必须去。” 在沈薇心里,王府是个大公司,燕王是老板,沈薇是公司的员工——老板死了,公司哪能开得下去?她这个员工哪里有薪水可拿? 沈薇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埋怨。王妃和三个侧妃,居然没有一个察觉燕王的危机! 燕王若是死了,王府后宅的妻妾女眷日子得有多惨,她们就没想过? 怀揣着满腹的心事,沈薇回到荷塘边继续钓鱼。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薇运气很好,在荷塘里钓到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王爷不喜欢吃辣,沈薇让厨子把大鱼一分为二。一半做成不辣的酸菜鱼,一半做成沈薇爱吃的麻辣水煮鱼。 酸菜鱼,把半块鱼切成薄片,用淀粉胡椒和盐抓匀腌制一炷香。热锅放油,加入陈坛老酸菜翻炒,最后加入热水煮开,把鱼片放进去煮一会儿。煮好后放在大碗里,泼上一层热油。 至于沈薇爱吃的水煮鱼,做法也差不多,关键时候加了不少辣椒,提升整道鱼的鲜辣味。 除了两道鱼,沈薇还准备了清香的青菜园子汤。青菜还是燕王亲自栽种的菜叶儿。 夏日炎热,吃鱼喝汤会冒汗,沈薇还提前准备了冰镇酸梅汤,清热解渴,甘爽清凉。 等一切准备完毕,燕王刚好来到琉璃阁。 燕王忙完公务,饥肠辘辘,回到王府闻到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还有站在屋檐下等待的佳人 燕王浑身疲惫散去。 他习惯了王府的冰冷寂寥,如今,王府总算有了寻常百姓家中的烟火气。 “王爷,擦擦脸用膳。妾身钓了一天的鱼,总算钓到一条大鱼。”沈薇亲自拧干毛巾,踮着脚尖给燕王擦去额头的汗,再牵着王爷去晚膳桌上。 燕王握住沈薇的手:“薇薇亲自钓的鱼?” 沈薇笑盈盈,语气骄傲又天真:“王爷想吃鱼,妾身当然要亲自钓呀!” 优秀的卷王员工,一定会在老板面前展示自己辛劳的工作成果,努力刷存在感。 奉献,不能默默无闻。 奉献,必须大喇叭宣扬出去。 即使沈薇今日在荷塘边美滋滋地睡了一下午,她也会夸张得描述成“工作一整天”。 没有老板不喜欢勤劳的员工,没有王爷不喜欢全心全意侍奉他的侍妾。 看着卖相极好的酸菜鱼,燕王胃口大开,几乎把整盘的酸菜鱼吃完了。 饭后,燕王和沈薇在凉悠悠的院子里散步,也得知沈薇想去东山侍奉。 燕王拉着沈薇走进凉亭水榭,语重心长道:“东山野兽多,你一个娇弱女子,去了很危险。” 东山狩猎,要耗费足足三日。 东山野兽多,野狼、野猪、甚至还有老虎,燕王不想沈薇以身犯险。 “有王爷在,妾身什么都不怕。”沈薇轻轻挥舞手里的小团扇,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对燕王的信任。 燕王豢养的虎卫个个强悍,她能出什么事? 只是不放心老板单独出差,担心老板死在外面,她下半辈子没有金库。 燕王长叹一声,搂住沈薇纤细的腰,两人坐在水榭的大凉床上。燕王道:“既如此,去了东山切莫乱跑。” 沈薇乖巧点头。 吃饱喝足,散完步聊完天,自然要开始夜晚的新活动。燕王和沈薇都还很年轻,勾天雷动地火碰撞了许久,才双双入睡。 第二日燕王神清气爽出门,沈薇慢悠悠起床用膳,慢跑几圈锻炼身体。 以前早上跑步,总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沈薇可以不喘气儿地绕琉璃阁跑三圈,浑身都是劲儿,身体力量也更强了。 她喝口薄荷茶解渴,才吩咐采莲采苹准备去东山的东西。 此行一去便是三日。舟车劳顿,荒郊野岭,东西要准备周全。 沈薇从容地给丫鬟太监安排工作:“采莲,你随我去东山,把做凉糕冰粉的材料都带上。容嬷嬷采苹,留在琉璃阁,每日的打扫、检查、花草修剪工作必须完成。吉祥德顺,把琉璃阁的二楼清扫出来,摆上家具。” 第41章 张月怀孕? “容嬷嬷,莫忘了去文庙给我母亲和弟弟送钱。我新做的一双靴子,也给我弟弟送去。” “时刻观察王府内的动静,有什么情况记下来,等我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 沈薇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把每个人需要办的工作详细讲明,最后才让众人下去,筹备去东山出差需要的东西。 时间飞逝,次日清晨,沈薇跟随燕王,坐上了前往东山狩猎场的皇家马车。 穿越到古代,这还是沈薇第一次出远门,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里,沈薇感到很新奇。 马车离开燕京内城,驶入城外。城外已经有大大小小几十家马车在等待。 皇家禁军的车队开道,护送着皇家的马车、达官贵人的马车,浩浩荡荡从官道出发,朝东山走去。 沈薇偷偷掀开深色的车帘,看见官道上长长的车队,有【庆】字的黑色旌旗在风中飘飞,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微风吹来,送来不知名的花草清香。 在王府里待久了,看看名山大川,也是一种别样的新奇体验。 沈薇还看到燕王府马车后的另一辆豪华马车,马车上有【昭阳】的旗帜,那是昭阳公主的马车,没想到昭阳公主居然也会来东山狩猎。 当初春日宴,沈薇救了昭阳公主一命,也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是否还记得这小小的恩情。 燕王看沈薇东张西望的娇俏模样,不由得扬起薄唇:“还有三个时辰才到东山,先小憩。” 沈薇放下车帘,乖巧地坐在燕王旁边,给燕王倒了一杯清凉的薄荷茶:“妾身出府的时间不多,能看到这番大场面,很是新奇。” 话虽如此,但马车摇摇晃晃,沈薇也渐渐觉得困倦。她脑袋慢慢歪下去,倒在燕王膝盖上,竟睡了一路。 换做其他侍妾,谁敢睡在燕王膝上? 但沈薇敢。 她就是要一步步、一点点地越过那条线,慢慢提高燕王对她的容忍度。 燕王低头,看正在酣睡的沈薇。巴掌大的小脸圆润白皙,眼睫毛微微卷翘,看起来像个熟睡的小孩子,很是可爱。 他薄唇划过一抹淡笑,往沈薇身上披了件薄衫,接着打开官员呈送上来的卷宗,全神贯注批阅。 沈薇这边正在前往东山,燕王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妃正在院子里悠闲地饮茶,小丫鬟谨慎地替王妃捏肩膀。佛龛里的香烛缓慢燃烧,浓郁的檀香味在整个院子里弥漫。 屋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刘嬷嬷一路小跑而来。 “王妃,柴房那边的张月有情况。”刘嬷嬷语气急促,跑得太快,额头渗出热汗。 王妃放下茶盏:“怎么,张月被打死了?无妨,找个草席裹起来,扔到乱葬岗。” 王府后宅里,每年都有妾室不堪孤寂选择自尽。处理这种事,王妃已经游刃有余。 刘嬷嬷顾不得擦额头的汗,她告诉王妃:“张氏自称怀孕,奴婢刚才找大夫给她把脉,确实有一个月的身孕。” 王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思索片刻,王妃唇角划过嗤笑:“张氏运气倒是不错。有了这个孩子,就能保住她的命了。” 沈薇备受燕王宠爱,可几个月过去,肚子依然没有动静。 张月只受过王爷几次恩泽,居然幸运地怀上孩子。这是王府两年来第一个孩子,若是燕王知道此事,肯定会高兴。 刘嬷嬷小心翼翼问:“王妃,该如何处置张氏?” 王妃笑了笑,平静道:“暂时停了她每日的棍罚,送回蔷薇苑养伤。派个大夫给她治伤。等王爷从东山回来,再请王爷定夺。” 刘嬷嬷:“奴婢马上去办。” 刘嬷嬷脚步匆匆,前去安置怀孕的张月。王妃慢悠悠地走进佛堂,接过丫鬟递来的三炷香。 佛堂的白玉观音像,清冷高洁,一双眸子慈悲地望着信徒。 王妃虔诚地将三炷香呈上:“菩萨庇佑。” 皇宫里的皇后一直对王妃不满,责备她没有为燕王开枝散叶。如今张氏有了身孕,想来也能堵住皇后的嘴。 张月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王府,自然也传到琉璃阁的耳朵里。 采苹急得团团转,她拉住容嬷嬷:“嬷嬷,那张月真是命大!有了这个孩子,她以后还不得在王府横着走?咱们主子怎么办呀?” 容嬷嬷穿得华贵,正准备出门,前往文庙给沈母和沈修明送钱,顺便狠狠“嘲讽贬低”他们母子一番。 容嬷嬷淡笑,安慰采苹:“王府后宅有子女的妾室也不少,你看她们得宠吗?且张氏的身孕来得实在蹊跷,她身子骨弱,王爷去她那里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哪有这么快怀孕的?” 采苹想了想,王府里有子女的侧妃庶妃,院子里冷冰冰的,王爷很少踏足。 容嬷嬷在王府多年,自然看得透彻:“可见,有了孩子也不一定有恩宠。张月诞下孩子也没资格抚养,只是为王妃做嫁衣。” 士农工商,商女的地位最低。张月商户女出身,即使她生下孩子,也不太可能晋位份。 说白了,张月一辈子都是个侍妾。 容嬷嬷反而觉得,沈薇的选择更加聪明。沈薇督促弟弟沈修明苦读,明年春闱若是能中举,沈薇将来肯定能升为庶妃,甚至是侧妃。 采苹眼睛四处张望,压低声音告诉容嬷嬷:“嬷嬷,我还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王妃精心从江南选了一个色艺双绝的商女,那女子已经快到燕京。” 容嬷嬷眯了眯眼:“你想办法打听那江南女子的背景,越详细越好。等咱们沈主子归来,她会有应对措施。” 比起怀孕的张月,容嬷嬷更忌惮从江南来的新侍妾。 采苹点头,语气嘚瑟:“嬷嬷放心,我在王府的人脉可多着呢。” 八卦小能手采苹,吃瓜的渠道五花八门。在沈薇的授意下,采苹已经在王府筹建了一个小小的渠道网。 容嬷嬷低调离开王府,前去文庙办事。采苹留在琉璃阁,手拿鸡毛掸子到处扫灰。 正忙碌着,琉璃阁外忽然传来响动,有人在轻轻呼唤采苹:“采苹姐姐,采苹姐姐~” 第42章 沈薇私通? 采苹回头张望,看见琉璃阁门口的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神情紧张。 采苹认出来了,这是蔷薇苑伺候张月的芳儿和翠儿。 “采苹姐姐!张氏现在被接回蔷薇苑,还怀了孕!我和翠儿可该怎么办呀?”芳儿很着急。 本来以为张月已经是死路一条,但谁知道她居然怀了孕! 有孩子在,张月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以张月斤斤计较的小气性格,她一旦得宠,芳儿和翠儿第一个遭殃。 走投无路之下,芳儿和翠儿只能来找采苹帮忙。 采苹秀眉轻蹙,想把两个碍事的丫鬟赶走。可采苹的脑海里,浮出沈薇曾经的教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采苹跟着沈薇这个聪明的主子混,智商和观察力也提升上来了。采苹又想到容嬷嬷刚才的话——【张氏的身孕来得实在蹊跷】。 于是,采苹把两个丫鬟带到角落,低声说:“你们莫要害怕,我家主子肯定会想办法保护你们。不过,需要你们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行。” 芳儿和翠儿对视一眼, 双双扑通跪在地上:“求采苹姐姐指一条生路。” 采苹把两个丫鬟扶起来,温声道:“你们伺候张月的时间长,她身体瘦弱,侍奉王爷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会轻易怀孕?” 芳儿绞尽脑汁思考,眼睛忽然亮起来。 芳儿握住采苹的手:“采苹姐姐,我想起来了!张月和王府里一个马夫是故友,那马夫还经常给蔷薇苑送菜呢。张月前几日被王爷责罚,每日挨棍,我还瞧见那马夫偷偷去柴房里探望。” 采苹唇角笑容放大。 哟,漏洞这不就来了么。 采苹压低声音,低声和芳儿翠儿商讨着对策。 蔷薇苑,张月虚弱地趴在床上。她这几日虽然挨了棍棒,但好在有三郎每日来给她上药,她硬生生扛过来了。 如今怀孕的事传到王妃的耳朵里,张月也免了责罚,回到蔷薇苑养伤。 张月趴在床上,恨恨发誓:“沈薇,有了孩子,看你如何和我斗。” 若是她运气好,能生下一个儿子,后半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张月虚弱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唇角流露出笑意。这时窗户轻轻敞开,一道矫健灵活的身影钻了进来。 “三郎。”张月看见他,眼里顿时燃起希望。 三郎肤色黝黑,是王府里负责赶车的马夫,一直深爱张月,两人曾定下婚约。 三郎走到床边,将一瓶金疮药放到案桌上:“小月,你不是一直想扳倒沈薇吗?我抓住她一个把柄,绝对能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月吃惊:“她有什么把柄?难不成同我一样,也有和你一样的情郎?” 三郎点头,语气嘚瑟:“今早张五赶车,送琉璃阁的容嬷嬷出门,看到容嬷嬷手里拿着一双男人靴子,悄悄走进京郊的文庙。张五在门口,远远看了几眼。文庙里一个书生收下那双靴子,还把一封信交给容嬷嬷,让容嬷嬷转交给沈薇。” 张月大喜过望。 女子送男人靴子,那是私下定情的表现! 没想到啊,沈薇居然背着燕王在外面和人私通! 还让容嬷嬷当中间人,互相传信。 张月抚摸着肚子,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杀气:“三郎,你继续盯着。我们这回,一定要让沈薇永远翻不了身!” 两人叽叽咕咕商议良久,三郎才翻窗离去。 而在蔷薇苑外,躲在暗处良久的芳儿和翠儿,已经清楚地看到三郎离去的背影。 一路舟车劳顿,浩浩荡荡的皇家狩猎车队,总算抵达东山。 宽敞的空地上,各府邸的仆人纷纷开始安营扎寨,禁军在周围设置哨所巡逻。 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帐篷,很快安好。太子府、燕王府、恒王府和昭阳公主府的帐篷,在位置最宽敞的中央,坐北朝南,以示地位尊崇。 “主子,东西都搬进帐篷里了。”采莲指挥王府的护卫,把燕王府的帐篷整修完毕。 沈薇走进帐篷里巡视一番。 虽然是夏季,但东山温度并不高,夜晚寒冷风大。沈薇可不想感冒生病,所以保暖的工作必须要做好。 沈薇仔细探查了帐篷的几个角落,确保没有风口。帐篷里布置得温馨典雅,床榻案桌,食物和衣服一应俱全。 “再往帐篷角落洒些驱蛇的硫磺,驱蚊虫的艾草粉。”沈薇吩咐。 采莲立刻带着两个护卫开始洒药粉。 场地上,各家官员的帐篷都安扎完毕。明日才正式开始狩猎,今晚众人各自忙碌筹备晚膳。皇室的皇子公主,自然有御膳房的厨子将晚膳做好。 黄昏降临,在外面骑马热身的太子、燕王和恒王齐齐归来。 太子体弱,早早回帐篷休息。沈薇陪着燕王在帐篷外用晚膳,篝火在中央燃烧,冰凉的夜风微微吹拂,美食可口,沈薇心旷神怡。 “哟,二哥只带了一个佳人?”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对面帐篷传来。 恒王的帐篷和燕王的帐篷挨得很近,就在对面。 沈薇抬眸,看见穿着风骚的恒王,正歪歪斜斜侧坐在软榻上。恒王身穿一袭醒目的红色衣袍,乌黑长发松松垮垮散在肩头,发间别一支白玉簪,精致挑飞的眼角透着几分邪气。 他左手揽着一个美人儿,右手握住一个清秀少年的腰,身后还有两个美貌丫鬟捏肩,面前有一个美人温温柔柔给他斟茶倒酒。 瞧上去好不快活。 沈薇默默鄙夷恒王,大男人穿一身骚包的红色,虽是俊美非凡,但终究少了几分男人味。 还是燕王好,五官端正英俊,面如冠玉还qi大活好。坐在燕王身边,沈薇会有种靠近泰山的安全感。 恒王饮一杯美酒,眸子落在沈薇身上。他记性很好,认出这是春日宴踹他一脚的小侍妾。 恒王故意挑刺:“二哥,一个女人伺候你哪够啊。琼枝,过去好生伺候二哥。” 恒王左手边的女子笑盈盈站起来,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款款朝燕王走来。 这名为琼枝的女子,媚骨天成,生得十分美艳。她屈膝朝燕王行礼,柔媚的嗓音飘来:“妾身琼枝,拜见燕王殿下。” 第43章 备孕 燕王神色骤冷。 燕王和恒王向来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 一个伺候过恒王的女子,再来伺候燕王。恒王此举,在故意打燕王的脸。 正当燕王准备发作的时候,旁边的沈薇忽然轻轻握住燕王的手,柔声对燕王说:“王爷,恒王殿下慷慨,王爷自然要有所表示。不如这样,让琼枝把这份烤肉给恒王殿下送去,王爷觉得如何?” 在外出差,自己老板和其他公司老板杠上了。 沈薇作为优秀的员工,自然要替老板出气。 御膳房的厨子精心烹饪,将烤兔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再洒上香料,味道十分醇厚。 燕王已经吃了大半,还剩下几片卖相最差的。 让琼枝把吃剩的烤肉送给恒王,一来把琼枝送回去了,二来也反打恒王的脸。 燕王俊眉轻挑,只觉得他家薇薇聪慧机灵。他冷声吩咐走过来的琼枝:“照办。” 琼枝脚步停顿,脸上柔媚的笑意僵住。她犹犹豫豫地望着那盘子吃剩的烤肉,再回头看不远处的恒王。 黄昏微凉的风吹拂,远处传来山鸟的鸣叫。 恒王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被风吹乱的黑发,他慢悠悠道:“罢了,琼枝回来。” 琼枝低着头,身躯颤抖跪在恒王身边。 沈薇仿佛没事人似,继续和燕王一起用餐。她可不怕得罪恒王,天塌下来有燕王挡着。恒王总不可能小气到对付她一个小侍妾。 沈薇和燕王讨论着狩猎的事宜,燕王心情颇好,耐心回答。 画面其乐融融。 对面的恒王看着,心里忽然特别不是滋味。 燕王身边只有一个沈薇,却好像拥有了全世界。恒王身边佳人环绕,但他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差了什么? 恒王垂眸细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用完晚膳后,天还没有完全黑,金灿灿的夕阳笼罩东山。燕王命人牵来一匹马,他打算亲自教沈薇骑马。 和沈薇相处多日,燕王很喜欢教沈薇一些新东西,看着沈薇一点点进步,燕王心里会涌出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燕王要当老师,沈薇自然会满足他。沈薇将长发挽起来,再换上提前准备好的红色骑装,套上黑色小靴。骑装的袖子收紧,腰上系着红罗云织飘带,整个人瞧上去灵动飒爽。 燕王看得眼前一亮。 沈薇她有时候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姿容绝色;有时候又像是清丽脱俗的野花,又野又热烈。 他的薇薇,总能带给他无限的新鲜感,是个永远探索不尽的宝藏。 让人沉沦而不自知。 燕王带着沈薇来到溪边,亲自教她:“上马,从左侧踩脚蹬,抓住马鞍,后腰用力跃上马——来,本王演示一遍。” 沈薇眼巴巴观望,看燕王做了一个利索飒爽的上马动作。 沈薇眼里满是崇拜,捧场欢呼:“王爷好厉害!” 燕王微咳一声,薄唇飞扬。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燕王也不例外。文武百官夸他贤德、文武双全,夸得都太宽泛笼统。唯有沈薇,会从生活的细枝末节夸赞他,崇拜他。 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来,你试一试。”燕王下马。 沈薇其实是个骑马高手。 前世为了签下某个大客户的单子,卷王沈薇钻研那客户的骑马喜好,努力学了几个月的马术,还拿了一个省级马术冠军。 但在燕王面前,她还是得装一装。 沈薇瑟缩地握住缰绳,望着这匹高大的骏马。她努力回想燕王教的步骤,犹豫地探出脚,先踩脚蹬。 脚蹬踩上后,沈薇又试图爬上马。可马实在是太高了,沈薇努力了好久,脚也迈不上去。 像只努力爬山的小仓鼠。 燕王看得忍俊不禁。 沈薇腮帮子气鼓鼓的,一把扔了缰绳,开始耍无赖:“这匹马太高了,王爷给妾身换一匹矮脚马。” 燕王笑道:“我庆国哪有矮脚马。来,本王先带你在马匹上溜达一圈,再慢慢学。” 燕王翻身上马,揽住沈薇纤细的腰,将她抱上马。骏马慢慢在溪边走动,沈薇握住缰绳,眼里流露出初次骑马的新奇。 金灿灿的夕阳洒落,溪水被染成一片片碎金子,夕阳笼罩在燕王和沈薇身上,有种如梦似幻的美好感。 恒王双手环胸,盯着河边骑马的燕王和沈薇。他勾勾手指,呼唤自己的妾室琼枝:“琼枝,本王来教你骑马。” 琼枝乖顺屈膝:“多谢王爷抬爱。” 恒王看琼枝乖顺的模样,颇为不适。 同样是侍妾,琼枝为何不能像沈薇那样洒脱点?放开点? 二哥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有趣的侍妾!运气真好! 恒王磨牙,他从小就喜欢和燕王攀比,但好像每次都比不过。 心里更加不爽了。 溪边,骏马慢悠悠行走,摇摇晃晃。 燕王嗅到了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很清新。沈薇靠在他怀里,燕王一低头,就能看见沈薇光洁白皙的脖颈,圆润可爱的侧脸弧度。 还有那一身精巧的骑装。 山风清凉,佳人坐在怀里,香软可口。 燕王喉结滚动,兴致很容易地被勾起来了。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沈薇的耳畔,扣住沈薇的细腰,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薇薇,莫乱动。” 沈薇愣了下,一回头,看见燕王眼里不加遮掩的火焰。 沈薇: 和燕王相处多日,沈薇哪看不出燕王的想法。燕王体力极强,需求旺盛,一般女子根本承受不住他。 唯独沈薇,身体好,两人碰到一起就是干\/柴加烈火。 罢了罢了,反正她也有爽到,不亏。 沈薇娇媚一笑,轻轻地握住燕王宽大的手,眼眸如桃花浸水,含着细碎暧昧的光:“王爷,轻些。” 周围热浪翻腾。 骏马载着沈薇和燕王,走到偏僻的山间。 微风徐徐,山风渐渐猛烈,吹得山间树林哗啦啦作响,偶尔风中传来几声难以压制的低\/吟 等回到帐篷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燕王吃饱喝足,沐浴后直接去太子营帐议事。 沈薇虚软地趴在木桶里沐浴,手臂和脖子上全是红痕。她目光落在架子上破破烂烂的红色骑装上。 只带了一件骑装,现在骑装损毁,接下来几日都不能骑马了。 狗男人,老喜欢撕衣服。 沈薇悠悠叹口气,吩咐外面的采莲,“采莲,把备好的消肿药拿进来。” 上完药后,沈薇躺回被窝里准备睡觉。 采莲小声问:“主子,避子汤可还要送来?” 沈薇思索片刻,如今已经是夏日六月。春闱明年三月开始,四月放榜。算算日子,差不多可以备孕了。 来年她生下孩子,弟弟春闱中举,好事成双。 “以后给我准备坐胎药。”沈薇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她身体已经养好。 是时候准备怀孕,开启新一轮的升职加薪。她要从王府的员工(侍妾),变成王府的管理层。 第44章 感情是对比出来的! 第二日清晨,狩猎的号角声响起。燕王、恒王、以及庆国各家的勋爵男子,纷纷带上狩猎的工具,准备去猎场开始一天的狩猎。 沈薇很不放心,她怕燕王出事。 万一燕王出了意外,丧命郊外,她后半辈子最大的金山就没了。 沈薇把一个备好的香囊放到燕王手里,情真意切地说:“王爷,妾身在这香囊里放了驱毒蛇的硫磺,驱蚊虫的艾草,还有几枚止血的丹药。王爷一定要贴身带着,狩猎危险,万事小心。” 她眼里的关怀太真诚,不加掩饰。 燕王心里暗叹,他的小侍妾总是这般细心体贴。 爱他到极致,无微不至。 燕王收好香囊,语气温柔地说:“在营地等本王,本王猎几头鹿回来,今晚吃烤鹿肉。” 沈薇乖乖点头。 她眼巴巴目送着燕王骑马离去。燕王一身黑红相间的骑装,强健高大的背影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像是上战场的将军。 不远处,恒王在侍妾们的簇拥下,春风得意地上马。 沈薇送燕王出行的这一幕,自然也落在恒王的眼里。恒王垂眸,瞥了眼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恒王抬头,看站在晨风中送行的沈薇。 感情是对比出来的。 沈薇对燕王情真意切,满眼的担忧。 恒王的侍妾虚情假意,曲意逢迎。 恒王有点酸,他也想养一个全心全意体贴他的小玩意儿。 他骑着马来到沈薇身边,故意找茬:“我二哥生性凉薄,怕是会辜负佳人的爱意。要不来恒王府?本王保你富贵一生。” 沈薇瞧了眼燕王,表情瞬间冷淡:“恒王殿下说笑了,妾身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薇朝恒王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身为优秀的员工,沈薇不会轻易跳槽到其他的公司!更何况,燕王的兄长是太子,母亲是当朝皇后,家族背景比恒王更雄厚。 沈薇脑子没病,才不会跳槽去恒王府。 恒王撇嘴,目光落到沈薇离去的纤细背影上,一脸玩味:“有趣的东西。” 等东山狩猎结束后,恒王打算也找个和沈薇差不多的侍妾伺候自己。 沈薇回到帐篷,刚准备掀开帘子,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不远处的昭阳公主营帐。昭阳公主和礼部侍郎晏云亭,似乎在吵架。 昭阳身穿招摇的红色凤凰牡丹裙,腮帮子气鼓鼓,正恼怒地说:“晏云亭,你什么意思?生怕我欺负你的柔儿?” 晏云亭俊秀的脸孔上,划过一丝无奈:“柔儿这几日来了葵水,身子弱。你身为公主,莫要带头嘲讽欺凌她。” 昭阳俏脸通红,语气有点委屈:“晏云亭,你连澹台柔来葵水的日子都记得?” 晏云亭没有解释,眼里满是疲倦。 沈薇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两人吵架的原因。 东山狩猎,是男子的盛会,晏云亭自然也要去参加狩猎。女眷们,则是留在营地游山玩水。 晏云亭担心昭阳公主欺负他的柔儿,所以特意来提醒。结果惹怒了昭阳公主,两人产生争执。 “微臣先行一步,还是那句话,请您莫要欺负柔儿。她来葵水,不能碰生冷的东西,若是不小心被您推下水,后果不堪设想。”晏云亭朝昭阳公主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昭阳气得跺脚,杏眼有瞬间的泛红。 她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又变成那个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自尊且骄傲。 沈薇悄然回到营帐里,休息到中午。 采莲小步走进帐篷里,提醒沈薇:“主子,公主殿下的宫女来传信,说今日天气晴好,邀请主子去河边赴宴,赏山景。” 沈薇哈欠连天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采莲,把做冰饮甜品的材料备好。” 采莲笑道:“主子放心,早就备好了。” 沈薇换上一件凉爽的浅绿云罗裙,打扮得清爽不招摇,带着采莲前往东山溪水边。 夏日阳光微热,溪水潺潺流淌,送来几分沁人心脾的凉意。东山溪旁,一排排精巧的案桌已经摆好,十几个燕京贵女已入席。 昭阳公主一身照耀的红色凤凰牡丹裙,头戴金玉珠钗,明媚美丽。 而在溪边的最末席,昭阳公主的情敌澹台柔,正低着头跪坐着。澹台柔出身寒微,门第不高,原是没有资格来东山狩猎场,但晏云亭偏偏把她带过来。 比起穿着华丽的贵女们,澹台柔穿着略显寒酸。 沈薇目光在宴席流连,也走到最末席。她身份是燕王的侍妾,不是侧妃,没资格坐在前列。 刚好,澹台柔身边有个空位。沈薇带着采莲,走向那个空位。 “你要坐在这里吗?”澹台柔轻轻开口,眼里有疑惑,以及淡淡的鄙夷。 沈薇浅笑:“这里空着。” 澹台柔唇角轻抿,清秀小脸浮起不甘,她小声说:“可” 可一个低贱的侍妾,哪有资格坐在贵女的席位。澹台柔心里很看不起沈薇,沈薇坐在她旁边,澹台柔觉得有点丢脸。 她澹台柔虽然出身不高,但毕竟是正经的良家女儿。一个靠卖弄姿色得君恩的侍妾,在澹台柔眼里,和青楼女子没有差别。 “沈薇,你坐在孙夫人旁边。”主座那边,昭阳公主朗声呼唤。 沈薇欣然领命,带着采莲前往宴席的前列。 昭阳公主地位最高,端居主座。昭阳的座位左下第一个位子,坐着小镇南侯的夫人孙氏。 昭阳公主让沈薇坐在孙氏旁边,足见她对沈薇的看重。 沈薇落座,和颜悦色道:“多谢公主。” 昭阳公主笑容满面,开心地说:“上次燕王府的春日宴,如果不是你拉了本公主一把,本公主早已命丧黄泉。沈薇,你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敬你一杯。” 宫女端来酒,沈薇和昭阳公主隔空对饮。 席位上的贵女们很快知道沈薇的身份,没有人鄙夷她的侍妾身份。 侍妾又如何? 沈薇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得到公主的赏识,沈薇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席位最末端,看到沈薇和昭阳相谈甚欢,澹台柔俏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深深低下头,攥紧手里的白瓷杯。 溪水潺潺,御膳房的宫人将美味的午膳端上桌。 正午,天气有点热,端上来的食物又多油腻,实在有些难以下口。 沈薇挑准时机,故意扬起声音吩咐采莲:“采莲,给我做一碗红糖凉糕,一碗薄荷西米冻冻。” 第45章 经商奇才沈薇 采莲打开携带的食盒,取出几碗提前准备好的食物材料。 红糖水、凉糕块、薄荷圆球、西米、牛乳等材料,都分别装在几个大碗里。食盒里还有冰,保持了材料的低温。 采莲熟练地将材料添加好,给沈薇送上两碗饮品。 沈薇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引起昭阳公主和其他贵女的注意。 红糖凉糕,两勺红糖水洒在一块块晶莹的凉糕上,日光下莹莹折射光芒;薄荷西米冻冻,绿色圆球薄荷圆球宛如翡翠般圆润可爱,弥散着淡淡的薄荷香味,绿色薄荷圆球在白色牛乳和小小的西米颗粒中若隐若现。 不仅味道好,卖相也十分不错,是女孩子看上一定会心动的冰饮食物。 终于,一道试探的声音响起:“沈娘子,你吃的什么呀?看起来很美味。” 主动说话的,是沈薇旁边的孙夫人。孙夫人本名孙轻眉,是小镇南侯爷的新婚夫人。据说小镇南侯和孙夫人的新婚之夜,边关告急,小镇南侯连夜出征。 如今边关捷报频传,小镇南侯战功赫赫,孙轻眉在燕京贵女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孙轻眉相貌清丽,性格似乎也很温柔娴静。她一双美眸眨呀眨,好奇地望着沈薇手里的薄荷西米冻冻。 “这是我家乡的夏日冰饮,红糖凉糕,薄荷西米冻冻。孙夫人可要尝一碗?”沈薇笑盈盈问。 孙轻眉眼露喜悦:“甚好。” 采莲再次动手,现场做了一碗冰爽晶莹的薄荷西米冻冻。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孙轻眉用小瓷勺轻轻尝了一口。 薄荷西米冻冻,冰冰凉凉,爽滑有嚼劲,混合着牛乳的甜香,一口下去,好像浑身的热意都散去。 盛夏闷热的日子来一碗,解暑! 孙轻眉赞不绝口:“这个薄荷西米冻冻,真好吃!” 主座的昭阳公主眼馋,她吃遍了皇宫的点心,还从未见过如此奇特好看的美食。昭阳赶紧道:“沈薇,本公主也要尝尝,两种都要尝!” 沈薇等的就是公主开口! 采莲立刻又现场做了两碗,恭恭敬敬呈送上去。 正午天气闷热,昭阳公主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红糖凉糕,又尝了一口薄荷西米冻冻,她美眸瞬间睁大。 好好吃! 冰冰的,甜甜的,西米还很有嚼劲。 沈薇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她此次前往东山狩猎场,一是为了防止燕王遇到危险,二是想要宣传她的冰凉夏日饮品。 沈薇打算在燕京开一家夏日冰饮铺子,名字叫【薇雪冰城】!专门卖红糖凉糕、薄荷西米冻冻、夏日凉茶等饮品。 新产品问世,自然需要打广告。位高权重的昭阳公主,是最好的广告代言人。 到时候新店铺开张,在门口贴一个横幅宣告——【薇雪冰城甜品,公主都爱吃!】 公主都爱吃,你能不买点尝尝味道? 在名人效应的加持下,夏日饮品绝对会卖爆! 等店铺顺利开张,春天卖鲜花奶茶,夏天卖冰饮,秋天卖桂花热茶,冬天卖牛乳热饮店铺的甜品饮品,一年四季不重样,打出知名度,然后全国各地开连锁店。 开了连锁店后,沈薇再制作一首店铺的传唱歌曲——“你爱我,我爱你,薇雪冰城甜蜜蜜”,扩大店铺在儿童群体中的知名度。 老少皆宜,全民喜爱,沈薇的店铺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 脑海里盘算着将来的商业版图,沈薇心情颇好。过两日回到燕王府,她立刻筹备店铺,再找个有能力的掌柜替她管理商铺。 她要当幕后的老板,赚钱赚钱赚大钱! 万一哪天燕王死了,她还有脱身的退路。 “沈娘子,我也想尝一碗。”对面的丞相之女没忍住,也想尝尝味道。 沈薇面露歉意,委婉道:“出门匆忙,制作冰饮的材料不多。若是各位不嫌弃,每人可以尝一小碗。” 公主都爱吃,她们谁敢嫌弃?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采莲和几个宫女忙碌,很快把剩下的饮品材料装进小碗里,送到每个贵女面前。 分量不多,几口就能吃完。 昭阳美滋滋吃完两碗饮品,摸了摸冰凉的小碗,忽然想到晏云亭叮嘱过,说澹台柔来了葵水,不宜吃生冷的食物。 昭阳公主吩咐宫女:“不用给澹台柔,她不能吃。” 宫女自然照办。 人人都得到一小碗冰饮,唯独最角落的澹台柔面前空空。 在澹台柔看来,昭阳公主就是在故意羞辱她。澹台柔委屈地低下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攥紧。 眼里的阴毒,一闪而逝。 沈薇看众人吃完,这才笑盈盈地说:“我的手艺不行。听闻燕京已经有家制作此类饮品的甜品铺子,即将开张营业。诸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回燕京城寻找。” 沈薇故意没有带足够的材料,每人只能吃一小份,浅尝辄止,回味无穷。 这叫做“饥饿营销”。 越是吃不够,在座的各位燕京贵女越是想吃。 昭阳公主很爱吃这两道甜品,她轻摇晃手里的罗扇,盘算着:“下月本公主生辰,必定请这家甜品铺子的厨子,为宾客制作冰饮甜品——” 话音未落,宾客席忽然传来尖叫声。 丞相之女惊叫:“有蛇!有蛇!” 也许是靠近溪水边,两条黑白相间的小蛇飞速窜过来。在场贵女们吓地花容失色,惊叫四散。 两条小蛇不到半米长,细地像一条黑白小绳子,两只眼睛冒出诡异的红光。它们居然径直朝着昭阳公主的方向飞速扭动,猩红的信子诡异吐着。 “来人,保护公主!”宫女连连呼救。 溪边宴席是女宾席,男女有别,所以禁军们都在溪尽头巡逻。听到现场的动静,禁军们飞速赶来。 可距离太远,已经来不及了。 两条蛇朝昭阳公主的脸袭去。 第46章 世上男儿多俊秀 沈薇大吃一惊! 昭阳公主是她新店铺的广告代言人,决不能在今日被毒蛇咬死! 沈薇抄起桌上的花瓶,扑过去想要砸死那两条蛇。可距离太远,眼看那两条蛇就要咬上公主的脸。 噗嗤—— 发簪刺破毒蛇躯体的声音。 只见那位文静的孙夫人孙轻眉,迅速拔下头上的两支白玉发簪,手法精妙地一戳。 咻咻—— 一支发簪直接扎死一条蛇;另一条蛇受伤,哧溜钻进丛林深处。 沈薇看得目瞪口呆,她忍不住再次打量这位文静娴雅的小镇南侯夫人。长了一张文静秀美的脸,居然还会精妙的功夫! 禁军匆匆赶来,昭阳公主脱险后,愤怒地质问:“把负责宴席的管事打三十大板!本公主早吩咐过,在宴席周围洒驱蛇鼠虫蚁的药粉,竟出了这种篓子!” 禁军和管事纷纷下跪请罪。 昭阳公主还是很生气,想到那只逃跑的蛇:“马上搜,一定要把那只逃跑的毒蛇抓住!” 禁军领命,开始寻找那条逃跑的毒蛇。一场宴席不欢而散,受惊的贵女们回到各自的帐篷休息。 昭阳公主上前,握住沈薇和孙轻眉的手,感动道:“危机时刻,只有你们二位敢冲上来救我。此恩,昭阳必报。” 沈薇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公主又欠了自己一份恩。 昭阳公主的性子洒脱,热情开朗,适合当闺蜜和靠山。 孙轻眉则是提醒:“公主殿下,臣妇幼年同父母住在边关,见过这种小蛇。此蛇并非野生,乃是家养。豢养者每日给蛇喂养各种毒物,慢慢把蛇养成剧毒的蛇王。” 荒郊野外,怎么会出现家养的毒蛇? 还是,有人在故意投毒? 沈薇后背忽然浮出一层冷汗,她忽然想起燕王。燕王前几年来东山狩猎,总是会遇到莫名其妙的危险。 这两条毒蛇,会不会是准备杀燕王的?阴差阳错,袭击了无辜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脸色渐冷,想起差点被毒蛇撕咬的经历,至今心有余悸。昭阳公主问孙轻眉:“若是被这毒蛇咬伤,可有救治方法?” 孙轻眉从兜里摸出一个装丹药的小瓶,温和道:“臣妇出嫁前,偶遇了江湖的莫神医。他送了我三颗解百毒的丹药,臣妇送公主一枚。” 昭阳公主眼睛亮起来:“莫神医?是那个医毒双绝的莫神医?” 孙轻眉温和点头。 昭阳公主也没推辞,欣然接受孙轻眉赠送的丹药,打算回宫之后,派人送孙轻眉厚礼表达谢意。 下午,昭阳公主派宫女来邀请沈薇和孙轻眉,去她的营帐里午休,聊聊体己话。 昭阳公主的营帐里有两方冰鉴,冰块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凉气,整个营帐温度冰爽。 沈薇特意拿了文房四宝,在公主的营帐里练字,写的还是《春日宴》。 孙轻眉则是带了针线,坐在柔软华贵的软榻上,一针一线密密缝补做鞋子。 两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昭阳公主摇晃手里的团扇,觉得很无聊,她问沈薇:“你为何会练字?” 沈薇如实回答:“王爷每日都要查看妾身的练字进度。” 老板喜欢检查工作,员工必须得努力。 昭阳公主又问孙轻眉:“你给谁做鞋子?” 孙轻眉浅笑,眼里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夫君在边关征战,靴子磨损,臣妇想多做几双耐穿的靴子,遣人给夫君送去。” 孙轻眉和小镇南侯是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妇。虽然丈夫在新婚之夜出征,孙轻眉也没有半分埋怨。 她盼着丈夫早日从边关归来。 昭阳公主托腮,目光在沈薇和孙轻眉之间流连,艳羡道:“若是晏云亭愿意娶我,我也愿意陪他练字,给他做靴子。” 可惜,晏云亭眼里只有那个柔弱可怜的澹台柔。 昭阳公主爱得热烈,追了晏云亭多年,依然无法融化他冰冷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也许有一天她坚持不住了,会无奈地选择放弃晏云亭。 世上男儿多俊秀,总有比晏云亭更好的男儿。 这时营帐外传来脚步声,禁军在外朗声禀报:“公主殿下,已经抓到逃走的毒蛇。毒蛇咬伤一个樵夫,已经被樵夫打死。” 昭阳公主松了口气:“把那樵夫带进来。” 营帐帘子掀开,禁军把奄奄一息的可怜樵夫抬进来。沈薇放下手里的毛笔,打量那个可怜的樵夫。 樵夫看起来二十出头,衣衫破烂,脚踝有被毒蛇咬伤留下的血痕。令人意外的是,樵夫长得居然还挺高,一张脸由于中毒,变成可怕的青紫色。 若是满脸的青紫色散去,他的容貌也许很不错。 只可惜,他命不久矣。 隔着一道晶莹的白色珠帘,昭阳公主安静片刻,随即吩咐她的贴身宫女:“云儿,把解毒丹药给樵夫服下,再让禁军把他送回家。” 沈薇心里惊讶,昭阳公主居然把珍贵的解毒丹药,送给了一个普通的樵夫? 真是一位善良的姑娘,值得深交。 宫女云儿连忙劝阻:“公主,解毒丹药难得一求。那樵夫命贱,把药给他实在浪费。” 昭阳淡淡一笑,看得很开:“毕竟是一条命。” 云儿无奈,只得把那枚珍贵的解毒丹给樵夫服下。那青年樵夫意识尚存,他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珠帘,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道倩影。 樵夫猝然晕过去了,被禁军抬下山。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悄然散去,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狩猎营帐偏僻的角落,两道声音低声响起。 有男人低声怒斥:“那两条五步蛇,是为了毒杀燕王李元景!你居然用它毒杀一个小小的昭阳,还失败了!” 另一人自知理亏,主动认错:“我知错了。” 男人冷笑:“明日还会再安排一场刺杀,抓住机会,一击致命。” “明白。” 第47章 烤肉一绝! 黄昏日暮,东山传来接连不断的马蹄声,号角激扬的声音穿透山野,惊飞了山野的鸟雀。 狩猎的男人们满载而归。 沈薇站在帐篷外迎接。燕王披着金灿灿的夕阳策马归来,骏马飞驰,晚风拂过他俊逸的脸庞,意气风发。 看着燕王健全的手脚,沈薇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燕王平安而归,不然她已经开始考虑跳槽了。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妾身一直担心您。”沈薇走上前,踮起脚尖擦擦他额头的汗水,眼里洋溢着喜悦和关怀。 燕王搂住沈薇的腰:“莫担忧,本王无碍。” 常年习武,燕王自然是满载而归。沈薇看到那一排排可怜的野兔野鸡,还有几头鹿,她崇拜地说:“王爷好厉害,妾身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猎物!” 男人外出狩猎,满载而归。 沈薇自然要夸一夸,适当展露自己的崇拜爱慕。 燕王果然很享受,他勾勾沈薇的小鼻梁:“今晚吃烤肉。” 沈薇甜甜一笑:“好呀,妾身烤肉的手艺堪称一绝呢。” 夜幕降临,营地中央燃起熊熊篝火,参加东山狩猎的青年们纷纷开始享用猎物。 太子、燕王、恒王和昭阳公主,坐在最显眼的主位。厨师把处理好的猎物呈上来。 沈薇坐在燕王身边侍奉,她负责烤肉。燕王则是侧身和太子唠嗑家常,兄弟俩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沈薇目光扫了一圈,看到对面被美人包围的恒王,也看到眼圈泛红的昭阳公主。 昭阳似乎又和晏云亭吵了一架,她心情很不好,一个人闷闷喝酒。 恒王歪歪斜斜坐在软榻上,换上一身骚包招摇的红衣,绸缎般的黑发散在肩头,悠哉哉饮酒作乐。伺候恒王的美人们烤好肉,细细切好,温柔地送到恒王嘴边。 恒王心情惬意,嚼一口烤肉。鼻尖忽然微动,他嗅到一股浓烈的烤肉香味。比寻常的烤肉更加香,那香味仿佛一道钩子,无声无息勾引在场所有人。 绝美烤肉香味的来源,是燕王面前的烤架。 “薇薇,好香的烤肉。”燕王被沈薇的烤肉吸引到,吃遍天下美食,燕王还从未闻到如此卓绝的烤肉香味。 炭火燃烧,木质烤架上,一条鹿腿经过炙烤,里面的油被烤了出来,和外面的腌制调料混合,发出油滋滋的声响,迸发出浓烈的香气。 鹿腿表皮已经被烤的酥脆,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泽。 “这是妾身家乡的烤肉做法。王爷,您尝尝。”沈薇切下几片鹿腿肉,洒上熟芝麻,笑着递给燕王。 她此次出门,专门带了秘制的烤肉腌料,还带了一瓶提香增色的蜂蜜。 蜂蜜是灵魂,烤出来的肉,自然味道奇绝。 燕王迫不及待尝一口,经过炭火的炙烤,鹿肉已经外焦里嫩,鲜嫩多汁。 好吃! 极其美味! “王爷,再用青菜叶子包裹烤肉,味道更好。”沈薇用一片洗干净的生菜叶子包裹住烤肉,递给燕王。 生菜清脆可口,能很好地解除烤肉的油腻。 燕王美滋滋品尝,根本停不下来。 烤肉实在是太香了,光闻着味儿就知道有多美味。在场的普通官员,自然没胆子要燕王的烤肉,只能眼巴巴看着。 昭阳公主和晏云亭吵了架,本来还在伤心难过。闻到香喷喷的烤肉味,昭阳馋得吞口水,当即派遣丫鬟来找沈薇,要了一盘子的烤肉。 采莲动手,切了一盘烤肉给昭阳公主送去。 主座的太子殿下没忍住,微咳一声提醒燕王:“元景,孤看这烤肉甚是不错。” 燕王摇头,一脸严肃道:“兄长,太医说了,您的病还未好全,饮食需清淡,少油腻。” 太子: 可他真的好想吃一口啊! 燕王和昭阳享受美食,不远处的恒王忽然觉得,嘴边的烤肉不香了 但恒王毕竟是个脸皮厚的,他遣人来讨要一碗烤肉。燕王自然不会给,讨要烤肉的人灰溜溜地回去了。 恒王撇撇嘴,酸溜溜地说:“不过是寻常烤肉,本王又不缺这一口。” 话虽如此,可那烤肉的香味无孔不入,够得人口水直流。 恒王不禁感慨,二哥到底哪里找来的侍妾?还会烤肉! 沈薇目光不着痕迹扫过现场,看到群臣馋兮兮的模样。 赚钱小天才沈薇开始考虑,要不在燕京再开个烤肉店? 吃饱喝足,燕王去太子的营帐里商议公务。沈薇带着采莲在溪边散步消食,打了一段八段锦后,才回帐篷里。 回帐篷,卷王自然不会马上休息,沈薇继续练字。等燕王回来,一眼就能看到她认真练字的画面。 燕王一定会很满足。 因为燕王至今都以为,沈薇是为了他在练字。 烛光悠悠,沈薇坐在案桌旁认真练字。她还特意改了发型,摘下朱钗发髻,让一头青丝柔软地散在肩头。架子灯摆在她的右手边,柔和光芒洒下,能最完美地勾勒出她漂亮的侧脸弧度。 每一帧都精心设计。 时刻让燕王看到她最美的一面,让燕王为她心动。 “哗啦——” 营帐的帘子掀开,燕王踏着月色归来,看到的就是沈薇练字的美好一幕。 烛光莹莹,佳人灯下执笔,神情专注。丝绸般柔软的长发散在肩头,身穿浅银色的寝衣,好看得如梦似幻。 听到动静,沈薇惊喜地抬头,一双灵动清亮的眸子盛满欣喜:“王爷,您回来啦。” 她嗓音又娇又软,羊脂玉般白皙的脸庞浮出喜悦。 燕王走到案桌前,拿起一张宣纸查看。沈薇的字虽然还是难看,但进步已经非常神速,可见她平日里并没有荒废学业。 “甚好。”燕王很满意。 沈薇有点骄傲:“妾身再练上年,一定能成为书法大家。” 燕王忍俊不禁,握住沈薇的手,一笔一划陪她练字。 沈薇抓紧时机,似是无意得提起自己的弟弟:“王爷,妾身的小弟也写得一手好书法,不过他写的字工整,不似王爷这般凌厉浑厚。” 在沈薇的计划中,她那个便宜弟弟沈修明,将来会成为燕王的左膀右臂。 所以沈薇偶尔会在燕王面前提一两句,算是埋好伏笔。 “薇薇的弟弟,多大了?”燕王随口问。 沈薇笑道:“已经十八岁了,还在文庙读书。妾身前段日子给王爷做靴子,用剩下的边角料也给弟弟做了一双靴子呢。” 燕王轻笑,勾了下沈薇的小鼻梁:“哪有用边角料做靴 子的道理,那可是你亲弟弟。” 话音里有淡淡的呵斥,但更多的是喜悦。 沈薇轻哼一声:“妾身的弟弟皮糙肉厚,能穿新靴子已经抬举他啦。” 沈薇了解燕王。 燕王是那种“占有欲”特别强的男人,他希望妻妾都能围着他转,他在妻妾心中的地位占据第一。但王妃整日围着儿子转,柳如烟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张妙玉贪吃,刘巧儿咸鱼 妻妾都不如他意,燕王自然疏远了这些女人。 沈薇则是不同,她好像时时刻刻都把燕王放在第一位。燕王在她身边,能感觉到浓烈的爱意。 哪怕是沈薇自己的亲生弟弟,都要靠边站,做靴子也只配用边角料。侧面彰显出她对燕王的关怀。 练完字,睡完觉,眼睛一闭一睁已经是天亮。今日还有狩猎的活动,昭阳公主和几个女眷身穿骑装,也加入狩猎的队伍。 王爷忙他的活儿,沈薇忙自己的工作。 沈薇在营帐里跳操,打八段锦,思考创建“薇雪冰城”的企划案。 日头临近中午,营帐外的禁军忽然传来惊天大消息。 燕王失踪了! 第48章 你刚才杀了一只野猪? 沈薇大吃一惊,赶紧出营帐打探消息。 原来在狩猎途中,狩猎团队遭到野猪群的袭击。燕王的马受惊,脱离了大队伍,杳无音讯。 禁军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太子。 太子满脸冰霜,冷静地吩咐禁军开启地毯式的搜查!营地里留下一部分禁军保护太子,其他禁军、以及官员携带的奴仆都要加入寻找的行列。 “野猪袭击?”沈薇眉头轻扬,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望着周围闹哄哄的人群,沈薇沉声对采莲说:“走,我们也去山里寻找王爷。” 采莲摇头,劝阻道:“山里野兽横行,主子,咱们还是在营地里等王爷。” 沈薇抿了下唇角,眼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不行,我必须去找。” 她不会走太远,只会在营地附近假意寻找,暗中观察情况。 如果燕王死了,沈薇直接找个悬崖“跳”下去,假死逃走,远离燕京。燕王死亡,她失去最大的靠山,留在王府绝对没有好下场。 如果燕王平安归来,沈薇“不顾危险”去山野里寻找他,燕王一定会感动。 沈薇带着采莲,离开营帐开始寻找。 山风微微,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绿水,沈薇故意和采莲走散。 她一个人在荒僻的山野里悠闲地散步,她兜里还揣着三根跑路用的金条,身上佩戴驱虫驱蛇的香囊,腰间藏锋利的匕首防身。 准备齐全,随时准备跑路。 如果燕王死讯传来,沈薇会悲痛地在众人面前高呼一声“王爷”,然后跑到悬崖边,割下自己的衣裙一角扔在地上,制造她“殉情”的假象。 山野的风景秀美,沈薇找到一棵繁茂的大树,坐在绿油油的树下小憩。山风清爽,树叶在风里哗啦啦作响,沈薇听得困意上头,靠在树干旁渐渐睡了过去。 从正午睡到黄昏,半梦半醒中,沈薇忽然听到古怪的脚步声。她咻地睁开眼,看到一只棕黑色的野猪靠近。 那野猪不算大,嘴角的牙齿还未长出来,猪眼泛诡异的红,正凶猛地朝沈薇攻来。 换做其他女子,早就害怕地尖叫哭泣。沈薇只惊讶了一瞬,噌地跳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大石头。 失去理智的野猪朝她撞来,沈薇啧了声,将手里的石头砰地朝野猪的脑袋砸去。 野猪被砸地发出凶恶的惊叫,猪脑袋满是鲜血,沈薇摸出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 血花四溅。 野猪死了。 沈薇擦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还好只是一只小野猪,还好我每天锻炼身体。” 换做是成年的野猪,她小命难保。沈薇迅速用树叶擦去匕首上的血,将匕首揣回腰间。 正要换个地方睡,沈薇忽地察觉到有人在偷窥。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恒王。 恒王骑一匹白色的骏马,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山风把他身上的红衣吹得翻飞,他那张俊脸写满不可思议。 刚才沈薇用石头砸野猪,用匕首割野猪喉咙的画面,全部被路过的恒王看在眼里。 恒王呆若木鸡。 这侍妾,她她她她居然在杀野猪!眼皮不带眨一下,利索地手起刀落,一条鲜活的野猪就没了! 那给匕首擦血的动作,自然又熟练,十年的杀猪匠都没这么灵活。 “给恒王殿下请安。”沈薇面不改色行礼。 恒王高居马匹之上,狐狸眼上下扫了眼纤瘦的沈薇:“你刚才杀了一只野猪?” 沈薇眨眨眼,一脸无辜道:“恒王殿下看错了,可怜的小野猪不小心撞到树上,把自己撞死了。” 恒王:你当本王眼瞎吗? 恒王唇角微张,半晌才开口:“二哥失踪,你竟在树下睡觉!” 沈薇眼神更加无辜:“恒王殿下看错了,妾身在四处寻找王爷,并未树下小憩。”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着实让恒王惊讶。 他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没想到和沈薇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沈薇不再逗留,时辰不早,她打算回营帐那边查看情况。希望燕王平安归来,不然她马上跳槽改行。 当然,破罐子破摔的沈薇,也不怕恒王揭穿她。娇弱的小侍妾杀了一只发疯的野猪,说出去谁信呢? 沈薇正要离开,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匹黑色骏马。沈薇眼睛亮起来,那是燕王的马! “是王爷回来了吗?”沈薇牵着黑马的缰绳,翻身上马,迫不及待骑马往营帐赶。 黑色骏马飞驰,她青色的衣裙在风里翻飞,背影潇洒肆意。 恒王心里翻江倒海,结结巴巴呢喃:“她,她会骑马!” 恒王分明记得,前日燕王还亲自教沈薇骑马,沈薇是个新手,磕磕绊绊好久都没学会。 这才两日,沈薇的骑马技术炉火纯青,比资深的骑士还要厉害。 这说明什么?说明沈薇她一直都会骑马,只是在燕王面前故意乔装成啥都不懂的小侍妾! 好重的心机! 好奇葩的女子! 见惯了温顺娇媚的莺莺燕燕,忽然出现一个特别善于伪装的沈薇,恒王颇感新奇。恒王仿佛窥见一个巨大的宝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卑微的小侍妾感兴趣。 他骑马,追上沈薇。 策马到了营帐外,沈薇看到空中飘飞的旌旗,绣金色的【燕】字迎风招展。 燕王平安归来。 沈薇松了口气,熟稔地勒紧缰绳,黑马的速度慢下来。她用小刀划破身上的衣服,往鞋子底下上敷了泥巴,装作磕磕绊绊骑马,样子很笨拙,好像随时都会从马背上跌下来。 笨拙地骑马归来,沈薇远远看到正在和采莲交谈的燕王。采莲哭得眼睛都红了,不停地对燕王说什么。 燕王容颜冷峻,表情严肃。 “王爷!”沈薇骑马而来,欣喜地呼唤。 燕王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黑色骏马载着沈薇,不急不缓地走来。沈薇急着下马见王爷,可她是个骑马“新手”,不太会下马的动作,也不会勒缰绳,心急起来干脆直接翻下马。 燕王疾步上前,稳稳抱住掉下马的沈薇。 沈薇鼻梁一酸,滚烫的眼泪瞬间落下来。她紧张地打量燕王,胳膊腿儿全都在,除了脸上有轻微的擦痕,并没有受重伤。 确认完毕后,沈薇才哽咽地扑在燕王的怀里:“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我我” 哭得伤心,说的语无伦次。 把一个为夫君担惊受怕的小女人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49章 再去给本王寻个新侍妾 燕王怜惜地抱住沈薇,触碰她柔软的头发:“本王无碍。倒是薇薇,你不该冒险出去寻找本王。” 每年狩猎都遇险,燕王又不蠢,早知东山狩猎有刺客。所以他和太子暗中筹谋设计,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今日燕王故意和狩猎人群走散。果不其然,脱离大队伍的燕王在山里遭到刺杀。 早已埋伏好的虎卫伺机而动,把刺客尽数歼灭,只留下两个活口。 活捉的两个刺客送回燕京审问,燕王平安归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可爱的小侍妾沈薇,居然胆大地跑到山里去寻找他,还和丫鬟采莲走散了。 看沈薇身上脏兮兮的衣裙,还有被荆棘划破的裙摆,鞋子上的泥巴,就知道她一定在外面脚步不停地寻找。 燕王内心深处仿佛被柔软的羽毛划过,带来无法控制的触动和欢喜。 她,竟这般爱他! 沈薇吸吸鼻子,握住燕王的手。她的双眼噙着泪光,眼眶微微泛红:“王爷是妾身的天,若是今日王爷出事,妾身自当随王爷而去,绝不苟活。” 她还要殉情呢! 感不感动? 开不开心? 燕王深呼吸一口气,他紧紧搂住沈薇娇弱的身躯,心里翻涌的强烈感情几乎要喷涌而出。 燕王抱紧沈薇,几乎想把她揉进骨血里。 夕阳洒落在两人身上,他们仿佛是最恩爱的眷侣,燕王的心正在一步步沦陷。 不远处,跟随沈薇归来的恒王,默默把一切尽收眼底。 这女人简直是个绝顶戏精,她好会演! 恒王慢悠悠走上前,想揭穿沈薇:“二哥,你小心些,你这侍妾可会演了,刚才还杀了一只野猪。” 沈薇从燕王怀里探出小脑袋,一脸懵懂天真,好像不知道恒王在说什么。 燕王哪里会信恒王的鬼话,他淡淡瞥了眼恒王:“东山刺杀,你最好没有参与。” 恒王俊脸僵住,半晌才笑道:“二哥,你这可就错怪弟弟了。弟弟要杀你,也是正大光明的杀。” 燕王眼里杀机骤现,但他不想将自己冷酷残忍的一面展现给沈薇,暂时收敛杀意。 燕王牵着沈薇柔软的小手,转身离去。 恒王摸下巴。 他忽然很好奇,将来有一天,燕王发现他宠爱的沈薇一直有两副面孔,会是什么心情? 那场面肯定很有趣。 东山狩猎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燕京。恒王先是去宫里拜见自己的贵妃母亲,接着回到王府。 他刚回府,府里的侧妃妾室、佳人美男一拥而上。 放眼望去,恒王府里的家人们花团锦簇,每一张面孔都很美丽。但恒王忽然觉得没意思,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他叫来府里的管家。 “再去给本王寻个新侍妾。”恒王慵懒坐在花园秋千上,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热烈,红艳夺目。 蔷薇花,让他想到沈薇。 他也想找个和沈薇差不多的侍妾,养在身边也能解闷儿。 管家见怪不怪,自家王爷常年流连花丛,隔三差五就会找新人。管家恭恭敬敬道:“不知王爷想要哪种女子?” 恒王想了想:“相貌要美,腰要细。” 管家心想,这个好找。 恒王:“要会演戏。” 管家心想,美貌细腰的戏子伶人,好找。 恒王:“精通骑马。” 管家愣了下,骑、骑马? 恒王摇晃手里的白玉扇子:“还必须会烤鹿肉,手艺超过厨子。哦对了,还要会杀野猪。” 管家僵在原地,想撞墙。 前面几个要求还算合理,可骑马、杀野猪这,这到哪里去找啊! “找不到,拿头来见本王。”恒王笑盈盈,语气暗藏杀机。 管家梗着脖子,颤抖地说:“老奴,老奴这就去找” 微风吹拂,花园里盛开的蔷薇摇曳,清雅的花香落到恒王鼻翼前。 恒王深呼吸一口,薄唇浮出笑意。 东山狩猎后,沈薇和燕王的感情更上一层。沈薇的衣裙破了,骑装也有损,燕王怜惜她,特意让富贵送来二十匹珍贵的布。 除此之外,还送了沈薇不少珠宝首饰。 流水般的赏赐送进琉璃阁,沈薇望着自己充实的小金库,流露出最纯粹的笑容。 燕王最大的优点是慷慨——喜欢给沈薇送钱,喜欢用金银珠宝打扮沈薇。 沈薇喜欢燕王的慷慨! 回到琉璃阁,热爱工作的沈薇并没有马上休息。 她躺在水榭的凉椅上,找来采苹和容嬷嬷,询问她离开王府的三日里,王府有何动向。 容嬷嬷开始有条不紊汇报:“主子,有几件事。” “第一件,张月怀孕,已经被接回蔷薇苑养胎。第二件,奴婢前几日奉主子的命令去文庙,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奴婢。第三件,王妃派人从江南挑选了一个商户女,那姑娘已经快到燕京了。” 沈薇手里捏着新鲜的绿莲蓬,她剥开一枚莲子,慢悠悠道:“先谈第一件事。张月怀孕王爷去她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她那纤瘦的身板,竟能轻易怀孕?” 采苹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主子,奴婢和容嬷嬷也觉得可疑。所以,奴婢和蔷薇苑的芳儿翠儿合作,她俩偷偷查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张月肚子里的孩子,是马夫三郎的! 当了王爷侍妾后,张月受不了空墙的寂寞,私下里时常和马夫三郎幽会。 怀孕后,她想利用这个孩子翻身。 “主子,咱们把此事揭出去,张月绝对翻不了身。”采苹眼里一闪而逝的狠。 沈薇剥开莲蓬,慢慢摇头:“现在还不是揭穿她的时机。” 沈薇已经在备孕,所以处处针对她的张月必须死。伪君子难防,阴狠的小人更难防。 为了保证自己孕期平安,孩子顺利生下来,沈薇就需要做最周全的准备。 沈薇继续问容嬷嬷:“再来聊第二件事,容嬷嬷,你说有人跟踪你去文庙?” 第50章 被告发私通 容嬷嬷点头:“当日送奴婢去文庙,主子您的弟弟写了一封信,托奴婢转交给主子。奴婢拿着这封信,那马车夫看奴婢的眼神很不对劲。” 容嬷嬷把沈修明的信交给沈薇。 沈薇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关切的言语。沈修明让沈薇坚持住,他会努力读书,争取救沈薇出火海。 字里行间,情真意切。 沈薇捏着信纸,思索片刻:“容嬷嬷,我等会写一封信给弟弟。你明日再去文庙一趟送信,看是否有人跟踪你。” 容嬷嬷:“是。” 沈薇吃两颗莲子,莲子不算好吃,湿湿脆脆还有点苦。沈薇放下莲蓬,又开始说第三件事:“王妃从江南选了一个姑娘,可有她的详细信息?” 王妃从江南选了一个商户女,目的不言而喻。 兴许是看沈薇得宠太久,又迟迟没有怀孕,所以王妃找个新人来分宠。 王妃为了防止新人上位,还特意挑选社会地位最低等的商户女。 沈薇从来不怕竞争。 新员工抢业绩,那就来呗,大家各凭本事。 东山狩猎,沈薇已经彻底挤入燕王的心里。但她不会懈怠,时时刻刻都不忘内卷奋斗。 采苹记性很好,她叽叽喳喳地告诉沈薇:“主子,奴婢打听得很详细。那商户女名叫叶秋霜,家族是做丝绸生意的。” “这叶秋霜其实也挺可怜的。家族没落,全靠她一个人经营生意,原本濒死的生意被她盘活,每年都有盈余。可她哥哥沉迷赌钱,把家产输得干干净净。” “叶秋霜在江南颇有名气,容貌美丽,一手琵琶名动四方。为了家族,她才接受王妃的邀请,来王府为妾。主子,她若是来了王府,肯定会不遗余力争宠的。” 采苹很担心。 沈薇虽然得宠,但至今没有怀孕。万一新来的叶秋霜提前怀孕,那沈薇的地位岌岌可危。 沈薇神色平静,把吃剩的莲蓬随手扔到桌上,抓住关键词:“叶秋霜很擅长经商?” 采苹愣住,没想到沈薇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但还是回答:“据说叶家已经濒临崩坏,是叶秋霜力挽狂澜,把家族生意带上正轨。她对叶家有功,叶家却把她抛弃了” 沈薇笑了。 她的甜品铺子,正好缺个优秀的掌柜。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优秀的掌柜这不就来了? 沈薇吩咐道:“采苹,你找人在暗中盯着,一旦叶秋霜来燕京,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采苹用力点头。 商议完毕后,沈薇还不忘赏了容嬷嬷和采苹十两银子。优秀的老板一定是慷慨的老板,会适当给员工奖励,提升员工的积极性。 这次采苹和容嬷嬷认真打探消息,就该得到奖励。琉璃阁其他的员工看到了,也会暗中努力工作。 保持员工之间的良性竞争,才有利于公司的发展。 第二日天蒙蒙亮,容嬷嬷穿着低调离开王府。她借口外出办事,让王府的马夫送她去文庙。 赶车的马夫,是张月的情人三郎。 三郎低着头,余光瞥见容嬷嬷手里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修明亲启】。 三郎暗中嗤笑,看来这是沈薇让容嬷嬷充当送信人,给她的情郎送信。 马车压过清城空寂无人的街道,半个时辰后来到京郊的文庙。容嬷嬷走进文庙内,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手里的信不翼而飞。 容嬷嬷低调回到王府,还特意吩咐马夫三郎:“明日清晨,我家主子要去白虎观上香,记得今晚把马喂饱。” 三郎心思一动,装作恭敬地说:“奴才定会喂饱马匹,明日好好为主子赶车。” 容嬷嬷往三郎手里塞了一两银子,低声警告:“以后好好为我家主子赶车,自有你的好处。” 三郎满脸感激:“谢谢容嬷嬷!” 容嬷嬷转身离去。 三郎眯了眯眼,黝黑脸庞浮出几分诡异的笑容。 去白虎观上香? 怕不是要去私会情郎。 三郎将银子放进衣兜里,前往王府偏僻的蔷薇苑报信。途径琉璃阁外,三郎忽然看见琉璃阁的丫鬟采莲,正鬼鬼祟祟地张望。 三郎心中一动,偷偷跟上去。 只见采莲走到角落里,点燃了几张纸,然后匆匆地离开了。三郎赶紧上前查看,纸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小半截没烧完的信纸。 三郎粗识几个大字,认出上面写的是——【日夜牵挂,忧思难眠】、【遥祝卿平安】等字迹。 “莫非真的写给沈薇的情书?”三郎立刻把没烧完的信纸收好,迅速前往蔷薇苑。 蔷薇苑,张月靠在床上,慢慢地喝苦涩的保胎药。 她很烦躁。 燕王回到王府,也第一时间知道她怀孕的事。张月本以为,燕王会欣喜若狂,来蔷薇苑探望,并送上无数的金银赏赐。 但燕王根本没有任何表示,连一点赏赐都没送过来。只有王妃稍微有点动作,每日让人给她送保胎药,每日的膳食精细了一点。 这和张月预料的画面截然不同。 “我都怀孕了,为何王爷不宠我?”张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沈薇劝住了王爷,阻止王爷来看她? 毕竟张月怀孕后,受到威胁最大的是沈薇。 张月攥紧药碗,她一定要把沈薇打压下去!沈薇失宠,她才有机会得到王爷的宠爱。 张月正喝着药,窗户响动,三郎偷偷翻窗溜进来。 三郎把今日的事全都告诉张月。 张月看到那几张没烧干净的信纸,欣喜若狂。这沈薇太蠢了,以为偷烧了情书,就无人知道她做的龌龊事? 张月梳洗打扮一番,迫不及待前往王妃的坤玉阁告状。 与此同时,清晨的坤玉院,王妃正在佛堂里虔诚地焚香。 国子监半年一度的大考快开始了,王妃希望两个孩子能拔得头筹,为她争光。 “王妃,蔷薇苑的张氏来了。”刘嬷嬷走进小佛堂,轻声提醒。 王妃点燃三炷香,漫不经心道:“让她回蔷薇苑养胎。” 刘嬷嬷说:“张氏自称有大事要禀报王妃。不如,咱们见见?” 王妃往佛龛里放三炷香:“她能有什么大事。想来,也是一些无聊的后宅斗争罢了。” 焚香完毕,王妃才慢悠悠回到正殿。张月早在殿内等候,如今她怀了身孕,肚子还未显出形状,不过面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王妃端居主座,接过刘嬷嬷递来的清茶啜饮一口,才淡淡开口:“张氏,何事来寻本王妃?” 张月轻轻跪下,一脸坚定道:“回王妃,妾身告发沈薇私通,秽乱王府罪不容诛!” 第51章 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尊卑分明 啪嗒—— 王妃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昂贵的冰梅纹茶碗碎成几块,清冷的茶香溢散。 王妃眸子半眯,视线如刀刮过张月单薄的身躯:“张氏,你可知污蔑她人,后果很严重。” 张月也没有犹豫,拿出几张没有烧完的信纸,真话假话混着说:“王妃,妾身不敢妄言。当初妾身和沈薇同为丫鬟,她已经和一个青年男子私下定情。 后来沈薇当了王爷的侍妾,依然和那男子藕断丝连。时常派容嬷嬷给那男子送情信、送靴子。沈薇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却给其他男子送靴,此举已很是不妥。” 妾身还得知,明日沈薇借口去道观上香,实则暗中和情郎相会。王妃若是不信,明日派人跟踪沈薇,就知道妾身所言非虚。” 王妃若有所思:“你确定和沈氏见面的男子,是她的情郎?” 张月目光坚定地望着王妃,举起手指发誓:“妾身以腹中孩儿发誓,妾身没有说假话!” 主屋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刘嬷嬷让丫鬟把破碎的茶杯收走,又换上崭新的茶盏。王妃脸色平淡,浅饮一口茶:“事情真相如何,本王妃自会派人探查,你回蔷薇苑好生安胎。” 张月见状,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快成功了。 只要王妃明日派人去查,沈薇的丑事马上曝光。燕王乃天潢贵胄,人中龙凤,他绝不会原谅沈薇的逾矩行为! 张月满心欢喜离去,等着看沈薇的笑话。 主屋里,王妃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她实在不想掺和妾室们无聊乏味的斗争,可身为王府的主母,哪怕她万般不愿,还是必须承担起主母的责任。 “刘嬷嬷,你觉得张氏的话是真是假?”王妃问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回答:“是真是假,明日派人去白虎观查查便知。沈氏得宠时间久,至今没有怀孕,白白占据了王爷的时间,此女实在不宜久留。” 王妃语气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是啊,沈氏得宠的时间确实不短。” 燕王每个月去沈薇那里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白日都去琉璃阁处理公务。哪怕是当年盛宠一时的柳如烟,也比不得沈薇的风光。 若是如今得宠的是柳如烟,张妙玉等人,王妃兴许能平静接受。 可现在得宠的沈薇,是个出身卑微的农家女! 王妃虽然是“人淡如菊”的性子,可哪有人会真正的“人淡如菊”呢?看到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风光,王妃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发酸。 王妃内心深处,隐隐期盼沈薇永远不能怀孕,永远不能得宠。 下午,沈薇果然来坤玉院拜见。 沈薇语气诚恳,她告诉王妃,希望明日能出王府,前往白虎观为王爷焚香祈福。 说的冠冕堂皇。 王妃藏住眼底的嘲讽,欣然应允。 沈薇得到王妃的允诺,高高兴兴离开坤玉院。转了个角,沈薇面上的假笑瞬间散去。 采苹小声说:“主子,张月上午来过坤玉院。” 沈薇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轻笑:“那咱们就演一场好戏。” 沈薇将来怀孕,张月和王妃是最大的拦路虎。张月智商低谋略浅薄,不足为虑。难处理的是王妃。 王妃看起来人淡如菊,但沈薇看得明白,王妃骨子里瞧不起出身卑微的沈薇。 和王妃出身相似的女子,王妃一视同仁。 出身比王妃低的女子,王妃全都瞧不起。 简单来说就是,王妃的心理是——【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尊卑分明】。 沈薇想要借燕王的手,好好敲打王妃一番,让王妃不敢对孕期的她下手。 所以,她需要演一场大戏。 沈薇刚回到琉璃阁,王府的总管富贵带着几个小太监,喜气洋洋前来拜见沈薇。 小太监们手捧托盘,里面都是一些金贵漂亮的金银珠宝,造型十分别致。 富贵恭恭敬敬道:“沈主子,昭阳公主特意派人给您送了这些东西。东山遭到毒蛇袭击,沈主子奋不顾身相救,公主无以回报,先给您送些寻常玩意儿,过段日子公主亲自登门拜访。” 沈薇望着金灿灿的珠宝首饰,唇角微勾。 送钱的朋友,都是好朋友! 沈薇欢喜接受,让采莲和采苹把东西收下,充实她的小金库。 富贵看到堆积如山的礼物,心里暗暗称奇。沈薇不仅有王爷的宠爱,还有昭阳公主的恩情,靠山正在日益强大。 “王爷何时归来?”沈薇问富贵。 自从东山狩猎回来后,事业心极强的燕王没有沉醉温柔乡,又开始忙他的公务,忙着调查刺客的来历,这两日一直在东宫和刑部往返。 富贵回答:“王爷明日午后归来。” 沈薇心下了然,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错过。” 富贵面露疑惑。 容嬷嬷在旁边,似是随口提起:“王爷在东山遇险,我家主子实在担忧,打算明日上午去白虎观为王爷求张平安符。白虎观距离文庙不远,主子再顺路给她弟弟送些夏日衣裳。” 富贵恭敬笑道:“沈主子有心了。” 纵观整个王府后宅,谁能比沈主子更关爱王爷? 至于沈薇顺路给她弟弟送些衣服,那也是人之常情。富贵脑海里浮出沈薇弟弟的模样,清秀的书生,读书专注认真,将来必定是个人才。 沈薇送走富贵,伸了个懒腰。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演好戏。 次日清晨,沈薇特意画了一个憔悴的妆容,再换上粗布麻裙,头上只简单别一支素木钗。 去道观焚香祈福,打扮得不能太招摇。 而且见弟弟沈修明,她也不能太张扬。毕竟在沈修明的眼里,她这个姐姐在王府备受欺凌、吃不饱穿不暖。 若是她一身绫罗绸缎,谎言不攻自破。 沈薇只带了容嬷嬷出门,低调地坐上王府的马车,从后门离开王府。容嬷嬷的手里,还拎着送给沈修明和沈母的衣服。 “驾!”马夫是三郎,他瞥了眼马车里的沈薇和容嬷嬷,心里嗤笑。 马车离开王府,朝京郊的白虎观飞驰。 而在马车后面,刘嬷嬷带着几个护卫,悄无声息跟在马车后面。 一场抓私通的大戏,即将上演! 第52章 被关进柴房 白虎观在燕京还算小有名气,风景秀丽,道观里的平安符、姻缘符和求财符很灵。 沈薇来得早,道观香客寥寥。 容嬷嬷去文庙请沈修明,沈薇自己留在观里焚香祈福。 白虎观有三个殿:求姻缘的长生殿,求平安的平安殿,求财的财神殿。 沈薇直接无视长生殿,径直走向财神殿。 财神殿灯油燃烧,道家财神的金色雕塑威严肃穆。 沈薇长跪在蒲团上,十分虔诚地求财:【天灵灵,地灵灵,财神老祖快显灵,保佑信女沈薇事业有成,顺利退休,一生富贵。】 虔诚焚香,虔诚叩头。 接着,沈薇才慢悠悠地去了隔壁的平安殿,也算虔诚地求了一道平安符:【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显灵。保佑燕王李元景平安顺遂。不求燕王长命百岁,但至少要活到我退休后再死。】 她虔诚地往功德箱里捐了点银子,将求到的平安符放到香囊里。 离开平安殿时,容嬷嬷也带着沈修明来了。 容嬷嬷在门口,恶声恶气对沈修明说:“若不是沈氏把一个月的银钱给我,我才不会带你来见她!最多一炷香,我就要带沈氏回去,抓紧时间!” 容嬷嬷的表情一如既往凶恶,把一个刁奴的姿态演得活灵活现。 沈修明抓紧时间,大步走进道观。看见坐在小院子里的沈薇,她一身粗布衣裙,满脸的憔悴疲惫。 “三姐姐”沈修明大步上前,望着沈薇苍白的脸,哽咽道,“三姐姐,你又瘦了,脸色也不好。” 沈薇勉强一笑,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包裹:“修明,最近几日王爷来我这里过夜,我勉强分到一点宠爱。王爷赏了我两匹布,我连夜给你和娘亲做了几件衣服,你拿回去。” 沈修明感动得眼泪滚落。 三姐姐纵使身陷王府,心里依然记挂着他和母亲。 他决不能辜负姐姐的关怀! 沈薇轻轻叹口气,踮起脚尖擦拭沈修明的眼泪:“莫哭。上次姐姐给你做的靴子,可还合脚?” 沈修明点头,哽咽道:“合脚,我每日都穿着。” 沈修明的脚上,果然穿的是沈薇给他做的浅黑色靴子。靴子表面灰尘很少,也不脏,可见他经常保养这双靴子。 沈薇轻叹口气:“王府后宅勾心斗角不断,我冒险出来给你送衣服,不敢耽误太久。修明,你已经是个大男人了,要好好照顾母亲,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沈修明擦去眼泪,坚定地点头。 沈薇眼里满是怀念,她取出白净的小手帕,轻轻擦拭沈修明脸颊的泪水:“都长大了,怎么还像儿时那般爱哭。姐姐受点苦没关系,姐姐只希望你能人头落地——哦不,出人头地。” 太过煽情,沈薇差点说错台词。 哐当—— 白虎观大门被撞开。 刘嬷嬷带着三个护卫闯进来。从刘嬷嬷的视线角度看去,沈薇竟然在抚摸沈修明脸! 刘嬷嬷眼里一喜,瞬间认定了沈薇“私通外男”。刘嬷嬷大声呵斥:“沈氏,你竟然拿私通外男!来人,堵住这对狗男女的嘴,拖回王府!” 相貌凶悍的护卫拿着粗绳,迅速上前。 沈修明满脸错愕,他慌乱解释:“你们误会了,她是我姐——” 那个“姐”字还没说出来,沈薇的惊呼打断沈修明的话,沈薇很着急:“麻烦了早知道我今日不该冒险出来。” 话音刚落,护卫已经把沈修明五花大绑,用臭烘烘的布堵住他的嘴。 沈薇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绑住双手,嘴巴倒是没有被堵住。 家丑不可外扬,刘嬷嬷迅速把沈薇和沈修明押送到马车上,一路飞驰赶回王府。 姐弟二人,被护卫关押在柴房里。 沈修明嘴巴被堵住,呜呜呜发不出声。他睁大眼睛,望着臭烘烘柴房。 “弟弟咱们被人诬陷了。”沈薇没有被堵住嘴,她靠在沈修明身边。 沈修明:“呜呜呜!” 沈薇垂泪:“我实在思念你和母亲,今日存了侥幸心思,以为没人发现” 沈修明心凉了半截,心脏闷痛。他早就听闻,燕京高门大宅院里的妻妾斗争残酷,互相陷害的事数见不鲜。 姐姐在王府的生存环境,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他心疼姐姐! 嘎吱—— 柴房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伴随着哐当巨响,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沈修明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隐约看到一道穿深紫色对襟长褂的妇人。 那妇人生得美貌,气势凌厉,十分威仪。 王妃眸光在柴房里扫了一圈,看到满脸憔悴的沈薇,眼底划过冷意。 刘嬷嬷告诉王妃:“奴婢一路跟随,亲眼看见沈氏和此人拉拉扯扯。此人脚上的靴子,也出自沈氏之手。” 沈修明脚上,还穿着沈薇为他做的靴子。 制作靴子的皮革质量上乘,做工精细。王妃记得,这皮革还是燕王赏赐给沈薇的,沈薇竟转手给其他男人做靴子。 自掘坟墓。 王妃居高临下道:“沈氏,证据确凿,你可有话要说?” 沈薇眼圈泛红,委屈的眼泪簌簌掉落,她哽咽道:“王妃明鉴,妾身只是给修明做了几件衣服和靴子” 虽然沈薇是在试图解释,但也泄露了她给外男做衣物的事实。 王妃心里发笑,这愚蠢没脑子的女人。 王妃淡淡吩咐刘嬷嬷:“备好白绫和毒酒,等王爷定夺后送这两人上路。琉璃阁的丫鬟太监,全部禁足。” 沈薇脸色惨白。 沈修明嘴巴被捂住,发出呜呜的声响。然而王妃已经转身,准备带着人离去。 刚走两步,沈薇带着哭腔说:“王妃,您真的误会妾身了这人是妾身的弟弟沈修明,妾身被人诬陷了 。” 第53章 告状是小人才会做的事 柴房陷入死寂。 王妃离去的脚步蓦地顿住,她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沈薇。 亲弟弟? 沈薇还有个亲弟弟? 沈薇鼻梁发酸,还在试图解释:“当初妾身出王府探亲,还是王妃您亲口允诺的。妾身出身贫寒,挂念弟弟,所以才偷偷出王府探望谁知,竟被误解了。” 王妃看向刘嬷嬷,刘嬷嬷也是惊愕不已。大概一两月前,沈薇的确向王妃申请过离府探亲。 王妃眸子半眯:“沈氏,此话当真?” 沈薇眼圈红了:“妾身不敢撒谎。” 旁边被五花大绑的沈修明,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多想开口替姐姐辩解,可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欺负、被诬陷。 王妃脸色阴晴不定。 她仔细端详沈薇和沈修明的脸,细细一看,两人眉眼果真有几分相似! 王妃脑袋嗡地一声,隐约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王府后宅风平浪静太久,妻妾相处和睦,王妃已不如当年那般洞悉一切。 这时,柴房外传来富贵总管气喘吁吁的声音:“王妃,听说您将沈主子看押起来,奴才特意来瞧瞧,可别生了什么误会。” 富贵总管吭哧吭哧地跑回来,满头热汗。 富贵今日也很忙碌,他大早上去王府的商铺检查账簿,忙得头晕眼花。按理说,定期检查账簿的工作,应该由王妃这个当家主母负责。 但王妃整日要么烧香拜佛,要么专注于孩子的学业,根本没有尽到主母的职责。 富贵身为王府总管,除了管理王府仆人、伺候燕王起居,还要硬着头皮替王妃办事,累得一把老腰都快残了。任劳任怨帮王妃管理王府,他的月银还没涨,富贵心里实在不满。 他忙完回到王府,便得知沈薇被王妃关进柴房。 富贵又马不停蹄赶来查看情况,如今沈薇是燕王心尖上的人,不容有半分闪失。 王妃心有余悸:“这” 富贵往柴房里一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沈薇和一个青年男子双双被绑起来了。 富贵眼尖,认出那被五花大绑的青年,是住在文庙里的沈薇亲弟弟。 富贵何等聪明,一下子猜出沈薇被绑住的原因。富贵故作惊讶:“这不是沈主子的弟弟吗?怎会在这里。王妃,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妃脸色僵住,旁边的刘嬷嬷忙问:“富贵总管,您认识沈主子的弟弟?” 富贵笑道:“那是自然,偶然见过两面。” 这下,王妃的心彻底跌入谷底,她差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王妃勉强维持住冷静,亲自走到沈薇身边,给沈薇松绑:“张氏蓄意构陷,本王妃会替你找回公道。来人,给沈氏的弟弟松绑。” 王妃把所有的锅,全都推到张月身上。 她握住沈薇的手,和颜悦色道:“本王妃是王府主母,执掌中馈,竟被小人利用,差点害了你。” 沈薇身躯颤抖,不敢看王妃的眼睛。 王妃笑道:“你深得王爷的宠爱,未来的日子还长。误会一场,想来你也能体谅本王妃的难处。你先送你弟弟离开王府,他一个外男,实在不宜留在王府,会引来非议。” 话里话外,有无声的威胁。 沈薇抖着身子,胆怯地点头。 沈薇结结巴巴道:“妾身,妾身明白。” 沈修明已经被松了绑,沈薇低着头,拽着沈修明的衣袖离开柴房。 她把沈修明送到王府后门。 沈修明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愤怒道:“三姐姐,她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王府后宅是狼窝,每个女人都很可怕。沈修明望着消瘦单薄的姐姐,心如刀割。 三姐姐在王府,过得该有多苦啊 沈薇勉强一笑,她悲伤地望着沈修明:“你好生保重,以后姐姐不能再给你送靴子衣服了。你快走,王妃的人还在盯着。” 不远处,刘嬷嬷果然在月洞门下虎视眈眈。 沈修明攥紧拳头:“三姐姐,我这就回文庙苦读!来年春闱,一定给你当靠山!” 见激将法生效,沈薇温和地微笑:“姐姐相信你。” 沈修明和沈薇分别,步伐坚定地离开。 他要读书,他要更加努力地读书!他要把姐姐救出苦海! 沈薇送走沈修明,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忧郁地回到琉璃阁。 被关了半日的柴房,王府依然风平浪静,好似无事发生。琉璃阁里,采苹找来药膏,给沈薇涂抹手腕上的绳子擦痕。 采苹有点疑惑:“主子,您为何会主动道出您弟弟的身份?” 在采苹的构想里,沈薇不会主动说出沈修明的身份,王妃会一直把沈薇和沈修明关在柴房里,等王爷回来后定夺。 到那时,沈薇再向燕王讲出沈修明的身份。王爷肯定会震怒,严惩张月和王妃,更加怜惜沈薇。 可采苹没想到,沈薇主动告知了沈修明的身份。 沈薇揉揉酸痛的手腕,粉润唇角勾了勾:“王妃堵住我弟弟的嘴,没有堵住我的嘴。我若是故意隐瞒,那王妃会发现我在算计她。” 一张开嘴就能说出真相,偏不说;王爷回来,才讲出真相。 这不是摆明了要算计王妃? 沈薇不能冒险。 目前在王妃的心里,沈薇是个空有美貌的愚蠢女人,不足以威胁王妃的地位。 可一旦王妃发现沈薇的心机,王妃绝对会心生防备。 沈薇目前只是地位低微的侍妾,她羽翼未丰,根本无法和儿女双全的王妃抗衡。就算王妃今日杀死沈薇,燕王也不会为了沈薇休了王妃,最多惩罚王妃抄两卷佛经。 采苹愤愤不平:“那主子您今日不是白受了委屈嘛。等王爷回来,您一定要向王爷告状!” 沈薇托腮,慢悠悠道:“我不会主动告状。” 采苹满脸疑惑。 不告状,那今天岂不是白演了一场戏,白受了苦。 沈薇洞悉一切,意味深长道:“主动告状,太过刻意。不如让王爷自己察觉。” 告状是小人才会做的事。她沈薇温柔懂事体贴,怎会主动告状? 她只会暴露出一些细枝末节,等燕王抽丝剥茧,发现她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至于那恶意诬陷的张月,不用沈薇亲自动手收拾,王妃会解决这个麻烦。 万事俱备,只等燕王回来。 第54章 她受了委屈? 燕王还在东宫。 燕王和刑部官员周查了两日,总算从活捉的两个刺客口里,得知幕后真凶的来历。 刺杀燕王的人来自越国,这帮人和庆国的一股神秘势力狼狈为奸,意图杀死燕王和太子。 只是,暂时查不出庆国的那股势力,是否和恒王有关。 午膳桌上,太子长叹一口气,心力交瘁:“除了贵妃和恒王,实在想不出有谁想要杀咱们兄弟。” 正说着,太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咙泛起腥甜。 燕王赶紧顺了顺太子的后背,递去一杯清茶:“兄长,刺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您先养好身子。” 太子的病越来越重,每天夜里都在咳嗽,靠着太医院的药勉强稳住病情。 燕王很是担忧,一直在派人在江湖寻找莫神医。可这位神医行踪不定,据说前段日子在越国露过面,又很快消失。 太子喝了点清茶润喉咙,剧烈的咳嗽暂缓,他若无其事道:“小病,没有大碍,咱们继续用膳。” 太子府的午膳自然精细,伺候的丫鬟上前,往太子的碗里添了两勺鱼汤。太子很喜欢吃鲫鱼汤泡饭,他正要食用,燕王忽然道:“兄长,汤泡饭对胃不好,以后还是少这样用食。” 太子他匪夷所思地望着燕王:“元景,你以前可不是懂【汤泡饭伤胃】的人,哪里听来的?” 燕王常年骑马射箭,少时还去边关打过仗,算是半个粗人。后来协助太子处理公务,燕王才勉强沾染了些文人的习性。 但吃饭,偶尔还是很糙。 燕王道:“薇薇告诉我的。她说汤泡饭,脾胃负担加重,容易引发胃疾。” 在饭桌上,沈薇总会告诉燕王一些用餐习惯,燕王潜移默化受到影响。 沈薇主要是希望燕王能活久点,养成科学饮食习惯,不要早死于胃病。 太子想起那个烤肉很香的沈薇,忍俊不禁道:“你这侍妾倒是情深。东山狩猎,她不顾阻拦去荒山野岭寻你。你既宠她,就莫要让她受到伤害,好好保护她。” 燕王道:“她居于王府,住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会出事。” 燕王的王府后宅,平静地像一潭死水。死气沉沉,这几年很少有妻妾斗争。 沈薇得宠,除了那个看不清形势的新人故意找茬,想来王妃和侧妃们不会针对沈薇。 太子放下碗筷,想起久远的往事:“元景,切莫小瞧了后宅女子的狠毒。当年孤和太子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东宫妾室成群,太子偏偏独宠温良端庄的太子妃。 太子以为,太子妃地位尊崇,后宅那帮女人不敢对太子妃下手。可前些年,太子妃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八个月意外早产,痛苦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太子妃身子受损,以后很难再怀孕。女儿胎里不足,从小体弱多病。 太子觉得蹊跷,派人暗中调查。发现是三个侧妃联起手来,故意引发太子妃早产!甚至还买通产婆,想要置太子妃于死地。 那也是太子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女人的斗争有多残酷。平时看起来知书达理的侧妃们,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简直丑陋不堪。 太子意味深长地提醒:“元景,记住我的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燕王垂眸,缓缓点头。 离开东宫,燕王策马赶回王府。一路上,燕王脑海里都在思索太子的话。 燕王现在挺喜欢沈薇,自然愿意护着她。 王府后宅的妻妾,王妃心思都在两个孩子身上,柳如烟她们几个侧妃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燕王认为沈薇的处境很安全,没有谁会对她下手。 回到王府,燕王迈过门槛后,下意识往屋檐下扫了眼。换做往日,沈薇一定会在屋檐下翘首等待他的归来。 可今日,明晃晃的阳光洒落,屋檐下空空如也。 人呢? “莫非午觉睡过头,忘记了时间?”燕王无奈地笑了笑,大步朝着琉璃阁方向走去。他倒是想看看,沈薇那小妮子到底被什么事耽搁了。 午后的琉璃阁静悄悄,吉祥和德顺两个小太监在给菜地浇水,采莲采苹在清扫白玉凉席。放眼望向荷塘水榭,也没看到沈薇的身影。 大热天的,难不成还会到闷热的屋里午睡? 燕王抬手阻止丫鬟太监出声,放轻脚步走到琉璃阁的卧室。 夏日,心灵手巧的沈薇把卧室布置得很清爽,帘子全换成碧油油的绿珠帘,瞧上去赏心悦目。 案桌上,花瓶里放置剪下来的荷花,整个卧室散着清雅的花香。不过,燕王发现桌上的荷花已经凋谢,显然是昨天的荷花。 奇怪,沈薇每日都会更换鲜花,今日怎么忘了? 燕王来到床榻边,沈薇蜷缩着躺在床上,身上披着一条薄薄的薄荷绿丝毯。 她似乎睡着了。 燕王无声淡笑,果然是午睡忘记时间。他也没有打搅,伸手把那条薄荷绿丝毯给沈薇盖好。 目光不经意扫过沈薇的手腕,燕王瞳仁骤缩。他看到沈薇白皙的手腕上,有两条鲜明的红痕。 “王爷,您回来啦。”沈薇被吵醒,她困倦地揉揉眼睛,一双美眸缓缓睁开,眼睛里有没有消散的红血丝。 燕王握住沈薇的手腕,嗓音低沉:“手腕怎么红了?” 沈薇眼里划过一丝慌乱,磕磕绊绊地说:“上午妾身去白虎观祈福,可能是被树叶划伤的——王爷,妾身给您求了一道平安符。” 沈薇故意把话题转移地很生硬。 燕王俊眸轻闪。 而沈薇已经从床头取出一只香囊,里面是她求的平安符。 沈薇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王爷,白虎观的平安符最灵,王爷若是随身佩戴,以后肯定不会遇到刺客。” 燕王握住这枚香囊,视线落到沈薇手腕的红痕。他常年习武,自然看得出这红痕是绳子捆绑留下的痕迹。 燕王正要细问,屋外传来刘嬷嬷的声音:“王爷,王妃求见。” 听到刘嬷嬷的声音,沈薇单薄的身躯吓得颤了颤。而这浅浅的颤抖,自然也落到燕王的眼睛里。 燕王心头疑惑,薇薇怎会害怕一个下人? 沈薇已经默默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摩挲她手腕的红痕。沈薇这副胆怯的模样,让燕王想到他年少时养过的一只狸花猫。 那只小猫走丢了十天才被找回,身上有被虐待过的痕迹。燕王查了好久,也查不到是谁伤害过他的爱猫。 直到有天,恒王那臭小子上门拜访。狸花猫一看见恒王,吓得瑟瑟发抖。 沈薇如今的模样,像极了燕王年幼时养的那只小狸花猫。 “薇薇,陪本王去主屋看看。”燕王握住沈薇的手。 握住手,燕王察觉到沈薇的手心有薄汗。 沈薇和燕王走到琉璃阁中央的主屋,王妃已经在主屋里等候。王妃身后,丫鬟押解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 燕王端居主座,丫鬟恭恭敬敬地送上清茶。燕王端起茶杯,目光扫过那五花大绑的两人,眉峰轻扬: “这二人是谁?” 第55章 上位者,从不屑于蝼蚁之间的争执 听到燕王略显疑惑的话,王妃心里的石头重重落地。 王妃还以为沈薇一定会趁热打铁,向燕王告状。不过看燕王这神情,沈薇并未把今日的事告诉王爷。 王妃心里暗暗嘲讽,这沈薇还真是胆小,注定成不了大事。 王妃将二人身份告知:“回王爷,此女是蔷薇苑的张氏,旁边是王府马夫三郎。” 燕王盯着张月那张陌生的脸,似乎有印象。 半晌才想起来,是那个怀孕的侍妾。 燕王对张月印象很差,此女贪慕虚荣、狡猾阴毒,就算她侥幸怀了孕,燕王也不会搭理她。 张月瘫坐在地上,心已经凉到谷底,她本以为能通过告发沈薇私通,再次获得宠爱。岂料不到半日,她和三郎就被王妃抓起来。 而王爷看她的眼神,陌生又厌恶张月心里一片寒凉,王爷竟然连她的脸都没记住。就算沈薇倒了,她张月真的能得宠吗? “来人,把丫鬟芳儿带进来。”王妃坐在燕王旁边的空位,朗声吩咐。 刘嬷嬷带着丫鬟芳儿进屋。 王妃淡淡道:“芳儿,把你今日告诉本王妃的话,转达给王爷。” 芳儿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奴婢告发张月私通,秽乱王府,罪不容诛!” 室内安静。 又磕了个头,芳儿继续道:“张月妒忌沈主子得宠,今日还诬陷沈主子,幸亏王妃明察秋毫,才还了沈主子清白。” 燕王眉峰紧蹙,看向沈薇。 沈薇虚弱一笑:“王爷莫要担忧,王妃明察秋毫,已经还妾身清白。” 燕王想到沈薇手腕上的红痕,难道这是王妃派人做的?燕王还想细问,张月已经哭着开始狡辩:“王爷明鉴!妾身腹中的孩子,真是王爷的!” 声音尖锐,吵得燕王头疼。 芳儿忙磕头:“王爷!奴婢在蔷薇苑伺候多日,屡次看见马夫三郎进入张月的房间,两人暗通款曲!” 张月惊恐,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王爷,妾身是清白的,看在妾身腹中胎儿的份上,求王爷明察!” 张月嘴里叽叽喳喳求饶,芳儿以发誓反驳,那三郎早已经吓地两股颤颤。 燕王被吵得头疼,他啪地放下茶盏:“是真是假,送去虎卫的刑堂一审便知。” 刑堂,那是虎卫审问犯人的地方。一般人竖着进去,脱层皮出来。 虎卫和王府寻常的护卫不同。虎卫是燕王豢养的私人卫队,负责执行燕王颁布的命令,保护燕王的安全。 屋外的王府护卫领命,把张月和三郎拖出主屋,两人哭着求饶,护卫直接把两人的下巴卸掉。 拖拽垃圾似,拖出琉璃阁。 沈薇看得暗暗心惊,她以为芳儿和张月会争执很久。可实际上,张月只是狡辩了两句,燕王已经无心听下去。 上位者,从不屑于蝼蚁之间的争执。 “王爷英明。”王妃起身,缓缓朝燕王行了个礼,“天色已晚,承恪和承贞放课归来,妾身先行离去。” 张月和三郎被抓走,活不过今晚。 那二人既死,沈薇也不敢向燕王告状,王妃便没有后顾之忧。 王妃放下心来,欲要带着刘嬷嬷和丫鬟离去。 刚走两步,燕王冰冷嗓音传来:“母后今年身体一直不适,王妃应当抄三卷佛经,明日给母后送去。” 王妃身躯猝然一震。 她错愕地转过身,看到位居主座的燕王。燕王面如冠玉,头上的黑金冠折射寒光,他森严肃穆地像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像。 陌生,疏远。 王妃心脏骤然捏紧,燕王肯定猜到她和张月的算计,也猜到她故意推卸责任 抄佛经三卷,是对她的惩罚。惩罚她身为王府主母,苛待妾室,不辨是非。 “妾身妾身明白。”王妃双膝发软。 刘嬷嬷搀扶着王妃,一步步离开琉璃阁。 阳光刺眼,刘嬷嬷看王妃苍白的脸,担忧道:“王妃,王爷这是在给您警告呢。会不会是沈薇故意怂恿,暗中告状?” 王妃摇头:“那沈薇鼠目寸光,哪有这本事王爷他只是厌弃我了。” 夫妻离心,相看两相厌。 燕王不爱一个人时,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回是我大意。”王妃疲倦地揉揉太阳穴,“以后莫再管琉璃阁的事,那沈薇出身卑微,就算她怀孕生子,她永远也威胁不到我的地位。” 其实仔细想想,她拥有二子一女,背后有澹台家族撑腰,沈薇一个普通的农户女威胁不了她。 只是 王妃脑海里浮现出燕王和沈薇紧扣的双手,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发酸,她还是在意的,在意王爷和其他女人恩爱。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刚刚嫁入王府,和燕王也有过夫妻恩爱的美好岁月。她天真地以为,两人能永远恩爱下去。 可惜岁月无情,她年老色衰,燕王的心被那些花朵一样的新人吸引。她努力挽回过,却也无济于事。 到最后,她对燕王彻底失望了,把所有心血倾注到孩子身上。 第56章 语言的艺术 王妃离开后,沈薇强打着精神陪燕王用完晚膳。她今日遭此横祸,心神俱疲,夜晚早早睡着了。 甚至都没有练字。 燕王掀开深青色的床幔,看躺在床上浅睡的沈薇。她小脸苍白,即使睡着了也很不安,像只担惊受怕的小猫。 燕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太子告诉他的话: 【元景,切莫小瞧了后宅女子的狠毒。】 【知人知面不知心。】 燕王俊脸浮出阴沉之色。 燕王走出寝殿,来到琉璃阁的书房,处理几张呈送上来的卷宗。 卷宗看完时,富贵也踏着夜色前来,恭恭敬敬道:“王爷,今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 “沈主子今早去白虎观为您求平安符,顺道给在文庙读书的弟弟送些夏日的衣裳。王妃听信蔷薇苑张月的谗言,误以为沈主子和男子私通,派人把二人五花大绑,扔进王府的柴房扣押。” “沈主子的弟弟被打得鼻青脸肿,沈主子向王妃讲出真相,王妃才给两人松绑。后面的事,王爷您都知道了。” 燕王啪地将手里的卷宗放下。 沈薇只是外出一趟,竟被王妃和张月盯上。 沈薇出身寒微,根本不会对王妃构成威胁,王妃毫无当家主母的大度之风,故意针对一个小侍妾。 事情败露,王妃又把全部的责任推托到一个小小的侍妾身上,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燕王对王妃越发失望。 至于沈薇,她受到天大的委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燕王心脏泛起轻微的疼,他的薇薇总是这般让人怜惜。 离开书房,燕王回到寝殿里。 烛台又亮起来了,原本沉睡的沈薇已经苏醒,呆坐在床上,瀑布般的长发散在肩头,她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燕王:“这么晚了,王爷还没睡?” “刚忙完公务。”燕王阻止沈薇起床伺候,他自行褪下衣袍。 两人同榻而眠。 沈薇睡不着,她依偎在燕王的怀里,嗓音怯生生的:“王爷妾身想要一个孩子。” 燕王心思微动,他握住沈薇的手,黑眸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晦暗:“为何会这样想?” 沈薇垂下眼眸,闷闷地说:“若是将来妾身不在了,也能有个孩子能陪在王爷身边。王爷看到孩子,就不会忘记妾身了” 沈薇想要孩子,那是为了稳固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孩子,财富,宠爱,权利,沈薇要一点点争取。 但是她肯定不能直接告诉燕王,自己要升职加薪,稳固地位。 所以换了个说法。 她想要孩子,因为孩子是两人的爱情结晶。今天被王妃陷害,胆小可怜的她实在害怕,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生个孩子,让孩子陪王爷。 瞧瞧,她多可怜。 听听,她多卑微。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燕王长叹一声,他紧搂住沈薇的腰:“莫怕,有本王在,无人能伤你。” 他的薇薇,是被今天的事吓坏了,她甚至悲观地认为在王府活不久 他宠爱的女人在王府过得如履薄冰,燕王很心疼,内心深处涌出男人的担当。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那还算什么男人? 燕王温和道:“以后你出府探亲,无须向王妃申请,只需告知富贵。本王再派两个虎卫值守琉璃阁,护你安危。” 沈薇心思一动。 太好了,以后出府不用向王妃打报告!琉璃阁还多了两个武艺高强的保安! “王爷。”沈薇感动地搂住燕王的脖子,“遇到王爷,是妾身前世修来的福。” 她主动凑过去,在燕王唇角落下一吻。 寝殿里有凉悠悠的冰鉴,薄荷和艾草淡淡的香味弥散,温香软玉在怀,燕王眸色翻涌。 他扣住沈薇的腰:“一个孩子哪里够,多生几个。” 沈薇适度地露出羞涩的笑。 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床幔晃荡,夜晚尚长 —— 深夜的坤玉院,昏暗烛光洒落,王妃在灯下熬夜抄写佛经。 承恪和承贞两个孩子,也被迫在旁边的书桌背书。 两个孩子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母妃孩儿好困。”长子李承恪实在困得不行,他哀求王妃,“孩儿和弟弟想回屋睡觉。” 幼子承贞更是困得趴在桌上。 王妃啪地放下毛笔,语气恨铁不成钢:“我能熬夜写佛经,你们为何不能背书?此次国子监大考,你们若是不能拔得头筹,对得起我的付出?” 素来脾气温和的王妃,难得发怒。 两个孩子吓得打哆嗦。 王妃叹口气,她走到两个儿子面前:“听母妃的话,母妃不会害你们。别人都能名列前茅,你们肯定也行,我的孩子不会比别人差。” “如果不是为了抚养你们,母妃怎会被你们的父亲厌弃?母妃如此辛苦,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承恪和承贞委屈地低下头。 可是,他们真的好困啊 熬到深夜,王妃总算抄完佛经,承恪和承贞也被嬷嬷带回去休息。 王妃强撑着精神去佛堂里跪经,她手里攥着白玉佛珠,虔诚地焚香。 刘嬷嬷送来一杯安神茶:“王妃,天晚了,您先回屋歇息。” 王妃问:“张氏如何?” 刘嬷嬷眼里浮起一丝心有余悸,讪讪道:“没挨过今晚,两人都丧命了。据说那张氏死前,嘴里一直喃喃【后悔】二字。” 张月死了,临死前悔恨万千。 她以为沈薇得宠是运气好,可至死才知道,能在王府后宅生存的女子,靠的从来不是运气。 他人之得,非我之失。 她因为嫉妒沈薇,一步错步步错,迈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王妃往佛龛里放了一炷香,淡淡道:“死便死了,还有新人接替。 刘嬷嬷点头:“江南来的叶姑娘两日后到。那姑娘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了她的家族,她肯定会和沈氏斗得你死我活。” 王妃盘着手里的佛珠:“斗,本王妃不会再干涉。” 此次被燕王惩罚抄佛经,给王妃一个当头棒喝。 她知道自己犯了错。她一个地位稳固的正室,没必要掺和小妾的斗争。 以后,不能再冒险。 第57章 人生如昙花,转瞬即逝 同一个夜晚,栖雪阁灯火未熄。 柳如烟手提灯笼,穿过繁茂的花草丛,走到院子偏僻的角落里。 丫鬟雪梅面无表情跟在她身后,人已经麻木了。 “瞧,花开了。”柳如烟望着墙角的两朵昙花。月光洒落,两朵昙花缓缓开放,洁白无瑕。 柳如烟痴迷地望着昙花,不由得悲从心来:“人生就如这昙花,开片刻,哀半生你看那死亡的张月,她的一生不就是昙花吗?” 今日张月构陷沈薇的事,已经传到柳如烟的耳朵里。柳如烟同情张月。 雪梅机械地开口:“是是是。” 雪梅好累! 冬天梅花开,柳如烟会在白雪纷飞的夜里,去梅花树下赏花。 夏天昙花开,柳如烟会在蚊虫纷飞的夜里,去墙角欣赏昙花。 “我记得很久以前,王爷也陪我夜赏昙花。”柳如烟唇角划过一丝苦涩。 雪梅麻木地点头:“是啊。” 当初燕王和柳如烟感情很好的那段日子里,曾一起夜赏昙花。 柳如烟欣赏昙花的洁白之姿,燕王随口说了一句:“昙花谢后,可摘下来送去后厨,制成一碗昙花排骨汤。” 然后柳如烟被气哭了,半个月没有理燕王。 再后来,燕王再也没和柳如烟一起赏过昙花了。 “主子,东宫那边传来消息,南枝小主子想您了。”雪梅拍死手背上的蚊子,把这件事汇报给柳如烟。 在燕王府,王妃育有二子一女,刘侧妃有一对龙凤胎。柳如烟有一个病恹恹女儿,名叫李南枝,今年已经六岁。 柳如烟抚养过李南枝四年。 柳如烟喜欢抱着女儿去赏雪赏梅,大雪天寒,导致女儿总是生病发烧。 燕王便把李南枝王妃抚养,但王妃疏于照顾,孩子的处境并没变好。最后,燕王把李南枝送到太子府,交给喜欢孩子的太子妃抚养。 李南枝虽然年幼,却也没忘记生母,总想回来见见柳如烟。 柳如烟望着两朵洁白的昙花,眸色平静,“太子妃将南枝养得很好,她迟早会忘记我这个生母。” 雪梅努力解释:“小主子真的从未忘记过您。” 柳如烟淡淡摇头:“六岁的孩子,不会懂什么叫思念。” 雪梅:无话可说! 李南枝虽然年幼,但她一直很依赖柳如烟,被送出王府的那天,四岁的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抓着柳如烟的衣角迟迟不肯放手。 但偏偏,那段日子柳如烟正在和燕王冷战。她就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送走,没有任何表示。 后来的两年,柳如烟也没去东宫探望过一次。 柳如烟望着凋谢的昙花,眼里浮出怅然:“花开花落终有定时,母女、夫妻更是如此雪梅,昙花谢了,咱们回去。” 雪梅挠了挠满是蚊子包的手臂:“是。” 又是想换主子的一天。 第二日,燕王神清气爽离开琉璃阁,前去上朝。沈薇扶着酸痛的腰,慢吞吞爬起来,绕着院子跑了两圈。 “采莲,和内务府那边说声,换张结实的床。”沈薇跑完步,边用早膳边吩咐采莲。 昨晚闹得太大。 床坏了,床幔也被燕王扯烂了。 采莲抿嘴轻笑:“奴婢这就去办。这次一定换最结实的床。” 采莲去内务府,沈薇细嚼慢咽吃早膳。 她如今正在备孕期间,所以早膳桌上多了菠菜、虾仁、牛肉、海带等食物,为身体补充叶酸和钙铁元素。 沈薇吃食物备孕,自然也要偷偷给燕王安排上。 沈薇吩咐采苹:“今晚王爷来琉璃阁用晚膳,你去后厨那边,让他们用生蚝、黄骨鱼、枸杞、虾仁、南瓜、羊肉和韭菜,做几道好吃的菜。” 这些食物,能增强燕王的体质。尤其是生蚝,富含丰富的元素,可以提升小燕王的质量和活力。 偷偷给燕王吃,让他强身健体,沈薇将来生下的孩子才会更健康。 “好嘞,奴婢这就去办。”采苹不懂这些食材的用处,但她会记住沈薇的每一道命令,并且完美地执行下去。 用完早膳,沈薇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琉璃阁门口,多了两个冷面的黑衣护卫。那是燕王豢养的虎卫,从此以后,他们就是琉璃阁守门的保安了。 沈薇唇角扬起笑容。 此次被张月诬陷私通,她虽然遭了一点小罪,但是收获特别多。 张月死了,王妃不敢再对沈薇下手;沈修明再次被激发斗志,努力用功;燕王对她的感情更重;沈薇出王府不用向王妃报备,出门做生意更方便;琉璃阁还多了两个武艺高强的保安。 收获颇丰! 为她孕期平安,打下坚实牢固的基础。 “王妃今日去皇宫了?”沈薇坐在水榭边,询问容嬷嬷。 容嬷嬷点头:“王爷惩罚王妃抄写佛经三卷,今日送去皇后宫里。看时辰,王妃应该到皇宫了。” 沈薇若有所思,皇后——燕王和太子的亲生母亲,大庆国最尊贵的女人,她名义上的婆婆。 沈薇要想在王府彻底站稳脚跟,除了燕王的宠爱,子女的保证,家族的支持,婆媳关系也是重要的一环。 搞好和婆婆的关系,也是卷王宠妾的必修课。哪天燕王另寻新欢,有个强大婆婆的支持,她依然能在王府屹立不倒。 沈薇道:“容嬷嬷,你同我讲讲皇后。皇后和王妃,关系可好?” 容嬷嬷是王府的老人儿,自然资历丰厚。容嬷嬷从容道:“皇后来自名门望族谢家,和陛下夫妻恩爱。皇后御下极严,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前些年,皇后待王妃还算宽容。只是最近几年,王妃时常遭到皇后的斥责。” 沈薇问:“皇后为何会斥责王妃?” 容嬷嬷思索片刻:“王妃虽是王爷的正妻,可这两年疏于持家,没尽主母之责。” 沈薇陷入沉思,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大庆皇宫,坤宁宫。 王妃恭敬地将三卷佛经呈上,摆在皇后的案桌前。皇后已经年近五十,两鬓生出白发,曾经风华绝代的脸孔被岁月侵蚀,眼角多了无法遮掩的细纹。 皇后揉揉太阳穴,脸上难掩疲倦。 皇后没有翻看佛经,她饮一口清茶,如刀的目光刮过王妃:“跪下。” 第58章 皇后苛待燕王妃? 王妃身躯轻颤,她难以置信望着皇后:“母后” 皇后嗓音威严:“澹台舒雅,你跪下!” 王妃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她满腹的委屈,每次来皇后这里,王妃总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她不明白,皇后为何总是苛待她。 明明前几年,皇后待她还算宽和仁厚;可最近两年,皇后回回看见她,都没有好脸色。 威严的坤宁宫主座之上,皇后冷冷开口:“你身为燕王府的主母,统管后宅。一个侍妾在你眼皮子下和马夫私通,还怀了孕!你是要满燕京都来嘲讽燕王吗?” “那沈氏深得燕王宠爱,被诬陷私通,本宫不信你看不出蹊跷!可你竟故意眼盲,妄图置人于死地!” 王妃心脏仿佛被捏住,她委屈地低头,眼圈霎时红了一圈。 王妃磕头:“母后恕罪,是儿臣的错。从此以后,儿臣不会再干涉妾室的斗争。” 砰—— 皇后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砸了,上好的碧螺春茶叶洒了一地,氤氲茶香弥散。 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吓得纷纷跪在地上。 皇后恨铁不成钢,怒斥道:“你是主母,管理后宅是你分内之职。可你现在有半分主母的样子?王府的田产铺子你一概不问!前些日子办个春日宴,还让刺客混入其中! 你每日要么在佛堂念经,要么往死里逼孩子读书!燕京哪个当家主母,做成你这窝囊样?” 王妃垂眸,一言不发。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燕京其他大家族,妻妾斗得死去活来。燕王府后宅虽然也有小波折,可总体还是风平浪静的。 妻妾表面和睦,这不是挺好的吗? 皇后气得胸口起伏,她指着王妃骂道:“你连一个小小的燕王府都管不好,将来如何如何” 剩下的话,皇后没有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王妃满腹委屈,替自己辩驳:“母后,儿臣确实没有管好王府,可儿臣把承恪和承贞教养得极好。” 不提两个孩子还好,一提承恪和承贞,皇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孩子天不亮起床读书,深夜还在背书,小小的年纪隔三差五生病,这叫养得好?澹台舒雅,你迟早会害了两个孩子!” 王妃攥紧袖子。 两个孩子开蒙早,在国子监的学业也是名列前茅,王妃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皇后不想看王妃这张愚蠢的脸,命令道:“你去外堂跪着,想想你错在哪里,跪到晌午才准回王府。” 王妃眼眶含泪,辛酸地离开主殿。 殿内,伺候皇后的老嬷嬷奉上一碗药汤。皇后喝完苦涩的药汤,长叹一声:“当年,就不该挑选澹台舒雅当元景的妻子。” 老嬷嬷安慰道:“娘娘,这并不是您的错。您为太子和燕王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太子的身体” 皇后养育两个儿子,手段不同。 对于太子李元昌,皇后把他当成未来储君培养,倾注全部的心血,从小逼着太子努力读书,学习处理家国大事。 对于次子李元景,皇后把他当成太子的臂膀来培养,对燕王倾注的关爱少了很多。燕王从小文武兼修,少年时还去边关历练,成长环境相对宽松,身体也很健康。 皇后为两个儿子挑选妻子,也有差别。精挑细选的太子妃,知书达理颇擅管家,是太子的贤内助,将来肯定也成为贤德的皇后。 燕王的妻子澹台舒雅,出身名门。皇后没深入考察她的性格和管家本事,就草草将她许配给燕王。毕竟一个王妃,没必要用选拔太子妃的标准去挑选。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料太子儿时读书过度,伤了身子根本,如今身体每况愈下。 太医说,太子最多还有三年时间。 太子身子弱,无法和妻妾圆房,导致东宫至今没有一个男孩。所以,将来继承大庆国皇位的只能是燕王。 皇后越想越头痛:“你看澹台舒雅那性格,大事不闻不问,小事不搭不理,往死里逼孩子读书。故意装成人淡如菊,可私底下连侍妾都嫉妒。她将来若是成了皇后,她能管好后宫?她能处理好前朝和后宫的矛盾?” 自然是不能的。 享受皇后的尊荣,就要尽相应的责任。任何当皇后的女人,都不能是个咸鱼摆烂的性格。 在其位,谋其政。 老嬷嬷替皇后按压肩膀,耐心劝她:“娘娘,您再多提点王妃,她迟早会明白您的苦心。” 皇后叹气:“若不是看她生了三个孩子,本宫真想替元景废了她。将来她要是当了皇后,后宫可不比王府后宅,每个女人都是猛兽。” 燕王府那些咸鱼摆烂的妻妾,在波谲云诡的后宫,迟早会被杀得尸骨无存。 皇后闭上眼,鼻梁泛酸:“本宫更对不起元景这些年心思都在元昌身上,没有给元景太多的关爱,却把庆国的未来压在他肩膀上。” 虽然燕王没提,但皇后也看出的,燕王骨子里很需要爱。 燕王羡慕太子兄长拥有母亲全部的爱;也羡慕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恩爱互相扶持。 燕王渴望一个不掺杂任何利益、眼里心里只有他的人。 只是,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皇后想到王府那个小侍妾:“被诬陷的沈氏,在东山狩猎中又一次救了昭阳。昭阳生辰宴,本宫想见她。” 老嬷嬷道:“娘娘放心,昭阳公主重情重义,生辰宴已经邀请沈氏了。” 时光飞逝,转眼两日过去。 这天上午,沈薇正趴在水榭案桌上,构思冰饮店铺的开张方案。她让容嬷嬷以个人的名义,在燕京租下了一个临街的铺子,这两日店铺已经装修好。 制作冰饮甜品的材料,也已经买全。 万事俱备,只差个能够管理“薇雪冰城”的好掌柜。 采苹一路小跑进水榭,她告诉沈薇:“主子,有叶姑娘的消息了。她昨晚抵达燕京,如今暂住在望舒客栈。” 八卦小天才采苹,已经在王府里建立了一个消息网,甚至连王妃身边的丫鬟都买通了。 这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只要钱给的够,皇帝今晚秋裤啥颜色都能探查到。 “很好。”沈薇放下毛笔,“采苹,你同富贵总管说一声,我要出王府探亲。” 采苹:“好嘞!” 沈薇戴上白色的帷帽遮面,低调地登上马车。在燕京城绕了一圈儿,再来到燕京最热闹的望舒客栈。 望舒客栈,每日来往的客人很多,门口挤满了马车。马车太多,沈薇乘坐的马车无法停靠,她只能下马车,自行走到门口。 “连个停车位都没有。”沈薇暗中摇头,“要是我开个客栈,绝对会规划足够的停车位。” 这想法刚冒出来,赚钱小能手沈薇忽然心生悸动。是啊,除了开甜品铺子,她还可以开个酒楼客栈。 酒楼里卖“薇雪冰城”的甜点,互利互惠,扩大知名度。 默默把这个想法记下来,将来有机会实现。 沈薇带着容嬷嬷,走进客栈。容嬷嬷手里拎着一个食盒,低声道:“主子,奴婢已经提前打听到了,叶秋霜住在天字一号房。按照您的吩咐,燕王府后宅的一些事,已经故意传入叶秋霜的耳朵里了。” 沈薇勾唇:“甚好,咱们直接上楼找她。” 容嬷嬷惊讶:“直接上门找吗?” 沈薇轻笑:“对,招募新员工一定要有诚意。” 第59章 招募新员工 望舒客栈,三楼雅间。 清冷的茶香弥散,整个房间满是茶叶的清香。叶秋霜一袭绿衣,手里捧着江南的特色白茶。 茶汤清亮,几根如凤羽的嫩绿茶叶躺在茶杯里。叶秋霜长叹一口气:“也不知入了王府,还有没有机会喝上家乡的茶。” 丫鬟跪坐在旁边,眼里满是担忧:“小姐,燕王妃对咱们隐瞒了很多事。奴婢打听过,燕王生性凉薄,见一个爱一个,后宅侍妾无人能长期得宠。” “就在前几日,有个侍妾犯了错,竟直接被燕王命人活活打死那燕王府,简直是魔窟!” 叶秋霜端详青瓷茶杯,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知道燕王妃用心不纯,可我已经是叶家的弃子,没有退路了。” 生在江南,从小沐浴着自由的春风,叶秋霜悲哀地想,她往后余生恐怕都要被困在王府高墙之内。 终生不得自由。 “叩叩——” 雅间房门敲响,丫鬟以为是来送点心的店小二,忙前去开门。 谁料房门打开,屋外是两个陌生人:一个戴白色帷帽的女子;一个满脸精明的老婆婆,手里拎着个食盒。 “你们是?”丫鬟疑惑问。 沈薇道:“我来寻叶姑娘,给她指一条生路。” 丫鬟脸上浮出警惕。 屋子里,叶秋霜淡淡开口:“让她进来。” 沈薇带着容嬷嬷,走进舒适的客栈雅间。沈薇打量坐在案桌前的江南女子,浅绿织云罗裙,清透的白玉发簪,素雅清丽的脸庞,气质如江南烟雨。 是个相貌十分不错的姑娘。 沈薇在她对面坐下,摘下头上的白色帷帽。叶秋霜美眸扫了眼沈薇:“这位夫人,您是?” 叶秋霜初来燕京,人生地不熟,没料到会有人特意上门寻自己。 沈薇也不隐瞒:“我是燕王的侍妾沈薇。” 叶秋霜攥紧茶杯。 她出身大家族,见惯了家族内部的妻妾斗争。此次千里迢迢来燕京,叶秋霜已经做好参加宅斗的思想准备。 只是她没料到,燕王的侍妾居然上门来挑衅! 沈薇看出她的想法,笑盈盈道:“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进了王府,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与其让你一生埋葬在王府,不如我给你指出一条生路。” 叶秋霜沉默不语,眸子警惕打量沈薇。 沈薇模样很美。 不同于传统女眷的循规蹈矩,沈薇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魅力。她的笑容总是很自信,她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好似做什么都能得心应手。 沈薇看到桌上的江南白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啜饮两口:“茶香清雅,唇齿留香。在燕王府,没有恩宠便不能存活。你将来若是进了王府,恐怕很难再喝到地道的江南白茶了。” “你怎知我不会得到王爷的宠爱?”叶秋霜平静道,“我皮相尚可,腹有诗书。” 沈薇轻笑:“王府色艺双绝的侍妾很多,不差你一个。” 叶秋霜垂下眸子。 她知道沈薇的话没错。 沈薇唇角微勾。前世她开公司,四处挖员工,练就了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把优秀员工挖过来给她干活。 叶秋霜这个优秀的员工,她必须要为己所用。沈薇开启她的话疗之术:“你到燕王府当侍妾,说的好听点,叫为家族谋出路。但实际上你很清楚,你是叶家的弃子,叶家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叶姑娘,我听闻你颇擅经商,把濒死的家族生意盘活。叶家卸磨杀驴,说女人不能做生意,把你辛苦经营的店铺霸占——你甘心吗?” 叶秋霜攥紧茶杯,想到自己辛苦经营的店铺被抢走,心脏密密麻麻的痛。 叶秋霜眼里有泪水,她苦笑:“是啊,我很不甘心,可那又什么办法?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不能经商?” 沈薇敲桌子:“燕京繁华,女商极多。你何不在燕京开个铺子?” 叶秋霜垂眸:“哪有这么容易燕京寸土寸金,我身无寸金。” 沈薇等的就是这句话,沈薇从衣袖里取出“薇雪冰城”的策划书,递给叶秋霜看。 沈薇从容道:“我在燕京租了一个甜品商铺,材料,门面全部备好,只差一个管理商铺的掌柜。你来当掌柜,招募员工,统筹策划,每个月给你五两月银当薪水,此外还有分红。” “等店铺做大做强,我会开分店,开酒楼。到时候你再也不用被困在王府后宅,可以畅快且自由地活着。” 叶秋霜秀眉轻蹙。 她以为沈薇是来找她麻烦的,没想到是来请她当掌柜。叶秋霜打开“薇雪冰城”的策划书:“好丑的字。” 第60章 自由的代价 沈薇脸红,尴尬微咳一声:“字的美丑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叶秋霜一目十行,迅速把这个策划书看完。 她以前从未看过这么清楚的策划案,店铺的盈利方式、员工穿着、宣传方式、利弊分析,全都清楚说明。 夏日炎热,凉丝丝的甜品确实能吸引顾客。 “容嬷嬷,把薄荷西米冻冻和红糖凉糕取出来,给叶姑娘尝尝。”沈薇开口吩咐。 容嬷嬷打开食盒。 食盒里有冰块镇凉,两碗甜点还保持着冰爽的温度。 叶秋霜瞧着两碗卖相很好的甜点,没敢尝,怕有毒。 沈薇轻笑:“放心,我没下毒。” 叶秋霜用小瓷勺浅尝两口,眼眸倏地睁大! 好吃! 叶秋霜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点心,她大脑开始敏锐地分析,若是此甜品流传开来,必定能获得庞大的市场。尤其是女性顾客,此甜品绝对会成为闺阁中的常备甜品。 叶秋霜很心动,当掌柜,做生意,赚钱,这是她喜欢的生活方式。 叶家总是说女子不能碰生意,女子经商晦气。叶秋霜只是想证明,女子也能像男人那样赚钱。 沈薇循循善诱:“你可以先来店铺当一个月的掌柜。若是一个月后你选择放弃,照样可以回王府当侍妾。” 叶秋霜攥着策划书,并未马上答应:“你容我考虑一日。考虑好了,我会派人给你送消息。” 沈薇掏出一枚店铺钥匙,放到桌上:“这是甜品铺子的门钥匙,你今日可以去查看。我给你最大的自由,你可以放心开店。” 钥匙放到桌上,叶秋霜并没有马上去接。 叶秋霜狐疑望着沈薇:“你你哪来的钱做生意?” 沈薇眨眨眼,没有隐瞒:“燕王赏的。” 燕王是她的金山银山,是她创业的金库。 叶秋霜皱眉:“你的银钱来自燕王。若是哪天你失宠,店铺岂不是断了银子来源。” 沈薇慢悠悠喝了口茶:“既然身在王府,必然会争宠。既然争宠,我必然会寻求专宠。” 只要她活着,她就一定会疯狂内卷,争宠固宠,把燕王牢牢拴住。 但男人是靠不住的。 等她羽翼丰满时,她就不需要燕王的宠爱了,她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 叶秋霜久久望着沈薇,她在沈薇身上看到热烈的光芒。她仿佛是太阳下热烈盛开的鲜花,生机勃勃,热烈向上。 “时候不早,我要回王府了。”沈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沈薇起身,和叶秋霜告别。 她刚迈出门槛,后面的叶秋霜站起来,轻声道:“你既然如此有生意头脑。为何要入王府当侍妾?一生被困在王府,你又能得到自由吗?” 叶秋霜只觉得可惜,以沈薇的头脑,她根本没必要去王府当妾。 沈薇叹口气,转过身来,语气颇感慨:“自由是相对的。困住我的不是王府围墙,而是这个时代。 我若想得自由,我就得开民智、发展资本主义萌芽,我还得研究出珍妮纺纱机和蒸汽机,点燃自由和民主的火,推翻腐朽的封建王朝我一个弱女子,能做到吗?” 她做不到。 沈薇没有什么改变时代的伟大志向,她只想努力内卷,获得更多的资源,把她的日子过得更好点。 叶秋霜俏脸疑惑。 什么珍妮纺纱机?什么封建? 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和叶秋霜分别后,沈薇马不停蹄赶回王府。 沈薇从后门进入王府,穿过郁郁葱葱的花园,边走边吩咐:“容嬷嬷,等会回到琉璃阁,你和采苹把桃树上成熟的桃子摘下来。一部分削皮制作桃子酒,一部分清洗干净给王爷送去。若有剩下的,也给富贵公公、张妙玉送去。” 要想勾住燕王的心,就要经常给他带去新鲜感。 燕王喜欢女人为他花心思。 琉璃阁院子里的桃树,还是之前沈薇住在芳菲苑时种下的。桃子移栽到琉璃阁后,在沈薇的精心照料下,桃树生长地极好,如今临近七月,树上已经结了不少又大又红的桃子。 “主子放心,奴婢回去马上就办。”容嬷嬷欣然领命。 夏日天气炎热,沈薇和容嬷嬷路过王府花园,忽然看到远处树荫下,有一群女人。 她们在花园树荫下乘凉,手里还在做着绣活儿。那些是王府失宠的侍妾和庶妃们,有十几个。 隔着水汪汪的荷塘,沈薇远远望了一眼。那些庶妃和侍妾穿着朴素,面无表情双目空洞。 和艳光四射的沈薇比起来,她们好似一群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容嬷嬷小声告诉沈薇:“天气闷热,她们屋子里没有冰鉴,只能外出寻找纳凉的地方。每年夏天,都要热死好几个侍妾,一卷草席送出王府。” 这些侍妾和庶妃,多是些商户女和农女,没有家世背景,由于相貌出众,才被王妃选为侍妾。 风光过一阵日子,她们如昙花急速凋零。 没有丫鬟伺候,月银还被克扣,住在孤零零如坟墓的院子里,靠着织布和刺绣勉强混口饭吃。 沈薇望着那些可怜侍妾和庶妃,大多都是二十岁的年纪,沈薇心里叹口气。 将来若是有机会,可以想办法帮她们。一群擅长织布和刺绣的女子,未必不能发展成她的员工。 沈薇回到琉璃阁。她没有马上午睡,而是先是在凉亭水榭打了一会儿八段锦,接着回到书房里继续练字。 她的练字水平,进步还算明显。 沈薇攥着毛笔开始思考,种菜、练字、骑马这些手段她已经用过了,效果很不错。接下来,她需要发展其他的技艺。 不如——唱歌? 但沈薇没怎么唱过歌,她把采莲和采苹叫进来。沈薇道:“我唱一段曲子,你们评价下我的曲艺水平,如何?” 采莲和采苹欣喜点头。 两个丫鬟一直觉得,沈薇的声音甜美清透,柔如三月的春水。如果沈薇开口唱歌,她的歌声肯定犹如天籁。 沈薇清清嗓子,开口唱了一段昆曲儿《游园惊梦》。这还是她上大学那会儿,在市区的昆曲院兼职时,天天听舞台演员唱的。 沈薇自信开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采莲和采苹: 两丫鬟脸上浮出惊恐之色! 第61章 可怕的歌声 沈薇的歌声,犹如三月潺潺的春水,但是忽然被粪土污染了;又如同夏天池塘里盛开的荷花,嗷地被癞蛤蟆咬碎花瓣;宛如秋天枝头准备南飞的鸟儿,啪地被猎人一箭射死了;还是冬天盛开的红梅,整棵树被大雪压得永不超生。 大山遭遇地震裂开,大河遭遇暴雨决堤,大晴天晴空霹雳,天崩地裂鬼哭狼嚎。 唱了十几句,沈薇这才自信满满地停嗓,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好听吗?” 采莲和采苹双双沉默了。 该如何委婉提醒主子,她的歌声难听? 这时容嬷嬷匆忙地跑进来,她手里还捏着没削完皮的桃子,容嬷嬷焦急地大呼:“屋子里进老鼠了吗?我怎么听到主子被吓得嗷嗷叫?” 这下轮到沈薇沉默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但沈薇不想放弃,她唱不了难度很高的昆曲,但能学习一些简单的小调。可以不精通,但至少要会。 只要坚持不懈地练习,她唱歌的水平就一定会有进步。 不只是唱歌,沈薇还要继续学习琴棋书画,学好宫规礼仪,了解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活到老,学到老,她永远在进步。 “对了,王爷今晚宿在哪里?”沈薇问容嬷嬷。 容嬷嬷回答:“听富贵总管说,今晚王爷要去王妃那里用膳。” 王妃是燕王的正妻,燕王每个月都要去王妃那里几次,给王妃应有的体面。 若是燕王一直留在沈薇这里,燕王恐怕会落得个“宠妾灭妻”的坏名声,沈薇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燕王不来她这里,沈薇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沈薇伸懒腰,吩咐容嬷嬷:“和厨房说一声,今晚我想吃清炒菠菜、虾仁海带汤、香菇焖鸡。” 宠妾的待遇就是,她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王府后厨从不敢克扣她的饮食,什么好吃的都往沈薇这里送,她的待遇只比王妃差一点。 入夜,沈薇在琉璃阁美滋滋享用美食。燕王踏着夜色归来,他今日忙得头脚倒悬,边关战事焦灼、南方水灾、礼部又爆出贪污。 太子身体不好,燕王只能硬着头皮帮太子处理诸多繁忙的公务,忙得天黑才回府,肚子饿得咕咕叫。 加上天气闷热,燕王的心情更加烦闷。 燕王准备去王妃的坤玉院用晚膳。虽然对王妃没有感情,但毕竟是结发妻子,燕王还是会给她应有的体面。 “王爷,这是沈主子送来的鲜切桃子。沈主子说今日天气闷热,冰镇桃子能解暑。”富贵迎上去,将放在食盒里的冰碗取出来。 碗里是三枚新鲜的桃子块儿,削了皮,插着牙签。 燕王尝了一口,桃子块儿脆甜,冰镇过后口味极佳。炎炎夏日,燕王烦躁的心情总算舒缓几分。 富贵看着那美味的桃子,炎炎夏日吃一口桃子,那得多幸福。 可惜他一个下人,根本没资格吃上,哎。 “你去琉璃阁告诉薇薇,本王明日再去陪她。”燕王吩咐富贵。 燕王迈入坤玉院。 一股浓郁的佛龛檀香味弥散,有点熏。王妃每日都在佛堂焚香,久而久之,整个院子都染上浓浓的香烛气味。 大热天的,这味道闻起来实在让人烦闷。燕王想念沈薇的院子,总是有清爽的花草香味,夏日的寝殿也清爽。 “王爷,晚膳已经备好。”王妃主动上门迎接。 王爷用膳,王妃自然准备充足。桌上有红烧猪蹄、糖醋排骨、莲藕火腿汤、虾仁等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热气氤氲。 原本屋子里已经很闷热,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夏天吃饭,总是能热出一身汗。燕王尝两口,额头热出汗水。 燕王放下筷子,问王妃:“给昭阳准备的生辰贺礼,可备好了?” 王妃握筷子的手顿住。 这才想起来,昭阳公主生辰将至,燕王府自然要准备一份贺礼。可最近几日,王妃忙着督促孩子学业,竟把这件事忘记。 但她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失职,王妃勉强一笑,敷衍道:“王爷请放心,妾身已在筹备,必会为昭阳送上一份她满意的礼物。” 送公主礼物,无非就是些金银玉器。 王府库房多的是金银珠宝,随便去库房里挑选几件,花不了多少时间。 燕王也没有多过问,继续用晚膳。他很喜欢糖醋排骨,吃了五六块还没有停。 皇家吃饭有规矩,讲究细嚼慢咽,一道菜不可频繁多次食用。 但燕王忙碌一整日,体力消耗极大,腹中饥饿,所以吃饭的速度很快。 也许是经常管教孩子的原因,王妃有点喜欢管教别人。看到燕王用膳不规矩,她忍不住轻声提醒:“王爷,肉类吃多了容易胃胀,不如多吃些青菜。吃肉吃菜都要细嚼慢咽——来人,把糖醋排骨撤下去。” 说着,王妃亲自用备用筷子,夹了两筷子炒青菜放到燕王面前。 燕王心里火气更盛。 他啪地放下筷子:“本王如何用膳,用不着王妃来教。” 王妃身躯僵住,眼里浮出几分委屈。 她只是为了燕王的身体考量,没料到王爷竟听不下她的良言劝阻。 王妃苦涩道:“王爷,妾身也是为了您。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 燕王懒得听她的聒噪之言,啰里嗦,听得人脑瓜子嗡嗡响。 燕王顾全王妃的体面,纵使专宠沈薇,每个月也都会来王妃这里几次。 可每次来,王妃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精准踩中他的雷点。 燕王待不下去,拂袖离去。 离开坤玉院,清凌凌的月光洒落,空气中再无佛堂浓厚的烟火香烛味,燕王长长舒了口气。 “去琉璃阁。”燕王望向琉璃阁。沈薇在琉璃阁二楼的屋檐边,挂了几个漂亮的鲤鱼灯笼,在夜幕下很醒目。 在死气沉沉的王府,唯有琉璃阁鲜活。 燕王再次离去,王妃无力地放下手里的筷子。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是她从下午开始让厨房准备的,用心良苦。可王爷吃得不多,毫不给她面子,径直走人。 王妃眼角湿润,心如刀割。 富贵公公进屋,恭恭敬敬道:“王妃,王爷还有叮嘱。请您备好昭阳的生辰礼,不可加重两位小少爷的课业负担。还有春季王府的田产营收,请王妃同奴才一起查验。” 王妃深呼吸一口气,擦拭眼角的泪水,语气变得平静冷淡:“春季王府的田产营收,往年都是你在做,今年继续由你查验。” 第62章 打开市场的方式 王妃很忙,两个儿子的教养工作已经让她分身乏术。田产营收、商铺利润这些小事,都交给王府管家管理。 她不想干涉,也懒得干涉。 富贵嘴角抽了抽,努力劝道:“王妃,事关王府的家族要务,奴才一个外人哪能长期干涉?” 别的大家世族,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左握算子,右征市历,统管家族财产领地、管理府中人员、规划家族的收入开支。 但燕王妃她对很多事不闻不问。唯有涉及到她自身利益的事,她才会过问一二。 富贵年迈的身板,承担了王府的大责,他累得半死,月银还没涨! 幸亏富贵对燕王忠心耿耿,换成其他不负责的老管家,早就中饱私囊、暗中转移王府的财产了。 王妃淡淡道:“你是府中老仆,本王妃自然是信任你的能力。” 王妃并不理解富贵妄图逃避的想法。 在王妃看来,能给皇族当管家,已经是普通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富贵叹口气:“王妃,奴才实在——” 富贵话还没说完,王妃不耐烦地岔开话题:“王爷又去了琉璃阁?你得提醒王爷,切莫暴饮暴食,那沈氏只顾着争宠,根本不顾惜王爷的身体。” 王妃早就听说,那沈薇变着花样让厨房给燕王制作美食。 燕王每次都能吃很多。 暴饮暴食,对燕王身体不好。 王妃很苦恼,她明明是为了燕王好,可王爷为何总是不领情?燕王从来看不见她的关心。 富贵委婉道:“王妃,您可错怪了沈主子,沈主子并未让王爷暴饮暴食。” 沈主子考虑周全,王爷去沈主子那里用膳,桌上的食物都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美味可口。 偶尔燕王吃多了,沈主子还会送上神奇的消化汤药,饭后还会一起散步消食。 比起王妃命人烹制的大鱼大肉;沈薇那边的菜会根据天气、时节气候以及王爷的口味做出调整,因此总能得到燕王的喜爱。 “本王妃要休息,你先行离去。”王妃揉揉太阳穴。 富贵一肚子憋屈,只得离去。 替王妃工作的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其他大家族的老管家,到他这个年纪已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他还在苦苦支撑,哎。 富贵离开坤玉院,望着苍白的月光,只觉得自己这条老命都快被消磨殆尽了。 “富贵总管!”容嬷嬷的声音传来,她笑盈盈地走上来,“正要去寻你呢,咱们琉璃阁的桃树结了果,沈主子特意给你留了几个大果子。” 容嬷嬷把装桃子的篮子递过去。 富贵接过篮子,不可思议道:“沈主子院里的珍贵桃子,王爷才能吃,我一个奴才” 容嬷嬷道:“你就收下,拿回家用冰块镇一镇,味道更佳。” 富贵感动不已:“还是沈主子有心,记得咱们这些下人。” 容嬷嬷爽朗笑道:“富贵总管日理万机,辛苦劳累,几个桃子算是小小的心意。等过段日子,总管您在琉璃阁菜地里种的番茄熟了,再给您摘了送来。” 富贵想到他亲手种的菜——紫色的大茄子,红艳艳的番茄,翠绿的小菜苗,身上的疲惫好像都散了几分。 人上了年纪,见多了金银珠宝,这些微不足道的蔬菜水果,反而更能牵引他的心绪。 王府后宅院落很多,唯有琉璃阁,给富贵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几个普普通通的桃子,让富贵对琉璃阁的好感加倍。 天黑天亮,一晚上过去。燕王昨晚留宿在沈薇这里,早上神清气爽起床。 沈薇强打着精神陪燕王用了早膳。燕王前去上朝,沈薇揉揉酸痛的腰肢。 可能最近给燕王吃了太多生蚝和韭菜,导致燕王异常凶猛。 备孕真难啊希望能早点怀上孩子,才不辜负她这段日子的辛苦。 沈薇刚用完早膳,容嬷嬷便小声来禀告:“主子,望舒客栈的叶姑娘派人来传话,她愿意暂管甜品铺子。” 沈薇放下筷子,唇角扬起一抹笑容:“甚好,让她全权负责甜品铺子。” 容嬷嬷想了想,提醒:“主子,您和叶姑娘初相识。万一她开铺子时中饱私囊,还是得提防。” 容嬷嬷毕竟见多识广。 她知道,在巨大的金钱利益诱惑面前,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微薄脆弱。 沈薇轻轻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已经展现出充分的诚意和信任,如果叶秋霜当真辜负了她的信任,沈薇自有让叶秋霜身败名裂的方法。 她做任何事,都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又是三日过去,沈薇这边辛苦备孕,那边叶秋霜已经开始正式营业。 这日清晨,跑完步的沈薇来到水边,继续练习开嗓。 唱歌,不能用喉咙唱歌,要学会打开喉咙,即“开嗓”。开嗓的练声技巧很多,沈薇站在水边——发出气泡音、练习绕口令。 采莲和采苹在不远处,一脸担忧地望着沈薇。 采莲:“主子每天早上都在水边说奇怪的话,她说这是唱歌的技巧” 采苹:“可谁家唱歌,会一直啊啊啊啊个不停?” 两个丫鬟满腹疑惑。 水榭荷塘边,沈薇练完开嗓,喝口水舒缓喉咙的压力。容嬷嬷一路小跑走过来,低声告诉沈薇:“主子,甜品铺子的叶姑娘派丫鬟来传信,她说店铺的生意不行。” 沈薇放下茶杯:“详细说说。” 从容嬷嬷的口里,沈薇了解到前因后果。 那叶秋霜也是个有能力的,她亲自招募了两个员工,完善店铺方方面面的开张工作。然而店铺开业后,生意寥寥无。 原因很简单——红糖凉糕、薄荷西米冻冻的价格偏贵。对于客人来说,这是一种奇怪的新甜品,大家并不想花高价尝试。 但制作甜品的原材料价格昂贵,又不可能打折出售。 甜品铺子开了三日,生意只做成了几单。后厨的材料堆积,部分已经开始腐烂。 叶秋霜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姑娘,她思来想去,想放弃出售红糖凉糕和薄荷西米冻冻,改成售卖其他廉价的甜品,及时止损。 但沈薇是店铺幕后的老板,改变产品,需要得到她的同意。 “不能放弃这两款甜品。”沈薇缓慢摇头。 燕京是庆国的国都,甜品铺子的数量不少,售卖的甜品糕点也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红糖凉糕和薄荷西米冻冻,美味又特别,只要能打开市场,前景绝对广阔。 那么问题来了,该如何打开市场呢? 这时,采苹小跑过来禀报:“主子,昭阳公主身边的云儿来传信,明日公主莅临王府。” 沈薇笑了笑:“我知道了。” 打开甜品铺子市场的广告大使,来了。 沈薇告诉容嬷嬷:“你去告诉叶秋霜,明日正常营业,门庭打扫干净,我会带一位尊贵的客人前去薇雪冰城。” 容嬷嬷颔首:“是,奴婢这就去转告。” 第63章 公主来拜访 第二日午后,沈薇在屋子里练字,采苹传来消息,说昭阳公主已经莅临燕王府,燕王妃亲自接待。 如今,昭阳正在燕王妃的坤玉院。 沈薇虽然得宠,但毕竟只是个地位卑微的侍妾,无子无女无靠山。昭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沈薇连在门口迎接公主的资格都没有。 “主子,昭阳公主明明是来探望您的,为何要在王妃院子里待这么久呀?”采苹有点不理解。 沈薇从容地练字,墨迹在宣纸上留下一排排整齐的横竖笔迹。 沈薇道:“昭阳公主识分寸。她若是越过王妃直接来探望我,这行为无异于打王妃的脸。” 主母尚在,却去找一个妾室唠嗑,王妃心里肯定不舒坦。 若是传出去,王妃的脸面尽失。 昭阳公主很有情商,给足了王妃体面。 沈薇倒也不气馁,她会努力一步步往上爬,努力提升自己的地位。 坤玉院。 昭阳公主坐立难安。王妃喜欢礼佛,佛堂日日香烛不灭,浓烈的佛龛烟熏味弥漫,刺激地人想打喷嚏。 坤玉院死气沉沉,连风都是闷热的。燕王妃身穿暗金色的长裙,眉眼无神,看起来有种超越年龄的疲倦感。 但良好的教养,让昭阳忍住满腹吐槽。 昭阳挤出微笑:“王妃嫂嫂,昭阳许久没见侄儿侄女,甚是想念。今日,特意带了些东西送给承恪、承贞和瑶瑶。” 贴身宫女云儿上前,将昭阳备好的礼物送上。 给两个小侄子的礼物,有孔明锁、瓷哨、木雕玩具。 给侄女李瑶的礼物,是漂亮的彩色泥人儿、两幅面花、以及一个色彩鲜艳的五丝扣。 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礼物,昭阳四处搜集,准备了许久。 王妃目光落到那几个玩具上,秀眉不着痕迹微蹙,面上平静道:“多谢公主美意,刘嬷嬷,把礼物收好。” 昭阳和王妃闲聊片刻,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聊天显得尴尬乏味。 昭阳耐着性子等了半刻钟,这才开口道:“王妃嫂嫂,我看花园景色甚美,想去逛逛。” 王妃道:“妾身陪公主。” 昭阳赶紧拒绝:“不不不,王妃嫂嫂日理万机忙得头脚倒悬,昭阳哪敢让您陪同。我和云儿散散步,很快就走。” 昭阳执意如此,王妃也没有强求。 昭阳脚底抹油,迅速溜出坤玉院。一离开那沉闷的空间,昭阳拍拍胸口,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走,去找沈薇!”昭阳拎着裙摆,兴冲冲往琉璃阁的方向走去。 坤玉院里,王妃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刘嬷嬷贴心地奉上清茶。 王妃道:“把玩具收进库房。” 刘嬷嬷差异:“主子,那些都是昭阳公主的心意,怎能全部收进库房?” 王妃眼里划过一丝不耐:“承恪和承贞正是读书的年龄,这些玩具只会让他们玩物丧志。瑶儿虽是女孩,但毕竟出身王府,应当苦练琴棋书画,不该碰劳什子泥人儿。” 王妃很不满意昭阳送的礼物。 送这些乱七八糟的玩具,孩子们会玩物丧志。 刘嬷嬷又想到昭阳公主离开的方向,提醒王妃:“主子,公主和琉璃阁的沈氏似乎有交情。” 王妃轻笑,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交情,泛泛之交。” 一个是皇帝爱女,金枝玉叶;一个是王府侍妾,出身贫寒。 两人难不成还能成为闺中密友? 另一边,昭阳欢欣鼓舞来到琉璃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口两个穿灰色衣服的护卫。 昭阳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这俩护卫精气神十足,眉眼凌厉,气质和皇宫禁军很相似。 这真是王府的普通护卫吗? 昭阳还未多想,沈薇已经携带着丫鬟和太监们来门口迎接。夏日炎热,沈薇穿的是一身清爽的碧绿罗裙,发梢别两支清脆透亮的翡翠簪子,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明媚大方。 沈薇恭敬给昭阳行礼。 “水榭备好了夏日凉茶,公主来一杯么?”沈薇大方询问。 昭阳点头:“刚好口渴,本宫要喝一大杯!” 她拎着嫩黄色的裙摆,走进沈薇的琉璃阁。刚迈进月亮门,迎面吹来凉爽的风,荷花清雅的芬芳在鼻尖萦绕。 昭阳惊讶地扫了一圈,她看到繁茂葱翠的大树,盛开的粉色蔷薇花,树下造型精巧的秋千架子,绿油油的菜圃。用大理石在院子里铺设了一条蜿蜒的石头路,绿草宛如一层薄薄的绿毛毯。 远处的水塘里荷花盛开,碧油油的荷叶舒展,水边还有个漂亮的水榭凉台。 “哇,好漂亮的园景。”昭阳眼里流露出欣赏,整个院子充满生机,每一处的布置都恰到好处。 和王妃死气沉沉的坤玉院比起来,简直是仙境。 怪不得燕王会宠沈薇,就凭这个院子,燕王都愿意多来几次。 昭阳凑到菜园边,看到紫色的大茄子,红艳艳的番茄。其中有个番茄又大又红,显然已经成熟,散发着浓郁的番茄香味。 昭阳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长在枝头的番茄,她颇感好奇:“沈薇,这些是你种的菜吗?这个番茄看上去真好吃,本公主要尝这个!” 沈薇面露难色,友善提醒:“殿下,番茄是王爷亲手种的。王爷今晨特意叮嘱,不许动这个番茄。” 第64章 蔗糖拌番茄 夏日炎炎,除了红糖凉糕,燕王现在还喜欢吃【蔗糖拌番茄】。 做法很简单,新鲜番茄切成小块儿,洒上点蔗糖,再放进冷水里冰镇片刻后食用。蔗糖融化后,和番茄酸甜的味道混合,夹杂着冰爽的口感,解暑又好吃。 昭阳以为自己听到天方夜谭,她指指那颗红艳艳的大番茄:“这这是我二哥亲手种的?” 沈薇欣然点头:“左边半块菜地,蔬果全是王爷亲手种植”。 昭阳望着那绿油油的菜地。 左边那块菜地里,农作物生长地明显更好,茄子圆润,番茄红艳,白菜叶子青翠。 “我,我也想种菜!”昭阳公主兴致大发。 沈薇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沈薇指指不远处刚开辟出来的小菜地:“既如此,妾身教殿下种菜。” 采莲和采苹取来农具,在沈薇的亲自指导下,昭阳种下了两颗小青菜、一株茄子苗和一株番茄苗。 昭阳望着刚栽种的菜苗,眼里流露出喜悦,心里涌起一种淡淡的成就感。 等将来茄子成熟,她要把第一个茄子摘下来,给晏云亭送过去。 晏云亭总说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识人间烟火”“不懂民生疾苦”。昭阳亲手种菜,这也算是“体悟民生”的方式,晏云亭肯定会对她改观! 种完菜,昭阳累得额头冒汗,白皙脸孔泛红。 沈薇带她去凉亭水榭休息,水榭造型精巧,毗邻水汪汪的荷塘,微风携带荷花清香吹拂,昭阳浑身的热意散去。 沈薇还送上特制的凉茶,味道苦中带甘,回味无穷。昭阳喝着冰爽的凉茶,吹着温柔的凉风,入目是荷塘美景,身边是花一样娇美的沈薇,昭阳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喜欢待在沈薇的院子里。 好放松! 好自在! 怪不得二哥独宠沈薇,就这舒适自由的环境,人人都会喜欢来沈薇这里休息。 “这是薄荷西米冻冻,殿下尝尝?”沈薇让采莲送上一碗夏日甜品。 昭阳自然记得美味的薄荷西米冻冻,回宫后她经常想这道美食,但宫里的御厨偏偏做不出来。 昭阳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然后秀丽的眉毛轻轻皱起:“味道有点淡了。” 没有东山狩猎时的甜品好吃。 沈薇面露歉意:“我掌握不好材料的比例。听说燕京的大街开了一间甜品铺子,专卖薄荷西米冻冻,还有不少新鲜的小吃。公主若是喜欢,我让丫鬟去买——不过路上颠簸,甜品带回来口感可能不佳。” 昭阳歪着脑袋思索片刻,一锤定音道:“这简单,沈薇,你陪本公主去那间铺子。” 没人能拒绝公主的旨意,沈薇欣然领命。 沈薇踏上公主的马车,前往东大街的“薇雪冰城”铺子。 东大街,热闹非凡。 街头巷尾是叫卖的小贩,各种商品五花八门。在街头最繁华的地段,有两家甜品铺子。 一家叫“章福记”,一家叫“薇雪冰城”。 章福记在燕京开店的时间长达十年,为燕京的达官贵人们提供美味的点心、各种甜品,名气颇大。 薇雪冰城刚刚开业,不到三日,主要售卖两种甜品,以及五六种小吃。 两家的生意,也是天壤之别。章福记门庭若市,薇雪冰城门可罗雀。 章福记的老板姓“章”,南方人,早期白手起家创办了章福记。靠着精明的头脑,勤劳的品德,慢慢把章福记做大做强。 他笑盈盈地走到薇雪冰城空荡荡的铺子里,最后目光落到清丽脱俗的掌柜身上。 叶掌柜生得美貌,身穿红白相间的罗裙,打扮得很素雅。章老板笑盈盈道:“叶掌柜,我提的事你考虑得如何?反正你这铺子也开不下去,不如把铺面租给我,还能省一笔钱。” 章老板想扩大自家店铺,老早看中对面的商铺。 但天不遂人愿,对面商铺被人租赁下来,好巧不巧,也开了一家甜品铺子。而且在铺子旁边,还有一大片称之为“停车位”的空地没有使用,就摆放在那里。 这是来抢生意的! 章老板本来还很担心生意被抢,但后来发现自己多虑了。薇雪的商铺掌柜显然不会做生意,甜品价格卖的很高,店铺里的装潢也离奇古怪。 开张几日,生意寥寥。 “我不会转租给你。”叶秋霜神色平静,藏在袖子中的手暗暗攥紧。 章老板嗤笑:“叶掌柜皮相尚可,应该早早找个男人嫁了。偏偏跑来做生意,占着最好的地盘,做不成几单生意,还不如在家里相夫教子。” 叶秋霜脸色更差,让店里的伙计把章老板赶走。 章老板笑了笑:“我敢打赌,不到一个月,你这铺子必定倒闭。女人啊,就该在家里生孩子伺候男人——哎哟,我家铺子来贵客,就不和叶掌柜唠嗑了。” 在章福记的门口,停下一辆豪华的马车。 马车上有【晏】字的标志,这是燕京名门晏家的马车。 马车丝绸帘子掀开,相貌堂堂礼部侍郎宴云亭走下马车。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衫,儒雅随和,相貌俊美。 他伸出手,轻扶着马车里的女子下车。 “云亭哥哥,这就是章福记吗?好大的铺子。”澹台柔怯生生地望着章福记亮闪闪的招牌,眼里流露出新奇。 晏云亭温柔道:“你一直喜欢吃燕京的糕点和甜品,今日是你生辰,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给你买。” 澹台柔眼眸大亮,她一脸感激崇拜:“我幼年住在乡下,最想念燕京点心了。云亭哥哥,有你真好。” 晏云亭心生怜悯。 他知道澹台柔前些年过得不好,住在落后破旧的乡镇里,在家里还被欺负。后来澹台柔的父亲到燕京做官,澹台柔的日子才好过些。 晏云亭眼里的怜爱更盛,他温柔道:“随我进去。” 章老板自然认出晏云亭,他卑躬屈膝迎接,对待尊贵的客人,必须拿出最足的尊重。这时,街上忽然传来沉闷的车轮声。 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出现。 马车通体是豪华的红色,边缘鎏金,朱红丝络微微摇曳,两匹白色骏马拉车。车前车后各有两个宫女,车左右两侧各一个带刀护卫。 行人赶紧避散。 马车上印刻有【昭阳】的文字,这是昭阳公主的宝驾。 马车停在章福记门口。 章老板大喜过望,没想到他的店铺竟被昭阳公主知晓!昭阳公主莅临,蓬荜生辉!从此以后,他的店铺肯定会名气更大! “云亭哥哥” 此时此刻,澹台柔清秀的小脸雪白,她局促地望着身边的晏云亭。 昭阳公主为何会在今日来章福记? 答案不言而喻。 昭阳肯定知道今日是澹台柔的生辰,也知道晏云亭带她来章福记。所以,昭阳故意卡时间过来,想要破坏晏云亭和澹台柔的独处。 晏云亭俊眉轻皱,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知道昭阳对他的心意,可昭阳的爱实在令人窒息。 他心里的人只有澹台柔,公主越是破坏,他越是坚定要迎娶澹台柔的决心。 “有我在,她不敢对你做什么。”晏云亭柔声安慰澹台柔。 澹台柔怯生生低下头,像只可怜的小猫,总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第65章 薇雪冰城,公主都爱吃! 公主的马车停稳,侍女云儿掀开朱红丝络长帘,沈薇先下马车。 沈薇目光迅速扫了一圈,看到不远处脸色古怪的晏云亭和澹台柔。 沈薇脸色瞬间垮下来。 这俩大冤种怎么也在这里? 沈薇脑瓜子飞速转动,她不能让昭阳看见他们俩,耽搁她的计划。 这时候,昭阳已经扶着云儿的手走下马车。沈薇迅速挽住昭阳的手,让她背对晏云亭和澹台柔。 “殿下,您看店铺里的伙计,衣服都好奇特。”沈薇故意转移话题,挽着昭阳公主的手,迅速走进“薇雪冰城”的铺子。 昭阳公主的目光,果然被店铺的奇特装修吸引,她开心地走进店铺里,压根没注意到对面店铺门口的两人。 晏云亭紧绷的情绪骤然消失,他眼睁睁看着昭阳离去的纤瘦身影,眉峰轻拧。 昭阳,难道不是为他而来? 不知为何,这种清晰的认知,像小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头,晏云亭难受地蹙眉。 “云亭哥哥,我想吃荷花酥,咱们进去。”澹台柔轻声呼唤。 晏云亭压下心里古怪的情绪,勉强扯出一抹笑:“好。” 没有昭阳胡搅蛮缠,他本该是开心的。 可,心里为何没有一丝喜悦? 薇雪冰城的店铺,总体颜色是红白色。店铺招牌很大,染成红艳艳的颜色,再用白色的油漆写下【薇雪冰城】四个字,旁边还画了一只白色的小猫。 店铺里,伙计们穿的衣服是红色短打,腰带为白色。女掌柜的衣服也是红裙,白腰带,发梢别一支红珊瑚,整个人瞧上去很有精神。 “拜见公主!” 叶秋霜惊愕之余,赶紧慌张下跪行礼。 她知道沈薇今日会带一位贵客来店里,却不知道来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是何人?那可是当今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刚出生就得到封号,地位尊崇。 “都平身,做一碗红糖凉糕,一碗薄荷西米冻冻,本公主馋得很。”昭阳公主落座,夏日炎炎,她迫不及待想要尝尝美食。 叶秋霜激动地手在发抖,她已经预见到店铺光明的未来!她亲自去后厨监督,不到片刻,两碗新鲜的甜品送上来。 盛放甜品的白色小瓷碗,上面也印有“薇雪冰城”的标志。 昭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先用小勺尝一口,确认无毒后,昭阳才迫不及待品尝。甜丝丝的冰品入口,昭阳美眸瞬间睁大。 好好吃! 比东山狩猎时吃到的甜品,味道更上一层楼! 昭阳公主美滋滋品尝,沈薇也要了一碗红糖凉糕。沈薇改进了甜品的制作方子,往其中增加了枸橼(柠檬)和杨梅,提升甜品的口感。 昭阳特别喜爱这两道甜品,她召来叶掌柜:“十日后乃本公主的生辰,你带人来公主府后厨,为生辰宴制作甜品。放心,本公主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叶秋霜大喜过望,连忙屈膝行礼:“民女谨遵公主旨意!” 吃了两碗冰爽可口的甜品,昭阳心情颇好。 昭阳伸了个懒腰,准备带沈薇去街上逛逛。谁料薇雪冰城铺子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晏云亭和澹台柔。 昭阳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 沈薇默默扶额,这俩神经居然主动上门找骂 看到澹台柔,昭阳仿佛看见恶心的蟑螂。她气恼地站起来:“晏云亭,你什么意思?故意把澹台柔带过来恶心我是吗?” 她看到澹台柔就烦。 澹台柔局促道:“公主殿下,您误会云亭哥哥了。今日是民女生辰,云亭哥哥特意带民女来采购甜点,没成想遇到了殿下。民女这般渺小,哪里配得上云亭哥哥。” 昭阳白了她一眼:“你闭嘴,本公主不想听你说话。” 听到澹台柔娇滴滴的声音,昭阳浑身难受,真想一巴掌狠狠甩过去。 澹台柔身躯微微颤抖,乖乖地低下头,一缕青丝散在鬓前,再也不敢吭声。 这一幕落在晏云亭眼里,他认定昭阳在故意欺负澹台柔,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欺压一个可怜的官员女儿。晏云亭把澹台柔护在身前,冷冷开口:“殿下,柔儿她胆小,你别吓着她。” 昭阳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道:“她都敢和本公主抢男人,她胆子还小?她弱就有理,本公主强就该让她,她算什么东西。” 晏云亭闻言,喜忧半参。 喜的是,昭阳心里果然有他。 忧的是,昭阳依然处处针对澹台柔。 昭阳失去好心情,拎着裙摆就要离开。走到屋外马车旁时,澹台柔可怜兮兮地追了出来,嗓音带着哭腔:“公主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民女的错,您别和云亭哥哥置气。” 昭阳不耐烦,挥袖甩开她:“别碰本公主。” 昭阳只是随手一挥,谁料澹台柔仿佛失去重心,整个人尖叫着摔倒。 好巧不巧,额头撞到了马车木轮一角,伴随着重重的“砰”声,澹台柔软绵绵倒地,晕了过去。 昭阳愕然。 自己只是轻轻一挥袖,澹台柔怎么就摔倒了? 第66章 治疗恋爱脑的方法 商铺里的晏云亭大惊失色,他慌忙抱起昏迷的澹台柔。 看到澹台柔额角的鲜血,晏云亭心痛至极,他抬头,眼里满是失望:“公主殿下,您竟如此针对她,是想当街杀了柔儿吗?” 昭阳也感到匪夷所思,她道:“本公主没有想杀她!” 晏云亭已经听不进去,他怀抱着昏迷的澹台柔,坐上晏家的马车迅速赶往医馆。 昭阳僵在原地片刻,眼圈慢慢浮出泪光。大庭广众下哭泣,实在有损她的尊严。 昭阳掩面走进豪华的公主府马车,闷闷地在主座发呆。 沈薇也紧随其后,坐在她旁边。豪华马车缓缓行驶,车内轻轻摇晃,公主的马车乃皇帝御赐,内部自然奢华至极,白虎皮铺设的地毯,白玉制成的凉席,无处不透着奢华。 “殿下,喝杯茶。”沈薇奉上一杯清茶。 昭阳握紧白玉茶杯,她眼角湿润,清秀小脸浮出茫然。 昭阳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同沈薇倾诉:“我知道我很可笑,我是满燕京的笑话。可,沈薇,我真的很喜欢晏云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就想嫁给他。他高兴的时候,我也会高兴;他难过的时候,我比他更难受;他的一言一行,都牵扯着我的情绪,我无法不去爱他。” 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昭阳心脏难受地要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薇,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去爱他呢?”昭阳握住沈薇的手,轻轻询问。 换做是以前的沈薇,估计不会给昭阳提出建议。毕竟两人身份悬殊,她一个王府小侍妾贸然给尊贵的公主提建议,这是越界的行为,会被人诟病。 但经历过几件事后,沈薇和公主的关系更进一步,勉强也算“朋友”。身为朋友,有些话自然能说出口,沈薇思索片刻:“公主,您可能是体弱肾\/亏。” 昭阳只是抱着问一问的想法,没想到沈薇居然真的给出答案。 什么肾\/亏? 她一个女子,怎会有这种毛病! 沈薇缓缓道来:“体弱则托情,肾虚脾虚。若是强身健体,饮食健康,可摆脱这种不顾自我的感情。” 沈薇可没说假话,昭阳公主的病是标准的“恋爱脑”。恋爱脑产生的原因是——【思虑太多,肺腑不协调,气血不足】。 如果你沉迷一个男人,疯狂想和他结婚生孩子,这说明你身体出问题了,你该养生了。 锻炼身体,三餐健康,营养均衡,把身体里缺失的气血补回来,可怕的恋爱脑自然会慢慢消失。 “强身健体,饮食健康有用吗?”昭阳公主美眸浮起疑惑。 沈薇点头:“有些许效用,我回头拟定一个健康饮食、强身健体的方子,公主殿下若是按照规划饮食锻炼,自然有效果。” 反正沈薇不是恋爱脑,也不理解恋爱脑们的脑回路。 前世她公司里有个女员工,失恋后在办公室里哭得死去活来,大家怎么劝都没用。于是,沈薇直接把办公室的空调关了。 有些人天天爱来爱去,空调给关了就老实了;房租涨了就老实了;外卖天天神券不膨胀就老实了;作业多了就老实了。 但治疗昭阳的恋爱脑,没有空调可以关,沈薇只能另辟蹊径——养生。 昭阳似懂非懂,心里还是有疑惑。 昭阳红唇轻抿,犹豫道:“我爱晏云亭,我的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变。他很好,他完美无瑕。” 沈薇挑挑眉,话糙理不糙:“再完美无瑕的男人,拉的屎也不会是香的。” 昭阳: 沈薇:“若是哪日晏云亭掉进粪坑里,嘴里沾满粪土,公主你还会奋不顾身救他吗?你还愿意亲他吗?” 昭阳: 脑补那画面,昭阳忽然觉得,自己的爱好像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豪华的公主府马车行驶,沈薇看着频频走神的昭阳,心里默默叹气,简直恨铁不成钢。 你都是最尊贵的公主了,居然还会被一个小官员女子欺负? 那澹台柔只是个手段低劣的小绿茶。如果沈薇是公主,她一根手指头都能把澹台柔给捏死,死得不能再死。 只能说当局者迷,昭阳因为对晏云亭的感情,变得瞻前顾后、谨小慎微。 爱情让人卑微。 还好沈薇不要纯爱,她只要纯金。 公主的马车缓缓离去,短时间里,昭阳公主莅临“薇雪冰城”铺子的消息潮水般传开。 昭阳公主都喜欢品尝的甜品,那得多美味啊! 一时间,顾客纷涌而至。 品尝到独特的红糖凉糕、薄荷西米冻冻后,顾客们纷纷称奇,世上竟有如此独特的美食!好吃! 顾客多了,停在薇雪冰城的马车也多了。街道就这么宽,过多的马车挤在一起,按理说会水泄不通。但这时候,甜品铺子旁边的“停车区”就发挥出作用了。 在店铺伙计的指挥下,一辆辆马车井然有序地停进停车区,没有造成街道的拥堵。 “章老板,他们都去对面铺子了,咱们的客人少了大半。”章福记的老伙计看得眼红。 谁能想到,前几日门可罗雀、濒临倒闭的薇雪冰城,今日名声大噪! 据说,昭阳公主生辰宴的甜品,也都由薇雪冰城负责制作。 这可是莫大的荣光啊! 章老板攥紧拳头,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他竟落到这般的境地。他望向对面的铺子,吩咐伙计:“你也去买一碗甜品,我倒要尝尝,到底是何等人间美味。” 伙计办事很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把一碗【薄荷西米冻冻】带回来。 章老板盯着碗里碧绿的圆薄荷、小小的西米,雪白的牛乳,好奇怪的甜品材料,简直闻所未闻。 章老板试探地尝了一口,眼睛瞬间睁大! 竟这般好吃! 章老板仔细钻研食材,薄荷味儿倒是能吃出来,可那白色的小圆米粒,实在猜不出成分。 同行竞争激烈,燕京的商人互相蚕食,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叶掌柜生意火爆。 章老板回望自己的店铺,十几个老伙计,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后厨两鬓斑白的厨子忙个不停。他们有的头发已经花白,有的因为年迈离开,但他们的儿子继续在店里干活儿。 章福记开店十年,店铺里的十几个伙计,从开店之初就留在店里,每个人都是章老板的朋友。 如果章福记倒了,伙计们又该如何营生?他家里的稚女稚儿又怎能继续衣食无忧? 章老板咬牙,脑海里浮出一个计划 第67章 公主也开始种菜 薇雪冰城生意爆火,后厨囤积的食材全部卖光。 天黑后关门,叶秋霜喜滋滋拨弄算盘,按照这个售卖趋势,铺子迟早会成为燕京第一甜品铺。 她一边算账,一边盘算着招募两个新员工,以及材料的购买和制作。 叩叩—— 后门敲响,容嬷嬷踏着夜色走进来。 叶秋霜笑道:“您来得正好,麻烦你转告东家,今日扣除成本,足足赚了二十五两银子。” 沈薇真的太厉害了,有昭阳公主这块金字招牌,店铺的知名度一下打响。 容嬷嬷面色平静:“主子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万事小心。” 叶秋霜给容嬷嬷倒了一杯茶,唇角勾起:“您请东家放心,我叶秋霜从小帮家族打理生意,见多了商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她曾一手把濒临破产的叶家扶持起来,能力毋庸置疑。 容嬷嬷看她胜券在握,倒也放下心来。容嬷嬷又道:“等生意稳定下来,再考虑扩张店面。除此之外,主子让你在商铺旁边开设一个小棚子,售卖枸橼糖水,价格一文一碗。” 枸橼糖水,即柠檬水。 叶秋霜不理解:“一文一碗,这是要卖给普通老百姓?” 容嬷嬷点头,缓缓开口:“商铺里的昂贵甜品,卖给有财力的顾客。枸橼糖水,则是卖给广大百姓。主子说了,这叫【抓住下沉市场】,燕京的有钱人不少,但普通百姓数量更多。” 一文钱,不算贵。 普通百姓,在炎炎夏日也能喝上一碗解暑的枸橼糖水。 百姓还可以自己带水壶,接一碗枸橼糖水带走。这种冰爽甘甜的糖水,也是小孩子的最爱。 店铺主打一个老少皆宜,全民可饮。 叶秋霜想到一个错漏,她提醒道:“枸橼糖水的主意不错。但枸橼果的数量毕竟有限,需从南方运来,成本不低。” 容嬷嬷道:“这个你放心,主子已经在南山购买了足够的土地,种植枸橼、木薯、薄荷、甘蔗,还和养蜂人合作获取蜂蜜。西山深洞里的寒冰终年不化,也能给咱们提供稳定的冰块。总之,我们很快能实现食材的稳定供给,将来不需要再依靠昂贵的水运获得材料。” 南山那块地十分肥沃。坐北朝南,夏天不会太热,冬天不会太冷,气候适宜种植农作物,沈薇耗费大价钱才买了下来。 “还是东家考虑周全。”叶秋霜对沈薇心服口服。 跟着这样有远见的东家,她的前途光明璀璨。 她才不当什么王府侍妾,她叶秋霜要当闻名天下的女商!富甲一方! 夕阳笼罩琉璃阁,看着自己空了大半的小金库,沈薇心痛地直捂心口。 果然啊,所有的投资创业,前期都在烧钱啊! 还好她有座屹立不倒的金山,帮助她度过艰难的创业期。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沈薇回过头,看见踏着金色夕阳归来的燕王李元景。 他一身暗花团纹蟒袍朝服,头戴白玉冠,面如冠玉。金色夕阳勾勒全身,他仿佛成了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王爷,您回来啦!”和以前一样,沈薇欣喜地走过去迎接。 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欢,热烈如火。 燕王揽住沈薇纤细的腰,心脏被温柔的情绪包裹。他每日最期盼的事,是公务劳累困倦后,回到琉璃阁看到沈薇明媚的笑脸。 沈薇的眼神,那般纯粹,那般欢喜。 他知道,总有一个人在默默地等着他归来。沈薇爱他,爱得热烈。 “今晚吃什么?”燕王问。 沈薇弯起漂亮的眼睛,朝着燕王笑道:“有王爷喜欢的蔗糖拌番茄呢。” 当然,还有一大盘特意为燕王准备的生蚝。 备孕期间,必须得给燕王补补身子。 燕王牵着沈薇的手,走进凉爽清雅的琉璃阁。 温柔的晚风,金色的夕阳,身边的美人儿,燕王浑身疲惫散去,一身放松。 公主府。 昭阳刚用完晚膳,她最近脾胃很差,晚膳只动了几筷子便再也吃不下了。 侍女云儿手持一封信,还有个装菜苗的布袋子,恭恭敬敬道:“公主,沈氏身边的容嬷嬷送来一封信,说里面是一道药方。” 昭阳噗嗤一笑,笑靥如花:“这沈薇,居然真把方子送来了。” 昭阳打开书信。 信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字迹不算好看,勉强工整,依次写着: 【治女子肾脏亏弱的方法】 一、按摩穴位。每日按摩肝俞穴、太冲穴各一盏茶时间。 二、食物。多食用桑葚、核桃、枸杞、黑豆、莲藕等,多饮用五谷粥,少吃发物。 三、每日早起慢跑。(半个时辰最佳) 四、亲自种菜。(附赠了两包白菜种子,以及几根茄子苗、辣椒苗、番茄苗) “云儿,按照方子准备食物。”昭阳笑了笑,并没把书信里的内容当真。不过沈薇好心提供药方,她也不会辜负,决定随便试试。 反正她对晏云亭的爱,不会因为身体好转而消失? 爱情不是疾病,治不好的。 昭阳饮一口清茶,望着公主府绿意盎然的院子,目光落到池塘里的一小片空地上。 昭阳想了想,粉润唇角勾起笑意:“云儿,让人把那块空地翻新。本公主要种菜,二哥能种出红番茄,本公主也能!” 云儿满腹疑惑,但没胆子阻止公主的想法,只能点头:“奴婢这就派人去做。” 第二日,昭阳公主起床后,池塘边的小菜地已经翻修好。昭阳兴致顿起,让云儿准备好农具,她挽起袖子亲自种地。 “公主,不可!您千金之躯,岂能做这些粗活!”云儿吓了一大跳,赶紧劝阻。 昭阳擦擦额头的汗:“二哥都能种菜,本公主也能。” 第68章 参加公主生辰宴 反正菜地不大,耗费不了多长时间。 而且昭阳还观察过,沈薇的脸蛋比她这个公主还白嫩。想来肯定是沈薇经常种菜,出了汗才有了这样的好皮肤。 昭阳握住锄头,脑海里回想着沈薇教她的方法,按部就班开始种菜。 忙了小半个时辰,菜苗总算栽种好。 昭阳擦擦额头的汗,望着那几颗歪歪斜斜的菜苗,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很快乐,很放松。 再照照镜子,看镜子里白里透红的脸,还挺漂亮的。种完菜,擦拭额头涌出的汗水,昭阳开始用早膳。 身为尊贵的公主,昭阳的早膳自然丰富,满满一大桌子都是美食佳肴。但昭阳素来挑食,往日早膳最多食半碗米粥。 今日兴许是种菜太累,昭阳腹中饥饿,在云儿震惊的目光中,昭阳喝了整整两碗五谷粥,吃了半盘子的火腿肉,又吃了半盘子的水果。 云儿目瞪口呆,忽然想到沈薇提供的那个古怪方子 难道,那沈薇莫非还是个神医? —— 自从昭阳公主前去“薇雪冰城”铺子后,店铺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 售卖枸橼糖水的凉棚搭好后,普通百姓也能品尝到可口的糖水。 叶秋霜把商铺每日的营收,每一笔都算好,再托人转交给沈薇。 沈薇悠哉哉地坐在琉璃阁的躺椅上,手旁是一杯酸爽的枸橼水。她一目十行翻看账簿,按照这个进程,店铺投入的成本很快能填上,到时候她这个幕后东家只需躺着,每天都有大量银钱入账。 赚钱真快乐啊。 世界上没有比赚钱更快乐的事了。 除了账簿,叶秋霜还送来一封信。在信里,叶秋霜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隔壁的章福记老板不甘心生意被抢,半夜偷偷派伙计来偷铺子后厨的食材,想要复刻同款甜品。叶秋霜早有准备,带着伙计暗中埋伏,直接把小偷一通暴揍扔了出去。 章老板依然不甘心,暗中买通一个顾客“装食物中毒”,想要制造叶掌柜商铺的甜品有毒的假新闻。 作假的顾客人选挑好,章老板正犹豫是否要实施计划时,叶秋霜直接带人破门而入,把章老板买通顾客的证据摆出来。 章老板大惊失色,不敢再动作,同时也对叶秋霜未雨绸缪的能力心服口服。他自知犯了错,愿意去官府认罪,但希望叶秋霜收留他店铺里的老伙计们。】 沈薇看完信,问容嬷嬷:“叶掌柜想如何处理章老板,送官?” 容嬷嬷缓缓道来:“叶掌柜说,章老板白手起家,能把章福记做到如今的规格,很是让人佩服。薇雪冰城有优质的甜品方子,巨大的知名度;章福记有成熟完善的商铺管理经验,以及更大的铺子面积。与其斗得死去活来,不如合作共赢。” 叶秋霜查过章老板的背景。 这是个还算有良心的商人,对店铺里的伙计很不错,他家里还有一对年幼的儿女。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处,章老板也不会冒着风险对付薇雪冰城。 他之前鄙夷女商,认为女人就该在家生儿育女。在看到叶秋霜出色的经商能力后,他改变了看法,甚至想把自己店里的老员工托付给叶秋霜。 沈薇放下账簿:“昭阳公主的生辰宴,让叶掌柜和章老板合作制作甜品,如果合作顺利,将来可以进一步合作。容嬷嬷,你务必叮嘱叶掌柜,凡事必须要留后手。” 容嬷嬷颔首,恭恭敬敬道:“奴婢马上转达。叶掌柜七巧玲珑心,她自然能理解主子的意思。” 容嬷嬷准备离去,离开前看到沈薇手边那杯的枸橼水。 小小的白玉杯里,盛放了足足五六片枸橼,容嬷嬷眉头紧蹙,主子都不觉得酸吗? 沈薇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甜品铺子的经营,交给叶秋霜管理;她在南山的种植园,也需要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理。但目前,沈薇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只得暂时交给容嬷嬷管理。 沈薇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昭阳公主的生辰马上到了,沈薇得准备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送去。给公主送礼物,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送昂贵的金银玉器,公主见得多了,不会太喜欢;送廉价好玩的东西,太便宜又上不了台面。 沈薇喝一口特别酸的枸橼水,陷入沉思。 夏日的王府花园,还算凉爽,缺点就是蚊子多。雪梅默默地跟在柳如烟身后。 雪梅现在学聪明了,自制了一个艾草香囊,昨晚还偷偷用驱蚊的草药洗了个澡。因此,今天雪梅陪柳如烟散步,蚊虫已经不怎么近身。 柳如烟走到荷塘边,美眸端详荷塘里盛开的荷花。 炎炎夏日,柳如烟身上的白色衣裙飘飘,站在荷塘边犹如广寒宫的仙女降临凡间,甚是好看。 但雪梅无心欣赏,雪梅好心提醒:“主子,昭阳公主的生辰宴快到了。听说太子妃会携带南枝小主子前去赴宴。主子,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柳如烟淡淡摇头,望着盛开的红艳荷花,凄凉地说:“我不喜热闹。热闹是她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雪梅:“可南枝小主子真的很想念您。” 太子妃对李南枝还算不错,但太子妃毕竟有自己的亲生女儿要照顾,哪里会对李南枝全心全意呵护? 养娘终究不及亲娘。 但柳如烟不为所动,她纤细苍白的手指拂过荷花花瓣,眼角渗出水花:“都是命,没有人能和命运抗争。南枝跟着太子妃,总好过跟着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娘亲” 雪梅默默低头,心里无奈叹口气。 可怜的南枝小主子,善良又可爱,偏偏摊上柳如烟这个沉迷悲春伤秋的娘。 夏日悄悄流淌,昭阳公主的十八岁生辰宴来临。公主生辰这日,天蒙蒙亮,沈薇早早起床梳洗打扮。 按理说,沈薇一个卑微的小侍妾,是没有资格参加公主生辰宴。但沈薇救过昭阳,皇后亲自下旨,给了沈薇参加宴会的资格。 沈薇和王妃同行,前去公主府赴宴。 生辰宴,主角自然是昭阳公主。所以沈薇刻意打扮得很低调,穿一袭翡翠色千水裙,裙摆层层叠叠,低调但又不廉价。发饰也简单,两支翡翠簪子,画很浅的淡妆,整个人瞧上去素雅又端庄。 燕王府的马车缓缓行驶。 奢华的马车内,一身深色古纹锦衫的王妃端居主座。沈薇低头坐在旁边,显得很谨小慎微。 王妃饮一口碧螺春,打量沈薇的脸庞。很年轻、很美貌的一张脸,脸蛋白皙,皮肤吹弹可破。 王妃想到自己的脸,长期照顾两个儿子,心情抑郁寡欢,缺乏保养,王妃年纪轻轻,眼角已经有清晰的纹路。 她现在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了。 王妃扫过角落的沈薇,冷冷道:“沈氏,到了公主府,切莫失仪。” 第69章 恒王的新侍妾 沈薇娇小身躯颤了颤,声音如蚊虫:“是” 瞧着沈薇这副胆小懦弱的模样,王妃压抑的心情得到舒缓。沈薇一个出身卑微的农户之女,不懂礼仪,侥幸得到王爷的宠爱,实在算不上敌人。 燕王府的马车平稳行驶,最终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沈薇和王妃下车。 大庆国就这么一个公主,自然得到万千宠爱。昭阳公主及笄后,庆国皇帝为她专门修了富丽堂皇的公主府,位于皇城边缘。 昭阳入驻公主府,在皇宫里也保留着她的寝殿,昭阳可以随时回宫居住。 今日昭阳公主生辰,门庭热热闹闹,前来庆贺的贵妇闺女络绎不绝。沈薇谦卑地跟在王妃身后,小步走进公主府。 刚迈进门,迎面忽然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身穿粉白色的小裙,模样很是可爱。 小女孩恭敬地给王妃行了个礼,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问王妃:“南枝给王妃请安。王妃,南枝的母妃今日没有来吗?” 沈薇在旁边暗中观察。 这小姑娘,莫非就是柳如烟侧妃的女儿李南枝?据说前两年送去给太子妃抚养。 王妃淡淡道:“你母妃素来不爱热闹,自然不会赴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妃自然也不会替柳如烟说好话。 李南枝失望地耷拉着小脑袋。 她似乎还不死心,偷偷往后面看,想要找找母亲的踪迹。没有看到日思夜想的身影后,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浮出委屈的泪光。 母亲是真的不要她了呀。 李南枝低着头,失望地转身离去。照顾她的老嬷嬷紧随其后,小心呵护着年幼的李南枝。 沈薇跟着王妃,继续往公主府的正厅走去。走着走着,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恒王揽着一个美貌但强壮的侍妾,摇晃手里的白玉扇子,笑盈盈朝王妃拱手:“哟,原来是二嫂。二嫂今日穿的衣服绣工极好,不比冷宫的老太妃差。” 朝中人人皆知,燕王和恒王是死对头。 恒王朝廷上斗不过燕王,就另辟蹊径,每次见到燕王的妻妾都要阴阳怪气嘲讽一番。今日王妃穿的是一件深色古纹锦衫,还算端庄大气。 但恒王偏要讥讽衣服老气。 王妃平静开口:“恒王莫拿冷宫太妃说笑,她们也是您的长辈。” 恒王啧了声。 他精致挑飞的桃花眼滑到王妃身后的沈薇身上。今日的沈薇打扮素雅,怯生生低着头,看起来特别胆小,仿佛从没见过大场面。 不过恒王见识过沈薇【手刃野猪】的残暴画面,根本不信沈薇是个胆小如鼠的女人。 都是装的! 这女人太会装了!看王妃那自视清高的傻样儿,恐怕还没发现沈薇的花花肠子。 沈薇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局促地跟着王妃,朝宴会正厅走去。她能察觉到,恒王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后背上。 沈薇余光偷偷扫过恒王,看到恒王身边那个还算美貌的侍妾侍妾长得倒是不错,不过看起来有点强壮?尤其是那强壮的肱二头肌,单薄的衣袖根本挡不住。 啧,恒王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直到视线里再无沈薇的背影,恒王才慢慢揽住手边娇美的侍妾。他这个新侍妾,是王府管家历经千辛万苦找来的女子。 能骑马,能杀猪,能做烤肉,长得也还算美貌——她是杀猪匠家的女儿。 恒王最开始还挺满意,对这侍妾格外宠爱。可如今看到沈薇,恒王心里的天平失衡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沈薇她那股子机灵狡诈的劲儿,是任何替代品都无法模仿的。 沈薇也没有强壮的肱二头肌 “罢了,回头让管家再寻个新的。”恒王摇晃白玉扇子,揽着侍妾的腰,慢悠悠地走进生辰宴现场。 生活无趣,养个有趣的小侍妾,也能给枯燥的日子增添几分欣喜。 沈薇身份低,她自然不能坐在前列的位置,侍女安排沈薇坐在最末端的座位。 沈薇全程扮演一个乖顺的王府小侍妾,安安静静坐着,不出风头,也没东张西望。 门口的小太监高呼:“礼部侍郎晏云亭到。” 沈薇倒吸一口凉气,偷偷撩起眼皮。今日是昭阳公主的生辰,这晏云亭但凡脑子正常,就不会把澹台柔带来。 在公主府太监的引领下,年轻的礼部侍郎晏云亭徐徐走进。他一身玄色锦袍,步伐沉稳,文雅的书卷气扑面而来。 他身后只有一个青衣小厮。 沈薇打量那小厮,确定他不是澹台柔女扮男装后,才松了口气。晏云亭还算有脑子,没有把澹台柔带来。 “晏云亭!”昭阳公主闻讯而来,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爱意,步伐轻快如小鸟。 晏云亭客气地拱手行礼,温和道:“公主殿下安好。” 没有看到讨厌的澹台柔,昭阳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俏脸红扑扑的,迫不及待开口:“本公主很好,今日你给我带了什么生辰礼物?我要看看。” 晏云亭抬眸,端详眼前的少女。 今日生辰,昭阳自然是盛装打扮。她身穿皇帝御赐的霓裳羽衣碧霞长裙,头戴金钗,眉心贴花钿,她本就生得美丽,盛装打扮自然艳压全场。 晏云亭看得失神。几年前,昭阳还是个矮矮的小丫头,喜欢跟在他身后;转眼已经变成明媚娇艳的女子,在燕京美名远扬。 如果不是心里有柔儿,或许晏云亭会娶昭阳。 “发什么呆呀,本公主的礼物呢?”昭阳催促。 晏云亭垂下眼帘,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描摹精致的小锦盒:“出门匆忙,略备薄礼,还望公主莫嫌弃。” 第70章 人在家中坐,麻烦天上来 昭阳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漂亮的嵌白玉梅花金簪。 白玉雕刻成梅花花瓣,中间镶嵌宝石,造型精巧。 昭阳心脏砰砰跳,唇角根本压不住,一个劲儿往上扬起。她亲自把这支发簪戴上,笑吟吟说:“本公主很喜欢这支发簪。” 晏云亭很少送她礼物。 他送的每件礼物,昭阳都用心保存。 晏云亭看她明媚的笑容,眼神情不自禁晃了晃,随即行了个礼,回到男眷落座的区域。 席位末端,沈薇默不作声把一切尽收眼底。 呸,渣男。 明明对昭阳有感情,但心里又放不下澹台柔,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正当沈薇心里默默吐槽晏云亭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沈娘子?” 声音温柔,沈薇抬头,看到许久未见的孙轻眉。东山狩猎一别后,沈薇和这位镇南侯夫人再没见过。 孙轻眉一如既往的温柔端庄。 “沈娘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病了?”孙轻眉柔声询问。 沈薇起身回道:“兴许是清晨起得早,睡眠不足,多谢孙夫人关怀。” 孙轻眉打量沈薇略显苍白的脸,还是不太放心。 孙轻眉正要仔细询问,公主府的小太监高声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来了! 孙轻眉只得迅速走回她的座位,和所有人一起行礼问安。 皇后娘娘地位尊崇,也是昭阳公主的生母。沈薇行礼的时候一直低头,直到脚步声在主位停歇,一道威严的嗓音传来:“各位平身。” 众人才纷纷落座。 沈薇规规矩矩坐在最末端,喝口枸橼水压压惊。主座的皇后娘娘,梳着高高的发髻,凤仪万千气质非凡,眉眼和昭阳公主颇为相似。 沈薇暗中深呼吸一口气,有点紧张。她参加昭阳公主的生辰宴,主要是想见见皇后。 她需要通过尊贵的皇后娘娘,完成一个小小的目的。 皇后威严又不失温柔的嗓音,从主座传来:“今日昭阳生辰,旦逢良辰,顺颂时宜。诸位且饮且食,切莫拘束。” 昭阳乖顺地坐在皇后身边,眼里噙着笑意。 礼乐起,歌声响。 燕王和太子忙于处理边境的战事公务,不能亲自来昭阳的生辰宴。但两人特意安排了教坊司,为昭阳现场表演她喜欢的《金枝玉叶春》和《杏园春》。 丝竹管乐优美,昭阳听得津津有味。 礼乐结束,到了为公主献礼的时间。丞相府嫡女,送了昭阳一把上好的古琴;镇南侯夫人孙轻眉,送昭阳一幅顶级的蜀绣。 太子妃养育的两个女儿,手里各捧着一只漂亮的玛瑙手串,吭哧吭哧跑到昭阳身边。 太子妃的女儿乖巧道:“昭阳姑姑,这是婉儿和南枝妹妹一起做的手串,给你戴上。” 李南枝歪着小脑袋:“祝姑姑永远好看,比春天的花儿还好看。” 两个小姑娘乖巧伶俐,昭阳戴好两只玛瑙手串,又从食盘里取两块点心,笑道:“婉儿和南枝也要永远好看。” 小姑娘红了脸,捏着点心回到太子妃身边。 皇后满意地在一旁观看。太子妃把两个孩子教养得很好,懂礼貌,遇到大场面也不胆怯。 只可惜 太子身子孱弱,无法再让女子怀孕。若是太子妃能生个男孩,肯定能把孩子教得很好。 太子时日无多,燕王注定要继承大统。 可皇后想到燕王仅有的几个儿子——王妃的两个儿子被压得喘不过气;刘巧儿侧妃的儿子先天不足,快两岁了还不会走路;剩下那几个庶妃之子,没得到王妃的教导,个个胆小如鼠。 没有一个成器! 可偏偏,燕王后宅没有新人怀孕。前段日子有个侍妾怀孕,怀的还是马夫的种,差点让燕王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皇后揉揉太阳穴,头疼不已。 太子妃养育的女儿送完礼,轮到燕王妃。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将一个精致的凤雕锦盒奉上去。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柄清透的和田玉雕花如意。 白净无瑕,价值颇高。 昭阳不太喜欢金银玉器,但出于礼节,还是笑吟吟道:“玉如意很好,谢谢二嫂的礼物。” 王妃松口气,也露出笑容:“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王妃最近忙着孩子的学业,还要礼佛烧香。昨晚让刘嬷嬷去库房随便挑选了一件昂贵的礼物,当做公主的生辰贺礼。 昭阳和王妃都以为没问题。现场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年官眷,表情微微诧异,但谁都没开口言明。 主座的皇后,看到那一柄玉如意的时候,脸色瞬间铁青。 皇后不着痕迹瞥了眼王妃,攥紧手里的丝绸帕子。这澹台舒雅,绝对没有把昭阳的生辰放在心上,竟挑选了这柄玉如意 其他官员女眷,送的礼物精挑细选,诚意满满。唯独这燕王妃,敷衍了事! 大庭广众之下,皇后不好发作,只得按捺住满肚子的火气。 燕王妃送完礼,轮到恒王。恒王懒洋洋招手,身旁的小厮将一个大箱子抬上来,里面全是燕京流行的话本子。 恒王向来肆意洒脱,这种场合也敢开玩笑,他手里的白玉扇子轻摇晃,懒洋洋道:“昭阳,三哥送你些有趣的话本子。你要是不喜欢,改日三哥给你送几个皮相尚可的伶人,天天在公主府里给你唱戏。” 皇后脸色一寒。 坐在男眷区的晏云亭,俊眉轻蹙。恒王说得出,也做得到。 送几个男伶给昭阳的荒唐事,恒王能做出来。即使皇帝知道,也只会口头训斥两句,不会深究。 皇帝对恒王总是很宽容,皇帝给恒王兵权、纵容恒王拉帮结派。 昭阳知道三哥的脾性,倒也不恼怒,脸上依然挂着甜美的笑:“话本子很好,昭阳闲暇时看一会儿打发时间,也很不错,谢谢三哥。” 恒王笑了笑,话锋忽然一转:“昭阳,听说二哥府里有个侍妾曾救过你,她今日也在生辰宴现场。不知,那小侍妾可为昭阳准备了什么生辰贺礼?” 正在喝水的沈薇: 人在家中坐,麻烦天上来。 第71章 完美化解危机 沈薇清楚,恒王是在故意针对她。 但这一幕落在外人的眼里,众人都认定恒王是在“四两拨千斤”,通过打压一个小侍妾,借此损伤燕王的脸面。 毕竟,没人会觉得堂堂恒王殿下,会故意针对一个小小的侍妾。 昭阳性子单纯,哪知道恒王的算计。她喜笑颜开:“沈薇,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呀?” 公主亲自发话,沈薇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她低着头,谨慎地走到正殿中央。 沈薇行礼的姿势很规范,说话的声音却在微微发抖:“妾身沈薇,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给公主殿下请安” 把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侍妾,扮演地淋漓尽致。 不远处的恒王轻哼一声。 装,你继续装。 恒王眼睛跟明镜儿一样,看得清清楚楚——沈薇的脑袋故意压低,身体故意发抖,其实内心极为平稳。看看那标准的行礼动作,找不到一丝错漏。 皇后凤眸半眯,嗓音平和:“燕王府的沈氏,本宫有所耳闻,抬起头来。” 沈薇谨慎地抬起头,视线往下,不敢直视皇后。 皇后看沈薇打扮得素雅清丽,言行举止十分规矩,心里还算满意。确实相貌脱俗,身上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怪不得燕王喜欢。 只可惜,得宠几月还没怀孕。 王妃则是眉头深深皱起,她心里暗暗唾骂恒王,居然挑一个小小侍妾的刺! 沈薇送的礼物,很考验水平——不能太昂贵奢华,超过其他官眷的礼物水平,这是不敬;但也不能太廉价,有损燕王府的面子;最重要的一点,必须让公主喜欢。 要让公主发自内心喜欢,难度颇大。 王妃实在想不到该送什么。 恒王摇晃手里的白玉扇子,桃花眼戏谑轻眯,等着看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吃瘪。 沈薇“紧张”地喉咙微动,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哑着嗓子说:“回公主殿下,妾身出身寒微,实在拿不出昂贵的礼物。思来想去,妾身愿意将珍藏的养颜美容方子赠给公主。 祝公主殿下【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送昂贵的礼物,喧宾夺主。 送廉价的礼物,有失体面。 还不如送一道珍藏的美容面膜的方子,既不廉价,公主也大为受用。 没有女子不爱美,公主也不例外。 昭阳欣喜道:“快,把这方子送来!”昭阳公主一直觉得,沈薇的皮肤特别白皙,吹弹可破。 原来是用了珍藏的美容方子,皮肤才这般好! 生辰宴现场的年轻女眷,一个个好奇地望过来,她们看到沈薇白皙的皮肤后,眼里都有几分羡慕。她们也想要养颜美容的方子呀 昭阳很喜欢这个礼物,沈薇也完美化解了自己的困境。 王妃暗中松了口气,算沈氏运气好,阴差阳错躲过一劫。 恒王啪地合上白玉扇子,桃花眼危险半眯,这女人脑子还真灵光,又让她躲过一劫。 二哥运气真好,哪里找到的妙人儿?他也想找个相似的侍妾,养在家里解闷。 皇后舒展笑颜,她忍不住再次打量沈薇。送礼居然想到了送美容方子,这可不是歪打正着,必定经过仔细缜密的思考。 这沈氏看起来胆小怯弱,没想到还有颗聪颖的七巧玲珑心。 实属难得。 皇后和颜悦色道:“沈氏,你救过昭阳,还送上美容方子。本宫要赏你——” 话音未落,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忽然匆匆赶来,在皇后耳边说了句什么。 皇后面露惊讶。 接着,屋外传来宫里太监又尖又利的高呼——“皇上驾到!太子驾到!燕王驾到!” 众人皆惊! 沈薇忙低下头,藏住眼底的惊讶。 沈薇早就听说,当朝皇帝陛下身体孱弱,久卧病床。没想到皇帝居然亲临公主府,为昭阳庆贺生辰! 足见皇帝对昭阳的宠爱! 沈薇心里一边惊讶,一边吐槽——昭阳你糊涂,有皇帝皇后的浩荡恩宠,你在整个大庆国横着走,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澹台柔欺负地抑郁,实在对不起公主的身份。 皇帝驾到,现场官眷和官员齐齐行叩拜大礼。 沈薇随着众人叩拜,竖起耳朵,听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到主座。接着,沙哑沧桑的嗓音从主座传来:“众卿平身。” 众人齐刷刷站起来,再次向主座行拱手礼,再陆陆续续落座。 沈薇没办法回去,皇后还在问她话呢。 主座上,两鬓斑白的老皇帝笑道:“皇后,在和昭阳聊什么呢?” 皇后回道:“元景府里的沈氏,对昭阳有救命之恩,还送了昭阳美容方子,本宫正想赏赐她些东西。” 沈薇规规矩矩站着,头不敢抬。 沈薇竖起耳朵,听到皇后让身边的老嬷嬷赏赐了她一连串的东西,沈薇听得耳朵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金银玉器,点心丝绸,珍珠琥珀,还有黄金白银” 宫女太监把几个盖着明黄锦帕的托盘端来,绸缎则是用箱子抬过来。 沈薇心脏砰砰跳,钱啊,好多钱! 沈薇忙磕头谢恩:“妾身沈薇,谢陛下娘娘赏赐。” 王妃瞧着那些珍贵的赏赐,眼神暗了暗,心里翻涌出一丝酸涩的情绪。王妃默默取出袖中的佛珠,指间拨弄佛珠,伴随着佛珠一颗颗的滚动,王妃强行把那酸涩嫉妒的情绪压下去。 一个侍妾而已,偶尔风光,不足忌惮。 赏赐太多,沈薇自然无法拿下,她也没有带丫鬟太监帮忙拿东西,王妃也不愿出手解围。 没办法,沈薇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抛向不远处的燕王。一个初次来到陌生大场面的侍妾,面对帝后隆重的赏赐,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最亲密的人身上——感不感动? 燕王看到沈薇那可怜又期待的目光,心脏仿佛被羽毛轻轻戳了一下。 她需要本王! 男人总有保护欲,燕王笑了笑,让他身后的护卫出手,把皇帝皇后给沈薇的赏赐收好。 得到赏赐,沈薇正要回到末端的座位上。谁料燕王开口:“薇薇,坐到本王身边来。” 燕王今日身穿朝服,五官俊朗,十分威武霸气。沈薇眼神感激地走过去,乖顺地在燕王身边坐下。 送礼环节结束,优美的歌舞再次开展。筵席觥筹交错,酒香四溢,好不热闹。 不多时,后厨将精致的甜点送上。 清透的白瓷小碗里,依次盛放着红糖凉糕、薄荷西米冻冻、鲜奶炖桃胶三种甜品。 昭阳笑着告诉皇帝:“父皇,夏日炎炎,儿臣特意准备了几道清凉解暑的点心,父皇母后请尝尝。” 第72章 皇帝都爱吃的甜点! 沈薇闻言,偷偷撩起眼皮观察。 皇帝年迈,两鬓早已经斑白,整个人格外消瘦。一双浑浊的眼睛透着精明和慈爱。他用小瓷勺尝了一口“红糖凉糕”。 虽只浅尝了一口,但皇帝还是慈爱地告诉昭阳:“好吃,昭阳有心了。” 皇后娘娘尝了两口“薄荷西米冻冻”,也颇感新颖,赞不绝口。 沈薇激动地心脏跳动! 沈薇本来打算,让昭阳公主当甜品店的“代言人”。可今天运气好,皇帝皇后亲临公主府,还品尝她铺子里的点心! 知名度直接打开! 皇帝亲口给出“好吃”的评价,从此以后,她的甜品铺子会名扬天下!没准在庆国的历史书上,还会记载【某年某日昭阳公主生辰,帝后初尝红糖凉糕、薄荷西米冻冻,齐曰善】。 沈薇低下头,努力控制上扬的唇角,已经看到了她的金山银山。 她的甜品铺子,绝对能打造成百年老字号。 不只是皇帝皇后夸赞,现场的嘉宾们也对这三道新颖的美食赞不绝口。 沈薇压住激动的心情,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沈薇尝了一口“鲜奶炖桃胶”,忽然轻捂住口鼻,秀丽细眉毛轻轻蹙起,脸色浮出苍白。 一副欲呕不呕的模样。 燕王察觉到沈薇的异样,握住沈薇的手:“薇薇,怎么了?不喜欢吃这道甜点?” 沈薇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动静可不小,惊动了主座的昭阳公主。 昭阳看沈薇脸色苍白,也关切道:“沈薇,你莫不是生病了?来人,传府中御医。” 公主的生辰宴,御医自然随时在后堂候命。一位白发苍苍的御医提着药箱赶来,为沈薇把脉。 片刻后,御医恭敬地告诉燕王:“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位主子已有一个月身孕。孕期饮食不调,才引发孕吐。” 燕王神情一震。 不远处偷窥的恒王扬眉,若有所思。 沈薇先是故作惊讶,随即欣喜地望向燕王,激动地地语无伦次:“王王爷,咱们有孩子了。从此以后,世上又多了一个人,和我一起爱王爷。” 燕王已经是当过父亲的男人,也曾经历过初为人父的喜悦。如今沈薇怀孕,他自然高兴。 除了高兴,心里还有几分隐秘的满足感。尤其是听到那句“世上又多了一个人爱他”时,燕王心脏被沈薇的爱意填得满满当当。 “甚好!甚好!”燕王握住沈薇纤细的手,俊颜浮出发自肺腑的笑意。 此处动静不小,主座的皇后也得知沈薇有孕。 皇后凤颜大悦! 燕王府后宅,这两年没有任何孩子诞生,皇后一直忧心不已。 如今沈氏腹中有孩子,如果将来诞下一个男孩,皇后的心病也解了一二。 皇后欣喜之余,探究的目光又落到燕王妃身上。只见燕王妃端端坐在她的位置上,一张风韵犹存的脸看似平静,实则手里的佛珠暗暗掐动了好几回。 同为女人,皇后哪里猜不出王妃的想法。 皇后暗暗决定,回头好好敲打一番王妃,必须要让沈薇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 沈薇低头坐在燕王的身边,脸上还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她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其实前几日,沈薇吃东西发生呕吐、还喜欢吃酸,她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以她和燕王每晚超高的频率,她怀孕是无可避免的。 但公布怀孕的消息,也要讲究时间地点和场合。 如果沈薇在燕王府里被查出怀孕。那消息传播的范围,也仅限于燕王府。毕竟外界不会在意王府一个小侍妾怀孕。燕京有孕的女子多了去,不差沈薇一个。 王妃想要害沈薇流产,也很容易。最后王妃再随便找个借口,比如沈薇不小心摔倒了、吃东西伤了胎等等,随便敷衍过去,也没人会深究。 可如果沈薇怀孕的事上达天听,让尊贵的皇后和皇帝知晓,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沈薇多了一层保障。 王妃纵使想要害她,也得考虑到皇后。沈薇腹中的孩子要是没了,万一皇后乃至皇帝追问起来,王妃难辞其咎。 出于对皇后和皇帝的忌惮,王妃绝不敢对沈薇下手。 所以,一番筹谋思考后,沈薇决定利用昭阳公主的生辰宴,向皇后坦白自己怀孕。 沈薇原本的计划是,在皇后召见她的时候,故意装呕吐,借此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公布出来。 但没料到皇帝居然来了。 沈薇临时改变主意,坐到燕王身边再“孕吐”。毕竟在大庆最尊贵的皇帝皇后面前“孕吐”,实在有些大不敬,冒犯天颜。 “二哥,女人怀孕都脆弱,没准哪天你这侍妾摔了个跤,孩子就没了呢。”恒王凉悠悠开口,精明的目光扫向沈薇。 恒王敢保证,沈薇今日被查出“有孕”,都是她的计划。 这小狐狸做任何事,都有目的。 燕王面色一寒,眸光锋利如刀:“管好你自己。” 恒王耸耸肩,懒洋洋道:“二哥,弟弟只是好心提醒,你别这么凶嘛。” 众人不敢吭声。 燕王和恒王的矛盾,有目共睹,谁也不敢掺和进去。 最终还是坐在主位的皇帝开口:“今日昭阳生辰,你们两兄弟别太过分。” 燕王和恒王没再多言,燕王低头饮了一口酒。 皇帝又看向恒王,语气呵责中带着宠溺:“元礼,你后院养的妻妾不少,怎不见一个孩子出生?也得学学你二哥,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竖起耳朵偷听的沈薇有点惊讶,恒王妻妾成群,风流成性,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 难道恒王不行? 只听恒王兴致寥寥回答:“父皇,孩儿注定要当孤家寡人,都是命。” 这话说很不敬,“孤家寡人”似乎在暗指恒王想当皇帝。 但皇帝并没有责怪,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一脸慈祥和无奈。仿佛他真的很宠溺恒王,宽容恒王的一言一行。 生辰宴接近尾声。 酒过三巡,皇帝缓缓放下酒杯,慈爱地说:“昭阳,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今日是你生辰,想要什么尽管提,父皇一定应允。” 四下安静。 皇帝话中有话。 故意提起“你如今年岁也不小”,实则暗示——年龄到了,该成婚了。 皇帝只有昭阳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捧在手心里宠爱。今日只要昭阳开口提赐婚,皇帝必定马上应允。 昭阳美眸亮如星子:“父皇金口一开,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晏云亭握住白瓷酒杯的手指,猛地一顿。他知道,昭阳从小心悦于他。 第73章 赐婚? 整个燕京城都知道,昭阳喜欢晏家公子。 今日昭阳公主的生辰宴,如果她向皇帝提出【嫁给晏云亭】,那晏云亭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他没有反抗的余地,抗旨就是拿整个家族的命开玩笑。 晏云亭心里划过一丝凄然。他还有柔儿,他想娶柔儿为妻子。 迫于皇权压力,他也只能辜负那个温柔似水的姑娘了。 昭阳啊昭阳,你为何就是不能放过我呢?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结为夫妻,也只会结出酸涩的苦果。 宴会的主座之上,昭阳心情颇好。她知道,只要今日向父皇提出赐婚的请求,父皇肯定会满足她的愿望。 昭阳开心地望向远处坐席的晏云亭。 昭阳脸上的笑容凝滞。 出身世家的贵公子晏云亭,如芝兰玉树,如今看上去很苦闷,很无奈。 昭阳心脏像是被细细的小针扎过,疼得难受。 昭阳轻抿唇角,努力挤出笑容:“父皇,儿臣的愿望是——父皇母后长命百岁,庆国国泰民安。” 皇帝愣了下,龙颜大悦:“我儿志存高远,甚好! 顿了顿,皇帝慈爱道:“女儿家终究都要嫁人,你若看上哪家公子,只管告诉父皇,父皇为你们主婚。” 昭阳乖巧道:“父皇放心,女儿若是有心上人,一定会求父皇赐婚。” 一场赐婚风波,悄无声息过去。 晏云亭紧绷的神经骤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松口气之余,他隐隐感觉几分不悦。 昭阳为何不请陛下赐婚? 难道她的心,另有所属? 一股无名的嫉妒在心头弥散,晏云亭如蚂蚁啃噬心脏,握紧茶杯的手再次收紧。 午后,生辰宴结束,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 燕王和太子还有公务要谈,燕王派了两名护卫送沈薇回王府。王妃则是被皇后叫去问话,恐怕天黑才能回王府。 沈薇走出公主府,正要走上马车时,孙轻眉朝她走过来。 孙轻眉上前,笑吟吟道:“沈娘子,恭喜恭喜。有了身子,务必饮食精细,切莫伤肝动气。” 今日孙轻眉早就注意到沈薇的脸色苍白,以为她生了病,没想到是怀有身孕。 孙轻眉很羡慕。 如果丈夫没有在新婚夜前去边关,也许她现在也有孩子了。边关战事频发,孙轻眉在家里担惊受怕,日日祈祷丈夫平安。 “多谢孙夫人关怀,您操持侯府,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沈薇对孙轻眉很有好感,这是一位善良的侯门主母,从不鄙夷沈薇的出身。 孙轻眉温和道:“王府人多眼杂,常有主母逼迫妾室的丑闻,你务必要小心——” 孙轻眉还想多叮嘱几句,镇南侯府的马车已经来到门口。面目不善的老嬷嬷下车,语气很是粗鄙:“夫人!老夫人在家里发脾气呢。夏日送去避暑的冰块太少,老夫人很是不满,派老奴接您回去主事。” 老嬷嬷的态度很恶劣。 孙轻眉仿佛习以为常,安抚地拍了拍沈薇的手,转身迅速走上镇南侯府的马车。 她刚上马车,还没坐稳,侯府的马车已经开始行驶。孙轻眉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沈薇目送侯府的马车离去,暗暗蹙眉。 孙夫人善良心细,但人善被人欺,她在镇南侯府的日子似并不如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薇轻叹口气,也坐上了回燕王府的马车。 刚回琉璃阁,采莲、采苹、容嬷嬷、吉祥和德顺齐齐上前恭贺。 沈薇心情不错,赏了众人银钱。并且沈薇还打算,接下来给琉璃阁的员工们涨工资。孕期她辛苦,伺候她的丫鬟太监们也只会更辛苦。 在职场,给员工讲情义没有用,涨工资才是让员工认真做事的最好方式。 她喝杯清茶,正准备去检查皇后赏赐她的东西。屋外传来通报声,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竟然来了! 沈薇差点把茶杯摔碎——皇后身边的嬷嬷,怎会来她的院子? 压住心里的疑惑,沈薇赶紧带着丫鬟送上门迎接。掌事嬷嬷姓钱,头发花白。钱嬷嬷一直服侍在皇后左右,在皇宫里的地位颇高。 沈薇带着丫鬟们行礼。 钱嬷嬷身后带着四个大太监,手里各捧着沉甸甸的托盘。 钱嬷嬷奉皇后旨意,又来给燕王府的沈氏送东西。钱嬷嬷也是第一次来王府侍妾的院子,本以为院子装潢一般,可目光扫过琉璃阁,满目脆生生的绿,亭台楼阁,鸟语花香,给人一种惬意自在的感觉。 钱嬷嬷心里暗惊,这沈氏竟是个颇有情调的女子,怪不得能得燕王几月的宠爱。 “皇后娘娘说,今日送你的金银玉器用处不大,所以特派老奴给你送些补品。”钱嬷嬷拍了拍手,四个太监将托盘奉上。 托盘里,是燕窝、花胶、海参、雪蛤等珍贵的补品,对孕期女子颇有益处。 沈薇心头诧异。 自己出身不高,位分还只是个普通的侍妾。纵使救了昭阳两次,还怀了孕,也不该得到皇后如此多的照料。 实在不合常理。 沈薇压住心里的疑惑,再三向皇后表达感谢。收下皇后送的补品后,沈薇不着痕迹给采莲递去一个眼神,采莲心领神会,笑盈盈地给钱嬷嬷送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哎哟,沈主子,这可使不得。”钱嬷嬷嘴上假意推辞,手已经熟练灵活地把钱袋子接了过去,对沈薇的称呼也从“沈氏”变成“沈主子”。 沈薇语气诚恳:“钱嬷嬷一路辛苦,这点子心意当做茶水费。只是妾身出身寒微,能得皇后娘娘关怀,内心实在惶恐。” 钱嬷嬷得了银钱,自然愿意提点沈薇一两句:“沈主子莫要担忧,燕王爷后宅两年没有孩子出生,皇后娘娘自然看重您腹中这一胎。沈主子若是能把握好机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第74章 这妥当吗? 沈薇心下了然。 皇后目前看重她,沈薇自然不能啥都不做。她需要给皇后一点“回报”,博得皇后的好感。 搞好婆媳关系,想办法让皇后成为她的依仗之一,她才能在王府站得更稳,她的小金库才能更充实。 想了想,沈薇一脸感动地告诉钱嬷嬷:“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妾身还有一道名为【玉容散】的美容方子,有除皱抗衰、增益姿容之效,愿赠给皇后娘娘。” 沈薇今日暗中观察过,皇后娘娘眼角已经有淡淡的细纹,脸上的皮肉也松垮。 送她保养皮肤的方子,皇后绝对会接受。没有女子不爱美,皇后也不例外。 沈薇把【玉容散】的方子交给钱嬷嬷,一脸纯真质朴:“这是妾身家乡流传的方子,颇有奇效。” 钱嬷嬷深深看了眼沈薇,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沈主子有心了。” 亲自送走钱嬷嬷,沈薇回到琉璃阁。 她去检查皇后赏赐她的金银玉器首饰、银子、绸缎以及昂贵的补品。 赏赐都装在一个沉沉的木箱子里,分量颇重。 “主子,可要将皇后的赏赐放进您的库房?”容嬷嬷询问。 沈薇手指抚摸光滑的绸缎,思索片刻:“暂时不用。等王妃回来,把这箱子抬到王妃那里。” 容嬷嬷一脸困惑。 与此同时,公主府后院里,昭阳公主将晏云亭拦下。 晏云亭负手而立,一双清俊眉眼无波无澜,风吹起衣角。 昭阳扬起白昔的下巴,娇声道:“本公主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强人所难,用圣旨把你捆在我身边。” 晏云亭朝昭阳行了个礼:“微臣愚钝浅薄,实在高攀不起殿下。殿下今日没有请旨赐婚,微臣感激。” 昭阳轻哼,负气地说:“不过晏云亭,本公主现在喜欢你,将来也许就不喜欢了。” 她追晏云亭很多年了。 她是活生生的人,她也会感到累。一次次被伤了心,她也会痛。 晏云亭唇角划过一丝笑意。 他知道昭阳在说气话。昭阳爱了他很多年,爱已经刻入骨髓,怎会轻易放弃? 晏云亭拱手:“公务繁忙,微臣先行离去。” 昭阳站在花园里,目送晏云亭离去的颀长背影。院子里风吹来,他衣角如涟漪散开,背影清俊挺拔。 昭阳不禁失神,自从爱上晏云亭以后,她总能看到他平稳离去的背影。 晏云亭留给她的,永远只有背影。 昭阳捂住心脏,把那股密密麻麻的疼意缓过去。她吩咐侍女云儿:“把本宫的农具找来,本公主要种菜!再把沈薇给本公主的美容方子研制几份备用。” 只有忙起来,她才不会陷入无休止的负面情绪里。 也许沈薇说得对,她爱晏云亭,只是因为生病了。病好了,爱也许就散了。 晏云亭离开公主府,刚要乘坐马车离去时,他余光瞥到站在街角的一抹淡绿色身影。 是澹台柔。 澹台柔一袭淡绿罗裙,头戴一支嵌白玉梅花金簪,不施粉黛,在街角吹拂的风中摇摇欲坠,娇弱地仿佛随时都要晕倒。 “柔儿,你怎会来此处?”晏云亭忙上前,又注意到澹台柔手里拎着的药材包,“生病了?” 澹台柔勉强一笑,美眸深深望着晏云亭,眼里有清澈的泪光:“父亲昨夜偶感风寒,我去街上医馆买了些风寒药,刚巧路过公主府。” 公主府门口,停满了豪华马车,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澹台柔羡慕道:“云亭哥哥,公主的生辰宴一定很热闹。” 晏云亭道:“陛下和娘娘亲临,自是热闹。” 澹台柔低下头,苍白唇角有苦笑:“真好。我小时候随父亲漂泊,生辰都是一个人自己过的。” 晏云亭一阵怜惜。 是啊,昭阳公主金枝玉叶,过个生辰还有皇帝皇后亲临。澹台柔出身不高,没有人为她庆祝生辰,她孤零零长大。 “莫担心,以后我会陪柔儿过每一个生辰。”晏云亭温柔地给出允诺。 澹台柔美眸浮起感动,她纤细手指轻轻抓住晏云亭的衣袖,柔声道:“云亭哥哥,有你真好。” 那模样娇弱又可怜,眼圈透着红,我见犹怜。 晏云亭怜惜地将她揽入怀里。这样温柔深情的女子,他不会辜负。 公主生辰宴结束后,皇后派人把燕王妃请入了坤宁宫。 伺候的宫人退下,偌大的主殿内,只有主座的皇后、身旁伺候的老嬷嬷,以及跪在地上的王妃。 皇后轻啜饮一口凉茶,淡淡道:“澹台舒雅,你可知错?” 王妃跪在冰凉的白玉地板上,满脸不安,绞尽脑汁思考她的错处。 她今日一言一行,全在规矩之内。 错在哪里? 王妃思来想去,忽然想到沈薇的身孕。莫非皇后是在责备她,身为王府主母,居然不知妾室的身孕? 可沈薇怀孕一月,王妃也是才知晓。王妃委屈道:“母后,儿臣之前并不知沈氏的身孕如果儿臣知晓她有孕,今日必不会让她外出走动。” 皇后啪地将茶杯放下,怒斥:“沈氏的身孕,稍后再议。你当真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王妃跪在地板上,眼圈红了:“儿臣,实在不知” 皇后太阳穴突突的疼,当年看走眼,竟让这么一个蠢货嫁给了燕王。 皇后沉声道:“昭阳生辰,燕京官眷送的贺礼,哪家不是精挑细选。你看看你,送的什么东西!” 王妃想起那一柄玉如意。 上好的和田玉,玉质清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把价值昂贵的玉如意送给昭阳,有何问题? 看王妃那愚钝的模样,皇后更是无奈:“当年你初有身孕,夏日炎热饮食不振。本宫便让内务府做了一把安胎养神的玉如意,先在观音佛堂供奉两日,再给你送来,夏日抚上冰凉的玉如意,消暑解乏。” 玉如意的内侧,还刻有【桃灼呈祥、花开并蒂】的吉祥祝福。 在观音前供奉过的玉如意,自然只能送给已婚妇人或者新婚女子。 昭阳云英未嫁,给她送一把用剩下的玉如意,这是何意?这妥当吗? 第75章 搞好婆媳关系 王妃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当年的往事。 当年王妃刚嫁给燕王,皇后待她很好,经常送她赏赐。皇后的赏赐极多,王妃这些年疲于照顾孩子,哪里会记得十年前的一柄玉如意? “母后儿臣知错。”王妃心里委屈,下人疏忽犯下的错,却让她这个主母来承受。 皇后戳破她:“嘴上口口声声说认错,你心里恐怕还在怪罪本宫。澹台舒雅,但凡你稍微留点心,送礼之前翻翻库房的记录册子,也不会造成疏漏。” 但偏偏,王妃根本没把昭阳的生辰礼放在心上。 王妃深深低下头,握住了藏在衣袖里的那串佛珠。 老嬷嬷送上一杯新的凉茶,皇后喝了大半杯,才把心里翻腾的火气压下。 皇后话锋一转,提起沈薇的身孕,她警告王妃:“如果沈氏的孩子出了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王妃轻抿唇角,不甘地想,说来说去,皇后把她叫来坤宁宫,为的还是沈薇的身孕。 一个出身卑微的妾室,凭什么能引起皇后的关注? 沈薇她配吗? 皇后冷冷开口:“把你那些心思全都收一收。刘巧儿为何难产,张妙玉为何发胖,柳如烟为何体寒难孕,那几个庶妃的儿子为何胆怯懦弱,本宫都清楚得很。” 王妃面露惊恐,好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冻得她麻木。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母后,母后她居然都知道了。 皇后厌恶地说:“去坤宁宫院子里跪着,跪到天黑才准离开。沈氏腹中的孩子若有闪失,你这王妃的位置,本宫也能替元景换了。” 王妃麻木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离开主殿。 夏日炎炎,坤宁宫院子里依然酷热。王妃不甘心地跪在门前。皇后还算顾全王妃的体面,让宫女太监退出院子。 可纵使身边没有太监宫女观看,王妃也感觉自尊心被踩在脚底。 王妃扪心自问,她曾经确实在宅斗中犯了不少错。可那是她自保的手段,她不动手,其他人也会伤害她和她的孩子。 可母后看不到她的难处,只会一味责备她善妒、心狠手辣。 王妃对皇后渐渐生恨。 日头炎炎,王妃额头渗出热汗,她麻木地攥紧袖子中的佛珠。一颗一颗,一下一下掐着佛珠,试图把心里翻涌的恨意消解。 坤宁宫内,皇后训斥完王妃,掌事嬷嬷将夏季庆国后宫的账目送了过来。身为后宫之主,皇后统管后宫,闲暇的时间自然很少。 皇后清晨需要接受嫔妃们的请安,接着服侍皇帝,问候太后,还要审阅后宫日常开销的账目,管理宫人,逢年过节还要主持宫中庆典每日实在忙碌。 所以皇后才更担心燕王妃。 将来燕王登基为帝,以燕王妃这性子,后宫肯定会被管理地一团糟。到时候宠妃上位,大权旁落,澹台舒雅的皇后位置能坐稳? 皇后疲惫地揉揉眉心,手指尖触碰到眉心的皱纹。 她每日操劳,为了儿女的前途殚精竭虑,累得都没有时间保养身子。有时皇后照镜子,能看到眼角和眉头的皱纹,也能看到一根根无法遮挡的白发。 好在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皇帝知晓皇后管理后宫的辛劳,并未嫌弃皇后衰老的容颜。 皇后抚摸自己的脸庞,又想到恒王的生母“谦贵妃”。谦贵妃哪怕上了年纪,依然如花似玉,娇媚可人,保养地特别好。 再看看自己年老色衰的脸,皇后深深叹口气。 皇后正心事重重地正翻看账册,给沈薇送补品的钱嬷嬷回来了。 钱嬷嬷恭恭敬敬道:“娘娘,补品已经给沈氏送去。沈氏感念娘娘的恩德,特意将一份抗衰祛皱的美容方子奉上。” 皇后翻账册的手一顿,颇感意外:“抗衰祛皱的方子?” 钱嬷嬷回答:“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请太医院查验过。方子里的药材皆对女子养颜抗衰有效,且药材配比极好,连太医也赞不绝口,说这是一道极妙的美容养颜方子。” 皇后喜上眉梢。 对沈薇的好感度又多了一分。 皇后捏着美容方子,若有所思:“这沈氏出身寒微,本以为她乃胆小怯弱之辈,却没想到心思通透。钱嬷嬷,你认为沈氏如何?” 毕竟在后宫沉浮多年,皇后透过这一美容方子,看到沈薇精妙的为人处世。 钱嬷嬷如实回道:“奴婢去了沈氏的琉璃阁,那院子布置得生机勃勃,院子里的丫鬟太监个个精明能干。可见,沈氏有些能耐。” 连钱嬷嬷都夸赞沈薇,可见她的能力。 皇后放下美容方子,目光望向镂空的梨花木窗外,院子里阳光炎热,王妃孤零零地跪在院子中央。王妃眼神低垂,衣袖微微鼓动,跪得不直,身子歪斜。 连罚跪,都跪得歪斜。 可见在王妃内心深处,对皇后还有怨恨和不服。 皇后心头失望,缓缓摇头:“再观望几年。澹台舒雅无用,本宫自然会扶持新人取代她——后宫安宁,前朝才安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皇后希望燕王将来能坐稳皇位,她就必须保证燕王的后宫安宁,保证燕王的子嗣有出息。 “愿那沈氏能诞下一个男孩。”皇后喃喃自语,“有个聪明的娘,孩子也不会愚钝。” 一直跪到天黑,王妃才搀扶着刘嬷嬷的手,一瘸一拐离开皇宫。 燕王府的马车缓缓行驶。 马车内,刘嬷嬷心疼地给王妃上药:“主子,都是老奴婢的错奴婢没仔细查玉如意的记载,害得主子遭受无妄之灾。” 王妃的膝盖青青紫紫,肿了。 王妃眼圈红了,眼里浮出怨恨的眼泪:“不怪你,母后千方百计找我的错漏,防不胜防。” 王妃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曾经慈爱端庄的皇后娘娘,会在短短几年里变得尖酸刻薄。 苛待她,责骂侮辱她。 她好歹也是澹台家族的嫡次女,养尊处优,深受父母宠爱,一直无忧无虑。谁知道嫁做人妇,竟遇到冷漠无情的丈夫,刻薄的婆婆 还好,她还有三个孩子。 只要她的儿子将来有出息,能继承王府,那她现在吃的苦就不算苦。 刘嬷嬷提醒王妃:“主子,沈氏如今有孕,还深得皇后照拂。若是她将来生下一个男孩,咱们不得不防啊。” 第76章 降低王妃的防备心 王妃嗤笑,拨弄手上的佛珠:“就算沈薇生下孩子,以她的出身,只能做庶妃,难不成还能当侧妃?” 庶妃的孩子,都必须交给王妃抚养。 届时王妃再故意动点手段,把沈薇的儿子养成胆小怯弱的废物。 “主子聪慧。”刘嬷嬷一边给王妃上药一边道,“还有一件麻烦事。江南来的叶姑娘传来消息,她已经投奔燕京的亲戚,不愿入王府为妾。” 王妃拨弄佛珠的手指顿住。 叶秋霜居然不愿为妾? 王妃心头烦闷。她本来打算,在沈薇孕期把叶秋霜接入王府,干扰沈薇的情绪。 孕期的女子本就情绪脆弱,沈薇眼睁睁看着王爷和其他女子恩爱,肯定会伤心憔悴,影响腹中胎儿的健康。 将来生产,必定不顺。 当初对付怀孕的刘巧儿侧妃时,王妃就用过同样的手段。结果是刘巧儿难产,生下来的儿子至今不会说话。而刘巧儿身体受损,养了足足两年才勉强恢复。 王妃淡淡摇头:“她既然不愿,本王妃也不勉强她。刘嬷嬷,你再去寻合适的女子——芝麻小官之女、农户女、商户女、甚至伶人戏子皆可,但不可寻名门望族之女。” 燕王凉薄之名在外,但毕竟位高权重,依然有不少官员想把自家女儿送来。 王妃不允许名门望族之女来王府,这会威胁她的地位。 刘嬷嬷欣然点头:“奴婢回府就办。” 王妃想到沈薇今日的风光,唇角轻撇:“得到皇后的赏赐和关注,这沈薇但凡有脑子,就会想尽办法抓住皇后这根绳子,努力往上爬。” 马车回到王府,王妃搀扶着刘嬷嬷走回坤玉院。 谁知在坤玉院门口,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沈薇。 天已黑,院子门口的灯笼亮起来。沈薇身穿鎏金紫色长裙,手里提着一盏宫灯,身后是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妾身给王妃请安。”沈薇屈膝行礼,视线落到王妃的膝盖上。 看王妃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沈薇暗中思索,难道在皇宫被罚跪了? 皇后和王妃,关系似乎不太好。 这倒是一件好事。皇后和燕王妃关系不睦,沈薇就有了可乘之机。 王妃没料到沈薇的到访,眉轻扬:“你今日风光无限,怀有身孕还被皇后奖赏。应在屋子里修养,跑来本王妃这里作甚?” 沈薇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局促不安道:“回回王妃,妾身今日得到好多的赏赐妾身” 结结巴巴,一句话半天说不完。 王妃语气不耐烦:“得到赏赐,理应高兴。” 沈薇害怕地摇头:“妾身得到赏赐时很高兴,可回王府后越想越不安。妾身小时候和娘亲卖菜,得了二十文钱,晚上放到枕头下,还是被偷了。妾身今日得到如此多的钱财,怕地睡不着觉,害怕钱又被偷了思来想去,决定把赏赐都交给王妃保管。” 王妃没料到她会说这种话,一时愣在原地。 身边的刘嬷嬷差点没憋出笑声。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户女,得到皇后巨额的赏赐,居然害怕被偷。 可笑可笑,目光短浅。 王妃也被沈薇离谱的行为弄懵了。王妃本以为,沈薇得到皇后的关注,接下来肯定会扬眉吐气,并且顺着皇后这根绳子往上爬。 可沈薇,似乎完全没想过攀上皇后这艘大船 好蠢。 今日沈薇风光无限,王妃本来还有些暗妒。可看沈薇这没出息的窝囊样,王妃心里发笑。 以沈薇这短浅的目光,就算给她一座金山银山,沈薇也守不住。 王妃语气无奈:“燕王府守卫森严,没人有胆子偷皇后的赏赐,你把箱子搬回去,好好保管。” 沈薇攥着宫灯,犹犹豫豫:“可可” 王妃:“夜里风凉,回去休息。若是你腹中孩儿在本王妃院子门口没了,本王妃何处说理去?” 沈薇只得悻悻低头:“那那好。妾身把箱子搬回去,再买些老鼠药,还有驱虫药,不能让老鼠虫子啃破了绸缎和首饰。” 沈薇让容嬷嬷等人把箱子抬回琉璃阁。 王妃在院子门口目送沈薇离去,王妃满腹疑惑——王爷举世无双,怎会看上一个如此目光短浅、脑袋空空的女人? 莫非,王爷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思索片刻,王妃叮嘱刘嬷嬷:“你去寻的新侍妾,不能太聪明。最好是愚钝单纯、眼界低下的女子。” 刘嬷嬷笑道:“回王妃,奴婢明白您的意思。” 就是找和沈薇相似的替代品,很容易办。 沈薇带着两个大箱子回到琉璃阁。 她亲自监督,让容嬷嬷把箱子放回她的小金库里。看着日渐充实的小金库,沈薇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有钱的感觉真好。 “主子,您为何要把箱子抬去王妃那里?”容嬷嬷想不明白。 沈薇喝一口酸酸的枸橼水,慢条斯理道:“降低王妃的防备心。” 王妃根本看不起她,没把她当一回事,沈薇就要利用这个心理。 王妃看不起她,这个沈薇理解。就好比你告诉首富马云,说某个农民在村子里开了一家超市,超市的生意会威胁到马云庞大的商业版图,你看马云会搭理吗? 人从不会在意蝼蚁的威胁。 至少目前在王妃的眼里,沈薇就是蝼蚁。沈薇的存在,还威胁不到王妃的地位。 沈薇浅浅笑道: “我得在王妃醒悟之前,在王府彻底站稳脚跟。” 第77章 有孩子就得养好身子! 沈薇知道,她和王妃迟早会站在对立面。 她得抓紧时间成长起来。 容嬷嬷在王府呆的时间久,她从未见过沈薇这样的主子,年龄不大,聪慧通透。 容嬷嬷心有感慨,知道自己跟对了人,容嬷嬷暗暗下决心,她一定要牢牢攀附住沈薇这棵即将成长的大树。 出于担忧,容嬷嬷提醒沈薇:“主子。王妃佛口蛇心,您孕期她肯定会给王爷寻些新人。” 沈薇有孕,伺候王爷不太方便。王妃会以此为将借口,把花一样儿新人抬进王府,分走沈薇的宠爱。 “不用担心。”沈薇喝了口酸酸的枸橼水,“王妃找的新人,不足为惧。” 沈薇了解王妃的性格。 王妃挑选侍妾,只敢找一些地位低下的女子来分宠。 稍微有些家世背景的女子,王妃担忧威胁自己的地位,是绝不会让她们迈进王府的大门。 沈薇放下瓷杯,默然叹口气。 只是可怜这些姑娘,成了王妃手里的一次性工具。沈薇眼前浮现出燕王府西南偏院,那一个个阴森如坟墓的破败院子,里面不知关了多少凋零的姑娘。 沈薇吩咐容嬷嬷:“你好生整理皇后的赏赐,贵重的东西务必记录在册,好生保管。” 容嬷嬷欣然点头:“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谨慎整理。” 容嬷嬷去整理皇后的赏赐。沈薇则回到主屋里,拿起毛笔开始练字。虽然她如今怀了孕,但字还要练、菜还要种,宠还要争,内卷一刻也不能停。 一边写字,沈薇一边在脑海里总结今日的“工作报告”。 今天去参加昭阳公主的生辰宴,她的收获颇多——巧妙公布怀孕的消息,让皇后成为她腹中孩子的保障;得到皇后巨额的赏赐,充实了差点亏空的小金库;甜品铺子的甜点,被皇帝皇后亲口品尝,知名度扩大。 在脑海里盘点完今日的收获,沈薇再仔细筹谋接下来的打算。 她明日抽空要去见叶秋霜,趁热打铁,把甜品铺子的规模扩大。 初次怀孕,为了保证腹中孩子的安全,她还要提前做很多的准备。比如锻炼身体,为母体补充营养,提前找合适的稳婆,还要思考产后的身材护理 当然,怀孕期间也得照顾好燕王的情绪。不能让燕王以为,沈薇有了孩子,就忽略了他。 此外,还要让容嬷嬷去京郊的文庙,继续敲打她那个备考的弟弟沈修明,不断激发他刻苦读书。 沈薇一边思考未来的计划,一边继续练字。采苹走进屋子里,低声询问沈薇:“主子,您如今有了身孕,日常饮食一定要精细。今晚的菜式,可要换上利于胎儿的菜?” 沈薇攥着毛笔,思索片刻,问采苹:“采苹,你在王府呆的时间长。前些年那些妻妾有孕,动静闹得大吗?” 采苹回想往事,点点头:“那自然,她们一个个恨不得飞到天上去。吃穿用度全都要最好的,生怕对腹中孩子不利。” 沈薇想了想,吩咐采苹:“今晚的晚膳菜式不用改,照常。那道我最爱的油炸小丸子,多做些。” 采苹大惊失色:“主子,女子孕期前三月最是不稳,不宜吃太多辛辣油腻的食物。您这样,会对腹中孩儿不利的!” 沈薇笑了笑,看了眼采苹:“不求才是求,不做才是做。自己主动争取会招来厌恶,不如让别人主动送来。” 采苹满头问号。 听不太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另一边,燕王带着护卫,踏着夜色回到燕王府。 沈薇有孕,燕王自然要前去探望。他很喜欢琉璃阁,琉璃阁给他一种特别的感受——不似皇宫那般封闭,不似王府前院那般死板,不似东宫那般森严。 琉璃阁是充满生机的,鲜活有生命力。每次走进琉璃阁,燕王浑身的疲惫总能散去几分。而沈薇明媚活泼的笑容,好像有感染力一般,能传到燕王身上,让他心神愉悦。 前去琉璃阁的路上,富贵跟在燕王身边,笑盈盈道:“恭喜王爷。沈主子有喜,将来咱们王府更热闹了。” 燕王脸上浮出笑意。 可笑着笑着,心里忽然多了几分怅然心爱的侍妾怀孕,他理应是高兴的。 可往事历历在目,孕期的女子情绪莫测!实在难以捉摸! 当年王妃怀孕时,几乎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腹中的孩子身上,细致到连桌上的菜都要利于腹中的孩子。燕王喜欢的熏香,王妃也直接给燕王换了,说她孕期闻到这熏香难受。 燕王夜晚去陪伴有初有身孕的王妃,王妃却说她有身子不方便伺候,让燕王去找其他侧妃;燕王转身去找侧妃,王妃又在屋子里发脾气。 至于其他的侧妃侍妾,有了身孕,性格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燕王在忙碌的处理公务,隔三差五就有丫鬟来禀报,说怀孕的主子哪哪儿不舒服,请燕王过去看看。 他又不是御医!找他有什么用? 肚子痛去找他,吃饭呕吐去找他,和其他妾室产生争执也找他一次两次,燕王还会过去探望。次数多了,燕王只觉得烦躁。 孩子重要,家国大事也重要。为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屡次耽误了他处理公务的速度,造成了不少严重的后果。 如今沈薇有了孩子,会不会也如同以前那些妻妾那般,恃宠而骄,性情大变? 怀着复杂的心思,燕王来到琉璃阁。琉璃阁依然生机勃勃,屋檐的灯笼照亮大院子。 沈薇今晚换了一套浅黄色的罗裙,黑发随意挽在脑后,用一支发簪别着。她轻快地朝他跑过来,发髻微微晃动:“王爷,您回来啦!” 燕王拥住沈薇,无奈道:“既有了孩子,以后莫要肆意奔跑。” 沈薇笑吟吟道:“想快点看到王爷,步子哪能慢。” 这话,燕王很是受用。 燕王和沈薇在明亮的烛光中一起用晚膳。晚膳照样精细,有燕王爱吃的水荷虾、茄汁茭白、鸡元鱼,也有沈薇爱吃的辣子鸡、糖醋排骨、蜜饯樱桃和油炸小丸子。 沈薇一直很喜欢油炸小丸子。这是将鱼肉、鸡肉、猪肉切成细末,加上干笋碎末、萝卜碎末、木耳碎末等等,搅拌捏成一个个小丸子,蒸熟后再放进油里炸一遍,最后裹上红艳艳的辣椒面儿,香辣可口。 燕王本以为,沈薇怀孕后,饮食会慢慢变得挑剔。就如同王府里其他有孕的妻妾一样,在衣食住行上格外谨慎,甚至仗着身孕恃宠而骄。 可 看到沈薇美滋滋地吃下第五个油炸小丸子,燕王终于忍不住,他放下筷子:“薇薇,你有身孕,油炸辛辣的丸子不宜多吃。” 沈薇眨眨眼,一脸无辜:“妾身以前也这样吃的呀。” 燕王眼皮抽了抽,俊颜划过无奈:“可你现在有身孕!” 这也太不注意保养身子了! 第78章 男人都有个通病 沈薇露出单纯的笑容,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故意说:“王爷放心,妾身身体很好。以前住在妾身隔壁的嫂子,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儿——采苹,再给我拿一碗冰酥酪,越冰越好。” 采苹默默去拿冰酥酪。 燕王: 燕王揉揉眉心,他的薇薇果然和其他妻妾不一样,但这也更让燕王担心。 沈薇喜欢种菜,喜欢荡秋千,没事还会爬梯子看燕窝,去水边玩水,贪玩还爱吃冰,晚上也会陪他肆意欢好如今沈薇有孕,这些劳力伤身的事情决不能再做! 偏偏,沈薇初次怀孕,对孕期保养完全不懂。 燕王心里不由得浮起几分责任感——薇薇不懂孕期女子的保养,本王要教她。 燕王搁下筷子,叮嘱道:“以后桌上的菜式,换成利于安胎护身的菜。” 沈薇有点不理解:“可是在妾身老家,村子里的嫂子们挺着大肚子都能干活呢!” 燕王看她那单纯的样子,越发想要教育她:“你是本王的女人,你肚子里是本王的孩子。本王的孩儿,哪能未出生就受那般苦。” 沈薇似懂非懂点头,随即露出甜美又信任的笑容:“王爷肯定不会害妾身,都听王爷的安排!” 被心爱的女人信任,燕王心里浮出深深的自豪感。 看到沈薇放弃油炸小丸子,听话地喝了一碗燕窝粥,燕王颇为满意。 饭后,沈薇拉着燕王去水榭纳凉。月光皎洁,微风吹拂,荷塘送来阵阵清香。沈薇靠在栏杆边,伸手去摘新鲜的翠绿莲蓬。 燕王看得眼皮直抽。 其他有孕的妻妾,怀孕期间精心保养,走路都小心翼翼。沈薇倒好,趴在栏杆边摘莲蓬!万一掉进水里受凉,腹中孩儿出事怎么办? “莫乱动,陪本王纳凉。”燕王把沈薇抱了回来,摁在身边的凉椅上。 沈薇一双杏眼瞪圆:“妾身摘个莲蓬!想给王爷剥莲子吃呢。” 瞧瞧她多贴心,怀孕了还亲自给燕王摘莲蓬。 燕王抚摸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孕期前三月最不稳,不可胡来。” 沈薇柳叶眉轻轻上扬,随即崇拜地望着燕王,一双眼睛亮晶晶:“王爷您是男儿,没想到居然懂这么女子孕期的事,王爷真博学!” 燕王唇角上扬。 被心爱的女人崇拜信任,那成就感甭提多强了。 凉爽的夜风吹拂,沈薇乖巧地陪着燕王纳凉。燕王当年被怀孕的妻妾搅得心烦意乱,潜意识里也记下很多女子孕期知识。于是,他活学活用,给沈薇讲女子孕期的注意事项,沈薇崇拜地听着,时不时夸赞两句。 男人都有个通病,他们都觉得自己很聪明,并且不喜欢女人比他更聪明。 沈薇通过“装不懂”,让燕王主动参与到她的孕期保护工作中。燕王有了参与感,有了成就感,对沈薇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有了感情。 毕竟,那孩子是燕王亲自“培养”的成果。 就如同菜园子里那些亲手种植的菜一样,燕王对于付出过努力的事物,就有了感情。 燕王和沈薇水榭畅聊的同时,夜幕之下,采莲拎着一盒子的糕点往琉璃阁回走。 路过花园,采莲偶遇了栖雪阁的丫鬟雪梅。 “雪梅,这么晚了,你去哪里?”采莲主动打招呼。 两人算是旧相识,当年一起入王府为丫鬟。雪梅运气好,由于名字里有一个“梅”字,被栖雪阁的柳如烟选为侍奉丫鬟。 采莲运气不太好,没有背景人脉,只能被分配去伺候府中的低等侍妾。主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被分去伺候沈薇,采莲的日子才稳定下来。 “是采莲妹妹呀。”雪梅挤出一抹笑容。 采莲看她眉眼带忧愁,好心询问:“雪梅,是柳侧妃刁难你了吗?” 雪梅无奈地叹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雪梅被蚊子咬得实在受不了,偷偷用艾草洗澡,又随身佩戴驱蚊的香囊。谁料艾草的味道,今日被柳如烟嗅到了。 柳如烟不喜欢这个味道,让雪梅回去洗个澡,还赏赐了雪梅一盒“梅花香膏”。 梅花香膏味道清雅,但实在不驱蚊啊 采莲想了下,给出建议:“你用薄荷叶沐浴,香囊里装些白芷樟脑,外面抹一层梅花香膏遮掩味道。” 雪梅无奈点头,打量采莲圆润白皙的脸,发自内心地羡慕:“也只能这样了。真羡慕你,跟了个好主子。如今沈主子有孕,恩宠只会更盛。” 现在这王府里的丫鬟佣人,谁不想去琉璃阁当差?沈薇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只要用心办事,沈薇一定会给予褒奖。 采莲扬起嘴角:“是啊,我家主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天色不早,我还要把点心带回去。” 采莲和雪梅告别。 踏着皎洁的月色,采莲回到琉璃阁。望着琉璃阁屋檐上的漂亮鱼灯笼,采莲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骄傲感和满足感。 当初被分配到偏远的芳菲苑,采莲对沈薇存有偏见。可如今,采莲越来越喜欢跟着沈薇。 以前的王府,死气沉沉,丫鬟每日天亮劳作,天黑伺候主子歇息,深夜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拥挤的丫鬟房里,日子一日一日重复,看不到任何前途。 但自从跟了沈薇,采莲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很充实,工作起来浑身使劲儿,脑子也变得越来越机灵。 沈薇是明媚的太阳,靠近她会得到阳光,会有生命充实的美好感受。 “采苹,我把主子要的点心带回来啦!”采莲欢快地走进院子里。 另一边,雪梅踏着惨白的月光,回到惨白的栖雪阁。柳如烟正倚在软榻上看书,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散在肩上。 泛黄的烛光,乌黑的头发,雪白的寝衣,远远望去,有种扑面而来的森冷感。 雪梅默默地抚去手背的鸡皮疙瘩,回到书房里:“主子,天色已黑,奴婢服侍您歇息。” 柳如烟放下手里的《诗经》:“听说沈氏有孕?” 雪梅点头:“据说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柳如烟凄然一笑:“王爷子嗣多,他未必在乎,孩子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当年柳如烟和燕王最为恩爱的那两年,两人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后来柳如烟有了身孕,她全心全意呵护两人爱的结晶,也想让王爷多陪陪她。 刚开始燕王隔三差五来陪她。可到后面,王爷总是以公务繁忙推辞。 公务,公务,总是公务燕王麾下能臣众多,他完全可以交给臣子处理。 说到底,只是对她不上心罢了。 第79章 孕期锻炼身体 柳如烟想起自己的父母,当年母亲怀孕,父亲推辞公务,日日在家里陪着母亲。哪怕被同僚攻讦,父亲也不曾惧怕。 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当范例,柳如烟从小也就希望嫁给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子。只可惜,并不是每一个男儿都如她父亲那般专情 柳如烟长叹一口气,心酸地闭上眼:“天生旧物,不如新。” 雪梅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她拍死飞到自己手臂上的蚊子,再次询问:“主子,咱们还歇息吗?” 柳如烟眼角落下一行泪:“更深露重难眠,雪梅,再点一盏灯,我想再看会儿书。” 雪梅麻木回答:“好。” 这天天被迫熬夜加班的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柳如烟这边没有睡,隔壁的明月院也烛光高照。明月院的刘巧儿侧妃,正在床边给两个孩子扇扇子。 夜晚闷热,还有嗡嗡乱叫的蚊虫。 刘巧儿温柔地拍扇子,目光慈爱地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孩子睡得香甜,巴掌大的小脸圆润可爱,刘巧儿越看越喜欢。 前世,她被权势蒙蔽双眼,甚至不惜利用两个孩子争宠。最后害的家族崩裂,孩子死亡。 她不会再犯错了,不会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命丧黄泉。 “主子,外面传来消息,说琉璃阁的那位有孕了,连皇后都送去赏赐。”丫鬟小声禀报。 刘巧儿扇动扇子的动作一顿, 刘巧儿纳闷道:“怀孕?” 隐约记得,前世这个沈薇只得宠一个月,就彻底失宠了。可如今,沈薇真是一日比一日风光。 刘巧儿不禁猜测,莫非是她没有和沈薇争宠,阴差阳错改变了沈薇的命运? 至于皇后给沈薇赏赐,刘巧儿并不意外。王妃和皇后博弈,互相看不顺眼,沈薇白白得了一大堆的好处。 刘巧儿怜悯道:“沈薇她不知道王妃的手段。” 王妃虽然日日礼佛,不怎么管后宅的斗争。可刘巧儿心里知道,王妃她内心深处嫉妒燕王的每一个新宠。 当年刘巧儿怀孕,怀孕期间,王妃故意找了几个美貌的侍妾分宠,引得刘巧儿孕期心神不宁,生孩子难产。 刘巧儿嗤笑:“沈薇看似风光,其实每一步都在悬崖边上。” 丫鬟看着两个熟睡的小主子,好意提醒:“主子,沈氏既然有孕,孕期不便伺候王爷。不如主子您多去王爷那边走动走动,兴许王爷看在往年旧情上,把咱们院子里的份例抬回来了。” 如今的刘巧儿虽然是侧妃,可燕王再也没有迈入明月院。 侧妃的份例也被削减。 刘巧儿淡淡道:“我不想再陷入争宠的牢笼里。有孩子在身边,家族安好,平平安安一生已是幸事。你别看沈薇风光,将来只会满盘皆输。” 前世入宫的那个女人,无人会是她的对手。连佛口蛇心的王妃,也差点被那女人从后位拽下来。 沈薇能在王府里风光无限,那是因为沈薇没碰到真正强大的对手。将来进宫,沈薇一个没有背景靠山的农户女,只会被那女人踩得尸骨无存。 第二日清晨,沈薇和燕王共进早膳。夏日炎炎,沈薇每天早上都会喝半杯冰镇牛乳,她捧着瓷碗正要饮用,对面的燕王虎视眈眈。 “薇薇,莫要贪凉。”燕王俊眉深皱。 沈薇默默地放下冰镇牛乳。 燕王这是想当她妈吗? 看沈薇乖巧听话,燕王心里很是满意。 燕王不喜欢被别人说教,王妃屡次对他指指点点,燕王会感到厌烦;但燕王不知道的是,他自己还挺喜欢说教别人。 人总是对自己的缺点选择性的忽略。 用完早膳,燕王去上早朝。走之前,燕王想到沈薇贪凉爱吃冰,特意吩咐琉璃阁的容嬷嬷等人,务必照料好沈薇的身子,不得让她贪吃过度。 燕王前脚刚走,沈薇则是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散步,打了一会儿太极拳,跑了一会步。 孕期的女子也需要锻炼,锻炼身体,可谓好处多多。锻炼腹肌、骨盆肌,减轻肢体水肿等毛病,有助于将来的生产。适度的运动,将来产后也能更快速地恢复身材。 经常运动的孕妈妈,生育的孩子也会更活泼健康。 锻炼完毕,沈薇接过采苹递来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采苹压低声音道:“主子,容嬷嬷托我转告您,马车已经备好了。” 沈薇擦去额头的汗:“低调些,对外就说我出门探亲。” 沈薇今天要去见叶秋霜,聊一聊甜品铺子的生意扩张计划。天气炎热,沈薇头戴长长的白色帷帽,遮挡住她的面容,乘坐马车低调地前往燕京的一家客栈。 走进包间,叶秋霜和章老板早已在等待。 章老板是“章福记”的老板,后来和叶秋霜合作,两家铺子一起筹备了昭阳公主生辰宴的甜点。 章老板店里的伙计经验丰富,面对公主生辰宴这种大场合,也能保持稳定的心态。甜点从制作到奉上案桌,全程无差错。 章老板更加没想到,大庆国的皇帝皇后亲临,还都品尝了“薇雪冰城”的甜品!精明的章老板深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他心甘情愿和叶秋霜合作。 叶秋霜起身,给章老板介绍沈薇:“这位就是我家铺子的幕后东家。” 章老板赶紧鞠躬问候:“东家好。” 白色帷帽遮住了沈薇的面孔,但她的衣服造价昂贵,佩戴的珠宝首饰也价值非凡。章老板暗中猜测,东家肯定是哪个大家族的夫人。 章老板更加不敢懈怠。出身富贵的东家,就是商铺的靠山。 三人落座。 章老板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道:“东家,如今您的铺子名气大涨,正是需要扩张商铺的时候,我愿意把【章福记】的门面改了,和您的铺子合并。” 沈薇也有此打算。 章福记经营多年,老板资历丰厚,员工成熟老道。若是两家能合作,店铺的知名度绝对更上一层楼。 沈薇颔首:“可以。” 叶秋霜取出早已经制定好的合作契约,递给沈薇:“东家,您看看契约可还有需修改的地方。” 沈薇接过拟定好的契约,一目十行,在脑海里迅速分析利益分配、员工管理、分店铺等项目。 契约内容齐全,几乎没有缺漏,但沈薇指出几点:“商铺扩张的事你们一起筹谋。只有一点,将来商铺所有的分店,装潢必须统一,伙计的服装必须统一。” 开连锁店的甜品铺子,必须保持相同的风格,加大公众心中的认知。 叶秋霜和章老板齐齐点头。 章老板又提出一个建议:“东家,【薇雪冰城】的店铺名实在难记,难以流传。不如改成简洁一点的名字?” 第80章 古代的科举不容易 沈薇早有此意。 她最开始给店铺起名比较随意。在“薇雪冰城”和“茶千道”中选择了前者。可后来仔细琢磨,在古代开店铺,给店铺取名,还是要随乡入俗才合适。 比如现代的外国品牌麦当劳,在国内直接改名“金拱门”,这也是本土化的表现。 除此之外,改名也是为了防备意外。沈薇一场车祸穿到这个世界,或许在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穿越者。若是被其他穿越者看到“薇雪冰城”的招牌,可能会给沈薇引来无妄之灾。 沈薇手指敲桌子,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的名字。 微雪斋、栖燕记、京味轩、燕薇斋思考片刻,沈薇才开口:“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不如,就叫【微燕记】。” 一来,这个名字比较符合时代的风格; 二来,名字里含有“微和燕”两个字。将来若是有一天沈薇开铺子的事情暴露,燕王发现沈薇是这家铺子的幕后东家——燕王那得多感动啊。 毕竟沈薇爱他,爱到偷偷把两人的名字改成店铺名! 叶秋霜也觉得这名字不错,点头回道:“今日回去,我就让木匠重新制作店铺牌匾。” 沈薇又提醒:“铺子里的点心,也重新取名。” 薄荷西米冻冻,名字太长太难记,也得改成一个容易记、或者寓意好的名字。 改甜品名字的事,交给叶秋霜做。沈薇顿了顿,意味深长提醒:“以后咱们合作做生意,要始终坚持【诚信为本,以义取利】。做生意不可只谋取眼前利,目光要放得长远。” 叶秋霜和章老板齐齐点头。 章老板更是暗暗称奇。做生意讲究“信与义”,好多年迈的老商都不一定参透了这个理。 这东家看起来年轻,没想到居然有这般的见识。 商议完毕,沈薇起身离去。 开一个小小的甜品铺,只是她商业版图的最初一角,她要慢慢地囤积资本,茶叶、木材、棉布、纺织、陶瓷、客栈酒楼等等,她要一步步做大。 她其实还想贩盐和铁。 在古代,盐铁生意最为赚钱,可惜一直被皇家牢牢掌控。沈薇现在地位不高,背景不强,她暂时不能触碰盐铁生意。 “主子,咱们回王府吗?”马车里,容嬷嬷小声询问沈薇的打算。 沈薇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天色,她想了想,询问容嬷嬷:“容嬷嬷,你安排到文庙的那个女商,可有定期去传递消息?” 容嬷嬷颔首:“主子放心,那女商人定期去文庙收布,和您母亲相谈甚欢。” 除了容嬷嬷每个月去文庙敲打沈修明,那去收购布匹的女商,也被沈薇收买。 沈薇不仅自己内卷,也在时时刻刻暗中鞭策沈修明。沈修明曾是赌徒,必须时刻敲打他,才能渐渐抹去他的陋习,让他专注备考。 古代科举考试可不简单,会背四书五经只是入门的基础。春闱考试的内容,只会更难。 打个比喻,你以为春闱的考题是——填空,【春江水暖(?)先知】。 但实际上的春闱考题可能是:【古诗有云:“春江水暖鸭先知”,江南今年春天天气古怪,降雨多引发江河决堤。请考生从庆国的国情、经济、政治、外交、民生等多角度,科学论证如何防治江南的洪灾。】 春闱考试,考生一口气要写七八篇论文,还要写判词、公文、时事政论,难度可想而知。 沈薇放下车帘:“回王府。” 适当给沈修明一点压力,但不能太多,过压易折。 京郊文庙,织机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文庙的屋子里,沈修明正在埋头写字,宣纸上留下一排排工整的文字。他写得很认真,全神贯注。 屋外,沈母一边织布一边和女商聊天。 女商经常上门收布,一来二去,和沈母渐渐聊成了朋友。沈母想了解女儿的处境,就把沈薇的事告诉了她。 女商感慨道:“婶子,我才知道你女儿居然是王府里的沈侍妾。哎哟,我昨日去王府收布,知道你女儿怀孕啦!” 沈母织布的动作顿住:“怀、怀孕?” 沈母有点茫然,心里翻涌起酸涩的情绪。丈夫早亡,长子战死沙场,长女被婆家折磨,次女在王府遭遇磋磨她一生没做过什么错事,为何老天爷要这么责罚她? 女商开口:“婶子,我说话直,你莫要介意。在王府里啊,除了王妃和侧妃,庶妃侍妾都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如今你女儿有孕,日子也许能好点。但她身份低啊,就算生了孩子也不能自己养,白给别人添嫁衣。” 沈母暗暗擦拭眼泪。 是啊,王府里的侍妾,哪有什么地位可言。沈薇纵使怀了孕,恐怕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不过婶子你也别太忧心。只要你儿子有出息,你女儿在王府肯定不会过得太差。”女商柔声安慰沈母。 沈母抹去眼泪,望着在屋子里苦读的沈修明。 文庙隔音一般,刚才两人的对话,自然也落到沈修明的耳朵里。沈修明攥紧毛笔,更加努力地读书。 三姐姐,等我。 我一定会榜上有名,不让你在王府沦为生育的工具 正当沈修明埋头苦读的时候,文庙门口,忽然跌跌撞撞走进来一道枯瘦的身影。 那是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浑浑噩噩走进文庙。她的目光四处游离,直到发现织布机前的沈母,女子仿佛抓住最后的希望,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哽咽大呼:“娘” 眼前发黑,晕倒过去。 第81章 酸儿辣女? 琉璃阁。 夏日天气闷热,沈薇坐在凉亭水榭里纳凉。小案桌边放着冰镇的水果,驱蚊檀香缭缭绕绕。 沈薇靠在凉椅上,脸上敷自己调制的美容面膜,手捏狼毫毛笔,案桌铺宣纸。 她在思考接下来的商业版图规划,等“微燕记”的铺子顺利开张,有了足够的资金储备,她打算开个酒楼客栈。 此外,盛夏之后是清秋,她还得给燕王裁制新衣,适当地表达她的爱意和关怀。 “主子,您要的冰镇枸橼水来了。”采苹捧着一小碗冰镇枸橼水。沈薇孕期喜欢吃酸,酸过头的枸橼水是她的最爱。 沈薇美滋滋喝了一大口,浑身舒畅。 采苹看得眉头直皱。 采苹忍不住说:“主子喜欢吃酸,腹中肯定是个活泼健壮的小少爷。主子,要不咱们适当遮掩一下?您假装吃辣,混淆外界视听。” 民间一直有“酸儿辣女”的传言。说孕妇喜欢吃酸,腹中就是个男孩;孕妇喜欢吃辣,腹中就是个女孩。 采苹也是为沈薇着想。王妃佛口蛇心,若是发现沈薇腹中可能是个男孩,说不定会暗中下手。 沈薇放下碗,露出淡笑:“我若是连腹中孩儿都护不住,那也没必要在王府后宅生存了。” 琉璃阁是她的地盘,王妃的手伸不进来。沈薇有燕王的宠爱,有皇后的庇护,她若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吃辣,这活得也太窝囊太憋屈了! 而且“酸儿辣女”的说法,其实没有太大的科学依据。无论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沈薇一定会细心呵护,给孩子铺垫一个最平顺的前途。 采苹似懂非懂点头。 “对了,你下午去购置几瓶茶油,要最贵的那种。”比起酸儿辣女,沈薇更关心茶油。 采苹笑道:“主子放心,奴婢记下了。” 古代没有女子孕期使用的妊娠油,沈薇只能用茶油来代替。 女子怀孕,肚皮鼓起来后很容易产生妊娠纹。茶油富含的脂肪酸和维生素e,可吃可涂抹,滋润皮肤,有效防止妊娠纹。 沈薇可不想将来生下孩子,满肚子丑陋的妊娠纹。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嘴上说着“怀孕辛苦”,但看到女子满肚子的妊娠纹,心里十有八九在暗暗嫌弃。 她得早做准备,提前预防。 沈薇落笔继续写字,写完三页纸,琉璃阁外传来欢快的呼唤声。 “主子,张侧妃来了。”采苹话音刚落,张妙玉已经欢快地飞奔过来,她像只白嫩可爱的肉圆子,哧溜滚到了沈薇的凉亭水榭里。 张妙玉胖脸红扑扑,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沈薇手边的小案桌扫了一圈:【新鲜可口的冰镇西瓜葡萄桃子、一碗红糖凉糕、一碗冰酥酪、两盘蜜饯】 “沈薇妹妹,今日我闲来无事,特意来找你说体己话——哎呀,你脸上涂抹的是什么?”张妙玉一屁股坐在沈薇旁边的竹椅上,竹椅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沈薇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目的,她擦去脸上的面膜后,笑着对张妙玉说:“妙玉姐姐,桌上的食物你都可以吃。” 张妙玉迫不及待拿起一碗冰酥酪,喜滋滋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里的东西特别好吃。风景也好,人也美,吃东西都能多吃几口。” 夏日炎炎,张妙玉连最爱的红烧肘子也吃不下,她更喜欢吃冰凉消暑的东西。 沈薇这里吃的东西多,味道可口,张妙玉很喜欢来这里蹭吃蹭喝。 张妙玉兴冲冲说:“我还想吃冰酥酪,等会儿走的时候,我想带两碗回去,可好?” 沈薇欣然点头:“好。” 张妙玉食量大,案桌上的食物大半落入她的肚子里。 采苹在一边目瞪口呆看着,忍不住凑到张妙玉的丫鬟身边:“香芋妹妹,你主子多久没吃饭了?这是要把咱们琉璃阁吃穷啊。” 张妙玉的丫鬟名叫香芋。香芋每天跟着主子吃大鱼大肉,她脸蛋也相当圆润。 看到自家主子胡吃海塞的模样,香芋的脑袋越耷越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丢脸,没脸见人了。 张妙玉手里捧着一碗冰冰凉凉的冰酥酪,目光落到沈薇身上。只见沈薇正手握毛笔,认真地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张妙玉心里很是震惊。每次她来沈薇这里溜达,沈薇总在忙碌——跑步、写字画画、种菜、研究院子的摆设、挑选给燕王制作衣服的布料、筹备晚餐、制作香囊。 她总是很忙,一刻都闲不下来,在她身上看不到丝毫的懈怠,总是精力充沛。 反观自己,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困了就躺,醒了继续吃喝玩乐张妙玉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把日子过得太粗糙了? 可她又做不到沈薇那样努力上进。仅仅是每天坚持跑步这一项,张妙玉就坚持不下去。 出于好心,张妙玉捧着冰酥酪碗,凑到沈薇身边:“沈薇妹妹,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哦。今早后院抬进来一顶小轿子,王妃又给王爷挑了个新侍妾!” 沈薇握毛笔的动作一顿。 新人进王府的消息,今早沈薇就知道了。据说那新人也是农户女,模样生得不错。 王妃把那新人安置到西南的一间院子里,只等时机合适,再把新人的事告诉燕王。 张妙玉好心劝道:“沈薇妹妹,你可千万不要生气,也不要和王爷争执。我听娘亲说过,孕期女子若是情绪不稳,将来胎儿会难产的。” 沈薇放下毛笔,把写好的店铺扩张计划折叠好,塞进卷宗里。 她坐到张妙玉身边的凉椅上,接过采苹递来的一碗冰酥酪,笑吟吟对张妙玉说:“多谢妙玉姐姐关怀,我会保护好腹中孩儿。” 忙碌良久,吃一碗冰酥酪解乏。 冰酥酪是一种类似冰淇淋的甜品,用牛乳、酒酿、蔗糖制作成。有淡淡的酒香,也有绵密的牛乳味,还有桂花粒儿的醇香,是夏日一道必不可少的消暑甜品。 沈薇刚吃两口,院子外传来富贵总管的通报。燕王来了。 今日公务不多,燕王早早回王府,习惯地往琉璃阁走。燕王迈进水榭里,扶起行礼的沈薇,又看到案桌上吃剩的大量碗筷。 燕王有点生气。 别的妻妾有孕,恨不得彻底远离冰饮甜品。沈薇倒好,趁着他不注意,又在偷吃冰镇的食物,还吃了一大堆。 真不听话! 沈薇越是“粗心大意”,燕王越是有种身为人夫的“责任感”。 “妾身只吃了两口,真的没有多吃。”沈薇像是犯错被抓住的小孩子,窘迫地低下头,白皙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显得特别局促紧张。 张妙玉赶紧主动认错:“王爷您不要责备妹妹,这桌上大半都是妾身吃的。” 燕王深深看了眼胖乎乎的张妙玉。 张妙玉嘴角还沾着白色的冰酥酪,眼睛胖地只剩下一条缝儿。数日不见,张妙玉好像又胖了一圈。 再胖下去,身体可真要出问题。 前些日子上朝,张妙玉的父亲还偷偷拜见燕王,希望燕王能督促张妙玉减肥。 张家也是燕王麾下的一股不小势力。燕王心头喟叹,吩咐张妙玉:“回你的花香院。这段日子饮食节制,每日只许吃一顿肉。本王会派个老嬷嬷督促你每日健身。” 张妙玉如遭雷劈。 她可以不要燕王的宠爱,但她不能没有肘子!不让她吃肉,这比杀了她还难受啊! 第82章 夜色渐浓 张妙玉眼泪差点飙出来,她忙嚷嚷:“王爷!您不能只顾着自己开荤,就断了妾身的肉食啊!” 燕王俊眉深皱:“本王何时开过荤?” 张妙玉气哼哼,一副不服气的姿态:“王妃贤德,担忧沈薇妹妹孕期不便伺候王爷,专门给王爷挑了一个美貌侍妾。王爷有了新人,可不就是开荤嘛。” 燕王听到她的歪理,越发不悦:“来人,把张侧妃送回去。” 张妙玉委屈巴巴地低头,走之前还顺走了两碗美味的冰酥酪,才带着丫鬟香芋离去。 离开琉璃阁,张妙玉回头看了眼生机勃勃的琉璃阁院子,默默叹口气。 沈薇慷慨送她美食,作为回报,张妙玉在王爷面前故意提起王妃的丑恶做派,也算是在燕王心里埋了个钉子。 “回去吃冰酥酪。”张妙玉脸上浮出笑容。 香芋跟在身后,忍不住提醒:“主子,王爷让您饮食节制呀。” 张妙玉笑嘻嘻抱着冰酥酪:“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我倒希望沈薇妹妹能一直得宠,她比王爷还要吸引我呢。” 张妙玉离去后,燕王兴致颇好,陪着沈薇一起纳凉。 天气炎热,燕王让采苹送上冰酥酪,燕王一边翻阅公文一边食用。 沈薇眼巴巴在旁边看着。 她也想吃啊! “本王问过太医,夏日食冰容易引发腹泻。”燕王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一碗冰酥酪,味道并不算太惊艳,可看到沈薇那眼巴巴的目光,燕王忽然觉得手里这碗冰酥酪异常美味。 果然,别人吃不到的,才是最香的。 沈薇哼了声,手里的罗扇摇得呼呼作响。 时间转眼天黑,沈薇看到桌子上多出来的萝卜排骨汤、清炒黄豆芽、水煮鱼,全都是利于孕妇的菜式。 “王爷,妾身想吃麻辣肉丸子。”沈薇表情很苦闷。 燕王摆手:“不可。” 沈薇捏着一双玉筷:“可是在妾身的家乡,妇人怀孕真没有太多讲究。邻居家的婶子大着肚子,还能去河里摸鱼儿。” 看沈薇那纯真的模样,燕王越发严苛:“薇薇,听话。” 沈薇只得默默低头,乖乖地吃那营养丰富的萝卜排骨汤。 行行,吃就吃。 其实她本来也打算孕期换成这些菜式。但她若是主动,就显得太过刻意;燕王主动,她刚好顺水推舟演一演。 夜晚,燕王和沈薇卧榻而眠。沈薇换上薄薄的浅银色丝绸寝衣,乖顺地躺在凉席上,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望着燕王。 屋内燃着清雅的熏香,案桌花瓶里的粉色荷花含苞欲放。 烛光微朦胧,灯下的沈薇眉眼如画,身形婀娜,燕王看得情动不已。 “王爷。”沈薇主动上前替燕王更衣。 燕王本想如往日那般和沈薇进行鱼水之欢。可他视线落到沈薇平坦的小腹上,沈薇如今有了两人的孩子。 太医再三叮嘱,孕前期和后期胎儿脆弱,万万不可欢好。往年燕王那些的妻妾怀孕,孕前期完全不让他碰。 “初有身孕,本王不会碰你。”燕王叹口气,和衣躺在沈薇身边。 屋子里有冰鉴降温,夏日也异常凉爽。沈薇虚靠在燕王身边,纤细手指在燕王胳膊上游离,如羽毛触碰。 沈薇知道,燕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需求旺盛。 就这么硬生生憋着,一次两次他还能忍。 久了,燕王迟早会找其他女人。沈薇不需要燕王时时刻刻都陪着她,但至少要保证燕王的注意力,大部分时候都落在她身上。 “王爷,您不要动。”沈薇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孕期不能同房,但总有其他方式 燕王俊眸浮出惊讶,沈薇那神态,像只格外勾人的小狐狸。 夜晚尚长。 —— 同一个夜晚,坤玉院小佛堂香烛缓缓燃烧,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烟火味。 王妃正虔诚地跪在佛堂,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不多时,刘嬷嬷领着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王妃,新人来请安。” 王妃缓缓睁开眼。 她虔诚地将一炷香放进佛龛里,手里捏着一串盘出油光的佛珠,回到主屋里。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王妃看那穿着朴素的女子:“抬起头来。” 那女子瑟缩脖子,僵硬地抬起头。 女子面容姣好,五官清秀。身穿粗布葛裙,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搅在一起。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王妃这种高贵的女人,她身躯微微颤抖。 王妃眼里看不出喜怒,淡淡问:“叫什么名字?” 女子结结巴巴回答:“民女叫王招娣” 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妹妹,母亲今年才生出儿子。养儿子需要银钱,父母就把她卖去酒楼换钱。由于她长得还算不错,又被刘嬷嬷看中,买回王府当侍妾。 王妃视线扫过燃烧的香炉,道:“名字不好,从此以后你就叫——香儿。” 女子缩着脖子:“是” 王妃吩咐刘嬷嬷:“把香儿带下去,送些衣裙珠钗,好生打扮。” 刘嬷嬷领命,带着香儿离开坤玉院。王妃浅饮一口清茶,这香儿和沈薇出身相似,人也不聪明,也许能分走王爷的宠爱。 就算分不走宠爱,也能让孕期的沈薇情绪波动。 虽然知道沈薇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但王妃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发酸。王府里每个女人,到最后都活成一个死板样子。偏偏这个沈薇,如鲜花盛开,至今还没有衰败的迹象。 王妃不甘心,也不愿意细想深处的原因。 她只想加快沈薇失宠的速度,直到沈薇也变得死气沉沉,她心里那口气才能舒缓过去。 佛堂祈福结束后,王妃照例前去两个儿子的院子里,检查他们今日的学业。 刚迈进院子,王妃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书房门半遮掩,里面是王妃的二子一女。 三个孩子手里各捧着一碗凉丝丝的红糖凉糕,正津津有味地食用,每个孩子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画面其乐融融。 “哥哥,下回你们想吃什么,瑶儿给你们买。”八岁的李瑶,声音稚嫩婉转。 李承恪说:“我想吃糖葫芦。” 李瑶嗓音如铃铛,脆生生开口:“好呀,下回瑶儿给哥哥带糖葫芦。” 王妃听得恼火,课业没有完成,居然在这里一起偷吃?她猛地推开书房门,动静很大,吓坏了屋子里的三个孩子。 “你们在做什么?”王妃皱眉呵斥。 第83章 王妃之女 听见王妃的呵斥,李瑶手里的碗啪嗒砸到地上,吃剩的冰糖凉糕砸在地板上,深红色的糖水散开。 李瑶小脸苍白,结结巴巴道:“母、母妃” 王妃看到李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辰,你该在屋里学制茶,怎么跑来打搅你哥哥弟弟的学业,误了他们的前尘。” 李瑶委屈地低下头:“母妃哥哥弟弟学业辛苦。最近燕京有家甜品铺子,卖的甜品格外好吃瑶儿就让嬷嬷买了三份,给哥哥弟弟送来” 哥哥弟弟每天都很忙很累,李瑶思念他们,就带了甜品来探望。 她都好久没有和哥哥弟弟一起用膳了。 本以为王妃今晚会在佛堂礼佛,谁知她忽然来临,吓坏了三个孩子。 王妃揉揉眉心:“来人,把瑶儿带回闺房。私自给她买甜品的嬷嬷,打十板子。” 李瑶眼泪瞬间落下来,她哽咽道:“母妃,您不要打嬷嬷都怪瑶儿贪吃。” 王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严厉呵斥:“你是王府的长女,琴棋书画诗酒茶,务必样样精通。否则将来你嫁人,那些花样百出的侍妾,一定会分走你夫君的宠爱。母妃让你多学习,也是为了你好。” 王妃自己吃过的苦,不想女儿重蹈覆辙。柳如烟擅诗书,刘巧儿擅弹琴,张妙玉擅煮茶,那些庶妃也多有傍身的技艺,这些各有特色的女人,分走了王爷的宠爱。 女孩子终究要嫁人。 世上男儿多薄情,李瑶若是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茶”,也能得到未来夫君更多的爱护。 王妃语气冰冷,警告李瑶:“以后你再惹事,伺候你的嬷嬷就挨一顿板子。吃糖容易发胖,瑶儿你要少吃糖,保持身量纤细。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李瑶眼泪委屈落下,看着地上的红糖凉糕,心脏闷闷痛得难受。 下人把李瑶带走,书房里再度恢复安静。 送走女儿,王妃又督促两个儿子:“瑶儿是女子,女子无才便是德,母妃对她的期望不高。但你们是男儿,承担着王府的前尘,岂可荒于学业?” 承恪和承贞低下头,默默地放下红糖凉糕,打开典籍开始背诵。 第二天清晨,燕王神清气爽起床离去,沈薇照例在院子里慢跑了几圈。 “主子,您的嘴是上火了吗?”容嬷嬷取来擦汗的毛巾,瞧见沈薇粉润的嘴角破了皮,嘴角也疑似肿起来。 容嬷嬷不禁担忧。 莫非是吃了什么上火的食物? 沈薇摆摆手,生无可恋地揉着腮帮子:“不是上火,给我找点冰块过来,我敷一敷。” 她需要敷嘴角和双手。 沈薇脑海里回想昨晚的一幕幕,简直不忍直视。狗男人,精力简直不要太旺盛! 她得保护好双手,孕期手腕可千万别落下“腱鞘炎”。 用完早膳,沈薇看今日的天气十分不错,便带着采莲采苹去王府花园里钓鱼。 花园郁郁葱葱,荷塘宽阔,一片片碧绿荷叶舒展开来。沈薇悠哉哉靠在凉亭的贵妃软榻上,鱼竿随意放到一边,手里捧着容嬷嬷送来的账册,小案桌上摆放着几道精致的甜品点心。 这账册是叶秋霜送来的,甜品铺子扩张,花钱的地方很多。沈薇一边吃东西,一边翻看账簿。 “主子,文庙那边还传来消息。”容嬷嬷附身,压低声音告诉沈薇,“文庙昨日来了一位妇人。” 沈薇扬眉:“谁?” 容嬷嬷:“据说是您的姐姐沈蔷。沈老夫人已经将她安置在文庙里。” 沈薇陷入沉思。姐姐沈蔷? 在印象里,她这个姐姐前些年嫁给西南蜀地的一个商户。蜀地偏远,据说沈蔷在婆家被欺压,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没想到,她居然不远千里来到燕京,还找到了沈母。沈薇打算过段日子前去探望沈蔷,探知这位姐姐的品性。 沈薇正认真翻看账册,偶尔用小牙签戳一颗剥好的莲子品尝。偶一抬头,沈薇无意间瞥见荷花池旁有道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穿粉衫的小女孩,身形偏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过来。她似乎偷看了沈薇很久,白净小脸有纠结。 沈薇认出她了。 这是燕王府的长女李瑶,今年八岁。小姑娘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沈薇进王府好几月,见到李瑶的次数屈指可数。 “采苹,把她请来。”沈薇吩咐。 采苹动作很快,把李瑶带到荷花池的凉亭里。沈薇放下手里的账册,和颜悦色道:“瑶姐儿,伺候你的老嬷嬷在何处?你怎么一个人来花园?” 李瑶认出眼前光鲜亮丽的女子。王府后宅里的姨娘们一个个死气沉沉,只有琉璃阁的沈氏最鲜活。 “嬷嬷生病,我一个人偷偷溜出来。”李瑶回答。肚子不受控制,发出咕咕的声音。 她小脸浮出红晕,默默地揉肚子。 昨晚偷偷给哥哥弟弟送红糖凉糕,今日被王妃惩罚,午膳减半。她正是长身体的年龄,那点饭哪里够吃,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我能吃一碗凉糕吗?”李瑶眼巴巴地望向那桂花凉糕。 沈薇并没有马上答应。 王妃的女儿吃了她的东西,将来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沈薇就是第一嫌疑人。 可小姑娘眼神又很可怜。 沈薇思考了一下,告诉李瑶:“我案桌上的凉糕不新鲜,你稍等片刻。” 说着,沈薇吩咐采苹:“咱们琉璃阁的凉糕材料还剩了不少。采苹,你让护卫把剩下的凉糕材料都搬来,给瑶姐儿现场制一碗新鲜的。再多带些碗。” 采苹欣然领命。 没一会儿,琉璃阁的护卫把一大桶凉糕搬来。木桶里是冰凉的井水,里面有一大块凝固的凉糕。 沈薇摇晃手里的蚕丝罗扇,抬头看了眼晴朗无云的天空。夏日炎炎,连荷塘里的荷花都晒蔫了,花园里修剪花草的丫鬟仆人,累得满头大汗。 沈薇轻摇罗扇,平静道:“采苹采莲,凉糕材料剩太多也是浪费。给瑶姐儿做一碗凉糕,剩下的凉糕都分给王府里的丫鬟侍卫。” 第84章 莫神医 采莲和采苹办事速度很快,采莲现场往碗里盛凉糕,采苹则是发挥她小喇叭的能力,呼朋引伴。 很快,凉亭外来吃凉糕的丫鬟太监排成长队。天气炎热,主子大发慈悲赏赐一碗可口的凉糕,众人无不感激涕零。 当着众人的面,采苹也给李瑶和沈薇送了一碗凉糕。 沈薇笑着告诉李瑶:“尝尝,味道很不错。” 李瑶肚子饿,此刻也顾不得太多,拿起白色小瓷勺大口吃起来。吃了两口,又想起王妃叮嘱她“吃东西要细嚼慢咽”,李瑶吃凉糕的速度慢下来。 吃完一碗其实还不饱,但李瑶也不好意思多要,只能礼貌地将瓷碗放回去。 木桶里的凉糕材料,也全部用完了。李瑶轻声开口:“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学制茶谢谢沈姨娘的凉糕。” 李瑶一路小跑离开了。 沈薇唇角扬了扬,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将来她若是叶生个女儿,必不会缺孩子一碗夏日解暑的凉糕。 沈薇躺回凉椅上,继续看甜品铺子的账册。 与此同时,燕京街头的甜品铺子里,叶秋霜正在柜台拨弄算盘。夏日炎热,叶秋霜研发出一款便宜的凉糕,专门卖给普通百姓,销量也很不错。 算盘在她手里飞速拨动。 叶秋霜正埋头计算,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轻佻戏谑的声音:“哟,好生美貌的掌柜——只是眼底有乌青,想来是夜晚睡眠不足。三寒两倒七分饱,掌柜需得好生修养才行。” 叶秋霜相貌清丽,时常引来不少男顾客的关注。叶秋霜习以为常,她还特意招聘了个会些功夫的伙计,保护她的安全。 叶秋霜抬起眸子,露出一个客套的浅笑:“这位客人,小店新推出不少美味甜点,请入内。” 眼前的客人是个年轻公子哥儿,皮肤很白很细腻,剑眉凤目,鬓角一左一右散下两缕黑发。他身量纤瘦,白衣纸扇,眉眼风流。 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 见多识广的叶秋霜一眼看出,此人不是燕京贵公子,而是在江湖行走的那类人。 青年薄唇微勾:“微燕记——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好名字。店名好,掌柜美,不知甜品的滋味如何。” 青年在伙计的引领下,来到雅座。他轻拢衣袖,把手中的纸扇合上,白色衣衫上的云纹微微晃动。 叶秋霜瞥了眼青年身上的衣裳材料,是越国独有的云锦,如云如纱,一匹价值千金。想来此人颇有来历。 伙计把店铺里的招牌甜点送上。 漂亮的碗具里,盛放着晶莹好看的甜品。青年手持小瓷勺,轻轻舀起一碗名叫“薄荷春山”的甜品,放入口中,眼睛瞬间睁大。 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甜品,白衣青年大喜:“好吃!伙计,把铺子里所有的甜品,全都上一遍。” 目前店铺里,总共有十五道甜品。 全都摆到青年桌子上。 白衣青年看起来瘦,没想到胃口极大,以风卷残云之势,很快把满桌甜品吃完。 白衣青年临走前还打包了一份“薄荷春山”,放下足量银子,没有找零,直接大摇大摆离开。 “真慷慨。”叶秋霜把十两银子收好,目送这位气质不凡的客人离去。 白衣青年吃得很撑,他大摇大摆朝客栈走,准备回去再喝个小酒。走到偏僻的小巷子,白衣青年脚步顿住,微风吹起他鬓角黑发,他眼里划过凌厉:“你们主子到底是谁啊?从我进燕京,就一直跟着。” 话音落,巷子前后出现四位黑衣虎卫。 其中一名虎卫拱拱手,客气道:“莫神医,王爷寻您多年,想请您进燕王府小住几日。” 莫神医手里已经摸出剧毒的银针,似笑非笑:“你四人浑身杀气,功夫极高——我若不去,你们还能杀了我?” 虎卫似乎早猜到莫神医会拒绝,从容不迫道:“王爷说了,您若不去燕王府,就把您的行踪告知越国的国师大人。” 莫神医身躯一僵,眼前浮出那男人阴邪的面孔。 男人那绘满符咒的祭祀长袍压下来,让人无法呼吸,无法逃跑,只能像蛛网上的猎物,被一点点拖进深渊里。 好不容易逃出来,千万不能再让那个变态抓住 莫神医收回银针,纸扇摇曳:“爷跟你们去燕王府。不过提前说好,我最多在燕王府呆十日。” 虎卫暗中松口气,恭敬道:“请。” 夏日黄昏,燕王踏着夕阳回到王府。经富贵总管提醒,燕王才想起来,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王妃那里了。 太子久病未愈,恒王那边虎视眈眈,朝堂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燕王,试图揪出燕王的错漏。 若是燕王忽略王妃,过于宠爱妾室,传出去又不知道会引起多少风波。 燕王吩咐富贵:“你去后厨吩咐一声,给琉璃阁的晚膳加一道清蒸鲈鱼。” 富贵恭敬道:“奴才这就去办。” 富贵心里暗暗惊叹,王爷终究还是最看重琉璃阁。这些年来,王府里有孕的妻妾也不少,富贵还是第一次见燕王对一个侍妾如此上心。 若不是沈薇出身实在太低,御史台那边对燕王虎视眈眈,按照沈薇如今的得宠程度,沈薇早已经晋升庶妃了。 燕王走进王妃的坤玉院。 今日黄昏的天气异常闷热,鸟雀低飞,王妃院子里浓郁的佛龛香火味,夹杂着蚊烟的香味,混在一起实在令人不适。 王妃带着丫鬟仆人恭迎,王妃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多欢喜。 燕王今日忙着处理国事,边关战火再起,沈修行将军和镇南侯递折子上来,希望能增加粮草。朝臣各抒己见,下午才敲定结果。 燕王忙于公务,身心俱疲。回到王府,自然希望能得到妻妾温柔的关爱。可一迈进坤玉院,王妃那张死气沉沉的脸露出来,燕王心情更差了。 晚膳还算精细。 尤其是一道豆腐煲,豆腐鲜嫩,味道可口。 燕王吃了两口,吩咐身边的太监:“告诉后厨房,明日中午给琉璃阁送一道豆腐煲,孕期女子需多吃豆腐。” 太监赶紧记下。 王妃见状,心里发出不屑的嗤笑。这沈薇刚怀孕,就开始恃宠而骄,在饮食上变得越发苛刻精细。 恐怕没少在燕王耳边吹枕头风,仗着有身孕要这要那。 王妃提醒燕王:“王爷,女子怀孕确实需要精心养护。可您若是再三迁就沈氏,只会让她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第85章 李瑶中毒? 燕王吃菜的动作顿住,仿佛听到天方夜谭。 恃宠而骄? 沈薇何时骄纵过? 他的薇薇最是体贴,怀孕后从未向他索取过任何东西,甚至沈薇怀着身孕,也不忘挑选布料,让丫鬟提前为他缝制秋天的衣裳。 王妃还在絮絮叨叨:“当年王府那些有孕的侧妃庶妃,也如沈氏这般,怀了孕就向王爷不停索取。食物要最好的,住处要好的,还要补品养胎。王爷,您宠爱沈氏,可也要有个度。” 燕王吃菜的动作慢了下来。 王妃见状,以为燕王听进去她的话。王妃心中暗喜,又故意提起:“沈氏有孕,更加不方便伺候王爷。妾身为王爷寻了一个新人,美貌端庄,王爷若是有空,可以去看看?” 男人,生性凉薄,有了新欢自然忘记旧爱。 王妃相信,只要燕王有了新人,沈薇必定很快会失宠。世上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燕王睡谁不是睡? 啪! 燕王手里的白玉筷子,重重拍在花梨木餐桌上。王妃吓了一跳,看见燕王阴沉沉的俊脸。 那眼神太过可怕,有失望、有厌恶、有烦躁,没有一丝丝的情谊,陌生到极点。 王妃吓得筷子落地,她赶紧站起来,扶着刘嬷嬷的手拘谨地站在一边,心脏砰砰跳动,不知燕王为何如此生气。 难道是沈薇仗着有孕,故意在燕王耳边贬损她这个王妃? 燕王每个字都带着戾气,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新人?王妃倒是有心。” 燕王对王妃很失望。 平心而论,燕王认为自己并不是贪图美色之徒。他不似恒王那般,左拥右抱风流成性。 燕王见惯了莺莺燕燕,识遍人间美色,他更需要心灵上的契合伴侣。后来有了沈薇,内心残缺的那一块被填满,他再不需要新人来弥补新鲜感。 往后余生有沈薇陪伴左右,他已经很满足。 但偏偏,王妃还在不断给他找所谓的新人。 把他当成什么? 马厩里配种的马?农舍里的公猪? 哪怕是大庆国尊贵的皇帝,历经一番大浪淘沙后,后宫里也只剩下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和四个妃妾。他一个王爷,后宅妻妾数量比皇帝还多,前段日子还被御史台的御史们大肆攻讦。 王妃满肚子疑惑,但只能被迫认错:“王爷,妾身妾身失言。” 夫妻貌合神离多年,只在表面举案齐眉,所以王妃根本不知道燕王的内心想法,她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燕王淡淡道:“以后不必往王府添新人。管好你的一亩三分地,手伸得太长,容易断。” 王妃愕然,什么叫“不必往王府添新人”? 王妃正要仔细盘问,屋外传来巨大的动静。一个年轻小丫鬟踉踉跄跄跑进来,口里高呼:“王妃,不好了!瑶主子中毒了!” 王妃脑袋嗡得一声,仿佛被巨石击中。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将来还要依靠李瑶的联姻,稳固她在王府的地位。 王妃顾不得失态,她眼圈泛红,焦急地告诉燕王:“王爷!瑶儿出事了,您陪妾身一起去看看!” 燕王对这个女儿也算得上宠爱。 得知女儿中毒,燕王暂时压下满腔的躁意,亲自前往李瑶的院子探望。 李瑶住在牡丹院,院子装潢精巧别致。天色已黑,明晃晃的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下人已经去请府医了。 王妃匆匆忙忙走进李瑶的闺房。八岁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她双唇毫无血色,嘴角还沾白沫,地板上还有一滩催吐出来的呕吐物。 “瑶儿!瑶儿,你睁开眼看看娘亲。”王妃急得眼泪直流。 可李瑶依然昏迷,如死尸躺在床上。 燕王沉下脸,眼里也有担忧。 丫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把事情前因后果讲明。李瑶下午一直隔壁的茶室学习点茶,黄昏也没停止休息。就在刚才,李瑶忽然开始口吐白沫,呕吐晕厥,看起来疑似中毒。 伺候李瑶的丫鬟赶紧将她抬回闺房,另一个丫鬟去通报王妃。 燕王蹙眉,问:“瑶儿今日吃了什么?” 丫鬟战战兢兢道:“瑶主子午膳吃得少,午后去花园逛了逛,便回了茶室学习点茶。下午只喝了一些茶,此外并没有吃什么。” 护卫去查验茶室的茶水,皆无毒。 李瑶中午的午膳,伺候她的老嬷嬷也吃了一点。老嬷嬷没有中毒迹象,可见午膳也没有毒。 王妃擦拭眼泪,恼怒道:“既不是茶水,也不是午膳,总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再仔细想想,瑶儿还吃了什么?” 这时候,另一个丫鬟扑通跪下,磕磕绊绊道:“回王爷王妃,奴、奴婢想起来!下午瑶主子回茶室,嘴边沾了一点红糖。瑶主子说,她午后去花园闲逛,遇到了沈主子,要了一碗凉糕。” 除了午膳和茶水,李瑶就只吃了沈薇送的凉糕。 王妃怒不可遏! 她当真是小瞧了沈薇。沈薇刚刚有孕,居然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扫除障碍,妄图伤害王妃的孩子! 身边的刘嬷嬷暗中扯了下王妃的衣袖,王妃稍微冷静了下,努力从翻涌的愤怒中保持理智。 她毕竟经历过王府的宅斗,见多了类似的手段。虽然一切矛头都指向沈薇,但也可能是其他妾室故意栽赃。 刘巧儿、柳如烟、张妙玉、还有那些庶妃,都有可能幕后真凶。 别看刘巧儿柳如烟她们一个个“人淡如梅”,同为女人,王妃知道藏在她们内心深处的恶意。 也许几个侧妃早就看沈薇不顺眼,想要借此机会一石二鸟——扳倒沈薇,再折断王妃的臂膀。 王妃眼圈通红,攥紧手里的蚕丝帕子,泪眼汪汪对燕王说:“王爷,瑶儿遭此无妄之灾,实属可怜。请王爷将沈氏找来询问一二。若是冤枉了沈氏,也可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真凶。” 第86章 优秀的团队 王妃在脑海里筹谋——借着李瑶中毒一事,扳倒沈薇,或者扳倒任何一个侧妃,也不亏。 燕王自然不相信沈薇会干这些事。 但沈薇给李瑶吃了凉糕,也被迫卷入这场纷争。 王府里的府医迟迟未至,燕王便让派人去琉璃阁请沈薇来一趟。 琉璃阁,沈薇正在美滋滋享用清蒸鲈鱼。屋外闷热,屋子里凉爽,她不用伺候燕王吃晚膳,也不用演戏,很是自在。 今晚天气过于闷热,风吹不止,鸟雀低飞,今晚会下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沈薇还打算饭后去院子,把成熟的红番茄摘下来,免得被暴雨打落到地上。 采苹匆匆忙忙跑来,凑到沈薇耳边絮絮低语几句。王府里的风声传得很快,采苹在王府里的八卦网,很快把李瑶中毒的事传到沈薇耳朵里。 “中毒?”沈薇从容放下筷子,对采苹说,“知道该如何应对吗?” 采苹点头,乌溜溜的眼睛里透着聪慧:“主子,刘嬷嬷已经带人来找您了,估计快到院子门口了。主子您放心,我和采莲姐姐分了工,采莲和吉祥已经去找今日吃过凉糕的人,随时等候您的传唤。容嬷嬷她们守在琉璃阁,防止突发状况。” 沈薇很是满意。 琉璃阁的丫鬟太监,在沈薇的刻意教导下,一个个也耳濡目染变得聪慧起来。 优秀的公司团队,不仅要聪明的老板掌舵,也需要一帮能干的员工撑场子。将来若是沈薇若是遇到麻烦,不便露面办事,采莲采苹她们也能靠自己解决琉璃阁的问题。 上下一心,合力解决问题,这是个日渐成型的优秀的团队。 片刻后,王妃身边的刘嬷嬷果然气势汹汹来到琉璃阁。 沈薇似乎很惊讶,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到地上,表情很慌乱:“刘嬷嬷,夜里造访,出什么事了?” 刘嬷嬷看沈薇胆小如鼠的样子,心里涌出鄙夷。 一个农户之女,就算得宠又能怎样?遇到点大风大浪就垮了。 “沈主子,王爷有请。”刘嬷嬷语气冷漠。 沈薇拘谨地站起来,带着采苹,小心翼翼跟着刘嬷嬷离开。 天更黑了,空气闷热,天空有低飞的鸟雀叽叽喳喳个不停。呼啸的风吹得大树哗啦啦作响,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沈薇迈进了灯火通明的院子里。 燕王远远看见走进来的沈薇。 她衣衫单薄,身量纤纤,在呼啸的夜风里摇摇欲坠。这样单薄瘦弱的女子,又怎会是下毒的凶手? 燕王温柔地扶起行礼的沈薇,让她坐到椅子上。 “王爷,王妃,是出什么事了吗?”沈薇似乎完全不知道原因,谨慎地询问。 王妃看沈薇那蠢萌的样子,心里的怀疑消减大半。沈薇再蠢,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下毒。 伺候李瑶的丫鬟,把事情简单告诉沈薇。沈薇听后大吃一惊,她下意识地望着燕王,结结巴巴道:“王爷妾身今日午后,确实遇到了瑶姐儿可那凉糕,真的没有毒,妾身自己也吃了不少。” 刘嬷嬷冷笑,厉声道:“也许是你往瑶主子的碗里下毒,自己吃的那碗没有毒。” 沈薇似乎懵了。 旁边的采苹扑通跪下,连忙说:“王爷王妃明鉴!今日午后天气炎热,我家主子心地善良,见王府里的下人们疲累辛劳,所以让奴婢把多余的凉糕全都分给大伙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主子怎敢给瑶主子下毒!” “几十个人都吃了凉糕,他们并未中毒!可见瑶主子中毒一事,和我家主子无关!王爷王妃若是不信,尽管把今日吃过凉糕的下人们都叫来问话。” 那些吃了凉糕的下人,随时可以出现为沈薇作证。 王妃暗暗皱眉。 这么巧,居然还把凉糕分给了很多下人? 燕王见不得沈薇受委屈,沉声道:“查真凶暂且挪后,当务之急是治好瑶儿。富贵,你再去催一催,府医何时到——” 顿了顿,似乎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燕王吩咐:“富贵,去东苑把莫神医请来。” 为了治疗太子兄长的疾病,燕王这几年一直在江湖上寻找莫神医。今日才把莫神医找到,接进王府里暂时安置。 有莫神医在,也不需要府医来诊治李瑶。 富贵总管忙跑出门去请人。 沈薇乖巧地坐在燕王身边,手里捧着一杯薄荷茶啜饮。脑海想着燕王提到的莫神医。 来这个世界已经有几个月,沈薇了解到,江湖上有个神出鬼没的莫神医。此人医术极其精妙,被誉为当今第一神医。 当初在东山狩猎中,孙夫人也提过,曾得到莫神医赠送的三枚解毒丹药。 莫神医还没到,两道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进来。是李承恪和李承贞。 两个男孩听说李瑶中毒,顾不得手里的课业,慌忙跑来探望。李承恪年纪稍长,还记得给燕王和王妃请安,干巴巴问:“父王,母妃,瑶妹妹可好?” 燕王拍拍李承恪的肩膀,很是宽慰:“这种时候还记得来看望妹妹,不错。” 李承恪轻抿唇角。 对于燕王这个父亲,李承恪心里更多的是畏惧和陌生。也许是王妃经常在两个儿子耳边念叨燕王的“花心”“凉薄”,导致李承恪也潜意识以为,父亲是个凉薄冷情的男人。 父子之间隔阂早已埋下。 至于年龄更小的李承贞,已经哭着扑到床边,嘴里不停地念叨李瑶的名字。 王妃揪住手里的帕子,心里很是恼火。 这个时辰,承恪和承贞应该在书房里读书,跑到女孩子的闺阁作甚?除了添乱,给不了任何的帮助,还白白浪费了宝贵的学习时间。 可碍于燕王在场,王妃也只能把到嘴的呵斥压下。 她努力用一种温和慈爱的语气说:“瑶儿中毒,府医马上来医治。你们莫要哭闹,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轻易掉眼泪。” 李承恪和李承贞吸吸鼻子,眼含泪水。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守在床边。 在王府里,母妃过于严苛,父王凉薄冷情,只有年幼的李瑶对他们最真诚。看到李瑶昏迷不醒的凄惨模样,两个男孩眼泪簌簌落下。 沈薇乖巧坐在燕王身边,探索的眸光在王妃、李承恪和李承贞三人之间扫过。 这两个孩子,似乎被王妃教得不太行啊。两个孩子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眼里只有畏惧和疏离。 沈薇摸摸尚且平坦的小腹,将来她的孩子出生,必须得努力培养和父亲的良好关系。让燕王也参与到孩子的教育之中,增强父子\/父女感情。 “王爷,莫神医到。”富贵总管高呼。 第87章 中毒的真相 夏夜的风更大了,吹得院子里的树木哗啦啦作响。沈薇抬起眼眸,视线里出现一道雪白纤长的身影。 那是个眉眼如画、一派风流的白衣青年。 沈薇有点惊讶,她还以为名满天下的“莫神医”,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没想到,莫神医看起来居然这般年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生得比女子还要美。 “草民拜见王爷。”莫神医随意拱拱手。 燕王轻颔首。 莫神医大步迈进房间,穿过高高的白玉屏风,凑到李瑶面前。莫神医微弯腰,先是看了眼地上的一滩呕吐物上,随即又观察李瑶的脸色,最后才把脉。 屋子里静悄悄的,众人没敢打搅。 王妃搅紧手里的丝帕,脑海里反复思考着对策。李瑶中毒,今晚必须得找到幕后真凶。不是沈薇,就是王府里其他的侧妃庶妃。 反正总有人背锅,承担毒害王爷之女的罪责。 “拿牛乳。” 莫神医吩咐。 立刻有丫鬟把一瓶牛乳送上。 莫神医再次用牛乳给李瑶催吐,接着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李瑶身上几处穴位扎了扎,给李瑶服下特制的药丸。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片刻后,莫神医慢悠悠地走出屏风,在水盆里净手。莫神医一边用帕子擦拭手上的水渍,一边说:“是食物中毒。” 王妃等的就是这句话! 王妃眼泪涌出来,她哽咽对燕王说:“王爷,您一定要为瑶儿做主。她只有八岁,肯定是有人在她的食物里下毒!此人其心可诛,抓出来务必严惩!” 燕王陷入沉思。 会是谁?对李瑶一个八岁小女孩下手? 当然,燕王心里已经把沈薇排除在凶手行列。 莫神医看了眼泪眼汪汪的王妃,莫神医慢悠悠开口:“小姑娘的确是食物中毒。但依我的推断,没人给她下毒。” 王妃一怔,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江湖医生很是不满,她语气颇有些不满:“哪来的庸医!生得不男不女,嘴里尽是胡言!既是中毒,必定是人为!” 燕王瞥了眼王妃,警告:“慎言。” 莫神医是江湖第一神医,性格骄傲放纵。若是被王妃三言两语激怒,没准莫神医今晚就溜出王府。 那燕王几年的辛苦寻找,岂不白费? “哟,王妃这是怀疑草民的医术?”莫神医笑了笑,“从呕吐物判断,小姑娘应该是吃了一块发霉的饼。食物发霉不可食用,否则引发腹泻、呕吐、肝脏受损。” 王妃吃惊,哪来的霉饼? 李瑶放着好东西不吃,从哪里找来的发霉饼?莫非又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偷偷诱使李瑶吃了霉饼? 这时,屏风后传来李瑶微弱的咳嗽声。 李瑶醒了。 守在床边的李承恪和李承贞大喜过望,扑到床边一个劲儿叫李瑶的名字。 燕王也起身,穿过屏风走到李瑶的床边。王妃眼圈含泪,她握住李瑶的手:“瑶儿,你总算醒了,吓死母妃了。瑶儿,快告诉母妃,是谁把发霉的饼给你吃了?” 李瑶脸色苍白如纸,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见王妃的脸。李瑶害怕地发抖,以为又要遭到王妃的责骂,神志不清开始认错:“母妃是瑶儿的错。瑶儿好饿,就在茶室桌子下藏了一块饼每次饿了就偷吃一点,以后瑶儿不敢了” “母妃,以后不要惩罚瑶儿,瑶儿午膳都没吃饱呜呜呜” 王妃仿佛被雷电击中。 脸色苍白。 沈薇在角落暗中观察,心里唏嘘不已。怪不得今日李瑶眼巴巴向她讨要凉糕,这可怜的小姑娘,身为王府的长女,竟然吃不饱。 发霉的食物里,蕴含了“黄曲霉素”。这玩意儿毒性强烈,吃下后头痛呕吐不止,严重点还会致人死亡。 莫神医摇晃手里的纸扇,调侃道:“哎哟,原来王府的小姐居然连午膳都吃不饱,还要在茶室里偷偷藏饼。燕王爷,你们大庆国都这么养孩子的?” 语气停顿,莫神医视线又落到李承恪和李承贞两个孩子身上。 莫神医是简单扫了两眼,精准抓住病症,笑道:“燕王殿下,你这两个儿子身形消瘦,眼底乌青,气血不足,食欲不振,哎哟——草民斗胆说一句,您两个儿子将来长大成人,定是百病缠身。” 燕王那张脸已然铁青。 谁都没想到,李瑶居然是自己吃了发霉的饼才中毒!原因更是可笑——堂堂王爷之女,没吃饱! “王爷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您莫要听信这庸医的谗言。”王妃扑通跪下,心里恨不得把莫神医这张乌鸦嘴给捂上。 她的儿子好好的,怎会百病缠身? 这庸医竟诅咒她的儿子! 燕王俨然处于暴怒的边缘。 沈薇没有再留下来看戏,她识趣儿地主动告退。 当天夜晚,雷雨交加,一场罕见的暴风雨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下雨天最适宜睡觉。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雨水落在屋瓦上,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啦声音,沈薇心无旁骛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大雨过后王府的空气越发清新,树叶被雨水浇过后显得更加翠绿。王府里乱成一团,坤玉院那边闹得动静很大。 下午,沈薇悠闲地在院子里打八段锦锻炼。 八卦小能手采苹,王府昨晚和今上午的所有事整理完毕,叽叽喳喳讲给沈薇听。 第88章 太子的病 听说燕王昨晚大发雷霆。 自太子生病后,燕王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长期忙于公务,对孩子的关爱有限。燕王万万没想到,王妃这个亲生母亲,居然会通过“削减食物”来惩罚女儿!仅仅是因为李瑶偷偷给哥哥弟弟送了食物! 可怜的李瑶,竟被饿得在桌下藏饼! 李承恪和李承贞,经常熬夜写功课,大病小病不断。 燕王让富贵深入调查,还查到,王妃重金贿赂翰林院的孙学士给两个孩子偷偷补课!这若是让御史台的那帮人知晓,燕王绝对会被御史递上去的折子压得喘不过气! 燕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终于察觉王妃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燕王连夜派人进宫,把李瑶中毒的事告诉皇后,希望皇后出面解决。 皇后娘娘气得摔碎杯子,今早上午派了钱嬷嬷过来,打着思念三个孙儿的借口,把三个孩子带进皇宫里照看。 王妃又是哭又是闹,认定皇后要抢走她的孩子,王妃差点砸了佛堂的佛像。王妃乘坐马车进了宫拜见皇后,想把三个孩子讨回来。现在已经是下午,王妃还没从皇宫里回来,可见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总之,现在王府乱成一锅粥。 采苹转转眼珠子,好奇道:“主子,王妃苛待子女,王爷会不会以此为由,把王妃给休了?” 燕王和王妃之间早已貌合神离,如今王妃这档子事被揭出,燕王和王妃的感情恐怕再也没有修复的余地。 沈薇用毛巾擦擦额头的汗,看得很通透:“王妃母家是澹台家族,百年世家。看在澹台家族的面子上,王爷不会和王妃和离。” 皇族和世家联姻,利益牵连,不会轻易割舍。 所以沈薇的目标不是当正妃。 她的目标是成为有地位的侧妃,有燕王的庇护,有子女和家族傍身,平安富贵地在这个时代过完一生。 沈薇还叮嘱采苹:“以后休妻这种话,藏在心里,不得宣之于口。祸从口出,务必谨慎。” 采苹乖乖点头:“奴婢明白。” 午后炎热,沈薇正要回屋里小憩,墙头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沈娘子的院子,好生漂亮。景美,人更美。” 沈薇脚步顿住。 看到绿树蔓延的琉璃阁墙头,蹲着一个俏生生的白衣青年,此人正是莫神医。 莫神医手里还捧着一个瓷碗,里面是燕京城“微燕记”的甜品,已经吃了大半。 莫神医脆生生的嗓音传入沈薇耳畔:“我在燕王府逛了一大圈,沈娘子的院子最是好看,花草丰美,水榭精致,想来沈娘子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 沈薇面上带着疏离的浅笑,没有回答。 她压低声音,吩咐采苹:“让门口的两个护卫动手,把此人驱走。” 门口两个护卫是燕王特意安排给她的“虎卫”,武艺高强。 莫神医被护卫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沈薇收敛笑容,转身回屋子。她如今是燕王的侍妾,陌生男人蹲在她院子的墙头,传出去绝对会引发一场小风波。 还是把人请走最妥当。 大庆皇宫,坤宁宫。 宫女太监全部被叫退,正厅中央,王妃满脸泪水跪在地上,她不甘心地说:“母后,您这是要夺走儿臣的三个孩子吗?母子分离,这比杀了儿臣还要难受!” 王妃万万没想到,她只是犯了个小错误,竟引来如此可怕的后果。 燕王大发雷霆,呵斥她是个毒妇。 皇后把三个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丈夫冷漠,婆婆严苛,两个儿子是王妃心灵唯一的寄托。若是没了孩子,她在沉闷的燕王府还能有什么期盼? 皇后气得直捂心口:“瑶儿才八岁,你这个当母亲的,居然削减她的午膳。让孩子饿得吃发霉的饼子哪怕是继母,也干不出这档子的事!” 王妃更是委屈:“儿臣心里有数。瑶儿贪吃,她——” “你给本宫闭嘴!”皇后简直想让人破开王妃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何种蠢笨的豆渣。 王妃不甘心,依然坚持要把三个孩子接回王府。 王妃声泪俱下哀求:“母后,若是您带走三个孩子的事传出去,外界会怎么看待您?怎么看待我这个王妃?燕王府的名声岂不尽毁了。” 皇后揉揉太阳穴。 她懒得听王妃的话,派老嬷嬷把王妃架到偏殿,眼不见为净。 伺候皇后的钱嬷嬷奉上清心降火的茶,皇后啜饮两口。钱嬷嬷委婉道:“娘娘,其实王妃说的没错。您若是坚持把三个小主子接到宫里抚养,传出去对燕王的名声不好。最近恒王和谦贵妃唆使御史台,时刻盯着燕王府,就想揪出燕王的错漏” 皇后自然知道恒王一党的算计。 恒王猜到燕王可能会继承大统,一直在明里暗里针对燕王。 皇后叹口气:“三个孩子实在可怜。你看看瑶儿,八岁的小姑娘瘦得跟猫儿一样。承恪和承贞日日被逼着苦读,迟早会变得如太子那般体弱多病。” 皇后一生最后悔的事,是当年给太子巨大的压力,导致太子年少病弱,命不久矣。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走上她的老路。 钱嬷嬷道:“娘娘,不如您派四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入驻燕王府,替王妃照顾三位小主子。” 皇后放下茶杯,仔细思考良久,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三个孩子,还是得留在王妃身边。但教养孩子的事儿,需要四个老嬷嬷来负责。皇后也会定期敲打,阻止王妃继续犯错。 孩子的事暂时定下来,皇后又吩咐钱嬷嬷:“等会你去东宫打听。元景寻来的江湖神医,能否治好元昌的病。” 对于太子的病,皇后还残存着最后一点希望。她希望那莫神医,能治好太子的病。 只要太子病愈,眼前的一切困境都能解决。 黄昏日暮,血一样的鲜红夕阳洒落在东宫的琉璃瓦上。太子寝殿内,太子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无血色。 太子妃和燕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有出声。 莫神医又是把脉,又是扎针,忙碌了好半天,才擦擦额头的汗水。 太子妃紧张地攥着手帕,语气里含着几分期待,强忍住哽咽:“莫神医,太子的病如何?能治好吗?” 第89章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莫神医伸出三根细白的手指。 太子妃和燕王面面相觑。 燕王问:“此为何意?” 莫神医耸耸肩,叹口气:“贵国太子殿下,少年时身子亏虚严重,后来积劳成疾,病情每况愈下。就算我拼尽全力,最多只能再让他多活三年。” 室内陷入死寂。 靠在床榻的太子露出释怀的苦笑。太子妃鼻梁泛酸,强忍住没让眼泪落下。 “我去写药方。”莫神医伸懒腰,看向燕王,“燕王府太闷,过几日我要去游湖,别想阻拦我。” 燕王府虽然豪华,但每日待在里面,实在是烦闷无聊。莫神医想出门走走,看看燕京夏日湖面盛开的荷花。 燕王颔首:“可。” 莫神医悠哉哉离开太子的寝殿。 燕王则是心情沉重地来到太子的床榻边,沉声道:“兄长莫要担心,我会想办法为您寻更好的大夫。” 太子拍了拍燕王的手背,一脸释怀:“元景,父皇年迈病重,我时日无多,越国虎视眈眈,南诏野心不见将来这沉甸甸的担子,还需要你来扛。” 燕王垂眸,心脏仿佛被蚂蚁啃噬。 这几年太子让燕王接触政事,把重要的国事交给燕王处理时,燕王内心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但始终不愿意相信太子时日不多的现实。两人是亲兄弟,从小相互扶持,感情深厚。 天色渐晚,燕王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王府。 皇后派钱嬷嬷来,把四个老嬷嬷入驻的事告知晚归的燕王。而王妃伤心地闭门不出,把自己关在佛堂里念经。 燕王去探望了三个孩子。 李瑶中毒后精神萎靡,天没有黑已经早早入睡。燕王又派人把承恪和承贞两个孩子叫到书房。 燕王平心静气道:“以后有老嬷嬷教导,你们不用再熬夜完成课业。你们还小,礼御骑射慢慢学习,不必急于一时。” 承恪和承贞双双低头。 对于燕王的决定,两个孩子脸上没有多少欣喜。他们看到燕王,就像是老鼠看见猫,满肚子的畏惧。 李承恪小心翼翼问:“父王,您把母妃关在佛堂里了吗?” 燕王揉眉心:“并未。” 李承恪却是不信任,小声嘀咕:“可可母妃一直在佛堂里哭。父王,母妃是您的结发妻子,您不能这般对她。” 经常听到王妃的抱怨,承恪和承贞渐渐地都认为燕王是个凉薄负心汉。 他们畏惧王妃的压迫,也畏惧燕王的专横凉薄。 燕王的心好像被一盆冬日冰水泼中,凉透了。他清晰地看到一条深深的天堑,横亘在他和两个孩子之间。 “你们回屋休息。”燕王身心俱疲,让人把两个孩子带下去。 天更黑了。 燕王在屋子里坐了很久。 挚爱的兄长命不久矣,妻子孩子不信任他,结发妻子内心怨恨他。 燕王心里忽然浮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他明明是这世间尊贵的王,可又好像个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 燕王缓缓起身,离开逼仄的书房。夜里闷热,燕王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琉璃阁。琉璃阁屋檐上挂着漂亮的宫灯,院子里传来淡淡的荷花清香。 燕王阻止下人通报,他步伐平稳来到主屋里。沈薇正坐在书桌边练字,温柔的烛光照耀,在沈薇身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她微低着头,握住毛笔,一笔一划认真写字。 燕王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看着。烛光笼罩的沈薇,竟像是夜晚里熠熠生辉的太阳。 似乎听到动静,沈薇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燕王。沈薇眼里流露出喜悦,太阳洒下光芒,她轻快地放下毛笔:“王爷,您回来啦。” 沈薇欢喜地走过来。 看到燕王额头的汗,她踮起脚尖,用帕子给燕王擦汗。手刚触碰上去,燕王忽然死死握住沈薇的手。 他双眸盯着沈薇,一字一句道:“薇薇,你会离开我吗?” 沈薇太了解燕王这状态了。 他eo了。 陷入抑郁的男人,总是迫切地寻找心灵的港湾。沈薇自穿越以来,她眼里的燕王总是意气风发、高傲坚毅、勤政爱民,他身上拥有一切上位者的特质。 燕王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属于男人的脆弱。 这是好事,意味着燕王已经彻底对她敞开心扉。 沈薇反握住燕王的手,烛火温暖,沈薇的眼神温柔且坚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燕王神魂震荡。 他紧紧拥住沈薇,心软地一塌糊涂。 夜晚下起雨,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沈薇躺在床上久久未眠,枕边是闭眼沉睡的燕王。 室内安安静静,有荷花清雅的淡香。沈薇脑子在思考,燕王今日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兴许和王妃有关。王妃把三个孩子养的百病缠身,父子父女离心,燕王心情抑郁。 此事惊动皇后,皇后还特意派了四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入驻坤玉院,监督、代替王妃抚养孩子。 王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这和沈薇没什么关系。王妃被儿女分走心思,就没时间管理后宅的妾室,沈薇孕期又更安全了几分。 沈薇抚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她不能走上王妃的老路。她要让燕王参与到孩子的养育中,不让孩子和父亲离心。 同一个夜晚,坤玉院的佛堂灯火通明。 王妃跪在蒲团上,手里的佛珠捏得嘎吱作响。刘嬷嬷走进佛堂,跪在王妃的身边:“王妃,那四个老嬷嬷已经入驻坤玉院。负责三位小主子的饮食、衣着和课业安排。” 王妃扣着佛珠,这几日的事接踵而至,王妃好像瞬间苍老了。 王妃喃喃道:“王爷呢?” 刘嬷嬷回答:“王爷今晚宿在琉璃阁。” 王妃发出一声嗤笑。 这就是男人凉薄的本性,王府旧人,哪里比得上如花似玉的新人? 第90章 被放弃的女儿 但凡燕王能站在她这边,皇后也不可能强势地夺走她的三个孩子。 王妃闭上眼,嗓音沙哑:“国子监天才如云,承恪和承贞若是不努力上进,迟早会被别人碾压。长大后落下个草包的名号,燕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至于瑶儿,那四个老嬷嬷想怎么教都行,不管我的事。” 自李瑶当着燕王的面,揭穿王妃克扣她饮食后,王妃对这个女儿越发失望。 养个女儿不知偏袒自己,那无异于养了只白眼狼。 佛龛里的香烛燃烧,王妃缓缓抬起眼睛,注视着那一尊慈悲的佛像。 王妃扣着一颗颗佛珠,眼神越发坚定:“这是燕王府,是我的地盘。母后派四个老女人来,这不是在打我的脸?那四个老嬷嬷别想毁了我的两个孩子。” 为了孩子,她必须和这些老嬷嬷斗争。 琉璃阁的日子风平浪静。 沈薇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坚持适当的锻炼。 她开的甜品铺子生意火爆,店铺正在扩张,已经渐渐在燕京有了名气,预计很快会成为燕京第一甜品铺。 沈薇的日子倒是顺遂,但王妃那边的日子可就水深火热。根据八卦小能手采苹传来的线报,说王妃和那四个老嬷嬷矛盾重重。 面上看起来和气,私底下闹得很凶,明争暗斗不断。 王妃整日殚精竭虑,忙得都懒得去对付怀孕的沈薇。王妃找来分宠的新人香儿,已经被彻底遗忘在后院里。 院子里,沈薇悠哉哉靠在凉椅上,翻看“微燕记”送来的账簿。沈薇叮嘱容嬷嬷:“再和叶掌柜说说,新品上架后,增加一项【外送】服务。燕京哪家达官贵人有需求,直接让伙计把甜品打包送上门。” 随着店铺的名气越来越大,顾客络绎不绝。 适当地增加“外卖”服务,可以分化顾客,提升店铺的销量。 “奴婢都记下了。”容嬷嬷从容回答,心里对沈薇更加敬佩。 商品外送,送货到家,这点子真是新颖。 沈薇正悠闲地翻看账簿,院子外传来采苹的通报,说李瑶小主子来了。沈薇放下账簿,看到李瑶那张白净又拘谨的小脸。 沈薇让人把她请进来。 几日不见,李瑶身体恢复还算不错。李瑶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过沈薇,轻声开口:“沈、沈姨娘,那日我中毒,母妃差点误解了你瑶儿给您道歉。” 李瑶把粉白色的小盒子递过去。 这是“微燕记”的外卖盒,里面是一碗新出的甜点。 李瑶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清醒后知道沈薇差点被误解,总觉得愧对沈薇,于是主动上门道歉。 这几日王妃没有再搭理李瑶,也没时间监督李瑶学习琴棋书画,李瑶像是飞出笼子的鸟儿,特别自由,甚至都有时间来探望沈薇。 “谢谢瑶姐儿。”沈薇笑容和善。 李瑶松了口气。 但她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怯生生地问:“沈、沈姨娘,我能玩一下秋千吗?” 李瑶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玩的年纪。她很喜欢沈薇的琉璃阁,花儿很漂亮,树也很葱翠,树上还有桃子,菜园里有红通通的西红柿。 最吸引李瑶的,莫过于大树下的秋千架。 沈薇颔首,笑吟吟道:“采苹,你带她去荡秋千。” 采苹欣然领命,带着李瑶去荡秋千。李瑶只在书里看过秋千,平日里王妃不允许她荡秋千,说女孩子应该端庄。 今日是李瑶第一次荡秋千,她扶着采苹的手,小心翼翼握住结实的秋千绳。 秋千架子是木椅结构,坐上去很安全,采苹在后面轻轻推,李瑶瘦弱的小身子摇晃,她眼睛里浮出喜悦。 荡秋千,好好玩! 随着秋千的晃动,温和的风拂过面颊,李瑶身子腾空,仿佛摆脱了一切束缚,她像只翱翔的小鸟儿,与美丽的风景融为一体。 玩了小半个时辰,李瑶才欢快地离开秋千架子。玩耍过了,她还记得没有完成的课业。 教导她的老嬷嬷从皇宫里来,告诉李瑶,说王府长女身上也肩负着责任,将来也要掌家。老嬷嬷教她看账本,分析家族财产构成,学习田产铺子的管理,李瑶学得很认真。 李瑶很喜欢看账本,比弹琴画画有趣得多,也轻松得多。 她客客气气地向沈薇表达谢意:“谢谢沈姨娘,瑶儿改日再来探望。姨娘也要保养好身子。” 李瑶蹦蹦跳跳地离开。 采苹给沈薇倒了一杯清茶,轻声问:“主子,瑶小主子总是来咱们琉璃阁。万一她哪日又中毒,咱们就麻烦了。” 沈薇捏着青瓷茶杯,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同情:“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在玩耍的年纪玩耍,在忙碌的年纪忙碌,这是常态。” 王妃全身心扑在两个儿子身上,已经彻底放弃李瑶。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在沈薇看来,李瑶是个很不错的女儿,品性纯良,是个好孩子。 可惜王妃眼瞎,看不到李瑶的好。 沈薇抚摸平坦的肚子,将来她腹中的孩子,若是能有李瑶这个王府嫡长女的关爱,想来也是一层保障。 李瑶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在老嬷嬷的教导下,继续学习看账本。 一直看到天黑,老嬷嬷送上精致的晚膳。看到李瑶专注学习,老嬷嬷眼里满是赞许:“瑶小主子甚是勤勉。” 老嬷嬷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老嬷嬷本以为,李瑶会是个难伺候的小姑娘。可经过几日的相处,老嬷嬷简直是惊为天人——李瑶聪明又善良,努力勤勉。 她贪玩,但玩闹有度。 她喜欢吃东西,却也不会暴饮暴食。 是个很聪颖的小姑娘。 “谢谢嬷嬷。”李瑶用完晚膳,吃得小肚子鼓鼓的。自从老嬷嬷来照顾她以后,李瑶每天都能吃得很饱。 李瑶也没忘记王妃。这几日王妃都没来见她,李瑶很是想念,她特意带上两块桃花酥,吭哧吭哧跑到坤玉院。 第91章 出门游湖 王妃在佛堂里跪经。 李瑶想进小佛堂,却被王妃身边的刘嬷嬷拦住。刘嬷嬷语气平淡:“小主子,王妃礼佛,您不能打搅。若是惹怒了王妃,您肯定会遭到责骂。” 李瑶想了想,把用手帕包裹的两块桃花酥递给刘嬷嬷:“嬷嬷,母妃礼佛一定很辛苦。瑶儿特意带了母妃最爱的桃花酥,你给母妃送去可好?” 刘嬷嬷敷衍道:“好。” 李瑶一步三回头,闷闷地离开。 她小小的身影刚消失,佛堂的门嘎吱打开,身穿灰色长衣的王妃缓缓走出来。她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这几日和皇宫来的老嬷嬷斗争,实在让王妃身心俱疲。 佛堂不隔音,王妃自然也听到李瑶的话。 刘嬷嬷将包裹桃花酥的手帕递过去:“王妃,这是小主子送来的。” 王妃淡淡看了眼,眼里的厌恶一闪而逝:“扔了。” 刘嬷嬷心有不忍,试图给李瑶说好话:“小主子她惦记着王妃,可见孩子心性不坏。” 王妃冷笑:“若不是她吃了发霉的饼,我能有如今的境遇?怀胎十月,竟生下这么个蠢东西。” 如果不是李瑶闹出中毒的丑事,王妃现在依然能教养两个儿子。 王妃对李瑶很失望,短时间不愿见她,眼不见为净。 刘嬷嬷无奈,只得将两块桃花酥扔到石头鱼缸里。桃花酥在池子里溅出水花,鱼儿争相抢夺。 “去书房。国子监的每月一次的考试快到了,不能让几个老妈子耽搁孩子的学业。”王妃深呼吸一口气,朝着书房大步走去。 儿子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佛堂里的烛火摇曳,供奉多年的佛像,面容依然慈悲。躲在墙角的李瑶耷拉着小脑袋,默默地走出来,她趴在鱼池边。 李瑶试图捞起桃花酥。 小手搅动地水波晃动。那两块桃花酥已经被鱼儿啃噬干净,水面浮着一点碎渣。 八岁的小姑娘鼻梁泛酸,委屈的眼泪簌簌落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妃和老嬷嬷的明争暗斗,也传到几个侧妃耳朵里。 刘巧儿不以为意。 前世王妃和皇后也是矛盾重重,婆媳关系极差。若非看在澹台家族的面子上,皇后早就让王妃“病故”。 栖雪阁,柳如烟慢慢地啜饮一口清茶。 清冷的晚风吹拂,吹起柳如烟鬓角的黑发,她望向窗外冷霜似的月光,眼里有淡淡的同情:“王爷他根本不在乎子女。送走了我的南枝,逼迫让王妃和孩子分离王爷,终究凉薄。” 雪梅默默地站在旁边伺候,心中反驳。 王爷不在乎子女?不可能。 琉璃阁的沈主子怀孕,燕王隔三差五派人送补品、送衣物。每隔十日,宫里的太医还会来给沈主子把平安脉。 这难道不是在乎沈主子腹中孩子的表现吗? 现在的琉璃阁,奢华程度远超过侧妃,只比王妃院子稍逊一筹。雪梅甚至暗暗猜想,以沈薇目前的受宠程度,将来当个侧妃都有可能。 当初沈薇受宠,人人都觉得她马上会失宠。可几个月过去,沈薇平安地度过所有的磋磨,悄无声息得到燕王的专宠。 “主子,听说是王妃犯了错,才惹得王爷恼怒。”雪梅忍不住开口。 瑶小主子受到王妃的责罚,腹中饥饿才吃了发霉的饼,这事已经在下人中间传开。人人心里都有杆秤,辨是非,知对错。 此事,王妃犯了大错。 但柳如烟垂眸,淡淡道:“何必追究是非对错。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王妃和我是一路人。” 雪梅:“” 在对待女儿的态度上,柳如烟和王妃确实像一路人。 清晨的琉璃阁,沈薇把燕王送出门。 “本王去云州巡查,约莫五日后回来。”燕王握住沈薇的手,眼里有不舍。 云州在百里之外,沈薇担忧:“王爷臣妾想陪您一起去。” 燕王既感动又无奈:“你有身孕,不宜奔波。养好身子,饮食不许贪凉。” 沈薇乖乖点头,依依不舍地送走燕王。 自从那日沈薇说出“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话后,沈薇能明显感觉到,燕王对她更加上心,也更粘人。 有时候燕王在外处理公务,百忙之中,竟然还不忘让侍卫给沈薇送些安胎养身的东西。 这倒是好事,只是沈薇有点遭罪。 沈薇揉揉尚且酸痛的手腕,燕王天天睡在她这里,孕前期虽然不用同房,但沈薇的手和腿是真的难受啊 如今燕王出差五日,她也能轻松点。 沈薇转身回屋,让容嬷嬷去准备王爷的衣服和一些风寒药。王爷远行,她除了口头的关怀,还需要在行动上做表示。 云州偏冷,给王爷送些衣物和风寒药,也是沈薇“爱的关怀”。 容嬷嬷有条不紊照办。沈薇则是伸个懒腰,准备绕着院子慢跑一圈锻炼。 刚跑了小半圈,采苹匆忙走来:“主子,公主府的马车在门口。云儿姐姐奉公主的命,来接您。” 沈薇扬眉,颇有些惊讶:“何事?” 采苹回道:“落月湖的荷花开得极好。公主殿下邀请您一起游湖赏花。” 公主邀请,沈薇根本不能拒绝。她当即让采苹和采莲收拾行装,片刻后登上公主府的马车。 公主府的马车质量好,坐在上面也不太摇晃。沈薇靠在马车上闭眼小憩,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到湖畔。 沈薇扶着采苹的手,小心翼翼走下马车。在侍女的指引下,沈薇登上湖畔停靠的画舫船。 画舫船美轮美奂,昭阳公主和孙轻眉都在。 “沈薇,你可算来了。”昭阳今日盛装打扮,一袭明艳的凤凰彩纹红裙,头戴嵌白玉梅花金簪,笑盈盈地招呼沈薇。 沈薇想要行礼,昭阳忙阻止:“别别别,你如今有了二哥的孩子,千万别行大礼。二哥这几日要去云州检查粮草,他昨天就派人来找我,让我把你接到落月湖别院住几日。” 沈薇愣住。 燕王授意? 第92章 撞到了莫神医 转念一想,沈薇立刻明白燕王的用意。燕王大概是担心沈薇一个人留在王府,沈薇容易被王妃处处针对。 毕竟之前李瑶中毒时,王妃口口声声说沈薇可疑,让燕王对王妃心生警惕。 太子妃当年怀孕,也被几个侧妃妾室暗中针对。有前车之鉴在,燕王担心旧事重演,干脆让昭阳公主把沈薇接出去住几日。脱离王妃的视线,王妃也不能再暗害沈薇。 “沈薇,二哥待你真好。”昭阳语气有些羡慕。 沈薇适当地露出羞涩的笑容。 画舫船离开码头,在落月湖畔缓缓移动。远处是隐隐青山,树木郁葱。山下是一汪碧水,湖水碧绿如玉,一望无际的荷叶铺展开来,荷叶随风摇曳,荷花点缀其中。沈薇在琉璃阁小院子待久了,看一看这明媚的风光,实在让人心情愉悦。 “这点心真好吃。”孙轻眉尝了口荷花冰酥,眼睛里露出惊讶。 昭阳笑道:“这是微燕记新出的【荷花冰酥酪】。” 沈薇也尝了一块,冰酥酪清爽,有荷花淡淡的清香,卖相好味道也好。沈薇尝了一块,筷子又夹起一块。昭阳立刻阻止:“沈薇,不能吃了哦!二哥说了,你夏日最爱吃冰物,需得阻止你贪吃!” 沈薇: 昭阳以前从未干过监督别人的事。 她好像从“监督沈薇”这件事里找到了乐趣,拿着燕王的叮嘱当“令箭”。接下来,昭阳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虎视眈眈盯着沈薇。看到沈薇偷吃,昭阳一定会欢快地阻止。 孙轻眉捂嘴咯吱笑。 沈薇默默地喝口茶水,顿时觉得荷花盛开的风景也不美了。 画舫船穿过荷花荷叶,荡开涟漪。落月湖上的游船不多,零零星星散在湖面。 昭阳心情颇好,她咬一口甜点,笑道:“日头越来越晒,等会返回岸边,去本公主的别院用午膳。别院的厨子最擅长江南菜——”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沈薇察觉到异样,好奇地抬起头。顺着昭阳公主的视线,沈薇看到不远处也有一艘画舫船。 画舫船精巧,船头有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青衣飘飘,温润如玉;女的小家碧玉,清秀温婉。 是晏云亭和澹台柔。 沈薇默默扶额,简直怀疑晏云亭身上有什么定位系统。每次都能精准地定位到昭阳的位置,然后很巧妙地让昭阳碰到。 但是沈薇从不相信巧合。 凡事太凑巧,那就是有意为之。 沈薇担忧地望向昭阳,以昭阳的性子,这时候她应该开始发脾气,派侍卫去把这对野鸳鸯给抓起来。 可昭阳只是并未冒火,一双美眸满是不可思议。 沈薇担忧道:“公主,天气炎热,不如今早回别院。” 昭阳眼圈泛红,她眸光死死盯着澹台柔的发梢,嘴里喃喃:“一样的发簪” 沈薇怔住,又看向那艘画舫上的澹台柔。澹台柔穿青绿色的小裙,身量纤细,发梢别着一支显眼的嵌白玉梅花金簪。 之前昭阳的生辰宴,晏云亭也送给昭阳一支一模一样的发簪!昭阳特别看重这只发簪,精心保养,只有在外出的好日子才会佩戴。 昭阳以为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发簪。 可现在,她在澹台柔的发梢上,也看到同款。 昭阳心脏闷闷钝痛,她也想当面上去质问晏云亭。可最终还是淡淡开口:“回别院。” 昭阳失去欣赏风景的心情,豪华的画舫船掉头。速度太快,破开湖水时忽然撞到隐匿在碧绿荷叶丛中的一叶扁舟。 砰—— 扁舟翻倒。 “公主!有人落水!”船头的宫女云儿惊呼。 昭阳回过神来,攥紧手里的团扇:“赶紧把人捞起来!” 昭阳话音刚落,一把沾湿的纸扇被扔上船。 接着,一只白皙的手搭上画舫甲板,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纤瘦的白色身影艰难地爬起来。 画舫船里的两名侍卫拔刀,警惕地望着那道湿漉漉的身影。 “干什么啊!我在船里睡个觉,把我的船给撞翻了!”青年拨开湿哒哒的头发,缓缓站起来,身上的白衣全都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青年摘了一片巨大的绿色荷叶,挡在自己胸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蕴含怒火。 沈薇和孙轻眉异口同声:“莫神医?” 谁能想到,在落月湖的藕花深处,居然遇到了大名鼎鼎的莫神医。 莫神医抹了把脸上的湖水,露出一张白净俊秀的脸。莫神医本来满肚子的火气,看到两个美貌的姑娘后,他立刻露展露笑颜:“哟,沈娘子,孙小姐,真是巧——可有干净的衣物让我换一换?” 自己的船撞到无辜的游人,昭阳公主自知理亏。 画舫船上,刚好有一套男子的衣服,这是昭阳公主特意命人为晏云亭缝制的,还未送出去。 昭阳打量莫神医的身形,莫神医个子没有晏云亭高,一张碧绿的大荷叶遮挡住他的身子,看不出轮廓。不过,男人的身影都差不多,衣服应该合身。 昭阳让宫女带莫神医去更衣。 画舫船暂时停靠在密密麻麻的碧绿荷叶丛中。 “他就是你提过的莫神医?”昭阳向孙轻眉打听。 孙轻眉颔首,前尘往事引入眼帘:“当年我未出阁,莫神医见我有行医的天赋,想收我为徒。但我婉言拒绝,莫神医大为惋惜,赠送我三枚解百毒的丹药。此恩,轻眉终生铭记。” 昭阳眼睛亮起来,语气很激动:“既是神医,想来医术非凡。太子兄长今年身子一直不好,我想请他为太子兄长治病。” 昭阳还不知道莫神医已经给太子看过病,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莫神医才从内厢里走出来。 昭阳命人给晏云亭缝制的衣裳,是一件十分精致的月白锦袍,衣襟和袖口全都绣着繁复的云纹。莫神医身形瘦削,个子稍矮,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大了一圈,显然不太合身。 但莫神医长期行走江湖,一身逍遥自在的气息,把大袖大袍穿得有如流云,别有一番风流。 莫神医拱拱手:“草民给公主殿下请安。” 第93章 吃醋? 昭阳赶紧让侍卫赐座,莫神医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坐下。 昭阳道:“画舫船不慎撞到先生的轻舟,昭阳给先生赔罪,还望先生莫要气恼。” 她道歉的态度很良好,丝毫没有摆公主的架子。莫神医很是受用,大大方方摆手:“无碍。” 见莫神医眉宇舒展,昭阳赶紧提出邀请,眼神期盼:“莫神医,我太子兄长身子抱恙,本公主愿意重金——” 莫神医慢悠悠打断昭阳的话,一双微微挑飞的眼眸落到昭阳脸上,似笑非笑:“草民察言观色,见眉心不展,郁结于心,想来公主殿下近期肝火旺盛,需要多饮些清火降气的凉茶。” 不远处的湖面,小画舫船上,澹台柔拾起一朵粉色的荷花,笑盈盈地递给晏云亭。 今日清晨,澹台柔打听到昭阳公主要去落月湖。于是澹台柔故意去找晏云亭,说落月湖的风景极好,邀请晏云亭一起游湖。 晏云亭最近接到燕王的旨意,他被调任到边关,协助战事,恐怕需要三年五载才能归来。边关虽然艰苦,但却是官员晋升的最快途径。 远行在即,晏云亭想在有限的日子里多陪陪澹台柔。 于是欣然同意游湖的邀请。 澹台柔眼波流转,似乎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公主府画舫船,澹台柔俏脸浮出惊讶:“云亭哥哥,你看,那好像是公主她身边的男子是谁?” 晏云亭回眸一看,果真看到那条穿梭在荷叶中的豪华画舫船。 昭阳那身明艳的长裙,在碧油油的水面格外显眼。更让人惊愕的是,昭阳身旁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青年。 青年的手,还搭在昭阳的手臂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白衣青年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引得昭阳笑个不停。 晏云亭心里顿时燃起一股无名妒火。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昭阳居然和一个外男拉拉扯扯。 晏云亭的画舫船缓缓行驶,很快停靠在码头。晏云亭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告诉澹台柔:“柔儿,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派人送你回家。” 澹台柔美眸轻眨,温温柔柔道:“云亭哥哥你想见公主,对吗?” 晏云亭心事被戳中,他偏偏还要找个借口:“公主千金之躯,私会外男属实不妥。我乃礼部官员,自当阻止。” 澹台柔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轻轻上前,乖顺地靠在晏云亭的怀里:“云亭哥哥,只要你心里有柔儿,柔儿不会介意你心里也有公主。只要能陪在云亭哥哥身边,哪怕当妾、当奴婢,柔儿也愿意。” 晏云亭心脏被浓浓的感动包围! 他的柔儿,永远都是这般温柔体贴。为了他,甘愿受委屈,从不抱怨。 晏云亭轻揽住澹台柔,轻声道:“你先回去,明日我再来看你。” 澹台柔乖顺点头,依依不舍地乘坐马车离去。厚重的车帘放下后,澹台柔眼里温柔的笑意散去。 澹台柔粉润唇角下压,发出戏谑的笑声,自言自语道:“要去边关历练几年我等得起,你的公主等得起吗?” 不多时,公主府的画舫船也停靠在码头。 昭阳、沈薇、孙夫人以及莫神医,陆陆续续走到公主府的别院。 昭阳语气很骄傲:“这别院还是父皇赐给本公主的,今日午膳是江南菜,莫神医一定要好好尝尝。” 莫神医行走江湖,最大的爱好是品尝天下美食。他拱手道:“谢殿下美意。” 昭阳正要进别院,视线一飘,瞥见别院门口的晏云亭。 两人目光碰撞。 晏云亭大步迈到昭阳公主的画舫船,他向来温文如玉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沉沉戾气。晏云亭视线扫到莫神医身上,似乎想要把这陌生男人看个透。 一个清秀的小白脸,怎配入公主的眼? “晏云亭,你怎会在此处?”昭阳秀眉轻轻扬起,不知为何,心里浮出不易察觉的喜悦。 晏云亭淡淡道:“公主殿下,您大庭广众和一外男牵扯不清,传出去有损您的名声。” 昭阳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故意说:“你都能和澹台柔卿卿我我,本公主又为何不能见外男?” 晏云亭脸色瞬间沉下来。 昭阳见状,唇角的笑容越发控制不住。她就知道,晏云亭心里肯定有她!看到她和莫神医说话,晏云亭吃醋了! 那种感觉很愉悦,仿佛她精心培养多年的种子,终于发芽;又像是一棵陈年老铁树,终于慢悠悠地开花。 晏云亭再次拱手,用一种平静的声调道:“公主殿下,微臣有事与您商议,还望公主至湖心亭一趟。” 昭阳喜出望外,她吩咐宫女:“云儿,你带沈薇、孙夫人和莫神医进别院,好生招待。本公主和晏云亭有话要谈,很快回来。” 云儿道:“公主,可需侍卫随行?” 昭阳摇头:“不必。” 湖心亭不远,就在视线可见的范围里。云儿领命,带沈薇一行人走进湖畔的别院。 沈薇慢悠悠走进别院,余光瞥到昭阳和晏云亭离去的背影。 公主对晏云亭的感情还在,晏云亭三言两语,就能把昭阳的内心防备击垮。 这可不是好事啊。 沈薇压下心里的担忧,走进湖畔别院。湖畔别院里花草繁茂,院子中间有一棵高大的古树。楼阁碧瓦飞甍,墙上挂着一排排的精致灯笼。 别院风景很是清雅。云儿将三人引到园中的石桌:“后厨饭菜还有小半个时辰奉上,午膳之前,三位可在园中畅游。” 莫神医是个坐不住的人,当即上蹿下跳四处闲逛。沈薇喝口茶的功夫,发现莫神医已经爬到那棵高大的榆树上,蹲在树梢看风景。 沈薇有孕在身,没敢到处乱走。她坐在石凳子上喝茶,摇着小罗扇等开饭。 孙轻眉也不是个爱闲逛的女子,她坐在沈薇对面,一双清亮的眼眸望向沈薇的小腹:“沈娘子,听闻女子孕期会害喜,你身子可还好?” 沈薇笑着回答:“害喜不严重,吐了两日便好了些。” 孙轻眉语气很羡慕,期盼道:“将来我夫君归来,我也能有自己的孩儿了。” 新婚之夜丈夫奉命出征,孙轻眉一直独守空房,替丈夫照顾偌大的侯府。虽然时常被婆婆磋磨,被小姑子看轻贬低,但为了丈夫,孙轻眉都默默地忍受下来。 她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只要丈夫回来,她的处境就能变好。 第94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薇和孙轻眉在别院里聊天。而在另一边,落月湖的湖心亭里,昭阳也准备和晏云亭畅聊。 微风轻拂碧波荡漾的湖面,吹拂昭阳额间的碎发,阳光洒下,她的双眼中充满了幸福的笑意,开心地望着晏云亭。 “那人浑身江湖气息,绝非良人,公主应该小心。”晏云亭皱眉提醒。 那个穿锦袍的青年,带给晏云亭很大的危机感。 莫神医相貌生得俊美,白衣飘飘,手执纸扇,一看就是个行走在花丛中的浪荡子。晏云亭不禁担忧,昭阳若是被莫神医三言两语蒙蔽,后果不堪设想。 昭阳坐在石凳上,笑盈盈道:“他是个江湖大夫。” 晏云亭冷哼,语气藏不住的酸:“一介白丁而已。” 千金之躯的公主,怎会看得上一介白丁,传出去会被人笑话。 看到晏云亭吃醋,昭阳就知道晏云亭的心里一定有她。 昭阳心里乐开花,面带笑意道:“他可不是普通的江湖大夫,医术极其高明——晏云亭,你是本公主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本公主?本公主要回去找神医畅聊,你莫要打搅。” 语罢,昭阳故意扭头就走。 刚走了没两步,她的胳膊被晏云亭紧紧抓住。晏云亭皱眉,放下身段道:“公主,微臣有事要告诉你。” 为了更快晋升,他需要去边关历练一段日子。短则半年,长则三年五载。远行在即,晏云亭心里割舍不下昭阳,也不愿意看到昭阳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昭阳扭头,眼睛弯成月牙:“何事?” 晏云亭道:“我——” 刚开口,晏家的仆人匆匆忙忙跑来。仆人看了眼昭阳公主,随即在晏云亭耳畔小声道:“公子,不好了,澹台小姐忽然晕倒。” 晏云亭大吃一惊,柔儿晕倒了? 他迈步就要回去探望。 可走了两三步,又回头看了眼湖心亭里的昭阳公主。阳光清冽,湖水悠悠,一身明艳红衣的昭阳俏生生立在那里,正含情脉脉望着自己。 晏云亭很心动。 昭阳追逐在他身后多年,晏云亭就是铁打的心,也在岁月中悄然被软化。但他身份只是个侍郎,远远配不上金尊玉贵的昭阳。 这次他主动请缨去边疆历练,也是为了尽快晋升。等自己封侯拜相,地位崇高的那一日,他就有了迎娶昭阳的资本,不会被外界嘲讽。 他心里有昭阳,也有澹台柔,两个女子他都割舍不下。 晏云亭露出温柔的笑容,他握住昭阳的手,眼里流露出罕见的真情:“家里有急事,我回去处理。今晚戌时,我在湖东亭等你。” 昭阳心脏怦怦跳动。 这还是晏云亭第一次主动握住她的手! 她开心道:“不许迟到哦,否则本公主会很生气。” 晏云亭朝昭阳拱手,温和道:“微臣自当按时抵达,风雨无阻。” 晏云亭心想,澹台柔只是晕倒,他回去看一看情况,估计很快就能返回。绝不会耽搁今晚和昭阳的会面。 目送晏云亭离去的颀长背影,昭阳心情极好,她拎着裙摆欢快地回别院。 “公主回来了。” 别院里,正在和孙轻眉聊天的沈薇,听到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 沈薇回眸一看,只见昭阳公主春风满面,喜气洋洋地回到别院。 午膳备好,精致的江南菜摆上桌。 昭阳心情好,胃口也好,午膳吃了很多。 午膳桌上,沈薇察言观色,看昭阳满脸喜气,心里暗暗称奇。也不知道晏云亭和昭阳说了什么,竟让她心情愉悦至此。 还是莫神医心直口快:“公主殿下,容草民提醒一句。男人的话,不可信。” 昭阳吃点心的动作一顿。 莫神医似乎想起往事,当年他惨痛的经历历历在目,他不忍看到昭阳走上歧途。莫神医苦口婆心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啊,曾经深受其害!” 这番言论实在是古怪。以至于昭阳差点噎住,孙轻眉瞪圆眼睛,沈薇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莫神医。 莫神医喝一口醇香的酒,惆怅道:“别看我啊,我是男人,男人才最了解男人。” 昭阳咯吱笑出声,以为莫神医在开玩笑,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午膳后,沈薇和孙轻眉在湖畔散步消食。 天气微热,落月湖清凉的风吹拂面孔,带来阵阵凉意,很是舒畅。沈薇暗暗决定,以后有钱了也在落月湖边修一栋别院,夏日来避暑赏花。 一辆侯府的马车飞驰而来,停靠在湖畔。车帘掀开,一个穿粉裙的少女怒气冲冲地下马车:“嫂子!我在家里都快急死了,你竟还有闲心在湖畔散步!” 少女相貌清秀,满脸不悦。 她扫了眼沈薇,似乎认出沈薇的身份。当初在昭阳公主的生辰宴,沈薇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还是给不少官眷留下印象。 少女轻哼:“您还和王府的侍妾成了闺中密友,传出去也不怕污了咱们镇南侯府的名声。” 侯门主母和卑贱的侍妾畅聊,简直丢人现眼。 孙轻眉忙道:“芊芊,莫要胡说。” 此女是镇南侯上官轩的亲妹妹,上官芊。上官芊粉唇轻撇:“嫂子,我要的洛神花唇脂在哪里?明日参加相府的荷花宴,没有上好的唇脂,我脸就丢大了。” 孙轻眉温和道:“洛神花唇脂昂贵,燕京已经售尽。不如用其他唇脂替代?” 上官芊俏脸一垮,别家千金都能用洛神花唇脂,她为何不能拥有? 她愤愤地瞪了眼孙轻眉:“我哥去边关之前,出于对你的信任,把侯府上上下下交给你,你竟然这般敷衍!嫂子你真的太过分了,等我哥回来,我一定向我哥告状!” 上官芊气闷地扭头就走。谁料她走得太急,脚踩到裙子,身子一歪,扑通滚进了冰凉的湖水里。 哗啦啦,水花散开。 孙轻眉深谙水性,当即跳进水里救人。湖畔的水不算深,上官芊没有被湖水淹没,她吓得一直尖叫,孙轻眉几次想要拉住她,却差点被上官芊给推开。 耗费良久,孙轻眉才把上官芊捞起来。 上官芊浑身湿透,她吓得大哭,上岸后气得一直埋怨:“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掉进湖水里!” 第95章 失约 上官芊钻进马车里,嚷嚷着要回家找老夫人告状。 孙轻眉无奈,她只得对沈薇说:“沈娘子,我先回侯府。今日气候闷热,夜晚可能会下雨,夜里切莫出行。” 沈薇看孙轻眉浑身湿透,也温和提醒:“孙夫人回侯府后,也别忘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侯府的马车疾驰离去。 沈薇回到湖畔的别院。昭阳办事很周全,早已经让丫鬟把厢房仔仔细细清扫一遍,让沈薇小住几日。 至于莫神医,昭阳为了让他给太子治病,也盛情邀请莫神医在外院小住。莫神医本来不愿意,但昭阳搬出一坛子的陈酿老窖,喜爱喝酒的莫神医当即应允,美滋滋住进了外院。 转眼间,天已经黑了。 沈薇怀孕后经常犯困,早早回到屋子里休息。落月湖边的别院安安静静,唯有轻轻的风声在响动,护卫们在门口巡逻。 昭阳借口困倦,让伺候的宫女早早退下。 瞅准时机,昭阳偷偷溜出去。晏云亭第一次约她相会,昭阳很重视。她特意盛装梳洗,换上她最喜欢的鎏金长裙,头戴晏云亭送她的嵌白玉梅花金簪,外罩一件黑色的斗篷。 昭阳的身影笼罩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出去。她和晏云亭约定的地点,是落月湖的东亭,昭阳手提灯笼,朝东亭走去。 夜里的落月湖没有人,四周漆黑。昭阳坐在亭子里,将灯笼放到一边。天空月亮雾蒙蒙,湖畔的风呼呼作响,昭阳觉得有点冷。 但她并不害怕,翘首期盼着晏云亭的到来。 也许,今晚晏云亭会向她倾诉衷肠;也许,晏云亭会主动求娶她。 昭阳美滋滋地陷入幻想。将来晏云亭成为她的驸马,两人生两个孩子,夫妻琴瑟和鸣 时间悄然流淌,湖畔的风越来越大。天空的月亮被遮住,天地间黑漆漆一片,唯有亭子里的一盏灯笼微微亮着。 “他怎么还没来?”昭阳等了好久,迟迟不见晏云亭的身影。深夜湖畔漆黑,夜晚的湖水幽深黑暗,望一眼只觉得宛如深渊。 昭阳坐在亭子里。 她听到一点点的雨水声,接着雨水声音越来越大,很快整个天地被磅礴的大雨给覆盖。天空电闪雷鸣,一阵大风刮过,把昭阳的灯笼给刮走。 灯笼里的蜡烛瞬间熄灭。 昭阳陷入可怕的黑暗里。 从小养尊处优的公主,第一次孤零零在外迎接暴风雨。她的心脏提到嗓子眼,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雷雨声,昭阳害怕地浑身发抖。 “晏云亭还不来!”昭阳有点委屈。明明说过不会失约,却让她一个人在暴风雨中等了好久。 夏日夜晚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瓢泼大雨渐渐转变成小雨,昭阳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昭阳心里还残存着一点希望,她心想,也许是晏云亭有事耽搁 她不愿意离开亭子,好像在和自己置气,抱着膝盖,执拗地靠在亭子里等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昭阳半梦半醒中,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面露惊喜,开心地抬起头:“晏云亭,你可算来了!” 雨水还未停歇。 一道黑色干瘦的身影钻进凉亭,男人干哑烦躁的声音传来:“狗日的鬼天气,淋了老子一身的水!害得老子今晚开不了张!” 昭阳愣住,来者不是晏云亭。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短暂照亮凉亭。借着微弱的光亮,昭阳看见一张陌生干瘦的脸,陌生男人骨瘦如柴,贼眉鼠眼。 闯入亭子避雨的男人,也很快注意到蜷缩在亭子角落的昭阳。 男人借着闪电的光芒,看到昭阳苍白的脸。 半夜三更,一个浑身湿透的美丽女子,身上湿透了的衣裙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身形,实在是勾人。 男人嘴角缓缓张开。他是个四处游荡的小偷,今晚本来想出去偷钱,谁料碰到大雨,不得不狼狈地躲雨。 谁能想到,在湖边还能遇到一个美人儿,小偷露出一口残缺的黄牙:“哟,老子运气不错,遇到了湖畔仙女啊。” 轰隆隆—— 闪电划过天幕,片刻后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雨水敲打屋檐,屋子里的床上,脸色苍白的澹台柔虚弱地靠在枕头上。 屋子里弥漫药味。 澹台柔虚弱道:“云亭哥哥,你不必一直照顾我,我只是吐了点血,睡一觉就好。” 晏云亭把药碗放到案桌上,温和道:“你先睡,我在旁边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去。” 澹台柔眼里流露出感动和依恋。 她喝了药,昏昏沉沉靠在枕头上,没一会儿便陷入沉睡。晏云亭放下床幔,轻手轻脚离开小院子。 澹台柔家境平庸,父亲被派去处理公务,要几日后才能回家。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仆伺候澹台柔。澹台柔生了病也看不起大夫,只能苦苦熬着,以至于今日病重。 晏云亭撑伞,瓢泼雨水浇在伞面,他皱起眉头遥望远方。 已经错过和昭阳相约的时辰。 如此大雨,又冷又湿,娇生惯养的昭阳在凉亭里不会待太久,肯定会等不耐烦,早早离去。 晏云亭心里默默叹口气,今日未能如期赴约,等明日雨过天晴,他再登门给公主道个歉。只要他愿意放低身段赔礼道歉,昭阳定会马上原谅他。 这些年一直是这样,无论晏云亭做的多过分,只要他一低头,昭阳总会原谅他。 她会一直在原地等着晏云亭。 “明日带一盒唇脂当道歉礼物。”晏云亭自言自语,撑着伞,冒着大雨回到晏家。 落月湖别院。 沈薇刚睡下没一会儿,蓦地被屋外的呼唤吵醒。外面院子里,传来宫女云儿的惊呼:“快来人,公主不见了!快来人呀!” 第96章 公主归来 别院灯火通明。 昭阳的贴身宫女云儿,夜晚照常前去公主的寝殿伺候,一打开门,发现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公主失踪了。云儿急得团团转,公主失踪,她急得六神无主。 沈薇披衣而起。 采苹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冷风夹杂雨水,吹得沈薇打了个哆嗦。 好大的雨,好冷的夜晚。 别院闹成一团乱麻,众人不知所措。沈薇清清嗓子,冷声吩咐:“云儿姑娘,莫急。告诉我别院有多少佣人和侍卫。” 云儿急促回答:“六个护卫,两个厨子,六个宫女,还有一个花匠和门房。” 沈薇颔首,迅速在脑海里思考对策,冷静道:“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护卫和宫女去湖边寻找公主。花匠和门房留守别院。至于两个厨子,让他们连夜熬制风寒汤和醒酒汤。 这个时辰燕京城门已经关闭。等明日城门打开,云儿你立刻进宫找帮手。” 沈薇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所有的措施做到位。落月湖在城外,夜晚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深夜进城。 至于风寒汤,那是给外出寻找公主的护卫宫女们准备的;醒酒汤,是给醉酒的莫神医准备的。若是公主归来,肯定需要莫神医来把脉问诊。 顿了顿,沈薇又警告所有人:“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是皇帝皇后最宠爱的女儿公主若是出事,在场所有人都得陪葬。” 众人惊愕,纷纷按照沈薇的安排去寻找昭阳公主。 “主子,您怀有身孕,先回屋等消息。”采苹担忧沈薇的身子,把沈薇扶回屋子里。 沈薇坐在屋子里,听着屋外沉闷起伏的脚步声。 沈薇猜测,昭阳很可能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回想白日里昭阳公主的种种表现,沈薇猜测昭阳应该是去和晏云亭私会。 沈薇心里暗暗叹气,好好一个公主,偏偏看不清自己的心,生了个恋爱脑,做出太多任性妄为的事。 再好的医药,都治不好她的恋爱脑。 唯有经历一番暴风雨的洗礼,才能让天真无邪的公主看清这世间的浑浊。 沈薇一晚上没睡好觉,天蒙蒙亮时,屋外的小雨还在下。沈薇起床,听采苹说,昨晚暴雨如注,落月湖的湖水涨了,护卫们在雨中艰难寻找,还有两个护卫差点掉进湖水里淹死。 找了好久,最后在落月湖的东亭看到一盏红色的破灯笼。 护卫猜测,昭阳有可能掉进湖水里了。 雨太大,在水里找昭阳很艰难。等后半夜雨水变小,护卫们冒着生命危险,一部分下水寻找昭阳的“尸体”,一部分继续在湖边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主子,若是昭阳公主出事,咱们恐怕也要受牵连。”采苹闷闷低下头。 沈薇喝了一碗安神茶:“再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昭阳公主若是死亡,沈薇能保住一条命,但那些伺候昭阳的宫女侍卫,恐怕全都会被斩杀。 这时,屋外传来宫女云儿惊喜的惊呼:“公主回来了!快来人啊!” 沈薇啪地放下茶碗,快步朝别院门口走去。天还没有彻底亮,灰蒙蒙的晨光夹杂着细细的雨水落下。别院门口,浑身湿透的昭阳面无表情出现。 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身上的鎏金红色长裙,被划得破破烂烂,裙摆沾满泥沙。 昭阳的脸颊红肿,面颊有清晰可见的掌印,手印边缘发青,显然打人者下手很重。而她的破损的衣物上,也有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痕,有些地方还渗出血迹。 头发早已经被雨水浇得凌乱,披散在肩头。她手中死死攥着的一支金簪,发簪的簪头上沾满了血迹,原本尖锐的簪头部分甚至已经弯折变形。 她面容空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红彼岸花。 “公主!”伺候昭阳的云儿哇地哭出来。 昭阳面上没有表情,仿佛麻木的木偶。沈薇快步上前,握住昭阳冰冷的手:“公主,快进屋换身衣服。” 昭阳混沌的眼神落到沈薇身上,她张张嘴,说了一句:“我真可笑” 身子一歪,倒在沈薇身上。 沈薇扶住晕倒的昭阳公主,手摸了摸昭阳的额头,额头滚烫。 沈薇立刻道:“采苹,你把厨房熬好的姜汤端来,给外出寻找公主的护卫宫女服用。云儿,快去请莫神医。” 昨晚别院动静闹得很大,但唯独没有惊醒喝醉酒的莫神医。 沈薇让宫女扶着晕倒的昭阳走进屋子里。 昭阳衣服湿透了,宫女立刻为昭阳换了身干爽的衣裙。沈薇在旁边看着,暗暗蹙眉。 昭阳脸上有几个巴掌印,嘴角破了皮。她原本白皙的手背上,也有不少抓痕。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蛮力撕扯开。 这是经历了什么? “沈主子,莫神医来了。”云儿眼圈通红,连拖带拽把莫神医给带来了。 莫神医宿醉,头痛欲裂。他摁压剧痛的太阳穴:“公主失踪?那昨晚怎么没人叫我” 莫神医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头发凌乱。 沈薇看莫神医这个状态,皱了皱眉,吩咐云儿:“云儿,你去后厨把醒酒汤端来给莫神医服用。此外,公主失踪一事,暂时不要传出去,否则对公主的名声不好。” 云儿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含泪点头,转身去厨房端备好的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下肚,莫神医清醒了不少。 沈薇屏退其他下人,屋子里只有昏迷的昭阳、沈薇、云儿以及莫神医四个人。 莫神医精神萎靡,喝完醒酒汤后又给自己扎了一针提神醒脑。接着哈欠连天坐在床边,给公主把脉。 他手指一顿,原本迷糊的眼神瞬间清明,莫神医眯了眯眼:“把公主的衣衫褪下,我看看她的后背。” 第97章 阿寻,你这次跑得太远了 若是在现代社会,男医生给女患者治病,不会引起太多的争议。可这是在封建的古代,莫神医一个外男,让公主宽衣解带,恐怕会引起非议。 云儿惊讶,红着眼道:“不可!公主千金之躯,怎能怎能被你一个外男瞧见,有损公主的名声。” 莫神医无奈耸耸肩:“她体内有淤血,应该是后背遭到重物的打击。我需要给公主的后背施针清淤。万一淤血留在心脉,过几日她便香消玉殒。” 云儿急得眼泪簌簌落下。 一面是公主的清白,一面公主的生命,简直不知该如何抉择。 “哎呀,小美人你别哭。”莫神医看云儿哭得梨花带雨,于心不忍。 他此生最见不得女孩子哭。 莫神医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迅速地把门反锁,把窗紧紧关闭,屋子里只留下沈薇和云儿。 莫神医扶额,修长手指捏住衣襟:“曾经有个狗东西,他说我太心软,还说心软的人办不成大事。其实仔细想想,他说的没错” 他是心软的大夫。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莫神医把身上的衣襟往两边一扯。 衣襟扯开,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锁骨往下,沈薇看到了一层裹胸的白布,能清晰地看到微微起伏的轮廓。 沈薇惊呆了。 云儿也惊呆了。 莫神医收拢衣襟,无奈道:“现在可以把公主的衣衫褪下了?” 云儿连忙将昏迷的公主扶坐起来,褪下衣襟,公主的后背果然有深紫色的淤青。 莫神医取出银针,全神贯注给昭阳清除淤血。 沈薇默默地坐在一边,喝了口凉茶静心,偶尔视线扫到专注的莫神医身上。 谁能想到,闻名各国的江湖第一神医,居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奇人。 莫神医施了半个时辰的针,这才将昏迷的昭阳放回被窝里。云儿把熬好的风寒药端来,小心翼翼给昭阳服下去。 云儿鼻梁发酸,犹豫良久,咬牙询问:“莫神医我家公主她,她她衣衫不整,可是造了什么无妄之灾?” 昭阳昨晚失踪,清晨才归来,归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浑身是伤,很难不让人多想。 莫神医安慰她:“无须担心,公主安然无恙。” 云儿这才松了口气。 莫神医道:“今日的事,莫要外传。” 沈薇和云儿齐齐点头。女扮男装是莫神医的秘密,两人绝不会透露。 莫神医拱拱手,客客气气道:“先行离去,天高地远,有缘再见。” 莫神医收拢衣襟,步伐沉重地走出公主的寝殿。此时天已经大亮,经历过一晚上的暴风雨,落月湖的荷花荷叶歪歪斜斜零落。 微冷的湖风吹拂,吹起莫神医鬓角的两缕黑发,莫神医满脸怅然:“燕京也待不下去了我得赶快跑。” 在燕京逗留的时间太久,她的行踪很难再遮掩。那个男人恐怕早已经派人潜入燕京,如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猛兽,暗中窥伺。 莫神医低调地离开别院。 清晨的落月湖,没有什么游人。莫神医走到码头,扔给给船夫一两银子:“沿湖南下,往南山码头的方向走。” 她得沿湖入江,沿江离开庆国。听闻南楚风景秀丽,她躲到南楚去,那个人肯定找不到她。 船夫默默接过银两。 莫神医昨晚喝醉了酒,今早上又耗费精力给昭阳治病,早已经身心俱疲,困意上头。她打了个哈欠,钻进船舱里,摘了一片碧绿的荷叶盖在脸上,倒在木椅子上就开始睡。 船只在湖中悠悠行驶,摇摇晃晃,莫神医很快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感觉到小船停住。莫神医伸懒腰,掀开船舱破旧的帘子,嗓音透着几分没睡醒的慵懒:“船家,怎么停了?” 小船停在湖心。 四周没有其他船只,唯见青山绿水,水似圆镜。 头戴斗笠的船夫立在船头,湖风吹拂,他头上的斗笠随风落入湖水中。 斗笠掉落,露出一张阴沉俊美的脸,面如山巅雪,眸如深渊。 莫神医脑袋空白。 男人是蛰伏许久的猛兽,一双漆黑眼眸锁住眼前人,他温柔道:“阿寻,你这次跑得太远了。” 莫神医俏脸僵住,彻骨的寒意从脚后跟直冲脖颈,令人毛骨悚然。 落月湖别院,昭阳公主高烧未退,至今昏迷不醒。 下午,晏云亭姗姗来迟,前来给公主赔礼道歉。昨晚他由于照顾生病的澹台柔,适逢大雨,所以错过了约定。 他自知理亏。 晏云亭带着赔罪道歉的礼物,亲自来到别院。他知道昭阳刁蛮任性的脾气,昭阳肯定满肚子的火气。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稍微哄一哄,昭阳依然会如同以前那般,很快原谅他的过错。 但他被拦在门口。 宫女云儿按捺住怒火,冷着脸道:“晏侍郎,公主昨夜偶感风寒,不会见人,您还是请回。” 晏云亭微微怔住,偶感风寒? 估计又是昭阳生气时找的借口。 晏云亭把备好的礼物奉上:“请将此物交给公主殿下。” 云儿看到晏云亭那张脸就厌恶。燕京名门公子无数,但公主偏偏对这个晏云亭死心塌地。面对公主的心意,晏云亭不拒绝也不接受,可不就是一直在钓着公主吗? 云儿冷冰冰道:“公主不会接受侍郎的礼物,还请侍郎离去。” 说罢,云儿让护卫关闭别院大门。晏云亭站在别院门口,无奈地叹口气。 果然,公主还在生他的气。 晏云亭思考再三,决定明日再来登门赔罪。 昭阳公主的高烧,夜晚才退去。她躺在床上,陷入沉沉可怕的梦境。 在梦里,她又回到电闪雷鸣的夜里。呼啸的冷雨拍打在她脸上,她狼狈不堪地在大雨中奔跑。那个猥琐可怕的男人,笑嘻嘻跟在她身后。 “仙女,跑什么啊?” “老天有眼,看老子孤家寡人,还给老子送媳妇儿。” “跑什么啊臭娘们,老子抓住你,就地圆房,哈哈。” 昭阳跌跌撞撞奔跑,踩到石头,倒在泥泞的水泊里。后来的事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印象里只有浇在脸上的冰冷雨水,混杂着眼泪。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手里拿着那只晏云亭送给她的发簪。 男人倒在血泊里,眼睛大睁,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昭阳,眼睛里渗出血液。 “啊——” 昭阳从噩梦中惊醒。 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慌乱地尖叫。直到她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耳畔传来沈薇轻柔的声音:“殿下莫怕,您现在很安全。” 第98章 放下 那声音轻轻柔柔,蕴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昭阳浑浑噩噩的抬起头,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沈薇那张白净清丽的脸映入眼帘。 “沈沈薇” 昭阳眼泪瞬间落下来,她扑进沈薇的怀里啜泣,委屈又痛苦的泪水打湿了沈薇的衣襟。 沈薇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语气轻柔:“事情都过去了,不用急,不用怕。” 昭阳哭了好久。 仿佛要把无数的委屈给哭出来。 等她哭够了,沈薇才让云儿把熬好的风寒药递来。沈薇用小瓷勺,一口一口给昭阳喂药。 喝完药,昭阳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她睡不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像只猫儿似靠在床角深处。 云儿走进寝殿里,小声告诉昭阳公主:“公主,东湖山林里找到一具男子尸体。喉咙处有好几个血窟窿” 昭阳没吭声,双目呆滞。 沈薇心里叹口气,她吩咐云儿:“让护卫把这具尸体扔到乱葬岗喂野狗。昨晚公主失踪的事,让所有人把嘴巴闭严实,不得外传。” 事关大庆国公主的清誉,昨晚的事必须守口如瓶,不能流传到燕京百姓的耳中。 云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点点头。同时,云儿也对沈薇暗生敬佩。 这沈娘子看起来柔弱,没想到竟能临危不乱。昨晚云儿急得差点失去理智,唯有沈薇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安排好众人的工作。 沈薇上午在寝殿里陪伴昭阳。 昭阳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俨然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上午时分,别院外传来下人的通报,说晏云亭他又来了。 昭阳浑浑噩噩地抬起头,良久,她哑着嗓子道:“让人把他赶走我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昭阳垂下眸子。 那天晚上的暴风雨,那朝她扑过来的丑恶男人,把她对晏云亭的期盼洗刷得干干净净。她终于意识到,晏云亭并不是个良人。 他总在戏弄她,像是在逗弄一只听话的小狗。只要给根骨头,小狗就会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 “好!奴婢这就去赶走他!”云儿喜出望外,兴冲冲叫上门口的护卫去赶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 沈薇放下茶盏,看到昭阳的眼泪无声无息落下来。良久,昭阳才哑着嗓子道:“沈薇,我不想再喜欢晏云亭了” 她会努力把晏云亭从她的心里剥离出去,断得干干净净。 沈薇唇角微微扬起,大为欣慰。历经风雨,昭阳总算认清现实,这是好事。 别院门口。 晏云亭俊眉紧蹙,再三向云儿确认:“公主真的不愿意见我?” 云儿扬起下巴,冷冷回答:“晏侍郎,奴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公主不愿意见你,从今往后都不会再见你!你和澹台家的小姐双宿双栖,公主绝不干涉!” 晏云亭沉默了,心里很是不好受。 这昭阳也太任性了! 他只是被暴风雨耽搁,没有去赴约。区区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昭阳竟然大动干戈。 真是个任性。 这也是昭阳不如澹台柔的一点。澹台柔永远温柔体贴,可以体谅他所有的难处。昭阳总是任性过了头,蛮横不讲理。 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一再碰壁,晏云亭自尊大受打击。他不悦道:“还请转告公主殿下,晏云亭即将离京。长则三年五载方可回归。” 远行在即,一别乃是无数光阴。临走前,晏云亭想要和昭阳见个面,定下承诺。等他将来回归燕京,一定会向圣上亲旨迎娶公主。 可偏偏,昭阳现在闹脾气,不愿意见他。晏云亭知道,昭阳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后悔今日没有见他。 云儿乐得开怀:“行行行,三年五载不见,那是好事。” 昭阳公主现在对晏云亭失望,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三年五载后,昭阳恐怕早已经把晏云亭放下。 再三被一个小宫女嘲讽,晏云亭满肚子的火气。他狠狠拂袖:“晏云亭告辞。” 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云儿巴不得敲锣打鼓把他送走呢。云儿撇撇嘴,呸了一口:“小小侍郎,他算什么东西,还真以为我家公主非他不可。” 云儿回到别院里,昭阳已经起床。 昭阳面色苍白,尤有病容。她淡淡吩咐云儿:“把檀木盒子里的朱钗,都拿到燕京铺子上卖了。” 云儿连连点头:“奴婢马上去办!” 昭阳公主有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里面装的都是晏云亭送她的朱钗。昭阳视若珍宝,去哪里都要把檀木盒子戴上。 回顾往昔,昭阳这才惊愕的发现。 她送晏云亭亲手缝制的衣服、送发簪、送奇珍妙药,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晏云亭。 可她爱慕晏云亭多年,得到的,只有五六支普普通通的发簪。 爱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云儿抱着那个檀木盒子,飞也似跑出别院,生怕再晚一步,昭阳就改变心意。 次日清晨。 天蒙蒙亮,晏云亭乘坐马车离开燕京城。马车停靠在官道边,澹台柔早已在路口等待。 她穿着素净的长裙,安安静静站在路口,看上去格外娇弱可怜。晏云亭走下马车,看穿着单薄的澹台柔,赶紧道:“今日天冷,你身子弱,万一又染了风寒,我会很担心。” 澹台柔眼里含着泪水,她轻声道:“云亭哥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边关凶险,你万事小心。柔儿会一直在燕京等着你。” 如此温柔体贴的话,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晏云亭心软,暗暗决定,不能辜负如此温柔的女子。他道:“我离京的日子,昭阳也许会针对你。柔儿,记得保护好自己。” 澹台柔轻点头,含情脉脉道:“公主不是任性的人,我不犯错,她也不会刻意针对我。” 晏云亭冷道:“昭阳向来任性。” 不过是违约一次,昭阳现在都不肯来见他。晏云亭回头遥望燕京城,清晨行人来来往往,迟迟不见昭阳的车驾出现。 晏云亭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他远行在即,昭阳竟也不知来送送他。 时辰不早,晏云亭和澹台柔依依惜别后,他回到赴任的马车上。马车缓缓行驶,晏云亭心情莫名失落,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患得患失。 他离开三年五载,昭阳一个人留在燕京,身边附庸公主的青年才俊极多,万一公主变心 晏云亭掀开马车帘子,想要再看看昭阳是否跟来。借着微微亮的日光,他忽然看到藏在城门口货架后的一道纤瘦身影,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到她发梢的嵌白玉梅花金簪。 这是他送给昭阳的金簪! 悬挂在晏云亭心里的大石头,重重地落地。昭阳果然偷偷来送他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乔装打扮成普通女子。 晏云亭放下车帘,松了口气。他可以放心远行,昭阳会在燕京等他归来。 马车缓缓离去。燕京城门口,两个年轻女子正在聊天。其中一个女子惊讶道:“姐姐,你头上的金簪好漂亮,哪里买的?” 另一个女子笑盈盈回答:“在燕京铺子里买的,价格可便宜了。” “你运气可真好,这金簪一看就不是凡品。” 燕京城门口人来人往,依然如往昔那般热闹。 第99章 迎娶昭阳为妻? 落月湖别院,沈薇依然暂住在这里,每日陪着刚失恋的昭阳公主散心。沈薇和公主一起游湖,一起品尝美食,试图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这日夜晚,沈薇服下安胎药,躺回床上准备休息。 采苹一边放下床幔,一边嘀咕:“主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公主那天晚上的事,传不到黎民百姓的耳中,但肯定会传到皇后耳朵里。” 别院的那些护卫,都是皇后拨给昭阳的,保护昭阳的安全。 昭阳公主突遭横祸,皇后绝对已经知道了。 沈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慢悠悠道:“皇后知道昭阳遇袭,于我而言是好事。” 采苹俏脸浮出疑惑。 沈薇笑道:“燕王妃把王府管理地一团糟。皇后早有不满。我适当地展现出自己的管理才能,皇后会培养我的。” 如今的燕王府,妻不似妻,妾不似妾,全都摆烂,只有沈薇可用可培养。 采苹恍然大悟。 沈薇猜的不错,落月湖别院的风波,早已经传到坤宁宫。云儿低着头,跪在坤宁宫的内殿里,把落月湖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皇后。 皇后听得揪心:“那晏云亭实在不堪!竟如此戏耍我儿!” 对于晏云亭,皇后和皇帝早有不满。但昭阳喜欢他,处处护着他,皇后也无可奈何。 云儿忙道:“娘娘安心,公主如今已经大彻大悟,彻底放下晏云亭。” 皇后稍微松了口气。昭阳历经此番大劫,虽遭受了些惊吓,但好歹幡然醒悟。 老嬷嬷送上凉茶,皇后啜饮两口润润喉咙,又想到那个怀孕的沈薇。皇后询问:“云儿,那沈氏当真临危不乱?” 云儿没有遮掩,把沈薇临危不乱的事迹全部告诉皇后,言语里满是赞美。 皇后听得频频点头。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户之女,临危不惧,有条不紊安排一切,把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在内,实在很难得。 皇后想到令她头疼的燕王妃。澹台舒雅虽为王府正妃,但没有管理之能,为妻不贤,为母不慈,把王府搞得一团糟。 这沈薇颇具管理才能,对昭阳照顾有加,对燕王情深义重。将来燕王登基,她也能替燕王把后宫管理好。 只是,沈薇的家世背景实在太低,将来管理后宫,很难服众。 皇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沈薇生下孩子后,再想办法提高沈薇的地位。 皇权交替,也是新贵和旧世家的博弈,把沈薇的家族抬一抬,扶持成朝廷新贵,也未尝不可。 偏远的云州城。 夜色笼罩,天气骤然降温,夜晚的寒风四处呼啸。燕王在官邸的书房里翻看文书,香炉熏香燃烧,寒气从窗户漏进来。 燕王打了个喷嚏。 在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见状,连忙轻手轻脚走出书房。没一会儿,小太监将一件偏厚的长袍抱进来,恭恭敬敬道:“王爷,今晚天寒,让奴才为你换一件保暖的衣裳可好?” 燕王放下卷宗,视线落到那件玄色银花棉服上。燕王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不会操心出门携带的衣物。 一般都是王妃这个当家主母操办。 燕王随口问:“这是王妃准备的?” 小太监如实回答:“回王爷,王妃近日忙碌,这衣服都是琉璃阁沈主子准备的。听琉璃阁的丫鬟采莲讲,沈主子特意问询过云州的气候,忙了一整晚,筹备了保暖的衣物、风寒药、驱蚊艾草还有换洗的靴子。都在马车里装着呢。” 他换上新的御寒便服。小太监又送来御寒的姜茶、驱蚊安神的熏香。 云州天寒,燕王的心泛着暖意。 在偌大的燕王府后宅,也只有他的薇薇,才会在细枝末节上花这么多的心思。 外出几日,燕王攥着卷宗,忽然有些想念沈薇。这是燕王从未有过的感受,思念在寂静的深夜如潮水慢慢翻涌,一点点侵蚀他的思绪。 前些年他外出办事,从未有过这般细腻的思念。如今王府里有了沈薇,燕王就像天空的风筝有了执掌者,他有了归处。 外出探查的虎卫走进书房,将一封戳有特殊印信的书信奉上。 虎卫拱手道:“王爷,莫神医已经被越国国师带走。国师走之前,留下这封信。” 燕王打开书信,一目十行看完。 燕王眸半眯,眼里藏着锋利的冷意:“这越国也并非牢不可破。越国皇帝残暴好战,百姓苦不堪言。” 庆越两国交战多年,边境战火频发。庆国本来处于下风,幸运的是,镇南侯上官轩的军师设计了火枪,庆国军队靠着火枪屡建奇功,战斗力大幅度增长。 但越国始终不愿意退军,仗着地理优势鏖战苦守。若想彻底停止战火,只能给越国换个崇尚和平的皇帝。 燕王和越国某个野心勃勃的皇子、以及国师合作,共谋大计。只是,燕王看向信封最后几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越国那位刚回归的皇子居然表示,想在事成之后,迎娶昭阳为妻。 “拓跋宏川想娶昭阳?”燕王眉头上扬。 良久,燕王无声笑了。 他将信纸放到火红的烛火上,信纸很快化成黑色飞灰。 第100章 时局未定 巡查结束后,燕王带着护卫策马离开云州。燕王如今是归心似箭,他迫切地想要回去见见沈薇,所以特意舍弃了缓慢的马车,而是骑马返程。 黑色斗篷翻飞,骏马疾驰。 官道掀起滚滚灰尘,燕王策马疾驰的身影,朝着远方燕京城的方向消失。 在官道一侧,低调停靠着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浅白的冰绡丝车帘掀开,女子佩戴面纱,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透出诱惑人心的妩媚。 她注视着燕王离去的伟岸背影。 车里的丫鬟小声道:“燕王殿下在云州巡查,小姐您为何不设法和燕王见上一面?小姐天香国色,燕王肯定会拜倒在小姐石榴裙下。” 女子轻笑,眼里野心勃勃:“时局未定。” 她要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 如今太子病重,燕王和恒王明争暗斗,尚不知晓谁会是胜利者。她要继续等,等新帝登基,再风风光光得走进后宫。 争宠,得权,宠冠六宫。 她迟早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丫鬟想到关于燕王的往事,她道:“奴婢听说,燕王殿下如今很宠爱一个小妾,那小妾还怀了孕。” 女子淡笑,不以为意:“区区侍妾,不足挂齿。” 燕王府,坤玉院安安静静,丫鬟佣人们放轻手脚干活儿,谁都不敢打搅正在礼佛的王妃。 直到,一道清瘦的身影来到坤玉院门口,才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香儿拘谨地站在门口,小声道:“我我想见王妃。能,能通报一声吗?” 香儿是刘嬷嬷买进王府的,用来分走沈薇的宠爱。但是燕王只宠沈薇,王妃最近又忙着和老嬷嬷斗争,无人记得这个新抬的侍妾。 在王府后宅,没有宠爱就没有活路。香儿被丫鬟鄙视,王妃赏赐给她的银钱和布料,也都被下人们卷走。夜晚蚊虫多,饮食又被克扣,香儿过得苦不堪言,只能硬着头皮来找王妃求助。 “王妃何等身份,你一个侍妾想见就能见?”门口的丫鬟态度恶劣,眼里满是厌恶。 香儿委屈地低下头。 在这么下去,她真的要被饿死了。本以为来王府当侍妾,能有一口热饭吃,可这艰苦的日子,不比她在家里好多少。 刘嬷嬷听到动静,走到门口低声呵斥:“闹什么闹,惊扰王妃,看我不罚你们!” 丫鬟立刻闭嘴。 香儿看到刘嬷嬷,宛如看到救星。她快步走过去,抓住刘嬷嬷的袖子,眼泪簌簌落下:“刘嬷嬷,您当初告诉我,说王爷一定会来看我可我住进王府这么久,王爷连我的面都没见过。” 刘嬷嬷扯回衣袖,冷淡道:“时机未到,你回自己的院子。以后没有王妃的旨意,不得擅自来坤玉院。” 香儿眼泪汪汪:“可可” 刘嬷嬷已经转身离去。在刘嬷嬷看来,香儿不过是后宅斗争的工具,可惜没发挥出用处,以后香儿只能自生自灭。 香儿鼻梁发酸,一路哭着走回偏僻的院子。夏日万物生长繁茂,后院枯草连天,青天白日之下竟如坟墓般冰冷。 坤玉院的佛堂,王妃虔诚地奉上最后一炷香,这才搀扶着刘嬷嬷的手起身。 “王妃,香儿想见您,被老奴给挡回去了。”刘嬷嬷低声道。 王妃扬眉:“香儿?” 刘嬷嬷道:“王妃您忘了,之前抬进王府的侍妾。您给她赐名香儿。可惜这姑娘运气不好,王爷从未迈入她的院子。” 王妃模模糊糊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王妃淡淡道:“不必理会,暂时不必再抬新人进王府。” 燕王曾斥责王妃,不满她频频往王府塞新人的行为。既如此,那王妃便决定不再抬新人进王府。 哪日燕王厌弃了沈薇,又迟迟找到不到新人宣泄。到那时,燕王就知道王妃此举的好处了。 王妃闭了闭眼,掐动手里的佛珠:“我明明是为了王爷着想,可他总是看不到我的好。罢了,刘嬷嬷,随我去书房看看孩子们的课业。” 刘嬷嬷搀扶着王妃,朝两个孩子的院子走去。 还未走进院子里,王妃便听到两个儿子轻快的笑声。王妃定睛一看,青天白日,承恪和承贞没有在书房里用功读书,居然在水池边抓鱼。 皇后派来的两个老嬷嬷,不但不阻止,反而在一旁笑盈盈看着。 玩物丧志! 王妃震怒,皇后这是想把她的两个儿子养废吗? 王妃迅速走进院子里,冷冷质问:“承恪,承贞,今日课业可完成了?” 李承恪脸色一白,手里的鲫鱼掉进水里。李承恪紧张回答:“回母妃,先生布置的功课,孩儿和弟弟已经写完了。” 王妃道:“那明日的课业,可提前温习?” 李承恪和李承贞低头不语。 两个老嬷嬷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冷声道:“王妃,孩子还小,学业需张弛有度。” 王妃冷冷呵斥:“本王妃的孩子,何需你们两个外人指指点点。” “老奴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王府陪伴两位小少爷。王妃若是不满,可向皇后娘娘问询。” 争执不休。 李承恪和李承贞蹲在水池边,手指拨弄冰冷的水面,没有理会大人们的争吵,眼睛里是毫无波澜的麻木。 天黑,燕王策马疾驰赶回王府。他下马,望着辉煌肃穆的燕王府,心里涌起温暖的倾诉,迫不及待又令人向往,以至于燕王进王府的步伐都迈得很快。 富贵总管在门口迎接,让下人将燕王的坐骑牵回马房。 “王爷,您回来得真早。”富贵看燕王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脸心疼道,“哎哟,王爷您的衣服都破了,应该乘坐马车才好。” 燕王目光扫过一圈,也许是他提前回家无人知晓,所以没看到沈薇迎接,也没看到王府其他的妻妾。 富贵察言观色,忙笑着解释:“王爷,沈主子被昭阳公主接到落月湖小住,明日才回来。” 第101章 欲擒故纵 燕王心里划过淡淡的失落。 夜晚,燕王前去王妃处用膳。虽然他对这个妻子已经毫无情意,但偶尔还是会给王妃该有的体面。 晚膳桌上,王妃还想着如何处理掉老嬷嬷,一直心不在焉。燕王和王妃,两人全程几乎没有交流,偌大的晚膳桌上,只剩下冷冰冰的碗筷敲击声。 燕王一顿饭吃得很不畅快,自然没有在王妃处留宿。 一路骑马疲惫,燕王回到自己的主屋歇息。虽然疲累,但辗转难眠。 他睡觉的枕头,是沈薇送的艾草枕,清香柔软。他盖的夏日薄被,被套也是沈薇派人用上好的布料缝制,屋子里到处都是沈薇留下的痕迹。 燕王他想念沈薇香香软软的手,想念沈薇澄澈的眼睛,更想念她柔软细腻的身躯 明日,沈薇应该会从落月湖别院回来。燕王这般想着,双眸缓缓闭上,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好觉。 第二日清晨,燕王前去东宫探望太子的病情。等回到王府,已经是午后。燕王习惯性地往屋檐下一瞧,屋檐下空空如也,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沈薇还没回来。 燕王叫来富贵总管,皱眉道:“落月湖别院那边,还没消息?” 富贵总管讪讪一笑:“回王爷,昭阳公主派人传信。公主称近日心情不佳,就让沈主子在别院多留几日。” 富贵心里唏嘘不已。 王府后宅妻妾数量不少,唯有琉璃阁的沈主子,能让王爷牵肠挂肚。 燕王气恼:“这昭阳,简直胡闹!” 他远行五日,最想念的便是沈薇。昭阳倒好,居然把沈薇留在落月湖别院! “王爷,要不奴才去落月湖,把沈主子带回来?”富贵小心询问。 燕王沉默片刻,他的虎卫消息灵通,昭阳前几日的经历自然也被燕王知晓。 想了想,燕王只得拂袖,不情不愿道:“不必,让薇薇多陪昭阳两日。” 转眼,两日过去。 落月湖,蓝天白月,碧绿荷叶一排排铺开。公主的画舫船缓缓划过水面,沈薇坐在船头藤椅上,陪着昭阳公主赏荷花。 失恋的伤最难治愈,昭阳这几日心情都不好。 沈薇喝一口酸溜溜的枸橼水,享受着湖风吹拂脸庞的舒适感。她太喜欢这样悠闲安逸的日子了,等将来退休后,她也要买一条大大的画舫船,每天游山玩水。 画舫船停靠在码头,沈薇和公主刚下船,别院的宫女云儿一路小跑过来禀报:“公主,王爷派富贵总管来了,想把沈主子接回王府。” 昭阳如临大敌,一把紧紧地揽住沈薇的胳膊:“不行,薇薇答应晚上陪本公主钓鱼!云儿,你去告诉富贵,薇薇还要在本公主这里住两日。别院风景秀丽,最适合安胎养身了。” 云儿: 昭阳:“你再告诉我二哥,就说本公主最近每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彻夜难眠!唯有沈薇相伴,本公主才能心安。” 云儿:“是。” 昭阳现在可喜欢沈薇了。 昭阳在感情上遇到的困顿之处,沈薇总能为她解惑,帮助她从迷茫的失恋中解脱出来。 除此之外,沈薇还会插花、钓鱼、种菜、梳妆、美容等等,昭阳每日和沈薇相处,只觉得身心愉悦,特别畅快自在。 昭阳扬起下巴:“二哥要是来抢人,本公主直接给母后告状!” 云儿无奈,只得把公主的话转达给王府的富贵总管。 天黑后,沈薇和昭阳在湖边钓鱼,满载而归。昭阳运气好,钓到一条五斤重的鱼儿,开心地哈哈大笑。 昭阳本来以为,彻底放下晏云亭后,她的日子会变得暗淡无光。可如今昭阳才明白,天高地阔,有很多事新奇有趣,能带给她快乐。 没有晏云亭,她过得更好。 临睡前分别,昭阳喜气洋洋对沈薇说:“薇薇,明日清晨煮鱼汤,本公主还是第一次品尝自己钓的鱼!” 沈薇颔首:“公主夜安。” 沈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卸了妆,又锻炼了小半个时辰后,才沐浴休息。 采苹把新换的薄被褥铺到床上,问道:“主子,王爷已经两次派人来接您,公主就是不愿意放人。主子要不主动向公主开口,请求回王府?” 采苹担心,燕王迟迟见不到沈薇,会召其他侍妾侍寝。 沈薇躺回床上,笑了笑:“不急。” 和燕王相处,沈薇需要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个性和独特,凸显她的存在感。 沈薇是燕王的女人,不是他的佣人。燕王一回王府,沈薇立刻迫不及待贴上去伺候,嘘寒问暖,这也太卑微了。 如果沈薇对燕王只有一味的讨好,一味的顺从,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时时刻刻守在燕王身边,久而久之,燕王也会觉得寡淡腻味。 她也要“离开”燕王几日,让燕王体验下抓心挠肺的感觉。 简单来说,就是“欲擒故纵”。燕王越是见不到她,越是心痒难耐,越有新鲜劲儿。 “交给你的事,办好了吗?”沈薇躺在床上,询问采苹。 采苹笑着回答:“主子放心。下午富贵总管前来的时候,奴婢已经把食盒递过去了。” 沈薇唇角上扬:“甚好,天色不早,采苹你也早些歇息。” 采苹轻轻放下床幔,吹灭屋子里的蜡烛,轻手轻脚离开。 沈薇很快睡着了,王府的燕王却辗转难眠。 他下午派富贵去落月湖接人,又被昭阳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薇薇心里惦记着他,做了一碗“莲子玉米排骨汤”,一盒荷花酥,让富贵送回王府。 燕王喝着清甜的排骨汤,吃着酥脆的荷花酥,越发想念沈薇。 第二日清晨,沈薇早早被昭阳叫起来。昭阳让厨房做了新鲜的鲈鱼莼菜羹,和沈薇一起品尝。 用完早膳,沈薇又和昭阳一起美容面膜、用鲜花汁子染指甲。 两人完全处成了闺蜜,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午后,沈薇和昭阳吃饱喝足,一起在美丽的落月湖畔散步。远处是隐隐青山,近处荡漾的湖水,昭阳兴冲冲道:“薇薇,本公主府邸里的青菜长得很好,改日你来我府邸,咱们一起摘青菜——” 话音刚落,一声清亮的马嘶鸣叫声响起。 装饰华丽的马车停靠在湖畔,车头挂着黑色绣金的【燕】字旗帜。 第102章 小别胜新婚 昭阳皱起秀眉,以为来的又是王府管家。 她娇声呵斥:“本公主还要和薇薇畅游,回去告诉二哥,过两日再派人来接。王府侍妾那么多,二哥为什么偏偏和本公主抢人?” 深蓝色车帘晃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拨开车帘。 燕王走下马车。 他身穿黑色锦袍,面容冷峻如冰,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起。眉宇间带着一股悄无声息的威压,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当燕王的视线落到昭阳身上时,她顿感压力,似有巍峨大山压在身上。 昭阳结结巴巴,心脏如擂鼓:“二、二哥” 以前昭阳根本不怕燕王,甚至还敢和燕王嬉戏打闹。可最近两年,燕王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越来越重,有时候昭阳看到燕王,仿佛窥见了父皇端坐在龙椅上的身影。 燕王冷冷道:“自称每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本王看你好得很。” 昭阳噎了下,无法反驳。 前几天的昭阳,确实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但在沈薇细心体贴的开解下,她以闪电般的速度逐渐恢复,现在偶尔想起晏云亭,除了心脏轻微的刺痛,再无别的情绪。 燕王视线一转,瞥向昭阳身边的沈薇。 沈薇身穿浅绿色的罗裙,发髻轻轻挽着,几缕发丝垂落在耳边,手里捏着一支含苞欲放的荷花,俏生生地立在湖畔,清丽脱俗,娇软可人。 “王爷。”沈薇笑盈盈朝他行礼,含情脉脉望过来。 燕王空荡荡几日的心脏,终于被平和的情绪填满,他上前牵住沈薇的手。 手微凉,柔软。 是他思念的触感。 燕王将沈薇带上马车,黑沉沉的王府马车掉头,不急不缓离去。 直到视野里再无燕王府的马车,昭阳才敢气呼呼地跺脚,吩咐下人:“咱们也回公主府!” 马车轻微摇晃。 沈薇乖巧坐在燕王身边,一双美眸望着燕王,似在上下打量。 片刻后,沈薇伸出手,触碰燕王英俊的脸颊,担忧又心疼道:“王爷,您又瘦了,在云州的几日没有吃好吗?下次妾身陪您一起去。” 燕王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云州气温变化大,食物不合他的口味。燕王在云州省察军务,每日从早忙到晚,确实很累。 只有沈薇会关心他是否疲惫、饮食是否得当。 “本王很好。”燕王把沈薇揽入怀里,他嗅到一股清雅的荷花香味。 从沈薇身上传来。 清雅的香味,钩子似撩拨着燕王的神经。 燕王前往云州,为了办事方便,只带了虎卫随同。换言之,他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有开荤。燕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温香软玉在怀,自是情动不已。 沈薇哪里不懂燕王的心思,主动上前替他宽下外袍,笑盈盈地搂住燕王的脖子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采苹在马车外陪同行走。走着走着,采苹忽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一丝丝压抑的响动。 采苹刚开始以为是马车坏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 一张俏脸慢慢通红。 大白天的,主子和王爷居然在马车里 脸红了一会儿,采苹忽然又开始担心起来。主子如今还怀着身孕,还没满两个月呢!太医说过,怀孕前三月都不能同房。 采苹心机焦急,但主子们蜜里调油,她一个丫鬟哪里敢阻拦。只得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一路担忧。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回到燕王府。 车帘掀开,沈薇抖着手下车,她的脚刚踏上平坦的青石板路面,刚走两步,双腿薇薇发抖差点摔倒,燕王握住沈薇的手,嗓音低哑:“慢些。” 沈薇脸红,嗔怪地看了眼燕王:“都怪王爷。” 她满面霞红,含羞带怯的眼神望过来,真是又娇又魅,让人想到雨后含着水珠的清艳荷花。 燕王喉结滚动,眼底再次暗下来,积压着沉沉的火焰。 回到琉璃阁。 燕王和沈薇进屋,卧房门一关。 小别胜新婚。 燕王虽然情动,但依然没忘记沈薇还怀着孕。 中午,卧室门才再度打开,燕王牵着沈薇去用午膳。沈薇喉咙痛嘴巴肿,手也破了皮,腿也痛,只能吃些加了山珍海味的米粥。 燕王今日休沐,哪里也不去,就在琉璃阁陪着沈薇。他给沈薇讲云州的风俗民情,讲云州昼夜巨大的温差,讲云州在军事地理位置上的优越性。 换做其他女子,听到燕王讲这些东西,早就昏昏欲睡。 但沈薇不会,她还会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燕王说一会儿,沈薇就崇拜地夸两句,再好奇地问一句,打开燕王的话匣子。 小别之后再重聚,两人柔情蜜意,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时间转眼来到夜晚。沈薇强打起精神,听燕王讲述边关的风土人情。听着听着,沈薇忽然感觉肩膀凉凉的。 衣衫滑落,露出她圆润白皙的肩膀,暗香浮动。 再抬头,沈薇看到燕王眼里死灰复燃的火。 沈薇: 这日子有完没完啊! 燕王的精力实在是旺盛,沈薇千辛万苦伺候他到深夜。 沈薇昏睡过去前,心里涌出无限的悔意,她没事别搞什么“欲擒故纵”?燕王的情绪被她拿捏住了,但最后苦的还是她啊。 燕王虽然沉迷在沈薇的温柔乡里,却也没忘记他的公务。 第二日,燕王神清气爽起床上朝。走之前,燕王还不忘去菜园子里看两眼,他亲自种植的菜生长得极好,茄子又大又圆,番茄红艳艳,南瓜也开始结果子。 燕王很是满意,神采奕奕出门。 沈薇在床上瘫了要好一会儿,才扶着酸痛的腰起床。慢跑锻炼,用膳。 采苹取来药膏,给沈薇的嘴角和手腕敷药。 “我离开琉璃阁的几日,王府可有什么动向?”沈薇没有忘记了解王府的情况。 去落月湖陪伴公主,相当于出差。 出差归来,她自然要了解离开这段日子的王府动向,方便她掌控全局。 容嬷嬷回答:“回主子,奴婢前日照常去文庙送钱。主子您的弟弟用功刻苦,没有任何懈怠。此外,您的姐姐沈蔷在文庙里帮沈夫人织布,又在文庙外开辟了一亩菜地,种蔬菜,种果树,可勤奋着呢。奴婢瞧了一眼,那菜园的菜生长得极好。” 沈薇笑了笑,随口问:“菜种的有多好?竟能被容嬷嬷你夸奖。” 容嬷嬷道:“蔬菜长势极好,青菜翠绿。旁边的果树不生虫,移栽后竟也能适应新土壤。” 沈薇若有所思。 她这个姐姐,似乎挺擅长种植。 沈薇隐约记得,沈蔷嫁给蜀地的商人。那商人常年外出行商,家里有良田百亩,几乎都是由沈蔷带着佣人打理。 沈薇开了甜品店,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她特意在南山买了一大片良田种植果蔬。自家的良田,交给外人打理始终不放心,还不如交给家人管理。 得找时间出王府,见见沈蔷。考察一番后,再考虑是否委以重任。 沈薇又问采莲:“王府内可有什么动向?” 第103章 香儿 采莲打开随身记录的小册子,语气平缓开始陈述:“回主子,您离开的几日里。王妃和四个老嬷嬷产生了五次争执,关系势同水火。李瑶小主子来琉璃阁寻过您两次,没见到人就离开了。 柳侧妃向内务府要了两棵白梅树,移栽到院子里。刘侧妃的女儿生了病,暑热,服药后已经恢复。张侧妃在老嬷嬷的监督下减肥,没有瘦,还胖了五斤,后来查出是半夜溜去后厨偷吃” “此外,侍妾香儿昨晚想要跳水自尽,被救了上来。刘嬷嬷去探望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香儿已经打消自尽的念头。” 沈薇靠在凉椅上,摇晃着手里的罗扇,倾听采莲讲述王府的大小事。 这时,琉璃阁外传来通报,李瑶小主子来了。 沈薇让人请她进来。 李瑶身穿粉色的小裙子,梳着双丫髻,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沈姨娘,您可算回来啦!瑶儿想要在您的院子里荡秋千,可以吗?” 沈薇院子里的秋千,最结实,造型最好看,李瑶很喜欢这个秋千。 几日不见,李瑶原本苍白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圆润。自从王妃放弃这个女儿后,李瑶每日在老嬷嬷的精心照料下,吃得好,睡得香,脸蛋也胖了一圈。 “采苹,带瑶姐儿去荡秋千。”沈薇笑盈盈,没有拒绝。 李瑶乖巧坐在秋千架上,摇摇晃晃,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荡完秋千,沈薇招呼她过来。琉璃阁新做了沈薇爱吃的荷花酥,沈薇分给李瑶一块。 荷花酥的制作方法很简单。面粉和猪油混合起来,制作成油酥。再用面粉和荷花粉制作成粉色的水油皮。水油皮和油酥用模具制作成荷花的形状,放进油锅里炸一炸,酥皮绽开,宛如荷花盛开。 卖相好看,味道酥脆,小孩子很喜欢。 李瑶尝了一口,眼睛慢慢睁大。 好吃! 沈薇看她嘴角沾了一点酥皮,伸手,轻轻擦去那一点酥皮渣,温声道:“吃慢些,等会我让采苹打包两块,让你带回屋里吃。” 李瑶待在原地,嘴角还残留着沈薇手指的温度。 沈姨娘,居然给她擦嘴? 李瑶鼻梁发酸。想起以前她吃糕点,嘴角也沾了糕点渣,王妃母亲呵斥她吃东西的姿态丑陋,说她没有王府嫡女的风度。 但王妃看到两个儿子吃东西,儿子们嘴角沾了渣,王妃会温柔地替他们擦去。 “姨娘,您真好。”李瑶眼睛泛红。 沈薇笑着摸摸李瑶的小脸。 屋外传来老嬷嬷的呼唤声,下午学习看账本的时间到了。 “姨娘,瑶儿改日再来看您。”李瑶抱着荷花酥,和沈薇道别后离去。 老嬷嬷在琉璃阁门口,迎接李瑶。 看到李瑶手里拎着的荷花酥,老嬷嬷道:“小主子,您很喜欢沈氏?” 李瑶乖巧点头:“沈姨娘待我很好,还给我好吃的糕点,也从不会骂我。” 她太喜欢来沈薇这里了,琉璃阁总有很多好吃的食物,还有好玩的玩具,沈姨娘亲切随和。每次来到琉璃阁,李瑶总感觉身心愉悦。 老嬷嬷欣慰一笑。 王府里的妻妾,也并非人人冷漠。还有待人宽和的沈薇,给冷冰冰的王府增添暖意。 老嬷嬷奉命照顾李瑶的日常起居,李瑶乖巧听话,老嬷嬷几乎把她当成半个孙女。看到沈薇对李瑶照顾有加,老嬷嬷心里很是宽慰。 每个月,四个老嬷嬷都要回皇宫见皇后,汇报燕王府的情况。 在皇后面前,老嬷嬷自然会提起沈薇的好。 下午,开甜品铺子的叶掌柜,派人把商铺的账册送到沈薇这里。 最近“微燕记”的甜品卖得火爆,铺子扩张,伙计的数量翻了一倍。 店铺扩张自然引人眼红,同行嫉妒想使坏。叶秋霜想了个办法,每隔三日,让人故意大张旗鼓地把几盒甜品送到公主府。 昭阳喜欢吃“微燕记”的甜品,让人收了。这就给外界形成一个错觉,认为公主是店铺的靠山。 于是,再没人敢动歪念头了。 “赚了不少钱啊。”沈薇躺在凉亭水榭的竹椅上,一目十行翻看账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商铺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沈薇开始考虑开客栈酒楼。她要开的不是一般的酒楼,而是集吃、喝、玩、乐、购物于一体的酒楼,类似于现代的商场。 燕京酒楼客栈无数,但目前还没有一家“商场”。筹建大型酒楼,需要大笔的资金,还需要稳固的靠山,不能急于一时。沈薇攥着账本,开始在脑海里构思。 “主子!”采苹匆忙跑进水榭,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银白色丝帘,采苹焦急道,“主子,王爷刚下朝。” 沈薇头也不抬,从容道:“今日炎热,不用去门口迎接。” 她怀着孕,天气又闷热,燕王不许她每日在屋檐下迎接,让沈薇在琉璃阁好生待着,安胎养身。 沈薇自然听从。 采苹语气很着急:“主子,王爷回府后,本来是要来咱们琉璃阁。可路过花园时遇到了侍妾香儿,就调转步伐去了香儿的院子。” 第104章 燕王再来芳菲苑 采苹很担忧,孕期女子情绪的波动过大,会影响胎儿。沈薇目前怀孕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最是不稳定的时候。 万一沈薇伤心过度,引发流产,这可咋办? 采苹很急,沈薇完全不急。 “无妨。”沈薇乐得自在。 燕王不来她这里,沈薇轻松了很多,嘴巴和手脚也不用受罪,晚上能早早入睡。 燕王来她这里,她还得花心思伺候燕王,察言观色扮演解语花,最后累得手脚痛。 精力旺盛的男人,最难伺候了。 沈薇不需要燕王的独宠,也不需要燕王全心全意的爱情。在三妻四妾的古代,谋求爱情简直是自讨苦吃,还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只要燕王心里有她的位置,能给她提供稳定的财富和资源,她便满足。 沈薇舔舔嘴角,想起一道她垂涎许久的美食,吩咐采苹:“今晚让小厨房制一碗酒酿桂花冰酥酪,多加些碎冰。” 今晚热得很,应该会下大雨。燕王不来她这里,她刚好可以偷偷吃一碗冰爽的冰酥酪解馋。 采苹看沈薇不甚在意,只得无奈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小厨房。” 芳菲苑。 香儿紧张地手脚发抖,看着燕王在小小的院子里散步。 自从香儿来到燕王府,她时常被下人欺负,每日的食物都不足以果腹。在王府里,没有恩宠的妾室,地位连下人都不如。 父母重男轻女,把她卖到酒楼换钱。王府下人欺凌,她苦不堪言。香儿实在熬不住这绝望的苦日子,昨晚跳水,想要结束她悲哀的一生。刚好,王妃身边的刘嬷嬷路过水池,让人把香儿捞起来。 刘嬷嬷叹口气,告诉香儿:【你既敢死,为何不拼一拼?】 【你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想办法见见王爷,没准会得到王爷的垂怜。】 【若是有了孩子,就有了在王府傍身的本钱。】 也许是刘嬷嬷的话起了作用。 第二天,香儿打起精神梳妆打扮,在花园里等待燕王。等到黄昏日暮,下朝的燕王带着护卫途径花园。香儿心跳如鼓,抖着身子去给燕王请安。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燕王。 燕王生得英武俊朗,高大威猛,眉眼如炬,让香儿想到乡下庙坊门上威风凛凛的门神。 “妾身妾身拜见王爷。”香儿声音在发抖。 燕王脚步并未停顿。 眼看燕王要离开视野,香儿心急如焚。她绞尽脑汁,回忆起乡下邻居家的风流寡妇。寡妇每次想勾搭男人,就站在门口摇晃一方红艳艳的牡丹手帕,问路过的男人渴不渴。 若是男人说“渴”,寡妇便笑盈盈把人引入屋子。 香儿模仿着寡妇的神态和语调,怯生生道:“王爷,妾身妾身在芳菲苑煮好了茶,王爷可愿饮一杯解渴?”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燕王,燕王停住脚步。 接下来事情的走向,简直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她居然真的将燕王给请到了她居住的芳菲苑! 香儿站在芳菲苑的屋檐下,看燕王在荒废的菜园子边停下。香儿很纳闷,王爷第一次来她的院子,没有进屋,居然只在院子里散步? 还一个劲盯着荒废的菜园子看,这是何意? 但香儿没有那个胆子询问,两只手不安搅在一起。 “王爷,晚膳时间到了。”最后还是富贵总管轻声提醒,“是否让后厨将晚膳送到芳菲苑?” 燕王颔首:“可。” 香儿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夜幕降临,芳菲苑主屋燃起明亮的烛火。一盘盘精致美味的食物放到桌子上,香儿看得暗中吞咽口水。 她出身贫寒,可从没见过如此丰盛的食物!燕王没有动筷子,香儿自然也不敢动。 燕王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屋子里虽然有烛火照明,但屋子里里外外布置得很粗糙。 燕王记得,以前沈薇住在芳菲苑的时候,窗明几净,室内摆设精巧。院子里没有杂草,菜园子的小菜苗整整齐齐,整个芳菲苑透着鲜活。 今日他下朝后,本打算继续去看沈薇。谁料途经花园, 听到有人提起“芳菲苑”,这勾起燕王的回忆。 他来芳菲苑,故地重游。 但短短几月,芳菲苑已经不复当初的鲜亮。晚膳桌上的食物,也不太合胃口。如果是沈薇在,一定会为他准备最适合的食物。 在不知不觉中,沈薇已经把燕王的口味养刁了。 “啪嗒。” 燕王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起身道:“去琉璃阁。” 富贵恭恭敬敬低头:“奴才这就带路。” 富贵心里叹口气,王爷的心思果然还是落在沈主子那里。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像沈主子这般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难遇难求。 香儿不知所措,只得放下筷子去送燕王。 她站在芳菲苑门口,望着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香儿不禁有些失神。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屋子里,望着满桌子的美食。她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品尝。 好美味! 香甜的点心,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清甜的玉米排骨,还有外焦里嫩的烤肉,她从来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恭喜主子。”伺候香儿的两个丫鬟,也一改往日冷漠的态度,恭恭敬敬上前伺候。 一个给香儿夹菜,一个给香儿端茶。 今日燕王虽然没有留宿在芳菲苑,但留下足迹。这至少说明,燕王对香儿有了印象。 如今后宅最得宠的沈薇怀有身孕,不便伺候燕王。燕王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沈薇满足不了他的需求,香儿刚好能填补空缺。 香儿很有希望成为下一个得宠的主子。 没一会儿,库房那边的小太监送来两个箱子,里面是拖欠芳菲苑的蚊烟、凉被、床幔等物品。前段日子香儿不得宠,该给芳菲苑的月银俸禄都被克扣了。 现在香儿有崛起的迹象,这帮人又马不停蹄来拍马屁。 “主子,您先用晚膳,奴婢这就将蚊烟点上。”丫鬟态度谄媚,忙碌地点燃蚊烟。 香儿呆呆地坐在桌子边。 她看看满桌的山珍海味,再看看库房送来丰厚物资,以及两个趋炎附势的下人。香儿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是家里的长女,父母重男轻女,把刚出生的弟弟当成祖宗伺候,把女儿当成狗使唤。 香儿没想到,自己来到王府后,居然也过上了自己弟弟才拥有的日子——有人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一颗石头投入香儿心湖里,泛起阵阵涟漪。香儿若有所思,这就是王府受宠侍妾的日子? 她刚入王府时,偷偷去琉璃阁门口瞧过:好高大华丽的屋子,好宽敞的院子,好美丽的沈薇。 那是她可望不可即的高处。 “主子您得想办法,早些怀上王爷的孩子。”丫鬟在香儿耳边叮嘱。 香儿心里忽地升起一种渴望,她要取代沈薇,想办法给王爷生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她肯定能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 香儿原本质朴单纯的眼睛里,慢慢被贪婪的情绪填满。听说沈薇也是出身卑贱的农户女,沈薇能得宠,她香儿应该也能得宠。 她喃喃自语,笑容慢慢放大:“是啊,我要生个儿子。老天保佑,让沈薇生个没用的女儿。” 就如当年重男轻女的父母说过的:生女儿没用,生儿子才金贵。 她王招娣——哦不,她现在有了个更好听的名字叫【香儿】,她香儿要成为王府的宠妾!再也不要过以前那种苦日子。 第105章 给孩子取名 夜晚闷热,天空乌云密布。燕王离开芳菲苑后,再次来到琉璃阁,门口看守的两个虎卫拱手迎接。 燕王抬手,示意下人们安静,不要惊动琉璃阁的沈薇。 燕王倒想瞧瞧,他没有来琉璃阁的夜晚,他的薇薇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 琉璃阁的屋檐上,挂着一个个精巧的宫灯,皎白的灯光从灯壁透出,洒下莹莹白光。屋檐四角还有铃铛,风一吹,铃铛发出轻轻响动。 似是一阵风来,叮铃铃,屋檐的铜铃又响了。 沈薇已经用过晚膳,正在水榭凉亭纳凉。 燕王放轻脚步,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纱帘,看到坐在藤椅上的沈薇。沈薇正在和采莲聊天。 采莲语气很是无奈:“主子,您已经吃过一碗冰酥酪,不能再吃了。” 沈薇摇晃罗扇:“今晚闷热,我吃不下饭,只想吃些冰的。采莲,再去给我端一碗冰酥酪。” 采莲:“主子,您如今有孕呢。要是让王爷知道您偷偷吃冰饮,王爷肯定会生气。” 沈薇摇扇子的动作顿住,余光瞥了眼纱帘外的影子,故意满不在乎道:“你不说,我不说,王爷能知道?怀个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在我家乡,女人怀孩子都能下地干活儿。” 正在偷听的燕王: 燕王心里又是气又是无奈。 王府里其他的妻妾,有孕后在饮食上万般精细,不敢有丝毫的贪吃。沈薇倒好,完全没有即将为人母的直觉,还偷吃冰饮。 “本王不来,你竟偷吃冰饮?”燕王清冷严肃的嗓音,穿透薄薄的水榭纱帘。 沈薇仿佛吓了一跳,站起来掀开纱帘,看到一身玄色锦袍的燕王,沈薇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心虚都写在脸上,生怕燕王看不出她的心虚。 燕王走进水榭,采莲识趣地退下。沈薇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不敢看燕王的眼睛。 那模样还挺可怜的。 燕王坐到凉椅上,表情严肃:“本王若是不来,薇薇要吃几碗冰酥酪?” 沈薇坐到燕王身边,竖起一根白皙的食指轻轻摇晃,振振有词:“妾身就只吃了一碗,没有多吃。” 燕王心里摇头,没有本王的监督,这贪吃的小妮儿简直无法无天。 燕王握住沈薇柔软的手,语重心长道:“夏日贪凉过度,引发腹泻,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沈薇脑袋乖顺地靠在燕王的肩膀上,依恋道:“有王爷庇护,孩子肯定能平安出生,妾身一点也不担心。” 言行举止,充满对燕王的依赖和信任。 仿佛在沈薇心里,只要有燕王在,她就不用担心遇到困难。这既是对燕王本人的爱慕,也是对燕王强大能力的崇拜。 燕王自然很受用。燕王心想,她是真的好爱本王,全心全意信任本王。 两人柔情蜜意了一会儿,沈薇忽然抬起小脑袋,开心道:“王爷,今日妾身在思考咱们孩子的名字。妾身想到了两个很好的名字。” 燕王扬眉,饶有兴致:“说说看。” 沈薇一本正经道:“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叫李翠儿。翠,寓意生机勃勃,妾身希望孩子能如春天一样充满生机。” 燕王眼皮抽了抽, 沈薇又期盼地看着燕王,兴致勃勃道:“如果是男孩儿。男儿当自强,就叫李强,寓意强大强悍。王爷,这两个名字取得可好?” 燕王嘴角抽了抽。 看到沈薇充满期盼的眼神,燕王默默扶额。孩子真要取这名字,女儿将来恐怕会嫁不出去,儿子也会羞耻提自己的名。 看燕王迟迟没说话,沈薇皱起漂亮的眉毛,迟疑道:“不好吗?” 燕王摇头:“不好。” 沈薇失望地低下头,闷闷地说:“那妾身再想想,反正距离生产的时日还长,妾身总能想到合适的名字。李强不好听,李铁也可以。男儿铮铮铁骨,叫李铁也不错。” 燕王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无奈地握住沈薇的手:“孩子的名字由本王来取,你安心养胎即可。” 燕王的几个孩子,儿子都是由皇帝皇后赐名;女儿由亲生母亲来取名。 燕王目光落到沈薇还未显怀的小腹上,下定决心,如果沈薇将来诞下孩子,名字必须由他这个亲爹来取。 大庆国燕王的女儿,决不能叫“李翠儿”,“李强”! 沈薇眼睛放光,不吝啬溢美之词:“王爷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您想的名字,肯定比妾身想的名字更好。” 这也是沈薇的策略。 她要在孕期,不断提升腹中孩子在燕王心中的存在感。燕王亲自照顾的孩子,亲自取名的孩子,将来肯定能得到燕王最多的父爱。 父爱多了,孩子的前途也会更顺畅,她这个亲妈的地位也会更稳。 夜晚闷热过后,大风吹拂,夏夜大雨倾盆。沈薇和燕王携手回到寝殿休憩,雨水哗啦啦拍打屋瓦,屋子里偶尔传来难以控制的低吟。 挂在屋檐上的铜铃,在风雨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容嬷嬷带着两个小太监送热水,路过院子边时,容嬷嬷瞥了眼屋檐上的铜铃,嘴角划过一丝淡笑。 燕王性格难以捉摸,有时候来琉璃阁,会不许下人们惊动沈薇。沈薇便想了个对策,改动屋檐上的铜铃,在铜铃里牵了一条铁丝线。 燕王如果悄悄来琉璃阁,望风的容嬷嬷便会偷偷牵动铁丝,让屋檐的铜铃有规律响动三声,提醒沈薇—— 【王爷偷偷来了。】 “还是主子聪慧啊。”容嬷嬷感慨万千,跟着这样聪慧的主子,她这个奴婢才有光明的前途。 第106章 姐姐沈蔷 第二日清晨,燕王神清气爽离开琉璃阁,上早朝,接着帮助太子处理政务。 燕王和一帮心腹大臣,在督察院里商议边关的战事。 燕王翻看边关传来的战报,神情大悦:“这沈修行将军屡建奇功,杀敌无数,且德行极佳,颇具大将之风” 群臣附和,纷纷赞叹。 燕王脑子忽然灵光一现,他手握毛笔,迅速在宣纸上写了个“德”字。 德,德行极佳,品德兼优。若是沈薇以后生下的是男孩,可取名“李承德”。 燕王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对自己的取名能力十分满意。他脸上带笑,继续和群臣议事。 另一边,燕王清晨离去后,沈薇才磨磨蹭蹭起床,雷打不动开启健身锻炼,接着开始用早膳。 昨晚,沈薇故意“装蠢”,给腹中孩儿取了个难听的名字,让燕王下定决心亲自为孩子取名。 这是拉近燕王和孩子关系的一种策略。 但只能用一次。 等沈薇下次怀孕,她给孩子取名就不能再“装蠢”了,得适当展现出她的取名真才华。 十八九岁的沈薇蠢萌无知,给孩子取傻乎乎的名字,燕王会觉得沈薇是天真可爱; 但几十岁的沈薇还蠢萌无知,毫无进步,已经心智成熟的燕王会觉得沈薇是真蠢,内心生厌。 早膳桌上,沈薇饮一口热粥,把给孩子取名的事暂时搁置。 沈薇吩咐容嬷嬷:“容嬷嬷,你这段日子辛苦些,去文庙探查沈蔷,探她的人品,找出她远离蜀地的原因。” 除了伺候燕王这座金山,沈薇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店铺。她在南山承包的那些地,种植大量的蔬菜水果,需要交给信任的管理者。 沈蔷是她姐姐,颇通农作物种植技术,是个可用之才。 但用人之前,需要考察沈蔷是否能委以重任。 “主子放心,奴婢会尽快探清楚。”容嬷嬷欣然接下这门差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薇每日吃吃喝喝,查看店铺送来的账本,伺候燕王。 燕王大多数时候都宿在她这里,偶尔去柳如烟和王妃那里坐坐,也去芳菲苑香儿那里留宿过一晚。 李瑶那小姑娘来琉璃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刚开始,李瑶还挺拘谨,和沈薇保持客套的疏离感,待小半个时辰就客客气气地离开。 后来混熟了后,李瑶干脆把账本带来琉璃阁翻看,玩一会儿秋千,吃一会儿东西,再看一会儿账本,一待就是整个下午。 李瑶和沈薇的关系日渐融洽。 这日下午,沈薇坐在凉亭水榭,她面前摆放了一堆瓶瓶罐罐。小瓶子里,盛放着滑石粉、甘油、皂粉、植物油、石蜡等东西。 这些是制作“粉底液”的原料。沈薇开的甜品铺子已经开始盈利,沈薇考虑做其他的产业。 比如,胭脂铺。 古代女子化妆,没有粉底液,几乎都使用一种能够美白的妆粉。这种妆粉,要么是碾碎稻米,制作成白色粘稠的米粉;要么使用白铅粉。 米粉制作成的“粉底液”,粘性差,敷在脸上很容易脱妆;白铅粉含有重金属“铅”,用久了会导致铅中毒,引发面部变黄。 所以,沈薇决定用现代的技术,制作古代版的“粉底液”。她制作的粉底液很遮瑕,不易脱妆,毒性也低。 如果产品能上市,肯定会风靡整个燕京城,乃至整个国家。 沈薇正在捣鼓粉底液的成分配比,容嬷嬷踏着明晃晃的阳光走进水榭里。 容嬷嬷道:“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已经彻底查清楚沈蔷的底细。” 沈薇捣鼓粉底液的动作停顿,颇有兴致道:“说说看。” 容嬷嬷娓娓道来。 沈薇的沈蔷,也是个苦命人。自从兄长战死边关后,沈蔷为了不拖家里后腿,甘愿远嫁给蜀地的一个商人。 那商人家里富裕,拥有数亩良田。商人常年在外经商,沈蔷扛起当家主母的责任。她颇擅农作,会根据气温推测时节气候变化,找到合适的种植时间,所以商人家的良田总能年年丰收。 她从不增加农民的田租,把几百个佃户管理地服服帖帖, 沈蔷常年劳作,从美丽的姑娘变成黝黑的村妇,被丈夫嫌弃。丈夫每年回家,都要带回几个美貌的女人。婆婆对沈蔷十分苛刻,沈蔷经常外出务农,检查农作物的生长情况,却被婆婆猜疑外面有了男人。 去年,蜀地大旱,农作物收成不如往年。婆婆想要提升佃农的地租,沈蔷不同意,竟被婆婆派人关进祠堂里打骂。丈夫回来后,也斥责沈蔷不敬长辈,嫁人五年无所出。 沈蔷嫁人后,长期劳累一直没有生出孩子。婆婆辱骂沈蔷是不生蛋的母鸡,干脆给了她一纸休书,把人赶出家门。沈蔷走投无路,只能一路乞讨回到家乡,发现母亲和弟弟不知所踪。一打听,才知道妹妹沈薇卖身为奴,母亲和弟弟去燕京找人。 沈蔷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燕京,和家人团聚。她是个勤奋的女人,闲不下来,在文庙边种菜种树补贴家用。 容嬷嬷最后道:“主子,沈蔷人品尚可。奴婢让人去她那里买菜,她从不缺斤少两。奴婢还让一小姑娘假装受伤晕倒,沈蔷把小姑娘背到医馆,还给小姑娘垫了医药费。” 沈薇敲敲桌子,对这个姐姐又多了一层了解。 沈薇道:“下午无事可做。容嬷嬷,我想去探亲。你让采莲陪我去,再传信给叶秋霜,让她去望舒客栈等我。” 她要亲自见见沈蔷。 容嬷嬷欣然点头:“奴婢这就安排。” 出门探亲,打扮自然不能太招摇。沈薇特意换上一件偏素的长裙,摘下头上的金簪银簪,只留一支普普通通的桃木簪子。 从后院离开,途经王府的花园。沈薇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沈姐姐,你这是去哪里?” 沈薇回头,看到正在凉亭里的香儿。 香儿带着两个丫鬟,正悠悠闲闲地乘凉。炎炎夏日,她偏偏穿了一身招摇的粉色罗裙,头上簪了五六支发簪,脸上涂抹脂粉。 神态倨傲,十分得意。 第107章 人心难测 燕王来过她这里一回,香儿承宠后的第二天,巴结她的下人越来越多。连王妃,也让刘嬷嬷送来赏赐,奖励她侍奉有功。 她从小吃过无数的苦,被父母各种贬低折辱,如今被泼天的富贵击中,看着送来的绫罗绸缎,玉簪翡翠,香儿的虚荣心暴涨。 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和沈薇平起平坐,将来也会搬进华丽的大院子里。 沈薇淡笑:“出府探亲。” 香儿笑盈盈,手指故意抚摸过发梢的玉簪子:“姐姐出府探亲,还穿得这般素。难道王妃没有给姐姐送赏赐吗?” 沈薇: 沈薇仔细观察香儿片刻,算是看出来了,这香儿根本没脑子。王妃也许是看中香儿“愚蠢”的特点,才把香儿带进王府里。 沈薇没搭理,带着采莲头也不回离开王府。香儿撇撇嘴,语气很不满意:“我是侍妾,她也是侍妾,她居然给我甩脸子。” 旁边的丫鬟忙道:“主子您莫放在心上。沈氏有孕,大着肚子哪能伺候王爷。主子您今晚去门口等候,把王爷引来芳菲苑,看那沈氏能得意几回。” 香儿信心满满:“好。” 反正都是女人,睡起来都一样。 燕王体力过人,香儿伺候起来很吃力。但只要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吃点苦没关系。 香儿又道:“为何沈薇能直接出府探亲?我也想出府探望家人。” 她如今穿金戴银,吃穿不愁,她要回家向父母好好炫耀。 丫鬟讪讪道:“王爷特许沈氏出府自由。主子您若想出府,还需征得王妃的同意。” 香儿想了想,满不在乎道:“下回王爷来我这里,我也向王爷讨个出府自由的旨意。” 马车低调行驶,在望舒客栈门口停靠。沈薇头戴白色帷帽,走进酒楼的一个雅间。 “东家。”叶秋霜得到消息,早在雅间等待。 沈薇落座:“契约可带来了?” 叶秋霜点头:“都带来了。” 沈薇把一份粉底液的材料配比单子,递给叶秋霜:“你找齐这些材料,按照步骤制作成妆粉。把妆粉做成小盒子,以赠品的形式送给来微燕记买甜点的女客。收集她们使用后的反馈意见,逐步完善修改。” 叶秋霜很聪明,立刻猜到沈薇的用意:“东家打算开脂粉铺?” 沈薇颔首:“若有成效,才可开店铺。” 叶秋霜小心翼翼把妆粉的配料表收好,心里很是激动。叶秋霜最大的爱好是经商赚钱,看到店铺一日日扩张,生意一日日火爆,她会有种特别满足的成就感。 煮茶饮茶,等候片刻,女商把拎着菜篮子的沈蔷带进来了。 沈蔷常年劳作,脸晒得黝黑,脸上还有几道遮掩不去的疤痕,头发用一张青布包起来。她的两只手更是布满黑色的裂口,手皮如干枯的树皮层层皱起,指甲缝里泛黑。 完全是个农妇的模样。 “张姐,是这位娘子要买我种的蔬菜吗?”沈蔷攥着菜篮子,神情局促警惕。 女商露出笑容,和颜悦色:“你与娘子聊聊,我在屋外等你。” 女商转身离去。 沈蔷局促地看着坐在主座的两个女子。一个女子头戴白色帷帽,遮挡住真面容,气质非凡;另一个身穿红衣,眼里透着精明。 沈蔷轻抿唇角,谨慎开口:“两位娘子,这是我种植的青菜,你们可亲自瞧瞧。” 沈蔷放下菜篮子,取出两颗青菜。 青菜绿油油,叶片大,气味清甜。 沈薇捏起一颗青菜,夸赞道:“菜叶无虫,长势极好。” 叶秋霜也仔细查看青菜,眼里流露出赞赏之色。 姐妹俩好几年未见,沈薇的声音刻意压低,沈蔷根本没察觉她是沈薇。 沈蔷很谦虚:“年幼时随父亲耕种,父亲见多识广,教会我不少劳作耕田的技术。” 沈薇话锋一转:“颇具才干,种植半亩地确实屈才。我在南山有数亩良田,佃户百余人。沈姑娘,我想与你签订契约,你帮我管理良田里的蔬菜果树,我每月付你银钱。” 沈蔷愣住。 帮人管理良田? 燕京达官贵人比比皆是,都有各自的田产。这些田产,要么由主母管理,要么派家族信任的奴才管理。 可眼前这位戴面纱的贵客,居然让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农女管理? 沈蔷自然很心动,她被休的时候身无旁物。如今回到母亲和弟弟身边,白吃白喝,她心里过意不去,很想帮母亲分忧。 可,万一眼前这个贵客是骗子 沈薇知道她的猜疑,平静道:“你我立下契约,契约由官府过定,绝无半分虚假。我每月支付你二两银子。若是农作物丰收,可增加奖励。” 沈蔷惊呆了。 二两银子! 她要卖多久的菜,才能赚到二两银子。 沈薇娓娓道来:“我的身份特殊,不便经常外出,所以才想找个人帮忙管理良田。前几日,我表妹在文庙外受伤晕倒,是你将她背到医馆,还垫付了药费。可见,你是个善良敦厚的姑娘。” 沈蔷想起来了,前几日她确实救了一个小姑娘。 沈蔷的疑心消了大半。 沈薇又道:“我听女商说,你母亲在文庙织布,弟弟在苦读。你若替我管理良田,每月得到的工钱,也能为家里分忧。” 沈蔷想起每日织布的母亲,困在王府的妹妹,心脏钝痛。 她咬牙,点点头:“沈蔷愿意与娘子签订契约。” 沈薇等的就是这句话。 旁边的叶秋霜把准备好的契约取出来,一式两份。沈蔷识字,也写过契约,她仔仔细细把契约看过两遍,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处后,才签订契约。 当然,为了不被发现,是以叶秋霜的名义和沈蔷签订契约。 否则,沈蔷看到契约落款的“沈薇”,估计会猜出沈薇的身份。 沈薇吩咐:“叶掌柜,你带沈蔷去官府记档。再带她去南山后山,把需要管理的良田名册、佃农名册给她看,让沈蔷熟悉情形。” 叶秋霜点头:“东家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帖。” 处理完事情,沈薇低调离开客栈,乘坐马车回王府。马车里,采苹很是不理解:“主子,您为何不与沈蔷相认?” 采苹还以为,沈薇会摘下帷帽露出真容。 沈薇漫不经心道:“多一张嘴,多一分风险。” 万一沈蔷多嘴,把沈薇有数亩良田和一间商铺的消息,全都告诉沈母和弟弟沈修明。 沈修明还会奋发苦学吗?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风险,沈薇都不能冒险,人心是最难测的。 马车以很缓的速度,慢慢回到王府。沈薇的脚刚踏进后院,发现王府里乱成一团,氛围很压抑,仿佛天塌。 采莲一打听,得知一个坏消息! 燕王今日和恒王同去前往兵部议事。谁料,半路遇到冷箭偷袭,恒王大腿中了一箭,燕王左肩中了一箭,两人至今昏迷不醒! 第108章 遇刺后 燕王是王府的支柱,是核心。他如果出事,整个王府相对稳定的秩序会面临崩坏。 沈薇很快冷静下来。 她吩咐采莲:“你和采苹再去打探消息,我要知道王爷的病情如何。” 采莲立刻去打探。 沈薇回到琉璃阁,先是喝了一杯茶冷静,同时在脑海里构思对策。 燕王如果能活,她一定会完美扮演“关心丈夫”的后宅女子,嘘寒问暖。 燕王如果死了,王妃的长子必定会继承王府爵位,王妃独大,沈薇的处境就很尴尬。她没有强大的娘家当靠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哪怕她和昭阳关系密切,王妃也能有很多手段对付沈薇。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沈薇已经暗暗决定,如果燕王真的死了,她也得“假死殉情”。想办法改头换面,躲在暗处经营她在燕京的商铺。 “主子,奴婢打听到了!”采苹匆匆忙忙跑进来,额头还挂着热汗,“王爷和恒王在长街遇刺,冷箭有毒。皇帝陛下几乎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派遣过去,救治王爷。王爷就近在兵部接受治疗,还未苏醒。” “奴婢偷偷去兵部外面瞧了。午后太医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大半,只留下几个医术最好的。离开的太医们,表情都很放松,奴婢便想,王爷的病情肯定有好转,所以太医才离开。” 沈薇暗中松口气。 还好,燕王没毒发身亡。 沈薇抬头看了眼天空。快立秋了,天气一日日转凉,今天有风,不闷热。沈薇道:“去前院,等王爷归来。” 燕王的病情既然好转,想必很快就会被送回王府养伤。深爱燕王的沈薇,肯定要刷一刷存在感,树立一下深情的人设。 燕王遇刺的消息,早早在王府后宅传来,众人反应各异。 栖雪阁。 柳如烟正在书房里画画。宣纸雪白,墨汁散开,一幅《雪中墨梅图》栩栩如生。 雪梅气喘吁吁跑进书房,焦急道:“主子!不好了!王爷遇刺,中毒昏迷不醒!” 啪嗒—— 柳如烟手里的毛笔落下,刚画好的一朵墨梅形状扭曲,大朵墨迹晕染。 “遇刺?”柳如烟脑袋嗡嗡一声,空白茫茫。 雪梅很着急:“主子,要不咱们出府去瞧瞧?若是王爷瞧见主子您为他担忧,王爷肯定会对主子再生怜爱。” 柳如烟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泪水滴在宣纸上,梅花图再次遭到破损。 柳如烟轻轻摇头,仿佛看透生死:“人生变改故无穷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都是命。王爷若是死了,我自不会苟活,一条白绫随他去。” 生死都是命。 柳如烟呆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 雪梅默默地掐自己的人中。 花香院。 张妙玉正躲在屋子里,偷偷吃一碗冰冰冷冷的酥山。张妙玉娘家有钱,她自然也不缺钱,每天都让丫鬟香芋去王府外给她买吃的。 张妙玉最近很喜欢“微燕记”的甜品,每天必会吃上一碗。 奈何王爷派了个老嬷嬷,天天督促张妙玉减肥。张妙玉吃一碗甜品,都得在屋子里偷吃,生怕被老嬷嬷瞧见。 丫鬟香芋溜进屋子,告诉张妙玉,“主子,听说王爷遇刺,情况很凶险。” 张妙玉吃甜品的动作顿住:“王爷怎么又遇刺了?春日宴被刺一回,东山狩猎被刺一回,夏天又被刺一回?王爷这是打算每个季节都被刺杀一次?” 香芋: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王爷受伤了! 张妙玉问:“王爷性命可堪忧?” 香芋:“不知道呀。” 张妙玉又问:“陛下和皇后可派了太医救治?” 香芋:“不知道呀。” 张妙玉:“王爷何时回府?” 香芋讪讪挠头,神色赧然:“奴婢也不知道呀。” 张妙玉翻了个白眼,戳戳香芋的小脑袋:“你这丫头一点用处都没有!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吃得都快比我胖了!” 香芋摸摸自己日渐圆润的双下巴,惭愧地低下头。 张妙玉叹口气,胖脸浮出几分惆怅:“算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身边有高手保护,肯定不会出事。就算王爷一命呜呼,我有母家庇护,王妃也动不了我。” 思来想去,燕王的生死对她影响都不太大,张妙玉便不再忧虑。她端起小碗,又开始吃冰冰凉凉的酥山:“香芋,你也尝尝,微燕记的酥山味道真不错。” “好嘞!” 明月院。 刘巧儿侧妃,正在屋檐下为一双儿女缝制衣服。丫鬟一路小跑进来,把燕王遇刺的消息告诉刘巧儿。 刘巧儿眉眼冷淡,平静道:“不用担心。” 她拥有前世的记忆。 她隐约记得,前世的这段日子,燕王和恒王都遭到冷箭袭击。但有惊无险,两人皆平安无事。据说刺客是越国人,燕王以此为由,再次给边关拨了大批的军饷,庆国军队士气大涨,连续攻占了越国三座城池。 刘巧儿眼里流露出冷漠:“像王爷这种玩弄权术的男人,都凉薄。” 养在深闺里的女人,不过男人们生儿育女的工具。 看看那琉璃阁的沈薇,穿金戴银风光无限。可在燕王心里,沈薇不过是他的玩偶。 丫鬟垂头不语。 王爷遭到刺杀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王妃的坤玉院。当时王妃正在佛堂里跪经,惊得差点晕倒。 “快!叫马车,本王妃要去兵部!”王妃焦急不已,攥紧手里的佛珠,走着走着差点摔倒。 刘嬷嬷眼疾手快,扶住王妃:“王妃莫要着急,宫里太医已经前去为王爷祛毒。” 王妃眼圈泛红,泪水哗啦啦滚落。 她和燕王是少年夫妻,也曾有过琴瑟和鸣的恩爱时光。虽然如今两看两生厌,但在王妃心里,她对燕王还存着夫妻的情谊。 夫君生死未卜,王妃哽咽道:“王爷若是出事,我我真不知” 蓦地,王妃僵在原地。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认知:【如果燕王今日毒发身亡,王府爵位肯定会由她的儿子继承。王府后宅里的侧妃侍妾,人人都要看她的脸色生存。】 第109章 一石二鸟 王妃的心咯噔一下。 这个清晰的想法,宛如野火燎原,在心里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主子,您脸色不好,莫不是吓坏了?”刘嬷嬷担忧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王妃的思绪。 王妃如梦初醒。 王妃赶紧拨动手里的佛珠,懊恼不已。她是燕王明媒正娶的正妻,她怎能浮出这种可怕的念头?她居然盼着燕王去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王妃把可怕的想法压下去,并感到深深的懊恼,手里的佛珠拨地飞快,走出院子的脚步却不知不觉慢了不少。 “王妃,是否要把王爷遇刺之事,告知国子监的两位小主子?”刘嬷嬷询问。 王妃拨动佛珠:“不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平安无事。承恪和承贞应专注学业,不可分心。” 马车已经套好,王妃带人迅速前去兵部探望。至少在世人面前,她必须扮演一个关爱丈夫的妻子,维护她王府正妻的好形象。 王妃从正门离开。 刚踏出门,身后传来李瑶带着哭腔的声音:“母妃!母妃,瑶儿也想去看看父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八岁的李瑶自然也知道燕王生死未卜。李瑶很担心,拎着裙摆跑到门口,刚好遇到出门的王妃。 李瑶想同行。 王妃语气不耐烦:“在家里好好待着。” 李瑶眼泪汪汪:“可” 王妃眉头不悦皱起:“你哥哥和弟弟在国子监苦读,你跑去你父王面前装孝顺,这是做给谁看?” 李瑶待在原地,小脸茫然。 她只是担忧父亲的伤,想要去看看父亲。为何在母亲的口中,就变成“装孝顺”? 王妃不再理会,拂袖离去。 李瑶揉揉眼角的泪水。虽然她只有八岁,可自从经历食物中毒后,她清晰地察觉到母亲的疏远和冷漠。 母亲好像不要她了。 李瑶失落地低头,慢慢地朝自己闺房走去。走着走着,李瑶看见沈薇带着容嬷嬷和采莲,在前院的凉亭里坐下。在凉亭里,沈薇正“焦急”地翘首以盼,隔一会儿就朝门口方向望一望。 李瑶吭哧吭哧地跑过去,扬起小脑袋询问:“沈姨娘,你也在等父王吗?” 沈薇点头:“是呀。” 李瑶眼圈含泪,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跟叶道:“沈姨娘,瑶儿和您一起等。看到父王平安归来,瑶儿才放心。” 两人就在前院里一直等。 等到午后,燕王还未露面。 王妃不在,王爷生死未卜,整个王府内人心惶惶,风言风语不断。这可把王府里的富贵总管累坏了,他一边派人维持王府内的秩序,一边让人准备王爷回家养伤的布置。 按理说,王爷养伤的筹备工作,熬药、清扫屋子、准备换洗衣裳、采购药材等,都是王妃这个当家主母亲自督促。可王妃出王府之前,什么吩咐也没留下。 富贵不得不接下烂摊子,累得团团转。 富贵经过前院凉亭的时候,瞧见了沈薇和李瑶,忙过来给两个主子请安。沈薇看富贵额头的热汗,便道:“富贵总管,您这是去哪里?” 富贵擦擦汗:“老奴正准备派人去药铺,采购一批祛毒养身的药。太医院刚把药方送来。哎哟,奴才实在忙碌。” 沈薇道:“我院子里的容嬷嬷经验丰富,为王爷养伤的筹备,就让琉璃阁去做,可好?” 容嬷嬷颇会来事,立刻把活儿包揽下来:“富贵总管,此事交由我做,您忙其他的事儿,无须担心。王爷遇刺,王府里的风言风语还需要富贵总管出手镇压。” 富贵当然了解容嬷嬷的能力,连连向沈薇致谢:“多谢沈主子!” 富贵擦了擦汗,善意提醒:“外面天儿热,沈主子怀有身孕,应该回院子歇息。” 沈薇叹口气,愁眉不展望向王府门口:“我不能去兵部探望,只能在此处等着王爷归来。直到看见王爷平安,我才放心。” 富贵心里感慨,所谓患难见真情。此番燕王中箭,侧妃们不闻不问,王妃敷衍,唯有沈薇痴心一片。 富贵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很快离去。 午后天气并不算热,沈薇摇晃罗扇,喝一口茶,再规律性地朝门口张望。 伺候李瑶的老嬷嬷找了一圈,总算在前院凉亭找到李瑶。老嬷嬷关切道:“瑶姐儿,外面热,还是回院子里等。” 李瑶摇摇头,坚定开口:“我要和沈姨娘一起等父王归来。” 老嬷嬷看向沈薇。 沈薇神色萎靡不振,眼圈微肿,显然和李瑶一样心系燕王。 老嬷嬷是皇后派来照顾李瑶的人,她看沈薇此番举动,心里更是赞叹不已。沈薇虽为侍妾,满腹深情,燕王能有此良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把李瑶留在沈薇身边,老嬷嬷很放心,转身离去。 兵部议事堂。 燕王和恒王遇刺,议事堂临时被用作疗伤场所。太医们蜂拥而至,为两位尊贵的王爷疗伤。 燕王被冷箭刺中左肩,昏迷不醒。 恒王被刺中大腿,伤口很浅,还保持清醒。 救治及时,燕王伤口的毒素排清,并无大碍,只是还没醒过来。太子闻讯而来,他一双冷眸盯着苏醒的恒王:“你干的?” 恒王耸耸肩,一脸无奈:“太子兄长,今日的刺杀真不是我做的!我是很想二哥死,但只会挑二哥独行的时候动手。” 恒王觉得自己很无辜。 今日他和燕王一起去兵部,在路上走的好好的。谁知道暗处“嗖”得冒出两支冷箭,且全都针对燕王,不针对他恒王。 往日里骁勇善战的燕王二哥,居然轻松地被冷箭刺中肩膀,并且一路护送燕王的虎卫竟毫无察觉! 恒王严重怀疑,燕王今日遇刺是自导自演!毕竟攻占越国的三座城池,需要个合理的起兵借口——有什么比越国刺客谋害燕王更好的借口呢? 甚至,燕王此招还是一石二鸟计划。一来有了起兵的借口;二来,还能嫁祸给同行的恒王。 燕王受伤,恒王却完好无损,恒王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所以在案发之时,恒王一瞬间想清楚前因后果。他立刻捡起地上的带毒冷箭,啪地刺中自己的大腿,假装自己也被刺杀。 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恒王摇晃手里的白玉扇子,凤眸含着不甘,阴阳怪气道:“越国刺客刺杀两位庆国亲王,咱们大庆国起兵的借口更充足了哟。” 第110章 给女儿取名 太子淡淡道:“元礼,你腿上伤势未愈,应回王府好好养着。” 恒王撇嘴:“养伤?我哪能养伤,过两日还要去燕王府探望,彰显和二哥的手足情深。” 燕王想构陷他刺杀,恒王偏要跑去燕王府探望。 摆足兄友弟恭的假象。 弄不死燕王,好歹也要恶心他一下。 恒王余光一瞥,瞧见姗姗来迟的燕王妃。恒王主动打招呼:“哟,二嫂你来了。” 王妃轻颔首,又给太子行了个礼。在外人面前,王妃自然要摆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她焦急地想要进屋看燕王。 恒王故意拔高声音,语调转了几个弯儿:“哎呀,二嫂你也别着急,燕王兄伤口毒素已清,睡两个时辰就能醒。就算燕王兄死了,对二嫂你没有坏处,承恪这孩子能子承父业,多好啊。” 王妃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藏在袖子里的佛珠差点掉落。 太子眯了眯眼,警告恒王:“元礼,休得胡言!” 恒王啧了声,一双精明的凤眸扫过王妃的脸。恒王扬眉,二嫂居然是一副“心事被戳破”的心虚表情? 难不成,二嫂还真想过“子承父业”? 恒王不禁嗤笑。看来将来想要给搞死燕王,王妃是个很不错的突破口。 今天大腿上的伤,不算白伤。 恒王手里的白玉扇子轻轻一收,由自家护卫搀扶着,在兵部走了一圈,在群臣面前故意晃了晃他受伤的腿,再一瘸一拐离开兵部。 太子站在屋檐下,目送恒王离去的背影。良久,太子无声无息叹口气,进屋查看燕王的病情。 屋子里,燕王还处于昏迷状态。他赤着精壮的上半身,肩膀缠着白色的止血布,嘴唇失去血色。 王妃鼻梁一酸,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 毕竟曾经也恩爱过,看到燕王昏迷不醒,王妃心脏闷闷刺痛。 王妃打算一直守在燕王身边,直到燕王苏醒。但王妃逗留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皇后身边的钱嬷嬷奉旨前来探视。 钱嬷嬷告诉王妃:“王妃娘娘,燕王已无大碍,您在这里干等着也无用。皇后让您先回燕王府理事。等王爷苏醒后,会有护卫亲自送王爷回府。” 燕王遇刺,王府里肯定人心惶惶。 这时候,需要当家主母来稳定人心,并做好燕王养伤的筹备工作,保证王府秩序稳定。 “王爷受伤,本王妃岂能置之不理?”王妃眉头轻蹙,心里很是不甘愿。王妃希望燕王睁开眼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这也许让王爷感动,恢复夫妻感情。 可皇后一道冷冰冰的旨意砸过来,居然要让她回王府理事? 钱嬷嬷从容不迫说:“皇后的旨意,王妃莫要违抗,皇后也是为了王妃着想。” 王妃掐紧袖子里的佛珠。 半晌,王妃才扯出一抹笑,不情不愿道:“既如此,儿臣只能谨遵母后的旨意。” 王妃揣着满肚子的怨言,只得独自先返回王府。 一回王府,王妃发现王府如往昔那般井井有条,下人们有条不紊忙碌,整个王府并无半分波澜。 王妃对皇后的怨气,不免又多了几分。王府不需要她操太多心,依然能维持稳定的秩序。 王妃气闷地回到坤玉院,跪坐在佛堂前焚香。檀香袅袅,烟火香气弥散,她试图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 “王妃,富贵总管求见。”刘嬷嬷走进佛堂里。 王妃往佛龛里添了三炷香,问:“他又有什么事?” 刘嬷嬷道:“回王妃。富贵总管说,秋天快到了,王府的农田长势喜人。富贵想请王妃拟定佃户们的收租分成。此外,王府在燕京的甜品商铺近两月亏损严重,不知是否关闭铺子。” 王妃听得头疼。 王妃当年待字闺中,确实学过管家的技能。可后来嫁入燕王府,生了孩子后,她的精力全都在孩子和礼佛两件事上,根本抽不出精力来处理繁琐的家事。 “让富贵自己看着办。他是王府总管,自当替主子分忧。”王妃语气不耐烦。 刘嬷嬷把王妃的吩咐告知富贵总管。 富贵听得头大,他今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先是责罚了王府里嚼舌根的下人,又马不停蹄处理田产商铺的杂事。 富贵跑来找王妃做决策,王妃又撂挑子不干事儿。 富贵有种预感,他迟早有一天会累死在奔波的途中。可他若是告老还乡,又愧对燕王当年提携的恩情。 兵部。 燕王一直昏迷到黄昏,才缓缓苏醒。太子在一旁处理公务,案桌上的卷宗堆积起来,太子频频咳嗽,精力显然跟不上。 “兄长。”燕王挣扎着坐起来。 太子忙放下卷宗,看燕王气色已经好转,这才松口气,压低声音道:“元景,你今日太过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受伤的吗?” 最近越国频频挑起进攻,甚至开始贩卖庆国边城的普通百姓。燕王和太子想派兵攻下越国边境的三座城池,灭了越国的气焰。 但朝中站在恒王那边的臣子,纷纷上奏反对侵略他国。燕王干脆来了一出自导自演的“越国杀手刺杀”,堵住这帮臣子的嘴。 太子以为,燕王只会装一下,没真的受伤。可谁想到,燕王居然真的被箭刺伤左肩。 燕王道:“兄长,并非刺客的冷箭歪斜,而是我走神了——兄长,劳驾您取纸和笔。” 太子取来纸和笔。 燕王攥着毛笔,迅速在宣纸写下【李乐游】三个字。 太子看得云里雾里,横竖想不起朝中有叫此名的人物:“李乐游是何人?” 燕王语气得意:“当时本王和元礼一路同行,途径东坊荷塘,看荷塘中的鱼儿游水嬉闹,快乐逍遥。便想,将来薇薇若是诞下一个女儿,可取名【乐游】。” 自从决定给沈薇腹中孩子取名后,燕王偶尔会灵感爆发,想出一个又一个合适的名字。 儿子的名字,陆陆续续想了三个:承德、承泽、承宗。 女儿的取名,燕王今日想到一个:乐游。 后面想到更好的女儿名字,再记在小册子上。 当时的冷箭,燕王本来能够躲开,但由于走了个神,才意外被冷箭刺中。好在冷箭毒性不大,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太子: 太子扶额:“你既受伤,那就回府修养几日,装作病重。攻打越国三城的方案已经定下,父皇的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去边关。” 燕王召来虎卫,启程回燕王府。 金色的夕阳笼罩燕王府,给门前庄严肃穆的两个石狮子镀上一层金。 燕王的伤其实不重,完全能自己走路,但为了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燕王故意让两个虎卫搀扶着自己,营造出他受伤很重的样子。 刚迈进王府,燕王忽然听到两声清脆的呼唤: “父王!” “王爷!” 第111章 王爷养伤 燕王愣了下,只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飞奔而来。 是沈薇和李瑶。 夕阳余晖洒落,两人似金色蝴蝶翩翩飞来。 燕王神魂震荡,甜蜜蜜的情绪笼罩在心头。李瑶吭哧吭哧跑过来,扬起小脑袋望着燕王。 一向高大伟岸的父亲,竟虚弱地站不稳,只能靠两个护卫搀扶。 李瑶哇得一声哭了:“父王,呜呜呜,吓死瑶儿了。” 沈薇也快步上前。 她目光迅速扫过燕王,看到燕王肩膀上的白色止血带。沈薇鼻梁泛酸,泪水汪汪。 燕王看沈薇泪眼朦胧的模样,如梨花带雨,十分招人怜爱。 他握住沈薇的手,温柔道:“本王无碍,莫要担心。” 沈薇握紧燕王的手,眼泪簌簌落下:“王爷,让妾身陪您回屋休息——” 话音未落,沈薇娇弱的身子晃了晃,似乎要晕倒。旁边的采莲连忙搀扶着住沈薇。 燕王脸色一变:“薇薇?” 沈薇打起精神,朝燕王露出温和的笑容:“王爷,妾身没事。王爷中毒,妾身按照太医给的方子,让后厨熬好了药,等会妾身侍奉王爷服药。” 话虽如此,沈薇的脸色却很苍白,病恹恹的。 李瑶拽了拽燕王的衣袖,嗓音还带着哭腔:“父王,沈姨娘得知父皇受伤,从中午就在前院凉亭等您归来,都等了好几个时辰呢。瑶儿让姨娘先回去,姨娘不愿,说看到父王平安,她才愿意休息。” 沈薇心里默默地给李瑶竖起大拇指。 好姑娘,有前途。 燕王不禁失神,万万没想到,沈薇居然等了他这么久!一时间,燕王对沈薇的心疼和怜爱更添几分。 他的薇薇,总是这么招人怜惜。在沈薇的世界里,他李元景的分量永远最重。 这种认知让燕王很满足,很愉悦,很感动。 燕王看沈薇苍白的脸色,吩咐采莲把沈薇送回琉璃阁。 沈薇不愿意,眼含清泪:“王爷,妾身今晚愿意侍疾,时时刻刻陪着王爷。” 燕王故意冷下脸:“薇薇,你怀有身孕莫要折腾,听话。” 沈薇眼眶发热,只得不情不愿地点头,还不忘叮嘱:“王爷,您今晚记得喝药,伤口切莫沾水。” 沈薇一步三回头,直到视野里再无燕王的身影。 回到琉璃阁,沈薇揉揉酸痛的腰。在凉亭呆坐了一下午,腰都坐痛了。 沈薇知道,争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努力才有收获。天上不会掉馅饼,燕王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宠爱一个女人,燕王的爱意都需要沈薇一点一点争取。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总有一天,沈薇会在燕王的心里占据最多的位置。 采苹给沈薇按摩肩膀,舒缓筋骨:“主子,今日您累了半天,今晚就不必练字和锻炼了。” 沈薇摆摆手:“业精于勤荒于嬉。采苹,你去磨墨,我要写字。” 今日沈薇在前院的凉亭里,一边扮深情等待燕王,一边在脑海里构思胭脂铺子的企划。 她脑子里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现在要书写到纸上,明日让容嬷嬷给叶掌柜送去。 沈薇离开后,燕王让人把李瑶送回去。 李瑶眼泪汪汪,眼巴巴望着燕王:“父王,明日瑶儿再来看您。沈姨娘前些日子教瑶儿做荷花酥,瑶儿学得可好了,明日就带一盒子荷花酥给您送来。” 燕王摸摸李瑶的脑袋,慈爱道:“好,本王明日尝尝。” 顿了顿,燕王又道:“以前你见了本王,就像老鼠见猫,最近怎么不怕了?” 李瑶是燕王的第一个女儿,在燕王心中的分量自然非同一般。可这孩子胆小,对燕王总是畏惧,甚至不敢靠近他。 李瑶乖巧道:“沈姨娘说了,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亲。父王是庆国的王爷,心怀天下,和瑶儿相处的时间才少了些,但父王心里是有瑶儿的。我会努力快快长大,将来给父王分忧。” 燕王怔了怔,感动的情绪滔滔翻涌。 小小的孩子,每句话都如此暖心,让人宽慰。 李瑶嗓音甜甜的,主动道别:“瑶儿先走了,父王好好养伤。” 燕王在虎卫的搀扶下,回到主屋。寝殿里,淡淡的药香弥散。 富贵派人把晚膳布置好:“王爷,晚膳已经送来,您先用膳。按照太医的吩咐,晚膳后半小时,才可服药。” 晚膳有鲈鱼奶汤、黄芪鱼片粥、清炒素菜、鱼饺、鸽子汤等,都是有利于伤口恢复的菜色。 燕王颇有些意外。 难道是王妃准备的? 富贵适当地开口:“沈主子得知王爷受伤,早早吩咐后厨备好利于伤口恢复的晚膳。奴才今日忙的头脚倒悬,沈主子还派了她身边的容嬷嬷,为王爷养伤的做筹备。” 容嬷嬷经验丰富,办事有条不紊,如果不是沈薇派容嬷嬷协助,今天富贵肯定会累死在路上。 富贵对沈薇充满感激。 “薇薇有心了。”燕王心中涌过暖流,他总能在不经意间看见沈薇的爱意。 另一边,王妃正在书房查看儿子的课业,得知燕王回来,王妃准备立刻去迎接燕王。可刚走两步,王妃才想起一件事,她忘了吩咐后厨把燕王的晚膳菜单改一改。 燕王受伤,原来的晚膳菜单自然要改,少油腻辛辣,换成营养丰富的药膳最佳。 王妃吩咐刘嬷嬷:“去后厨,让他们做几道少油清淡的食物,等会我亲自给王爷送去。” 刘嬷嬷去后厨一打听,才知道沈薇已经提前派人去吩咐后厨修改菜单。如今做好的晚膳,已经端到燕王面前。 刘嬷嬷赶紧把此事告诉王妃。 王妃脸色大变,顿感自己身为主母的威严被冒犯。她攥紧手里的佛珠,气恼道:“那沈氏好大的胆子!这王府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农户女做主了?” 第112章 侍疾的侧妃们 若是侧妃贸然修改后厨的菜单,王妃也不会多生气。 可沈薇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侍妾,连庶妃不是!哪来的胆子越过堂堂王妃,干涉后厨菜单的事情。 “主子,您先消消气儿。”刘嬷嬷赶紧上前,语气和缓,“那沈氏虽然是侍妾,可毕竟得王爷的宠爱,生下孩子后也会晋为庶妃。您先别和沈氏计较,如今王爷中毒受伤,照顾王爷才是第一重要的事。至于那沈氏,横竖都在咱们眼皮子下面,翻不出什么浪花。” 王妃抿嘴,掐住手里的佛珠,一下一下掰动。 她知道刘嬷嬷的话在理,可王妃心里就是不舒坦。沈薇有孕之事,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她心里,她努力忽视,怎么都忽视不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沈薇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沈薇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没资格亲自抚养。 沈薇迟早会尝到母子分离的人间疾苦。 王妃在心里诵念了几句梵经,把那股烦躁的情绪压下来后,才前往燕王的主屋。 夜深深,闷热。 王妃抵达燕王主屋门口时,看到柳如烟、刘巧儿、张妙玉三个侧妃也都在,侍妾香儿竟也在末端。柳如烟一身白衣,夜风吹得衣袖飘飘;刘巧儿衣衫朴素,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张妙玉手里捧着一只烤红薯,正美滋滋品尝。 燕王是王府的支柱,他受伤,妾室们自然要前来探望,并且夜晚轮流侍疾。 王妃的视线落到末端的香儿身上。香儿涂脂抹粉,穿着艳丽的衣裙,头上有五六支华丽的簪子,不像是来侍疾的,倒像是青楼里的花魁。香儿出身不高,自然不会梳妆打扮,只会把最贵的穿戴在身上,看起来不伦不类十分滑稽。 “这里没有你的事,回去。”王妃语气含着厌恶。给燕王侍疾,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的侍妾? 香儿怯生生地说:“王妃,香儿担忧王爷,只想来看王爷一眼。” 看王爷是假,在王爷面前露脸是真。 燕王只来过芳菲苑两次,一次待了不足半盏茶时间,一次留宿。此后,燕王彻底把香儿抛到脑后。 香儿有点着急,燕王若是再不来她这里,她恐怕会彻底失宠,再次过上以前那种备受欺凌的苦日子。 她鼓起勇气,也想来侍疾。 但王妃只是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小小侍妾,也配和正妃侧妃一同侍疾?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刘嬷嬷直接让丫鬟把香儿赶走,香儿想高声呼唤燕王,被丫鬟直接捂住嘴拖走。 天儿越发黑了,王妃带着三位侧妃走进主屋内,行礼问安。燕王正在用膳,王妃的视线落到膳桌上,瞧见鲈鱼奶汤、黄芪鱼片汤等食物,王妃秀眉不禁皱了皱。 沈薇就让王爷吃这些寒酸的东西? 至少要鲫鱼豆腐羹、党参山药炖鸡等食物,才适合养伤。 王妃恭恭敬敬道:“今晚妾身和几位妹妹轮流侍疾,照顾王爷。” 燕王放下筷子,本想拒绝。 可想着他现在是故意在“装病”,生病的时间越长,表现的病情越重,越能堵住朝中反对增兵攻城之臣的口舌。 于是,燕王点头同意。 所谓“侍疾”,目的是确保病患在生病的时候,能够得到有效的照顾。燕王府伺候的丫鬟佣人很多,本不需要妻妾近榻侍奉。 但王妃和侧妃们亲自来侍疾,也能体现王府后宅的妻妾和睦,传出去也不会损了王府的颜面。 按照分工,一个时辰轮换一次。 王妃第一个侍疾。 燕王用完晚膳后,回书房处理公务。隔了半个时辰,小太监把熬好的汤药恭恭敬敬奉上来,交给王妃,还提醒:“回王妃,太医叮嘱过,这药需要趁热喝,凉了药效不佳。” 王妃再将药端进书房。 燕王向来勤勉,临睡前,还撑着病体看边关送来的卷宗。 书房里烛光明亮,燕王身穿深色寝衣,一头黑发披散下来,侧脸轮廓俊朗。他右手握着卷宗,正凝神翻看,偶尔提笔写几道回旨。王妃端着药碗走进,望着正在阅读的燕王,不禁有几分黯然。 曾几何时,两人新婚燕尔,也一起灯下读书,被看添香。 可惜岁月无情,再恩爱的夫妻,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袭。 王妃将药碗放下,温柔道:“王爷,该喝药了。” 燕王心思都在兵部尚书递来的折子上,他全神贯注,压根没有听到王妃的话。王妃耐着性子呼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燕王的回应半句,王妃心里很是委屈。 夫妻离心,如今的王爷竟然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了。 燕王批阅完剩下的折子,抬头一看,窗外已经是深夜。王妃还站在书桌旁边,案桌上是已经凉了的药。 燕王把凉药一饮而尽,回屋卧榻而眠,脑袋一沾床就睡着了,根本没有和王妃有言语的交流。 烛光温暖,王妃坐在床边,她取出手帕擦了擦燕王的脸。 燕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越发俊朗非凡。而她已经眼带皱纹,面色蜡黄,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的心走远。 不过没关系,王爷凉薄,她还有两个孩子当依靠。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王忽然被渴醒了。 他困倦地揉揉眉心,哑着嗓子道:“水。” 一双眸子半睁,燕王模模糊糊瞧见床边一道雪白的影子。那影子通体雪白,黑发散在肩头,一张脸如霜雪毫无血色。 燕王心里咯噔一下,寒意从头到脚蔓延,瞌睡虫骤然消散。 他猛地坐起来,噌地去拔床边的长剑,想要杀鬼。 眼前视线清晰起来,柔和烛光下,柳如烟那张倾城倾国的美丽脸庞映入眼帘。 燕王握住长剑的手顿住,一阵无语。 吓死本王了,还以为梦见可怕的女鬼! 原来王妃侍疾的时间到了,轮到柳如烟来侍奉。 柳如烟身穿一袭银白广袖云锦裙,袖子又宽又大宛若流苏。她头戴白玉簪,面容雪白,眸中噙着泪水,就这样泪眼汪汪望着燕王。 柳如烟看到燕王手里的长剑,剑刃泛着冷漠的寒光,一如燕王冷漠的心。柳如烟落下两行清泪,轻声询问:“王爷这般厌恶如烟?竟拔剑相向。” 燕王把长剑收回鞘内,耐心解释:“未曾,莫要多想。” 但柳如烟却苦笑一声,哀怨道:“古语有云,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如烟本想安安静静陪着王爷,却没想到王爷心里已无如烟。” 燕王: 第113章 燕王难眠的夜晚 柳如烟却不相信,她失望到极点。 柳如烟缓缓起身,朝燕王屈膝行礼,期期艾艾地说:“既如此,如烟先行离去,让张妹妹来侍奉王爷。” 也不等燕王的回应,柳如烟失魂落魄地离开寝殿。 燕王无奈地揉揉眉心,你好歹给本王倒杯水再走! 他是真的渴了,想喝水! 柳如烟伤心欲绝地离开了,张妙玉哈欠连天地走进屋子里。张妙玉还算是贴心,主动给燕王倒了水喝,还很贴心地给燕王擦擦嘴角的水渍,再服侍燕王躺回床上。 “王爷您安心睡,有事吩咐妾身,妾身就在旁边的小榻休息。”张妙玉语气真诚。 燕王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困意袭来,燕王很快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中,燕王忽然听见很轻微的咀嚼声,以及一股浓郁的肘子香味。那红烧肘子的味道实在是太重,燕王被熏醒了。 他无奈地睁开眼。 隔着半透明的床幔,他看到床边小榻上胖乎乎的身影。张妙玉手里捧着肘子,正小口小口咀嚼,时不时发出满足的赞叹声:“还是望舒酒楼的肘子正宗,肥而不腻,嘿嘿。” 燕王一把掀开床幔。 张妙玉吓坏了,手里吃了一半的肘子啪叽落地。 燕王本就疲倦,他阴沉沉的眸子扫过张妙玉,冷冷道:“让你节食减肥,你倒好,半夜偷食!” 张妙玉自知理亏,默默地低下头,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妾身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她以为燕王已经睡着,才偷偷让香芋送来肘子解解馋,谁知道燕王的鼻子比狗还灵,闻着味儿居然醒了。 丫鬟进屋,把地上的肘子清扫干净。开窗透气一炷香的时间后,屋子里浓郁的肘子香味才散掉。 燕王躺回床上,合上眼睛之前,心想这回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燕王再次进入梦乡。 张妙玉真不敢再偷吃,她默默地躺回小软榻上,闭上眼睛也开始睡觉。 片刻后,鼾声如雷。 那鼾声忽高忽低,起起伏伏,十分有规律。 刚睡着的燕王,又一次被迫从梦中苏醒。燕王睁开眼,听着耳畔震天的鼾声,心里涌出无限的悔意。 他,就不该让妻妾来侍疾! 今晚若是睡在琉璃阁,在薇薇的悉心照顾下,他能一觉安然睡到天亮! 燕王满肚子火气,哗地掀开床幔,脸色阴沉吩咐藏在暗中保护的虎卫:“把她挪走,今晚不必再让人侍疾。” 虎卫领命办事。 张妙玉被叫醒,还以为自己侍疾的时间到了,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给燕王道别:“王爷安歇,妾身先走了啊,您要是饿了,就找刘姐姐给您带食物。” 前厅里,昏昏欲睡的刘巧儿也被请走。 刘巧儿巴不得远离燕王呢。 刘巧儿迅速离开主屋,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她才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若是今晚她和燕王共处一室,以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燕王肯定会对她再生情愫。 她若复宠,又会成为后宅女眷的眼中钉,过着日日忧心的苦日子。 还是低调些好。 比起燕王虚无缥缈的爱,刘巧儿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而在主屋里,没有妻妾的打搅,燕王总算睡了个好觉。 燕王很晚才睡觉,燕京城的恒王府,恒王也忙到深夜才入睡。 他派人查了今日的刺杀事件,发现这就是燕王的自导自演! 目的,是为了堵住朝中恒王一党的嘴,让边关的沈将军有了讨伐三城的借口。 “我这二哥,心眼子真多,竟也把我拉入局里。”恒王靠在柔软的床榻上,眼里戾气四散。 恒王左边是一个美艳且强壮的侍妾,右边是一个娇嫩的少年郎。侍妾给恒王受伤的腿敷药,少年郎给恒王捏脚。 侍妾敷药的手劲太大,恒王疼得“嘶”了一声,腿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汩汩鲜血流淌。 侍妾吓地俏脸苍白,忙不迭跪在床边,砰砰磕头:“王爷恕罪,妾身不是故意的。” 这个美丽且强壮的侍妾,是恒王按照沈薇的标准寻找的。侍妾很美丽,会演戏,会杀猪,会做烤肉,但美中不足的是太强壮,杀了好几年的猪,手劲儿很大。 不似沈薇,身段如柳,体量纤纤。 恒王冷冷扫了眼这侍妾。 换做是沈薇,一定会装得满眼深情,含着眼泪给他上药,无处不在的温情。但眼前的侍妾,眼里只有害怕和畏惧,让人很倒胃口。 恒王有些嫉妒燕王。 凭什么二哥运气这般好,能找到沈薇这种称心如意的好玩意儿?他李元礼为何不能找到? 恒王失去兴致,冷声吩咐屋外的护卫:“拖下去,本王不想再看到她。” 已经宣告了她的死刑。 侍妾吓得两股颤颤,哭闹着求饶,手指试图去抓恒王的衣袖求情,却被护卫直接砍断手臂,堵住嘴拖出去,求饶的声音渐渐消失。 旁边的少年郎浑身发抖。 恒王不耐烦道:“你也滚。” 少年郎连滚带爬,跑出恒王的寝殿。 管家带着丫鬟匆匆进屋,瞧见恒王腿上再次渗出血的伤口,立刻让人请大夫。 恒王修长的手指抵着眉心,淡淡道:“继续给本王找个侍妾。除了会演戏、骑马、杀猪,还必须身材纤细。” 管家咽下苦水,试图给恒王讲道理:“王爷,老奴觉得此等女子人间难寻,不如王爷换个口味?最近燕京来了不少南楚姑娘,个个能歌善舞,都是绝色。” 恒王笑容阴沉:“十日之内,找不到本王要的女子,提头来见。” 管家嘴角张了张,最终还是痛苦地点头,接下这个艰难的任务:“老奴一定努力寻找。” 大夫给恒王的腿止血上药。 恒王睡意笼罩,懒懒道:“另外,你去准备些礼物,明日本王要去探望重病的二哥,彰显手足情深。” 他和燕王没什么兄弟感情,从小两看两相厌,见面恨不得互相捅对方几刀。 但该做的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搞不死燕王,那就恶心他。 第114章 皇后莅临燕王府 燕王中毒受伤,在王府里养病。燕王想要安心静养,所以养病的前几日都拒绝群臣来探望。 但不包括皇后。 据说皇后心急如焚,差点晕倒。第二日上午,皇后马不停蹄出宫,亲自来燕王府探望自己的小儿子。 皇后莅临燕王府,这可是大事。 王妃早早起身,侧妃们也梳好妆,一起前去王府门口迎接。皇后的凤驾还未至,刘嬷嬷压低声音问王妃:“王妃,可否将琉璃阁的沈氏也叫来?” 沈薇在皇后面前露过几次脸,还得到皇后的丰厚赏赐,理应来迎接。 但王妃只淡淡摇头:“不必。” 一个侍妾,哪有资格迎接皇后? 哪怕将来沈薇成了庶妃,亦没有资格面见皇后凤颜。这样一想,王妃心里舒坦了不少。 初巳时,王府门外传来仪仗威严的声响,皇后娘娘莅临!金色帷幔掀开,皇后扶着钱嬷嬷的手下了轿辇。 皇后愁眉不展,眉眼忧虑重重。她眸光扫过王府门口的王妃等人,随意抬手:“都起身,本宫去看看元景。” 王妃扯出笑容,心里忐忑:“母后,儿臣带您去。” 皇后来燕王府的次数不多。 去燕王主屋的路上,皇后一双精明的眸子,不着痕迹观察王府里的情形。燕王府内的秩序还算平稳,下人们各司其职、沿途花草树木修剪平整,也没有损年久失修的建筑,皇后对王妃的管理还算满意。 看来王妃终于听劝了,把王府管得还算不错。 皇后不由想,若是燕王妃以后能扛起当家主母的责任,也许将来燕王登基,燕王妃也会是个合格的贤内助。 一路来到燕王养病的主屋。 皇后走进燕王的主屋里,主屋里有淡淡的药味。外屋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养伤治病的膏药和药材,太医住在旁边的偏院里随时为燕王治病,丫鬟井然有序地将换洗的被褥床单取走,侍卫持杆把院子树上吵闹的蝉打走。 燕王养病的环境很好。 皇后更满意了。燕王是病人,养病的环境务必要精细。皇后本以为王妃又会懈怠懒惰,却没想到王妃居然尽主母的责任,把燕王照顾得很好。 燕王刚苏醒,吃了点早膳。 皇后进屋的时候,看见丫鬟托盘里端着的吃剩早膳,都是些利于伤口恢复的食物。皇后颇为欣慰,王妃还能想到修改膳食,倒也尽心尽责。 皇后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燕王脸色苍白,唇角血色很浅,眼底还有黑眼圈,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 “母后。”燕王哑着嗓子问安。 皇后看他病恹恹的模样,心里一阵怜惜。早些年,皇后把大多数的关爱倾注到太子身上,忽略了燕王;后来太子病重,皇后心思也在太子的病情上。 现在想来,她对两个儿子都有愧疚,难以弥补。 皇后轻拍燕王的手,慈爱道:“好生养病,母后带了上好的药材。” 燕王:“多谢母后。” 母子俩聊了一会儿,下属把一封边关的战报呈送上来。燕王的伤不算重,他靠在床榻翻看战报内容。 皇后望着燕王专注的神情,心里暗暗叹口气。太子病重,皇帝病重,东宫积压的政务大多数都交给燕王来处理。燕王没有推辞,主动承担起责任,让人宽慰。 没有再打搅燕王,皇后离开主屋。皇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打算去王妃的坤玉院走一走。 三位侧妃退下,皇后和王妃走回坤玉院。还未到坤玉院的门口,皇后便闻到一股浓浓的佛龛檀香味,那是佛香长期燃烧熏染造成的,闻起来让人头晕。 皇后不禁皱眉。 皇后实在想不明白,王妃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本该端庄优雅过日子。可偏偏,王妃居然像个老妇人那般天天烧香礼佛。 走进坤玉院内,皇后四下打量。院子里的树木高大,翠绿树叶层层叠叠堆积,丫鬟太监们一个个神情麻木,深棕色的院门内昏暗。老气横秋的环境,比皇后的坤宁宫还要阴沉。皇后默默叹气,怪不得燕王不愿意来王妃这里。 就这浓郁的佛龛香味,死气沉沉的建筑,谁待久了都会烦闷。 “母后,请饮茶。”主屋内,王妃恭恭敬敬奉上一杯温热的茶。 夏日末,天气依然闷热,主屋里虽有冰鉴降温,但皇后实在不愿喝热茶。皇后只轻抿一口茶,问王妃:“元景养病,你将王府管理得很好。” 皇后向来都是有错就惩,有功就夸。 燕王卧床养病,王妃把养病的筹备工作办得很妥帖,甚至还想到让护卫把屋外树上的蝉打掉,防止聒噪的蝉鸣打搅燕王休息,这心思很妙。 王妃微怔,鼻梁暗暗发酸,她已经很久没听到皇后的夸赞。 “多谢母后夸奖。”王妃心里感动。 皇后和颜悦色道:“你是当家主母,不可尸位素餐。只要你尽心尽责,本宫自然欣慰。” 顿了顿,皇后又询问:“秋日将至,农田丰收。今年燕王府那些田产,作物长势可好?有无虫害?” 这下可把王妃问住了。 她每日忙着礼佛,照顾两个儿子,哪有时间去管什么田产铺子。 王妃结结巴巴:“这这儿臣尚不清楚。母后若想过问,可将富贵总管召来。” 皇后脸上的笑意散去。 管理王府的财产和领地,是当家主母重要的职责之一。看王妃那茫然拘谨的神情,显然对燕王府的农田耕作等情况完全不知。 还把工作交给一个王府总管! 富贵总管再忠心,那也是外臣!谁能保证他是否中饱私囊? 皇后心里憋着一口气,她张嘴想要怒斥王妃,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这里是坤玉院,是王妃的住处,若是皇后当面呵斥,传出去对整个王府的名声都不好。 “本宫去看看瑶儿,你莫跟着。”皇后起身,眼里满是失望。 王妃不知所措,只得心惊胆战地送皇后出院。望着皇后离去的仪仗队,王妃眼圈泛红。 母后这脾气变幻莫测,一会儿和颜悦色,一会儿恶声恶气,实在是难以捉摸。 皇后抵达李瑶的院子时,嗅到一股清雅的香味。 “孙儿拜见皇祖母。”李瑶听到动静,赶紧欢快地跑出来给皇后请安。 小姑娘生得乖巧,嘴巴也甜,皇后很喜欢她。 皇后看李瑶鼻梁上的面粉,笑着问:“瑶儿在做什么?脸都脏成小花猫了。” 第115章 取代王妃? 李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乖巧道:“父王生病,瑶儿答应父王,要给他做荷花酥。皇祖母,瑶儿已经做好了三块,给您尝尝。” 说着,李瑶牵着皇后的手走进屋里。皇后刚落座,李瑶已经捧着一个青色小瓷盘小跑过来,盘子里是三块粉色的荷花酥,造型歪歪扭扭,看上去有点丑。 皇后尝了一口,味道中规中矩,但她还是夸奖:“好吃。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做荷花酥?” 李瑶眉眼弯弯,开心道:“沈姨娘教的呀,沈姨娘做的更好吃呢。沈姨娘对瑶儿可好啦,陪我坐秋千,教我写字,还会找出我账本里算错的数,陪我一起修改。” 提起沈薇,李瑶露出快乐的笑容,言语里满是对沈薇的依恋和崇拜。 皇后听得暗暗皱眉。沈氏陪瑶儿嬉戏打闹,难不成想要带坏孩子? 祖孙俩聊了一会儿,李瑶把荷花酥放进食盒里:“皇祖母,瑶儿要把剩下的荷花酥给父王送去,放久了不酥脆。等会儿瑶儿再回来陪您。” 皇后欣然笑道:“好。” 李瑶拎着食盒,开开心心朝燕王的主屋离去。皇后脸色一沉,召来伺候李瑶的老嬷嬷,问她:“那沈氏待瑶儿如何?本宫要听实话。” 老嬷嬷如实回答:“回皇后,沈氏待瑶小主子极好。她会陪瑶小主子玩,也会督促瑶小主子学习。王爷昨日中毒受伤,沈氏和瑶小主子在前院等了王爷一下午,确定王爷平安归来才离去老奴说句大不逆的话,沈氏对待瑶小主子比王妃细心得多。” “且王妃近日忙碌,王爷养病的大小事宜,全都是沈氏在安排。” 这也不怪老嬷嬷偏袒沈薇。老嬷嬷们由皇后派来王府照顾三个孩子,但在王府频频遭到王妃的苛待和冷眼。 沈薇聪明细心,善良热情,每次偶遇老嬷嬷们都会主动问候,还会让丫鬟给老嬷嬷送些清凉解暑的食物、送些布料制作新衣。沈薇对待李瑶的好,也全都落在她们的眼里。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老嬷嬷自然要给沈薇说好话。 皇后听得怔神。原来燕王屋子里那些细心的养病活儿:让下人更换膳食,换洗床单被褥,打掉聒噪的蝉,竟全都是沈薇的安排? 皇后以前只觉得沈薇有几分聪明,临危不乱有管理才能。今日亲眼瞧见,皇后才察觉沈薇的优秀,大事临危不乱,小事细节周到。 “去沈氏的院子瞧一瞧。”皇后对沈薇的兴趣更重。 皇后带着钱嬷嬷和几个宫女,一路前往琉璃阁。 期间,皇后路过了柳如烟的栖雪阁,隔着月亮门瞥了一眼,看到里面雪白的门帘纱幔,随风飘飘摇摇。柳如烟一身白衣站在门口,屈膝给皇后请安,嗓音如梦似幻:“母后安好。” 皇后: 幸亏这是大白天!不然皇后还真以为是哪里来的女鬼,阿弥陀佛! 皇后又路过张妙玉的花香院,隔了老远,嗅到一股浓浓的肉香。似乎是肘子,又好像是炒肉,香味浓郁。 从月亮门扫了一眼,皇后看见张妙玉和丫鬟正在凉亭里吃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皇后叹口气。 皇后最后路过刘巧儿的院子。院子门破败,刘巧儿正在屋檐下绣花,神情自始至终淡淡的,安详自在,仿佛看破红尘。 “以前的燕王府,可不是这样的。”皇后手帕扶额,太阳穴突突地痛。 曾经的燕王府花团锦簇,妻妾娇美一个个充满活力。 现在的燕王府,一个个死气沉沉,斗都斗不起来。皇后恍惚以为自己来到冷宫。 如果燕王一生都只是个亲王,王府里的妻妾面上和睦,后宅安宁,这是好事。 可燕王将来要坐上崇高的至尊之位,王府后宅和庆国后宫截然不同,各怀心思的新人涌入后宫,蚕食争宠。 柳如烟张妙玉这些女子,迟早会被啃得渣也不剩。 可皇后又不能把燕王将来可能称帝的事告知王妃,大局未定,恐生变故。 “娘娘,前面是琉璃阁。”钱嬷嬷轻声提醒。 皇后眼前一亮。 琉璃阁是楼阁院子的构造,远远瞧去像一幅精美的画卷。门前两个侍卫精神抖擞,眼神锋利。屋檐挂着两只彩色鱼灯笼,门前没有杂草,院子外的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连石板路都平稳。 比起死气沉沉的坤玉院,沈薇的琉璃阁显得生机勃勃。 沈薇得知皇后莅临的消息,早已带着丫鬟太监们在门口迎接。晚夏阳光明媚,沈薇身穿一袭绿萝裙,清新美丽,俏生生站在门口,十分养眼。 “给皇后娘娘请安。”沈薇带着下人们行礼,举止落落大方。 皇后很满意,开口道:“日头热,本宫乏了,来你的院子坐坐。” 皇后来她的院子,这可是莫大的荣光,沈薇毕恭毕敬把皇后请进来。 皇后走过月亮门,迈入琉璃阁的院子。院子宽敞,花草树木郁郁葱葱,错落有致。皇后还看到两片绿油油的菜地,紫色的茄子沉甸甸挂在叶片下。 “这是妾身最近新制的荷花薄荷凉茶,请皇后饮用。”沈薇端上一杯清茶,茶水清透,香味淡雅。 为了确保无毒,沈薇还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毒。 皇后浅饮两口,茶水里还放了冰块,喝一口清凉解暑,味道也很清香。皇后喝了半杯,才放下杯子。 视线扫过琉璃阁的主屋。 屋子里的地毯是浅白色,木桌上的花瓶里放置含苞欲放的荷花,窗沿外的木槿花开得烂漫。整个屋子清雅别致,十分舒适。 而伺候沈薇的丫鬟太监,也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做事情。这些太监丫鬟的精神充沛,面颊圆润,礼节周到妥帖,哪怕皇后到来,也没有丝毫的慌乱紧张。 足以看出沈薇的御下有方。 而在皇后手边的木桌上,放置着翻了一半的医书《黄帝内经》。 皇后道:“你莫非会些岐黄之术?” 沈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回皇后,妾身不懂医书。只是王爷中毒受伤,妾身想翻翻医书,寻找是否有养身的法子。” 她对燕王“一往情深”,燕王受伤,沈薇必须维持深情的人设,处处为燕王考量。 皇后笑了笑,话锋蓦地一转:“你聪明,有野心,元景也喜欢你。沈氏,你可想过取代王妃,当这王府的女主人?” 第116章 皇后的赞赏 室内落针可闻。 皇后依然噙着和蔼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 但沈薇知道,这是一道送命题!就好比你是一家公司的新员工,董事长(皇后)跑来郑重其事地问你,是否想踢了另一个女董事(王妃),取而代之。 能回答“想”吗?当然不能! 王妃出身澹台世家,百年大家族。沈薇一个毫无背景靠山的小农家女,根本无法取代王妃。 但如果回答“不敢妄想”,又会把自己贬得太低。 沈薇的心突突跳动,脑瓜子飞速思考,摆出一副鼓足勇气的样子,不卑不亢道:“沈薇家境贫寒,幸得王爷垂怜,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妾身爱慕王爷,只想一生陪伴在王爷左右,为王爷生儿育女,悉心照料,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其他的,妾身实在不愿多想。” 她不正面回答皇后的问题,而是侧面提起自己对燕王的爱。 她在暗示皇后,只要留在燕王身边,哪怕是个侍妾,她也心甘情愿。她的心里只有燕王,不在意位分。而燕王府后宅,最缺的就是一个全心全意照顾燕王、管理后宅的女人。 室内安安静静。 皇后端详沈薇片刻,这才轻放下青瓷茶盏,淡笑道:“倒是个聪明人。” 沈薇垂头:“皇后娘娘谬赞。” 皇后道:“会写字?” 沈薇:“会一些,王爷教过妾身写字。” 皇后:“会看账本?” 沈薇:“略懂。” 皇后:“你院子里的丫鬟太监倒是忠心,不怕她们怀有异心?” 沈薇回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皇后眼里流露出赞赏之色。 皇后缓缓抬手,旁边的钱嬷嬷连忙将皇后扶起来。 皇后要离去。 沈薇带着琉璃阁的众人,一路将皇后送到院子门口。皇后话中有话,告诉沈薇:“好生养胎,为王爷生下健康的孩儿。待你顺利生产后,本宫会给你赏赐。” 沈薇恭敬屈膝,扬起唇角:“妾身谢皇后教导,必当刻苦勤勉,不负恩典。” 聪明人交流,无需多言,三言两语就完成了交易。 皇后还要再去探望燕王,起身慢悠悠离去,仪仗队从沈薇的视野里消失。 未坐轿辇,皇后在王府花园里慢慢散步。夏日末,王府花园荷塘里的荷花开得烂漫。 钱嬷嬷搀扶着皇后的手,轻声道:“皇后娘娘,那沈氏虽有管理之能,可人心隔肚皮,谁知她是否真心爱慕王爷?” 皇后目光扫了眼碧油油的荷塘,淡笑道:“本宫不需要思考沈氏的真心,她愿意做事,并且做得很好,这已经很难得了。” 王府其他的妻妾,口口声声说爱燕王。可她们的爱全在心里,全在嘴里,一旦爱得不到回馈,就开始自怨自艾、顾影自怜。 沈薇则是截然不同,她能把一切考虑周到,并且付诸行动。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能干事已经难得。 沈薇不仅认真干事,她还会把控人心。李瑶、几个老嬷嬷、富贵总管,一个个的心都偏偏偏到她这边。 沈薇聪明,有野心,有心计,也懂得藏拙。在死气沉沉的燕王府,沈薇是开得最热烈的花朵,生机勃勃。 钱嬷嬷见皇后如此看重沈薇,心里暗暗称奇。这沈氏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钱嬷嬷道:“娘娘,那是否直接抬沈氏的位分,封为庶妃?” 皇后摇头:“不急,先等她生下孩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抬沈薇的位分,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等沈薇生下孩子后,羽翼丰满后,皇后再把沈薇扶持成王府后宅的管理者,代替王妃管理后宅。 庶妃是不够的,至少要抬沈薇为侧妃,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沈薇出身不高,没有大家族傍身,她只会牢牢攀附住燕王这棵大树,不敢生有二心。 至于脑袋空空的王妃澹台舒雅,皇后看在澹台家族的面子上,会留着王妃正妻的位置,让王妃成为充排面的空壳子。 “为了元景,为了庆国前朝后宫的稳定,本宫必须未雨绸缪。” 皇后长长叹口气,离开王府郁郁葱葱的花园。 琉璃阁。 皇后离去,沈薇带着丫鬟太监们回到院子里。 采苹紧张地心脏扑通跳,心有余悸:“主子,可把奴婢吓死了!皇后娘娘好威严,奴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出错。” 采苹她们也是第一次近距离伺候皇后,心脏紧张地砰砰跳,面上努力维持镇静。 沈薇落座,喝了口清茶润喉楼。 采苹又道:“奴婢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千金之躯,竟然会来咱们这里。” 沈薇笑盈盈,心情很好:“算是皇后的试探。” 大家都是聪明人,沈薇猜到皇后此行的目的——面试。 王妃把后宅管得一团糟,错漏百出,皇后早有不满,欲要扶持新人上位。皇后亲自查探沈薇的才能,沈薇也完美地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机会向来垂青有准备的人。 沈薇抚摸还未显形的小腹,等孩子出生后,她肯定能升职加薪,小金库堆满金银财宝。 皇后有意让她管理后宅,沈薇自当不负所托,把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把燕王照顾得红光满面,当一个完美的“贤内助”。 只是,到时候她和王妃将正式撕破脸皮,成为明面上的敌人。 但那又何妨? 沈薇从不怕困难,她向来越挫越勇。 沈薇不想当王妃,也知道以她的出身很难取代王妃。她只想一步步架空王妃,当后宅的实权管理者,把财富和自由牢牢抓住手心里。 皇后探望燕王后,乘坐轿辇离去。王妃率领侧妃们在门口相送,直到视野里的凤辇消失后,王妃才收敛脸上堆砌的假笑。 回坤玉院的路上,刘嬷嬷把皇后去琉璃阁的事告知王妃。 刘嬷嬷忧心忡忡:“王妃,皇后对沈氏似乎颇为看重,咱们不得不防啊。” 第117章 她只会心疼王爷 王妃不以为意,甚至语气很不屑:“母后再看重沈氏,也改变不了沈氏卑微的出身,沈氏永远不可能取代本王妃的位置——刘嬷嬷,你去后厨看看,给承恪和承贞炖的鸡汤可好了?” 比起沈薇和燕王,王妃更关心给孩子炖的鸡汤。 孩子才是她的依仗。 只要孩子能成器,顺利地子承父业。区区沈薇,不足为虑。 午后,沈薇前去燕王的主屋探望。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主子,咱们要不带一壶茯苓鸡汤?”采莲跟在沈薇身边,低声提醒。 沈薇摇头:“不用,夏日炎炎,喝汤太腻。” 而且太医还叮嘱过,燕王养伤应该小补慢补,不可补过头。 沈薇带着采莲走到主屋,远远瞧见院门口有两道身影。是侍妾香儿和她的丫鬟,香儿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正和门口侍卫争执。 “我要见王爷!”香儿气恼道。 侍卫面无表情:“王爷养伤,不得打搅。” 香儿:“我是王爷的妾,王爷受伤,我带上鸡汤来探望照顾王爷,有何问题?” 侍卫依然不肯让步,香儿气得差点想冲进去。她最近的待遇越来越差,每日吃的饭菜份额减少,丫鬟们对她也越来越不上心。 香儿不甘心。 尝过了荣华富贵的甜头,她不想再过往日那凄凉绝望的苦日子。而且她还把自己得到的赏赐,大部分都送到家里去,补贴家用。 靠着资助家里,从小被忽视的香儿总算在父母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得到父母的夸奖。 父母还盼着她每个月继续送钱,改善弟弟的生活条件。现在她见不到王爷,得不到宠爱,她如何给家里送钱? 香儿只能想办法接近燕王。今日特意请后厨炖了鸡汤,送到燕王这里。给燕王的鸡汤,后厨自然不敢拒绝,只能照办。 谁知来到主屋,连院门都进不去。 香儿六神无主之际,忽然看到门口两个对她恶言相加的侍卫,换了张脸似,恭恭敬敬道:“沈主子安好。” 沈薇来了。 沈薇轻笑道:“我来见王爷。” 侍卫忙让开一条路:“沈主子请。” 香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和沈薇都是侍妾,地位相同,凭什么沈薇可以畅通无阻走进去? 沈薇步伐轻缓走进主屋,身后的采莲摸出两块碎银子,笑盈盈地递到两个侍卫手里:“天气热,两位大哥辛苦,这点钱拿去喝点茶。” 两个侍卫连连道谢,感激地收下碎银子。 香儿沉默了,原来是用银子开路。 香儿咬牙,也从香囊里取出两块仅剩的银子,递给两个侍卫:“我也给钱了,让我进去见见王爷。” 侍卫摆手拒绝。 其中一个侍卫面色冷淡:“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莫要再为难我们了。” 沈薇能畅通无阻进去,是因为燕王想见她。 哪怕沈薇的丫鬟不送赏钱,侍卫也会恭恭敬敬请沈薇进去。 香儿哪想得到深层的原因,还以为侍卫看不起她。她双眼委屈地泛红,恶狠狠瞪着沈薇离去的纤瘦背影。 沈薇身穿浅紫色的宫装,浅色衣袖飘飘,怀孕还未显形,腰肢盈盈一握很纤细。仅仅是一个背影,已经是袅袅婷婷,透着难言的风姿。 香儿低头看自己的装扮,她穿着自认为最贵的衣裙,戴自认为最好的发钗,在沈薇面前却有种“东施效颦”的落差感。 明明都是农户女,为何沈薇的气质这么好? 香儿想不通,只叹自己的命不好。她拎着食盒转身就走,眼泪不甘心地簌簌落下。 香儿边走边抹眼泪,诅咒道:“沈氏,得宠又如何,诅咒你将来生个没用的女儿!诅咒你身材变形,成黄脸婆。” 主屋,燕王并未躺在床上养伤。他从小身体健康,精通礼御骑射,体质自然极好,区区箭伤根本不影响他。 燕王正在院子里练剑,右手剑。 每日抽出一点时间习武锻炼,他忙公务的时候思绪不会太疲惫,精神很足。 沈薇站在院子屋檐下,看燕王把一把剑耍的虎虎生威。 还真挺帅的。 燕王没有穿外套,左肩缠着白色的止血带,华丽丽的腹肌露出来。随着舞剑的动作,汗渍从肩颈滑落,从结实的腹肌划过,画面很是养眼。 沈薇暗暗生叹,某种程度上,燕王和沈薇都是“卷王”,各有各的卷法。 练剑结束。 沈薇走下台阶,踮起脚尖给燕王擦汗。 “王爷也不怕牵动伤口。”沈薇语气嗔怪,似是无可奈何。 她没有阻止燕王舞刀弄枪。同为卷王,沈薇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卷王最不喜欢别人打搅自己“卷”。 燕王嗓音低哑:“给本王换药。” 沈薇脸颊飞快浮起一抹霞红:“好” 丫鬟把药膏和常服送进来,悄悄退下。沈薇用剪刀剪开止血绷带,再打湿帕子,一点点给燕王擦去身上的汗,动作放得很轻。 箭伤不深,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伤口呈现可怕的深紫色,看上去很是渗人。 沈薇给燕王上药,上着上着,眼眶中的泪水开始积攒。鼻梁一酸,晶莹的眼泪啪嗒掉落,准确无误地燕王的手背上。 燕王的心仿佛被柔软的羽毛划过,又是怜惜又是感动。 除了他的薇薇,有谁还会为他的安危落泪? 沈薇泪眼汪汪的模样实在是招人怜惜,如娇花儿般,燕王擦去沈薇眼角的泪,柔声道:“莫哭,本王好得很,还能舞刀弄剑。” 沈薇嗓音闷闷的,眸中噙泪:“妾身知道王爷无碍,可就是心疼王爷” 燕王受伤,其他妻妾表现冷淡,关心也只藏在心里;不像沈薇,她只会心疼王爷。 谁能拒绝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呢? 反正燕王是拒绝不了的。 沈薇动作轻柔给燕王上完药,缠好止血的绷带,再小心翼翼给他穿上宽松的常服。 她刚要起身去端茶,纤细的手腕被燕王握住。沈薇轻叫一声,人已经坐到燕王结实的怀里,灼热的呼吸洒在沈薇耳畔。 “王爷?”沈薇美眸划过惊讶,一抬头,瞧见燕王黑眸里燃烧的火焰。 沈薇无语。 上个药都能生情,上辈子他肯定是只泰迪。 沈薇娇软地靠在燕王怀里,正考虑要不要从了他。这时,屋外传来太监恭恭敬敬的通传声: “王爷,恒王殿下来了。” 第118章 关爱兄长 恒王到来,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燕王眸色一凝,告诉沈薇:“薇薇,你先回琉璃阁。” 沈薇乖巧点头,一双眸子含情脉脉望着燕王:“那妾身今晚再来陪王爷用膳。妾身和瑶儿做了些荷花酥,今晚送来给王爷尝尝。” 燕王颔首,眼里的柔情浓得化不开:“好。” 沈薇整理衣裙,确保衣衫和头饰没有丝毫的凌乱后,才离开燕王的主屋。 走到主屋院口,远远瞧见面如土色的恒王。恒王向来打扮得花枝招展,风流肆意。今日却身穿素色的便服,撑着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个病弱男子,就差在脸上写“我亦受伤”四个大字。 沈薇对恒王的印象不太好。 这位尊贵的亲王殿下,好几次故意针对沈薇,想借着沈薇来打压燕王。 燕王是沈薇的金山银山。自己的金山被外人针对,沈薇对恒王自然没有好感。 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忘。 沈薇屈膝,客客气气给恒王行了个礼:“恒王殿下安好。” 恒王挑挑眉。 沈薇头微垂,即使是这样,她也能感受到恒王锋利的眼神久久落在自己的身上,试图要把她看穿。 良久,沈薇才听到头上传来恒王似笑非笑的声音,那音调只有两人能听到:“处心积虑,一辈子顶多是个庶妃,愚蠢至极。” 沈薇心思一动,不解地抬起头,清澈单纯的眸子里写满茫然懵懂,似乎不知道恒王话中的意思。 恒王: 你还在装!装得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如果不是恒王意外撞见沈薇的真面目,肯定会被她的假面孔欺骗过去。 恒王只觉得沈薇愚蠢。在皇家,有点小聪明是不够的,家世才是第一位。沈薇处心积虑得到燕王的宠爱,但她卑微的农女出身,最多让她做到庶妃的位置。 庶妃,略高一等的妾罢了,生下孩子也只会交给王妃抚养。 “走。”恒王拂袖。 身边的管家搀扶着恒王,小心翼翼朝着燕王的主屋走去。 沈薇不着痕迹撇了撇嘴,没把恒王放在心上,也带着丫鬟也转身离去。 风吹拂,两人擦肩而过。 恒王一瘸一拐来到王府的主屋。 燕王没有在书房,而是回到寝殿的床上“养伤”。恒王站在门口,还未进屋,已经开始石破天惊的高呼:“二哥,昨夜担忧您的伤,深夜才入眠,还梦到二哥您溘然长逝,元礼真是忧心不已!” 燕王沉默了。 恒王撑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进屋内。这架势,不像是来探望燕王病情,反倒是像来奔丧。 燕王和恒王关系向来不睦,成年出阁自立府邸后,交往甚少。这还是恒王第一次来燕王卧榻的寝殿,本以为燕王的寝殿如他本人这般死板严肃,可迈入之后,引入眼帘的景象叫人惊讶。 寝殿内一点也不死板严肃,反而还挺温馨的? 浅色柔和的床幔门帘微微摇曳,案桌上新鲜绽放的荷花散开幽香,阳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白玉地板上。恒王走过白玉屏风,靠近床榻,瞧见燕王正靠在床上,身上深绿被褥是柔软的,翡翠绿的枕头也是松软的。 燕王在正式接触朝政之前,是个好战勇猛的武夫,整日和一帮汗渍渍的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毫不上心。不会在乎睡的枕头软不软,更不会在案桌上摆放鲜花。 王妃哪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显然,是沈薇一点一点布置的。 恒王心情有点复杂,他也想要有个心思玲珑的侍妾。 “二哥,身体可好?”恒王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啪地把拐杖扔到一边,张开双手就想要拥抱燕王。 燕王嫌弃道:“离本王远些。” 恒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白玉扇子,摇晃扇子,和颜悦色道:“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弟弟关爱兄长,符合人伦本性。二哥,你出恭可方便?需要弟弟伺候你出恭否?” 燕王挑眉:“你真敢伺候?” 脑补那个可怕的画面,恒王摇白玉扇子的动作蓦地顿住。 恶心别人不成,还把自己恶心到了。 兄弟俩视线碰撞,都在彼此眼里看到杀意。 燕王叹口气:“元礼,你小时候是个很好的孩子。” 恒王藏住眼里的苦笑,语气平淡:“二哥,皇家哪有好孩子啊。” 恒王在燕王的屋里待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燕王养伤不方便送行,王妃不得不离开佛堂,亲自去送恒王这活祖宗离开。 燕王府门口。 恒王拄着拐杖,依依不舍道:“二嫂,你可得好好照顾二哥。本王还特意给二哥带了些礼物——这菊花,清香扑鼻,放在室内可陶冶情操。” 管家把两大盆盛开的白菊花送上。 恒王又煞有介事地胡扯:“本王中毒浅,已无大碍。二哥中毒深,听说这毒容易导致男子体虚。本王特意备了些补肾增阳的药,有空多给二哥试试。” 管家把一堆药送上。 王妃: 恒王似是无意提起:“毒素若长期留在体内,二哥身体必定受损。若是二哥意外归西,我那两个侄子将会子承父业。二嫂您把两个孩子教导得很好,他俩一定能撑起燕王府的门面。” 王妃表情微动。 她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恒王在挑拨离间。王妃虽然对燕王有诸多怨怼,但毕竟是夫妻,夫妻荣辱乃一体,她是绝不会被恒王三言两语给蒙骗的。 王妃扯出一抹客套的笑容,不咸不淡道:“时候不早,恒王还是早些回去,我便不送了。” 恒王扶着管家的手,一瘸一拐回到车辇里。马车扬长而去,夕阳铺下淡淡的金色余晖。 马车内。 管家疑惑地问:“王爷,您这挑拨离间的手段也太浅了,燕王妃根本听不进去。” 恒王慵懒靠在软榻上,吃了颗清甜的冰葡萄:“我这二嫂目光短浅,善妒而不自知,小气且记仇。杀人嘛,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死在蠢货手里的聪明人也多。” 管家懂了,这是把燕王妃当成潜藏杀手在培养呢。 燕王能防住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能防住枕边人的坏心吗? 燕王妃现在听不进去恒王的“风言风语”。若是哪日燕王妃和燕王产生矛盾,在强烈的负面情绪影响下,燕王妃肯定会想起恒王的挑拨之言。 管家佩服:“王爷高明!” 恒王话锋一转,慢悠悠道:“本王让你找的侍妾,何时送来!” 管家一脸无奈,苦笑道:“王爷。老奴四处找人打听,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王爷您豢养的暗卫里,有几个会杀猪唱戏的女刺客要不,把她们接入府?” 大街上人来人往,恒王府的黑色豪华马车停靠在路中央。 砰地一声,管家被踹出马车,摔得四脚朝天。 边关,凉州城。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朝廷圣旨,快马加鞭送到凉州将军府。 第119章 边关 镇守大将沈灭越跪地接旨,看清圣旨内容后,当即命人去百里外的沧城,把镇南侯上官轩请来议事。 夜里,冷月高悬。 上官轩率领一队小骑策马而来,同行的还有他的军师赵青。 几匹马低调地来到城外。上官轩二十来岁,坐在马上,玄色衣袍在风里翻飞,模样十分英俊,他长期在边关作战,肤色变得黝黑,但身上那股独属于燕京勋贵的气质还在。 沈灭越在城门口迎接,视线一偏,瞥到和上官轩同乘一马的清纤瘦青年。 “赵先生也来了?”沈灭越扬眉,并不意外。 赵先生,本名赵青。 赵青本来是凉州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外出采药时遭遇土匪,被路过的上官轩救下。赵青心怀感恩,提出“火枪”的制作方法,成为上官轩的心腹军师。 赵青不擅骑马,体弱多病。今晚赵青和上官轩同乘一匹马。 上官轩先下马。 上官轩动作娴熟自然,道:“阿青,把手给我,我扶你下来。” 边境月光明亮,赵青俊秀脸孔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赵青握住上官轩宽厚的手掌,笨拙地下马。 一不小心踩空,瘦弱身子歪斜。 上官轩眼疾手快,迅速扣住赵青纤细的腰肢,稳稳将赵青抱回地面。 “多谢侯爷。”赵青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两人目光触碰,眼波流转之间,情愫暗生。 沈灭越一个糙老爷们,自然没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猫腻,带着两人进去商量攻打越国三城的计划。 内厅里屏退外人,只留几个心腹将士。 众人围着沙盘,开始排兵布阵。赵青不懂兵法,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喝茶,视线偶尔落到上官轩身上,眼里浮出温柔。 “怎么燕王殿下又被刺杀了?”有个将士挠挠头,隐约记得,几个月前燕王也被刺杀过。 沈灭越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殿下的策略。” 打仗都需要个合理的借口。 庆国两个亲王差点死在越国刺客的箭下,这谁能忍?将士们谁能不气? 一帮将士们叽叽喳喳讨论到深夜,把所有的行军策略筹备好,这才各自领命散去。众人信心十足,庆国实力强盛,更有所向披靡的“火枪队”在,此战赢面很大。 “你俩别急着走,先喝杯茶,晏云亭从燕京带来的荷花茶。我是尝不出啥味儿,小侯爷你是燕京人,肯定喜欢。”沈灭越招呼上官轩和赵青。 佣人端上燕京的荷花茶。 上官轩啜饮两口,眼里浮出怀念之色:“燕京最负盛名的荷花茶。每年夏天采集落月湖含苞待放的荷花,拨开花瓣,往花心中放茶叶,再收拢花瓣放置一晚上,让茶叶充分染上荷花的淡香。” 赵青也喝了一口,她第一次尝到如此清香的茶,颇感惊艳。 沈灭越挠头:“你们燕京人一个个文绉绉的,喝个茶还要把茶叶往荷花里装。我记得我小妹小时候,也喜欢把荷花晾干泡水,味道难喝得很。” 赵青随口问道:“沈将军,你小妹如今何在?” 沈灭越脸色一下子垮下来,笑容烟消云散。 堂堂七尺男儿,提到自己的家人时,声音竟然在隐隐发抖。沈灭越闭了闭眼:“都死了。” 揭人伤疤,实在不礼貌,赵青默然噤声。 沈灭越道:“老子迟早会砍了那帮越国人,替我家人报仇。赵军师,听说你最近在研究一种名为【地雷】的武器,你好生钻研,本将军等你的好消息!” 赵青欣然点头。 喝完茶,上官轩带着赵青返程。 沈灭越猛地想起什么,赶紧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包裹,快步追了上去:“小侯爷,差点把这事儿忘了!你家娘子托人送了一双牛皮军靴,你带回去!” 上官轩脚步顿住。 赵青粉润唇角轻抿,眼里充盈委屈和不甘。 上官轩回头对沈灭越道:“我脚上的军靴很好,不想换新的。沈将军,此靴赠与你穿。” 说罢,上官轩抱着赵青上马,率领骑兵小队迅速离去。 沈灭越抱着崭新的牛皮军靴,视线落到上官轩脚上那双稍显陈旧的皮靴上。上官轩脚上的皮靴,是赵青在凉州集市上给他买的,上官轩很喜欢,一直都没有更换。 “放着新靴子不穿,偏要穿旧的,燕京人真奇怪。”沈灭越回到屋里。 他打量手里的新牛皮靴。 针线缝地密密实实,小牛皮也是老牛后背最结实的那几块牛皮,外层还用桐油刷过晾干。足以见得,上官轩远在燕京的那位夫人,在这双靴子上动了多少心思。 沈灭越尝试穿这双新牛皮靴。 非常合脚! 沈灭越很满意,嘟囔道:“将来凯旋回京,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位夫人,嘿嘿!” 次日天蒙蒙亮,沈灭越穿着崭新的牛皮军靴,开始点兵。 微弱晨光笼罩凉州城,远处传来萧瑟的鹰鸣。一只魁梧的灰色雄鹰展开宽大的羽翅,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沈灭越的左肩上。 沈灭越身穿铠甲,左擎苍、右握长枪,威严的嗓音传遍校场: “诸位!” “越国小儿夺我土地,抢我妇幼,贩我人口!五日前,越国甚至派出刺客,妄图杀害燕王和恒王两位殿下!此仇,必报!” “清兵点将,为了大庆!战!” 苍鹰发出尖锐的鸣叫,大战一触即发。 第120章 斥责李瑶 沈灭越和上官轩率兵,朝越国边境三城发起攻击。消息传到燕王府之时,燕王正在书房里陪着沈薇和李瑶。 沈薇在练字。 李瑶在看旧账本。 虎卫将秘信呈进来,燕王迅速扫完书信内容,俊眸浮出几分愉悦。 这沈修行,当真是勇猛无双,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英勇。更难能可贵的是,沈修行对朝廷忠心耿耿,并未倒入恒王一党,依旧保持中立。 等将来沈修行回京,想办法将他拉入自己的行列,必会成为燕王麾下最强的利刃之一。 燕王将书信扔进香炉里,信纸化作一纸黑灰,消散殆尽。 “父王,您看瑶儿这一笔账算对了没有。”李瑶嗓音清甜,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开心地向燕王招手。 燕王坐在沈薇和李瑶中间的软榻上,执起李瑶递来的账本。 燕王很满意:“甚好,都算对了。” 李瑶高兴地摇头晃脑:“那瑶儿再算几笔账,等会请父王检查。” 燕王在家“养病”,李瑶难得拥有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她很开心,也很珍惜和父亲相处的分分秒秒。 屋外,王妃带着一碗药膳前来探望。燕王在家“养病”,王妃自然要承担起妻子的责任,每日照料。 夏日炎热,所以燕王的书房门敞开。 王妃站在门口,把书房里的场景尽收眼底:沈薇打扮得很清丽脱俗,握着一根细细的狼毫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李瑶左手攥着册子,右手拨弄算盘,小脸写满专注。 燕王则是坐在两人中间,一会儿凑到沈薇身边,握着沈薇的手教她写字;一会儿接过李瑶递来的宣纸,皱眉观看。 日光融融,花香淡淡,书房里这一副画面相当温馨。王妃恍惚之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和睦的一家三口。 霎时间,酸涩、嫉妒、失望、不甘千般情绪在王妃的心里翻涌。 “王爷,王妃来了。”沈薇柔声提醒燕王。 燕王抬眸。 王妃清晰地看见,燕王朝自己投来的眼神,是冷漠的、疏离的。王妃的心针扎般难受,她努力维持笑容:“王爷,妾身让厨房做了人参鸡汤。” 燕王淡淡回答:“辛苦了。” 并非燕王不愿搭理王妃,可燕王和王妃早已经离心,两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交流的每一句话都干巴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燕王失去和王妃交流的欲望。 屋外伺候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将王妃手里的食盒接过来。 王妃笑容僵硬,梗着脖子道:“承恪和承贞下学归来,妾身还要去照顾孩子,明日再来探望王爷。” 燕王随意点头,注意力又被李瑶手里的账册转移走。燕王指指账册上的一处,和颜悦色道:“算错了。” 王妃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走出主屋,王妃手掌撑在凉亭的柱子上,试图把心里那股子的气闷给散去。 刘嬷嬷在旁边摇扇子为王妃扇风:“王妃,那沈氏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站着伺候王爷,竟胆大包天地坐在椅子上。” 王妃摇摇头:“王爷历来是这个性子,他宠爱谁,不会在意细枝末节。以前柳如烟得宠,陪王爷看书写字,还曾宿在王爷的书房里。” 区区沈薇,王妃根本没放在眼里。她乃澹台家族的嫡次女,沈薇一个农户女,不配和她争。 王妃更在意李瑶的出格行为。 燕王对李瑶,满眼的慈爱;燕王对两个儿子,很少有好脸色。 王妃很失望,自言自语道:“瑶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隔三差五往琉璃阁跑,竟忘了我这个亲生母亲,每日都不来给我请安。小小年纪,成了白眼狼!” “王爷也太骄纵孩子了。王爷的书房卷宗甚多,连我这个正妃都很少能进。瑶儿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正是最闹腾的年龄,万一损坏了书房里的卷宗可怎么办?” 可惜,燕王根本察觉不到王妃的好意,王妃心里很失望。 刘嬷嬷安慰道:“主子,瑶小主子年龄尚小,您多多教导就好。孩子还没走上歪路,能及时纠正。” 王妃眼里阴沉沉。 王妃想要把孩子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一旦孩子脱离她的掌控,她便会焦虑不安。 天黑,李瑶蹦蹦跳跳地从琉璃阁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两包香软的栗子糕。 她其实想睡在沈薇这里。 李瑶曾有一回在沈薇这里午睡,睡在沈薇的床榻上。那被褥又松又软,凉席冰冰爽爽,还有淡淡的艾草香味,枕头也很软。 李瑶瞬间喜欢上沈薇的屋子。 可惜晚上,燕王经常留宿在琉璃阁,李瑶只得一个人回自己的院子。 “嬷嬷,瑶儿回来啦。沈姨娘帮我买了两包栗子糕,瑶儿分给嬷嬷一包。”李瑶抱着栗子糕,开心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没听到老嬷嬷的回应。 烛光明亮,李瑶看见了屋子里的王妃。李瑶眼睛瞬间亮起来,母亲竟主动来看她了! 自从上次李瑶中毒后,李瑶能清晰感觉到,母亲对自己越来越冷漠。李瑶好几次主动前去找母亲,都被赶走了。 渐渐地,李瑶就不敢王妃那里,而是选择去沈薇的院子里。 “母妃!”李瑶开心地跑进屋子里,“母妃,您终于来看瑶儿了!” 李瑶兴高采烈,她乐滋滋地把两包栗子糕放到桌上,打开纸袋包装,浓郁的糕点香味散开。 母妃来找她,肯定是原谅她了。 李瑶取出一块栗子糕,乖巧递过去,眼眸亮晶晶:“母妃,这是微燕记甜品铺的栗子糕,可好吃啦,您尝尝。” 最近,微燕记甜品铺风靡燕京,很多达官贵人、主母千金们都喜欢这家铺子的甜品。 李瑶更是微燕记的忠实小食客,她想把美味分享给自己的母亲。 但王妃没有接糕点,而是冷眼道:“你父王在养病,你竟去打搅他养伤?” 李瑶一脸茫然。 李瑶试图解释:“母妃,父王他允许瑶儿去书房呀——” 王妃看到李瑶那傻乎乎的样子,满肚子的火气:“住嘴!你有空去探望你父王,为何今日不来给我请安?” 李瑶急得小脸通红,眼圈含泪解释:“母妃,瑶儿前些日子来给你请安可,可您说不想再看到瑶儿了。” 王妃最讨厌别人反驳她:“还在犟嘴!本王妃说一句,你能顶十句!你的哥哥和弟弟,谁像你这般喜欢犟嘴?” 第121章 不止一个孩子 李瑶委屈地低下头,眼泪啪嗒落下来。 这时,照顾李瑶的老嬷嬷露面,她手里端着一碟子的樱桃毕罗。 瞧见屋子里抽泣的李瑶,老嬷嬷心如刀割,忙走进屋里,把哭泣的李瑶抱在怀里,抬头道:“王妃,瑶小主子年龄尚小,您别斥责孩子。” 老嬷嬷是皇后派来照顾李瑶的,说话自然有分量。 王妃冷下脸:“我教训自己的孩子,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说教?” 老嬷嬷冷冷道:“老奴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进王府照顾小主子。王妃若对老奴不满,您可在皇后面前状告老奴的罪责。” 王妃气得磨牙。 老刁奴,回回都把皇后搬出来!皇后乃一国之母,威严有权势,王妃不敢触霉头,只能把满肚子的苦水咽下。 王妃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本王妃面前逞威风——” 话音未落,刘嬷嬷匆匆走进屋子,在王妃耳边说了两句。 原来国子监放课的时间到了,承恪和承贞还没有回来。刘嬷嬷一打听,才知道两个孩子被皇后派人接进了宫,陪皇后用晚膳。 王妃大惊失色! 皇后居然把两个孩子接入宫里!这是何意?难道要抢走她的孩子? “套上马车,本王妃要进宫!”王妃心急如焚,转身就往屋外走,没有再看李瑶一眼。 扪心自问,王妃对李瑶这个孩子的爱意不多。女儿再聪明再优秀,将来也只是别人家的媳妇。 王妃今晚来斥责李瑶,更多的掌控欲作祟。 王妃生的女儿,哪怕王妃自己不喜欢,也必须要求李瑶站在她这边。 王妃匆匆离去后,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李瑶被老嬷嬷抱在怀里,她双眼红通通的:“嬷嬷,母妃她真的喜欢瑶儿吗?” 老嬷嬷长叹一口气,没回答,把这可怜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坤宁宫。 花梨木圆桌,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上,宫女们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寝殿内安安静静。 李承恪和李承贞两个孩子,循规蹈矩坐好,没敢动筷子。 皇后和颜悦色道:“皇祖母好久没见你们,甚是想念,才让嬷嬷将你们接入宫里——来,尝尝这道金玉羹。” 宫女将两碗金玉羹端过去。 金玉羹,是一道儿童极其喜欢的汤羹。把栗子煮熟后再切成片,和山药片一起在锅里煮,再放上蜂蜜、葡萄干、桂花,貌如金玉,所以才叫“金玉羹”。 大哥李承恪胆子稍大,战战兢兢道:“谢谢皇祖母。” 弟弟李承贞胆子则是小得多,不敢进食,全程低着头。皇后问话,他也结结巴巴,回答地语无伦次。 两个孩子很畏惧皇后。 因为王妃总是在他们耳边抱怨,说皇后佛口蛇心,经常罚王妃跪,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两个孩子听久了,渐渐地也把皇后当成可怕的敌人,除了畏惧还是畏惧。 皇后笑道:“多吃些,你们都太瘦了。这里还有黄金鸡、蟹酿橙、鲈鱼烩。” 两个孩子低头,默默地吃金玉羹。 皇后没有用膳,一双精明的眼眸不着痕迹打量两个孩子。孩子吃饭时,握汤羹的手在发抖,年龄较小的李承贞眼角甚至都红了。 晚膳刚吃完,宫女前来禀报,说燕王妃求见。 皇后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看把她急得,本宫又不会吃了她的孩子。你把承恪和承贞给王妃送回去。” 宫女把两个孩子带出坤宁宫。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皇宫里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整个皇宫灯火通明。皇后坐在椅子上,眼底尽是失望,对身边的钱嬷嬷说:“这两个孩子,已经被养废了。” 燕王妃督促两个孩子读书,以为孩子满腹经纶就是有出息。可生在皇家,学识渊博只是锦上添花。 识大局、辨是非、不怯弱、有勇气,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皇子。 钱嬷嬷奉上清茶,笑盈盈道:“娘娘,您莫担心,还有沈氏呢。那沈氏聪慧果敢,眼界宽阔,她的孩子必定有出息。” 皇后喝一口茶:“但愿如此。明年春天沈氏生产,最好能生个儿子。” 顿了顿,皇后又缓缓补充了句:“就算生的是个女娃,也没关系。” 以沈薇的得宠程度,她将来必定不止一个孩子。 时间如指间流沙,一点点流逝。立秋后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气温骤降,沈薇院子里的荷花渐渐谢了,满塘碧绿荷叶化为枯杆。 吉祥和德春跳进池塘里,忙活了一下午,挖出了大堆的莲藕。一部分莲藕送进厨房里,制成美食;一部分莲藕磨碎了,做成藕粉储藏起来。 每日早上,冲泡两杯藕粉,放上葡萄干和桂花粒儿,味道很是不错,燕王和沈薇都很喜欢。 秋天,院子里的移栽了桂花树。桂花树冒出金色的小点点,满院子都是馥郁的桂花香。沈薇的日子过得倒是安闲,每日保持孕期锻炼,伺候燕王,再查看商铺的扩张。 秋天,微燕记的冰品数量减少了,换上一些适合秋冬食用的甜品,销量一如既往的好。 除此之外,沈薇之前让叶秋霜尝试制作的“妆粉”,也制作了一坛子。叶秋霜用这“妆粉”敷面,脸上的肤色更加均匀白皙。来甜品铺里的女顾客们眼尖,一个个都询问叶秋霜使用的是什么妆粉。 叶秋霜取了极少量的妆粉,送给女顾客们试用。一来二去,妆粉在小范围里有了知名度。 叶秋霜给它取名“玉颜妆粉”,这玉颜妆粉脱妆程度轻、遮瑕效果好,毒性轻微不可计,敷在脸上也不会引发大面积的红肿。 叶秋霜顺势开了一家胭脂铺,除了售卖寻常的胭脂水粉、唇脂头饰,招牌产品自然是“玉颜妆粉”。 由于原料昂贵,一盒“玉颜妆粉”卖到了五十两银子的天价,且每个月只售卖三十盒。这价格,让很多顾客望而却步,现在只卖出了两盒。 沈薇不着急,酒香不怕巷子深,好的妆粉不愁销量。她就要搞“饥饿营销”,把“玉颜妆粉”的价格炒上去。 沈薇把账册放到一边。 容嬷嬷端来一杯枸橼水,沈薇接过杯子,随口问:“文庙那边,我弟弟可有松懈学业?” 第122章 胭脂铺 容嬷嬷道:“主子放心,奴婢每个月都按时前去文庙送钱。前几日让一个赌徒去文庙,故意诱使沈小爷再赌,赌徒被沈小爷拿扫把打出来了。” 沈薇稍微放心了些。 沈修明赌性几乎消失,专注春闱备考。 但是,沈薇还是忧心忡忡。沈修明虽然聪明勤奋,但历届参加春闱的举子们,哪个不是聪明勤奋? 春闱,就是在一群天才中选拔更天才的人。 燕京的贵族子弟,从小接触儒学经典;国子监的监生们,每日在博士们的教导下学习,早早接触春闱。 现实总是很残酷。很多勋贵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线是寒门学子的终点线。 沈薇想再帮弟弟一把,给沈修明找个满腹经纶的补课老师。 “容嬷嬷,除了国子监的博士先生们,燕京最博学的大儒是谁?”沈薇询问。 容嬷嬷仔细想了想,回答道:“主子,应是扬玄机博士。扬博士已七十古稀,曾任礼部大员,修古籍无数。去年致仕,还禄位于君,退隐落月湖东郊。陛下念他修史有功,赐了扬博士黄金百两,以及一间大宅子养老。” 沈薇若有所思。 “博士”是庆国的一种官名,专掌经学传授,所以称为“博士”。 扬玄机博士,曾负责过三届的春闱,也曾指导过不少举子。若是能请他出山指点沈修明,沈修明登科中榜的几率会更高。 容嬷嬷猜到沈薇的想法,于是委婉提醒沈薇:“主子,有才者多脾气怪。这扬博士出身寒门,嫉恶如仇,厌恶权贵欺压,为官时常被同僚排挤。幸亏有皇上和太子庇护,才能顺利乞骸骨归隐。” “他隐居湖畔。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请他出山,教导家中子女课业。奴婢记得,去年王妃亲自去落月湖畔,愿意支付千两黄金当报酬,请扬博士教导两位小主子。扬博士不为所动。” 要想请扬博士教导沈修明,成功几率接近为零。 沈薇喝一口酸酸的枸橼水,露出笑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是人,就有软肋——容嬷嬷,你再打听打听,扬博士的软肋是什么。” 容嬷嬷:“奴婢定不负所托。” 容嬷嬷离去。 沈薇继续看账本,采苹一路小跑走过来:“主子,公主府的云儿来了,说公主请您明日一起去梨园看戏。” 沈薇也有一段日子没出府,欣然接受邀请:“好。” 第二日清晨,沈薇“依依不舍”地送走燕王,在屋檐下久久目送,直到视野里再无燕王颀长的背影,才转身回屋子。 沈薇继续用膳。 容嬷嬷带着一张画像,走到沈薇身边:“主子,关于扬博士的软肋,奴婢已经查到了。” 容嬷嬷把画像递给沈薇。 铺开看,画像里绘制一男一女。男的年过古稀,头发花白,眉眼严厉,是个威严的学者。 他旁边的画着一位年约六十左右的老妇人,脸蛋圆润,眉眼依稀可见当年的美丽。美中不足的是,右脸有一块婴孩拳头大的烧伤。 容嬷嬷道:“扬博士刚正不阿,博学多识,当官时不畏权贵,朝中称呼他是一块难啃的老骨头。扬博士的软肋是他妻子罗氏。 扬博士当年在官场得罪人,宅子被恶意放火。夫人罗氏冒着大火将他从火海里救出来,右脸烧伤了一块。罗氏烧伤小腹和下肢,不能生育,扬博士不离不弃,一辈子没有纳妾。” 沈薇端详画像,记住了罗氏的面容。 早膳后,公主府的马车也来到燕王府门口。沈薇换上素色的长裙,走进马车里。 马车宽敞,柔光透过薄薄的绡帘洒进来,落到沈薇明艳的脸庞上。 沈薇面容白皙,唇角红润,眉心贴着美丽的红色花钿,画着弯弯的柳叶眉,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瑕疵,甚至毛孔也很细小。 昭阳打量沈薇的脸:“薇薇,你更美了,也白了好多脸上涂的是什么珍珠粉呀?” 昭阳好奇地摸摸沈薇的脸,滑溜溜的。 再仔细一瞅,手指上也没有沾上白色的珍珠粉。 沈薇解释说:“燕京新开了一家名叫奇香斋的胭脂铺,里面卖一种叫【玉颜】的妆粉。我让丫鬟买了一盒,这妆粉很奇妙,敷在脸上能遮瑕疵,均匀肤色。涂抹全脸后,再铺上一层珍珠粉,不脱妆,妆容持久。” 玉颜妆粉,其实就是古代版的粉底液。珍珠粉,沈薇把它当成定妆的散粉用,效果很好。 昭阳顿时来了兴趣:“薇薇,咱们不去梨园,你带我去那家铺子瞧瞧!” 现在燕京贵女们使用的妆粉,要么是铅粉,要么是珍珠粉。比如昭阳现在脸上涂抹的妆粉,是精心研磨的珍珠粉混上蛋清和一些脂油,搅拌成膏状,再涂抹到脸上。 昭阳使用的珍珠粉不持妆,在脸上也不服帖。若是脸上的动作太大,铺在脸上的珍珠粉还会簌簌落下来,很不雅观。 昭阳早就想换一款服帖皮肤的新妆粉,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沈薇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带公主去胭脂铺。 打开胭脂铺的知名度,大庆国的昭阳公主就是最好的代言人。沈薇已经提前写信告知叶秋霜,让她提前做好准备,迎接公主莅临。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很快抵达胭脂铺所在的坊间。 奇香斋新开不久,位于最繁华街区的边缘。除了售卖昂贵的“玉颜”状粉,还售卖普通的胭脂水粉。 生意不好也不坏。 顾客们只买普通的胭脂水粉,对高达五十两银子的“玉颜”望而却步。 “给昭阳公主请安!” 叶秋霜等候良久,带着店铺里的女店员们给昭阳问安。公主驾到,惊动了不少路人,众人纷纷望过来。 沈薇头戴长长的白色帷帽,遮住自己的脸,跟在昭阳身后。 昭阳记性尚可,认出叶秋霜,笑盈盈道:“叶掌柜,你竟开了胭脂铺?” 叶秋霜从善如流回答:“民女出身江南,江南气候湿润,女子皮肤吹弹可破。民女来燕京做生意,发现燕京城秋天干燥,皮肤也变得粗糙,所以想开一间胭脂铺,售卖丰盈肌肤的妆粉。” 叶秋霜脸上也涂抹了玉颜妆粉,妆容服帖,美丽端庄。昭阳大喜:“可是玉颜妆粉?本公主要试一试!” 第123章 给弟弟找补课先生 叶秋霜恭敬把昭阳请入店铺里,沈薇也进了铺子。 昭阳在雅间试妆。 沈薇则是打量商铺的装潢,胭脂水粉罗列有序,按照价格分了不同的区域,货架上还放置了镜子。还有三个女店员,负责给顾客介绍每一种胭脂的特色,还会给顾客做的化妆服务。 胭脂铺子外,划分了“停车区”,方便停放马车。 对胭脂铺的装修,沈薇很是满意。叶秋霜不愧是经商天才,有样学样,处处都布置得很周到。 扫视一圈,沈薇回到店铺里的茶水间。她喝着茶,耐心等待昭阳试妆。 店铺外围观的一个路人,大概率是叶秋霜安排的群演,故意装作询问:“那玉颜妆粉到底是啥,有那么好用?连公主都亲自来尝试。” 训练有素的女店员朗声回答:“玉颜妆粉,是我们奇香斋的招牌。比珍珠粉更细腻,敷在脸上不会大面积红肿,沾水也不易脱落。还有很好的遮瑕效果,能把脸上的斑点、伤痕遮住,看不出任何痕迹。” 群演故意道:“真的吗?多少钱一盒?” 女店员:“五十两银子一盒。” 众人唏嘘不已。 五十两,这可不是寻常百姓能买得起的。 女店员补充道:“玉颜妆粉的原材料昂贵,制造困难,一个月只售卖三十盒。店铺里还有其他价格合适的胭脂水粉” 女店员和群演一唱一和,控场能力极好。沈薇轻抿一口茶,她打算把“玉颜妆粉”做成贵族中的高奢品,只卖给有钱人。 等知名度打开,再做一批价格相对便宜、上妆效果较差的普通妆粉,卖给普通顾客。 沈薇美滋滋在脑海里构思自己的美妆帝国,蓦地,她目光一顿,在店外围观的人群外,看到不远处路边停靠了一辆灰色的普通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严厉古板的老脸。他发须花白,清瘦矍铄,正好奇地朝胭脂铺望过来。 沈薇放下茶杯,一眼认出,这是扬玄机老先生。扬博士爱妻如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罗氏,经常给夫人买胭脂水粉,出现在奇香斋门口也不奇怪。 扬博士对奇香斋很感兴趣。尤其是听到女店员提起那句“遮瑕效果很好”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沈薇脑中瞬间浮起一个计划。 沈薇抿嘴一笑,给沈修明找的补课老师,终于有着落了。 “薇薇,你快看我!” 昭阳开心地走出雅间,来找沈薇。昭阳把脸上的妆容卸掉,叶秋霜亲自为公主化妆,使用了“玉颜妆粉”,并画了一个燕京当今流行的珍珠妆。 妆容很自然,昭阳整个人美了一个度。哪怕脸上做大动作,也不会见到妆粉簌簌落下。 沈薇衷心夸赞:“公主真美。” 昭阳笑容满面,回头对叶秋霜道:“本公主要两盒。等会本公主要进宫,送母后一盒。” 叶秋霜大喜过望。 若是玉颜妆粉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垂青,何愁知名度打不开?叶秋霜亲自取来两盒妆粉,装进两个精致华丽的盒子里,恭敬地送到昭阳的侍女云儿手中。 沈薇道:“叶掌柜,我也想再买一盒。” 叶秋霜愣了下,没露出太多惊讶之色,也亲自给沈薇送了一盒。两人靠近,沈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玉颜妆粉,暂时不卖给落月湖扬玄机。” 叶秋霜心领神会:“知道了。” 昭阳公主离开奇香斋。 昭阳一露面,美丽的妆容被很多人瞧见。昭阳的脸蛋白皙无瑕,脸上的痣也被遮住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人惊讶不已,好神奇的妆粉! 昭阳和沈薇乘坐马车离去,有钱的顾客立刻涌入奇香斋。有钱的顾客毕竟是少数,能马上掏钱买妆粉的不多。 叶秋霜朗声道:“如今玉颜妆粉的库存只剩二十五盒,且不在库房,还在郊外没有送来。欲购者,请先记下各位的名字和地址,等妆粉送到,本店会派人上门告知。” 购买者依次留下名字和地址。 一个圆脸小厮在册子上写下:【青禾,落月湖东郊扬府。】 叶秋霜秀眉一挑,这应该就是东家说的扬府。 那圆脸小厮塞给叶秋霜一两银子,低声道:“掌柜的,我叫青禾。我家老爷很需要玉颜妆粉。若是妆粉到了铺子,请尽快派人告知我。” 叶秋霜把一两银子退了回去,脸上浮出客套的笑容:“不收贿赂,如果有库存够,必当尽快告知扬府。” 圆脸小厮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圆脸小厮一路小跑走出铺子,欢喜地告诉马车内的扬玄机:“老爷,已经登记留册,等买到玉颜妆粉,夫人就不用再发愁啦!” 马车内,扬玄机也难得露出笑容:“夫人下月生辰,老夫送她一盒遮瑕妆粉,她肯定喜欢。” 罗氏右脸上有一块烧伤留下的疤痕,虽然常年使用妆粉掩盖,但遮瑕效果不好,还是能看见黑色的疤痕。 罗氏为此很是自卑。扬玄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好的遮面妆粉,可惜找到的妆粉效果都不佳。 扬玄机捋着花白胡须,心情颇好:“走,再去微燕记给夫人买两盒点心。夫人今晚若是吃不到喜欢的点心,会把老夫踹去睡书房。” 圆脸小厮捂嘴,咯吱笑个不停:“也只有夫人敢踹老爷啦。” 车帘放下,马车缓慢行驶,消失在繁华热闹的燕京街头。 昭阳公主是大庆国唯一的公主,帝后的掌心宠,她向来是燕京贵女们的领头羊,是美容风向标,她的穿着打扮、妆容妆面,经常被贵女们模仿。 几年前,昭阳公主喝醉酒睡在暖阁里,一朵红梅花落到她眉心。昭阳醒来后,有了新的妆面灵感,眉心画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在两颊画几朵梅花瓣,并取名“梅花妆”。 贵女们纷纷相仿,梅花妆流行一时,可见昭阳公主的影响力。 今日,昭阳公主在一家名为“奇香斋”的铺子里,得到一种名叫“玉颜”的妆粉。此妆粉覆在面上,可均匀肤色,可遮瑕,还不易脱落,此事很快传遍燕京。 燕京不缺有钱人,有钱的主母和千金们,纷纷派人来奇香斋购买“玉颜妆粉”。 购买者使用后,发现效果真的极好。口口相传之下,奇香斋的“玉颜妆粉”供不应求,市场价越炒越高,甚至是千金难求。 一个月后,奇香斋再次上新了三十盒的玉颜妆粉,瞬间被抢空。 同时,沈薇收到叶秋霜的消息,扬府的扬玄机老先生,想要见见胭脂铺的幕后东家。 第124章 连连告状 沈薇撒下鱼饵,终于把扬博士这条大鱼给钓上了。她当即让容嬷嬷给叶掌柜转达消息,她明日去见扬博士。 第二日,沈薇低调地换上一抹素色长裙,带着容嬷嬷从后院离开王府。 王府后花园,站在水池子边的侍妾香儿,一双眼睛如阴狠的毒蛇,在暗处死死地盯着沈薇。 香儿喃喃:“沈氏怎么又出府了?难不成在王府外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身后的丫鬟回答:“主子,慎言。” 香儿愣了下,难以置信瞪着身后的丫鬟:“你是我的丫鬟,怎么心偏到沈薇那里了?” 丫鬟没有回答,也懒得回答。如今沈薇有孕,王爷对沈薇的宠爱丝毫没有削减,每个月宿在琉璃阁的时间最多。 沈薇备受王爷宠爱,却并不娇纵跋扈,反而对王府里的下人们很好。 沈薇农户出身,以前在王府里当过丫鬟,知道底层丫鬟们过得艰苦。所以过去的炎炎夏日里,每隔十日沈薇都会让后厨煮一锅解暑的酸梅汤,装进入大木桶里,放置在花园阴凉的角落,让采莲采苹分给王府里的下人们。 虽然每年夏天,富贵总管也会拨下一点解暑的银钱,让饱受酷热的下人们买些解暑的食物和凉席。但这些钱经过层层剥削,落到底层的丫鬟家丁们手里的银钱就剩了一点儿,塞牙缝都不够。沈薇送的酸梅汤,价值不高但实用,底层的丫鬟家丁们反而能喝到嘴里。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些生在底层的丫鬟家丁们,对琉璃阁那是颇为感激,甚至挤破脑袋想要进琉璃阁当差。众人打心底里,希望沈薇能一直得宠,甚至还有人期盼沈薇能坐上更高的位置,给大伙儿更多的好处。 “沈氏上个月出府一次,这个月又出府,肯定有猫腻!”香儿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如今的香儿,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王爷把她彻底遗忘,在没来过芳菲苑,王府里的下人们都是墙头草,不再倒向香儿。香儿的父母好几次托人来信,找她要钱,香儿囊中羞涩无法给钱,父母的书信也渐渐少了。 同为农户女,沈薇穿金戴银,自己衣衫破损,香儿心里很是不甘。 “走,咱们去找王妃告状。”香儿眼珠子滴溜溜转。在王府这见不得人的地方生活久了,香儿身上那点淳朴彻底被磨灭,变得狡猾又刻薄。 丫鬟想要阻拦,香儿已经撒腿跑向王妃的坤玉院。 不出意外,香儿连坤玉院的门都没迈进去,就被门口的丫鬟不耐烦地赶走了。 毫无价值的妾室,根本没资格见王妃。 香儿不甘心,想了想,决定去找王府里的侧妃们告状。她跑去刘巧儿侧妃的明月院,把沈薇频频外出的古怪行为,告诉正在绣花的刘巧儿。 刘巧儿神情波澜不惊,动作缓慢地刺绣,慢慢开口:“和我无关。” 香儿着急道:“谁知道沈氏是不是外出私会姘头?” 刘巧儿淡然道:“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妾室们之间的斗争,刘巧儿丝毫不会参与。在刘巧儿看来,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不争不抢安分过日子,才能换来一生的平安顺遂。 香儿被明月院的丫鬟赶走了。 不愿放弃的香儿,又跑去花香院找张妙玉告状。 院子里,传来阵阵诱人的烤肉香。烤肉的香气飘散开来,钻进了香儿的鼻孔里,香儿不争气地吞吞口水,她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张妙玉正在和丫鬟香芋一起吃烤肉,听完香儿的控诉,张妙玉歪头回答:“沈薇妹妹才不是这种人。倒是你,嫉妒沈薇怀孕,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你真是个坏心肝。” 香儿心思被戳破,她努力狡辩:“张主子您错怪妾身了,妾身只是觉得沈薇行为古怪——” 张妙玉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这个月离开王府两次,出府的次数比沈薇妹妹还多呢。你怎么不怀疑我外出找姘头?说白了,你这人就是欺软怕硬,看人下菜,只敢欺负和你出身相同的,不敢欺负出身比你高的。” 香儿脸色涨红,被怼得哑口无言。 张妙玉嫌弃地撇嘴:“香芋,把她赶走,我看到她吃不下饭。” 香儿被赶出张妙玉的院子。 香儿气得攥紧拳头,手指甲掐入掌心。丫鬟冷眼旁观,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还有柳如烟侧妃。”香儿喃喃自语,几近疯魔,她马不停蹄前往柳如烟的栖雪阁。 站在栖雪阁院子门口,往里面一瞧。铺天盖地的雪白,柳如烟身穿银色流光长裙,站在树下,呆呆地望着满池塘的枯荷残叶。 秋风吹拂,吹起她长长的裙摆和衣袖,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到仙界。 那一幕虽然美丽,但实在是有些渗人。香儿咽了咽口水,心生怯意,默默地转身离开。 这王府里的女主子们,一个个眼瞎心盲,竟没有一个能主事儿。香儿满肚子的恼火,她不明白,自己和沈薇都是农户女,为何沈薇运气偏偏这般好? 看到沈薇风光满面,嫉妒的火焰在心里熊熊燃烧。香儿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扳倒沈薇。走着走着,香儿无意中瞥见迎面走来的富贵总管。 富贵总管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富贵总管昨晚没睡好,脖子酸痛。他一边走,一边揉着酸痛的脖颈。 “富贵总管!”香儿忙迎上去。 找女主子们告状无果,还不如来找富贵总管告状呢。毕竟这位胖胖的大太监,是王府里的总管事,权力很大。 富贵记性很好,自然认出眼前的憔悴女子是香儿。他勉强打起精神:“何事?” 香儿把沈薇屡次出王府的事告知。 富贵深深看了眼香儿,不咸不淡回答:“老奴知道了。” 香儿以为有戏,忙乐呵呵道:“那沈氏仗着有孕,嚣张跋扈。屡屡出王府,肯定在外面有姘头,说不定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外面男人的。” 第125章 尽人事听天命 富贵眼眸轻眯,眼底有危险的光。但香儿毫无察觉,告完状,兴冲冲地离去。 富贵目送她离去的背影,侧过头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叹口气:“口不择言,满口胡话。我看这位主子是疯了。既疯了,以后不许她再出院子。” 小太监低头:“公公,小的明白,这就去安排。” 富贵心里暗暗摇头,王妃把这些出身寒微的姑娘弄进王府当侍妾,便不再理会她们的死活。 原本淳朴善良的姑娘们,被压抑的王府逼得疯疯癫癫,其实也颇为可怜。 但身在王府,又有谁不可怜呢? 奇香斋后院的雅间。 一道厚厚的珠帘,隔开沈薇和扬玄机老先生。扬老先生古稀之年,两鬓花白,身形消瘦但精神矍铄,整个人精神很足。 他坐在珠帘外侧,没有碰案桌上的清茶。 扬老先生想购买名动燕京的“玉颜妆粉”,当做送给妻子的生辰礼。但他运气实在是不好,根本买不到这火爆的神奇妆粉。 燕京有几家名门,察觉到扬老先生的意向,于是花重金购得“玉颜妆粉”,送到扬玄机面前。但以他老人家刚正不阿,最厌恶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坚决不接受这些人送的贿赂。 爱妻生辰将至,生辰礼迟迟没有备好。无奈之下,扬老先生只得找到奇香斋的叶掌柜,希望见见铺子幕后的东家。 “老夫饱读诗书,珍藏绝版古籍无数。”扬老先生客套地开口,“愿用十本绝版古籍,换取一盒玉颜妆粉。” 珠帘内,沈薇从容不迫道:“我不通文墨,要绝版古籍也无用。” 扬老先生颇为惊讶。 奇香斋的幕后东家,居然是个年轻女子? 扬老先生愁眉苦脸:“那不知这位小友,想让老夫拿什么来交换?” 扬玄机辞官隐居,圣上虽然赏赐了黄金,但他不敢乱用。他年龄日渐苍老,自知所剩时日不多,将来必定先于妻子离开人世。他无儿无女,想把银钱都留下来,让妻子养老傍身。 沈薇笑了笑:“我希望扬博士能帮我一个忙。在燕京郊区文庙,有一个名叫【沈修明】的学子,正在为明年春闱备考。可他无良师教导,举步维艰,扬博士博学鸿儒,若是能帮衬一二,我自当赠您妆粉。” 啪—— 扬老先生满脸怒火,站起来转身就走:“你竟在算计老夫!” 扬玄机又不傻,听完沈薇的话,一下子便猜到自己中了计。奇香斋故意不卖给他妆粉,为的就是请他出山,指导学子春闱。 这又是燕京哪家官宦的算计? 沈薇让叶掌柜拦住扬玄机。 沈薇温和道:“扬博士您误会了,我出身不高,父母亲族并非燕京权贵。” 扬老先生耐着性子,暂时停住脚步。 沈薇又道:“请您教导的文庙学子沈修明,出身寒微,家里世代务农。他母亲于我有大恩,我看此子学业举步维艰,无良师益友帮扶,所以想帮个忙。” 扬老先生将信将疑。 但最终还是回到屋子里,再次坐到案桌旁。扬老先生冷冷道:“今日老夫得空,必将去文庙验证你话的真伪。” 沈薇听他这话,便知道扬玄机已经动摇几分。 扬玄机也是农户出身,家里祖祖辈辈务农。母亲白天务农,晚上织布,艰难地供他读书。扬玄机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高中进士。为官多年,扬玄机对同样出身的寒门子弟多有帮扶。 “我已备好一盒遮瑕膏,效果比玉颜妆粉更好,展示给扬博士看。”沈薇轻轻开口。 叶秋霜带着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女子进屋。 那女子脸上被烫伤,留下丑陋如蜈蚣的疤痕。叶秋霜打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儿,用小刷子沾了沾里面的遮瑕膏,慢慢涂抹女子脸上的烫伤。 小半个时辰后,叶秋霜给女子化妆完毕。 扬老先生看得目瞪口呆。 那女子脸上蜿蜒丑陋的疤痕,居然全都被遮住了!且遮瑕膏的颜色接近肤色,看上去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这是沈薇特意制造的遮瑕膏,其实材料配比和玉颜妆粉差不多,但增加了云母粉和羊毛脂,所以遮瑕效果更好。 沈薇道:“扬博士若愿意教导沈修明三月,我奇香斋,可无偿为令夫人提供一生的遮瑕膏。扬博士,令夫人已有数日未出门了?” 扬老先生心思动摇。 他的夫人罗氏,在脸被烧伤之前,最喜欢游山玩水,四处游览。后来被烧伤毁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出门游湖,也必佩戴帷帽面纱。 两年前的夏日,罗氏难得心情好转,乘船游湖欣赏荷花。湖风把她头上的黑色帷帽吹掉,露出脸上丑陋的烧伤,吓得隔壁游船的小孩一个劲喊“鬼婆婆来了”,罗氏大受打击,涕泪涟涟。 扬老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希望能帮妻子重振信心。 沈薇道:“这一盒遮瑕膏赠送于您。您可先去文庙探查一二。若是您不愿教导,小女也不会强人所难。” 叶秋霜把装有遮瑕膏的精致小盒送了过去。 扬老先生犹豫一二,暂且收下。 叶秋霜送老先生出门。屋子里,沈薇缓缓喝一口桂花清茶,淡淡的桂花香味在口腔散开。 “主子,万一扬博士还是不愿教导沈小爷,那可怎么办?”容嬷嬷还是担心。 沈薇笑了笑:“放心,他必会当沈修明的老师。” 原因很简单,因为沈家是真的穷,真的没有靠山。扬玄机去了文庙,会看到一位辛勤劳作的老母亲,一位刻苦读书的学子。 换而言之,沈修明就是曾经的扬玄机。看到和自己经历相同的沈修明,扬玄机必定会倾囊相授。 她为了这个弟弟倾尽所能。 尽人事,听天命。要是沈修明还考不上,那沈薇只能暂时放弃他,另谋他路。 沈薇扶着容嬷嬷,慢慢地站起来,怀孕四个多月,肚子已经开始显怀,沈薇走路格外小心。 沈薇看了眼晴朗的天空:“去望丰布行买两匹好布,再买些羊皮。” 秋天已至,该给燕王做身秋装,换双新靴子,彰显她无处不在的爱意。 车轱辘碾压过泥泞的道路,马车摇摇晃晃朝京郊文庙疾驰。马车内,扬老先生手里攥着装遮瑕膏的盒子,愁眉不展。 马车在文庙外停下。 扬玄机掀开车帘,吩咐圆脸小厮:“青禾,你去附近,向农户们打听沈修明的情况。我独自入文庙,见见这年轻人。” 第126章 雪中的美人儿 秋日萧瑟,文庙破旧。 文庙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庙祝不知所踪。扬老先生推门而入,听见一声声很有起伏的织布声。庙里的青石地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晾晒着半干的青菜。 屋檐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织布,织布机发出嘎吱的响动。扬老先生神情恍惚,仿佛看到自己早逝的母亲。 当年他年幼,母亲为了供他去私塾读书,每日也在屋檐下织布。 “这位老先生,你是来上香的?”沈母停下织布的动作,“庙祝不在,你可自行上香。” 扬老先生一生简朴,穿着也很是朴素,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的老者。 扬老先生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他从容点头:“是啊,来给孔圣人上香。” 他步伐缓慢地来到主庙内,几尊圣人塑像虽破旧,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扬老先生上完香,余光瞥到窗棂上晾晒的几本旧书,十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 书封皮破损,纸张泛黄,有多处修补的痕迹。扬老先生随意打开一本,看到书里的阅后备注。 字迹工整,备注条理清晰,独具慧眼。扬老先生又拿起一张宣纸,这宣纸的质量很差,写字时很容易出现墨迹晕染。扬老先生手里的大宣纸,上面写着对“帝王之政”的策论。 针砭时弊,深入浅出,虽有瑕疵,但总体很是出彩。宣纸最后的落笔处,写了【沈修明】三个字。 “倒是个有见解的。”扬老先生捋胡子。 他放下宣纸和书册,在文庙里溜达。文庙很小,除了主庙屋,只有五个小房间。扬老先生走到一处小屋子旁,屋子里堆满陈旧的书册,一青年书生正端坐在案桌边,认真翻看手里泛黄的书册。 书册陈旧泛黄,他翻书的动作很轻,生怕把书给翻烂了。 扬老先生故意咳嗽几声,居然也没惊动读书的沈修明。沈修明看了一会儿书,忽感口渴,眼睛盯着书,左手去拿旁边的茶杯。 错把墨水当成茶水,居然直接喝了两口墨水,毫无察觉,继续苦读。 扬老先生笑了笑,缓缓地离开文庙。 回到文庙外的马车里,坐等片刻,前去打探消息的圆脸小厮青禾跑回来了。 “老爷,小的打听到了。文庙里住的母子都是南方人。哎哟,文庙里织布的老太太特可怜。大儿子战死边关,大女儿刚被休回家,小女儿卖身给达官贵人当妾,小儿子在文庙里苦读,老太太靠织布填补家用。” “这老太太十分善良,自己日子过得苦,遇到邻里有困难,也会热情帮忙。” 扬老先生捋了捋胡子,陷入沉思。 两日后。 秋日凉爽,院子里的桂花开出米粒大小的花朵,满院子清雅的响起。沈薇坐在园中亭子里,膝盖披了薄薄的羊毛毯,正在翻看“奇香斋”送来的账本。 容嬷嬷端着一杯热茶走进亭子里,轻声道:“主子,文庙那边传来消息,扬老先生已经收沈小爷为学生。沈小爷大喜过望,当着圣人塑像的面行跪拜大礼。” “扬老先生的夫人罗氏,昨日出门赏桂花,面颊伤疤全被遮掩。” 沈薇松了口气。 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进行,很好。让扬玄机老先生当沈修明的老师,一是为了辅导他春闱考试,二是给沈修明铺路。 若是将来沈修明进入官场,有扬玄机当靠山,也算有了一个依仗。 沈薇自己算了下,她的预产期应该在来年三月,也就是春闱开始的日子。等孩子满月后,春闱的贡士名单也会公布。 沈修明成为贡士,可直接授官职,彻底脱离农籍,跨越阶级。哪怕是个九品芝麻大小的官,沈薇也算有了官家的背景。 若是沈修明能力强,殿试幸运地中了一甲前三,那他至少是个七品官,沈薇几乎更无后顾之忧。 接下来,沈薇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腹中的孩子上。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孩子顺利出生。 时光荏苒,日子一天天过去,沈薇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秋天过去,冬日降临。初雪过后,整个燕京城银装素裹。沈薇怕冷,肚子大了越发不愿意动弹,保持每日基本的锻炼外,大多是时候都窝在暖阁里吃吃喝喝,看账本、给燕王做冬衣、陪李瑶一起研究美食糕点。 屋子里暖融融。方方正正的雕花小铜炉里,青色瑞炭燃烧。这种“瑞炭”是皇室专供,燃烧起来没有火焰,只有红色光,味道不刺鼻,燕王特意给沈薇送来一大箱。 李瑶小心翼翼用筷子夹起炭火上的烤饼,开心道:“姨娘,梅花烤饼做好啦!” 梅花烤饼,是沈薇最近独创的一种烤饼。做法很简单,摘下新鲜的梅花花瓣,清洗干净,和面团混合在一起,捏成饼。放在炭火上炙烤,两面烤熟后再食用,淡雅的梅花香混着面饼烤熟的焦香,味道很是独特。 “姨娘,我们给张姨娘送一些梅花烤饼,她最爱吃东西啦!”李瑶眼巴巴望着沈薇。 沈薇想了想,欣然点头:“也好。” 她躺了大半天,是该出门走动,舒缓筋骨。怀孕是个辛苦活儿,肚子很重,沈薇的腿渐渐出现浮肿,需要每天按摩或者走动,才能勉强消肿。 李瑶把烤好的五个梅花饼放进食盒里,和沈薇一起走出琉璃阁。 刚下完雪,王府一片雪白。沈薇保暖措施做得很好,头戴一顶白色的狐皮帽子,身穿厚厚的素绒金缎子棉袄,外披着白缎云锦披风,手里捧着热乎乎汤婆子,脚穿羊毛皮靴,整个人看上去毛茸茸的一团。 采莲和采苹寸步不离跟在沈薇身后,防止她意外摔倒。 李瑶开心地在雪地里奔跑,撒欢玩闹。路过王府的花园,李瑶忽然看到院子里有两道雪白的身影。 是柳如烟和丫鬟雪梅。 柳如烟披着白色狐裘斗篷,站在白梅树下。雪梅手里拎着竹篮子,正蹲在地上捡落在地上的白梅花。 “柳姨娘安好。”李瑶开心地给柳如烟打招呼,“柳姨娘,您在做什么呀?” 第127章 柳如烟生病 柳如烟回过头,寒风吹起她鬓角的乌黑碎发,一张脸倾国倾城,身后盛开的白梅花在她面前都失去了色彩。 沈薇心中感慨,自己怀孕这段日子不便伺候燕王。燕王每个月一半的日子留宿在琉璃阁,剩下的半月里,除了去太子府商议公事,去柳如烟那里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 柳如烟性格孤僻,但她长得实在是美丽。整个燕王府后宅乃至燕京,柳如烟绝对是最美貌的女子。嫁给燕王之前,她就是“燕京第一才女”,美貌才华双绝。 别说燕王,连沈薇看了都心动。 冬天是属于柳如烟的季节,她的美丽在雪花中绽放。 柳如烟语气清冷,回答李瑶道:“大雪过后梅花掉落,零落枯萎实在可怜。把这些花瓣捡起来,磨成梅粉,制成熏香,也算延长了它们的寿命。” 雪梅默默地蹲在地上捡花瓣。 她最讨厌冬天了。柳如烟每次冒出一个奇葩的念头,雪梅这个当丫鬟的就得忙前忙后。 今天捡梅花做熏香,明天修剪梅树,后天把梅花树上的积雪扫落,忙得焦头烂额,忙得满手都是冻疮,她的月银还没涨。 沈薇看柳如烟穿得单薄,好心提醒:“天寒地冻,柳侧妃还是多穿些衣裳。冬日生病,很难康复。” 柳如烟淡淡看了眼沈薇。 白雪皑皑,沈薇穿得圆滚滚,由于怀孕,沈薇的脸蛋也圆润了一圈,像雪地里毛茸茸的富贵猫儿。 柳如烟不喜沈薇这俗气的打扮,平静道:“我的身体很好,你不必挂心。” 面对柳如烟疏离的语气,沈薇丝毫不生气,心里反而还分稀奇。哎哟,这柳如烟高冷不近人情的样子还真好看。 沈薇忍不住又再看了两眼,柳如烟她的脸好白,白得看不到毛孔,鼻梁也高挺,眼睛也漂亮。 李瑶生怕两位姨娘产生矛盾,连忙打开食盒,把一块热气腾腾的梅花烤饼递过去:“柳姨娘,瑶儿和沈姨娘做了梅花烤饼,送您一个尝尝!” 看着眼前那小小的梅花烤饼,柳如烟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浮起微微的怒气。 她皱起柳叶眉,回头厌恶地质问沈薇:“古语有云,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你竟然把梅花做成糕饼!简直、简直低俗!” 梅花高洁孤傲,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花儿。 这沈薇,竟把梅花制作成俗气的烤饼。 沈薇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一阵无语。 你把梅花磨成粉制成熏香,比起我把梅花做成烤饼,也好不了哪里去啊! “雪梅,咱们走!”柳如烟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想再看到沈薇这张圆润的脸。 在柳如烟看来,沈薇空有美貌,肚子里没有丝毫墨水。 雪梅从雪地里抬起头,拎着装满梅花花瓣的篮子,艰难地跟上柳如烟。 在雪地里蹲着捡梅花太久,雪梅两条腿都冻麻了。走了两步差点摔倒,幸亏采莲扶了一把。 采莲和雪梅曾是同僚,算有交情。采莲看她日渐消瘦的小脸,又看到她手指上的冻疮,忍不住道:“雪梅,你辛苦了。” 采莲偷偷把自己的冻疮膏塞到雪梅的手里。冬日天寒,沈薇体恤琉璃阁里当差的下人们,特意赏赐了他们冻疮膏,还送了不少保暖的布料。 可以说,整个燕王府,琉璃阁里当差的下人冬日过得最好最舒坦。 雪梅笑得比哭还难看,默默地把冻疮膏收好:“我不辛苦。” 呜呜,她不辛苦,她命苦。 离开王府花园,沈薇和李瑶继续前去探望张妙玉。 走着走着,远远看见两个下人抬着一个层层包裹的席子,迅速朝后院走去。 冬天地面滑,下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席子滚落两圈,露出里面枯瘦的女子尸体。那尸体衣衫单薄,骨瘦如柴,露在外面的皮肤发青。 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李瑶吓得尖叫,沈薇忙扬起披风把李瑶护在怀里。 “主子恕罪,小的这就把尸体抬走!”两个下人手忙脚乱爬起来,把侍妾的尸体胡乱卷入草席,扛着从后门送出去。 李瑶瑟瑟发抖,眼睛里充盈泪水:“姨娘,我害怕” 沈薇安抚她:“莫怕,咱们去花香院坐坐。” 沈薇牵着李瑶的手,余光瞥了眼那卷草席,心里一阵喟叹。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沈薇倒是衣食无忧,有热乎乎的暖阁,有保暖的衣物。 王府里地位卑微的侍妾们,日子难熬。炭火被克扣,月银被克扣,还要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织布绣花,靠手工活儿赚钱银子过冬。 每年都要冻死好几个无宠的侍妾。 柳如烟这些侧妃,没有燕王的恩宠依然可以过得很好,可以性格鲜明,那是因为她们的家世好,有底气。 但那些毫无家世的侍妾,无依无靠,一辈子就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死了一卷草席扔出去,不知葬在何处。 李瑶天真地问:“姨娘,住在西南院子里的姨娘们冬日也有炭火呀。为什么她们不烤炭火呢?是他们把炭火用完了吗?” 沈薇没办法向一个八岁小姑娘讲述王府后宅的残酷,只能随口敷衍过去。 李瑶见沈薇避而不答,心里暗暗下决心,今晚去找王妃,让母妃多给那些姨娘送些炭火,她们就不会被冻死了。 天黑,雪纷纷扬扬落下,院子里很快积攒了一层白雪。 室内暖融融,燕王今晚依然留宿在琉璃阁,两人还没有入睡,在暖阁的软榻上依偎着聊天。案桌上放着一碟子梅花烤饼,燕王刚进屋时吃了好几块,他很喜欢这烤饼的味道。 燕王的大手覆盖在沈薇的孕肚上,感受着腹中孩子的活跃,燕王笑道:“这孩子又在踢我,性格随我,将来肯定是个调皮的孩子。” 沈薇怀孕期间,一直孜孜不倦在燕王面前刷腹中孩子的存在感,激发燕王的父爱。 燕王一天天看着沈薇的肚子大起来,也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胎动,他惊奇又感动,孩子还未出生,仿佛已经和他有了灵魂羁绊。 燕王已经迫不及待地期盼孩子的出生,想亲手抱一抱这个可爱的孩子。 燕王正感受孩子的胎动,屋外传来采莲的脚步声。采莲匆忙走进暖阁,隔着纱帘告诉燕王: “王爷,栖雪阁的雪梅来了。说柳侧妃突发高热陷入晕厥。雪梅请王爷过去一趟。” 第128章 被沈氏给气病了? 燕王对柳如烟还算有余情。柳如烟得了风寒,燕王看在往日情谊上,还是决定去探望。 “王爷,妾身陪您去。”沈薇扶着腰缓缓站起来,让采莲去取披风。 燕王露出轻笑,握住沈薇温暖的手:“外面下雪天寒地冻。薇薇你先去睡,本王去栖雪阁一趟,很快回来。” 沈薇想送燕王出门,也被燕王阻止。她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燕王离去,直到他颀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苍茫雪海里。 “采莲,取茶油来。”燕王离去,沈薇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 她要用茶油涂抹肚子,尽可能减少妊娠纹。 夜里的雪还在下,积压在王府的石板路上。 燕王刚走出琉璃阁没多久,脚步忽然顿住。他吩咐身边的小太监:“你回琉璃阁,取几块梅花烤饼送来栖雪阁。” 燕王很喜欢沈薇做的梅花烤饼,香香脆脆,淡淡梅花香夹杂着面饼麦香,很是可口。 柳如烟生病,燕王给她带几块梅花烤饼尝尝,也算是一种安慰。 小太监领命,冒雪跑回琉璃阁拿烤饼。 燕王踩着白雪来到栖雪阁。雪花漫天飞舞,栖雪阁笼罩在苍茫的白色里,像是神话里的琼楼仙阁。燕王神情微怔,恍惚间想起他和柳如烟的初遇。 那年燕京下了一场雪。 燕王策马回燕京,路过梅花林时,马儿受惊差点撞到梅花树下赏雪的女子。燕王扶起差点摔倒的柳如烟,两人目光碰撞,梅花花瓣掉落,雪花飞舞,一眼万年。 后来柳如烟入燕王府为侧妃,两人也拥有过短暂的美好时光。 燕王负手走进栖雪阁,府医连忙上前行礼:“给王爷请安。” 燕王摆手让府医起身,问:“如烟身体如何?” 府医道:“湿邪外袭,寒气入体,风寒引发高热。小的已为侧妃开了治风寒的药,每日按时服用,定能及时好转。” 雪梅已经去熬药了。 燕王掀开银白纱帘,步步走进柳如烟清冷的卧室里。屋子里布置清雅,案桌上放着柳如烟没看完的《花间集》,花瓶里放置新鲜的白梅,香炉里飘出一阵阵清雅的梅花香。 柳如烟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黑发散在肩头,额头放着白色降温的毛巾方块,一张脸雪白毫无血色,如沉睡的冰美人。 病若西子,惹人怜爱。 燕王坐在床边,端详着柳如烟安静美丽的脸庞,心头浮出几分怀念。两人曾经相处的美好画面,一幕幕在燕王脑海里闪过。 “咳咳” 过了半个时辰,柳如烟秀眉轻蹙,咳嗽两声。眼皮轻动,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柳如烟看到燕王那张英俊的脸孔。 她喃喃道:“王爷” 一声轻柔的呼唤,燕王瞬间心软。 他道:“本王在,如烟好生养病。” 这时,雪梅把熬好的药端进屋子里。燕王难得亲自动手,取来白色小汤匙,亲自喂柳如烟喝药。 药汁苦涩。 柳如烟心里很甜。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人,恍惚间,又看到当年梅花树林里策马而过的青年。两人犹如神仙眷侣,陈年过往,如梦似幻。 雪梅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心里乐开花。燕王亲自给主子喂药,两人之间氛围暧昧,一如初见。 雪梅暗暗抚摸手指上的冻疮,欣慰地想,自己终于把苦日子熬到头了。柳如烟肯定会再得盛宠,雪梅这个小丫鬟也能平步青云! 一碗药喝完,雪梅开心地把药碗端走,交给院里其他的丫鬟。栖雪阁共有四个丫鬟伺候柳如烟,但柳如烟不喜人多,平时只准雪梅近身伺候。 屋子里,燕王扶着柳如烟躺下,他道:“冬日天寒,你身子弱,外出赏雪赏梅应多穿些衣裳。” 柳如烟躺在床上,美眸流转,浮出几分委屈:“王爷以为,妾身的病是因为天寒?” 燕王怔住:“还有其他原因?” 柳如烟垂下美眸:“是被沈氏给气的。” 燕王一头雾水。 柳如烟风寒高热,怎么还牵扯到薇薇了? 柳如烟闷闷道:“白梅如玉,在漫天大雪中孤傲绽开。那沈氏竟把白梅花摘下来制成烤饼。妾身实在愤懑,郁结于心才生了病。” 她并不觉得自己生病是因为穿的少,沈薇惹她生气才是主要原因。 燕王一阵无语。 屋外,小太监拎着食盒跑进来,恭恭敬敬把食盒递上:“王爷,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回琉璃阁取梅花烤饼。沈主子说剩下的梅花烤饼不新鲜,特意让采莲姑娘重新制了几块新鲜烤饼。” 小太监把食盒打开,取出一个白色小碟子。 四块卖相极好的烤饼,整整齐齐摆放在小碟子里,还冒着热气。 小太监还不忘拍柳如烟的马屁,笑嘻嘻道:“柳主子,王爷待您真好。王爷喜欢吃梅花烤饼,也没忘给柳主子送一份,可见在王爷心里,柳主子分量颇重。” 燕王: 柳如烟: 柳如烟鼻梁泛酸,美眸浮出清亮的水渍。她失望地盯着燕王,哽咽道:“王爷这是在故意膈应妾身吗?明知妾身最爱梅花,竟用这粗俗的烤饼来侮辱妾身。” 两行清泪簌簌落下。 柳如烟心里被失望填满。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燕王,纤瘦的肩膀随着抽泣的动作轻轻摇晃。 燕王无奈地揉揉眉心,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他道:“如烟,你听本王解释。” 柳如烟不听,陷入深深的抑郁中。 换做以前,两人感情正好的那几年里,燕王肯定会愿意放低身段哄柳如烟几句。 然而最近几年,太子兄长生病,燕王承担自家国的未来,白日里为了朝廷大事殚精竭虑,身上渐渐有了上位者的霸气和尊严。回到王府里,燕王实在分不出心思来安慰自己的妻妾。 甚至看到柳如烟悲伤抽泣,燕王不再心疼,只心烦。燕王心里刚冒起的那点怜悯怜爱,在柳如烟的无理取闹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几朵梅花而已,用得着伤春悲秋? 燕王起身,拂袖大步离开。 雪梅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燕王的背影消失在大雪里。雪梅跑进寝殿里,看到流泪不止的柳如烟,雪梅默默地掐自己的人中。 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栖雪阁的燕王走了。 雪梅恨铁不成钢地问:“主子,您怎么又把王爷给气走了!” 第129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柳如烟眼圈通红,她双眼麻木地望着雪白床幔,美丽脸庞满是伤感:“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曾今是相爱的佳侣,终究抵不过时光漫漫。 如今燕王另觅新欢,徒留她这个伤心人待在原地,对影自怜。仅仅因为几块饼,王爷便弃她而去。 “雪梅,把烤饼扔了。”柳如烟闷声吩咐,她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被窝里。 雪梅默默地走到案桌旁,把那几块孤零零的梅花烤饼端走,端到外面,大快朵颐。 雪梅吃着香喷喷的梅花烤饼,望着漫天飞雪,无奈地擦去涌出来的眼泪。 扪心自问,雪梅她已经很努力为柳如烟和燕王争取共处一室的机会。 今日柳如烟风寒晕厥,雪梅一边让院子里的丫鬟去请府医,一边跑去琉璃阁请燕王。只要柳如烟服个软,撒个娇,燕王看在往日情谊上,肯定会和柳如烟旧情重燃。 奈何主子不争气,煮熟的鸭子直接飞了,燕王对柳如烟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 雪梅擦拭眼泪,仰望黑漆漆的天幕,这悲哀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小太监撑伞,燕王揣着满肚子的火气,转身朝琉璃阁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燕王忽然听见小女孩低低的抽泣声。 墙边铺满雪花的石板路上,灯笼柔和的光驱散黑暗,李瑶手里拎着一个明亮的小灯笼,身穿粉色小斗篷,边走边哭。 身边的老嬷嬷不停地安慰:“小主子,您别伤心了。王妃她并没有不要您,只是说话重了些。” 李瑶抽泣:“母妃她骂瑶儿是白眼狼呜呜呜,嬷嬷瑶儿不是狼,呜呜呜” 看着李瑶眼泪汪汪的模样,老嬷嬷心脏抽抽地疼,老嬷嬷弯腰擦拭李瑶的眼泪:“小主子,您先别哭。外面冷,老奴抱您回院子——” 话音未落,老嬷嬷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瑶儿,为何而哭?” 李瑶愣了下,呆呆地扬起小脑袋。 院子屋檐挂着灯笼,灯光温暖明亮,燕王那高大伟岸的身影映入眼帘。 李瑶委屈地哇哇大哭,扑到燕王怀里:“父王,瑶儿不是狼” 原来,李瑶同情西南院子里那些冻死的侍妾。她今晚鼓足勇气去找王妃,想要请王妃给侍妾们拨一些炭火过冬。 王妃勃然大怒,狠狠斥责李瑶一番。李瑶挨了骂,被赶出王妃的院子,回去的路上李瑶委屈地哭了。 李瑶嗓音带着哭腔:“父王,那些姨娘冬日里都没有炭火,她们好可怜” 燕王眼神渐冷。 燕王一直秉承“男主外,女主内”的人生观点。他承担亲王的职责,为朝廷大小事筹谋算计,为国计民生奔波。燕王没空操心后宅小事,把后宅交给王妃这个主母管理。 冬日给妾室们分发炭火棉衣,是王妃的分内之职。 却没想到,王妃竟然又忘记自己的职责,已不是一两次是失职了。 若是被御史台知道,弹劾燕王的折子估计会雪花般堆满皇帝的案桌。 “瑶儿,你先回屋休息。炭火的事,本王会与你母亲商议。”燕王拂去李瑶小肩膀上的积雪。 李瑶乖乖点头,眼巴巴望着燕王:“那瑶儿先回去,父王您忙完也早点睡。” 老嬷嬷带着李瑶离去。 夜深了,雪还在下。 燕王疲惫地揉揉眉心,他很困,只想回到被窝里睡一觉。但奈何,后宅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扰人安宁。 燕王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告诉王妃,冬日里按时给后院妾室供炭火。” 小太监领命正要离去,燕王忽然开口:“算了,还是本王亲自去一趟。” 深夜,雪花无声无息落下,书房里灯火通明,温暖舒适。 王妃并未入睡。 她在陪着两个儿子夜读。冬日里,国子监有一场重要的冬日大考。王妃希望两个儿子能在同龄监生中拔得头筹。 “母妃,孩儿担心妹妹。”长子李承恪攥着毛笔,忧心忡忡。 刚才王妃把李瑶痛斥一顿,李瑶哭着跑了。夜里风雪大,李承恪担心李瑶出事。 王妃语气不悦:“瑶儿有嬷嬷照顾,你担心什么?先把这篇策论写完,明日交给孙博士批阅。” 李承恪抿嘴,忍住脑海里翻涌的困倦,强撑着继续写文章。 刘嬷嬷匆匆走进屋,附在王妃耳边道:“王妃,王爷来了。” 王妃疑惑不解。 冬日来临,王爷来王妃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来一两次,也只是说说刻板的公事,几乎不留宿。 今晚燕王为何而来?难道也关心孩子的冬日大考? 王妃压下心里的疑惑,忙带着刘嬷嬷去院子门口迎接。雪花纷纷落下,燕王一身寒气走进院子里,看到灯火通明的书房,也看到两个埋头苦读的孩子。 皇后派来照顾孩子的三个老嬷嬷,正站在书房门口,眼里满是担忧。老嬷嬷和王妃平时互相针对,老嬷嬷想用正确的方法教导两个小主子,但经常被王妃阻拦。 燕王闭了闭眼,冷冷道:“来人,把承恪承贞带回屋休息。” 老嬷嬷欣然领命,欢欢喜喜带着李承恪和李承贞离开书房。 两个孩子怯生生给燕王问安,低着头,一声不吭离开了。他们对燕王,向来畏惧多过敬重。 王妃皱眉:“王爷,国子监冬日有一场大考。” 燕王已经没有心思和王妃讲道理。 这些年,燕王屡次责备王妃失职,王妃哪次不是左耳朵进右耳出? 多说无益。 王妃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她只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燕王冰冷的眸光落到王妃身上,撂下狠话:“西南偏院若再有侍妾冻死,你这主母也别当了。” 第130章 沈薇是他的解语花 王妃如堕冰窟,她难以置信望着眼前的丈夫,不敢相信如此绝情的话从他口里说出。 “王爷,妾身为了孩子殚精竭虑,偶有失职,您也不能这般对待妾身!”王妃惊愕。 燕王眼底厌恶更甚,不想再听王妃的话,拂袖离去。 王妃双膝一软,踉跄瘫坐在地上。 她手指胡乱地四处抓,慌乱中抓住刘嬷嬷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刘嬷嬷,王爷他他为了那些低贱的妾室,他要休了我吗?” 王妃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刘嬷嬷搀扶着王妃进屋,安慰道:“主子,王爷是在说气话。您出身澹台家族,身份尊贵且育有两个儿子,您的地位无人可撼动,王爷不会休您。” 王妃心如针扎,脑袋嗡嗡一片空白。 她绞尽脑汁思索,喃喃自语:“肯定是有人在王爷面前告状对,肯定是瑶儿!本王妃刚才斥责她几句,她竟告到王爷面前,王爷才迁怒于我。这臭丫头,我当年就不该生下她!” 王妃眼泪簌簌落下,手里的佛珠啪嗒扔到雪地里,千般情绪在心里翻涌。 刘嬷嬷还保持着理性,她劝王妃:“主子,当务之急,是给后院那些侍妾炭火过冬。若是在闹出人命,王爷恐怕又会迁怒您。” 王妃揉揉眉心,道:“把富贵总管叫来,本王妃要问问他,到底办的什么差事!” 深夜的雪没完没了,一直在下。 雪花落在伞上,积压成薄薄的一层。伞下,燕王身心俱疲。 他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北方百姓的雪灾,霜雪祸害桑稼,朝廷的赈灾措施初见成效;一会儿想着柳如烟的无理取闹,王妃的失职。 头疼欲裂。 直到为他撑伞的小太监提醒:“王爷,琉璃阁到了。” 燕王下意识抬头。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夜里,琉璃阁的门敞开,屋檐挂着两盏温暖的鲤鱼灯笼。暖黄灯光下,沈薇身穿厚厚的狐裘斗篷,手里抱着汤婆子,站在门口张望。 看到踏雪归来的燕王,沈薇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王爷,您回来啦。” 大冷天儿,唯有沈薇是温暖的。 她轻柔舒缓的嗓音落在燕王耳畔,燕王浑身积攒的疲惫散了大半。 燕王眼神动容。 他忽然明白自己想要的日子:他在外撑起一片天,操心国家大事,稳固自己在庆国朝堂的地位。回到家后,有爱他的女人等他归来,他不必再为后宅鸡毛蒜皮的小事伤神劳心,夜里夫妻谈心相爱,抵足而眠。 明明是很简单的向往,但他盼了很多年都得不到。 “王爷,您的手好冷。”沈薇上前,把手里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燕王的手里,然后拍了拍燕王肩膀上的积雪,最后很自然地牵着燕王冷冰冰的手,带他回到琉璃阁里。 屋子里温暖。 沈薇想替燕王宽下打湿的披风,燕王握住她的手:“本王自己来。” 沈薇大着肚子,冒着冰冷的风雪在屋檐下等他归来。燕王很感动,也不愿让沈薇辛苦伺候自己更衣。 换上寝衣,热水泡脚,两人和衣躺在床上。 冬天气候冷,沈薇特意把床铺弄得松软暖和,还提前把热热的汤婆子放进棉被里。当沈薇和燕王躺进去的时候,被窝也是热的。 室内燃着助眠的熏香,淡雅好闻。 沈薇困意上头,恨不得一觉睡到天亮,但燕王这活祖宗还没有睡,她再困也不能先睡。 沈薇握住燕王的手,关切道:“王爷,柳侧妃姐姐的病很重吗?您都担心地睡不着了。” 燕王摇头,想到乱糟糟的后宅:“薇薇,本王的心不平静。” 沈薇在王府里的耳目众多,燕王在栖雪阁和王妃的遭遇,沈薇也从采苹口里得知。 但她故作不知,轻声道:“王爷可是在朝堂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可惜妾身不懂政事,帮不了王爷” 燕王叹气,心头郁结散了几分:“一些小事。你怀着孩子,莫要操心。” 沈薇真心诚意道:“那等妾身生下孩子,再帮王爷分忧。” 其实沈薇明白燕王的心理。燕王白天在朝廷辛苦处理公务,和恒王一脉明争暗斗,出门还要警惕潜藏的刺杀。天黑后燕王归家,他自然希望吃到热乎乎的饭菜,睡到温暖舒适的床,再和枕边人说几句舒心话,最后美美入睡。 可燕王一回家,看到的是:王妃和老嬷嬷为了孩子争执不休;柳如烟发小脾气等他去哄;后宅冬日炭火发放不足,冻死侍妾;女儿被王妃训斥地哇哇大哭;两个亲生儿子看到他就躲 燕王身心俱疲。 沈薇暗暗想,等她平安生下孩子抬了位分,她会一点点从王妃手里抢走管家权。王妃管不好王府,沈薇能管好。 她保证把燕王伺候地舒舒服服,让燕王回家不被鸡毛蒜皮的小事叨扰。燕王日子过得顺畅,就越离不开她,她能从燕王身上扒到的好处越多。 燕王是沈薇的金山银山,只要有燕王庇护,沈薇就有一生的富贵荣华。 沈薇故意蹭了蹭燕王的手:“王爷若不睡,那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睡,陪王爷熬一晚上。” 燕王笑出声,修长手指捏了下沈薇日渐圆润的脸。 燕王很喜欢沈薇,有沈薇陪伴左右,他全身心放松。 虽然沈薇怀孕,燕王已经许久没得到彻底的满足。但和沈薇同榻而眠,听着沈薇轻柔活泼的声音,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燕王得到了更多的心灵满足。 沈薇是他的解语花,是他日渐割舍不下的“家”。 天黑,雪停。 燕王睡着了。 沈薇依偎在他怀里,眼皮也慢慢合拢,很快熟睡。 柳如烟自风寒过后,忧思过度,身子迟迟没有好转。她身子原本就娇弱,大病之后更加虚弱,走一会儿便开始喘气咳嗽,每日都要喝不少的药。 至于王府后宅无宠的侍妾们,也得到了足够的炭火,勉强熬过了寒冷的冬天。 春风吹掉了枝头的残雪,枯木开始抽芽,日子一天天温暖,春天来了。 第131章 生产 琉璃阁,沈薇躺在贵妃榻上开始总结她去年的收获。“微燕记”和“奇香斋”两家铺子,在叶秋霜的管理下,盈利颇丰。沈薇准备继续开分店,扩大规模。 沈薇的姐姐沈蔷把南山那数亩良田管理地很好。去年秋天,南山农田大丰收;今年开春,沈蔷又准备召集农户们播种。 春闱临近,沈修明在扬玄机博士的辅导下,进步神速。沈修明更是把扬玄机当成半个父亲敬重,还说愿意给扬玄机养老,把无儿无女的扬玄机感动得泪眼汪汪,教导得越发认真。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沈薇抚摸自己的肚子,距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沈薇叫来容嬷嬷、采苹和采莲。 沈薇问:“生产前后的安排,办得如何?” 容嬷嬷从容不迫道:“主子您放心,两位产婆已经接入王府,安置在偏院居住。这两个产婆经验丰富,身家清白。” 采苹道:“主子,按照太医给的方子,利于催生、止血、恢复元气的药材全都买回来了。等您生产时,奴婢在小厨房亲自监督熬药。给小主子准备的换洗衣物,绸缎棉被,摇篮玩具,奴婢也都买齐。” 采莲道:“奴婢会尽管理之责,稳定琉璃阁的秩序,保证一切平稳。” 沈薇心里默默叹口气。 前世的沈薇是卷王,干过无数的活儿,砍柴放牛、烧火做饭、送外卖做兼职、上班上课但她没怀过孕,没生过孩子。 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沈薇得尽最大可能,保证自己生产顺利。 一弯月亮高挂夜空,初春的夜晚微凉。 琉璃阁,沈薇和燕王共进晚膳。 临产的日子快到了,但沈薇胃口不太好,晚上吃两口就放下筷子。 燕王看沈薇食不下咽,身为丈夫的责任感立刻涌上来。他特意让厨房做了鱼头豆腐汤,亲自喂沈薇一口一口喝下去。 “王爷,妾身都快喝吐了。”沈薇孕期最讨厌鱼,闻到鱼的味道就想吐。 燕王看沈薇那挑食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他耐心哄道:“吃点豆腐?” 沈薇闷闷摇头:“豆腐也不好吃,屋子里闷,妾身去外面走走。” 和燕王相处久了,沈薇也不再像当初那般拘谨。偶尔在燕王面前,会显露出她的小女子脾性。燕王也不恼,在漫长的相处中,他对沈薇的忍耐度越来越高。 沈薇喝不下鱼头豆腐汤,找个借口起身,想要去院子里看看她刚种的菜。刚走两步,沈薇听见“噗”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破了,接着一股暖流从小腹蔓延。 裙摆湿润。 沈薇脑袋嗡地一声,脑海里霎时间空白。 “哎呀主子!羊水破了,奴婢扶您回屋躺着!”在门口的容嬷嬷大吃一惊,连忙搀扶沈薇往屋子里走。 羊水破了,不可再随意走动。 沈薇恢复冷静,回到屋子里床上躺好。采莲已经迅速地去找产婆,采苹带人去准备生产的用品。沈薇的小腹传来阵阵有规律的痛,但痛感还不强烈。 “薇薇莫怕,府医马上来。”燕王眉眼浮出几分忧虑。 沈薇额头有冷汗掉落,她一双眼睛深深地望着燕王,她握住燕王的大手,语气决绝:“王爷若是妾身难产,您务必要保小,舍母求子。” 燕王皱眉,心里莫名一阵紧张:“不得胡说!” 沈薇眼圈湿润,深情盯着燕王的脸:“王爷,对于您来说,也许沈薇微不足道。但对于妾身来说,王爷是妾身一生最爱的人。” 哪怕临产,沈薇也在表演,努力抒情。 她要告诉燕王,老娘拼尽全力给你生孩子,是在拿自己的命在拼。 感不感动? “王爷,产婆已经来了,您在外面等。”容嬷嬷带领两个接生婆匆匆赶来。 燕王忽然不想松开沈薇的手。 他知道妇人生产的艰难。 前段日子,户部侍郎的妻子生产不顺,竟导致一尸两命。燕王当时听闻此事,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可现在,沈薇即将生产,燕王心里开始慌乱。 万一,万一沈薇生产不顺 燕王不敢想下去,心脏一阵刺痛。 沈薇今晚生产的事很快传遍王府,传到了坤玉院。 王妃陪两个儿子读书。冬日国子监的考试,两个孩子在同龄人中拔得头筹,王妃很高兴,认为自己功不可没。 “主子,琉璃阁的沈氏要生了。”刘嬷嬷走进屋子里,把此事告诉王妃。 王妃手里掐佛珠的动作一顿,露出淡笑:“去看看。但愿沈氏能生个儿子。” 刘嬷嬷揶揄一笑:“沈氏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满月后都要交给王妃您抚养。” 在刘嬷嬷和王妃看来,沈氏不过是王爷养在笼子里的鸟儿,是王府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她千辛万苦生的孩子,终究要送给别人抚养。 真是可怜。 王妃踏着夜色抵达琉璃阁,琉璃阁灯火通明,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气息,屋子里偶尔传来沈薇的痛呼。 燕王端居主座,浓眉紧锁,目光时不时往后堂的方向望去。 李瑶和张妙玉也在屋子里等待,两人脸上都有忧色。张妙玉和沈薇关系不错,得知沈薇生产,张妙玉连酱香肘子都顾不得吃,跑到琉璃阁等消息。 李瑶也来了,她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生怕今晚沈薇一命呜呼。 王妃看了眼李瑶,心里冷笑。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姨娘担惊受怕。李瑶难不成打算认沈薇当母亲? 白眼狼,当初就不该把这不孝女生下来。 “给王爷请安。”王妃客套行礼。 燕王心不在焉,示意王妃起来。 王妃慢悠悠地坐在旁边的空椅子上,案桌上摆放两碟子精致的点心,卖相很好,王妃拿起一块细细品尝。 点心味道很好,王妃连吃两块。 燕王忧心忡忡,担心沈薇生产不顺。结果燕王一抬头,见王妃还在悠闲地吃糕点,燕王心里更加不满。 沈薇在屋子里艰难生育,性命攸关。哪怕是平时贪吃的张妙玉,也担忧地吃不下东西。王妃倒好,居然心无旁骛在这里吃点心。 可见,王妃根本没把后宅的妾室放在眼里。王妃对沈薇冷漠,对沈薇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燕王暗暗决定,沈薇和他的孩子,决不能交给王妃抚养。 第132章 庶妃 就在燕王焦急等待沈薇生产的时候,琉璃阁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夜色笼罩,琉璃阁外,一道干瘦的身影慢慢靠近琉璃阁。 月光洒落,照亮香儿枯瘦的脸。 香儿一双眼睛阴沉沉,死死盯着琉璃阁。没有燕王的宠爱,香儿日子过得艰难,差点死在寒冷的冬天。还好她运气不错,冬日得到足够的炭火,艰难地度过冬天。 冬去春来,香儿每日过得宛如行尸走肉。她不甘心,满肚子的怨恨。得知沈薇今晚生产,香儿浑浑噩噩来到琉璃阁。 她嫉妒沈薇,她想趁乱弄死沈薇,再投水自尽。可琉璃阁秩序太好,下人们严防死守,香儿根本无法靠近。 无奈,香儿只得双手合十望向夜空,喃喃自语:“老天保佑,保佑沈氏生个女儿。” 香儿麻木地安慰自己,燕王是男人,男人都“重男轻女”。 如果沈薇生了个女儿,也许燕王会对沈薇失去兴趣。 香儿就蹲在琉璃阁外面的大树下,呆呆地等着,默默地诅咒着。直到半夜,清脆的婴儿叫声划破黑夜。 香儿忙站起来,朝琉璃阁方向望去,她听到丫鬟们的声音。 “沈主子生了!生了个姑娘。” “快去把熬好的汤药端进去。” “姑娘也挺好的,沈主子心善,她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香儿呆愣在原地,嘴角慢慢扯出一抹笑容,笑容越来越大:“哈哈哈,老天保佑,她生了个没用的女儿,哈哈哈” 笑着笑着,香儿泪流满面,蹲在阴暗的角落哭个不停。 半夜艰难地生下孩子后,沈薇又痛又累,体力耗尽晕了过去。 上午还没醒。 琉璃阁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错乱。燕王昨晚一直等到半夜,见沈薇平安生产,才去旁边的偏院房间里休憩。 春日阳光明媚,琉璃阁春意盎然,沈薇在床上昏睡。采莲打开窗户,将屋子里最后的一丝血腥气儿散去,再将窗户半遮掩,在屋子里点燃清雅的熏香,又把新开的嫩黄迎春花修剪几枝,放在白瓷花瓶里。 沈薇床上的被褥被套,全都被换成干净温暖的浅色新被褥。 “采莲姐姐,王爷要来看主子了。”采苹轻手轻脚走进屋里。 采莲道:“快给主子擦擦脸。” 采苹:“好嘞。” 沈薇刚生完孩子,皮肤状态不好。但沈薇特意提前叮嘱过,她生完孩子若是晕了过去,务必要把她的屋子打扫整洁,把她的面容擦洗干净。 哪怕生完孩子,她也必须保证自己在燕王面前没有丑态。 采莲仔细把沈薇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又用白玉梳把睡乱了的黑发梳顺。采苹则是用一盒上好的胭脂,往沈薇的嘴唇擦了一点点淡红。 妆容自然,不会显得太刻意。经过精心的装扮后,睡着的沈薇有了一种生病的美感。 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采苹低声提醒:“王爷来了。” 两个丫鬟动作迅速把工具收好,接着耳边传来珠帘掀开的声音,燕王走进屋里。 采莲和采苹低着头给燕王请安。 燕王坐在床边,俊眸沉沉注视着昏睡的沈薇。他握住沈薇略微冰凉的手,问采莲:“太医如何说?” 采莲从容不迫道:“回王爷。今早太医给主子把脉,说主子身子并无大碍。坐月子期间保持身心舒畅,适度晒太阳,饮食得当,很快能恢复。奶娘刚给小主子喂完奶,小主子在摇篮里酣睡。” 燕王稍微松了口气。 两个丫鬟轻手轻脚离去,把独处空间留给燕王和沈薇。 上午清澈的春日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屋子里暗香浮动。沈薇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双眸轻闭,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两团黑影。 皮肤苍白,唇角淡红,相貌一如既往的清丽脱俗,却多了几分让人怜惜的病弱感。 燕王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昨晚沈薇迟迟没有生下孩子,他甚至开始害怕,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他身心契合的女子,万一沈薇没了,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失去很多欢愉。 还好,母子平安。 燕王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离不开沈薇了。 燕王在床边守了一个时辰,临近中午,富贵总管匆忙来禀报:“王爷,东宫那边传来消息,请您过去商议春闱的事。” 春闱是朝廷大事,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每年,燕王都要从春闱贡士中挑选人才,为他所用。 燕王起身,恋恋不舍看了眼床上昏睡的沈薇。 燕王吩咐富贵:“传下去,抬琉璃阁沈氏为庶妃。往琉璃阁再拨两个丫鬟两个太监,让内务府多给琉璃阁送些补身体的滋补药品。” 其实燕王想抬沈薇为侧妃。 但按照皇室的规定,皇子想抬妾室为侧妃,需要先同皇帝皇后商议,帝后同意后再由礼部拟定章程,最后把沈薇的名字加入玉牒,这才算完成仪式。 燕王打算等沈薇的孩子满月之后,再向皇后提起晋封的事。 富贵总管眼睛瞪大,心里暗暗盘算,加上琉璃阁原有的下人,琉璃阁已经有了一个大嬷嬷、四个丫鬟、四个太监以及两个护卫,哪怕是柳如烟侧妃,都没有此等规格! 王爷这是准备继续抬沈薇的位分啊! 后宅里其他生过孩子的庶妃,谁有这样的待遇? 沈主子,前途无量! 富贵总管何等精明,欣然领命:“老奴这就去办!” 第133章 牵绊 沈薇睡到午后才晕乎乎地醒过来。她喝了采苹送来的汤药,感觉肚子还是痛。 沈薇偷偷掀开被褥一瞧,肚皮像是戳破的气球,松松垮垮的,肚脐周围还有黑色的沉积,看上去很丑。 但总体不算严重,好好保养一番,肚皮应该很快能恢复。 采苹扶着沈薇靠在床头,一边把熬好的营养鱼汤递来,一边笑盈盈告诉沈薇:“主子昨晚昏睡过去,上午还没醒。王爷守了主子一上午。中午东宫来人请王爷议事,王爷才离去。王爷还抬了主子为庶妃,富贵总管又送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太监过来。” 沈薇喝了大半碗鱼汤,勉强恢复了精神。 采莲把孩子抱进来。 这是沈薇第一次见自己的孩子。 沈薇歪着头,好奇打量,小小的孩子包裹在襁褓里,脸蛋皱巴巴,脸很红,头发很少很稀,正闭着眼睛熟睡,模样还挺难看。 采莲笑着问沈薇:“太医检查过,小主子身体很健康,主子要抱一抱吗?” 沈薇: 沈薇注视近在咫尺的小婴儿,很神奇,自己居然生了一个人。 沈薇记得,前世她公司里有几个女员工生了孩子。生完孩子后她们好像都变了一个人,母爱泛滥,满世界围着孩子转,朋友圈全在晒娃。 可现在,沈薇初为人母,把小小的婴儿抱在怀里,沈薇却谈不上多喜悦。 大概是母爱暂时还没冒出来,又或许是她还没适应母亲的新身份,总之沈薇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只感觉和孩子不太熟悉,甚至很陌生。 就好像是一场梦。 一年前,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沈薇满脑子只有内卷,为了在封建的朝代活下来,她不停地算计人心,戴上虚伪的面具逢场作戏,但她打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现在忽然有了个孩子,一条活生生的命。沈薇心情忽然又有点难过。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捆绑在这个时代了,一辈子都无法离开。 以后若是燕王再遇到危险,沈薇不能再生出“放弃一切跑路离开”的想法,孩子成为她的牵绊,她的一只脚已经被栓上铁链,把她锁在王府高门大院里。 沈薇垂下眼眸,收敛住眼底的酸涩。她阻止自己再深想下去,再想下去她会产后抑郁。 沈薇淡淡道:“把孩子抱回去,切记,孩子身边必须时刻有人照顾。” 采莲:“好嘞。” 沈薇又道:“琉璃阁的所有人,都封赏银。刚送来的两个丫鬟和太监,采苹你好生敲打一番,不许她们有二心。还有,两个接生产婆,封赏银五十两。” 沈薇知道,她将来不止生一个孩子。 给接生产婆足够的赏赐,下次她生产时,这两人肯定会勤勤恳恳办事。 收揽人心最好的方式——给钱! 谈感情没用,给钱才是真理。只要钱到位,下人们自然会忠心耿耿。 “让容嬷嬷去文庙一趟,她知道该怎么做。此外,春日来临,去库房里取些好料子,我要做两身新衣裙,再给王爷做两身新衣服。坐月子期间,让小厨房注意饮食,谨防有人暗中作怪。” 沈薇从容不迫安排好一切,把能想到的细节全都吩咐下去,说着说着困意再次上头。生孩子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沈薇又躺回床上休息。 睡前还不忘让采苹往她肚皮上涂抹膏药,促进松垮皮肤的恢复。 沈薇产女的事, 很快传遍王府。 栖雪阁,柳如烟正在院子里散步。春日初临,乍暖还寒,院子里的梅花树花瓣掉落,光秃秃的树枝上开始生出一个个绿色的叶苞。 柳如烟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裙,抬头看梅花树上的绿芽,看着看着眼泪缓缓落下,没一会儿开始咳嗽。 “主子,外面凉,您先进屋喝药。”雪梅端着刚熬好的药,苦口婆心劝,“太医说了,主子您不宜多走动,吹了风容易旧病复发。” 柳如烟捂着心口咳嗽,双眸无神:“我这条命,没了便没了,犹如落花凋零,死了也无人在意王爷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我这里了。” 雪梅: 燕王为什么不来,主子您心里没点数吗? 柳如烟接过雪梅手中的药,忍着苦涩喝了两口,随口问:“听说沈氏生了个女儿,还抬为庶妃?” 雪梅点头:“虽然生了个女儿,但王爷可高兴了,给琉璃阁伺候的下人们封赏银。” 雪梅羡慕地眼泪直流。 她当初若是去伺候沈薇,现在那些赏银也有她一份。 柳如烟垂下眼眸,怅然若失:“当年我生下南枝,王爷亦是欣喜不已。可后来呢,他还不是把南枝送给东宫咳咳沈薇,不过和我走了同一条路。” 她同情沈薇。 生的女儿,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雪梅麻木地附和:“是啊,主子您说得对。主子您先把药喝了。” 明月苑,春日依旧冷若冰窟。 刘巧儿正在给孩子缝衣服。 得知沈薇生了个女儿,刘巧儿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容:“沈氏运气不好。若是能生个儿子,也许未来还有依靠。” 燕王将来登基,他的儿子们一跃成为皇子。 皇子成年后,可以带着生母去偏远的封地,远离朝廷纷争。但沈薇生了个女儿,公主不过是皇室和亲、笼络下臣的工具罢了。 生个女儿,不如不生。 刘巧儿暗自摇头,继续给孩子缝制新衣裳。她如今不得燕王宠爱,但每个月至少有足够的月银,衣食也算无忧。 “这沈氏的厄运,还在后面呢。”刘巧儿喃喃细语。 王府太小,沈薇运气好才能得宠;后宫很大,沈薇迟早会被那个可怕的女人弄死。 坤宁宫。 春日上午,钱嬷嬷将一碗美容膏药端来,细细为皇后敷脸。这膏药,是沈薇曾送给皇后的美容方子。 皇后用过一段时间美容膏药,眼角的皱纹果真少了,皮肤也肉眼可见光滑白皙。 钱嬷嬷一边给皇后敷脸,一边禀告:“娘娘,琉璃阁的沈氏昨晚生了,生了一个健康的姑娘。” 皇后微愣。 皇后语气难免失望:“可惜生了个闺女。算了,生个闺女也不错。本宫也是女人,万不能贬低女子。” 皇后对沈薇的印象很好,有心将她栽培成王府的管理者。沈薇顺利生产,为皇室繁衍子嗣,也是功劳一件。 “钱嬷嬷,你挑选两个最好的奶娘送去沈氏身边喂养孩子。此外,再赐沈氏黄金百两、锦缎二十匹、人参两支,命太医院调配药方为她补身子。孙女刚出生,本宫很是欣喜,把本宫当年陪嫁的白玉项圈取出来,送给那孩子。” 这般赏赐,已经算得上隆重。 足以彰显皇后对沈薇的看重。 钱嬷嬷当即领命,派人去库房取赏礼。皇后则是靠在软榻上,端详镜子里日渐苍老的脸孔,她一日日老去,精力渐渐不足,能帮燕王的不多。 把有能力的沈薇抬起来当燕王的贤内助,也算是为燕王铺路。 “等孩子满月后,再找个理由晋她为侧妃。”皇后陷入沉思。 一个农户出身的女子,破例抬她为亲王侧妃,恐怕会被谦贵妃和恒王那边极力反对。 到时候,又是一场朝廷百官的口水战。 第134章 春闱开始 沈薇产女的消息,传到了皇后耳朵里,自然也传到燕京郊区的文庙。 明日便是春闱。 容嬷嬷颐指气使来到文庙,熟练地摆出“傲慢”的姿态,扔给沈母两吊钱:“你女儿昨晚生了个女儿,虽然女儿用处不大,但好歹给王爷开枝散叶。这两吊钱,是沈氏托我交给你的,收下。” 沈母泪眼婆娑。 沈母没有捡地上的浅,她颤抖地问:“我家丫头还好吗?身子可有不适?嬷嬷,我能进王府看看我家丫头吗?” 女儿生孩子,身为母亲却不能陪伴左右,沈母急得眼泪直流。 容嬷嬷转过身,背影傲慢:“你的身份也配进王府?沈氏还有气儿,应该没死。她生的孩子,满月后送给王妃抚养。” 沈母浑身颤抖:“给王妃抚养?王妃会好好待孩子吗?” 容嬷嬷耸耸肩,没有回答,迈着傲慢嚣张的步伐,大步离开文庙。 沈母瘫坐在地上,一腔心酸痛苦。屋子里的沈修明收拾好行李,跑出来把沈母搀扶进屋。 倒水,拍背,沈母许久才缓过气儿。 沈母痛苦地拍打沈修明的肩膀,哭着说:“当初如果你不赌钱,你姐姐也不会卖身进王府为妾。她生的孩子,还要给王妃抚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王妃能认真养?你姐姐的日子该多苦啊” 沈修明扑通跪在地上,朝沈母重重地磕头,坚定地说:“母亲,您放心,孩儿今年必会高中!救姐姐脱离苦海!” 刚才容嬷嬷嚣张跋扈的话,全都落在沈修明的耳朵里。 沈修明化悲愤为动力。 他一定要登科中举,摆脱农籍的身份。只要他有了官身,姐姐在王府里就有了依靠。 给沈母磕完头,沈修明背着行囊出门。门口,扬玄机老先生的马车已经在等待。 沈修明走进马车里。 扬玄机亲自送他去春闱考场。马车缓慢行驶,马车里,沈修明抓紧最后的每分每秒,向扬玄机询问各种问题。马车一路行驶到礼部外。 在街角口,马车停下。 “你才华横溢,颇有天赋。今年第一次参加春闱,很有希望榜上有名。考试时勿骄勿躁,心态平稳即可。”扬玄机望着眼前踌躇满志的青年,恍惚间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 沈修明双膝跪地,朝扬玄机磕了三个头:“老师,感谢您的教导之恩!学生无以为报,来日若能高中,必将一生孝敬老师!” 他双眼满是真诚。 父亲去世的早,沈修明自幼缺乏父爱,一不小心入了歧途,沉迷赌钱。 后来沈修明改邪归正,遇到扬玄机老先生。扬玄机博学鸿儒、品性极佳,除了教导沈修明学术知识,也在教沈修明如何做人。数月的朝夕相处,沈修明俨然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尊敬。 “去,为师等你的好消息。”扬玄机鼻梁泛酸,扶起沈修明。 沈修明背着书籍行囊,一步步朝礼部走去。来自庆国各地的举子们也慢慢聚集,迎接这场盛大的考核。 春闱为期三日,每日都有不同的考核科目。学子们在一个半封闭的小空间里,书写文章。 春闱的第一日,沈修明来到自己的小隔间里。深呼吸一口气,熟练地取出文房四宝,等待考官发放试卷。 考试还未开始,沈修明心里还有点紧张。他生怕自己考不好,让可怜的姐姐失去靠山。 “燕王殿下到。” 外面传来官员的高呼。 燕王是此次春闱的监考官之一,举子们纷纷起身,朝广场那块高地行礼。这是沈修明第一次见燕王,沈修明行完礼后,偷偷抬眸打量那位大庆亲王。 他名义上的姐夫。 燕王身穿银色绣金的宽大长袍,发冠高高竖起,整个人英武俊朗,站在高处,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身后一左一右两个黑衣护卫,虎背熊腰,腰佩大刀,眼神锋利。 沈修明暗中磨牙。 就是这个燕王,一次次伤害姐姐。沈修明还记得沈薇胳膊上的伤痕,记得沈薇憔悴泛红的双眼。 心里燃起熊熊火焰,沈修明默默攥紧拳头,他一定要努力考试!争取进入殿试,拔得头筹! 他姐姐有了依靠,燕王也不会在忽略姐姐了。 “请各位举子归位。” “春闱科考,即将开始。” 举子们各自回到小隔间,礼部官员有条不紊发放试卷。 考场的高台之上,燕王轻抿一口茶水,视线落到考场某个隔间里。燕王五官敏锐,他刚才清晰地察觉到,这个举子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似乎不友善,又像是在打量。 半盏茶时间后,身后的虎卫递来奉上卷宗:“王爷,查到了。丙三十六号考室的举子资料。” 燕王打开一看。 卷宗里,详细记录着“沈修明”的信息:年少中举,后来堕落了一段时间,又在燕京郊外的文庙苦读。去年偶然得到扬玄机的指导,今年参加春闱。 “沈修明”燕王琢磨着这三个字,似曾相识。 燕王很快想起来,沈薇曾和他提过,她有个会读书的弟弟。 却没想到,沈薇的弟弟竟在春闱举子名单之中。 燕王眉眼浮出笑意:“不错,可用。” 燕王和恒王斗争日益激烈,双方都在收揽人才,扩大自己的阵营。 沈修明是沈薇的弟弟,且颇具才识,还得到扬玄机的指导,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燕王监考,一监考便是三日。 等春闱结束后,燕王没有空闲的时间,派人监督考官们阅卷,四处留眼,防止考官徇私舞弊。 忙前忙后,忙了足足十几天。十几天里,燕王几乎留宿在礼部和东宫,有时候实在想念沈薇和孩子,会抽空回去陪沈薇一会儿,然后又马不停蹄继续忙公务。 彻底忙完春闱的事后,夜色朦胧,燕王拖着疲惫地步伐回到王府。刚走进琉璃阁,便听到孩子响亮的哭声。 沈薇和两个丫鬟趴在花梨木摇篮边,一个个皱眉望着刚出生的小婴儿。 “王爷,您回来啦!孩子一直哭,妾身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沈薇看见燕王归来,脸上露出喜悦。 燕王上前查看。 花梨木摇篮里,小婴儿嗷嗷大哭。和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不同,现在的小婴儿皮肤已经日渐白嫩,娇憨可爱,像个可爱的肉团子。 沈薇把孩子从摇篮里抱起来,可孩子还是一直嗷嗷地哭。 “一直哭,妾身哄了好久,朵朵还是哭。”沈薇很苦恼,然后把孩子递给燕王,“王爷,要不您抱一抱?” 第135章 父爱泛滥 沈薇把孩子递过去。 孩子刚出生半月,大名未定,小名叫朵朵。三月花朵盛开,是个符合节气的乳名。 从沈薇怀孕开始,燕王便一直照顾沈薇的饮食。孩子开始胎动,燕王也经常听孩子的胎动。对于这个刚出生的女儿,燕王自然很有感情。 燕王也没多想,放轻动作,有点笨拙地把婴儿抱在怀里。 神奇的事发生了。 原本哇哇哭个不停的孩子,被燕王抱在怀里后,她居然奇迹般地停止哭泣。她伸出两只软软嫩嫩的小手,朝燕王抓了抓,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望着女儿可爱的小脸,燕王心脏仿佛被柔软的羽毛扫过。儿肖母,女肖父,小小的闺女,那双眼睛和燕王很是相似。 “不可能!”沈薇在旁边气呼呼地说,“妾身辛辛苦苦生的孩子,我抱她,她居然只会哭——王爷,再让妾身抱一抱。” 沈薇似乎不服气,伸手轻轻把孩子抱了回来。 小婴儿回到沈薇怀里,粉润小嘴一咧,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沈薇手足无措。 燕王哈哈大笑,把哭泣的孩子抱回怀里。小婴儿很快停止哭泣,张开两只小手摇晃,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望着燕王。 “看来,闺女还是更喜欢本王。”燕王心情颇好,心里涌起一股难掩的自豪感。 对孩子的喜爱更添几分。 燕王爱不释手抱了一会儿孩子,孩子一直很乖。直到晚膳时间到了,奶娘才走来,恭恭敬敬地把孩子抱下去喂奶。 用晚膳的时候,沈薇显然还在苦恼。她喝一口香浓的鱼汤,嘀咕道:“王爷来看朵朵的次数不多,为何这小丫头见到王爷就不哭呢。” 燕王语气得意:“闺女还在你腹中时,本王每晚都隔着肚皮和她说话,孩子自然亲近本王。” 燕王的子女不算少,但唯独只有沈薇生的孩子,刚生下来就和他亲近。孩子张开小小的手,依赖地趴在自己怀里时,燕王一个八尺男儿,竟有种难以控制的感动和欣慰。 这种感觉很新奇,燕王很欣喜,特别满足。 沈薇噘嘴,闷闷地喝鱼汤补身子。夜晚,燕王自然留宿在沈薇的寝殿里。 夜晚烛光柔和,换上暗红寝衣的沈薇明媚动人,身上更多了几分令人沉迷的娇媚。燕王瞧着皮肤白嫩、珠圆玉润的沈薇,很是情动,但想到沈薇身子还没有彻底恢复,燕王只得暂且忍耐。 等沈薇身子彻底恢复,他得连本带利吃回来。 两人和衣而眠,睡到半夜。 燕王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沈薇轻手轻脚起床,朝隔壁的婴儿房走去。过了一会儿,沈薇才轻轻回来。 “去哪里了?”燕王把沈薇抱进怀里,睡意朦胧地问。 沈薇困倦地回答:“妾身去探孩子的呼吸,看孩子有没有气儿。” 燕王噗嗤笑出声。 沈薇胳膊推了下燕王,没好气道:“妾身只是担心,王爷别笑。” 初为人母,沈薇还不太习惯孩子的存在,母爱不多。孩子有乳母和一大堆丫鬟伺候,沈薇坐月子期间很是悠闲。但偶尔睡到半夜,她没听到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沈薇心里隐隐浮起焦虑。 于是沈薇会偷偷起床,用食指去探孩子的鼻子,看看是否有气儿。 这行为很幼稚,但她控制不住。 沈薇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进入梦乡。燕王抱着沈薇睡着了,半夜猛地睁开眼睛,他好像很久没听见孩子的哭声了,燕王心里不由得生了几分担忧。 枕边是熟睡的沈薇,睡颜美丽。燕王放轻手脚,没有惊醒沈薇,轻轻走到隔壁。 丫鬟没有睡,正在摇篮边照顾婴儿。 燕王阻止丫鬟行礼,他轻手轻脚走到摇篮边。朵朵躺在柔软的蚕丝小被褥里,脸蛋白白嫩嫩,睫毛很长。她胖胖的手指头攥着衣服,手指短短的,很是可爱。 燕王盯着女儿看了许久,见孩子似乎没动。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放到孩子的鼻梁下。 很浅很均匀的呼吸,孩子还活着。 燕王暗中松了口气。 他摸摸孩子圆润的脸蛋,露出满足的笑容。再放轻手脚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丫鬟。 第二日清晨,燕王神清气爽起床。燕王用过早膳,去婴儿房逗逗可爱的女儿,再去看看院子里刚播种的青菜,最后才心情颇好地出门上朝。 沈薇送走燕王,回屋继续吃早膳。 “主子,王爷很喜欢小主子呢。”采莲把热乎乎的鱼汤端上来。 沈薇笑了笑,喝一口温热的鱼汤:“孩子依赖王爷,王爷自然喜欢她。”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表达爱意的孩子能得到父亲最多的爱。 孩子亲近燕王,每次见到燕王都会主动伸出手,露出可爱的笑容,仿佛燕王是她唯一的依赖。这种行为背后,自然少不了沈薇的努力。 闺女刚出生,每次给孩子喂奶前,沈薇都会给孩子闻一闻“甘松香”。 甘松香,是燕王熏制衣服常用的香料,甘松香清雅舒适,气息幽远祥和。整个燕王府,只有燕王身上是这种独特的味道。 渐渐地,孩子便形成了一种潜意识认知——只要闻到甘松香,她就有奶喝。 浑身甘松香气息的燕王,每次抱孩子,小孩都以为有奶喝,才会热情地朝燕王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朝燕王露出依赖的笑容。 沈薇收敛唇角的笑意,悠哉哉地继续喝汤。 有燕王的父爱,这孩子前途一片光明。 屋外,采苹一路小跑进来,告诉沈薇:“主子,昭阳公主和孙夫人来探望您了!” 第136章 探望 初春阳光清澈,把院子里映照地暖融融。昭阳和孙夫人走进琉璃阁。 “你躺好,不要下榻。”见沈薇试图起身,昭阳一个箭步冲进来,把沈薇摁回榻上。 沈薇还在坐月子,每天休养的时间很多。但她又不喜欢天天躺在床上,就让采莲采苹把一个美人榻搬来,铺上厚厚的毛毯褥子,沈薇斜靠在上面看账本,写字写字。 造型精巧的摇篮放在旁边,沈薇偶尔会起身瞧两眼孩子。 采苹和采莲搬来椅子。 昭阳和孙轻眉落座,两人对沈薇的孩子充满好奇。纷纷趴在摇篮边,张望里面熟睡的婴儿。 昭阳轻轻戳了下婴儿白嫩的小脸,惊喜道:“好软啊,皮肤也好白,睫毛又黑又长。” 孙轻眉轻声询问沈薇:“沈娘子,我能抱抱她吗?” 沈薇欣然点头。 采苹上前,轻轻把正在睡觉的孩子抱起来,递到孙轻眉怀里。采苹压低声音提醒:“枕在臂弯里,手放到孩子后背轻托。” 孙轻眉抱着孩子,端详婴儿柔嫩的小脸,心几乎要被融化。 她也想有自己的孩子。 昭阳看出孙轻眉的想法,打趣道:“你莫着急,等小镇南侯从边关回来,你也能生个和朵朵一样漂亮的孩子。我昨日进宫给父皇请安,父皇提过,最近边关战事不多,趋近平稳。也许小侯爷很快就回来了呢。” 孙轻眉眼睛微亮:“公主,此事当真?” 昭阳点点头:“去年沈将军连破越国边境三城,越军元气大伤。有沈将军镇守要塞,小侯爷就有时间回燕京探亲了。” 孙轻眉露出欣喜的笑容。 新婚之夜丈夫出征,孙轻眉日夜担忧,为远方的丈夫祈福。历经多场大战,丈夫平安无事,还能回燕京探亲,这真是一件好事。 两人抱了一会儿孩子,直到屋外奶娘走进屋子里,恭敬地把孩子抱去喂奶。 昭阳对沈薇说:“生育对女子损伤极大。我给你带了些补血补气的药材,每日煎服泡水,慢慢把身子养回来。” 沈薇目光落到屋外。 看到昭阳的贴身丫鬟云儿,正指挥几个小太监搬进来两个大箱子。箱子里除了送给沈薇的补药,还有给孩子的衣物玩具。 沈薇看昭阳的眼神更和善了。 孙轻眉明显想的更多,她担忧地问沈薇:“沈娘子如今虽被封为庶妃,但按照规定,孩子满月后要送给嫡母抚养。” 庶妃,不过是等级高一些的侍妾罢了。 没有抚养孩子的权利。 昭阳皱起眉,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记这码子事了!要不,我去和王妃嫂嫂求个情,让她放弃抚养朵朵?” 孙轻眉摇摇头:“行不通。” 两人面露忧色,沈薇倒是淡定地喝一杯参茶:“此事不急。王爷说了,筹备满月酒的时间往后延。也许孩子两月后,才能办个小小的满月酒宴。” 孩子的满月酒宴,其实也是交送仪式。 届时,母女分离,孩子要送到王妃的房里抚养。沈薇想要见孩子,还需要亲自登门求王妃,得到王妃的允许才能见一见孩子。 等孩子能走路奔跑时,男孩子送去学堂学习,女孩子则是由老嬷嬷教导。王妃偶尔关心下他们的吃穿用度,也算尽责。 昭阳心疼沈薇,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却还要拱手让人。昭阳愤懑道:“什么破规定,一点也不通人性。” 孙轻眉叹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通常情况下,大家族的主母出身高贵,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端庄贤淑品性不错。大家族里的侍妾们,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出身不高且不通文墨,把孩子给她们自己抚养,对孩子前途不好。 所以大庆国的世族勋贵,妾室的孩子都送给主母抚养,但凡主母有责任心,肯定能把孩子教养好。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间很沉闷。 “主子,镇南侯府的管家来了。”采莲进屋禀报,“请孙夫人回侯府料理家事。” 孙轻眉微乎其微叹口气,站起来向昭阳和沈薇告别:“我先回去了。沈娘子,改日我再来看你。” 偌大的镇南侯府,几百人口,全都需要她一个人来操持。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探望沈薇,地都没踩热,又被管家叫回去。 孙轻眉留下礼物离开琉璃阁。途经琉璃阁生机勃勃的院子时,孙轻眉眼里流露出赞赏。 她欣赏沈薇,哪怕沈薇出身不高,但她好像永远不会懈怠,努力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孙轻眉离去后没多久,昭阳也恋恋不舍地告别。 离开燕王府,昭阳登上马车。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缓慢行驶。昭阳正喝着茶,忽然察觉到宫女云儿的表情很古怪,一直在偷偷扯袖子。 “云儿,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昭阳眯起眼。 云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昭阳伸手:“拿来。” 云儿哭丧着脸,默默地从衣袖里扯出一封信,信封皱皱巴巴揉成一团。 昭阳把信封舒展开。 信封的封皮上写着:【昭阳亲启】四个字。笔锋力透纸背,工整隽秀。 昭阳一眼看出,这是晏云亭的笔迹。 晏云亭被派到边境,协助沈将军管理边城。昭阳已经记不得他离开多久,她对于晏云亭的印象越来越模糊。 曾经锥心刺痛的爱情,曾以为永远不会放弃的爱人,此时在她心里掀不起波澜。 “公主”云儿小心翼翼瞥了眼昭阳,很是担忧。 这大半年来,昭阳再没提起过晏云亭。云儿担心,这一封来自边关的信会让昭阳再次失控,回忆起晏云亭的好。 昭阳随手把信封递给云儿:“扔了。以后本公主不想看到这些东西。” 云儿欣喜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等会就把这封信烧了!” 第137章 拨浪鼓 昭阳来王府探望沈薇,此事也传到王妃耳朵里。王妃并不在意,她现在忙的焦头烂额。 开春杂事多。 王府的田地需要管理,庄子的佃农要发工钱,商铺盈利需要算计,春日里妻妾们的衣服需要料理。王妃疲惫地揉揉眉心,看着桌子上堆积的账本,头疼欲裂。 其实刚嫁到王府的前几年,王妃把王府管理得还算不错。只可惜后来她把精力都放在妻妾斗争和孩子教育上,对这些管家的杂事越来越生疏。 王妃身边,也没有擅长管家的嬷嬷和侍女,无法替她分忧。 “刘嬷嬷,派人把这些送去东房。”王妃实在看不下去,让人把账本都给富贵总管送去。 王妃回到佛堂里,继续礼佛。 过了一会儿,刘嬷嬷进屋来禀报:“王妃,南苑的周庶妃想要见您。春日来临,她给孩子做了新衣裳,想见见孩子。” 王妃往佛龛里上了一炷香,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周庶妃是谁。王府里的庶妃数量不少,这个周庶妃家世一般,入府后是侍妾。 后来运气好生了个儿子,被抬为庶妃。周庶妃生的儿子,自然交给王妃抚养。她每次想要见孩子,都得卑躬屈膝来哀求王妃,十次有九次都被拒之门外。 王妃淡淡道:“春日适宜读书,孩子们在学堂有家仆照料,不缺一件衣服。” 刘嬷嬷走出佛堂,来到坤玉院门口。对那消瘦干枯的女子说:“王妃很忙,周主子先回。” 周庶妃扑通跪在地上,抓住刘嬷嬷的衣袖,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刘嬷嬷,您让我见见王妃。承明身子不好,春天总会咳嗽,学堂那边柳絮多,万一他咳嗽吸入了柳絮,那可怎么办?” 周庶妃生的儿子叫李承明,这孩子只有五岁,身子一直不太好。 她苦苦哀求,刘嬷嬷纹丝不动:“学堂里,每位小主子都有仆人细心照顾,有博学鸿儒的先生指导课业。周主子您莫要担忧。” 刘嬷嬷转身进院子,身后传来周庶妃压抑的哭声。 佛堂里,慈悲的佛像前香火旺盛。 王妃替佛龛的花瓶里换上清水,问刘嬷嬷:“听说,王爷把沈氏女儿的满月宴延迟了?” 刘嬷嬷道:“是这样。肯定是那沈氏舍不得和孩子分别,才哀求王爷拖延满月酒的时间。主子,满月酒延迟实在不合规矩。” 王妃嘲讽一笑:“无碍,本王妃等得起。” 若沈薇生的是个儿子,王妃必定会在孩子满月时把孩子抱走。 但沈薇运气不好,生了个女儿。沈薇想把孩子多留在身边几日,王妃倒也不生气。 王妃心里甚至有几分隐秘的畅快。沈薇几乎得到燕王的专宠,风光无限,可到最后只生了个没用的女儿,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再过一段日子,母女分离。沈薇想要见女儿,还得亲自上门苦苦哀求。想到那个畅快的画面,王妃嘴角扬起笑容。 再得宠又如何? 终究是妾。 —— 东宫。 太子把边关文书递给燕王:“边关暂时停战。沈将军镇守凉州。上官轩上书,希望下半年回燕京小住一段日子,明年再回边关。” 燕王颔首:“可。” 两人聊了一会儿公务,书房外传来小姑娘甜甜的声音:“父王,婉儿给您和二叔送甜汤啦!” 太子的女儿一路小跑进来,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两碗甜汤。 婉儿穿着粉色的小春裙,扎着漂亮的双发髻,一张脸胖乎乎,绣花小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动。她先给太子递去一碗甜汤,嗓音软糯:“父王先喝。” 接着婉儿再给燕王递去一碗甜汤,笑盈盈道:“二叔也喝。” 燕王接过,抬眸打量眼前可爱的小姑娘,忽然就想到沈薇生下的孩子。再过几年,他闺女肯定比婉儿更可爱。 “父王和二叔都辛苦啦!婉儿不打搅你们,我去找南枝妹妹玩。”婉儿蹦蹦跳跳离开,背影像只可爱的花蝴蝶。 太子喝了两口甜汤:“味道甚好。” 燕王尝了一口,皱起眉:“太甜,兄长你居然能喝下去?” 太子笑而不语。 喝着甜汤,两人继续商议春闱的事。今年参加春闱的举子数量众多,礼部阅卷时间更长,选拔人才的标准更严。 太子叮嘱燕王:“元景,今年春闱选拔出来的贡士,将来都是你手中的筹码。你得尽早把他们收揽,任人唯贤,不计出身。” 燕王颔首:“兄长,我知。” 今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人数众多,榜单出炉的时间推迟。燕王已经探查过,沈薇的弟弟沈修明试卷写的不错,应榜上有名。 燕王干脆把闺女的满月酒推延。等春闱榜单和殿试榜单出炉,再一同庆祝。 一直忙到黄昏,燕王才离开东宫。燕王府黑沉沉的华丽马车,行驶在繁华的燕京街道上。 路边一个卖拨浪鼓的小摊贩,正在热情地招呼生意:“瞧一瞧,看一看嘞!拨浪鼓,小孩子最喜欢的拨浪鼓!” 没料到,一辆黑沉沉的马车挡在他的小摊位面前。 拉扯的宝马,鬃毛乌黑发亮。马车豪华,深黑色车帘遮挡住光亮。车两侧有四名带刀护卫,膀大腰圆杀气腾腾。 小摊贩吓得瑟瑟发抖。 乘坐此等豪华马车的,必定是燕京响当当的男性大人物。挡在他的小摊子前,必定不是买东西。毕竟他开摊子多年,他的顾客几乎都是女性和小孩。 小摊贩战战兢兢,朝马车旁的一位护卫拱手,抖着双腿:“几位爷小的并未犯事不知,不知为何挡在小的面前?” 黑色车帘掀开一条缝。 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手指,指向货架上的一个彩色绘鲤鱼的拨浪鼓。 护卫掏出钱袋:“我家主人买这个拨浪鼓。” 小摊贩: 小摊贩抖着手,把那个漂亮的拨浪鼓取下来。又抖着手,收下护卫的钱。小贩再抬头,那辆恢弘的马车已经碾压过宽阔的马路,扬长而去。 燕王带着新买的拨浪鼓,大步回到王府。 琉璃阁里,沈薇正靠在软榻上挑选春日制新衣的布料,采莲采苹在旁边逗孩子。燕王大步走进来,丫鬟识趣儿地退到一边,沈薇惊讶抬头:“王爷,您回来了——手里是什么?” 燕王迫不及待凑到摇篮边。 小婴儿看到燕王,立刻激动地手舞足蹈,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似乎在向燕王问好。 燕王的心融化了。 忙碌一整日,积压在燕王身上的疲惫烟消云散。 第138章 侧妃 燕王把拨浪鼓放到孩子面前,晃了晃。孩子两只小手使劲摇晃,更加激动。 逗了一会儿孩子,沈薇让乳母把孩子抱下去喂奶。丫鬟给燕王奉上热茶,燕王啜饮一口。沈薇整理手里的崭新布料,在燕王身上比划了两下。 “王爷瘦了些,衣服腰线要收一收。”沈薇精准找到衣服要修改的地方。 燕王心头泛着暖意,笑道:“除了薇薇,无人察觉到本王瘦了。” 开春忙碌,水务、军务、农务还有大大小小的卷宗,都需要燕王和太子来商议,燕王累瘦了一些。 沈薇心疼地望着他:“王爷劳累,妾身让厨房炖了养身汤,等会王爷多喝些。” 沈薇把布料交给采莲,她生产后元气还没彻底恢复,给燕王缝制衣服的事还需要交给绣娘来做。 燕王的衣服,没必要每一件都由沈薇亲自动手,太耗时耗力。她一年偶尔亲自动手做个三四件,也算彰显了自己的心意。 春天的夜晚微冷,院子里新栽种的黄色迎春花一簇簇压在枝头。燕王和沈薇用完晚膳,一起去院子散散步,再回婴儿房逗逗孩子。到了歇息时间,两人沐浴后和衣而眠。 沈薇靠在蚕丝枕头上,睡得熟。 烛光透过床幔,柔柔洒进拔步床内。燕王黑眸睁开,看着枕边熟睡的沈薇,听着屋外很浅的虫鸣,心里忽然很是满足。 只有在沈薇这里,他才会发自内心感到祥和自在。这就是他渴望多年的安详日子。 时间飞逝,转眼两个月快过去。轰轰烈烈的春闱总算落下帷幕。今年参与春闱的考生众多,最后金榜挂在礼部墙外,榜单上乌压压写满了三百名贡士的名字。 贡士已可绶官。 春闱后,贡士们参加殿试。由庆国皇帝亲自拟题目,考核三百名贡士,再按照成绩划分等级。 殿试三甲名单出来后,第一时间传到燕王手里。燕王心情颇好,进宫拜见皇后。 而坤宁宫内,皇后正在为沈薇的晋升发愁。沈薇诞下孩子已经快两个月,迟迟没有办满月酒。皇后想抬沈薇的位分,一定会受到很多阻挠。 尤其是恒王的母亲谦贵妃,定会借机大做文章,攻讦皇后的贤德之名。 “算了,为了元景的未来,本宫受点委屈也无妨。”皇后攥紧手里的帕子,已经下定决心。 皇后正要起身去和皇帝商议,刚走两步,皇后喉咙泛起痒意,她低声咳嗽起来:“咳咳咳” 钱嬷嬷忙上前,轻轻为皇后拍背,再送上一碗梨汤止咳。 皇后冬日得过一场风寒,风寒虽好,但却落下咳嗽的毛病。白日最多偶尔咳嗽几声,可夜晚一躺在床上,喉咙莫名发痒,不停地咳嗽。 太医院给的止咳汤药,效果一般。 皇后正咳着嗽,屋外的小宫女来禀报:“娘娘,燕王殿下来了。” 皇后忙道:“快,请元景进来。钱嬷嬷,把御膳房新做的樱桃毕罗取来,让元景尝尝。” 燕王迈进主殿,给皇后行礼。 皇后忙上前扶起燕王,上下关切打量一番,看燕王眉眼冷峻,身形挺拔健壮,不由得笑道:“知道你这孩子忙,还以为会累瘦。今日本宫瞧了瞧,反倒壮了几分。” 以前燕王长期在南方练兵,或者代天子南巡,外出一趟人瘦了一大圈,许久都没补回来。 现如今看燕王,虽每日和太子应付朝中的大小事,忙得头脚倒悬。可燕王居然没有消瘦,皇后很是意外。 燕王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和满足:“儿臣在东宫忙碌,沈氏会派人送汤水食物过来。儿臣吃得多,自然不会瘦。” 皇后听得十分满意。身为母亲,自然希望儿子衣食无忧,能得到最好的照料。显然,沈薇把燕王照顾得很好。 皇后落座,让宫女把刚出锅的樱桃毕罗端到燕王面前,皇后笑着问:“殿试金榜出炉,这个时候,你应当选拔人才为己所有。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 燕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随身护卫奉上一盒茶。 黑檀盒子描摹地十分精致,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些晒干的陈皮红枣等。 燕王告诉皇后:“儿臣前些日子随口向沈氏提起,说母后春日夜晚总会咳嗽。本是无心之言,没想到沈氏记在心上,特意准备了止咳的干货,想要呈送给母后。” 顿了顿,燕王这才说:“沈氏位分低,不能进宫觐见母后。特意把这盒止咳干货交给儿臣,儿臣若是哪日进宫,可用儿臣的名义献给母后。” 一盒小小的止咳药材,彰显出燕王和沈薇对皇后的关怀。 皇后自是感动,越发欣赏沈薇。 懂事,会做人,这样的女子若能成为燕王的贤内助,将来能为燕王化解不少后宫争斗。 做好铺垫,燕王这才直入主题,拱手道:“母后,孩儿想抬沈氏为侧妃,还望母后允准。” 皇后微愣。一直以来,皇后把自己的心思掩埋得很好,她想要抬沈薇的位分,这想法只有伺候皇后的近身嬷嬷知晓。 皇后却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和燕王不谋而合。这也侧面说明沈薇有能力,悄无声息之间,让两个大人物为她的前途考量。 “沈氏聪明伶俐,且有生育之功,本宫当然想抬她为你的侧妃。”皇后喝了一口梨汤,提醒燕王,“只是她农女出身,会让你遭受非议。” 燕王笑道:“母后无需担忧。沈氏的弟弟沈修明,乃今年殿试的一甲榜眼。且沈修明师从扬玄机,他也算有寒门派系当靠山。” 朝中的官员,分为几派。 有守旧贵族派系,有新锐世家派系,还有寒门派系。寒门官员不多,家世普通,通过春闱被选拔为官,寒门官员们一直都是中立。燕王若是重用沈修明,也相当于拉拢寒门派系。 皇后大惊:“榜眼?” 第139章 为满月酒做准备 这沈薇的弟弟,竟如此有能耐! 皇后凤颜大悦,积压在心头数日的郁结散去。 她本来还以为晋沈薇为侧妃,会遭到诸多阻拦。可现在好了,沈薇的家人争气,为全家人谋取了最好的前途。 皇后笑容满面:“甚好!甚好!本宫稍后就去同陛下商谈,让礼部拟定册子!” 殿试榜单发放,大庆国又将迎来一批新官员。殿试榜单出炉后,正在监督孩子写文章的燕王妃,也拿到一份进士名单。 金榜名单很长。 但王妃只看了一甲前三的名字:状元张丰华,燕京人士;榜眼沈修明,南方丁洲人士;探花刘章,云州人士。 王妃草草看了一眼,随手把金榜名单放到案桌上。 王妃叹口气,告诉两个正埋头看书的孩子:“母妃不求你们能像金榜状元那般才华横溢,只求你们有出息。将来继承你父亲的王位,能博得贤德美名,而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只要儿子能有出息,她这个母亲脸上就有光。 两个孩子攥着毛笔,埋头写字,也不知是否把王妃的话听进去了。 “王妃。”刘嬷嬷走进书房,“明日琉璃阁的沈氏,要为孩子举办满月酒。” 王妃挑眉,手里的佛珠掐动两下:“把东耳房收拾出来,给那孩子居住。” 王妃已经许久没养过婴儿。 虽然对沈薇有诸多不满,王妃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王妃会把沈薇的女儿养大,给孩子足够的吃喝,但不会用养育嫡女的方式培养孩子。等沈薇的女儿及笄过后,再随便选个人家嫁了,也算尽主母的责任。 王妃冷笑:“生了一个孩子哪够啊,这沈氏最好再多生几个。本王妃会替她好好抚养孩子。” 庶妃侍妾,不过是为王府开枝散叶的工具。 农女出身的沈薇,再风光,也爬不到王妃的位置。 刘嬷嬷附和道:“恐怕那沈氏,此时正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哭呢——谁在外面?” 刘嬷嬷敏锐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刘嬷嬷忙走到屋子外,瞧见站在门口的李瑶。 李瑶手里捧着一个漂亮的纸鸢,正呆呆望着刘嬷嬷和王妃。 王妃看李瑶呆愣的模样,冷冷道:“承恪和承贞在认真读书,你莫来打搅。” 李瑶粉润唇角轻抿,小脸浮出失落。屋子里的李承恪和李承贞,只敢偷偷地望李瑶一眼,生怕被王妃发现,又迅速低下头。 “那那瑶儿先走了。”李瑶攥着纸鸢,闷闷地转身。 刘嬷嬷见状,忙上前道:“哎哟,瑶小主子,你难不成又要去琉璃阁找沈氏?小主子您长点心,那沈氏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顾得上你呀。” 李瑶愣住,圆润的眼睛里有清凉的泪光。 沈姨娘有了自己的闺女,就不再喜欢瑶儿了? 李瑶仔细一想,最近沈姨娘总是很忙,见她的时间越来越短。 “王妃是您亲娘,只有王妃才把您当成女儿。那沈氏,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刘嬷嬷添油加醋地说。 李瑶默默地低下头,心里委屈地很,小手擦拭眼角涌出来的泪水,攥着纸鸢一个人默默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刘嬷嬷心里窃喜。 李瑶和沈薇日渐疏远,对王妃也是有益的。 琉璃阁,沈薇很忙。 明日是孩子的满月酒。沈薇目前是庶妃,但在燕王府,侧妃以下都是“妾”,是王爷的奴才。 孩子的满月酒,请不到燕京的达官贵人,只能请王府后宅里的主母妾室们参加。 沈薇正在整理新买的料子,采苹走进屋子里汇报:“主子,厨房里的菜都准备好了,放在井水里镇着,明日上午开始烹制食物。采莲姐姐把宴会需要的杯子碗盘都备好了。主子您放心,明天不会出任何差错。” 沈薇欣然点头。 经过长期的训练,琉璃阁的下人们已经成为一个效率极高的工作团队。无需沈薇操心太多,采莲采苹她们已经能独当一面,为沈薇处理院子里的大小事。 采苹又告诉沈薇:“主子,富贵总管来了,给您送了两盒进贡的春茶。这春茶是南楚进贡给陛下的,咱们燕王府分到五盒,王爷给了主子两盒,给了王妃一盒。” 沈薇放下布料,眼眸闪动:“富贵总管亲自来送东西,我应送他出门。” 沈薇出了屋子,向来送东西的富贵表达感谢。沈薇打量富贵,忍不住道:“富贵总管,几日不见,你好像更加憔悴了。” 以前的富贵总管,胖墩墩圆滚滚。 现在的富贵总管,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皮肤松垮,眼底黑眼圈很重。一双眼睛无神又憔悴,浑身的班味儿。 富贵叹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开春忙,王府里的杂事儿太多,老奴这双腿都快跑断了,自然也憔悴。” 王妃最近越来越懈怠,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和嬷嬷也不顶用,王府管家事务大多都扔给富贵总管。 富贵活生生被累瘦了,简直苦不堪言。 沈薇道:“富贵总管辛苦。刚好我琉璃阁的人闲着,等会我让容嬷嬷、采莲和吉祥去帮您的忙。” 富贵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明日是小主子的满月酒宴,老奴哪敢用沈主子的人。” 沈薇笑道:“富贵总管不必客气,琉璃阁人手多。让采莲和吉祥多忙公公的忙,她们也能多学些东西。” 沈薇将来要夺走王妃的管家权,架空王妃。但管理王府不是一个人能胜任的,沈薇需要有经验的帮手。 把容嬷嬷、采莲和吉祥派去协助富贵总管,这也是让她们积累经验。 富贵何等精明,他脑子转了转,很快想清楚其中的因果关联。 富贵恭敬拱手,喟叹道:“老奴多谢沈主子!老奴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只盼着早点退休,在家里种菜养老。” 再帮王妃管理后宅,富贵都怀疑自己会累死。沈薇愿意帮他脱离苦海,富贵求之不得。 沈薇送走富贵总管,回到屋子里继续挑选布料。 她挑选了几匹布,吩咐采苹:“这两匹织锦缎,送去给我闺女做四件夏衣。这匹提花绢,给妙玉姐姐送去。还有,你下午去绣房一趟,把给瑶儿做的夏裙和手帕取回来,送去牡丹院。” 采苹全都记下。 沈薇揉揉酸痛的手腕,才道:“我这段日子忙,没时间陪瑶儿。今晚你把她接来一起用晚膳,不能让她对我生分。” 第140章 满月酒 虽然有了亲生女儿,但沈薇不能忽视李瑶的存在。 沈薇关心李瑶,也许更多的是算计,想利用李瑶稳固她在后宅的地位。但无论如何,沈薇至少给了李瑶缺失的母爱。 李瑶居住的牡丹院。 整整一下午,李瑶心不在焉。她跟着老嬷嬷学习茶艺的时候,频频走神。 李瑶脑海里,一直翻来覆去想起刘嬷嬷的话:【沈氏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顾得上你】。 李瑶很苦恼。 李瑶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王妃对她还算不错。后来王妃又有了一个儿子,分到李瑶身上的精力更少了。 如今沈姨娘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以后肯定会更爱妹妹。她不是姨娘的孩子,姨娘也许不会再陪她玩了 她又要变成那个没人疼爱的孩子了。李瑶闷闷地趴在桌子上,眼角浮出泪水。 “瑶小主子。”屋外传来采苹的声音,采苹笑盈盈地走进来,“小主子,这是我家主子特意请人为您做的夏裙,还有两条手帕。” 李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她欢喜地跑过去:“姨娘给瑶儿做的裙子,我看看!” 托盘里,摆放着一条漂亮的浅红鎏金裙,花样和颜色都是李瑶最喜欢的,衣袖上还绣有金色小鲤鱼。 李瑶眼睛在发光。 开春以来,王妃给两个儿子做了不少衣裳,但唯独没有给李瑶做新衣。 采苹又道:“今晚主子让后厨做了鲜花糕,瑶主子可要去用晚膳?” 李瑶兴奋点头:“好呀!我晚上一定去。” 什么烦恼,瞬间烟消云散。 晚上李瑶换上新裙子,开开心心跑到琉璃阁。沈薇一如往日那般,和颜悦色朝她招手:“瑶儿,来看看妹妹。” 李瑶趴到摇篮边张望。 妹妹还在睡觉,小脸白嫩肉嘟嘟,睫毛像黑刷子,睡着的样子很可爱。李瑶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抬头问:“姨娘,妹妹她还要睡多久呀。” 沈薇淡笑,疲倦地揉揉太阳穴:“饿了就会醒。” 李瑶歪头看沈薇,好几日不见,沈薇的脸色苍白几分,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手腕也缠着白色绷带。李瑶听老嬷嬷说,新生的孩子特别闹腾,半夜总会啼哭。 想来沈姨娘照顾孩子,一定疲累。 李瑶心里涌起几分愧疚。沈姨娘照顾孩子已经很累了,她居然还在心里吃妹妹的醋。 “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个子越来越高,裙子也要每年做大点。”沈薇拉着李瑶的手,打量李瑶身上的衣裙,“还合身吗?若是小了,我让采苹送去绣房改一改。” 李瑶感动地点头,乖巧道:“裙子很合身,谢谢姨娘。” 今晚燕王忙于公务,没有回王府。李瑶和沈薇一起用晚膳,李瑶吃到了美味的糕点,还陪沈薇一起照看摇篮里的妹妹。 等到天黑,李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心里被满满的幸福包围。 回到牡丹院,李瑶正要躺回床上休息。屋外传来动静,王妃身边的刘嬷嬷来了。刘嬷嬷推门而入,走进李瑶的卧室里。 “瑶小主子,王妃让我给您送东西。”刘嬷嬷手拿托盘。 李瑶穿着寝衣,揉揉惺忪睡眼:“母妃给我送东西?” 刘嬷嬷笑道:“开春天儿暖,王妃特意让绣房给小主子做了一身春裙。” 李瑶揉眼睛的动作顿住。 刘嬷嬷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意味深长道:“小主子,您是王妃的亲生女儿,王妃心里自然是有您的。您天天去琉璃阁晃悠,那沈氏有了自己的孩子,岂会对您真心?哎,小主子您仔细想想老奴的话,老奴不会害您的。” 夜色渐深,刘嬷嬷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离去。 李瑶把王妃给她做的衣裳取来,在身上比划了两下。 李瑶垂下眼眸,闷闷道:“根本穿不上” 她今年个子长高,也长胖了。王妃还是按照两年前的尺寸给她做衣服,衣服很不合身。 第二日,沈薇大早上醒来。照例绕着院子慢跑一圈,锻炼身体后才开始用早膳。 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 中午是孩子的满月酒宴,开席的地点定在沈薇的琉璃阁前院。邀请的宾客,也只有王妃、燕王、张妙玉、柳如烟、刘巧儿和几个庶妃。 也算是小小的家宴。 还没到中午,张妙玉第一个闻着味儿跑到琉璃阁。 张妙玉拎着粉色衣裙跑进屋子里,看沈薇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又看到沈薇手腕缠着的白色药膏布条,张妙玉轻声安慰沈薇:“沈薇妹妹,你别伤心。王爷宠爱你,若是你将来想要见孩子,肯定很容易。” 满月酒宴,也是孩子的交接仪式。 母女分离,人间至苦。 张妙玉有心想要帮沈薇,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张妙玉转转眼珠子,握住沈薇的手:“我没有孩子,要不我求求王爷,让我抚养你的孩子?到时候我再偷偷把孩子给你送回去。” 沈薇笑了笑:“多谢妙玉姐姐。不过无须你操心,车在山前必有路。” 张妙玉叹口气,视线又落到沈薇的手腕上:“咦?沈薇妹妹,你手腕受伤了吗?” 沈薇老脸一红,想到某些不愉快的回忆:“手腕扭到了,用药膏敷着。” 她自怀孕后,和燕王欢好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其他方式解决。 后来生了孩子,沈薇专注于养好身子,一张脸养的圆润白皙,身形越发婀娜,燕王看得眼馋眼热。 但沈薇婉言拒绝燕王的求欢,身子是自己的,坐月子期间千万不能越界。否则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 哎。 沈薇心疼自己的手。 时间流逝,开席的时间快到了。来参加宴席的宾客,陆陆续续来临。燕王最先回来,他身上还穿着华丽的朝服,大步迈进屋子里,沈薇正弯腰给孩子擦脸,动作很慢很细致。 瞧见燕王,沈薇道:“王爷,您回来了。” 燕王看沈薇眼底的黑眼圈,便知道她昨晚没睡好。燕王上前揽住沈薇的腰,温和道:“薇薇在做什么?” 沈薇扯出一抹笑容:“给孩子擦擦脸,等会换上新衣服。孩子去了王妃那里,妾身恐怕不能日日照看了。” 沈薇佯装不知弟弟已经登科及第。 第141章 孩子的名字 金榜昨日才出来,她一个深闺妇人,消息哪有这般灵通。 沈薇把脸埋在燕王怀里,嗓音带着哽咽和怅然:“祖宗规矩坏不得, 谢谢王爷开恩,让孩子能陪在妾身身边两月。” 燕王眼里满是怜惜和疼爱。 沈薇本可以请求他,求他把闺女养在身边。但沈薇为了他的名声,也为了不破坏祖宗留下的规矩,一直没有主动开过口。 她总是这般隐忍善良,处处为燕王考虑。 燕王低笑,捏了捏沈薇圆润的脸蛋,笑道:“薇薇,本王今日为你准备了惊喜。” 惊喜有两个。一个是皇后送来的晋侧妃懿旨,一个是燕王派人请来了沈薇的弟弟沈修明。 沈薇故作茫然。 屋外,侧妃们陆陆续续抵达。张妙玉早已经在宴席里坐好,刘巧儿带着丫鬟走进琉璃阁。 这是刘巧儿第一次来琉璃阁,入目是春意盎然的风景,院子里花草丰茂,水塘里鲤鱼游动。刘巧儿看得暗暗吃惊,她知道沈薇住的琉璃阁很华丽,却不知道这般华丽。 不过,刘巧儿很快释然。沈薇得宠的代价,是失去了她的孩子。 再得宠又如何?出身不高,孩子只能交给王妃抚养。以王妃那佛口蛇心的性格,孩子将来肯定会被养废。 “妾身,给王爷请安。”刘巧儿向燕王请安。 燕王已经许久没去刘巧儿那里,今日随意一瞥,只见刘巧儿瘦地颧骨突出,身穿素灰色的单薄长裙,在春日艳阳下,那张惨白瘦削的脸看上去很是渗人。 万一被孩子瞧见,恐怕都要被吓哭。燕王不禁蹙眉,随口问:“怎么瘦成这样,平时没吃饭?” 刘巧儿身躯僵住。 她忙低下头:“妾身饮食尚可,王爷不用挂心。” 刘巧儿慌忙给燕王行了个礼,脚步急促地回到宴席桌上。刘巧儿脑袋深深埋着,心里一阵害怕。 她知道,燕王心里还爱着她,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关心她的饮食。 但她不敢再奢求燕王的宠爱,她这辈子只想低调,苟且保住她和孩子家族的命。燕王的爱,只会让她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刘巧儿坐到最角落的位置,没一会儿,柳如烟也来了。 春日阳光晴好,柳如烟依然是一身仙气飘飘的鎏银色春裙,银白衣袖随风飞舞。她倾国倾城的脸上尤有病容,走两步便止不住咳嗽,病若西子。 她同情地望了眼沈薇,也坐到宴席的桌子上。雪梅站在柳如烟身后伺候,乌溜溜的大眼睛东张西望。 好大的院子! 好漂亮的屋子! 琉璃阁的丫鬟们穿的衣服料子都很好! 雪梅好生羡慕,若是她能来琉璃阁当差,哪怕是当最下等的丫鬟也愿意。 没一会儿,燕王妃姗姗来迟。王妃今日盛装打扮一番,穿得贵气十足,颇有王府主母的气派,脸上的皱纹也用“奇香斋”的玉颜粉涂抹,整个人的气色颇好。 “给王爷请安。”王妃走到燕王身边,施施然行礼。 燕王随意点头。 王妃走到屋内,瞧见那个花梨木摇篮,里面的小婴儿还在睡觉,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王妃抚养。 王妃笑道:“沈氏,你这女儿模样甚好,如你一般,天生的美人胚子。” 沈薇脸色发白,没有吭声。 看沈薇这憋屈窝囊的样子,王妃心里一阵阵的畅快。当初抬沈薇当侍妾,王妃以为沈薇很快失宠。但没想到,这沈薇运气很好,一次次化险为夷,得到燕王长久的宠爱。 王妃表面不在意,人淡如梅,但内心深处很是嫉妒。如今终于扳回一局,王妃怎能不高兴? 正午,满月酒宴开席。 院子里摆放一张长长的梨木长桌,琉璃阁的丫鬟们井然有序地上菜。满桌子的美食,有燕王爱吃的春笋,有张妙玉爱吃的肘子和甜品,有王妃爱吃的佛跳墙和蟹酿橙,有柳如烟喜欢的梅花酒,有刘巧儿喜欢的酥饼 每位宾客,都能尝到自己喜欢的食物。 摆在王妃面前的是五颗卖相很好的“蟹酿橙”。一般来说,“蟹酿橙”的做法是把橙子削去顶端,挖干净里面的橙子肉,在放进螃蟹膏、蟹肉、酒、醋等,最后放到锅里蒸熟。 王妃一直很喜欢吃“蟹酿橙”,自己研发了新口味,把里面的螃蟹肉换成鲈鱼肉和鹿肉,味道更鲜美。此做法从未对外宣扬过,只有身边几个亲信知道。 可如今,五颗蟹酿橙摆在她面前,里面居然也是鲈鱼和鹿肉。 王妃心里隐隐浮出几分疑惑。 这沈薇,从哪里知道自己的特殊口味? 不等王妃细想,主座的燕王举起酒杯,浑厚的嗓音响起:“今日是孩子的满月酒宴,虽延迟两月,但本王依然重视。” “本王为孩子取名李鸾,小字乐游。”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庆祝。 柳如烟眼里闪过怀念。当年柳如烟生下女儿,燕王为孩子取名“琼”字,柳如烟为孩子取小字“南枝”。南枝,也是梅花的别称。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如今她曾深爱的男人,已经为其他女人的孩子取名,恐怕早已经忘记了李南枝,柳如烟心里难掩失望。 王妃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按照皇室取名的规矩,这一辈的男孩是“承”字辈,比如,李承恪,李承贞。 女孩则是取“玉”的单字。比如李瑶,李琼。皇室对男孩取名的字辈是强制要求,对女孩则是稍微放松,也可以不取“玉”的单字。 沈薇生的女儿,单字“鸾”。鸾鸟,凤皇属也,寓意凤凰。 燕王居然给沈薇的女儿取了个如此大气的名字? 王妃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另一边,燕王府门口。刘嬷嬷带着丫鬟下马车,奉王妃的命令,给沈薇的女儿买一些抚养所需的用品。 刚下马车,刘嬷嬷瞧见王府门口的两道身影。 是沈修明和沈母,两人穿着很是简朴,和寻常老百姓没有区别。 刘嬷嬷认出沈修明,不由得翻个白眼。 今日沈氏的孩子满月宴,居然把自己寒酸的家人请来了。王府尊贵,两个乡下人也配登入王府大门? 刘嬷嬷走到门前,冷声呵斥看门的护卫:“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两人赶走。” 第142章 抱走孩子 护卫面带犹豫:“可这位小公子说,是王爷请他来的。” 刘嬷嬷笑出声,摇头道:“王爷日理万机,哪有空请一个乡下人进王府。还不把人赶走?若是惹怒了王爷和王妃,有你们好果子吃。” 刘嬷嬷久居内宅,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沈修明已经是新科榜眼。 沈修明心里恼火。 燕王特意派人请他去王府赴宴,沈修明带着母亲前来,想要给姐姐撑场子,没想到被拦在门外。 “王爷请我来做客,你敢阻拦?”沈修明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自己已经是春闱的榜眼,都被刁奴看不起。沈薇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王府,日子又得多苦? 刘嬷嬷翻白眼,没好气道:“赶走!统统赶走!以后看到这种腌臜人,别让他们靠近王府大门。” 护卫只得上前,还算客气地把沈修明和沈母请走。 沈修明牵着沈母走到王府外的一条街头。 沈母眼里满是担忧:“那王爷莫不是在捉弄咱们?今日是三丫头闺女的满月酒,听说要把孩子送给王妃抚养三丫头肯定很痛苦。” 沈修明安慰沈母:“母亲,您先回文庙等消息。孩儿再去王府门口等待,燕王金口玉言,定不会戏弄孩儿。” 沈母只得无奈地点头,把身上的包裹交给沈修明,语重心长道:“这是给小外孙女做的棉鞋,你若能进王府,把这鞋子给你姐姐。还有,里面有二十两银子,是我和你二姐一起攒的钱,你给你姐姐送去。” 沈蔷如今在南山帮忙管理农田,去年秋日大丰收,东家赏赐了她不少银钱。 沈蔷把月银交给沈母保管,让沈母找时间送去王府接济沈薇。 “母亲放心,孩儿今日一定要见到姐姐。”沈修明眼里浮出坚定之色。 沈母满腹心事离开。沈修明则是重新往燕王府走去,这回运气很好,碰到了燕王身边的主簿。 那主簿认出沈修明,忙拱手上前问候:“沈进士!我派人去文庙接您,没找到。没料到您竟提前来了王府。” 在门口护卫惊讶的眼神中,沈修明被主簿客客气气地请入王府。 与此同时,琉璃阁的满月酒宴已接近尾声。 王妃心里不安的情绪一直盘桓,久久不散。等丫鬟们把碗筷收拾走后,王妃迫不及待道:“王爷,满月酒宴已结束,妾身应把孩子抱走了。” 只有快些把沈薇的孩子抱走,她心里这股不安才能消散。 顿了顿,王妃又笑盈盈看向沈薇:“沈氏,本王妃出身名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王妃自当尽主母之责,照顾好乐游这孩子。” 沈薇脸色苍白如纸,似乎遭到巨大的打击。 张妙玉擦完嘴角的油渍,也一个箭步跑过来:“王爷,妾身没有孩子。妾身想和沈薇妹妹一起抚养孩子!王妃已经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学堂还有几个男孩要关照,每日礼佛诵经,哪能抽出时间照顾一个小婴儿呢。” 张妙玉午饭吃得很饱。 吃饱饭,就要干事。 她想帮沈薇解围,替沈薇抚养孩子。当然只是明面上“抚养”,会暗中偷偷把孩子给沈薇送回去。 “你从未生过孩子,哪懂照顾一个婴儿的劳累?”王妃没好气瞪了眼张妙玉。 张妙玉搓搓胖手指,胖脸露出憨厚的笑容:“王妃这话说的,凡事都有个学习的过程,妾身聪明,很快能学会照顾孩子。” 王妃懒得和这个胖妞掰扯。 她是王府的主母,张妙玉不可能从她手里抢走孩子。 刘嬷嬷已经归来,站在王妃身边,故作苦口婆心的姿态:“沈主子您放心,王妃十分看重小主子。已经派老奴采买了抚养婴儿的用品,细致周到,万无一失。” 沈薇望着摇篮里酣睡的女儿,鼻梁泛酸,模样楚楚可怜。 燕王握住沈薇的手,笑道:“薇薇莫伤心,本王已决定让你抚养乐游。” 沈薇呆滞,疑惑地抬头。 王妃蹙了蹙眉,上前道:“王爷,祖宗规矩不可改。沈氏出身寒微,你若执意让她抚养孩子,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且一个妾室抚养的孩子,将来也找不到好人家。” 燕王淡淡瞥了眼王妃。 王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李瑶都疏于照料,岂会认真对待沈薇的女儿? 琉璃阁门口,皇后身边的钱嬷嬷带着四名宫女前来。钱嬷嬷手里捏着明黄的懿旨。 王妃心里咯噔一下,内心积攒的不安越来越重。皇后娘娘的懿旨,众人恭敬接听。 钱嬷嬷沉稳上前,打开懿旨:“传皇后的旨意,沈氏聪颖贤淑,端庄惠德经由礼部拟定,择日起封为侧妃。” 春风吹拂小院,四周忽然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 直到屋子里传来李乐游响亮的啼哭声,丫鬟连忙进屋安抚啼哭的婴儿。 沈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手里捏着明黄的懿旨,呆呆地望着身边的燕王:“王爷妾身,妾身” 燕王看她呆呆的模样,不由得展露笑容:“薇薇应得,无需意外。” 沈薇心里已经乐开花,辛苦筹谋一年多,今日终于拿到胜利的果实。 但面上,她还是三分惊讶三分茫然和三分感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妙玉,张妙玉高兴道:“恭喜沈薇妹妹!你如今晋为侧妃,就可以自己养孩子啦!” 沈薇还是那副茫茫然的模样。 王妃神情宛如天塌。 今日沈薇女儿的满月酒宴,王妃想要狠狠打击沈薇。可万万没想到,被打击的居然是自己。 沈薇一个农户女,居然破例被封为侧妃,她也配? 王妃心里又气又恼,对皇后的怨恨更添了几分。肯定是皇后故意抬举沈薇,借此来打压王妃。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王妃心跳如鼓,她面上努力保持镇定,耐心地说,“沈氏一无家族傍身,二未诞生男儿,三不通文墨,封她为庶妃已是抬举。如今她若成了侧妃,朝臣们该如何看待王爷?” 第143章 封侧妃! 决不能让沈薇当侧妃! 她不配! 沈薇轻抿红唇,似乎被王妃的话打击到了,她眼圈含着泪光:“王爷。妾身出身寒微,能服侍王爷身边已是万幸王爷,能否请皇后娘娘收回旨意?妾身不想看着王爷居于炭火之上。” 她说话很有语言艺术,处处透着自己的谨小慎微,处处展露对燕王处境的担忧。 燕王心里很是宽慰。 他的薇薇,为了他的名声,甚至不惜放弃侧妃的位置。这样好的女子,他岂会辜负? 燕王握住沈薇的手,和颜悦色道:“你自然配得上侧妃之位。” 就算沈薇的弟弟并未中举,燕王也愿意顶住朝臣压力,为沈薇谋个侧妃位置。他的薇薇受了太多委屈,他不愿看她继续忍辱负重。 沈薇一脸疑惑。 王妃手里的碧玉佛珠差点被捏碎,王妃从未把沈薇放在眼里,如今一个卑贱的农户女居然快要和她平起平坐,王妃内心抓狂。 王妃正要用祖宗规矩来劝导燕王,这时候富贵总管喜笑颜开地走进琉璃阁。 富贵总管高呼,嗓音穿透院子内外:“恭喜沈主子!您弟弟沈修明昨日高中进士,位列一甲榜眼!可喜可贺!”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沈修明中举,沈家不再是破败的农户,而是新科进士的门第! 沈薇装作才知晓,惊喜道:“当真?” 富贵总管笑道:“自然当真!王爷已经请沈进士入王府,沈进士正在主屋饮茶呢。” 沈薇终于露出喜悦的笑容,她握紧燕王的手,眼里满是爱慕和依恋。 张妙玉震惊之余,还不忘清清嗓子,见缝插针怼王妃:“王妃,沈薇妹妹可不是什么农户女,她是新科进士的亲姐姐。封个侧妃,合情合理。” 王妃如遭雷劈,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摔倒。王妃隐隐约约想起,她曾随意看过殿试金榜的名单。 状元张丰华,燕京人士;榜眼沈修明,南方丁洲人士 刘嬷嬷忙搀扶着王妃,刘嬷嬷心里更是踌躇不安。就在不久前,刘嬷嬷还在王府门口遇到沈修明,还让护卫把他赶走 谁能料到,沈修明居然真的是春闱榜眼! 以沈薇如今的受宠程度,沈修明肯定能得到燕王的帮扶,在官场必定平步青云! 谁敢再嘲笑沈薇的出身? “恭喜沈薇妹妹。”其他人心思复杂,唯有张妙玉最开心。 满月酒宴已经结束,侧妃们各怀心思,陆陆续续离去。 侧妃刘巧儿第一个告辞,刘巧儿心里很惊愕。她一直以为沈薇是个短命炮灰,可沈薇的生命力实在是太顽强,运气也极好,居然能从侍妾混到侧妃。 旁边的丫鬟低声道:“主子,沈氏如今封了侧妃,和您平起平坐。您不能再低调下去,得想办法争宠呀。” 刘巧儿没好气瞪了眼丫鬟:“闭嘴!你懂什么?” 宠妃,不过是活靶子。 沈薇如今是繁花似锦,风光无限。将来她进了大庆国的后宫,会遭到其他人的算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沈薇太招摇,将来死得也必定最惨。 刘巧儿只愿意低调蛰伏,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刘巧儿走后,柳如烟也神情平淡地离开了。 无论沈薇是侍妾还是侧妃,柳如烟心里依然波澜不惊,不嫉妒,不羡慕。在柳如烟看来,沈薇和她是一路人,都是王府花园里的花儿,花开时美丽动人,但总会随着岁月流逝凋零。 雪梅恋恋不舍望着琉璃阁美丽的院子,沈氏运气好,弟弟争气,她得以坐稳侧妃的位置。 琉璃阁当差的下人们,月银也会涨。 雪梅羡慕得眼泪差点流下来。 琉璃阁里,王妃最后一个离去,她努力维持镇定自若的表情,僵笑道:“王爷,沈氏运气当真极好,有个争气的弟弟。既如此,妾身便不再叨扰。” 王妃朝燕王行礼,浑浑噩噩地离开琉璃阁。 路过花团锦簇的院子,穿过漂亮的月亮门,王妃越想越不对劲。她驻足,下意识回头望向琉璃阁。 隔着月亮门,王妃看到这一幕:燕王怀里抱着小小的婴儿,俊颜罕见流露出慈爱。沈薇则是站在燕王身边,春风吹起她素色长裙,似乎察觉到王妃的视线,沈薇回过头,朝王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不含半分卑微怯弱,像是丛林里蛰伏良久的野兽,不再遮掩,不再装扮,终于第一次露出她锋利又残酷的爪牙。 王妃心脏一紧。 脑袋嗡嗡作响,瞬间空白。 王妃下意识抓住刘嬷嬷的手,口中喃喃自语:“刘嬷嬷,沈氏她一直在算计本王妃!她在算计本王妃!” 这瞬间,王妃全都明白过来。沈薇故意装得蠢笨,故意装成目光短浅,一步步降低王妃的防备之心。 沈薇她野心勃勃,她从不甘心当一个小小的侍妾,她的目标是王府的侧妃!甚至,有可能还想谋取王妃之位! “王妃慎言,府中人多眼杂。”刘嬷嬷心里也很焦急,她低声道,“咱们先回坤玉院。” 王妃一路心神不宁,王府后宅冷寂几年,王妃自以为掌控整个王府。可她犯了个大错,她不知不觉中培养出一头野心勃勃的狼。 走到坤玉院门口,从墙角忽然扑出一道消瘦的身影,扑通跪在王妃脚边。 “王妃,求您开恩!让我见见承明,那孩子病得很严重。”周庶妃蓬头垢面,脸色蜡黄惨白,眼泪簌簌落下。 周庶妃的儿子,一直被王妃养在学堂里读书。 春日柳絮纷飞,周庶妃的儿子咳嗽吸入柳絮,引发呼吸疾病。如今躺在病床上,一病不起。 周庶妃思子心切,可身为庶妃无法和孩子见面,只能来哀求王妃。 王妃的心情被沈薇搅地天翻地覆,哪有心情搭理一个庶妃。 王妃没好气道:“已经请了府医救治,几服药下去,孩子自会平安无事。你操什么心?还不滚回你的院子!” 王妃大步走进坤玉院。 周庶妃踉跄摔倒在地,豆大的眼泪滚落,发出呜咽的绝望哭声。 半晌,周庶妃痛苦地爬起来,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掐进手心里,投向坤玉院的目光,怨恨又憎恶。如果她的儿子没了,她一定不会放过王妃! 坤玉院里,王妃跪在佛堂的蒲团上,一双眼睛久久望着慈悲的佛像。 她想不通,自己求神拜佛多年,为燕京所有寺庙都捐赠过香火,可为何菩萨从不庇佑她?还让沈氏春风得意? 王妃惴惴不安:“刘嬷嬷,那沈氏会夺走我的王妃之位吗?” 第144章 晨昏定省 王妃不得不承认,沈薇带给她很大的压力。 刘嬷嬷叹口气,安慰王妃:“您是澹台家族的嫡次女,是当家主母,王爷若是休了您,那就是和整个澹台家族为敌。沈氏不过是运气好,有个争气的弟弟才能坐稳侧妃的位置,但一辈子也无法取代您。” 沈薇的弟弟,不过是新科进士,朝廷多的是新科进士。 王妃的家族是澹台世家,百年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燕王是绝不会为了沈薇惹怒澹台家族。 刘嬷嬷甚至开始振振有词地分析:“王爷薄情,如今宠爱沈氏,自然处处维护那小贱人。将来王府进了貌美如花的新人,王爷的心偏移,沈氏失宠,您多的是法子打压沈氏。” 王妃手指掐着佛珠,陷入长久的思考。 最终,王妃也渐渐放下心来。 男人都薄情,王爷不可能宠爱沈薇一辈子。沈薇终有跌入尘埃的一日。 当年的柳如烟,当年的刘巧儿,哪个不是盛宠一时风光无限。可如今,柳如烟自怨自艾,刘巧儿闭门不出,张妙玉贪吃肥胖,她们都被磨平了棱角。 刘嬷嬷还在贬低沈薇:“况且那沈氏生了个没用的女儿,王妃您有两个懂事的儿子傍身。将来王妃您成了王府老太妃,那沈氏还不是看您的脸色过日子。” 王妃悬吊吊的心稳稳落地。 王妃双手合十,虔诚地朝佛像叩首:“菩萨庇佑。” 虔诚地叩首,虔诚地焚香,礼佛结束后,王妃扶着刘嬷嬷的手站起来,望向屋外晴朗的天空。 王妃缓缓道:“沈氏既为侧妃,按照规矩,需要每日晨昏定省。” 晨昏定省,也就是妾室每天早晨探望问安主母,夜晚侍奉主母入寝。 最近几年,王妃忙着照料两个儿子的课业,嫌弃侧妃们每日请安繁琐,就免除了侧妃们的每日请安。 沈薇晋了侧妃,王妃打算把荒废的规矩再度立起来。 “那老奴这就去通知沈氏?”刘嬷嬷主动询问。 王妃笑着摇头:“先让沈氏得意几日,再知会她每日来请安。” 王妃要让沈薇明白,整个燕王府,她澹台舒雅才是真正的女主人。沈薇再得宠,位分再高,也永远被王妃踩在脚下。 礼佛结束后,王妃和刘嬷嬷前去书房,检查两个儿子的课业。坤玉院的丫鬟们轻手轻脚走进佛堂,有条不紊把佛堂里的灰尘清扫干净,再把佛龛里沉积的香灰倒掉。 相貌平平的小丫鬟捧着香灰炉子离开坤玉院。走着走着,小丫鬟调转脚步,走到园子角落和采苹碰面。 小丫鬟如实告诉采苹:“采苹姐姐,王妃说过几日要让沈主子晨昏定省。” 采苹点头:“我会转告给主子。” 采苹摸出一个分量不小的荷包,熟练得塞到小丫鬟的手里。小丫鬟感激涕零地收下,抱着香灰炉迅速离去。 琉璃阁,沈薇把册封的懿旨交给容嬷嬷,让容嬷嬷好生保存好。 燕王在摇篮边逗孩子。 小乐游很喜欢燕王,看到燕王两眼放光,胖乎乎的手脚朝燕王晃动,粉润嘴里咿咿呀呀发出声音。 燕王心都快化了。 他子女不少,唯有摇篮里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对燕王最是亲近依赖。被小闺女依赖和喜欢,燕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封了侧妃,可高兴?”燕王俊眸含笑。 沈薇含情脉脉望着燕王,眼眸弯成月牙儿:“妾身自然高兴。我那弟弟从小饱读诗书,登科进士走入朝堂,若能在王爷麾下谋事,为王爷排忧解难,王爷也能轻松些呀。” 燕王的心脏,仿佛被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 换做其他女子,忽然被封为侧妃,肯定欣喜若狂。可沈薇成了侧妃,第一想法是“弟弟能为燕王排忧解难”。 这也说明,在沈薇心中,燕王才是最重要的。她不在乎位分高低,只在乎燕王累不累。 燕王握住沈薇的手,温和道:“本王先去见沈修明,稍后让你们姐弟二人叙旧。” 沈薇乖顺点头。 燕王又逗了逗摇篮里的女儿,这才离开琉璃阁。燕王离去后,沈薇脸色渐渐沉下来,吩咐采莲:“更衣,梳妆。” 见弟弟,不能打扮得太招摇。 燕王府书房。 沈修明一袭简朴的青衣,站在书房内的小厅耐心等待。半晌,月洞门外传来动静,燕王来了。 沈修明紧张地握紧拳头。 今日燕王穿的是朝服,肃穆的绛紫蟒袍,衣袍上有金线银线交错绣着的蛟龙云纹。燕王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常年习武,他的步伐总是很沉稳。 燕王身后有两个虎卫跟随,这两人的眼神锋利精明,一看便不是泛泛之辈。 “草民——微臣参见王爷。”沈修明心里忐忑,第一次近距离和燕王接触,他行礼的姿势很不自然。 燕王颔首,眸光扫过沈修明的脸庞,不愧是亲姐弟,沈修明相貌和沈薇有几分相似。 燕王言简意赅:“进书房。” 沈修明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紧又放松。燕王出身高贵,霸气十足,姐姐一向胆小怯弱,在王府里伺候燕王,和伺候一匹凶猛的老虎无异。 哎,心疼姐姐。 入书房的主座,燕王长袖一挥,霸气落座。燕王道:“坐。” 沈修明手脚僵硬,在左侧的椅子坐下。 丫鬟奉上春茶,茶香清雅馥郁。 燕王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沈卿殿试写作的《安民策》鞭辟入里,乃上上佳作。你是沈氏的弟弟,又满腹经纶,本王自当用你。” 沈修明梗着脖子,拘谨拱手:“微臣多谢王爷厚爱。” 燕王道:“江南云县县令升迁,县令空缺。本王打算让你当云县县令,历练几年,再迁回京为官。” 沈修明瞪大眼睛。 一甲的进士,状元可封六品官,榜眼探花可封七品官。一甲进士们,最开始都担任“翰林院编修”这种闲职,积攒经验。过几年,他们才会被派去担任有实权的官职。 可燕王,居然直接让沈修明当有实权的县令! 庆国江南一带乃鱼米之乡,朝廷的粮仓。云县县令是七品官,有实权,有极大的升迁空间。 可以说,燕王对沈修明已经算得上是极为看重。 “王爷,微臣微臣”沈修明结结巴巴,说不出拒绝的话。 燕王如此看重他,难道是因为姐姐? 第145章 姐弟相见 燕王抿一口清香的春茶,语调平和:“你师从扬玄机,算是寒门派系,切莫辜负本王的好意。” 沈修明僵着脖子,缓缓点头。 原来燕王看重他,不是因为沈薇,是因为他的恩师扬玄机。扬玄机是寒门派系的首领,虽然辞官隐居,但在寒门中的威望极高。 燕王在拉拢寒门。 好手段! 燕王哪知道沈修明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嗓音低沉道:“江南富庶,寒门官员不好当。你若能在江南站稳脚跟,本王许你光明前途。” 沈修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朝燕王拱手,语气坚定:“请王爷放心,微臣自当在江南站稳脚跟。” 顿了顿,沈修明鼓起勇气,抬头和燕王对视:“王爷,微臣曾荒度岁月,伤害了家人。如今微臣浪子回头,只想保护好家人——请王爷善待微臣的姐姐,就算王爷对姐姐无感情,也请王爷让姐姐衣食不忧。” 燕王挑了挑浓眉。 他笑道:“沈氏乃世间难得的女子,本王自会庇护她。” 沈修明默默低头。 同为男人,沈修明深深明白一个道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都喜新厌旧。 燕王后宅里的美人无数,岂会真的对沈薇全心全意?哪天王府来了个更美的新人,燕王十有八九把沈薇抛到脑后。 沈修明知道,自己才是姐姐的唯一靠山!他官途坦荡,沈薇在后宅才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兄长战死沙场,家中只有他一个男儿,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了姐姐,为了年迈的母亲,为了沈家,沈修明必须扛起一家之主的重担。 “王爷,东宫来消息了。”虎卫进书房,低声在燕王耳边说了几句。 燕王拂衣起身,对沈修明道:“你去见见沈氏,她很思念你。” 燕王离开王府,前去东宫和太子商议朝堂大事。燕王刚离开不久,前院跌跌撞撞跑出一道身影,口里高呼:“王爷!王爷求您做主,帮一帮妾身!” 原来是周庶妃。 儿子重病卧床,周庶妃心急如焚却不能见面。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去找燕王求助。 可惜燕王公务繁忙,无宠的妾室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周庶妃扑通摔倒在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刚好,王妃身边的刘嬷嬷路过。刘嬷嬷皱起眉,呵斥身边的丫鬟:“还不把这疯女人带回去,看好她,不许她出门。” 周庶妃的儿子,自然有府医精心照顾。但这疯女人死性不改,居然还想把事情闹到王爷面前。 燕王对王妃本就有诸多不满。万一燕王发怒,责怪王妃管理失职,恐怕又要引起不少风波。 丫鬟和护卫上前,用布条捂住周庶妃的嘴,连拖带拽把她拖回偏僻的院子里。 大门一关,落下沉重的锁链,院子里传来周庶妃压抑绝望的哭泣。 另一边,沈修明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王府的花园。 暮春时节,王府花园的蔷薇开得烂漫,一簇簇压在枝头,几乎要挨着地面。快入夏,王府池塘里的荷叶舒展,风还算凉爽。沈薇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采莲,安安静静坐在花园凉亭里。 沈修明已经大半年没见过沈薇。 他踉踉跄跄走进凉亭里。今日虽然是沈薇女儿的满月酒宴,但沈薇穿着打扮都很低调,一身简简单单的素黄团纹裙,发间只别着一只翡翠玉簪。 她的脸色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眉眼看上去很憔悴。 看到沈修明,沈薇鼻梁一酸,眼泪瞬间落下来:“弟弟” 沈修明哽咽:“姐” 沈薇攥着手帕,想要上前握住弟弟的手倾诉。采莲忙上前阻止,干咳一声提醒:“主子,您是王爷的侧妃,不可和其他男人肢体接触。” 沈薇哽咽:“这是我阿弟。” 采莲摸鼻梁,努力扮演一个卑微的丫鬟,害怕地开口:“主子,王妃是把您当眼中钉。您若和外男靠得太近,王妃又要在王爷那里告状了。” 沈薇只得无奈地退后两步,挪开和沈修明的距离。 沈修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想起以前他和姐姐见面,被善妒的王妃抓住,一通毒打。 哪怕姐姐当了侧妃,刻薄的王妃还是不放过姐姐! 可恨!可悲! 擦拭眼角的泪水,沈薇心疼地说:“阿弟,你清瘦了不少。姐姐让人备好了两盒糕点,等会你带回去和母亲一起尝尝。” 石桌上,摆放两盒糕点。 沈薇今日见弟弟,特意更衣打扮,尽可能把自己往朴素的方向装扮,还在脸上化了“憔悴妆”。她可不敢把沈修明带去琉璃阁,看到金碧辉煌的豪华院子,她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揭穿。 所以把见面地点选在王府花园。 沈修明心脏刺痛,他说:“姐姐,我是一甲榜眼,以后在王府,姐姐也能站稳脚跟。” 曾经一无是处的自己,今日终于能帮到姐姐了。 沈薇感动地泪眼汪汪,沾了洋葱的手帕又往眼睛处擦了擦,眼泪翻涌:“自从生了孩子,我日夜担忧孩子被抱给王妃抚养。阿弟,谢谢你救了姐姐。是你保住了我的孩子,保住你的外甥女,没有你,姐姐也不可能被封为侧妃。”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倾诉衷肠。 沈薇得知沈修明要去江南当官,她温柔地叮嘱:“江南偏远,你要照顾好母亲,照顾好自己。听说江南贪官横行,阿弟切莫和他们同流合污。” 沈修明点头,语气坚定:“姐姐放心,我一定当个好官。” 燕王和太子最近几年大力整顿吏治,前些日子才查了一批江南贪腐官员。沈修明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走上歪路。 人不能有侥幸心理。他若走了歪路,整个沈家都会倒台。 姐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决不能被他再次牵连。 姐弟俩聊了好一会儿,沈薇才依依不舍把沈修明送走。 沈薇回到琉璃阁。 封了侧妃,琉璃阁喜气洋洋。沈薇升职加薪,自然没忘记给下人们封赏。容嬷嬷则是拿出院子管事的严肃姿态,恩威并施敲打众人一番,让下人们不敢懈怠骄纵。 午后,孩子由乳母和丫鬟细心照料。 水榭凉爽,新泡好的春茶香气清雅。沈薇一边喝茶,一边看送来账本。甜品铺子和胭脂铺盈利颇丰,沈薇打算扩大产业,再开个新铺子。 至于开什么铺子,沈薇暂时还未想好。 采苹一路小跑进入水榭,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沈薇:“主子,王妃打算重启晨昏定省,让您每日给她请安。” 第146章 三日 王府后宅里,沈薇的眼线遍布各处,王妃身边的丫鬟自然也被沈薇收买。 晨昏定省,自然不会太简单。王妃必定会拿出主母的做派,好好敲打沈薇一番。 沈薇喝口清茶,笑了笑:“晨昏定省,这可不是个好规矩。” 每天伺候燕王,沈薇已经很累了。她才不会再分出多余心思去伺候王妃。 沈薇放下茶杯,呼吸之间,已有应对之策。 日头偏斜,夜晚繁星满天,琉璃阁院子里传来低低的虫鸣。燕王还在东宫迟迟未归,沈薇用完晚膳后,散步消食,打八段锦健身,又在书房里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字。 天更黑,燕王还没回来。沈薇懒得再等,让采莲和采苹备好沐浴的水,水里放了红色花瓣,她宽下衣物,悠哉哉泡在木桶里沐浴。 忙碌整日,睡前在兰房里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舒服安逸。 叮铃铃—— 兰房外传来铜铃清脆有规律的响声,预示着有人归来。 沈薇心里默默叹口气,今晚怕是要遭大罪。精力旺盛还许久没吃饱过的男人,最可怕了。 嘎吱声,屋门打开,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在绡纱帘外。 帘掀,白雾蔓延。 沈薇转了个身,哗啦啦水声响动,沾水的红色花瓣从肩头滑落。 暗香浮动,雾气氤氲,沈薇纤细白皙的手搭在木桶边沿,湿漉漉的眼眸轻抬,三分羞怯三分媚。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轻声道:“王爷,妾身还在沐浴呢。” 燕王深夜归来,身上的朝服还未更换。 他瞧着趴在木桶边沿的沈薇,昏黄烛光洒下,沾湿黑发贴在细腻白皙的肩头,含羞带怯,简直是是勾人的狐妖。 哗啦啦—— 夜半更深,兰房水声不停歇。 许久才回归平静。 第二日清晨,屋外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乳母忙去照顾婴儿房的小主子,采莲采苹则是捧着洗脸水到寝殿外。 通常这个时辰,两位主子都醒了。 可刚到门口,采莲采苹忽然听到屋子里暧昧的响动。 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两丫鬟脸蛋悄悄浮起一抹红。采莲清嗓子,低声道:“采苹,咱们咱们等会再过来。把洗脸水放下,去后厨看看粥熬好没。” 采苹红脸:“好嘞。” 这一等,竟一直等到日上三竿。 连容嬷嬷都被惊动了,瞧着那死死关闭的寝殿大门,容嬷嬷心里直叹气。 燕王正值壮年,体力极强,没有一个侍妾能承受得了。唯有沈薇和燕王身心契合,纵情享乐。 往日沈薇怀着孕,生了孩子后一直精心保养,燕王忍了大半年,沈薇实在辛苦。 临近,紧闭的卧室大门终于敞开。燕王穿戴整齐,伸了个结结实实的懒腰,精神抖擞地走出卧室大门,俊颜从里到外透着满足和惬意。 “王爷,要在琉璃阁用午膳吗?”容嬷嬷询问。 燕王心情颇好:“不用。照顾你们主子。” 燕王带着护卫大步离开琉璃阁。 燕王离开后,采莲采苹忙走进寝殿里侍奉。 采苹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吹进屋子里,又把新鲜幽香的粉色蔷薇花放进花瓶。采莲则是扶着沈薇更衣,准备沐浴。 沈薇泡在舒服的热水里,欲哭无泪还得加强锻炼才行。 狗男人,不是人。 “主子,王爷让富贵总管给您送活血化瘀的药。”采莲走进屋内,手里捧着两个精致带药香的小盒子。 沈薇上了药,吃了午膳,一整天都精神萎靡,走路双腿都在发抖。 晚上燕王回府,和沈薇一起用晚膳。沈薇吃着精致的美食佳肴,抬头瞥了眼燕王,燕王那双俊眸放光,不像是在吃晚膳,倒像是要把沈薇给吞了。 沈薇: 接下来,沈薇艰难地熬了三天。 这也不能怪燕王贪欢。 实在是沈薇过于迷人,生了孩子后更有韵味,皮肤白皙腰肢纤软,一颦一笑都令燕王情动。 沈薇是上苍为他定制的独家专属,每一处都和燕王契合,燕王深深沉迷其中。 直到第四日,燕王奉命去沿岸州府巡查河务,沈薇才暗中松口气。她面上装作不舍地把燕王这活祖宗送走,回屋后终于睡了一个舒服的回笼觉。 睡到中午,沈薇起床梳洗。今日她要出府一趟,去城外送沈修明南下赴任。 有燕王的庇护,沈修明拿到江南赴任的官牒。沈修明带着沈母,准备中午出发,从官道一路南下前往江南。 马车一路行驶到城外。 官道人不多,沈薇掀开车帘,远远看见停在路口的一辆灰色普通马车。沈修明和沈母还没出发,沈母正焦急地频频张望。 “三丫头!”看到走下马车的沈薇,沈母忙上前握住沈薇的手。 沈修明也呼唤:“姐姐。” 沈薇穿朴素的灰银色长裙,头戴两只白玉钗。她握住沈母的手,哽咽道:“娘” “丫头,你怎瞧上去这般憔悴?”沈母看沈薇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嘴角破了皮,整个人毫无精神,就仿佛经历过巨大的折磨摧残。 沈母心如针扎。 视线落到沈薇的手腕上,沈薇手腕有清晰的红痕,似乎是被绳子勒的。 沈薇收回袖子,遮挡住手腕的红,勉强挤出笑容:“昨晚没睡好,娘您不用担心。托弟弟的福,女儿现在是王府侧妃,没人敢伤害女儿。” 沈母强忍住满腔的心酸。 沈母知道,沈薇虽然是侧妃,可毕竟是农户女。王府里那些家世显赫的侧妃主母,必定瞧不上沈薇。 要想让沈薇在王府彻底站稳脚跟,还得靠沈修明。 “娘,二姐呢?”沈薇四处张望,没看到姐姐沈蔷。 沈母摇头,语气苦涩:“我不许你姐姐来,安心待在南山,不会被姓刘的发现。” 原来,沈蔷的前夫刘伯元做生意失败,钱财挥霍一空。家里的农田没得到合理的管照,去年几乎是颗粒无收。 这时,刘伯元才意识到沈蔷的重要性,千里迢迢跑到燕京来寻人。结果来燕京不久,刘伯元得知沈蔷的弟弟沈修明中了进士,沈蔷的妹妹还成了王府侧妃! 刘伯元大喜过望,四处寻找沈蔷想要谋复合。 “岳母,内弟!可让我好找!”正说着,一道浑厚精明的嗓音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 沈蔷的前夫刘伯元气喘吁吁跑来,他身材微胖,留着八字胡,精明的眼睛四处扫过。自进京后,刘伯元一直在寻找沈蔷的踪迹,可惜沈家人把沈蔷的行踪隐瞒地很死,刘伯元只能一直跟踪沈家。 他客客气气地给沈修明行礼,视线瞥到沈薇身上,又恭敬地行礼:“小姨,多年不见,您生得越发花容月貌,怪不得燕王殿下喜欢。” 第147章 满肚子的算计 沈母眼里划过厌恶,冷冷道:“我女儿已同你和离,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刘伯元笑盈盈:“岳母言重了。我已经遣散家里的小妾,从今往后只爱蔷儿一人。岳母,还望让我见见蔷儿。” 沈母厌烦地呸了他一口。 刘伯元倒也不生气,依然是那副讨好的谄媚模样。 负责官道管理的官员走来,客气地向沈修明拱手:“沈大人,时候不早,请您尽快出发。” 沈修明回敬:“好。” 再无人理会刘伯元,沈母和沈修明回到马车上。沈薇把准备好的干粮和银钱递上去:“母亲,阿弟,江南路途遥远,一路小心。” 沈母忙把银钱递回去:“丫头,娘还有银子,你留着自己用。王府水深,保护好自己。” 推搡一番,沈薇终究没能把银钱送出去。马夫挥动马鞭,沈母和沈修明乘车离去。 沈薇在官道边缘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马车。那刘伯元还不死心,搓搓胖手:“小姨,我来燕京用光了银钱,小姨是尊贵的王府侧妃,可否施舍——” 沈薇掀开车帘,清冷眸光扫向这个商人:“十日内离开燕京,再不许踏入燕京半步,否则你会死。” 午后日头烈,刘伯元瞧着端坐马车的女子,忽然觉得遍体生寒。 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刘伯元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妇道人家,还敢威胁老子!” 如今的沈家已经崛起,他一定要找到沈蔷,想尽办法挽回她的心意。 马车,低调在燕京繁华的街道行驶。 采苹买了两包新鲜出炉的芝麻糖。马车内,沈薇擦掉脸上的妆,悠闲吃着芝麻糖,吩咐采苹:“你找人盯着刘伯元。十日内他不出燕京,找人把他腿打断,扔出城自生自灭。”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刘伯元就是难缠的小鬼,一旦被他缠上,肯定会引发麻烦。 沈薇必须把潜在的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马车经过繁华的主路,来到偏僻安静的官宅区域。这片地带的房屋,多是燕京官员的府邸,尽头靠近皇城的是燕王府。 沈薇正在吃芝麻糖。她以前不爱吃甜,生了孩子后莫名喜欢上甜品,尤其爱吃燕京的各种糖果。燕王宠爱她,还请了一个会擅长制作甜点糖果的厨子,送进后厨为沈薇制各种美味的糖。 哐当—— 马车轻微摇晃,似乎遇到什么东西。采苹忙掀开车帘,问马夫:“出什么事了?” 马夫道:“采苹姑娘,前面是恒王府的主君马车。我得让个路。” 马车往道路边缘行驶,让出主道。沈薇嘴里叼着芝麻糖,视线透过掀开的车帘,瞧见那辆恢宏霸气、金碧辉煌的四驾马车。 能坐这种奢华马车的大人物,只有恒王。 恒王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忽然又停下来,停靠在沈薇马车旁边。珍贵的金丝绡帘掀开,恒王那张俊美如画的脸出现,他悠悠眸光落到沈薇脸上。 沈薇嘴里还叼着一片薄薄的芝麻糖,脸蛋圆润,乌溜溜的如同水洗过的黑棋子。 美丽又鲜活,生机勃勃。 沈薇的视线和恒王相遇,沈薇忙咽下芝麻糖,客气地朝恒王问候:“恒王殿下安好。” 恒王冷笑:“本王不好。” 沈薇:“哦。” 好不好,关我屁事。 恒王模样生得极为精美,眼眸精致挑飞,皮肤很白。但他此时眼底满是戾气,似笑非笑道:“你这农户女,满肚子的算计,当真有本事。” 外人都认为沈薇运气好。 生了女儿,弟弟金榜题名,她幸运地成为燕王侧妃。但只有恒王知道,沈薇哪里是运气好,她是会算计! 沈薇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她的小脑袋瓜子里装满阴谋诡计。她从一开始就瞄准侧妃的位置,步步为营,逐步达成目的。 甚至,哪怕沈修明没有中进士,沈薇也有法子成为侧妃。聪明的女人,从不会把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她必定准备了好几个策略。 “恒王殿下自重,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沈薇俏脸茫然。 恒王龇牙,装,你还在装! 上辈子是个麻袋?这么会装! 恒王啪地放下车帘,高大车轱辘转动,恒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去。 宽敞奢华的马车内,恒王眸色沉沉,心底一丝酸涩的嫉妒悄然而生。二哥凭什么运气这般好?遇到个如此有趣的妙人儿。 他恒王府佳丽成群,可这帮女人们的脑子加起来,都不比一个出身寒微的沈薇。 恒王有想起刚才的沈薇:发乌黑,衣裙素雅,眉眼浓丽皮肤白皙。她红润的嘴角叼着一块小小的芝麻糖,嘴角还沾了几粒小小的白芝麻 平心而论,沈薇不是恒王见过最美的女人。可不知为何,这女人就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管家。”恒王沉下声音。 管家忙道:“王爷,有何吩咐。” 恒王:“买包芝麻糖。” 管家:“哦啊?” 王爷最讨厌甜腻腻的糖,今日怎么忽然想吃芝麻糖了? 恒王府的马车行驶片刻,马车外的护卫忽然道:“王爷,刚才发现一个男人跟着沈氏的马车。” 恒王眼皮一抬,眸中燃起几分兴致:“抓回去,有空本王审一审。” 护卫:“是。” 街角,正鬼鬼祟祟跟踪沈薇马车的刘伯元,后背忽然遭到重击,还没来得惨叫,他已经眼前发黑晕倒在地。 沈薇回到琉璃阁,在摇篮边照顾她的小闺女。小乐游长得越发胖了,每天都要喝很多奶,还开始试图爬动。 沈薇打算过些日子做个大床铺,让孩子可以每天自由的爬来爬去,锻炼筋骨。 屋外传来动静,王妃身边的刘嬷嬷趾高气扬来到琉璃阁。 沈薇没让她进屋,在月亮门口与刘嬷嬷碰面。 “老奴给侧妃请安。”刘嬷嬷语气不情不愿,行礼的动作也敷衍。 不久前,沈薇还是个卑微的侍妾。可现在,沈薇成了王府侧妃,名字记在皇室玉牒,是真正有地位的主子了。 跟了王妃多年,刘嬷嬷自诩高人一等。但现在刘嬷嬷见到沈薇,还必须得行礼,她心底自然不满。 沈薇语气淡淡:“何事?” 刘嬷嬷颐指气使道:“以后每日卯时,请沈主子来坤玉院给王妃请安。晨昏定省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沈主子莫忘了。” 第148章 请安 前几日燕王在,王妃没有让沈薇每日来请安。 燕王如今去巡查河道水务,无法庇护沈薇,王妃便让刘嬷嬷前来琉璃阁。王妃要让沈薇知道,哪怕她现在成了侧妃,在这个偌大的燕王府,王妃才是唯一的女主人。 沈薇道:“祖宗规矩我自然接受。只是刘嬷嬷,燕王府不止我一个侧妃,其他三位侧妃,明日是否也要给王妃请安呢?” 刘嬷嬷从容回答:“这就不劳沈主子操心了。其他三位侧妃刚入府时也是晨昏定省。一段时日后,王妃见三位侧妃颇识大体,这才免了她们每日的请安。” 沈薇垂下眸子:“我知道了。” 刘嬷嬷转达了王妃的话,鼻梁轻哼一声,上下打量沈薇一番,这才倨傲地转身离去。 采莲和采苹跟着沈薇,回到琉璃阁院子里。沈薇坐在婴儿摇篮边,两个月大的小乐游已经醒了,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地去抓乳母手里的拨浪鼓,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采苹给沈薇端来清茶,嘴里嘀咕:“主子,王妃肯定没安好心。咱们先忍几日,等王爷回来,请王爷出面为您做主。” 跟着沈薇的时间长了,采莲和采苹也渐渐学会不少为人处世的好手段。 采苹的法子是,请燕王出面庇护沈薇。 沈薇喝一口茶,唇角溢出淡笑:“河道绵长,巡查辛苦。少则五日,多则半月,王爷才会归来。” 在燕王没回来的日子里,沈薇还必须每日早起去给王妃请安,忍辱负重太久。 她才不想吃没必要的苦。 而且每次遇到困难,她都去找燕王求助,实在是憋屈。她现在是侧妃,地位还算稳固,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手段来破局。 沈薇思索片刻,对采莲说:“明日十五,是王府发放月银的日子。富贵总管最近劳力伤神,采莲你给富贵总管送些安神补气的药,请他休息几日。” 采莲欣然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采莲去库房取药,采苹疑惑地歪着小脑袋:“主子,您不打算找王爷求助吗?” 以如今沈薇的受宠程度,只要燕王出面,王妃绝不敢再向沈薇施压。 沈薇拿起拨浪鼓,逗逗摇篮里的孩子,回答道:“王府,燕王是天。我可以依靠他,但不能回回都依靠他。” 燕王是个贤德明理、心系苍生的王爷。他的世界不局限在小小的王府,他不可能把心思全都放在后宅妻妾的纷争上。 沈薇接下来的目标,是夺走王妃的管家权,架空王妃。所以,她也得靠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展现出自己独立聪慧的一面。 采苹似懂非懂点头。 “采苹,你过来,我有事要你办。”沈薇朝采苹伸手。 采苹恭敬地低下头,倾听沈薇的吩咐。 第二日清晨,天边还未呈现出鱼肚白。沈薇哈欠连天起床,简单用过早膳,梳妆打扮一番后,踏着清晨白雾前往坤玉院。 清晨温度低,冷气混杂着坤玉院厚重的香火气,闻起来让人头晕。 哗啦—— 刘嬷嬷掀开门帘,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道:“沈主子,王妃还未起,您先在院子里等一等。” 沈薇没回答,身旁的采莲开口:“刘嬷嬷,外面冷,可否让我家主子进屋坐等?” 刘嬷嬷笑了:“王妃是主母,沈主子是妾。主母未起,哪有妾在主屋坐等的道理。” 采莲暗中磨了磨牙。 沈薇倒也不急,就安安静静在院子里等待,在脑子里思考燕京商铺扩张的计划。 天边亮起鱼肚白,烛光熄灭,坤玉院的丫鬟们端着洗脸水和漱口水,低头走进王妃的卧室里。 沈薇等了半个多时辰,王妃才慢悠悠地起床,梳洗又花了很长时间。 等王妃扶着刘嬷嬷的手走到主屋时,天色已经大亮。刘嬷嬷这才过来,让沈薇进屋给王妃请安。 主屋肃穆森严,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仙鹤衔桃图》。王妃身穿深色绣金长袍,乌发高高盘起,发梢镶了不少金玉首饰,左手捏着一串深翠浑圆的佛珠,整个人威严十足。 鎏金香炉里,熏香白烟缭绕。 王妃手捏佛珠,目光端详走进来的沈薇。恍惚间,仿佛想起一年前沈薇初次来坤玉院,那时候的沈薇娇媚美艳,青涩稚嫩,眼里有不加掩饰的野心。 当时王妃以为,沈薇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失宠。可谁知道,出身不高,不通文墨礼仪的沈薇,竟独得燕王的宠爱。 王妃掐着佛珠,心里翻江倒海,她亲自养出了一条野心勃勃的猛虎。 “妾身给王妃请安。”沈薇屈膝,礼节挑不出一丝的错漏。 王妃淡淡道:“本王妃口渴。” 刘嬷嬷立刻端上茶盘,里面是一杯冒热气的茶水。意思很明显,让沈薇给王妃奉茶。 茶水滚烫,茶杯也烫。 王妃故意让沈薇双手奉茶,烫一烫她的野心。 主屋里安安静静,所有眼睛都盯着沈薇。采莲默默地从衣袖里取出一双厚厚的羊皮手套,递给沈薇。当着所有人的面,沈薇神色平淡地戴上手套,捧起那杯热茶,送到王妃面前。 王妃脸色铁青。 刘嬷嬷恼怒道:“沈主子,奉茶竟还戴手套,可见您心底对王妃并不敬重!妾室顶撞主母,这是要上家法的!” 沈薇扬眉,平静问:“家法可有规定,为主母奉茶不可戴手套?” 刘嬷嬷噎了下:“你——” 僵持片刻。 王妃缓缓起身,并未接沈薇递来的热茶。王妃道:“今日你来得晚了,明日请安来早些。” 王妃不在意一杯热茶。要磋磨沈薇的野心,多的是好法子。比如明日让沈薇更早起床,在坤玉院里站一上午,比口头上的争执更有效果。 或者让沈薇誊抄几卷佛经,磋磨她的意志。 王爷不在,王妃就是后宅的天。沈薇再怎么能折腾,终究只是个低人一等的妾室。 “去书房。”王妃起身离去。她花大价钱购置了几本古籍,要拿给两个儿子研读学习。 天色大亮,沈薇离开坤玉院。 沈薇今日穿的衣裙袖口宽大,她故意把双手藏在袖子里,没有马上回琉璃阁,而是在王府前院后院绕了一大圈儿。 王府早起忙碌的下人们,都看到沈薇双手藏在衣袖里,愁眉不展。 第149章 一团烂账 主屋书房。 两个儿子还在国子监读书,王妃没有闲着,亲自检查孩子留下来的课业,找出文章中需要改进的地方,打算等晚上再亲自让孩子修正。 王妃很疲惫。 她几乎每日要和皇后派来的老嬷嬷们斗争,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孩子们多学一点知识。除了关注儿子的学业,王妃还要花心思在孩子的衣食住行上。夏日将至,需要采购新衣料,给孩子做几身凉爽舒适的夏衣。 一直忙到下午,王妃正要回佛堂诵经。刘嬷嬷忙走来:“王妃,几位管事来了。这个月王府的月银没有按时发放,他们来请您出面解决。” 王妃点燃一炷香,语气平静:“发放月银向来都由富贵总管负责,找本王妃作甚?” 刘嬷嬷面露难色:“王妃,富贵总管昨日病了,卧床不起,汤水难进。” 王府上下一百多个下人,都盼着拿月银。以前每月十五的上午,月银准时发放。可这个月迟迟没发,下人们心思各异。 王妃皱起眉,“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 刘嬷嬷道:“王妃,月银账簿您这里都有备份。不如您亲自做主,审核开销——” 刘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妃打断:“既如此,等富贵总管病好了再发月银。延迟几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刘嬷嬷张张嘴,还想再劝两句。府里的下人们大多出身不高,辛劳整月,就盼着拿到月银补贴家用。 延迟几日,恐怕会引起下人们的不满。 就连刘嬷嬷,也盼着早早拿到月银,为家里的儿子添些娶亲彩礼钱。 可王妃已经听不下去,她虔诚地给菩萨上香,闭眼默默诵经。 燕王府的总管家富贵,一病不起。他往日里代替王妃管理后宅大小事,这一病无法理事,后宅内外乱成一团。 下人们拿不到月银,怨气颇多。 三日过去,富贵总管还病着。王府里的几位管事再次求见王妃,希望王妃核算一下账本开销,把下人们的月银及时发放。 可王妃当了多年的甩手掌柜,对王府资产开销并不熟悉。她身边的陪嫁老嬷嬷,虽也有管家之能,但都是多年没碰账本,短期内想要把账算清,实在艰难。 王府里很快冒出流言: “王妃现在的心思,都在沈侧妃那里,天天想法子磋磨沈侧妃,哪有时间关心咱们的死活。” “王妃不是一向淡泊?为何会对付沈侧妃?” “你懂什么,淡泊是做给外人看的。越是吃斋念佛,越是心里有鬼。” “是啊,晨昏定省又不是死规矩,燕京大家族的主母,不少都免了这个礼节。” “连皇后都免除后妃每日请安,王妃倒好,在这里摆起架子。” “不给咱们发月银,只想着对付沈侧妃,哎善妒。” “我娘生了病,我就盼着拿月银给我娘买药。堂堂燕王府,竟拖欠咱们的钱,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王府后宅议论纷纷。 王府纵然尊卑有别,可下人们都很精明。给钱就认真办事;不给钱,干活儿渐渐敷衍起来。 风言风语,很快传到王妃的耳朵里。 王妃气得摔了两个花瓶,一张脸差点扭曲:“把那些刁奴赶出王府,竟然污蔑本王妃!那沈薇一个农女户,本王妃怎会善妒?” 王妃生平最看重两样东西:儿子和面子。 如今王府风言风语不断,都说她故意针对沈薇,没心思给下人发月银。 流言如刀,刀刀扎在王妃心口上。她苦心经营几年的贤妻良母好形象,岌岌可危。 王妃本想让富贵总管带病查账本,结果派人去查探,那富贵总管真的消瘦了不少,脸色蜡黄如纸,脉搏紊乱,连床都下不来。 无奈,王妃只得打消让富贵总管带病算账的念头。 刘嬷嬷好言相劝:“王妃您莫要动怒。说起来,不过是下人们想要月银,生了怨才胡言乱语。您只需按时发放月银便好。” 王妃:“那就发月银!拖着作甚!” 刘嬷嬷叹口气:“恩赏晋升,有些奴才的月银要涨,有些要扣,还要考量本月王府的开销花费。往日都是富贵总管逐一审核发放,现在富贵总管生了大病,这些烂账王府里无人能做要不王妃您花些心思,和管事们一起核算?” 佛堂里的香火燃烧,烟熏得王妃头晕。 她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吩咐刘嬷嬷:“你是本王妃的陪嫁嬷嬷,也懂管家之事。你和几个嬷嬷去协助管事,三日内发月银。” 王妃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她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教育,她还要礼佛。若是她分出心思去管家,两个孩子肯定会被皇后派来的老嬷嬷教坏。 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未来的依靠。孩子的心必须和她这个母亲拴在一起,不能被外人牵走。 可王妃又不想放弃管家之权。思来想去,还是让信得过的身边人帮她管家。 刘嬷嬷万万没想到,算账的苦差事落到自己脑袋上。刘嬷嬷伺候王妃多年,每日的工作轻松,月银还拿得极高,很少操心劳累的事儿。 刘嬷嬷喉咙发干,语气很勉强:“王妃,老奴已年过半百,多年没碰账本” 她一把老骨头,若是熬夜几日看账本,估计半条命都要没了。 王妃打断刘嬷嬷的话,往佛龛里上了一炷香,双手虔诚合十,闭上眼喃喃:“莫要推辞,本王妃信得过你,才愿意把发放月银的事交给你做。” 刘嬷嬷: 王妃思索片刻,又不情不愿道:“去告诉沈氏,这段日子不用来请安。” 等风声过去,王妃再重提“晨昏定省”的老规矩。反正沈薇就在王府里,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琉璃阁,沈薇正在逗孩子玩耍。 采苹欢喜地跑来禀报:“主子,您的法子真有效,王妃已经停了每日请安的破规矩。” 沈薇捏捏小婴儿的胖脸,唇角浮出笑意。 往年有富贵总管撑着,王妃拙劣的丑态没有暴露,王府内宅总体还算平静。 富贵总管生了病,王妃的遮羞布被揭开,王府内的下人们会惊讶发现,他们的主母其实是个尸位素餐的人。 王妃伪善,善于推卸责任,她出身名门但一无所长,只爱自己的名与利。 沈薇吩咐采苹:“你去告诉富贵总管,请他再病一段日子。劳累多年,该退休养老了。” 第150章 想退休的总管 采苹笑盈盈点头:“好嘞!奴婢这就去办——主子,您少吃点冰品,容易生病。” 沈薇逗了一会儿孩子,扭头跑去吃微燕记新出的冰甜品。 甜丝丝,冰冰凉,还有淡淡的荔枝香味。沈薇很喜欢,每天都要吃两碗。 “莫担心,我每日锻炼身体,不会生病。”沈薇美滋滋品尝一口荔枝冰品,发出满足的喟叹。 生完孩子后,她特别爱吃些甜的食物。 采苹无奈地摇摇头,忙完手里的活儿,抽空前去富贵总管在王府外的小偏院。 富贵在王府辛劳多年,得了足够的封赏,家底颇深。他在王府外购置的宅子十分敞亮。后院里的菜地绿油油,一排排鲜嫩的菜苗茁壮成长。 富贵总管还有客人。 侍女先带采苹进屋,让她在侧屋等待。 采苹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主屋那边传来动静。采苹伸长脖子一瞧,发现是王府里的刘嬷嬷几人。刘嬷嬷脸色很难看,冷着脸拂袖离去。 “刘嬷嬷来找富贵总管,是为了月银的事?”采苹好奇询问侍女。 那侍女点点头,愤懑道:“老爷卧床不起,王妃还三番五次派人来请他回王府管事,连份像样的礼物都不带。真把人当成磨坊的驴,不让人安歇。” 侍女带采苹进主屋。 富贵总管病恹恹靠在床上。 “富贵总管,您身子可好些了?”采苹笑盈盈走进去,晃了晃手里的礼物,“皇后娘娘赏给我家主子的人参,主子特意遣奴婢给您送来。主子说了,您劳苦功高,应当好好修养。” 几份珍贵的礼物奉上,富贵脸上的笑容遮挡不住。 人心都是肉长的,知冷暖对错。富贵忠于燕王,愿意兢兢业业为王府工作。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意被王妃差遣压榨。 自王妃生下三个孩子后,富贵为王妃扛下管家的担子,忙得头脚倒悬,累死累活当差。 可到头来,王妃一句感谢都没有。甚至富贵生病,王妃也并未送些薄礼慰问,还让刘嬷嬷把账本带来,让富贵在床上带病研究账册开支。 富贵是真的失望了。他多年为王府的辛苦付出,在王妃眼里竟是“理所当然”。 还好有沈薇在。 沈薇聪明果敢,对燕王一心一意,还有心机头脑。富贵愿意配合沈薇,一步步夺走王妃的管家权,他也能功成身退,退休养老。 富贵道:“我这病啊,短时间好不了。采苹姑娘,替我谢谢沈主子的关怀。” 采苹:“好嘞,奴婢一定转达。” 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完成交易,采苹起身离去。富贵“虚弱”地躺了一会儿,然后欢快地起床,胖乎乎的身子往后院挪去。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小院,后院两块大菜地,茄子已经开花,番茄也冒出绿色小果子,种植的白菜一颗颗茁壮成长。 富贵心满意足地在自己的菜园子里逛了一圈。他一辈子在燕王府这富贵窝里沉浮,见多了金银珠宝,见惯了繁华虚荣。 年纪大了,他反而更想回归田园。 养养花,种种菜,颐养天年。 富贵总管“卧床不起”,给王府下人们发放月银的活儿,落到刘嬷嬷和几个管事身上。 刘嬷嬷忙碌了三日,累得眼皮睁不开,总算把月银核算好,打开库房取出银钱,让丫鬟分给后宅各院。 忙完月银的事,刘嬷嬷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坤玉院。刘嬷嬷向王妃汇报:“王妃,银钱已经发放下去。” 佛堂里,王妃正在给往佛龛里上香,只轻描淡写点头,回了一个“嗯”。 刘嬷嬷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自己辛辛苦苦帮王妃处理麻烦,熬了几个大夜,累得连眼皮都撑不开,本以为能得到王妃的赞许和奖赏。 可王妃竟毫不关心,连一句赞美的话都没有,只在那里虔诚地焚香。 檀香袅袅,刘嬷嬷望着慈悲的菩萨佛像,忽然有些茫然。 以前的王妃也算慷慨慈悲,自从有了孩子,王妃的世界只剩下孩子。哪怕是照顾王妃十多年的老嬷嬷,王妃也并不关心。 正当刘嬷嬷心情酸涩的时候,屋外传来躁动。 “刘嬷嬷,你去瞧瞧怎么回事。”王妃心无旁骛礼佛。 刘嬷嬷只得走出坤玉院,看到几个丫鬟在门口徘徊。 其中有栖雪阁的雪梅,雪梅焦急道:“刘嬷嬷,我是王府的一等丫鬟。按照王府的规定,五年以上的一等丫鬟,这个月的月银应该是一两银子加一吊钱,怎么只给我一两银子呢?” 另一个丫鬟也委屈地说:“刘嬷嬷,我是二等丫鬟,应得两吊钱,给我少发了些。” 雪梅愤愤道:“给我们的月银乱算,给坤玉院的月银倒是一点错也没有。” 丫鬟们叽叽喳喳,刘嬷嬷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王府里上下百来个下人,还没算那些不在王府的菜贩子布商器匠等,要想把账本算清,实在是困难。 因此错漏不少。 刘嬷嬷太阳穴突突地疼,实在不想再花心思处理烂账,垮着脸道:“月银算错,去找账房管事补上就行。再来坤玉院胡闹,惊动王妃,有你们好果子吃。” 搬出王妃来威胁,丫鬟们只得默默咽苦水,满肚子的怨气。 刘嬷嬷不给她们解决问题,被算错月银的下人们只能去找账房和管事。 账房也挺为难。 算错的账还要推翻重来,实在是费心神。正当大伙儿一筹莫展的时候,琉璃阁的容嬷嬷和太监吉祥路过。 容嬷嬷和富贵是老相识,前段日子也帮富贵总管处理过账本。容嬷嬷和吉祥便主动接下差事,花了一下午重新算了一遍,把欠缺的月银给下人们补上了,一丝错漏都没有。 众人自是感激不已。 人人心里都有杆秤,经此一事,沈薇和燕王妃的能力,高下立见。 第151章 发疯的周庶妃 王妃本以为,月银的事解决后,她就能安安心心地照顾两个孩子。可万万没想到,富贵总管的病依然没有好! 没有富贵总管协助,王妃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 陪嫁老嬷嬷们已经年迈,没能力帮她处理繁琐的大小事;娘家给王妃的八个陪嫁丫鬟,王妃担心她们勾引燕王,早些年把她们打发走了。 王妃现在身边的丫鬟经验不足,扛不起事儿。 这个时候,王妃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富贵总管的重要性。 没办法,王妃只得硬着头皮,开始管理后宅繁杂的事务。燕王还没回来,若是回家后看到王府后宅乱糟糟,王妃知道自己又要遭到责骂。 王妃当了多年的甩手掌柜,短时间根本没办法熟悉后宅事务。 主母管家,日常是管理后宅奴仆,田产地铺,照顾妾室的子女。除此之外,还要负责对外的社交。比如燕京哪个大家族的老者过寿,燕王府该送什么贺寿礼,都需要燕王妃亲自定夺。 很忙,很累。 王妃甚至都没有时间来关心两个孩子的课业,连礼佛的时间都少了。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手撕扯,整个人几乎裂开,她不想过这种劳累的日子,她只想坐稳王妃的位置,心无旁骛地养孩子。 这日上午,王妃正皱着眉,在屋子里看田产铺子的营收。刘嬷嬷匆匆走进屋:“王妃,琉璃阁的沈侧妃病了。“ “让府医给她治,这种小事不必告诉我。”王妃不耐烦。 刘嬷嬷又道:”周庶妃又来了,她哭着磕头想要见您。” 王妃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搭理什么周庶妃,头也不抬:“把她赶出去。” 刘嬷嬷前去驱逐周庶妃。 王妃忙碌,转眼把周庶妃的事儿抛诸脑后。 下午王妃正在库房里挑选贺寿礼,刘嬷嬷焦急地冲进来:“王妃,出大事了!!周庶妃——” 王妃手里握着一个百年古旧花瓶,不耐烦开口:“她又要去见她儿子?本王妃说了,承明在学堂有府医照料,不会出事。” 刘嬷嬷脸色苍白,紧张不安:“王妃承明他,他没了。” 哐当—— 古旧的前朝花瓶掉在地上,满地的碎片。 琉璃阁,沈薇正病恹恹地喝药。 炎夏将至,沈薇前两日贪凉,吃了不少冰饮,结果导致半夜上吐下泻,肚子疼得难受,吃什么都难以下咽。 她两日都没有好全,天天喝苦涩的药。 “以后我再贪吃,记得阻止我。”沈薇咽下苦涩的药,痛定思痛反思自己。 燕王不在,她有时候过于放纵。吃坏了肚子,最后受苦的也是自己。 以此为戒,以后尽量别再犯。 采苹递上解苦的蔗糖,无奈地说:“奴婢们天天拦着您,实在是拦不下呀。” 沈薇嘴里含着蔗糖,采莲焦急地跑进屋子里:“主子,出大事了!奴婢刚才得知,周庶妃的儿子病逝!” 沈薇愣住。 病逝? 沈薇忙伸出手,招呼床边的丫鬟:“采苹,你扶我下床,我去看看——” 手刚搭到采苹胳膊上,沈薇忽然停住动作。 沈薇脸色沉下来,不打算去凑热闹,她冷静吩咐两个丫鬟:“这不是小事。让容嬷嬷出面,不许下人们乱嚼舌根。消息应该传到皇后那里了,皇后会处理此事。” 沈薇猜得没错,皇后很快得知此事。 皇后勃然大怒,派人严查。 病逝的李承明只有六岁,死因是咳嗽引发的窒息。事发当晚,本该照顾李承明的两个嬷嬷在外屋悠闲地打叶子牌。天亮后嬷嬷进屋给小孩送药,才发现孩子的尸体已经凉了。 两个嬷嬷害怕被降罪,想把孩子的尸体扔到水里,伪造孩子落水而亡。投尸的路上被外人撞见,事情才遮掩不住,很快闹开。 再细查下去,发现两个嬷嬷克扣孩子的饮食,导致孩子消瘦羸弱,体弱多病。 学堂里其他三个男孩,也一个个瘦弱不堪,胆小懦弱。皇后担心悲剧再发,让人把三个孩子送回王府的生母身边,由生母暂时照顾。 黑云笼罩在燕王府上空,夜晚闷热。小乐游哭个不停,乳母怎么哄都无用。 沈薇拿来闺女最喜欢的拨浪鼓,在她面前晃了晃,清脆的响动很有节奏,闺女才抽噎地慢慢停住哭泣,两只小胖手挥舞着要去抓拨浪鼓。 消息灵通的采苹跑进屋,小声告诉沈薇:“主子,又出大事了!周庶妃她挟持了承贞小少爷,要让他给承明小少爷偿命!” 周庶妃失去唯一的儿子。 王妃害怕把事情闹大,竟把周庶妃关在院子里,不许她出门乱嚷嚷,也不许她见死去的孩子。 周庶妃几近疯魔,爬出院墙,在王府花园遇到从国子监回来的李承贞,愤怒地把孩子绑了。 沈薇脸色一变,把拨浪鼓交给乳母,带着采苹和容嬷嬷出门。 夜晚风很大,天空乌云密布。 夏天将至,王府花园郁郁葱葱。池塘荷叶舒展,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周庶妃头发凌乱衣衫破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身后是黝黑的池塘,年幼的李承贞被她抱在怀里。小男孩的喉咙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汩汩鲜血从伤口冒出来。 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下人。 沈薇递给容嬷嬷一个眼神。容嬷嬷立刻去叫王府的护卫,把看热闹的下人们都赶走。 一时间,偌大的后花园,只剩下周庶妃、李承贞、王妃、沈薇以及贴身的婢女们。 王妃睚眦欲裂,恨恨地怒斥:“你这个贱妇!放开本王妃的孩子,可留你一个全尸!” 沈薇默默地瞥了眼王妃,无语。 这种时候,居然还在威胁周庶妃。 周庶妃眼圈通红,她哑着嗓子控诉:“澹台舒雅,你根本不配当王妃!我的儿子交给你抚养,你害怕我儿子成器,故意让下人磋磨他!他生了病,只给他最差的药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苦苦求你见我儿子一面,我头都磕破了,你轻飘飘一句话把我所有希望都泯灭!如今我儿子没了,你竟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许我见孩子的尸体!” “你说我是贱妇,今天,我这贱妇就要杀了你儿子,给我儿子陪葬!” 第152章 王府变天 黑夜如墨,风呼啸,周庶妃的控诉字字泣血。 年幼的李承贞害怕地哇哇大哭:“母妃孩儿害怕” 王妃心如刀割,听着自己儿子的哭泣声,王妃又是心痛又是愤怒。 沈薇心里叹口气,她走上前,语气温和劝道:“周庶妃,你儿子的尸体还未安葬。你今日若是犯下大错,恐怕到死都见不到你孩子最后一面。” 李承明的尸体,暂时安置在后堂,还未下葬。 周庶妃眼神动容。 是啊,她还没见到自己孩子的尸体 沈薇又耐心地说:“你手里挟持的孩子,年岁和你儿子相仿。若是你孩子在世,看到你这般疯魔,也会害怕。” 夜风吹起周庶妃的头发,她还很年轻,但头发竟已经白了不少。曾经美丽的女子,如今变成了枯瘦的苦命人。 李承贞还在哭,小脸沾满泪水:“呜呜呜好痛” 周庶妃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眼泪顺着枯瘦的脸庞滑落,她似在自言自语,眸中浮现出回忆:“承明善良,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去年我去学堂看他,他还拉着我的手,说我太瘦了,让我多吃点这傻孩子,他自己都吃不饱,还关心我” “什么世道啊,吃人的王府,一个个伪善,连一对想安稳度日的母子都容不下” 想到年幼的孩子,周庶妃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 周庶妃的手慢慢松开,抵在李承贞脖子上的匕首也挪开了两寸。 沈薇暗中松了口气。 只要周庶妃不走歪路,沈薇可以想办法给她求情,让周庶妃见见死去的儿子,甚至可以向燕王建议,送周庶妃去守皇陵。往后余生脱离燕王府这魔窟,长久陪在孩子身边。 沈薇刚放下心,耳畔忽然传来王妃尖锐的怒斥:“什么伪善?你这贱妇,竟敢辱骂本王妃。” 沈薇: 活祖宗啊,这种时候你能不能闭嘴! 王妃自诩尊贵,高人一等。她是澹台家族的嫡次女,从小养尊处优,后来嫁给尊贵的燕王,成为大庆国尊贵的王妃,燕京谁不羡慕她? 可今晚,王妃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庶妃胁迫辱骂,王妃满腔怒火。 王妃掐着手里的佛珠,冷冷道:“当年你只是个商户女,是我让你进王府侍奉王爷。没有本王妃,你至今还在哪个酒楼卖笑。不念恩情,竟还生了歹念,还不放了承贞!” 周庶妃心头那点恻隐之心,烟消云散。 她眼泪簌簌落下,绝望地摇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来王府这吃人的地方苟活?夜晚这么凉,院墙那么高,没有一丝人情” 夜风越来越大,天边隐隐传来雷鸣。 周庶妃绝望地闭了闭眼,攥紧手里的匕首,手腕用力,怀里的孩子发出哭声。 噗嗤—— 匕首划破孩子的左脸。 咻咻—— 王府里的护卫匆忙赶来,搭弓引箭,锋利的箭刺中周庶妃的喉咙和心口。 轰隆隆,天空传来雷鸣,闪电划过,大雨哗啦啦落下。 周庶妃张张嘴,血水从喉咙里冒出来,她眼珠子不甘地望着燕王妃,落下两行浑浊的血泪:“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周庶妃倒在冰冷的池塘里,血水散开。 沈薇攥紧袖子,眼神沉沉。 李承贞被吓得哇哇大哭,瞳仁里倒映着周庶妃可怖的尸体。那一幕深深印刻在小男孩的灵魂里,成为他往后余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王妃把吓哭的儿子抱在怀里:“不怕不怕,母妃保护你咱们回家,洗个澡睡一觉。等会母妃给你的脸敷药,明日继续去国子监读书。” 王妃抱着嗷嗷大哭的儿子,起身吩咐护卫:“把这贱人的尸体拖出去,扔进乱葬岗!” 护卫下池塘,捞起周庶妃血糊糊的尸体,随意扔进一卷草席里,裹成卷抬出去。 王妃走之前,还深深看了眼沈薇,眼底不悦:“热闹看够了,就回你的琉璃阁待着。”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落下,整个燕京笼罩在潮湿的雨幕里。 沈薇冒雨回到琉璃阁。 她没有换下打湿的衣裳,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沈薇像是找不到落脚点,不知为何,屋子里每一处熟悉的摆设都变得陌生。 某个瞬间,沈薇觉得这装饰华美的屋子,竟比不上前世北漂时期的简陋出租屋。 最后沈薇来到摇篮边,看摇篮里酣睡的婴儿。 雷声轰隆隆,摇篮里的小闺女睡得很香,脸蛋白白嫩嫩,手里攥着最爱的拨浪鼓,睡颜天真无邪。 沈薇飘忽的心安定下来。 沈薇端详着女儿的睡颜,脑海里却浮现出很多道身影,死去的张月,冻死的侍妾,倒在血泊里的周庶妃 沈薇暗暗庆幸,她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平安,保住摇篮里酣睡的孩子。否则,她就是下一个周庶妃。 这封建落后的时代,女子势微。沈薇不希望燕王府出现更多的周庶妃,她想要努力一点,让那些苦命女子能少几分压榨,就少几分。 “采莲采苹。”沈薇缓缓站起来,烛光明亮,在沈薇身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 两个丫鬟忙走进屋。 沈薇换下身上沾湿的外套,告诉两个丫鬟:“王妃这几日麻烦不少,无暇管理王府。你们辛苦些,维持住王府的秩序。” 王妃伪善又无能,道貌岸然又残忍。 在沈薇看来,燕王府是个大公司,王妃就是公司里的关系户领导,毫无本事尸位素餐,靠着压榨富贵总管才坐稳职位。这种人是公司的毒瘤,长久下去会影响整个公司的运营。 毒瘤,要剔除。 沈薇原来的计划是,让富贵总管多病上半个月,王府后宅失去秩序,燕王和皇后肯定会把管家之权交给沈薇。 可计划中途生变,周庶妃的孩子没了,沈薇的计划被迫提前。 采莲采苹对视一眼,双双恭敬道:“主子放心,奴婢即刻就办。” 轰隆隆,屋外传来雷鸣。 燕王府要变天了。 第153章 燕王回归 过了两日,在外巡查河务的燕王终于在清晨回到燕京。天未大明,燕王还没回到燕王府,皇后便派人把他请入皇宫里。 王妃待在王府里,心里惴惴不安。周庶妃死后,王妃心神不宁,王府里堆积的内务她也无心管理,就干脆放任着不管。 承明的尸体还放在后堂,等燕王回来再安置。承贞受到惊吓,半夜发起高烧,呓语不断,天亮都没有退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床都下不了。 王妃守在孩子的床边,看噩梦不断的小儿子,愁眉不展。 请来太医给小儿子治病,孩子的病依然没有好转,太医说是“惊吓过度”“风邪入体”。 “母妃。”一道怯弱的嗓音从身后响起。王妃的大儿子李承恪站在帘子外,小心翼翼呼唤。 王妃揉揉太阳穴:“这个时辰,你该去国子监学堂。跑来这里作甚?” 李承恪嗓音如蚊:“我想陪弟弟。” 弟弟受惊,卧床不起。李承恪日夜担忧,想要陪伴在弟弟左右。 王妃最近本就诸多忧思,见大儿子如此不懂事,更是没好气呵斥:“你弟弟生了病,已经耽搁学业。你还要耽搁你的学业?” 李承恪默默抿嘴,趴在屏风边往屋子里张望。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弟弟,李承恪吸了吸鼻子,忍住夺眶而出的酸涩泪水,转身离开卧室。 檀香阵阵,屋外有清脆的鸟鸣。 王妃面有倦色,靠在床边小憩。天儿越发明亮,王妃抬起头询问:“刘嬷嬷,王爷还没回来?” 刘嬷嬷摇头:“还没有。” 王妃长长叹口气,掐着手里的佛珠。庶子意外病逝,她这个主母也有一些责任。可扪心自问,承明那孩子生病的时候,王妃也派了府医去救治。 只是遇到刁奴,承明的病才拖严重了。 不能怪她疏忽,是那孩子没福气。 燕王回府后,恐怕又要发一场大火。王妃手指一下一下掐着佛珠,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又过了一会儿,刘嬷嬷走进屋,语气焦急:“王妃,皇后皇后” 王妃深深叹口气,缓缓闭上眼:“是母后派人请我进宫吗?我猜到了。” 进了坤宁宫,大不了被皇后责罚呵斥,再罚跪一上午。没关系,反正她已经习惯皇后的苛待。 若是皇后怪罪,王妃可以去佛堂里,为意外病逝的孩子诵经祈福,聊表哀思。 刘嬷嬷摇头,攥紧手里的帕子,紧张道:“皇后和王爷,来王府了。” 皇后先是把燕王召进坤宁宫,把最近燕王府的事告诉他。随即,皇后又和燕王一路,低调地来到王府里。 临近中午,日头热烈。 皇后只带了两个老嬷嬷随行。她扶着老嬷嬷的手,和燕王一起迈入燕王府大门。 皇后本以为,王府里出了这档子的糟心事,王府上下肯定乱成一团。但皇后走入王府后,惊讶地发现王府秩序有条不紊,下人们各司其职,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 皇后才不信这是王妃的功劳。 王妃此时恐怕只缩在她的屋子里,忧心忡忡,哪有心思管理王府。 皇后安排在燕王府的老嬷嬷上前,恭敬道:“回皇后。富贵总管卧床不起,王妃照料承贞小少爷,这几日王府的大小事,暂时都由琉璃阁的容嬷嬷和几个大丫鬟在帮忙运作。” 皇后还算欣慰地点头。 皇后看了眼身边的燕王,燕王俊脸依然阴沉。 “儿臣,儿臣给母后请安。”王妃听到风声,慌慌张张跑来。她屈膝给皇后请安,视线偷瞄了下燕王,瞧见燕王漆黑的俊脸,王妃的心提到嗓子眼。 王爷果然生气了! 皇后神情淡淡:“去后堂看看孩子。” 王妃勉强打起精神,跟着皇后和燕王前往后堂。炎炎夏日,后堂里冷气森森,只有两个下人在堂院门口打盹儿。 病逝的李承明安安静静躺在小棺材里,消瘦单薄,骨架小小的。棺材外周围放满冰块,他的尸体并未腐烂。 自从太子病情加重后,燕王更加忙碌。几个庶妃生的孩子,他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燕王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外出一趟,他的一个儿子竟失去生命。 毕竟血脉相连,望着小棺材里的孩子,燕王心脏一阵闷痛。 皇后长叹一口气,让老嬷嬷给孩子覆上白布。 皇后吩咐:“明日把派一队人,把孩子的棺材送到李家陵墓下葬。” 皇室意外早夭的孩子,下葬仪式简单,不会有隆重的送葬仪式。只在李家陵墓边缘,找一个小小的空地,放下棺材和陪葬品即可。 皇后想到可怜的周庶妃,又问王妃:“周庶妃的尸体在何处?也一并送去埋了。” 王妃掐住手里的佛珠,低头回答:“回母后。那周庶妃发了疯,竟挟持承贞。儿臣已经叫人将她的尸体扔去乱葬岗。” 一室安静。 夏日炎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凉风,把后堂墙壁上挂的招魂幡吹得摇摇晃晃。 王妃扑通跪下,主动认错:“母妃,王爷,妾身自知有错。可那周庶妃伤了我的承贞,害得孩子至今昏迷,梦呓不断。承贞是王爷的亲生骨肉,是燕王府的嫡子!对周庶妃的责罚,并不重!” 她的儿子是嫡子,死去的李承明,不过是庶妃生的庶子。 嫡庶尊卑有别。她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无奈地看向燕王。燕王轻颔首,似是默认了皇后的决定。 王妃永远认识不到她的错误,无论皇后责骂、教导多少次,王妃根本听不进去。 既如此,皇后也无须再扶烂泥上墙。 皇后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冷冷对王妃说:“澹台舒雅,你病得严重。以后在坤玉院好好养病,王府大小事不用你操心。” 王妃愕然抬头,难以置信。 皇后继续开口:“承恪和承贞两个孩子,本宫派的四个老嬷嬷会精心照顾。你无须操心,每个月见孩子两次即可。” 第154章 她愿意管家,那是为了燕王 往日派去的四个老嬷嬷,皇后留了一丝情面,没有让老嬷嬷管得太严。王妃还能每日见到孩子,教导孩子。 现在皇后下定决心,不能让两个孩子和王妃见太多次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燕王的嫡子长歪了,得想办法纠正。 王妃脑袋嗡嗡作响,还没反应过来。 皇后道:“你病重,无暇管家。琉璃阁沈氏聪颖有能力,管家之权交给她。” 这下,燕王妃彻底回过神来过来。 皇后不许她再照顾两个儿子,还残忍夺走她的管家权。那她还算什么当家主母?传出去岂不会被整个燕京笑话! 把管家权给沈薇那贱人? 王妃心如刀绞!沈薇一个农户女,不懂算账不通文墨,仗着有燕王的宠爱,居然夺走主母的管家权。 “母后,王爷,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王妃大惊失色,嗓音凄厉。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上前,手劲儿很大,将王妃的胳膊架住,送回了坤玉院。 离开后堂,皇后和燕王走去主屋。 丫鬟端上安神静气的清茶,悄然退后。皇后啜饮一口,温热的茶水依然无法缓解皇后心里的苦涩。 皇后愁眉不展,愧疚地对燕王说:“怪母后,当年只想拉拢澹台家族。没料到堂堂澹台家的嫡次女,竟是个没能耐的蠢货” 澹台世家是百年大家族,家风严谨。家族的嫡长女当年嫁给新科状元,夫妻琴瑟和鸣,嫡长女极擅持家,有口皆碑。皇后本以为,嫡长女优秀,嫡次女也不会太差。 谁料判断失误,把澹台舒雅抬进燕王府,铸造了一系列的错误。 对于燕王,皇后永远都心怀愧疚。 燕王幼年,皇后没有给他太多的关爱;燕王成婚,皇后挑选儿媳没有上心,导致燕王府后宅乱糟糟一团。 后宅不宁,前局不稳。 燕王垂眸:“母后已经为孩儿做了很多,莫要自责。” 皇后放下茶杯,又忍不住说:“澹台舒雅有错,你也有错!本宫知道你辛劳,可再忙,也要抽空看看自己的孩子。你若对庶子多点关心,每月把他们叫到面前看一次,也不会酿成如今的悲剧。” 燕王眉梢染上忧色,许久不语。 屋子里安静片刻,皇后手指抵着眉心,揉了揉:“往日错事不必再愧疚,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不能让悲剧重演。让沈氏暂时管家,若是她能把王府管好,以后你也算没了后顾之忧。” 燕王:“孩儿明白。” 屋子里安安静静,皇后看到燕王满脸的风霜,脸也晒黑不少。 替太子巡查河道水务,燕王终日在河边忙碌,风里来雨里去,回燕京时已经是尘满面。 望着燕王略显疲惫的脸庞,皇后终究还是没再出言责备。 太子病重,皇帝病重,皇后年迈精力不足,朝廷局势纷乱,燕王肩膀承担的压力已经很重了。 对对错错,牵扯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皇后以雷霆之势,把燕王府后宅的格局彻底打乱重组。该罚的下人全部严惩,把一部分刁奴赶出王府。王妃院子里的下人,也赶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两个老嬷嬷和四个丫鬟。 皇后离开燕王府后,燕王去琉璃阁草草看了眼沈薇和小乐游,又马不停蹄去兵部议事。 燕王不是闲散王爷,他是承担着父母兄长期待的王爷,他根本无法停止前进的脚步。 一直到深夜,燕王才踏着月色回到燕王府。沈薇让人备好温热的水,让燕王沐浴消解疲惫。 沐浴更衣,双双就寝。夜深天黑,屋外传来虫儿低低的响声,皎白月光透过窗纱落到屋子里。燕王睡意很浅,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枕边人的呓语。 沈薇似乎做噩梦。 她嘴里喃喃:“乐游别” 沈薇咻地睁开眼睛,捂住扑通跳动的心脏。燕王握住她的手,温和道:“做噩梦了?” 沈薇目光四处游离,最后借着月光看到身边的燕王。沈薇似乎是重重松了口气,她轻叹,心有余悸道:“是做了个噩梦。” 屋子里,有荷花淡香。快入夏,荷塘里的荷花长出花苞,沈薇让丫鬟剪下荷花苞放到屋子花瓶里,夜晚睡觉满室都有淡淡的清香。 也许是花香让人心静,也许是枕边人让人安心。沈薇靠在燕王怀里,闷闷道:“妾身梦到梦到自己没有成为侧妃,乐游交给王妃抚养。后来乐游生病早夭,我四处找王爷求助,没找到您” 燕王眼底划过浓浓的怜惜。 王妃无德,失职害死了庶子。 这导致沈薇患得患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燕王心里也有一丝后怕。若是小乐游当初交给王妃扶养,也许最后那可爱的孩子,真的可能失去生命。 “莫怕,梦都是反的。”燕王揽着沈薇纤瘦的胳膊,低声安慰,“本王已关了那女人的禁闭,以后王府交给你来管。” 沈薇心中暗喜。 面上故作担忧,沈薇关切地询问:“王爷,妾身只是侧妃。让侧妃管家,传出去会对王爷您的名声不好。” 这种时候,沈薇还要在话语里加点料,侧面突出她对燕王的关怀。 燕王自是感动,眉宇柔和:“王妃生病,无法料理后宅。” 王妃的“病”,也需要伴随一生。燕王对她彻底失望,已决定架空王妃的权力,只给她留个虚无的空职。 沈薇似懂非懂点头,先给燕王打一剂预防针:“妾身愿意帮王爷分忧。妾身从未管过家,若是哪里做的不好,王爷可别怪我。” 燕王笑道:“自然不会。” 沈薇这才露出欣喜的笑容,凑过去亲了亲燕王的脸,情真意切地说:“为了王爷,妾身愿意接下管家之权。王爷您日理万机,妾身不想看到您为后宅琐碎的事劳心伤神。” 话里话外,沈薇都在向燕王表达一个观点:她愿意管家,那是为了燕王。才不是为了稳固地位,赚钱谋求一生富贵荣华呢。 月光皎洁,漏入床幔。沈薇面颊雪白,眼睛乌黑如墨,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 燕王端详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心肠柔软。 两人依偎而眠。 第155章 开始掌家 次日,琉璃阁沈侧妃将统管燕王府的事,很快传开。王府数百下人,居然个个都很开心。 这一年来,沈薇偶施小恩小惠。天热给下人们准备绿豆汤酸梅汤,天冷督促库房按时给众人发放保暖棉衣。前段日子王妃的人算错了月银,也是沈薇院子里的老嬷嬷亲力亲为,给大家查漏补缺。 可以说,沈薇很得人心。 沈薇上位,大伙儿暗暗窃喜。 此事也很快传到其他侧妃耳朵里。花香院的张妙玉最开心,又担心沈薇不懂掌家,翻箱倒柜从自个儿的嫁妆里找到几本管家指南,亲自给沈薇送去。 而在萧瑟的明月院,刘巧儿侧妃正在缝衣裳,听丫鬟提起沈薇掌家一事,刘巧儿愣在原地。 “她一个农户女,懂驭下之术?”刘巧儿皱眉,疑惑不解。 自重生后,燕王府后宅里发生了很多事,都和前世的轨道偏移。 前世,周庶妃的儿子也病逝。皇后大发雷霆,斥责王妃一番,但终究没有夺走王妃的管家之权。王妃吃一堑长一智,重新掌家,王府总体还算平稳。 后来燕王登基为帝,王妃被封为皇后,遭遇到一个个宠妃的联合针对。皇后统理六宫的权利,被宠妃们瓜分,皇后成了孤家寡人,整日抑郁。 丫鬟怂恿道:“主子,要不您向王爷提议,您来管家。” 王妃犯错,被扣在坤玉院“养病”。偌大的王府后宅,自然需要一个女主人来掌家。刘巧儿未出阁以前,也学过主母管家之术。 张妙玉贪吃懒惰,柳如烟不问世事,沈薇胸无点墨,没有比刘巧儿更适合掌家的人选。 刘巧儿摇摇头,垂下眼眸继续缝衣裳:“抛头露面,只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沈氏掌家,王妃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出身卑微的农户女,纵使有个榜眼弟弟,她脑袋空空,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王府交给沈薇管,迟早会出乱子。 刘巧儿露出看好戏的嘲讽笑容。 另一边,栖雪阁里,一身素白长裙的柳如烟正在作画。雪白宣纸铺开,墨梅朵朵绽放。 手捏毛笔,柳如烟听见身边传来雪梅的笑声。 柳如烟抬眸:“你这丫头,上午就偷笑个不停,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雪梅笑盈盈:“主子。琉璃阁沈主子今日开始管家,府里的一等丫鬟,只要不犯错,认真办事,每个月的月银都能加了一吊钱呢。” 这是在鼓励下人们勤勉工作。 办事勤奋,资历深厚的下人,可得到额外的奖金。 柳如烟淡淡道:“铜臭带来的快乐,俗不可耐。” 雪梅: 雪梅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懒得反驳柳如烟。 雪梅可不是什么出身富贵的千金小姐,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下人。只要每个月能准时拿月银,小钱包有银钱,雪梅就很快乐。 “王府谁管家,与我而言,并无差别。”柳如烟继续作画,不问世事。 坤玉院,王妃一晚没合眼睛。天蒙蒙亮,王妃如同行尸走肉般爬起来。她院子里的丫鬟太监被裁了大半,只剩下刘嬷嬷几人相伴。 上午府医送来几副药,让刘嬷嬷每日熬水,让王妃服药。 在外人看来,王妃是真的病了。 王妃心思不宁,她望着四四方方的院子,天空被屋檐切割成不规则的一块块。一夕之间,她从尊贵的王妃,变成困在笼中的鸟儿。 “王妃,两位小主子已经去了国子监。皇后派去的四个老嬷嬷,把书房里不少的古籍都清了。”刘嬷嬷给王妃端上一杯热茶。 王妃冷笑一声,没有接茶。 王妃一步步走进佛堂里,扑通跪在柔软的蒲团上。她死死盯着那尊慈悲的菩萨像,喃喃道:“母后绝情,屡次磋磨我。教我母子分离,还要让一个卑贱的农户女踩在我头上” 王妃恨皇后。 王妃也恨沈薇。 甚至对燕王,也生了几分幽怨。 “夺走我的孩子,夺走我的管家权。”王妃沉下脸,掐紧手里的佛珠,“我要一点点夺回来。” 首先要把管家权夺回来。 头发花白的刘嬷嬷在旁边一声不吭,没有像以前那般规劝王妃,也没怂恿王妃。以前的刘嬷嬷,事事都为王妃考虑。可最近刘嬷嬷才察觉王妃的薄情。 就算王妃从沈薇手里抢回了管家权,受苦的还是刘嬷嬷。刘嬷嬷一把老骨头,可真经不起每日奔波劳碌,为王妃鞍前马后。 刘嬷嬷开始理解富贵总管的苦衷。 人活了大半辈子,前半生兢兢业业忙碌,就是为了在人生最后几年享受悠闲。 人上了年纪,真的不想再干苦活儿了。 佛堂里,王妃还在喃喃:“沈氏胸无点墨,仗着有王爷的宠爱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执掌中馈可不容易,刘嬷嬷,你去把王府堆积的烂账本搜集起来,给沈氏送去。” 王妃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女,从小在家族教导下学习管家,她处理起王府的繁杂事,尚且身心俱疲。沈薇一个农户女,能抗住王府偌大的后宅? 王妃要让她知难而退。 刘嬷嬷面无表情回答:“老奴这就去办。” 琉璃阁。 刘嬷嬷把陈年旧账,都给沈薇送来。 刘嬷嬷看沈薇年轻美貌的脸庞。此时的沈薇,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卑微的王府末等丫鬟,沈薇已经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刘嬷嬷忍不住提醒:“沈主子,您尚且年轻。有些事,真不用掺和进来。” 掌家,不是容易事儿。 若是做不好,沈薇很可能会被燕王和皇后抛弃。还不如继续当个宠妃,为燕王生儿育女,好歹也能过几年好日子。 “刘嬷嬷今日竟发了善心,好意指导我?”沈薇似笑非笑,眼里有探索 刘嬷嬷闭口不言。把账册交给沈薇后,头也不回离开琉璃阁。 沈薇瞧着堆积如山的账本,里面是燕王府最近十多年的烂账,家务、财务、祭祀应酬,堆积如山。 一个人忙,肯定忙不过来。 但沈薇很聪明,早早培养了一个高效率的精英团队。有善于统筹的容嬷嬷、有精明能干的采莲采苹、有处事圆滑的吉祥德顺,有跑腿很快武艺高超的两个护卫。其余的丫鬟太监,一个个被敲打训练过,虽无优秀才能,但至少听话愿意办事儿。 优秀的领导,不必事必躬亲,永远善用员工为自己工作。 第156章 管理者的艺术 沈薇看向琉璃阁的众人们,笑道:“这几日你们辛苦些,和我一起整理旧账,制定新规。” “若是遇到难处,我无法解决的,就去请教富贵总管。记得姿态放低些,谦卑问询。” 大伙儿纷纷点头。 尤其是采莲采苹,眼里燃烧着奋发向上的火焰。以前琉璃阁的下人们,地位普遍不高。众人踏踏实实跟着沈薇混,升职加薪,一步步走上王府内宅的权利巅峰。 怎能不高兴? 怎能没有成就感? 接下来一段日子,沈薇开始全面接手王府的掌管工作。总体还算顺利。 五六日后,朝廷休沐,燕王没有外出。阳光灿烂的午后,他在书房里悠闲翻阅从边关送来的战报。 护卫在门口值守。 燕王正凝神看卷宗,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有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传来。燕王不用猜,也知道是沈薇来了。 燕王眼睛盯着卷宗,竖起耳朵等沈薇进来。 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脚步声在多宝格外停歇,再无动静。燕王颇感好奇,他抬头一瞧,发现沈薇像只躲藏的猫,纤瘦身影映照在书架外。 “藏什么?”燕王放下卷宗,薄唇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沈薇双手扒在书架边,露出半个脑袋。她一双杏眼望过来,脸上有懊恼:“王爷怎知妾身藏在外面,我都没让护卫通报。” 燕王想,这多容易猜。 王府后宅妻妾里,也只有沈薇敢和他玩“躲猫猫”。燕王倍感新奇,和沈薇相处,总是能咂摸出一层一层别样的新鲜体验。 所以他偶尔纵容沈薇的调皮。 沈薇讪讪地露面,她今日穿了件绛紫色的鎏金长裙,发梢别着燕王赏赐的簪子,唇红齿白,俏生生地立在书架边。 她先是飞快看了眼燕王,然后像个被抓包的小孩子,迈步走过一墙的书架,在燕王旁边的绣金祥云软榻坐下。 案桌上摆放着一盘没吃完的云片糕,沈薇习惯地拿了一片尝尝味儿:“妾身是想偷偷过来,看看王爷您忙不忙。若是您忙,那我悄悄就走。” 燕王今日刚好没有大事。 燕王唇角微勾,望着沈薇:“无事不登三宝殿,薇薇偷跑来,所为何事?” 沈薇不好意思地挠头:“掌家,遇到点麻烦事”说着,沈薇美眸偷抬起,飞快看了眼燕王。 燕王心情颇好:“细说,本王来听听。” 沈薇嘴巴叭叭儿开始吐槽:“王爷,掌家管家可不容易。有容嬷嬷她们协助,这几日总体还算顺利。可最近,妾身遇到难处王府在东郊外的两处庄子,账目伪造。妾身派人去查,那庄子的管事死活不承认。妾身实在想不到解决办法。” 顿了顿,沈薇眼巴巴望着燕王:“听说王爷当年在南方管军务,麾下数万将士,王爷管理地井井有条。管理后宅,和管军务应该差不多。妾身来向王爷讨个法子,求王爷指点一二。” 说着,沈薇轻拽了拽燕王的云锦衣袖,似撒娇,又似依赖。 燕王笑了笑。 当沈薇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遇到个不服管教的管事。 不过燕王仔细一想,他的薇薇出身不高,初次管家没有经验,把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看得很重要,也能理解。 只要他稍微教一教,以沈薇的聪明才智,定能学以致用,迅速解决问题。 燕王取来毛笔和宣纸,在纸上写下【软硬兼施】四个大字。燕王如同博学的教书先生,耐心告诉沈薇:“下属不服管教,搬弄是非,可采取软硬兼施的法子。以武力和权力震慑他,以蝇头小利收买他” 香炉里,燃烧的檀香泛出白烟。 燕王以军务为例,耐心教沈薇管理之术。 沈薇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偶尔遇到不理解的地方,还会主动询问。最后豁然开朗,夸赞燕王好厉害。 一炷香时间后,沈薇眼里的崇拜已经无法遮掩,她欢喜地站起来:“妾身明白了,这就去按王爷教的法子解决问题。” 沈薇欢喜地给燕王行礼道别,拎着裙子走出书房。燕王看她离去的纤瘦背影,如同翩翩飞舞的紫色小蝴蝶,燕王眼里流露出难掩的喜爱。 离开燕王的书房,沈薇带着采苹回琉璃阁。 已经到初夏,天气渐热。沈薇手里摇着罗扇,边走边道:“采苹,你去和容嬷嬷说一声,让她带十个护卫去郊区庄子。今天务必让那几个老匹夫把真账本交出来。” 采苹跟在沈薇身后,不解地问:“主子,您已经有办法解决庄子的烂账,为何还要去找王爷求策?” 自沈薇拿到掌家权后,采苹明显发现,她那看似柔弱的主子,脑子里有一套成熟的大宅院管理体系。 沈薇善用人才,善于解决矛盾。 不用燕王教,沈薇也能迅速把王府管得很好,但沈薇还是去找燕王了 沈薇停下脚步,看了眼采苹:“人嘛,要学会装傻。天才,也要有个成长过程。” 在燕王眼里,沈薇美丽娇俏。燕王愿意让沈薇管家,更多是皇后的大力推荐。 燕王的内心深处,他并不觉得沈薇能管王府。 如果沈薇刚接手王府内宅事务,事事都办得完美,挑不出一丝错漏,燕王会怎么想? 一个农户女,短短几日就精通管家之术,实在匪夷所思。燕王会怀疑沈薇的身份,甚至怀疑沈薇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所以沈薇不能马上就展露自己的优秀。她得适当藏拙,故意犯几个小错误,假装遇到几个困难。 遇到困难,她还去找唯一信任的燕王求助。经过燕王的“高明指点”,沈薇才能解决了问题。 这也给燕王一个错觉。经过他这个老师一步步教导,沈薇这个门外汉才掌握了执掌中馈的方法。 这叫什么?这也叫养成系。 黄昏,燕王踏着夕阳来到琉璃阁。小乐游已经会爬了,穿着粉色的婴儿衫,在微凉的大席子上爬来爬去。 闻到燕王身上的味道,小乐游调转方向,手忙脚乱朝燕王爬来。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乖闺女,让父王抱抱。”燕王抱起粘人的闺女,心旷神怡。 小乐游没喝到奶,小手搂着燕王的脖子,脸蛋凑到燕王脸上寻找奶水,没长牙,只落下一串湿漉漉的口水印。 燕王也不嫌弃,反而欣喜不已。 闺女亲他了! 第157章 人生如戏 燕王抱着小闺女,在院子里悠悠闲闲走了一圈,和闺女一起看了菜地里绿油油的菜苗。直到乳母前来,说孩子到了喂奶的时间,燕王才恋恋不舍地把闺女交出去。 还未到用晚膳的时间,燕王来到侧殿,沈薇还在屋子里看账本。偶尔皱起清秀眉毛,偶尔舒展笑颜。 “王爷。”沈薇听到动静,忙放下手里的账本,欢喜地跑过去。 沈薇揽住燕王的胳膊,一脸欣喜和崇拜:“多亏王爷的法子,那两个庄子的管事终于把真账本交出来。” 燕王薄唇上扬。 心里涌起成就感。 他拉着沈薇的手坐下:“掌家繁琐疲累。你若哪日不愿做了,本王让其他人替你抗下内务。” 沈薇瞪圆眼睛,娇嗔道:“那可不行。交给其他人,妾身不放心。”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管家权,若是拱手相让,沈薇半夜都急得睡不着觉。 她现在掌握了燕王府的财产大权,知道王府所有资金的流向,掌控燕京几十家商铺和数亩良田。利用燕王府的权势,她可以扩大自己的生意。以后她在燕京做生意,打着燕王的名号,几乎是畅通无阻。 可以预见,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涌入她的小金库。 富甲一方,指日可待。 沈薇又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达成目的,她会利用身边所有人来铺路。她可以演戏,她可以装傻,无所不用其极。 人生,一场戏罢了,遇到谁不是演? 沈薇深情款款望着燕王,情真意切地说:“妾身一定会管好王府,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再辛苦再累,也没关系,只要王爷能少几分烦恼忧虑。” 燕王握紧沈薇的手,感动充盈心脏。 除了沈薇,谁还会全心全意待他? 屋子里烛光明亮,沈薇明媚清丽的脸庞映入眼帘,一双美眸清亮。燕王揽着沈薇,俯身而下,唇齿相依。 晚膳时间被迫延迟,沈薇今晚连账本都没能碰上。 王妃常年疏忽内宅事务,富贵总管身兼数职,以至于王府的烂账残留不少。沈薇一笔笔理清烂账,着实耗费了不少精力。 但沈薇没有丝毫的懈怠,反而跃跃欲试。 她喜欢挑战。 以前管一个小小的琉璃阁,现在管一个偌大的王府。万变不离其宗,核心的管理之术并没差别。 偶尔沈薇管理不当,犯了些小错,燕王也宽容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日燕王刚回王府,正要习惯地去琉璃阁。刘嬷嬷从半路窜出来,拦住燕王的去路:“老奴给王爷请安。半月后是王妃生母六十大寿,王妃想见王爷一面,与王爷谈论寿礼选择。” 燕王本不想搭理。 但刘嬷嬷提到王妃的母亲,澹台世家那位尊贵的老夫人。出于孝道,燕王只得调转方向,朝坤玉院的方向走去。 王妃尚在禁足养病,坤玉院外的花草却修剪得整整齐齐。那是沈薇的功劳,沈薇掌家之后,拨出银两把王府破损的院墙翻修了一遍,主要道路的花草定期派下人修剪。 哪怕是偏僻的西南院落,不受宠侍妾们住的破败院子,也修整了一番,修补院墙,修补屋顶。 坤玉院外倒是干净整洁,燕王迈进院子里,扑面而来的浓郁佛龛檀香,闻久了让人头晕。 “妾身,给王爷请安。”王妃身穿灰棕色衣衫,满面憔悴地走出来,屈膝请安。 数日不见,王妃脸上多了好几条皱纹,整个人瞧上颇为疲态。她望向燕王,眼里盈润泪光。 很是可怜。 燕王不禁皱眉。看王妃这可怜的模样,燕王心中不由得浮起几分复杂的情绪,对王妃的惩罚是不是太过了? 进屋,刘嬷嬷给燕王奉上热茶。燕王轻抿一口,缓缓道:“你可知错?” 王妃垂眸,眼泪簌簌落下:“王爷,妾身每日佛前诵经,为逝去的孩子祈福。妾身早已知错。” 王妃难得服软一次,燕王心里的疙瘩散了几分。毕竟曾是恩爱的夫妻,只要王妃知错能改,燕王还是愿意给她重新再来的机会。 王妃看燕王已经动容,她便继续道:“王爷,妾身犯错。您和母后罚我禁足,妾身能理解。只是那沈氏农户女出身,让她掌家,实在不妥。” 燕王握住茶杯的动作顿住。 王妃道:“妾身虽在院里,却也听说,沈氏前段日子让护卫殴打庄子的掌事。前日还发卖了两个犯小错的下人。如此管家,长久下去肯定会——” 王妃话还没说完,燕王已经啪地把茶杯放回桌上。 茶水摇晃,飞溅。 室内氛围压抑。 王妃内心惶惶,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她好不容易把燕王请来,主动认错,提出沈薇掌家的错漏之处,就盼着燕王把管家权还给她。 但燕王居然生气了? 燕王起身,眸中再无半分动容,他冷冷道:“你在坤玉院养病,消息倒是灵通。” 王妃忙道:“王爷,沈氏不擅管家,殴打管事、发卖下人是事实呀!” 燕王简直不想再看王妃这张愚蠢的脸。殴打管事、发卖下人,这都是燕王教给沈薇的管家策略。 有些下人不服管教,就该打,就该发卖。恩威并施,彰显王府的威严。 燕王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你应操心给你母亲的寿礼,手伸太长容易折。” 王妃僵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那伟岸的背影消失,王妃双膝一软,踉跄坐回椅子上。 王妃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恨恨咬牙:“那沈氏到底给王爷灌了什么汤?王爷竟百般纵容她。” 王妃不甘心。 天色已黑,王妃草草用过晚膳后,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她翻来覆去地思考,必须把管家权夺回来。 执掌中馈,那是属于主母的尊严。 清晨天亮,刘嬷嬷面无表情走进屋子里,告诉辗转反侧的王妃:“主子,香儿求见。” 第158章 威胁 皇后和燕王虽然禁足了王妃,但也允许外人探望王妃。 王妃不耐烦地蹙眉,没想起这号人,询问:“香儿是谁?” 刘嬷嬷回答:“之前您抬入王府的侍妾,也是个农户女。” 经刘嬷嬷提醒,王妃总算想起香儿。当初沈薇怀有身孕,王妃找了个美貌的农户女,想要分走沈薇的宠爱。 后来计划失败,香儿失去利用价值,王妃便把此女抛诸脑后。 王妃起床更衣,脑海里萌生出一个念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沈薇掌家,春风得意。若是让香儿从中捣乱,让燕王看到沈薇“不擅持家”的一面,也许王妃能再次得到管家权。 王妃现在也是悔恨不已。 当初她手中牢牢掌握管家权,王妃没有珍惜,甚至觉得管家影响她照顾孩子,她敷衍了事,把活儿都抛给富贵总管。可如今失去管家权,王妃才觉得两手空空。 失去了才知珍惜。 “带她进来。”王妃吩咐刘嬷嬷。 王妃换好衣衫,在主屋接待香儿。没过多久,刘嬷嬷领着一个瘦弱的女子走进屋。王妃定睛一看,差点没认出她来。 香儿已经瘦了一大圈,几乎只剩一层骨头,双眼无神,身上穿了件破旧的灰色长裙,头发用旧布包裹。 “给王妃请安。”香儿扑通跪地。 香儿已是走投无路。没有燕王的宠爱,她的月银被丫鬟抢走。亲生弟弟生病,父母屡次找她要钱给弟弟治病。 香儿囊中羞涩。如今王府由沈薇把控,香儿不敢去找沈薇,毕竟她曾屡次出言顶撞沈薇。 她只能来找燕王妃求助。 香儿不停地磕头,哀求道:“王妃娘娘,妾身的弟弟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求王妃施舍一点银子,让我去救弟弟。只要王妃愿意相助,当牛做马,粉身碎骨,香儿也愿意!” 咚咚咚—— 脑袋磕在地板上,香儿额头都磕破了。 王妃端居主座,手里攥着翡翠色的佛珠,淡淡道:“粉身碎骨,此话当真?” 香儿抬起头,额头有血水淌下:“自是当真!” 王妃掐着佛珠,一下一下盘算,慢慢开口:“你得罪沈氏,在王府也活不久。” 香儿眼泪簌簌滑落。 王妃露出冷笑,慢条斯理道:“本王妃允诺,以后每年给你家十两银子。你藏好匕首,前去琉璃阁找沈氏求助,找机会在她的院子里自尽。” 小妾死在侧妃的院子里,这可不是小事。 沈薇“逼迫侍妾自尽”的流言会传开。死无对证,沈薇浑身都是被泼的脏水。燕王能容得下沈薇?皇后能容得下? 有了“逼死妾室”的污点,沈薇名声有损,管家之权迟早会回到王妃手里。 香儿跪在地上,泪水打湿脸庞:“每年十两银子,王妃莫要欺骗妾身。” 王妃微笑:“金口玉言,不会欺瞒。” 香儿闭了闭眼,咬牙点头。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香儿缓缓起身,浑浑噩噩离开坤玉院。王妃端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目送那瘦弱的背影消失,良久,王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用一条人命,换回管家权,太值了。 沈薇一个小小的农户女,运气好才得到燕王的宠爱,运气好才得到管家权。王府内宅的阴谋算计,沈薇见识的太少。 王妃阴郁数日的心情,总算舒缓。她一下一下扣动佛珠,唇角扬起,等待好消息传入耳朵。 天还没有大亮,香儿偷偷摸摸离开坤玉院。她低着头,努力地把自己的存在感压低,一路谨慎低调地回她的院子。 入王府不到一年,香儿已经被燕王府磋磨地失去心性。 烂命一条。 若是自己用命换来父母的一点怜爱,这也很值。从小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香儿几乎没得到父母的爱。她若能展现自己的价值,也许父母就会高看她一眼。 她甚至悲哀地想,自己死了,说不定父母和弟弟会追悔莫及,后悔以前没有善待她。 清晨露水未干,小路两侧草叶湿漉漉。香儿的裤脚被露水打湿,她加快脚步。 走到廊檐转角,香儿脚步骤停,瞳仁骤然睁大,惊恐地退后两步。 晨光熹微,沈薇神出鬼没般站在廊檐那头,面无表情,唇角下压。她衣着华丽明艳,像盛开在清晨的一朵牡丹花,明丽刺眼。 香儿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股寒意从脚脖子,窜到后颈,胳膊浮起鸡皮疙瘩。心里有个绝望的声音在告诉她:沈薇她都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 王妃冷漠的叮嘱,还未施展的诬陷计划,沈薇她全都知道了! “回你的院子,好生待着。”沈薇嗓音依旧平静。 明明是很正常的音量,落到香儿耳朵里,如遭雷鸣。 香儿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沈薇转身离去。 香儿艰难地抬起头,视线里只有那一抹明艳照耀的身影,比花园里所有的鲜花还要招摇绚丽。香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沈薇已经完全不是一路人。 香儿浑浑噩噩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回到她的小院子。院子门口,采莲和采苹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你们你们是来送我走的?”香儿面如死水。 采苹翻白眼,开口便骂:“没见过你这种没心肝的。我家主子掌家以来,给西南所有的院子都修补了院墙和屋顶。连你的破院子都修整一番,以后下雨你再不用被雨淋。你倒好,跑去王妃那里,打算诬陷我家主子。呸,没心肝,恩将仇报的东西。” 香儿愧疚低下头。 此话不假,沈薇掌家以来,拨出一部分银钱修缮院子。初夏多雨,香儿夜晚睡在屋子里,再不用被雨淋。 只是香儿想到病重的弟弟,也只能对不起沈薇了。 采莲拦住骂人的采苹,和颜悦色告诉香儿:“你安分守己,主子会留你一条命。你若走上歪路,那便是自寻死路。” 香儿暗中咬牙。 采莲道:“你的几个妹妹,全被父母卖去为奴为婢,得到的钱存起来当你小弟的彩礼。你小弟没有病重,是你父亲为了从你这里得到钱,故意捏造谎言。” 香儿惊愕,疯狂地摇头:“不,不可能!我妹妹她们还小,最小的妹妹只有五岁!” 采莲回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不信,托人去外头打听实情便可。” 第159章 赵军师 不再逗留,采莲拽着采苹离去。 采苹被拖走了十几米,还在扭头骂香儿:“没见过这么蠢的,赶上去送死!自以为死得有价值,殊不知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呸!死了也白死!” 晨风吹拂,香儿僵在原地,脑子一团浆糊。 采莲和采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恩威并施敲打一番香儿后,这才回到琉璃阁交差。 沈薇靠在柔软的贵妃软榻上,手里捏着账本,很是无奈:“王妃就不能安分些?” 还好沈薇有防备。 王府里,上上下下全是她的眼线。王府下人们的心,也都在她这边。王妃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收了采苹的钱,一旦王妃想作妖,丫鬟都会第一时间把情况告诉琉璃阁。 “主子您放心,有人盯着那边的动向。”采苹笑着安慰。 沈薇喝了口茶解乏,语气艳羡:“有时候我真羡慕王妃,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大家族当靠山,王妃能坐稳主母的位置。有人给她管家,有人给她养娃,还不用伺候男人,王妃每天在院子里安心礼佛,吃得饱穿得暖,简直是神仙般的好日子。 但凡王妃能看开些,放弃争权夺利,放弃虚名,她的人生已经堪称幸福! 这才是沈薇梦寐以求的躺平日子! 只可惜,躺平是有钱贵族们的特权,有钱才有摆烂的资本。 沈薇出身低,家世一般,她如果躺平摆烂,等待她的只有凄惨的死亡结局。 穷才内卷,有权有势的话,谁愿意当可怜的卷王? 沈薇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凡事讲究先苦后甜。她现在努力几十年,退休后她才有躺平的好日子。 沈薇抬头叮嘱:“采苹,你去小厨房看看,给昭阳公主准备的枣糕好了没?下午再打开酒窖,把去年的果酒取一坛出来。” 采苹忙去后厨看情况。 公主府送来帖子,下午昭阳公主要来王府探望年幼的小侄女。沈薇得提前做好准备,接待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 下午,昭阳公主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了。昭阳很喜欢沈薇的女儿,特意准备很多玩具和漂亮衣裳。 昭阳公主送的礼物,价值非凡。白玉做的锁,宫里绣娘缝制的布老虎,镶金的拨浪鼓,镶嵌宝石的狮子头,金丝楠做的鲁班锁,还有黄金制成的九连环 琳琅满目,眼花缭乱,沈薇嘴角的笑容都压不下来。 “她好乖,看到我就笑。”昭阳趴在摇篮边,用镶金的拨浪鼓逗摇篮里的孩子。 小乐游张开小胖手,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很是可爱。 昭阳逗了一会儿小侄女,又拉着沈薇到水榭里唠嗑。昭阳咬一口香甜的枣糕,发出满足的喟叹:“整个燕京城,除了微燕记,也只有你小厨房做的枣糕最好吃啦!” 沈薇轻摇罗扇:“我让丫鬟装了一食盒枣糕,公主走的时候,顺路带上。” 昭阳心情很好。 她很喜欢和沈薇相处,总能得到全身心的放松。昭阳吃完枣糕,兴冲冲地说:“听说王妃嫂嫂病重,卧床不起,连太医束手无策。刚才我想去坤玉院探望,都被拦下来了。” 昭阳挺纳闷。 王妃嫂嫂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忽然就生了大病?而且太医还说,王妃的病需要长期静养,不能操劳疲惫。 昭阳又拿起一块小枣糕:“薇薇呀,你现在替王妃嫂嫂管家,若是遇到不懂的地方,直接来找我帮忙。本公主统管公主府,手下有好几个有能耐的嬷嬷,都是管家的好手。” 沈薇道:“多谢公主,王府里有经验的嬷嬷也不少,有她们协助,我倒不算累。” 昭阳托腮,眼巴巴盯着沈薇。 沈薇被盯得不好意思,她笑道:“我脸上有花儿吗?公主一直盯着看。” 昭阳摇摇头。 昭阳望着院子里绿意盎然的风光,风吹拂,把清雅的花香吹到凉亭水榭。昭阳语气难掩羡慕:“本公主觉得你好厉害二哥宠爱你,母后看重你,下人们尊重你,生的女儿也讨喜,连院子里的花都开得最美。你很厉害,好像没什么困难能阻拦你,也从未见你苦恼过。” 在沈薇身上,昭阳看到一种朝气蓬勃的活力。热烈向上,积极主动。 靠近沈薇,仿佛也能被这鲜活的生命力感染。 沈薇摇晃罗扇,露出浅笑:“苦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反正都要过日子,还不如乐着过。” 昭阳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丫鬟送上甜甜的果酒。去年秋天,沈薇和燕王摘下院子里的果子,泡在度数不高的酒里,窖藏一个冬天和春天。入夏打开地窖,果酒已经发酵得很醇香。 果酒味道实在不错,昭阳喝了不少,还拉着沈薇一起喝。昭阳不太会喝酒,没一会儿就醉醺醺,她拉着沈薇的衣袖:“对了,初冬是镇南侯府老夫人的大寿,咱们一起去啊听说上官轩要回来了,他军师设计的地雷,特厉害轰,越国人都吓跑了” 沈薇脑子晕乎,听到“地雷”两个字,脑海里的酒虫瞬间烟消云散。 脑海一片清明。 沈薇放下酒杯,凑到昭阳面前:“地雷?是那种人踩上,就会被炸飞的武器?” 昭阳脸颊泛红,醉醺醺点头:“好像是偷听父皇讲过。那个赵军师可厉害了,朝廷打算嘉奖他,估计初冬也会和上官轩回京嘿嘿,孙夫人总算把丈夫盼回来了。” “晏云亭那狗东西,也想回来找本公主。呸,本公主看到他就恶心,他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沈薇脸色煞白,脑袋嗡嗡作响。 军师,一个制作地雷的军师! 也许,赵军师和自己是同个时代的人,也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 第160章 太华札记 沈薇心里担忧。 如果赵军师居心叵测,城府极深,对她来说恐怕不是好事。若是赵军师回到燕京,看到微燕记和奇香斋,可能会察觉沈薇的存在 是敌是友,尚不清楚。而且对方能成为军师,设计出威力巨大的地雷,此人的智商恐怕不会太低。 “公主醉了,采莲采苹,送她回公主府。”沈薇心思不宁,让丫鬟把醉醺醺的公主送走。 沈薇独自坐在水榭凉亭里,思考着这位神秘的“赵军师”。任何潜在的敌人,沈薇都不能忽视,她得做好应对措施。 脑海里不停思考,沈薇无意识地拿起酒杯啜饮。等采苹回来,发现沈薇不知不觉中,居然把果酒喝了大半。 采苹惊呆了,忙上前搀扶起醉醺醺的沈薇:“主子,您喝多了!” “快,来个人搭把手,把主子扶进屋子里。德顺,让小厨房煮醒酒汤。” 沈薇酒量不行。 半坛子酒下肚,沈薇醉成一滩烂泥。好在她醉酒后不会发酒疯,就安安静静趴着睡觉。采苹扶着沈薇进屋,褪去鞋袜,扶她躺在床上,又去后厨查看醒酒汤。 时间已经临近黄昏,燕王回到琉璃阁。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沈薇醉醺醺躺在床上,脸颊泛红似胭脂。 燕王: “回王爷,下午昭阳公主来访。主子陪着公主殿下喝了几杯,不小心喝醉了。”采苹端着醒酒汤进屋,忙替沈薇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听到动静,沈薇茫然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歪歪斜斜,沈薇一眼看到床边的燕王。 沈薇笑了。 她拽着燕王的衣袖,笑盈盈地从床上爬起来。张开双手,抱住燕王的腰:“回来啦可喜欢你了” 沈薇欢喜地抱着燕王,这是她的金山银山。抱着金山银山,她无限满足。 燕王薄唇上扬,心田泛起阵阵涟漪。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哪怕醉酒,沈薇也没忘记她的爱。 燕王把醉酒的沈薇摁回床上,故意问她:“薇薇,就这么爱本王?” 沈薇抓着他的衣袖,醉醺醺地回答:“当然天天盼着呢恨不得把王爷扒干净一点毛都不剩下” 她恨不得从燕王身上扒走所有的好处,薅光所有的羊毛。 燕王微咳一声,低头看到沈薇攥着他的衣袖。这小妮子,喝醉酒了还惦记着扒了他衣衫,同他鱼水之欢。 真是可爱。 采苹把醒酒汤端进来,燕王亲自动手,给沈薇喝了半碗醒酒汤。沈薇昏昏沉沉躺回床上,直接酣睡了整晚。 与此同时,遥远的边境凉州城。冷月高悬,月光在浩瀚沙漠洒上一层白霜。 城里将军府内灯火通明。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告捷,将士们举杯庆祝,通宵达旦。 府邸的一间院落里,军师赵青早早离开酒席,踏着月霜回到院落。 她关闭房门,又拉了门栓。确定四周无外人后,她才小心翼翼回到卧室,从枕头下的匣子里取出一个陈旧的羊皮手札。 那手札至少有百年的历史,羊皮经过药水保养,百年不腐朽。羊皮纸上的墨迹也很特殊,百年不曾淡去。 烛火昏黄。 赵青坐在床边,借着柔和的烛光翻看羊皮手札。手札封皮,写着【太华札记】四个潦草大字。字迹歪歪扭扭,字的写法也和庆国文字有些许差异。 赵青翻开札记。札记图文并茂,文字潦草,画的武器也粗糙。 “除了火枪,地雷,上面还有什么武器能用呢。”赵青喃喃自语,动作很轻地翻动羊皮纸。 火箭,飞船,核武这些词汇很陌生,画的图也离奇古怪,根本无法用人力建造。赵青翻到后面,看到一页羊皮纸上写着【复合弓】。 赵青眼睛亮起来,艰难辨认潦草的字迹,一字一句读道:“省力,射程远,杀伤性强。无合金材料,可用牛角、鹿筋、冷杉木替代” 赵青把这页纸的内容牢牢记下,然后把这珍贵的《太华札记》放到枕头下的匣子里,藏起来。 这是上苍赐给她的宝贝,是改变她命运的札记。 几年前,赵青还是个凉州城一个普通的采药女。进山采药途中,意外跌入一个荒废的山洞里。山洞有人类居住的痕迹,木桌早已腐朽,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破损,唯有角落的一个羊皮札记保存完好。 时光久远,写这札记的人早已化为黄土。赵青得到札记,靠着札记里提到的各种精妙武器,变成镇南侯的军师,备受边城百姓爱戴。 她要一辈子守住这个秘密。 叩叩—— 屋外传来敲门声,上官轩温润的嗓音传进来:“阿青,你可睡了?” 赵青忙整理仪容,欢喜地去开门:“侯爷,我还没睡呢。” 木门嘎吱打开,清冷月光洒落。一身戎装的上官轩映入眼帘,他生得俊美,长期作战让他眉眼染上沉稳。凉州偏远,男子多粗犷,赵青唯独喜欢上官轩这种俊美斯文的长相。 她知道上官轩在燕京有夫人。 可那又如何? 在《太华札记》最后一页,手札的原主人写下【不畏世俗,勇敢追爱】八个大字。 赵青铭记这八字。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也要迈出勇敢的一步。她再也不要在战乱四起的凉州生活,她要去那繁荣富贵的燕京,当尊贵的侯夫人。 上官轩走进屋子里,俊脸浮出温柔笑意:“阿青,初冬是我母亲的寿辰。战局稳定,过两月你随我回燕京,可好?” 赵青用力点头,爽朗回答:“只要能在侯爷身边,去哪里阿青都愿意。” 烛光昏黄。 上官轩凝视眼前女扮男装的女子,爱慕之情在内心翻涌。他自幼生长在燕京城,燕京的女子多温柔贤淑,循规蹈矩。 奉命来到凉州出征,上官轩见识到凉州城女子的爽朗大方。凉州女子生性爽朗,喝酒不会拘谨,从不遮掩情绪 上官轩很喜欢赵青。赵青身上有凉州女子的爽朗,也有一颗聪慧的头脑,模样生得也美。 将来带赵青回燕京,上官轩会向皇帝请旨,娶赵青为侯府正妻,降孙轻眉为贵妾。 反正孙家已经落寞,孙家的女儿根本不配当侯府夫人。 第161章 焕然一新的王府 燕王府,琉璃阁。 沈薇睡到临近中午,才艰难地睁开眼。宿醉之后,头疼欲裂,沈薇晕乎乎地望着香云纱帐幔,努力回想片刻,昨日的记忆钻进脑海。 “采莲采苹!”沈薇惊呼。 屋外传来脚步声,采莲捧着洗脸水,采苹端着醒神汤走进屋。 沈薇掀开帐幔:“王爷呢?” 采苹抿嘴笑:“王爷今早去东宫。” 沈薇攥紧床幔,小心翼翼问:“我昨日喝醉了酒,酒后可有胡言乱语?” 喝酒果然容易误事儿。沈薇心里一阵阵后怕,要是她喝醉酒胡言乱语,把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燕王没准会看穿她长久的伪装。 采苹笑盈盈道:“主子昨晚抱着王爷,说了好久情话呢。什么只爱王爷,要扒光王爷,听得奴婢们耳朵泛红,王爷也在笑。” 沈薇暗中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胡言乱语。 沈薇起床梳洗,换上崭新的夏裙,郑重叮嘱采莲采苹:“以后我若醉了,找个借口把王爷打发走——算了,以后我还是少喝酒。” 少喝酒,不喝醉,才能从根源消除潜在的危机。 沈薇醒了酒,开始用午膳,逗逗摇篮里的孩子,再处理几件王府内宅的事儿,给李瑶送两件玩具沈薇的一天就这么平平静静过去。 掌家日渐熟练,有容嬷嬷这些能干的下属协助,沈薇并不觉得管家多辛苦。 夜幕笼罩,夏夜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荷花藏匿在荷叶边沿。水榭亮起灯笼,燕王在水榭里纳凉,沈薇在旁边练字。 燕王凑过去端详沈薇的字迹,俊眸浮出笑意:“甚好,薇薇这书法大有进步。” 沈薇不善书法。最开始的字堪比狗爬,在燕王的教导下,一点点写成如今工整娟秀的字迹,燕王很满意,很有成就感。 沈薇攥着毛笔,朝燕王露出明媚的笑:“王爷隔三差五监督,妾身哪敢偷懒。” 丫鬟端上一盘洗净的新鲜黄瓜。 黄瓜是之前燕王亲自种下的。在菜地里设置攀爬木架,黄瓜的藤蔓顺着木架攀爬,开出一朵朵娇嫩的小黄花。前段日子花谢了,黄瓜也慢慢成熟了。 炎炎夏日,燕王吃上一口自个儿亲自种植的脆爽黄瓜,那滋味甚是美妙。 沈薇写完字,燕王也吃完脆黄瓜。 沈薇拉着燕王回屋休息,华美的香云纱床幔落下。 蜡烛在灯具里燃烧,烛光昏黄。 床榻之上,燕王故意调侃沈薇:“喝醉了想扒本王的衣衫,清醒后倒安分了,胆子哪去了?” 沈薇:“” 沈薇心里疯狂吐槽,天地可鉴,她只想从燕王身上扒好处,扒金银财宝,真不想扒他衣裳。 精力充沛的男人,实在难对付。 无话可说,沈薇主动揽住燕王的手,夜晚尚长 院子里荷花开得明艳,时间悄然流转。在燕王的“指导”下,在容嬷嬷和富贵总管等人的帮助下,沈薇掌管燕王府内宅。 她还把现代企业管理的那一套用在燕王府。以奖金为诱,增设考勤制度,激发下人们的劳动积极性。能者多得,能者多劳,良性竞争上岗。 在各种激励下,死气沉沉的燕王府内宅,也日渐焕发生机。 栖雪阁。 雪梅哼着轻快的歌儿,和两个小丫鬟一起合作,把柳如烟的书搬出来,放到太阳下晾晒。 夏日炎炎,蚊子也多。但雪梅丝毫不畏惧,她腰间佩戴味道清淡的驱蚊药包,这是沈薇给府中所有一等丫鬟们的夏日驱蚊物资。 戴上这个,雪梅夏天再不用担心蚊子咬她。且药包的味道很淡,柳如烟也闻不出来。 一个小丫鬟好奇地问:“雪梅姐姐,听容嬷嬷说,只要在王府里工作到六十岁。离开王府后,每个月还能拿一笔银钱,这是真的吗?” 雪梅点头:“应该是真的。昨日我去庄子找王嬷嬷,她十岁入王府,今年已经六十五,卧床不起,居然还拿到了两吊钱呢。” 小丫鬟面露憧憬:“那可太好了,将来若是我老得不能干活儿,还能有银钱拿。” 丫鬟们一个个暗中窃喜,心里踏实了很多。 坤玉院里,王妃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香儿在琉璃阁自尽的消息。 王妃让刘嬷嬷去打听,得知香儿好像大彻大悟般,安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每日绣花织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没用的蠢货。”王妃攥紧手里的佛珠,恨得牙痒痒。 王妃心里开始慌了。 她本以为,沈薇一个小小的农户女不可能把王府管好。可事实打了王妃的脸,即使身在坤玉院,王妃也能看到王府的变化。 不听话的刁奴被发卖,刺头儿被赶出王府,王府下人们办事勤勉,风气逐渐焕然一新。 王妃清楚知道,在这么下去,她这个王妃只会沦为空壳子。府邸里,下人们都唯沈薇马首是瞻。 “我才是正妃,是正室。”王妃扣着手里的一串佛珠,她不能再放任沈薇嚣张下去。 可王爷护着沈薇,皇后偏袒沈薇,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李瑶,也隔三差五往沈薇的院子里跑。王妃身边的忠仆,只有刘嬷嬷几人,势单力薄,根本帮不了她。 这种时候,能帮她的只有娘家。 王妃暗想,父亲母亲疼惜自己,澹台家族势力大。若是父母知道她在燕王府备受掣肘,肯定会向皇后求情。 澹台家族当年拥戴皇帝登基,付出大量财力人力,居功甚伟。皇后不得不给澹台家族这个面子,把燕王府的管家权交还给王妃。 刚好,母亲的六十大寿到了。 身为亲生女儿,王妃以此为借口离开燕王府,回澹台家给母亲贺寿,趁机诉苦。 王妃在脑海里构思了计划,这才叮嘱刘嬷嬷:“刘嬷嬷,你去库房里挑两件贺寿礼。三日后,本王妃要回澹台家。” 第162章 太华公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妃想要找娘家撑腰的事儿,很快传到沈薇的耳朵里。 上午阳光晴好,温和不刺眼。 沈薇让丫鬟把摇篮搬到院子里,让阳光晒晒孩子,给孩子补钙。李瑶眼巴巴守在摇篮边,手拿拨浪鼓,笑呵呵得逗摇篮里的妹妹。 沈薇走到一边,低声询问消息灵通的采苹:“你确定,王妃三日后要回娘家?” 采苹忙不迭点头。 采苹一脸警惕:“主子。王妃的母亲诰命加身,同仙逝的太后是手帕交。当今天子年幼时,也曾养在澹台家族一段日子。若是那澹台老妇人开口,皇后恐怕也为难。” 沈薇刚到手的管家权,恐怕又要拱手让出去。 采苹为沈薇忧心。 沈薇垂眸思考。其实问题不大,沈薇脑海里转瞬浮出至少两个对策。 她可以把王妃回娘家告状的事儿告诉皇后,向皇后求助。皇后敢公然把沈薇扶上位,说明皇后并不忌惮澹台家族。 为了燕王府的稳定,皇后肯定会站在沈薇这边。 沈薇叮嘱采苹:“照顾瑶儿的老嬷嬷,明日要回坤宁宫述职。你同她们聊聊,让她们把王妃的筹谋转告给皇后。” 皇后派来照顾王妃子女的四个老嬷嬷,每个月都要回坤宁宫述职。 采苹点点头,从容回答:“奴婢这就去办——可是,万一皇后碍于澹台世家的压力,把管家权还给王妃,这可怎么办?” 沈薇抿嘴一笑,嗓音带着几分清冽冷意,手帕擦了擦手指头:“若澹台家族非要插手,我只能让王妃重病卧床,不能理事。” 她想尽办法才得到的管家权,决不能拱手相让。若是把沈薇逼急了,她下手可能比较重。 第二日上午,沈薇刚打完八段锦,宫里便来了人传消息。皇后娘娘有旨,让沈薇和昭阳公主午后一起入宫,还要沈薇把年幼的小乐游带上。 沈薇愣了下。 入宫? 皇后忽然召她进宫,大概是想和沈薇当面谈“王妃回娘家”的对策。 沈薇没有耽搁,立刻让丫鬟们开始准备。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换上符合身份的衣裳。午后,沈薇才带着孩子和丫鬟离开王府。 这是沈薇第一次进宫! 她有点紧张,还有些期待。 燕王府门口,昭阳公主的马车已经到了。乳母抱着孩子,乘坐后面的一辆马车。沈薇则是和昭阳公主同乘前面的马车。 车内装潢华丽,透着清雅的淡香。 昭阳兴冲冲地告诉沈薇:“南楚使臣抵达燕京,今日入宫觐见父皇,还进贡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母后召咱们入宫,肯定是要分给我一些好东西呢。” 南楚最近年来国力势微,天灾不断,只能依附大庆国。 南楚每年都要进贡一批珍贵的贡品。 公主府的车驾驶进庆国皇宫。沈薇掀开薄薄车帘,看到那高高的、巍峨的皇宫城墙,遮天蔽日。宫门口有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巡逻禁军,眉眼冷厉。 一股巍峨严肃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属于皇权的绝对威压,令人窒息臣服。马车沿着长长的宫道,缓缓行驶。一路上,穿戴统一的太监宫女们井然有序忙碌,如同生活在皇宫里的蚂蚁,麻木地请安,麻木地忙活。 “薇薇,皇宫是不是很大?比燕王府大多了。”昭阳公主捧着茶杯,笑盈盈询问。 沈薇颔首,道:“很大。” 几乎看不见边,像个巨大的金鸟笼。 沈薇心里唏嘘,还好她不用住在皇宫里。燕王府占地大,院墙高,但沈薇至少是出入自由。若是进皇宫居住,她时时刻刻被规矩束缚,简直憋屈。 沈薇正神游着,公主府的马车忽然停住。 宫道上的禁军客气拱手,汇报情况:“公主殿下,前方主道无法通行,还请公主走侧道。” 昭阳掀开车帘,好奇道:“是父皇在接待南楚使臣吗?” 禁军点头:“正是。” 接待南楚使臣,宫殿主干道被占了。昭阳倒也不恼,让马夫转了个道儿,从旁边较偏远的侧道行驶。 侧道途经的一间间宫殿院墙,稍显陈旧,风景倒是郁郁葱葱。蓝天白云,沈薇忽然看到一棵高大的合欢树,绿叶舒展伸出院墙,一朵朵粉色的合欢花如云朵,一簇簇盛开。 在破败的宫宇院墙里,那棵合欢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真美。”沈薇由衷赞叹。 昭阳凑过来一瞅,乐呵呵地说:“原来是秋凉宫的合欢树,这棵树是有一百年了。小时候我和三哥玩躲猫猫,我爬到树上,他找不到我,还急哭了。” 沈薇脑海里浮出恒王的模样。 实在想不出恒王急哭了的窘迫样子。 马车途经那个合欢花盛开的院落,沈薇看到院门上“秋凉宫”三个斑驳的文字。这一片区域的宫殿破败陈旧,唯有“秋凉宫”门口保持整洁干净,杂草生长地不多。 宫门紧闭,门锁生锈,不似有人居住。 沈薇好奇道:“公主,这合欢树是谁种的?” 距离皇后的坤宁宫还有好长一段路,昭阳公主也乐意为沈薇解答:“秋凉宫一百年来,没住过其他人。听皇宫里的老嬷嬷说,百年前,这里是太华公主的住处。” 从昭阳口里,沈薇第一次了解到这位百年前的传奇公主。 太华公主李青寻,是宫女和皇帝所生的女儿,自幼不受宠,住在偏僻的秋凉宫。当时庆国皇朝初立,南方一个叫夜郎国的小国屡次进犯,庆帝为了稳固局势,就想和夜郎国联姻。 不受宠的太华公主李青寻,被选中去和亲。皇帝和文武百官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乖顺听话的太华公主,居然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太华公主离京和亲,路途遥远,还没赶到夜郎国,太华公主居然怀孕了! 夜郎国君大怒,不愿接受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太华公主若是回庆国,也是死路一条。那太华公主也是个狠人,直接带着她的和亲队伍,收服了夜郎国和庆国之间的一大片部落,自立为国,创建南楚。 太华公主颇善用兵,派兵把夜郎国打灭国,纳入南楚的版图。 太华公主自立为女皇,并强娶了护送她的丞相为皇夫。 南楚对庆国没有敌意,两国相安无事。后来太华公主英年早逝,皇夫殉葬,南楚朝堂大乱,国力日渐势微,南楚只得依附庆国。 第162章 太华公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妃想要找娘家撑腰的事儿,很快传到沈薇的耳朵里。 上午阳光晴好,温和不刺眼。 沈薇让丫鬟把摇篮搬到院子里,让阳光晒晒孩子,给孩子补钙。李瑶眼巴巴守在摇篮边,手拿拨浪鼓,笑呵呵得逗摇篮里的妹妹。 沈薇走到一边,低声询问消息灵通的采苹:“你确定,王妃三日后要回娘家?” 采苹忙不迭点头。 采苹一脸警惕:“主子。王妃的母亲诰命加身,同仙逝的太后是手帕交。当今天子年幼时,也曾养在澹台家族一段日子。若是那澹台老妇人开口,皇后恐怕也为难。” 沈薇刚到手的管家权,恐怕又要拱手让出去。 采苹为沈薇忧心。 沈薇垂眸思考。其实问题不大,沈薇脑海里转瞬浮出至少两个对策。 她可以把王妃回娘家告状的事儿告诉皇后,向皇后求助。皇后敢公然把沈薇扶上位,说明皇后并不忌惮澹台家族。 为了燕王府的稳定,皇后肯定会站在沈薇这边。 沈薇叮嘱采苹:“照顾瑶儿的老嬷嬷,明日要回坤宁宫述职。你同她们聊聊,让她们把王妃的筹谋转告给皇后。” 皇后派来照顾王妃子女的四个老嬷嬷,每个月都要回坤宁宫述职。 采苹点点头,从容回答:“奴婢这就去办——可是,万一皇后碍于澹台世家的压力,把管家权还给王妃,这可怎么办?” 沈薇抿嘴一笑,嗓音带着几分清冽冷意,手帕擦了擦手指头:“若澹台家族非要插手,我只能让王妃重病卧床,不能理事。” 她想尽办法才得到的管家权,决不能拱手相让。若是把沈薇逼急了,她下手可能比较重。 第二日上午,沈薇刚打完八段锦,宫里便来了人传消息。皇后娘娘有旨,让沈薇和昭阳公主午后一起入宫,还要沈薇把年幼的小乐游带上。 沈薇愣了下。 入宫? 皇后忽然召她进宫,大概是想和沈薇当面谈“王妃回娘家”的对策。 沈薇没有耽搁,立刻让丫鬟们开始准备。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换上符合身份的衣裳。午后,沈薇才带着孩子和丫鬟离开王府。 这是沈薇第一次进宫! 她有点紧张,还有些期待。 燕王府门口,昭阳公主的马车已经到了。乳母抱着孩子,乘坐后面的一辆马车。沈薇则是和昭阳公主同乘前面的马车。 车内装潢华丽,透着清雅的淡香。 昭阳兴冲冲地告诉沈薇:“南楚使臣抵达燕京,今日入宫觐见父皇,还进贡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母后召咱们入宫,肯定是要分给我一些好东西呢。” 南楚最近年来国力势微,天灾不断,只能依附大庆国。 南楚每年都要进贡一批珍贵的贡品。 公主府的车驾驶进庆国皇宫。沈薇掀开薄薄车帘,看到那高高的、巍峨的皇宫城墙,遮天蔽日。宫门口有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巡逻禁军,眉眼冷厉。 一股巍峨严肃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属于皇权的绝对威压,令人窒息臣服。马车沿着长长的宫道,缓缓行驶。一路上,穿戴统一的太监宫女们井然有序忙碌,如同生活在皇宫里的蚂蚁,麻木地请安,麻木地忙活。 “薇薇,皇宫是不是很大?比燕王府大多了。”昭阳公主捧着茶杯,笑盈盈询问。 沈薇颔首,道:“很大。” 几乎看不见边,像个巨大的金鸟笼。 沈薇心里唏嘘,还好她不用住在皇宫里。燕王府占地大,院墙高,但沈薇至少是出入自由。若是进皇宫居住,她时时刻刻被规矩束缚,简直憋屈。 沈薇正神游着,公主府的马车忽然停住。 宫道上的禁军客气拱手,汇报情况:“公主殿下,前方主道无法通行,还请公主走侧道。” 昭阳掀开车帘,好奇道:“是父皇在接待南楚使臣吗?” 禁军点头:“正是。” 接待南楚使臣,宫殿主干道被占了。昭阳倒也不恼,让马夫转了个道儿,从旁边较偏远的侧道行驶。 侧道途经的一间间宫殿院墙,稍显陈旧,风景倒是郁郁葱葱。蓝天白云,沈薇忽然看到一棵高大的合欢树,绿叶舒展伸出院墙,一朵朵粉色的合欢花如云朵,一簇簇盛开。 在破败的宫宇院墙里,那棵合欢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真美。”沈薇由衷赞叹。 昭阳凑过来一瞅,乐呵呵地说:“原来是秋凉宫的合欢树,这棵树是有一百年了。小时候我和三哥玩躲猫猫,我爬到树上,他找不到我,还急哭了。” 沈薇脑海里浮出恒王的模样。 实在想不出恒王急哭了的窘迫样子。 马车途经那个合欢花盛开的院落,沈薇看到院门上“秋凉宫”三个斑驳的文字。这一片区域的宫殿破败陈旧,唯有“秋凉宫”门口保持整洁干净,杂草生长地不多。 宫门紧闭,门锁生锈,不似有人居住。 沈薇好奇道:“公主,这合欢树是谁种的?” 距离皇后的坤宁宫还有好长一段路,昭阳公主也乐意为沈薇解答:“秋凉宫一百年来,没住过其他人。听皇宫里的老嬷嬷说,百年前,这里是太华公主的住处。” 从昭阳口里,沈薇第一次了解到这位百年前的传奇公主。 太华公主李青寻,是宫女和皇帝所生的女儿,自幼不受宠,住在偏僻的秋凉宫。当时庆国皇朝初立,南方一个叫夜郎国的小国屡次进犯,庆帝为了稳固局势,就想和夜郎国联姻。 不受宠的太华公主李青寻,被选中去和亲。皇帝和文武百官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乖顺听话的太华公主,居然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太华公主离京和亲,路途遥远,还没赶到夜郎国,太华公主居然怀孕了! 夜郎国君大怒,不愿接受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太华公主若是回庆国,也是死路一条。那太华公主也是个狠人,直接带着她的和亲队伍,收服了夜郎国和庆国之间的一大片部落,自立为国,创建南楚。 太华公主颇善用兵,派兵把夜郎国打灭国,纳入南楚的版图。 太华公主自立为女皇,并强娶了护送她的丞相为皇夫。 南楚对庆国没有敌意,两国相安无事。后来太华公主英年早逝,皇夫殉葬,南楚朝堂大乱,国力日渐势微,南楚只得依附庆国。 第163章 沈薇的价值 昭阳公主道:“南楚国年年上供,请求庆国保留太华公主生前居住的院落。这秋凉宫,就保存下来了,每年还会有南楚使臣来清扫门庭呢。” 马车已经驶离秋凉宫。 风吹过,百年合欢树的枝头绿叶随风摇曳,一朵朵粉色合欢花绽放在盛夏时光里。 院前野草风中长,昔日故人已不在。 马车行驶到宫道尽头。临近坤宁宫,不可再乘坐马车。昭阳和沈薇下马车,在宫娥的指引下走进坤宁宫。 皇后还未归来。 皇后和皇帝还在接待南楚使臣,典礼还未结束。坤宁宫的宫女恭敬奉上清茶,沈薇喝了半杯茶,又去看在襁褓里酣睡的闺女。 坤宁宫安安静静,宫女太监们干活动作都很轻。日光明晃晃,沈薇视线扫过那些埋头忙碌的宫人,他们仿佛是没有人气的机器在移动。 约莫小半个时辰,坤宁宫外传来一片请安声。 皇后回来了。 皇后今日盛装,穿绣金凤凰的朝服,头戴沉重的冠冕。她眼底有疲惫之色,抬手免去沈薇和昭阳的请安,先回寝殿卸妆更衣。 换上常服,皇后才走回主屋。两个宫女给皇后捏肩按摩,皇后手指抵着眉心,朝昭阳露出慈爱的笑:“南楚进贡了十匣螺黛,陛下给了本宫六匣。昭阳,母后给你三匣。” 昭阳喜出望外,凑过去亲昵地揽着皇后的胳膊:“谢谢母后,母后最疼儿臣啦。” 皇后笑了笑:“多大个人,还和母后撒娇——你父皇手里还有一方南楚墨砚,比骡黛珍贵多了。” 昭阳眼睛一亮,忙道:“母后,儿臣这就去给父皇请安,等会再回来陪母后。” 她眼馋南楚墨砚多日,拎着裙子跑出坤宁宫,欢欢喜喜去找皇帝讨东西。 昭阳离去,坤宁宫主屋里,就剩沈薇一人孤零零坐着。沈薇脑筋飞速转动,盘算着该怎么向皇后求助,请她出面解决王妃的问题。 皇后放下茶盏,唇角浮出和蔼的笑容:“年轻貌美,才适合用螺黛画眉。钱嬷嬷,把剩下的三匣螺黛赏给沈氏。” 沈薇瞳仁骤然放大,心里划过一丝不可思议。如此珍贵的螺黛,皇后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三匣,又给了沈薇三匣! 这意味着,皇后很看重沈薇。 沈薇忙起身,婉言推辞:“妾身谢皇后赏赐,只是这螺黛珍贵,妾身不敢” 皇后和颜悦色道:“你是元景的侧妃,也算是本宫的儿媳,可唤我一声母后。” 沈薇嘴角张了张,半晌还是没敢喊出声。 皇后笑道:“元景协助太子操劳国事。这段日子,你把燕王府管得很好,本宫没有看错人。你很难得,本宫自会庇护你。” 只要沈薇一直展现出自己不可取代的价值,皇后就会一直庇护她。 有皇后这一番话,沈薇心头悬挂的石头,轰然落地。 还好,皇后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不用给王妃下毒了。 “把孩子抱来,让本宫看看。”皇后心情还算不错,乳母把还在睡觉的小乐游抱进主屋。 柔软的襁褓里,几个月大的小婴儿酣睡。白嫩小手攥着一个老虎布偶,皮肤娇嫩,睫毛长长覆盖下来,粉润嘴角泛着光泽,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皇后眉眼柔和下来。 皇后温和道:“这孩子,眉眼很像元景。比元景听话,不闹腾。” 都说隔代亲,皇后越看越喜欢,甚至亲自动手抱起孩子。小乐游被摇醒了,也不哭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皇后,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皇后抱着孩子,抬眸看向沈薇:“你深得元景宠爱,趁年轻,该多生个孩子。要想在王府里站稳,一个孩子是不够的。” 沈薇心里默默叹口气。 哪个时代,女子都逃避不了被催生的命运。 沈薇要想在王府彻底站稳,她膝下必须要有自己的亲儿子。不过沈薇倒也不着急,子嗣之事有天定,以她和燕王每晚的频率,再怀孕是迟早的事儿。 “皇后娘娘,燕王殿下来了。”宫女走进主屋禀报。 南楚使臣接待仪式结束,使臣已安置好,燕王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端坐在主位,膝上还抱着小乐游:“让他进来。” 日光灼灼,燕王大步走进来。他身上穿着华美的亲王朝服,如蛟龙猛虎,举手投足之间透着难掩的威严。 “儿臣给母后请安。”燕王拱手,视线落到旁边的沈薇身上。目光相接,沈薇唇角扬起一抹依恋的笑容。 皇后和颜悦色道:“快坐,江南送来的山茶,你尝尝——” 话音未落,皇后怀里抱着的小乐游忽然激动起来。她努力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朝着燕王的方向抓呀抓,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呼唤。 皇后愣住。 燕王粲然一笑:“母后,让儿臣抱抱孩子。” 燕王熟练地把闺女抱在怀里,抱孩子的动作非常标准。小乐游依恋地张开小手,抓住燕王的衣领,嘴里发出咯咯笑声。 燕王骄傲地告诉皇后:“母后,乐游和儿臣最亲了。” 炫耀意味十足。 皇后看得通透,燕王如此喜爱这个孩子,背后肯定少不了沈薇的助力。 这沈薇,当真是聪明。若是沈薇将来生了儿子,燕王肯定也会对儿子特别关爱。 燕王没有逗留太久。他抱着闺女,带上沈薇离开坤宁宫。 皇后目送那一家三口离去,唇角划过一抹和蔼的笑容。 半晌,皇后脸上笑容散去,吩咐钱嬷嬷:“给澹台府老夫人传口信。燕王府的内宅之事,澹台府不得干涉。” 澹台家族百年世家,培养出一个无德无能的澹台舒雅,差点毁了燕王的前途,皇后早就心有不满。皇权至高,区区澹台世家,哪能和皇权斗争。 钱嬷嬷恭敬回答:“是,老奴这就去办。” 长长的宫道上,王府的侍卫乳母恭敬地走在后面。燕王怀里还抱着闺女,爱不释手。 沈薇走在燕王身侧,无奈道:“王爷,您把孩子交给乳母抱,皇宫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燕王笑道:“再抱一会儿。” 今日迎接南楚使臣,燕王有些疲惫。直到看见闺女可爱的笑容,燕王才感觉身心放松。 正走着,前面转角处忽然碰到一个不速之客。恒王身穿华丽的蟒纹朝服,手执白玉扇子,正侧头和身边侍卫说些什么,眼神冷若冰霜。 眼波一转,恒王的视线不经意和沈薇碰撞。 第163章 沈薇的价值 昭阳公主道:“南楚国年年上供,请求庆国保留太华公主生前居住的院落。这秋凉宫,就保存下来了,每年还会有南楚使臣来清扫门庭呢。” 马车已经驶离秋凉宫。 风吹过,百年合欢树的枝头绿叶随风摇曳,一朵朵粉色合欢花绽放在盛夏时光里。 院前野草风中长,昔日故人已不在。 马车行驶到宫道尽头。临近坤宁宫,不可再乘坐马车。昭阳和沈薇下马车,在宫娥的指引下走进坤宁宫。 皇后还未归来。 皇后和皇帝还在接待南楚使臣,典礼还未结束。坤宁宫的宫女恭敬奉上清茶,沈薇喝了半杯茶,又去看在襁褓里酣睡的闺女。 坤宁宫安安静静,宫女太监们干活动作都很轻。日光明晃晃,沈薇视线扫过那些埋头忙碌的宫人,他们仿佛是没有人气的机器在移动。 约莫小半个时辰,坤宁宫外传来一片请安声。 皇后回来了。 皇后今日盛装,穿绣金凤凰的朝服,头戴沉重的冠冕。她眼底有疲惫之色,抬手免去沈薇和昭阳的请安,先回寝殿卸妆更衣。 换上常服,皇后才走回主屋。两个宫女给皇后捏肩按摩,皇后手指抵着眉心,朝昭阳露出慈爱的笑:“南楚进贡了十匣螺黛,陛下给了本宫六匣。昭阳,母后给你三匣。” 昭阳喜出望外,凑过去亲昵地揽着皇后的胳膊:“谢谢母后,母后最疼儿臣啦。” 皇后笑了笑:“多大个人,还和母后撒娇——你父皇手里还有一方南楚墨砚,比骡黛珍贵多了。” 昭阳眼睛一亮,忙道:“母后,儿臣这就去给父皇请安,等会再回来陪母后。” 她眼馋南楚墨砚多日,拎着裙子跑出坤宁宫,欢欢喜喜去找皇帝讨东西。 昭阳离去,坤宁宫主屋里,就剩沈薇一人孤零零坐着。沈薇脑筋飞速转动,盘算着该怎么向皇后求助,请她出面解决王妃的问题。 皇后放下茶盏,唇角浮出和蔼的笑容:“年轻貌美,才适合用螺黛画眉。钱嬷嬷,把剩下的三匣螺黛赏给沈氏。” 沈薇瞳仁骤然放大,心里划过一丝不可思议。如此珍贵的螺黛,皇后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三匣,又给了沈薇三匣! 这意味着,皇后很看重沈薇。 沈薇忙起身,婉言推辞:“妾身谢皇后赏赐,只是这螺黛珍贵,妾身不敢” 皇后和颜悦色道:“你是元景的侧妃,也算是本宫的儿媳,可唤我一声母后。” 沈薇嘴角张了张,半晌还是没敢喊出声。 皇后笑道:“元景协助太子操劳国事。这段日子,你把燕王府管得很好,本宫没有看错人。你很难得,本宫自会庇护你。” 只要沈薇一直展现出自己不可取代的价值,皇后就会一直庇护她。 有皇后这一番话,沈薇心头悬挂的石头,轰然落地。 还好,皇后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不用给王妃下毒了。 “把孩子抱来,让本宫看看。”皇后心情还算不错,乳母把还在睡觉的小乐游抱进主屋。 柔软的襁褓里,几个月大的小婴儿酣睡。白嫩小手攥着一个老虎布偶,皮肤娇嫩,睫毛长长覆盖下来,粉润嘴角泛着光泽,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皇后眉眼柔和下来。 皇后温和道:“这孩子,眉眼很像元景。比元景听话,不闹腾。” 都说隔代亲,皇后越看越喜欢,甚至亲自动手抱起孩子。小乐游被摇醒了,也不哭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皇后,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皇后抱着孩子,抬眸看向沈薇:“你深得元景宠爱,趁年轻,该多生个孩子。要想在王府里站稳,一个孩子是不够的。” 沈薇心里默默叹口气。 哪个时代,女子都逃避不了被催生的命运。 沈薇要想在王府彻底站稳,她膝下必须要有自己的亲儿子。不过沈薇倒也不着急,子嗣之事有天定,以她和燕王每晚的频率,再怀孕是迟早的事儿。 “皇后娘娘,燕王殿下来了。”宫女走进主屋禀报。 南楚使臣接待仪式结束,使臣已安置好,燕王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端坐在主位,膝上还抱着小乐游:“让他进来。” 日光灼灼,燕王大步走进来。他身上穿着华美的亲王朝服,如蛟龙猛虎,举手投足之间透着难掩的威严。 “儿臣给母后请安。”燕王拱手,视线落到旁边的沈薇身上。目光相接,沈薇唇角扬起一抹依恋的笑容。 皇后和颜悦色道:“快坐,江南送来的山茶,你尝尝——” 话音未落,皇后怀里抱着的小乐游忽然激动起来。她努力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朝着燕王的方向抓呀抓,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呼唤。 皇后愣住。 燕王粲然一笑:“母后,让儿臣抱抱孩子。” 燕王熟练地把闺女抱在怀里,抱孩子的动作非常标准。小乐游依恋地张开小手,抓住燕王的衣领,嘴里发出咯咯笑声。 燕王骄傲地告诉皇后:“母后,乐游和儿臣最亲了。” 炫耀意味十足。 皇后看得通透,燕王如此喜爱这个孩子,背后肯定少不了沈薇的助力。 这沈薇,当真是聪明。若是沈薇将来生了儿子,燕王肯定也会对儿子特别关爱。 燕王没有逗留太久。他抱着闺女,带上沈薇离开坤宁宫。 皇后目送那一家三口离去,唇角划过一抹和蔼的笑容。 半晌,皇后脸上笑容散去,吩咐钱嬷嬷:“给澹台府老夫人传口信。燕王府的内宅之事,澹台府不得干涉。” 澹台家族百年世家,培养出一个无德无能的澹台舒雅,差点毁了燕王的前途,皇后早就心有不满。皇权至高,区区澹台世家,哪能和皇权斗争。 钱嬷嬷恭敬回答:“是,老奴这就去办。” 长长的宫道上,王府的侍卫乳母恭敬地走在后面。燕王怀里还抱着闺女,爱不释手。 沈薇走在燕王身侧,无奈道:“王爷,您把孩子交给乳母抱,皇宫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燕王笑道:“再抱一会儿。” 今日迎接南楚使臣,燕王有些疲惫。直到看见闺女可爱的笑容,燕王才感觉身心放松。 正走着,前面转角处忽然碰到一个不速之客。恒王身穿华丽的蟒纹朝服,手执白玉扇子,正侧头和身边侍卫说些什么,眼神冷若冰霜。 眼波一转,恒王的视线不经意和沈薇碰撞。 第16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恒王薄唇浮出戏谑的笑意。 细想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到沈薇。今日真是巧,在浩瀚皇城里,碰到这狡猾的小狐狸。 “二哥,真巧。”恒王手里摇着白玉扇子,眉眼带着迷人的笑意,乐呵呵上前打招呼。 夏日阳光炎热,洒在长长的宫道上。恒王笑容满面,仿佛和燕王不是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的冤家,而是一对很有爱的兄弟。 恒王凑过来,视线落到燕王怀里的小婴儿脸上。小婴儿脸蛋白白嫩嫩,胖嘟嘟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睁大,和沈薇有几分相似。 模样很是可爱,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哟,小侄女真漂亮。”恒王合拢白玉扇子,想要用扇子边沿轻轻触碰那小婴儿的脸蛋。 可惜扇子还没碰到襁褓,小乐游嘴角忽然一咧,哇地嚎啕大哭,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恒王: 碰瓷!绝对是碰瓷! 这小丫头还没满一岁,也就五个月大!话都不会说,居然无师自通学会她亲娘的碰瓷手段! 周围寒气顿起,燕王一双眸子含着冷冽的杀意。 恒王简直冤枉,他俊美脸庞涨得通红:“二哥!我还没碰到你闺女,她哭了不关我的事!” 小乐游还在哇哇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让人心痛。 沈薇忙上前,和颜悦色道:“王爷,把孩子给乳母。孩子应该是饿了。” 燕王眼神如刀,剜了眼近在咫尺的恒王。随行的乳母把嗷嗷大哭的小乐游抱到怀里,转了个身儿,给孩子喂奶。 刺耳的哭闹声才停歇。 燕王道:“父皇让你和南楚使臣协商边境互市之策,你还挺闲。” 燕王心里杀意翻涌。闺女在他怀里好好的,不哭不闹咯咯笑。恒王这灾星一靠近,吓地闺女哇哇大哭。 “哎呀,南楚小国,拖延一两日也无碍。”恒王眼眸弯弯,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看谁都是笑眯眯。 恒王余光瞥到燕王身边的沈薇。今日沈薇穿的端庄大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瞧上去明媚大方。 完全没有一丝农户女的土气,如盛开在清晨阳光下的牡丹,越看越养眼。 恒王心里啧了声。 每次见到沈薇,这女人好像总能更美几分,生机勃勃,昂扬向上。恒王甚至觉得,在花团锦簇的燕京城里,沈薇的美貌都能排得上号。 如今沈薇成了燕王府的侧妃,恒王听闻,沈薇还替病重的王妃统管全家,把王府内宅管得井井有条。可以说,如今的沈薇春风得意,好不风光。 但恒王就是见不得沈薇风光! 他想把这个狡猾的、虚伪的女人拉下神坛,让世人看到她狡诈的真面目。 恒王清清嗓子,故意大声提醒燕王:“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其实另有所图,虚伪得很呢。” 燕王: 沈薇:这挑拨离间的狗东西。 恒王心想,我已经提醒的如此明显,二哥但凡长点心眼,肯定能发现沈薇的虚伪面目。于是恒王笑着拱手,告辞道:“母妃还在等我,二哥,弟弟先走了。” 恒王再次打开手里的白玉扇子,别有深意扫了眼沈薇,扬长而去。 燕王俊眉轻轻一皱,不明白恒王话里的意思。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过,燕王了解这个诡计多端的弟弟。恒王嘴里的话,十句有九句话都是假的。 燕王带着沈薇离开皇宫,乘坐燕王府的马车回王府。道路平稳,马车行驶速度很慢。 燕王脑海里正思索着恒王的话,“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恒王在提醒他,燕王身边有人在弄虚作假?恒王有这般好心? 燕王正冷静思考着,不经意一抬眸,发现身边的沈薇也正皱着漂亮的小眉毛,清丽脸孔似有疑惑。 “薇薇,想什么呢?”燕王询问。 沈薇轻抿唇角,美眸轻抬,幽幽地望着燕王。她看起来似乎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眼眸里噙着泪水:“王爷您不喜欢妾身吗?” 燕王:!!! 燕王神色一凛,眼皮直跳:“本王怎会不喜欢你!” 沈薇委屈地低下头,闷闷地说:“可,刚才恒王殿下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王爷待妾身极好,又疼惜乐游,可妾身出身寒微,王爷也许只是喜欢妾身的容貌,图妾身的身子” 燕王太阳穴突突地跳。 燕王立刻明白过来,恒王刚才的话是在“挑拨离间”!他家单纯善良的薇薇,被恒王三言两语蒙蔽,居然开始怀疑起燕王的爱了。 燕王心里恶狠狠骂了一通恒王,混杂玩意儿,心眼子坏得很! 居然破坏他和谐的家庭关系! “薇薇,莫要多想。”燕王握住沈薇细腻白皙的手,耐着性子安抚,“唯有你懂本王的心,本王自然宠你。” 燕王的话不假。 他是真的喜欢沈薇,沈薇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只有在沈薇面前,燕王才能敞开心扉吐露真心。 燕王不禁想,也许恒王也知晓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挑拨离间,想要动摇沈薇的心性。 “真的?”沈薇目光凝视燕王,似有疑惑,“可恒王殿下的话” 燕王安抚道:“挑拨离间罢了,莫要相信。” 沈薇似乎松了口气,眼里流露出全心全意的信任,她轻轻靠在燕王的怀里:“妾身相信王爷。王爷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定不会欺骗于我。” 燕王揽着沈薇纤瘦的肩膀,稍微安心下来。 还好他反应快,否则薇薇会被花言巧语蒙蔽。 在燕王看不到的角度,沈薇眼里划过冷意。这恒王满肚子的坏心思,居然想动摇燕王对她的信任。 还好她反应快,迅速倒打一耙。 恒王想挑拨离间?还是太年轻了。 恒王沿着长长的宫道,慢悠悠地走到谦贵妃的宫殿里。大庆皇帝年迈多病,如今的皇宫里,谦贵妃和皇后勉强算是分庭抗礼。 “儿臣给母妃请安。”恒王走到内殿。 伺候的宫人退下,内殿只有谦贵妃一人。谦贵妃身子歪斜靠在软榻边,手里整理着一叠黄纸。 谦贵妃只有恒王一个儿子,如今年近五十,依然保养地很好,眉眼仍然可见当年的国色天香。 “坐。”谦贵妃头也不抬,手里很细致地叠黄纸。 恒王一屁股坐在花梨木椅子上,歪头打量那一摞黄纸:“母妃。那太华公主死了百年,为何您每年初秋,都要去秋凉宫为她祭祀?” 第16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恒王薄唇浮出戏谑的笑意。 细想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到沈薇。今日真是巧,在浩瀚皇城里,碰到这狡猾的小狐狸。 “二哥,真巧。”恒王手里摇着白玉扇子,眉眼带着迷人的笑意,乐呵呵上前打招呼。 夏日阳光炎热,洒在长长的宫道上。恒王笑容满面,仿佛和燕王不是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的冤家,而是一对很有爱的兄弟。 恒王凑过来,视线落到燕王怀里的小婴儿脸上。小婴儿脸蛋白白嫩嫩,胖嘟嘟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睁大,和沈薇有几分相似。 模样很是可爱,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哟,小侄女真漂亮。”恒王合拢白玉扇子,想要用扇子边沿轻轻触碰那小婴儿的脸蛋。 可惜扇子还没碰到襁褓,小乐游嘴角忽然一咧,哇地嚎啕大哭,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恒王: 碰瓷!绝对是碰瓷! 这小丫头还没满一岁,也就五个月大!话都不会说,居然无师自通学会她亲娘的碰瓷手段! 周围寒气顿起,燕王一双眸子含着冷冽的杀意。 恒王简直冤枉,他俊美脸庞涨得通红:“二哥!我还没碰到你闺女,她哭了不关我的事!” 小乐游还在哇哇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让人心痛。 沈薇忙上前,和颜悦色道:“王爷,把孩子给乳母。孩子应该是饿了。” 燕王眼神如刀,剜了眼近在咫尺的恒王。随行的乳母把嗷嗷大哭的小乐游抱到怀里,转了个身儿,给孩子喂奶。 刺耳的哭闹声才停歇。 燕王道:“父皇让你和南楚使臣协商边境互市之策,你还挺闲。” 燕王心里杀意翻涌。闺女在他怀里好好的,不哭不闹咯咯笑。恒王这灾星一靠近,吓地闺女哇哇大哭。 “哎呀,南楚小国,拖延一两日也无碍。”恒王眼眸弯弯,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看谁都是笑眯眯。 恒王余光瞥到燕王身边的沈薇。今日沈薇穿的端庄大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瞧上去明媚大方。 完全没有一丝农户女的土气,如盛开在清晨阳光下的牡丹,越看越养眼。 恒王心里啧了声。 每次见到沈薇,这女人好像总能更美几分,生机勃勃,昂扬向上。恒王甚至觉得,在花团锦簇的燕京城里,沈薇的美貌都能排得上号。 如今沈薇成了燕王府的侧妃,恒王听闻,沈薇还替病重的王妃统管全家,把王府内宅管得井井有条。可以说,如今的沈薇春风得意,好不风光。 但恒王就是见不得沈薇风光! 他想把这个狡猾的、虚伪的女人拉下神坛,让世人看到她狡诈的真面目。 恒王清清嗓子,故意大声提醒燕王:“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其实另有所图,虚伪得很呢。” 燕王: 沈薇:这挑拨离间的狗东西。 恒王心想,我已经提醒的如此明显,二哥但凡长点心眼,肯定能发现沈薇的虚伪面目。于是恒王笑着拱手,告辞道:“母妃还在等我,二哥,弟弟先走了。” 恒王再次打开手里的白玉扇子,别有深意扫了眼沈薇,扬长而去。 燕王俊眉轻轻一皱,不明白恒王话里的意思。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过,燕王了解这个诡计多端的弟弟。恒王嘴里的话,十句有九句话都是假的。 燕王带着沈薇离开皇宫,乘坐燕王府的马车回王府。道路平稳,马车行驶速度很慢。 燕王脑海里正思索着恒王的话,“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恒王在提醒他,燕王身边有人在弄虚作假?恒王有这般好心? 燕王正冷静思考着,不经意一抬眸,发现身边的沈薇也正皱着漂亮的小眉毛,清丽脸孔似有疑惑。 “薇薇,想什么呢?”燕王询问。 沈薇轻抿唇角,美眸轻抬,幽幽地望着燕王。她看起来似乎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眼眸里噙着泪水:“王爷您不喜欢妾身吗?” 燕王:!!! 燕王神色一凛,眼皮直跳:“本王怎会不喜欢你!” 沈薇委屈地低下头,闷闷地说:“可,刚才恒王殿下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王爷待妾身极好,又疼惜乐游,可妾身出身寒微,王爷也许只是喜欢妾身的容貌,图妾身的身子” 燕王太阳穴突突地跳。 燕王立刻明白过来,恒王刚才的话是在“挑拨离间”!他家单纯善良的薇薇,被恒王三言两语蒙蔽,居然开始怀疑起燕王的爱了。 燕王心里恶狠狠骂了一通恒王,混杂玩意儿,心眼子坏得很! 居然破坏他和谐的家庭关系! “薇薇,莫要多想。”燕王握住沈薇细腻白皙的手,耐着性子安抚,“唯有你懂本王的心,本王自然宠你。” 燕王的话不假。 他是真的喜欢沈薇,沈薇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只有在沈薇面前,燕王才能敞开心扉吐露真心。 燕王不禁想,也许恒王也知晓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挑拨离间,想要动摇沈薇的心性。 “真的?”沈薇目光凝视燕王,似有疑惑,“可恒王殿下的话” 燕王安抚道:“挑拨离间罢了,莫要相信。” 沈薇似乎松了口气,眼里流露出全心全意的信任,她轻轻靠在燕王的怀里:“妾身相信王爷。王爷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定不会欺骗于我。” 燕王揽着沈薇纤瘦的肩膀,稍微安心下来。 还好他反应快,否则薇薇会被花言巧语蒙蔽。 在燕王看不到的角度,沈薇眼里划过冷意。这恒王满肚子的坏心思,居然想动摇燕王对她的信任。 还好她反应快,迅速倒打一耙。 恒王想挑拨离间?还是太年轻了。 恒王沿着长长的宫道,慢悠悠地走到谦贵妃的宫殿里。大庆皇帝年迈多病,如今的皇宫里,谦贵妃和皇后勉强算是分庭抗礼。 “儿臣给母妃请安。”恒王走到内殿。 伺候的宫人退下,内殿只有谦贵妃一人。谦贵妃身子歪斜靠在软榻边,手里整理着一叠黄纸。 谦贵妃只有恒王一个儿子,如今年近五十,依然保养地很好,眉眼仍然可见当年的国色天香。 “坐。”谦贵妃头也不抬,手里很细致地叠黄纸。 恒王一屁股坐在花梨木椅子上,歪头打量那一摞黄纸:“母妃。那太华公主死了百年,为何您每年初秋,都要去秋凉宫为她祭祀?” 第165章 皇帝是个好人 自恒王记事起,他便发现,母妃每年初秋都会偷偷去秋凉宫,在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下焚烧黄纸。 祭祀逝去百年的太华公主。 谦贵妃把折好的黄纸放进匣子里,轻轻放到案桌上。然后谦贵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摸出烟嘴壶抽两口,又倒了满杯酒一口气喝完。 那姿态,像极了街头豪迈的酒家女子,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贵妃。 谦贵妃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道:“本宫年少时,在南楚住过十年,也算半个南楚人。每年祭祀太华公主,是为了求她庇护你平安。” 争夺皇位风险太大。 谦贵妃希望太华女帝庇佑自己的儿子,保他平平安安。 恒王无奈道:“母妃,咱们争的是大庆皇位,又不是求南楚帝位。您求南楚女帝庇护,这合理吗?” 谦贵妃摊开手心,一脸坦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给几个祖宗烧香,总有一个能庇护你。” 恒王无话可说。 谦贵妃放下精致的烟嘴壶,又倒了一杯醇香的烈酒。 恒王看得眼皮直跳,他伸手劝阻道:“母妃,太医说了,您如今的身子不比从前。要少用鼻烟壶,少饮酒!” 谦贵妃捏着白瓷酒杯,风韵犹存的脸上存着几分理直气壮:“如今皇帝病着,本宫不用伺候他,偷偷喝点酒又不碍事——燕王今年又添了个女儿,再看看你,院子里女人一堆,也没见你有个一儿半女。” 大庆三个皇子,就燕王的子嗣最多。 谦贵妃很是羡慕。 奈何自己儿子不争气,后院女人扎堆,但偏偏一个怀孕的都没有。谦贵妃忧心忡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元礼,你实话告诉母妃,你是不是身子有损,不能人道?” 恒王太阳穴突突跳,他咬牙强调:“母妃,孩儿身子很好。” 谦贵妃失望,又喝了一杯酒解闷:“那为何不生个孩子。本宫每日在这破皇宫里闷得慌,想养个孩子解闷。若不是你父皇病重,无法行周公之礼,本宫还想再生个胖娃娃呢。” 恒王揉揉太阳穴,耐心回答:“母妃。如今大局未定,孩子只是累赘。” 将来他若是当了皇帝,想生多少个都可以。 若是他夺位失败,膝下也没有儿女被连累。 所以,不生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话虽如此,但恒王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小婴儿的可爱面孔。那是沈薇的女儿,小小的一团,胖嘟嘟白嫩嫩,很是可爱。 恒王不由得想,若是能有个这般可爱的女儿,倒也不错。 谦贵妃失望地喝口酒:“你父皇病重,太子也病重,元礼,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父皇是个好人,他待我极好。他不嫌弃我出身寒微,给我家族无上的荣耀,细心呵护咱们母子。去年冬天我生了病,你父皇还把后宫唯一的五百年老人参赠我治病。” 顿了顿,谦贵妃话锋一转:“只要你开口,母妃明日就去毒死你父皇,给你铺路。” 恒王:“不急,时机未成熟。” 谦贵妃耸肩,略显失望:“好。现在直接毒死你父皇,本宫还挺舍不得的。”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恒王起身告辞。离开谦贵妃的宫殿,恒王带着护卫沿着宫道出宫。 没有走主宫道,走的是侧道。 护卫在身边禀报:“主子,南楚使臣想要私下同您见面。” 恒王脚步停住,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破败的秋凉宫。宫门锁住,铁锁生了锈,那棵高大的合欢树探出绿油油的枝头,一朵朵粉色合欢花竞相绽放。 南楚国的开国女帝,曾在这小小破败的院子里生活了十几年。 恒王扯下一朵粉色合欢花。 合欢花不好看,花瓣是一条条粉色的须。恒王随手把花儿扔到地上,眸色渐冷:“告诉南楚的使臣,本王答应和他们聊聊。” 时间流转,月色笼罩琉璃阁。一番深入骨髓的折腾后,沈薇和燕王换上干净的寝衣入睡。 沈薇揉着酸痛的腰,小腹隐隐作痛。 她幽幽瞥了眼身边的燕王,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还好她经常锻炼身体,经得起折腾,要不然她迟早得死在床上。 沈薇脑袋靠在枕头上,轻声询问:“王爷,明日王妃回娘家贺寿,王爷要一路去吗?” 燕王身心舒畅,习惯地握住沈薇细腻白皙的手,嗓音慵懒透着磁性:“明日本王去东宫。” 言外之意,他不会随王妃去澹台家族。 不过,澹台家族毕竟是百年世家,在朝中底蕴深厚。燕王便叮嘱沈薇:“明日你去库房取两柄镶金玉如意,交给王妃,当是本王给澹台老夫人贺寿礼。” 沈薇欣然点头:“好。” 次日天亮,燕王上朝。沈薇用完早膳,便得到消息,王妃已经准备回娘家贺寿。王妃出府,沈薇自然要亲自送一送。 坤玉院门口,沈薇笑盈盈拦住王妃的去路:“澹台老夫人寿宴,妾身备了两柄镶金玉如意,劳烦王妃顺路带去。” 采莲采苹手里各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里面是燕王提到的玉如意。 王妃以为沈薇在示弱,她语气越发鄙夷:“我澹台家族乃燕京四大家族之一,家族珍宝无数。沈氏你这出身,连踏入澹台家门槛的资格都没有。你的贺寿礼,也没资格纳入家族宝库。” 澹台家族富贵之家,家族成员多在朝中为官,势力庞大。 沈薇想给澹台老夫人送礼?她不配。 沈薇耐心解释:“这是王爷——” 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妃打断:“搬出王爷也无用。沈氏,珍惜你掌家的最后一段日子。” 王妃带着嬷嬷和丫鬟,头也不回离去。 王妃信心十足,未出阁之前,澹台老夫人千般万般地宠她。只要王妃回娘家求助,母亲肯定会向皇后施压,把属于王妃的管家权交还回来。 “主子,这贺寿礼还要送去澹台家吗?”采苹在旁边询问。 沈薇手撑着腰,今日肚子居然还在隐隐作痛。估计是昨晚燕王太狠,不小心伤了沈薇的腰腹。 沈薇吩咐采苹:“王妃既不收,我也懒得送。采苹,你去把府医请来。” 第165章 皇帝是个好人 自恒王记事起,他便发现,母妃每年初秋都会偷偷去秋凉宫,在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下焚烧黄纸。 祭祀逝去百年的太华公主。 谦贵妃把折好的黄纸放进匣子里,轻轻放到案桌上。然后谦贵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摸出烟嘴壶抽两口,又倒了满杯酒一口气喝完。 那姿态,像极了街头豪迈的酒家女子,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贵妃。 谦贵妃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道:“本宫年少时,在南楚住过十年,也算半个南楚人。每年祭祀太华公主,是为了求她庇护你平安。” 争夺皇位风险太大。 谦贵妃希望太华女帝庇佑自己的儿子,保他平平安安。 恒王无奈道:“母妃,咱们争的是大庆皇位,又不是求南楚帝位。您求南楚女帝庇护,这合理吗?” 谦贵妃摊开手心,一脸坦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给几个祖宗烧香,总有一个能庇护你。” 恒王无话可说。 谦贵妃放下精致的烟嘴壶,又倒了一杯醇香的烈酒。 恒王看得眼皮直跳,他伸手劝阻道:“母妃,太医说了,您如今的身子不比从前。要少用鼻烟壶,少饮酒!” 谦贵妃捏着白瓷酒杯,风韵犹存的脸上存着几分理直气壮:“如今皇帝病着,本宫不用伺候他,偷偷喝点酒又不碍事——燕王今年又添了个女儿,再看看你,院子里女人一堆,也没见你有个一儿半女。” 大庆三个皇子,就燕王的子嗣最多。 谦贵妃很是羡慕。 奈何自己儿子不争气,后院女人扎堆,但偏偏一个怀孕的都没有。谦贵妃忧心忡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元礼,你实话告诉母妃,你是不是身子有损,不能人道?” 恒王太阳穴突突跳,他咬牙强调:“母妃,孩儿身子很好。” 谦贵妃失望,又喝了一杯酒解闷:“那为何不生个孩子。本宫每日在这破皇宫里闷得慌,想养个孩子解闷。若不是你父皇病重,无法行周公之礼,本宫还想再生个胖娃娃呢。” 恒王揉揉太阳穴,耐心回答:“母妃。如今大局未定,孩子只是累赘。” 将来他若是当了皇帝,想生多少个都可以。 若是他夺位失败,膝下也没有儿女被连累。 所以,不生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话虽如此,但恒王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小婴儿的可爱面孔。那是沈薇的女儿,小小的一团,胖嘟嘟白嫩嫩,很是可爱。 恒王不由得想,若是能有个这般可爱的女儿,倒也不错。 谦贵妃失望地喝口酒:“你父皇病重,太子也病重,元礼,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父皇是个好人,他待我极好。他不嫌弃我出身寒微,给我家族无上的荣耀,细心呵护咱们母子。去年冬天我生了病,你父皇还把后宫唯一的五百年老人参赠我治病。” 顿了顿,谦贵妃话锋一转:“只要你开口,母妃明日就去毒死你父皇,给你铺路。” 恒王:“不急,时机未成熟。” 谦贵妃耸肩,略显失望:“好。现在直接毒死你父皇,本宫还挺舍不得的。”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恒王起身告辞。离开谦贵妃的宫殿,恒王带着护卫沿着宫道出宫。 没有走主宫道,走的是侧道。 护卫在身边禀报:“主子,南楚使臣想要私下同您见面。” 恒王脚步停住,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破败的秋凉宫。宫门锁住,铁锁生了锈,那棵高大的合欢树探出绿油油的枝头,一朵朵粉色合欢花竞相绽放。 南楚国的开国女帝,曾在这小小破败的院子里生活了十几年。 恒王扯下一朵粉色合欢花。 合欢花不好看,花瓣是一条条粉色的须。恒王随手把花儿扔到地上,眸色渐冷:“告诉南楚的使臣,本王答应和他们聊聊。” 时间流转,月色笼罩琉璃阁。一番深入骨髓的折腾后,沈薇和燕王换上干净的寝衣入睡。 沈薇揉着酸痛的腰,小腹隐隐作痛。 她幽幽瞥了眼身边的燕王,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还好她经常锻炼身体,经得起折腾,要不然她迟早得死在床上。 沈薇脑袋靠在枕头上,轻声询问:“王爷,明日王妃回娘家贺寿,王爷要一路去吗?” 燕王身心舒畅,习惯地握住沈薇细腻白皙的手,嗓音慵懒透着磁性:“明日本王去东宫。” 言外之意,他不会随王妃去澹台家族。 不过,澹台家族毕竟是百年世家,在朝中底蕴深厚。燕王便叮嘱沈薇:“明日你去库房取两柄镶金玉如意,交给王妃,当是本王给澹台老夫人贺寿礼。” 沈薇欣然点头:“好。” 次日天亮,燕王上朝。沈薇用完早膳,便得到消息,王妃已经准备回娘家贺寿。王妃出府,沈薇自然要亲自送一送。 坤玉院门口,沈薇笑盈盈拦住王妃的去路:“澹台老夫人寿宴,妾身备了两柄镶金玉如意,劳烦王妃顺路带去。” 采莲采苹手里各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里面是燕王提到的玉如意。 王妃以为沈薇在示弱,她语气越发鄙夷:“我澹台家族乃燕京四大家族之一,家族珍宝无数。沈氏你这出身,连踏入澹台家门槛的资格都没有。你的贺寿礼,也没资格纳入家族宝库。” 澹台家族富贵之家,家族成员多在朝中为官,势力庞大。 沈薇想给澹台老夫人送礼?她不配。 沈薇耐心解释:“这是王爷——” 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妃打断:“搬出王爷也无用。沈氏,珍惜你掌家的最后一段日子。” 王妃带着嬷嬷和丫鬟,头也不回离去。 王妃信心十足,未出阁之前,澹台老夫人千般万般地宠她。只要王妃回娘家求助,母亲肯定会向皇后施压,把属于王妃的管家权交还回来。 “主子,这贺寿礼还要送去澹台家吗?”采苹在旁边询问。 沈薇手撑着腰,今日肚子居然还在隐隐作痛。估计是昨晚燕王太狠,不小心伤了沈薇的腰腹。 沈薇吩咐采苹:“王妃既不收,我也懒得送。采苹,你去把府医请来。” 第166章 回娘家告状 王妃趾高气扬离开燕王府,乘坐马车前往燕京城的澹台家。今日是母亲大寿,门庭热闹非凡,来送礼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望着金碧辉煌的门庭,王妃心里由衷涌起一股自豪。百年世家,这是出身卑微的沈氏一生不能抵达的高处。 王妃搀扶着刘嬷嬷的手,趾高气扬走下马车。门口的佣人忙恭敬叩头,欢喜地将王妃迎进屋。 寿宴还未开始。 王妃先去拜见生母——澹台老夫人。在丫鬟的指引下,王妃前往后堂母亲的住处。门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两鬓斑白的老夫人正在院子里,拉着小外孙女元儿的手,和大女儿一家聊天。 澹台老夫人有四个孩子,两女两儿,王妃澹台舒雅是年龄最小的孩子。老夫人当年嫁入澹台家,连生下一女二子,后来隔了整整十年,老夫人在三十四岁又意外有喜,生下最小的女儿澹台舒雅。 中年得女,全家一直都格外宠爱澹台舒雅。 “母亲。” 王妃欣喜地上前呼唤。 澹台老夫人愣了下,忙高兴地拉住王妃的手:“舒雅,你这孩子来得真早。快,进屋坐坐。” 王妃唇角上扬,倨傲地瞥了眼旁边的长姐澹台舒琴。澹台舒琴是老夫人的长女,虽说是嫡亲姐姐,年龄却比王妃还要大上十几岁。 澹台舒琴当年嫁给当朝的状元郎,婚后只生了一个女儿。王妃心里时常暗暗鄙夷这个亲姐姐,有“贤德”的好名声,可惜没有生儿子的福气。 进了堂屋,丫鬟们端上江南珍贵的清心茶。 澹台老夫人一直拉着王妃的手,笑盈盈地嘘寒问暖,眉眼之间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这位是?”澹台舒雅看到屋子里的一个陌生青年人,二十出头,模样英俊斯文,书卷气息浓厚。 那文质彬彬的青年拱手:“回王妃,微臣张丰华,任翰林院编纂。” 王妃不怎么接触朝政,不认识这位朝中新贵,却觉得这名字挺耳熟。 澹台老夫人笑着说:“张丰华是去年春闱的状元,出身燕京张家,是大庆国立朝以来,张氏家族第二个状元郎。我啊,打算把元儿许配给张卿。” 元儿是澹台舒琴唯一的女儿,早已及笄,待字闺中。澹台老夫人和澹台舒琴一家商议,选中了青年才俊张丰华为婿。 元儿相貌随了母亲,生得花容月貌。脸颊泛着红晕,羞怯地看了眼相貌堂堂的张丰华,又飞快低下头。 王妃这才想起张丰华的名字。去年春闱,张丰华是状元,沈氏的弟弟是榜眼。 王妃对燕京张家有些了解。 张家先祖在朝中任司天鉴一职,不大不小的官儿,掌管天文卜算,占卜吉凶。后来张家祖坟冒青烟,竟出了一个状元,张家状元官运亨通,年纪轻轻成为大庆的丞相,张家从此飞黄腾达。 可惜张氏家族运气不好,张丞相在护送太华公主和亲的途中,被强纳为皇夫,一生不能回归大庆,张家从此落寞。 一个快没落的家族,元儿嫁过去也只是吃苦。王妃看向张丰华,打趣道:“原来是燕京张家的子嗣。百年后,张家还能出这般人才,实在难得。” 张丰华拱手,客客气气道:“先祖荣耀,小辈无法超越,只能奋发上前。” 王妃没心思和张丰华聊天。她没忘记今日回娘家的初衷——找母亲出面,拿回属于王妃的管家权。 请求母亲办事之前,自然要努力讨好一番。王妃笑道:“母亲,今日您大寿,女儿特意给您送了一尊玉菩萨。刘嬷嬷,把玉菩萨取来。” 刘嬷嬷捧着一个精致的大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尊精心雕琢的白玉菩萨。 菩萨慈眉善目,眉心镶嵌红宝石,十分精巧。 澹台老夫人看到这尊玉菩萨,脸上的神情有瞬间的凝滞,但还是很好的掩藏起来。 一旁的澹台舒琴看到这玉菩萨,脸上流露几分错愕。 澹台老夫人端出一副笑容,面容依然慈祥:“这贺礼倒是不错。” 喝一口清茶,澹台老夫人话锋一转,问王妃:“今日怎不见燕王前来?” 王妃内心讪讪。 她和燕王早已离心,往些年澹台老夫人过寿,燕王偶尔还会前去拜寿。最近几年,王爷几乎没再踏入澹台家的大门,只让人送了些价值不菲的贺礼。 今年燕王更是连寿礼都没送。 但糟心的家事儿,王妃不想公之于众,尤其不想让她姐姐知晓。在世人面前,她是那个尊贵的燕王妃,有一女二子傍身,地位不可撼动。 王妃面容不改,从善如流回答:“母亲,王爷最近忙于国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澹台老夫人看破不敢说破,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掩盖眼底的失望。 时间临近中午,宾客已经基本到齐。管事来请澹台老夫人露面,去前厅接受宾客们的恭贺。 王妃坐在席间,耐着性子等候寿宴结束。 中午的寿宴一结束,王妃迫不及待回到澹台老夫人的内堂。澹台老夫人身子向来不好,丫鬟捧着煮好的参汤进屋。 “把参汤给我,你们先出去。”王妃接过参汤,把内堂的丫鬟们打发出去。 王妃端着参汤药碗,亲自服侍母亲饮汤。找准时机,王妃小声提出请求:“母亲王爷最近一年,被沈氏那狐狸精迷得团团转。那沈氏好生狡猾,利用王爷,夺走女儿的管家权,女儿一个月甚至只能见两次儿子” 王妃絮絮叨叨说着,描述自己可怜的遭遇。 澹台老夫人神色如常,耐着性子听王妃讲完她的遭遇。 一碗参汤喝完。 王妃将药碗放到花梨木案桌上,眼睛里浮出委屈的泪水。王妃哀求:“母亲,求您帮一帮女儿。” 澹台老夫人已经年迈,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她抬起浑浊眼眸,端详着这个小女儿:“舒雅,你当年未出阁前,母亲教你看账本,学管家之术,可还记得?” 王妃点头:“女儿自然记得。” 澹台老夫人叹口气:“你嫁给燕王。母亲怕你斗不过妾室,给你挑选了八个有能耐的大丫鬟,辅助你料理王府家事。那八个丫鬟,如今去哪里了?” 王妃脸皮泛起羞耻的红。 王妃害怕燕王的心被丫鬟勾走。那八个丫鬟,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走了。 “女儿知错。”王妃主动认错,“母亲,求您再帮帮我。” 第166章 回娘家告状 王妃趾高气扬离开燕王府,乘坐马车前往燕京城的澹台家。今日是母亲大寿,门庭热闹非凡,来送礼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望着金碧辉煌的门庭,王妃心里由衷涌起一股自豪。百年世家,这是出身卑微的沈氏一生不能抵达的高处。 王妃搀扶着刘嬷嬷的手,趾高气扬走下马车。门口的佣人忙恭敬叩头,欢喜地将王妃迎进屋。 寿宴还未开始。 王妃先去拜见生母——澹台老夫人。在丫鬟的指引下,王妃前往后堂母亲的住处。门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两鬓斑白的老夫人正在院子里,拉着小外孙女元儿的手,和大女儿一家聊天。 澹台老夫人有四个孩子,两女两儿,王妃澹台舒雅是年龄最小的孩子。老夫人当年嫁入澹台家,连生下一女二子,后来隔了整整十年,老夫人在三十四岁又意外有喜,生下最小的女儿澹台舒雅。 中年得女,全家一直都格外宠爱澹台舒雅。 “母亲。” 王妃欣喜地上前呼唤。 澹台老夫人愣了下,忙高兴地拉住王妃的手:“舒雅,你这孩子来得真早。快,进屋坐坐。” 王妃唇角上扬,倨傲地瞥了眼旁边的长姐澹台舒琴。澹台舒琴是老夫人的长女,虽说是嫡亲姐姐,年龄却比王妃还要大上十几岁。 澹台舒琴当年嫁给当朝的状元郎,婚后只生了一个女儿。王妃心里时常暗暗鄙夷这个亲姐姐,有“贤德”的好名声,可惜没有生儿子的福气。 进了堂屋,丫鬟们端上江南珍贵的清心茶。 澹台老夫人一直拉着王妃的手,笑盈盈地嘘寒问暖,眉眼之间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这位是?”澹台舒雅看到屋子里的一个陌生青年人,二十出头,模样英俊斯文,书卷气息浓厚。 那文质彬彬的青年拱手:“回王妃,微臣张丰华,任翰林院编纂。” 王妃不怎么接触朝政,不认识这位朝中新贵,却觉得这名字挺耳熟。 澹台老夫人笑着说:“张丰华是去年春闱的状元,出身燕京张家,是大庆国立朝以来,张氏家族第二个状元郎。我啊,打算把元儿许配给张卿。” 元儿是澹台舒琴唯一的女儿,早已及笄,待字闺中。澹台老夫人和澹台舒琴一家商议,选中了青年才俊张丰华为婿。 元儿相貌随了母亲,生得花容月貌。脸颊泛着红晕,羞怯地看了眼相貌堂堂的张丰华,又飞快低下头。 王妃这才想起张丰华的名字。去年春闱,张丰华是状元,沈氏的弟弟是榜眼。 王妃对燕京张家有些了解。 张家先祖在朝中任司天鉴一职,不大不小的官儿,掌管天文卜算,占卜吉凶。后来张家祖坟冒青烟,竟出了一个状元,张家状元官运亨通,年纪轻轻成为大庆的丞相,张家从此飞黄腾达。 可惜张氏家族运气不好,张丞相在护送太华公主和亲的途中,被强纳为皇夫,一生不能回归大庆,张家从此落寞。 一个快没落的家族,元儿嫁过去也只是吃苦。王妃看向张丰华,打趣道:“原来是燕京张家的子嗣。百年后,张家还能出这般人才,实在难得。” 张丰华拱手,客客气气道:“先祖荣耀,小辈无法超越,只能奋发上前。” 王妃没心思和张丰华聊天。她没忘记今日回娘家的初衷——找母亲出面,拿回属于王妃的管家权。 请求母亲办事之前,自然要努力讨好一番。王妃笑道:“母亲,今日您大寿,女儿特意给您送了一尊玉菩萨。刘嬷嬷,把玉菩萨取来。” 刘嬷嬷捧着一个精致的大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尊精心雕琢的白玉菩萨。 菩萨慈眉善目,眉心镶嵌红宝石,十分精巧。 澹台老夫人看到这尊玉菩萨,脸上的神情有瞬间的凝滞,但还是很好的掩藏起来。 一旁的澹台舒琴看到这玉菩萨,脸上流露几分错愕。 澹台老夫人端出一副笑容,面容依然慈祥:“这贺礼倒是不错。” 喝一口清茶,澹台老夫人话锋一转,问王妃:“今日怎不见燕王前来?” 王妃内心讪讪。 她和燕王早已离心,往些年澹台老夫人过寿,燕王偶尔还会前去拜寿。最近几年,王爷几乎没再踏入澹台家的大门,只让人送了些价值不菲的贺礼。 今年燕王更是连寿礼都没送。 但糟心的家事儿,王妃不想公之于众,尤其不想让她姐姐知晓。在世人面前,她是那个尊贵的燕王妃,有一女二子傍身,地位不可撼动。 王妃面容不改,从善如流回答:“母亲,王爷最近忙于国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澹台老夫人看破不敢说破,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掩盖眼底的失望。 时间临近中午,宾客已经基本到齐。管事来请澹台老夫人露面,去前厅接受宾客们的恭贺。 王妃坐在席间,耐着性子等候寿宴结束。 中午的寿宴一结束,王妃迫不及待回到澹台老夫人的内堂。澹台老夫人身子向来不好,丫鬟捧着煮好的参汤进屋。 “把参汤给我,你们先出去。”王妃接过参汤,把内堂的丫鬟们打发出去。 王妃端着参汤药碗,亲自服侍母亲饮汤。找准时机,王妃小声提出请求:“母亲王爷最近一年,被沈氏那狐狸精迷得团团转。那沈氏好生狡猾,利用王爷,夺走女儿的管家权,女儿一个月甚至只能见两次儿子” 王妃絮絮叨叨说着,描述自己可怜的遭遇。 澹台老夫人神色如常,耐着性子听王妃讲完她的遭遇。 一碗参汤喝完。 王妃将药碗放到花梨木案桌上,眼睛里浮出委屈的泪水。王妃哀求:“母亲,求您帮一帮女儿。” 澹台老夫人已经年迈,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她抬起浑浊眼眸,端详着这个小女儿:“舒雅,你当年未出阁前,母亲教你看账本,学管家之术,可还记得?” 王妃点头:“女儿自然记得。” 澹台老夫人叹口气:“你嫁给燕王。母亲怕你斗不过妾室,给你挑选了八个有能耐的大丫鬟,辅助你料理王府家事。那八个丫鬟,如今去哪里了?” 王妃脸皮泛起羞耻的红。 王妃害怕燕王的心被丫鬟勾走。那八个丫鬟,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走了。 “女儿知错。”王妃主动认错,“母亲,求您再帮帮我。” 第167章 有孕 澹台老夫人闭了闭眼,失望地说:“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自然护着你可你实在是无德无能。听母亲一句劝,好好在王府待着,莫要惹事。” 澹台老夫人掌家多年,目光看得很远。如今燕王和恒王斗争不断,燕王逐步占据优势。 也许将来,燕王能登基为帝。 只要王妃安分守己,不要再生事端,她将来的皇后之位肯定稳固。若是王妃执迷不悟,屡次挑事儿,她的皇后之位恐怕要落空。 皇后派人传给澹台老夫人的旨意,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只要王妃安分,皇后之位不会变。 王妃错愕地僵在原地。 难以相信,她的亲生母亲竟选择视而不见! “母亲!您难道不疼女儿了吗?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那农女户踩在头上!”王妃失声大呼。 澹台老夫人呵斥:“听话,莫要再生事,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将来王妃成为皇后,哪怕是个没有宠爱的皇后,对于澹台家族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家族的男丁们,也能依靠皇后这棵大树,在朝中得到更多的重用。 王妃显然听不进去,只感觉被母亲背叛:“那沈氏处处与我为敌,我哪有什么福气!母亲,您到底被谁给蒙蔽了?” 澹台老夫人揉揉眉心:“来人,送王妃回去。那一尊玉菩萨也送回去。” 那玉菩萨的莲花宝座周围,镌刻了一圈细微的婴儿图腾。这并不是赠送福气的杨柳观音,而是送子观音。 澹台老夫人六十高龄,守寡多年,小女儿还送她一尊“送子观音”,若是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由此可见,王妃在挑选礼物上并不用心。 “母亲,您您我看您是糊涂了!”王妃满腹委屈,眼泪簌簌落下,气愤地拂袖而走。 刘嬷嬷正要跟上,澹台老夫人冷冷叮嘱:“刘嬷嬷,看好她,不许她再闹事!” 刘嬷嬷低下头:“老奴明白。” 王妃负气而走,内堂空荡荡的。大女儿澹台舒琴从暗处走出来,动作轻柔地给澹台老夫人按摩,柔声安慰:“母亲,你莫怪小妹。” 澹台老夫人长叹口气:“怪我,当年太宠她了。” 王妃这一路走得太顺利,年幼得全家宠爱,嫁给尊贵的王爷,还有儿女傍身。过于顺利平坦的人生,导致她面对挫折时手足无措,失了方寸。 王妃满肚子的火气,气势汹汹回到王府里。她实在想不到,今日居然在母亲那里受了挫。 骨肉至亲,都不愿意帮她,眼睁睁看着她在王府备受折磨。 心里的怒火燎原,几乎无法扑灭。王妃刚迈入王府大门,一抬眼,又看到让她憎恶的沈薇。 沈薇那张脸越发明媚,美丽地像花园里盛开的牡丹,她正在院子门口,和王府管事说些什么,管事一脸恭敬。 王妃看到沈薇这张脸就来气,当年她一时走眼,居然把这野心勃勃的女人纳入王府,养虎为患,这才导致王妃如今的凄惨境遇。 “你又打算作甚?”王妃脸色很差。 沈薇闻声转头:“澹台老夫人寿诞。王爷公务繁忙,分身乏术,让妾身将玉如意给老夫人送去。” 沈薇身子不适,不能亲自去澹台家,就让府邸里的管事携带贺寿礼,以王爷的名义送去。 管事小心翼翼抱着装玉如意的匣子,不敢掺和两位主子的斗争,低着头迅速离去。 沈薇瞥了眼王妃,手帕摁压太阳穴,随口道:“王妃既已回府,您还病着,应回坤玉院好生休养。” 对外,都宣称王妃生了重病,沈薇才能掌家。王妃若是活蹦乱跳四处招摇,对王府的名声可不好。 王妃眼神如刀:“你以前看到本王妃,像只胆小的鹌鹑,谨小慎微。如今倒是风光,竟还管起本王妃的事!” 沈薇无暇和她纠缠。 口头逞威风,毫无作用。如今的王妃已经被架空,偌大的王府都在沈薇的掌控中。 沈薇看向王妃身后的刘嬷嬷,淡淡责备:“刘嬷嬷,王妃病糊涂了,你也病糊涂了?天气热,送王妃回院子。” 刘嬷嬷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王府如今是沈薇当家。王府里所有奴仆的月银,都由沈薇掌管发放。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管钱的人。 刘嬷嬷刚才又受到澹台老夫人的敲打,所以她上前拉住王妃的衣袖,耐心劝道:“王妃,天气热,您身子不好,还是回院子里——” 话音未落,王妃恼怒地甩开刘嬷嬷的手:“连你也背叛本王妃?” 刘嬷嬷年纪大,被王妃甩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老骨头剧痛。 沈薇身边的采莲见状,忙上前扶起满脸痛苦的刘嬷嬷。 王妃怒火中烧,她上前两步,尖锐的目光和沈薇碰撞,一字一句道:“沈氏,本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你再得意,也只是个妾。” 沈薇淡淡道:“送王妃回院子。” 丫鬟立刻上前,想要把王妃带回坤玉院。王妃大受刺激,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朝沈薇打过去。 沈薇本来能躲开,可她心念一动,没有躲避。 啪—— 一巴掌落到沈薇右脸上。 沈薇被打得脑袋晕乎乎,眼前一黑,歪在采苹身上,“晕倒”过去。 采苹吓得惊叫,搀扶着晕倒的沈薇:“快,快来人!主子晕倒了!请府医!” 王妃眼皮抽了抽,没好气道:“装什么装,你这点手段,瞒得过本王妃的眼?” 王妃见过不少内宅斗争手段,为了得到燕王的宠爱,装病装晕的妾室不少。 丫鬟们将晕倒的沈薇带回琉璃阁。 王妃懒得过问,慢悠悠回到坤玉院里。她没有管家权,也不能时刻探望两个儿子,只能在烧香礼佛打发无聊的日子。 香火缭绕,慈悲的佛像端居高位,浓烈香火气息弥漫。 王妃正往佛龛里上香,刘嬷嬷走进屋:“王爷回来了,得知沈氏晕倒,立刻去琉璃阁。” 王妃漫不经心道:“沈氏最多在王爷面前告状,说我打她,有何可惧?主母有资格教训妾室。” 刘嬷嬷抿嘴,轻声提醒:“王妃,沈氏又有孕了。” 第167章 有孕 澹台老夫人闭了闭眼,失望地说:“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自然护着你可你实在是无德无能。听母亲一句劝,好好在王府待着,莫要惹事。” 澹台老夫人掌家多年,目光看得很远。如今燕王和恒王斗争不断,燕王逐步占据优势。 也许将来,燕王能登基为帝。 只要王妃安分守己,不要再生事端,她将来的皇后之位肯定稳固。若是王妃执迷不悟,屡次挑事儿,她的皇后之位恐怕要落空。 皇后派人传给澹台老夫人的旨意,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只要王妃安分,皇后之位不会变。 王妃错愕地僵在原地。 难以相信,她的亲生母亲竟选择视而不见! “母亲!您难道不疼女儿了吗?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那农女户踩在头上!”王妃失声大呼。 澹台老夫人呵斥:“听话,莫要再生事,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将来王妃成为皇后,哪怕是个没有宠爱的皇后,对于澹台家族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家族的男丁们,也能依靠皇后这棵大树,在朝中得到更多的重用。 王妃显然听不进去,只感觉被母亲背叛:“那沈氏处处与我为敌,我哪有什么福气!母亲,您到底被谁给蒙蔽了?” 澹台老夫人揉揉眉心:“来人,送王妃回去。那一尊玉菩萨也送回去。” 那玉菩萨的莲花宝座周围,镌刻了一圈细微的婴儿图腾。这并不是赠送福气的杨柳观音,而是送子观音。 澹台老夫人六十高龄,守寡多年,小女儿还送她一尊“送子观音”,若是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由此可见,王妃在挑选礼物上并不用心。 “母亲,您您我看您是糊涂了!”王妃满腹委屈,眼泪簌簌落下,气愤地拂袖而走。 刘嬷嬷正要跟上,澹台老夫人冷冷叮嘱:“刘嬷嬷,看好她,不许她再闹事!” 刘嬷嬷低下头:“老奴明白。” 王妃负气而走,内堂空荡荡的。大女儿澹台舒琴从暗处走出来,动作轻柔地给澹台老夫人按摩,柔声安慰:“母亲,你莫怪小妹。” 澹台老夫人长叹口气:“怪我,当年太宠她了。” 王妃这一路走得太顺利,年幼得全家宠爱,嫁给尊贵的王爷,还有儿女傍身。过于顺利平坦的人生,导致她面对挫折时手足无措,失了方寸。 王妃满肚子的火气,气势汹汹回到王府里。她实在想不到,今日居然在母亲那里受了挫。 骨肉至亲,都不愿意帮她,眼睁睁看着她在王府备受折磨。 心里的怒火燎原,几乎无法扑灭。王妃刚迈入王府大门,一抬眼,又看到让她憎恶的沈薇。 沈薇那张脸越发明媚,美丽地像花园里盛开的牡丹,她正在院子门口,和王府管事说些什么,管事一脸恭敬。 王妃看到沈薇这张脸就来气,当年她一时走眼,居然把这野心勃勃的女人纳入王府,养虎为患,这才导致王妃如今的凄惨境遇。 “你又打算作甚?”王妃脸色很差。 沈薇闻声转头:“澹台老夫人寿诞。王爷公务繁忙,分身乏术,让妾身将玉如意给老夫人送去。” 沈薇身子不适,不能亲自去澹台家,就让府邸里的管事携带贺寿礼,以王爷的名义送去。 管事小心翼翼抱着装玉如意的匣子,不敢掺和两位主子的斗争,低着头迅速离去。 沈薇瞥了眼王妃,手帕摁压太阳穴,随口道:“王妃既已回府,您还病着,应回坤玉院好生休养。” 对外,都宣称王妃生了重病,沈薇才能掌家。王妃若是活蹦乱跳四处招摇,对王府的名声可不好。 王妃眼神如刀:“你以前看到本王妃,像只胆小的鹌鹑,谨小慎微。如今倒是风光,竟还管起本王妃的事!” 沈薇无暇和她纠缠。 口头逞威风,毫无作用。如今的王妃已经被架空,偌大的王府都在沈薇的掌控中。 沈薇看向王妃身后的刘嬷嬷,淡淡责备:“刘嬷嬷,王妃病糊涂了,你也病糊涂了?天气热,送王妃回院子。” 刘嬷嬷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王府如今是沈薇当家。王府里所有奴仆的月银,都由沈薇掌管发放。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管钱的人。 刘嬷嬷刚才又受到澹台老夫人的敲打,所以她上前拉住王妃的衣袖,耐心劝道:“王妃,天气热,您身子不好,还是回院子里——” 话音未落,王妃恼怒地甩开刘嬷嬷的手:“连你也背叛本王妃?” 刘嬷嬷年纪大,被王妃甩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老骨头剧痛。 沈薇身边的采莲见状,忙上前扶起满脸痛苦的刘嬷嬷。 王妃怒火中烧,她上前两步,尖锐的目光和沈薇碰撞,一字一句道:“沈氏,本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你再得意,也只是个妾。” 沈薇淡淡道:“送王妃回院子。” 丫鬟立刻上前,想要把王妃带回坤玉院。王妃大受刺激,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朝沈薇打过去。 沈薇本来能躲开,可她心念一动,没有躲避。 啪—— 一巴掌落到沈薇右脸上。 沈薇被打得脑袋晕乎乎,眼前一黑,歪在采苹身上,“晕倒”过去。 采苹吓得惊叫,搀扶着晕倒的沈薇:“快,快来人!主子晕倒了!请府医!” 王妃眼皮抽了抽,没好气道:“装什么装,你这点手段,瞒得过本王妃的眼?” 王妃见过不少内宅斗争手段,为了得到燕王的宠爱,装病装晕的妾室不少。 丫鬟们将晕倒的沈薇带回琉璃阁。 王妃懒得过问,慢悠悠回到坤玉院里。她没有管家权,也不能时刻探望两个儿子,只能在烧香礼佛打发无聊的日子。 香火缭绕,慈悲的佛像端居高位,浓烈香火气息弥漫。 王妃正往佛龛里上香,刘嬷嬷走进屋:“王爷回来了,得知沈氏晕倒,立刻去琉璃阁。” 王妃漫不经心道:“沈氏最多在王爷面前告状,说我打她,有何可惧?主母有资格教训妾室。” 刘嬷嬷抿嘴,轻声提醒:“王妃,沈氏又有孕了。” 第168章 胎像不稳 啪嗒—— 王妃手里的香折断,掉到地板上,一抹白烟蔓延开。王妃脑袋嗡嗡作响。 有孕? 沈氏居然又有孕了? 沈氏生了孩子仅仅五个月,竟再次有了身孕! 王妃心里嫉妒得发疯,下意识捏紧手里的佛珠。除了嫉妒,还有一丝毛骨悚然的后怕。她回王府后扇了沈薇一巴掌,沈薇晕倒,若是沈薇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责任全在王妃身上。 王爷必定会暴怒,向来看不惯王妃的皇后也会降下责罚。 刘嬷嬷将王妃的忧虑看在眼里,委婉开口:“王妃,其实您完全不用和沈氏计较。今日您若是压下怒气,不打沈氏,情况会大不相同。” 王妃疑惑抬头:“有何不同?” 刘嬷嬷道:“沈侧妃刚生育不久,又怀了孕,身子必然会有亏损。子嗣为重,您完全可以向王爷认个错,再提出替怀孕的沈侧妃分担掌家的压力。” 沈薇膝下还有个不满一岁的女儿,现在忽然怀孕,精力不足。王府里其他的侧妃又不成气候,王妃有足够的理由拿回管家权。 但奈何,王妃今日一时冲动打了沈薇,把后路给堵死了。 燕王何等睿智,不会把管家权交给一个殴打妾室的主母。 王妃脸色发白,双腿发软踉跄瘫坐在蒲团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竟把一个夺回管家权的机会送走了。 琉璃阁,下人们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燕王派人请来宫里的太医给沈薇把脉。 太医谨慎把脉后,说沈薇已有一个月身孕,但腹中胎儿的状态极为不稳定。上次生产后的身子亏损还没完全补回来,沈薇需要静养一段日子。 把脉结束,又开了最好的药方,走之前太医委婉提醒燕王:“王爷,恕微臣多嘴,您您要节制。” 燕王: 燕王深刻反思,最近两个月确实不太节制。血气方刚的男人,碰到和他各方面完美契合的女人,结果就是夜夜笙歌。 懊恼之余,燕王心里有无可避免地浮起喜悦。他的薇薇又有孩子了,王府又会热闹几分。 太医离去,丫鬟们有条不紊去熬药。沈薇还没有苏醒,脑袋病恹恹地靠在枕头上,脸上泛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燕王视线落到那一抹鲜红巴掌印上,眸色沉沉。沈薇身子本就弱,挨了王妃一巴掌,差点伤及腹中的孩子。 燕王对王妃已经失望透顶。当年温柔贤淑的王妃,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伪善的毒妇。 以王妃善妒的性子,也许会对怀孕的沈薇下手。为了保护沈薇腹中的孩子,也为了王府子嗣绵延,燕王不能再让王妃兴风作浪。 “让王妃在坤玉院养病,非故不得外出。”燕王已无心再迈入坤玉院的大门,只吩咐随身侍从去传话。 不得外出,实则是软禁。 连燕王自己也没察觉到,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已经完全偏到沈薇这里。 天色渐晚。夜深,院子外传来虫儿清脆鸣叫。晚风吹过窗棂,沙沙作响。 沈薇睡到月上柳梢,肚子咕咕叫,困倦地睁开眼。屋内烛光明亮,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浅色纱帘,沈薇看到燕王坐在不远处的案桌边,手执毛笔,正在写文书。 燕王一身深色常服,侧脸轮廓分明,烛光下那冷峻的眉眼显得柔和。 听见床上的动静,燕王放下手里毛笔。燕王掀开纱帘,瞧见沈薇茫然地坐起来,乌黑长发散在肩头,右脸颊的巴掌印已经消肿,她像刚睡醒的漂亮猫儿。 咕咕—— 沈薇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肚子,眼巴巴望着燕王:“妾身饿了,有吃的吗?” 那模样实在是可爱,燕王忍俊不禁。 后厨将备好的晚膳端上来。燕王已经用过晚膳,没有动筷子,沈薇饿得很,顾不得形象连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了半碗香浓的排骨汤。 动作一点也不淑女。 燕王看得直扶额,忍不住道:“吃慢些,腹中的孩儿不会同你抢。” 沈薇喝汤的动作顿住,她瞪圆眼睛,好像才知道自己怀孕:“孩孩儿?” 燕王笑了,把好消息告诉她:“薇薇,咱们又有孩子了。” 沈薇一脸茫然,手指触碰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刚知道自己有孕。 其实她上午腹痛时,已找府医把过脉。得知自己有孕,沈薇脑子里闪过两个想法。 第一,就不该和燕王无节制的瞎胡闹! 第二,王妃对她有威胁。 她这一胎不稳,王妃以此为借口,有机率拿回掌家权。于是沈薇巧使妙计,故意挨了一巴掌,彻底断送了王妃的夺权之路。 丫鬟送来一碗苦涩的保胎药。沈薇强忍着苦涩,皱起眉把保胎药喝完,又飞快含一块蔗糖驱散口中的苦涩。 夜深,燕王和沈薇抵足而眠。 沈薇抚摸平坦的小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怎么又怀了” 燕王握住她的手:“本王日夜辛劳,有孕也不奇怪。” 沈薇没好气瞪了眼燕王,那眼神不似生气,更像撒娇,媚眼如丝,含羞带怯。燕王看得十分眼热,他有时候真觉得沈薇是妖精化身,每次靠近总让人把持不住。 奈何她有了身孕,太医多番叮嘱,燕王只能将躁动按下。 夜色深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沈薇提起给腹中孩子取个好名字,燕王也留了个心,暗戳戳开始思考新孩子的名字。 第二日清晨,燕王心情颇好。他用完早膳,去婴儿房看熟睡的小闺女,去院子菜地里摘了一根脆生生的黄瓜,这才悠闲地去上朝。 燕王很享受这样顺遂自在的日子,他也多了夺权不能失败的理由。 为了余生安稳,为了家眷平安,他必须拿下那至尊的宝座。 燕王去上朝,沈薇用过早膳后,小腹还是隐隐作痛。喝完保胎药,沈薇不得不去卧床休养。 这一胎怀得太快,超出沈薇的预料。事已至此,她得尽快把身体养好,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不能让这一胎伤了身体的元气。 “主子,皇后身边的钱嬷嬷来了。”采莲走进内室。 第168章 胎像不稳 啪嗒—— 王妃手里的香折断,掉到地板上,一抹白烟蔓延开。王妃脑袋嗡嗡作响。 有孕? 沈氏居然又有孕了? 沈氏生了孩子仅仅五个月,竟再次有了身孕! 王妃心里嫉妒得发疯,下意识捏紧手里的佛珠。除了嫉妒,还有一丝毛骨悚然的后怕。她回王府后扇了沈薇一巴掌,沈薇晕倒,若是沈薇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责任全在王妃身上。 王爷必定会暴怒,向来看不惯王妃的皇后也会降下责罚。 刘嬷嬷将王妃的忧虑看在眼里,委婉开口:“王妃,其实您完全不用和沈氏计较。今日您若是压下怒气,不打沈氏,情况会大不相同。” 王妃疑惑抬头:“有何不同?” 刘嬷嬷道:“沈侧妃刚生育不久,又怀了孕,身子必然会有亏损。子嗣为重,您完全可以向王爷认个错,再提出替怀孕的沈侧妃分担掌家的压力。” 沈薇膝下还有个不满一岁的女儿,现在忽然怀孕,精力不足。王府里其他的侧妃又不成气候,王妃有足够的理由拿回管家权。 但奈何,王妃今日一时冲动打了沈薇,把后路给堵死了。 燕王何等睿智,不会把管家权交给一个殴打妾室的主母。 王妃脸色发白,双腿发软踉跄瘫坐在蒲团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竟把一个夺回管家权的机会送走了。 琉璃阁,下人们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燕王派人请来宫里的太医给沈薇把脉。 太医谨慎把脉后,说沈薇已有一个月身孕,但腹中胎儿的状态极为不稳定。上次生产后的身子亏损还没完全补回来,沈薇需要静养一段日子。 把脉结束,又开了最好的药方,走之前太医委婉提醒燕王:“王爷,恕微臣多嘴,您您要节制。” 燕王: 燕王深刻反思,最近两个月确实不太节制。血气方刚的男人,碰到和他各方面完美契合的女人,结果就是夜夜笙歌。 懊恼之余,燕王心里有无可避免地浮起喜悦。他的薇薇又有孩子了,王府又会热闹几分。 太医离去,丫鬟们有条不紊去熬药。沈薇还没有苏醒,脑袋病恹恹地靠在枕头上,脸上泛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燕王视线落到那一抹鲜红巴掌印上,眸色沉沉。沈薇身子本就弱,挨了王妃一巴掌,差点伤及腹中的孩子。 燕王对王妃已经失望透顶。当年温柔贤淑的王妃,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伪善的毒妇。 以王妃善妒的性子,也许会对怀孕的沈薇下手。为了保护沈薇腹中的孩子,也为了王府子嗣绵延,燕王不能再让王妃兴风作浪。 “让王妃在坤玉院养病,非故不得外出。”燕王已无心再迈入坤玉院的大门,只吩咐随身侍从去传话。 不得外出,实则是软禁。 连燕王自己也没察觉到,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已经完全偏到沈薇这里。 天色渐晚。夜深,院子外传来虫儿清脆鸣叫。晚风吹过窗棂,沙沙作响。 沈薇睡到月上柳梢,肚子咕咕叫,困倦地睁开眼。屋内烛光明亮,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浅色纱帘,沈薇看到燕王坐在不远处的案桌边,手执毛笔,正在写文书。 燕王一身深色常服,侧脸轮廓分明,烛光下那冷峻的眉眼显得柔和。 听见床上的动静,燕王放下手里毛笔。燕王掀开纱帘,瞧见沈薇茫然地坐起来,乌黑长发散在肩头,右脸颊的巴掌印已经消肿,她像刚睡醒的漂亮猫儿。 咕咕—— 沈薇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肚子,眼巴巴望着燕王:“妾身饿了,有吃的吗?” 那模样实在是可爱,燕王忍俊不禁。 后厨将备好的晚膳端上来。燕王已经用过晚膳,没有动筷子,沈薇饿得很,顾不得形象连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了半碗香浓的排骨汤。 动作一点也不淑女。 燕王看得直扶额,忍不住道:“吃慢些,腹中的孩儿不会同你抢。” 沈薇喝汤的动作顿住,她瞪圆眼睛,好像才知道自己怀孕:“孩孩儿?” 燕王笑了,把好消息告诉她:“薇薇,咱们又有孩子了。” 沈薇一脸茫然,手指触碰自己平坦的小腹,似乎刚知道自己有孕。 其实她上午腹痛时,已找府医把过脉。得知自己有孕,沈薇脑子里闪过两个想法。 第一,就不该和燕王无节制的瞎胡闹! 第二,王妃对她有威胁。 她这一胎不稳,王妃以此为借口,有机率拿回掌家权。于是沈薇巧使妙计,故意挨了一巴掌,彻底断送了王妃的夺权之路。 丫鬟送来一碗苦涩的保胎药。沈薇强忍着苦涩,皱起眉把保胎药喝完,又飞快含一块蔗糖驱散口中的苦涩。 夜深,燕王和沈薇抵足而眠。 沈薇抚摸平坦的小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怎么又怀了” 燕王握住她的手:“本王日夜辛劳,有孕也不奇怪。” 沈薇没好气瞪了眼燕王,那眼神不似生气,更像撒娇,媚眼如丝,含羞带怯。燕王看得十分眼热,他有时候真觉得沈薇是妖精化身,每次靠近总让人把持不住。 奈何她有了身孕,太医多番叮嘱,燕王只能将躁动按下。 夜色深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沈薇提起给腹中孩子取个好名字,燕王也留了个心,暗戳戳开始思考新孩子的名字。 第二日清晨,燕王心情颇好。他用完早膳,去婴儿房看熟睡的小闺女,去院子菜地里摘了一根脆生生的黄瓜,这才悠闲地去上朝。 燕王很享受这样顺遂自在的日子,他也多了夺权不能失败的理由。 为了余生安稳,为了家眷平安,他必须拿下那至尊的宝座。 燕王去上朝,沈薇用过早膳后,小腹还是隐隐作痛。喝完保胎药,沈薇不得不去卧床休养。 这一胎怀得太快,超出沈薇的预料。事已至此,她得尽快把身体养好,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不能让这一胎伤了身体的元气。 “主子,皇后身边的钱嬷嬷来了。”采莲走进内室。 第169章 侯爷回京了 沈薇正要起身迎接,钱嬷嬷爽朗的嗓音已经从屋外传来:“侧妃娘娘千万别起身!老奴奉皇后娘娘旨意,给您送些安胎药。” 人未到,声先至。 钱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大宫女,喜气洋洋走进屋。院子里,太监将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搬进来,里面都是皇后的赏赐。 大多都是珍贵的保胎药,养身药。 钱嬷嬷走到床边,笑盈盈告诉沈薇:“沈侧妃您只需安心养胎,把这一胎坐稳。其他的事无需担忧。皇后娘娘钦定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太医,每隔五日来王府为您请平安脉。” “王府诸事,皇后娘娘怕沈侧妃您忙不过来。特意派两位资历丰厚的老嬷嬷来协助管家,直到您腹中孩儿平安降生,两位老嬷嬷才会离去。” 皇后考虑得很周到,沈薇心里感激,她轻点头:“劳烦钱嬷嬷,替我向皇后转达谢意。” 钱嬷嬷奉旨送东西,没有逗留太久。沈薇让采莲去送钱嬷嬷出门。采莲办事儿十分周到,摸出几个厚厚的荷包,给来送皇后赏赐的太监宫女们都递了一个。 皇后和燕王很看重沈薇这一胎,流水一样的补品送到琉璃阁,太医照顾得细致周到。 沈薇安心地休养了一段时间,把腹中的胎儿坐稳。握在她手里的管家权,也没有被分走。 甚至沈薇还有空闲,去关心她在燕京开得甜品铺分店收益。南山那数亩良田,由沈薇的姐姐沈蔷管理,已经有了丰收的征兆。 时间这么平安顺遂地过去了。 炎热夏季过去,王府花园里的树叶开始泛黄。叶子又在日日风吹中掉光了,天气日渐寒冷。 坤玉院的树叶枯黄,落了满地的枯叶。丫鬟们拿起扫把清扫落叶,佛堂里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哐当——” 丫鬟们已经习以为常,清扫落叶的速度没有变慢。 佛堂里,王妃一把推开刘嬷嬷,气急败坏地说:“明日是承贞的生辰,我是他母妃,为何不能去见他!” 刘嬷嬷身子踉跄,差点被推倒在地。刘嬷嬷咬了咬牙,耐心道:“王妃,明日承贞小少爷会来坤玉院陪您用午膳。您不必出门,只需等他到来。” 王妃气得眼睛通红:“来坤玉院探望我?这和去牢房看囚犯有何区别?” 刘嬷嬷沉默不语。 皇后把希望倾注在沈薇这一胎上。燕王已有的几个儿子,嫡子懦弱无用,庶子胆怯瘦弱,都被养废了。 若是沈薇能生下一个男孩,有沈薇这个聪明的母亲教养,有皇后陪同照料抚养,这男孩前途不可限量。 皇后也深知王妃的阴狠。为了把危机掐在摇篮里,皇后干脆把坤玉院所有的丫鬟都换成她的人。 如今的坤玉院,王妃只有刘嬷嬷一个心腹。外面那些丫鬟,全都是皇后的眼线。 她们时刻盯着王妃的一举一动,不给王妃作乱的机会。 “母后,好狠的心。她既看不惯我这个儿媳,为何不废了我,就让我一日日苦苦煎熬”王妃瘫坐在蒲团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王妃回想这痛苦的几个月,她俨然成了王府里的囚徒。她日夜诵经念佛,慈悲的菩萨却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王妃让刘嬷嬷给沈薇下堕子药,刘嬷嬷跪下求饶,不敢行动。 院子里的丫鬟,全都是皇后的眼线,监视王妃的一举一动。王妃向娘家求助,从小疼爱她的母亲和哥哥姐姐,竟全都冷眼漠视。 如今,她想要出门见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被阻拦。王妃跪在蒲团上,眼泪滑落,她哀伤地望着那一尊菩萨,这世上竟无一人帮她。 良久,王妃哀怨地掐动佛珠,双眼死死盯着佛像:“菩萨,你若真的灵验,求您帮帮我让沈氏那贱人一尸两命,让所有阻拦我的人不得好死” 刘嬷嬷垂下眼眸,装作没听到。 佛堂安安静静,只有香烛浮起的青烟。不知为何,王妃脑海里忽然浮起恒王的话。 恒王曾说:【若是二哥意外归西,我那两个侄子将会子承父业】。 王妃攥紧佛珠,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出一个念头:沈氏如今怀孕五个月,还没生下儿子。若是沈氏胎死腹中,燕王也意外死亡 哪怕皇后再三阻拦,失去男主人的燕王府,依然是王妃两个儿子的囊中之物。 王妃眼神阴鸷,眼底藏满恶意。秋日衰败的院子里,正在扫枯叶的一个小丫鬟,忽然抬起头,别有深意望了眼佛堂里的王妃。 初冬将至,天儿一日日变冷。 沈薇腹中的孩子已满五个月,在太医的悉心照料匣,胎像甚稳。 孕期不能每日在床上躺着,还要每日活动锻炼。所以这日沈薇穿上柔软厚实的冬衣,裹上毛茸茸的狐裘披风,手里捧热乎乎的汤婆子。带上两个丫鬟两个护卫,乘坐王府的马车来到镇南侯府。 镇南侯府大门恢弘,门前挂上了喜气的红绸。 沈薇搀扶着采莲的手,刚下马车,镇南侯府的孙轻眉便闻讯而来。孙轻眉上前,热情地揽着沈薇:“沈娘子,今日天儿冷,何须你亲自来送花!你派人知会一声,我自当去王府取花。” 沈薇笑了笑:“太医让我每日走动。我来侯府拜访,也算活动筋骨。孙夫人你看看这些万寿菊,颜色可合适?” 丫鬟们将马车里的两盆万寿菊搬出来。花朵明艳,如清晨橙红色的朝阳。 镇南侯府的老夫人明日过大寿。老夫人极喜爱万寿菊,奈何初冬来临,菊花凋零。 孙轻眉得知沈薇院子里有两盆万寿菊,在茅草搭起的暖房里精心培养,花开得繁茂。孙轻眉便写了书信,想要这两盆万寿菊。 沈薇亲自给她送来。 “把花送进暖阁里,明日还能盛开,让丫鬟时刻盯着,不能让寒风灌进来。”沈薇叮嘱孙轻眉。 孙轻眉感激不已:“沈娘子,进屋来喝碗红枣炖雪蛤汤,暖暖身子。” 孙轻眉亲自带沈薇走进侯府。院子里忙忙碌碌,下人们都在为明日老夫人的寿宴作准备,沈薇一眼望去,下人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没有出丝毫的差错。 侯府人口众多。已故老侯爷有三个弟弟,侯府四房乌压压住在一起,妻妾子女和下人扎堆,大事小事剪不断理还乱。 孙轻眉能把偌大的侯府管得井井有条,可见她颇有能耐。 外面天儿冷,暖阁温暖。孙轻眉亲自给沈薇倒了一碗热乎乎的红枣雪蛤。 红枣雪蛤味道醇香,沈薇正要喝一口驱寒。屋外蓦地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侯府管事匆忙跑进来,惊喜地告诉孙轻眉: “大夫人,喜事!侯爷回京了!” 第169章 侯爷回京了 沈薇正要起身迎接,钱嬷嬷爽朗的嗓音已经从屋外传来:“侧妃娘娘千万别起身!老奴奉皇后娘娘旨意,给您送些安胎药。” 人未到,声先至。 钱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大宫女,喜气洋洋走进屋。院子里,太监将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搬进来,里面都是皇后的赏赐。 大多都是珍贵的保胎药,养身药。 钱嬷嬷走到床边,笑盈盈告诉沈薇:“沈侧妃您只需安心养胎,把这一胎坐稳。其他的事无需担忧。皇后娘娘钦定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太医,每隔五日来王府为您请平安脉。” “王府诸事,皇后娘娘怕沈侧妃您忙不过来。特意派两位资历丰厚的老嬷嬷来协助管家,直到您腹中孩儿平安降生,两位老嬷嬷才会离去。” 皇后考虑得很周到,沈薇心里感激,她轻点头:“劳烦钱嬷嬷,替我向皇后转达谢意。” 钱嬷嬷奉旨送东西,没有逗留太久。沈薇让采莲去送钱嬷嬷出门。采莲办事儿十分周到,摸出几个厚厚的荷包,给来送皇后赏赐的太监宫女们都递了一个。 皇后和燕王很看重沈薇这一胎,流水一样的补品送到琉璃阁,太医照顾得细致周到。 沈薇安心地休养了一段时间,把腹中的胎儿坐稳。握在她手里的管家权,也没有被分走。 甚至沈薇还有空闲,去关心她在燕京开得甜品铺分店收益。南山那数亩良田,由沈薇的姐姐沈蔷管理,已经有了丰收的征兆。 时间这么平安顺遂地过去了。 炎热夏季过去,王府花园里的树叶开始泛黄。叶子又在日日风吹中掉光了,天气日渐寒冷。 坤玉院的树叶枯黄,落了满地的枯叶。丫鬟们拿起扫把清扫落叶,佛堂里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哐当——” 丫鬟们已经习以为常,清扫落叶的速度没有变慢。 佛堂里,王妃一把推开刘嬷嬷,气急败坏地说:“明日是承贞的生辰,我是他母妃,为何不能去见他!” 刘嬷嬷身子踉跄,差点被推倒在地。刘嬷嬷咬了咬牙,耐心道:“王妃,明日承贞小少爷会来坤玉院陪您用午膳。您不必出门,只需等他到来。” 王妃气得眼睛通红:“来坤玉院探望我?这和去牢房看囚犯有何区别?” 刘嬷嬷沉默不语。 皇后把希望倾注在沈薇这一胎上。燕王已有的几个儿子,嫡子懦弱无用,庶子胆怯瘦弱,都被养废了。 若是沈薇能生下一个男孩,有沈薇这个聪明的母亲教养,有皇后陪同照料抚养,这男孩前途不可限量。 皇后也深知王妃的阴狠。为了把危机掐在摇篮里,皇后干脆把坤玉院所有的丫鬟都换成她的人。 如今的坤玉院,王妃只有刘嬷嬷一个心腹。外面那些丫鬟,全都是皇后的眼线。 她们时刻盯着王妃的一举一动,不给王妃作乱的机会。 “母后,好狠的心。她既看不惯我这个儿媳,为何不废了我,就让我一日日苦苦煎熬”王妃瘫坐在蒲团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王妃回想这痛苦的几个月,她俨然成了王府里的囚徒。她日夜诵经念佛,慈悲的菩萨却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王妃让刘嬷嬷给沈薇下堕子药,刘嬷嬷跪下求饶,不敢行动。 院子里的丫鬟,全都是皇后的眼线,监视王妃的一举一动。王妃向娘家求助,从小疼爱她的母亲和哥哥姐姐,竟全都冷眼漠视。 如今,她想要出门见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被阻拦。王妃跪在蒲团上,眼泪滑落,她哀伤地望着那一尊菩萨,这世上竟无一人帮她。 良久,王妃哀怨地掐动佛珠,双眼死死盯着佛像:“菩萨,你若真的灵验,求您帮帮我让沈氏那贱人一尸两命,让所有阻拦我的人不得好死” 刘嬷嬷垂下眼眸,装作没听到。 佛堂安安静静,只有香烛浮起的青烟。不知为何,王妃脑海里忽然浮起恒王的话。 恒王曾说:【若是二哥意外归西,我那两个侄子将会子承父业】。 王妃攥紧佛珠,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出一个念头:沈氏如今怀孕五个月,还没生下儿子。若是沈氏胎死腹中,燕王也意外死亡 哪怕皇后再三阻拦,失去男主人的燕王府,依然是王妃两个儿子的囊中之物。 王妃眼神阴鸷,眼底藏满恶意。秋日衰败的院子里,正在扫枯叶的一个小丫鬟,忽然抬起头,别有深意望了眼佛堂里的王妃。 初冬将至,天儿一日日变冷。 沈薇腹中的孩子已满五个月,在太医的悉心照料匣,胎像甚稳。 孕期不能每日在床上躺着,还要每日活动锻炼。所以这日沈薇穿上柔软厚实的冬衣,裹上毛茸茸的狐裘披风,手里捧热乎乎的汤婆子。带上两个丫鬟两个护卫,乘坐王府的马车来到镇南侯府。 镇南侯府大门恢弘,门前挂上了喜气的红绸。 沈薇搀扶着采莲的手,刚下马车,镇南侯府的孙轻眉便闻讯而来。孙轻眉上前,热情地揽着沈薇:“沈娘子,今日天儿冷,何须你亲自来送花!你派人知会一声,我自当去王府取花。” 沈薇笑了笑:“太医让我每日走动。我来侯府拜访,也算活动筋骨。孙夫人你看看这些万寿菊,颜色可合适?” 丫鬟们将马车里的两盆万寿菊搬出来。花朵明艳,如清晨橙红色的朝阳。 镇南侯府的老夫人明日过大寿。老夫人极喜爱万寿菊,奈何初冬来临,菊花凋零。 孙轻眉得知沈薇院子里有两盆万寿菊,在茅草搭起的暖房里精心培养,花开得繁茂。孙轻眉便写了书信,想要这两盆万寿菊。 沈薇亲自给她送来。 “把花送进暖阁里,明日还能盛开,让丫鬟时刻盯着,不能让寒风灌进来。”沈薇叮嘱孙轻眉。 孙轻眉感激不已:“沈娘子,进屋来喝碗红枣炖雪蛤汤,暖暖身子。” 孙轻眉亲自带沈薇走进侯府。院子里忙忙碌碌,下人们都在为明日老夫人的寿宴作准备,沈薇一眼望去,下人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没有出丝毫的差错。 侯府人口众多。已故老侯爷有三个弟弟,侯府四房乌压压住在一起,妻妾子女和下人扎堆,大事小事剪不断理还乱。 孙轻眉能把偌大的侯府管得井井有条,可见她颇有能耐。 外面天儿冷,暖阁温暖。孙轻眉亲自给沈薇倒了一碗热乎乎的红枣雪蛤。 红枣雪蛤味道醇香,沈薇正要喝一口驱寒。屋外蓦地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侯府管事匆忙跑进来,惊喜地告诉孙轻眉: “大夫人,喜事!侯爷回京了!” 第170章 平妻? 孙轻眉忙站起来,清丽眉眼难掩喜悦:“真的?” 侯府管事点点头:“侯爷回京,按照规矩先去宫里拜见陛下。等见完陛下,侯爷和赵军师才一道儿回府。” 孙轻眉笑容满面,心脏扑通跳动。 她和上官轩也算是青梅竹马。大婚之夜,上官轩奉命去边关平定战乱,走之前上官轩叮嘱她:【夫人,我此去一行路途遥远,不知何时能归。你要替我照顾好家人。】 上官轩离开后,孙轻眉时刻谨记他的叮嘱,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把侯府沉重的担子扛起来。 也算没有辜负他。 孙轻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吩咐管事:“派人把主屋的床单被褥全都换了。让后厨去集市买些新鲜的蛤蜊,做道侯爷最爱的酒捂鲜蛤——对了,赵军师也要来侯府?” 管事回答:“是呀。和越国贼寇作战,这赵军师出了不少力。陛下也召他回京,应是要进行封赏。” 孙轻眉也听过赵军师的名号。据说此人出身草野,颇擅武器制作。 孙轻眉便叮嘱管事:“你带两个丫鬟,把东边的丹枫院收拾出来。等赵军师前来,可安排他暂住。再拨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切莫失了待客之礼。” 管事谨记,转身去办事。 沈薇喝完红枣雪蛤,本想起身告辞。可听管事提起“赵军师”,沈薇顿时警铃大作。 疑似也是穿越者的赵军师,是敌是友?沈薇想一探究竟。 沈薇找了个“赏花”的借口,在侯府多逗留了一个时辰,耐心等待赵军师的露面。 大庆皇宫,肃穆森严的长安宫内,身形消瘦的皇帝接见了回京述职的镇南侯上官轩和军师赵青。 老镇南侯已经年迈,无法下床活动,汤水难进。上官轩接过父亲的衣钵,军功在身承袭封号,成为新的镇南侯。 “咳咳咳” 浑浊的咳嗽声响起。 伺候皇帝的老太监忙端来参汤,皇帝浅饮两口。皇帝两鬓斑白,看上去老态龙钟,他苍老的视线一转,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赵青。 良久,皇帝叹口气:“你有功,女扮男装不算罪。朕封你为平阳县主,享朝廷供奉——平身,莫跪着。” 赵青战战兢兢磕头:“谢,谢陛下。” 赵青唇角难掩喜悦。 女扮男装当军师,也算是欺君之罪。她刚才主动坦白女儿身,皇帝没有怪罪,还册封她为县主。 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皇帝咳嗽两声,对上官轩说:“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府,见见你那夫人。想来,她也思念你。” 整个燕京都知晓,上官轩新婚夜出征,让夫人独守空房。孙夫人持家有方,贤惠端庄,把侯府照料得井井有条。 皇帝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打算耽搁小两口重聚。 赵青闻言,眼底划过几丝委屈。上官轩单膝跪地,拱手禀报,掷地有声:“陛下!赵军师陪微臣征战沙场,出谋划策,微臣和她早已心意相通。求陛下做主,微臣要娶赵青为正妻!至于孙氏,可为贵妾,微臣许她一生富贵。” 此话一出,长安宫陷入死寂。 皇帝错愕,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也眼神复杂。 皇帝呵斥:“荒谬!” 孙轻眉出身将门,父亲战死沙场,哥哥也在上燕京的途中病逝。孙家就留了她这么一个独苗苗,皇帝感念孙家的功劳,赐了这桩婚事。 如今上官轩竟要娶别的女人为正室? 上官轩双膝下跪,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求陛下开恩!” 皇帝气得连喝两口参汤。 赵青看上官轩那真诚的模样,心里感动万千。赵青也双膝下跪,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图纸:“陛下,这是我绘制的武器图纸,名为【复合弓】。弓箭省力,杀伤性强,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也能挽弓。我愿将此武器献给陛下,换取这门婚事。” 皇帝眉心微动,让太监把图纸取来。 皇帝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经验丰富。他草草扫了眼图纸上的“复合弓”,心里颇为惊讶。 还有如此奇特的弓箭? 上官轩唇角扬起,深情地看向身边的赵青。这是他深爱的女人,天赋惊人,聪明勇敢,远非燕京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女儿能比。 安静片刻,皇帝收好图纸。 皇帝嗓音平静:“赵青进献图纸,大功一件。可上官轩啊,孙夫人替你操持侯府,功劳苦劳具有。你若真想娶赵青,朕可做主,抬她为平妻。” 上官轩焦急:“陛下!阿青是微臣唯一的妻,怎能当平妻!” 皇帝显然已经疲惫,他困倦地摆摆手:“朕乏了,都下去。册为平妻的圣旨,朕过些日子送到侯府。” 上官轩咬牙,不敢忤逆,只得带着赵青离开长安宫。 临近中午,初冬的阳光很温暖,驱散皇宫里的森冷寒意。皇帝咳嗽不止,喉痛腥甜,呕出一口浑浊的黑血。 “陛下!”旁边的老太监吓了一大跳,忙高声呼唤,“传太医!” 皇帝抬起手,视线落到案桌上那一卷武器图纸上,吩咐太监:“让燕王进宫。” 侯府的马车,在繁华的燕京街道行驶。赵青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好奇地观看马车外的街景。 叫卖的小贩,眼花缭乱的货物,热闹的人群,繁华的帝都。走在街头的女子,一个个穿着美丽,肤如凝脂,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常年被风沙侵袭的边境凉州,永远没有这般热闹的景象。赵青心生激动,她暗暗攥着袖子,她要留在这富贵的燕京! “阿青,来尝一尝,这是微燕记的海棠酥。”上官轩打开一个精致的食盒。这是他让随从去购买的糕点,风靡燕京,很多女子都喜欢。 海棠酥,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色海棠。造型好看,味道也酥脆香甜。 赵青尝了一口,眼里流露出惊艳:“好吃!” 上官轩宠溺道:“只要你喜欢,以后每日我都派人给你买。听说燕京还有一家胭脂铺,售卖一种珍贵的妆粉,敷在面上可使容貌焕发光彩,我明日让人给你买来。” 赵青脸颊浮出薄红:“侯爷,你待阿青真好。” 上官轩握住她的手,温柔道:“你陪我在凉州吃尽苦头。我不能辜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平妻。” 第170章 平妻? 孙轻眉忙站起来,清丽眉眼难掩喜悦:“真的?” 侯府管事点点头:“侯爷回京,按照规矩先去宫里拜见陛下。等见完陛下,侯爷和赵军师才一道儿回府。” 孙轻眉笑容满面,心脏扑通跳动。 她和上官轩也算是青梅竹马。大婚之夜,上官轩奉命去边关平定战乱,走之前上官轩叮嘱她:【夫人,我此去一行路途遥远,不知何时能归。你要替我照顾好家人。】 上官轩离开后,孙轻眉时刻谨记他的叮嘱,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把侯府沉重的担子扛起来。 也算没有辜负他。 孙轻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吩咐管事:“派人把主屋的床单被褥全都换了。让后厨去集市买些新鲜的蛤蜊,做道侯爷最爱的酒捂鲜蛤——对了,赵军师也要来侯府?” 管事回答:“是呀。和越国贼寇作战,这赵军师出了不少力。陛下也召他回京,应是要进行封赏。” 孙轻眉也听过赵军师的名号。据说此人出身草野,颇擅武器制作。 孙轻眉便叮嘱管事:“你带两个丫鬟,把东边的丹枫院收拾出来。等赵军师前来,可安排他暂住。再拨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切莫失了待客之礼。” 管事谨记,转身去办事。 沈薇喝完红枣雪蛤,本想起身告辞。可听管事提起“赵军师”,沈薇顿时警铃大作。 疑似也是穿越者的赵军师,是敌是友?沈薇想一探究竟。 沈薇找了个“赏花”的借口,在侯府多逗留了一个时辰,耐心等待赵军师的露面。 大庆皇宫,肃穆森严的长安宫内,身形消瘦的皇帝接见了回京述职的镇南侯上官轩和军师赵青。 老镇南侯已经年迈,无法下床活动,汤水难进。上官轩接过父亲的衣钵,军功在身承袭封号,成为新的镇南侯。 “咳咳咳” 浑浊的咳嗽声响起。 伺候皇帝的老太监忙端来参汤,皇帝浅饮两口。皇帝两鬓斑白,看上去老态龙钟,他苍老的视线一转,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赵青。 良久,皇帝叹口气:“你有功,女扮男装不算罪。朕封你为平阳县主,享朝廷供奉——平身,莫跪着。” 赵青战战兢兢磕头:“谢,谢陛下。” 赵青唇角难掩喜悦。 女扮男装当军师,也算是欺君之罪。她刚才主动坦白女儿身,皇帝没有怪罪,还册封她为县主。 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皇帝咳嗽两声,对上官轩说:“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府,见见你那夫人。想来,她也思念你。” 整个燕京都知晓,上官轩新婚夜出征,让夫人独守空房。孙夫人持家有方,贤惠端庄,把侯府照料得井井有条。 皇帝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打算耽搁小两口重聚。 赵青闻言,眼底划过几丝委屈。上官轩单膝跪地,拱手禀报,掷地有声:“陛下!赵军师陪微臣征战沙场,出谋划策,微臣和她早已心意相通。求陛下做主,微臣要娶赵青为正妻!至于孙氏,可为贵妾,微臣许她一生富贵。” 此话一出,长安宫陷入死寂。 皇帝错愕,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也眼神复杂。 皇帝呵斥:“荒谬!” 孙轻眉出身将门,父亲战死沙场,哥哥也在上燕京的途中病逝。孙家就留了她这么一个独苗苗,皇帝感念孙家的功劳,赐了这桩婚事。 如今上官轩竟要娶别的女人为正室? 上官轩双膝下跪,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求陛下开恩!” 皇帝气得连喝两口参汤。 赵青看上官轩那真诚的模样,心里感动万千。赵青也双膝下跪,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图纸:“陛下,这是我绘制的武器图纸,名为【复合弓】。弓箭省力,杀伤性强,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也能挽弓。我愿将此武器献给陛下,换取这门婚事。” 皇帝眉心微动,让太监把图纸取来。 皇帝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经验丰富。他草草扫了眼图纸上的“复合弓”,心里颇为惊讶。 还有如此奇特的弓箭? 上官轩唇角扬起,深情地看向身边的赵青。这是他深爱的女人,天赋惊人,聪明勇敢,远非燕京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女儿能比。 安静片刻,皇帝收好图纸。 皇帝嗓音平静:“赵青进献图纸,大功一件。可上官轩啊,孙夫人替你操持侯府,功劳苦劳具有。你若真想娶赵青,朕可做主,抬她为平妻。” 上官轩焦急:“陛下!阿青是微臣唯一的妻,怎能当平妻!” 皇帝显然已经疲惫,他困倦地摆摆手:“朕乏了,都下去。册为平妻的圣旨,朕过些日子送到侯府。” 上官轩咬牙,不敢忤逆,只得带着赵青离开长安宫。 临近中午,初冬的阳光很温暖,驱散皇宫里的森冷寒意。皇帝咳嗽不止,喉痛腥甜,呕出一口浑浊的黑血。 “陛下!”旁边的老太监吓了一大跳,忙高声呼唤,“传太医!” 皇帝抬起手,视线落到案桌上那一卷武器图纸上,吩咐太监:“让燕王进宫。” 侯府的马车,在繁华的燕京街道行驶。赵青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好奇地观看马车外的街景。 叫卖的小贩,眼花缭乱的货物,热闹的人群,繁华的帝都。走在街头的女子,一个个穿着美丽,肤如凝脂,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常年被风沙侵袭的边境凉州,永远没有这般热闹的景象。赵青心生激动,她暗暗攥着袖子,她要留在这富贵的燕京! “阿青,来尝一尝,这是微燕记的海棠酥。”上官轩打开一个精致的食盒。这是他让随从去购买的糕点,风靡燕京,很多女子都喜欢。 海棠酥,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色海棠。造型好看,味道也酥脆香甜。 赵青尝了一口,眼里流露出惊艳:“好吃!” 上官轩宠溺道:“只要你喜欢,以后每日我都派人给你买。听说燕京还有一家胭脂铺,售卖一种珍贵的妆粉,敷在面上可使容貌焕发光彩,我明日让人给你买来。” 赵青脸颊浮出薄红:“侯爷,你待阿青真好。” 上官轩握住她的手,温柔道:“你陪我在凉州吃尽苦头。我不能辜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当平妻。” 第171章 赵青 赵青是他唯一认定的妻子。 至于孙轻眉,念在她辛苦操持家务的份上,上官轩愿意让她当个贵妾。衣食无忧,余生富贵,也不算辜负孙轻眉。 马车一路行驶,来到镇南侯府门口。大门口,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老夫人、孙轻眉、各房的叔婶伯父,都站在门口等待。 赵青掀开车帘,望着那庄严肃穆、恢弘大气的侯府,望着门口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心里欢呼雀跃。 好富贵的侯府! 若是能成为侯府主母,她余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上官轩先下马车,伸出手,牵着赵青的手走下来。赵青规矩地站在上官轩身边,上官轩正和母亲妹妹叙旧。 赵青则是不动声色,视线飞快扫了眼门口的众人,她想知道传闻中的孙轻眉长相如何。 看了一圈,赵青视线凝滞。 在屋檐下,站着一个相貌极为出众的年轻女子。她梳着倾髻,发间别一朵蓝金绸花,簪两只金玉发簪。面若银盆,眼睛圆如黑棋子儿。她似乎很怕冷,襦裙外头还罩着厚厚的狐裘披风,手里捂汤婆子。 一身打扮,贵气华丽。 赵青自惭形秽,垂下头。 这就是孙轻眉? 在凉州城,从上官轩的只言片语描述中,赵青以为孙轻眉是个相貌一般的官眷女子。可今日一见,孙轻眉艳光四射,如牡丹盛开在初冬季节里。 赵青自诩美貌,在屋檐下那女子面前,竟黯然失色。 正当赵青心里酸涩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嗓音从侯府内传来:“夫君!” 赵青惊讶抬头,看到又一个穿罗裙的年轻女子从府邸走出来,她相貌清秀,举止文雅,一身温良贤淑的柔情。 这才是孙轻眉。 赵青心里蓦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认错了人。 赵青打量孙轻眉,生得小家碧玉,容貌也不算太出众。赵青刚失去的信心又回来了,唇角轻轻上扬。 孙轻眉走到上官轩面前,眉眼噙着笑意:“夫君,外头冷,先进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上官轩眉头一皱。 望着眼前温良贤淑的女子,上官轩内心平平。过于贤淑,毫无趣味,哪比得上赵青一分一毫。 但碍于门口人多,上官轩也不好发作。他只颔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侯府。 在内院,上官轩看到陌生的沈薇。他疑惑询问:“这位是?” 孙轻眉主动介绍:“这是燕王府的沈侧妃。得知母亲明日大寿,亲自来送两盆万寿菊。” 赵青心里明了,原来是王府的侧妃,怪不得生得如此美丽,打扮得如此精致。赵青羡慕地打量沈薇发间的那支金镶玉发簪,若是自己也能有一支就好了 沈薇轻颔首示意,客气地说:“镇南侯归家,我一个外人也不便打搅。王府诸事繁杂,告辞。” 沈薇乘坐王府的马车回王府。 她怀着孕,王府的马车行驶速度平缓。沈薇靠在柔软的绣花垫子上,脑海里反复浮现赵青的面孔。 这赵青身量纤瘦,眼大唇红,虽梳着男子的发髻,但沈薇仔细一看,察觉她是女扮男装。 小有名气的赵军师,竟是个女儿家。 短短打了个照面,沈薇一时间看不出赵青的为人脾性。 她掀开车帘,吩咐车外的采莲:“这段日子,打探清楚赵青军师的详细讯息。” 采莲欣然点头:“奴婢知道了。” 初冬虽然有阳光,但沈薇还是觉得冷。她回到琉璃阁的暖阁里,靠在软榻上看账本,计算王府里的冬日开支。 暖阁的地板,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十个月大的小乐游,正在丫鬟的陪伴下,支撑着站起来学走路,时不时发出咯吱的笑声。 沈薇看了一会儿账本,又抬头看闺女玩闹。她笑了笑,吩咐丫鬟:“让她多爬一会儿,不必急着站起来学走路。” 丫鬟疑惑道:“主子,让小主子早些学习走路,不好吗?” 沈薇摇摇头:“孩子要爬够才行。” 小时候没有爬够,感官系统失调。过早学会站起来的孩子,前庭发育不好,长大后容易晕车,不分东南西北,还容易磕磕碰碰。 养小婴儿,一定要记得:三翻六坐八爬十二走。 也就是说,婴儿三个月要学会翻身,六个月学会坐起来,八个月会爬行,十二个月后才开始教她走路。 丫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敢违背沈薇的旨意,只得带着小乐游继续在羊毛毯上爬行。 沈薇继续看账本,思考冬天王府里的开支。今年冬天冷,给庶妃侍妾们的炭火必须充足。自沈薇掌家以来,王府里的庶妃侍妾们日子好过了很多。 有子女的庶妃,每个月可以见孩子三次。逢节日和生辰,也能见孩子。 王府里地位最低的侍妾们,她们住的院墙得到翻修。沈薇看中她们出色绣工水平,让布商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长期收购侍妾们的绣品。 侍妾们能通过卖绣品积攒银子,在孤寂的燕王府后院里,日子也算有了盼头。 沈薇正查看王府冬日的银钱开支,视线一冷,看到一笔算错的帐。 沈薇皱眉:“去把德顺叫来。”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德顺慌张地进屋磕头请罪。 沈薇让丫鬟把小乐游带去午睡。隔着一道珠帘,沈薇询问:“你负责的田产收账又记录错误。若是不愿办事,就别在琉璃阁待着。” 吉祥和德顺,是沈薇身边用的最久的太监。吉祥机灵,德顺稳重。 两个小太监办事利索,对沈薇忠心耿耿。但最近德顺时常出纰漏。 德顺跪下谢罪,一张清瘦的脸浮出惧意:“主子开恩,奴才下回一定不再犯。” 沈薇皱了皱眉。 德顺似乎又瘦了一圈,眼底黑眼圈浓重。沈薇没有再呵斥,让德顺出去。 等容嬷嬷进屋送账本,沈薇才向她打听德顺的近况。 容嬷嬷叹口气:“主子。德顺家里穷,家里只有一个老母,身子一直不好。为了筹钱,德顺十岁进王府为奴。上个月他母亲病重,府医去看过,需要几味珍贵药材。德顺虽有主子您的照拂,每月银钱不少,可哎。” 月银也不够买药。 眼看着母亲一日日病重,德顺忧心不已,这才在干活儿的时候出了岔子。 沈薇也没犹豫,吩咐容嬷嬷:“皇后送了我不少珍贵良药。你去库房里找找,若有能治德顺母亲疾病的药材,就给他送去。” 第171章 赵青 赵青是他唯一认定的妻子。 至于孙轻眉,念在她辛苦操持家务的份上,上官轩愿意让她当个贵妾。衣食无忧,余生富贵,也不算辜负孙轻眉。 马车一路行驶,来到镇南侯府门口。大门口,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老夫人、孙轻眉、各房的叔婶伯父,都站在门口等待。 赵青掀开车帘,望着那庄严肃穆、恢弘大气的侯府,望着门口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心里欢呼雀跃。 好富贵的侯府! 若是能成为侯府主母,她余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上官轩先下马车,伸出手,牵着赵青的手走下来。赵青规矩地站在上官轩身边,上官轩正和母亲妹妹叙旧。 赵青则是不动声色,视线飞快扫了眼门口的众人,她想知道传闻中的孙轻眉长相如何。 看了一圈,赵青视线凝滞。 在屋檐下,站着一个相貌极为出众的年轻女子。她梳着倾髻,发间别一朵蓝金绸花,簪两只金玉发簪。面若银盆,眼睛圆如黑棋子儿。她似乎很怕冷,襦裙外头还罩着厚厚的狐裘披风,手里捂汤婆子。 一身打扮,贵气华丽。 赵青自惭形秽,垂下头。 这就是孙轻眉? 在凉州城,从上官轩的只言片语描述中,赵青以为孙轻眉是个相貌一般的官眷女子。可今日一见,孙轻眉艳光四射,如牡丹盛开在初冬季节里。 赵青自诩美貌,在屋檐下那女子面前,竟黯然失色。 正当赵青心里酸涩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嗓音从侯府内传来:“夫君!” 赵青惊讶抬头,看到又一个穿罗裙的年轻女子从府邸走出来,她相貌清秀,举止文雅,一身温良贤淑的柔情。 这才是孙轻眉。 赵青心里蓦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认错了人。 赵青打量孙轻眉,生得小家碧玉,容貌也不算太出众。赵青刚失去的信心又回来了,唇角轻轻上扬。 孙轻眉走到上官轩面前,眉眼噙着笑意:“夫君,外头冷,先进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上官轩眉头一皱。 望着眼前温良贤淑的女子,上官轩内心平平。过于贤淑,毫无趣味,哪比得上赵青一分一毫。 但碍于门口人多,上官轩也不好发作。他只颔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侯府。 在内院,上官轩看到陌生的沈薇。他疑惑询问:“这位是?” 孙轻眉主动介绍:“这是燕王府的沈侧妃。得知母亲明日大寿,亲自来送两盆万寿菊。” 赵青心里明了,原来是王府的侧妃,怪不得生得如此美丽,打扮得如此精致。赵青羡慕地打量沈薇发间的那支金镶玉发簪,若是自己也能有一支就好了 沈薇轻颔首示意,客气地说:“镇南侯归家,我一个外人也不便打搅。王府诸事繁杂,告辞。” 沈薇乘坐王府的马车回王府。 她怀着孕,王府的马车行驶速度平缓。沈薇靠在柔软的绣花垫子上,脑海里反复浮现赵青的面孔。 这赵青身量纤瘦,眼大唇红,虽梳着男子的发髻,但沈薇仔细一看,察觉她是女扮男装。 小有名气的赵军师,竟是个女儿家。 短短打了个照面,沈薇一时间看不出赵青的为人脾性。 她掀开车帘,吩咐车外的采莲:“这段日子,打探清楚赵青军师的详细讯息。” 采莲欣然点头:“奴婢知道了。” 初冬虽然有阳光,但沈薇还是觉得冷。她回到琉璃阁的暖阁里,靠在软榻上看账本,计算王府里的冬日开支。 暖阁的地板,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十个月大的小乐游,正在丫鬟的陪伴下,支撑着站起来学走路,时不时发出咯吱的笑声。 沈薇看了一会儿账本,又抬头看闺女玩闹。她笑了笑,吩咐丫鬟:“让她多爬一会儿,不必急着站起来学走路。” 丫鬟疑惑道:“主子,让小主子早些学习走路,不好吗?” 沈薇摇摇头:“孩子要爬够才行。” 小时候没有爬够,感官系统失调。过早学会站起来的孩子,前庭发育不好,长大后容易晕车,不分东南西北,还容易磕磕碰碰。 养小婴儿,一定要记得:三翻六坐八爬十二走。 也就是说,婴儿三个月要学会翻身,六个月学会坐起来,八个月会爬行,十二个月后才开始教她走路。 丫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敢违背沈薇的旨意,只得带着小乐游继续在羊毛毯上爬行。 沈薇继续看账本,思考冬天王府里的开支。今年冬天冷,给庶妃侍妾们的炭火必须充足。自沈薇掌家以来,王府里的庶妃侍妾们日子好过了很多。 有子女的庶妃,每个月可以见孩子三次。逢节日和生辰,也能见孩子。 王府里地位最低的侍妾们,她们住的院墙得到翻修。沈薇看中她们出色绣工水平,让布商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长期收购侍妾们的绣品。 侍妾们能通过卖绣品积攒银子,在孤寂的燕王府后院里,日子也算有了盼头。 沈薇正查看王府冬日的银钱开支,视线一冷,看到一笔算错的帐。 沈薇皱眉:“去把德顺叫来。”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德顺慌张地进屋磕头请罪。 沈薇让丫鬟把小乐游带去午睡。隔着一道珠帘,沈薇询问:“你负责的田产收账又记录错误。若是不愿办事,就别在琉璃阁待着。” 吉祥和德顺,是沈薇身边用的最久的太监。吉祥机灵,德顺稳重。 两个小太监办事利索,对沈薇忠心耿耿。但最近德顺时常出纰漏。 德顺跪下谢罪,一张清瘦的脸浮出惧意:“主子开恩,奴才下回一定不再犯。” 沈薇皱了皱眉。 德顺似乎又瘦了一圈,眼底黑眼圈浓重。沈薇没有再呵斥,让德顺出去。 等容嬷嬷进屋送账本,沈薇才向她打听德顺的近况。 容嬷嬷叹口气:“主子。德顺家里穷,家里只有一个老母,身子一直不好。为了筹钱,德顺十岁进王府为奴。上个月他母亲病重,府医去看过,需要几味珍贵药材。德顺虽有主子您的照拂,每月银钱不少,可哎。” 月银也不够买药。 眼看着母亲一日日病重,德顺忧心不已,这才在干活儿的时候出了岔子。 沈薇也没犹豫,吩咐容嬷嬷:“皇后送了我不少珍贵良药。你去库房里找找,若有能治德顺母亲疾病的药材,就给他送去。” 第172章 平妻 容嬷嬷瞪大眼睛,喃喃道:“主子,皇后娘娘赏您的药珍贵无比,您怎能” 沈薇头也不抬:“去办。” 顿了顿,沈薇露出一抹笑容:“不只是德顺。吉祥,采莲、采苹,还有容嬷嬷你——你们五人是我的心腹。主子富贵而奴才受苦,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容嬷嬷肩膀微抖,内心深处涌起震撼和感动。 心,在那一刻泛起暖意。 容嬷嬷出门去库房寻找药材。 时间流逝,黄昏来临。燕王回到王府后,一头扎进书房里忙碌,还叫了几个工匠来议事。直到晚膳时间,燕王依然没有来琉璃阁,沈薇便让小厨房把饭菜放进食盒,沈薇亲自给他送去。 燕王年纪轻轻,可千万不能得胃病。万一胃病拖成了癌,燕王意外早逝,沈薇在王府就失去一座靠山。 在沈薇的人生规划里,至少她的地位彻底稳固后,燕王才可以死。 “王爷,妾身给您送晚膳来了。”沈薇来到书房,让丫鬟把晚膳放到书房外间的案桌上。 等了一会儿,内间门打开,五六个工匠模样的人走出来。工匠们给沈薇行礼,齐齐离去。 燕王来到案桌边,丫鬟已经布菜完毕。 晚膳精致可口,燕王动筷子用膳。但沈薇明显察觉,燕王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仅仅半碗米饭,燕王便放下筷子,愁眉不展。 沈薇好奇道:“王爷,可遇到什么麻烦?” 燕王让丫鬟退下,外间里只剩下沈薇和燕王。 燕王想了想,把图纸取出来,告诉沈薇:“这是赵青献的图纸,图纸绘制的武器叫复合弓。但赵青此人性格古怪,她只愿提供图纸,不愿参与武器的制作。” 之前的火枪和地雷,赵青只提供了一张模糊的图纸,以及所需的材料。 但如何涉及武器,各个武器关节的重量是多少,机关如何牵连,她都不愿意明示。没办法,军队里的工匠团队只得自己摸索,按照图纸复刻武器。 火枪和地雷倒是容易造出来。 这复合弓仅仅是一张潦草的图纸,几个关键的构造,都没有说清楚所为何物。燕王召集工匠,商量了一下午,也没分析出复合弓关节处的东西是什么,又是如何与整体联动。 燕王内心烦闷。 这赵青虽有才华,但性格实在是古怪。若非赵青有皇帝庇护,镇南侯关照,燕王早就把她关进天牢里,以残酷的刑罚逼迫她吐出武器的具体制作方法。 燕王把心中的苦闷告诉沈薇,仅仅只是想宣泄郁结,并不觉得沈薇能给出答案。 “复复合弓?”沈薇错愕。沈薇脑海里浮现出现代社会的黑色复合弓,造型轻巧,弓箭杀伤性极强。材料好的复合弓,甚至能一箭射穿钢板。 赵青她绝对是现代人!就算不是现代人,她也可能从某个渠道,得到现代武器的信息。 沈薇接过燕王递来的图纸,图纸果然很潦草,复合弓的大致轮廓是有,但关节纽带处的构造,一笔带过。 “薇薇你看,复合弓关节处的黑色玩意儿,工匠们实在分析不出是什么。”燕王深深叹口气。 沈薇默默地想。复合弓关节处,自然是带孔的轴承。但赵青画笔潦草,轴承就用一个黑点代替。 看燕王愁眉不展的模样,沈薇佯装思索片刻:“齐妾身觉得,这复合弓关节处,有点像水车。要是再有个齿轮,说不定能转起来呢。” 她没有直接告诉燕王这关节处是轴承,而是用水车来暗喻。 水车嘛,不就是个大型的轴承零件。 燕王笑了笑,打趣道:“水车体型庞大,复合弓造型小巧,哪有什么相似。” 沈薇杏眼瞪得圆溜溜,似乎不满意被燕王小觑,她气鼓鼓地说:“王爷可以把此处当成一个缩小的水车嘛。” 燕王笑道:“什么缩小的水车——” 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燕王忽然陷入沉思。燕王从小在军营里混,见过不少构造精巧的武器,他脑海里反复构思“复合弓”的搭建,若是把关节处换成几个大小不一的轴承轮子,再钻个孔 燕王眼前一亮。 他放下筷子,忙叫属下:“来人,备马,去兵部!” 沈薇:“” 转眼间,工作狂燕王已经离去。 沈薇望着桌子上热乎乎的饭菜,暗暗磨后槽牙——饿死你得了! 以沈薇对燕王的了解。燕王他是个心怀天下的工作狂,一旦忙起来,可能几天几夜都不回王府。今晚,估计燕王又得在兵部或者东宫留宿。 燕王沉迷工作,沈薇倒也乐得清闲。沈薇悠哉哉回琉璃阁,心想今晚又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与此同时,夜色笼罩镇南侯府。 明日是老夫人的大寿,又适逢上官轩归来,侯府内本该喜气洋洋。 可内堂里,氛围很压抑。 两鬓斑白的老夫人端坐主位,身边是小女儿上官芊和长子上官轩,左右依次坐着二房三房的叔婶,长辈晚辈都到齐了。 孙轻眉站在内堂中央,像是被审的犯人。 孙轻眉脸色苍白,依然坚持地摇头:“我不同意和赵青共侍一夫,也不接受平妻。” 日夜期盼的丈夫终于归来,孙轻眉本以为苦日子到头了。 可谁曾想,遭到当头棒喝。 那赵军师居然是个女子,还在凉州上官轩私定终身。回到燕京,上官轩居然要娶赵青为妻。孙轻眉死活不愿意接受。 上官芊一向不喜欢这个大嫂,故意挑刺儿:“嫂子,赵青姐姐是陛下新封的县主,功勋加身。你不过是小小孙家之女,孙家没落,你家里无长辈,能嫁入侯府已经是天赐的运气。还在这里挑剔呢。” 孙轻眉沉默不语,视线望向前方的丈夫。 上官轩也道:“你在家里侍奉公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你不愿接受平妻,那我只能贬你为妾。” 虽然贬妻为妾,按照律法会遭到棍刑。但为了赵青,上官轩愿意吃点皮肉之苦。 老夫人悠悠开口:“赵青是县主,食朝廷俸禄,也算是女中楷模。这般优秀的姑娘,才勉强配得上我儿。你无才无德无颜,平妻已是看得起你。” 二房三房的几个叔叔婶婶,也全都沆瀣一气,都在指责孙轻眉不懂事。 “人家县主地位高,嫁给轩儿相配。” “平妻而已,你还是正妻。” “孙家教出来的女儿,真是小家子气。” “轻眉,你还年轻,女人都要靠男人才能存活,何必惹轩儿呢。” 第172章 平妻 容嬷嬷瞪大眼睛,喃喃道:“主子,皇后娘娘赏您的药珍贵无比,您怎能” 沈薇头也不抬:“去办。” 顿了顿,沈薇露出一抹笑容:“不只是德顺。吉祥,采莲、采苹,还有容嬷嬷你——你们五人是我的心腹。主子富贵而奴才受苦,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容嬷嬷肩膀微抖,内心深处涌起震撼和感动。 心,在那一刻泛起暖意。 容嬷嬷出门去库房寻找药材。 时间流逝,黄昏来临。燕王回到王府后,一头扎进书房里忙碌,还叫了几个工匠来议事。直到晚膳时间,燕王依然没有来琉璃阁,沈薇便让小厨房把饭菜放进食盒,沈薇亲自给他送去。 燕王年纪轻轻,可千万不能得胃病。万一胃病拖成了癌,燕王意外早逝,沈薇在王府就失去一座靠山。 在沈薇的人生规划里,至少她的地位彻底稳固后,燕王才可以死。 “王爷,妾身给您送晚膳来了。”沈薇来到书房,让丫鬟把晚膳放到书房外间的案桌上。 等了一会儿,内间门打开,五六个工匠模样的人走出来。工匠们给沈薇行礼,齐齐离去。 燕王来到案桌边,丫鬟已经布菜完毕。 晚膳精致可口,燕王动筷子用膳。但沈薇明显察觉,燕王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仅仅半碗米饭,燕王便放下筷子,愁眉不展。 沈薇好奇道:“王爷,可遇到什么麻烦?” 燕王让丫鬟退下,外间里只剩下沈薇和燕王。 燕王想了想,把图纸取出来,告诉沈薇:“这是赵青献的图纸,图纸绘制的武器叫复合弓。但赵青此人性格古怪,她只愿提供图纸,不愿参与武器的制作。” 之前的火枪和地雷,赵青只提供了一张模糊的图纸,以及所需的材料。 但如何涉及武器,各个武器关节的重量是多少,机关如何牵连,她都不愿意明示。没办法,军队里的工匠团队只得自己摸索,按照图纸复刻武器。 火枪和地雷倒是容易造出来。 这复合弓仅仅是一张潦草的图纸,几个关键的构造,都没有说清楚所为何物。燕王召集工匠,商量了一下午,也没分析出复合弓关节处的东西是什么,又是如何与整体联动。 燕王内心烦闷。 这赵青虽有才华,但性格实在是古怪。若非赵青有皇帝庇护,镇南侯关照,燕王早就把她关进天牢里,以残酷的刑罚逼迫她吐出武器的具体制作方法。 燕王把心中的苦闷告诉沈薇,仅仅只是想宣泄郁结,并不觉得沈薇能给出答案。 “复复合弓?”沈薇错愕。沈薇脑海里浮现出现代社会的黑色复合弓,造型轻巧,弓箭杀伤性极强。材料好的复合弓,甚至能一箭射穿钢板。 赵青她绝对是现代人!就算不是现代人,她也可能从某个渠道,得到现代武器的信息。 沈薇接过燕王递来的图纸,图纸果然很潦草,复合弓的大致轮廓是有,但关节纽带处的构造,一笔带过。 “薇薇你看,复合弓关节处的黑色玩意儿,工匠们实在分析不出是什么。”燕王深深叹口气。 沈薇默默地想。复合弓关节处,自然是带孔的轴承。但赵青画笔潦草,轴承就用一个黑点代替。 看燕王愁眉不展的模样,沈薇佯装思索片刻:“齐妾身觉得,这复合弓关节处,有点像水车。要是再有个齿轮,说不定能转起来呢。” 她没有直接告诉燕王这关节处是轴承,而是用水车来暗喻。 水车嘛,不就是个大型的轴承零件。 燕王笑了笑,打趣道:“水车体型庞大,复合弓造型小巧,哪有什么相似。” 沈薇杏眼瞪得圆溜溜,似乎不满意被燕王小觑,她气鼓鼓地说:“王爷可以把此处当成一个缩小的水车嘛。” 燕王笑道:“什么缩小的水车——” 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燕王忽然陷入沉思。燕王从小在军营里混,见过不少构造精巧的武器,他脑海里反复构思“复合弓”的搭建,若是把关节处换成几个大小不一的轴承轮子,再钻个孔 燕王眼前一亮。 他放下筷子,忙叫属下:“来人,备马,去兵部!” 沈薇:“” 转眼间,工作狂燕王已经离去。 沈薇望着桌子上热乎乎的饭菜,暗暗磨后槽牙——饿死你得了! 以沈薇对燕王的了解。燕王他是个心怀天下的工作狂,一旦忙起来,可能几天几夜都不回王府。今晚,估计燕王又得在兵部或者东宫留宿。 燕王沉迷工作,沈薇倒也乐得清闲。沈薇悠哉哉回琉璃阁,心想今晚又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与此同时,夜色笼罩镇南侯府。 明日是老夫人的大寿,又适逢上官轩归来,侯府内本该喜气洋洋。 可内堂里,氛围很压抑。 两鬓斑白的老夫人端坐主位,身边是小女儿上官芊和长子上官轩,左右依次坐着二房三房的叔婶,长辈晚辈都到齐了。 孙轻眉站在内堂中央,像是被审的犯人。 孙轻眉脸色苍白,依然坚持地摇头:“我不同意和赵青共侍一夫,也不接受平妻。” 日夜期盼的丈夫终于归来,孙轻眉本以为苦日子到头了。 可谁曾想,遭到当头棒喝。 那赵军师居然是个女子,还在凉州上官轩私定终身。回到燕京,上官轩居然要娶赵青为妻。孙轻眉死活不愿意接受。 上官芊一向不喜欢这个大嫂,故意挑刺儿:“嫂子,赵青姐姐是陛下新封的县主,功勋加身。你不过是小小孙家之女,孙家没落,你家里无长辈,能嫁入侯府已经是天赐的运气。还在这里挑剔呢。” 孙轻眉沉默不语,视线望向前方的丈夫。 上官轩也道:“你在家里侍奉公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你不愿接受平妻,那我只能贬你为妾。” 虽然贬妻为妾,按照律法会遭到棍刑。但为了赵青,上官轩愿意吃点皮肉之苦。 老夫人悠悠开口:“赵青是县主,食朝廷俸禄,也算是女中楷模。这般优秀的姑娘,才勉强配得上我儿。你无才无德无颜,平妻已是看得起你。” 二房三房的几个叔叔婶婶,也全都沆瀣一气,都在指责孙轻眉不懂事。 “人家县主地位高,嫁给轩儿相配。” “平妻而已,你还是正妻。” “孙家教出来的女儿,真是小家子气。” “轻眉,你还年轻,女人都要靠男人才能存活,何必惹轩儿呢。” 第173章 不当贤妻良母 孙轻眉默默地攥紧衣袖,指甲几乎要被掐断。 她抬起眼睛,视线缓缓扫过满堂的牛鬼蛇神。每个人的面孔都是这般丑恶,难看。 她曾心爱的丈夫,端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居高临下,像是傲视蝼蚁的君王。 自成婚以来,孙轻眉恪守妇道,谨遵逝去父兄的教导,规规矩矩当一个称职的侯门主母。她只想远离纷争,侍奉公婆,生儿育女,一辈子平安顺遂。 可如今,侯府的门槛太高。她辛苦管理侯府,到头来丈夫把新人带回来,所有人都站在丈夫那边,踩高捧低,傲慢十足。似乎她不同意当“平妻”,她就是罪大恶极。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轻眉心里酸涩。她知道,若是今晚她不服软,等待她的只有深渊。孙轻眉垂下眼眸,轻声道:“天色已晚,明日是母亲寿辰。一切等母亲寿辰过了再商议。” 她这话像是在服软。 屋外天已黑,时辰确实也不早。老夫人六十大寿,孙轻眉又是寿宴的主要操持者,若是今晚大家闹得不愉快,明日的寿宴可能会搞砸。 “甚好。”老夫人见孙轻眉服软,暗中松了口气,“轩儿一路奔波,今晚好生休息。” 孙轻眉也面露温和笑容,像是终于想开了。她上前,和颜悦色望着上官轩:“夫君,我让丫鬟给你准备热水,你先洗个澡。至于赵青姑娘,我会给她安排一间宽敞的院子。” 上官轩总算松了口气。 他居高临下端详自己的夫人——相貌生得清秀,身穿圆领绣牡丹的锦衫,显得身量很纤瘦。她小巧温婉,举手投足都是温良贤淑的气质。 她是标准的闺秀,未出阁就被教养得很端庄。但上官轩看厌了端庄的女子,就喜欢赵青这种有野心有智慧的姑娘。 看到孙轻眉主动服软,上官轩心里很是鄙夷。果然是娇养出来的闺秀,经不起风浪,一点压力就让她被迫低头。 上官轩暗暗打算。等娶了赵青当平妻,再找借口休了孙轻眉。他只能有一个正妻! “好了好了,都回屋休息。”老夫人开口,内堂众人纷纷告辞。 上官轩没有回孙轻眉的屋子,而是选择去睡书房。孙轻眉也没反驳,平静地让下人们给书房的床铺被褥,安排地很妥帖。 天更黑了,侯府的主人们各自安寝。 孙轻眉的寝房里,蜡烛在燃烧,屋子里昏暗。孙轻眉坐在桌子边,就看着蜡烛燃烧,双眸无神。 初冬的寒风拍打窗棂,吹开了窗户,森冷的寒气灌进来。啪嗒,蜡烛被吹灭,挂在墙壁上的一把长剑哐当吹落。 “夫人,您先睡。”丫鬟小茶去把窗户关上,又点燃熄灭的蜡烛。 小茶把地上的长剑捡起来,检查没有破损后,才重新挂回墙上。 小茶是孙轻眉唯一的陪嫁丫鬟,两人情同姐妹。看着孙轻眉回屋后一言不发,小茶心疼不已,眼泪忍不住滑落:“夫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侯爷他背信弃义,可您已经和他成婚没办法了。只要咱们安分守己,兴许侯爷以后会记得夫人您的好处。” 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 孙轻眉闭了闭眼,忽然说:“小茶,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冷到眼泪都落不下来。 小茶一脸疑惑,不明白夫人为何说这句奇怪的话。 孙轻眉缓缓起身,取下墙壁的那一把长剑。剑鞘上的花纹古老,锈迹斑斑,剑刃也破损。 “夫人?”小茶皱起眉。 孙轻眉长叹一口气,攥紧长剑:“兄长离世前,让我当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可兄长错了,我越是贤惠,越容易被人欺负。” 小茶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夫人一向温柔好脾气,处处忍让,侯府那帮人反倒是得寸进尺,越发猖狂。 “小茶,备马车,我要去公主府。”孙轻眉拔出生锈的长剑。 剑刃不锋利,但可以快刀斩乱麻。 父亲曾经告诉她,在战场上,杀敌讲究的是“速战速决”。 初冬夜里风很大,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后门离开侯府,前往公主府。 一晚上的寒风呼啸,琉璃阁院子里的两棵树被吹得飒飒作响。沈薇早上起来,看到满院子杂乱的枯叶。容嬷嬷正指挥几个小太监清扫落叶。 今日无大事,沈薇很悠闲。 镇南侯府的老夫人过大寿,沈薇亲自挑选了合适的贺寿礼物,让王府管事给镇南侯府送去。 燕王还没回来,沈薇猜测,燕王这几天估计都扎在兵部和东宫,直到把复合弓彻底造出来,才会回燕王府休息。 燕王在外面当工作狂,沈薇也得适当当个“贤内助”,确保他衣食无忧。所以沈薇叮嘱采莲:“采莲,你备一些热膳食,派人中午送去兵部,务必让人亲自看着王爷吃下去。再备一些厚衣裳和风寒药,以备不时之需。” 采莲欣然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午后,灰蒙蒙的天空漏下一丝阳光。沈薇怕冷,躲在暖阁里逗孩子。李瑶也跑过来找妹妹玩,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在柔软的羊毛毯上爬来爬去,银铃般的笑声流淌,场面温馨。 沈薇悠闲地靠在软椅上,手执毛笔,思考她的商铺扩张计划。采苹一溜烟儿跑进来,眼里满是兴奋的八卦:“主子!惊天大消息!” 采苹是八卦小能手,好奇心旺盛,天生喜欢收集八卦。小到燕王府,大到整个燕京城,采苹总是能收到最新的八卦消息。 “又怎么了?”沈薇笑盈盈问。 采苹开口:“侯府的孙夫人,她自尽了!” 沈薇差点摔了手里的毛笔。 啥?自尽? 采苹忙安抚沈薇,耐心道:“主子您莫要慌!孙夫人没事,听奴婢细细道来。” 据说昨日,上官轩带着赵青回侯府,公开宣布要让赵青当“平妻”。孙轻眉平时看着温温柔柔,没料到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她半夜离开侯府,前去公主府求见昭阳公主。 昭阳生平最恨渣男,深夜带着孙轻眉进宫找皇后做主。当时已经是深夜,皇后和皇帝已经歇息。坤宁宫的老嬷嬷怕惊扰圣驾,让孙轻眉明日再来。 孙轻眉直接在坤宁宫门口跪下,手里捧着父亲生前的长剑。孙父当年用这把剑救过皇帝的命,孙轻眉说,若是皇帝皇后不给她做主,她就用这把剑自尽。 功臣留下的长剑生了锈,功臣家仅剩的一个女儿来御前自尽,传出去对皇帝的名声不好。 皇帝叹气,召见了孙轻眉。 也不知孙轻眉在御前说了什么,总之最后孙轻眉离开坤宁宫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封“和离”的圣旨。 第173章 不当贤妻良母 孙轻眉默默地攥紧衣袖,指甲几乎要被掐断。 她抬起眼睛,视线缓缓扫过满堂的牛鬼蛇神。每个人的面孔都是这般丑恶,难看。 她曾心爱的丈夫,端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居高临下,像是傲视蝼蚁的君王。 自成婚以来,孙轻眉恪守妇道,谨遵逝去父兄的教导,规规矩矩当一个称职的侯门主母。她只想远离纷争,侍奉公婆,生儿育女,一辈子平安顺遂。 可如今,侯府的门槛太高。她辛苦管理侯府,到头来丈夫把新人带回来,所有人都站在丈夫那边,踩高捧低,傲慢十足。似乎她不同意当“平妻”,她就是罪大恶极。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轻眉心里酸涩。她知道,若是今晚她不服软,等待她的只有深渊。孙轻眉垂下眼眸,轻声道:“天色已晚,明日是母亲寿辰。一切等母亲寿辰过了再商议。” 她这话像是在服软。 屋外天已黑,时辰确实也不早。老夫人六十大寿,孙轻眉又是寿宴的主要操持者,若是今晚大家闹得不愉快,明日的寿宴可能会搞砸。 “甚好。”老夫人见孙轻眉服软,暗中松了口气,“轩儿一路奔波,今晚好生休息。” 孙轻眉也面露温和笑容,像是终于想开了。她上前,和颜悦色望着上官轩:“夫君,我让丫鬟给你准备热水,你先洗个澡。至于赵青姑娘,我会给她安排一间宽敞的院子。” 上官轩总算松了口气。 他居高临下端详自己的夫人——相貌生得清秀,身穿圆领绣牡丹的锦衫,显得身量很纤瘦。她小巧温婉,举手投足都是温良贤淑的气质。 她是标准的闺秀,未出阁就被教养得很端庄。但上官轩看厌了端庄的女子,就喜欢赵青这种有野心有智慧的姑娘。 看到孙轻眉主动服软,上官轩心里很是鄙夷。果然是娇养出来的闺秀,经不起风浪,一点压力就让她被迫低头。 上官轩暗暗打算。等娶了赵青当平妻,再找借口休了孙轻眉。他只能有一个正妻! “好了好了,都回屋休息。”老夫人开口,内堂众人纷纷告辞。 上官轩没有回孙轻眉的屋子,而是选择去睡书房。孙轻眉也没反驳,平静地让下人们给书房的床铺被褥,安排地很妥帖。 天更黑了,侯府的主人们各自安寝。 孙轻眉的寝房里,蜡烛在燃烧,屋子里昏暗。孙轻眉坐在桌子边,就看着蜡烛燃烧,双眸无神。 初冬的寒风拍打窗棂,吹开了窗户,森冷的寒气灌进来。啪嗒,蜡烛被吹灭,挂在墙壁上的一把长剑哐当吹落。 “夫人,您先睡。”丫鬟小茶去把窗户关上,又点燃熄灭的蜡烛。 小茶把地上的长剑捡起来,检查没有破损后,才重新挂回墙上。 小茶是孙轻眉唯一的陪嫁丫鬟,两人情同姐妹。看着孙轻眉回屋后一言不发,小茶心疼不已,眼泪忍不住滑落:“夫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侯爷他背信弃义,可您已经和他成婚没办法了。只要咱们安分守己,兴许侯爷以后会记得夫人您的好处。” 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 孙轻眉闭了闭眼,忽然说:“小茶,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冷到眼泪都落不下来。 小茶一脸疑惑,不明白夫人为何说这句奇怪的话。 孙轻眉缓缓起身,取下墙壁的那一把长剑。剑鞘上的花纹古老,锈迹斑斑,剑刃也破损。 “夫人?”小茶皱起眉。 孙轻眉长叹一口气,攥紧长剑:“兄长离世前,让我当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可兄长错了,我越是贤惠,越容易被人欺负。” 小茶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夫人一向温柔好脾气,处处忍让,侯府那帮人反倒是得寸进尺,越发猖狂。 “小茶,备马车,我要去公主府。”孙轻眉拔出生锈的长剑。 剑刃不锋利,但可以快刀斩乱麻。 父亲曾经告诉她,在战场上,杀敌讲究的是“速战速决”。 初冬夜里风很大,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后门离开侯府,前往公主府。 一晚上的寒风呼啸,琉璃阁院子里的两棵树被吹得飒飒作响。沈薇早上起来,看到满院子杂乱的枯叶。容嬷嬷正指挥几个小太监清扫落叶。 今日无大事,沈薇很悠闲。 镇南侯府的老夫人过大寿,沈薇亲自挑选了合适的贺寿礼物,让王府管事给镇南侯府送去。 燕王还没回来,沈薇猜测,燕王这几天估计都扎在兵部和东宫,直到把复合弓彻底造出来,才会回燕王府休息。 燕王在外面当工作狂,沈薇也得适当当个“贤内助”,确保他衣食无忧。所以沈薇叮嘱采莲:“采莲,你备一些热膳食,派人中午送去兵部,务必让人亲自看着王爷吃下去。再备一些厚衣裳和风寒药,以备不时之需。” 采莲欣然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午后,灰蒙蒙的天空漏下一丝阳光。沈薇怕冷,躲在暖阁里逗孩子。李瑶也跑过来找妹妹玩,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在柔软的羊毛毯上爬来爬去,银铃般的笑声流淌,场面温馨。 沈薇悠闲地靠在软椅上,手执毛笔,思考她的商铺扩张计划。采苹一溜烟儿跑进来,眼里满是兴奋的八卦:“主子!惊天大消息!” 采苹是八卦小能手,好奇心旺盛,天生喜欢收集八卦。小到燕王府,大到整个燕京城,采苹总是能收到最新的八卦消息。 “又怎么了?”沈薇笑盈盈问。 采苹开口:“侯府的孙夫人,她自尽了!” 沈薇差点摔了手里的毛笔。 啥?自尽? 采苹忙安抚沈薇,耐心道:“主子您莫要慌!孙夫人没事,听奴婢细细道来。” 据说昨日,上官轩带着赵青回侯府,公开宣布要让赵青当“平妻”。孙轻眉平时看着温温柔柔,没料到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她半夜离开侯府,前去公主府求见昭阳公主。 昭阳生平最恨渣男,深夜带着孙轻眉进宫找皇后做主。当时已经是深夜,皇后和皇帝已经歇息。坤宁宫的老嬷嬷怕惊扰圣驾,让孙轻眉明日再来。 孙轻眉直接在坤宁宫门口跪下,手里捧着父亲生前的长剑。孙父当年用这把剑救过皇帝的命,孙轻眉说,若是皇帝皇后不给她做主,她就用这把剑自尽。 功臣留下的长剑生了锈,功臣家仅剩的一个女儿来御前自尽,传出去对皇帝的名声不好。 皇帝叹气,召见了孙轻眉。 也不知孙轻眉在御前说了什么,总之最后孙轻眉离开坤宁宫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封“和离”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