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与女配,天造地设一对》 第1章 以身殉阵 阴层密布,漫天流沙。 空中血光崩现,闪烁着嗜血的幽光,漫天的血雨哗哗地落在干涸的土地,瞬间消失不见。 沈昭昭躺在七星锤阵中,阵法运转,头顶日月罩发出的万千剑光刺入身体。 撕扯感瞬间从五脏六腑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的眼睛霎时就被血色遮盖。 也太疼了,沈昭昭不禁感慨! 吸收了足够的力量,日月罩突然开始膨胀变大,化为无数爆裂的黑球,飞入了还在和宗门弟子激战的魔物体内。 魔物立刻发出刺耳尖叫,瞬间就被烧得灰都不剩。 七星锤阵停止运转,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天上血雨不止。 失去日月罩的遮蔽,血雨与她自己流出的血将白色衣衫染成红色。 沈昭昭微微侧头,看到谢砚书朝她跑来。 躺在谢砚书怀里的时候,她气若游丝地说了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师兄,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做的这些,不过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然后,她就嗝屁了。 剧情结束,沈昭昭魂魄离体。 她回头正好看到谢砚书神情悲怆地抱着她的尸身。 沈昭昭满头黑线,妈蛋,她真死了! 往日种种过眼云烟,如今身死,是她注定的结局。 事情要从两年前的某一天说起。 沈昭昭因为摔破脑袋昏迷了几天,在此期间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一个小配角。 这本书以修真界为背景。 在这个世界,妖魔横行,鬼怪肆虐,民不聊生。 作为清微宗宗主唯一的儿子、修仙第一宗派的少宗主,书中男主谢砚书天生剑骨,天生就担负着重大使命。 他斩妖除魔,维护苍生,并在除妖途中结识了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顾芊梦。 两人情投意合,历经磨难,上演了一段阻碍重重的极致虐恋。 而她——沈昭昭,就是在书中剧情刚过半就下线的恶毒女配。 她的存在,完全是作者为了给谢砚书和顾芊梦两人感情路上增加点坎坷,特地增加的人物角色。 书中给她的设定是这样的: 沈昭昭是谢砚书自小就定下的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长大后,沈昭昭的性格发生偏差。 她外表看似娇弱无害、温柔可人,实则娇纵任性、蛇蝎心肠。 为了拆散谢砚书与顾芊梦,沈昭昭耍尽心机,不择手段,还差点将女主害死。 后来,由于阻止不了谢砚书与顾芊梦的感情,沈昭昭心理变得越来越扭曲。 她更加骄纵、歹毒,活脱脱就像阴沟里的虫子,让人恶心不已。 最后,在妖魔与各宗派的大战中,沈昭昭以身殉阵,惨烈牺牲,用生命换来人间安宁,境界升华,成功洗白。 沈昭昭并不清楚为何偏偏要她殉阵,反正各宗门长老说只有她能催动七星锤阵,然后她就被架着脖子上了战场。 其实也想得通,她一个恶毒女配,作者总要寻个理由让她死,况且她是为民牺牲,作者还算是给她洗白了。 当然,她起先也并不相信这个梦是真的。 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与书中所写完全一致! 她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是书中人物,只不过她觉醒了,有自己的思想了。 可惜的是,她觉醒的时间有点晚,许多错事都已经做了,她也横插在男女主中间作妖小大半年了,覆水难收。 想起书中狗嫌人厌的设定,沈昭昭想挽回点自己的形象。 比如,女主掉到悬崖边,她想前去拉她上来,充分体现自己的善良。 结果自己刚将手递过去,却是身不由己地将女主扒在崖边的手抠开,让她直接掉了下去。 再比如,男主想要解除婚约,她想欣然同意,体现自己的大度。 男主又不喜欢她,她纠缠着也没意思。 结果就是,她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然后还赏给男主脸上一边一个巴掌印。 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 多次尝试之后,沈昭昭还发现,只要是书中所写剧情,她都像提线木偶一样,必须按书行事。 最后,她选择放弃,不就是恶毒黑心女配角吗?她当! 现在刚好就是到了她下线的情节,她非常尽责地说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 哦豁,作者并没有写她死后会怎么样啊? 沈昭昭无语凝噎。 七星锤阵虽然已经失效,但是阵法周围就像有一堵透明的墙,使得她没有办法离开。 沈昭昭忽然想起来,七星锤阵是献魂阵。 也就是说,作者给她的结局是——魂飞魄散。 这作者真是坐着写书不腰疼,就应该让她也来体验一下这种感受。 他们这书中人物在这世界里可是鲜活的小生命啊,她随意一笔,直接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沈昭昭分神之际,阵法周围开始震颤,几道金光猛地袭向她。 “晕,能不能给点准备!”沈昭昭边喊边躲,身上不可避免地被金光灼伤好几处,灵魂那是火辣辣的疼。 “痛死我了,天杀的作者!” 还没等她反应片刻,比先前更亮的一道金光直接砍向她。 这是真要她死啊! 她急忙抬手一挡,腕间流星镯突然发出亮光。 “嘭”的一声,亮光与阵法中的金光发生碰撞,两道光直接融合消散了。 沈昭昭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好险。 她看向手上的流星镯,刚刚,是它救了自己一命。 “真是个宝贝啊!” 灵魂献祭失败,阵法金光也没再出现,她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待在阵法中好几日。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待下去的时候,某一日,阵法附近突然地动山摇般晃动。 在阵法崩塌的那一刻,一道淡蓝色气旋打了过来。 她真是欲哭无泪,这次她真要死了? 为什么不让她死的痛快点?沈昭昭放弃挣扎。 “嘶~”沈昭昭被疼醒了,她脑袋晕呼呼的,耳朵也嗡嗡地响。 “师姐,你醒了!”一个粉白裙衫的圆脸姑娘听到动静急忙走来。 沈昭昭茫然地眨了眨眼,她不是该魂飞魄散了吗?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不确定的问道:“云月师妹?” 小姑娘听到师姐喊她,嗫嚅着唇,低声回道:“师姐,是我,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昭昭脑子一片混乱,她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怎么回到了清微宗? 云月见她发愣不语,有些瑟缩,怕自己哪里惹得沈昭昭不开心。 她刚来清微宗不久,今天被派过来暂时照看受伤的沈昭昭。 早前,她听师兄师姐说起过这位沈师姐。 脾气骄纵,极容易生气,非常不好相处。 沈昭昭回过神来,她看着云月有些瑟缩的模样,明白她是对自己有些害怕。 是她之前形象太差,小姑娘又有什么错呢? 沈昭昭不想为难她,小手一挥:“你下去。” 她也需要一个人好好理一下思绪。 她捏捏自己的胳膊,是软的、热的。 所以,她并不是魂体,而是真实的人。 沈昭昭一把掀开被子,鲤鱼打挺般翻身下床穿鞋,走到梳妆台前。 镜中映射出一张明艳俏丽的脸,两颊圆润饱满,是她十六七岁的模样,只是额头上裹着一层白纱布。 窗外声音有些嘈杂,她向外看去,宗门弟子在查看第三轮秘境试炼入围名单榜。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分明就是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所以,她重生了!!! 她不仅没死,还回到了以前。 盯着镜中鲜活又年轻的自己,她兴奋地转了一圈。 好爽好爽! 乐极生悲,由于动作太大,她手不小心触碰到了额头伤口,疼得她“哎呦”一声。 沈昭昭瞬间就记起来了她这伤怎么来的。 清微宗正在进行三年一次的宗门试炼,所有弟子要进入秘境,击杀妖兽。 本次试炼经过五轮考验,拔得头筹者可以和上一次的魁首谢砚书一起再各挑选一名弟子,四人一同下山历练。 沈昭昭很早就在试炼中被淘汰了,但她又很想和谢砚书一起下山。 于是她就私底下向谢砚书请求,希望他能看在二人未婚夫妻的关系上,把一同历练的名额给她。 谢砚书多刚正不阿的一个人啊。 他觉得沈昭昭第一轮试炼就被淘汰,直接给她名额会有失公允。 为了公平起见,他要她和同样第一轮试炼就被淘汰的同门一起再进行一轮法术比试,谁胜出他就选谁。 清微宗上下都知道沈昭昭资质一般,又不思进取,从不把修炼当一回事。 所以她修炼进展极为缓慢,到现在,她也不过才筑基中期。 这还是她拿灵丹妙药堆出来的结果。 每次试炼或者宗门大比,沈昭昭永远是最先出局的那个。 要不是她爹是开创清微宗的长老,估计早就被逐出宗门了。 可想而知,在这次试炼中,沈昭昭的发挥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她不仅排最后一名,还在比试中受了伤。 沈昭昭被一个师弟不慎打伤在地,恰好那里有一颗石头,她磕破额头晕了过去。 第2章 下山历练 时间过去三日,试炼排名要在今日公布。 同时,谢砚书和本次试炼魁首也会在宗门弟子中定好与自己一同下山历练的人选。 沈昭昭额头上的伤也已经好了。等她到蹯阳殿的时候,大殿门口早就挤满了宗门弟子。 大家都到的早,希望自己能占据一个显眼的位置,被幸运选中。 沈昭昭默默站在了队伍最后,心不在焉地听着紫苑长老公布排名。 她早就知道今天结果是怎样的了,轮不到她的,没有必要站在前面。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睡个回笼觉,再好好开始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 沈昭昭已经神游在九霄云外,她压根没注意殿内动静,但是突然感觉芒刺在背。 她抬头望去,发现周围视线环绕。 都看她干嘛?她不明就里。 就在这时,台上紫苑长老看了她一眼,而后大声念出:“最后一名,沈昭昭。” 沈昭昭:“……” 她第一天就被淘汰,一只妖兽都没抓到。 一时之间,沈昭昭成为全场焦点,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她。 “每次都是最后一名,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的。” “谁让人家爹是青玄长老呢?” “青玄长老不是已经……她凭什么享受特殊?” “你蠢啊,青玄长老是不在了,你也不看看谢师兄是她的谁。” “哎,我倒是看谢师兄不怎么在意她,听说沈昭昭前几日让谢师兄带她历练,谢师兄没答应。” 人麻了。 沈昭昭咬了咬牙,不禁想到如果是前世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怎么做? 前世她确实遇到了,那会她还没觉醒呢。 当时她悲愤不已,情绪上头,在大殿上大闹一场。 她的师父,紫苑长老狠狠批了她一顿,罚她到后山面壁思过。 现在嘛,她只是淡淡看那几人几眼,早就经历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世,她重生在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虽然她在众人眼中还是那么不学无术,骄纵跋扈,但破坏男女主感情的事情,她还没开始做呢。 而且,她好像不再受制于书中人物设定,所以可以不按照前世那样行事。 这对她来说是个顶顶好的事情,她想好好修炼,想做个好人。 她想改变也不单纯是为了自己,她爹爹一生磊落正直,受人拥戴。 她不能让大家提起青玄长老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他那个恶毒泼辣的废柴女儿。 沈昭昭的性格之所以会变成书描写的那样,一方面,与人物设定有关;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说与她所生长的环境有关。 从她爹爹仙逝之后,鲜少再有人管过她。 后来,她拜入紫苑长老门下成为一名符修。 不过,她资质甚差,修炼进展缓慢,师父当她可有可无,同门对她嗤之以鼻。 初时,沈昭昭察觉同门都不喜欢她的时候,她哭着向谢砚书告状。 而他只是平淡反问:“紫菀长老待人温和,宗门弟子对人友善,怎么唯独你与他们相处不好。” 他觉得是沈昭昭太过任性,而她也确实是这样,蛮不讲理,随意使小性子。 渐渐的,沈昭昭变成了一只刺猬,更加尖锐,刻薄。 现在她有能力改变,那自然是好。 “安静。”紫苑长老敲了敲桌,制止了吵闹声。 谢砚书已经走到台上,微微皱眉,对喧闹声也有些不满。 宗门弟子向来奉谢砚书为榜样,看到他上台,众人纷纷安静下来,霎时殿内鸦雀无声。 谢砚书宣布了这次和他同行的人选,是那个在比试中胜出的师弟——周子胤。 众人哗然,落选的清微宗弟子再次看向沈昭昭,目带指责。 要不是沈昭昭企图开后门,提前提出要谢师兄的同行名额,谢师兄就会在今天从他们之中进行挑选。 哪里轮得到周子胤啊! 紫苑长老又敲了敲桌,她清清嗓子,开口说道:“这次试炼的魁首是——褚郁,他斩杀了人面赤蛛!” 场面越发混乱,讨论声音此起彼伏。 这次试炼任务就是以斩杀妖兽为主,数量多者胜出,若能降服人面赤蛛,则直接成为魁首。 “怎么是他?”众人惊讶。 褚郁不过是一个刚入宗门的毛头小子,如何能降服人面赤蛛。 试炼秘境妖兽众多,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于此。 妖兽中最厉害的,要数八阶妖兽——人面赤蛛。 它相当于修士元婴后期,而宗门众弟子中也只有谢砚书到了元婴境界。 “怎么就不能是他,你以为谁都像你酒囊饭袋吗。”人群中有人反驳。 说话的正是褚郁的师姐何舒惠,两人都是剑修元明长老的弟子。 她认为小师弟天赋极佳,刚入宗门三年就从毫无根基到了金丹期。 而且,小师弟面如冠玉,芝兰玉树,比谢师兄还要好看几分。 最重要的是,小师弟嘴甜又可人,还尊重师长,团结同门,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好师弟。 总之,在她看来,小师弟是哪哪都好,夺得魁首有什么好稀奇的。 看到出现在台上的少年,沈昭昭睁大眼睛,瞳孔震撼。 她竟然在此时此地看到了一个熟悉又意外的身影。 没有看错,少年头发被蓝色丝带高高束起,身着蓝色宗门长袍,腰束一条金丝腾云祥纹缎带,上面挂着的是——象征清微宗弟子身份的玉符牌!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昭昭绞尽脑汁回想前世这里发生的事情。 其他剧情她记不太清,脑海中印象深刻的是: 在这里,谢砚书当众选择他人下山历练,她被同门耻笑,怒火中烧,大闹蹯阳殿。 但她确信,这个她前世很熟悉的少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甚至,他也并没有成为清微宗弟子。 书中剧情怎么变了? “褚郁要选择谁?”紫菀长老柔声说道。 她向来惜才,这个年轻人根骨奇佳,悟性超然,是求仙证道的好苗子。 褚郁开始认真选人,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某处,缓缓抬起手来,说道:“我选她。”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沈昭昭也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 她左看右看,发现之前离她较近的同门都往旁边挪了挪,众人目光齐聚。 如果目光能杀人,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食指指向自己,不确定问道:“我?” 她晕,现在剧情是什么走向,她不懂了。 褚郁灿然一笑,嘴角梨涡浅显。 他眨了眨眼,语气无辜:“师姐,就是你。” “不可。”谢砚书上台反对,面色虽然有些严肃,但说话却较为柔和。 褚郁移开看向沈昭昭的目光,转身问道:“为何不可?” “此次历练路上危险重重,沈昭昭不过才筑基期,如何能去?”谢砚书露出担忧的神情。 看到谢砚书眉头紧蹙,褚郁却是笑意加深,一直蔓延进眼睛,却在眼尾处化为冰棱。 他缓缓开口,声音微扬:“师兄,规定有说过筑基期弟子不能去吗?” 是啊,殿内炼气期和筑基期弟子缓过神来,纷纷表示赞同。 试炼讲究的是公平公正,宗门弟子不管是何等级,只要获胜,都可下山历练,也没规定说不能选择筑基期弟子同行。 “让让,让让……”沈昭昭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想要上前缓解诡异的气氛。 眼看就要走到台前,只听见扑通一声,沈昭昭摔了个大马趴。 听到动静,台上二人同时侧目过来。 汗,好丢脸,她决定趴在地上摆烂。 只见褚郁款款走来,并在离沈昭昭两尺距离处站定、蹲下。 他眸光灼灼,低眉浅笑,道:“师姐,倒也不必如此感谢我。” 沈昭昭气恼得红了脸,谁要这样感谢你啊!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朗声道:“我有话要说。” 假装没看到谢砚书略带警告的目光,她继续开口:“师弟,谢谢你选择我一同下山,我会好好珍惜这次历练机会的。” 反正剧情现在已经变了,她又何不参与进来,重活一世,她得活的有价值些。 就算最后还是逃脱不开作者给她的结局,至少这三年她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浑浑噩噩过日子了。 下了山,就是干,该吃吃,该玩玩,该杀杀,想想就开心。 褚郁眉眼弯弯,眼神无辜:“师兄,昭昭师姐都说她想去了,就算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不选她,也不能阻碍别人选她。” 谢砚书沉默不语,不欲在众人面前争辩,他深深看了沈昭昭一眼,面色微冷,拂袖而去。 众人散去,殿内只余下褚郁和沈昭昭二人。 看着眼前清隽绝伦的少年,沈昭昭抿了抿唇,思考如何开口:“褚……郁师弟,今日为何选我?” 褚郁摸摸鼻尖,思索片刻,低身靠近,瞳孔黑如曜石:“今日众多同门中,我瞧师姐你最好看。师姐,我不可以选你吗?” 沈昭昭怔了一瞬,推开褚郁,捂着自己有些微红的脸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呢,这师弟还挺上道的。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书中一笔带过的傻子炮灰不仅不傻了,他还会花言巧语了? 难道说,此人非彼人? 第3章 与它鼠鼠无关呐 人间建安城内出现异动,大昭皇帝近日大肆修葺重整皇陵,四处征集年轻力壮的男子充当劳力。 奇怪的是,皇陵之中似乎有什么异样,凡是进入皇陵的人,都再也没出来过,一时之间,民间骚乱不断。 为稳定局势,负责皇陵修葺工程的安远侯动用皇室玉蝶请求清微宗派人前来皇城调查情况,降妖除魔。 宗主闭关,宗内事务由元明长老操持,他在大殿宣布由下山历练的几位弟子前去皇城协助安远侯,即日出发。 宗门弟子在宗门外与他们告别,三两成群。 元明长老的几位弟子正围着褚郁,“师弟,你为何会选择沈昭昭?”何舒惠问出这几天的疑惑,眸中充满嫉妒。 褚郁嘴角划过一丝讥笑,而后乖巧又认真地答道:“早前听闻昭昭师姐性格不好,我想见识见识到底有多不好。” 正四处闲逛的沈昭昭恰好就听到这句话…… 她记住了! 皇城路途遥远,沈昭昭他们已经赶了几天的路,天色渐黑,他们决定在距建安城不远的苍梧郡歇脚休憩。 苍梧郡的客栈大多已经关门,只余悦来客栈灯火通明,沈昭昭他们走了进去。 客栈掌柜看几人修士穿着,忙上前来:“几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谢砚书拿出一块灵石,说道:“麻烦准备四间客房。” 凡间一块灵石值一千两黄金,掌柜接过灵石,喜笑颜开:“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掌柜将四人引上三楼,走前对沈昭昭说道:“更深露重,小姐半夜还是别出门。” 听掌柜说完,沈昭昭感觉头皮一麻,她方才一进这间客栈就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了,现在这种感觉更甚,总感觉暗处有人盯着他们一举一动。 而且,她闻到了一丝妖气,想了想,她决定说出自己想法。 她一步一步挪到谢砚书身后,扯了扯他袖子,压低声音:“师兄,我觉得这间客栈不太对劲。” 谢砚书回头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沈昭昭:“……” 真是臭脾气,从她说要下山历练,谢砚书一路都没和她说过话。 肩膀被人拍了拍,她知道身后是谁,没有回头,只听褚郁柔声说道:“师姐若害怕,可以住在我旁边。” 沈昭昭回头直视褚郁黑亮的眼睛,她记仇,哼了一声,径直进了谢砚书旁边的房间。 目睹全过程的周子胤,语重心长:“褚郁师弟,想你刚到清微宗不久,可能不太了解,昭昭师姐脾气不好,我劝你还是少惹她为妙。” 褚郁嘴角勾起弧度:“师兄说笑了,我瞧着昭昭师姐脾气挺好的。” 看到褚郁推门进了沈昭昭隔壁房间,周子胤摇头,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心疼自己三秒。 深夜幽静,月色正浓,窗外梧桐浸没在冷月华光中,树影打上纱窗,随风摇曳,飒飒作响。 咕咚一声,沈昭昭睁开眼睛,有东西进来她房间了! 她一边侧耳听着动静,一边偷偷从枕下摸出符纸,幸好她有所准备。 捏紧符纸,她偷偷掐诀念咒,只要那东西靠近,她就要打向它。 等待许久,她额头都冒出汗来,仔细辨别那东西的方位,好像是在桌子那处。 不知那个东西在搞些什么,弄的叮叮咚咚作响,沈昭昭稳了稳心神,飞出符纸,黑暗中炸出火花。 “吱吱——”那个东西被她的火云咒打到了! 沈昭昭掀开被子,飞身下床,抽出火符点燃房间蜡烛,她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走近一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背上毛发颇长的老鼠抱着一粒栗子,正呆呆地看着她。 “啊啊啊啊~”沈昭昭吓得尖叫,这是什么怪物?还偷吃她买的坚果! 她赶紧跑回床边,拿出更多符纸打向这只怪鼠,谁知它竟然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抱着手中栗子啃着。 怪鼠不怕火云咒!沈昭昭无语。 环视房间一圈,她看到了烛台,心中有了主意。 她偷偷走了过去,同时目光紧盯怪鼠动静,发现它正专心吃着东西,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沈昭昭颠了颠手中烛台,够重!可行! 给自己打了打气,她心一横,冲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怪鼠晕过去前那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昭昭,发生什么事情?”谢砚书有些着急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沈昭昭看着桌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怪鼠,怕它装死,她又掐诀变出几根绳子,将它四肢分开绑在桌上。 做好一切,她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前去开门。 一打开门,她发现除了谢砚书外,周子胤也在外面。 有些尴尬,可能她动静大了些,把他们都吵醒了。 沈昭昭侧身让他们进来,语气尽量显得淡定,边走边说:“其实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抓到一只怪鼠,它一身白——” 沈昭昭惊得嘴半天都没合拢。 方才一身白毛的老鼠竟然变成了赤红色! 谢砚书走到跟前,看向被捆绑在桌上的老鼠,有些惊诧:“火光兽?” “火光兽是什么?”沈昭昭和周子胤同时发出疑问。 “是魔族灵兽,火中所生,因为长相像鼠,所以也叫火鼠。不过我也不曾见过,只是猜测而已。” 火光兽几百年未出现在人间,他也是看这只怪鼠与他先前所看书中所记载的样子相似,所以有些怀疑。 只是……若这只怪鼠真是火光兽,那事情恐怕不太简单,谢砚书目光沉沉。 听完谢砚书所说,沈昭昭恍然大悟:“怪不得它不怕我的火运咒!”本就是火里面长出来的动物,它怎么可能怕火! 谢砚书沉吟片刻,抬手一挥,火光兽悠悠转醒,看到围着它的三人,它还搞不清楚状况。 看着眼前目光如矩,兴致勃勃看着它的女人,它记起来了! 它只不过是闻到这里有栗子的香味,跑进来偷吃个东西而已,这个女人居然趁它不注意把它砸晕了过去。 想它父亲堂堂魔族神武大将军,曾经率领几方魔军,击杀多少仙妖。 想它母亲漂亮可爱,好歹也是魔族公主的爱宠,在魔宫可谓是作威作福。 而它呢,居然被一个筑基期的女修士打晕。而且,还被四仰八叉的绑在桌上,实在太丢火光兽的脸了。 “呜呜呜。”火光兽越想越伤心,大声痛哭起来。 如果以后被其它灵兽知道,它肯定会被它们耻笑死,它在魔宫也待不下去了。 “发生何事?”熟悉声音响起,带点鼻音,褚郁姗姗来迟。 他缓慢地打了个哈欠,神色困倦,似乎才被他们动静吵醒。 看到房内情形,他顿了一下,道:“这是什么东西?” “吱吱——”主人你不认识鼠鼠了?!!火光兽哽咽。 “师兄说,这可能是火光兽,是魔族的东西,它偷跑我房间里,被我砸晕了。”沈昭昭有些激动。 褚郁垂眸扫了桌上火光兽一眼,语调平淡:“它不是。”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灵兽图鉴,翻开某页,道:“火光兽长这个样子。” 沈昭昭等人看去,只见书中所绘火光兽虽然确实和面前这只怪鼠长的有点像,但它们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耳朵、爪子、尾巴形状都不一样。 褚郁又翻开某一页,这张图中灵兽倒是与怪鼠一模一样,图片底下赫然写着——火鬃鼠。 火鬃鼠在一些行为表现上与火光兽有些相似,它们同样不怕火,毛色也可赤可白,但火鬃鼠只是低阶灵兽,倒是不足为惧。 谢砚书仔细辨别,火鬃鼠稀少罕见,他也没见过几次,现在想来,与记忆中的样子吻合,这只怪鼠确实是火鬃鼠。 看沈昭昭对这只火鬃鼠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想起时下有些修士也喜欢养低阶灵兽当作宠物。 沉吟片刻,谢砚书捏诀解开绑在火光兽身上的绳子,对沈昭昭道:“那这只火鬃鼠你养着!” 沈昭昭对这鼠很感兴趣,忙不迭答应道:“好啊好啊!” 她摩拳擦掌,作出要抱火光兽的样子,可还未靠近它,火光兽得了自由,立刻跳到褚郁怀中。 沈昭昭:“……” 褚郁:“……” 褚郁揪住火光兽的后颈,不顾它的扑腾挣扎,想要递给沈昭昭。 火光兽看到她要接住的动作,双手扒拉褚郁的衣襟,死死不松开,嘶啦一声,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火光兽:“……吱吱吱!”主人,鼠鼠不是故意撕烂你衣服的。 沈昭昭看这火鬃鼠大有一副你如果敢要我,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她也不想强鼠所难,摆了摆手,对褚郁道:“算了算了,我看这只老鼠与你比较有缘,给你!” 又想起褚郁之前说她坏话,她瘪嘴道:“这老鼠长这么丑,我也不是很稀罕,我瞧它与师弟你倒是配得很呢!” 你瞧不上我,我还嫌弃你呢,死老鼠!她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好。 被连带着一起骂了的褚郁:“……” 火光兽对上主人冷冷的目光,它有些发抖,传音道:“主人,是这个女人,她说鼠鼠我丑就算了,还想说我们如此风光霁月的主人丑,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与它鼠鼠无关呐! 褚郁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回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好收下这只丑鼠了!” 火光兽胖脸鼓成河豚:那个女人说我丑就算了,为什么连主人你也说我丑,我难道不是你最喜欢最疼爱的鼠鼠了吗? 送走褚郁他们,沈昭昭神情蹶蹶地走到床边,一头倒下。连日赶路,加上受到惊吓,她实在是太困了! 没过一会,床上的人就已经卷着被子进入梦乡。 第4章 主人好会装 另一头,回到房间的一人一鼠相顾无言。 火光兽率先开口,一说话就涕泗横流:“主人,这三年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鼠鼠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见不到你鼠鼠我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你知不知道,鼠鼠瘦了好多,本体现在只有整整两百斤了!” 火光兽伸出两个指头。 嗯,两百零一斤到两百斤,确实瘦了很多。 火光兽眼泪鼻涕全部糊在脸上,褚郁看了一眼,不忍直视,他言归正传:“说,找我何事?” 火光兽弱弱开口:“没什么事,鼠鼠是特地来帮助主人你的,鼠鼠找了你整整三年呢,幸亏鼠鼠鼻子灵敏,一下就嗅到主人你在这个客栈了。” 看着火光兽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眼神带着清澈的愚蠢。 嗯嗯,是他那只找不到其它形容词姑且认为是呆萌的小灵宠。 他很是疑惑,这位愚蠢呆萌的小灵宠究竟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添乱的? 审视小灵宠一番,褚郁赞赏说道:“三年不见,你倒是变聪明了些呢。” 主人,此话从何说起啊? 火光兽泪眼汪汪,很是感动。要知道,主人总是说它愚蠢,这还是第一次夸它聪明。 火光兽还美美沉浸在主人的夸奖中,就听到它的亲亲小主人冷漠说道:“幸好你是以火鬃鼠模样现身,要是被人发现你火光兽的身份,那你只有先死为敬了。” 火光兽留下两行清泪,它现在非常极其特别感谢尊上在它出发前提醒让它伪装成火鬃鼠。 尊上真是鼠鼠它的救命恩人啊! 天色渐晚,一人一鼠睡在床上。 火光兽蜷缩在床尾回想栗子的味道,就听到它的小主人凉凉开口:“对了,你说你嗅到我在客栈,那你怎么被五花大绑在了沈昭昭的房间?” “不过,你的表现还算不错,记住了,我才是你的主人,如果有二心,那你就去死。” 鼠鼠现在就选择装死…… 次日清晨,沈昭昭刚下楼梯就看到站在柜台前的谢砚书,她伸伸懒腰,脆声问候:“师兄早啊!” “嗯。”语气不咸不淡。 好的,还是这副鬼样子,她可不想一路都被谢砚书冷淡对待。 沈昭昭快步走到谢砚书身前,笑嘻嘻说道:“师兄,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是真的想磨练一下自己。再说了,我已经下山了,覆水难收。” 眼珠一转,做了个鬼脸:“如果真遇到危险,师兄这么英明神武,应该能保护我们这些师弟师妹的哦。” 沈昭昭面对谢砚书是有些复杂的,除上辈子在书中强制爱他的设定外,小时候互相陪伴的情分却并不假。 爹爹去世后,她当时还小,接受不了父母都离她而去的事实,悲痛欲绝,几次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是谢砚书,哪怕每天满满当当的功课让他疲惫不堪,他依旧还是会每天晚上过来陪她,给她讲故事,带着她走出那段伤痛。 年少时哪有无端而生的男女之情,不过是兄长对妹妹的关怀和爱护,以及小女孩对大哥哥的依赖。 谢砚书是她长这么大除父母外唯一对她好的人,沈昭昭迫切的想要抓住这份好,所以才会在十五岁情窦初开时心生爱慕。 只是她因人设变得心肠歹毒,让谢砚书对她心生厌烦,渐行渐远。 脱离剧情外,她虽然对谢砚书没有爱情,但她还是打心里把他当兄长的。 而今什么都还没发生,少时兄妹情谊还在,她当然还是希望,能与谢砚书好好相处。 谢砚书有些恍然,沈昭昭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鬼灵精怪的同他说话了。 更多时候,她总是会因为同门女修与他稍微离近了些,就撒泼耍赖、痛哭指责,甚至还会在背地里欺负那些刚入宗门的小师妹们。 他一贯是不太喜欢她这个样子,在他印象里,那软萌可爱的小妹妹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她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面容。 看着面前少女明媚的面庞,谢砚书心中一窒,生出一丝自责。 他把她当妹妹,希望她能懂事听话,后来人人都说她是他未婚妻,所以他潜意识里希望她能变成他所期盼的未来道侣模样,端庄温婉。 但她骄纵,任性,有时候并不太讨人喜欢。 现在想来,或许自己对她确实太严格了些,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其实她也活泼,伶俐,也有时候惹人怜爱。 “师兄,你怎么了?”看谢砚书发了许久的呆,沈昭昭有些忧虑,难道服软这招也不行吗? 谢砚书回过神来,揉揉沈昭昭头顶,语气轻柔:“我没事,那……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有危险要到我身边来。” 沈昭昭下意识往旁边稍微躲了躲,不太习惯他的亲昵举动。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摸她头呢! 褚郁下楼的时候便是看到这样一幅“和谐友爱”的画面,他眼底幽暗,发出一声低嗤。 怀中火光兽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褚郁神色不对劲,它有些担忧:“主人?” 褚郁嘴角上翘,溢出清浅梨涡,回道:“没事。” 它缩紧身子,感觉有些凉飕飕的,主人这个时候说没事那一定就是有事。 客栈楼梯有些陈旧,褚郁走在上面,压的嘎吱作响,沈昭昭听到脚步回头看去,眉眼弯弯:“早上好,褚郁!” 她就这点好,从不会记仇太久。 “早上好!师姐。”褚郁笑容无害。 怀中火光兽:……主人好会装。 刚刚主人走在楼梯上虽然看似正常轻缓,其实每步都压着内劲,现在他在众人面前又是如此矫揉做作。 鼠鼠给主人竖个大拇指,鼠鼠自愧不如! 看到褚郁怀中的火光兽,沈昭昭也热情打招呼:“早上好啊,火鬃鼠。” 火光兽将头埋进主人怀里,它并不想理这个女人,就是她害它丢脸的。 沈昭昭看出它对自己有些不满,遂语带诱惑道:“我带你去吃花生,还有杏仁,还有你昨天吃的栗子,你去不去?” 火光兽立刻将头从褚郁怀中移开,口水溢出,眉色激动,然后直接跳到沈昭昭怀里。 褚郁怀中一空,看着沈昭昭抱着火光兽离开的背影,他哑然失笑:所以昨天这只蠢鼠就是这样被拐到沈昭昭房里的?就因为几颗栗子? 谢砚书也笑出声:“她还挺可爱的,是?”是对褚郁说的。 听出谢砚书语气中的宠溺,褚郁抿了抿唇,眼底波光流转:“是挺可爱的,不过我说的是火鬃鼠。” 看着褚郁离开,谢砚书摇了摇头,这个小师弟似乎真的很奇怪。 沈昭昭将开心果一粒一粒地投喂给张大嘴巴嗷嗷待哺的火光兽。 看着它这副吃货样,她开始策反:“我不懂你为什么想要跟着褚郁,他会像我这样给你吃这么多好吃的坚果吗?你跟着我肯定比跟着他幸福很多。” 火光兽:好像有点在理,但你这个女人休想破坏我和主人感情! 主人都说了它有二心就得死。 沈昭昭继续说道:“要不,你还是跟着我,只要你跟我走,我以后天天给你吃各种好吃的,你想不想吃火腿,鸡腿,鸭腿,或者吃花生,栗子,核桃?” 火光兽:有点心动怎么回事? 看到火光兽口水流到桌上,她觉得非常有希望成功。 她再接再厉,开始睁眼说瞎话:“我说真的,你可能不了解褚郁,他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像会爱护小动物的样子。” 双手合十在心里给褚郁道歉,等这可爱的火鬃鼠答应跟着她后,她就给褚郁正名。 “哎,你别对我抛媚眼,虽然你长的可爱,但我们之间到底人鼠有别,你看你这么喜欢我,只有当我灵宠,我们才能进一步发展……” “是这样吗?”一道清澈如泉的少年声从头顶响起。 “是啊是啊!”沈昭昭小鸡啄米。 “你怎么知道褚郁不会爱护小动物?”声音继续问道。 “猜的。”沈昭昭脱口而出。 等等,声音有些耳熟,火光兽已经双爪捂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好险,差点就答应了。 沈昭昭心理建设一番,僵硬转头,就对上褚郁玩味戏谑的目光。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的反应,胸腔溢出几声不太友善的低笑。 救命,还有比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还想骗走人家小灵宠被现场抓包更尴尬的事情吗? 她待不下去了,起身挺直腰背,目不斜视地往外走,火光兽也赶紧跳到她肩上,一人一鼠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吱吱——”刚经过褚郁旁边,火光兽的尾巴就被它那狠心的主人揪得生疼,它是不可能一个鼠来面对这么这么残忍无情的主人的。 它用四肢死死抓住沈昭昭的头发和衣服,要死一起死。 气人的是,它的主人,行为上辣手摧鼠,语气上却带点委屈:“原来我在师姐心中竟是这般形象吗?” 根本走不了,一点都走不了,沈昭昭认命回头。 她咽了咽口水,干笑道:“额,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是看你灵宠太可爱,特地诓它才这样说的,师弟温和有礼风度翩翩豁达大度大家都有目共睹。” 所以放过小女子! 她继续补救:“师弟你看,我与你也不太熟悉,对你也不甚了解,所以我说的话自然不可信,师弟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哦,师姐说得似乎很对,那你呢?鼠鼠,你跟着我不幸福吗?”褚郁勉强放过沈昭昭,现在轮到火光兽。 火光兽装死无效,眼泪汪汪表忠心:“主人,你自然是对鼠鼠非常极其无比的好,鼠鼠愿意永远跟着你!” 它这主人心胸狭窄,最是小气,如果被他发现它真有二心,那它就算不死,屁股肯定要被踹烂了。 沈昭昭:“!!!” 这只老鼠居然能说人话! 而且!褚郁还给它起了个这么朴实无华又客观真实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她快憋不住笑出声了。 第5章 请君入瓮 这边还在拌嘴,另一头也起争执。 一个头挽双丫髻,身着青色绸衫的小姑娘一脸着急的拉着客栈掌柜。 她大声质问:“我们家小姐活生生的人在你们客栈就这么消失了,什么叫与你无关,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姐究竟是何人,若是小姐真在你这里出了事,给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掌柜拨开她的手,语气无奈:“姑娘,我早就提醒过你们晚上不要走出房门,你们偏不听劝,我有什么办法。” 谢砚书和周子胤已经找了过来,四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主意。 他们一早就察觉这间客栈有些古怪,所以特地选择这里歇脚。 几人走上前去,道:“掌柜,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小姑娘见沈昭昭几人修士打扮,眼前一亮,忙说道:“几位道师可会捉妖?” “自然,姑娘有何难处?”谢砚书颔首问道。 小姑娘大声哭了出来:“昨晚我家小姐被一团黑雾抓走了,几位道师救救我家小姐!” 小姑娘名叫翠儿,她和小姐两日前来到苍梧郡,并在悦来客栈住下。 昨晚小姐说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虽然刚入住时老板给她们说过过了子时不要出房门,但她们想着就在门外廊道走走没事。 谁知,她们在走廊没待片刻,小姐就被黑雾卷走。 她想找人寻求帮助,结果自己好像被困在了走廊里了,她大声叫喊也无人回应,直到鸡鸣她才从走廊出来。 听到翠儿的话,谢砚书皱了皱眉。他们就在翠儿楼上,而且子时他们在沈昭昭房间,并没有入睡,为何听不到翠儿呼喊? 沈昭昭看客栈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样,她问向老板:“掌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会在她们入住的时候让她们晚上不要出门?” 掌柜拍拍裤腿,面带焦虑:“道师有所不知,咱们苍梧郡这几个月来都不太平,前些日子,好几个客栈都有外乡女子在夜间莫名失踪,郡内多数客栈因为怕出事都关门了。” 他擦擦眼泪,继续说道:“我打听清楚那些失踪女子都是子时外出才消失不见,所以想着只需提前告诫住客,应该相安无事,谁能想到如今……唉!” 苍梧郡是去往各地的中心枢纽,各地做生意的商客都要经过这里,来往旅客众多。 其他客栈都关了门,他想借机赚些银两。 早先这个叫翠儿的小姑娘和她小姐想要入住客栈,他看是两个妙龄女子本要拒绝,谁知那位小姐拿出一千两黄金。 他现在后悔不已,悔恨自己见钱眼开,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主人,好像是只狼妖。”火光兽传音给褚郁,昨天它就闻到狼妖的气味了。 褚郁正把火光兽抱在怀里梳毛,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对话。 火光兽眼观于心,看主人似乎不太在意,它抬头问道:“主人,要帮他们吗?” 闻言,褚郁停下动作,看出谢砚书肯定会帮忙,他冷淡反问:“你是觉得我很闲?” 鼠鼠决定闭嘴。 “姑娘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救出你家小姐的。”谢砚书语气柔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仿佛再难的事情到了他那里也不难了。 沈昭昭看谢砚书都发话了,她向翠儿介绍道:“姑娘你放心,我这位师兄特别厉害,杀了上万妖怪,他说能帮你那一定会说到做到了。” 为了让翠儿安心,她又拉来周子胤:“我们子胤师弟他刀法一流!降服什么妖怪都不在话下。” “还有还有!”沈昭昭环视一圈,将后面的褚郁拉到翠儿面前:“这个,褚郁师弟,你别看他年纪轻轻,他可是刚斩杀了一只特别厉害的蜘蛛妖兽!” 少女灵动的大眼睛中充满了自信和小得意。在她看来,谢砚书都信心十足,那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怪应该问题不大。 听沈昭昭说完,翠儿看着面前四人,眼中满含期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姐得救了! “我们会将你家小姐救出的,你们说是不是?”沈昭昭问向三人,翠儿也目含询问,等待他们答应。 谢砚书:“嗯!姑娘放心!”他安抚翠儿,暗自抚额:他好像并没有杀上万只妖怪。 周子胤:……师姐,你莫不是忘了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轮试炼就被刷下来了。 褚郁对着翠儿弯唇一笑:“是的。” 火光兽:……主人,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 “好……好的,谢谢!”翠儿脸有些红,眼睛还时不时往褚郁身上瞟。 沈昭昭瘪嘴摇头:果然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温润如玉的小公子,特别是他还对你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火光兽传音:“主人,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褚郁看着正用鞋搓着地板的沈昭昭,她头顶翘起的一缕短发正随着动作一摇一摆,他敷衍了句:“大概因为我太无聊了。” 他不明白,为何清微宗弟子口中那个骄纵跋扈的沈大小姐现在是这般模样,对谁都古道心肠。 他又想起早上看到的场景,沈昭昭背对着他与谢砚书交谈甚欢。 光线打在她头顶被遗漏下来的短发,是那么引人瞩目,又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悦来客栈的住客不多,除却沈昭昭他们外,也就只有零星几人。 现在正是早上,其他住客都还在楼上,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几人坐在桌前商量对策,沈昭昭轻拍桌子,率先开口:“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众人疑惑。 沈昭昭挥了挥手,让大家都靠近,她压低声音:“咱们可以来一个请—君—入—翁!” “如何请君入瓮?”翠儿小声问道。 “掌柜说这些人都是子时在房外消失,那我们也只需要找一个人今夜子时在外游荡,说不定可以引出那只妖怪。” “是这么个理,但如果妖怪把这个人又抓走怎么办?”掌柜有些担忧,他可再担待不起一条人命了。 沈昭昭弯起眼睛,狡黠一笑:“我们要的就是被抓走!” 妖怪抓了那么多女子,只有被抓走才有可能知道它的巢穴,如果来得及的话,说不定那些女子还有救。 “我去!”沈昭昭举起双手,眼底清明,声音雀跃。 不是她不自量力,主要是这里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狼妖抓的是女子,而且修为不能很高,不然它肯定有所顾忌。她被抓后会尽量拖延时间,只要谢砚书他们及时找到她,里应外合,未尝不可。 “我不同意。”谢砚书眉头紧锁,出声反对,他有自己的考量。 沈昭昭刚下山历练,涉世未深,想法过于简单。 这只妖能够避开他们将人抓走,修为应该不浅,想要引出它的话,他们不能离得过近,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涉险呢。 沈昭昭叹了口气,讨好道:“师兄,我不是意气用事,你们也知道这里只有我最合适。你就答应我,你最好啦。” 看着谢砚书还是沉默,她有些不高兴地低下头。 师兄就是有些固执,她都不用猜就知道为什么他不同意。 “我倒觉得可行。”褚郁勾起嘴角,注视着对面有些失落的小姑娘。 “既然是我选择师姐下山的,那便由我来确保师姐安全,我有办法保证师姐不被妖物伤害。” 沈昭昭与他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对视。 直到今日她才恍然发觉,褚郁的眼睛又黑又大,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当他直勾勾盯着人时,就好像要把人溺了进去。 褚郁伸出手,递给她一样东西。 沈昭昭低头看去,竟是流星镯吗? 某处洞穴,狼妖将刚抓的少女扔到草席上,少女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狼妖摸摸她的脸,夸道:“长的真好看。” 洞穴内的其她两个姑娘见狼妖又抓了一个人,吓得低声啜泣。 狼妖有些不悦,冲她们吼道:“还哭,谁再哭就第一个被我吃掉。” 少女醒来便见一只满脸毛的妖怪冲着她笑:“你醒了?” “你谁啊?”少女吓了一跳。 狼妖色眯眯地道:“我叫胡狼,是你未来的夫君。”它改变主意了,这个少女真漂亮,它要把她留下来当媳妇。 “夫君?” 狼妖猛点头,道:“是啊,我们不如今晚就成亲,你说如何?” 少女将狼妖用力推开,哄骗道:“成亲都是讲究三媒六聘,你不给我聘礼,我不嫁。” 狼妖看少女答应嫁给它,忙道:“好好好,我马上给你聘礼,等我明天再抓一个人,就给你聘礼。” 客栈那个女修魂魄纯净,对它而言是大补。 它再吃掉三个魂魄,马上就可以变成人形了。 等它变成翩翩公子,媳妇到时肯定不会嫌弃它了。 翌日,少女被哭声吵醒,她不理解:“两位姑娘已经哭了一夜了,不累吗?” 姑娘停止哭泣,偷偷说道:“这狼妖是个变态,喜欢听人哭,哭得久的命也留的久。” 少女瞪大眼睛,原来如此! 洞穴哭声不绝。 第6章 确实有些棘手 月色正浓,夜风瑟瑟,惊出几声蛄鸣。房内烛光摇曳,床榻上的人辗转难眠。 沈昭昭有些紧张,要她单独引出妖怪,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伸出胳膊,眼底映出腕上流星镯泛出的暗光,心弦像是被人轻轻拨动一下,有些烦闷。 这个镯子前世助她灵魂不散,如今却又到了她手中。 她本以为褚郁并不是前世那个傻子。除去长相一样外,他们性格、智商方方面面完全不同。 可是,他们都有流星镯…… 她思绪不由自主开始飘回到前世的后山上,那时的褚郁还不叫褚郁。 看着蹲在地上戳蚂蚁窝的少年,沈昭昭好奇问道:“阿玟,你脖子上挂的什么东西?” 少年皮肤白皙,脖子上的红绳格外显眼,只是红绳尾端挂着的东西却被衣襟遮住,不显全貌。 少年将木棍放下,把手贴在胸口。 歪头思考片刻,他缓缓开口:“是个圆环,阿姆不让我摘下来。” 沈昭昭蹲下平视少年,眉眼灼灼:“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好奇是什么东西让阿玟这么宝贝,谁都不让碰。 少年面色犹豫,他轻轻的摇了摇低下的头:“昭昭对不起。” 虽然他挺想给昭昭看的,可是阿姆叮嘱过他这个圆环是护他性命的,不可以给任何人看。 他抬起头来,偷偷看昭昭有没有生气,苦恼着如果昭昭也不和他玩了,他该怎么办。 看到少年有些委屈,她轻轻安慰:“没关系的,阿玟。”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阿玟口中的圆环其实是个镯子。 她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最后结局的时候,剧情外,她到后山向阿玟告别。 “阿玟,我要走了,今后大概也不会来了。”清风将她长发吹起,有些拂到阿玟脸上,有些痒。 少年将她柔顺的头发拢在手心,一言不发。 “以后我不在,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将这些符纸扔到他们身上,知道了吗?”昭昭将一叠符纸塞到少年手中。 少年罕见的发了脾气,他将符纸扔到地上,恶狠狠道:“我不要这些东西!” 看到自己花了两天两夜画的符纸被风吹走,她也有些气愤,气他为什么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两人不欢而散。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沈昭昭又去了后山。 房内,阿玟眉目紧闭,沉沉的睡着。她放轻脚步,来到床边,将符纸偷偷塞到阿玟枕头底下。 做好一切,她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人拉住。 她回头望去,少年坐在床上,黑眸映出她有些慌乱的神情。 两人一开始谁也没说话。沈昭昭也有些委屈,明明她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跑来受这份气。 她率先开口解释:“我来给你送些符纸。” 少年还是一言不发,他将颈间的红绳取了下来,解开绳结,将圆环戴在沈昭昭腕上。 他不知道这个阿姆口中能保他性命的东西是否也能保护沈昭昭,但他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她,希望她会喜欢。 沈昭昭抬手,看到腕间镯子在黑暗中发出暗光。 想起阿玟曾说这个东西对他性命至关重要,她急忙伸手往外取出,少年抬手制止她的行为。 他目光坚定:“你拿走,我要睡了,再见。” 少年不再看她,转身躺回床上。 沈昭昭看着他的背影,柔声说道:“阿玟,祝你好梦……再见。”她转身离开。 枕上水珠滴落,谁把玄色染成暗色。 再见,昭昭,再也……不见。 沈昭昭摸摸腕上流星镯,又确保符纸装在身上,她给自己打气。 想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前世她可是见过成千上万魔兵魔将的人,区区一只臭妖怪哪里值得她害怕。 她两股颤颤,提着灯盏走在廊道,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得淡定。 来回走了几圈,周围并没有任何异动,她有些焦虑,莫不是妖怪看她是修道之人就不来抓她? 说时迟那时快,走廊狂风乍起,沈昭昭被风吹的眼睛紧闭。 再一睁眼,黑雾已经到了她眼前,身体瞬间被这股黑雾裹住,腾空而起。 她捏紧拳头,就是等这一刻了。 沈昭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席上,她看着头顶岩石眨了眨眼,事情成了? 感觉手腕有些疼,她低头一看,自己整个胳膊到手都被绳索紧捆。 沈昭昭哭丧着脸:就是说,不至于捆成这样。 有些烦闷,这根绳索不太普通,需要术法才能打开,可是符纸在她怀里,现在双手被捆着,她根本够不着。 一咬牙,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气喘吁吁。 方才没注意,她这才看见有三个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狼妖此刻并不在洞穴,是个好机会。 她走到那些姑娘身边,冲她们甜甜笑道:“姑娘,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几位姑娘看她一眼,哭得更大声。狼妖说了,今日就要吸食她们魂魄,她们今天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啪,流星镯发出光芒,一闪一闪。 谢砚书的声音从流星镯中传出:“昭昭,你那边如何了。” 沈昭昭瞥了一眼那些哭泣的姑娘,她头很疼:“师兄,我还好,只是……遇到了一件稍微棘手又没那么棘手的事情。” 这头。 谢砚书他们也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女子哭泣声,声音可谓是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他们都快听不清沈昭昭说什么了。 确实有些棘手。 谢砚书沉吟片刻,道:“昭昭,你先保护好自己,我们马上就来。” 他们在沈昭昭身上撒了追踪粉,可以跟着追踪蝶找到她。 褚郁抬手一挥,切断术法,将流星戒收回。 他的流星镯和流星戒为同一法器打造而成,两者可以互通传话。 事不宜迟,几人召唤追踪蝶,跟着它们开始寻找。很快,谢砚书就发现了不对劲。 追踪蝶在飞到一片树林后,并没有朝着一个方向飞,它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谢砚书用手碾过一棵树的叶子,他神色开始变得焦急:“追踪蝶没有作用了,这里的树都被撒上了追踪粉。” 周子胤瞪大眼睛,他急忙走到另一棵树前。 果然,这棵树也有追踪粉。 谢砚书攥紧手中叶子,顷刻间,叶子化为粉末。 这些都被褚郁看在眼里,他嘴角上扬,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火光兽站在他肩头,抖了一下,它有些疑惑,今夜竟是这样冷了吗? 周子胤用手将火光兽从褚郁肩头拨开,而后落在上面:“褚郁师弟,看来我们得联系一下昭昭师姐了。” “好的师兄。”褚郁嘴角扯起一以贯之的弧度,将流星戒拿了出来。 周子胤内心感叹,褚郁师弟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些了,他好像对谁都笑颜以对。 沈昭昭被这些姑娘吵的耳朵都快聋了,她赶紧走回草席上坐着想别的办法,流星镯再次亮起。 这次是周子胤清冽的声音响起:“师姐!追踪蝶没有办法找到你了,你一定要多加保重,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谢砚书紧接着说道:“昭昭……万事小心。” 沈昭昭听出谢砚书语气有些懊悔,她宽慰道:“没事的,我现在很安全。对了,这里还有几个小姑娘,她们也都没事。” 听到沈昭昭暂时没事,他们放下心来。 既然都是苍梧郡出的事,他们猜测妖怪巢穴应该不远,三人决定分开行动。 第7章 在救了在救了 一轮玲珑圆月挂在梢头,树影婆娑。 褚郁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在树林里,在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同一个地方三次后,火光兽忍不住开口了:“主人,你是不想救那个沈昭昭吗?” 它觉得主人是在报复沈昭昭,因为她在背后说他坏话。 “嗯?没有啊。”褚郁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虽然他也想看看,如果沈昭昭死了,谢砚书会有何反应,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可是主人,你已经绕着这个地方走了三圈了哎!”火光兽抱住自己的尾巴。 既然主人不是不想救,那么他们现在还在树林里兜圈的原因,鼠鼠不敢说,鼠鼠也不敢问。 褚郁脚步顿住,看向旁边一块大石,好像确实有些眼熟…… 他将火光兽从肩上轻轻弹下:“那你带路。” 沈昭昭坐在草席上,目光呆滞。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这么能哭。 其她两个姑娘都已睡下,只余下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姑娘还在嚎啕大哭。 沈昭昭咽了咽口水,她感觉自己喉咙都有些干渴了。 妖怪还没回来,师兄那边也出了一些问题,现在她只能靠自己。 思及此,她慢步挪到那个痛哭的姑娘身边坐下。 “你别哭了,我是来救你们的。” “你?”姑娘停止哭泣,她上下扫视沈昭昭被捆着的双臂,“就你这样,怎么救?” “所以我需要你帮助。”沈昭昭双眼明亮,“你先把我怀中的符纸拿出来。” 洞穴设有结界,除了沈昭昭外,她们都没有被绑住。 姑娘依言照做,将符纸递给沈昭昭。 她掐诀结印,手中聚起淡蓝光芒,将绳索打开。她捏捏自己的胳膊,绑了一个时辰多,她都麻了。 “姑娘,谢谢你啊!” “不客气,你……会术法?”姑娘有些吃惊。她长这么大,还没见人施展过术法。 “略懂,对了,你们这里有一个姓虞的姑娘吗?”翠儿的小姐姓虞,她得先把这位虞小姐找出来。 “我就姓虞,我叫虞妙仪。” 好的好的,终于找到虞小姐了,等等,虞妙仪?沈昭昭呆愣在原处。 虞妙仪,永平王唯一的女儿,封号云安郡主。同时,也是谢砚书斩妖除魔途中结识的小红颜。 如果说沈昭昭是书中女二号配角,那她就是当仁不让的女一号配角,也就是所谓的女二。 沈昭昭搜肠刮肚地回想书中剧情,她前世所知并不算多,觉醒后也只知晓她要参与的剧情以及主要人物设定。 她没想到竟会这么快就遇上虞妙仪。 她不确定,谢砚书现在所遇到的事情与前世走向是否一样。 她也不清楚,自己参与在这次历练中来是否会改变些什么。 她有些心慌,开始不自觉的抚摸流星镯。 “昭昭师姐?”褚郁疑惑的声音从镯中传出,他刚被火光兽带着走出树林,就见指上流星戒闪出光芒。 沈昭昭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和褚郁联络上了,连忙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我找到虞小姐啦。” “哦,是吗?”褚郁不是很感兴趣。 “你和师兄在一起吗?”她听到他那边有些安静,疑惑问道。 褚郁顿下脚步,他不解,为何所有人都只在意谢砚书,一股无名之火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 “喂,怎么没声音了,褚郁你还在吗?”沈昭昭将流星镯贴近耳朵。 镯子还闪着光芒,怎么就没声了呢?她又轻轻敲了一下。 “嗯,在的。”他淡淡回应,面无表情的将火光兽的屁股一踢,示意它继续走。 火光兽摸摸自己的屁股,泪眼朦胧,主人最近不高兴总是拿它当出气筒,它果然真的再也不是主人的小宝贝了。 “褚郁,我和你说哦,啊……”沈昭昭切断了联络。 褚郁微微皱起眉头,见火光兽又停了下来竖着耳朵偷听,他毫不留情地继续踹了它一脚。 火光兽左爪踩住右爪,险些摔个跟头,它在主人这里真是越来越没鼠权了。 洞穴外有些动静,沈昭昭及时切断了术法。 一只脸上长着银灰色毛发的妖怪走到门口,它头顶还有一对耳朵,身后尾巴在空中摇晃一圈,是一只狼妖。 狼妖见到沈昭昭胳膊上绳索已解,面色瞬间变得狰狞,它放下手中包裹,快步走了进来,想要教训她。 沈昭昭将虞妙仪拉到身后,拿出一张符纸打向狼妖,它身上的毛发瞬间被火点燃。 可惜的是,狼妖有些道行,它身上的火立即被熄灭。 沈昭昭又抽出几张符纸全部打向它,符纸刚靠近狼妖就全部自燃。 符纸全没了,沈昭昭脸色微变。这个狼妖有些厉害,她现在只能祈求褚郁他们快点找到她。 此时,先前睡着的姑娘都已悠悠转醒,见狼妖回来,她们又开始痛哭。 狼妖本被沈昭昭激怒,见她慌张的模样,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早在她入住悦来客栈的时候,它就已经盯上她了,要不是前一晚上她那些同伴和她在一起,它当晚就要抓了她。 “你的魂魄真香。”狼妖向她走去。 沈昭昭实在受不了狼妖耸着鼻子在她颈边嗅闻,她感觉它口水都要滴她身上了。 “你的嘴真臭。”她捏紧拳头向旁边打去,狼妖被打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狼妖感觉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敬酒不吃吃罚酒,它大怒,伸手捏紧沈昭昭的脖子。 今日,它便要先吃掉这个女修的魂魄。 沈昭昭瞬间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让它顶着两排鼻血在她面前晃悠的啊,而且快要流到嘴巴里了哎。 狼妖也察觉出了不对,伸手摸了摸鼻子,定睛一看,自己居然被打的流血了,它要掐死这个女修。 沈昭昭做好被掐的准备了,然而想象中的窒息感并没有出现。 因为……虞妙仪正拿着木头死命地打着狼妖的脑袋,而狼妖正抱着头四处躲避,显然已经忘记自己还有妖力了。 “打死你打死你,臭妖怪。”虞妙仪一边骂一边追着打,“二逼啥样儿你啥样儿,还想与我成夫妻。” 沈昭昭目瞪口呆,方才还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如此的……彪悍勇猛。 不好,狼妖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 沈昭昭也拿起旁边一根木棍冲了上去,“你个乌龟王八烂臭鱼,破铜烂铁叫花鸡,打死你!” 洞穴外。 “主人,还进去吗?”火光兽偷看褚郁神情,它的主人,好像心情不错呢。 褚郁盯着洞内,明眸微动,似笑非笑:“唔,再等等。” 他心情确实不错,因为沈昭昭很狼狈。 狼妖被打的头破血流,好半响,它终于反应过来:它堂堂一个大妖怪为什么要被两个女子追着打? 它眼冒凶光,转过去打向沈昭昭和虞妙仪。 风水轮流转,她们之前打的有多欢,现在被追的就有多惨。 虞妙仪被沈昭昭拉着到处躲避狼妖攻击,“沈小姐,你不是说来救我们的吗?”是拿命来救的吗? “在救了在救了。”沈昭昭也很焦虑,褚郁和谢砚书什么时候来啊。 狼妖飞身跃起,想要一掌拍向她们,蓦地被一道白光击倒。 它看向自己手掌,竟然直接被击穿一个大洞。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它看到那道白光是从沈昭昭手里射出。 沈昭昭捂紧流星镯,有点底气:“自然是能把你打得找不着北的东西!” “你……”狼妖恼羞成怒,继续攻向沈昭昭。 顷刻间,狼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胸口插着褚郁的赤云剑,它盯着虞妙仪,手指指向门口包裹,死不瞑目。 “蠢货。”褚郁斜睨了狼妖一眼,抽出赤云剑。 狼妖修习的纯阴功法,短期内吸食了不少少女魂魄,修为大涨,脑子却不见得长。 妖皇宿离曾给妖族下过命令,不要随便嗜杀普通人,特别是到百姓家中杀人,以免动静太大,被修仙的知道。 哪知这只狼妖听话只听一半,不让它进家中杀人,它就专门抓在外面游荡的人。 它抓了虞妙仪,又色欲熏心,还想与她成婚,被虞妙仪哄骗的抓了沈昭昭后就出门寻聘礼,连死了都不忘让虞妙仪看它寻到的聘礼。 真不知宿离是怎么培养的手下,竟是如此愚蠢,被人耍得团团转。 “褚郁!”沈昭昭小鹿般的眼睛亮闪闪的。 他可算来了,这师弟还真挺靠谱的啊! 褚郁蹲了下来,看着眼前头发凌乱的少女,眸中笑意宛如一汪清泉:“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呢。” 第8章 我说没有你信吗 狼妖已死,天色渐明,另外两名少女已同他们告别。 晨曦撒在黄衣少女和蓝衣少年身上,透着一股朦胧的暖意。 “褚郁师弟,谢谢你呀。”少女眼里清亮柔软。 “不客气的师姐。”少年依旧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沈昭昭现在神清气爽,她想看看朝阳。 “师姐,别回头。”褚郁阻止了她想要回头的动作。 她不明就里,疑惑道:“怎么了?” 褚郁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往回走了几步,他一脸无辜地说道:“因为师姐你的身后,有很多白骨。” 沈昭昭顿时僵住了,她急忙回头,果然发现在她刚刚所站几尺距离远,白骨堆砌如山。 她头皮都开始发麻,狼妖到底杀害了多少少女啊。 “师姐?”褚郁看沈昭昭神情有些恍惚,伸手扶住她肩膀。 呲,果然胆小如鼠。 流星镯内的火光兽有些无语,它看得分明,明明就是它黑心的主人特地把沈昭昭带到白骨旁边的。 虞妙仪从洞穴中出来就看到了这副场景,她眼中顿时燃起八卦的小火苗。 “哎,他是谁啊?”虞妙仪指指走在前面的褚郁,少年背影极为修长,又略显清瘦,衣袂飘然若仙。 沈昭昭顺着看过去,道:“是我的师弟,褚郁。” “你喜欢他?”虞妙仪问。 “没有。”怎么会呢! “他喜欢你?”虞妙仪继续追问。 “不是。”沈昭昭有些无奈。 “那他为什么搂你?”虞妙仪锲而不舍。 “……意外!”沈昭昭想让她闭嘴了。 沈昭昭发现虞妙仪简直是个话痨,回去路上她嘴巴就没停过。 “你渴吗?”沈昭昭好奇。 “不渴呀,我和你说,我这次来苍梧郡是找我的陆劲哥哥的。” 虞妙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俨然就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哇哦,所以谢砚书的红颜知己前期并不喜欢他,沈昭昭掌握到了一个重点信息。 几人回到客栈,老板和翠儿早已等在门口。 “小姐,你回来了!”翠儿拿着帕子擦眼泪,她们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她估计也活不了了。 “我没事呀。”虞妙仪带着翠儿回房,神情盎然,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找个人分享一下感受。 “褚郁,谢谢你,这个还给你。”沈昭昭退下流星镯递给褚郁。 褚郁正笑意盈盈的打算接过流星镯,手指刚碰上沈昭昭的指尖,他脸色霎时变了,掠过沈昭昭径直进了客栈。 沈昭昭呆愣在原地,他怎么了? 褚郁回到房间,额头冷汗直冒,他低头看去,衣襟前已沁出血色,“呵,可真没用。” 火光兽连忙从流星戒中显形:“主人,你怎么了?” 褚郁走到床边坐下,眸中浸出冷意,无法动用法力,此刻他就是个废人。 “主人,主人?”火光兽跳到晕倒的褚郁身边,惊慌失措,涕泗纵横。 “师兄\/师弟,我已经安全回来了,现在在客栈。”沈昭昭打开传声符,给谢砚书和周子胤说明情况。 很快,周子胤的传声符回了过来:“好的师姐,谢师兄有和你联系吗?我联系不上他了。” “没有啊,他还没回我呢。”与谢砚书联通的传声符是暗的。 “师姐,那我先不回客栈了,我想先找找师兄,有消息再联系。”周子胤有些担忧,昨晚分开后他就联系不上谢砚书。 “好的。”沈昭昭倒不怎么担心,谢砚书毕竟是书中男主,他是不会出事的。 “笃笃笃”沈昭昭敲了敲褚郁的房门,“褚郁师弟你在吗?”她想将流星镯还给他。 “呜呜呜,昭昭你快来,主人晕过去了!”火光兽将门打开,满脸泪水,它的主人一回房间就不好了,现在更是直接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褚郁一路回来不都是好好的吗? 沈昭昭赶紧上前查看,褚郁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煞白,唇色却是出奇的红,她摸摸褚郁的额头,好烫。 “褚郁,你发烧了。”沈昭昭想唤醒他,却突然看见褚郁衣襟上好像有血点。 她赶紧拉开被子,瞳孔蓦地放大。褚郁胸前衣襟全部被血染成暗色。 她用剪刀将褚郁衣服剪开,嗬,倒吸一口凉气。 褚郁胸口处有一个两寸长的伤口,他皮肤很白,血淋淋的伤口在他身上格外醒目。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火光兽看到伤口,哭的更加凄惨,它可怜的主人哟。 沈昭昭皱起眉头,问向火光兽:“他怎么受的伤?” 火光兽不敢说实话,它选择噤声。 沈昭昭让客栈掌柜帮忙请了大夫。 大夫看她一个小姑娘,便在给褚郁包扎伤口的时候顺便帮他把里衣换了。 她又打了一盆温水,给褚郁擦了擦手降温。 “手真大!”沈昭昭将流星镯戴到褚郁腕上,拉起他的手和自己比了比,不禁感慨。 她又抚上他食指上的一个小痣,摩挲了几下。 竟连痣都一样,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呢? 沈昭昭反复用温水帮褚郁擦过几次手后,他总算是退烧了,但现在又有一个问题难倒了她—— 褚郁的药喂不进去…… 看到药都顺着褚郁嘴角流到他的脖颈下面,火光兽开始非常真诚地出主意:“要不你嘴对嘴喂?” “啊?”沈昭昭愁眉苦脸,她是没什么问题,但含着她口水的药要进入褚郁嘴里,她怕褚郁有问题。 一不做二不休,人命要紧,心一横,她将褚郁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猛灌一口药,慢慢靠近褚郁。 火光兽适时用爪子捂住眼睛,虽然都是缝隙。 要靠近了,要靠近了!她心开始怦怦跳个不停。 “噗——”四目相对,褚郁刚醒就被迫接受了暴雨般的攻击。 沈昭昭赶紧拿帕子擦拭褚郁脸上的药水,“你醒了呀!” 好尴尬,她将药都喷到褚郁脸上了,此刻她想找个地洞。 “昭昭师姐,你这是做什么?”褚郁抬头,眼底漆黑宛若暗河,如果没看错,她应该是想要“亲自”给自己喂药。 “鼠鼠知道,鼠鼠来说。”火光兽急切地跳了出来。 “这个女人,她想亲你。”它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是你……”沈昭昭想要反驳。 “这个女人还对你又摸又揉!”火光兽及时打断,摸额头怎么不叫摸,揉手怎么不叫揉。 “你……”快气死了,她发现这老鼠真是又渣又坏,有事是“昭昭”,无事是“这个女人”。 “最重要是,她还扒你衣服!鼠鼠亲眼看到,她脱主人你衣服的时候,看了好几眼主人你的腹肌。”它说亲眼二字时,语气加强再加强。 沈昭昭:……哪有好几眼,明明就扫了一眼!她只是想不到,褚郁看着精瘦,却该有的都有。 褚郁抬眼望她:“哦,是吗?” 沈昭昭咳了一声,心虚地别过头去:“我说没有你信吗?”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模样,像极了一只做错事的小兔子。 他轻笑了一声,“只要是师姐说的,我就信。” 沈昭昭惊诧地望过去,见到他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师姐,你能先出去吗?”褚郁低垂眼睫,话锋一转。 “啊?”沈昭昭气笑了,这是鼠随主人,用完就扔? 褚郁笑道:“我要洗澡,师姐你要看?” 哦,洗澡啊,她才不看呢。 沈昭昭将他放到床头靠着,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他还受着伤,提醒道:“你身上有伤口,应该不能洗澡,要不你用除尘诀?” “那我换件衣服。”褚郁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领口上都是黄色的污渍。 是她喂药时滴上去的,沈昭昭犹豫了一下,呐呐道:“我去喊老板。” “不用了。”褚郁拉住沈昭昭手腕,睁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低声请求,“还是劳烦师姐帮我换一下,好吗?” 帮他换衣服?沈昭昭内心挣扎数秒。 好!毕竟是她将他衣服弄脏的,而且他都那么求她了,她实在没办法拒绝。 况且,不就换个衣服吗?不就看个白花花的身子吗? 她之前又不是没看过,再看一次也无妨,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话虽是这样说,实际操作起来却挺麻烦。 怕褚郁伤口被撕扯到,沈昭昭费了好大气力才帮他把衣服换好,她被折腾出了满头大汗,心中也有些闷燥。 特别是接触褚郁肌肤的手指,她感觉像是在火上烤了一番,热辣辣的。 沈昭昭当机立断决定回房泡了个澡。 “主人,鼠鼠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沈昭昭走后,沉默许久的火光兽开始说话。 “你问。”褚郁难得不嫌弃它话多。 “主人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沈昭昭?”火光兽问完后立马跳下了床,“我说的是想要她当妻子的那种喜欢哦!” 虽然主人受了伤,但他的脚没受伤哇,它怕被踹屁股。 它看得分明,主人故意让沈昭昭帮他换衣服,看到沈昭昭害羞的样子,主人还笑了。 喜欢沈昭昭?褚郁在心中重复一遍,什么叫作喜欢? 还未有过感情经历的少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后眼底泛起一丝讽刺。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沈昭昭。 他对沈昭昭所作所为,仅仅只是因为她是谢砚书的未婚妻而已。 第9章 不是小情郎 这几日,褚郁的衣服都被血液浸染弄脏了。 除尘诀去除不了血腥味,沈昭昭打算出门给他买几件衣袍。 刚下完楼,她的肩膀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痛得她龇牙咧嘴。 谁走路不长眼睛啊?而且撞到人都没个道歉的。 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往回看是谁,结果发现竟是虞妙仪,她肩膀一抖一抖的,正低声啜泣着跑上楼。 沈昭昭有些疑惑,谁惹得这位大小姐如此伤心? 按照客栈掌柜推荐,她径直去了苍梧郡最出名的成衣铺。 想到褚郁皮肤白皙,她让铺子老板娘拿了许多亮色衣袍。 老板娘看她都要亮色,忍不住开口道:“姑娘的小情郎想必是非常俊俏啊!” “不是小情郎。”沈昭昭开口解释。 老板娘满脸笑意地打趣道:“哎呦,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现在建安的那些小姐们遇到中意的少年郎,都是直接朝人家怀里扔东西呢。” 好,沈昭昭不欲多言,由着老板娘打趣,将赤橙黄绿青蓝紫白玄一样挑选了一件。 老板娘乐呵,这姑娘出手如此大方,买的还都是年轻男子穿的款式,还说不是买给小情郎? 沈昭昭将大包小包的衣服直接拎到了褚郁房间,甩了甩酸疼的胳膊。 褚郁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布料,有些惊讶:“师姐买了这么多衣服?” “是呀,给你买的,喜欢吗?”沈昭昭将衣袍拿出来一件一件展示给褚郁看。 这些衣袍虽然是亮色,但色彩淡雅,褚郁穿着应当是非常好看的。 褚郁眼睫低垂,在眼底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感觉心底就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有点痒。 “师姐,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呢。”他直直地盯着沈昭昭,答非所问。 因为褚郁受伤,他们在苍梧郡待了半月。 昨天周子胤通信说已经找到谢砚书,他们已经在建安城落脚了。 修行之人体质较为魄健,褚郁伤口也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两人决定明天就出发去建安城。 沈昭昭想起来他们在苍梧郡待了一段时间,却还未好好逛过这里,体会风土人情。 明天就要离开了,她决定晚上拉着褚郁陪她一起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街边门户商铺都搭起灯棚,悬挂花灯,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正卖力吆喝,热闹非凡。 其中一个卖珠钗的小贩见到沈昭昭和褚郁两人,忙上前喊道:“姑娘,买只钗。” 沈昭昭随便看了一下,发现其中一支花丝镶嵌嵌宝蝴蝶发钗,珠花颤动,倒是漂亮极了。 她有些意动。 小贩推销更为卖力,见褚郁衣着不凡,又说道:“这位公子,今日是上元节,买只钗送给意中人最是合适。” 沈昭昭忙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没想到今日是上元节。 她在话本里看过,大昭的上元节又叫做情人节。 情侣经常在这时候互表心意,平时羞涩的未婚男女也会在这时互相碰面,挑选心仪的对象。 怕小贩再说些下去会尴尬,她想拉着褚郁离开。 褚郁没动,目光透着不解,明明沈昭昭看上去很喜欢那只钗子,为何又要急于走呢? “帮我拿两支这样的钗子。”他指了指那支花丝镶嵌嵌宝蝴蝶发钗。 见沈昭昭想要拒绝,他又说道:“师姐赠我衣袍,我回赠你珠钗也是应该的。” 褚郁的语气不容推却,搞得沈昭昭只能在一旁用脚搓着地上石子。 她想叹气,师弟应该不知道男生送女生珠钗是什么寓意,为了不更加尴尬,她还是不说的好。 就当是个寻常礼物就好了。 褚郁将蝴蝶发钗递给沈昭昭,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周围姑娘面红耳热地盯着褚郁看,见他旁边有个少女,又踌躇不前。 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姑娘将自己缝制的香包扔了过去,见香包被稳稳接住,她激动得仿佛要晕过去。 沈昭昭被姑娘们的尖叫声吸引,看她们面色激动地盯着褚郁,她也定睛一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手里的香包拿走扔回给那些姑娘,拉着他走了。 姑娘们看香包被还了回来,顿时愁眉苦脸。 她们从没见过比刚刚那位公子还要好看的男子呢。 “怎么了,那东西有问题?”褚郁不明所以,见人朝他扔东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接接住了。 “不要随便接别人香包。”沈昭昭像个大姐姐一样苦口婆心教导。 明明她比褚郁要小几个月。 可是褚郁对待这些好像真的什么也不懂。 “为什么呢?”褚郁面露惑色。 “因为女子赠人香包是为表达爱意,你接受了人家香包的话,就代表接受了她的爱意。” 她常年在清微宗,这些也都是从话本里看到的。 “师姐怎知我不愿接受那位姑娘爱意?”褚郁站定反问。 沈昭昭愣住,懊恼地捶了捶脑袋,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太莽撞了。 她潜意识的把褚郁当成了那个人,可是他们性格完全不一样。 也对,说不定褚郁中意那位姑娘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真挚道歉:“对不起呀,我以为你不喜欢她,是我多管闲事了。” 褚郁上前拉住沈昭昭手腕,掰过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垂下的眼睫轻轻一动:“师姐,男子和女子之间,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不喜欢?” 褚郁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面对这个困扰了他一段时间的问题,他想要溯本求源。 “我……我不知道。”沈昭昭确实答不上来。 什么是喜欢?是像前世书中剧情那般爱慕着谢砚书,还是剧情外某些时刻懵懂的悸动?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两人一言不发沉默走着,忽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 “哎,沈小姐。” 沈昭昭望了过去,是那个成衣铺的老板娘,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成衣铺门口。 老板娘正在外面给铺子挂灯笼,沈昭昭容色昳丽,她印象很深。 见沈小姐身旁的少年穿着她铺里的衣服,她调侃道:“这位便是你那位小情郎。” 沈昭昭:……都说了不是,老板娘你别再说了! “师姐,小情郎是什么?”褚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是啊,沈小姐前些日子给她的小情郎买了好些衣服,是你?”老板娘嘴快,眼神有些八卦。 难不成这沈小姐是个养鱼高手,同时有好几个小情郎?难怪她买了那么多衣服,看来可能是一人一件了。 她看褚郁眼神都带着一丝可怜,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可惜了哟。 她又偷偷看沈昭昭,怕她怪罪自己嘴长。 褚郁瞥了一眼沈昭昭红红的耳尖,缓缓开口:“唔,如果是九件衣服的话,那就是我。” 老板娘霎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是你是你,就是你!” 什么是你…… 沈昭昭再受不了他们一人一语的打趣,满脸通红地跑了回去。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黎明破晓,天色由墨转青,莺啼燕语,晨曦洒进室内。 沈昭昭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想了想,又拿出花丝镶嵌嵌宝蝴蝶发钗一边别一个。 她摇摇头,蝶翅跟着颤动,还挺好玩的。 为了与蝴蝶发钗相配,她又选了一件鹅黄短衫,下着青色长裙。 转了一圈,长裙飘逸,不错! 她满意地拿着行囊下了楼。 建安城离苍梧郡不远,褚郁早先去租了辆马车等在客栈门口。 看到沈昭昭轻快地走出来时,头上珠花乱颤,他只觉得有些扎眼。 褚郁先一步上了马车。 “哎!你要去哪?”是好久没见的虞妙仪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她看到沈昭昭背着行囊,一副要离开这里的模样。 “去建安。”沈昭昭正打算上马车。 “啊,等我一下,我也去。”虞妙仪急冲冲地回去收拾行李。 她正好也要回家。 虞妙仪以为只有车上只有沈昭昭一人,等她领着翠儿上了马车,才看到里面还坐着褚郁。 她对着沈昭昭使了使眼色,又用下巴指褚郁,示意沈昭昭坐到褚郁那边去。 沈昭昭本不情愿,又想起虞妙仪是郡主,不适合与男子坐在一起,她磨磨蹭蹭地坐到了褚郁旁边。 虞妙仪带着翠儿坐到他们对面,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着:“你们衣服挺配的。” 沈昭昭和褚郁今天都穿的黄色衣服。 她又看着沈昭昭头上:“沈小姐的蝴蝶发钗挺好看的,在哪里买的?” 小姑娘都喜欢好看的饰品,特别是这只发钗随着沈昭昭动作抖动,就好像蝴蝶在飞一样。 沈昭昭:“集市上买的。” 虞妙仪瞪大眼睛:“我这几日天天都去集市,怎么没有看到,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昨天买的。”沈昭昭偷瞟了一眼褚郁。 虞妙仪可没放过这点,她眼珠轱辘一转:“你们昨晚逛灯会了?” “嗯。”沈昭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虞妙仪倒了一杯。 她就知道虞妙仪肯定又要一路上小嘴喋喋不休。 “褚公子给你买的?” “噗~”她就不该喝水! 沈昭昭目不斜视,给桌子上被喷到的地方擦了擦。 “昭昭师姐给我买了衣服,我便给她买了发钗。”褚郁抿着嘴浅笑了一下,开口解释。 “噗~”轮到虞妙仪擦桌,“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发展这么快。” 沈昭昭:“?” 什么发展快?你快闭嘴! “褚公子这是和沈小姐私定了终身?” 沈昭昭:“!” “为何这样说?”褚郁表示对虞妙仪的脑回路不理解。 怎么就扯到私定终身了? “你都送她发钗了,不就是想跟她成为结发夫妻吗?而且,沈小姐还戴……唔……” “她乱说的,呵呵,别听她胡说。”沈昭昭捂住虞妙仪的嘴,怕她再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又瞪向虞妙仪,威胁道:“再别说话,小心我给你使用禁言咒啊!” 虞妙仪沉默地点了点头,你有术法你牛掰。 一路上,马车里一片寂静,只余下虞妙仪边吃糕点边吃瓜。 褚郁盯着沈昭昭头上的蝴蝶发钗看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0章 再哭真丢水里了 “其实,我是郡主。”快到永平王府的时候,虞妙仪自报家门。 “嗯嗯。”沈昭昭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不惊讶。 褚郁不感兴趣,所以他也不惊讶。 看到两人表情平淡,虞妙仪继续说:“我现在诚挚地邀请你们入住王府,来吗?” “好的,谢谢郡主。”沈昭昭很给面子。 门前小厮看到自家郡主从马车上下来了,他揉揉眼睛,冲进去禀报:“王爷,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哎呦,乖囡囡你跑哪里去了,让我一顿好找啊!”永平王虞汜哼吱哼吱跑出来,冲着虞妙仪左看右看,“乖囡囡瘦了好多,这些日子受苦了。” 近来感觉衣服变紧许多的虞妙仪:…… 虞妙仪制止永平王要搂住她的动作,非常端庄地行了个礼:“父王,这是女儿的两位好友,一路上对女儿都多加照拂,所以女儿特地邀请他们来府上入住。” 沈昭昭微微瞪大眼睛,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虞妙仪吗? 见有外人在,永平王一改刚才急盼女儿归来的慈父模样,挺直腰背,轻拂衣袖,道:“不知有贵客到来,失礼失礼!” 进府的路上,永平王和虞妙仪走得那叫一个举止优雅,说话那叫一个谈吐不凡,又透着一股故意的感觉,将沈昭昭看的是瞠目结舌,真不愧是父女。 永平王府设有晚宴,一是为云安郡主接风洗尘,二是欢迎贵客远道而来,席间轻歌曼舞,鼓乐齐鸣。 因事先知晓褚郁有伤在身,永平王让下人给几个年轻人斟茶,而自己酒量尚浅,加上女儿管制,也只饮了几杯果酒。 “父王,我的两位朋友不是普通人,他们会术法,降妖除魔很是厉害。”虞妙仪给虞汜介绍道。 永平王起身举杯相敬:“二位年纪轻轻,竟不知是仙师,失敬失敬。” 王公贵族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吗?沈昭昭起身,也不自觉的文绉起来:“不敢当不敢当,王爷唤我沈昭昭便可。” 看着沈昭昭的这副模样,褚郁低笑一声,乖顺地站起来以茶代酒,举杯回敬:“晚辈名叫褚郁。” 等宴席结束,沈昭昭感觉自己浑身酸疼,看永平王父女二人全程站如松坐如钟的,她也一直绷直背部,不敢松懈。 皓月当头,回客房途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石子小路上。 沈昭昭捶了捶自己的后背,又睇了褚郁一眼,背影修长笔直,他不累吗? 睡了一夜,沈昭昭终于腰不酸腿不疼了,她心情大好:“郡主,你知道安远侯府在哪里吗?” “安远侯府?你们去那里干嘛?”虞妙仪有些吃惊。 “我们还有两位朋友,他们在安远侯府借住。” 虞妙仪打了个哈欠,轻轻敲击桌面:“呃,那我等会带你们去。” 马车到达安远侯府门口,门口小厮见是永平王府马车,进去通传。 没过一会,出来一个剑眉星目、温文尔雅的少年。 “陆劲哥哥。”虞妙仪含羞带怯,款款行礼。 “云安郡主安好。”陆劲双手抱拳,微微弓腰,文质彬彬地施礼,神色倒是淡然。 沈昭昭震惊,哇哦,还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巧到家了。 陆劲将虞妙仪他们请进大堂,又派人通知谢砚书。 “师兄、师弟……”沈昭昭惊喜地喊着谢砚书和周子胤,又见到谢砚书旁边的身影,她顿住了。 女子身穿一袭月白色襦裙,眉弯如月、明眸顾盼,浑身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又很温婉端庄。 是顾芊梦。 来了来了,女主终于出现了。 “昭昭,这位是顾小姐,是碧云山弟子。”谢砚书向沈昭昭介绍道。 沈昭昭神情一凝,又放松开来:“顾小姐好,我叫沈昭昭,来自清微宗。” 三年,她提前了三年遇见顾芊梦。 前尘种种涌进脑海,面对这个她前世一直恨之入骨的女主,就算脱离了设定,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以平常心看待。 “沈小姐好,我是顾芊梦。”她声音柔柔的,一如往昔。 “麻烦让让。”虞妙仪从她们中间穿过,有意无意的用肩膀轻撞了一下顾芊梦。 顾芊梦被撞得脚步踉跄,向旁倒去,被谢砚书及时扶住。 沈昭昭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不愧是书中女主角和女一号配角,这一见面就感觉周围火光四溅啊。 她又暗暗分析一波,觉得虞妙仪这个行为不妥当。 推女主就推女主,但怎么把顾芊梦推到谢砚书怀里去了啊喂,难怪争不过顾芊梦呢。 啧,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指不定她曾经也是这样,必须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谢砚书看师妹摇晃脑袋,他也有半月多没见到沈昭昭了,便走到旁边摸了摸她的头:“昭昭,我听子胤师弟说抓你的是狼妖,你没受伤?” 沈昭昭有些被吓到了,谢砚书太喜欢摸她头了,女主女二都在这里呢,不太好! 她往旁边躲了躲,说道:“师兄我没事,倒是你,这半月大家都联系不上你,是出了什么事吗?” 半晌不见回应,她疑惑地看向谢砚书,发现他正盯着顾芊梦发呆,良久才反应过来回答她问题:“我没事,就是前段时间受了点伤,所以,也没来得及救你。” 看,这就是女主,她一旦出现,谢砚书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 安远侯不在府内,由世子陆劲设酒摆宴。 修行之人本可以不用行果腹之欲,但下山历练毕竟要和普通人相处,他们自然也不愿意搞特殊。 由于都是年轻人,席间觥筹交错,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芊梦,你吃这道剔缕鸡,这可是我们建安的特色菜。”陆劲将剔缕鸡用公筷夹到顾芊梦碗里。 陆劲与顾芊梦于两年前相识,两人算是朋友。 前些日子他到苍梧郡处理公事,顾芊梦传信给他说能否帮她一个忙,他回建安城后便见到了顾芊梦和昏迷的谢砚书。 “谢谢世子。”顾芊梦柔柔一笑。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从虞妙仪嘴中飘出,气氛开始有些紧张。 为了缓解尴尬,众人开始举杯共饮。 “谢公子伤刚好,不宜饮酒。”顾芊梦按住谢砚书想要拿杯的手。 谢砚书放下酒杯,有些感激地看向顾芊梦。 他在寻找昭昭的过程中不慎掉入妖兵陷阱,是她救了他。 “嗤。”这声嗤笑是从褚郁嘴里发出。 沈昭昭歪头疑惑地看向褚郁,有你什么事啊? 陆劲面色也不虞,气氛更加紧张。 沈昭昭、虞妙仪、顾芊梦、陆劲、周子胤互相碰杯,继续坐下吃饭。 “昭昭,这是你最爱吃的樱桃肉。” “师姐,你吃樱桃肉吗?” 谢砚书和褚郁同时夹了一块樱桃肉,四目对视。 褚郁冲他露了个无害笑容。 沈昭昭低着头将碗递到右边,让褚郁放到碗里,“谢谢师弟。” 顾芊梦已经出现,她得和谢砚书保持距离,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周围一片死寂,谢砚书脸色有些晦暗。 他方才看见褚郁在他夹樱桃肉给昭昭的瞬间也立刻夹了一块,像是刻意与他作对一样。 可他与褚郁无冤无仇,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倒是昭昭…… 感觉像是与他生分了许多。 沈昭昭没顾得上这些,她一边咬着樱桃肉,一边想着事情。 所以现在是女主可能喜欢男主,男主还未开始爱上女主,女二还未开始喜欢男主,但女二喜欢的人喜欢女主? 完了完了,脑子不够用了,沈昭昭摇晃着脑袋,头上蝴蝶乱舞。 “来来来,喝酒喝酒,庆祝我们今日相聚于此。”周子胤作为气氛担当必须派上用场。 酒过三巡,除褚郁和谢砚书外,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 陆劲让下人多布置了几间客房,将大家都留了下来。 几位姑娘喝得更醉些,便由男孩子将她们带回房间。 陆劲带着虞妙仪走了,周子胤醉得不省人事由下人早早抬了回去。 谢砚书与顾芊梦早前便在侯府住下,客房离得更近些,他便起身将顾芊梦搀扶回去。 看到趴在桌上的沈昭昭,他顿了一下,对褚郁说道:“要麻烦师弟将昭昭带回去了。” 褚郁眸眼微弯,露出夺目的笑意,点头道:“好。” 他这个样子,让谢砚书觉得之前他对自己的敌意应是错觉。 褚郁师弟是个温润、柔和的少年,他曾听同门提及过。 席间再无旁人。 “师姐,回去了。”褚郁拍拍躺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沈昭昭。 “我不回去!”她还要喝,只有喝醉了才能什么都不想。 没救了,褚郁将沈昭昭又拿起的酒杯放下,而后将她拦腰抱起。 天高露浓,一轮圆盘挂在天边,细碎的月光洒在柳树垂着的枝条上,荫影罩着蜿蜒的石子小路,少年将少女打横抱着走在上面。 “你能别乱动吗?” 沈昭昭并不安分,她不时蹬蹬腿,又不时吵着要下来。 褚郁无奈,将她放到树边靠着。 沈昭昭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是不是又见到顾芊梦的原因,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谢砚书第一次带顾芊梦回清微宗的时候。 “师兄,你去哪里了?”她也不自禁变成了前世的自己,心中酸涩不已,眼底不自觉地噙出泪水。 见她醉了,少年满满恶意:“你师兄在顾小姐那里。” 顾小姐,顾芊梦?是啊,就算她费尽心思,师兄也是属于顾芊梦的。 少年用拇指将她脸上泪水用力擦过,将她眼睛底下磨得通红。 心情好像舒畅了些,他噙出不达眼底的笑意:“谢砚书就那么好?” 谁,谁在说话,她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阿玟,是你吗?”沈昭昭冲过去想抱住阿玟,她太久没见到他了,可是阿玟用食指抵住她额头不让抱。 阿玟一定是生她气了,因为她拿石子砸他,“你别气,我不是故意砸你的,我当时身不由己。” 沈昭昭开始放声大哭,倒真有几分前世撒泼的样子,清微宗没人喜欢她,如果连阿玟也不喜欢她了,那她真的就太孤独了。 少年将她的嘴捂住,语气威胁:“沈昭昭,你再哭我就把你扔水里。” 沈昭昭挣扎着摆脱少年的手,歪头一看,旁边果真有个小池塘。 她又开始大哭:“阿玟你好狠的心,我没想到你变聪明后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你还不如就是个傻……唔唔……” 褚郁再次捂住她的嘴,真的是太吵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那个叫阿玟的,是个傻子。 可是阿玟是谁呢?他好像没在清微宗听过这个名字,也没听沈昭昭提起过。 “我放开你,前提是你不准哭,知道吗?”少年开始与她打商量。 沈昭昭眨了眨眼,连连点头。 褚郁刚一放开,沈昭昭又开始哭出声来。 褚郁:“……” 真蠢,他嘲笑自己,竟然会想着与一个醉鬼打商量。 再不犹豫,他将沈昭昭拖到池塘边,眼中的威胁意味明显:“再哭真丢水里了。” 沈昭昭立马噤声。 少年抱着手臂,冲她笑:“我问你,谁是阿玟?” 沈昭昭上前一步,双手捧着少年的脸,眼里明澈柔软:“阿玟是你啊!” 真奇怪,阿玟怎么会问她谁是阿玟呢? 褚郁气笑了,他是真脑子坏了才和这个醉鬼在这纠缠。 不予理会,他想要转身离开。 “主人,你这样抛下她是不是不太好。”火光兽在流星镯中问道。 “可我为什么要带她回去?”语调平静,却带着微末的残冷。 四下无人,他又何必伪装。 “主人,谢砚书来了。”火光兽鼻子很灵,它闻到了谢砚书正朝这边走来。 褚郁:……他挺会挑时机的嘛。 “上来。”少年屈膝,将后背留给沈昭昭。 沈昭昭扑了上去,搂住少年脖子,沉沉睡了过去。 第11章 虞妙仪不见了 湖中小亭,飞檐翘角,谢砚书与陆劲相对而坐,面前一盘棋局,手中各捏黑白子对弈,棋逢对手。 “世子,不知安远侯何时回来?”谢砚书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面。 “我也不知,父亲走的匆忙,只通知我届时接待谢公子,并未告知归期。”陆劲在黑子旁边放下白子。 大昭天子不信鬼神之说,将修士也视为江湖术士,嗤之以鼻。 皇陵是皇宫秘地,需要等安远侯回来后打开皇陵,他们才能进去查探具体情况。 “世子,云安郡主来了。”家仆前来禀报。 陆劲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又想着谢砚书还在这里,他及时调整好情绪,站起身来:“谢兄,请恕小弟失陪一下。” 侯府前堂。 “陆劲哥哥,今天你有空陪我出去玩吗?”虞妙仪面含期待地看向陆劲。 “郡主。”陆劲眉间微蹙,“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闲的。” 虞妙仪疑惑问道:“陆劲,你到底怎么了?明明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曾经,他花好几天时间做了一只兔子风筝给她,手都打出许多血泡,就因她随口提了一句要是有兔子风筝就好了。他也曾偷偷跟糖人师傅学手艺,只为给她一个惊喜…… 可惜那些都是曾经了。 陆劲现在再没耐心,直接吼了出来:“可你之前也没这么烦人。”他索性眼睛一闭,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像只苍蝇一样总是围着我,真的很令人讨厌。” “你说什么?”虞妙仪满脸不可置信,陆劲在心里竟是这样厌烦她的? “我……”陆劲看着满脸泪水的虞妙仪,暗暗有些懊悔话说重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顾芊梦?” 她想起,从顾芊梦出现开始,陆劲对她的耐心就一点点消散,甚至后来还想时时刻刻躲着她。 在苍梧郡的时候,两人也是因为顾芊梦起了争执。 陆劲本来说好会在苍梧郡陪她玩几日,结果他看到顾芊梦的来信后便说要回建安,要不是她当时正好去找陆劲,他都已经准备收拾好包裹不告而别了。 陆劲沉默不语,他对顾芊梦是有些好感,但这件事情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否则他将置顾芊梦于何地。 虞妙仪明白了,她抬手擦了擦眼泪,目光坚定道:“既然如此,那便解除婚约!” 她堂堂云安郡主,从小天之骄女,众星捧月,既然他不爱她,那她便也不再爱他。 陆劲看着虞妙仪跑远的身影按了按眉头,他对虞妙仪确实不再有年少时的悸动了。 况且……他想起顾芊梦的花容月貌,她才是他如今心中所念所想。 至于解除婚约……还是要看他爹同不同意。 虞妙仪和陆劲的婚事是安远侯求下来的,起初永平王并不同意。 他的女儿娇俏可爱,他只希望她能嫁给一个真心对待她的夫君,哪怕这个人只是普通平民。至于陆劲,与他父亲太像,并非良配。 只是虞妙仪从小便喜欢跟在陆劲后面,陆劲对这个小妹妹也是多加照拂,两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 两年前虞妙仪及笄,安远侯三番五次到永平王府提亲,永平王拗不过女儿意愿,便将婚事同意了下来。 “沈小姐,你可知妙仪去哪了。”一整天没见到女儿,永平王有点担忧,便过来问问沈昭昭。 沈昭昭哪里会见到虞妙仪呢,她这几日都在房内静修,已经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她前世荒废修炼,到死都才筑基后期,现在她有时间就修炼法诀,惟愿自己能早日突破到金丹期。 永平王看着天色渐黑,便派人去侯府询问,结果却被告知虞妙仪早就已经离开了侯府,他立刻派家仆四处寻找虞妙仪。 沈昭昭在府内看家仆拿着火把进进出出一整宿,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虞妙仪都并未被找到。 虞妙仪胆子虽然很大,但要让她彻夜不归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沈昭昭决定跟着永平王去安远侯府了解清楚虞妙仪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说郡主不见了?”陆劲听完后有些吃惊,内心又闪过一丝烦躁,为何虞妙仪总是惹些麻烦出来? “我问你,妙仪来见你的时候发生了何事?”涉及到女儿的事情,永平王不威自怒,气场很强。 “郡主……”陆劲被永平王凌厉的气势唬得有些犹豫,想了想又和盘托出,“郡主昨日与我发生了一些争执,她提出要与我解除婚约后便离开了。” “竖子!”永平王将陆劲狠狠踹倒在地,“如果妙仪发生什么事情,本王唯你是问。” 妙仪那么喜欢陆劲,能让她提出要解除婚约,那说明真的是伤透了心。 永平王转身离开,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将陆劲这个小兔崽子给宰了。 谢砚书和顾芊梦到前堂的时候,只看到陆劲倒在地上,顾芊梦上前将他扶起,忙询问发生什么事情。 “郡主不见了。”沈昭昭看向陆劲,眸中情绪谈不上友好。 她和虞妙仪志趣相投,经常一起买零食吃,两人早就把对方当成是朋友了,所以虞妙仪对陆劲有多喜欢她也是知道的。 “这……”谢砚书看向陆劲,他当然知道昨天虞妙仪来找过陆劲。 “够了!”陆劲受不了他们审视的目光,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明明是虞妙仪自己跑不见的。 他不再多言,也吩咐家仆去找虞妙仪。 顾芊梦神色担忧,提议道:“我们也去找,近日皇城不太太平,我怕是什么邪祟抓了郡主。” 顾芊梦拿出罗盘,去永平王府寻了虞妙仪的一件旧衣,将气息抹到罗盘上,罗盘开始抖动,他们循着指针所指方向追去…… 来到了藏香阁门口。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一个衣衫半解的美娇娘柔柔地跪坐在地上,哗哗淌着眼泪,发髻凌乱。 她原以为面前这个黑衣少年是背着家里出来寻花问柳的富家公子,没想到竟是一个玉面罗刹。 她将他带入房内,按照流程解开外衫,想要与他亲近一番,不想刚近身就被一股力量击倒在地。 褚郁双眼闭着,感受这里浮尘境碎片的灵力。他眉头微皱起来,灵力被浓郁的烟尘气和妖气掩盖得近乎感知不到。 就在这时,方才还娇滴滴的美娇娘面露凶光,伸出利爪袭向褚郁。 “狐妖,你在找死吗?”褚郁语气平淡,周身黑气却开始缭绕,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什么……东西?”狐妖被掐的直翻白眼,眼睛也不由得瞪大。 黑气钻入她口鼻,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溺在水中一样无法呼吸,五脏六腑在她体内碰撞翻腾。 黑气中的男子容颜诡丽,额前金色魔纹蔓延到右侧脖颈,他神情无辜,仿佛要杀她的并不是他。 “你的主子在哪?”男子坐在藤椅上,静静地看着她,抬手一挥,将黑气撤走,脸上魔纹也消散。 “你是魔!”狐妖倒在地上愤愤道,“百年前妖魔早已签下议和书互不干扰,公子又何必插手藏香阁的事情。” 褚郁抬起食指在空中缓缓晃了晃:“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你只需告诉我,你们真正的主子在哪?” 刚来建安经过藏香阁的时候,他就发现此地有些古怪。 这几日暗中调查发现,虽然藏香阁明面上有个凡人老板,实则真正操控着藏香阁的是个妖物。 浮沉境碎片就在这个妖物手里,它借助浮沉境灵力将自己隐匿了起来。 “翩翩姑娘,我没有什么耐心的。”褚郁靠在椅子上,指尖拢出一团黑气。 狐妖跪着走到褚郁跟前,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就如蝼蚁,连忙低头服软道:“公子息怒,属下只知阁主变换多端,没人见过她真容。不过,她会定期去搜寻受了情伤的女子。” 藏香阁是烟花之地,这里的姑娘有人也有妖。 凡人女子都是受过情伤后,被藏香阁阁主四处搜寻抓到这里来的。 有些不愿做这行当的女子,被阁主用妖术变成了傀儡,还有一些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处,有自己的思想意识。 至于她们这些妖怪,都是主动寻求庇佑,专门在这里吸食男子精气。 狐妖想起什么来,眼睛一亮:“公子,阁主昨天刚抓了一个女子,将她关进了柴房,此刻她应该在那个女子身边,就是不知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阁主擅伪装,平时最喜欢隐藏在刚抓的女子身边,看她们痛哭流涕,再引诱她们勾起心中对负心人的怨恨,看她们面目狰狞。 褚郁起身,想要前去柴房,火光兽声音从流星镯中传出:“主人,谢砚书和沈昭昭来了。” 他瞬间不高兴了,真是阴魂不散。 第12章 你也是来捉妖的吗 “慢着。”谢砚书拦住沈昭昭想要进去的步伐。 沈昭昭不解,虞妙仪就在藏香阁里面,为何现在不进去。 谢砚书抬手指了指藏香阁的牌匾,示意她看上去。 “藏香阁啊。”沈昭昭对着牌匾念了一遍。 藏香阁怎么了? 谢砚书嘴唇张开,又轻轻闭拢,有些难以启齿。他余光里看到了那些衣着清凉的女子,快速移开目光。 “藏香阁是烟花之地,也就是男子寻花问柳的地方。”顾芊梦在一旁轻声说道。 沈昭昭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得赶紧救下虞妙仪。 她想了想,掐诀将自己变成了男子装束,急忙忙地向里走去,边走边催促道:“快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顾芊梦也变成一身男装与谢砚书走了进去。 “这里妖气好浓。”沈昭昭耸着鼻尖轻声说道,她虽然修为不高,但对妖气比较敏感。 方才在外面,她闻不到丝毫妖气,有些不应该。如果一个地方有妖气的话,是会飘散到外面的,这么浓的妖气应该在方圆十里都能闻到。 谢砚书低声嘱咐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见机行事。”他知道沈昭昭对妖气敏锐的嗅觉,只怕这里的妖物不少。 藏香阁是建安第一妓坊,这里的姑娘不像寻常青楼女子会主动上来揽客,她们长相俏丽,各有千秋,引得无数达官显贵前来光顾。 顾芊梦将罗盘藏了起来,三人一路畅通地顺着指针方向走去。 “你可以别在我耳边念叨了吗?很烦呢。”虞妙仪蹲在柴房角落,捂住耳朵无奈说道。 “他喜欢上了别人,你就不伤心?”一团白雾在柴房快速地飞来飞去,有时附身到桌子上,有时又变成一根木柴。 “三百八十一!” “什么三百八十一?”白雾声音嘶哑,如同鬼魅。 虞妙仪放下双手,指着变成扫把的白雾说道:“你说了三百八十一遍了,我就算之前再伤心,也被你说的麻痹了。” 白雾:…… 这是第一个不被她妖术蛊惑的小姑娘,以往那些女子受她引诱,早已经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将负心郎千刀万剐了。 “你之前是受了很严重的情伤吗?” 不然为什么对着她耳朵说了一整夜‘男人都没什么好东西’这样的话。 “大胆!”白雾从扫把中显形,又渐渐凝聚成人形。 虞妙仪眼睛立即瞪大了,白雾变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风姿绰约,婀娜多姿,正朝她款款走来。 “你……要做什么?” 女子弯腰伸出长长的红指甲掐住她的脸,她痛的不行。 “我美吗?”女子抚着自己的脸庞轻声问道,她想温柔些,但声音沙哑,说不出来的怪异。 她眼中流露出愤恨,又凶狠地重复一遍:“我美吗?” 虞妙仪赶紧夸道:“美美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她快怕死了,这个人怎么这么阴晴不定,比狼妖还可怕。 “砰。”门霎时被人踢开。 女子眼波流转,松开了手,她直起身来看向门口:“又来了几个送死的。” 来的正是沈昭昭他们。 谢砚书抽出碧霄剑刺向女子,顾芊梦也拿起长虹索加入打斗。 沈昭昭将虞妙仪带到另一边墙角,从储物袋中抽出她提前画好的护身符贴到虞妙仪身上。 她又拿出几张符纸,双手捏诀,默念火云咒打向那女子。 女子寡不敌众,被谢砚书刺伤肩膀,她将自己变回白雾形态企图飞出柴房,被顾芊梦的长虹索抽了回来。 沈昭昭急忙画好禁制符将柴房封锁,白雾见状挣脱开长虹索隐藏起来。 虞妙仪大声喊道:“她会变换形态,可以变成这个屋子的任何一件物品,你们要小心!” 这妖物竟有这样的本事? 沈昭昭眉头一蹙,她画好显形符围着柴房走了一圈,妖物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些挫败,难道是自己修为太弱了? 既然术法不行,那就靠鼻子,沈昭昭开始对着房间里的东西一样一样闻着。 没有,都没有妖气,难道跑了? 沈昭昭狐疑地看向谢砚书和顾芊梦,就他们两个人没有被她检查了。 她凑近谢砚书闻了闻,没有。 她又靠近顾芊梦,有!!! 沈昭昭不动声色,默念法诀,指间凝出法力打向顾芊梦……的耳饰,她的右边耳饰上多了一颗珠子。 妖物立刻显出白雾形态,她被激怒,使用浮沉境灵力打向离她最近的顾芊梦。 顾芊梦猝不及防被打伤在地,口吐鲜血。 妖物逃出柴房前又使出一道妖力打向虞妙仪,被护身符挡了一下,虞妙仪受伤不重,但晕了过去。 沈昭昭暗暗咋舌,男主、女主和女二一起在哪,修罗场就在哪。 “师兄,你先看着她们。”沈昭昭丢下这句话,打算去追那只妖物。 “昭昭——”看着已经跑远的身影,谢砚书无奈。 他不放心,想跟过去,又看到昏迷的虞妙仪和受伤的顾芊梦,他只好坐到虞妙仪身边为她疗伤。 这妖物的法力好像并不强,但身上好似有个法器较为厉害,现在只能希望昭昭不要冲动行事了。 “主人,浮沉境气息变强了!”火光兽从流星镯中钻出,抖了抖身上的毛发。 褚郁墨黑的眸子顿时一暗,隐晦无声,他抬手抚向自己胸口,落在那道二寸长的伤疤上,该结束了。 狐妖看着突然出现的鼠鼠喃喃道:“火光兽?” 她父亲曾是妖皇宿离的手下,见过魔尊的灵宠火光兽,所以她也知道火光兽长什么样子,可它不是魔宫专属灵兽吗? 褚郁低头看向火光兽,这蠢货久不露面,竟然忘记伪装成火鬃鼠的模样。 对上褚郁凉凉的目光,火光兽双爪捂住脑袋,假装自己没有看见,然后偷摸地抖了抖身子变成火鬃鼠模样。 “你是……”魔尊?狐妖大胆猜测。 “我不是。”褚郁打断,他知道狐妖想说什么,他有那么老吗? 一团白雾闪了进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浮沉境灵力的气息,褚郁将手中凝成的黑气打了过去,白雾倒在地上变成女子。 “你是何人?”女子吐出一口鲜血,厉声质问。 她先前就被那个剑修刺了一剑,又被那个符修一直追到这里,结果还有个力量更可怕的人等着她。 现在她被重创,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她只恨自己不够强大,没有来得及拯救更多被薄情郎伤害的女子。 狐妖出卖了阁主,她怕被责罚,早在白雾进来那一刻就趁乱逃走了。 沈昭昭跟着追踪符追了过来,一推开门,就看到褚郁竟然也在这里:“褚郁师弟?” 褚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梨涡将他整个面庞都显得无辜起来:“师姐,好巧啊,你也是来捉妖的吗?” “对!”沈昭昭咬了咬牙,“这妖物将虞妙仪抓了。” “我抓她,是在拯救她!”女子嘶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沈昭昭想给她来两锤,第一次听说把人抓进烟花之地拯救的。 “天下儿郎皆负心,多少女子被他们伤透了心,我让这些女子来藏香阁安身立命有何错?” “那你说,这些是怎么回事?”沈昭昭去门外拉了几个傀儡进来,她方才追这妖物的时候就发现藏香阁里有不少傀儡。 女子抬眸看向这些目光呆滞、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大声狞笑:“那是她们傻,被辜负了还不知悔改,还想着回去找那些薄情郎。”她又轻轻拭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我没办法,我不想她们受到伤害。” 沈昭昭心里叹气,这妖物太极端了,如果他们晚来一步,说不定虞妙仪也要变成傀儡。 不能由着这妖物害人,沈昭昭拿出符纸,打算收服她。 “慢着,师姐。” “别杀她!” 两道声音响起,一道来自褚郁,另一道则是冲进来的藏香阁老板发出。 老板跪在地上请求沈昭昭:“仙师别杀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第13章 她哭什么 妖物并不是真的妖物,她是二十年前扬州海棠楼的花魁柳莹雪。 柳莹雪当年娇艳惊人,名动天下,无论是高门显贵,还是富家公子,倾慕柳莹雪的人不胜枚举,可她却从未将他们看在眼里。 她情之所钟者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白面书生。 书生当年被同窗好友强拉着去海棠楼见世面,他第一次到这种风月之地,极不适应,扭捏着避开青楼女子的触碰。 就在这时,柳莹雪出现了。 柳莹雪看出书生是初到烟花之地,并不想要寻欢作乐,她便与书生谈了一整晚诗书礼乐。 书生佩服柳莹雪才情,又怜惜她身世悲苦。 后来,他便时常来海棠楼与柳莹雪见面,两人发乎情止于礼,情投意合。 书生要去皇城考取功名。 临走前,书生说等他高中便会回来为柳莹雪赎身,娶她进门,并将家中传家宝留给她当做信物。 柳莹雪苦等一年,她用炭灰弄坏自己嗓子,逼妈妈答应她不再接客。 她满心满眼地盼着,终于盼到书生高中探花的消息,但书生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她听到新晋探花郎迎娶公主的消息,心灰意冷,病入膏肓,在一个寒冷地夜晚捏着书生的信物死了。 信物有灵力,柳莹雪死的时候血滴在了上面,她的魂魄也因此没有消散。 她开始借助信物修炼,并且来到建安寻找书生,可惜的是,书生音讯全无,她便差人建了藏香阁。 柳莹雪一边找着书生,一边又收留被薄情郎抛弃的女子。 二十年过去,柳莹雪怨念太深,妖化加重,她开始恨所有的负心郎,变得极端起来。 “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老板泣不成声。 “骗我,你骗我什么?” “是我拿了陈公子给你赎身的钱。”老板名叫柳仪雪,也是当年海棠楼的姑娘。 当年,她在海棠楼并不出名,柳莹雪不再接客后,她借着与柳莹雪相似的名字才开始有些客人。 有一天,一个公子指名点她,第一句话便是问她是否叫柳莹雪,她鬼使神差地默认下来。 那个公子拿出五万两银子给她,说是陈子建给她赎身的。 她知道陈子健就是柳莹雪苦苦等待的人。 她问陈子建人呢,公子告诉她陈子建死了,死在了高中探花郎的第二天,被一群地痞流氓打死了。 公子还告诉她陈子健死前,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把银两交给柳莹雪。 陈子建没有父母亲人,此生唯一牵挂的就是柳莹雪。 本该给柳莹雪赎身的钱到了她手里,她开始惶恐起来,又不舍得交出去。 最后,她将错就错,将这笔钱用来给自己赎了身。 得知柳莹雪死后,她每天都活在悔恨之中。 直到有一天,柳莹雪找上了她,让她成为藏香阁的老板。 她对柳莹雪有亏欠,尽管知道柳莹雪已经成了妖物,藏香阁也不是普通的青楼,她依旧纵容包庇着这一切。 现在她什么都说出来了,她也终于解脱了。 “死了?哈哈哈哈,你告诉我陈子健死了?”柳莹雪大笑起来,泪水却是不断涌出。 她以为陈子健辜负了她,没想到他却早死了,那个娶了公主的探花郎也不是他。 原来,是她一直误会了他,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柳莹雪拿出浮沉境碎片,将那些被她变成傀儡的姑娘都恢复原样。 而后,她催动妖力,神形俱灭。 柳莹雪一死,藏香阁瞬间妖气冲鼻。 阁里的妖怪没了庇护,全都跑了,好在是这些妖怪只是吸食男子精气,并未谋财害命。 沈昭昭心中五味杂陈,她一抹脸,竟然摸到了一手眼泪。 她不想哭的,可她不知为何控制不住情绪。 柳莹雪执念太深,她看柳莹雪就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这种悲观的情绪在不断放大,甚至要突破防线。 她满脑子都是前世与谢砚书相处的情景,尽管许多事情是书中设定,但那也是她真真切切经历的。 那些酸楚是真的,那些剧情中的爱意也是真的。 沈昭昭握紧拳头,勉强收回自己那奇怪的伤感。 好在是她觉醒后,对谢砚书并不像剧情中那样喜欢,这一世她绝不会再掺和到他们感情中。 毕竟在书中,与其说她是男女主爱情路上的拦路虎,还不如说她是垫脚石。 他们因为她使绊子,感情越虐越深,最后还琴瑟和鸣了。 就她最后死得老惨,这恶毒女配谁爱当谁就去当! 浮沉境碎片无主,静静地漂浮在空中,褚郁将浮沉境碎片收到流星镯内。 火光兽有些兴奋,连忙传音道:“主人,已经有一块碎片了,解除咒术指日可待。” 褚郁打量着沈昭昭泪痕斑斑的脸,有些纳闷地问向火光兽:“她哭什么?” 谁哭什么? 谁哭了?它伸着脑袋四处寻找。 哦,是沈昭昭啊! 沈昭昭拉着褚郁去柴房找谢砚书。 沈昭昭到的时候,谢砚书正坐在昏迷的虞妙仪身边。 顾芊梦在一旁坐着调息疗伤,唇色苍白,眼神还时不时的落在谢砚书身上。 当真是修罗场,可惜谢砚书好像毫无察觉。 她冲谢砚书喊道:“师兄,我们走!那个……妖已经死了,回去再和你细说。” 她内心是极不情愿称柳莹雪为妖物的,毕竟她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 “昭昭……褚郁师弟也来了?”谢砚书看到褚郁有些诧异。 褚郁低低地“嗯”了一声,辨不出情绪。 沈昭昭看着受伤的虞妙仪和顾芊梦,等会怎么回去呢? “褚郁。”她扯扯褚郁袖子,让他低下头来,在他耳旁轻轻说,“虞妙仪和顾芊梦你要不选一个抱回去?” 褚郁的脸瞬间沉得像天空乌云密布,语气却很无辜:“师姐,我不想。” 沈昭昭咽了咽口水,师弟的脸说变就变,好,那她自己来。 她将顾芊梦轻轻扶起,得到了女主对她的一抹微笑,不知为何,她却感觉浑身一冷。 顾芊梦的笑容背后有丝敌意,虽然转瞬即逝,但成功被她捕获到了。 一路上,顾芊梦都没要她扶着,经过安远侯府门口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就进去了,走前脸色可不好看。 沈昭昭也有些郁闷,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女主了,难道是怪自己去扶她吗? 那虞妙仪昏迷着,她也抱不动啊。 “师姐,你在想什么?”褚郁走到沈昭昭旁边。 他发现每次沈昭昭想事情的时候脸都是微微鼓起来的,像只松鼠。 沈昭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说道:“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褚郁真心实意地笑出声来,她怎么连自己也骂了? 永平王正焦急地在大堂走来走去,派出去的家仆还是没有找到虞妙仪。 “王爷,郡主找到了。”门前小厮脚底生烟地跑来禀报。 永平王向外走去,看到了谢砚书怀中的虞妙仪昏迷不醒,顿时急得满脸通红。 谢砚书安慰道:“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永平王从谢砚书怀中接过女儿,将她抱回房间,嘱咐好翠儿照顾虞妙仪,他才又到前堂。 “多谢各位,你们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本王没齿难忘。” 永平王迸出了泪花,他的女儿从小就被批命好,可长大后丝毫没看出来哪里好了,不是三天两天生病就是被妖怪抓的。 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不论如何,他都要给女儿退婚,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妙仪。 永平王对虞妙仪的父爱很浓,沈昭昭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曾几何时,她也是父亲手中的掌上明珠。 她娘亲是个普通人,在她八岁那年便去世了。 父亲带着她回到清微宗,那时候,宗门内人人都喜欢她。 只是后来,父亲在突破大能正虚弱的时候被妖怪乘虚杀害…… 每个人都有爹娘,那褚郁呢?她在今生好像从没听他提过自己的家人。 就算是前世,阿玟也只有一个阿姆照顾他。 第14章 解除婚约 虞妙仪虽然并无大碍,但经此一遭,有些人的日子不太好过。 安远侯刚回来就听说虞妙仪被妖怪捉走的事情,而且还是因为陆劲。 “跪下。”安远侯将陆劲带到祠堂,他今日要好好训诫一下这个逆子。 陆劲有些不服,但到底还是憷自己父亲,沉默地跪了下来。 “云安郡主因你受了伤,你可知错?”安远侯斜斜睨向陆劲。 陆劲心里泛起冷笑,因他受伤,不是虞妙仪自己瞎跑吗? “我没错。”他在这件事情上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我还要与她解除婚约。” “啪!”安远侯狠狠扇了陆劲一巴掌,“你这个逆子,如果不是你说话难听她会走吗?” 陆劲脸颊瞬间就红了,耳朵也好像隔着一层水膜,什么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他干脆站起来,语气冷漠:“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要真喜欢她,那你就自己把她娶回来啊。” “你说什么?”安远侯一怔,气得双手直颤,不敢相信儿子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陆劲双眼通红,他今日便要揭穿父亲的龌龊心思:“书房柜子第二格,那里有一幅画,画的是虞妙仪。” 他一年前去父亲书房找书,被一个箱匣吸引,好奇心作祟,他悄悄打开了那个箱子,没想到里面放着一幅那样的画。 他没想到自己父亲居然觊觎着自己的未婚妻,太膈应了,他受不了。 安远侯神色迅速灰败下来,声音也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不是虞妙仪,她是……” 他脚步踉跄地走到书房,将画拿了出来,又回到祠堂,将画展开给陆劲看。 “你给我看清楚了,她到底是不是虞妙仪?” 他今日才明白为何一年前陆劲对待这门婚事的态度突然就变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误会。 陆劲接过画,仔细看了起来。 之前自己太过紧张,只是匆匆看了几眼。 他现在才发觉这幅画上女子虽然与虞妙仪长得有些相像,但不是同一个人。 画上女子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八左右,但她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而且女子右眼下方有颗泪痣。 这些特征虞妙仪都没有。 陆劲就像失了斗志的斗鸡,瞬间蔫了:“爹,她是谁?” 安远侯语气柔了下来:“她是慧敏公主,你的嫡母。” 陆劲不是嫡子,而是侧夫人所生,但在安远侯府内,他从未听到过自己父亲有正妻。 他一直以为是母亲身份低微不能成为正妻,父亲怜惜母亲便将正妻之位虚设。 没想到竟是这样,可为何从未有人跟他提起过? 陆劲皱了皱眉,难怪虞妙仪和画中女子这么像。 虞妙仪的母亲嘉敏公主和慧敏公主是双生胎。 安远侯拍拍儿子的肩膀:“我让你娶云安郡主,是因为她本就是个好姑娘,而且小时候你也很喜欢她,不是吗?” 陆劲一僵,他有喜欢的人了。 再次遇到顾芊梦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这种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想跟父亲坦白。 “爹,我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安远侯叹了口气,他不想儿子步他后尘:“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曾经确实挺喜欢虞妙仪。”陆劲垂首,“可当顾……她出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她。” 安远侯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低声道:“你自己看着办,别后悔就行。” 第二天,虞妙仪醒了,她梳洗一番后就去找了永平王,她要和陆劲解除婚约。 永平王正有此意,两人乘着马车到了安远侯府。 到了前堂,永平王理理衣袍,直接坐在正首,厉声道:“陆晏,你可知今日我来所为何事?” “实乃陆劲这小子对不住妙仪。”安远侯赔笑。 又冲陆劲喊道:“还不过来给你虞伯父和妙仪妹妹道歉?” 陆劲立刻上前躬身道:“虞伯父对不起,小侄有错,还望伯父原谅。” 他又对虞妙仪行礼,轻声道:“不知妙仪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妙仪面色冷淡,向外走去。 “说,你找我何事?”虞妙仪不想再在陆劲面前装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陆劲沉默了半晌,正色道:“对不起,妙仪妹妹。” 虞妙仪顿了顿,冷眼将他望着:“世子还是称呼我云安郡主!” 百年不喊她妙仪妹妹的,现在听着真别扭。 她走到湖中小亭,坐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她喜欢了数年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想起自己曾经因为陆劲说喜欢端庄文静的姑娘,她便克制本性,学做一个端庄的姑娘。 她甚至还拉着父王和她一起装模作样,现在想来,还真是挺可笑的。 虞妙仪继续说道:“我父王应该在和陆伯父商量退婚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没有关系了。” 陆劲嘴巴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虞妙仪不再看他,转身去前堂找永平王回家。 “爹爹,这几年真是难为你了。”虞妙仪搂住永平王的胳膊撒娇。 永平王假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知道就好,你爹爹武将出身,每次还要被你拉着装成文人模样,多辛苦啊。” 没说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就已经到了永平王府。 听说沈昭昭和褚郁明日就要起身前往皇陵,永平王决定今晚摆酒设宴再款待他们一番。 “你觉不觉得永平王父女怪怪的?”沈昭昭偷偷问褚郁。 永平王和虞妙仪懒懒散散地坐在凳子上,全然不像第一次摆宴的时候。 褚郁目光看了过去,又看向沈昭昭:“你背挺这么直干嘛?” 听到褚郁的话,她才察觉自己背部紧绷了,赶紧放松下来,怕等会又要腰酸背疼。 可能是上次吃饭留下的后遗症,她一和永平王父女吃饭就想挺直腰背,感觉脑子有些被糊住了。 “明日两位就要前去皇陵,本王在此祝你们顺顺利利,早日归来。”永平王由衷地敬佩这些为民除害的修士。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虞妙仪神态有些低落。 沈昭昭看出她这是不舍了,咧嘴一笑:“等办好事情就会回来的。” 永平王也揉揉女儿头发表示安慰。 看着永平王父女相处得如此温馨,沈昭昭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尊贵无比的云安郡主为什么会在前世背井离乡,独自跟着主角团四海为家呢? 永平王应该不会舍得让自己女儿四处漂泊的。 说实话,她挺羡慕虞妙仪的,因为大家都很喜欢这位云安郡主。 “师弟,你想你的父母吗?”沈昭昭歪头问向褚郁,她现在是想极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褚郁眸中一暗,声音也冷得像冰:“我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怎么会没有呢?沈昭昭试探:“那你知道后山那个姓卫的哑婶婶吗?” 褚郁笑一声:“师姐,后山是受罚弟子才会去的地方,我到清微宗不过三年,哪里会认识什么哑婶婶。” 第15章 褚郁人呢 大昭皇陵环山傍水,外观看上去气势磅礴,宛如一座巨大宫殿。 安远侯将他们带到皇陵外面,拿出秘匙将皇陵暗门打开。 而后与他们道别:“皇陵内部错综复杂,机关暗器众多,各位仙师要多加小心,我就送到这里了。” 控制陵内利箭暗矢开关的钥匙早在大昭皇帝修葺皇陵时,便交给了王将军。 可惜王将军带着人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现在谁也不知道皇陵内是什么情况。 他们走了进去。 通道内一片漆黑,沈昭昭从储物袋中抽出几根蜡烛用火符点燃,一人给了一根。 顾芊梦没要她的蜡烛,而是从她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整个通道瞬间亮了起来。 沈昭昭默默将蜡烛熄灭,揣回储物袋中。 女主就是女主,身上奇珍异宝巨多,不是她这个穷鬼可以比的。 顾芊梦把夜明珠交给了谢砚书,由他领着大家往里走。 没过一会儿。 “咔擦。” 前面的周子胤突然停了下来,语气有些慌张:“我……我好像踩到机关了。” 话音刚落,一道暗光闪过,“啊——” 沈昭昭看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很无奈,要不要这么悲催,她站在中间也能被暗箭不偏不倚地射到? “昭昭?”谢砚书回头看向她,语气担忧。 沈昭昭提醒道:“我没事,你们注意脚下。” 这次周子胤刚踩到机关,墙上就射出了暗箭,她还真不确定下次再踩到机关,这里会出现什么东西。 虽然他们足够小心,但是通道内机关暗器太多了,他们很多时候都来不及反应。 等到第一个墓室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受了伤。 稍作休整,沈昭昭画了几张止血符想递给谢砚书和周子胤,他们在前面开路,受伤更严重些。 顾芊梦已经拿出两颗止血丹递给他们。 碧云山丹修众多,顾芊梦作为为数不多的器修,深受碧云山长老喜爱,她自是有不少灵丹妙药。 “昭昭,这颗止血丹给你。”顾芊梦来到沈昭昭身边,也递给她一颗止血丹。 女主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稔了? 沈昭昭还没从顾芊梦的那声“昭昭”中回过神来,顾芊梦的声音就已经在另一旁响起:“褚公子,你流了好多血啊。” 顾芊梦直接从药瓶中取出两颗止血丹给他。 沈昭昭拿着手中的止血丹看了几眼,装进储物袋中,又将自己画的止血符贴在胳膊上。 止血丹比止血符效果要好很多,她受的伤还不至于要用上止血丹。 不得不说,女主真是菩萨心肠,极品止血丹说给就给,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只是…… 她看着顾芊梦忙碌的身影,顾芊梦没受伤吗? 还有褚郁,他在最后断后,没有暗器伤到他,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褚郁感觉有道视线正盯着他,他烦闷地看了过去。 好,是沈昭昭。 他转头看向顾芊梦:“多谢顾小姐的好意,只是这几颗止血丹如此珍贵,顾小姐还是留在自己用。” 顾芊梦有些犹豫:“可你……” “我没事,这点小伤,我用昭昭师姐的止血符便可。”褚郁看向沈昭昭。 “啊?哦!”沈昭昭本来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却被褚郁突然提及。 顾芊梦作为书中女主,长得自是貌美,褚郁长相比谢砚书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竟是格外般配。 可惜褚郁上辈子只是个炮灰。 见沈昭昭拿着止血符走了过来,顾芊梦也不再坚持。 她端庄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便先拿着,褚公子有需要可以再和我说。” 说完便走到周子胤旁边继续给他疗伤。 “你怎么伤的?”沈昭昭蹲下给他几处伤口贴上止血符,褚郁的伤比她想象中严重许多,“这么严重!你怎么不要止血丹呢?” “自然是被暗器所伤。” “是吗?”沈昭昭拧眉,“我一直在你前面怎么不知道?” 褚郁挑了挑眉:“难道师姐对我时时刻刻关注?” 那……那倒没有,所以褚郁确实可能在某个不经意间受了伤。 “这个给你。”她将顾芊梦给她的止血丹递给褚郁。 “师姐没吃?”褚郁盯着面前那颗止血丹。 沈昭昭侧了侧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受伤不严重,本来是想偷偷留着,说不定以后可以派上用场。” 结果没留住……有些肉疼。 褚郁看她那副像是损失了好几千两黄金的样子,噗嗤一笑。 沈昭昭瞪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接过止血丹,嘴角笑出梨涡,“多谢师姐了!” 沈昭昭是真不懂他了,刚刚顾芊梦的两颗止血丹,他怎么不要呢? 褚郁露出更加无辜的笑容:“师姐,他们要走了,你能扶我起来吗?” 扶他起来,他腿瘸了? 沈昭昭困惑地看向褚郁的腿,好家伙,还真伤了。 他右腿裤子上都是血迹,看起来受伤不轻。 沈昭昭拿出止血符贴他腿上,“你快把止血丹吃了。” 她这止血符可能治不了他这么严重的伤。 除去从外面到第一个墓室的通道设有暗器外,后面他们再经过几个墓室都是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到现在还没见到在皇陵内不见的人。 他们往里走去,又来到了一个墓室。 不同于靠近皇陵外的几个墓室,后面每个墓室都放着一具棺椁,是大昭历代皇帝的陵寝。 “喀嚓喀嚓——” 周子胤大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沈昭昭自然是听到了,她往声源处看去,瞥见周子胤背后有具骷髅骨竟然站了起来—— 动作间,骨架发出“喀嚓喀嚓”作响,它机械僵硬地朝着周子胤走去。 “师弟,你你你,你背后……”沈昭昭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她最怕的就是骷髅了。 妖魔还有形态,骷髅只有一具架子,就是人死后的模样,渗得慌。 周子胤也察觉到背后不对劲,飞速抽出火灵刀向后砍去。 骷髅适应了一段时间倒是灵活许多,它轻巧地避开周子胤攻击,伸开骨爪,向着一旁的顾芊梦击去。 周子胤带着她飞速向后一闪,皱眉道:“芊梦,你没事?” 骷髅雪白的骨爪打到了墙上,将墙击出深槽。 谢砚书抽出碧霄剑攻向骷髅,剑气如虹,骷髅竟毫不畏惧,迎面冲了上来。 这骷髅只是普通一击,就有如此威力。 沈昭昭忙从储物袋中拿出符纸,咬破手指,以血画符,念出火云咒打向它。 骷髅被火烧得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浑身变得黢黑,手指更是直接有几根被烧成了灰烬。 骷髅怕火! 沈昭昭的本命符就是火云符,她以血画符,可以增强火云符的威力。 沈昭昭拿出更多火云符打向那具骷髅,谢砚书和周子胤也加入进来。 “不好,更多骷髅来了!”顾芊梦抽出长虹索打向从外面来的骷髅骨。 “喀嚓喀嚓——” “喀嚓喀嚓——” 是刚刚那具骷髅的叫声把其它骷髅都吸引过来了。 数百具骷髅直接朝他们这个墓室走来,每走一步,它们身上就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 沈昭昭被这场景吓到了,这这这,她只怕血都流干了也没法杀死这么多骷髅,而且她的符纸也不太够。 “骷髅的眼睛是它们的弱点!”顾芊梦提醒道。 她用长虹索刺向旁边一具骷髅的眼窝,那骷髅立马就散了架。 果然是眼睛!他们纷纷开始攻向骷髅眼窝。 良久,墓室内骷髅若岭,骸骨如林。 大昭国以前有殉葬的传统,这些骷髅应该是从前殉葬的人。只是这些骷髅为何会动? “快出去!”沈昭昭喘了口粗气,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想着褚郁行动不便,她打算扶一下。 “褚郁人呢?” 第16章 你是什么东西 桂殿兰宫,琉璃影壁,鲛人体脂所制的长明灯将地宫照得通亮。 欣长的身影打在墙上越拉越长,仿佛要吞噬一切。 听到脚步,男子回头,眸光幽幽流转,琥珀色的瞳孔紧紧注视来人。 “哟,这不是魔尊十年前找到的小东西吗?” 褚郁没想到有人已经先他一步来了这里,这个人他还极其讨厌,反唇相讥道:“哦,原来是已经活了上千年的老东西——宿离啊!” 宿离不悦地眯了眯眼:“你懂什么?我在妖族年龄相当于凡人刚及弱冠。” 他摇着玉龙骨扇走近,将褚郁打量了一番:“哟,怎么伤成这样?” 目光又触到褚郁腰间的玉符牌,像是发现一件极好玩的事情,以扇掩面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你一个魔,竟然成了宗门弟子。怎么,你也要做降妖除魔的勾当?” 他绕着褚郁走一圈,像是恍然大悟,“也对,不是说你身上还流着一半宗门人的血吗?” 褚郁语气冰冷:“我的事情与你何干,倘若妖皇真这么闲,还不如好好管管你的手下。” 宿离冷哼一声:“胡狼是你杀的?” 胡狼也算是他手下一名干将,他在它尸体上感知到了微弱的魔气。 “它太蠢了,就算我不杀,别人也会杀的。”褚郁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 宿离合起骨扇,意味不明地笑道:“这个‘别人’是指你那些同伴?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果我和他们讲,你说会如何?” “褚郁——”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昭昭的声音正好在外面响起。 宿离笑意更浓。 褚郁嘴角一翘,弯出比之前更大的弧度,眼底有眸光涌动:“试试!” 宿离还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控制住,骨扇已经刺伤对方肩膀。 他张大嘴巴,眼睁睁地看着褚郁又一掌打向自己,顺势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操作? “你——”干什么? 可惜问话被打断。 “褚郁!”沈昭昭奔向褚郁,将他扶起来。 她方才听到这边有说话的声音,就过来瞧瞧,没想到正好看到褚郁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东西啊?”沈昭昭转头扫了一眼对面那个妖颜若玉,但穿得五颜六色的男子。 他装扮怪异得不堪入目,完全看不出来是人是鬼。 不过妖气很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妖了。 谢砚书他们也赶了过来:“阁下是?” 宿离翻了个白眼,回答沈昭昭:“我不是东西!” 声音正好同时响起。 …… 众人看宿离的眼神更加一言难尽。 宿离感觉自己脑袋要冒烟了,哪来的丫头片子敢捉弄他,他得给点教训。 褚郁将沈昭昭拉到身后,擦去嘴角血迹,对上宿离那双快要迸出火的目光,眸中含着幸灾乐祸的笑。 褚郁居然敢取笑他? 宿离忍不了一点,他大声开口:“你们可知褚……” “噗。”褚郁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褚郁。” “你受伤了?” 众人只看到褚郁伤得很重,没人在意宿离说什么。 顾芊梦赶紧取出两颗疗伤丹药递给褚郁。 褚郁这次没有拒绝,服下丹药后,他艰难开口:“他……方才想杀我……” 宿离怒极,反驳道:“明明是你自己打伤的自己!” 沈昭昭适时开口:“那我来的时候怎么见到褚郁咻的一下倒在地上啊?” “公子,谁会无缘无故打伤自己啊?褚公子肩部伤痕明显是你骨扇所致。”顾芊梦向前走一步,目光清明。 “因为他想栽赃我,他怕我揭……”宿离恨自己只有一张嘴。 褚郁及时打断:“哦?这位公子,我不过问你身份,你就对我大打出手,难道你身份是有什么说不得的吗?” 宿离快被褚郁颠倒黑白的本事气晕过去。 他听出来了,褚郁这小子在要挟他,如果他暴露褚郁身份,那他身份也会被暴露。 这些修士对他这个妖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倒是不怕,只是要打起来的话,真够麻烦的。 而且他们都觉得是他打伤了褚郁,如果他暴露自己妖皇的身份,只怕是更加坐实罪名,这些修士也根本不会信他所言。 沈昭昭缩在后面不敢说话,顾芊梦的一番话提醒了她。 打伤自己,栽赃嫁祸,这事她还真在前世干过,可惜用几次后就被识破了。 不过,她前世可没给自己下狠手。 褚郁受伤这么严重,他和那个花孔雀又没仇怨,应该不至于干栽赃陷害那事。 “蹬蹬蹬——” 好浓的尸臭味。 沈昭昭皱眉:“你们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众人摇头。 好奇怪,就她闻得到。 谢砚书问道:“有什么味道?” “嘘——”沈昭昭作出噤声的动作,让他们听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门外地面上映出好几道影子,紧接着,影子露出真面。 几百个身穿粗布衣的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地宫走来。 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个人,穿着盔甲,手持长枪,看样子是个将军。 沈昭昭掩住口鼻,臭味太重了,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些在皇陵中消失不见的百姓和王将军。 只是……他们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 谁家活人身子已经半腐烂了啊? 而且有些人眼球都掉到外面了,有的还白骨森森,只有半边身子有皮肤和肌肉。 就比之前那些骷髅好上那么点儿。 沈昭昭汗毛倒立:“为什么这里的人死了还能诈尸啊?” 这个皇陵这么诡异? 顾芊梦眸光微闪,淡定说道:大概是皇陵中有什么法器……或者邪物,控制着他们。” 原书中有写到,皇陵中有一法器现世,应该是魔物,那些殉葬的骷髅受到召唤,杀死了修葺皇陵的百姓,还继而操纵着他们。 按照前世她经历的剧情,等他们与死人混战的时候,那魔物就会从皇陵中飞出,这个叫宿离的妖皇也会追出,而谢砚书,会因为师弟之死,无暇追踪此法器。 顾芊梦看了一眼周子胤,眸中带着难过和愧疚,而后坚定起来。 为了复活甲,她必须狠下心。 她抬头看向那劵切石顶上被宝石围住的物体,这法器是魔器也好,是神器也好,与她没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沈昭昭心里燃起一丝敬佩,不愧是书中女主,顾芊梦懂的真多。 对女主表示欣赏的不止沈昭昭一人。 宿离摇了摇骨扇,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位姑娘倒是聪慧过人。” 说完还斜睨了沈昭昭一眼表示嫌弃。 沈昭昭:“……” 什么意思,暗讽她蠢? 她又不是主角自然比不上女主聪明。 沈昭昭看花孔雀完全是一副对顾芊梦颇感兴趣的模样。 好的,女主嘛,总要收获几枚小迷弟的。 可是,夸女主就夸女主,为什么要来拉踩她? 还有,书中男二是谁来着? 有点……没印象,应该不会是这个花孔雀! 主要是她作为女配,所参与和了解的剧情都是关于谢砚书。 与女主顾芊梦有纠葛也只是三年后。 前世她没参与历练,对于这三年里主角们发生的事情,她知之甚少。 王将军将长枪举起,发号施令,那些死人齐齐向他们走来。 沈昭昭毛骨悚然,混战中她很快就被几个死人给包围了。 她抖开火云符,默念法诀,空中立刻蹦出火花飞向四周,那些死人被弹开数米远。 死人皮肤被烧得炭化,浑身血肉模糊,他们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围了上来。 打,打不死? 沈昭昭向旁边看去,发现其他死人也是倒下后又立马爬起来攻击。 哪怕有些都缺胳膊少腿了还能继续站起来攻向他们。 这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有两个死人冲向褚郁,被他的剑死死拦住,死人牙齿咬在剑上“嘎嘣”作响。 褚郁有伤,怕是招架不住那些死人。 沈昭昭急忙飞出火云符弹开自己周围的死人,趁着空隙跑到褚郁旁边将那两个死人踢开。 “你没事?” 褚郁摇头,突然眸光一缩,拿剑刺向沈昭昭的脑袋。 沈昭昭:“???” 搞什么?恩将仇报吗? 沈昭昭吓得呆愣在原地,全然忘记了躲闪。 “呲啦——” 剑偏过沈昭昭的耳朵刺了过去。 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沈昭昭回头望去,一个死人刚刚在她后面。 被褚郁用剑将头颅砍了下来。 沈昭昭汗流浃背,拍了拍胸脯压住自己暴跳如雷的心脏:“谢谢啊!” 她差点以为褚郁想杀她。 第17章 简直是个无底洞啊 顾芊梦退到墙边,眼角噙出泪花。 已经有十几个死人包围住了她。 “顾小姐,快动手!”谢砚书焦急地看着顾芊梦被逼到了墙角,但是自己又被周围的死人纠缠得脱不开身。 “不行,他们都是人,我下不了手。”顾芊梦拼命地摇头,将手中长虹索拽得紧紧的。 “芊梦!”周子胤用刀劈开挡在顾芊梦面前的死人。 腥臭的血液溅到顾芊梦脸上,他将她拉到一旁,用袖子轻轻拭去她脸上血渍。 沈昭昭百忙之中看了一眼那边战况,刚好就看到此场景。 她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还在奋勇杀敌的谢砚书。 大哥,你家都要被偷了呀。 而且顾芊梦也太善良了些,能杀妖能杀骷髅,就是不敢杀死人。 “师姐,你会用剑吗?”褚郁将手中赤云剑递给沈昭昭。 沈昭昭刚从储物袋中摸出最后一张符纸打向过来的死人,那些死人又爬了起来。 眼看着他们又要过来,她将褚郁隐在身后,快速接过他手里的剑:“我会,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褚郁受了伤,现在就靠她了,不会也得会。 望着少女白皙的侧脸,褚郁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过来了过来了,沈昭昭握紧剑柄,闭眼对着前方疯狂乱砍。 她怕自己看到血腥恐怖的画面,万一把那些死人砍得掉胳膊掉头的,还正好掉自己身上,多吓人。 “师姐?”褚郁疑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死了吗?死了吗?”沈昭昭偷眯一只眼看过去。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她简直要哭天抹泪了,为什么一个都没杀死? 而且那些死人还自动让开一条道,站在旁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站在远处看戏的宿离要被笑死了。 沈昭昭咬牙切齿,为什么这些死人都不去咬那个花孔雀啊? 褚郁像是支撑不住,轻靠在墙上:“师姐,你再试试。” 沈昭昭稳稳心神,好!她再试试。 死人果然又冲了过来,但她这次似乎真掌握了诀窍,闭着眼睛一砍一个准。 就是画面有些血腥,她睁眼时看到好几个死人头颅掉在地上,是被她砍下来的。 “咦——”好恶心啊,她看自己衣服上也有好些血点子。 死人没了头颅,身躯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倒是不再有攻击行为。 地宫的死人处理得差不多了,沈昭昭想搀扶着褚郁去个干净点的地方。 她刚一迈步,感觉右脚脖子剧痛。 什么东西啊?她将裙摆掀到一边,低头看去。 “头头头!”沈昭昭惊骇得尖叫,有个死人的头颅在她脚旁边,正用牙齿咬着她的脚踝。 “松开!”她踢了踢腿,想把它甩开。 嘶,头颅越咬越紧。 “昭昭!”谢砚书往这边走来。 褚郁捂着肩膀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提醒道:“用剑,师姐。” 对,褚郁的剑还在她手里,她急忙砍向那颗头,“给我松嘴!” 头颅受不住剑气,等剑砍下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放开,滚到一边去了。 汗,沈昭昭捂着腿坐了下来,被头颅咬伤的地方血肉模糊,一颗牙齿还嵌在她肉里面。 她疼得直吸气,差点落下泪来。 “你不会是要哭了?”花孔雀在远处说着风凉话。 哭你大爷!沈昭昭红着眼睛瞪他。 谢砚书将牙齿从她腿上拔走,正要给她包扎,周子胤的惊呼打断了他们。 “芊梦,小心!” 那个发号施令后就消失不见的王将军冲向顾芊梦,被周子胤挡了下来。 可是周子胤却被王将军咬伤了。 “周道友!”顾芊梦被吓得失了魂,她扶着周子胤坐了下来。 谢砚书冲过去阻挡王将军的再一次攻击。 王将军带兵打仗多年,武力倒是高强,有几次谢砚书险些被长枪刺伤。 谢砚书念起剑诀,碧霄剑化为数道剑影,刺进王将军体内。 王将军身体像是被刺得千疮百孔般,炸开无数道白光。 最后,缩成了一个光团飞到地宫顶部中央的玉如意中。 地宫中胡乱游荡的无头死人都倒了下来,就连他们的头颅也都停止了一张一合的咬合动作。 顾芊梦泣不成声,用手紧紧捂住周子胤脖子,可是血液还是不停的从顾芊梦手指间渗透出来。 沈昭昭瘸着腿走了过去,看清状况后,不由得惊呼:“子胤师弟!” 她没想到周子胤竟是被咬伤了动脉,那再多的灵丹妙药怕是也救不回来了。 周子胤抬手想抚摸顾芊梦的脸,但他看手上血污太多,又放了下来:“芊梦,我是真的喜欢你,尽管……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 顾芊梦将周子胤的手握住,含泪道:“周子胤,我知道的,谢谢你喜欢我,对不起……” 周子胤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周子胤死了,在前世他也死了。 沈昭昭大脑一片空白,她记起来了。 周子胤死的时间和她在前世得知他死讯的时间大差不差。 甚至,死因也吻合——下山历练过程中被死尸咬伤大动脉。 所以现在她所经历的事情就是前世主角们经历过的吗? 或者说,她的参与没有改变书中剧情走向? 她到最后还要以身殉阵,死翘翘? “咚。” 沈昭昭的脑袋被一粒小石子砸得一响,紧接着,大大小小的宝石也陆续砸她身上。 就连整个地宫都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什么情况? 她扬起头,看到地宫的劵砌石顶开始崩解,上面镶嵌的珍珠宝石都掉了下来。 石顶中央的玉如意却是岿然不动,还向地面发散出蓝色光芒,将照射的地方围成一个大圆圈。 位置恰好就在褚郁附近。 褚郁似乎没有注意到,一脚踩在了里面,直接掉了下去。 那不是圆圈,是个坑? 她单脚跳着过去拉他上来,走近看才发现,这都不叫坑了,简直是个无底洞啊! 褚郁一直在坠落,面对着她的神情却是相当从容,漆黑的眼瞳像深渊般深不见底,甚至带着一点隐藏的笑意。 鬼迷心窍般的,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昭昭——”谢砚书的声音把她神志喊回来了。 “啊啊啊~”下坠的速度太快了,她感觉自己的脸被风刮得生疼,心跳也漏了半拍似的。 她后悔了,“我不想死啊——” 还有,话本里描述的女主掉下悬崖后,男主在空中将她救起,两人唯美的转圈圈呢? 她不要转圈圈,她只要有个人拉着给她点安全感啊,可是现在她连褚郁的毛都摸不到。 沈昭昭在“呼哧呼哧”的风声中已经绝望了,难道她要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殉阵就先翘辫子了? 谢砚书看着沈昭昭跳了下去,他抬腿也想跟着下去,没想到被人往旁边推了一把,一道鲜艳的身影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玉如意也直接飞进了洞里,地面瞬间变得平坦,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砚书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师弟,昭昭。” 他有些惊讶,褚郁是凑巧站在那个通道里,但他分明看到沈昭昭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顾芊梦走上前来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她确定。 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周子胤,她轻声说道:“我们还是先把周道友给好好安葬了。” 是的,还有子胤师弟的尸首等着他处理。 谢砚书站起身来,将周子胤背着,与顾芊梦一起走出了皇陵。 第18章 我要我觉得 快要落地的时候,褚郁用剑鞘抵着地面,翻身而起。 他才刚站定脚步,就被好几个官兵手持长枪指着。 为首的红衣官兵满脸紧张,大声喝道:“你是何人?” 他们正在围剿山匪,这人却突然出现在包围圈中,莫不是山匪搬来的外援? 那官兵见他不说话,提着长枪又往前走了一步,枪头锋刃紧贴在他肩头,恰好压在之前被玉龙骨扇刺伤的地方。 褚郁有些不耐,拿剑把枪头拨开。他侧头看去,肩膀处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深色。 红衣官兵见他如此嚣张,抬了抬手,所有官兵齐步向前走着,将包围圈越缩越小,二十多个山匪跟着往内挤挤,持着大刀与官兵对峙。 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中气十足地喊道:“兄弟,你是来帮我们的?” 他眼里散发着光芒,看到褚郁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 他们是清风寨的山匪,寨有寨规,平时只针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富商巨贾,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罪大恶极的事情。 昨日得知广阳郡首富慕春荣会从这里路过,他们一早便埋伏在这里,谁知道首富没等到,却等来了官兵。 官兵早已把褚郁当作山匪同伙,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们直接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山匪奋起反抗,刀剑交击,空气中火花四溅。 凌厉的枪刃向褚郁袭来,他侧身躲开,掌中凝聚灵力,可惜空空如也。 褚郁一怔,脸上笼起一层阴云,他的法力好像失效了。 胡须大汉见褚郁似乎招架不住,一脚踹飞纠缠着的官兵,将他解救出来:“兄弟,你没事?” 他原本见这少年身形挺拔,气度非凡,身上还有配剑,又是从天而降,还以为是大当家找来的救兵,没想到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 “兄弟,到我身后来!我保护你。” 褚郁一时语塞,又试着催动魔气,还是不行。 大汉一把将他扯到身后,像母鸡护雏似的保护着。 褚郁拧眉推开大汉,将赤云剑从剑鞘中抽出,一抹飞虹如电,劈向扑过来的红衣官兵。 大汉浑身冒着冷汗,如果不是这位小兄弟推了一把,他估计要命丧在这官兵枪下了。 官兵轰然倒地,没了气息。 其他官兵见他们的头头被杀死了,旋即改变攻击目标,全部朝褚郁这边攻来。 褚郁眼中涌动着沸腾的杀意,浑身也透着寒彻骨髓的冷。 他本来不想杀这些凡人,但是这些人却偏偏作死。 官兵被他眼里的杀意骇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赤云剑锋利的剑刃带着寒光向他们斜斩而去,官兵散开又将褚郁团团围住,混乱中有官兵一脚踹到他的右腿上。 褚郁身形一顿,额上冒出冷汗。 官兵这才看见他右腿裤子上的血迹,高声喊道:“他右腿有伤,攻他右腿。” 胡须大汉想要上前帮忙,被官兵用长枪刺伤了右臂,刀也被踢飞。他往旁边躲闪,避开官兵的抓捕。 现在他自身难保,弟兄也死伤惨重,只能暗暗祈祷这位小兄弟真的有点本事,能从官兵手下逃脱出来。 沈昭昭在看到地面的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本以为自己真的掉到无底洞了,没想到还能看到熟悉的土地。 “啊啊啊,让开,快让开!”接近地面,她终于看清了之前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是什么。 有一群人在打架,她怕殃及池鱼,也怕被殃及池鱼。 官兵一脚踹向褚郁,将他踢了数米远。 褚郁以剑抵地,稳住身形,眼底流淌着深不可测的波涛汹涌。 他骤然头晕目眩,一道轻柔却又冷入骨髓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小杂碎,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有了它,我儿子以后伤一分,你就痛十分,你说好不好?” 沈昭昭在落地的那一刻,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些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都说了让开了,还非要踢个人过来碰瓷,而且这人还不知道往旁边躲,她都喊那么大声了。 她手脚麻利地从人身上滚落坐到地上,怕再晚一秒这个被她垫背的倒霉蛋就要被压得命丧黄泉了。 “你又是何人?”官兵将长枪架在沈昭昭的脖子上。 胡须大汉抬头望天,现在不流行天上掉馅饼,而是天上掉人了吗? 他合上手掌,开始诚心祈祷老天给他掉下一个媳妇,毕竟他都三十有六了,还没娶妻生子呢。 沈昭昭梗着脖子,尽量忽视长枪锋刃,慢慢地将地上的人翻过来。 有时候人啊,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成为亲人是一种缘分,成为爱人也是一种缘分,成为仇人同样是一种缘分。 褚郁好巧不巧地被她砸晕过去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应该只是被砸晕,沈昭昭颤抖着将食指放到褚郁鼻子下面。 还好还好,是有气息的。 “你与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说话!”官兵怒吼。 沈昭昭感觉冰冷的枪头离她脖子皮肉更靠近了一些。 没了符纸,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将长枪往旁边一拂,环视周围一圈,柔柔弱弱地答道:“这位大哥,误会误会,你也看到了,小女子初来乍到,哪里会认识这些人呢!” “那他呢?”官兵用长枪指了指褚郁,他看到沈昭昭探鼻息的动作了,很难不怀疑他们认识。 沈昭昭眨了眨眼,立马撇清关系:“自然是不认识,方才不小心砸到这位公子,我是看他有没有被我砸死。大哥你如此英明神武,英俊非凡,应该是有判断能力的哦!” 胡须大汉看沈昭昭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又暗暗向苍天祈求补充一个条件:希望掉下来的媳妇不要像这女子这般。 见官兵都把关注点放在沈昭昭身上,他又向褚郁拜了一拜,悄无声息地将剩余两个重伤的兄弟扛起来跑了。 这位小兄弟若是能从官兵手中保住一条性命,今日这救命之恩他改日必定相还。 官兵将长枪抵在沈昭昭脖子上,让她站起来:“休要狡辩,我倒觉得你与这匪寇是认识的。” 沈昭昭:……褚郁什么时候成匪寇了? 她斟酌着开口:“这位大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我与他是不认识的。” 官兵觉得这女子简直是在胡言乱语,他不想再听她废话:“走!” 大胡子山匪跑了他们也没多在意,这次剿匪本就是郡守为了应付上面才与隔壁郡县首富合谋设下的一个陷阱。 只要抓到了人,他们好交差就完事了。 沈昭昭不解问道:“走?走去哪?” 官兵冷冷说道:“去你该去的地方——牢房。” 他再推了一把沈昭昭,示意她快点走。 她哪里走得快,腿上被咬的地方痛得要死,她只能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 褚郁和山匪的尸体被其他官兵抬着跟在后面。 沈昭昭做最后的挣扎,露出自认为最甜的笑容:“大哥,我都跟你说了我不认识他们啊,你们可不可以放了我?” 官兵被她一时迷住,有些不知所措,另一个官兵直接敲醒他:“别被这妖女迷住了,她一定与这些匪寇是一伙的。” 怎么还自以为是呢! 沈昭昭回头幽幽看了褚郁一眼,又狠狠唾弃自己一番。 她觉得自己简直被猪油蒙了心,先是跟着跳下洞差点一命呜呼,现在又要被抓到牢里去。 第19章 她当然在意 暖日和风,万里无云,乐阳郡地牢却是一片昏暗。 年轻狱卒对着火折子吹了口气,将牢房的油灯全部点燃,顿时灯火通明。 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狱卒拿了一碟花生和一壶小酒放到桌子上。他将桌上的杯子拿起来瞧了瞧,里面落了一层灰。 这地牢已经很久没有关押过犯人了,他们也是被临时通知过来当值。 年轻狱卒拎起酒壶给老狱卒的杯子涮了涮,又斟满酒水,笑得有些谄媚:“三爷,您听说了吗?王捕头被这些山匪害死了。” 他指了指里面还昏睡着的褚郁。 阳光常年照射不到地牢里面,很是阴凉,就连铺在床上的稻草也潮湿得厉害。 沈昭昭微拢衣袖坐在墙边,感觉有些冷,又往角落缩了缩,然后竖着耳朵继续听那两个狱卒说话。 那个叫三爷的狱卒往地上啐了一口,语气嫉妒又有些快意:“王中平算个什么东西,不就仗着自己姑父是郡守,在这天天作威作福吗?这种草包死了也就死了。” 葛三素来就与王中平结怨,他在县衙资历最深,能力也最为突出,却处处被王中平这个关系户压上一头,心中早已不快。 这次剿匪,也是他先向县令请命,这本是他被调到牢房担任牢头后升职的最好机会。 牢头工作虽然清闲,但得不到上头赏识,也捞不到油水。 他要当的,是捕头。 本来县令都已经答应让他带兵剿匪,谁知王中平竟也看准这次立大功的机会,借着姑父权势抢他名额,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性命,真是大快人心。 年轻狱卒见葛三杯中已空,连忙又斟上一杯,还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他惯会阿谀奉承,连忙顺着葛三说他爱听的话:“要我说,王捕头……呸,王中平就是不如您,如果这次是您去剿匪,只怕早就端了清风寨的老巢。” 葛三听着高兴,眼冒精光:王中平死了,就算他立再大的功也无济于事了,现在铺头一职空了下来,他的机会来了。 年轻狱卒将花生嚼得嘎嘣响,又拿过酒杯猛灌一口,大着舌头说道:“三爷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小弟我。” 说罢,还长打了一个酒嗝,趴在桌上酣睡过去。 葛三又喝了好几杯,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就在这时,外面传出声响,把他醉意赶走了几分。 有个衙役走了进来,对葛三作揖:“三爷,县令有令……” 后面的话沈昭昭听不见了,因为那个衙役是附到葛三耳边说的,她只能细细观察他们表情动作。 葛三听完,神情古怪,似乎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衙役走后,葛三将年轻狱卒喊醒,吩咐他出去拿东西。 沈昭昭与褚郁中间还隔着一间牢房,葛三去了褚郁那边。 他将牢房铁门打开,恰好这时年轻狱卒回来了。 沈昭昭这才看清他出去拿的东西是什么。 葛三接过年轻狱卒手里的桶,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将半桶水都泼到褚郁身上。 太凶残了!太可怜了! 沈昭昭心疼褚郁三秒钟,又悄无声息地往墙角挪了挪。 褚郁立即醒了过来,眼神带着些许迷茫,注意到自己全身湿漉漉的后,他漆黑的眼底闪烁着锐光,似要把葛三灼穿。 葛三见多了这些犯人的凶狠目光,倒是不甚在意,他直接将褚郁一把拎了起来。 这小子算是帮他除去了心腹之患,可惜啊,他杀的是郡守的侄子,县令有令,要让他吃点苦头。 沈昭昭瞬间瞪大了眼睛,褚郁身形已经很是高大了,但在体型魁梧壮硕、身高接近两米的葛三面前,就像是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仔。 褚郁被葛三拖带着往外走,年轻狱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沈昭昭有些急了,迅速走到牢栏边,将手探出来拦住他们:“等等,你们要带他去哪?” 褚郁似乎现在才注意到她,脸上浮现出迷茫又错愕的表情。 他确实没想到沈昭昭也跟着跳了下来。 葛三狠狠剜了她一眼,斥道:“有你什么事?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一个时辰前,葛三询问过他们俩的关系,沈昭昭还是原来的说辞:不认识,不知道。 沈昭昭偷眼看向褚郁,这不能怪她啊,她比他晚掉下来那么久,什么都还没了解,只知道褚郁变成了山匪,她当然只能先明哲保身。 褚郁面无表情,也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应该是不生气的? 葛三将褚郁带走了,等沈昭昭再见到褚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时间。 沈昭昭往他牢房靠近,隔着铁栅栏望了过去。 她心中惊骇,褚郁还活着吗? 他被葛三扔回稻草上,淡紫色衣袍近乎印满了血迹,如同朵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冶又刺目。 沈昭昭忐忑不安地问道:“褚郁,你还好吗?” 褚郁闭着眼睛,但他是清醒着的,只是不太想搭理沈昭昭而已,头疼得实在是厉害,那种眩晕感又来了。 “我为什么要给他丹药?”还是之前那道轻柔的声音,动听却淬着毒。 有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回答,听不太真切。 女子声音又响起,这次似乎带点恼怒:“别在这嗯嗯啊啊的,一个哑巴说什么话,听着烦人的很。” 有人低声啜泣起来,呜呜咽咽的。 那女子更加不耐烦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血流干了他都不会死……” 声音越来越远,似乎是边离开边说的,尾音已经随风飘散了。 只有低低的哭声还在。 隔着一道木门,他躺在床上,很想爬起来跟哭声的主人说:“别哭了,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又死不了,血流干了又怎样呢,反正没人在意。” 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好像还有点崩溃。 褚郁声音低沉沙哑:“别哭了。” “你说什么?”沈昭昭用手背把糊了满脸的泪水擦干净,还没反应过来。 褚郁侧过头来,迎上了她那双含着澹澹水色的杏眼:“我说,你别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会频繁想起那些人来,沈昭昭的哭声和记忆中的低泣声重叠在一起,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沈昭昭双眼通红,鼻子也有些酸,差点再次哭出来,好在是被她忍住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褚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还以为他真的死了。 褚郁仔细端详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但她表现的似乎真的很庆幸他还活着。 有人会因为他活着而高兴?又或者说,如果他死了,有人会真心为他流泪吗? 急于求证似的,他声音猛然拔高了些:“我是死是活,师姐在意吗?” 沈昭昭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在意,因为他是阿玟啊! 但是褚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直接嗤笑出声:“那师姐怎么和那个狱卒说不认识我呢?” 如果火光兽看到这一切,它一定会腹诽:惹谁都不要惹它那小心眼的主人,因为他睚眦必报。 可惜的是,褚郁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仅是他法力全无,就连流星镯中的火光兽也与外界切断了联系。 世间纷纷扰扰皆与它鼠鼠无关,现在它正躺在流星镯中吃着坚果睡大觉呢。 第20章 夫君别走 沈昭昭背过身子靠到牢栏上,避开他的视线,讪笑道:“他们说你是匪贼,我当然不能说认识你了。” 她不希望褚郁死是一回事,让她陪着褚郁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还没活够呢。 看褚郁被他们拉去用刑后的惨样,她还是非常庆幸自己当时说不认识他的。 想起葛三说的话,她又转过身去,提醒道:“我听那个狱卒说,你杀的是郡守的侄子,他们应该不会放过你的。” 褚郁懒洋洋地回道:“那又如何?” 沈昭昭迟疑了一瞬,伸着脖子往牢房外面看去,葛三和年轻狱卒都还没回来。 “我们越狱!” 褚郁不应,他忍着疼痛凝聚法力,掌心还是没有反应。 “师姐,你催动下灵力。” 沈昭昭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搜刮了一遍,再三确定:“我没符纸了。” 低阶符修最大的漏洞就在于,符纸是他们运用法力的媒介,没有符纸就无法催动灵力。 想不依靠符纸就任意使用术法,她要突破到金丹期才行。 褚郁想起来沈昭昭才在筑基后期,沉吟半晌,开口道:“那你试着引气入体,运转丹田。” 沈昭昭盘膝坐下,依言照做。 褚郁看她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有感觉吗?” 沈昭昭睁开眼睛,从床上走了下来:“有!” “什么感觉?”褚郁手指蜷了蜷,难道这个世界只限制了他的法力? 沈昭昭捂着小腹:“感觉丹田热热的,还有点胀痛。” 褚郁默然片刻,黑亮的双眸中透着不解:沈昭昭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外面传来几道脚步声,是葛三回来了。 天色渐黑,他本来拿过饭菜要到牢房里面吃,几个衙役碰到他后阿谀奉承了几句,他心中快意,便和他们多聊了几句。 沈昭昭走到铁门边,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接过葛三递给她的两个馒头。 修炼到筑基期后,她已辟谷,虽然平时贪吃,但也可以控制口腹之欲。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竟然饿得不行。 葛三盯着那截纤细的皓腕,舔了舔自己的枯唇,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 沈昭昭吓了一跳,慌忙避开,装着馒头的碗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馒头也滚落到地上,洁白染上污秽。 不能吃了,有点可惜。 沈昭昭惹不起葛三,她选择饿着肚子回到床边。 葛三本来也是临时见色起意,他现在正处于等着被提拔的关键时期,也不想惹些麻烦出来。 他转身向内走,将另一个碗里的馒头递给褚郁。 看到褚郁满身血污地靠在铁门边上,他眯了眯眼:“想不到你竟然还能站起来,怎么,是饿得不行了吗?” 县令说要让这少年吃点苦头,他可是下了狠手的。 他将浸过盐水的鞭子抽在这人身上,这少年竟然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他偏不信邪,又用钩子刺穿少年的琵琶骨和膝盖,没想到他快要晕过去了都还是没出过一次声。 葛三将碗递了过去,一副施舍的模样:“给你,快吃。” 褚郁将手伸了出来,快接近碗的时候,他方向一转,将葛三的手腕向后翻折,硬生生的掰成了90度。 葛三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要杀了这小兔崽子。 褚郁一把将葛三拽了过来,用另一只手掐住他脖子。 咔嚓一声。 葛三脑袋耷拉着脑袋,整个身子也软了下来。 褚郁将他扔到地上,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的剑不知道被这些人收到哪里去了,现在杀人只能用手,好脏! 沈昭昭后背发寒,手脚冰凉,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活人被杀,而且杀人的还是褚郁。 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也被扼住了一样,下意识往后倒去,背部撞到了铁栅上。 听到动静,褚郁朝她看了过来,眉眼间还充盈着没有消退的狠戾。 看出沈昭昭的害怕,他将戾气收敛,脸上又浮出无辜的笑容:“他该死,不是吗?师姐。” 那一刻,沈昭昭想到了几个词来形容褚郁:笑里藏刀、美狞之辈。 就在这时,门口又有动静,是那个年轻狱卒摔在地上,他看到牢房里的情形,慌张地爬了出去:“快来人啦,杀人了,杀人了!” 褚郁拧眉,一股火气涌上心头,这些凡人真的太烦了,好想全部都杀掉。 沈昭昭脸色苍白:“怎么办?他好像叫人去了。” 年轻狱卒把其他衙役都喊来了,视线环绕一圈,急匆匆地拿过桌子上的钥匙,把关着褚郁的牢房铁门打开。 有个衙役看葛三被拧断了脖子,拿着鞭子面目狰狞地对着褚郁抽了过去。 除鞭挞声外,沈昭昭仿佛听到了一阵窸窣响动。 紧接着,有上十个粗布麻衣的男子冲了进来,趁衙役不备,拿着粗木棍狠狠地砸向他们脑袋。 有几个衙役想要抽刀,还没抽出来就直接被砸晕了过去。 沈昭昭觉得为首的那个虬髯大汉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这些人三两下就把衙役全部砸晕在地。 虬髯大汉丢下木棍,上前将褚郁扶住,黝黑的双脸仿佛能看到红晕:“兄弟,我来救你了。” 沈昭昭想起来他是谁了,是她刚掉下来时看到的那个大汉。 褚郁睫毛颤了颤,突然觉得好像有些凡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他露出曾经练习过无数次的标准笑容,表现得人畜无害:“多谢。” 虬髯大汉搀扶着褚郁往外走,经过沈昭昭牢房的时候,他双目圆睁:“怎的我这位小兄弟受伤如此严重,而你毫发无损?” 他喋喋不休:“你是不是这些官兵的同伙?我可还记得你掉下来砸晕我兄弟,他才被抓的。” 沈昭昭表示非常无语,如果她是官兵同伙,还用被关在这里吗? 她不想和这大汉计较,转头看向褚郁:“能把我也放出来吗?” 褚郁抬起头,望见了沈昭昭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就在不久前,这双眼睛里噙满泪水,水光潋滟。 他薄唇轻启:“可我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放你出来呢?” 什……什么?她还以为褚郁没放在心上呢,没想到在这等着她。 明明褚郁之前表现得那样温润柔和,对谁都笑盈盈的,怎么到了这里就杀人眼睛都不眨,还斤斤计较。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小女子能屈能伸,她决定道歉:“师弟,我错了,求你了!” 褚郁脚步没停,眼看着都走到门口了,她顾不了太多,放声喊道:“褚郁,夫君……夫君别走!” 那几个男子全部停了下来,扭头看她,目光满是惊愕。 褚郁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叫什么……我,不是,你叫我什么?” 沈昭昭咽了咽口水,在褚郁的目光下,含羞带怯地将头上一支花丝镶嵌嵌宝蝴蝶发钗取下:“夫君可还记得这支发钗?那年中秋圆夜,你将它送给我作为定情信物。” 虬髯大汉惊掉了下巴,所以这对小夫妻互相装不认识是闹了脾气? 又或者这是人家夫妻间的情趣? 他没成过亲,他也不懂。 “兄弟,这位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她所言非虚,那他们得把这位姑娘给救出来。 小兄弟年轻气盛,还不懂得怜香惜玉,把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留在这里,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何况,夫妻间哪有隔夜的仇,等把他们接到寨中,经他调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 第21章 我流血了 沈昭昭不知道虬髯大汉已经脑补了这么多东西。 她只是觉得他表情有所松动,决定抢先回答:“当然说的是真的,当时他丢掉别的姑娘抛来的香包,独独送我两支珠钗,承诺非我不娶。” 沈昭昭说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她此刻只想活命,如果被留在这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泪眼朦胧地盯着褚郁控诉:“夫君,你不能因为我们闹了矛盾,就这样弃我于不顾,不然你就是个薄情郎,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论演被抛弃的戏,没人比她更会,这些都是她前世玩剩下的。 但她也摸不准褚郁的心思,明明之前他之前看起来挺无害的,赌一把! 褚郁睨她半晌,已经知道她什么心思,意味不明地笑道:“哦,娘子知错了吗?那你给我道歉。” 见目的已经达成,沈昭昭将蝴蝶发钗插回头上,偷偷翻了个白眼:“知错,知错,当然知错了!真是对不起——”将声音拉得老长。 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褚郁这厮还挺能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 听到这里,虬髯大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连忙吩咐人把沈昭昭也放了出来。 虬髯大汉名叫李全,是清风寨的二当家,原本以卖猪肉为生。 这些年乐阳郡水患严重,民不聊生,流民成匪。 为了生存,他没办法也投靠了清风寨。 相比于其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匪,清风寨寨主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他给大家立下规矩:不欺压平民百姓,不强抢无辜民女。 乐阳郡郡守是个贪官污吏,将宫里下拨的赈灾款都私吞囊中。 既然上头不作为,清风寨寨主就抢劫过往无良富贾商人的钱财,然后再救济那些饱受瘟疫折磨的流民。 清风寨地点不能随意被人知晓,沈昭昭和褚郁被蒙着眼带到了寨中。 解开眼上黑布,沈昭昭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他们。 有个圆脸的红衣小姑娘跑到褚郁跟前,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她脆若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李全,这是你给我抓来的小夫君吗?” 扭头看到沈昭昭,她略睁大了眼睛,说话声音都有些变调:“怎么还有个女子,哥哥不是说不能抓女人吗?” 李全将小姑娘从褚郁身边推开了些,笑着说道:“去去去,什么小夫君?他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兄弟。” 怕小姑娘当真有别的心思,他正色补充道:“我跟你说,你可别打我这位小兄弟的主意,这位……”指了指沈昭昭,“是他的娘子。” 对上小姑娘探究的目光,沈昭昭有些尴尬,但话是她说出口的,她也不好否认。 直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昭昭将红衣小姑娘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房间?” 她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褚郁在牢狱中受了伤,李全正在给他上药。 本来李全是要找她帮褚郁上药的,被她严辞拒绝,因为她要找红衣小姑娘商量房间的事情。 虽然修仙之人不拘小节,但和一个男子晚上睡一起她还是不太愿意的,况且褚郁对她有意见,万一趁她睡着了,把她也咔嚓了,那就不是小事了。 “啊?”小姑娘不明白沈昭昭为什么还要一个房间。 “当然没有,我们寨里人多,就只有这间房还空着。”李全将房门打开,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昭昭有些纠结,目光落到小姑娘脸上,眸光一闪:“我可不可以……和你睡啊?” “这怎么行?小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李全抢在小姑娘前面回答,又推着沈昭昭往房间方向走。 临近门口的时候,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快进去,我和你说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给小兄弟服服软,保准他一定欢喜,不过你得悠着点儿啊,小兄弟受伤还蛮严重的。” 他将沈昭昭往房间里一推,又非常贴心地把门关上,带着小姑娘走了,边走边教导:“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你可别插手啊!” 沈昭昭对着门站了整整一分钟,决定认命。 她快步走到桌前坐下,看着褚郁已经换了身衣服,正慢条斯理地用清水净手。 褚郁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李全帮他找的,虽然是粗布衣,穿在他身上也很合适,不过嘛,他套个麻袋应该也是好看的。 沈昭昭观察了一会,发现褚郁看起来一切正常,好像受伤没有那么严重? 都能杀人了,可能只是当时血染在衣服上看起来吓人。 想起牢房里狱卒们闲聊时谈的话题,她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决定问问他:“你觉不觉得我们掉到这里来有些怪怪的?” 褚郁满不在意,拿起架子上的巾帕擦手,一寸一寸的,擦得非常仔细,又将巾帕挂回架子上,才回答她的话:“怎么怪?” 沈昭昭身子微微前倾,贼小声说道:“那些狱卒说这里的皇城是京城,可明明我们那里的皇城是建安。而且这里好多地名我听都没听过……”她顿了顿,“我怀疑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们自己本就是在一本书里,这是他们的世界,可难说不会有别的世界存在。 褚郁将沈昭昭对面的椅子拉开,也坐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倒是柔和许多。 沈昭昭猜的不错,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只是……褚郁看向自己的掌心,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办法使用术法。 现在他变得和普通凡人没两样,人海茫茫,该如何找到玉如意呢? 沈昭昭盯着褚郁看完手掌,又拿手指轻扣桌子的动作,察觉到他此刻心情好像不太美妙。 她应该没说错什么? 褚郁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沈昭昭的说法。 沈昭昭大受鼓舞,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是那个玉如意打开的大洞,如果我们想要回去,是不是要先找到那个玉如意?” 褚郁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拿过对面的杯子给沈昭昭倒了一杯,他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 “师姐倒是聪明。” 沈昭昭有些得意,微仰着头:“那是当然。”这可是她想了好久得出来的结论。 她看褚郁一脸淡定,收敛了些兴奋,问道:“你早猜到了?” 褚郁没有回答,他哪里是早猜到了呢?他本就是自己故意掉到这个世界里来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玉如意。 玉如意是上古魔器,有操纵时空的功能,也是唯一能与上古神器五龙轮抗衡的东西。 玉如意开启时空洞后会选主,魔族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它现世,他必须得先找到。 沈昭昭也不计较褚郁的不搭理,她有些疲惫,将手撑到桌子上:“唉!该怎么找呢?” 想着想着,她目光飘到褚郁身上,他长睫被烛光染了一层金色,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清雅无害,和当初阿玟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大概是她直勾勾的目光太过灼热,褚郁有些不自在,耳朵也微微泛红,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又喝了一口茶水。 沈昭昭暗叹:更像了! 她问道:“睡觉吗?”语气带着她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柔软。 褚郁顿了下,默默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深秋,夜里寒凉,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委屈自己打地铺睡觉的。 沈昭昭先一步躺在床上,往里挪了挪,给褚郁留下位置,又将外衣叠起来放到两人中间隔开。 褚郁躺上来的时候,有一股药香味充斥她鼻尖。 沈昭昭盯着他背影看了好一会,想问问他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但到底还是没有付出行动。 睡到半夜,沈昭昭感觉身下有些湿热,肚子也坠疼得厉害,她猛的坐起来,将被子掀开。 借着月光往下看去,她呆愣在了原地。 褚郁也被她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干嘛?” 沈昭昭看着床单上的一滩红色,喃喃道:“我流血了!” 褚郁耳尖,自然听到了,他皱着眉看过去,果然沈昭昭裤子上有血,连身下床单都变红了。 第22章 会疼媳妇 沈昭昭很慌张,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流血,而且位置还这么尴尬。 褚郁的身体也僵直住,他隐约知道这是女子的私密事,便穿了外衣将李全喊起来,让他帮忙找个妇人。 沈昭昭自然也是不能再待在床上,她下了床,将外衣披在身上,等褚郁回来。 褚郁找李全的时候,只说是有事,但没说是什么事。 李全搞不懂这对小夫妻为何大半夜的把他喊醒,还让他找人,他想着应该是急事,急忙找了大当家他娘,自己也跟着过来了。 他进门后,闻到屋里有股血腥味,又看沈昭昭不自在的模样,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褚郁将被子掀开,把血迹全部展露出来。 李全一看,脸都红了,他支支吾吾,半晌才说道:“你们是不是那个的太狠了?” 看来小夫妻应该是和好了,但是小兄弟年轻气盛,是不是太粗鲁了些? 他给褚郁上药的时候,发现他浑身都是鞭伤,肩胛骨和膝盖骨也有几个洞,看着瘆人的很。 可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过像没事人又不代表真的是没事人,受伤这么严重还不懂节制,是不是不太好? 他决定明天好好和小兄弟说说。 大当家的娘名唤周婶,也有些脸红,但她毕竟是过来人,脸皮倒没那么薄:“我看这位小娘子年岁不大,身体娇嫩,应该是伤到了。以后你们同房的时候注意些,不要使用蛮力。” 什么跟什么啊?沈昭昭和褚郁两脸疑惑,他们完全听不懂。 沈昭昭决定不能再让他们说下去了,不然越说越偏,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半夜睡觉,突然感觉身下有些湿濡,然后就发现自己流血了,请问是怎么回事?” 周婶和李全互相对视一眼,大眼瞪小眼,同时开口:“没有同房?” 看来是他们误会了。 褚郁问:“什么叫同房?” 沈昭昭也很困惑。 李全恨铁不成钢,小兄弟看起来文质彬彬,怎么连同房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挺直腰板,开始卖弄自己浅薄的学识:“你们有没有睡一个床上?” 褚郁和沈昭昭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么么么~”李全将两个拇指对在一起,还扭了扭,作出亲嘴的动作。 褚郁和沈昭昭摇头。 “那小兄弟你有没有压在你娘子身上?或者你娘子有没有坐在你身上?” 褚郁皱眉,似乎理解了一点什么,低头不语。 沈昭昭还处于懵懂状态,但使劲摇了摇头。 她受到了惊吓,不管是褚郁压她身上还是她坐褚郁身上,听起来都像是个鬼故事好! 李全更加惊讶,他们不是小夫妻吗?怎么都没同过房。 “你们”李全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周婶拍了拍胳膊制止了。 周婶已经了解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她让沈昭昭等一会,跑着回房拿了月事带,又将褚郁他们都赶了出去。 褚郁和李全在外面等着。 秋风瑟瑟,梧叶萧萧。 李全双手环抱住自己,冷得有些发抖,他问出心中疑惑:“小兄弟,你告诉我实话,你们到底是不是夫妻?” 褚郁黑眸闪了闪,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啊,怎么了?” 李全眼睛瞪得铜铃大:“那你们怎么没那个过?” 听他讲了这么多,褚郁明白李全口中的那个是什么意思了,垂着眼眸答道:“昭昭还小,身体娇嫩,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不知为何,潜意识就不想把事实讲出来,反正是沈昭昭先称呼他为夫君的,那他说是夫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全看褚郁低着头,以为他害羞,也没再问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目光带着赞许:“小兄弟,真不错,会疼媳妇!” 听完周婶普及女子月事的知识,沈昭昭有些窘迫,她从不了解这些事情。 她爹爹在化神期与她娘亲生下她,虽然她根骨较差,到底也算是天生仙胎,不会经历凡人女子这些事情,只是来了这里后倒是与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了。 周婶走之前帮他们重新换了褥子,给沈昭昭也找了一件秦瑶瑶没穿过的裤子。 沈昭昭这才知道那个红衣圆脸女孩是周婶的女儿,名唤秦瑶瑶,周婶还有个儿子叫秦天,正是清风寨的寨主。 房间还有一点血腥味,沈昭昭将窗户打开,正好就对上了褚郁清澈如水的目光。 李全很有自知之明,他对着二人笑了一下便走了,将宝贵的夜晚时间留给这对小夫妻。 沈昭昭心中诗情画意文艺感爆棚,她将胳膊搭在窗户上,眉开眼笑地对褚郁说:“今晚月色正好,不如我们赏月!” 褚郁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浮云遮盖的月亮,又看向沈昭昭:“你确定?” 沈昭昭当然也看到月亮被遮住了,与她作对的月亮,不解风情的男人,她都不想理了。 她气冲冲地走到桌边,喝了口茶。 突然想起什么,她呆呆地盯着手中杯子:要死,她好像喝的是褚郁的杯子。 她连忙将杯子放下,恰好这时褚郁也走了进来,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沈昭昭心虚地瞟了他好几眼,发现他神情正常,只是转身将门关上了。 褚郁过来又将窗户关上。 沈昭昭制止:“房里有味道。” 褚郁顿了一下,是有点淡淡的血腥味,他继续关窗:“更深露重,师姐你不冷,我冷。” 似乎有些口渴,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沈昭昭僵硬了,褚郁喝的是自己的杯子,而且没有往里面倒茶,他喝的,是她喝过的茶水。 她脑子一团浆糊,同手同脚地走回床边:“睡觉!折腾大半夜,怪困的。” 褚郁也重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她。 沈昭昭肚子还有点胀痛,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她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都怪你!” 褚郁觉得她莫名其妙,转过身与她对视。 沈昭昭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说道:“就是你当时让我运转丹田,把我葵水给运来了,难怪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 褚郁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他又转头一想,可能是沈昭昭葵水本来就要来,只是刚巧碰到一起了而已。 他转个身,平躺到床上,将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半合着。 背上伤口被压住有些火辣辣的疼,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沈昭昭肚子疼的有些睡不着,她知道褚郁也没睡。 在床上,她轻耸鼻子,感觉除了褚郁身上的药香外,自己周身好像也萦绕着一股子淡淡血腥气。 她问褚郁:“你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了吗?” 褚郁闭着眼睛轻轻地闻了一下,血腥味是有的,但是她身上那股清香更浓郁,闻着有些头疼,他怕再想起那些人来,没有再凝神闻味道。 他揉了揉眉心,平静地说道:“没有,快睡!” “哦!”沈昭昭也平躺下来,回想刚刚褚郁揉眉心的动作,看来是有味道的,她明天再想办法。 沈昭昭也强迫自己入睡,没过一会,她呼吸缓慢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褚郁睁开眼睛,转过身背对着沈昭昭,将目光落在他喝过的杯子上,眼底流露出一丝茫然。 沈昭昭是睡着了,但他睡不着了。 第23章 你也泡澡啊 在沈昭昭和褚郁掉入另一个世界的过程中,仿佛是时空扭曲,他们感觉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其实建安城已经了好些日子。 这段期间,建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永平王被大昭皇帝以谋反罪名关入牢中。 百姓皆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昭皇帝此番行径,无非是听信身边奸臣谗言佞语,怕永平王拥兵自重。 永平王的先祖虞恒帮助大昭开国皇帝文帝建立了大昭国,是当之无愧的开国元勋。 他也成为了文帝亲封的大昭唯一一个异姓王爷,王位世袭,手握兵权,可谓是无上荣光。 虞家世代忠肝义胆,子孙个个都出类拔萃,守卫疆土,是大昭国的大功臣。 虞汜年轻时也是骁勇善战,多次随父出征,立下了赫赫战功,很受当时的帝王煊帝重视和喜爱,还将自己的女儿嘉敏郡主赐婚于他。 父亲死后,他承袭永平王爵位,也担起了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责任。 多年来,永平王一直都镇守边疆,平定叛乱,最近两年他年岁渐高才又回到建安,在百姓心中建立了很高的威望。 煊帝薨逝后,先帝登基,虞汜与先帝从小一同长大,两人是莫逆之交,关系甚好,从不受奸臣挑唆。 大昭历代皇帝都比较圣明,先帝也不例外,他唯一没做好的地方便是太在意嫡庶之分,不愿废黜太子,改立更有才能的皇子。 现在这个大昭皇帝是元后与先帝的嫡子,素来无才无能,昏碌好色,做太子时就常被朝臣诟病。 他刚登基不到一年,便大肆宠信提拔奸佞,诛杀忠臣,连永平王也不放过。 永平王一家皆被囚在牢中,他最难过的,是虞妙仪也被牵连。 新帝贪恋表妹美色,他打算等永平王一家被斩首的时候,找个人冒充虞妙仪,再偷偷把她带入宫中。 虞妙仪被关入牢中的这段期间,新帝找了各种原因见她,可虞妙仪抵死不从。 永平王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行刑前一晚,他托曾经一位手下送了一封信给谢砚书。 谢砚书和顾芊梦出皇陵后还是住在侯府,他们要等沈昭昭和褚郁回来。 谢砚书收到信的时候,有些犹豫。 修仙之人本不该掺和宫廷之事,只是永平王信中拳拳爱女之心让他颇受感动。 他想救,但是原则摆在眼前,他没有足够的理由劝服自己。 就在这时,顾芊梦来了。 她似乎看出他心中纠结,专门为他解除了心中困惑。 她说:“我们去救虞妙仪,我劝你去救不只是因为我想你救,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救。” 谢砚书茅塞顿开,是的,他一定会去救的,不过是一个父亲临死之前的小小愿望,他怎么能不满足呢? 如果没有救虞妙仪,他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谢砚书和顾芊梦将虞妙仪救了出来,翠儿易容成虞妙仪的模样坦然赴死。 虞妙仪没了亲人,想跟着她家人一同赴死,谢砚书将永平王的信拿给她看了。 她关在房里哭了好几日,终于振作起来,因为爹爹想要她活下去,而且她身上担着翠儿的一条命。 怕牵连安远侯府,谢砚书决定带着虞妙仪和顾芊梦先离开建安。 走前,陆劲和虞妙仪作了告别。 看到消瘦的虞妙仪,陆劲有些后悔,如果他此前娶了她,这场动乱就波及不到她了。 只是现在,他们两个再无可能。 陆劲心口微涩,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轻轻说道:“妙仪妹妹,你要珍重!”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都没顾得上与顾芊梦和谢砚书告别。 等谢砚书他们走后,陆劲一连低迷了好几日,谁来都不见。 沈昭昭在房间收拾自己沾上血的衣服和床单,她要拿去河边洗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余光瞥见褚郁换下的那件淡紫色衣服,拿起来看了一眼。 好多血呀。 她又将衣服扔了回去,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去。 沈昭昭将衣服端到河边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周婶在洗衣服。 看到沈昭昭,她有些惊讶:“小娘子怎么也跑来洗衣服了,你相公呢?” 沈昭昭将怀里的木桶放下,轻快地说道:“不知道呢,一大早上就没见着人。” 靠近周婶的时候,她闻到空气中有股花香,仔细辨别了一番,发现是周婶手里的皂角飘出来的香味。 沈昭昭走到周婶旁边蹲下,看着她将皂角抹在衣服上,一揉搓,衣服上瞬间起了许多泡泡,花香味也更浓了。 这是什么东西?她有些好奇。 她从前在清微宗没洗过衣服,衣袍落灰了就用除尘诀,沾上污渍就直接扔了。 周婶看沈昭昭盯着她手中皂角好一会儿,知道她有些好奇:“香吗?” 语气间带着一点小得意,这个皂角是她自己用无患子、白面、桂花粉、牡丹花粉和月季花粉做的,不仅能起到清洁作用,还能使衣服干了后留有余香。 沈昭昭嘴角弯弯:“香啊,好好闻。” 她起身舀了半桶水浸泡衣服,然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周婶,你能将这个借我用下吗?” 周婶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将手中衣服拧干放到木桶里,直接过来打算帮沈昭昭洗衣服。 沈昭昭惊慌:“不用不用。”她衣服和床单上都沾了自己的血,哪里好意思让周婶帮她洗呢。 周婶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直接揉搓起衣服来,说道:“女娃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月事期间不要碰凉水,不然以后身体会难受的。要我说,就该让你相公洗。”她将皂角打在血渍上,“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葵水,小娘子多大了?” 沈昭昭拿起床单一角也揉搓起来,手被周婶轻轻打了一下,她无奈,只好放下:“快十七了。” 周婶停下动作,想了会后点点头,笑着说道:“十七有点晚啊,我们家瑶瑶十三岁就来葵水了。” 她继续揉搓衣服:“我还记得瑶瑶十三岁来葵水的时候直接被吓哭了,她还以为自己得什么病了呢,把她哥哥也吓得不轻。” 周婶跟沈昭昭讲了很多秦瑶瑶小时候发生的囧事。 沈昭昭笑着听了好久,虽然周婶一直在说女儿调皮,但言语间都是疼惜和宠爱。 看着周婶讲起女儿时眉目温柔的样子,她心中有些怅然,不自觉地想起了娘亲。 如果她从小在娘亲身边长大,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娘亲会嫌弃她调皮,但和别人说起她来的时候又会很开心,但她现在对娘亲的音容笑貌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作者给她的设定是八岁丧母,她娘亲只是作者在书里用如此简单四字一笔带过的炮灰,但对于她来说,娘亲却是生她养她的亲人,在娘亲身边八年也是她真切的经历。 “好了!”一愣神的功夫,周婶已经将衣服都洗完了,她将手上的水抹到围裙上,抬起自己的木桶,让沈昭昭跟上。 沈昭昭学着周婶的样子,将衣服晾在绳子上,然后用手捋开,一阵风拂过,床单打在她鼻子上。 果然好香,有办法了! 沈昭昭展开笑颜:“周婶,你有没有沐浴用的皂角?”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可以掩盖血腥味。 周婶笑得很开心,她的皂角都是自己做的,寨中基本都是男子,平时也不用皂角,只有她和秦瑶瑶两个人用,现在沈昭昭也想用,她自然乐意分享自己的成果。 沈昭昭往回走去,将周婶给她的皂角放到鼻尖闻了闻,比洗衣服用的皂角还要香些,而且还带点药味,周婶说里面额外加了丁香、茴香和零陵香。 趁褚郁不在,她决定现在就泡个澡。 沈昭昭兴冲冲地推开房门,里面烟雾缭绕,朦胧间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双含着氤氲水汽的黑眸正盯着她。 沈昭昭抬起手挥了挥,干巴巴笑道:“嗨,好巧,你也泡澡啊!” 第24章 尴尬 沈昭昭脸都笑僵了,褚郁视线还没从她身上移开,她决定现在就走。 她脚步刚动,褚郁就察觉到她意图:“站住。” 似乎意识到态度有些强硬,不符合一贯给人的印象,他又将声音软了下来:“师姐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沈昭昭的直觉告诉她,褚郁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无害,反而还有点睚眦必报,心肝有点黑,惹不起。 她背对着褚郁,将手中香皂高高举起:“和周婶拿的沐浴用的皂角,怎么了?” “我也想用,师姐可以拿过来借我用用吗?”语气带着无辜和诱惑,“好吗?师姐。” 沈昭昭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到浴桶旁边,将香皂递了过去。 搞什么,搞什么? 她连忙闭上眼睛,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两巴掌,并且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 作者给褚郁和阿玟的人物设定不一样,本质上就不是一个人,她怎么就被褚郁说话的语气给迷了心窍呢? 褚郁看沈昭昭脸上变换多端的表情,猜测她心中想法应该也是丰富多彩。 真有趣。 褚郁将双手搭在浴桶上,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心中那股戾气瞬间就消散了。 过都过来了,沈昭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将香皂又往前递了递,直接问道:“你到底要不要?” 褚郁伸手去接,他手上有水,香皂一滑,掉到了地上。 褚郁:“……” “师姐,皂角掉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还是那无辜的语气,沈昭昭心中崩溃,褚郁不是人,而是个狐狸精!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不定阿玟早被这个狐狸精杀了,然后冒充他身份,专门勾人魂魄。 可她没闻到褚郁身上的妖气。 沈昭昭目不斜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死死盯着地面,将香皂捡了起来。 察觉褚郁在捉弄她,她眼睛也不闭了,不就白花花的六块腹肌吗?之前在苍梧郡又不是没见过。 为避免出别的幺蛾子,她将香皂直接丢进了浴桶里。 “扑通”一声。 沈昭昭顺着看过去,她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啊啊啊啊啊~” 她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为什么和她的不一样。 “出去!”褚郁咬牙切齿。 对对对,出去!沈昭昭慌不择路地跑了,她感觉身上有火从头顶冒出。 好尴尬。 沈昭昭到秦瑶瑶房里泡了个澡,将香皂抹到身上的时候,她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蹦出那个画面。 不过……褚郁身上确实好多伤啊! 别想了别想了,她摇了摇头,又轻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 沈昭昭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吃了晚饭,她得回房了。 清风寨确实房间不够,他们睡的房间还是秦瑶瑶腾出来的,现在秦瑶瑶和周婶一起睡。 她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实在不想面对褚郁。 好巧不巧,褚郁直接将门打开了,四目相对间,他们非常默契地同时将目光移开,什么话都没说。 褚郁离开的时候,沈昭昭发现了他腰间别着赤云剑,身上还有血腥味。 他什么时候把剑找回来的? 沈昭昭带着疑惑进了房间,发现浴桶里的水还热着,只是,旁边地上放的那件衣服也太醒目了,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褚郁先前那件淡紫色衣袍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昨天穿的那件布衣,上面又有很多血迹。 褚郁回房的时候,就看到沈昭昭呆呆地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他换下的那件衣服。 “你去找那些官兵了,对吗?”沈昭昭站起来走向他,轻嗅了一下,“你受伤了?” 他应该沐浴完就出去了,她回来前,他又泡了个澡。 褚郁将佩剑放到桌子上,淡淡说道:“不是我的血。” 不是他的血?沈昭昭心中思绪三路十八弯,那就是那些官兵的血喽。 她无语气结。 褚郁又杀人,可是修仙之人岂能滥杀凡人,她想劝诫一下,转念一想,褚郁不一定会听,还是算了。 三更天,沈昭昭睡眠不太好,感觉身边之人呼吸好像有些沉重,她爬了起来。 褚郁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眉头紧皱,仿佛陷入梦魇一般。 沈昭昭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体温正常,没有发烧啊。 褚郁平躺着,衣襟敞开了些,沈昭昭偷偷拉开看了一眼,果然又有新伤,好几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 真吓人,身上的鞭伤、剑伤还有不知道用什么弄出来的洞交错分布,看得她头皮发麻,有一瞬间,她也觉得这些人真该死。 不行不行,沈昭昭躺下来将被子盖在身上,她怎么也被褚郁带偏了呢。 说好的,这世她得做个好人! “这是你娘为你铸的剑,拿好!”高大的身影将那柄长剑递给他。 他将剑接过,沉甸甸的,险些拿不住。 “你记住,你娘是被清微宗所杀,你要给她报仇,明白了吗?”身影靠近,仿佛要将他笼罩,声音也带着不可名状的威严。 他抖了抖,没有说话,对于这个不认识的男人,他有些害怕。 那道身影看到他这个样子,怒不可遏,一掌将他拍到地上:“混账东西,身上留着仙门的血,果然和那些蝼蚁一样懦弱,要你有何用?” 男人将他一把拎起,扯开他的衣服,将手一挥,一道金色卍形咒印在他胸口显现出来,他语气冰冷:“看到这个东西了吗?他们都以为你死不了,将它钉在你身上,可是如果没有流星镯,你以为你能活多久?” “不要对他们心慈手软,没有人真的喜欢你,伤害你的,伤害你娘的,都该杀……” 都该杀,全部都要杀死。 “你怎么了?”沈昭昭看褚郁状态很不对,像是做了很不好的梦一般,急忙推了推他,想将他唤醒。 “呃……”窒息感扑面而来,褚郁这神经病将她脖子紧紧箍住了。 事实证明,她果然不能多管闲事,不然后果就像现在这般。 褚郁瞳孔看起来比以往还要黑,就像不可度测的深渊:“都要杀死。” 沈昭昭:“???” 什么玩意儿?她没惹!!! 救命啊,褚郁果然是个黑心肝的,她已经看到自己像葛三一样被他掐死,然后再被嫌恶地扔地上的画面了。 褚郁力度又重了几分,她感觉自己真的无法呼吸了。 好歹上一世以身殉阵,死得还算有价值,这一世就这样被褚郁掐死,也太窝囊了。 沈昭昭用手掐褚郁的胳膊,掐他手背,想要他吃痛,还是没有任何用,她快心灰意冷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褚郁的手松开了些,连忙从他魔爪中挣脱出来,爬到墙角。 褚郁盯着自己的手,上面满满掐痕,人人都可欺他:“没有人喜欢我。” 他抬起头盯着沈昭昭,眸光混沌,又重复一遍:“没有人喜欢我。” 沈昭昭不知道他这是发什么疯,只能安抚他:“有的有的,自然有人喜欢你。” “谁?”褚郁将她一把拽了过来。 “我我我,我喜欢你,你别杀我,杀了我就真没人喜欢你了。”沈昭昭举起双手,拿头保证。 褚郁看不清眼前这人的脸,但声音有些耳熟,她说喜欢他。 有人喜欢他,那他得把她留下。 可她是谁呢?脑袋好痛,不想再想了…… 沈昭昭惊恐地看着褚郁整个身子又朝她靠了过来,浑身颤抖,不会还不放过她? 下一秒,褚郁倒在她腿上,沉沉睡了过去。 沈昭昭轻抚胸口,终于逃过了一劫。 第25章 好矛盾的个体 沈昭昭是万万不敢再和褚郁躺一张床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褚郁从腿上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他吵醒后又要掐她脖子,值得庆幸的是,褚郁是真的沉睡了。 沈昭昭跳下床,在椅子上凑合了一晚上。 “喂,师姐。” 沈昭昭被人吵醒,一抬头就看到褚郁一脸古怪的表情。 她最近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请问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沈昭昭尽量平缓心情,眨了眨眼,毕恭毕敬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褚郁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她,沈昭昭表示自己收到了冒犯。 她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他太阴晴不定了,昨晚掐她脖子的是他,现在当没事人一样的,也是他。 褚郁静默了一会,将她拉起来带到床边,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床上某处,慢悠悠地开口:“师姐,你是不是把你……葵水弄到床上了?” 沈昭昭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她很想说: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她同样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方向却是对着他的胸口:“你的伤口裂了后流的血,懂吗?” 褚郁低头,果然看到白色里衣上有干涸的血渍,是他昨天被那些官兵刺伤的地方。 沈昭昭实在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总是受伤呢?” 就好像身体不是他的一样,一点也不在意。 褚郁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沈昭昭马上跳开一米远,远离这阴晴不定的人。她错了,是她又多管闲事了。 显然,褚郁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只见他慢慢朝她走来,伸出他的右手,方向对着她的脖子。 沈昭昭感觉自己像坐在马车上一样颠簸,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她自己在颤抖。 褚郁的手越来越近,沈昭昭也开始摆烂了,她将脖子伸得直直的,眼睛一闭,来来来,不就是掐脖子吗?反正她就这一条命,掐完也就没了。 哎,脖子上凉凉的,还有点痒,但并没有窒息感。 褚郁看她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忍俊不禁:“师姐你在干嘛?我又不会掐死你。” 沈昭昭睁眼,对上他那双纯黑的眼眸:“真的吗?我不信。” 说的好听,不会掐死她,那昨晚掐她的是鬼啊? 褚郁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白皙欣长的脖子,手感温润光滑。 女子的肌肤都是这样的吗? “师姐,你脖子上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 沈昭昭这才明白褚郁没打算掐她,刚刚只是在触碰她脖子上的掐痕。 提起掐痕,她有些生气,褚郁这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没好气地说:“烦请您伸出拇指和食指,用您的虎口对上这个痕迹看看呢。” 褚郁当真照着做了,但没有用劲:“我掐的?” 沈昭昭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呢? 褚郁低垂眼眸,浓密的睫毛也轻颤了一下,掩盖住眼底的幽冷。 按道理来说,他在这里无法使用法术,应当不会存在杀意控制不住的情况。 褚郁眼神掠过沈昭昭,只有脖子上的掐痕,并无魔气所造成的伤口。 所以,他没有暴露。 沈昭昭看褚郁那个样子,知道他应该真的不记得了,想必也不是故意的。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决定不与他计较了。 褚郁又恢复他纯良无辜的模样:“师姐,真的抱歉啊,我不记得了。” 沈昭昭怀疑褚郁身体里住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心狠手辣,另一个温润无害。 好矛盾的个体啊! “爹,娘!你们出关了。”谢砚书有些激动,他已经有三年没见过爹娘了,没想到他们昨天突然和他联系,说要下山来见他。 “书儿!”宗主夫人方颖走上前去,眸中含着泪水,“书儿,三年不见,你长大了!” “快让娘看看。”她拉着谢砚书转了一圈,“长高了不少呢,身子也结实了许多。” 谢砚书由着方颖摆布,他将目光对上谢宗主:“爹,您闭关这些年还好吗?” 谢清尧比方颖沉着冷静很多,看着面前优秀的儿子,他欣慰笑道:“挺好的,你呢?修炼到什么阶段了?” 方颖看着父子二人寒暄得如此客气,有些不满:“什么好不好的,你爹啊,已经突破到大能期了。” 谢清尧现在是整个修真界唯一一个大能期的修士了。 谢砚书笑了起来,目光带着敬佩:“爹果真厉害,儿子不才,如今才到元婴后期。” 方颖和谢清尧对视一眼,知道儿子这是谦虚了,三年时间他就从金丹期到了元婴期,至今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甚至,目前各大修仙宗派还没有年轻一辈突破到了元婴期。 谢砚书如今带着顾芊梦和虞妙仪住在苍梧郡悦来客栈,他将父母引了进去。 方颖看着面前两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有些吃惊,忙问道:“这两位是?” 谢砚书一一介绍:“这位是碧云山弟子顾芊梦,也是下山历练的。这位是云安郡主虞妙仪。” 方颖笑着和她们寒暄了一会儿,回房的时候,面色却有些阴沉:“书儿,你为何要和两个女子一同住在客栈,这不合规矩。” 她最讨厌的,就是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男子。她的丈夫已是这样,她决不允许儿子变成这样的人。 不等谢砚书解释,她继续说道:“碧云山弟子也就罢了,那个云安郡主,只是普通凡人,你带着她如何历练呢?” 谢砚书忙拉着方颖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慢慢道:“娘你别生气,实在是情况特殊,虞小姐家中突发变故,她爹爹临终前托我照拂一二,我怎好拒绝?” 怕方颖对虞妙仪真有意见,他补充道:“她果敢坚强,颇明事理,并没有惹出过什么麻烦。再说了,我们还要等昭昭回来,现在就暂且先这客栈住下,也顺便帮忙处理一下周围妖物。” 方颖现在才想起来沈昭昭的存在,问道:“沈昭昭人呢?” 她一贯不太喜欢儿子这个未婚妻,沈昭昭不学无术,根骨奇差,性格骄纵,目无长辈,哪里配得上她儿子一丝一毫。 要不是谢清尧和她爹关系匪浅,给他俩从小就定下了婚约,而谢清尧又非常重视这个旧人之约,按她意愿是绝不会承认这个儿媳的。 提起沈昭昭,谢砚书心情有些低落:“她和褚郁师弟被一个法器吸走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方颖倒是不甚在意,沈昭昭怎么样也与她没关系:“书儿,马上你就要行冠礼了,这是娘送你的礼物。” 她拿出一顶精致的玉冠,将谢砚书的发带抽开,为他梳头束发。最后,将这顶精心准备的玉冠给他戴上。 方颖慈爱地看着谢砚书:“书儿,从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她感慨万分,一晃眼,儿子就长大了,自己却鲜少陪伴他。 谢砚书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也有些愣神,他这些年鲜少待在清微宗,以四海为家,除魔卫道,他在心中早已觉得自己长大。 如今娘将他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他才恍然察觉自己不过才及弱冠,也是一个想要伴随父母左右的孩子。只是,但他有自己的责任。 谢砚书有些不舍:“娘,你和爹会在这多留一阵子吗?” 方颖擦擦脸上泪水,哽咽道:“不了,爹娘这次下山是要去找雪重仙人,顺便来看看你。” 与儿子三年不见,她也不愿意这么快就与他分离,奈何她不得不走。 都是那个贱女人的错,要不是她,她又怎么会每年都要去找雪重仙人帮她压制体内的毒。 谢砚书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从他记事起,每年父亲都会带着母亲去蓬莱岛休养一段时间。 他正想安慰母亲一番,却见到她眼中满是蛰心跗骨的恨意,与她温婉优雅的面容很不相符。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娘?” 只一瞬,方颖收回眼中情绪,抚了抚自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又成了雍容闲雅的宗主夫人。 第26章 喜欢 “今天就走?”沈昭昭以为他们会在清风寨多待两天,毕竟褚郁的伤还没好。 褚郁看她一眼,满不在乎地笑道:“师姐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是呢,我是要去找玉如意的。” 喂喂喂,她是担心他身上的伤好不好! 沈昭昭看褚郁已经转身要走,小跑着上前拉住了他胳膊:“我当然要走啦,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就只认识褚郁一个人,说什么她都要跟着他的。 再说了,众人拾柴火焰高,两个人找玉如意总比一个人要强。 “哦,那便走。”褚郁挣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阴晴不定的家伙,沈昭昭对着他背后做了几个拳打脚踢的动作,然后跟着他去找李全告别。 得知他们要走,李全很是不舍,走前抱着褚郁痛哭:“小兄弟,我舍不得你走,呜呜呜,一定要常回来看看,知道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有些丢面子,他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又继续抱着褚郁说话。 沈昭昭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抬手擦了擦脸上泪水。 李全是他们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他们这一走,估计不会再回清风寨了,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里的人都很好,她也舍不得。 “走!”不知何时,褚郁已经与李全告别完,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 沈昭昭被他带着下山,走了一点距离,她忍不住回头,发现李全还看着他们。 见她回头,李全有些激动,猛地挥了挥手。 这样热情的人,沈昭昭从没遇见过。 也不管李全看不看得见,她停下来对李全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也高举着手挥了挥。 他们继续往山下走。 褚郁走在前面,突然觉得心中堵得慌,他开始没话找话:“师姐很喜欢李全?” 刚刚沈昭昭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山路有些崎岖,沈昭昭险些摔了几跤,忙凝心聚神地盯着脚下,听到褚郁问她,不假思索答道:“喜欢啊,他人那么好,谁不喜欢?” 他们谈论过两次关于“喜欢”的话题,上一次无疾而终,这一次他得弄明白。 褚郁低下头来,开始思考她这番话。 是啊,好人谁不喜欢?就连他也没舍得拒绝李全的拥抱。 毕竟,从没有人如此真心对待过他。 只是…… 褚郁停了下来,转身盯着她:“所有的好人你都喜欢吗?” 他站在坡下,缩短了与沈昭昭的身高差,正好可以直视她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沈昭昭跟着停了脚步,仔细想了想,与他对视:“也不是,喜欢是要放在这里的……”她将手放在胸口,“天下那么多好人,但我的心却很小,只会将对我好和我最喜欢的人放在心上。” 对她好和她最喜欢的人吗? 褚郁脑海中突然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我我,我喜欢你。” 是沈昭昭的声音。 他疑惑地看向沈昭昭,她什么时候说的? 沈昭昭以为话题就这样结束了,她往前走了几步,但是褚郁没有动,目光还灼灼地盯着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停下来,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了?” 沈昭昭方才离他近了些,褚郁只能微躬着身看她眼睛:“你昨天是不是说喜欢我了?” 沈昭昭与褚郁对视的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漏了一拍,他瞳仁漆黑得宛如可吞噬所有光芒,让她产生了一种无处遁形的彷徨感。 或许真是个狐狸精?沈昭昭再次蹦出这个想法。 她伸手盖住褚郁的眼睛,不愿再让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干巴巴道:“怎么可能?你不要太自恋好!” 褚郁拉开她的手,狐疑问道:“真的没有?” 沈昭昭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快步往前走着,这条路这么难走,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摔倒在地,哪里有心思想旁的事情呢? 令人悲伤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被一颗石子绊了一下,在下坡路上摔倒可不是什么好事,极有可能直接滚下山去摔得头破血流。 为了避免这个悲剧发生,她先一步将手肘支到地上,又用另一个手抓住了旁边的草,才稳住身形。 沈昭昭忍着疼爬了起来,手肘在地上硌了一下,感觉有些破皮了,火辣辣的疼。 她试着走了两步,脚踝也是痛的不行,本来她右脚踝之前就被死人牙齿咬伤了,现在又扭了。 沈昭昭抬头望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最让人无语的是,褚郁现在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然后就那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直接从她旁边掠过。 真无情,她在心里将褚郁骂了一万遍。 “还不上来?”褚郁低柔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沈昭昭看过去,发现他已微微躬身,作出要背她的姿势。 她误会褚郁了,沈昭昭有些内疚,默默收回了那些骂他的话。 她跳着过去,一下子扑到褚郁背上,被他稳稳接住了。 路上有些颠簸,沈昭昭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有些作死地问:“你怎么这么好心了?” 但褚郁似乎没想和她计较那么多,只是淡淡反问道:“这条路这么难走,你伤成这个样子,自己一个人能走?” 褚郁就这样背着她慢步走在崎岖的下山路上,困意袭来,她感觉眼皮已经要掉下来了。 恍惚间她听到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问她:“如果我对你好,你便也会喜欢我?” 沈昭昭心中有些难过,想起他昨晚的样子,或许他和她一样也渴求着有人喜欢! 她将双手紧了紧,这样才会更暖和点。 褚郁知道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也没指望她会回答他问题。 沈昭昭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有些痒,胳膊也感觉有点酥麻,他将她轻轻往上颠了颠。 一道含糊的声音却在此时传入他耳朵:“会啊。” 会什么?会喜欢他吗? 可他不需要她的喜欢。 苍梧郡。 虞妙仪近来想透了很多,又恢复到了从前活泼开朗的模样。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就让自己强大起来,总有一天,她要平反,还她爹爹一个清白。 所以,她请求拜谢砚书为师,让他教她一些剑术。 春光烂漫,一陂春水环绕着杏林,粉白杏花娇生靓艳。 纷纷扬扬的杏花雨中,蓝衣剑修半搂着青衣少女教她舞剑,剑光闪闪,巧笑嫣然。 一招舞完,虞妙仪收剑,有些轻快地说道:“谢大哥你真厉害,谢谢你又教我一剑式。” 谢砚书对她温柔一笑:“你既已拜我为师,我自然是要教与你能学的所有剑式,今晚回去再好好练练,明天我要检查功课的。” 虞妙仪脸苦了下来,有些不满地嘟囔:“啊,快要累死了,晚上做的梦都是练剑。” 谢砚书没有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 虞妙仪连连摇头,有些调皮地说道:“我说知道啦!师父。” 谢砚书教虞妙仪练剑这些日子发现她就是个话痨,每次说话时间比她练剑时间都要长,他都没法好好教她练剑。 不过她倒是聪慧过人,好些招式一教即会,也算是个好学生。 谢砚书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拿她没办法。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袭白色身影神色晦暗地看了他们好久,她喃喃自语道:“就算重来一次,谁也不能阻止我回去。” 见谢砚书朝她走来,顾芊梦收敛情绪,笑颜渐开:“谢大哥,我给你带了些糕点,快来尝尝!” 第27章 打个屁股? 察觉背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褚郁微微侧目:“你醒了?” 沈昭昭还处于睡懵的状态中,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褚郁背上。 她当机立断说道:“你应该累了,快放我下来。”说完便挣扎着往下溜。 现在天都黑了,他应该背着她走了很久,面上也带着倦意,她自然不好一直赖他身上。 说实话,她在心中还有丝庆幸褚郁没趁着她睡觉把她扔到半路。 不是她对褚郁有偏见,是这些天的相处让她觉得他还真可能做得出来这事。 “别乱动!”褚郁被她东倒西歪的动作也带着往旁边偏了一下,他一把将她腿按住,有些愠怒。 这就搞得沈昭昭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摸不准他心思,她就只能老老实实继续趴着由他背着前行。 山脚下有些荒芜,一阵秋风拂过,将她鸡皮疙瘩都吹出来了,不太习惯寂静的氛围,她开始找褚郁闲聊:“天下之大,我们该怎么找玉如意呢?” 今晚的风似乎格外大些,褚郁高高束起的发尾清扫到了她脸上,她伸手轻轻拨开。 见褚郁良久不说话,她探过身子观察他表情,不会又生气了? 褚郁直直地盯着前方,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回道:“它既然打开了这个世界的门,那就说明这里有它的有缘之人,找到这个人我们自然就能回去。” 有缘之人,可人海茫茫,有缘之人又在何方?沈昭昭轻皱着眉缩回身子。 走了许久,他们终于到了人烟之地,应当是乐阳郡的中心城镇,却感觉格外萧条。 街上商铺都已关门,行人三三两两,大多都步履蹒跚,眼底泛青,咳嗽不止。 沈昭昭将目光落在那些街头乞讨的人身上,他们破衣敝屣,目光呆滞地躺在地上,其中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看到他们,飞速冲了过来。 她感觉手上一紧,那小孩把李全给他们的盘缠拽在了手里。 “嗳,你干什么?” 小孩胆子也太大了,都直接在大街上抢东西的吗? 那小孩才不管那么多,他看褚郁手不得空,直接将沈昭昭手背一掐,熟练的样子一看就是老手。 沈昭昭吃痛,拽着盘缠的手劲松了些,小孩直接抢过盘缠就一溜烟地跑了,速度之快让她忍不住结舌。 她快怄死了:“现在怎么办?咱们的银子没了。” 褚郁轻笑出声:“师姐,你知道什么叫财不外露吗?” 果真……好有道理,但褚郁也太云淡风轻了,让她忍不住怀疑他还留了一手:“你是不是还有钱?” 褚郁但笑不语。 直到来了一家客栈,沈昭昭心里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只见褚郁将她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往空中一抛:“麻烦掌柜准备两间客房。” 沈昭昭傻眼了,方才褚郁看她的眼神是带点嘲弄? 掌柜本来正低着头清算账本,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端详他们两眼,脸上笑出横肉:“好的客官,一晚是两百文钱。” 他接过钱之后,从柜台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两位客官请等一下,我有点急事去去就来。” 沈昭昭和褚郁坐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掌柜良久都没回来,她心中有些不安。 方才掌柜看他们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看到……摇钱树一样。 “我们……”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出动静,客栈掌柜带着几十个官兵闯了进来。 褚郁起身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又将剑从剑鞘中抽出,语气明显不悦:“掌柜这是何意?” 掌柜将手中通缉令展开,脸上肥肉剧烈抖动,言语间满是激动:“大人,他们可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沈昭昭定睛一看,为首的官兵可不就是那天在牢房抽了褚郁几鞭子的人吗,他们惹上麻烦了。 只见官兵看了她一眼后就移到褚郁身上,所以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褚郁? 官兵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今日总算让我逮到你了。” 沈昭昭紧紧捏着褚郁的衣服,这个时候他可不能扔下她啊。 官兵冲上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物品一样被甩来甩去的,耳边都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一道剑光闪过,沈昭昭心头一惊,有个官兵趁褚郁不备打算从后面偷袭,她忍着扭伤的疼痛,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修行之人还是有点好处的,虽说她只是符修,不擅武术,但腿脚功夫也还算可以,官兵被她踹了好几米远。 三十六计 ,走为上计。趁官兵没反应过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走!”沈昭昭拉起褚郁就跑。 大概是褚郁嫌她跑得慢,后来就变成了他带着跑。 沈昭昭竭力跟上他的步伐,可惜她是个瘸子,没跑一会,就感觉脚踝火辣辣地疼,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官兵骑马的声音就在后头,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拖褚郁后腿。 大概,她是会被放弃的。 在前世,她就是永远被放弃的那个,可她一点也不想死。 沈昭昭看着面前的少年,哀求道:“褚郁,你可不可以别抛下我?” 褚郁将她一把扯到前面,打横抱起,继续往前奔跑,语气有些不善:“沈昭昭,你是蠢的吗?” 沈昭昭惊喜地抬头看去,虽然被骂了,但她很高兴。 不知路边树桩上谁拴了匹马,褚郁用剑将绳索割断,将她放到马上,自己再翻身上马,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沈昭昭第一反应就是:哇,褚郁还会骑马呢。 事实证明真是她想多了,他们坐在上面后,马儿象征性地踢了踢腿,然后就……一动不动。 沈昭昭等了片刻,还没见褚郁有所动作,她按捺不住了:“马怎么不跑?” 褚郁难得地露出无措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没时间了。 沈昭昭灵机一动:“要不……打个屁股?” 马儿受了刺激,应该是会往前跑的! 褚郁当真思考了一下她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然后将手中缰绳拽紧,又将另一只手放到马屁股后面,重重地拍下。 马儿吃痛,开始带着他们横冲直撞,褚郁拽着缰绳将沈昭昭半搂在怀里,两人非常顽强地坐在马背上,官兵在后面穷追不舍。 风从耳眼过,沈昭昭被颠的想吐,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 还没等她吐槽完,祸不单行,马儿带着他们跑到了山崖附近。 畜生也知道惜命,接近崖边的时候,马将前蹄高高抬起,及时停了下来。 他们被马甩到了地上,沈昭昭这才看见褚郁唇色苍白,他后背上插着两支箭矢。 她心中漫过一丝同情:可怜见的,怎么受伤的总是他。 “吁——”那些官兵追了上来,为首的官兵居高临下地看褚郁被逼到了绝路,嘲讽地笑道:“这下我看你们往哪跑?” 只见他从马背上拿出弓箭瞄准褚郁,“咻”的一声,箭矢射了过来。 沈昭昭瞅准时机,在离褚郁心脏只有几寸距离的时候,她一脚将箭矢踢飞。 嘶~又是右脚,她如果有命活着,后面一定要好好犒劳这只脚。 可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她将褚郁扶起,双目对视时,他们瞬间领会对方想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在官兵冲过来的前一息,他们牵着手跳下了悬崖。 第28章 他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 沈昭昭方才听到崖下有水浪拍打的声音。 没有法力,他们被这些官兵抓住就是死路一条,跳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崖下有海。 掉到水里的那一刻,她感觉背部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撕扯般的疼痛瞬间袭来。 话本子里不是说掉水里不疼吗?都是骗人的! 沈昭昭感觉海水瞬间钻入她的鼻腔、喉咙里,呛地生疼,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跟着一点点消散。 褚郁浮出水面的时候没有看到沈昭昭,他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慌乱。 重新回到海里寻找她身影的时候,脑子里也不可控制地崩出很多声音,都在反反复复问他:如果沈昭昭死了该怎么办? 他被这些声音弄得心烦意乱,死了就死了,正好他也想看看谢砚书得知沈昭昭死讯的时候会作何反应,最好就是痛不欲生。 但他却像身不由己般的还在不停寻找她的身影,他不该是这样的,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怒气。 仿佛找了好久,在他想着要不就让她自身自灭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倩影却出现在了不远处。 她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上凝着粒粒小水珠,整个人毫无生气地半沉在水底,就好像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一样。 死了吗?他屏息游了过去。 沈昭昭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躺在一片树林里,缕缕霞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下来,形成点点金斑,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前提是,忽略她背部的疼痛,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下来了。 褚郁呢?沈昭昭忍着疼坐起来四处寻找他身影。这里离海边有点距离,一定是他将她带过来的,而且他衣服还搭在她身上。 “褚郁!”她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褚郁回来,用力地朝他挥了挥手,牵扯到背部伤口,她瞬间皱紧眉头。 在她热情的视线下,褚郁走了过来,脸上泛起一丝嘲讽:“你好的还挺快的嘛。” 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都这样了,褚郁还对她冷嘲热讽,真是颠覆她对他的以往认知。 她甚至有一种直觉,褚郁根本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阴晴不定,他所表现出来的和善温良也只是他想让大家看到的而已。 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他真正的本性,残忍,凉薄。而她之所以能够察觉,也是因为他不想在她面前隐藏了而已。 可他为何不想在她面前装了呢?真是令人费解。 沈昭昭决定不想那么多,先把他稳住才是要紧事。 她拿出前世常用在谢砚书身上的招式:一哭二服软三撒娇。 “哪里好得快,我背好疼的,你看看我衣服上是不是有血?”说完还将背面朝着他。 褚郁瞟了一眼她纤弱的背部,思绪却飘到了昨晚把她从水里捞起的时候。 他们掉下的位置接近海边,水面较浅,里面还有很多礁石,沈昭昭刚好就砸到那些石头上。 他抱着沈昭昭的时候,只感觉贴着她背部的手上一片湿濡,起先他还以为是海水,直到将她放下,他才看到手上都是鲜血。 沈昭昭没得到任何回应,默默在心里叹气,看来她这招谁都不吃啊。 她打算再转过来,却感觉背上落下了两根温热的手指。 伤口被人抚摸着,有些刺痛,又有些酥麻,她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又被按住了肩膀。 “别动!”俨然是命令的语气,声音却有些暗哑。 不动就不动,只是为什么她感觉褚郁像是直接摸在她肌肤上一样? 沈昭昭将手背到后面摸去,惊疑道:“我衣服呢?” “被我撕了。”褚郁回答得很干脆。 准确地说,是被他用剑将她后背伤口那处的布料给划开了。 沈昭昭怒不可遏,回头直盯着他,眼睛里能冒出火来:“你这死变……” 态字已经到了嘴边,对上褚郁变得铁青的脸,她话语一转:“你这是不……是不太好?” 褚郁凉凉地剜了她一眼,嫌弃道:“师姐以为自己是天仙吗?你要不摸摸看你的背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什么样子? 沈昭昭满肚子疑问地摸了过去,哇塞,她后背布满血痂,就像树皮一样粗糙。 看来她后背伤得确实很严重。 褚郁将她衣服撕了也情有可原,否则伤口愈合的时候衣服粘在上面那就不好受了。 不过,她怎么伤口怎么这么快就结痂了?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声嘟囔:“我身体自愈能力也太强了!” 褚郁直接泼她冷水:“那是止血丹的功劳。” 原来是这个样子,沈昭昭恍然大悟,可止血丹又是哪里来的? 他们所认识的人里,只有顾芊梦有止血丹,可她明明看到褚郁服下了顾芊梦给的那两颗止血丹。 她好奇地望向他:“你哪里来的止血丹?”不等他回答,她又感激道:“谢谢你给的止血丹。” 褚郁轻勾起一丝笑意:“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说起这个,沈昭昭记起来了,在皇陵的时候,顾芊梦给了她一粒止血丹,但她后来将那粒止血丹给了褚郁,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服用。 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如果她当时没有忍痛割爱,只怕现在也吃不到这粒止血丹了。 不过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褚郁之前受了那么多次伤都没吃止血丹,这次他却直接把丹药给她用了。 他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 不再多言,沈昭昭披上褚郁留给她的那件外衣,与他一前一后地往树林里头走着。 林子这头被海水封死,只有穿过树林,他们才可能走出去。 只是这片树林似乎有些大,他们走了好久都还没找到出口。 沈昭昭额前冒出一丝薄汗,她已经累得不行了,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哀求道:“走不动了,先休息会!” 褚郁听罢,沉默着停了下来,因为他确实也累了。 他们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继续往前走,可越往前走沈昭昭越觉得不对劲,刚刚路过的那棵树她太熟悉了,仿佛看到了好多次。 她有些迟疑地喊住褚郁:“你确定带的路是正确的?” 褚郁回过头来凝着她,摸了摸鼻头,淡淡道:“不确定。” 沈昭昭快气笑了,他是个路痴为什么不早说? 第29章 离开是她最大的温柔 沈昭昭决定一马当先,她快步走到褚郁前面:“那就我来带……” “轰”的一声惊雷巨响将她声音淹没,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变成血色,看上去极为诡异妖娆。 黑云密布,狂风乍起,衣袍翻飞,又有几道滚滚惊雷接二连三落下。 太恐怖了,沈昭昭惊慌地望向褚郁,却见他微微抬头,漆黑如幽潭的眸中映出幽幽红琼,丝毫不见慌乱,反而还带着点兴奋。 褚郁将目光移向沈昭昭,薄唇微牵,若有深意地盯着她笑:“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沈昭昭被他眼神觑得后背发凉,正惊疑不定,就感觉自己被他轻揽在怀中,面朝那漫漫血色。 褚郁俯下身去,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畔,他伸出玉白修狭的食指指向苍穹中那道紫色长虫,只听他轻如羽毛般的声音响起:“你的雷劫来了。” 沈昭昭骤然僵住,反应过来后拔腿就跑,却被褚郁死死摁在原地。 疯子,褚郁真是个疯子,没听过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树下吗? 紫色闪电已经近在咫尺,她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轰——” 巨雷在她头顶炸响,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她两眼迸出泪水,没死! 沈昭昭迟疑地仰头看向褚郁,发现他漆黑眼眸满是恣意的笑意:“看来你很害怕啊!” 尽管面前这人在此时看上去格外邪异漂亮,但她只想打爆他的头,笑笑笑,笑屁啊! 空中惊雷不断,数道紫色闪电再度劈来,却在距离他们几尺处消弭,就好像他们周围有一道屏障似的。 无生命之忧,她这才有心情思忖起这雷劫,细细数来,发现雷声已响二十六下。 她曾听谢砚书说过,从筑基突破到金丹期,修士需要经历三九二十七道雷劫,所以她就缺最后一道了。 就在此时,褚郁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脸上笑意更浓,也叫她看得更加生气。 可她来不及想更多,因为最后一道雷劫朝她劈了过来,没有了褚郁的保护,雷电劈在身上的感觉让她险些痛晕过去。 她仿佛回到了前世殉阵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雷劫已过,天空顿晴。 褚郁神情冷淡地看着沈昭昭痛得蜷缩起身子,这样一个脆弱如蝼蚁的人,他实在想不通为何魔器会选她为有缘之人。 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使用法力,他起先也并未想过沈昭昭是有缘之人的可能,因为她平时表现得和普通人一样。 直到刚才,他才惊觉自己遗忘了一点:沈昭昭修为太低了,低到离了符纸就无法催动灵力。 如今再回想起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瞬间涌入脑海。 其实她运转丹田也有效果,只是正好被葵水感受所掩盖。 她腿力惊人,可以直接踢开官兵射来的箭矢。 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渡了雷劫。 只有玉如意的有缘之人,才会在这个世界里表现得如此特殊。 既然这样的话,那她就一定不能死了,可她修为实在是低,如果他不用流星镯帮她挡下雷劫,只怕她会灰飞烟灭。 褚郁有些迟疑地走了过去,他本以为自己会对上一双愤懑的眼睛,因为他本可以护她渡完雷劫难,却在最后推开了她。 沈昭昭试着动了动四肢,痛意稍缓,甚至有种经脉舒畅的感觉,她应该是渡完雷劫了? 这一道雷电就把她劈成这样,实在不敢想如果二十七道雷劫全部劈她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褚郁在最后一道雷劫劈下的时候把她推了出去,她当时也确实有点生气,但褚郁本来就没义务帮她挡劫,但他还是挡了。 思及此,沈昭昭冲着褚郁笑了笑,杏眼晶亮潋滟:“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褚郁顿住了脚步,眸中微光闪过,摸了摸鼻尖,而后偏头不再看她。 沈昭昭惊奇地发现自己指尖竟可以凝出丝丝灵力了。 她有些兴奋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褚郁,得到的却是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了灵力就意味着她在这个世界有自保能力,她的开心无处分享,所以她决定上街买买买。 前天,他们从树林走出来后便到了广阳郡,这里似与乐阳郡截然不同。 如果说乐阳郡是穷乡僻壤,那么广阳郡就是相当繁荣富饶。 这里的商铺和小摊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街面上,商户和摊主都穿得很是光鲜亮丽。 路上行人也是春光满面,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这里过得相当幸福。 沈昭昭去小吃铺子里买了点板栗,此时她就有点想念火鬃鼠了。如果它在这,肯定会和她抢着吃的。 东西啊,就是要抢着吃才香,所以她此刻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但这无味只维持了一秒钟。 她虽有灵力,但到底受这世界规则所迫有着口腹之欲,而且她本就喜欢吃糕点。 所以当桃片糕和桂花酥的香气从糕点铺子传来的时候,沈昭昭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她非常满意地拎着两袋糕点往外走,却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拦了去路。 男子衣着华丽,浑身透着一股“我是富家少爷”的土豪气质,他轻挑眉毛,对沈昭昭邪魅一笑:“姑娘贵姓?” 她想直呼辣眼睛,但作为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好女修,她只是象征性咳嗽两声,开口道:“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 沈昭昭说完便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却又被这富家少爷的随从拦住:“我家少爷话还没说完,姑娘莫要不识好歹。“ 少爷一把将随从推开:“去去去,别这么粗鲁。” “少爷——”随从顿时委屈巴巴,但他家少爷一心扑在美女身上,并不在意他的委屈。 富家少爷以非常夸张的幅度将手中折扇打开:“姑娘可知我是谁?” 沈昭昭当真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此人身影,发现毫无印象:“不知。” 少爷整个身子往旁边一歪,被随从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快气吐血了,朗朗乾坤扇作为他这么独特的标志,试问广阳郡谁人不知他首富之子慕阳的名号? “姑娘,你知道过满则亏这个词语吗?所以别跟我玩欲擒故纵这套。” 沈昭昭是真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了,不予理会,离开是她最大的温柔。 可这少爷不依不饶,还上前直接拽住她:“你别走……哎呦。” “少爷!”随从见自家少爷被沈昭昭直接撂倒在地,急忙将他扶起来。 富家少爷指着沈昭昭怒吼:“去,给我把她抓过来。” 随从听命,立刻上前抓沈昭昭。 “定。”沈昭昭指尖凝出灵力指向随从,似乎……并没有效果。 眼见随从爪子已经快伸了过来,好女子不吃眼前亏,她扭头就跑。 第30章 不是哥哥吗? “吁——”一辆马车正在街上行驶,见有人突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驾马的人惊慌失措地拽紧缰绳。 紧接着,“嘶~” 沈昭昭倒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只能说霉运到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她只顾着摆脱那个随从,根本没注意到有马车过来。 富家公子的随从见她被马车撞倒在地,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倒是踌躇不前了。 “怎么回事?”马车内一道声音响起,竟是意外的清冽动听,如泠泠珠玉,清脆悦耳,又似涓涓清泉,水润深沁。 侍卫一脸歉意地看了一眼沈昭昭,而后对车内的人回复道:“大人,属下失职,不慎将一名姑娘撞倒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话音刚落,只见马车帘门被人撩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身穿一袭绯色盘领官袍,胸前缀着一只孔雀花纹图案,头顶长翅乌纱官帽,一看便知是个不太小的官。 “姑娘,你没事?”似是怕有些唐突,他先用宽袖盖住整条手臂,又微躬着腰伸出手,举止间透着温和儒雅,又彬彬有礼。 沈昭昭扶着他胳膊站了起来,摇摇头道:“我没事。” 不知为何,这位大人给她的感觉有点像谢砚书,都是一样的清风霁月,谦谦君子形象,但这位大人更有亲和力一些,让人极容易对他产生一种亲近感。 大人歪头看向她的手肘,轻蹙起眉,温声道:“姑娘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馆!” 沈昭昭启唇刚想说话,就被一道蛮力往旁边推去,她左摇右晃地站稳脚步后,就看到先前那个富家少爷用他肥硕的身躯直直撞向那位大人。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表弟,你怎么回来了?” 富家少爷慕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这个一直在京城任职的姜恒表弟居然回了广阳郡,而且还没提前给他们报信,也有可能他爹没有告诉他,反正他就是不知道。 一旁的沈昭昭也吃了一惊,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表兄弟啊。 似乎想起什么,慕阳表情变得很是担忧:“表弟,哥哥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你是不是被贬了?” 姜恒哑然失笑:“没有,只是回来办点事,我半月前曾传信给姑父啊,他没告诉你吗?” 慕阳瞬间炸了毛,语气愤愤:“他没有!” 他就知道肯定是他爹没告诉他,等他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质问他爹到底谁才是他儿子。 姜恒心下明白,看来他这个表哥还是一点也没改掉他的纨绔毛病,所以姨父才什么都不和他说。 慕阳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对着许久未见的表弟,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弟,两年不见,哥哥都快想死你了!” 表弟父母去世的早,所以从小就被他爹接回慕府抚养长大,他与表弟的关系可以说是:不是亲兄弟但胜是亲兄弟。 大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拍了拍以示安慰:“表哥,我也很想你,只是我现在有急事,你能否等我……” “不能!”慕阳打断,天大地大能有他哥俩寒暄事大? “我真有急事。” “我不管!” 姜恒扶额,他表哥在家我行我素惯了,现在少爷脾气上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他稍稍往外挣开,被慕阳搂得更紧。 姜恒无奈,他现在被表哥缠得脱不开身,又不好让人家姑娘久等,只好对侍卫道:“明煦,你带着这位姑娘去医馆。” 沈昭昭刚刚其实也看过了自己的手肘,只是轻微破了点皮,并无大碍。 她对着那个叫明煦的侍卫摆了摆手:“我真没事。” 见姜恒看过来,她又冲他笑了笑,而后打算转身离开。 “姑娘,请先别走!”姜恒喊住她,他又冲慕阳说道:“表哥,你先放开我!” 慕阳很是生气,因为自家表弟一直姑娘长姑娘短的,压根就不理自己。 他愤怒回头,想要看看是哪位姑娘将他表弟迷了心窍。 定睛一看,他瞬间乐开了花,他居然又看到了先前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姑娘。 他心中窃喜,这姑娘肯定是后悔了,所以现在又回来找他。 “姑娘,你……” “姑娘,还是去医馆瞧瞧!” 慕阳才开口,就被另一道声音给压了下来,他这才明白自家表弟口中的姑娘就是眼前这位姑娘,貌似他表弟还要带她去医馆。 他眼珠一转,自告奋勇道:“不如让我带这位姑娘去医馆?” “不用了。” “不用了!” 沈昭昭和姜恒异口同声道。 姜恒非常了解表哥是什么性子,他哪里是好心带人去看伤,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撩拨人家姑娘。 “哼——”慕阳气得跺了跺脚,他这表弟一点也不帮他。 慕阳气鼓鼓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滑稽,沈昭昭忍不住偷笑出声:“多谢你们的好意,我真没……” “事”字还没说完,她就感觉颈后衣服被人猛的一扯,身体向后倒,她撞到一堵带着温度的肉墙上。 沈昭昭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撞进了一双清亮漆黑的眼睛,是褚郁。 他对着沈昭昭浅笑一下,却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怎么来了? “这位是?”姜恒盯着褚郁,眸中带着些许警惕。 现在这个世道强抢民女的事情时有发生,他刚才看见褚郁拉扯沈昭昭的动作也不算温柔,故而有些担心。 沈昭昭解释道:“他是我哥哥。”出门在外,有个哥哥傍身总没错。 姜恒神色放松下来,对褚郁露出温和的笑容。 褚郁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拉着沈昭昭转身离开。 “姑娘——”身后姜恒声音响起,沈昭昭想回头,却被褚郁拉着走得更快,完全不管她跟不跟得上。 沈昭昭低头看路,无暇再看身后的姜恒一眼,她感觉褚郁挺莫名其妙的。 一路上,她察觉褚郁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不高兴。 也不知是谁惹得他这样生气,和这样令人难以捉摸的人相处,她真的太难了。 想起手中还拎着糕点,她讨好道:“师弟,你吃不吃桃片糕或者桂花酥?” 褚郁回头对她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不是哥哥吗?” 沈昭昭莫名:“那不是对他们才这样说吗?方才那富家少爷在,我说你是我哥哥他自然就不敢再纠缠。” “那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夫君?”话一出口,褚郁顿时有些懊恼,他在说些什么? 沈昭昭只觉得褚郁脑子今天是不是抽抽了,怎么会问她这样无聊的问题呢? 考虑他此刻心情不好,她耐心解释道:“在地牢是怕你丢下我,无奈之下才喊你夫君。今时不同往日,我当然不用再说你是我夫君了。” 无—奈—之—下。 褚郁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听到这四个字就有点恼火,还有点委屈,但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何而来。 失控的挫败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一切根源都是沈昭昭。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褚郁冷了眸子,等他们找到玉如意,就把沈昭昭杀掉! 沈昭昭觉得周身突然冷了下来,鼻子也有点痒。 “阿嚏!阿嚏!”连着打两个喷嚏。 沈昭昭揉了揉鼻子,转头看向褚郁,她严重怀疑他在心里偷偷骂她! 第31章 她承认,她很怂 慕府。 姜恒已换下官袍,着一身白色常服,端坐于漆红的案桌前。 他手中拿着乐阳郡郡守上交给圣上的救灾款明细账本,正细细查阅。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侍卫明熙从外面走了进来:“大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他娓娓道来:“前些日子乐阳郡县衙官兵剿匪抓捕了两名匪寇,却被他们越了狱,后来好像是为了找一把剑,其中一名山匪又回来杀了十几个官兵。” 说到这里,明熙顿了顿,将通缉令展开放到桌上:“这个便是那一个匪寇的画像。” 姜恒将手中账本放下,清亮的眼睛在通缉令上的画像巡视一圈,心中如宁静的水面被风吹起,泛起阵阵涟漪。 通缉令上画的人不就是那位姑娘的哥哥吗? 他眉宇微锁成川,这对兄妹看上去并不像匪寇,但他们既然与匪寇扯上关系,那身份怕是不简单。 此事他必须得调查清楚。 明熙察颜观色,有些想劝阻:“大人是要调查乐阳郡匪寇一事吗?可我们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 圣上派他们前去乐阳郡是为弄清救灾款去向,如果大人还要调查匪寇一事,恐怕会耽误查案进程。 万一圣上怪罪下来,那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姜恒摇了摇头,缓缓道:“其实我调查匪寇又何尝不是为了救灾款一事。” 看出明熙有些不解,他意有所指地点拨了一下,“乐阳郡山匪变多是在水灾过后。” 明熙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他听大人与同僚闲聊时提过此事,但这与救灾款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恒继续说道:“每年深受水患之苦的郡县那么多,你觉得为何偏偏就乐阳郡匪患猖獗?” 明熙似懂非懂,猜测道:“是不是救灾款没有落实下来?” 姜恒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之前问过姨夫关于乐阳郡山匪的事情,他只说是流民成匪,可每年宫里下拨了不少救灾款,乐阳郡却还有那么多流民,我猜测这可能与乐阳郡官员有关。” 明熙瞬间明白过来,急切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那我们明日便动身去乐阳郡?” 他们此番前来并没有直接去乐阳郡,而是先住在了大人的叔父家中。 大人只说他们此行是为回乡省亲,还特地叮嘱他们也不要走漏风声。 他虽不是很理解大人为何要这样做,但大人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他只照做便是。 只是现在事情既然有了眉目,他们何不顺着这条线直接前去乐阳郡查下去? 姜恒低头沉吟片刻,对明熙说道:“先不急,我需要你明天替我办一件事。” 明熙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大人请说。” 姜恒拿过一张信纸,提笔在上面书写起来。 写罢,他将书信一卷,放置于竹筒中密封:“你先找到今日那个被撞倒的姑娘,然后将这个交给她。” 明熙双手接过竹筒,朗声道:“是!大人。” 沈昭昭听到有人找她的时候,有些讶异,毕竟她在广阳郡并不认识什么人,直到看到了那个大人的侍卫。 她猜测他可能是为昨日撞倒她而来的,但他们连她住在哪个客栈都查到了,未免不让人有些心惊。 “姑娘,我家大人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明熙微微前倾身子,将竹筒递向沈昭昭。 沈昭昭感觉自己隐私被人侵犯了,心里有点不高兴,所以语气自然也有些不好:“我为什么要接受?” 见沈昭昭不拿,明熙摸了摸后脑勺,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人也没和他说过啊! 他心一横,直接将竹筒扔到沈昭昭怀里:“姑娘你还是拿着,不然我不好交差啊!” 一眨眼的功夫,明熙的身影就已经不见,像是极怕沈昭昭再将竹筒还给他一样。 沈昭昭瘪了瘪嘴,满不在意地将竹筒打开,等她将信展开一看,平静的眼眸中起了一丝微弱的变化。 那位大人竟约她今天午时到杨春湖游船上相会,而且还让他不要将此事告知给她兄长,也就是褚郁。 沈昭昭在房内坐立难安,她已经纠结了一上午了,接近午时的时候,她决定还是出门赴约。 刚打开门。 “师姐这是要去哪?”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昭昭回头,就见褚郁双手交叉于胸前,懒懒散散地倚靠在墙壁上,就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她真觉得褚郁是不是在她身上下了类似追踪术的咒术,为什么她一有什么动静就会立刻被他知道? 沈昭昭呵呵笑了两声,开始胡诌:“我去吃饭。” 褚郁弯起眉眼,笑出梨涡:“这样啊,正好我也要去吃饭,一起!” 沈昭昭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褚郁如果和她一起的话,那她还去个屁的杨春湖啊。 “不,不必了!” 褚郁将嘴角压低,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师姐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吗?” 别装了别装了,她早就将他看得透透的了。 沈昭昭才不吃他这套:“我要自己出去吃。” 见沈昭昭一脸冷漠,他又恢复到自己最本真的模样,面无表情,语气微冷:“既然这样,那便算了。” 沈昭昭被他冰冷的眸光刺得后背浮起一层冷汗:“要不晚上再一起吃?” 她承认,她很怂。 没有缘由的,她就是有些害怕褚郁生气的样子,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收起利爪的恶狼。 平时的时候他表现得温良恭谦,一旦惹得他不高兴了,他便会伸出利爪将人一掌拍死,然后再嗜血食肉,最后啃得渣都不剩。 褚郁不语,对她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转身回了房。 真难伺候,沈昭昭边走边吐槽,她又不欠他的,干嘛还要看他脸色。 等她到杨春湖的时候,只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停泊着一艘小型游船,那位大人早已在岸边等候。 姜恒见沈昭昭来了,露出温柔的笑意,又拂了拂衣袖,先一步走到船上。 沈昭昭直接忽视姜恒伸出的手,自认为非常潇洒地跳上了船。 紧接着,船身随着她的动作开始在湖面上左右摇晃起来,将她险些颠了出去。 沈昭昭:“……” 她及时扶着船沿站稳脚跟,转头见姜恒像喝醉酒似的在船上左摇右晃,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的怒气顿消。 第32章 我来找你吃晚饭啊 姜恒倒是不在意这个小插曲,从容不迫地请沈昭昭一同进了船舱。 他理了理衣袍坐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在下名唤姜恒,此前在信中也提到过,私自打听姑娘住处有些唐突,实在是抱歉。” 沈昭昭心中本就有些不满,嘀咕道:“既然知道唐突,那又为何要这样做?” “我……”姜恒更加不好意思。 逗够了姜恒,沈昭昭扯起一个狡黠的笑容,打断道:“因为你有事情问我,此事还涉及到褚……我兄长的,而且此事不便别人知晓,是吗?” 姜恒有些愕然:“姑娘如何得知?” 他并未在信中写明相约她的缘由,本还以为她并不会过来赴约。 “自然是因为……”沈昭昭卖了个关子,“你猜!” 当然是因为他约的地点太特殊了。 旁人一般相会都是约在酒楼饭馆,哪里会约到游船上呢? 自然是因为游船停在湖水中央,最适合谈论不为人知的秘事。 姜恒轻笑了一下,眼前少女说话的时候水灵灵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看上去格外古灵精怪。 他怔了怔,忍不住多看了沈昭昭几眼,这样的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匪寇啊! “姜大人?”沈昭昭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他慌乱地移开目光,脸霎时红透了,就连手脚也不知道放哪好。 他竟然会看一个姑娘看得如此失神,真是太失态了。 姜恒定了定神,答道:“在下不知。” 沈昭昭也没打算和他过多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眼睛眨了眨,道:“说,想问我什么事?” 见她这么坦然,姜恒反倒犹豫起来:“在下……在下确实有事相问姑娘,只是此事涉及姑娘和你兄长隐私,如果姑娘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涉及隐私啊。”沈昭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先说说看!” 姜恒斟酌几番,嗓音低柔,尽可能让沈昭昭感觉自己的善意:“姑娘和你兄长是否与乐阳郡匪寇一案有关?” 原来是为这事,沈昭昭顿悟,想不到他们到了广阳郡还是脱不开山匪的身份,真是倒霉。 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姜恒身为官员,却没有选择直接捉拿他们,应该也是对此事有疑惑。 或许可以相信他,沈昭昭决定向姜恒说出自己的遭遇。 她将自己和褚郁是如何到这个世界来,又是如何卷入官匪之争的过程都讲给姜恒听了。 就算他不值得信任,她有灵力,倒也不怕。 姜恒听完,神情恍惚,似乎对此事感到不可思议:“姑娘是说,你和你兄长是异世之人?” 沈昭昭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需要将那个玉如意找到,才能回到原来那个世界。” 看姜恒还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沈昭昭运转灵力,用指尖托起一樽酒现场演示给他看。 眼见为实,姜恒不得不相信原来还有另一个世界,而且在那个世界,凡人还可以修仙,这在他看来就好像天方夜谭一样。 “姑娘,不知你能否助我与你口中那个清风寨的山匪……李全相识?” 他想着,直接从山匪处开始查,或许事情能更明了一些。 “你别姑娘姑娘的喊我了,怪别扭的,叫我沈昭昭便可。”沈昭昭摆摆手,又朝姜恒扬起一个娇憨明媚的笑容,“至于帮你和李全认识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姜恒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少女肤光胜雪的脸上,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好像有一股甜丝丝的风,掠过他的心头。 他略一沉吟,轻声道:“姑娘,昭昭……姑娘,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只是你兄长杀害官兵这一事,怕是还是要追究责任的。” 沈昭昭自然也知道褚郁杀害官兵之事不会就此揭过,更何况他还杀了葛三,乐阳郡郡守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辩解道:“我哥哥固然有错,可县衙的那些衙役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滥用私刑,他们难道没有丝毫错吗?” 她现在回想起褚郁身上的伤都觉得浑身一疼,更不要说是褚郁本人了。 甚至于当她看到那些伤口的时候,也忍不住的会想如果是她被伤成这样,估计也不会放过那些官兵的! 在他们那个世界,早已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他们虽然不会轻易草菅人命,但该出手的时候也必然不会手软。 姜恒理解她维护兄长的心情,而且他们是异世之人,并不受他们这个世界法律管控,此事确实不太好处理,只好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那昭昭姑娘可否与我一同查清乐阳郡救灾款去向一事?当然,作为回报,我也不会再追究你兄长杀人的案子,还会让他们把通缉令也撤销了,你说如何?” 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竟然以沈昭昭的兄长相要挟,让她帮助他办案,但他还是忍不住提了要求。 其实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想要借助沈昭昭的法术,还是只单纯的想和她有个独处机会而已。 所以他又补充了一个条件:“还请昭昭姑娘不要将此事告诉你兄长。” 沈昭昭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觉得姜恒未免也太看轻她了。 她冷下眸子,有些恼了:“就算没有这个回报,只要你说,我也会帮你查清乐阳郡救灾款的。” 乐阳郡那些流浪街头的百姓惨状她又不是没见过,还有类似清风寨里的那些山匪,哪些不是受水患所害,查清救灾款说不定能帮到他们。 听及此言,姜恒更加羞愧,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与昭昭姑娘谈条件,然而她却是心中一片坦荡。 “对不起,昭昭姑娘,我不该说这样的话的。”他扯起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又抬头望天估摸了一下时辰,“昭昭姑娘应该还未吃午饭,我知道有家酒楼饭菜很是不错,不知可否赏脸一试?” 既然人家都道歉了,沈昭昭一向大度,自然也是不再生气,遂点了点头同意。 吃过午饭,姜恒与沈昭昭去了一趟乐阳郡。 沈昭昭让姜恒在一家酒楼等她,自己一个人去了清风寨找李全。 等她下山到酒楼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于是他们决定吃了晚饭再回广阳郡。 马车停到沈昭昭住的客栈旁边,姜恒先一步下了马车,又将沈昭昭扶了下来。 夜里突然变了天气,冷风一吹,沈昭昭冷得有些发抖。 见状,姜恒立刻将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 沈昭昭慌忙摘下披风:“多谢姜大人好意,不过我不需要这个。” 姜恒接过披风,又给她披上,他笑得眉眼温和:“夜里冷,还是披上。昭昭姑娘,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他给她已经系好了带子,倒是让她不好再拒绝:“谢谢姜大人了,天色有些晚了,大人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他们约了李全明日碰面。 姜恒点了点头,随后上了马车。 看到马车消失于视线中,沈昭昭松了口气,事情有些进展,她挺高兴的,蹦蹦跳跳地回了房。 在推开门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她惊愕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笑容僵住,浑身绷得紧紧的:“师弟,你怎么在我房里?” 褚郁坐在床上,黑曜石般的瞳孔深藏情绪,却勾起唇角对她笑起来:“师姐,我来找你吃晚饭啊。” 第33章 谁让她是个骗子的 沈昭昭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炮竹炸开,噼里啪啦作响。 她中午走前说了要和褚郁一起吃晚饭的,但她给忘记了,然后人家特地跑她这里来问罪了。 愧疚感立刻涌上心头,她没想到褚郁当真等着她一起吃饭。 “嗯?师姐怎么不说话?”褚郁认认真真地盯着她,语气带着委屈,但她听出来了其中隐含的咄咄逼人,“莫不是师姐已经吃了?” 沈昭昭面不改色地扯了个小小的谎:“当然没吃,走,我们现在就去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 她上前一把将褚郁从床上拉起,拽着他胳膊就往房外走,等出了房门又连忙撒开他,转身将门轻轻关上。 褚郁低头看向空了的手臂,觉得心似乎也缺了一块,让他忍不住有些堵得慌。 方才沈昭昭就像是甩开狗皮膏药一样将他胳膊甩开了,他就这么让她讨厌? 在房间里的压抑感消失,沈昭昭雀跃道:“走走!” 她不知自己小小一个举动又惹得褚郁不高兴了,毕竟她只是单纯地想把褚郁从房间拉出来而已。 “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又? 沈昭昭困惑地看向褚郁,就见他神情冷淡地盯着她。 他又开始了! 沈昭昭表示无可奈何,但是她今日是一定要把褚郁给哄好的,不然他指不定什么时候给她报复一下。 她上前再次搂住褚郁的胳膊,冲他甜甜一笑,委屈巴巴道:“走走,我不想一个人吃饭,就当是陪陪我,求你了。” 褚郁懒洋洋地斜睨她一眼,又将头稍稍仰起,用他那凌厉漂亮的下颌线对着她:“既然师姐求我,嗯,这样的话……” 说话只说一半,怕是要把人急死,沈昭昭抓耳挠腮:“怎样?” “陪你吃饭也不是不行,但我想去外面吃,可是外面很冷,我又不是很想去,怎么办?”褚郁似乎很是纠结。 沈昭昭:“……”他怎么屁事这么多! 她开始自暴自弃:“要不还是不吃了!” “不行!”遭到褚郁严辞拒绝。 “那就在客栈吃!” “我想去外面。”褚郁再次拒绝。 “那就去外面。”沈昭昭已经颓了,说话也有气无力。 “外面太冷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纠结下去,他们吃的不叫晚饭,而是宵夜了。 沈昭昭心里窝着一股子气,被她强压下来了:“那你回去多穿件衣服。” 褚郁往她身上一扫,漫不经心道:“回房太麻烦了,不如师姐把身上的披风给我穿,你再回去多穿一件?” 沈昭昭歪头看了一眼褚郁房门,忍不住想问问他:请问哪里麻烦了? 他们还站在她的房门口,而褚郁的房间就在她房间隔壁,他回房穿衣服就是麻烦,她回房就是不麻烦…… 不过今日是她理亏在先,面对褚郁她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来呗。 沈昭昭将披风脱下来递给褚郁,他不接。她只好亲自给他披上,又帮他带子系上,还给他整理了一下。 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褚郁的娘一样:“好了好了!” 她随意地瞟他一眼,却有些呆住,开始不自觉地痴痴看着他。 褚郁长得好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件披风实在太衬褚郁了。 姜恒的披风质感厚实柔软,通体呈墨绿色,帽子上缀着白色狐狸毛,袖口和对襟上用金丝线纹着花卉图案。 褚郁穿在身上俨然就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特别是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在白狐毛的的衬映下变得柔和起来,就像一泓清泉,藏着风花雪月,又显得不谙世事。 “师姐,你盯着我这么久做什么?我很好看?”褚郁微微俯身,在沈昭昭面前打了个响指。 好好的人,就长了一张嘴,一开口,那种柔和温润的感觉瞬间就没了。 沈昭昭收回目光,咬牙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褚郁摸了摸鼻尖,低低笑出声来:“因为你的眉毛好像画歪了。” 什么? 沈昭昭连忙回房走到梳妆镜前查看。 等她看清镜中模样,脸顿时红得彻底,她的右边眉毛像一道蛇形横在脑门上,弯弯曲曲的,极不规则。 今天早上她纠结了很久赴不赴姜恒的约,等她决定好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匆忙,她藏着心事,又很着急,所以当时只是随意画了画眉,并没有太在意。 她就顶着这副样子出去溜达了一整天,好糗! “我要换衣服,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沈昭昭面红耳赤地将门关上,把褚郁隔绝在外面。 她添了件衣服穿在里面,又把眉毛重新画了一下,再三打量自身一番,确定一切正常,她才开了门和褚郁出去吃饭。 吃完饭后,沈昭昭捧着自己胀胀的肚子长叹一口气。 不知褚郁今晚哪根神经又不对,疯狂往她碗中加菜。 她婉言拒绝,褚郁就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她。 “师姐不是让我陪你吃饭的吗?为什么不吃呢?” “是这家不好吃吗,不如我们换一家?” “难道是不想吃我夹给你的菜?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一连好几问,茶言茶语,为了让他闭嘴,沈昭昭也疯狂扒饭。 其实她下午已经吃得饱饱的了,见碗中饭菜堆成小山丘,还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她想着美食不可辜负,只好含泪吞下了所有,现在她肚子胀得不行。 为了避免积食,沈昭昭硬拉着褚郁慢走回去消食,可惜无济于事。 半夜的时候,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第四次躺回到床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面如死灰地望着床顶,脑子里迸出一个想法:大概老天是为了惩罚她不信守承诺,所以现在才会上吐下泻到如此田地。 没躺一会儿,想吐的感觉又来了,她麻木地想要起身出去,却感觉身体已经不受她使唤了,浑身酸软无力地摔下了床。 闷哼一声,动静有多大她是不知道,反正把褚郁给吵过来了。 他敲了敲门,见半天没人应,直接推门而入。 看到她的样子,褚郁仿佛很是不解:“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昭昭嚅动嘴唇,想说话,但声音细若蚊蚋。 褚郁走过去挟住她的腋窝将她抱到床上,自己也坐了上去让她靠着,又问了一遍她怎么了。 沈昭昭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话,他没有听清,只好俯身靠近,就听到她气若游丝地说:“离远点,我想吐。” 褚郁眉宇一皱,想要快速抽离,却已经来不及了。 褚郁死死地盯着衣袍上的呕吐物,仿佛要将衣服洞穿。 他后悔万分,早知道就不该突发善心,让她在房里吐死算了,谁让她是个骗子的。 第34章 闹别扭 褚郁沉着脸回房给自己换了身衣服,感觉身上好像还有味道,他又泡了个澡,做完这些后,他就直接躺回床上准备睡觉。 闭目没过一炷香时间,他又起身推开了沈昭昭房门。 第二日清晨,旭日高升。 “咚咚咚——”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响起,褚郁被吵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了沈昭昭恬静的睡颜。 褚郁倦怠地揉了揉眉心,他什么时候躺到床上去了? 沈昭昭昨晚又吐了几次,大概是太不舒服了,她低低弱弱地不停抽泣,可怜的模样让他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她倒是睡得香,却让他半晚上都在帮她收拾烂摊子。 褚郁心情郁闷地打开了门,看到来人,他情绪直接跌到了谷底。 明熙眼睛瞪成了两个大圆圈,像傻了似的直愣愣地定在原地,半晌,他咽了两三口口水,弱弱问道:“请问沈昭昭姑娘在吗?” 他退后看了看房间,又上前伸着脖子透过门缝往里看。 没走错啊,这是沈昭昭的房间,而且他仿佛看到床上被子隆起,应该是有个人躺在上面的。 他还想看得更仔细些,却被褚郁不动声色地用身躯挡住,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好回神看向褚郁。 “找她有什么事?”褚郁的表情很冷。 明熙被他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呐呐道:“是我家大人找沈昭昭姑娘有点急事。” “哦。”褚郁点了点头,“她吃撑了,让你家大人改日再来找她!” “砰。”一声闷响。 明熙呆呆盯着房门,有些后怕地摸着自己额头,自己要是再晚跳开一步,只怕脑袋要被房门撞出一个大包。 昭昭姑娘的哥哥未免脾气也太大了些! 而且,一大清晨,为何昭昭姑娘的哥哥会在她的房间呢? 明熙眸光微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脚底抹油般跑得飞快,他得将他看到的都告诉他家大人! 沈昭昭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见褚郁还在她这里,问道:“刚刚你在和谁说话?” 褚郁垂眸,淡扫了她一眼:“还能有谁,与你昨天一起吃晚饭的人的侍卫。” 沈昭昭愣住,与她一起吃晚饭的不就是他吗? 等等。 侍卫,吃晚饭,那不就是姜恒吗? 是了,他们约好了今天上午要去找李全的。 所以褚郁早就知道她是骗他的了。 沈昭昭惴惴不安地掀开被子下床,可脚步还有些虚浮,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旁倒去,被褚郁及时扶住了。 她忙道:“谢谢!” 褚郁沉了面色:“你要去哪?” 时间要来不及了,沈昭昭迅速地穿好衣服,边给自己画眉边回道:“我有点事要出去下。” 褚郁盯着镜中的她,似笑非笑地说:“是找姜恒?我已经给你拒绝了。” 沈昭昭画眉动作顿住,将眉黛拍在桌上,有些气恼:“你这人怎么这样,谁让你替别人做决定的?” 褚郁看着沈昭昭因为姜恒对他发脾气,心头燃起一股莫名的怒意:“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随你的便!” 他气不打一处来,再不想看到沈昭昭了,随后转身离开。 “等一下。”沈昭昭喊住他。 褚郁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把你昨天穿的披风还给我。” 褚郁原本隐隐含着期待的目光瞬间冷到极致,再不作停留地回了房,等看到架子上挂着的披风,他又怒火中烧,只想一把火把它烧了。 片刻后,他冷静了下来,没有必要。 他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沈昭昭牵动情绪。 将披风扔还给沈昭昭后,他直接摔门而出。 她爱和谁见面就和谁见面,反正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昭昭收拾好一切后,来到了慕府,她让门前小厮进去通传一声,自己等在门口。 “姑娘,你可是回心转意来找我的?” 沈昭昭听到声音回头,就看见富家公子慕阳穿着一身镶满宝石玉器的锦袍,又很浮夸地展开朗朗乾坤扇,替她扇了扇风。 她被扇得头皮一冷,只觉得全身都凉飕飕的。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 “对不起,我不找你。” 慕阳将扇子一扔,把双手放到胸前作捧心状,一副被伤透心的样子:“姑娘,你太残忍了,你怎么可以随意践踏我的真心!” 见旁边有路人看他们,他又连忙弯腰将扇子捡起来,给自己扇了扇风:“姑娘既然不是来找我,又为何出现在我慕府?莫不是想故意勾走我的心,你太歹毒了姑娘!” 说到这里,他还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沈昭昭:“……”这人是个戏精,一天到晚戏这么多。 “昭昭姑娘!”姜恒及时出现拯救了她,否则她真的要尬得抠脚了。 “昭昭姑娘,没想到你今日能来,小厮通传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姜恒嘴角牵起温暖的弧度。 沈昭昭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昨天既然已经答应过你,我当然要说到做到。” 说这话时,她又想起了褚郁。 她也答应过和他一起吃晚饭,但她却给忘了,而且昨晚褚郁还照顾了她一整晚,这些她都知道。 今日不该对他发脾气的,回去给他道个歉!沈昭昭暗暗想着。 一旁的慕阳看他俩一来二去的说话,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生气得不行。 他将朗朗乾坤扇再次一摔:“你们,想要谈情说爱就去远点,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沈昭昭本来正在想晚上怎么和褚郁道歉,扇子摔地上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她瞅了一眼地上的扇子,上面镶嵌的翡翠有不少划痕,看起来被摔地上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么好的扇子,真是可惜了。 姜恒朝她温声说道:“我们走!” 沈昭昭点了点头,将披风还给姜恒后,跟着他上了马车,只留下慕府门前傻住的慕阳。 真就走了? 马车上,姜恒关切地打量了沈昭昭一眼,发现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轻声问道:“昭昭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沈昭昭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昨晚吃得有些多,现在已经好了。” 姜恒点点头,难怪明熙跟他说昭昭姑娘吃撑了。 想起明熙的话,他脑中陷入一片混乱,昭昭姑娘到底与她哥哥是什么关系?为何她哥哥清晨就在她的房间?还有,为何昭昭姑娘姓沈,而她哥哥却不姓沈? 他有太多的疑问了,但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见了李全,姜恒才知道乐阳郡郡守这些年都没有将救灾款落到实处,甚至从没有施粥赈饥过。 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劣许多,而且他姨父也参与在其中。 姨夫慕春荣是广阳郡首富,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乐阳郡郡守将私吞的救灾款全部投资给他,然后他又利用郡守官职之便偷奸耍滑,两人串通一气不知道赚了多少不义之财了。 这些内幕一般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清风寨寨主秦天原本是慕府商铺的管事,他对这些事情可谓是了如指掌,所以慕春荣才想要除掉他。 姜恒暗暗庆幸他当时没有对姨夫说出自己回来的真实目的,否则案子就不一定能真相大白了。 第35章 她完了 今天他们回来的较早,沈昭昭想要喊褚郁一起吃晚饭,然后再在饭桌上给他好好道个歉。 可是她站在褚郁房间外面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她有些茫然,或许褚郁真生气了。 正这样想着,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褚郁直接站在她背后将门推开。 大概是嫌她堵在门口碍事,他伸出手将她往旁边推了推,力道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你……” 没等沈昭昭说出第二个字,他就直接进去将门关上,门上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灰尘全都被震到地上。 沈昭昭也碰了一鼻子的灰。 至此之后,她和褚郁陷入了长久的冷战,久到沈昭昭运用灵力将乐阳郡郡守贪污的账本偷了出来;久到她和姜恒找到了慕春荣戕害人命的罪证;久到郡守和慕春荣伏法。 她都没和褚郁说过一句话。 查明乐阳郡救灾款明细一案,姜恒不日便要回京禀报圣上,他将沈昭昭约到酒楼,将一个红漆盒子拿了出来。 “昭昭,我之前听你说,你要寻找一个玉如意,当初回广阳郡途中这个东西突然掉到我身上。”姜恒将盒子打开,“恰好也是个玉如意,你看看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他其实在昨晚很纠结要不要将这个玉如意拿出来,因为他有预感,这个东西就是昭昭要找的玉如意。 一旦她找到了它,那么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私心想把她留在这个世界,可他有什么理由呢? 她如天上的皎月,自有一番天地,让他望尘莫及。她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他。 沈昭昭伸手想拿出来瞅瞅,玉如意却直接从盒中飞出,在空中绕了一圈,然后稳稳落在她手里。 有灵气,看来就是了! 沈昭昭和姜恒对视一眼,各怀心事。 姜恒心里好像压了一块石头,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勉强笑道:“看来要恭喜昭昭了。” 沈昭昭欣喜得不行,她和褚郁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师兄和虞妙仪了。 她险些要跳起来,却只是矜持又真诚地感激道:“姜大哥,谢谢你!” 受她笑容感染,仿佛有股清风将姜恒胸中阴霾吹散。 她高兴,他便也高兴,哪怕此生不复相见。 沈昭昭捧着红漆盒回了客栈,时隔多日,她再次敲了褚郁的房门。 褚郁很快就将门打开了,看到是她,他什么话也没说,侧身让她进去了。 沈昭昭像献宝似的将盒子打开,捧到他跟前:“铛铛铛,快看这是什么!” 褚郁淡淡扫了一眼,无悲无喜道:“怎么找到的?” 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的,所以心中没什么起伏。 沈昭昭冲他清灵一笑,开始邀功:“当然是我帮了姜大哥一个大忙,他送给我的啊!我也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在他那里呢,真是太有缘了。” 有缘,确实有缘。 褚郁暗嗤,他不知是沈昭昭是玉如意的有缘之人,还是姜恒是沈昭昭的有缘之人了。 见褚郁不说话,沈昭昭将玉如意拿出来递到他手中:“给你保管!” 他好像被烫到一般,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别碰我。” 玉如意从她手中滑落,临近地面的时候,它发出亮光,又飞回到她手中。 好险,幸好玉如意有灵力。 沈昭昭也来了火:“你干嘛?还想不想回去了?” “我……”褚郁闭了闭眼,欲言又止。 他不可以碰这个玉如意的,至少不能当着她的面碰。 默了半晌,他才放缓语气道:“你先将玉如意拿着,它传送我们回去需要一个空旷的地方开通道,我们明天再走。” 沈昭昭点了点头,询问道:“那我们明天可以晚点走吗?我想先送送姜大哥。” 褚郁半眯着眸子,没有说话。 他不吭声,那她就姑且当他同意了。 “耶!”沈昭昭抱着玉如意高高兴兴地回了房。 褚郁睇了沈昭昭发间颤动的蝴蝶一眼,她可真是蠢得……可爱? 翌日早晨,沈昭昭送别了姜恒和慕阳。 慕阳的富商爹和乐阳郡郡守已经被押送到了上京,慕阳也变得萎靡不振,姜恒决定带着他去上京见见他爹。 沈昭昭莹白的小脸宛如白玉一样晶莹剔透,大而明亮的眼睛透着些许不舍:“姜大哥,真的很高兴能在这个世界认识你,今日一别,我惟愿你以后前程似锦亦无忧。” 姜恒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轻柔:“再见了,昭昭。” 沈昭昭本来想躲开,她并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这个举动有点亲密。 而且她如今不满十七,还可以长高,听人说头被摸多了会长不高的。 最重要的是,头发会变油,除尘诀去不了油,而她是个懒鬼,并不想洗头…… 但相处这些日子,姜恒人还不错,而且还给了她玉如意,帮她一个大忙,她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躲开,接受了姜恒在她头上的拍拍拍。 沈昭昭和褚郁用完午膳,就找了一块空地打算回去。 她哆哆嗦嗦地拿出玉如意,又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马上要回去了,她挺紧张的。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成败在此一举,沈昭昭开始凝神运转灵力。 一道身影闪过,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灵力也溃散了。 玉如意被一只裹着彩色袖子的手握着,不停震动,似乎想要飞离,但被困得死死的。 沈昭昭顺着彩色衣袖往上看,只觉得眼睛是不是当真花了,怎么那个花孔雀也在这里? “喂,花孔雀,你干嘛抢我们的玉如意?” 宿离状似非常悠闲地摇了摇玉龙骨扇:“第一,我不是花孔雀,是凤凰;第二,我不是抢,是直接拿;第三,谁说这玉如意是你们的?” 又来一个深秋摇扇子扇风装酷的,沈昭昭嫌弃地瘪了瘪嘴。 褚郁不想过多废话,直接抽剑刺向宿离拿着玉如意的手,被他用骨扇一挡。 “咔嚓”一声,宿离触动机关,将扇骨尖锋处的利刃露出。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两人都没有法力,只能硬碰硬,剑光如雪,褚郁刺向宿离手臂,玉如意被宿离抛向空中,旋即朝沈昭昭飞了过来。 宿离傻了,怎么还有这么操作? 他又变得狠戾起来,上前一把抓住沈昭昭胳膊。 沈昭昭灵力一挥,将宿离推开数米,然后朝褚郁飞奔而去。 褚郁下意识地将她搂在了怀里,想起什么,他又连忙将她推开,但玉如意已经接触了他身体。 沈昭昭只觉得周身空间像是扭曲了一般,连面前的褚郁也变得模糊起来,让她看不真切。 等到一切再变得清晰的时候,她发现褚郁额前竟然爬上了金色纹路,让他整个面庞显得妖异起来,而且还带着极致的诱惑。 沈昭昭稳住心神不再看他,思绪有些混乱。 他脸上的……是魔纹,她前世殉阵的时候在几个魔族脸上看到过。 褚郁是魔! 她原来只以为他性格喜怒无常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身份如此特殊。 她的心沉得像灌了冷铅,脑海中反复出现“她完了”三个大字。 她真完了,褚郁的秘密被她发现了,她肯定要被灭口了。 第36章 不想死 “哎呦,褚郁你的身份被这小丫头发现了,要不把她杀了?”宿离的声音很是幸灾乐祸,而且还专挑她最害怕的事情来提醒褚郁。 沈昭昭想找根针线把他嘴给缝起来,这人怎么就这么让人讨厌呢? 她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褚郁,你脸上这纹路是这玉如意的杰作吗?还挺漂亮的!”反正她下山前也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修,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魔族,所以不知道魔纹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要她装傻充愣,褚郁就抓不到她知道他秘密的把柄。 宿离在后面快气得七窍生烟了,连他都清楚所有仙门宗派的弟子都会上入门课,而第一堂课就是辨认魔族魔纹和妖族气息,他不信沈昭昭没上过课。 沈昭昭还真没上过课……她人生中的前八年大多是跟着娘亲在凡间生活,爹爹带她上清微宗,也多是由着她玩乐。 像她这个年纪的其他宗门弟子早就已经开始上入门课了,后来正经到清微宗生活,她上早课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没认真学习过。 褚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含着探究,她被盯得有些心虚,面色却是不显。 她现在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为了活命,她这空口白牙的本事真是日益精进了。 褚郁轻轻眯了眯眼,嘴角浮出若有似无的笑:“是啊师姐,这个玉如意其实还是有些危险的,不如师姐把它给我?” 既然已经在沈昭昭面前暴露,而她却浑然未知的样子,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避开玉如意的接触了。其实他也摸不准沈昭昭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认识魔纹,不过认识也没关系,杀掉就完事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让玉如意认主。 沈昭昭将玉如意又往怀里揣了揣,她发现褚郁也挺会说假话的。 她将玉如意从昨晚抱到今天,哪里危险了? 说白了,他就不想在她面前装了。 褚郁还维持伸手的动作,虽然表情很是平淡,但她明显感觉到了凌冽的杀气。 沈昭昭陷入了给还是不给的纠结之中,褚郁是魔,他要这东西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可要是不给他,自己的脑袋估计要搬家。 她不自觉地将玉如意捏紧,骤然觉得鼻下一热,抬手摸去,指尖沾上点点血迹。 好家伙,她紧张得流鼻血了。 沈昭昭抽出帕子将鼻血抹掉,果断地把玉如意递了出去:“给给给,这玉如意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害得我流鼻血了。” 在自己小命和大义面前,她当然还是选择保住小命。 玉如意像是开了灵智一般,不等褚郁接过,直接飞到空中发出阵阵蓝光,最后汇聚成一束光芒直冲云霄,像是把天际捅出一个大洞。 通道开了! 沈昭昭眼睛一亮,却看见玉如意像是不管不顾般朝她撞来。 “嗳~”沈昭昭拍了拍胸口,没找到,又四处张望,还是没有。 玉如意去哪里了? 她刚刚明明看到玉如意往她这飞的啊,怎么凭空消失了? 褚郁阴恻恻地说:“别找了,玉如意被你吸进身体了。” 沈昭昭的鼻血落在了玉如意上,它直接认了主,他就晚了那么一步。 宿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摇了摇骨扇,道:“现在该怎么办?是在这里把她杀了?还是回去后再杀?” 他语气熟稔得好像与褚郁是多年好友,又自然得仿佛正与他谈论“今晚吃什么”这样的稀疏平常小事。 沈昭昭:“……”真是醉了! 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出来,软绵绵地求饶:“我不想死,也不一定非要我死的呀!” 她猜测他们应该是想要玉如意,说不定有其他办法可以将它从她身体取出。 宿离直接打破她的幻想:“现在只有你死一个办法,玉如意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了。” 见褚郁还不行动,他讽刺道:“果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智不稳,只怕是这小丫头颇有几分姿色,便将你迷得魂不守舍,全然忘了魔尊交给你的事情!”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舍不得,那就我来。” 褚郁偏头看向沈昭昭,眼底压着一丝烦躁,淡淡回讽:“堂堂妖皇甘于屈居魔族之下,怕是没有比你更有骨气的妖了,你若想杀那便杀,反正需要邀功的又不是我。或许哪天我还可以给魔尊说说,你今日是为了与我抢夺玉如意,才将它落入他人之手。” 宿离气极:“你以为我想?” 沈昭昭捂着耳朵,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魔尊、妖皇,她通通都不知道。 明明她都躲过了一劫,这两人还非要将这些事情毫不避讳地说给她听,不就是想着她一定会死吗? 玉如意一消失,他们都恢复了法力,她这微薄的灵力在他们面前就是鸡蛋碰石头——不堪一击。 玉如意留下的通道还在,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趁他们没注意,开始小步小步往通道处移动,只要抢先一步进了通道,回去后她就立刻找师兄救命。 “站住。” 那花孔雀与她存心作对,明明她都已经快要到通道了,又被他发现了。 沈昭昭直接开跑,她不能死在这里。 宿离飞身追去,扇子上的利刃划过她后颈,留下深深的一道血痕。 “铮——”尖锐而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沈昭昭来不及深想,只是觉得脑后的锋芒骤然消散,但腰间缠上了一股未知的力量。 她快哭了,忍不住开始尖叫。 “不想死就闭嘴!”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衣袖,她侧头看去,对上一双不耐烦的黑眸。 沈昭昭被褚郁揽着飞速闪进了通道内,一股力量将他们拖着向上,衣袂翻飞,秀发飘扬。 双目对视,褚郁喉结滚动,探出指尖,抚向她后颈处的伤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转瞬即逝。 她没看错? 沈昭昭不可置信,褚郁竟然会心疼她。 抓住了这一点,她索性得寸进尺:“你可不可以不杀我?” 褚郁冷冽的表情似有松动,她用更加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他。 若真如花孔雀所言,她能将褚郁迷住,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喂!” 令人讨厌的声音在下面传来,打破了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微妙氛围。 沈昭昭嘴角一抽,这只花孔雀真是挺会煞风景的。 宿离催动妖力,将他与沈昭昭的距离拉近,然后伸手一把握住沈昭昭的右脚踝。 沈昭昭:“???”他这是要干嘛? 宿离阴寒一笑:“我得把你抓着,等回去了再把你杀掉。” 褚郁抬脚,一脸冷漠地将他踹了下去。 第37章 乖乖听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感觉脚下踩到了松软的土地。 “可以。”褚郁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让沈昭昭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复她刚刚的话。 仿佛有一头小兽在她心房横冲直撞,撞得她心潮澎湃,砰砰直跳。 “啊,真的吗?褚郁你太好了!” 褚郁略过眼前少女闪闪溜溜的大眼睛,直接将她拉到怀里,低头贴了上去。 褚郁越离越近,沈昭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未来得及询问,然后她就感觉到额头一凉。 紧接着,识海一阵疼痛,像是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硬生生地闯入。 她才刚开识海,里面只有一株光秃秃的小树苗,一团黑气绕着树苗飞了一圈,似乎想要将它连根拔起。 沈昭昭痛得手指一蜷,心中惊怒,不是说不杀她吗? 黑气像是知她心中所想,到底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化为一道金光扎进土里,她立即就感觉到了根须被紧紧缠绕。 褚郁将额头移开,威胁道:“以后乖乖听话,否则我就直接将你识海毁了,让你变成傻子,再也没法修炼。” 沈昭昭惊魂未定,不知道褚郁在她识海中放了什么东西,但听他意思就是她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就要看他心情了。 她心瞬间凉了半截,今生怎么活得比前世还要憋屈呢? 脚就像踩在棉花上毫无知觉,她只能慌忙找个东西作支撑。 这个东西恰好就是褚郁的胳膊,他倒是难得发次善心,没有一把甩开。 沈昭昭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打算擦擦额间的细汗,见上面还粘着她之前的鼻血,又嫌弃地揣了回去。 她清而脆的声音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 眼下保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来日方长,她倒是要看看褚郁处心积虑成为宗门弟子是在玩什么把戏。 宿离被褚郁一脚踹得有些远,费了老大劲才赶在通道关闭前回了地面。 他颇为幽怨地睇了一眼褚郁胳膊上的手,气喘吁吁道:“今天这事我会禀明魔尊,不,我会禀明殿下,你好自为之!” 褚郁不以为然,看都不看宿离一眼,懒洋洋回道:“请便。” 宿离抬手一挥,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沈昭昭忍不住心中羡慕:当妖真是好啊,还能瞬移,哪像她连御物飞行都不会。 “走了。”褚郁有些不悦。 她的目光盯着宿离消失的地方太久了。 沈昭昭有些惊奇,水汪汪的杏眼不解地看着褚郁:“为什么那个花孔雀不杀我了?” 在通道内的时候他不是还牛皮轰轰得很吗? 褚郁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语气带着烦躁:“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沈昭昭狐疑望过去,褚郁可真是别扭,她问的只是个简单的问题,他在不好意思些什么? 与褚郁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对他的一些小动作也算是颇为了解,只要他害羞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摸鼻子。 这个不经意的习惯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 她环顾四周,不知道玉如意将他们输送到了哪个地方,周围很是空旷。 他们需要找个人烟之处买些符纸,这样才能和谢砚书他们联系上。 见褚郁运出赤云剑打算御剑飞行,沈昭昭兴致勃勃地问道:“你可不可以带我瞬移?” 褚郁是魔,应该是比妖更厉害的哦。 奈何褚郁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不能什么?是不能瞬移还是不能带她瞬移? 沈昭昭摸不着头脑,她决定放过自己这些天疯狂运转的脑袋瓜子。 “没事没事,御剑飞行也是一样。”她毫不客气地跟着跳上了剑,“我们飞!” 褚郁拎起她的胳膊,将她稳稳放到地面上,嘴角荡起一抹恶意的笑容:“是我,不是你,我这剑承受不了两个人,你自己走回去。” 沈昭昭忍不住急得跳起脚:“你骗谁呢?师兄的剑都能带着我飞,怎么你就不行?” 她才不相信褚郁的说辞呢,他就是故意报复她,让她一个人从这荒郊野岭走回去。 褚郁冷漠看她一眼,直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前还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那你就找你的好师兄去。” 周围陷入寂静,沈昭昭茫然地轻眨了两下眼,开始提步往前走。 褚郁不愿意带她回去,那她就只能自己走,谁也怨不着,要怪就怪她自己还不够强大。 天色渐暗,灰云团团漂浮,一股寒流席卷而来,凌空撒下雪花。 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秋季,如今等她回来都到了寒冬,可她在那个世界才待了一个月而已。 沈昭昭吸了吸鼻子,明明不冷,却还是感觉有股寒意。 雪越下越密,连地上也堆了薄薄的一层,鞋子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塌陷声响,倒是不那么孤寂了。 她鼻头一酸,忍不住落了泪,好想爹爹和娘亲啊! 草丛中有窸窣响动,将她无限蔓延的委屈情绪拉回:“什么东西?” 顺着源头一望,一只灰毛松鼠钻出来,沈昭昭收回指尖灵力。 “咦?怎么这里还有个人?”松鼠歪了歪脑袋,惊诧道。 还是一只成了精的松鼠呢! 沈昭昭眼睛弯成月牙状:“你怎么不冬眠?” 说起这个,松鼠就有些愤懑:“我的窝刚刚被炸了!” 不经意间瞟到沈昭昭身后某处,它直接惊呼出声:“就是他!就是他!” 沈昭昭循着松鼠视线回望过去,就发现了那个冷漠无情的人又回来了。 她没好气说:“你来干嘛?” 褚郁睫羽轻颤,有些发抖的手终于镇定下来:“为什么要瞎跑?” 明明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可她偏偏要提谢砚书,让他控制不住只想转身离开。 等他回去的时候,那里却早已没了人影,他焦急地到处寻找。 知道她不会出事,可还是忍不住动怒,沿路不知道毁了多少妖物的巢穴,就怕它们不知死活地将她抓了。 沈昭昭气笑了,指着自己鼻子,又戳向他胸口,反问道:“是我瞎跑吗?不是你让我自己走回去吗?” 第38章 系统 沈昭昭也是有自己脾气的,所以当褚郁一言不发地拉着她上剑的时候,她挣脱开了:“要是你中途把我扔下去怎么办?” 褚郁直接又拖又拽地将她拉了上去,剑尾如飞鸿踏雪般拖出一条长长痕迹。 “豁~”松鼠发出惊叹,又转身跳到草丛寻找被炸出来的储备粮。 到了半空中,沈昭昭不敢剧烈挣扎,只冷着脸不再看褚郁,眼不见为净。 褚郁垂眸,就见她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雪落在上面开满朵朵银花,腰间搂着的地方也被雪浸得有些湿濡。 “对不起。” 沈昭昭讶异回头:“你说什么?” 褚郁别过脸,闷闷道:“我说,对不起,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沈昭昭一愣,心中腹诽:他还真是挺喜怒无常的。 褚郁又将目光转向她:“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昭昭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 褚郁又道:“气消了吗?”说完又将脸别过去。 沈昭昭绷不住笑出声来,为什么这个人道歉都道得这么别扭啊?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没消,除非你背我。” 她的鞋子被雪浸湿透了,并不想走在地上,这个时候有便宜不占,那她就是傻子了。 褚郁目光凝滞了,就这么简单? 清微宗三年,他所知道的沈昭昭是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原谅人的。 他还记得有个师兄就因为不小心将她茶水洒了,她就直接用开水将师兄手背烫出水泡。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又让他觉得,沈昭昭本来就该是如今样子,大概就是从宗门试炼那几天改变的。 她眼中戾气不见了,也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斜着眼睛看人的模样。 好奇心作祟下,他选了她下山,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想给谢砚书找点麻烦。 他眸光一沉,一个人前后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呢? 飞了半刻钟,他们到了永平王府,竟发现曾经富丽堂皇的府邸变得破败萧条,暗红的门上贴着封条,上面结着不少蜘蛛网,一看就知已经长久未有人居住了。 永平王府发生了什么? 他们带着疑惑又去了安远侯府,才从陆劲口中得知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永平王府竟是被满门抄斩,只有虞妙仪被救了下来。 沈昭昭陷入了沉思,她当初的困惑如今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所以前世虞妙仪就是这样加入主角团的,背后是满门牺牲的代价。 她当机立断买了好些符纸,又迅速与谢砚书取上联系。 谢砚书本来正在教虞妙仪练剑,腰间传声符毫无征兆地亮了,他向其中注入灵力接通,令他记挂多时的声音从中传来:“师兄,我们回来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他和虞妙仪对视一眼,神情都很激动,手中的剑险些拿不住了,飞速答道:“我们在苍梧郡悦来客栈。” 褚郁在一旁盯了沈昭昭半晌,不懂她为何一听到谢砚书的声音就眼珠发亮,就好像迫不及待要和他相见一样。 他开始怀念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了,至少那里没有谢砚书。 知道了谢砚书他们的位置,沈昭昭又拉着一脸不痛快的褚郁御剑飞行到了苍梧郡。 一见面,沈昭昭就发现谢砚书、虞妙仪和顾芊梦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 虞妙仪和顾芊梦之间透着诡异的和谐,看上去是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波涛汹涌,似乎只要稍稍往其中扔下一块小石子,就能立刻搅出一个大漩涡。 而谢砚书就是那块小石子。 男主、女主和女二嘛,气氛就该是这样的。 沈昭昭兴致勃勃地在饭桌上讲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奇遇,几人听得目瞪口呆,连谢砚书都忍不住好奇:“你说那个世界不能使用法术?” 沈昭昭点了点头,她想那玉如意应该是开启了平行世界的隧道,所以他们掉进了一个不能使用法术的世界。 他们受到压制,也成了普通人,所以她才来了月事。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既然玉如意开启时空隧道是为寻找有缘人,那就说明真正的有缘之人应该是在那个世界,也不知为何最后竟进了她身体里面。 不过,她后来确实恢复了灵力,还渡了劫,褚郁说应当是因为她是有缘之人,所以会如此特殊。 想起玉如意,沈昭昭启唇,想要问问谢砚书将玉如意从她体内分离出的办法。 “玉……”话刚出口,她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说的好。 褚郁和那个花孔雀争相追逐的东西,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还是少让旁人得知的好。 沈昭昭苦兮兮皱眉,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谢砚书看她欲言又止,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昭昭摇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转移话题:“哎,怎么没看到褚郁人啊?” “我什么?”褚郁走了过来,撩起袍子,一脸无辜地坐到沈昭昭旁边。 沈昭昭嘴角一抽,真能装,一回到主角团身边,他就又变成了无辜无害的谦谦君子。 “昭昭,我瞧你都瘦了不少,在那里可有受苦?”顾芊梦握着她的手,颇为关切。 【这样可以吗?】 沈昭昭:“???” 什么声音?这里没有人说话啊! 又有一道僵硬冰冷的机械声响起:【还不够,目前亲密度增加1。】 【那我再多握一会。】 沈昭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这好像是顾芊梦的声音,可她嘴巴没动啊。 【系统,现在亲密度多少了?】 机械声又响起:【与沈昭昭亲密度稳定在42。】 【那我不握了。】 顾芊梦的手从她手背上撤走。 沈昭昭眼皮一跳,她好像知道声音从何而来了,这好像是顾芊梦的心声,另一道声音则是来自那个被顾芊梦喊作系统的东西。 貌似顾芊梦还想要增加与她的亲密度。 实在是太诡异了。 “昭昭,你在想什么?”虞妙仪在对面扒了一口饭,疑惑问道。 沈昭昭将她筷子抽走,然后一把握住她的手。 虞妙仪想要将自己手抽回去,没抽动,无奈说道:“你这刚回来见到我很是激动,我能理解,但你能不能等我先吃完饭,你们不用吃饭,但我要吃啊!” 沈昭昭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先别说话!” 她凝神听了好一会,什么声音都没有,难道是因为虞妙仪是个话痨,平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换个人试试。 “师兄,把你手给我。” 谢砚书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一头雾水地将手递了出去。 沈昭昭伸出双手打算将他手捧住,却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半路拦截,那双手直接插进了她两手间。 手的主人露出一个明朗笑容:“师姐,我就在你旁边,怎么不先握握我的?”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所以谁的手都不会嫌弃。 在褚郁不怀好意的注视下,沈昭昭当没看见似地握着感知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又拉着谢砚书的手握了一会儿,甚至连客栈掌柜的手也握了半天,依旧听不到他们心声。 众人面面相觑,对她神神叨叨的行为很是不解。 沈昭昭自然也感觉自己在旁人眼中快成神经病了,她强装淡定地回到桌前。 “顾小姐,可以把你的手给我握握吗?” 在沈昭昭殷切的目光下,顾芊梦将手递了过去。 开始还是没有声音,在她都要放弃的时候,顾芊梦的心声又出来了。 【系统,她为什么要摸我们的手?】 【抱歉,无法探知旁人内心。】 第39章 就像套环一样 【叮——请宿主接受新任务。】 机械声响起后,顾芊梦立刻皱起眉。 从沈昭昭和褚郁掉到另一个世界后,系统并没有给她安排其他的任务,她在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刷谢砚书的好感。 顺便偷点虞妙仪的气运。 她在自己那个世界因为熬夜写论文猝死了,然后就穿到了一本叫《书仪》的书中炮灰身上,还被一个叫“炮灰逆袭系统”的东西给绑定了。 系统要她将原女主气运都偷了,然后成功从炮灰逆袭成女主,最后和男主双宿双栖,这样她就算完成任务。 系统给她完成的奖励就是可以活着回到自己世界。 本来她都快要完成任务的,在沈昭昭殉阵前,谢砚书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99,原女主虞妙仪也早就心灰意冷。 她已经处理掉了谢砚书身边的所有莺莺燕燕,就差那么一点了,只要谢砚书好感度达到100,她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谁知她与谢砚书新婚之夜一激动,竟然直接晕死了过去,等她再睁眼又回到了六年前。 她都快哭死了,之前那些努力全白费了。 系统告诉她有人扭转了时空,而她并没有让谢砚书对她的好感度达到100,所以她攻略失败,直接死了。 现在是她的又一次机会,她得再走一遍前世流程,抢夺女主气运,处理掉男主的未婚妻,让男主谢砚书爱上她。 只是她没想到这世遇到谢砚书的时候,他那个未婚妻也下山历练了,这就导致她攻略难度直接升级。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从她抢夺虞妙仪气运后,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好运连连,人见人爱。 上次在安远侯府的时候,她用周子胤和陆劲好感得来的积分向系统兑换了一张【眼中只有你技能卡】。 她的目的就是想要谢砚书不回答沈昭昭的问题,而是深情地盯着她。 她本来以为沈昭昭会因为谢砚书的忽视,像前世一样恼羞成怒,大发脾气,而谢砚书就会对这样的沈昭昭越来越厌恶。 只要成功挑拨了他们关系,她再慢慢将谢砚书攻略成功,那她任务也就完成了。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屡屡成功的,可这次沈昭昭非但没有发脾气,而且性格与前世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沈昭昭的参与已经导致这一世改变了两个剧情了。 一个是在藏香阁。 原书剧情是谢砚书救下被妖怪抓了的虞妙仪,这也是他们的初遇。 虞妙仪被妖怪打伤昏迷后,是谢砚书将她抱回去的,在这之后两人正式结缘。 而她顾芊梦的原身作为炮灰,被谢砚书的一个师弟劈她耳饰里的妖怪,一同劈死了。 她穿到书里后,将原书剧情改变了,在妖怪藏在她耳饰里被找到前,她知道剧情稍微透露了线索给谢砚书,然后她被妖怪打伤,谢砚书抱她回去。 而虞妙仪并没有受伤,所以也没有机会与谢砚书接触。 结果这一世沈昭昭直接将妖物找到,使得妖物恼羞成怒伤了虞妙仪,导致剧情又与原书一致。 另一个是在皇陵。 不管是原书还是前世,皇陵中并未出现过时空通道打开的事情。 那法器在谢砚书和他两个师弟将那些死人头颅砍下来后,趁乱飞出皇陵。 现世与谢砚书一同下山的人变成了沈昭昭和褚郁,他们还因那法器掉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询问系统这件事会不会对后续剧情产生影响,系统告诉她不会影响主线走向,所以沈昭昭并不会在这里死去。 虽说主线走向不会变,但谢砚书与虞妙仪的日益亲近让她很是焦虑。 偏偏系统告诉她虞妙仪作为原书女主并不会早早下线,她能做的,只有抢她气运和男主。 她很懊悔,就不该听系统的为了博得谢砚书好感,劝他将虞妙仪救下。 虽然谢砚书肯定还是会心软,不顾修仙之人的规矩,插手到皇家事中将虞妙仪救下来。 想再多也无用,她必须多做些任务,多提升别人对她的亲密度和好感度,获取更多积分换取技能卡。 这样她心里才更有底气。 现在系统又要她做任务了,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也无可奈何,上一次买了【眼中只有你技能卡】后,她所剩积分并不多了。 【什么任务?】心里不爽,语气也很是不耐烦。 【请宿主与男女主一同前往泸州县忆尘布庄击杀幻妖,并且破坏男女主之间感情。】 【知道了知道了,前世也是这个任务。】 沈昭昭将手收了回来,她实在是太震撼了。 顾芊梦与系统的这短短几句话包含的要素实在太多了。 宿主她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作为话本资深爱好者,她自然知道男女主是什么意思。 顾芊梦应该是到了一本书里,但是书中女主并不是她自己。 但事实上是,顾芊梦其实也是书中角色,就像套环一样。 在她——沈昭昭看来,顾芊梦是她所知道的书中女主。而在顾芊梦看来,另一个人才是书中原女主。 据此推算,顾芊梦口中的男女主一定是她身边的人。 褚郁不可能,因为顾芊梦和他并没有过多接触,而且她一直都表现的对谢砚书颇有好感。 那么男主就是谢砚书。 女主的话,沈昭昭也不确定是她还是虞妙仪,因为顾芊梦对她的一些行为也很是奇怪。 但大概率不会是她,毕竟她前世也只是个女配。 她所得知的最关键信息点就是:顾芊梦居然也是活了两世的人。 顾芊梦的两世和她的两世还不一样。 顾芊梦是完完全全参与了前世全过程的,所以了解所有情节走向。 而她只知道一部分情节,而且还与顾芊梦所掌握的信息不一样。 比如在她的认知里,顾芊梦就是女主,根本没有虞妙仪什么事。 所以极有可能她所知道的书中情节,是因顾芊梦的行为而被更改过的。 “仙师,仙师可在这里?”一个满头大汗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在客栈内张望了一圈,终于看到角落处的一桌人,一边用袖子擦去汗水一边走向他们。 谢砚书已经站了起来,这些日子里许多百姓都会找他处理一些妖鬼作乱之事,所以妇人一来,他就知道他的活又来了。 妇人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仙师。转头一看,她发现这桌人里面竟然还有两个熟悉人。 “沈小姐怎么也在这里?哎呦,小郎君也在呢!”妇人笑眯了眼,都快忘了过来是要干什么的。 还是谢砚书提醒道:“请问您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妇人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回道:“我是成衣铺的老板娘,此番前来,是想请仙师帮我二弟捉妖。” 老板娘家的布匹原料都是由在泸州县开布庄的弟弟提供,十天前,弟弟给她寄来书信说家中似乎有妖物作祟。 她连忙回信过去询问具体情况,却再也没得到任何消息,就连她打发过去的成衣铺小二也没有回来。 怕弟弟一家真的出了什么事,得知有位术法高深的仙师住在悦来客栈后,她今天特地过来请这位仙师帮忙。 谢砚书问道:“您二弟现家在何方?” 老板娘回道:“在泸州县忆尘布庄。” 听到这里,沈昭昭的手激动得一哆嗦。 真的是忆尘布庄! 谢砚书答应了老板娘会去泸州县帮她二弟家除妖,老板娘松了口气,连声感谢。 她也没在客栈过多停留,只是走前看了一眼沈昭昭和褚郁紧挨着坐着,肩膀都快贴一起了,她调侃道:“沈小姐和小郎君感情挺好啊,如胶似漆的。” 说完就扭着腰走了,顺便还帮他们把一桌的饭菜钱给付了。 谢砚书怔住一瞬,对老板娘的话有些不解:“她是什么意思?” 虞妙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沈昭昭直接拿起一块蛋黄莲蓉酥塞到她嘴里,又往旁边挪了挪。 可褚郁不知道又在耍什么坏心眼儿,也跟着她移动,这次是肩膀真挨一起了。 虞妙仪嘴唇碰到芳香四溢的糕点,下意识地开始咀嚼起来。 谢砚书看了一眼桌上的蛋黄莲蓉酥,一改往常的稳重,直接惊呼出声:“快吐出来!” 虞妙仪吓得一噎,直接咽了下去。 见状,谢砚书快步走到她旁边,伸手捏着她下颌让她抬起头,另一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往她舌上一压,给她人工催吐。 一顿操作,虞妙仪跑到一旁将蛋黄莲蓉酥吐了出来,又猛干了几口水漱口。 回来后,她直接轻轻掐住沈昭昭的脖子,笑骂道:“臭昭昭,我对蛋黄过敏,说,你是不是想故意谋害我?” 沈昭昭笑着躲闪,心中却有些惊讶。 谢砚书居然这么紧张虞妙仪的吗?而且连她对蛋黄过敏都清楚。 第40章 红颜祸水 沈昭昭不知顾芊梦掌握的原书剧情是怎样的。 她知道的书中剧情是: 谢砚书和顾芊梦之间确实会因为几个喜欢谢砚书的女配角产生不少争执,但最后他们还是会修成正果。 因为她殉阵的缘故,魔族基本全部被灭,世间又会恢复一派和谐。 等她殉阵后不久,谢砚书和顾芊梦就会结秦晋之好,举办一场隆重的成亲仪式,各仙门宗派都会前来参加祝贺。 谢砚书和顾芊梦成亲后会周游世界,继续斩妖除鬼,两人还生了十个孩子,最后成功飞升仙界,与天地同寿。 但现在看来,谢砚书似乎并没有对顾芊梦有很深的情感,反而更在乎虞妙仪一些。 本来两人还打闹得有来有回,虞妙仪见沈昭昭愣神,又见褚郁直勾勾地瞧着沈昭昭,她心思一起,直接把沈昭昭推到褚郁怀里。 虞妙仪对着褚郁挤眉弄眼,其中意味自不用多说: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啊。 褚郁直接忽视虞妙仪一脸八卦的表情,而是垂眸看向怀里的沈昭昭。 就见她本来脸上还带着和虞妙仪玩闹时的笑容,一看到他,嘴角的弧线就垂了下去。 这变化太过明显,想让他忽视都难,心中莫名升起一团火。 她见到其他人都是满脸笑容,唯独面对他,就是一副欠她三百万两银钱的样子,明明他身份暴露前她都不是这样的,都怪那个宿离。 宿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样被褚郁在心中狠狠记上了一笔。 沈昭昭望着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战战兢兢地想要从他怀里爬起来,脑子却像要爆炸一般疼痛。 她瞬间就不敢动了。 他奶奶的,褚郁放在她识海中的东西又差点将她那孱弱无比的生命小树苗连根拔起了。 褚郁嘴角一弯,沈昭昭就知道他坏心又起了。 “师姐,我的腿都被你压麻了,请问你可以起来一下吗?” 神情是那样的无辜,语气是那样的暧昧,搞得就像她想赖在他身上不走一样。 他的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沈昭昭心中咆哮如雷:他大爷的,褚郁这厮真的有病。 她红着脸坐起身子,还没坐直,大脑又像针扎一样刺痛,眼冒金星,浑身酸痛无力。 在众人投来的探究目光中,她又好死不死地倒到了褚郁腿上。 沈昭昭:“……” 想她死就快点,别磨磨蹭蹭。 不知是不是她倒下的力道太大了,褚郁闷哼一声,恼羞成怒般将她直接推到地上。 沈昭昭趴在地上看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让他故意耍弄她,结果自作自受被她撞疼了。 活该。 谢砚书一脸担忧地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会站不稳呢?是不是头晕?” 沈昭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瞪了褚郁一眼,无力道:“我头疼,快要疼死了。” 让她头疼的罪魁祸首就是旁边这个满脸不悦的人,可惜她没有办法说出来。 沈昭昭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马上就要晕倒了一样。 谢砚书对众人歉然一笑,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她抱回了房。 识海中的生命树还未长大就差点夭折,沈昭昭感觉自己的精神也被透支了,身子一挨上床,她就昏昏欲睡了。 谢砚书叹了口气,帮她把被子盖好,又将两边都掖住,把她包成粽子。 他知沈昭昭从小睡觉不老实,如果不给她包得严严实实的,那被子定不会在床上待太久。 想起沈昭昭少时非要他讲故事才能入眠,没睡着一会儿身子就从竖着变成横着,谢砚书笑着摇了摇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沈昭昭呢喃了一声。 谢砚书以为她醒了,回头望去,却见她眉眼紧闭,还在沉睡。 她嘴唇微微张开,又低语几声。 谢砚书稍微凑近了些,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褚…郁,打死你……打……” 谢砚书微微一愣,听着她孩子气的梦话,有些好笑。 昭昭貌似和褚郁师弟的关系貌似还不错。 也是,两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同甘共苦一遭,也自然亲近了许多。 沈昭昭从前总是只围着他转,也不愿与其他同门师兄弟多多接触。 他并非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那般好,也向来只将沈昭昭当作妹妹,而今她愿意与其他人交朋友,不失为好事。 谢砚书一走,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将针地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没半晌,床上有些窸窣声,沈昭昭双腿无意识地蹬了几下,直接从被子里露出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床上滚着滚着就直接四仰八叉地横躺在床上,先前盖在身上的被子早就掉到了地上,上衣也卷了起来,光洁雪白的肚皮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木地板上倒映出一个鬼鬼祟祟,蹑手蹑脚进来的影子。 影子屁股被一只脚一踹,直接摇晃着长长的尾巴快跑到床边,费力抬起短短的四肢跳上了床。 盯了一会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它又蹑手蹑脚走到门外,用气音说道:“主人,鼠鼠亲眼看过了,她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火光兽本来正在流星镯内睡得梦涎四溢,空间内却突然地动山摇起来,它吓得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地现形出来打算大干一场。 结果它冷酷无情的主人一脸冷漠地告诉它,方才的地动山摇是他想要把它喊醒,原因是因为它在里面鼾声如雷吵到了他的耳朵。 它主人简直就是放屁,它睡觉从来都不打呼噜,也不知它主人是怎么说得出口这话的。 这也就算了,主人还要它像做贼一样跑过来勘探沈昭昭睡着了没。 它真是越来越不懂主人的心思了。 不过它猜想主人应该是情窦初开,却还不懂如何追女孩子,所以它决定教教他。 “主人,你追女孩子是不能够这样的,你偷偷摸摸进人家房间只会被当成色魔,要鼠鼠说,你应该勇敢追爱,大胆表白,这样才符合你高贵无比的……” 火光兽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它主人一脸嫌弃地用食指堵住耳朵,然后它就感觉自己的屁股受到重重一击。 “主人,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样她是不会喜欢你的!”火光兽一爪捂着被踢痛的屁股,一爪叉在腰上大声嚷嚷。 床上的人似乎有些被喧闹声惊扰到,在床上翻动了两下,它就成功得到了它主人的一记冷眼。 火光兽:“???” 红颜祸水,当真是红颜祸水。主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因为沈昭昭踢它屁股了。 如果它此刻能和主人一样高,那它一定会摇晃着主人的肩膀对他喊道:主人,请你清醒一点,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但它不能…… 火光兽摇头晃脑地在心里想了十万个劝说主人的说辞,刚组织好语言打算开口,就感觉后颈皮毛一紧。 然后,失重感袭来,它的整个身子临空而起,四肢有些无措地在空中划拉了几下。 火光兽现在有点慌:“主人,你要干什么?” 它主人凉凉的声音响起:“你不是一直想体验一下在空中飞吗?今天就让你体验好不好?” 火光兽:卧槽…… 然后空中出现了一道红色弧线。 接近地上的石头时,火光兽惊恐地瞪大眼睛,它脑袋可能要开瓢了。 好在是,脑袋刚碰到那块尖石,一道黑气将它托起来,稳稳落到地面上。 火光兽热泪盈眶,它的主人还是爱它的! 第41章 野郎君 讨人嫌的火光兽被赶走,褚郁径直走到了房内,又将门轻轻关上。 走进床边,他看到床上的人的睡姿后就忍不住吐槽。 怎么会有人睡相这么差呢? 之前在清风寨,她都没有睡得这么东倒西歪过,可能是因为旁边还有他,所以她收敛了点。 褚郁将沈昭昭从上打量到下,密而上翘的睫毛,颤动的时候像飞舞的蝶羽一样。 再往下是一双又黑又亮的杏眼,时而灵动俏媚,时而水波盈盈,可惜现在轻轻闭合,不能见到其中光辉。 再就是挺翘的鼻子和小巧红润的嘴唇,睡觉的时候微微撅起,透着一股娇憨。 修长白皙的玉颈下是……两座小山丘。 褚郁呼吸一紧,摸了摸鼻尖,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 睡相真的太差了,让人看得心烦。 褚郁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将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在她身上。 目光触到一抹白,昏暗房间里他只能看到的那抹白色,仿佛天地失色,让他头晕目眩。 褚郁猛地背过身子,面颊止不住发烫,一直烫到心底,让人平白无故冒出一团火气。 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起她倒到身上时的异样,他从未有过那样的反应,真是可恶至极。 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硬地转过身,将被子直接扔到她身上,盖住那碍眼的白。 沈昭昭感觉身上一重,不禁皱了皱眉,悠悠转醒,睡眼朦胧间,见褚郁站在床边,她瓮声瓮气道:“怎么还不睡呀,快上来!” 她自然而又娴熟地往里面挪了挪,而后翻了个身向着墙内继续睡。 闭眼睡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清风寨。 所以褚郁为什么在她房间?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咻”的一下从床上揪了起来,怒骂道:“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怎么还偷看人睡觉呐?” 可惜的是,她刚睡醒,鼻音浓重,自以为很生气的声音给人听起来却像撒娇似的。 头顶睡出来的短毛直直竖着,看起来和炸毛的小猫一样,又呆又萌。 褚郁眼底藏不住笑意,轻声说道:“你被子掉地上了,我给你捡起来而已。” 他直接坐到沈昭昭给他留的余位上,想起之前那抹白,心中又燃起无名火:“你睡相真的是差,别人进来看到成什么样子?” 沈昭昭满不在意,撅起嘴说道:“你管我睡相差不差,除了你,又没有别人看到。” 话顺着嘴边儿就溜出来了,说完才知道她这句话有点歧义和暧昧,连忙补充:“我是说,除了你,没人会不经允许,私自跑房间来看我睡觉。” 褚郁用手轻轻摩擦着床单,到底还是没有抑制住,只好遵从本心,伸出手将她头顶那撮短毛压下去,又揉了揉。 谢砚书和姜恒都能摸得,他有何摸不得的! 沈昭昭心中小鹿乱撞,褚郁这是什么意思? 褚郁竟然摸她头! 她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一下子要杀她似的,一下子又这么温柔? 以前再怎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也没有对她这样温柔过。 “咚咚咚——”几声叩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谢砚书刻意放柔的声音:“昭昭,你醒了吗?” 之前沈昭昭脸色惨白,要晕过去的样子确实让人担心,他怕她身体还有些不适。 沈昭昭与褚郁无声对视,她看到褚郁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昭昭?”门外声音还在,“咦,房间里不是有声音的吗?难道出事了?昭昭,我进来了啊!” 谢砚书自顾自地说完话,便要推门而入。 “师兄,等一下。”沈昭昭有些慌乱地喊停。 褚郁还在她房间里,刚刚的沉默让她错过了和谢砚书解释的最佳时机。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谢砚书刚敲门她就该应下,她可以说褚郁是特地来看她的,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现在反而搞得像是做贼心虚一样…… 沈昭昭四处寻找房间内可以藏一个大活人的地方,找了半天,发现只有床底下可以。 她指了指床下,颇为不好意思地与褚郁打商量:“你可不可以……” 褚郁冷冷剜她一眼,无情拒绝:“不可以。” 好嘛,她就知道,褚郁怎么可能会愿意钻床底。 现在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该怎么办好呢? 褚郁理所当然道:“让他离开。” 虽然看上去是建议,但看向她的眼神中却是带着威胁。 沈昭昭:“……”他还挺理直气壮的。 不过现在确实没有比这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了,就是有点对不起谢砚书。 他来找她肯定是有事,但她不得不把他拒之门外。 “师兄。”沈昭昭字斟句酌,“我有点不舒服,还想继续睡觉,如果事情不急的话,可不可以明天再说?” 谁曾想谢砚书一听她不舒服,竟然直接将门开了一条缝打算进来:“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还是进来瞧瞧?” “别别别。”沈昭昭浑身冷汗如浆,“我流了好些汗,正在换衣服呢,师兄你还是先回去,等我好些了就去找你。” 褚郁懒洋洋地半靠在床头看她撒谎,浑然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 沈昭昭想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谢砚书听到她这么说,倒是不好再进来,匆匆将门关上,似乎还有些尴尬:“既然……这样,昭昭你今天就好好休息。” 脚步声走远,沈昭昭松了口气,开始找褚郁秋后算账:“怎么?看我提心吊胆的样子你很爽?” 褚郁眸中噙出笑意,浑不在意道:“也就一般。不过,师姐,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沈昭昭来了兴致:“像什么?” “像……”褚郁拖腔带调地说,“差点被丈夫发现红杏出墙的小女娘。” 沈昭昭反怼:“如果我是红杏出墙的女娘,那你是什么?墙外的野郎君?” 说完她就愣住了,这话说的好像她和褚郁真有点什么似的。 但是褚郁也提醒了她,谢砚书和她还有婚约在身。 她是一点也不想掺和到主角团的爱情修罗场中了,等找个恰当的时间,她就和谢砚书说解除婚约。 褚郁却似乎被她这句话气到了,直冲冲地向她走来。 又惹到他了。 她真是脑袋被门挤了,褚郁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她怎么敢随意编排他的呀。 褚郁欺身靠近,将她抵到门上,她后背撞到门上发出哐当一声。 沈昭昭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怯怯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褚郁轻轻笑了一声,眸中氤氲着水汽:“师姐有一点说错了,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担得起野郎君这个称谓呢?”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昭昭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褚郁箍住下巴。 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又快速放开,伏到她耳畔,压低声音道:“这样我才愿意被叫野郎君。”尤不够,又碰上她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第42章 大烤肠 沈昭昭抬手在耳朵旁一捶,“啪”的一声闷响,就见褚郁吃痛地捂着眼睛弯腰向后退去。 呃,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吗? 她耳朵被他咬得又痒又疼,下意识的一拳打了过去,这是条件反射,是自然的生理反应。 褚郁将手从眼睛处移开,那只被她拳头擂到的右眼通红,看起来又惨又好笑。 沈昭昭被他盯得头皮一冷,怕他又要搅动她识海,抢先理虽直但气不壮道:“是你先咬我的!你还亲我,我初吻没了都没说什么呢。” 呜呜呜,这可是她保留了两辈子的初吻啊,就这样被一个又装又坏的色魔给夺了。 她就知道褚郁不是个好东西。 褚郁心中已是掀起轩然大波,他不懂自己只是想逗弄一下沈昭昭怎么就变成了亲她,反正他就是很不高兴,从谢砚书抱她回房开始。 更让他生气的是,沈昭昭说他是野郎君,显得他多比不上谢砚书一样。 凭什么谢砚书总是做那光明磊落的皎皎明月,而他只能成为阴暗肮脏的蛆虫。 虽说如此,可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为何要因为谢砚书把沈昭昭抱回房而嫉妒? 褚郁向后退了一步,双手颤抖着将门打开,逃似地跑出了房间,仿佛这样就能将内心那些不知名的情绪甩开。 沈昭昭看了半晌空气后,默默将门关着反身靠在上面,又抬手重重揉搓了几下又红又烫的脸颊。 靠,褚郁刚刚见鬼似地跑那么快,搞得她仿佛是豺狼虎豹要吞了他一样,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沈昭昭…… 在客栈睡了一晚,他们便要出发前去泸州县了。 苍梧郡和泸州县之间隔了好几百公里路程,他们决定御剑飞行过去,大概晚上就能到达。 他们这个队伍里三个女孩子都不会御剑飞行,谢砚书修行境界最高,便决定由他来带着虞妙仪和顾芊梦,褚郁带着沈昭昭。 而虞妙仪没有法力,自然是紧跟着谢砚书,本来几人已经上了剑,顾芊梦又提议坐飞船。 考虑虞妙仪御剑飞行可能会害怕,虽然飞船速度会慢点,但安全系数更高点,大家便纷纷同意下来。 顾芊梦从储物袋中拿出一艘手指大小的小船,灵力一挥,小船顷刻变成一艘富丽堂皇的大飞船,飞船船身金碧辉煌,船头雕刻着巨大青龙,龙眼镶嵌着两颗红宝石,闪闪发光,看上去极为气派。 沈昭昭被船身那些金子宝石险些闪瞎了眼,女主就是女主,奇珍异宝要多少就有多少,就连代步工具都是这么耀眼。 想着坐飞船明天早上才能到达泸州县,在得到顾芊梦不吃零食的回答后,虞妙仪拉着沈昭昭买了不少吃食。 可惜赶时间,又没找到地方,她们最想吃的烤肠没有来得及买,两人絮絮叨叨念了好久后,蔫头巴脑地上了飞船。 沈昭昭有些晕船,晚间的时候早早地就上床进入了梦乡。 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五十来个小碟,左边碟中放着章鱼小丸子、口蘑鹿肉、盐焗鸡、红糟排骨、……,右边放有玫瑰酥、梅花香饼、桃酥饼、翡翠汤圆……,还有十串大烤肠。 是她心心念念的大烤肠!口津溢出,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手拿,大烤肠却突然飞了,再一看,不止烤肠,桌上所有的吃食都飞起来了,还直直地砸向她,她就像被定住一般无法移动,脸被砸得生疼。 沈昭昭直接被砸醒了,一睁眼,就见到一只红毛老鼠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似乎是见她醒了,红毛老鼠还兴高采烈地跳了跳,她的脸立刻一疼。 “鼠鼠!”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声嘶力竭吼了出来,仿佛飞船都被震得抖了一下。 她本来在睡梦中可以吃到各种美食,还可以吃到大烤肠,结果一只老鼠在脸上蹦蹦跳跳,直接强行将她从睡梦中喊醒,她的大烤肠就这么飞了。 试问谁遇到这种事情不会生气啊!!! 火光兽从她脸上掉到床上,滚了一圈后,双爪环抱于胸前作防御状态:“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沈昭昭气恼地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还不解气,又捶了捶床:“你赔我梦里的大烤肠,你赔!” 火光兽一改刚刚畏缩的样子,双爪叉腰,头也扬得高高的,貌似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就这?我赔就赔。” 沈昭昭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梦里的大烤肠直接将她馋虫给勾出来了,她现在是想吃得不行,等她到了泸州县,第一件事就是要拉着虞妙仪买烤肠。 她将眼神放空,直直地盯着黑色帐幔,黑色中带着一点红,是个圆柱体,还有香气。 等等,红色圆柱体? 沈昭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接过串:“哪里来的?” 火光兽咬一口自己的烤肠,将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口齿不清道:“主人说他想吃烤肠,特地让我去买的,等我回来的时候,差点没赶上你们的船呢。” 一口咽下去,又咬了一口,“结果我给了他,他又说他不想吃了,让我分享给我的朋友,我一想,我的朋友不就只有你吗,所以就来了啊!” “哦。”沈昭昭点点头,也咬了一口烤肠,还是热的呢! 说心里话,她不信是褚郁想吃,不是她自作多情,只是哪有这样凑巧的事啊,褚郁可能就是故意给她买的,他想弥补愧疚,因为他发癫亲了她,又不好当面道歉,所以就用这种委婉的方式。 一定是这样。 沈昭昭囫囵吞枣般把烤肠吃完,拍了拍手,开始穿外衣:“褚郁现在在哪?” 火光兽惊讶于沈昭昭吃得如此不斯文,看呆了好久,才回道:“在,在和你师兄下棋。” 谢砚书除练剑外,唯一兴趣爱好便是下棋,他想着自己平时与褚郁师弟交流不多,而他们又是三年都要一同历练的伙伴,便提出下棋增进友情。 虞妙仪和顾芊梦闲来无事,一人坐了一角在旁边观棋。 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但这显然用不到虞妙仪身上,谢砚书刚打算落下一颗白子,虞妙仪就喊道:“不可以不可以,谢大哥,你应该下这里。”拿手指了指众多黑子中的一处留白。 顾芊梦忍不住出声阻止:“下到这里会直接落败的。”虞妙仪已经多次出馊主意了,可谢砚书竟然每次都还听她的,得亏他棋艺高超,总是在惊险时刻将局面扭转回来。 “啊?”虞妙仪又连忙说道,“那谢大哥还是不要下在这里!” 褚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执起黑子落下,局面瞬息万变,他本来只要下对地方,谢砚书就会满盘皆输,可他没有下在那里,棋盘上又成平局。 沈昭昭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幅场景:谢砚书笑如春风,一左一右两个姑娘给他出谋划策,褚郁一袭白衣坐在他们对面,双肩披着夜色,变成墨色中唯一一点皎白。 “嘿,你们在下棋啊!”沈昭昭犯懒,直接顶着乱得像鸟窝的头走到褚郁旁边,“我坐在这里可以?” 褚郁抬头凝视着她,黑润的眼眸像一汪春水,藏着一片镜花水月,他将目光又转移到棋盘上,又将一颗黑子落下,才缓缓开口:“可以。” “哈哈,褚公子你输了!”虞妙仪兴奋地跳了起来。 沈昭昭倾身望去,棋盘上黑白交错,可惜她压根就不懂棋,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她对此评价。 这就输了,褚郁也太菜了! 转念一想,她也能理解,毕竟谢砚书身边有两个军师。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能抵一个诸葛亮,更不要谈谢砚书本就擅棋,褚郁双拳难敌众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接下来就看她的! 第43章 反派 沈昭昭决定和褚郁统一战线,一对三可不公平,加上她后,二对三才有意思。 褚郁和谢砚书重新开了一局,双方互换棋子颜色,虞妙仪继续指点江山,谢砚书执黑棋等她指挥才稳稳落下子。 偶尔顾芊梦看不下去了也会帮虞妙仪纠正一二。 沈昭昭同样不甘示弱,在褚郁刚要落子的时候插嘴:“听我的,下这里准没错。” 褚郁淡扫了她一眼后,直接推开她指在棋盘上的手,在另一处落下白子。 沈昭昭:“……”能不能给她点面子啊!!! 她师兄那样一个讲原则还有些固执的人都会任由虞妙仪胡闹,而她旁边这位朋友却是毫不讲情面。 虞妙仪挑了挑眉,一脸挑衅地看着她:“要不咱俩来一局?” 沈昭昭斗志是完全被激起来了,她大手一挥,跃跃欲试道:“当然没问题!” 褚郁和谢砚书被赶到她们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棋盘打散,重新来过。 虞妙仪信心满满地放下白子,虽说她是个半吊子,但对付沈昭昭这种新手那还是绰绰有余,而且谢砚书还在旁边指导。 不同于观棋时候的喋喋不休,虞妙仪下棋时安静如鸡,也很听谢砚书的话,谢砚书指哪她就下哪。 很快,沈昭昭就败下阵来,她不自觉地开始咬唇,一脸纠结,举棋不定。 “下这里。”谢砚书看沈昭昭快要输了,又来帮助她,两边也不得罪。 沈昭昭眼睛一亮,抬手将黑子放在刚刚谢砚书指的地方。 “别慌,下这里更合适。”褚郁指了指另一个地方,由于他俯身的动作,沈昭昭鼻尖瞬间萦绕了一股淡淡兰香。 他身上没有血腥味和药味后,这股兰香还怪好闻的。 沈昭昭想了想,决定还是听褚郁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褚郁棋艺如何,但她刚刚来的时候就决定和褚郁站在一队了。 就算输了,她也认。 这之后,虽然棋看似是沈昭昭和虞妙仪在下,实则变成了褚郁和谢砚书的对弈。 她发现之前真是看低褚郁了,他棋艺很好,应该说是相当不错,比谢砚书还要好。 一局下完,沈昭昭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又念着顾芊梦还一个人坐在旁边良久没说话,遂问道:“顾……顾姐姐,你要不要玩?”虽说顾芊梦让她直接喊顾姐姐,但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顾芊梦站起身来,柔柔笑道:“好啊,我也不是很会下棋,可不可以麻烦褚公子教教我?” 看样子顾芊梦是要和虞妙仪下棋了,这是女主和女二之间的博弈,沈昭昭非常识趣地往旁边站。 褚郁不着痕迹地扫了沈昭昭一眼,微笑道:“顾小姐方才能及时纠正郡主的错误,可不像是不会下棋的人,说不定褚某还不如你呢。” 顾芊梦莞尔一笑,丝毫不在意他言语间暗含的尖锐:“可妙仪有谢大哥当军师,我却没有,难免觉得有些孤单,而且褚公子棋高一着,我很是佩服。” 褚郁神色不变,虽然还是带着笑意,但沈昭昭看到了他眼底凝成寒霜。 他不耐烦了。 沈昭昭叹了口气,顾芊梦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上前挽住顾芊梦胳膊,眉眼弯弯,厚着脸皮说道:“褚郁不玩就不玩,我在旁边陪你呀!” 【系统,为什么我刚刚兑换的【眼中只有你技能卡】对褚郁没有效果?】 她本来是想让谢砚书教她下棋的,这样不仅可以破坏男女主感情,还能增加点与谢砚书的亲密度。 可系统临时给她任务,让她增加与褚郁的亲密度,同时要让谢砚书产生醋意。 【宿主,刚刚检测到褚郁并非书中主要角色,故无法对他使用兑换的任何金手指工具。】 【既然技能卡没有办法使用,那你给我把积分退回来。】 【已经兑换的积分无法退回,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赚取新积分。】 【天杀的,你要不要这么坑?既然褚郁并非主要角色,为何这一世他和我们有这么多接触?】 【叮——请宿主接受新修订的终极任务。系统更新后检测到剧情发生一点点改变,褚郁为这一世新加的反派角色,请宿主在攻略男主之余,攻略反派褚郁。】 【……这一世太难了,我不想玩了。】 【不完成终极任务直接魂飞魄散哦!】 【那我申请使用【眼中只有你技能卡】。】 顾芊梦将目光转向褚郁。 褚郁察觉,回视一眼后就直接挪开。 顾芊梦:“……” 【还是没有用,退钱!】 【宿主,刚刚检测到褚郁为新加角色,故无法对他使用兑换的任何金手指工具。】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凭自己本事攻略他?那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抱歉宿主,他为新增角色,只知道是反派,其他信息需要慢慢解锁。】 【我选择狗带。】 听到这里,沈昭昭又吃惊又想笑。 那个叫系统的太没人情味了,她从顾芊梦的心声中感觉到她快被逼疯了。 还有就是褚郁身份这么神秘吗?连系统都没法检测到,她还比顾芊梦多知道褚郁的一重身份——魔。 但她是不会主动告诉别人的,不然她就直接嗝屁了。 反派角色,确实很适合褚郁。 顾芊梦将情绪收好,对沈昭昭温柔笑道:“可以啊,有你陪我,那我也不孤独。” 攻略反派这个任务太突然了,还是来日方长。 【亲密度加5,宿主与沈昭昭亲密度为60,请再接再厉。】 既然增加不了褚郁的亲密度,那就增加沈昭昭的,这样她可以用积分换取药水,抵消掉这次没完成任务的惩罚。 经过不懈努力,她与沈昭昭的亲密度还是增加挺快的,特别是她拿出飞船的时候,那亲密度是蹭蹭往上涨。 除了临时给她加的反派攻略任务外,她目前一切都还算顺利,谢砚书对她的好感度也已经达到65,与前世一致。 沈昭昭大吃一惊,她与顾芊梦亲密度已经达到60了吗? 其实她知道原因,顾芊梦的飞船实在是太符合她口味了,让她忍不住敬佩和羡慕顾芊梦。 而且顾芊梦有时候还挺好玩的,表面上是端庄淑女,私底下却时常被系统逼得跳脚骂人。 顾芊梦的棋艺确实还可以,至少能和谢砚书指导下的虞妙仪下得有来有回。 沈昭昭默默看了一会棋局,又去寻找白色身影,就见褚郁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已经阖上双眼。 这就睡了? 第44章 忆尘布庄(一) 大概顾芊梦很是想要增加与她的亲密度,下棋过程中一直拉着她的手,整得她还怪不好意思提前离开的。 她发现,除了顾芊梦和系统说话的时候她能听见外,顾芊梦其他时候的心声她是一概听不见,所以整场棋局下来,室内静若安澜。 虞妙仪就是三分钟热度,又下了一局后,她就摆摆手要回去睡觉了。 顾芊梦和谢砚书继续下一局。 谢砚书目含赞赏:“芊梦,想不到你的棋艺竟是如此沉稳细腻。” 正所谓棋风如人,顾芊梦不过双十年华,面对他的步步紧逼,她也能波澜不惊,在已无转圜余地之境,丝毫不显急躁,硬生生从一条绝路中杀出重围。 顾芊梦腼腆一笑:“这还是得多谢谢大哥,我不过是在你旁边观棋的时候,偷学了一二,谢大哥棋艺出神入化,可惜我参悟不透,只学了皮毛。” 谢砚书爽朗一笑:“这有何难,以后我教你便是。” 一旁被忽略得干干净净的沈昭昭:“……”这就是女配的待遇是吗?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褚郁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是安逸。 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想必很是疲惫了。 右手还被顾芊梦握着,她也不想打破这处岁月静好,只能轻轻将手肘搁在桌上,左手托腮,将大脑放空。 终于等到他们结束离开,沈昭昭打个哈欠,也起身打算回去睡觉。 路过褚郁的时候,见他双目阖起,睡得颇熟,她逗弄心思顿起。 左右扫视一圈,终于被她找到一只蟑螂,手指凝出灵力,蟑螂赫然就直接浮在半空,她向褚郁打去。 忽的,一道灵力朝她脸劈来,头顶突的一重。 沈昭昭抬手将头上东西拿下来一看,是一只蟑螂,而且是一只死翘翘的蟑螂。 她连忙将它扔到地上:“你装睡!” 褚郁已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笑得温顺无害:“我又没说我睡着了,是师姐自以为是而已。” 沈昭昭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一脸幽怨。 褚郁坐直身体,看着她道:“师姐不高兴,也没必要拿我撒气。” 沈昭昭瞪大眼睛,什么叫她拿他撒气,她只是想捉弄一下他而已。 再说,她哪有不高兴。 看出她的不服气,褚郁乌黑的瞳仁盯着她:“我说错了吗?” 从顾芊梦和谢砚书对弈开始,沈昭昭就一副颇为幽怨的样子,哪怕是不高兴,也不愿离开。 既然不想让谢砚书和其他女人相处,又何必假大方说要把位置让给顾芊梦呢? 甚至一开始,看到谢砚书旁边有两个女人,就说要坐他旁边,是想让谢砚书吃醋吗? 可惜沈昭昭打错了算盘,而他也并不想成为她争风吃醋的工具。 沈昭昭哪里知道他心中想了这么多,只觉得他这是又间歇性发病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自己的脑袋:“我才没有不高兴,要说能让我不高兴的东西,就是你放我识海中的东西。” 褚郁挑眉看着她,沉默不语。 见四下无人,念及自己一直担忧的问题,沈昭昭蹲到他身旁,试探道:“你说,玉如意进我身体里会不会有什么危害啊?” 先不说那花孔雀想将她杀了,夺走玉如意,这不知底细的东西无端进她体内,她还担心会对自己身体有什么影响呢。 褚郁嗤笑一声:“就你那修为,受影响的是玉如意。” 上古魔器邪极奇恶,未认主前,自带的邪恶精神杀伐之意甚浓。 但魔器认主后,它能发挥的作用与寄主的意念和修为紧密相连。 沈昭昭修为不高,魔器在她体内,是被压制的状态,造不成任何威胁,倒成了无用之物。 她最需要担心的,是别人发现玉如意在她身体中,让她神魂俱灭。 特别是仙门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修者,若是知道了玉如意存在,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见褚郁似乎对玉如意有几分了解,沈昭昭也不在意他语气讽刺,陪着笑脸,拱手向他作揖。 “我聪明睿智的师弟,那你知不知道别的法子,可以将它取出来?要不伤害我性命的哦!” 褚郁睨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你更为聪明睿智的师兄?” 沈昭昭撇撇嘴,这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么能到处说。 褚郁看她反应,挑了挑眉,道:“你不信任他?” 沈昭昭摇摇头,倒不是不信任谢砚书,只是她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褚郁懒洋洋靠回椅子上,漫不经心道:“那你问我做什么?不怕我害你吗?” 沈昭昭眼巴巴地觑着他,认真道:“我觉得你不会伤害我,我相信你。” 她表面淡定,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慌的。 褚郁虽然说了不杀她,但她也怕他时不时抽下风啊,所以有必要先将他哄开心。 不知是不是她这话真起了作用,褚郁竟是笑了。 想来也是,如果有人对她表示信任,她肯定也是开心的。 沈昭昭趁胜追击:“所以,有法子吗?” 褚郁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沈昭昭眼睛亮了,兴冲冲地问:“怎么做。” 褚郁饶有意味地扫她一眼,道:“我只是认同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而已。” 沈昭昭:“……”好,好极了。 她看出了褚郁眼底的揶揄,就是故意寻她开心的。 泸州县地理位置偏南,哪怕是在寒冬,也非常暖和,甚至还有些炎热。 沈昭昭本命属火,本身体温就比常人要高一些,很是怕热,所以下船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披风给脱了。 忆尘布庄位于街道尽头,他们经过了一条狭窄的巷子,才柳暗花明,看到匾额上写着金灿灿的忆尘布庄四个大字的大庄园。 成衣铺老板娘说过她二弟家布庄很大,一家老小就直接住在里头,现在看来,确实很大,整个庄园直接占了这头大半地方,旁边都没有住宅,很是僻静。 谢砚书走到大门前握起门上镶嵌的冶蟾状门环轻轻叩了三下门,很快门就从里向外推开,门后出现一张沧桑的脸,佝偻着身子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来人衣着虽不华丽,也算体面,比小厮衣服要好些,应该是府邸管家。 谢砚书上前拱手,恭恭敬敬答道:“我们是贵府主人的姐姐请来捉妖的,还请麻烦您给主人通传一声,这是他姐姐亲笔写下的信。”他从怀中掏出装信的竹筒递给管家。 管家扫视了他们一眼,接过竹筒,面无表情道:“还请各位稍等片刻。”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进去回禀,大概是腿脚不便,他路上还磕绊了一下。 谢砚书看向沈昭昭,目光带着询问。 沈昭昭摇了摇头,表示并未闻到妖气。她对妖气极为敏锐,如果她都没闻到的话,说明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管家很快就跛着脚回来请他们进了府,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各位仙师快请进来!老爷已在前堂候着诸位了。” 堂内端坐着一个衣着华贵丝帛的中年男人,见到他们来了,忙起身迎接:“各位仙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老板娘的弟弟名叫马井全,家中有一母亲在上,还有一妻三妾,三子四女,最大的儿子已经十六岁,最小的一对儿女刚满四岁。 其实他本有四个妾室,只是其中一个妾室生下大少爷后就因病去世了。 马井全设晚宴招待的时候,沈昭昭见到了他的一妻一妾和七个子女。 世人常说娶妻当娶贤,可在马井全夫人这里却是反过来了,马夫人是个十足的大美人,长相极为妖艳,看人的时候眉目含情,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显风情,特别是她身材丰满,穿着还有些暴露,布菜的时候露出雪白的深沟,将沈昭昭看得面红耳赤。 沈昭昭偷偷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发现除褚郁外,大家都是红着耳朵低头扒饭,丝毫不敢直视马夫人。 她顺着褚郁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姨娘给两个小孩喂饭。 妾室孙姨娘虽然也很漂亮,但在马夫人的对比下就显得有些寡淡了,但她气质温婉可人,也别有一番韵味,她给马井全生了最小的一子一女双胎。 听马井全说,他还有一位张姨娘,才刚满十八,性格较为怯懦,现在正侍奉于他卧病在床的母亲旁边,所以并没有来吃饭。 还有一位安姨娘身怀有孕,接近临盆,今日身体不适,便也没来吃饭。 第45章 忆尘布庄(二) 觥筹交错间谢砚书不忘正事,试探道:“想必马兄已经看过令姐书信,我们此番前来正是为帮助马兄捉妖,不知马兄可否详细告知发现妖物的过程。” 马井全斟酒的动作顿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其实没有妖物。” 虞妙仪憋不住了,抢先问道:“怎么会没有妖物呢?你自己写信告知你姐姐有妖物的啊。” “是我写的信,但我只是想骗家姐回来而已。”马井全点点头,又看了东厢房一眼,继续说道,“家母已是油尽灯枯,弥留之际只想见见女儿。” 虞妙仪发表她的疑惑:“既然令堂想见女儿,为何你不直接在书信中言明?” 马井全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些难言之隐,顿了顿才说道:“早前家母思想顽固,重男轻女,对家姐动辄打骂,百般折磨,她心中对家母有恨。” “家姐长大后,喜欢上了布庄长工,也被家母活活拆散,自此后,她便离家出走了,走前还与母亲断绝母女关系,还是后来,我到苍梧郡接洽客户,在一次偶然机遇下才又见到了她,虽然这些年我们生意往来,但她还是不肯原谅母亲。”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撒下如此大谎呢?可我没想到,她还是不愿回来瞧一瞧。” 说完,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马夫人见状,抽出香帕上前帮他轻柔擦拭,又低头亲上一口:“老爷别哭,哭得我心都疼了。” 马夫人声音婉转动听,将人听得浑身一酥。 这马老爷和马夫人如此恩爱,当着众人的面也是毫不避讳,主角团面面相觑,很是尴尬,而孙姨娘和七个子女神情自若,似乎早已习惯。 对于马井全这些说辞,沈昭昭是不信的,因为系统给顾芊梦说过让她跟着谢砚书除幻妖,所以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只是这庄园内并无妖气,倒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昭昭偷偷观察顾芊梦,她可是走过一遍流程的人,应该很是清楚个中原委。 但她很是失望,因为顾芊梦正气定神闲地吃着鸡腿。 鸡腿……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沈昭昭在桌上探寻一圈,终于找到了装鸡腿的盘子,可惜只有一个了。 她左右看看,见小孩们碗里都有一个鸡腿,所以也不客气的上了筷子,筷子还没沾到肉,旁边又横插一双筷子,她眼疾手快直接将腿夹碗里。 沈昭昭愉悦地偏头看去,这才看到,持着另一双筷子的人是虞妙仪。 虞妙仪也想吃鸡腿,可惜被她捷足先登,此时脸已经鼓成包子。身旁传来低笑,沈昭昭又将头偏向另一边看去,谢砚书正盯着她们笑:“来,妙仪,我的腿给你。” 谢砚书就这样隔着她将整个鸡腿夹到了虞妙仪碗里。 虞妙仪立刻捧着碗在她面前炫耀地溜了一圈:“哼,我也有鸡腿。” 沈昭昭笑着用肩膀重重碰了虞妙仪一下,虞妙仪也不客气地回怼。 褚郁凝着黑眸看沈昭昭和虞妙仪嬉戏打闹,为什么沈昭昭会这么高兴呢? 他又扫了一眼有些僵硬的顾芊梦,这才对了。 未婚夫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女人这样好,沈昭昭应该是顾芊梦这样的反应才正常,怎么还会和情敌玩闹得这样开心? 见马井全和他夫人已经没有再耳鬓厮磨了,谢砚书又重归话题:“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再多加叨扰,明日我们便离开,今日有劳马兄盛情款待了。” 马井全从夫人怀里探出身子,忙不迭道:“谢兄远道而来,何不多留几日,体会一下本地风土人情?” 此番话语是寒暄,是客套,既然没有妖物,他们又怎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 谢砚书启唇想要拒绝:“不……” “好哇。”顾芊梦展颜一笑,柔声应下。 谢砚书看向顾芊梦,立刻就懂了她眼中深意,忆尘布庄有问题,否则顾芊梦也不会如此冒昧地答应留下来。 沈昭昭清清楚楚地看到马井全笑容僵住,果然,顾芊梦该出手时就会出手,这就是手握剧情的女人。 桌上氛围有些奇妙,可小孩们却浑然不觉,都默默地低头吃饭。马夫人见马井全脸色有些难看,便打圆场:“那自然是好,咱们这里山清水秀,改明儿各位仙师可以出去游玩。” 马井全反应过来,脸上也堆起笑:“就是就是,芳容,明儿个带姑娘家都出去放风筝,散散心。” 芳容是马夫人的名字,马夫人点头应下。 “娘,我想要那个姐姐喂我。”小女孩趴在孙姨娘膝上,怯生生地指着虞妙仪。 孙姨娘又喂了一口饭给旁边的小儿子,才皱眉说道:“不可以,姐姐是客人,你怎么能让她喂呢?” 小女孩开始坐地上耍赖,大声哭道:“我不管我不管,就要那个姐姐喂。” 马井全动怒,斥责道:“阿瑶,别不听话,快从地上起来。” 阿瑶似乎有些害怕自己父亲,立马就站了起来,还打了个哭嗝。 她的样子着实可怜,加上长得又很可爱,虞妙仪有些看不下去了,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姐姐喂你。” 孙姨娘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谢后将阿瑶的碗筷递给虞妙仪,自己则专心致志喂儿子。 沈昭昭察觉到阿瑶一过来,虞妙仪旁边的顾芊梦就浑身一僵,心下悟了:阿瑶有问题。 她用鼻子轻嗅了一下,没有在阿瑶身上闻到妖气啊。 正这样想着,胳膊上忽的像被针扎了一样,她抬手重重一拍,声音吸引了众人目光。 沈昭昭羞赧道:“没事,就是有只蚊子。” 周围“嗡嗡声”不断,她将桌布掀开,发现底下好多蚊子,连忙踢腿动了动。 泸州县天气炎热,再加上布庄树多池塘多,比较阴凉,所以夜里蚊子格外多些。 又有好几个蚊子叮她,沈昭昭边挠边嘀咕:“这蚊子也太多了,夜里睡觉会不会被抬走啊!” 她将目光转向其他人,发现谢砚书和虞妙仪周围也围了好多蚊子,顾芊梦好歹经历过一次,提前做了准备,身上飘着股香味,蚊子倒不咬她。 至于褚郁,她看过去,正好与他对视上,眸子意味不明,身边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蚊虫叮咬,果然,连蚊子都知道不咬魔。 第46章 忆尘布庄(三) 马井全给他们在西厢房安排了客房,沈昭昭将包裹往桌上一扔,打量了周围一圈。 房间收拾得很是整洁,内里放着一张金丝楠木制的床铺,上面铺着真丝床单,摸起来又舒服又凉快,床上挂着黄色帐幔,四角缀着流苏,桌上点着驱蚊的熏香。 晚上不怕被蚊子抬走了,她将帐幔放下,放心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亮,马夫人果真听马井全的话,托人来和姑娘们说,今日吃过午饭就外出放风筝。 沈昭昭才刚睡醒,睡眼惺忪地应了下来,又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后,才起床梳洗打扮。 忆尘布庄庄园极大,各处布局也很类似,鹅卵石小道四通八达,路上立着大小一致的假山,旁边是差不太多的池塘和人工湖。 沈昭昭不是路痴也在这里绕了半天了,她有些无奈,估计等她出去,早餐早已经吃完了。 绕来绕去,终于走到一处瀑布景,流水迢迢,山水清音,极为动听,前面假山处有影子晃动,她刚要出声,就被人捂着嘴巴从背后一揽,带到另一座假山后面。 沈昭昭惊恐回头,发现是一身淡青的褚郁,他皱着眉,作出噤声动作,又指了指前面假山,让她侧耳倾听。 一道婉转娇媚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丰郎,你别这样。” 有些熟悉,好像是马夫人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从未听过的少年声音响起,沙哑得有些难听,似乎正处于变声期:“我不管,容娘,你知道我昨天看着你亲那个老头子,心里有多痛苦吗?” 沈昭昭呆若木鸡,她这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瓜! “刺啦”一声,似乎是衣物撕碎的声音,马夫人娇斥声响起:“别撕,撕烂了我还怎么见人?” 少年深情表白:“我就不想你见人,我只想把你藏起来,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马夫人欲拒还迎:“你这小嘴儿真甜,比你爹强多了,那你倒是说说,是我美还是昨日来庄里的那三个丫头美?” 沈昭昭惊掉下巴,虽说马井全大儿子是已经逝世的妾室所生,但马夫人好歹也是他的嫡母,那他们岂不是母子那啥? 少年粗喘一声,似乎有些着急:“那三个姑娘我都未瞧仔细,因为我的眼中只有你。” 马夫人“咯咯咯”笑起来,似乎是被少年话给取悦到了。 窸窸窣窣声音一响,又有些古怪而不可描述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昭昭红着脸看向褚郁,他端得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看上去毫不在意。 刚刚是他把她拖这里来的,想必早就看到马夫人和继子在私会,真想不到他还有听人墙角的怪癖。 褚郁接受了沈昭昭鄙夷的目光,眼睫轻轻扇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拉着她胳膊走远。 又到一处假山后面,褚郁摸了摸鼻子,才找她算账:“你刚刚什么眼神?” 沈昭昭并不害怕,因为他害羞了,这个样子只是恼羞成怒而已,毫无杀伤力。 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哪有眼神?是你看错啦!” 褚郁不再理她,将头别到一边:“我只是迷路了。” 沈昭昭点点头,将音调拉长:“哦——是这样啊~” “你!”看出她眼中调侃,褚郁一怒,甩袖离开,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斜睨她一眼:“带路。” 沈昭昭摊手:“我也迷路了。” 褚郁:“……” 感天动地,最后是虞妙仪刚好途经这里,把他们带了回去,然后沈昭昭就得到了虞妙仪的好一阵嘲讽,正印证了风水轮流转。 由于没有摆宴,午膳的时候只有马井全和马夫人作陪,饭桌上马井全与夫人依旧是腻腻歪歪,极为恩爱。 沈昭昭自顾自地低着头扒饭,她怕一抬头就看到马井全头顶黑色帽巾变成绿色,那样她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用完膳后,马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到布庄仓内挑选风筝,忆尘布庄生意做得很大,业务也广泛,不仅卖布匹原料,还卖雨伞、风筝和风车等。 风筝样式也很丰富,沈昭昭三人看得目不暇接,最后一人挑了一个心仪的风筝和几个小玩意。 今天风和日丽,倒是非常适合放风筝,马夫人似乎极为困倦,就只坐在凉亭看她们放风筝。 沈昭昭忍不住又想歪了:一大早就做了运动,当然困了。 天上飘着三个不同色、不同形状的风筝,虞妙仪的兔子风筝,顾芊梦的蝴蝶风筝,还有沈昭昭的……蟑螂风筝。 沈昭昭选蟑螂风筝也只是突发奇想,她想起了那只被褚郁拍死后丢她头上的蟑螂,所以一看有蟑螂风筝,她立马就选了,虽然在这过程中受到了其她三人一致的嫌弃。 放了一下午风筝,几人都累得不行,吃饭的时候也是兴致缺缺,等散了席,谢砚书说不能吃完就睡,必须得运动消食,所以他又拉着虞妙仪练剑。 顾芊梦要攻略谢砚书,自然也是不能落了下来,便说要一同练剑。 所以沈昭昭和褚郁就成了最闲的两个人。 两人走在光滑的鹅卵石小路上,褚郁不耻下问:“师姐为何不找谢师兄练剑?” 沈昭昭提着裙摆单脚单脚地跳着,跳了左脚,又换右脚:“我又不是剑修,练剑干嘛?” 褚郁盯了一会儿她蹦蹦跳跳的动作,提步上前对着她,眸中是深深的不解:“可你不是谢师兄的未婚妻吗?现在他身边围着其她女人,还是两个,这你放心?” 沈昭昭又抬起右脚往前跳了一步,褚郁跟着倒退,就这样走了几步,沈昭昭才回答:“这有什么?只是未婚妻,又不是真的夫妻,说不定哪天就解除婚约了呢。” 她说的是实话,上辈子谢砚书就与她解除婚约了,而且现在她也想解除。 褚郁停住踩在鹅卵石上的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解除婚约?你不喜欢谢师兄了?” 要知道他在清微宗三年可是听到不少这位沈大小姐的丰功伟绩,她爱谢砚书可是爱得痴狂,决不允许其她女修接近谢砚书,一旦被她发现有女修离谢砚书近了一点,她是丝毫不念同门情谊。 褚郁突然一停,沈昭昭来不及刹住,差点撞倒他身上,勉强稳住身形后,她坦然答道:“没以前那么喜欢了,而且师兄也并不喜欢我,所以解除婚约是迟早的事情。” 褚郁歪头观察沈昭昭表情,发现她说这话时没有露出丝毫伤心神态,倒不像是作假。 一个人变化竟会如此之大,她还是原来那个沈昭昭吗? 沈昭昭坦然接受他的打量,又往前跳一步。 褚郁只能跟着继续后退,一来二去,倒是走到路的尽头转弯处,而他并不知情。 在褚郁快要一脚踩空的时候,沈昭昭上前拉住他的衣襟,将他带了回来:“小心点。” 她的关切之意毫不犹疑,褚郁心底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沈昭昭从储物袋中搜寻了一番后,拿出一个彩色风车递到他跟前:“今天找到好多好玩的东西,这个就送给你。” 她不知道褚郁到底喜不喜欢风车,但她知道阿玟很是喜欢,既然两个人都是作者创造的类似角色,应该有些地方会是相同的。 褚郁一怔,将风车接过,任由自己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阿姆,他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视线里的小孩手中拿着彩色风车跑动,风车也迎风转动起来。 由于他昨天身上种下咒印,他们破格允许阿姆带着他下山一天,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世间竟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姆不会说话,自己研究了一套哑语和他交流,她告诉他:那叫风车。 “我也想要,可以吗?”他抬起一双懵懂漆黑的眼睛,期待地看向阿姆,这是他第一次提出想要什么东西。 阿姆摸了摸口袋,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见阿姆走向风车那处,阿姆用手指比划问:能不能送一个风车? 卖风车的小贩一脸不耐烦将阿姆推开,凶煞煞道:“走开,老乞婆,别影响我做生意。” 阿姆回头看他一眼,又泪流满面地哀求小贩。 小贩读懂意思了,讥笑道:“我又不是搞施善的,想要风车,自己花钱买。”说完又将阿姆狠狠推了一把。 他上前拉住阿姆袖子,哭道:“我不要了,我不要风车了,阿姆你别哭。” 他在这一天,知道了风车是需要花钱买的。 也在这一天,知道了世人皆凉薄,除了阿姆真心待他,人人都不会喜他。 第47章 忆尘布庄(四) 长空湛湛,夜风细细吹拂,将东厢房一处白色帐幔掀开一角,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睛,一双本该是顾盼生辉的眼眸此时却空洞无物。 她有些笨拙地移到床边,连鞋也不穿就直接赤脚站到地上,全身干瘦如柴,唯有肚子那处鼓胀得格外大,仿佛要被撑破一般。 小塌上的丫鬟发出一声梦呓,将女子呆滞的目光吸引过去,她捂着肚子僵硬地走到丫鬟跟前定定站着,尔后又转身将门打开,直挺挺地走了出去。 夜风从门处涌进房间,丫鬟冻得一哆嗦,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见房门不知何时开了,她连忙穿上鞋子将门关上,一边走一边嘀咕道:“明明记得关了门的啊。” 她走到床前,想看看床上的人是否睡得安稳,撩起帘子一看,床上哪里还有人影,姨娘快要临盆了,现在一个人会去哪里呢? 丫鬟提着油灯焦急地出去寻找,终于看到了白色寝衣背影,姨娘一头秀发披在肩上,夜风一吹,黑发飞舞,白衣黑发隐在黑暗中,如同鬼魅,让她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见姨娘还在往前走,丫鬟摒除心中恐惧,试探着喊了声:“姨娘,安姨娘。” 安姨娘充耳不闻,继续抱着大肚子往前走。 丫鬟慌了,连忙喊道:“安姨娘快回来,前面是池塘。” 安姨娘好似听不见一般,“扑通”一声,直直坠了下去。 丫鬟大惊,快步跑过去,就见安姨娘并未沉入水里,而是站在池塘边上,池水淹过她胸前,她双手扒在塘墙上,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着白,额间也冒着大颗大颗汗珠,凄凄哀哀地叫着:“好疼,我肚子好疼。” 丫鬟被这诡异的画面吓到了,一张脸变得铁青,全身都在发抖:“姨……姨娘,你是不是要生了?” 生孩子怎么能泡在池水中呢?想到这里,她开始大声呼喊:“快来人呐,安姨娘快要生了。” 就在这时,安姨娘伸手将她一把拽了下来,丫鬟掉了水里,但是池边水不深,她想要站起来,却被一双手死死按到水里。 透着月光,她看到了安姨娘的裤子早已不见,白花花的大腿露了出来,身下血水不断,“噗叽”一声,有东西从安姨娘腿间滑出,是孩子出生了吗? 不是,丫鬟瞪大了眼睛,是成千上万的虫卵! 她想要呼救,可是安姨娘还是死死地压着她,良久,她停止了挣扎,软绵绵地沉在了水底。 安姨娘脱了力,身子一歪,也沉了下去。 池面恢复平静,仿佛谁也不知道这宁静祥和的夜晚发生了这样怪异的事情。 “昭昭,我最近因为一件事情,心里烦闷得厉害。”虞妙仪的脸上满是愁云。 沈昭昭寻着她的视线过去,就见谢砚书和顾芊梦在树下比武练剑,一鞭一剑,招式花样百出,但从中可以看出两人极有默契。 她了然,抿了抿唇道:“是我师兄吗?” 虞妙仪讶然望向她,似乎没想到心事还未说就直接被她知道了:“我……我喜欢谢大哥,他教我练剑,待我极好,可他待顾姐姐……还有你也是一样的好,我不知他是如何看待我的,可我总觉得他只拿我当小妹妹。” 沈昭昭沉默了,这段时间她也理清了一点思路,以她所知的书中世界中,谢砚书和顾芊梦是一对。 但按照系统的说法,可能谢砚书和虞妙仪原来才是一对,只是顾芊梦做了一些事情,就变成了她所知道的故事。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虞妙仪将视线收回来,怅然若失:“顾姐姐那样好,好多人都喜欢她,陆劲也因为她和我退婚,我虽喜欢谢大哥,但并不敢去争取,只是……我又不太甘心。” 沈昭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只好将手搭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 其实她还有个想法,既然他们都是主角,三人行也……未尝不可。 “哎,你们来了!”谢砚书看到了她们,对着顾芊梦笑了一笑,收剑朝她们过来。 顾芊梦擦了擦额间汗水,也收起鞭子过来。 谢砚书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芊梦说她罗盘察觉到这布庄里有妖物,昭昭,你还是没闻到妖气吗?” 沈昭昭也知道这里有幻妖,但是她确实还是什么都没闻到,也不知是不是鼻子失灵了。 可现在幻妖不现身,他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沈昭昭看向顾芊梦:“顾姐姐可有什么想法?” 顾芊梦又看向虞妙仪,似乎有些纠结,手中帕子被她揉成一团:“我曾听师尊说过,这世间妖物都有自己的气息,唯独有一种妖是没有妖气的。” 沈昭昭秒懂:“幻妖?” 谢砚书给她一个赞赏眼神,想不到昭昭平日里不学无术,竟还知道幻妖。 沈昭昭小脸一红,对他的赞赏感到很不好意思,她并不知道幻妖是什么妖怪,只是从顾芊梦和系统对话中知道有这个妖而已。 顾芊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幻妖是由人、仙、妖、魔七情六欲所化成的,身上有四族气息,只要它隐藏起气息,自然是没有妖气。” 沈昭昭震惊:嚯,这幻妖来历这么牛啊,按照顾芊梦的反应,多半阿瑶就是幻妖,可是怎么能让她原形毕露呢? 谢砚书拧紧眉头,经顾芊梦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 幻妖平日里喜食七情六欲,又擅织幻境,引诱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入梦,窥探她们心中所念所想,然后让她们在梦中再也醒不过来,它再将这些女子的灵魂全都吃掉。 他们从哪里找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而且以女子做诱饵,太过冒险了。 虞妙仪间接问出沈昭昭心中所想:“我们该如何找到这只幻妖呢?” 顾芊梦道:“需要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为饵。” 虞妙仪闻言一顿,缩着脖子举手:“我就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顾芊梦没有说话,她是按照前世行径行事的:虞妙仪从她口中得知这些后,不顾谢砚书反对,自告奋勇做了诱饵,然后虞妙仪不小心将法阵的一处破坏,导致她在抓幻妖过程中被打成重伤,谢砚书责备虞妙仪不自量力,办了坏事,然后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半月。 自此后谢砚书对她好感度直接飙到75,对虞妙仪也日渐疏远。 如果她今天不主动说出幻妖,按照书中剧情就是:虞妙仪今晚会被幻妖带到梦境,谢砚书救了她,衣不解带照顾她半月,两人感情日渐加深。 这是属于他们俩的故事情节,而她顾芊梦一个小小炮灰,早在藏香阁的时候就挂掉了。 第48章 忆尘布庄(五) 流苏被风托起,又如秋叶一般垂落,身穿黑色锦缎金丝长袍的少年半倚在床头,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将彩色风车高高举起轻轻摇晃了一下。 少年嘴角一勾:“出来,既然特地来找我,又何必躲躲藏藏?” 紧接着,一阵疾风卷过,带动着风车开始转动,一个粉衣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里,她走到床边,饶有兴趣地看了少年一眼。 “呼——”小女孩对着风车呼出一口气,风车又开始绕轴转动,“哥哥,可以把这个风车给我吗?” 她声音甜得不得了,一般人听了肯定会满足她的要求。 少年偏不,他将风车往床里头一放,直接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挑起笑来:“妹妹,不可以哦!” 他看她身上粉袄一眼,懒得和她演戏,直接变了脸:“不过,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哥哥,占着人家小孩的身子,你还真忘了自己今年多少岁了?” 小女孩并不恼怒,还“咯咯”笑出声来:“我试了好些身体了,就这个最好,不过嘛,我如今又瞧上了一个极为满意的身体,你猜猜是谁?” 她一双水晶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年,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少年神情纹丝不动。 “和你同行的人里面,有两个小丫头我都极为满意,其中一个叫虞妙仪,她阴月阴日阴时出生,魂魄对我来说极为滋补,还有一个嘛……”她弯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凑少年更近,“叫沈昭昭,她也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呢!” 少年将身体微微往床内倾斜,满脸都是嫌弃:“离我远点。” 小女孩将樱桃小嘴高高翘起:“既然这具身体你不满意,那个叫沈昭昭的身体你满不满意?褚郁,不如我将她魂魄吃掉后,再占用她的身体,到时我们行鱼水之欢,你说好不好?” 褚郁眸中如覆寒霜:“你想吃谁魂魄那是你的事情,至于你说的那种龌龊事,我并不感兴趣。” 小女孩扑到床上,伸出短短的手臂抚上褚郁胸口:“小少年,你骗得了别人,你骗得了我吗?问问自己的心,你当真不想?” “滚开。”褚郁沉着脸,挥出黑气打向小女孩,直接将她击到门上,又反弹到地上。 小女孩眼露凶光,破口大骂:“你个小杂碎,如今有了点本事,就忘了当初在万妖窟是谁救得你吗?” 褚郁冷冷一笑,白玉般的脸上满是讥诮神色:“我说了,你想吃谁的魂魄便去吃,我又没拦着你。” 沈昭昭咬了咬唇,往前站了一步,道:“好巧,我也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顾芊梦的帕子已经拧成麻花了,打死她都没想到沈昭昭这么凑巧的也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要是幻妖这次抓的不是虞妙仪,而是沈昭昭,那剧情岂不是又变了? 谢砚书没想到他们这队伍里有现成的两个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这下诱饵连找都不用找了。 现在想想,心里还有些后怕。 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几日了,如果幻妖一早就动手,只会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沈昭昭从储物袋中找出两张护身符交给虞妙仪:“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可能是幻妖的目标,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将符纸放到身上,说不定能挡上一挡。” 虞妙仪将符纸揣到手心,搂着沈昭昭胳膊笑眯了眼:“谢谢昭昭!” 谢砚书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们两个,想不到昭昭下山后一改之前骄纵脾气,不仅会为其他人着想了,还与大家都相处得很是融洽,看起来是真的长大了。 他们决定去找褚郁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今天晚上,谢砚书和顾芊梦守着虞妙仪,褚郁守着沈昭昭。 等到明天,他们再买些东西布阵,引幻妖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让虞妙仪和沈昭昭一个房间,当然是因为幻妖的猎物要分开存放,如果在一个房间,可能就直接被一锅端了。 沈昭昭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张莹白小脸,满是怀疑地看着黑衣少年:“你真的会保护我吗?” 其实她一开始想的是让顾芊梦守着她,褚郁这人太过喜怒无常,万一心情不好,就直接撂下摊子不干,那她岂不是完蛋了? 褚郁双臂抱于胸前,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怎么,你不相信?还是说你想让别的人保护你?” 沈昭昭瞳孔一缩,他猜的真准。 褚郁脸一下就黑了,嘴上说得好听说没那么喜欢谢砚书了,实际上呢?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的好师兄。 “那可真是抱歉了,你的好师兄此刻正欢喜地待在他的徒弟身边,根本就无暇顾及你。” 听着褚郁明显不高兴的语气,沈昭昭无奈地扶了扶额,他不开心,就要拿话刺她吗? 可她并不懂褚郁脑子里怎么想的,她只是想让顾芊梦来保护她而已,毕竟顾芊梦比他靠谱多了。 她扯了扯嘴角,满脸无辜:“关师兄什么事,我是想要顾姐姐过来。” 褚郁一噎。 沈昭昭又道:“算了算了,还是别麻烦顾姐姐了。”让顾芊梦来她这,留谢砚书和虞妙仪两个人独处,可能也不太好,主角团的事情她还是少参与为妙。 褚郁懒得搭理她嘴里的念念有词,直接走到了床边。 见他要上床的动作,沈昭昭大惊失色:“你要干嘛?这是我的床!” 褚郁掀被子的动作顿住,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不满,指了指自己,道:“师姐,你可真有意思,你让我保护你就算了,连觉都不让我睡?” 沈昭昭将整个身体直接扑在被子上,压得死死的:“我没不让你睡觉啊,你今天可不可以打地铺?我也不占你便宜,明天我打地铺。” 这里的床比清风寨的要小很多,两个人睡的话免不了半夜会碰到一起。 “呵。”褚郁冷笑一声,放下被子一角,道,“是你有求于我,为什么不是你今天打地铺?” “因为……”沈昭昭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里蚊虫这么多,师姐是想我半夜被咬死吗?” 沈昭昭有些纠结:“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到底男女授受不亲,要不你委屈……” 褚郁笑得纯净无害:“咱们不是早就亲过了吗?” 沈昭昭:已卒,勿扰。 他是怎么做到说这话的时候那么神态自若的。 褚郁已经冷了眸子:“师姐,我曾说过要你听话的。” “别别别,睡床上。”沈昭昭感觉识海被轻轻一扯,急忙服软,作出最后让步,他们像在清风寨一样,一人睡一边,中间隔着枕头和厚厚的衣服,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褚郁看完中间那道特意加厚的界限,又从上到下将她扫视一遍,目带鄙夷和嫌弃,明显在告诉她:就你这样,我瞧不上。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你的睡相不是一般的差,我还怕半夜会被你吵醒。” 沈昭昭气得直接从被子里钻出来,双手叉腰,强词夺理:“我不觉得我睡相差,再说,你也不能睡得太死,要是幻妖来了怎么搞?你答应会保护我的。” 就在这时,烛台上的火突然熄灭了。 第49章 忆尘布庄(六) “褚……褚郁,你灭的火?”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人呢?说好来保护她的呢? 房间里黑不溜秋的,沈昭昭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赶紧在指尖拢起一团火光,用来照明。 看清房间里的一切,她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哪哪都不对劲。 房间布局明显告诉了她,这里根本就不是她在布庄住的房间,褚郁也不见了身影。 她试探着又喊了声褚郁,根本没有人回应。 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影,伴随着关切的声音:“囡囡,是做噩梦了吗?” 沈昭昭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爹爹?” 爹爹不是早就仙逝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又将视线落在旁边那个人身上:“娘亲?”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娘亲也在? 她现在满肚子疑问,娘亲却直接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乖囡囡做噩梦了,不怕啊!” 一如她小时候做噩梦时,爹爹和娘亲便会从隔壁房间赶过来,娘亲会用她温暖的怀抱驱散她梦中那些令她无比恐惧的东西。 沈昭昭轻嗅着娘亲身上熟悉的气息,是那样好闻又让人心安。 “娘,你是真的吗?”声音有些哽咽。 额头被轻轻敲了一下,娘亲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傻孩子,娘当然是真的,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如果现在是真的,那为何在她记忆中娘亲早在她八岁时就逝世了,还有爹爹…… 沈昭昭搂紧自己的娘亲,泪水不自觉流了满面:“我做了噩梦,梦到你们都不在了,然后我也变得很坏很坏,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青玄长老摸了摸她头,轻声道:“乖孩子,你梦到我是怎么不在的?” 沈昭昭抬起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梦到……我梦到你在突破大能期的时候,被一只熊妖杀死了!” 青玄长老却摇了摇头,神态悲凉:“不是的,我是被……” 画面一转,爹爹和娘亲都不见了,只留下她还维持着依偎在娘亲怀中的姿势,出现在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石洞里。 “爹,娘?” 只有自己的回声回应她。 石洞内灯火通明,沈昭昭开始往里走去,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走进去,有真相在等着她。 “爹爹!”她看到了爹爹盘膝坐在地上,似乎正在修炼,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紧接着,惊雷滚滚,沈昭昭向外望去,天生异象,与她突破到金丹期时一样。 不,还要更骇人一些,狂风四起,血色天空开始滴落雨滴,天上下的是血雨,与她前世殉阵时更像。 “轰——”雷电直接透过石洞劈在青玄长老身上,整整八十道雷电。 沈昭昭虽然站在旁边,但并没有被雷电波及,她知道爹爹这是在渡雷劫,等他到了渡劫期,算是由凡人过渡到仙人,只要再突破了渡劫期,便可飞升仙界,与天地同寿。 还有最后一道雷劫了,她开始紧张地屏住呼吸。 “噗——”青玄长老口吐鲜血,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昭昭没有等到最后一道雷电,她瞪大眼睛,想要将爹爹面前的人看清,但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团黑影。 “你是谁?” 她上前想要一把将刺伤爹爹的人推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竟是直接从那团黑影里面穿过。 沈昭昭红了眼眶,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她无法触碰到那个黑影,也没有办法看清他真面目? 爹爹逝世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是说是黑熊妖杀死的吗? 黑影将匕首抽出,又从袖中拿出除妖袋,将封口解开,一只黑熊从里面钻了出来。 沈昭昭冲到青玄长老面前企图拦住黑熊攻击,但黑熊直接穿过她身体,一掌打在她爹爹被匕首刺伤的地方。 “爹爹!” 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只能弯着腰缓解心中的疼痛。 青玄长老在渡劫之际,正是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黑影的那一刀直接刺伤了他的命脉,早已无力回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熊撕碎自己的身体。 只是他的女儿,他的昭昭还未在清微宗待习惯,他还没有好好看着她长大。 他不在了,昭昭会不会被欺负呢? 应该不会,昭昭那么可爱,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的,紫苑、元明,还有砚书那小子,他们会好好护着昭昭长大的! 还有那个孩子,他还没找到他…… “爹爹,不要!” 沈昭昭跪在地上,想要将那些被黑熊撕碎在地上的残骸捡起来,但她的手还是没有办法触碰到实物。 褚郁默然地看着身旁的少女,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口中还在喃喃喊着爹爹。 幻妖动手了,她的第一个目标是沈昭昭,而且织的还是噩梦,还真是可怜呢。 他轻笑一声,低下身子,将额头贴上了沈昭昭的额头。 梦里场景又换了,沈昭昭心下清明,她这是着了幻妖的道,入了梦了。 她擦了擦泪水,长舒一口气,缓解心中的悲痛,如果她在梦境中看到的是真的,那爹爹的离世一定另有隐情。 可幻妖织的梦,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昭昭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她好像在新房里面? 不确定,再看看。 房间里满目的红,床头贴着喜字,床单被子全是红色,上面还堆着不少花生桂圆,就连帐幔都是红色,看上去非常喜庆。 床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将沈昭昭吓得一激灵,慌忙往后退。 一双手突然扶上她的肩头,她惊讶地回头:“褚郁?” 每次都神出鬼没的,着实吓她一跳。 褚郁看着她的反应展颜一笑,将桌子底下的两张凳子拖出来,然后坐了上去:“坐,师姐,看看你的噩梦是什么?” 沈昭昭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能保护我吗,为什么我还是被幻妖拖到了梦里?” 褚郁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我打不过幻妖,所以特地来陪你啊。” 沈昭昭闭上嘴。 装,还装。 打不过幻妖?她才不相信呢!不过他也进了梦境中,倒是让她扑通乱跳的心稍微沉了下来。 “娘子!”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谢砚书一身新郎喜服走了进来, 沈昭昭沉默了一瞬,她怎么梦到谢砚书成婚了? 那床上坐着的那位同样身穿婚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又是谁? 褚郁将视线收回,凉凉看她一眼:“你还挺能梦的。” 第50章 忆尘布庄(七) 谢砚书已经走到新娘跟前,拿起秤杆挑起了盖头,一张明艳端庄的脸露了出来。 褚郁挑了挑眉:“原来师姐的噩梦是谢师兄娶了顾小姐啊。” 沈昭昭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不确定道:“应该不是。” 过后,她突然察觉到了褚郁话语中的漏洞,他已经说了两次噩梦了,为何他这么笃定她一定做的是噩梦呢? 床边二人又在说话,沈昭昭先将心中疑惑压了下来。 “阿书。”顾芊梦含情脉脉地看着谢砚书,轻轻唤了一声。 谢砚书对着顾芊梦温柔一笑,将她搂抱起来:“芊梦,我终于娶到你了。” 两人深情对望,嘴唇快要碰到一块的时候,又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砚书。” 还有人来。 沈昭昭望向门口,就见虞妙仪凤冠霞帔,气势汹汹地跑到谢砚书跟前:“砚书,今天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为何你要先进她的房间?” 谢砚书一手搂着顾芊梦,另一手又将虞妙仪搂到怀里,安抚道:“你们俩,我都要。” 沈昭昭:“……” 所以她的噩梦是谢砚书变成了一个风流多情郎吗? 虞妙仪和顾芊梦一人扯着谢砚书的一只胳膊吃醋的时候,房间里又凭空多了一个人。 而且又是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她将顾芊梦和虞妙仪推开,直接钻到谢砚书怀里:“师兄,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今天你只能娶我。” 声音好熟悉,沈昭昭从凳子上惊跳起来,快步走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她”。 她这是做的什么鬼梦? “你梦里的谢师兄真是好福气啊。”褚郁慢悠悠地走到沈昭昭旁边,冲着她笑了笑,却不达眼底。 虞妙仪和顾芊梦开始反击,两人直接合力将“她”一掌打到地上。 顾芊梦嘲讽地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她”:“就你一个小小配角,也好意思来抢阿书?” 沈昭昭:“……” 褚郁歪头对上她的眼睛:“配角是什么意思?” 沈昭昭抿了抿唇,直视他:“话本看过没?” 褚郁摇了摇头。 沈昭昭扬了扬头,颇为趾高气扬:“那我就不告诉你了,略略略!” 褚郁捏起拳头在自己嘴边止住咳意,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从沈昭昭的红唇处移开。 “把谢砚书杀了!” 他手掌一张,赤云剑顿现,直直穿过谢砚书的胸口。 谢砚书倒地不起,胸前并无血迹。 沈昭昭有些吃惊,她之前运转过灵力,在梦境中并不起作用,而褚郁却可以召唤赤云剑。 凭什么!这不是她的梦境吗? 她愤懑地捏紧拳头对着空气捶了捶,心中郁气才算消散。 褚郁将剑收回,有些困惑地看着沈昭昭:“不是谢砚书?” 沈昭昭不禁奇怪道:“什么不是谢砚书?” 褚郁皱眉看她:“你的心结,幻妖是根据你的心结织的噩梦,只有灭了心结,我们才能从梦中出来。” 沈昭昭挠挠头,又咬了咬指甲:“我的心结怎么可能是谢砚书呢?” 要说上辈子她的心结是谢砚书那倒是还有可能。这辈子,不存在的。 天空如血倾洒,电闪雷鸣,仿佛万兽齐声咆哮,血雨不止。 这又是哪里? 沈昭昭提着裙摆跑到灵力如剑刃的战场中间,地上尸体横陈,全是宗门弟子,魔物被谢砚书的剑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霎时化为灰烬。 她小心地避开那些尸体,尽管衣服和鞋子上沾染不到任何血雨。 直到看到被日月罩罩住的自己,她才停下步伐。 果然没错,这里是无锋山,她前世殉阵的地方。 沈昭昭盯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那种濒临死亡的滞闷感如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 她脚步不自主往后退,满脑子都是前世那些人劝说她牺牲,拉着她进阵的画面。 那一张张脸上都是正义凛然的样子,口中不停说着谢砚书快扛不住了,只有她能救他,救苍生。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回答一定要她殉阵的理由,也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害不害怕。 “看清楚了,这是你的宿命。”阵法中躺着的“自己”看向她,语气充满诱惑,“等这结束后,你就留在这里,我们回到爹娘还在的时候,你也不用殉阵,好不好?” 她害怕死亡,她没有牺牲小我拯救苍生的那种高尚品质,也做不到像书中设定那样为爱勇敢牺牲。 她只想要好好活着,拯救苍生的任务不该是她一个书中女三该操心的事。 若是在这里,就可以摆脱死亡,还能和爹娘在一起,是这样吗? 不。 只一瞬,她神智清醒过来,不对,都是假的,她早就重生了,这是幻妖在蛊惑她。 好险,差点就上当了。 七星锤阵已经开始运转,日月罩白光微闪,似乎马上就要射出剑光,沈昭昭忍不住闭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团黑气打了过来,日月罩被黑气包住,直接炸成泡沫消失在了空中。 沈昭昭错愕地看着此情此景,七星锤阵法破了,她没死。 她暗暗松了口气。 而“自己”满身血雨地站了起来看着她后方,眼中满是怒火。 “褚郁,不是说好不拦着我的吗?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沈昭昭扭头看去,之前不知所踪的褚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狂风撩起他高高束起的墨发,红色发带隐在其中随风飘扬。 看到她后,他面上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被我找到了。” 沈昭昭的心结,是她自己。准确说,是会死的她。 褚郁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她,语气中带着凉峭讽意:“幻妖,游戏该结束了。” 耳畔传来桀桀怪笑,听得沈昭昭头皮发麻,她将头转回去,只见“自己”已经化为一团白雾:“臭小子,既然你铁了心要坏我好事,那你也入梦来。” 白雾飞向褚郁,转眼就将他包裹住了:“这里是那个丫头的梦境,我是梦境之主,你是斗不赢我的。” 不行,如果褚郁被带到他自己的梦里,那她怎么出去? 沈昭昭扑过去拽住了他的手指:“我跟你一起!” 白雾蔓延到她身上,幻妖森然道:“别慌,马上轮到你,都别想出来。” 褚郁明灿如星的黑眸凝视着沈昭昭,那双细白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充满力量和温暖。 为什么他干任何事情都会碰上她呢?藏香阁是偶然,可玉如意那次和这次都是她主动过来的,就好像是专门来给他黯淡无光的人生中点上一把火。 就是这么短暂的温暖和光亮,就让他起了恻隐之心,将她的命一直留到现在。 白雾瞬间就吞噬了沈昭昭。 “前面掉下来了一个小鬼,咱们快去看看。” “听说他身上留着修仙门派和魔族的血,吃了可是大补,如果去晚了,怕是连杯羹都分不到了。” “这样啊,那我们快去!” 三团黑雾直接从沈昭昭身边掠过,看好戏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急切。 好浓的妖气。 沈昭昭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将妖气驱散。 后面有只黑毛臭鼬也快速地往黑雾去的地方跑着,路过沈昭昭的时候,它还抬起尾巴,放了个奇臭无比的屁。 它扭头看向后面一蹦一跳的兔妖,催促道:“快点,吃上那小鬼的肉,咱们马上就可以化为人形了。” “来了来了。”兔妖铆足劲往前跳着,直接穿过沈昭昭的身体。 沈昭昭的眼睛和喉咙被那只臭鼬妖喷射出的气体灼烧到了,半晌才缓过劲来,也提着裙子往这些妖怪去的地方跑。 直到某一处喧闹之地,她见到了各类妖怪都围在一起,空隙中露出一只没有穿鞋的小脚出来,整个脚掌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 一只猫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喵”了一声,回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她被猫妖骇住了,只因它脸上毛发都被血液染红,发出叫声的时候,她甚至看到了它牙齿上还沾着的肉。 它们在吃什么? 沈昭昭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这些妖怪可能看不见她,但有些鼻子灵敏的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 她踮起脚往里面看,险些被眼前场景吓得半死。 这些妖怪在分食一个小孩。 第51章 忆尘布庄(八) 沈昭昭冲过去想将那些还趴在小孩身上的妖怪推开,手扑了个空。 她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里是梦境,所以她只是个虚体,什么都做不了。 恰好这时地上的小孩转过头来,他的脸满是血污和牙洞,根本看不清本来面貌,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 他只是随意一瞥,眼中掀起一丝波澜:“你是谁?” 沈昭昭被盯得浑身一颤,指着自己磕磕巴巴地问:“你看得见我?” 他精神力是有多强,能敏锐察觉到她这个虚幻体啊! 那小孩任由妖怪在他身上啃食,盯着她的眼瞳像一块黑琉璃,他将笑意藏在梨涡里:“你怎么不来吃我?” 沈昭昭连忙摆手拒绝,这孩子语出惊人,她可没有吃人的习惯啊。 “你不疼吗?” 如果不加以阻止,这小男孩很快就会被这些妖怪吞食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小男孩一愣,嘴角笑意更大,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稚童:“我不会死,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他将腕上流星镯扬给她看,亮光一闪,他身上那些被妖怪啃的地方又完好无损,而妖怪见他长出新的血肉,更加卖力地啃咬起来。 沈昭昭看着这一切变化,免不了心惊肉跳起来。 幻妖所织的梦一定是那个人经历过、或者潜意识想过的东西,但她对这里是丝毫不知,所以一定不是她的梦境。 既然不是她的,那就是褚郁的梦境。 那么地上被啃出森森白骨的小孩岂不就是…… 挡在她前面的兔妖正好换了个位置,沈昭昭填上那个空位,蹲下来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这孩子手中戴着流星镯,她还是想亲口听到他说出那两个字。 小孩眼睫眨了眨:“我叫……” 一团黑气直接穿透小孩的身体,他双目圆睁,来不及说完最后的话就直接没了呼吸。 周围那些妖怪还维持着啃食的动作,就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沈昭昭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在梦境中法力丝毫不受限制,怕不是幻妖的关系户? 想起地上躺着的小孩就是小时候的他,她语气里带着一点怜惜:“褚郁,这便是你的心结吗?” 他被妖怪分食的时候应该不满十岁,小小年纪面对这些丝毫不惧怕,而且还能那么淡然地问她为什么不吃他,就好像早已习惯了一般。 他曾经都经历了什么? 沈昭昭在心里叹了口气。 褚郁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少女睡前脱了外衫,只穿了一件白色内衫,是昏暗的万妖窟中唯一的一抹光,像一抹春光照进黑洞。 他平静地凝视着少女,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只有他。 褚郁心中因被窥探了过去而升起的烦躁火气被悄无声地熄灭了。 他垂下眼眸,并不说话。 沈昭昭也不打算刨根问底,而是开始观察周围环境,场景还没变化。 他们还在梦里吗? 顷刻,空间扭曲,场景又开始变换了。 沈昭昭发现自己到了忆尘布庄西厢房的院子里。 回来了? 她走向自己的房间,试着推开门,但门就像是下了禁制一般,任由她使多大劲都推不开。 褚郁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布局,这是他自己的房间,而他正躺在床上。 结束了! 不对,他明明应该是在沈昭昭的房间。 一双手突然抚摸上他胸膛,褚郁眼底闪过锐光,狠狠打向旁边那个矮小影子。 那团影子立时化为白雾飞了出去。 褚郁跳下了床,满脸怒意地将胸前衣服重重拍打了几下。 “褚郁~”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回头,看见沈昭昭只穿着薄薄一层轻纱,侧躺在床上,玲珑尽显、春光乍现。 她一只手撑住头,另一只手搅着胸前发丝,眸中情欲满满。 “褚郁~”少女又娇娇弱弱地叫一声,叫得他心头发颤,浑身气血翻涌。 褚郁想要提步过去将她掐死,身旁一道人影直接擦过他衣角走了过去。 他看到“自己”将沈昭昭像抱小孩子一样从床上抱起,动作之间,少女身上的轻纱扬起,腿弯以下影影绰绰地露出莹白雪色。 “自己”玩闹似地将她颠了一下,吓得少女将他脖子搂紧,双腿也将他腰勾得更紧。 “他”眉眼间都是笑意,直接抱着沈昭昭坐到床边,少女的膝盖顺势跪在床上,两个人还是面对面搂抱在一起。 少女将他松开了些,只将一双手轻轻扣在他脖子后面,她歪头轻轻吻上他的脸颊,又甜又脆的嗓音荡漾在耳畔:“我喜欢你。” 万物静籁,褚郁紧紧盯着少女的背影,眸中波澜归为平静。 都是假的,沈昭昭并不喜欢他。 “他”轻笑起来,搭在少女腰间的手骤然用力,将她带到身前紧紧箍住,低头衔住少女的潋滟红唇。 少女背对着褚郁,他只能看到她头微微后仰,被动承受“他”的吻。“他”抬手抚摸她圆润的肩头,一边吻着她的唇,一边将她身上轻纱扯下。 轻纱堆在腰间,她一大片雪白透亮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上身只着一件薄薄的深蓝肚兜。 褚郁看到少女脖子和腰间就只系着细细的带子,仿佛只要他轻轻一扯,那薄薄的一片也要掉下来。 “他”低下头,埋在少女胸口前,不知道干了什么,惹得少女一颤,哼哼唧唧地叫出声来:“别咬我呀!” 褚郁抬手,想要将这一切都毁灭干净,坐在床上的“他”好似能察觉他意图般,抬头看向他,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对着他“嘘”了一声。 他手指微动,掌心的魔气渐渐消散。 “他”看着他,笑中带着挑衅,还抱着少女微微侧过身子,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少女软若无骨般靠在“他”肩上,卷翘的睫羽在眼底打上一片阴影,脸上绯红烂漫。 “他”将看向他的视线收回,转而专注地看着怀中少女,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自上而下,直到纤细的腰肢,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敲点几下,又惹得少女颤抖。 “他”的手从腰间伸进去到一处高地,轻拢慢捻,腰间带子直接绷断,肚兜滑落。 “褚郁,我来啦!”沈昭昭将门猛地推开,直接闯了进来。 她已经将他们西厢房的所有房间都试着打开一遍,门全都推不开。 只有褚郁的房间里有亮光,他的身影打在窗上,一动也不动。她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屋子里面就是他的身影,她才放心大胆地推门而入。 褚郁猛地转过身,快步上前将她挡住,声音有些暗哑:“出去。” 沈昭昭轻挑眉梢,他好像不太对劲呢! 屋子里有什么能让他面红耳赤的?而且她进来的时候,明显看到他有些慌乱。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她慢慢倒退到门口,让褚郁放松警惕,趁他不留神之际,又直接跑了进来,“屋子里藏着什么宝……呀!” 屋里的场景惊得沈昭昭半天都合不拢嘴,她耳根一热,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有两个褚郁啊? 而且其中一个貌似正在上演一出活春宫。 褚郁摸了摸鼻尖,手臂抱住她的腰开始将她往外拖,语气紧绷道:“怎么又不听话?” 沈昭昭一动不动的任由褚郁抱住,一双眼却在细细打量,然后她就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是真的褚郁,那屋子的那个一定就是幻象了。 她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没看错的话,假褚郁怀里还抱着一个光溜溜的少女呢! 梦境都是褚郁所幻想出来的,既然他会梦到自己与一名女子亲热,那现实中他肯定也为一个人动了心。 是谁呢? 沈昭昭刚被放下,褚郁就转瞬不见,房门紧闭,将她隔绝在外面。 褚郁眸色沉的像永不见底的漩涡,他抬手,运起魔气,将床上纠缠的两人一掌拍死。 真恶心。 不管是幻妖织的梦,还是被窥探的那点肮脏心思,都让他觉得烦躁,特别这些还被沈昭昭看到了。 床上的人不是他的心结,没有办法消散,褚郁不再多看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低着头用脚搓地的少女听到他出来,清澈乌黑的眼睛里满是揶揄,头顶毛绒绒的短发在月色中轻舞。 褚郁被盯得脸上一烫,呲着牙威胁她:“识海想要被毁吗?” “不不不,当然不想。”沈昭昭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开解道:“你才刚十七岁,难免少男怀春,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害羞的嘛……” 褚郁忍无可忍,直接抬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咬紧牙关道:“闭嘴!” 温热的呼吸洒在他掌心,烫得他浑身颤栗,心头像有千万只蚂蚁爬动,他又急急撤下手,脚底生风般离开了。 “好机会。”沈昭昭偷偷捂住嘴笑,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房间。 床上的假褚郁衣衫整齐,而怀中少女露出光滑白洁的后背,薄衫群裾盖住整个下半身,床上还随意丢着一件蓝色肚兜,凌乱不堪。 沈昭昭咽了咽口水,这少女身材还挺窈窕,凹凸有致呢。 她大着胆子将少女翻成正面朝上。 “啊!” 她惊呼一声,慌乱地扯过被子把少女的整个身子盖上,双颊涨得通红,浓浓羞意透上心头。 怎么会是她呢?!! 第52章 忆尘布庄(九) 周遭的画面闪烁起来,沈昭昭知道又要变换场景了。 这一次褚郁终于不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后面,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正斜方。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绚烂的阳光普洒在红砖绿瓦之上,大街东侧有一些摊贩卖力吆喝,一个长相堪称绝色的女子牵着小男孩从她身旁擦过。 沈昭昭一眼就认出来了,小男孩是褚郁,大约是六七岁的他。 “娘,我想要那个彩色的风车。”小男孩睁着那双明灿如星的黑眸,期待地看着女子。 这女子是褚郁的娘? 老实说,她看女子的年龄实在不像是已经成了娘的人。 女子并没有像普通妇人那样将头发盘起来,而是将一头柔顺的秀发披垂在肩上,中间编了一股股的小辫,上面垂着许多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很是俏皮活泼。 女子轻刮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子,而后带着他径直走到褚郁旁边卖风车的摊贩处,将风车买下来后递给他:“阿玟,原来你喜欢风车啊!” 沈昭昭走到褚郁身旁,发觉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 “阿玟是谁?我的名字叫褚郁。” 小男孩似乎得到某种指示,将褚郁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没有那么冷淡,疑惑中带着稚气。 女子秀眉微拧,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额头,关切道:“莫不是前几日发烧把你烧糊涂了?你就叫阿玟,谢景玟啊。”她将谢景玟三字格外强调了一番。 谢,褚郁冷“呵”一声,只觉得女子的话太过讽刺,他永远都不会姓谢。 沈昭昭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脑子就像被韧丝缠绕,理不清一点头绪。 而她身旁之人的情绪似乎更加不对劲,乃至周身都涌动着魔气,逼得她不得不倒退了几步。 好强的杀气,褚郁好像失控了。 沈昭昭心一横,忍住痛楚冲到那团黑气里面:“褚郁,冷静下来!” 她咬着牙抓紧褚郁的双臂用力晃了晃,直到他血红的双眸变回原本的黑色,再也承受不住强悍的魔气力量,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怀里闯入一阵柔软的温热,褚郁失神片刻后,低头看向那张满是细小伤痕的脸。 他沉默地盯着她,眸光震动,最终还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女子还在不停给小男孩强调他叫谢景玟,褚郁额头青筋暴起,召唤出赤云剑飞向女子和小男孩脖子。 他们直接瘫倒在地上,一团白雾从女子身上钻出,渐渐凝聚成人形。 幻妖妖力全开,凝成爪子袭向褚郁的天灵盖,只是还不到三寸距离,就被魔气掐住了脖子。 “怎么会?”幻妖本体很是矮小,一双腿在空中不停晃荡。 明明它才是梦境之主,应当是它来掌控一切,为何褚郁的魔力没有半分减弱? 褚郁笑了起来,眸中情绪让人不寒而栗:“这是我的梦境,自是我说了算。” 幻妖自知不敌,立即变成一个白点,从他手里挣脱出去。 褚郁睁开眼,对上了沈昭昭洁白无瑕的脸,他们还维持着入梦前额头互碰的姿势。 幻妖借着他反应时间,迅速夺门而出。 整个西厢房妖气大涨,谢砚书和顾芊梦从房中出来截住幻妖去路,随即打斗起来。 褚郁追出来,看了一眼躲在房门口偷看战况的虞妙仪,笑道:“郡主,沈昭昭现在正昏迷着,麻烦你去照看一下她。” 虞妙仪一听,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说完就雄赳赳地跑到了沈昭昭房间。 褚郁弓着腰,装出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站在一旁看谢砚书和幻妖打得不可开交。 幻妖到底是汇集仙、妖、人、魔四族力量,实力也是不容小觑,顾芊梦很快就招架不住,被它打飞出去,正好落在褚郁旁边。 等她重重摔到地上,褚郁似乎才反应过来,微笑着将她扶了起来:“顾小姐没事?” 想着面前这人也是她的攻略对象,顾芊梦对他付之一笑,柔声细语回道:“多谢。” 谢砚书看顾芊梦被打伤,担忧回望,幻妖抓住他分神之际搞偷袭。 褚郁脸色黑如锅底。 他已经将幻妖重伤了,谢砚书要是还打不赢,干脆吃屎去算了。 幻妖瞅准时机,发挥出最大妖力砍向谢砚书,电石火花之间,一柄剑刺在幻妖胸口,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后,直接炸开了。 谢砚书后脊一阵发凉,意识到自己因一时大意险些一命归西,感激地朝褚郁点头。 褚郁对他回了一个标准的笑容,等谢砚书视线转到别的地方,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如含冰霜。 真是无用又麻烦呐。 地上的白点悄无声息地聚拢,以迅耳不及雷霆之势闯到沈昭昭房间。 幻妖刚刚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它已经被灭了,它浑身妖力像漏气的气球般往外消散,早已回天乏术,此刻它只想报复。 如果不是沈昭昭,褚郁就会在梦中丧失理智,那么它就可以借此机会吸走他全部法力,让他再也没办法醒过来。 偏偏,就差那么一点儿。 “救命啊!”虞妙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谢砚书和褚郁脸色一变。 方才一团白雾闯进房间直奔沈昭昭而来,虞妙仪闭着眼睛帮她挡下重重一击。 谢砚书身影一闪,飞身进了房间。 幻妖见状从窗户跃出,被褚郁重重一击,直接神形俱灭。 只余下一缕金丝飘浮在空中。 褚郁将自己的东西接住,金丝一触碰肌肤,就直接消失不见。 幻妖当初救他,以他情丝为交换,从那以后,幻妖便借助他情丝力量提升功法。 “嗬。”顾芊梦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褚郁身体僵硬在原地。 糟糕,他忘记隐藏魔气了。 顾芊梦被褚郁冰冷的眼神吓得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内心在疯狂叫唤系统,寻求帮助。 【系统,快点救命,褚郁是魔!】 系统发出一阵滋滋电流声,直接断了线。 盯着顾芊梦害怕的模样,褚郁眉梢拢起笑意:“异世之魂,真是有趣,可惜了。” 见面前魔头指尖已经聚起黑气,顾芊梦坐在地上往后直退,声音也在发抖:“你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师弟,你快进去看看昭昭。”谢砚书将虞妙仪抱了出来,她被幻妖击伤,陷入了昏迷。 他也查探了沈昭昭的情况,神魂不稳,情况比虞妙仪要好点。 褚郁的杀意被打断,心中极为烦躁,面上浮出嘲讽的讥笑,淡淡看了谢砚书一眼。 “谢大哥,等等我。”顾芊梦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跑向谢砚书,同他一起进了虞妙仪房间。 褚郁敛起笑意,眼底杀意不掩。 第53章 忆尘布庄(十) 到了房内,等谢砚书将虞妙仪安置好,顾芊梦扯住谢砚书衣袖,嗫嚅道:“谢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只是话刚起头,她的脑袋突然剧烈疼痛起来,系统的警报声也随之而后响起:【反派就在附近,宿主死亡率达到99。】 谢砚书忙扶着她坐到椅子上,眼神关切:“还好吗?” 褚郁慢悠悠走了进来,笑若春花:“顾小姐刚刚想说什么?” 顾芊梦颤抖着咬唇:“没……没说什么。” 谢砚书看她脸色苍白,想起她也被幻妖打伤,温声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快些回房休息。”说罢便先往门口走要送她回房。 “师兄。”褚郁笑着出声打断,“我送顾小姐回去,郡主还等着你给她疗伤。” “我不……”顾芊梦眼底已有水花,只希望谢砚书能读懂她的反常,从中看出端倪。 可谢砚书与幻妖在斗争中也受了点伤,此刻正好有些头晕,抚额甩了甩头,并没有看到她的眼神:“芊梦,你刚刚说什么?” 顾芊梦突然手臂刺痛一下,接着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没什么,我先回房了。” 褚郁对她做了什么! 她虽有意识,但完全不能掌控自己身体,转身出了房门。 褚郁对谢砚书微笑着颔首,跟着走了出去。 直到布庄的后仓里面,褚郁打了个响指,顾芊梦才终于夺回自己意识的掌控权。 顾芊梦早已没了往日的端庄优雅,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你如何得知我是异世之魂?” 她穿到这具炮灰身体里的事情,从没告诉过任何人,而且她伪装得很好,同门也没怀疑过。 看着被傀儡蛊控制的顾芊梦,褚郁此刻心情颇好。 火光兽从魔宫中出来寻他的时候带了傀儡蛊,他在流星镯中寻了半天,丢了不少坚果壳,才终于将傀儡蛊找了出来。 他这灵宠,虽然很蠢,但也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 所以他乐意告诉将死之人一点东西。 褚郁邪肆一笑,云淡风轻道:“你每次试图对我行邪术时,我都能感知到。” 顾芊梦眼睛圆睁,她知道他口中的邪术说的什么,是她那些金手指工具。 其实她总共也没对褚郁用过几次金手指,毕竟也没什么作用,可现在他却告诉她,这些他都知道。 实在是太可怕了,顾芊梦在心里痛骂了系统一万遍,她一定不要攻略这个反派。 很快,她就没心思骂了,因为一只魔气形成的大手将她脖子掐住。 生死一线间,顾芊梦涨红着脸嘶吼:“你不敢杀我的,我若死了,你没法跟谢砚书交代!” 褚郁肆意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谢砚书,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会在意他?” “咔嚓”一声。 顾芊梦被拧断脖子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半秒钟,地上的人开始抖动起来,顾芊梦猛地睁开眼睛,张着嘴大口呼吸起来。 她没死,爱慕者周子胤为救她而死,系统给了她一个大奖励,她可以复活三次。 褚郁眉眼冷了几分。 事情比想象中要更复杂些呢。 顾芊梦刚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剑光一闪,她急忙用法力挡住肃杀之气:“先别杀我,我有话要说。” 见褚郁果然停了下来,她咬着唇道:“我是天道使者……” 褚郁一剑刺穿顾芊梦眉心,孤魂野鬼,也配叫天道使者。 然而,顾芊梦很快又活了过来,她顶着满脸的血,看上去可怖至极。 “我说了,我是天道使者,你杀不死我的,我来这里只是想要让谢砚书爱上我,你的身份我不会暴露。” 之前是她犯傻,妄图将真相告诉谢砚书寻求庇佑,她现在明白过来,谢砚书根本不是魔头的对手。 褚郁听言,将魔气收了回去,对于顾芊梦天道使者的说辞,他并不相信。只是她说她是为了谢砚书…… 也罢,反正她中了傀儡蛊,如果胆敢毁他计划,他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芊梦暗暗松了口气,只是不到一息,她就感觉之前眉心刚愈合的洞上又插上了一柄剑。 等她身体抽搐过后,再次复活的时候,面前魔头薄唇挂起一抹恶意的笑:“我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真尼玛狗,她最后一个复活甲也没了。 沈昭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铜镜前看自己的脸。 等看到镜中雪白娇嫩的脸呈现出来,看来梦境中受的伤并不会带到现实中,她才放下了心,对着镜子做鬼脸。 镜中之人长相极为娇美,笑起来甜美俏皮,明媚动人,垂下嘴角时又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这样一张脸,在上辈子却因为嫉妒变得丑陋不堪,真是罪过。 沈昭昭叹息着双手捧上自己的脸。 “看够了吗?” 沈昭昭被倏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 褚郁斜斜的靠在墙边,勾起嘴角:“我一直在这,是你欣赏自己容颜太过入神,没有发现而已。” 沈昭昭发现了华点,小步跑了过去,热切地将脸凑近:“你也觉得我好看吗?” 少女眯着眼笑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两枚新月,似乎非常期待他的回答。 褚郁有些烦躁,只觉得她身上的馨香格外熏人,勾得他想起了梦境中那些混乱不堪的画面。 他摸了摸鼻子,言简意赅道:“丑。” 骗人!!! 沈昭昭心里很不服气,如果她丑,他干嘛会说“欣赏”一词,又何必害羞,又为何会喜欢她。 心中坏心思一起,她学着梦境中褚郁娘亲的样子轻刮他鼻子。 “你是骗子。” 从梦境中知道了褚郁春梦对象是她后,不知为何,她竟不再那么害怕他会杀她。甚至,心中还有一丝丝雀跃。 褚郁在她手将要垂下的时候一把截住皓腕,耳朵已经红个彻底:“你的好姐妹昨晚为了救你被幻妖打伤了,还不快去看?” 啊?沈昭昭此刻已经没了调戏他的心思,只想快些看看虞妙仪的情况。 只是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人在互诉情愫。 屋内,虞妙仪声音虚弱而又坚定:“谢大哥,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我喜欢你。” 昨天接近死亡的时候,虞妙仪一点都不后悔替昭昭挡下幻妖一击,她只是遗憾自己的爱意还未被谢砚书知晓。 谢砚书望着眼前的少女,心中刺痛,而后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他只庆幸自己之前将护身锦囊给虞妙仪带上了,不然以她凡人之躯,如何能扛下幻妖临死前的搏杀。 也是通过昨晚,他才弄清自己的内心,他情之所钟者就是眼前少女。 只是不知缘由,他有时候会身不由己地被顾芊梦吸引,难道他真的像娘说的那样,是个多情郎吗? 他不能这个样子。 而且,还有昭昭,昭昭现在还是他的未婚妻,他又该如何与她说清呢。 沉默半响,谢砚书下定了决心,他这次想顺从自己的真心:“妙仪,我也喜欢你。” 来了来了,沈昭昭知道,只要他们捅破了窗户纸,她提出解除婚约的时机便到了。 她这一世本就没打算参与到主角团的感情纠葛中,所以此刻心中只有马上就要放下一块大石的轻松感。 恰好这时,谢砚书推门而出,与她眼神对视。 他微微一愣,眼神躲闪,有些不敢看沈昭昭的眼睛。 她应该听到了? 第54章 忆尘布庄(十一) 沈昭昭绷起精神,率先对谢砚书做了请的动作:“师兄,我们聊聊。” 谢砚书沉默着点了点头,心情有些沉重。昭昭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一有不如意的地方便会哭哭啼啼在地上耍赖。 现在看上去虽然还好,但他怕昭昭与妙仪之间会因为他生了嫌隙。 “昭昭……” “你别说,我先说!” 谢砚书刚起了个头就被沈昭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动作打断。 沈昭昭一定要抢在谢砚书前面说出退婚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如果由谢砚书先说,以他的性格,只怕会对她一直都很愧疚,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和虞妙仪今后的感情。 见谢砚书闭上了嘴,沈昭昭冲他扬起笑脸:“师兄,我想与你……” 怎么回事?她说不出来话了。 “我想与你……” “……” 沈昭昭狂躁地挠头,心中已是万马奔腾:“师兄,你先说。” 谢砚书皱了皱眉,觉得她现在应该很不高兴,为了避免她大小姐脾气发作,他决定还是改日再挑个时间说。 沈昭昭扯住他的衣袖,强迫道:“就现在说!” 她现在说不了解除婚约这几个字,但谢砚书能说,今天是个绝佳时机,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谢砚书迷惑地看向沈昭昭,不懂她分明已经生气极了,为何还非要他说那些让她更不开心的话。 可沈昭昭眼神坚定,一双手将他衣袖拽得紧紧的,似乎他不说她就绝不罢休。 “昭昭,我……我一直拿你当妹妹。” “说重点!”沈昭昭无能狂怒。 谢砚书瞥一眼她红红的眼圈,闭着眼狠下心道:“想必你也听到了,昭昭,我对你只有亲情,至于我们的婚约,我想……取消。从今往后,你还是我最亲的妹妹。” 沈昭昭激动地狂点头:“没问题。” 谢砚书还在自顾自地说:“妙仪她并不知我们之间的关系,以为我们只是师兄妹,你也不要怪她。你刚刚说什么?” 他好像听到了沈昭昭说同意,而且似乎并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沈昭昭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说可以啊,我同意取消婚约,其实,我现在不喜……” 又说不了了,她换个说法:“之前是我年少不懂事,把对师兄兄长一样的亲情当成了旁的感情,还做了很多错事。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以后你就只是我的好师兄。” 她其实有些郁闷,原因无它。 就只因师兄是书中男主,便只能由他嘴里说出取消婚约,而不能让她先说退婚。 她还不能对着他说不喜欢。 还真让人挺无语的。 谢砚书松了口气,昭昭既然也不喜欢他,那事情就简单很多。 沈昭昭捏着下巴想了一瞬,扬起眉梢:“取消婚约的事情,我们传封书信给伯父伯母,落款写上我们名字,表示你情我愿。” 到底是父母之命,她爹娘已经不在,那就要禀明给谢砚书的父母,这样这桩婚事才算圆满取消掉。 事情说开,沈昭昭催着谢砚书回去照顾虞妙仪,自己一个人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她此刻心情舒畅,觉得布庄内景观也格外好看。 欣赏够了美景,便倚在木质栏杆上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她吸到一半,顿时被一股腐烂恶臭的刺鼻味道呛得咳嗽起来。 褚郁一直跟在沈昭昭后面不远处,直到看到她似乎极为痛苦地躬下了身,他才走上了前:“沈昭昭。” 沈昭昭直起身回过头来。 云卷云舒,早晨璀璨的霞光,映在少女的脸庞。晶莹的泪水滑落,犹如清晨露珠,让人既揪心又无奈。 “你在哭?”褚郁眼底飞快闪过不快。 谢砚书到底是有多好,能让她表面上强颜欢笑道成全,不让他心里有丝毫负担,但他一走,她便卸下伪装哭成如此伤心模样。 沈昭昭想说话,吐息间根本止不住咳意,哭得梨花带雨。 她双眼通红,鼻尖跟着红红的,也许是看她哭得太过可怜,褚郁少有的怜悯病又犯了。 “别哭了。不就是个男人吗?”他走近,压下心中怒意,抬手压住沈昭昭头顶的那撮呆毛。 沈昭昭正好缺个帕子,干脆捏起他的袖摆,将呛出来的泪花都抹到上面。 止了咳意,她才道:“什么男人,这池塘味道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闻到了吗?” 褚郁:“……” 他觉得自己被耍弄了一遭,生气过后,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喜悦。 沈昭昭哭,不是因为谢砚书。 沈昭昭够在栏杆上又轻轻闻了一下,觉得就是池塘里的味道,可是他们前几天来这里的时候都没这种臭气。 褚郁扯住她手臂,带着她绕到另一边。 没了栏杆,只有矮矮的塘墙,沈昭昭猫着腰细看,发觉水面上有许多深褐色细长的虫子在左右扭动。 她捂住口鼻闪电般后退几步:“水里怎么这么多孑孓!” 蚊蚋本就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泸州县气候温暖,而布庄里头树木和池塘又多,相当于给它们提供了天然的培养基。 蚊蚋在池塘里面产卵也不稀奇,只是,她似乎在水里还看到了一截布料。 沈昭昭用灵力将密密麻麻的幼虫孑孓拨开,想要看清楚些,水里立时腾起黑压压的云向她扑来,还伴着满耳的嗡嗡声。 不好,那些孑孓有部分长成幼蚊了。 她倒退几步,抽出火云符劈向半空中成群的蚊蚋,黑云散开,焦臭味弥漫开来,不计其数的黑点像雨滴一样落了下来。 那些焦黑的幼蚊掉头上还怪恶心的。 沈昭昭跑到褚郁旁边,拉起他的宽袖盖在自己头上,还不忘观察他表情。 让他刚刚像没事人一样在旁边傻站着。 少女兴奋地盯着他,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褚郁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他将手一抬,扩出无形屏障,将蚊蚋挡在了外面。 这就没意思了,沈昭昭撤手,挠了挠脸。 刚刚一时不察,几只蚊子将她叮了几下,现在是痒得不行。 褚郁似笑非笑地垂眸:“我可以帮你止痒,要吗?” “真的?”沈昭昭其实有点不相信,他能这么好心?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招呢。 不过,他现在应该不会害她,就信他一回。 “要。” 褚郁笑意加深,悠哉道:“求我。” 沈昭昭暗翻个白眼,就知道他肯定没那么简单帮她。 “我求你……个锤锤。” 又有一波活着的幼蚊撞向屏障,仿佛还能听到嘈杂的嗡嗡声。 “这些蚊子都成了精,知道你是刚刚杀害它们同胞的罪魁祸首,你说我要是把这屏障……” “好好好!”沈昭昭握住褚郁指尖,将黑气给压了回去,“我求你。” 褚郁将手撤出来,双手抱怀:“不够。” 沈昭昭气呼呼地瞪他:“那你要怎样?” 褚郁轻咳两声,施施然道:“你亲我一下。” 他说话时,一双黑润如墨的眼眸倒映出她羞红的脸颊。 沈昭昭回头看一眼猖獗的蚊蚋,又想到识海中那抹黑气。 左右不过她命重要,又不是没亲过。 沈昭昭踮起脚,勾着他脖子,唧一口亲在他下巴上。 褚郁皱眉:“不对,位置不对。” 沈昭昭也很委屈,他长这么高,也不知道照顾一下她身高将头低下来,她哪里够得上其他地方。 “我尽力了。” “那就重新再来。” 无赖! 沈昭昭将手从褚郁脖子上放下,打算假装没听到他的话。 褚郁快速将她往怀里一拉,吻上那片温热软绵。 与此同时,他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心跳。 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酥麻不已,香甜可口。 既然走到了他心里,既然与谢砚书已经没有关系,那便再也别离开。 第55章 忆尘布庄(十二) 沈昭昭眨巴两下眼睛,觉得两张嘴就这样干巴巴地贴着,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便脑子一抽张嘴咬了上去。 好软,好有弹性。 她忍不住感叹。 褚郁似乎被她咬疼了,低哼了一声,让她全身都像过电一般,急急将他推开。 “对不起,对不起。” 不对,她道什么歉啊?! 褚郁将手放在她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轻声道:“既然要退婚,你今晚就写退婚书。” 沈昭昭被他捏得头皮发麻,缩着脖子气弱地反抗道:“我干嘛要听你的。” “因为,你将我看光了,得对我负责。”褚郁眸中如月影沉璧,嘴角下垂,看起来似乎委屈至极。 “我什么时候……”沈昭昭第一时间就想反驳,却突然卡住了,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 她想起那日褚郁在清风寨浴桶中的情景,脸上红霞晕出,眼睛也不自觉地瞟向那处,又飞速移开。 他们对于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心照不宣的闭口不提,如今褚郁主动提起来,沈昭昭一时有些摸不准他心思。 “往哪看呢?”褚郁微侧身子,话锋一转,“脸是不是不痒了?” 沈昭昭被带偏,也忘了刚刚的尴尬,抬手摸了摸脸,发现之前钻心的痒意真的没了,就连被咬的小包都没了。 她诧异地望向褚郁的唇,他嘴巴还能治蚊虫叮咬呢? 又想起水底下的布料,沈昭昭将主意打在褚郁身上:“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些蚊子都拍死。”不等他回答,快速加一句,“求你。” 褚郁的心情似乎很好,也不多废话,勾着唇就将那些蚊蚋和孑孓都灭了个干净。 她又求着他,施法将那截布料从水里捞出来。 伴随着布料一起捞出的,是两具皱巴巴的皮囊,里头芯子看上去空无一物,不过还是能根据特征看出原是两名女子。 沈昭昭硬着头皮脱下衣服给两具干皮盖上,回头看见褚郁早就将身体背过去了,她便让他去喊一下谢砚书他们。 等待的过程中,她望着两具皮囊疑窦丛生,联想到这里蚊虫成精,那么她们应该就是被这些蚊蚋吸干了血。 只是,布庄内两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庄内上下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确实奇怪。 步伐混乱伴随着嘈杂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沈昭昭回头一看,发现不只是谢砚书和褚郁,马井全带着他一家老小还有众多家仆都赶了过来。 见到地上的皮囊,人群中神色各异,有人面无表情,有人窃窃私语。 马井全上前看了一眼,吓得往后倒退十步,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皱成一坨:“谢兄,这是怎么回事?” 谢砚书蹲下身子查看两具皮囊半晌,已经了解基本情况。 便沉声对马井全道:“这是两具女尸,约莫死于两三天前,麻烦马兄遣人在府内清点人数,询问最近是否有女子失踪。” 马井全抬手一挥,十来个家丁和丫鬟颤颤巍巍往四方走去,而且还因为太过紧张,有几个人站不住脚摔在了地上。 沈昭昭将视线收回来,恰好对上马老夫人来不及收回的阴翳目光。 一瞬之后,她和善地笑起来,还拍了拍孙姨娘搀扶着的手。 她和蔼可亲的样子让沈昭昭差点就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了。 为防止打草惊蛇,沈昭昭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像个傻白甜。 不就是装嘛,她也会! 褚郁盯着她表情,轻勾了一下唇角。 蠢蠢的。 沈昭昭从马老夫人脸上扫过,突然看到搀扶在另一边的年轻女子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头,轻斜老夫人一眼,又用哀求地目光看着她。 年轻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又梳着妇人头,应当就是她一直没见到的张姨娘了。 这张姨娘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还给她提示马老夫人有问题。 沈昭昭眨了一下眼睛,向张姨娘暗示她知道了。 大约一刻钟时间,那些家仆便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回来了。 走得稍快的一个丫鬟向马井全上报她清点的情况。 阿瑶小姐这几日发了热,在南厢房还昏睡着,乳母正在照看,其余小姐、少爷都早跟着老爷过来了。 后面又有家丁来报说,马夫人刚怀有身孕,此时也正在屋内歇着,恐受了惊吓,不方便过来。 家仆都说没少人,谢砚书有些犯难,这时有个丫鬟哭了出来:“秋月不见了,我最近几天都没看到她了。” 她与秋月都是一批被卖到这庄子里来的,两人都是马夫人手底下的人,关系也一直都很好。 后来安姨娘进了门,马夫人便把秋月调去伺候安姨娘了,她们本来每天都会见上一面,说些庄内八卦。 前些日子秋月还和她说安姨娘快要生了,肚子大得吓人,有时候还能听到一些古怪嗡嗡声,她还笑说安姨娘肚子里是不是怀了个哪吒。 沈昭昭听着丫鬟的哭诉,觉得蹊跷得很,明明少了人,家仆却隐瞒着,这庄子里从上到下都透着古怪。 谢砚书脸色变得严肃:“这位秋月姑娘是何人?” 这些家仆在有意隐瞒,要不是这丫鬟跳出来哭诉,他想将真相查出来要麻烦很多。 丫鬟道:“秋月是安姨娘的贴身丫鬟。” 沈昭昭抠着手指,状似无意道:“安姨娘不是快要生孩子了吗?身边丫鬟不见了怎么没和马老爷说呀。” 谢砚书很快反应过来:“马兄,我们想见见这位安姨娘,给她送些安神香囊。” 马井全僵着脸,偷偷看马老夫人。 沈昭昭了然于心,这位马老夫人一定就是古怪的源头。 “师兄,快!”她将火云符甩向几个瘸着腿走路的家丁。 家丁们的躯体瞬间皱巴起来,无数黑色蚊蚋从皮囊中飞出,又被火云符炸得噼里啪啦作响。 未被寄生的家仆和马井全的儿女都吓得四处逃窜。 谢砚书运起剑光,朝着其余家仆和马老夫人飞驰而去,一旁一直安静不语的孙姨娘突然将马井全推出去替马老夫人挡住了剑光。 马井全四肢抽搐,整个身躯很快就瘪了下来,几只蚊蚋顺着皮囊伤口处钻出。 沈昭昭眼疾手快地把符箓甩过去,将那些还未爬出来的蚊蚋扼杀于摇篮。 她起先并没有料到连马井全也早就不是人了。 马井全无论是谈吐还是行为动作都很正常,与被其他蚊蚋寄生的人完全不同。 这只能说明马井全早就死了,只有寄生得久的蚊蚋精怪,才会将寄主的身体运用自如。 孙姨娘嫌弃地看一眼地上烧得焦黑的马井全,又快速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马老夫人:“你快走。” 张姨娘早就吓得躲到沈昭昭背后,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妖怪。” 马老夫人苍白的脸上露出诡异桀笑,皮囊从中间撕开,一只巨大的六足蚊蚋立在地上。 它阴冷地看着下方三个不自量力的修士,分别伸出两只步足掐住腰将他们提溜起来,又伸出六根口针,试图刺穿他们心脏。 张姨娘哪里见过此番场景,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沈昭昭咬牙挣扎几番,被它那根麻痹的口针刺中肩膀,瞬间就觉得浑身酸软没劲。 这蚊蚋不知修为有多高,不只是她毫无还手之力,就连褚郁和谢砚书都被它麻针刺中,无力地被吊在半空中。 蚊蚋头上复眼变得通红,口吐人言道:“难怪前段时间北方属下和我说有魔器现世,我却查不到气息,想不到居然在你这个小丫头身体里面。” 话音未落,蚊蚋伸出毒针抵住沈昭昭的胸口。 沈昭昭逼无可逼,只能微侧过身子,躲开致命攻击。 “住手。”谢砚书想唤出本命剑,却抬不起手,整个人非常颓败,“要杀就先杀我。” 蚊蚋语气暴怒:“慌什么,马上就到你。” 针尖刺穿衣服抵上胸膛的瞬间,她感觉识海一热,一股灼热力量瞬间蔓延至全身,蚊蚋的毒针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烧成灰烬。 蚊蚋睁大眼睛,对着日光查看自己的断针,确定再无复原的可能。 它彻底被激怒,将原本对着谢砚书的毒针向她凌厉袭来,只是刚靠近她肌肤,毒针就像碰到熔炉一样顷刻烧成灰。 “魔器的力量?”蚊蚋冷静下来,满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三根毒针中的两根都变成灰了。 是魔器的力量吗? 沈昭昭瞬间就满血复活,虽然身体还麻着,但她心中充满希望。 有魔器保护,那她就不怕了。 蚊蚋不信邪,伸出麻针戳了一下她眉心,麻针完好无损。 它还想继续戳,针尖突然不受控地歪了一下,有丝微不可察的黑气缠在它的麻针上。 蚊蚋惊疑不定地刺向另外两人,刚接近高马尾少年,它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 威压震得他仅存的毒针一麻,吓得它以为自己最后的大武器也没了。 蚊蚋极有眼力见地略过他,将毒针对准中间那个之前说让先杀他的修士。 它就满足他的心愿。 “放开他们。”孙姨娘面色凄然,拿簪子抵住脖子的动作却很决绝,“别再滥杀无辜了。” 蚊蚋一顿,转头对着孙姨娘,语气惊惧:“丽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56章 忆尘布庄(十三) “放开他们。”孙姨娘坚持。 蚊蚋犹豫:“你可知,我若放了他们,等他们缓过劲来,便会杀了我。” “我会陪你。” 孙丽娘悲怆地看着面前这庞然大物,只觉得他现在是如此陌生。 她还记得第一次与青云见面的时候,他当时也是一只大蚊蚋,只是周身金光闪闪,看上去并不可怕。化作白衣少年后,额间一颗红痣,看万物的眼神慈悲又柔和。 十万件功德因为她当初的请求毁于一旦,而且还变成如今嗜杀成性的模样,化为原型后,金光也早已不在。 应该再也无法修炼成仙了。 都是她的错。 蚊蚋见孙丽娘手中簪子又往脖子肉里进了几寸,迅速将毒刺收了回去。 “丽娘,我听你的,快将簪子放下。” 蚊蚋一抖,松了对沈昭昭他们的桎梏,化作一个白衣翩翩公子,将孙姨娘手中的簪子夺走。 沈昭昭被扔到地上,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麻劲还没过,她就势躺在地上看二人拉扯。 初见孙姨娘时,她在马夫人的对比下并不起眼,给人的感觉就是贤妻良母。 然而这府中妖物都与她沾上了关系。 幻妖占她女儿身体,在庄内吸食七情六欲。现在,她的样子摆明与这蚊蚋也相熟。 沈昭昭还想再听下去,谁知他们谁都不再多言。 她将头歪过去,看到孙姨娘在那蚊蚋深情的目光下向她走来。 孙丽娘将沈昭昭搀扶起来,还帮她把头上的枯树叶摘掉,就像一个贴心的大姐姐:“没事?” 沈昭昭摇了摇头,蚊蚋的一声叫唤将她吓了一跳。 “丽娘,是你!” 孙丽娘点点头,一脸从容:“是我。” 沈昭昭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能静静地听着。 蚊蚋致麻的唾液在体内失效,褚郁和谢砚书也站了起来,在一旁安静不语。 “为什么?”青云脸色青白交加,身体气得直发抖,但问话却是轻声细语。 “你说为什么,如果不是阿瑶听到安晴肚子里的嗡鸣声讲给我听,你打算瞒我多久?你还纵容妖怪占阿瑶身子。” 孙丽娘提起自己的女儿,心疼不已,捂住胸口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若不借着马井全名义写信,让他姐姐请谢仙师他们来捉妖,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庄内那么多家仆都惨遭毒手,变成了蚊蚋的容器。 明明她最开始只是想让马井全消失,为何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孙丽娘再也承受不住地掩面痛哭。 沈昭昭也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搂住她肩膀轻轻拍了一下。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得蚊蚋公子不痛快了,反正她就是被他蛮力甩开,然后这位蚊蚋公子将孙丽娘紧紧搂在怀里。 他满眼狠戾,冲她吼道:“丽娘是我的,不准你碰她。” 沈昭昭被他甩开数米远,要直直落下的时候,腰被一双手掐住,稳稳落到温暖的怀里。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待站稳脚后,她不甘示弱回吼道:“不碰就不碰,你凶什么凶!” 这蚊蚋大哥占有欲还真强,她一个小姑娘都不能碰他心爱的人。 这样的男人,可要不得啊。 褚郁低头看着她因生气而微鼓起来的脸,饶有兴趣地捏了一下。 这一捏,将沈昭昭的气焰也捏灭了,颇不自在地垂下眼:“你别打岔,没看到我在干正事呢。” 谢砚书察觉师弟师妹之间微妙的氛围,顿悟过来。 难怪昭昭说她当时年少,错把对他的兄长之情当成其他感情。 如今她正是情窦初开之时,既然明白了真正的情动是什么样子,当然就能分清亲情和爱情有什么区别了。 这样也好,本来他提出取消婚约还觉得很是愧疚,既然昭昭身旁也有相伴之人,那他心里就没什么负担了。 谢砚书非常自觉地以兄长身份打量起自己的师弟。 天纵奇才,面容精致,性格柔和,都很不错,就是似乎对他有点敌意。 说起敌意,他就止不住想起师弟抢着夹菜给昭昭,又回想起当初昭昭下山名额就是师弟给的。 谢砚书眼睛一亮,那可比两人一同掉到异世界的时间早多了,师弟不会那时候就喜欢昭昭了,也难怪对他有敌意。 谢砚书在这头想着,另一头青云被一个小丫头吼得心中震怒,他本还想说什么,褚郁一记飞眼过去,满是警告之意。 青云选择闭嘴,又低头安慰怀中人几许。 他其实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马井全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弥补丽娘受的苦。 孙丽娘将泪水擦干,轻轻推了青云一下,而后走到沈昭昭面前执起她的手。 “沈仙师,你们有没有办法可以除去青云身上的污秽之气,他本有希望成仙的,只是受我胁迫,才变成如今模样。” “丽娘,什么受你胁迫,别胡说。”青云在旁边听得不高兴了。 沈昭昭顶着蚊蚋大哥想杀人的眼神,求助地看向谢砚书。 她读书少,哪里知道有没有办法除污秽之气,但师兄应该是知道的。 谢砚书摇头,温和的声音打破孙丽娘的幻想:“他杀了太多凡人,身上罪孽深重,以前行善事得来的功德都已经消弭殆尽了。” 孙丽娘闻言,一下子就泄了气,目光呆滞地往旁边倒去。 沈昭昭本想搀扶,见蚊蚋大哥已经伸出手来,便识趣地退回去。 青云抬手擦掉她泪水,满不在乎道:“成不了仙便成不了,我现在心愿是能和你相伴到老。” 孙丽娘捏紧他手臂,泪眼朦胧要他保证:“那你能答应我以后都不害人吗?不准骗我,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青云沉默片刻,似乎很是为难,最终还是闭着眼点了点头。 孙丽娘喜极而泣,胸口悲痛和喜悦交相碰撞,再也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青云也不看其他人一眼,直接拦腰抱着她离开。 马夫人本来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吃葡萄,丫鬟将房门撞开,直冲到地上跌倒,嘴里也念念有词。 “夫人,咱们庄里出妖怪了。” 马夫人呆住,手里的葡萄掉到床上,她惊坐起:“什么,什么妖怪?” 丫鬟手微微颤抖,带着哭腔说道:“安姨娘和秋月死了,好多蚊子从人身体里面钻出,老爷也死了,老夫人变成一只大蚊子,将那些仙师都抓了。” 丫鬟虽然口齿不清,说话也没头没尾,但马夫人还是听懂了。 她一张脸惨白,显然也被这消息吓得不轻,连忙吩咐丫鬟关好门窗,自己躲在床上瑟瑟发抖。 谢砚书把几人聚集在一起,然后给虞妙仪和顾芊梦讲述了今日之事。 沈昭昭敏锐地洞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主要是顾芊梦的反应很奇怪。 褚郁绕过顾芊梦坐到她旁边的时候,衣摆擦过顾芊梦的袖子,她本来很放松的身体突然坐得笔直,头却垂得很低,就像是在…… 害怕。 对,顾芊梦好像很害怕褚郁,可是他们之前明明不是这样。 蚊蚋寿命一般不足三月,一般情况也只会短暂地停留在人皮肤上吸食血液。 谢砚书怀疑马井全是那些蚊蚋精怪的第一个宿主。 蚊蚋被青云用妖力寄居在了马井全体内,它们再吸食他的血肉,反客为主,让他成为一个空壳。 然后它们披上马井全的皮囊,学着人的一言一行,让旁人看不出端倪。 谢砚书皱眉道:“蚊蚋想要完全适应宿主身体,少说也得三年,那位安姨娘怀有身孕……” 沈昭昭瞳孔紧缩,下意识将唇咬白:“她怀的不是孩子,而是满肚子孑孓!” 所以池塘里才有那么多孑孓。 虞妙仪吓得一抖,紧紧贴着沈昭昭胳膊。 沈昭昭突然想起了马夫人,她怀的,是继子的孩子,还是马井全身躯里的蚊蚋? 第57章 忆尘布庄(十四) 他们去找孙丽娘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青云正坐在床边,轻声慢语地哄着她喝粥。 青云对待他们这群不速之客,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后又转过头继续喂粥。 他其实很想杀了他们这些多管闲事的修士,只是丽娘不许,而且那个高马尾少年身份不明,他也不敢贸然下手。 孙丽娘对他们柔和地笑了笑,轻声跟青云嘱咐道:“你给仙师们倒杯茶。” 青云在丽娘面前自然是听话的很,依言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他起先给虞妙仪和顾芊梦倒水的时候,还算是正常。只是到了沈昭昭和谢砚书,他为了发泄心中不满,动作格外大,杯子重重碰撞到桌面,溅起几滴茶水出来。 沈昭昭偷眼看着他将水递到褚郁面前,本来也想重重放下,接近桌面时动作却变轻了。 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呢! 孙丽娘确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哪怕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她也一直带着笑容,甚至还主动挑起话题。 “各位仙师有话不妨直问,丽娘也不会加以隐瞒。” 谢砚书点头,对着孙丽娘也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当然,也受到了青云这个占有欲极强妖怪的冷眼。 “我们确实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和青云公子。”谢砚书语气有些紧绷,“青云公子是如何将蚊蚋植入到马老爷身体里的?” 青云被谢砚书的质问语气整得有些不高兴,眉心处红痣开始闪烁,忽明忽暗,但是丽娘正看着他,只好压下心中暴戾之气,不情不愿答道:“我偶然间得到一件法器,通过此物灵力将蚊蚋放进他脑子里的。” 孙丽娘脸色苍白,唇畔浮上一丝自嘲:“都怪我,是我当初想要报复马井全,便请求青云帮我狠狠折磨他,要不是我,青云怎么会毁了十万件功德,功亏一篑。” 青云给他们倒完水后,就坐回床边,眼神也没离开过孙丽娘,听到她责怪自己,他免不了蹙眉:“怎么能怪你,马井全那个臭鱼虾那样对你,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杀了他的。” 沈昭昭托着脸观察他表情,他说起马井全的时候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谢砚书又问他是否只用这办法对付了马井全一人,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才问出最让他不解的问题:“既然蚊蚋原本只有马井全一个宿主,又为何后来演变成府中上下许多人都成了宿主?” 青云露出讽刺的讥笑:“要怪就怪这些人不知检点,自作自受。” 沈昭昭听到这里就不太懂了,不是在说宿主吗,怎么又与人私德有关了? 她一脸茫然地将目光投向谢砚书,但他直接避开低下了头。她只好转头看向顾芊梦,但这个手握剧本的女人似乎一直都心不在焉,压根就不看她一眼。 沈昭昭和虞妙仪两个学生对视一眼后,两脸求知若渴地盯着唯一可能回答上问题的老师。 褚郁嗤笑一声,字正腔圆道:“通过交-媾。” 沈昭昭两颊红得彻底,但等她看到褚郁同样红透的耳尖,她又有了底气。 小样儿,装得这么淡定,实际上也害羞得不行。 这让人面红耳赤的两个字似乎戳到青云笑点,他噗呲笑出声来:“我本来也只想针对马井全,谁能想到这表面光鲜亮丽的忆尘布庄里面竟是如此肮脏恶臭。” “青云。”孙丽娘似乎不太乐意他这样说,蹙着眉直接打断了。 青云立刻收起笑,捧起她的手按到自己脸上:“对不起。” 沈昭昭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赞同青云的说法。 她亲眼见过马夫人和继子苟合,而且管家、奴仆,好些人都成了装满蚊蚋的空壳皮囊。 这布庄里头确实乱得很。 虞妙仪盯着两人亲昵举动,心中好奇一个布庄的姨娘,一个蚊子妖怪,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她不是一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便直接问了出来。 青云对待这个问题倒是一点也不排斥,两个当事人陷入了长久的回忆。 在孙丽娘的记忆中,她与青云的相识源于一场大雨。 这忆尘布庄,原本是她爹娘的产业,只是她为家中独女,对经商又没兴趣,她爹爹恐家产无人继承,便起了招婿的心思。 马井全年轻的时候也并不好看,但他在泸州县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街坊邻居都称赞他品行端正、温良恭俭。 虽然他其貌不扬,但她爹娘很满意他的德行和经商头脑,便想将他招婿到庄子里。 孙丽娘与马井全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此人确实如传言那样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很快,他们便成了婚,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生活后,马井全的劣性便直接显露出来了。 他喜欢喝酒,喝完酒后脾气格外暴躁,经常拿鞭子打得她皮开肉绽。 她曾怀过两个孩子,都因为马井全的家暴行为打得落了胎。 孙丽娘的爹娘心疼女儿,在一次马井全施暴过程中,她爹上前阻止,却被马井全直接推到柱子上撞死了。 她娘也被活活气死。 孙丽娘提出和离,得到的是马井全变本加厉的暴打。 后来,他认识了花魁芳容,便嫌弃她长得不够漂亮,要将她贬妻为妾,还要将布庄转移到他名下。 她不同意,挺着大肚子与马井全据理力争,得到的又是一顿打骂。 孙丽娘顶着满身伤跑出了庄子,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她便到一个破旧的庙里躲雨,然而她却动了胎气,直接在庙里生了一对龙凤胎。 生产过后,她很是虚弱,又出现了血崩。 孙丽娘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一只浑身冒着金光的大蚊蚋出现在了庙里。 它变成白衣少年,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满眼都是心疼:“你想要什么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 孙丽娘来不及深想这突然出现的大妖怪为何对她如此温柔,她此刻心中只有满腔恨意。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拽着少年胸前衣襟,将一层不染的白染得肮脏不堪。 她双目眦裂,凄声吼道:“我想要马井全死,我要他痛苦的死。” 白衣少年额间红痣一闪,他吻上她的额头,安抚道:“好,我便如你所愿。” 说到这里,孙丽娘看青云的眼神格外柔绵,她轻轻问到:“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帮我?” 青云将她额前碎发整理到旁边,眼眸中满是眷恋:“丽娘,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青云第一次见孙丽娘并不是在庙中,而是在五百年前。 那时候,孙丽娘是一只活泼伶俐的小狐妖,而他是早已了却尘缘的佛门弟子。 小狐妖惹得寺庙中最得意的弟子破了戒,佛门方丈合力将她绞杀后,青云也殉了情。 大概是天道为了惩罚他,他带着记忆转世,却成为了一只蚊蚋妖。 青云找了小狐妖的转世许久,都是毫无踪迹,他便想着,那就得到成仙,成了仙或许就能窥探天机,他就能再见到那只小狐狸。 他行善事十万件,只差最后斩断尘缘便能得道成仙,可他还没见到那只小狐狸,怎么甘心,又如何能斩断情缘。 青云日复一日的找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一处破庙中见到了小狐狸的转世。 小狐狸过得并不好,她求着他,让他帮她杀了她的相公。 他又怎么会拒绝呢,哪怕破了杀戒后,功德会毁于一旦,可他本就了却不了尘缘,又岂会在意那些功德。 如今他已见到她的小狐狸,也不执着于成仙,他此生所愿,便是和她相伴到老。 第58章 忆尘布庄(十五) 沈昭昭关于马夫人肚子里孩子是什么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蚊蚋虽然取代了宿主,但是依旧保留有宿主的意识。 马井全通过交媾将蚊蚋传送到安姨娘和丫鬟身体里,又借助她们孕育虫卵,时机成熟,她们便会跳到水里产下孑孓。 马夫人表面虽与马井全恩爱如常,实际上心里非常嫌弃他老态龙钟的身体,并不常与他同房。 前些日子,她拗不过马井全,与他有了那么一次。 也就在那次,蚊蚋进到了她身体里面。 她并不知情,依旧与继子、管家和家丁厮混,所以才有了这么多蚊蚋寄主。 所以,不管她怀的是谁的孩子,那肚子里头,只会是虫卵。 好在是蚊蚋现在才刚寄生不久,还未反噬宿主。 谢砚书向沈昭昭要了好些符纸熬成符水,分发给庄里上下一人一碗。 马夫人将虫卵从肚子里打下来后,整个人一蹶不振,从晚上就发起了高热。 趁夜,青云等孙丽娘睡下后,疲倦地出了房门。 他现在力量不够了,必须再操控蚊蚋吸点血。 一道月白色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公子,有空吗?有人想请你去后仓一聚。” 青云认出来此人是白天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女子,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去。” 顾芊梦面无表情,只是交代一句:“他说了,事关孙丽娘,去不去,全凭你自己选择。” 她心里已经有千万匹马在奔腾了,本来都要睡下了,结果她又不受控制地被派来当传声筒。 青云神色一凛,愣怔片刻后,还是转了个方向。 到了后仓,那个让他有些忌惮的人一袭黑衣隐在夜色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等他靠近,如影随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青云警惕地问道:“你找我来,是有何事?” 对面之人唇角绽开笑容,凛然的威压骤然消散:“我想与你做个交易,只要你答应,孙丽娘便可以正常的活下去。” 青云捏紧拳头,咬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丽娘本就活着。” “她是活着,只不过是你每天在供养她心血而已。”褚郁笑了一下,揭穿他的自欺欺人,“她想看着孩子长大成人,以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撑多久,又能满足她这个心愿吗?” 青云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我如何相信你?” 丽娘当年在庙中产下双生子时突发血崩,等他赶到时早已回天乏术。 他从雪山之巅找到了同命蛊给自己和丽娘种下,只要他活着一天,丽娘便可活着。 可他只是蚊蚋妖,本身法力低微,寿命也短,又要同时供养丽娘心血,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想和丽娘白头到老的心愿,也仅仅只是一个心愿而已,根本实现不了。 “我可以帮你解蛊。身为蚊蚋妖,若是解蛊,你还有二十年寿命,只要你死,这二十年寿命便会转移给孙丽娘,你愿意吗?” 青云不禁脖子僵了僵:“你是魔宫之人?” 只有魔宫人才知道解雪山同命蛊转移寿命的法子,他之前也多次冒险闯过魔宫,都是无疾而终。 褚郁勾起嘴角,一双眼眸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答应你,但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你眉心的那颗红痣。” 青云摸向自己的红痣,这是他化型前得到的一个宝物,融到身体后,便成了这颗红痣。 这个宝物能助他提升修为,却不能帮他延长寿命。 丽娘常说,这颗红痣让他看起来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可在他心里,只愿度丽娘一人而已。 “可以。” 沈昭昭第二天是被悲痛欲绝的哭声从梦中唤醒的,等她赶到孙丽娘房间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虞妙仪正坐在床边搂着孙丽娘轻声安慰。 孙丽娘泪流满面,手中紧紧捏着被泪水打湿的信纸。 青云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放在孙丽娘床边。 明明昨天他还因为沈昭昭与孙丽娘的肢体接触而大生醋意,但是今天虞妙仪搂着孙丽娘,青云却没有再出现了。 信上说:青云有幸能与丽娘两世情缘,而今马井全已死,丽娘心愿已了,青云身为妖物,与丽娘人妖殊途,不愿再执迷不悟,徒增孽缘。今后,青云会周游天下,积德行善,盼能早日修炼成仙,望丽娘过好余生,如果可能,寻一良人相伴到老,青云会来送上祝福。珍重,勿念。 孙丽娘不愿相信青云就这样离开了,谢砚书安慰她说青云斩断尘缘也是好事,只要他能一直保持善心,成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等孙丽娘哭累睡下后,谢砚书一行才离开。 妖物已除,只剩下忆尘布庄里头的家事,他们也不便久留,打算现在就动身去苍梧郡,事关成衣铺老板娘的娘家事,他们得将此事告知给她听。 走到门口的时候,梳着少女发髻的张姨娘喊住了他们。 张姨娘本名张桃儿,是隔壁县张家村的姑娘,前些日子被她娘卖给了马井全,成了他的姨娘。 马老夫人,应该说是青云,看出她不愿意服侍马井全,便将她一直留在身边,所以张桃儿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张桃儿想让谢砚书他们把她送回去。 虞妙仪对她的诉求有些不解,张桃儿回去,她爹娘要是再将她发卖了怎么搞。 但是张桃儿坚持,她的木易哥哥还在张家村等着她呢。 第59章 伞坏了 谢砚书温和善良,当然答应了张桃儿的请求。 张家村距离布庄并不是很远,所以他们决定走着过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直接下起了大雨。 他们只能到布庄后仓拿了几把伞,而后再出发。 等出了庄子,顾芊梦发现她的油纸伞是坏的,便走到了谢砚书旁边。 她声音轻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谢大哥,我的伞坏了,能和你共用一把伞吗?” 谢砚书思索片刻,将伞递给了她,温和道:“妙仪受伤还没痊愈,伞给你,我和她共撑一把就行。” 说完,也不管顾芊梦作何反应,快步跑到了虞妙仪伞下。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喜欢虞妙仪,与她也互通了情意,便不会再与顾芊梦有更为亲密的举动。 虞妙仪似乎并没有想到谢砚书会跑过来,眼神飘忽不定,羞涩道:“谢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谢砚书笑了笑,跑到她身前弯下腰:“上来,你身体还没好,鞋子沾上水可不好。” 虞妙仪脸微红,撑着伞趴到了他背上,两个人的背影美如画。 顾芊梦看着他们,眼神冰冷,握着伞柄的手抖了又抖,额头也冒出汗来。 伞柄上还有谢砚书手上的余温,可人已经到了虞妙仪身边,明明前世不是这样的。 头痛欲裂,系统的惩罚开始了,蛰心跗骨的恨意涌上心头。 凭什么? 明明前世她已经快将谢砚书攻略成功了,为何现在谢砚书和虞妙仪情投意合,徒留她一人接受惩罚。 顾芊梦良久不动,沈昭昭撑着伞追上了她。 思及顾芊梦最近几天确实好像有些反常,她担忧问道:“顾姐姐,你怎么……” 接下来的话她问不出口了,因为顾芊梦的眼神太吓人了,就好像要杀人一样。 看到沈昭昭倒退了两步,顾芊梦收回眼底恨意,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 沈昭昭松了口气,对她扬起笑,又从怀里抽出干净的帕子递给她:“顾姐姐,擦擦汗。” 顾芊梦接过了帕子。 沈昭昭还想关心一下,手中的伞被人夺走了,然后她就被强拉着往前走。 “你干嘛抢我的伞?” 说是抢伞,其实也不是,只是褚郁将伞举着,把她整个都遮在伞下,自己湿了半边肩膀。 沈昭昭有些不解,他不是有自己的伞吗?两个人一起打的话,免不了会被雨水打湿衣服。 褚郁用剑鞘敲了敲她肩膀,让她往里挪一步,两人的距离也更近了些。 “我的伞坏了。” 原来是这样,沈昭昭点点头,将伞柄往褚郁那边推了推,只是心里在吐槽:忆尘布庄雨伞的质量不太好啊,六把雨伞坏了两把。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顾芊梦已经与张桃儿交谈起来,便放心地往前走。 想起什么,沈昭昭从袖中取出玉符牌递给褚郁:“你的玉符牌掉到了后仓,被我给捡到了,快点感激我。” 褚郁微怔,将玉符牌接过,手指相碰,沈昭昭瑟缩了一下。 余光里看到褚郁在打量她,沈昭昭回视,笑呵呵道:“你看我干嘛,我这次眉毛没画歪。” 褚郁将目光收回来,直视前方。 蠢的,应该不会多想。 空气有些安静。 沈昭昭又挑了个话头:“你说,青云是真的云游四海去了吗?” 褚郁弯了下唇角:“自然是,你不是也看到信了吗?” 骗子,骗子! 沈昭昭内心在咆哮。 青云应该是死了,而且还与她身旁之人有关。 那封信只是让她有些起疑,青云多次说过他的心愿是与孙丽娘携手相伴到老,没有道理过了一晚,就又追求成仙去了。 而且,以青云这样占有欲极强的人,又怎么会说出让孙丽娘再寻一良人这样的话,只有他死了,世上再无他了,才会如此释然。 她今天去后仓找伞的时候,在一处角落闻到了妖气,还有隐隐的血腥味,这个地方不易被人察觉,味道又很轻,只有她这么敏感的鼻子才能闻到。 褚郁的玉符牌就静静地躺在那个角落,被她不动声色的装到了袖子里面。 所以褚郁为什么要杀青云?难道只是为了除妖? 可褚郁是魔,犯不上为了除妖杀青云。 她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火光兽刚睡醒,它伸出爪子从身旁抓了个栗子咬,吃完一个,又闭着眼睛摸,突然摸到了一个小方盒子。 它好奇地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两条半死不活的白色虫子,看起来非常肥美。 “主人,这两条虫子也是你寻来给鼠鼠吃的吗?” 火光兽传音给它的亲亲小主人,口水滴到毛上,主人这些日子不让它出来,它在流星镯中都快闷死了,各种坚果也都吃腻了。 好久没吃虫子了,它有些怀念那味道。 “雪山同命蛊,有本事你就吃。” 火光兽被小主人阴森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吃就不吃,看着都快死掉了,它也不稀罕。 目光又瞟到不远处在空中漂浮的浮沉境碎片,它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是两块,不是一块。 “耶,两块喽,就差最后一块,鼠鼠的亲亲小主人就可以摆脱那个可恶的咒术喽。” 火光兽在里面高兴极了,来回蹦蹦跳跳,高声尖叫。 褚郁揉了揉耳朵,不堪其扰,施法将它一把从镯子里拽了出来:“闭嘴。” 伴随着坚果壳落地的声音,火光兽毫无防备地吸了一口冷空气,呛得咳了几声,鼻涕四溅。 褚郁有些嫌弃,将它甩到一旁。 沈昭昭掌心一重,与火光兽大眼瞪小眼。 火光兽的鼻涕还挂在上面,沈昭昭也非常嫌弃,但是她的帕子已经给了顾芊梦。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之人,发现他目不斜视,便抱着火光兽偷偷靠近他胳膊。 火光兽非常识趣,顺势就在主人袖子上轻轻擦了一下。 一人一鼠心怀鬼胎,极有默契,坏事干完,眯着眼睛笑个不停。 谁也没注意到,被坑了的人淡淡扫了一眼袖子上的鼻涕,嘴角轻轻上扬,一直蔓延到眼底。 这一笑,如芙蓉花开,日月无光。 与练习过无数次的假笑完全不同。 第60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快到张家村村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泥泞的坑洼路面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 沈昭昭将火光兽放到肩头,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洼,可还是不可避免踩了一脚进去。 她有些后悔,今天就不应该想着臭美,将新绣鞋穿了出来,还把长靴落在了布庄里。 她脚上的绣鞋与虞妙仪的是同款,之前马夫人给她和虞妙仪、顾芊梦一人送了几双。 绣鞋虽好看,但不比长靴的防水功能,中看不中用。 褚郁看一眼她藕粉色绣鞋上的污渍,挑眉问道:“要我背你吗?” 沈昭昭拒绝了,主要是她不好意思让褚郁背她。 一是她不像虞妙仪受着伤,二是张桃儿同样穿着绣鞋,人家都能神情自若地淌着水。 只是很快,她就后悔了。 伴随着“嘶嘶”声,脚面爬上凉意,沈昭昭低头一看,一条滑溜溜的黑蛇吐着腥红的蛇信子,蜿蜒着卷上她的脚踝。 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蛇从她身上溜走。 还未开化的蛇,犯不上用符箓打死。 褚郁似乎不解她为何停下来,蹙着眉看着她。 沈昭昭指了指脚下,压着声音说:“有蛇。” 褚郁挑起长剑,直接将蛇砍成几段:“一条蛇而已,这也怕。” 沈昭昭:“……” 她不是怕,只是想等蛇自己爬走。 张桃儿这时已经赶上了他们,笑着说:“我们村附近蛇是比较多,你们要注意脚下。” 沈昭昭往旁边瞅了瞅,发现路面上又有几条蛇蜿蜒着游窜到草丛里,不远处的水洼里也有东西时不时翻滚两下。 这么多蛇! 她认输。 沈昭昭双手合十,笑得格外谄媚:“好师弟,你可不可以背我?求你求你求你。” 火光兽也在旁边帮腔:“主人,你就背她,追求女孩子要温柔点,懂不?” 沈昭昭一把揪住它的耳朵,羞红了脸:“瞎说什么!” 褚郁可从来没有追求过她啊。 火光兽看一眼主人的眼色,审时度势地闭上了嘴。 褚郁冷笑一声:“你不是不要我背吗?” “又来了!” 又有两条蛇飞快地爬了过来,沈昭昭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直接勾着褚郁脖子跳到他身上,脚刚离地,那两条蛇就险险从她脚底擦过。 她顿时心下生疑,这些蛇好像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哇哦~”火光兽趴在她肩头发出感叹。 沈昭昭才反应过来,她抱着褚郁的姿势有多尴尬。 刚才一时紧张,她来不及多想,直接跳到了褚郁怀里。 现在,她的腿紧紧盘在他腰上,而褚郁的手,正拖着她的……屁股。 气氛安静而诡异。 褚郁的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气息也很紊乱。 生气了。 沈昭昭不敢多做停留,避开他的目光开始往下滑。 只是……她没滑下来。 褚郁托着她的屁股往后轻轻一甩,紧接着腿弯一紧,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转了个方向到他背上了。 与此同时,火光兽被扔进了流星镯内,还被封闭了五感。 其他人的身影已经走得有些远了,褚郁背着她慢步往前走。 沈昭昭瞧着他微红的耳朵,觉得有些好玩,便大胆地伸手捏了捏:“我与你玩个游戏!” 褚郁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还伴随着少女身上的幽香,一阵阵麻感从右耳传递到他全身。 “什么游戏?” 见褚郁没有拒绝,沈昭昭兴奋地说道:“我们一人问对方三个问题,必须答真话。” 这是什么游戏?真幼稚。 褚郁转头想要吐槽,少女柔软的嘴唇不经意擦过他的右脸,而她毫无察觉,只惹得他心乱如麻。 “答不答应?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咯。”沈昭昭用食指戳着褚郁的脊背,有些问题她必须得问明白。 褚郁颔首:“好,我答应,不过得我先问。” 答应就行,沈昭昭猛点两下头,一脸雀跃地等着他问问题。 “你是重生之人吗?” 沈昭昭:!!! 她傻了,一上来就问这么吓人的问题吗? “呵呵,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沈昭昭尴尬地笑了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他会这样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褚郁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刚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说要说真话吗?” “好,我承认,我确实是重生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沈昭昭耷拉着脑袋,满脸都是愁容,心态已经炸裂了好吗。 褚郁挑了挑眉,绝不愿意吃亏:“这算是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沈昭昭:“嗯。” “你在安远侯府喝醉酒时喊过‘阿玟’,据我所知,清微宗并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沈昭昭忍不住插嘴:“怎么没有,你就叫阿玟啊。” 她从梦境中亲耳听到的,褚郁的娘喊他名字,阿玟,谢景玟。 褚郁嗤笑一声:“你口中的阿玟是喊的我?或者说,是前世的我?” 阿玟这个名字,也是他从梦境中第一次听到,他有记忆起,别人都是喊他杂碎,再后来,也只有褚郁这一个名字而已。 沈昭昭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昭昭打断褚郁思绪,继续追问:“还有呢还有呢?你刚刚没说完,肯定不只是这一个原因。” 褚郁沉思几秒,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太多了:“你的梦境,你和谢砚书退婚,还有你的性格。” 他之前也怀疑过沈昭昭是不是被夺舍了,但是她的神魂与身躯极为贴合,不像顾芊梦。而且,也恰好是她梦境里的最后一个场景,证明了她是重生,她前世死于殉阵。 “你前世为什么要殉阵?” 沈昭昭颦眉,叹了老长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缘由,我只知道在最后那段时间,天降业火,而后又降血雨,魔族趁乱发起战争,众生流离失所,哀鸿遍野。谢伯父……宗主说,只有我能开启七星锤阵,只要我死了,天下苍生便可活。” 她拼命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哽咽的语气早已出卖了她。 可能作者就是想要她死,还有六年时间,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借着历练机会,她增加些见识,说不定能查出七星锤阵的更多信息。 就算查不出来,最后还是要死,她秉承着不虚度光阴的宗旨,还是会过好每一天的。 沈昭昭胡乱地摸了一把脸,又清了清嗓子,将三根手指伸到褚郁跟前,嚎了一嗓子:“喂喂喂,你三个问题都问完了,现在该我问了。” 她都记着呢,只有三个问题。 褚郁嘴唇紧抿,被沈昭昭快速转变的情绪弄无语住了:“你问。” “你杀青云是为了什么?” 褚郁脚步停下了。 原来,她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蠢啊。 “快说快说!”沈昭昭催促道。 褚郁:“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得要他死了才能给你啊?”沈昭昭怒目而视。 褚郁轻笑一声:“不是要他死了才给我,是要他心甘情愿地给我。” 青云确实可以不用死,只是他自己选择将寿命给孙丽娘而已。 沈昭昭顿了几秒,捏起他的马尾在掌心扫了几下,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你隐藏身份来清微宗,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褚郁恍然大悟,她铺垫了这么久,就等着问他这个问题。 他冷下了脸:“我不想回答,你换个问题。” 沈昭昭:!!! 怎么还能耍赖? “不回答?” “不。” “好。”沈昭昭已经在心里把褚郁当西瓜砍了,“那你……是不是喜欢我?说真话!” 良久的沉默。 褚郁:“……是。” 青云说,喜欢一个人,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身上,会每时每刻都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想她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是喜欢沈昭昭的。 第61章 张家村(一) 他刚刚说什么?他喜欢她? 沈昭昭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方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没过脑子,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会继续选择不回答。 没想到弄巧成拙,搞得她现在有些不知所措了。但是慌乱过后,她内心竟有点不可名状的欣喜。 她将目光投向四处游窜的蛇,红着脸又问了个问题:“蛇是你故意引到我脚下的吗?” 褚郁微侧过头,斜睨着她:“是,你已经问我五个问题了。” 呀,被发现了。 沈昭昭被他看得一阵心虚,瓮声瓮气道:“哎呀,别那么小气嘛。最多,我直接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向褚郁招了招手,要他主动贴近。 沈昭昭将手掌蜷曲起来,一头放在自己嘴角,另一头放在褚郁耳朵上。 她的语调像轻柔美妙的小曲,音符从她嘴里一字一句流淌出,抚摸着他的心弦:“好巧,我也是。” 她的心在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着,声音很大,诉说着她的悸动。 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她确实动了心。 褚郁黑眸一愣,里面亮起了细碎的光芒,声音也带着颤抖:“喜欢……我吗?” 心脏没有颤抖得很厉害,却骤停了一瞬。他将沈昭昭放下来,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认真说道:“如果你也喜欢我,那么你能做到以后都不和其他人有过多接触吗?和虞妙仪也不行。” 魔尊曾与他说过,想要一个东西,便要将它牢牢地攥在手心,他认为很对。 就像当初那只黄莺,明明是他养的宠物,最终却飞向了别人的怀抱。 当然,黄莺死了,被他亲手掐死的。 既然是他的所有物,又怎么能再接触旁的人呢。 迎着眼前之人灼热的目光,沈昭昭突然觉得他身上开始散发危险的气息。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呃,不行,我是人,总要有正常的社交。” 她拨开他的手,又踮脚亲在他的下巴上,故作苦恼;“唉,还是那个纯良无害的你更讨人喜欢。走!他们等着呢。” 果然,压迫的不适感没有了。 沈昭昭拍了拍褚郁胸脯,将手背在后面,老大爷似地转身离开。 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搞清楚褚郁到清微宗是要干什么。大反派,能有多反? 褚郁看着前面少女故作深沉的身影,静默不语。 他有些不解,喜欢他吗?还是只喜欢他伪装的……虚假的样子。 “昭昭,快点来!”虞妙仪在不远处对沈昭昭挥了挥手,她见他们许久没跟过来,便跑过来寻了。 “哎,就来就来!”沈昭昭提着裙摆像个小蝴蝶一样飞走了。 见褚郁还站在原地,只用一双黑润润的眸子看着她,她又跑回去将他的手拉起来:“快走呀,愣着干什么?” 张家村背面群山耸秀,前方又是曲径通幽。 他们一行人走过一片竹林后,才看到了村口。 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浓郁的怨气之下,大白天的也不见有人在路上活动。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警惕地跟着张桃儿往前走。 谢砚书眸光微凝,低声嘱咐了虞妙仪几句,让她紧紧跟着,不要离他太远。 虞妙仪点了点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然后又不知道对谢砚书说了什么,惹得他笑起来。 沈昭昭跟在张桃儿后面,左闻右嗅,她总觉得怨气里面似乎还夹着了一丝妖气。 一双冰凉的大手挤进了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紧扣,让她一时放松下来。 沈昭昭抬起亮晶晶的眼眸,与褚郁对视,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空气有些暧昧。 这时,张桃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将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指上,微微笑了笑,又转过头去。 沈昭昭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慌,想了想,用自己的宽袖盖住他们的手。 手指一紧,感觉到褚郁似乎有点不高兴,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头:“被人盯着的感觉好奇怪,咱们还是低调点。” 褚郁将力度松下来,不置可否,慢吞吞道:“你这叫欲盖弥彰。” 说话间,张桃儿已经在一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她敲了一声门,没人回应。 似乎想起什么,她又拍了拍门,轻言细语地喊着:“娘,是我,桃儿,快开门呀。” 半晌,有急促的跑步声离近,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将门打开了。 见到张桃儿,他不确定地喊道:“姐?” 张桃儿点了点头,眼眶湿润。 小男孩将门一关,百米冲刺般跑回屋子:“娘,赔钱货回来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懂得赔钱货是什么意思吗? 沈昭昭觉得这小孩不是很有礼貌,果然,张桃儿听到这称呼开始落泪了。 没过两秒,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裹着碎花头巾的妇人打开了门。 她将手里的盆往空中一挥,将张桃儿泼了一身水,横眉怒目道:“张桃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好好的姨娘不做,回来干什么?” 张桃儿一身狼狈,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娘,那个马老爷死了,他们一家都是妖怪。” 张桃儿她娘却根本不在意女儿的话,直接从门后面操起扫帚就往张桃儿身上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妖怪,你嫁了便是嫁了。” 谢砚书有些看不下去了,将张桃儿拉到身后,自己直面泼妇一样的张桃儿她娘。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良好,面对张桃儿她娘,也依旧是一派温和:“张小姐刚回来,您怎么还动手打她呢?” “我教训自己女儿,要你多管闲事?”张桃儿她娘斜着眼睛觑他,拿起扫帚一通乱打,“张桃儿,你长本事了,还敢带着男人回来,不怕被烧死吗你。” 谢砚书不愿对这些普通人使用法术,硬生生地挨了几扫帚。 沈昭昭卷起袖子,准备上去帮忙,却被褚郁拉住了:“有你什么事,不准去。” 沈昭昭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师兄都被打了,我去帮帮忙。” “痛的又不是他。”褚郁眼里含着寒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后,他又笑起来,“郡主已经去了,不用你去当救星。” 沈昭昭扭头一看,虞妙仪已经拿着一根粗木棍与张桃儿她娘对峙起来。 而顾芊梦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也是,顾芊梦温婉端庄,她断不会和虞妙仪一样去和张桃儿她娘吵架的。 这么久以来,相比于顾芊梦,她与虞妙仪要更亲近些。 一方面是她面对顾芊梦时,总会想起前世与她作对的情景,她委实不愿意再回想那段不愉快的时光。 而且顾芊梦这个人让她看不透,相处起来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还有一方面是她与虞妙仪性格接近,臭味相投,一见如故。 街坊邻居听到争吵声,都探出头来看热闹,透着精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桃儿。 有个妇人龇着一口黄牙,笑道:“桃丫头,你回来了啊,姨娘当得可还舒服?” 张桃儿立马变了脸,冲上前跪在张桃儿她娘身前,声音抬高,急促说道:“娘,我并未伺候过马老爷,清白还在。” 这时,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直接从那个妇人身后推门而出,脸上堆着喜色:“桃儿,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张桃儿点头如捣蒜:“当然是真的,我并非水性杨花的女子,木易哥哥,你相信我。大家不信也可以查验。” 张桃儿向村民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又对顾芊梦说让他们等一下。 张桃儿她娘在虞妙仪这里没讨到好,对着她吹鼻子瞪眼一翻后,将扫帚一扔,拉着张桃儿直接进了门,没一会儿,又出门请了几个妇人进屋。 张桃儿既然说了让他们留一下,谢砚书等人也不好现在就走,只好在门口接受村民的打量。 张木易见谢砚书几个外乡人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便凑过来与他们攀谈起来。 第62章 张家村(二) 谢砚书也正有意想从张木易口中探听点张家村的信息,一来二去,两人交谈甚欢。 虞妙仪将地上的扫帚拿起来放到墙上靠着,乖乖地站在谢砚书旁边没有出声。 他们从张木易口中得知,今晚张家村会举行一年一次的篝火晚会,然后便会到山神庙里向山神献祭一头猪。 这是张家村二十几年来的传统。 张木易言语间满是兴奋,似乎期待极了,他本还要说些什么,张桃儿家的门打开了,先前进去的几个妇人满脸愁容地走了出来。 妇人们不高兴,张木易却表现得很高兴。 等张桃儿出来的时候,沈昭昭就看见张木易围着张桃儿嘘寒问暖,而一旁的张桃儿她娘似乎忍不了了,四处张望寻找,终于在墙边看到了她惯用的打人工具。 虞妙仪以为张桃儿她娘又要打他们,急急忙忙在地上寻找之前丢下的木棍,而张桃儿她娘的目标不是他们,她扫帚对准了张木易,嘴里唾沫乱飞。 “你给老娘离桃儿远点,我家桃儿是贵人命,她明儿个还是会去有钱人家当夫人的,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张木易拉着张桃儿跪下求情:“婶儿,我已经与桃儿在山神面前互许终身,村里人也都知道,如果您执意要将桃儿嫁给其他人,山神知道是会惩罚的。” 张桃儿她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只要桃儿嫁到别的镇去,你看山神管不管得着。你个狗娘养的,还敢要挟老娘。” 张木易他娘本来已经回屋了,听到张桃儿她娘扯着嗓子骂他儿子,立马就不乐意了,冲出来就开始干架。 沈昭昭在一旁看戏,位置有些被挡住了,她又撒开褚郁的手,走到另一头继续看。 她活了两辈子,还没听过这么脏的话,没见过这么能打的普通妇人。 两个人都将手里武器丢了,互相扯着头发推搡,张木易他娘直接被薅掉了一大把头发。 沈昭昭看着她秃了的头皮,感同身受轻“嘶”了一声。 张木易他娘看着张桃儿她娘手里满满一大把头发,目眦欲裂,打红了眼,拿起刚刚扔到地上的铁锹就拍向张桃儿她娘。 场面有些不可控,谢砚书嘱咐虞妙仪待到旁边去,自己上去拉架,就连一直魂不守舍的顾芊梦也当和事佬了。 先前已经关上家门的村民又将头探了出来。 张木易搂着张桃儿来到沈昭昭旁边看他们的娘打架,时不时劝说一两句:“娘,你们别打了,再怎么打以后都是一家人。” 张木易他娘一听,那可不得了,老娘头发都被薅秃了,傻儿子却还想娶仇人的女儿,她拿起铁锹对准张桃儿,可不知怎的,她方向一偏,铁锹直接对准了沈昭昭。 沈昭昭情急之下忘了用法术,徒手挡住直奔她脸而来的铁锹。 她有些慌了,看个戏也要面临被毁容的风险? 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却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 铁锹被灵力凝成的透明丝线圈住,而后甩向顾芊梦,被谢砚书用剑格挡下来。 谢砚书被气流震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都是不敢相信。 “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褚郁黑润的眼眸凝视着顾芊梦,狠厉尽显:“你在找死?” 顾芊梦流下两行清泪,躲在谢砚书身后低声啜泣,似乎受尽委屈。 “谢大哥,褚公子这是怎么了?” 谢砚书面色更冷,芊梦身为女子,师弟无缘无故威胁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沈昭昭不明白褚郁为何要对顾芊梦发火,她慌张地跑到褚郁身旁拉着他的手臂,轻抚道:“褚郁,你别这样。” 褚郁将目光转向沈昭昭,她满脸都是急色,手将他衣袖拽得很紧,似乎有些害怕。 是在害怕他伤害顾芊梦吗?可她知不知道顾芊梦刚刚想对她做些什么? 褚郁勾起唇角,眸中似有冰雪落下,让人不寒而栗:“顾小姐对不住了,方才是我看花了眼,以为是你将铁锹对准了昭昭。” 虽然是在道歉,可他语气平淡,毫无歉意。 沈昭昭留了个心眼,褚郁这人,虽然喜怒无常,但在外人面前,他非常会装,一般情况是不会如此失态的。 而且她方才明明看到铁锹是冲着张桃儿去的,她当时还想推开他们,结果铁锹突然转了个方向对准了她,所以她才来不及反应。 沈昭昭牵起他的手,偷偷在他手心挠了挠。 我都知道了,所以别生气了。 褚郁读懂了她的意思,沉着脸没说话,只是将她手臂抬起来看了一眼,伤口不深,但看得他心头火气又升起。 谢砚书看到沈昭昭伤口,蹙着眉走了过来,脸上难掩关怀:“昭昭,我看看你伤口。” 沈昭昭将手臂举给他看,微笑道:“没事,一点小伤啦。” 与毁容相比,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她还是很爱惜自己这张脸的。 褚郁将她手臂扒拉下来,不给谢砚书看。 谢砚书很不高兴:“师弟,昭昭是我妹妹,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她。” 干架的村民和看戏的村民早已被他们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住,此刻才缓过神来。 张桃儿这时却有话说了:“沈仙师不是谢仙师的未婚妻吗?” 沈昭昭惊恐,张桃儿为什么知道她和谢砚书的关系,不对,前关系。 虞妙仪更惊讶:“什么未婚妻?” 她看向谢砚书,又看向沈昭昭,眼中都是询问。 沈昭昭扶额,他们下山历练,一直都说是师兄妹,从未提及过其他的,知道她和谢砚书有婚约的,只有当事人两个和褚郁。 不对,还有同样重生的顾芊梦。 沈昭昭觉得自己可能要重新认识一下顾芊梦了,她前世可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还随便将别人的私密事告知给其他人听呢。 谢砚书将虞妙仪拉到一旁解释了半天,然后虞妙仪破涕为笑,两人才慢慢走了过来。 一回来,虞妙仪就抱住沈昭昭,哽咽道:“对不起。” 她喜欢上了昭昭的未婚夫而不自知,甚至还拉着她表达对谢砚书的爱意,幸亏昭昭并不喜欢谢砚书,她差点就成坏女人了。 未婚夫被抢的滋味,她可太懂了,难受了好一阵子呢。 第63章 张家村(三) 沈昭昭回搂住虞妙仪,摩挲了几下她的背,安慰道:“没事。” 谢砚书作为书中男主,可以是虞妙仪的,也可以是顾芊梦的,但绝不会是她沈昭昭的,这是注定好的。 而且,她也有自己喜欢的人,虽然这位小祖宗好似有很多事情瞒着她,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撬开他的心扉。 “抱够了吗?”褚郁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到耳朵里。 沈昭昭没辙,祖宗又生气了,她只好撇下虞妙仪,吭哧吭哧跑到他面前,小声逗弄道:“没抱够,还想抱你,等找个没人的地方就抱你好不好?” 她最喜欢看褚郁害羞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格外纯情和可爱,他果然红了耳朵,呐呐道:“好。” 沈昭昭内心发笑,真好哄啊。 褚郁目光朝着四周睃巡一番,脑海中蹦出一个想法,要是这些人都消失就好了。 张桃儿想邀请他们参加晚上的篝火晚会,谢砚书拒绝了。 晚会是张家村的习俗,但这里怨气冲天,处处透着古怪,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所以虽然他们明面上表示要离开张家村,实际上却是向东山头行去。 雨后的上山路湿滑难行,谢砚书将虞妙仪背上山,顾芊梦在中间走着,沈昭昭和褚郁牵着手跟在后面。 看着前面的三人,沈昭昭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她上辈子见惯了谢砚书和顾芊梦的琴瑟合鸣,如今谢砚书身边却是另一个人。 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有些别扭,那亲身经历过一世的顾芊梦又作何感想呢? 沈昭昭想和顾芊梦一起走,遂停下步伐,对褚郁一本正经说道:“我要干一件大事,你千万不要拦着我,乖。” 褚郁顿了顿,有些不习惯她哄小孩一样的语气,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不会拦你。” 他对沈昭昭所说的大事很好奇,能有什么大事值得她做? 沈昭昭挣脱开了他的手,直接搂上顾芊梦的胳膊,与她并肩走着,看起来亲密极了。 这就是她的大事?就这? 褚郁迈着步子跟在后面,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笨蛋,怎么毫无心机,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笨蛋沈昭昭这时回头对他眨了眨眼,又快速将脑袋转了回去。 光辉洒在她娇俏的脸上,格外鲜活灵动,让他心底有些发烫。 好,笨就笨点。 褚郁看着她头上舞动着的蝴蝶发钗,是他之前买的,她好像一直都戴着,就这么喜欢吗? 沈昭昭搂着顾芊梦,打算试一下能不能听到她和系统的对话,从而知道一些关于张家村妖物的线索,她也好有些防备。 哪知,她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张家村任何有关消息,也不知道她对于前世的爱人和虞妙仪在一起这件事情有何看法,但她知道了顾芊梦正在偷虞妙仪的气运。 偷气运会怎样?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一坨鸟屎掉在了虞妙仪的头上,虞妙仪察觉到异样,往头上一摸,气得破口大骂死鸟。 所以会倒霉是吗? 这可真是重磅发现。 沈昭昭咬着手指一言难尽地看向顾芊梦,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顾芊梦察觉到沈昭昭的目光,刚刚系统也提示说她们之间的亲密度下降到了40,可她们不是手挽着手吗?为什么亲密度不增反减? “昭昭,你怎么了?”她扭头问道,眼中有些警惕。 沈昭昭也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只好压下心中的情绪,面上波澜不惊道:“我没事,刚刚有些头晕。” 她还是继续挽着顾芊梦,又怕自己再想主角三人的事情会引起心中情绪波动,便开始想些好吃的。 美食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五人来到了张木易口中的山神庙前,庙宇看起来不是很大,但是十分干净整洁,正中央放着一尊玉雕像,人首蛇身,背后还有九个蛇头高高立着。 九双金色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看起来有些威严,而人首上的那双狭长眉眼却很柔和,使整尊雕像看上去有些神秘和庄重。 雕像旁的香炉里堆积着燃尽的香火,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前来供奉。 山神庙看起来似乎并无异样。 他们又回到东山头的小树林中,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张家村举行篝火晚会的场地。 夜幕降临,张家村村民陆陆续续从家中出来,点火仪式过后,他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看起来也很正常。 谢砚书有些不放心,便决定带着虞妙仪和顾芊梦再去山神庙看看,而沈昭昭和褚郁继续留在原地,看篝火晚会上是否有异常之处。 夜间有些冷,沈昭昭拉着褚郁寻了些小树枝生火取暖,又看了半天篝火晚会,谢砚书他们还没回来。 她忐忑不安地用树枝戳了戳火堆,有些担忧:“师兄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 再不回来,她就打算用传声符联系谢砚书了。 褚郁坐在火堆旁,眉眼笼进月光,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不会。” 他太过笃定,沈昭昭觉得有些稀奇,便蹲到了他旁边,戳了戳刚刚梨涡露出来的地方:“你怎么这么确定啊?” “因为这里。”褚郁将手放在心脏跳动的地方,肌肤上卍形咒印发出金光,灼烧着他的手掌。 只要这个东西在,谢砚书就不会有事。 “这里?”沈昭昭将手覆在他胸口上,除了他的心跳什么也感受不到,“褚郁,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褚郁将沈昭昭的手从胸口拿下来,放在唇上轻轻一吻:“别摸了,越跳越快了。” 沈昭昭不懂了:“哦,可你的心跳与师兄有没有事又有什么关系?” 褚郁被逗笑了:“傻子,心跳得快是因为我喜欢你。” 从见她第一面就喜欢了,不管是曾经趾高气昂的她,还是如今变了的她,都很喜欢。 沈昭昭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告白轰懵了,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一样,识海也在滚滚发烫,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小心翼翼问道:“褚郁,你能把放我识海里的东西拿出来吗?” 那团黑气正围着她识海中的小树苗转圈圈,让她浑身有些燥热。 褚郁想了想,托着她的后脑勺,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感受她识海中自己的那缕灵识有些波动,将它强压着冷静下来。 火光温暖地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火光兽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前爪捧着一堆果子,高声囔囔道:“主人,鼠鼠摘了好多樱桃回来了,可甜可甜” 看着两人的姿势,它觉得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那主人会不会打它,它屁股会不会开花? 火光兽僵硬着转身:“鼠鼠什么都没看见,鼠鼠眼睛被樱桃甜瞎了。”说完不忘往嘴里塞颗樱桃压压惊。 “过来。” 好的,主人叫它,它认命回头,双眼无神,假装看不见主人的一记眼刀:“主人,你在哪里?鼠鼠看不见你。” 紧接着它尾巴一痛,眼前白茫茫一片,想叫唤也发不出声。 它这是又被封闭五感关到流星镯里面了? 没关系它还有樱桃。 火光兽捧起樱桃往嘴里塞,结果吃了一嘴空气。 它樱桃呢? 第64章 张家村(四) 谢砚书三人推开山神庙的门,在庙宇内认认真真转了一圈,就连那尊雕像都仔细查看过了,并未发现端倪。 谢砚书继续绕着雕像走,不想放过每一个细节,直觉告诉他,张家村的怨气就是与这尊九头山神雕像有关。 “罗盘显示这里没有妖气。”顾芊梦看了一眼虞妙仪,又对谢砚书说道,“谢大哥,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与你说。” 她的眼中柔情似水,一张俏脸有些苍白,头发也不似往常那样梳得精致得体,有些散乱。 这个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谢砚书猜到她想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之前有些行为举止可能让她产生误解。 此事还是怪他,那就说个明白。 可是妙仪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不太放心。 谢砚书将目光落在虞妙仪身上,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纠结,虞妙仪摆了摆手,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去去,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谢砚书跟着顾芊梦出去了,但并未走得很远。 庙宇中一时只剩下虞妙仪一个人。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给自己打气,这是山神庙,是神圣的,山神不会伤害她的。 可是,山神雕像上的金色蛇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月光照耀下,她好像看到蛇瞳眨了一下眼,还泛着一丝红光,等她再仔细瞧,雕像纹丝不动,并无异样。 是错觉,她恐怕是在自己吓自己,但她不敢在这里面待着了。 虞妙仪抖着身子颤颤巍巍走到门外,打眼瞧见远处两个人影在说话。 她环着自己蹲在门口,开始自言自语,这样她就没那么害怕。 “虞妙仪你可以的,狼妖你也见过,人妖你也见过,有什么好怕的。” “谢大哥和顾姐姐在谈正事,你不能因为害怕就去打扰他们,忍住。” 虞妙仪又回头看一眼庙宇里面的雕像,哆嗦着手,将身侧别着的配剑取下来:“配剑在手,天下我有,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怕。” “谢大哥,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情意。”顾芊梦眼波流盼,开门见山问道。 谢砚书颔首:“芊梦,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子,不管谁得你青睐都是幸事,只是我心有所属,不想辜负妙仪。” 顾芊梦听到这话,含泪欲洒:“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谢砚书扭头看向山神庙,门前小小的一团隐在月光里,让他心头一暖。 “真的不……”他转过头来,看向顾芊梦。 面前女子秀目流转,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像一泓秋水清澈明亮,整个容颜都显得清丽绝伦。 这个端庄秀丽的女子非常符合他曾在心目中设想的道侣形象。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 “我喜欢你。不,我喜欢妙仪。”谢砚书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头晕。 他刚刚似乎说了什么话,可他到底说什么了? “你喜欢谁?”顾芊梦追问。 谢砚书抬起头,眼神坚定:“我喜欢妙仪。芊梦,你一定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的。” 怎么会这样? 顾芊梦立时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全身变得麻木。 她向系统兑换的【眼中只有你技能卡】对谢砚书不起作用了。 将火光兽爪里樱桃都顺走的罪魁祸首——褚某人瞧了瞧手里鲜艳欲滴的樱桃,弯着唇问向沈昭昭:“吃吗?” 沈昭昭捧起双手等他递过来:“吃。” 火光兽不是说很甜吗?她也想尝尝。 “我喂你。”褚郁毫无瑕疵的手捏起一颗樱桃。 哇,褚郁好像真的开窍了,之前天天欺负她,现在居然还喂她吃东西,这是她敢想的吗? 沈昭昭一脸欣慰,仰头启唇,等着他的投喂。 褚郁看着她笑得有些傻呼呼的样子,忍俊不禁,将手中樱桃抛了抛:“来,接着。” 樱桃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到了沈昭昭嘴里。 “昭昭真厉害。”褚郁毫不吝啬地夸奖,眉眼间都是逗弄意味。 动作格外熟悉,不就是她之前投喂鼠鼠的样子吗? 看着他打趣的眼神,沈昭昭郁闷地衔住樱桃,然后泄愤般咀嚼着,仿佛那颗樱桃就是褚郁。 她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指望他温柔,估计要等下辈子。 褚郁倾着身子看她,墨玉般的黑眸带着好奇:“甜吗?” 沈昭昭将樱桃肉咽下,眼珠子提溜一转,笑嘻嘻道:“甜不甜,要自己吃了才知道,来,我也喂你。” 她伸出手去抢褚郁手里的樱桃,他将手一抬,身子微微后仰,故意让她够不着。 “你给我,我要喂你。” “不给。” 沈昭昭气势汹汹地往前一扑,褚郁顺势倒在地上,手搂住她的后背往前一带,让她整个身子依偎在怀里。 静夜里,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彼此之间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火光在褚郁黑亮如珠的眼眸中跃动,迤逦得扎眼。 沈昭昭贯来受不住他用这样的一双眼睛瞧着她,这会让她有种喘不上气的沉溺感,心跳也变了节奏。 她睫羽乱颤,心底有些慌乱:“我不要了,你自己吃。” 不等她抽身离开,褚郁快速用大手按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向他,严丝合缝,而后在她唇边落下一吻,又附到她微红的耳畔轻声道: “确实,甜不甜,要自己尝尝才知道。” 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映在火光下,笑得蛊惑又醉人。 沈昭昭怔怔之时,一颗冰凉的物体抵上她的红唇,她下意识咬上去,汁水溢出。 好甜。 紧接着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按下,让她的唇贴上他的。 她的嘴紧紧抿着,让褚郁无法品尝樱桃的甘甜芬芳。 他将手放在她腰间轻轻一掐,让她轻叫了一声。 趁她启唇之际,褚郁撬开她的牙关,贪婪地汲取着香甜的樱桃汁液。 他吻得急切又疯狂,就像一个爱吃糖的小孩吃上第一口饴糖,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下一口。 沈昭昭被吻得头脑发昏、呼吸不畅,感觉自己像是溺在水中,快要窒息了。 她不安地想要逃离,撇过脸,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呼吸不……唔。” 褚郁掰过她的脸,继续追逐着,直到沈昭昭被樱桃汁水呛到才停下来。 他喘着粗气,轻轻拍她的脊背为她顺气,声音有些雀跃:“真的是甜的。” 他喜欢,喜欢这种窒息又甜腻的感觉。 怀中少女双颊绯红,嘴唇红润饱满,是被他欺负成这个样子的。 他用手轻抚去她嘴角的一点红色汁液,在她鼻尖留下轻轻一吻。 这是他们第一次唇齿缠绵,沈昭昭气息短促,还有些颤抖,见他似乎还想继续,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够啦,师兄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褚郁将她的手拿下来,又捏住她的手腕用拇指摩挲几下,笑得格外乖巧:“好。” 第65章 张家村(五) “呼——”一阵凉风吹到虞妙仪脖侧,像是有人对着她吹了口气。 “谁?”她顿时捂住脖子弹跳起来,又将剑举起,挡在身前。 “你的情郎和别的女子说话,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好可怜啊。”阴森莫测的男声在庙宇内响起,却无踪无际。 “谁要你可怜,谢大……”虞妙仪开始往谢砚书所在方向跑去,嘴巴像是被封住一般,让她无法呼救。 一团灰雾将她整个身子缠绕起来,她使劲挣了挣,结果缠得更紧,剑也直接掉到了地上,却没发出声响。 灰雾对着山神雕像弹了个蓝色光圈,蛇瞳红光一现,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一条九头蛇似乎想要与人首分离。 谢砚书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来,恰好就看到虞妙仪被灰雾卷走。 他脸色霎时变了,飞身追了上去。 “什么,妙仪被妖怪抓了?我们马上来。”沈昭昭掐断与谢砚书的传声符,拉着褚郁往山神庙方向赶去。 恰好这时山头下的篝火晚会也结束了,村民们一脸轻松地往自家方向走。 整个小树林开始笼罩着浓浓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沈昭昭将褚郁的手拽得更紧了些,就怕与他失散。 先前并不多远的路程由于白雾覆盖四周,变得格外难走。 一道疾风带着强劲的气流袭向沈昭昭与褚郁牵着的手,她被打得嗷呜一声痛呼,下意识地撒开了手。 等她揉着手腕往旁边看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 “褚郁?” 一时失策,她还是与褚郁走散了。 沈昭昭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影,她明白过来,妖物有意分开了他们。 她将手伸进储物袋中,慢慢往前走,等待着妖物的现身。 当初青云想杀她的时候,身上的魔器可是帮助过她的,希望这次也能出点力。 树林被迷雾分割成两块区域,等走过一个隐形的分界线,她视线瞬间清晰起来。 有些古怪,沈昭昭一颗心突突地跳,不远处有道身影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哭着,听得她心头愈发麻乱。 她默念法诀走近,发现那道身影穿的衣服格外眼熟。 “妙仪?” 虞妙仪抬起头来,长睫上挂满了泪珠,看到她后,低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沈昭昭疑云满腹:“你怎么在这里,师兄不是说你……” 虞妙仪直接扑到她怀里,将她撞得一个踉跄,带着哭腔道:“有个妖道将我抓了,然后他说抓错了人,把我放到了这里。” 妖道会这么好心? 虞妙仪向她告状,满脸愤慨:“昭昭,谢大哥和顾姐姐在一起了。” 还有这事? 虞妙仪继续说着:“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都是被谢大哥抛弃的人,你伤不伤心?” 不伤心。 沈昭昭脸上表情快要绷不住了,就是说,装也能不能装得像点啊。 她将视线移到地上的影子上,抱着她的虞妙仪居然没有脚后跟。 这个年头,鬼也要装成别人来吓人了吗? 鬼见她不说话,歪着头疑惑问道:“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有有,我们快点回去。”沈昭昭将她身体推开,“你先走,我跟着你。” 鬼茫然地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哦,好的。” 沈昭昭跟在她后面,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然后将符纸都砸向鬼的后背。 鬼感觉后背发烫,反手摸过去,直接将手指点着了。 她将冒火的指头举到眼前:“咦,我自燃了?” 沈昭昭:这个鬼好像脑袋瓜子不是很聪明。 “活着的时候是蠢的,怎么死了也这么笨。”阴阳怪气的鬼魅女声隐在迷雾里。 话毕,像是赞同那道女声的说法,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不绝于耳,好几十个女鬼从四面八方飘来。 她这是到了鬼窝了。 沈昭昭汗毛竖起,将符纸对着这些鬼就是一顿狂丢。 除了那个刚刚被嘲笑的假虞妙仪已经燃成灰外,其她鬼都灵巧地躲开了攻击。 她们身上怨气大涨,面容也变得狠戾扭曲,看起来是要放大招的样子。 沈昭昭第一反应就是——跑。 她拖着一双好似灌了铅的腿,一路狂奔着,终于看到前方有火光晃动。 看到握着火把的人群,沈昭昭激动大喊:“后面有鬼,快跑。” 张家村的村民都上山来了,有几个村民肩上挑着担子,一头猪四肢被捆着,倒吊在半空中。 看样子这些村民是要将猪献祭给山神了。 可这里现在是危险重重,根本就不是献祭的时候。 沈昭昭跑到张桃儿跟前,急急说道:“快回去,山上有妖还有鬼,我是打不赢的,先走一步了哈。” 她已经劝告这些村民了,她修为不够高,也不想给褚郁和谢砚书添乱,现在还是逃跑要紧。 回头见那些女鬼已经追来,沈昭昭抬步开跑,突然后颈一痛,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妖物,哪里跑?”谢砚书召唤出碧霄剑,运转灵力,碧霄剑分身成上百条雪亮的剑光,切碎那团灰雾。 灰雾发出一声嘶吼,被打落在地,谢砚书凌空上前接住被灰雾抛下的虞妙仪。 一个穿着道袍,身姿挺拔的男人从灰雾中显形,他吐了口血后,阴鸷地盯着谢砚书。 似乎是知道谢砚书的实力在他之上,妖道抛出一股黑烟逃走了。 沈昭昭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手腕和脚腕酸痛得不行。 她对着黑暗的天空茫然地眨了两下眼,又看向身旁举着火把的村民,神智彻底清醒了。 现在,她的处境和那头要被献祭的猪没什么区别。 应该说,她被砸晕了过去,然后代替了那头猪,以同样的捆绑方式被村民抬着走,甚至,她嘴里还塞着布。 感觉有被侮辱到是怎么回事? 沈昭昭试着催动灵力,结果绳索直接将她手腕锁得更紧。 这不是普通的绳子,应该是专门对付他们这些修士的。 她选择先走一步看一步。 走过树林,沈昭昭瞧见一块极大的空地,中间摆着一个大祭台。 村民将她放在祭台中央后,便浩浩荡荡地走了。 其中认识的张木易和张桃儿,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第66章 张家村(六) 村民一走,四周开始变得阴寒,乌云蔽日、繁星尽失。 一条通体黝黑的九头巨蟒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在沈昭昭上方,九双拳头大小的竖瞳静静注视着她,眼里泛着幽深又诡谲的红光。 九条分叉的蛇信子在空中吐着,发出“嘶嘶”声响,让人听了心生寒意。 沈昭昭登时全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不要告诉她,这东西就是山神? 这时,九头巨蟒甩出树桩一样粗壮的蛇尾重重击在她身上。 沈昭昭直接被掀到祭台下面,翻滚到一棵树前才堪堪停下。 嘴里的白布掉了下来,她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撕扯似的剧痛无比,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是山神吗?这是阎王! 由于她动作有些剧烈,手脚上的绳索将她勒得更紧,四肢都麻木不已。 九头巨蟒一下下地吐着蛇信子,瞳中都是恨意,语气冷厉地说道:“你们这些水性杨花的女人都该死。” 水性杨花?她怎么就水性杨花了? 沈昭昭梗着嗓子与它摆事实讲道理:“你抓错人了,我没有水性杨花。” 九头巨蟒伸出尾巴直接将她卷到半空中,讥笑道:“真的吗?我不信。之前那些祭品刚开始也是和你说一样的话,像你们这种女人,嘴里就没有半句真话。” 村民这些年送祭品给它,可是从来都没出过差错。 它将沈昭昭提到最中间那颗头前面,伸出蛇信舔了一下她的额头,一些画面瞬间在它脑海中呈现出来。 在清微宗,这个女孩爱一个男的爱得如痴如醉,她为那个男的与其她女修争风吃醋。下山后,她竟又爱上了另一个男的。 画面闪现得有些快,它重点关注沈昭昭与谢砚书以及褚郁在一起的场景,也选择性忽略掉了谢砚书对沈昭昭说要取消婚约那个片段。 它看到的,就是沈昭昭与两个男的都不清不楚。 这样三心二意的女人,还敢骗它说不是,真是死不足惜。 “臭丫头,还敢骗我。” 九头巨蟒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就想将她吞入腹中。 沈昭昭忍着额头上湿滑黏腻的不适和浑身的剧痛,闭着眼睛大喊:“我不是!我真不是!我从始至终只喜欢一个人。” 她这辈子就只喜欢过褚郁一个人,上辈子……上辈子她也没办法啊,一面是人物设定所迫,一面是剧情外她自己的思想,让她整个人矛盾极了。 “还狡辩!”九头巨蟒目露凶光,直接用尾巴扇了沈昭昭一耳光。 沈昭昭被打得眼冒金星,胸中怒火腾腾。 没听说过打人不打脸吗? 她活两辈子就没被人打过巴掌,现在竟被一只九头蛇妖用尾巴扇一大耳瓜子。 士可杀不可辱,只要她还有命在,绝对要这蛇妖好看。 “你还敢瞪我?”九头蛇妖扬起尾巴,还欲打沈昭昭一巴掌。 疾风扫过,沈昭昭歪头啊呜一口咬在蛇尾上。 “咯崩”声响起。 沈昭昭感觉自己牙根一痛,一颗门牙从她嘴里嵌到蛇鳞上,又往下滑落,变成一个小白点消失不见。 “我的牙!”她含着一口血沫几欲落泪。 这蛇妖的鳞片为什么这么硬啊! 九头蛇妖被她操作惊到了,连忙将尾巴举到一颗脑袋前面仔细查看。 发现自己尾巴处一片蛇鳞上有个浅浅的牙印后,它快要晕厥过去了,九只脑袋在空中乱晃。 天知道它有多宝贝自己这一身蛇鳞,这可是它修行多年好不容易炼成的天然盔甲,刀枪不入,法术不侵,每一片都很重要,上面留着个臭丫头的牙印,真是奇耻大辱。 沈昭昭被它缠绕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余光瞥到一个身影,她心下一喜。 是褚郁来了吗?还是师兄? 等她看仔细那人身上五彩斑斓的服饰,一颗心沉到谷底,恹恹道:“花孔雀,是你啊。” 她是指望不上花孔雀来帮她的,他只会在蛇妖杀了她后继续补刀。 “哟,这不是小玉吗?”宿离瞧着她从喜悦快速转变成失望的神情,笑眯了眼:“是我啊,不然你以为是谁?褚郁吗?他现在自顾不暇呢。” 沈昭昭心头一慌,这花孔雀应该没有骗她,褚郁也遇到麻烦了。 一记掌风过后,澎湃的魔气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褚郁。 “哈哈哈哈。” 无形屏障涟漪平息,确定无法再通行后,红衣男子笑得格外肆意。 褚郁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眸中戾气攀升:“我没有功夫和你在这里打架,可以滚吗?” “别生气嘛,我的好外甥,三年未见,舅舅只是想与你好好叙叙旧而已。”暮宸悠哉地捏起胸前一缕头发,在指间缠绕把玩,带动发间铃铛清脆作响。 褚郁不予搭理,直接走到屏障前,将手放在上面,在魔气催动下,屏障又泛起阵阵涟漪。 只是不待通道打开,另一股魔气盘旋在了屏障上方,两股魔气交相碰撞,分庭抗礼,最后直接炸开一个火花。 褚郁彻底没了耐心,祭出赤云剑斩向暮宸。 磅礴剑气如刀光剑影将暮宸团团围剿,他飞身后退,避开锋芒,而后掌心化出一团遁光,震碎剑光。 暮宸身形被震得后退几步,有些不可思议:“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倒是学了些本事了。” 忽的,他聚出一团魔气劈向褚郁胸口,极其轻蔑地笑道:“不过,那又如何,只要咒印还在,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褚郁胸口处的咒印变得滚烫,这种感觉开始蔓延至全身,宛若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在发烫。 “小子,托你的福,按照魔族规矩,我是动不了那个身怀魔器的丫头,但不代表别人会让她好过。”暮宸再一掌将他击倒在地,“那丫头此刻应该要被蛇吃到肚子里去了,真可惜,你的神识对煞气凝成的九头蛇无用。” 火光兽与褚郁之间早已缔结契约,此刻察觉到它的小主人有危险,它直接从流星镯中跳出。 “吱吱——” 火光兽化为原型,顿时变成一个庞然大鼠,背上几米长的毛发高高竖起,顶端燃着火焰。 它将身躯压低,讨好似地舔了褚郁一口:“主人,鼠鼠保护你!”又站起身子,趾高气昂地睥睨着暮宸,“你,不准欺负鼠鼠的亲亲小主人。” 暮宸发出嗤笑,将腰间玉佩抛到半空中:“火光,出来。” 紧接着,玉佩发出刺目白光,又是一只火光兽从里面跳出,只是它肌肉发达,不像鼠鼠满身都是膘。 鼠鼠眼睛发亮,直接上前舔火光一脸口水:“哥哥,你怎么长得比鼠鼠矮了?” 火光满脸不屑:“滚!”说完对着鼠鼠喷出一口火。 “你凶什么凶?鼠鼠不和你玩了!”鼠鼠抖了抖身子,全身红毛开始变白,也对着火光喷火。 “谁想和你玩!”火光一掌拍过去。 鼠鼠一掌拍回来。 两只大白鼠开始围着树林追逐打骂。 褚郁:“……” 暮宸:“……” 第67章 张家村(七) 咒印烫得褚郁几乎站不稳。 他将手按在胸前,强行压下咒印的禁锢,掌心化出一道遁光暗芒,狠狠劈向暮宸。 “鼠鼠!” 鼠鼠知道他心中所想,直接摆脱哥哥的追逐,以身躯挡住暮宸,对着他喷出炽烈的火焰。 屏障散开涟漪,褚郁身形一闪,直接在原地消失。 “主人,等等鼠鼠!”鼠鼠缩成屏障大小,用身躯堵住通道,只留下半截屁股左右摇晃,“就不让你们进来,略略略!” 在通道即将关上的那一刻,鼠鼠快速往前一跳,尾巴上毛髭被夹掉一根。 暮宸不悦地看向旁边傻站着的火光,出言讽刺:“你比你弟弟还蠢。” 火光心头一颤,鼻头一酸,开始呼天嚎地大哭起来。 它怎么可能比鼠鼠蠢! “唉,罢了,反正我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找麻烦。走,去寻寻她在何处。”暮宸拨了拨发尾处的小铃铛,轻飘飘地摆手吩咐。 “花孔雀,你吃不吃蛇?”沈昭昭扯着嗓子喊,开始忽悠宿离,只是门牙有些漏风,“你先帮我解决掉这蛇,我的命给你。” 宿离利落潇洒地打开玉龙骨扇:“你当我傻?” 他现在听命于魔族,就受魔族规矩制约,任何魔不得伤害其他魔的契约伴侣。 褚郁将神识放到沈昭昭识海中,就意味着将她视为了自己的契约伴侣。 就算她将命给他,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看看她被蛇妖折磨来得有意思。 九头蛇妖满意地看向宿离,倒是个识趣的妖怪。 它已经从鳞片上有个牙印的悲伤情绪中走出来了,只要将这臭丫头吞入腹中,就可报一牙之仇。 它鼻孔喷出煞气:“你当我傻?我鳞片被你磕出一个牙印了,怎么会放过你。” 沈昭昭含含糊糊道:“你只是失去了光洁无瑕的鳞片,而我失去的可是一颗门牙。再说了,你的鳞片还长在身上,我的门牙都不知道掉那个犄角旮旯了。” “哈哈哈哈哈,听起来似乎极有道理!”宿离摇着扇子一脸赞同。 “你说话就说话,别喷口水!”蛇妖嫌弃地甩了甩身子。 沈昭昭脸颊抽搐了两下,努了努嘴道:“你以为我想。” 蛇妖放下狠话:“别废话了,我现在就吃了你!” 九颗蛇头张着嘴齐齐向她伸来,口水顺着蛇信子如雨滴般落下,砸到地上啪嗒作响。 等离近的时候,又停下动作,似乎正在纠结用哪一张嘴吃她。 趁此机会,沈昭昭冲宿离喊道:“花孔雀,帮我把手腕上的绳索解开,就当是我欠下你一个人情。” 宿离想了想,他本意是想让蛇妖将沈昭昭吃了,然后等她死了后,再将蛇妖开膛破肚,挖她尸体出来,这样也不算打破魔族规矩。 就是这样呢,似乎就少了一些乐趣。 而且只是帮她解开绳索,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那你记住了,欠我一个人情。”宿离脚尖点地,直接飞到沈昭昭身边,用扇子上的利刃割开捆仙绳,又快速落回地面。 动作之快仿佛只有眨眼功夫,让九头蛇妖都没反应过来。 沈昭昭甩了甩快没知觉的手腕,掐诀念咒一气呵成,然后将符纸扔向蛇妖。 蛇妖困惑地眨巴两下眼睛,不懂这臭丫头向它身上扔这么多黄纸是要干什么。 没用啊! 沈昭昭咬破手指,以血画符,默念火云咒打向它。 本命符都祭出来了,她不信伤不了这条蛇。 蛇妖继续眨眼睛,这符咒打在它身上像是按摩一样,让它舒服的不得了:“再来点再来点。” 沈昭昭:很无语,真的很无语! 宿离悠悠提醒道:“这蛇妖原是山神,被刨了内丹后,有人用煞气炼化了它,你符纸对它没用。” 原来如此。 沈昭昭已经想出了锦囊妙计。 蛇妖明白了臭丫头向它扔符纸是想攻击它,它九双竖瞳立刻升起十分不屑与挑衅。 来,继续扔,让它舒服舒服。 沈昭昭先将一张符纸贴在自己口鼻处,又夹出几张黄符,默念咒语,往自己双肩、脑袋、胳膊贴去。 以防万一符纸被风吹下,她又往胸口里面塞了几张。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冲天臭气,而臭气的源头就是沈昭昭身上。 她前世没学什么东西,好些攻击性符咒也不会画,还是今生下山前带了几本书,她经常琢磨学习,才算是长了些本事。 但是! 关于捉弄人的符咒,她在前世可是学了不少! 宿离掩住口鼻,又从袖中取出一颗除味丹含在嘴里,才算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走的步伐。 “这是什么味道这么臭!” 他真的服了,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沈昭昭做不到的。 “什么味道都有,猪屎、马屎、狗屎、人屎等等等等,所有物种屎的味道都混在一起。”沈昭昭笑得一脸荡漾。 反正她早就用符纸掩住了口鼻,现在是什么气味都闻不到,就看蛇妖受不受得了。 她真是太聪明了! 九头蛇妖被熏得有些晕乎,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可恶,我要吃了你!” 一颗蛇头靠近:“呕~” 又一颗蛇头靠近:“呕~” “……” “九头蛇,你在干什么?”好不容易从谢砚书手里逃脱出来的妖道见此情形,怒不可遏,“快将那丫头吃了,替我解决后面的修士。” “她太臭了,我吃不进去。”蛇妖话语里全是委屈。 妖道刚刚太紧张了,现下才闻到熏人的臭气,急忙掩住口鼻道:“臭又怎么了,反正是你的祭品,不吃也得吃。” 蛇妖双目圆睁,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行你来!” 它将沈昭昭往妖道身上一扔,反正它是一刻也不想再触碰这臭丫头了。 妖道往旁边一闪,堪堪避开。 沈昭昭只觉得自己被摔得去了半条命,口中腥甜无比。 妖道忽然察觉背后有凌冽剑光汹涌逼近,他立刻转身将沈昭昭从地上提起来,让她挡在身前。 “昭昭!”谢砚书瞳孔一缩,想要收回碧霄剑,但已来不及了。 沈昭昭急忙侧过身子,剑刃划过肩膀,没伤在要害。 “九头蛇,还等什么?” 妖道在九头蛇妖身上弹个光圈,蛇妖立刻煞气大涨,直奔谢砚书而去。 “快,缠他脖……”妖道见蛇妖与谢砚书纠缠打斗起来,又抬手给蛇妖力量加持,一柄剑倏地没入他胸口,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沈昭昭没了支撑,也跟着往下倒,千钧一发间,一双大手将她捞到温热的怀里。 她瞧着近在咫尺的褚郁,鼻头一酸,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第68章 张家村(八) “有没有事?”褚郁问道,等看到她肩头的血迹,他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是谢砚书的剑气,他,伤了沈昭昭。 沈昭昭见他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谢砚书,似乎生气到了极点。 而谢砚书此刻正与九头蛇打得不可开交,但是能看出来他还是占上风的。 她将脑袋上的符纸撕下,伸手握住褚郁的大手捏了捏:“我没事,只划破了皮,是妖道拿我当挡箭牌。” 褚郁伸手轻搂住沈昭昭的腰拍了拍,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而是继续追问道:“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暮宸说沈昭昭可能进蛇妖肚子的时候,他胸口像是被梗住了一样,实在难受。 看来,有些人是该解决了。 沈昭昭将头靠在褚郁胸前,顺便将因见到他而激动留下的眼泪都抹他衣服上,呐呐道:“没有。” 肩膀是小事,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摔错位了,不过为了避免褚郁担心,她还是不说好了。 这笔账,她自己算。 没事就好,褚郁放心下来,注意起闻到的臭味。 他将她肩上和胳膊的符纸都撕下来,忍不住吐槽道:“你好臭啊!” 哼,还嫌她臭! 沈昭昭鼻子都要被褚郁气歪了:“我要不臭,就要被蛇吃了!” 褚郁被她反应逗笑,肩膀笑得一颤一颤:“想出这个主意,你也是个人才。” 他又托起她的下巴,纳闷道:“你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嘴巴翕动幅度很小,说话含含糊糊。 沈昭昭抿起嘴,摇了摇头,又将他的手从下巴处拿下来,捏了捏他手心:“花孔雀说你遇到麻烦了,你有没有事?” 花孔雀,宿离也在这? 褚郁将视线从沈昭昭身上移开,而后看向不远处泰然自若坐在树上的宿离,不悦地眯了眯眼。 这只臭凤凰抢他黄莺这件事,他记一辈子。 宿离一腿弯曲踩在树枝上,一腿放松垂在半空中,悠闲地摇着扇子看下面的好戏。 见褚郁看他,他笑得花枝乱颤,而后合起扇子指向沈昭昭,又指了指他自己,意味不明。 褚郁眸色一滞,有种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的感觉,心中突然有些慌乱和恼意。 沈昭昭,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火光兽感知主人召唤,从流星镯中跳出,而后落到褚郁肩上,笑得一脸谄媚:“主人,有事请吩咐鼠鼠。” 只是很快它就变了脸:“呕~什么东西这么臭啊!” “你才是个东西。”沈昭昭咬牙,将胸口的符纸取出来,她差点忘了这个,难怪还臭。 “哇!昭昭你门牙没了!”火光兽像是发现一片新大陆,直接跳到沈昭昭肩上,用爪子扒开她的嘴,“主人,快看,你快看!” 沈昭昭使劲摆头,挣开鼠鼠魔爪,皮笑肉不笑道:“鼠鼠!你门牙也不想要了吗?” “去,将那只鸟赶走!”褚郁捏住火光兽后颈,将它抛到空中,一道光圈将它直接运送到宿离那里。 他将视线落回到沈昭昭身上,脸上笑意荡开:“我觉得挺好的。” 他捏住沈昭昭的两腮,让她嘴巴轻张,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揶揄说道:“以后亲亲的时候,就更方便品尝了。” 他喜欢品尝甘甜。 这人怎么什么都说出来啊!沈昭昭有些羞涩。转念一想,既然能开玩笑,那他就应该没事。 只是他们在这里卿卿我我,师兄一个人在那里奋勇杀敌,尽管蛇妖不是他对手,但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你!”沈昭昭娇羞命令道,“要不去帮帮师兄。” 褚郁直起身,摇了摇头,淡淡道:“蛇妖没了妖道法术加持,它不是谢砚书对手。” 果不其然,九头蛇妖的眼睛都被谢砚书刺瞎了,蛇头直接砸在地上,掀起滚滚尘土。 见此情形,沈昭昭冲谢砚书喊道:“师兄,最后一击先留一下!” 谢砚书闻言,持剑停了下来。 沈昭昭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蛇妖身边。 此时,蛇妖奄奄一息躺到地上,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让你扇我耳刮子!”沈昭昭对着它的九颗头挨个挨个打了两巴掌,“让你从那么高将我扔到地上。” “昭昭,你这是?”谢砚书被喊停,初始还以为沈昭昭是有什么发现,没想到她跑过来是想打这蛇妖。 “师兄你别管,我这是报仇。”沈昭昭得空回了谢砚书一句。 谢砚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着沈昭昭如今并不似从前那般任性妄为,他安静地立在旁边。 九头蛇妖气得回光返照,鼻孔开始喘气,竖瞳流下血泪,九滴泪珠在空中汇聚,而后落到沈昭昭手中。 沈昭昭好奇地捏了一下,泪珠碎裂,化为无数小细泡砸向她的额头,一些不属于她的画面溘然出现在了她脑海中。 布衣男子颤颤巍巍地走在村庄小路上,没走几步,他就轰然倒在地上开始抽搐,绿色粘液不断从他嘴角浸流下来,渗湿胸襟。 有几个眼眶凹陷,唇色惨白的人上前将他扶起,只是那人早已没了生气。 “阿三死了。”其中一人摇了摇头,一脸灰败地陈述事实。 另一人直接痛哭出声:“今天都第五个了,再这么下去,全村的人都要死光。” “还是快些将他烧了。”一个年老者叹了口气。 一场空前的大瘟疫在百年前的张家村蔓延,家家户户都有人躺到床上呻吟不止。死亡,是这里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张家村的村民越来越少,正在大家绝望之时,一个头戴斗笠、以纱遮面的男子出现在了张家村。 他将治疗瘟疫的药方交给村民后,也没有离去,而是在东山头上建了个茅草屋,就此住了下来。 村民们痊愈后,来到东山头感谢男子,询问道:“您是来帮助我们的神灵吗?” 男子温和笑道:“我只是一修行千年的蛇妖,担不起神灵这一称呼。” 村民们纷纷跪在地上,真诚叩拜:“您帮助了我们,在我们心中,您就是仙,是蛇仙。” 男子将他们一一搀扶起来:“我帮助你们,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修行,你们不必如此。” 话虽如此,在村民们心中,却已将这个拯救他们性命的蛇妖奉为神灵。 渐渐的,村民有什么难处都会爬上山头找这位神灵求助,男子也会尽他所能,不求回报地帮助村民。 村民们为了感恩他,纷纷出资出力,在东边山头搭建起了一座山神庙,又按照他真身雕刻一座雕像用以供奉,助他修行,此后香火不断,延续百年。 四十多年前,张家村遭遇洪水之灾,山神现出九头真身替村民们挡住劫难,有个小女孩却被他的样子吓得丢了性命。 山神心中很是愧疚,便用一半内丹将她救了回来。 他心中清楚,百年前见过他真身的村民早已离世,如今他们的子孙第一次见到他模样,难免会害怕。 他便想着,或许该离开了。 村民们却跪在山神庙前,将他拦了下来:“您救我们于水火,我们怎会害怕您的真身?兰丫头之事也不是您的错,您还损失了一半内丹。我们唯愿您能留下护这一方安宁,求求您留下来。” 男子只有一半内丹,修为大损,又禁不住村民苦苦哀求,便留了下来。 小女孩张慧兰一天天长大,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与山神有如此渊源,对他心生好奇。 后来,她会时常去山神庙供奉山神,述说少女心事。 由于体内有他的一半内丹,张慧兰能看见雕像里面那个身形玉立的男子,她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山神都有认真在听。 山神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从小一直供奉自己的女孩。 故事的最后,是张慧兰变了心。 她喜欢上了在路边救下的男子,那个男子锦衣华服,气宇轩昂。 她一边享受山神对她的无尽疼爱,一边又贪图男子给她的富贵荣华。 张慧兰离开张家村,到了最繁华之地,在此之前,她甚至没和山神说过自己已变心。 她与丈夫琴瑟和鸣,恩爱非常,早已将张家村那个山神抛之脑后。 只是好景不长,她的丈夫在带兵打仗的时候受到重创,性命垂危之际,张慧兰带着方士回到张家村。 她用旧情诱山神现身,而后几名方士联合将他降服,生剖内丹。 张慧兰的丈夫活了,而山神死不瞑目。 后来,喜欢杀人的妖道用煞气炼化了他,曾经的山神变成了九头蛇妖。 妖道让九头蛇妖杀人,蛇妖虽已失去生前记忆,但它仍不愿残害无辜。不过,它生前含恨而死,无比痛恨三心二意的女子。 妖道以它名义,让张家村村民每年供奉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此传统延续二十余年。 第69章 张家村(九) 九头蛇妖突然浑身金光一闪,直接变成了一个人首蛇身的男子,样貌与沈昭昭在画面中所见到的那个山神一般无二。 男子无力地抬起眼皮,看着沈昭昭,虚弱道:“丫头,你能离我近点吗?我想请求你帮我个忙。” 油尽灯枯之际,他终于记起来了生前所有记忆。 男子说话语气与蛇妖完全不同,沈昭昭蹲了下来,疑惑问道:“你是……山神?” “我不过一千年蛇妖,并非山神。”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已经游丝,“你帮我……” 沈昭昭矮身侧耳听他说完话,对他点了点头,郑重回道:“好,我一定会的。” 男子听到她的答复,淡淡笑了笑,眼神中满是祈求:“丫头,帮我喊一下那位公子。”用手指向旁边的谢砚书。 沈昭昭站起来,对谢砚书说道:“师兄,山神想和你说话。” 谢砚书有些不解,他并未看到那些画面,不懂这害人的蛇妖与他有什么话说。 但想到方才沈昭昭张牙舞爪地打它之后,似是顿住了片刻,然后对蛇妖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且蛇妖变成男子之后,煞气尽消,他压下心中困惑,往前走了几步。 山神已是强弩之末,谢砚书倾身将他搀扶起来,耳朵贴着他唇边才听清他说什么。 谢砚书和山神离得近,沈昭昭半个字都没听清,她将视线落到褚郁之前所在的地方,那里早已没有人影。 不知何时,褚郁又不见了。 “昭昭,你在想什么?”火光兽跳到沈昭昭肩上,埋下脑袋,给自己理了理杂乱的毛发。 方才将那臭凤凰赶走,毛都被他扯掉了好几根。当然,自己也拔了他不少腿毛,也不算吃亏。 “褚郁去哪里了?”沈昭昭问道。 火光兽将头抬起来,不以为意道:“他解决麻烦去了,让我跟着你。” 解决麻烦? 沈昭昭内心忽然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一直都知道,褚郁身上有很多秘密。 她与褚郁之间虽说早已互通情意,但自己不曾过多了解过他。 唯一一次是幻妖将他们卷入梦境中,她得以窥探褚郁的过去一二。 她虽然与前世的褚郁非常熟悉,但到底褚郁与阿玟还是不同的。 褚郁足够聪明,他幼时能从清微宗逃出来,从而得以被魔族找回。 而阿玟却自小在清微宗长大,他甚至没有任何法术。 褚郁是阿玟,也不是,哪怕出身相同,不同的成长轨迹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她是想多了解了解他的,或许有时间,她也想把自己前世的事情告诉他。 镜面破碎的声音打断沈昭昭的思绪,她又将视线转回来。山神闭上了眼睛,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笑得释怀又安详。 片刻后,他的身体迸发出灼灼白光,将乌黑的天空照得通亮,紧接着是更大的镜面破碎声。 结界开始坍塌,原来的空地变成树林,周围迷雾缭绕,祭台也消失不见。 这个地方是妖道用山神生前的最后一丝灵气制出的结界,每年献祭之时才会打开,所以他们白日从这里路过也没察觉到古怪。 山神的身体彻底变成点点荧光,盘旋在沈昭昭身畔。 “丫头,牙齿给你补好了,相遇即是缘分,我这蛇鳞无坚不摧,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了。”山神的声音像是一缕春风,清凌凌的,却又很快吹散。 山神最宝贝的鳞片全部堆积在沈昭昭脚边,发出炫目银光。 沈昭昭不知道他还听不听得见,但还是向他保证道:“你放心,等我找到她,我会将话带到的。还有就是,谢谢你!” 张家村隐隐传来恶鬼般的咆哮,尽管山神被妖道用煞气炼化成了蛇妖,他依旧还记得要保护张家村的子子孙孙。 如今山神已死,离了他的庇佑,那些被献祭的女子已经到了张家村,要对那些村民展开报复。 时间仓促,谢砚书很快说道:“蛇妖说他设在张家村的保护结界马上要失效了,我要去收了那些怨鬼,昭昭你且先去山神庙接一下妙仪,如果可能,再找一下芊梦。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说完便快速离去。 蛇妖临死前对他的请求,便是帮这些村民除了怨鬼,它不想一直以来守护的子民受到伤害,而谢砚书有能力替它保护他们。 沈昭昭看着脚边堆成小山的鳞片,有些头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将它们运走。 想了想,她拿出储物袋,施法变大,然后这些天的口粮都拿出来交给火光兽:“你先替我拿一下。” 然后又将剩下的一沓空白黄符塞到袖子里面,将储物袋倒着腾了腾,确保里面没东西后,她又将鳞片塞进去。 念着要去找虞妙仪,她动作极快,等装得差不多了,她头也不抬地向火光兽伸出手:“好了,可以给我了。” 入手触感有些不对,沈昭昭捏了捏,转头看去,无语至极:“我要吃的,你给我你的玉爪干嘛?” 火光兽咽下最后一口芙蓉糕,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绿豆眼:“你给我这些,不是让我吃的吗?” 沈昭昭看火光兽已是两手空空,明白她的口粮已全部进了它的肚子,气得揪它耳朵:“拿一下,什么叫拿一下?” 火光兽“哎呦”两声,开始飙泪:“杀鼠了杀鼠了,鼠鼠命苦啊,小主人天天踢屁股也就算了,女主人还天天揪耳朵,你对鼠鼠这么坏,鼠鼠要换个温柔善良的女主人。” 沈昭昭自顾自将储物袋封装好,不以为意地笑道:“就你这么贪吃,我看你一点也不像火鬃鼠,倒像是一头猪。” 等等,火鬃鼠?沈昭昭一脸怀疑地看向火光兽。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师兄曾以为它是魔族灵宠火光兽,后来褚郁说它是火鬃鼠,而她见它格外喜欢褚郁的样子,便把这贪吃鼠让给了褚郁。 现在想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昭昭将储物袋扛在肩上,边走边套它话:“你这火光兽好歹也是魔族数一数二的灵兽,应当是威风极了,怎么跟着褚郁活得这么憋屈?” 火光兽一听,终于有人懂它心中酸楚,疯狂往外倒苦水:“就是就是,鼠鼠都觉得自己有些丢火光兽的脸了,你见过哪头火光兽天天被踢屁股拧耳朵,还动不动被嫌弃不让从流星镯中出来的?” 它想起哥哥火光,又有些得意:“不过呢,鼠鼠见了哥哥,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挺幸福的,虽然主人老嫌弃我,但至少将鼠鼠养得膘肥体壮,要知道哥哥连坚果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呢!” 它巴拉巴拉一大堆,浑然不觉已经将自己是火光兽的身份暴露得彻彻底底。 第70章 凑巧的事 沈昭昭瘪嘴,所以鼠鼠真的是火光兽啊! 那当初它就是专程来找褚郁的,亏她当时还想策反它收于麾下,搞半天人家本来就是褚郁的宠物。 “昭昭,你干嘛扛着个大袋子,不能直接缩小吗?”火光兽看沈昭昭费力地往前走着,无比惊愕。 沈昭昭苦着脸:“我只有低阶储物袋,装的东西有多少,就只能变多大。” 清微宗向来是什么样的修为得什么样的武器,她身上这储物袋,还是刚筑基的时候获得的,如今她已是金丹期,等回了清微宗,她可以再挑选一个中阶储物袋。 “你真没用,给鼠鼠。”火光兽有些得意忘形,直接变成本体样子,将储物袋叼在嘴上。 沈昭昭见到它背部毛上燃着火焰,忍不住夸赞道:“你好威风啊!” 就是可惜了,外表看起来如此威风凛凛,脑子却不太好使。 “你这个样子见人,是可以的吗?”她不得不提醒一下鼠鼠,如果被谢砚书或者其他修士看到,只怕会惹上不少麻烦。 经她一说,火光兽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速即变回火鬃鼠模样,储物袋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沈昭昭额角跳了跳,连忙对空气说道:“对不起山神大哥,我不是有意这么粗鲁对待你送的礼物的,见谅见谅。” “昭昭。”火光兽露出一副狗腿的笑脸,“你能不能当没看见的?” 沈昭昭继续扛着储物袋往山神庙方向走,装作一副吃惊模样:“哎呀,原来你是火光兽啊,火光兽不是魔族灵兽吗?为何你会跟着褚郁啊?难道说……” 火光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他们掉到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火光兽一概不知,所以它并不知晓沈昭昭已经知道了褚郁的身份,它现在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若沈昭昭发现主人是魔,那它的女主人说不定真的要换了。 火光兽当即选择隐瞒:“不是不是,主人才不是魔,鼠鼠与主人也是在客栈才认识的,他绝对不是魔!”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术,有灵宠如此,主人复何求。 沈昭昭嘴角抽搐两下,难怪褚郁老是不让火光兽出来,如果谁将这蠢鼠捉到,都不用威逼利诱、严刑逼供,它自己就能把秘密全部告知旁人。 “原来褚郁是魔啊!”沈昭昭故意逗弄。 “他不是!”火光兽急的跳脚。 “他是,你刚刚说的。” “我没说过,你污蔑我!”火光兽气的快要晕厥了。 “算了,我不逗你了。其实,褚郁早就告诉我他是魔了,而且他还吹牛说他在魔族地位老高了,可我才不相信呢。”沈昭昭表达着她的不相信,杏眸闪着狡黠光芒。 “你不相信?”听到她对主人的质疑,火光兽果然着了套,“你听好,我主人,他可是魔族丝音公主的孩子,魔尊唯一的外孙,他在魔族地位当然是老高了。” 魔尊的外孙吗?她原以为褚郁只是单纯的魔修而已。 沈昭昭压下心中惊讶,面上不显,脑海中突然跳出褚郁被万妖吞食的画面。 若是如此,为何他小时候又是这样狼狈可怜? 或许,那只是幻妖制造的一个假场景。 她也见过褚郁娘亲牵着他买风车的场景,既然是魔族公主的孩子,就像火光兽所说,地位极高,应当是受尽宠爱的。 只是,他本名姓谢,而谢砚书也姓谢,前世的他又在清微宗的后山长大,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山神庙已经近在眼前,沈昭昭也来不及想更多,只对火光兽调皮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褚郁有你这个灵宠,真是他的福气呢。” 火光兽在风中凌乱了,它恍然大悟,沈昭昭都是诓它的! 第71章 气运之女 沈昭昭将山神庙的门推开,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抖着身子蜷缩在结界圈中,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听到动静,身影颤抖得更加厉害,尽管谢砚书离开的时候给她设好了结界,但她还是免不了害怕。 虞妙仪这个样子看上去很是让人怜惜。 “妙仪,是我,你别怕。”沈昭昭走上前,将语气放柔。 听到熟悉的声音,虞妙仪惊喜抬头,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哭得满是斑驳:“昭昭,你来了。” 她站起来打算从结界中走出,突然想起什么,一瞬间,她脸色微变,又缩回去:“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先前就有几个鬼变成谢砚书的模样想将她哄骗出结界,只是她刚踏出去一步,身上的护身符就飞向那些鬼,她才知自己被骗了。 现在鬼又变成沈昭昭的模样想将她骗出去,她岂会再不长个心眼。 “我真的是真的呀,你身上还带着我之前给你的符纸吗?你朝我扔一下。”被虞妙仪看鬼一样的眼神盯着,沈昭昭知道她肯定也是被那些怨鬼给骗过了。 虞妙仪也不犹豫,直接扔了几张符纸,见沈昭昭身上没有被炸糊,她才放下心踏出结界。 她扑到沈昭昭怀里,想哭但还是憋住了,只哽咽道:“你们都没事?” 她明白,自己在这个团体里面是最弱的存在。若是她此时表现得格外脆弱,那他们以后每次杀妖怪都还要顾及她,她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她这故作坚强的模样沈昭昭都看在眼里,免不了一阵心疼。 谢砚书作为清微宗的小宗主,使命便是降妖除魔,而虞妙仪一个人间郡主,选定了他做伴侣,以后像今日这样被单独留下来的时候不会少。 而且,她了解谢砚书母亲的性子,想要她同意这门婚事,只怕极为困难。 对,还有个顾芊梦在偷她气运。 虞妙仪这样好的姑娘,人生怎么就这么苦呢。 “都没事,师兄现在在张家村收服怨鬼,我们先离开这里。”沈昭昭牵着虞妙仪的手离开山神庙,她要去找顾芊梦说个明白。 “有老鼠!”虞妙仪指着沈昭昭身后的火光兽,手有些颤抖。 “它是褚郁的灵兽,叫鼠鼠。”沈昭昭向她介绍道。 火光兽鄙夷地看着一惊一乍的虞妙仪,直接跳到沈昭昭的肩上:“什么老鼠,你才是老鼠!” 虞妙仪收回手,不好意思笑笑:“对不起啊,我没见过灵兽,鼠鼠你好呀!” 火光兽傲娇地抖起腿:“见识短浅的女人,鼠鼠原谅你了。” 褚郁第二次路过同一个地方的时候,他心情已是格外不好了。 他放出一只萤虫,吩咐道:“去将顾芊梦引过来。” 萤虫振翅而飞,来到顾芊梦身边,顾芊梦一见,提鞭挥去,被萤虫躲了过去,还趁机钻到她耳朵里。 只一瞬,顾芊梦的目光变得浑浊,开始往某个方向走去。 沈昭昭带着虞妙仪往树林里走,怨鬼已经下了山,林子里的白雾早已消散,怨气盘踞在村庄上头,依稀还能听到打斗的声音。 顾芊梦白衣袅娜的身影一闪而过,沈昭昭牵着虞妙仪快步追上她。 “顾芊梦,你停下。”沈昭昭喊她。 奈何顾芊梦恍若未闻,走得飞快。 虞妙仪气喘吁吁地跟着,额上沁出一层汗:“昭昭,你这么着急找顾姐姐干嘛?” 顾芊梦步伐太快,沈昭昭背着鳞片又带着虞妙仪,实在是跟不上,只能眼看着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鼠鼠带路。”火光兽看沈昭昭一脸着急,从她肩上跳了下来,自告奋勇道。 它能追踪刚刚那个女人。 “好。” 沈昭昭和虞妙仪跟着火光兽往前走。 沈昭昭回答虞妙仪:“我有话问她。妙仪,你可知气运是什么?” 她本不想参与到这三人的感情纠葛中,只是顾芊梦的行为并不正当,她必须得告诉虞妙仪。 想起父王曾说她幼时有术士去王府给她批过命,虞妙仪点了点头,说道:“知道,父王曾拿我八字给术士算过,他们说我是气运之女,贵不可言,可是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自己是气运之女。” 说实话,她是不太相信的,那些江湖术士可能就是看她身份,特意说些漂亮话而已。 虽然她小时候运气确实好得不得了,走着路上都能掉黄金到身上的那种。 只是长大后,她却经常生病受伤,走在路上不是掉鸟屎就是踩狗屎,现在王府被抄,满门斩首,她自己还动不动就被妖怪抓,哪有这样的气运之女啊? 再说,那些术士还说她是凤命,皇帝昏淫无度,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才不要这凤命,她只喜欢谢大哥。 沈昭昭却不这么认为:“你可能真是气运之女。” 按照系统和顾芊梦对话,虞妙仪才是真正的原女主,若她不是气运之女,顾芊梦为何要抢她气运? “妙仪,我说的话可能有些惊悚,但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沈昭昭见火光兽停了下来,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它屁股,才继续说,“顾芊梦在偷你的气运。” 火光兽本来捂住屁股有些委屈,此话一出,它立刻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听起来,人类的八卦可真玄乎啊,它要将此事告知给主人听。 “偷……偷我气运?”虞妙仪震惊地偏头看向沈昭昭,“昭昭,你如何得知的?” 不是她不相信,只是这事确实不太容易让人相信。 沈昭昭说:“我能通过与她接触,听到她内心与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对话,那个系统让她偷你气运的,然后你就立刻倒霉了。” 虞妙仪不说话了,这件事太过炸裂,超过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她得缓缓。 “到了。”火光兽喊道,只是刚说完,它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貌似主人的气息也在前方。 它睁大眼睛看去,发现主人和那个女人离得很近。 不是,不是! 难道主人背着沈昭昭和别的女人在这里私会,那它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如果主人知道是它领着沈昭昭来捉奸的,会不会直接拧断它的脖子啊? 见储物袋开着一个小口,火光兽直接跳了进去,翁着声音道:“昭昭,主人如果问起来,你就说鼠鼠什么也不知道。” 第72章 本就是恶毒女配 顾芊梦神智清醒过来,等她看清周遭环境,她意识到自己又被蛊虫控制了。 她皱眉,怒道:“我并未对别人说过你的身份,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褚郁勾唇冷笑,眼神轻蔑:“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他掌心微动,周围气旋涌动,树叶发出簌簌响声,瘆人无比。 顾芊梦察觉到异样,面色一骇,快速作出反应往回跑,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向后拖着。 很快,她就被扼住了喉咙。 眼前之人笑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顾芊梦心中惊骇,她确信,褚郁是真的要杀死她。 只是,她慢慢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随着她脖子上压迫性力量的加重,面前这魔头额间青筋暴起,似乎受到极大的痛楚。 是反噬! 看着褚郁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尽管顾芊梦被掐得脸色发紫,她依旧笑了出来,讥嘲道:“你杀不了我的。” 她现在庆幸无比。 褚郁松开手,一言不发地盯着顾芊梦,良久才冷笑道:“你倒是有些本事。” 他揉了揉手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没关系,月色正好,他还有更多折磨人的办法,也该叫她领教领教了。 顾芊梦靠在树干上喘气,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从褚郁手中逃走。 突然,她眼梢余光触到沈昭昭和虞妙仪隐藏在月色下的身影。 顾芊梦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很快又变得楚楚可怜:“昭昭,妙仪,你们快来救我,褚公子想杀我。” 沈昭昭本想在一旁先静观其变,奈何顾芊梦直接喊了她,只好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对上褚郁一双乌沉沉的眼眸。 冷月下,他精雕细琢的样貌镀上一层光华,肃杀之气消融在溶溶月色里,他勾起嘴角:“你来了。” 本想不声不响地解决掉顾芊梦,现在有些麻烦了。 沈昭昭点点头,牵着虞妙仪走过去,视线落在顾芊梦身上,气鼓鼓道:“我为何要救你?” 顾芊梦当她是傻的吗?撺掇村民将她抓去做祭品,想将她置于死地,现在却让她救她。 可惜了,她本就是恶毒女配,并非带着光环的圣母。 见沈昭昭此番模样,褚郁低低笑起,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看着她质问顾芊梦。 沈昭昭似乎并非全然未觉顾芊梦做的事情,可她会怎么做呢? 若她能狠得下心杀了顾芊梦,或者能容忍他想到的那些残忍手段,那是不是也能接受他的过去。 他想试试呢。 脑子一阵乱麻的虞妙仪虽然不解沈昭昭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相信沈昭昭有自己的用意,并没有出声。 顾芊梦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想起来,书中沈昭昭的人设,她就不该指望这样一个愚蠢又恶毒的人会救她。 虞妙仪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见顾芊梦又看向虞妙仪,沈昭昭上前挡住她的视线,沉声道:“你看妙仪干什么?还想吸她气运?” “什么气运?你不要胡说。”顾芊梦瞳孔骤缩,有些慌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吸气运之事只有她和系统知晓,不管沈昭昭是从哪里看出来,她不能先自乱阵脚。 沈昭昭轻哼一声,面无表情道:“听不听得懂,你自己心里清楚。” 如果前世她也是用特殊手段对虞妙仪的,那就难怪会争不过她。 顾芊梦心中一骇,沈昭昭的语气太过笃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为了避免她说出更多事情,顾芊梦将矛头指向旁边的褚郁:“你还真以为他只是清微宗的弟子?他可知他是……” 沈昭昭皱眉,快速画好符咒贴虞妙仪背上,让她昏睡过去。 褚郁的身份还是先不能让虞妙仪知晓的。 她揽住虞妙仪,看着气急败坏的顾芊梦,笑道:“我知道,原来你也知道啊。” 这就难怪褚郁想杀顾芊梦了。 顾芊梦讽刺道:“知道他是魔,你还与他在一起,沈昭昭,我倒是小瞧了你。” 褚郁靠在树上听了良久,此话一出,他牵起沈昭昭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像极了在炫耀。 他脸上挂着淡笑,看向顾芊梦:“暮宸是魔,你不也与他勾搭上了吗?” 若非她识海中有暮宸的灵识,他也不至于在出手掐她的时候遭到反噬。 暮宸是谁?沈昭昭听得云里雾里的。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褚郁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之后再和你说。” 沈昭昭笑着点了点头,褚郁愿意和她说,她自然是开心的。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顾芊梦突然想起来沈昭昭在前世是如何不顾脸皮狂热地追求着谢砚书。 现在剧情变化如此之大,都是沈昭昭在里面横插一脚,真是与前世一样让人讨厌。 适时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宿主,系统已维修好,很遗憾地告诉你几个坏消息,沈昭昭也为重生之人,包括上次你问反派为何能感知你的身份,现在为你解答,反派具有超强意志力,不受书中世界法则控制,换句话说,他是觉醒的,并非单纯纸片人。另外,男主谢砚书也有觉醒倾向。】 她那些金手指对谢砚书不起作用,沈昭昭不好好在清微宗待着跑下了山,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即是如此,那她该如何完成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顾芊梦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滑落。 而此时的系统,就像催命的魔鬼,她情绪有些崩溃:【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妈妈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成人,她还没来得及让她过上好日子,就这样猝死了,都不敢想妈妈知道这个噩耗后能不能承受得住。 系统无法体会顾芊梦的心情,冷淡道:【宿主,完成任务才能回去。】 完成任务,她拿什么来完成任务,现在剧情早已脱离原本的轨道,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为何就不能像前世那样,都怪沈昭昭! 要是她从这个世界消失,那就好了。 顾芊梦眉眼瞬间凌厉,她抽出长虹索劈向沈昭昭命门,出手恶毒。 褚郁皱眉,掌心化出一道魔气打回去,长虹索碎成齑粉。 沈昭昭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想不到顾芊梦竟是想要致她于死地。 顾芊梦握紧有些发麻的手心,嘲讽地看着褚郁:“你护沈昭昭至此,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应该还不知道,她是重生的,她前世那么喜欢谢砚书,现在选择你,无非是被谢砚书伤透了心。” 沈昭昭心一惊,暗道不好,顾芊梦竟也知道她是重生的。 褚郁稍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沈昭昭,黑亮如珠的眼里盛着笑意:“是这样吗?” 他眼里繁星密斗,笑起来唇红齿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期待着、等待着她的回答。 沈昭昭不合时宜地被他迷住了。 见她不答,他眸中忽然写上委屈,漆黑睫羽微微垂下。 沈昭昭冲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拧,拉回神智:“当然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褚郁有心引诱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轻笑了下,眸光暗自流转:“那就好。”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一世她喜欢他,那便够了。 顾芊梦想杀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挑拨离间,真是太讨厌了。沈昭昭忍着怒气,质问道:“如果抢气运是那个叫系统的所迫,那你刚刚对我下杀手呢?” 顾芊梦笑了笑,淡淡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恨你罢了。” 没想到沈昭昭连系统都知道,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就是恨她,恨她让事情变得复杂,恨她让她回不了家。 既然回不去,那还不如直接死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挑断自己的脚筋。”褚郁不欲与她多说,将剑扔到地上。 顾芊梦突然想起什么,满脸惊惧地扯住沈昭昭裙摆求饶:“不,我不要。” 她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了,虽然魔头不能伤害她,但她体内有傀儡蛊,只要他一声命令,她便会自己伤害自己,而且他绝不会让她轻易死去。 只一瞬,她目光发直,在无形的控制下,她伸手握住剑柄,砍向自己的右跟腱。 伤口处鲜血狂涌,她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又快速砍断自己的左跟腱,而后瘫倒在地。 鲜血溅到沈昭昭腿上,她脑中嗡然一响,腿上黏腻的触感有些恶心。 褚郁继续命令道:“斩断自己的左臂。” 顾芊梦眼泪哗哗地淌着,却还是坐起身子将剑举起。 沈昭昭挥出一道灵力拦住顾芊梦动作,皱眉道:“褚郁,别折磨她了,不如直接给她一个痛快。” 顾芊梦这个样子一看便知是褚郁控制了她。 她没想着放过顾芊梦,只是褚郁手法残忍了些。 与此同时,一股强悍的力量的瞬间冲向褚郁,又快又狠,令人猝不及防。 褚郁侧身避开快准狠的攻击,眼里染上阴郁和烦躁。 沈昭昭焦急询问:“褚郁,你没事?” 来人功法诡谲,她瞧见褚郁衣袍上被隔出几道裂口。 褚郁摇了摇头,将她拉至身后,目光紧紧盯着红色身影。 “到真是心狠手辣啊,我的好外甥。”暮宸冲褚郁笑了笑,俯身扶起顾芊梦,喂了一颗丹药。 顾芊梦的双目重归清明,见到暮宸,她直接痛哭出声。 暮宸将她额前碎发拂开,极尽温柔地说:“才一会儿不见,你就如此狼狈,不如随我回魔宫?” 第73章 试着去相信 “暮宸。”顾芊梦双手圈住暮宸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大声地哭着,她也顾不上对眼前之人的害怕,似是要把委屈全部宣泄。 暮宸是她前世攻略的第二个纸片人,但是他太过偏执。 在她与谢砚书定下婚期后,他不顾她意愿,将她带到魔宫囚禁了半月有余,害她差点完不成任务,还被系统惩罚,那段时间她饱受身心双重折磨,简直是痛不欲生。 她对他是又惧又怕。 按照前世走向,她与暮宸并不会这么早就相遇,而且过程也并非如今这样。 半个时辰前,暮宸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用紧缠猎物的眼神盯着她,还问他们是不是认识。 他那个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前世。她不想再和暮宸牵扯上,就否认了,谁知他不由分说地直接将灵识植入到她识海。 这个举动倒是提醒了她,既然褚郁也是魔,便不能再伤她,所以她没有挣扎。 暮宸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将顾芊梦紧紧搂住,笑喃喃出声:“你竟知道我名字,所以你真的认识我啊。” 说起来,他与怀中少女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对她却有种情深入骨的感觉,让他万分不能克制,这都源自于他时常做的梦。 夜间,只要他闭上眼睛,总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出现在他梦里。 他虽然知道那道身影是个少女,却不能看清她的脸庞,也就是在前不久,那道身影才渐渐清晰起来。 从那之后,梦便开始有了画面,他每晚做的梦似是能串起来,真实得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他与少女相遇、相知,他对她日渐情根深种,但她身旁却早已有了意中人,纵使他用尽手段逼迫,她却依旧不喜欢他。 梦醒过后,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他出魔宫寻找梦中那个少女,惊喜发现真有此人。只是见到她后,她似乎对他很是害怕。 现在顾芊梦喊他的名字,是不是意味着,他做的那些梦可能都是真的呢? 她一定认识他。 “暮宸,你刚刚喊魔他什么?”顾芊梦盯着褚郁,手拽紧了暮宸的衣袖。 外甥? 前世,她可从来没有听暮宸说过有个外甥。 “他呀,我妹妹的孩子,一个小杂种,小疯狗。”暮宸轻蔑地看了一眼褚郁。 “嘴巴里含着屎吗?说话这么臭。”沈昭昭躲在褚郁身后偷偷嘀咕。 褚郁既然是他妹妹的孩子,那他还喊他杂种,不是嘴臭是什么! 暮宸听到有人骂他,脸沉了下来:“谁在说话?” 褚郁将人挡得密不透风,他只能看见一小块天青色衣角,以及闭眼昏睡的虞妙仪。 暮宸见褚郁将人护得这样紧,开口冷嗤:“是那身怀玉如意的丫头吗?你倒是挺护着她。父尊说得不错,贱种果然没用。” 褚郁不反驳,但沈昭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将头探出来怒喝道:“您老真是狗嘴里吐不出” 她的话在看清红衣男子长相后梗在了喉咙里头。 这个披着头发,两侧小辫上挂满铃铛,长相邪魅的男子,她在前世见过。 当初就是他率领魔兵攻入清微宗,谢砚书与他在无锋山展开激烈厮杀。 他竟然和顾芊梦相识。 暮宸自诩俊美无涛,魔宫里那些人见到他尊容时无不倾倒。 所以当他见沈昭昭傻眼看着他的时候,便很容易猜想这小丫头可能是被他迷到了。 他颇有些洋洋得意,指尖绕着发尾打圈,还挑衅地睇了褚郁一眼。 沈昭昭补充道:“象牙!对,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考虑到他看起来并不老,她换了个称呼。 暮宸手顿住,面上笑意退得一干二净,眼睛里迸发出刀一样锋利的光。 褚郁将她头拨了回去:“没你事,在后面待好。” 暮宸见状,怒极反笑:“听说这丫头是清微宗的弟子,她已得知你的身份,你不怕她告诉那些个老东西吗?” 三年前,褚郁突然不见了,魔尊说是有任务交给他,却不肯说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直到一年前,他们隐约感知到上古魔器即将现世,魔尊用魔蝶将密信传去清微宗,他才得知褚郁这些年竟是潜伏在仙门宗派里面。 魔尊虽然瞧不上这小杂种,但却连这件事都不愿告诉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好疼啊,暮宸,我好疼。”顾芊梦凄凄惨惨地哀嚎,被挑断脚筋的腿上鲜血淋漓,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 她现在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暮宸一直和沈昭昭他们打嘴炮,半点不管她死活,她实在忍不住了。 暮宸这才想起来被他晾在一旁的顾芊梦,没办法,他见到褚郁,就实在是忍不住想给他找点不痛快,所以也忽略了自己魂牵梦萦的梦中人。 他爱怜地将顾芊梦抱起,弹指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沈昭昭在肚里长叹一声,暮宸法力一看就比他们都要厉害一些,只能说顾芊梦命不该绝。 按照虞妙仪的说法,顾芊梦早在和她认识前就在偷她气运了。 现在顾芊梦被救走,隐患不消,她得尽快告诉谢砚书,看能不能想法子将此事解决了。 沈昭昭想要将虞妙仪身上的符纸撕下来,褚郁握住她手腕拦了下来。 褚郁看着她,双瞳里沉淀着望不见底的深渊,瞧不出情绪:“你没有话想问我吗?” 暮宸和顾芊梦都有说他和她身份的对立,沈昭昭明知他是魔,却还是愿意与他在一起吗? 现如今他已不愿再杀她,如果她想将他身份公之于众,他也阻拦不了什么。 可顾芊梦谈及他身份的时候,沈昭昭毫不犹豫地让虞妙仪陷入昏睡,她好似并不在意他是魔,还想着帮他隐瞒。 她其实也对他身份存在疑虑的,她问过他到清微宗当弟子的目的,那时候他不想说,但现在只要她再问,他就愿意说出来。 他从来不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人,他也并不相信任何人,但如果是沈昭昭,他愿意试着去相信。 褚郁漆黑幽邃的瞳仁里透着专注和认真。 沈昭昭也认真起来,她直视着他的眼眸,眼睛闪闪发亮,期盼地看着他:“我问你的话,你愿意告诉我吗?” 褚郁轻一点头,回道:“愿意。” 第74章 控制 沈昭昭心中一喜,扶着虞妙仪肩膀的手都紧了几分:“那你告诉我,你留在清微宗的目的。” 她并不认为褚郁到清微宗只是单纯想要修仙。 魔是混沌时期就已经存在的,相比于苦苦修仙数十年,他们自出生起便具有法力,褚郁身为魔,若是想要修仙,必须先舍弃魔体,这个过程痛苦万分。 所以自古以来,只有仙、人、妖堕魔,并不存在魔修变成仙族。 褚郁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将她的手带到胸前,让她感受那股灼烧的力量。 沈昭昭被烫得缩回了手。 她低头看向自己微红的指尖,倒真像是被火烧伤了一般。 只是触碰了一下,那感觉只有一瞬间。她又将手放上去细细感受,问他:“疼吗?” 掌心的灼烧感带动她全身都有些不适,让她有种置身火海的错觉,她都尚且如此,那他是不是更难受。 少女仰头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眼中充满了柔意和心疼,像一缕曦光,泛着薄薄的暖意。 褚郁的心被烫了一下,眼睫轻轻一动,红润的唇缓缓上扬,本想说不疼,话一开口却变成了:“疼的。” 咒印跟了他十多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但她流露出了疼惜之色,那他便是疼的。 沈昭昭眉头一皱,问他:“是什么呢?” 褚郁笑了笑,告诉她:“一个咒印,我到清微宗就是想要将它解了。” 思绪飘回到四年前,那时他在机缘巧合下到了一个石洞中,查看周围环境的时候,他随手从一堆石头里面捡了较白的那块。 他拿在手中把玩了半晌,只觉得平平无奇,也不知为何让他第一眼就注意到。 他正欲扔掉,白石头突然开始发光,一股白烟冒出后,男人的一抹意识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甫一见到他,面露欣喜之色,匆匆丢下一句话后,就直接消散了。 他怔忪许久,好半天都没从那番话里走出来。 男人说想要解他身上咒印,只待四年后清微宗宗门试炼后,他随着谢砚书下山历练,便有法可解。 他那时只觉有些可笑。 解除咒印需要什么他也不是不清楚,浮沉境早就化为三块碎片分散到人间各处,他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跟着谢砚书,便能找到吗? 再者,且不说他早已从清微宗逃了出来,就算是他还在那里,那两人又岂会让他下山历练。 三年前,那两人开始闭关,他突然想起男人的话。 于是,他入了清微宗,姑且试一试,就算是假的,左右也不过浪费几年时间,他倒是乐意与他们玩一玩,就是不知那两人见到他的时候,是早已不识,还是满脸愠怒,他很期待。 褚郁的语气很平淡,但沈昭昭知道绝不会这么简单,不管是咒印本身,还是他到清微宗的目的。 “你到清微宗,是不是想对宗主和师兄做些什么?” 她脑子中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联想到褚郁的本名,她总觉得他与谢砚书之间有点关系。 褚郁顿了一下,垂敛的眼睫轻轻颤着,问道:“如果我要杀了谢砚书他们,你怎么想呢?” 沈昭昭凝望着褚郁,想问为什么。 久久等不到回答,褚郁微微倾下身子,放缓声音问她:“你会怎么做呢?” 沈昭昭眼里木然,似乎是被他的问话冲击到了,依旧没有应答。 褚郁直起身子,有些失落:“算了,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到时不会让你亲眼瞧见这些的。” 他并没有看见,沈昭昭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以往黑亮的瞳孔闪动着红色的光芒。 等眼瞳红色褪成黑色,她抬起头,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无比厌恶。 “如果你敢杀了谢砚书,我会杀了你。” 褚郁被她眼中森冷的杀意刺得往后退了几步,周围的一切瞬间冰冻,他犹如身在冰窖。 沈昭昭将虞妙仪放到地上,而后步步紧逼,伸出手掌打向他的咒印处:“褚郁,你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的语气那么冰冷陌生,如匕首一般。 褚郁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发现了不对劲。 他是了解沈昭昭的。 她就算不想他杀了谢砚书,也绝不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他。 沈昭昭的法术突涨,一掌一掌打在他胸膛。 褚郁不顾疼痛,固执地将她搂在怀里。 “昭昭,醒过来。” 她这个样子,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她。 一滴血落到她手上,她茫然地看过去,头疼欲裂。 沈昭昭精神有些恍惚,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衣襟,她疑惑不解。 她怎么就和褚郁抱在一起了,明明他们在谈话的不是吗? 他们说到哪来着? 哦,她记起来了。 她想问褚郁为什么想杀谢砚书的。 沈昭昭仰头,张嘴想要问他。 褚郁伸出食指放在她唇上:“嘘,别说。” 他面色惨白得像是残雪,嘴角的血在脸上格外醒目。 沈昭昭握住他的食指,却突然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血液。 她觉得自己记忆好像出现了断片,有些事情她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受伤了呀?” 她用帕子替褚郁把血迹擦去,又将自己手上的血给擦了。 她眸光明亮,像点缀夜空的星,灵动又无辜。 褚郁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神中夹杂着很复杂的情绪。 “昭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他的语气明显低落,沈昭昭环上他的腰,说道:“就是试炼结束,在蹯阳殿公布排名的时候,你选我下山了,我都记得呢。” 如果是前世,那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后山,那时她被师父罚去后山思过,见到了传闻中卫婶养着的小傻子。但显然,褚郁是在问今生。 褚郁眼神越发深不见底。 她果然不记得了。 在蹯阳殿公布试炼排名之前,明明他们见过的。 那时紫苑长老和他师父元明长老将各弟子召集起来议事,沈昭昭姗姗来迟,她本是猫着腰打算偷偷溜进殿内,被紫苑长老冰冷的眼神扫视后,她直接挺直腰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紫苑长老看她目无尊长,不懂规矩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冷斥道:“沈昭昭,你再这样便给我滚去后山。” 他师父劝紫苑长老息怒,她横眉怒目地瞪沈昭昭一眼,对元明诉苦:“沈昭昭品行顽劣,资质差还不思进取,要不是看在她爹的份上,我真不想收她为徒。” 她说话声音不小,弟子们也都听得见,所以捂住嘴笑起来。 他当时正好坐在沈昭昭的旁边,清晰地看见她扶着椅子的手止不住颤抖,眼中也早已蓄满泪水,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愿落下一滴泪。 大概是他看她的目光难以忽视,她转头红着眼瞪他:“你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睛。” 紫苑长老气得直接朝她扔了杯子,有些滚烫的水浇她头上,她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狼狈至极,招到同门更多耻笑。 沈昭昭恶狠狠剜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着说:“褚郁。” 她小脸一仰,仔细打量着他,气得咬牙切齿:“我记住你了。” 议事之后,大概是冤家路窄,沈昭昭将石子扔到湖里撒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喊着:“师父,我只是想要你注意我,多关心关心我而已,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无人的时候,她才愿意将心中委屈宣泄出来,小姑娘渴望得到师父关怀,但她好像用错了方法,总是适得其反。 他故意弄出动静,她注意到了,警觉问道:“谁?” 他从假山后面走出,装作一脸关怀:“师姐怎么哭得这样伤心?” 沈昭昭盯着他,眼神陌生,似乎从未见过他,她用袖子将泪水抹去,问道:“你是谁?” 他有些吃惊,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就全然忘记了他。 他依旧好脾气地说道:“我叫褚郁,刚入宗门半年。” “哦。”她语气冷漠,转身欲走,又突然回头看他,威胁道:“我已经记住你了,刚刚你什么也没瞧见,没听见,如果讲给别人听了,我要你好看。” 他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张牙舞爪的师姐,他哑然失笑。 此后,他与她并不常见面,偶尔一两次碰面,她也好像早就将他忘了。 他得知她是谢砚书的未婚妻后,也没再关注过她,只偶尔听旁人说起她的一些“丰功伟绩”。 第75章 变故 “你还没告诉我,谁伤的你?”沈昭昭在他怀中扬起头,有些纳闷。 他嘴角血液是新鲜的,应该是才伤不久。 而她的记忆出现空白,难道是这段期间那个红衣男又回来过? 褚郁将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声音微哑:“是暮宸。” 见她一脸迷惑,他看着她笑,“就是那个长着狗嘴,嘴里有屎的魔。” 沈昭昭噗呲一笑,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褚郁嘴这么毒呢。 不过,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我怎么不记得呢?”沈昭昭嘀咕着,偷偷看褚郁的脸。 褚郁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看起来受伤不是很严重。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也不为难自己,眼下与谢砚书汇合比较重要。 “我们去找师兄。”沈昭昭提议。 谢砚书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在山上也耽误了一些时间了,现在顾芊梦那里出现变故,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她蹲下身想将虞妙仪扶起来,突然被褚郁一把拉起,他从身后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闷气:“你抱了她好久了。” 怎么连虞妙仪的醋也吃呀 清浅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拂过她耳后的一片敏感皮肤,她有些痒,往旁边偏了偏头。 腰上的手臂环得更紧,不肯退让半分。 沈昭昭耳根火烧一般,指尖无意识抓紧衣袖。 她由着他抱了一会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对着他,双手捧起他的脸,他配合弯腰。 沈昭昭凑上去,在他两边脸上各啄了一下,嗓音甜而清脆:“妙仪是我朋友,你是我爱的人。” “嗯,你也是我爱的人。”褚郁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嗅着她发间的素馨花香。 两人腻歪了两秒钟,沈昭昭将虞妙仪身上的符纸撕了下来。 虞妙仪刚一转醒,就扶着额头问她:“我这是怎么了?” 沈昭昭心虚,不敢看她眼睛,含含糊糊道:“你突然晕过去了。” 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虞妙仪打量两人一番,将双手搭在沈昭昭肩上,一脸沉痛:“说,你是不是故意将我打晕,好和褚郁卿卿我我。” 啊? 沈昭昭愣住。 虞妙仪迈着小步伐走到褚郁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又拉起沈昭昭的手,将她食指放在褚郁脸上擦了两下后放到她眼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昭昭看清指尖的一抹红,脸上浮起一层薄粉。 她连忙用袖子将褚郁脸上的口脂印子擦掉。 “怎么了?”褚郁低头任由她动作。 “没怎么。”沈昭昭有些羞愤,她决定再也不用那个新买的口脂了。 虞妙仪神秘微笑,一脸“我懂的”暧昧表情。 她向四处张望一番,没有看到顾芊梦的身影。 “顾姐姐呢?” 沈昭昭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她被救走了。” 虞妙仪惊讶道:“你们真想杀她呀?” 沈昭昭睁着清透的双眸,思考片刻道:“她想害我们呐。” 她没那么好心,留着一个居心叵测,几次三番害他们的人。 虞妙仪压住了心里那点惊惶,点了点头。 她素来只知人若有罪,应当关入大牢审问,没想到修仙之人处理事情如此简单粗暴。 要说起来,她第一次见顾芊梦时,就没来由的对她没什么好感,不光是陆劲的缘故。 每次与顾芊梦相处时,她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和别扭,总觉得自己身上在流失一些东西。 这么些日子的朝夕相处,顾芊梦表现得很友好,对她也是多加照顾,她还唾弃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现在想来,她直觉没错,身上流失的东西应当是她的气运了。 沈昭昭走向那被她扔到一旁的储物袋,看到火光兽在里面睡得醉生梦死,她扯了扯嘴角:“真快活啊。” 褚郁也瞧见了,一脸嫌弃:“我不想要它了,给你。” 沈昭昭有些犹豫:“你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要不要问问鼠鼠意见?” 褚郁道:“它需要有意见吗?”非常敷衍的语气。 沈昭昭笑眯眯地撸了两把火光兽的毛,回头对褚郁开心地说:“不准反悔了哦。” “好。”褚郁眼里含着宠溺的笑意。 他将储物袋连带着火光兽收到流星戒中,而后给她戴上戒指。 流星戒和流星镯一样都可以改变尺寸,此刻戴在她中指上刚刚好。 沈昭昭抬起手看了看,弯起眉眼,露出甜甜一笑:“给我啦?” “唔。”虞妙仪捂住脸,笑得一脸荡漾。 早在苍梧郡遇到他们的时候,她就知道,沈昭昭和褚郁一定会在一起的。 沈昭昭和褚郁同时看向她。 虞妙仪憋着笑,摆了摆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死活。” 沈昭昭亲昵地挽住她胳膊:“走啦,我们去找师兄。” 褚郁跟在两个蹦蹦跳跳的少女身后,眼角眉梢都浮着暖意。 这样舒心闲适的日子,让他甘之如饴,竟然有些想将那些仇恨都抛之脑后。 他们赶到张家村的时候,哀嚎声不断。 地上零零散散躺着村民的尸体,而怨鬼也被谢砚书处理得差不多了,发出几声急促凄厉的尖叫便成了一团灰烬。 哀嚎声是从村民嘴里出来的,他们中有些亲人运气不好,没等到谢砚书来救他们就已经被怨鬼害死了。 其中就有张木易和张桃儿的娘。 张桃儿呆滞麻木地搂抱着张木易的尸体,一旁的张木易他娘像疯了一样对她拳打脚踢,哭得呼天抢地。 “死丫头,都怪你,要不是你将那些修士带到村里来,山神怎么会死?我苦命的儿子又怎么会死?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惹的祸!” 张桃儿被打得头破血流,身子却纹丝不动。 “赔钱货,你将娘害死了,你将娘害死了!娘啊,你别抛下我。”张桃儿弟弟哭着,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瞪着她,像是要将她撕碎。 耳边都是辱骂声,张桃儿大笑起来,陷入癫狂。 “死了好啊,这毒妇就不配当母亲,她死了是苍天有眼!” 她从小就受尽冷眼,从未感受过母爱,她这个娘总是赔钱货赔钱货的喊她,饭也不肯给她吃,要不是她经常上山挖野菜填肚子,她估计早就饿死了。 区区五十两银子,她娘就将她卖了出去。 她回来后,那些村民看着她眼冒精光,将满肚子注意打在她身上,都想让她献祭。 要不是那个顾仙师提醒她沈昭昭的存在,她肯定会被山神吃掉。 除了木易哥哥,这些人,都该死。 “赔钱货,你竟敢这样称呼娘!”张桃儿弟弟胖脸因气愤变得扭曲,要是以往,他娘早就要将她打死了。 可他娘已经没了,他又开始哭娘。 剩下的怨鬼发出嘶吼,影遁起来后,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旋。 谢砚书挥剑,雪亮的白光将旋涡劈开一道缝隙。 风驰电掣之间,变故丛生。 张桃儿从地上爬起,向谢砚书猛地扑了过去。 谢砚书被撞得分了神,气旋趁机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们刚赶过来就是看到这番情形。 始料未及的变故让虞妙仪眼里全是惊惧,声嘶力竭地喊道:“谢大哥!” 第76章 承担伤害 虞妙仪朝着谢砚书的方向飞奔过去。 沈昭昭却无暇顾及他们,因为她发现褚郁眉宇间全是痛苦,鲜红的血色不断从他唇角溢出,就连衣襟都被染红。 她伸手搂住褚郁的腰,将他欲倒的身躯撑起来,他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沈昭昭的心猛地一沉,紧紧揪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呢? 刚刚褚郁明明是好好的站在她身旁,没有人伤害他,怎么就突然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身上,好像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伤口。 咒印灼得褚郁脏腑血管躁戾翻涌,身下滴血成泊,感知到沈昭昭在止不住地颤抖,他强撑着一口气,安抚地轻摸着她的后脑勺:“别怕。” 褚郁的头靠在沈昭昭肩上,呼吸细弱得几乎没有。她眼眶发涩,但当前情形不能让她想更多。 怨鬼将在场村民杀死后,直奔谢砚书而去。 沈昭昭飞出符纸在谢砚书和虞妙仪面前挡住攻击。 怨鬼用更霸道的力度撞击符纸形成的结界,就在它们即将冲破防线的时候,火光兽及时从流星戒中跳了出来,它速即变回本体与怨鬼打斗。 耳边是激烈的打斗声响,虞妙仪将昏迷的谢砚书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他。 等一切平息,火光兽也顾不上梳理杂乱的毛发,在谢砚书身上猛踩了几下发泄愤怒,它就直接跳到沈昭昭肩头。 近距离看清小主人惨状后,它只觉得光踩几下太轻了,就该把谢砚书大卸八块。 凭什么他自己受的伤要它主人来承担伤害啊! 他们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人都不是个东西。 火光兽在心里骂着最脏的语言。 虞妙仪虽不解火光兽为什么要在谢砚书身上蹦蹦跳跳,但她相信它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她冲它笑了笑:“鼠鼠,谢谢你哈。” 火光兽只觉惊悚。 这女人对它说谢谢干嘛?! 秉承讲礼貌的原则,它还是说了声:“不客气。” 张家村的村民因为山神之死对他们心存怨气,此地不宜久留,沈昭昭将褚郁和谢砚书都放到流星戒中,寻了最近一处客栈住下。 等他们安置下来,虞妙仪火急火燎地将大夫找来看诊,花白胡子的大夫挎着药箱气喘吁吁,感觉自己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还不等他喘上两口气,虞妙仪急得一把将他拽到谢砚书榻前:“大夫,快看看他怎么昏迷不醒啊?” 她有提前查看谢砚书的伤势,表面上看起来无恙,连细小口子都没有,可不知为何就是一直昏迷着。 大夫将手搭在谢砚书手腕上,仔细探着脉。 “如何了?”虞妙仪一脸紧张。 她亲眼看见怨鬼打伤了谢砚书,会不会很严重啊? 大夫捋了捋胡子,一脸淡定:“这位公子无碍。” “无碍?那谢大哥怎么昏迷到现在呢?大夫,你可有瞧仔细了?”虞妙仪有些怀疑。 老大夫的医术遭到质疑,顿时变得吹胡子瞪眼睛,气也不喘了,声如洪钟:“姑娘,老夫行医多年,大大小小的病都治过,这位公子确实并无大碍,只需睡上一两日,他自会醒过来。” 虞妙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诚道谢:“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大夫。” 老大夫挎起药箱,伸手要诊金:“姑娘,一两银子。” 一旁早就等着急的沈昭昭将他扯走:“别急大夫,诊金跑不了,还有一个病人等着你看呢!” 虞妙仪也跟在后面催促。 老大夫走进房间,一看床上躺着的唇色发紫的褚郁,他迈着老寒腿快步走上前。 不同于给谢砚书把脉时的轻松,他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和疑惑。 像是碰到什么棘手的疑难杂症。 把脉时间越长,沈昭昭的心就跟着越沉。 “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在沈昭昭脸上巡视一番:“姑娘与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情侣。”沈昭昭声音抖得不像话。 大夫道:“那好,姑娘便留下来帮帮忙。” 虞妙仪因为避嫌,就先回房照看谢砚书。大夫和沈昭昭将褚郁的上衣脱下,将他腹部的伤口袒露出来。 她先前知道褚郁受伤有点严重,也没敢过多碰他,没想到他衣襟下的伤口是这样渗人。 那拳头大小的血洞很深,上面还盘旋着黑气,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伤口。 见此情景,沈昭昭眼眶又红了。 老大夫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他到底只是人间大夫,也束手无策。 他捏着胡子静默几瞬,开了一副药方,对沈昭昭说道:“这位公子似是被妖物所伤,我这方子只能起缓解功效,想要彻底根治,只怕你们还需另请高明。” 沈昭昭哆哆嗦嗦地接过方子,又对老大夫道谢,给了他一锭银子后就送他出去。 虞妙仪等在门口,听到动静后,她起身相迎,关切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老大夫叹了口气,回头张望一眼褚郁,又忍不住叹气。 他这气叹得沈昭昭越发心乱如麻。 虞妙仪心情也变得沉重,望向沈昭昭的眼神很是担忧。 “昭昭,没有什么过不了的难关,褚郁一定会没事的。”她张开双臂将沈昭昭搂到怀里,安慰道。 她其实并不清楚褚郁是怎么受的伤,当时太混乱了,她没有注意到那么多。 沈昭昭深吸一口气,缓解心中忧伤,打算按照药方去抓药。 虞妙仪让她留下来照顾褚郁,接过药方去了药铺。 第77章 祝蕴咒 夜色浓郁似墨,烛光安静的摇曳,将整个房间烘染了层橘色的暖釉。 少年笼进昏暗微弱的烛光下,纤长浓密的眼睫虚掩着苍白虚弱的脸色,身廓仿佛要变成虚影,不伸手抓住就会慢慢溃散。 沈昭昭心脏像是被浅浅蜇了一下,浓重的无力在心里蔓延。 她将他的手攥紧,想要将那片冰冷捂热。 一旁的火光兽抽抽搭搭地哭着,时不时用屁股蹭他的脸,嘴中还在不停飙脏话。 沈昭昭听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骂着谢清尧,方颖和谢砚书,用词之难听与那些村妇对骂有的一拼。 她将火光兽抓到身前,阻止它用刚拉过屎的屁股霍霍褚郁那如玉般娇矜的脸。 “鼠鼠,你知道褚郁身上是什么咒印吗?” 她心中已有些猜测,褚郁那些并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她想再多了解一些,火光兽长期陪伴在他左右,可能会知道。 火光兽呆了,将快流出来的鼻涕又吸回去:“主人连身上有咒印都告诉你了?” 它的小主人怎么就这么相信沈昭昭?! 火光兽看看褚郁,又看看沈昭昭,脸上都是纠结,心中也很是担忧。 沈昭昭到底是清微宗的弟子,如果她不是真心对待主人,那只怕 “你就告诉我,鼠鼠,求你,你最好了。”沈昭昭双手合十,对着火光兽说好话,“你这么英明神武,帅气非凡,简直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厉害的火光兽了,若是再肯告诉小女子一点点关于咒印的事情,那你就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灵兽。” “好!”火光兽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心想着反正主人已经将遮着秘密的布揭了个角,那它将布都掀了也不打紧。 它将自己在魔宫时听到的八卦和跟着褚郁后了解的一些真相分享给沈昭昭。 褚郁身上的是祝蕴咒,是几百年前修仙派的一位修士所创,由于是禁术,早已失传。 当世修者能到大能期的屈指可数,而今也就谢清尧一人。 其实若沈昭昭的爹青玄长老不被狼妖杀害,他也会是大能期修士,且比谢清尧突破时间更早。 而那个修士天资更是出众,不过而立之年就到了大能后期,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 可以说,他是整个修真界数百年来,最有希望悟道飞升的弟子。 就在大家以为他再过不久就会飞升的时候,他的修为一直停留在了大能后期,甚至还在慢慢倒退,反而是他的师父,大能前期的女修,修为突飞猛进,最后成功飞升。 而那个修士,短折而死,堪堪只活到了八十岁就撒手人寰。 他给自己和他的师父种下了祝蕴咒,只为满足他师父一心想飞升成仙的愿望。 祝蕴咒本身只是修士对他师父的一腔爱意,他替师父承受伤害,而师父修炼如有神助,从此一路顺风顺水。 祝蕴咒之所以变成禁术,是因为祝蕴咒对其中为仆的那个伤害极大。 它不会对主人产生任何影响,只会在仆人身上留下一个卍形咒印。 每当主人遭受生命威胁的时候,会立即陷入昏迷,而伤口和疼痛会直接转移到仆人身上,甚至在仆人身上的疼痛会加剧。 为防止后世有人借此害人,那修士临终前告诫他的徒弟们,将祝蕴咒销毁,不得留下任何痕迹。 就是不知是他哪个徒弟不听话,偷偷将祝蕴咒的施咒之法写了下来,还被清微宗宗主谢清尧得到了。 说起谢清尧的时候,火光兽咬牙切齿,将他骂得狗血喷头。 “要不是那虚伪的谢清尧,仗着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貌,勾引欺骗丝音公主喜欢上他,公主怎么会被他夫人害死,主人又怎么会受这种苦?还有那谢砚书,说什么天子骄子,不过就是个既得利益者,他全家没一个好东西。” 沈昭昭听完,赞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对呢、你将褚郁也给骂了!” 火光兽顿住,想想也是,它的小主人也算是谢清尧的家人。 狗屁家人! 沈昭昭完全惊呆了,只觉如平地炸起一道惊雷般震撼。 虽然他们这些弟子与谢清尧一年见不了一两次面,但在各弟子的心目中,他一直都是道风仙骨的形象,很受尊崇。 她也很尊敬这位谢伯父。 谢清尧的父母皆被魔族所杀,他向来对邪魔妖道非常痛恨,视他们为天理不容离经叛道的阴沟产物。 从开创清微宗开始,清微宗弟子奉行他的指令,遇到魔族向来都是除之而后快,没想到他自己不仅与魔族公主有了瓜葛,还生下了褚郁。 这件事情,她之前从未听说过,甚至如果将此事说出去,怕是清微宗弟子都不会相信。 清微宗宗主谢清尧竟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人。 虽说丝音公主隐瞒自己魔的身份,与谢清尧相爱是不太好,但谢清尧因对丝音的一见钟情隐瞒自己已有妻儿的事实又何尝没有错? 这段感情中最无辜的就是褚郁。 他因父母相爱而被带到世间,哪怕这段感情中充满了谎言。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就只因他出生时继承了浑厚魔力,导致母亲是魔的真相被揭露,谢清尧就能立刻对一个刚出生懵懂无知的婴儿痛下杀手,甚至还受方颖串掇给年仅五岁的褚郁种下这祝蕴咒。 要不是丝音给他的流星镯能护他性命,褚郁怎么可能长到这么大。 难怪,难怪上辈子阿玟的身体总是不好,难怪他说流星镯对他至关重要。 沈昭昭将视线落在褚郁腕间的流星镯,此刻它黯淡无光,不似发挥作用时会发出绿色光芒。 “鼠鼠,流星镯不能帮他恢复伤口吗?” 她记得之前在幻妖所织的梦境中,褚郁身上被妖怪咬出的伤口都能被流星镯治好。 火光兽摇了摇头,闷闷道:“不能,流星镯只能治疗主人自己承受的伤害,谢砚书转移给主人的这些伤,它是没有办法治愈的。不过,流星镯可以让主人不死。” 沈昭昭想骂人了,祝蕴咒简直是个鸡肋的存在。 平时承受伤害就算了。 什么主人遇到生命威胁后会陷入昏迷,伤害全转移给仆人身上。 那谢砚书每次情况危急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自己倒是晕了,那些仇人趁机对着他疯狂补刀怎么搞? 他是没什么事,就让褚郁承受这些,然后再靠流星镯给他吊着口气吗?! 沈昭昭将褚郁衣服掀开,又细细观察了一下伤口,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竟有溃烂的趋势。 火光兽有些慌张:“怎么办?我听说怨气所造成的伤口不及时治疗会快速腐烂扩散的!” 沈昭昭给褚郁盖好被子,眼神坚定:“明天我们回清微宗,看长老们有没有办法。” 虽说下山历练的弟子没有传召是不能回去的,但现在情况特殊,她需要请元明长老救他徒弟性命。 他们的灵力没有治愈功效,但长老们总该认识药宗的人。 第78章 害羞 虞妙仪提着药包匆匆赶了回来。 沈昭昭见她满脸都是倦色,便让她回去先休息一下,她自己去厨房煎药。 有上次褚郁受伤后她煎药的经验,现如今她一套流程走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动作非常麻利。 等她端着药回房的时候,火光兽不知道是不是等得太无聊,一个鼠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似乎是没想到她回来得这么快,它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床上摔下来:“昭昭,你走路都没脚步声的吗?” 沈昭昭不疑有他,觉得火光兽真是大惊小怪。 她将褚郁扶起来,用汤勺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唇边。 褚郁咬紧牙关不张嘴,药都流在了外面。沈昭昭只好放下汤勺,用帕子给他擦拭。 火光兽眼珠子疯狂转动,然后给出最良心的建议:“你用嘴巴喂药。” 沈昭昭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火光兽说:“你放心,这次主人一定不会提前醒来的。” 沈昭昭想起来了,她上次因褚郁突然睁眼将药都喷他脸上了。 她侧目扫火光兽一眼:“你怎么知道?” 火光兽举出四根手指:“鼠鼠发誓,主人他没有醒!” 沈昭昭敏锐地察觉到褚郁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嘴角也细微不可觉察地抽搐了一下。 火光兽还在卖力演戏:“快些啊快些啊,别的法子喂不进去药的,主人还等着你亲他!” 沈昭昭仿佛听到了牙齿咬碎的声音。 倚靠在她怀里的少年还是一动不动。 沈昭昭真觉得褚郁挺会演的,奈何和他搭戏的却是漏洞百出。 她原地不动等了半晌,见他依旧毫无动静。 好,这是铁了心要她喂药了。 算了,这药也算是大补药,强身健体除妖气的,她不亏。 沈昭昭将碗端起,含了一口药在嘴里,将唇凑过去,顺便伸手将火光兽的头强扭过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这个女人,我要看!”火光兽疯狂挣扎。 来来回回喂了几口后,药已经见底,她一口干完继续贴上去,撤离之前还报复性的舔了他嘴角一下。 褚郁反客为主,舌尖一卷,直接将这个吻加深。 火光兽听到声音后,想看的欲望更加强烈,但它的脑袋却被沈昭昭的魔爪死死按住了。 两人缠绵了一阵,才喘着气松开彼此,额头却贴紧了额头。 沈昭昭脸上有些热,心中却有些小生气:“醒了怎么不说,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褚郁闷闷地笑了几声,攒出的小梨涡里,散发出勾魂摄魄的美。 “我只是想你亲亲我。” 沈昭昭最受不了他那精致昳丽的脸上带着纯良无辜的笑意。 她捧起他的脸,在他梨涡处轻轻吻了一下,夸赞道:“你真好看。” 她承认,她见色起意。 火光兽没了沈昭昭的控制,立时就将头转过来,但很快又被一双大手掰回去。 火光兽:“” 亏它刚刚那么努力的让沈昭昭给主人亲亲,结果他们连看都不给它看,没爱了。 念及他身上的伤,沈昭昭有些担忧:“要不要躺下?” 褚郁不答,而是将头埋在她颈窝,闭着眼休憩。 沈昭昭偷偷瞅他的脸,看出他只是在闭目养神。 “我都知道了,你咒印的事。” 他点了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火光兽也看他脸色,松了口气。 主人并未因为它告诉沈昭昭而生气。 沈昭昭有个不理解的点。 “褚郁,你是不是并未见过你娘?” 魔族女子生产过后最是虚弱,火光兽说,谢清尧就是在那时将丝音公主诛杀的。 那梦境中丝音公主带着褚郁买风车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 褚郁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回道:“没见过,幻境中是我第一次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除了小时候见过一张四不像的画像外,他的确第一次见到母亲的样子。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都不知那画像离谱成了什么样子。 沈昭昭还是疑惑:“那幻妖怎么知道?” 褚郁睁开眼睛,道:“因为它本就是七情六欲所化,知道我们不见过的人,不曾捕捉到的真相,所织的梦境真真假假。” 要不是如此,他早就在沈昭昭的梦境中将那幻妖捏碎了,又怎么会特意顺它的意,进入它给自己织的梦境中呢? 梦境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令人热血上涌的画面,他立刻涨红了耳根,浑身都开始不自在。 那到底是什么感受 “昭昭,还是将我放回床上。” 沈昭昭还沉浸他那句“不曾捕捉到的真相”中,思绪突然被他有些委屈和可怜的语气打断。 想是他伤口是不是又疼了,她心一紧,赶紧扒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查看。 褚郁却扭捏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死死攥着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就是不给她看。 沈昭昭急了,认为他一定是撕扯到了伤口:“我看看,是不是又变严重了?” 褚郁皱眉。 “没有。” 是有些严重,但不是伤口 沈昭昭瞧见他脸颊和耳朵都泛起异样的红,眉眼间氤氲着朦胧的水光,才后知后觉他这是害羞了。 不是伤口恶化了就好。 她将他扶到床上,又贴心地掖了掖被角,忍不住揶揄道:“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个什么劲哇?” 想起他们在清风寨的时候,她将皂角扔进他泡澡的浴桶里,褚郁只觉得全身像火在烧,躁得不行。 她是见过,但她说的“见过”和他想的“见过”不是一个东西。 他这个样子,火光兽只觉得稀奇,就神经大条地直接跳到褚郁身上,想要近距离观摩。 褚郁一声闷哼。 沈昭昭吓了一跳,急急捏住火光兽后颈,将它提溜下来。 “褚郁受着伤呢,你想他死呀。” 火光兽满肚子疑问。 它没踩到主人伤口处啊,它明明只是踩到了他腰腹以下的位置而已。 主人在碰瓷! 褚郁干脆闭上眼睛,想要将心底涌动的躁意熄灭。 沈昭昭抱起火光兽,在他额头落上一吻:“好梦喽,明天见!” 褚郁:“!!!” 脸上的红久久褪不下去。 第79章 见到原书作者(小番外) 这一夜沈昭昭睡得不太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然后她自己变成了灵魂体。 布置奇怪的房间里,一个披头散发女孩子穿着奇怪又有些暴露的衣服,歪歪扭扭地坐在发光的屏幕前。 她暴躁的将自己的头发揉成鸡窝,鼻头紧皱,似乎有些崩溃:“怎么剧情又自行更改了,这新开发的写作软件是不是出bug了!” 沈昭昭飘过去,想看看那屏幕里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个女孩子这样抓狂。 她在上面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字,与她从小学习书写的字体并不相同,那字更为简单。 还没等她看仔细,那屏幕开始滑动起来,变成一片空白。 沈昭昭歪着头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子。 看上去不像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呢。 女孩摊开手掌,喊道:“小智,递杯水给我。” 紧接着,一杯盛满水的杯子从远处桌子上飘了过来,非常平稳地落到女孩手上。 沈昭昭觉得有些惊奇,这个世界也能使用法术吗? 女孩喝了杯水,满足地呼出一口热气,喟叹道:“人工智能就是好啊,都不用自己动手。” 她又将眼神落到屏幕上,撅了撅嘴:“就是这智能写作软件不太好,将小说改得我这个亲妈都想不认了。” 一脸颓败地趴在桌子上,她自言自语:“我的《书仪》啊,我写了两年的大宝贝,费尽我心血,头发都快掉没了。” 突然,屏幕自行又往上翻动,停留在了清微宗弟子试炼的情节上。 女孩试着滚动屏幕,但无济于事。 她开始抓耳挠腮:“将那个叫顾芊梦的炮灰改成女主也就算了,怎么又跳回到以前的剧情了!” 她心中那叫一个痛啊 智能写作软件一顿骚操作,不仅改了一部分情节,更是将她书里的女主换了人。 一个女炮灰抢尽风头,充满光环,将她书中女主虞妙仪秒得渣都不剩,摇身一变成了女主角。 现在,她写的情节又有了细微变化。 她书中那夺得试炼魁首的弟子甲突然有了姓名,叫褚郁。 也不怪她起名草率,她主要是写谢砚书和虞妙仪,炮灰们的名字不重要。 离谱的是,那个叫褚郁的炮灰居然选了沈昭昭一起下山。 她的弟子乙变成了沈昭昭! 沈昭昭是谁,是她写的女配,谢砚书的恶毒未婚妻。 在写作软件将顾芊梦写成女主后,她之前就天天蹲在电脑前,跟进智能写作软件的修改进度。 好在是,写作软件虽狗,但基本还是在她写的原基础上改的,就算女主有换过,但重要情节并没有修改。 软件也并没有改变她给沈昭昭的人物设定,与沈昭昭有关的剧情也没有变。 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屏幕又开始往下滚动,跳到了虞妙仪和谢砚书在一起的情节。 但在大结局的时候,谢砚书被褚郁杀死了。 要知道,她可是给了谢砚书一个金手指的,他不会死的啊。 她快速阅览了一遍最后的剧情。 什么? 那褚郁身上竟然有祝蕴咒印,他还将这咒印解除了?! 可是祝蕴咒印不是她设定给一个名叫阿玟的炮灰身上的吗? 这个设定其实是她自己的小私心。 她想给亲儿子谢砚书开挂,又不能直接写他百毒不侵,刀枪不入,这太假了。 然后她就写了个小炮灰,最好是个傻子,掀不起风浪,也无人在意。 再加上有祝蕴咒这个设定,让谢清尧做这个坏人,故事既丰富又合理。 如今情形变成这样,只能说,褚郁就是她一笔带过的阿玟。 可他怎么不傻了? 《书仪》是以谢砚书的视角展开的男频言情小说,所以她下功夫描写的是他身边发生的事情,对于其他不太重要的配角的故事,她描写的不多。 她估摸着,在她不知道的剧情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今世界出了不少物理天才,他们也说过一些理论,比如平行世界,异时空,量子纠缠等等。 虽然这书中世界是她来创造的,但其实也可能是确确实实的客观存在,在书中世界里,那些人物由冷冰冰的设定,变成了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也有自己的逻辑所在。 而在她所写的剧情之外,这书中人物所思所做,她都无法掌控。 当然,绝大多数纸片人可能还是延续着她给的人物设定行事,但也不排除有意外发生。 比如说炮灰顾芊梦,她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般,在本该死掉的地方没有死,改变了炮灰的命运。 而现在,那个叫阿玟的傻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摇身一变成了褚郁。 《书仪》是她两年的心血,男主谢砚书更是她以男神为原型写的角色,连名字都没舍得换。 因为她的男神已经去世了。 这书中人物,是她赋予了他们生命,不管如何,他们存在的世界不同,在她眼中,那些人就只是纸片人。 而她就是天道一样的存在。 她有权决定他们的命运,反正她的男主不能死! 不如在褚郁杀死谢砚书之前,先把他写死? 女孩开始敲键盘。 【褚郁身后一棵树突然倒了下来,将他砸死了!】 键盘打完,没等她窃喜一秒,这些字全部被删了。 她不认输,继续敲键盘。 【天空出现天罚惊雷,将褚郁直接劈死了!】 字还是被删了。 突然,一个发光的圆球从窗户飞了进来,说出机械又冰冷的话:“您好,我是系统008,当今世界最高级的智能体,我感知到您似乎有强烈的心愿,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女孩眼睛一亮,说:“我想让我的书里的剧情按照我写的来。” 系统008发出诡异的笑声:“顾芊梦与我的同类绑定在一起了,是他们在对你的小说情节进行修改,你的写作软件只是根据他们的行为实时修改描写而已。” “你的小说人物有的是觉醒状态,他们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按照你给他们的设定走剧情,这也是褚郁最后会杀了谢砚书的原因。” 女孩鼓了鼓脸:“我不是作者吗?我想让剧情回到我写的那样,我不想让谢砚书死。” 系统008围着她飞了一圈,蛊惑道:“我可以帮你,以天道的名义,给沈昭昭设一个禁制,一旦褚郁说出或者做出伤害谢砚书的行为,立刻对他进行攻击。” 女孩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在褚郁身上下这个禁制,不准他伤害谢砚书呢?” 这不是更简单吗? 系统008被问住了,半晌才道:“他精神力太强了,可以摆脱我这个禁制的。沈昭昭虽然已经觉醒,但她是因为顾芊梦和我那个同类穿到书中导致的蝴蝶效应。” 女孩:“为什么一定要是沈昭昭?” 系统008惊讶:“你刚刚没看完未来会发生的情节吗?能阻止褚郁的,只有沈昭昭。” 女孩有些尴尬:“没看完,我以为是软件自己写的,原来是未来的情节啊。” 系统008道:“这是他们这书中人物自发的行为所创造的故事,沈昭昭未来会间接帮你把剧情拨回正轨,但如果你不作为,谢砚书就会死。” 女孩沉吟一瞬,说:“那好,代价呢?” 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定是要付出一些东西。 系统008:“成为我的宿主,我们要穿到快穿文中做任务,这样我的年终考核才能达标。” 好家伙,她一个作者要穿书了。 女孩微微一笑:“好的。” 系统008心中一喜:又忽悠了一个! 它将女孩一卷,从房间中消失了。 房间突然出现扭曲,沈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凭空出现的旋涡吸了进去。 第80章 前世的一个熟人 沈昭昭猛地从床上坐起,往窗外看去,天已经大亮。 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没睡好,她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恍惚记得昨晚做了梦,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下塌,穿上鞋子时,脑子里“嗡”地一下,让她顿住了,脑海中突然出现她和褚郁在张家村东山头交流的画面。 自己一掌接一掌地打在他身上,而他像是不知疼似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那一刻,她变得不像自己了,但她一点也没有印象。 沈昭昭忍不住皱眉,她为什么会在无意识下伤害褚郁? 她冲进褚郁房里,少年正靠着床沿,眼睛轻合,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在苍白的面容上打上暗影。 听见脚步声,他眼睫一掀,眸中挂起促狭的笑意:“昭昭,你好能睡啊,这都日晒三竿了,我还以为你上午都不来了。” 火光兽从床上滚下,跳到沈昭昭肩上,用尾巴扫了一下她额头作为惩罚:“鼠鼠一大早就过来了,还特意给你把门打开了,就是等不到你来。” 它热切地看着褚郁,狗腿道:“主人,这么一对比,还是鼠鼠更关心你。” 褚郁却不看它,而是笑看着沈昭昭:“鼠鼠,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昭昭才是你的主人。” 什么? 它易了主怎么没人问过它一声是否愿意? 然而,在场的两人无视它控诉的眼神,开始说起话来。 沈昭昭咳了一声,可怜巴巴解释:“我没睡好,做了一晚上的梦,所以起迟了。” 她又关心询问:“伤口怎么样?有恶化吗?” 褚郁拍了拍床,让她坐到他身边:“我没事,你做了什么梦?” “记不清了,所以烦得很。”沈昭昭走过去坐下,整张脸都变得皱巴起来,“不过,我好像梦到昨天在东山头,我打伤你了。” 说完,她看向褚郁,等着他的回答。 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褚郁捏了捏沈昭昭的脸蛋,像是完全不知情:“那你梦中为什么会打伤我呢?” 当时,沈昭昭清醒过来后,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而他也探查过她身体里并无蛊虫。 究竟是谁能躲过他放在沈昭昭识海中的灵识,不声不响地控制她? 褚郁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 想起自己当时那个样子,沈昭昭愁眉苦脸:“不知道,只是感觉那时的我不是我了。” 是梦吗?虽然褚郁顺着她的话说是梦,但她觉得格外真实。 因为那天她的记忆的确有断片。 这情况倒是与她前世必须按照人设行事有点像。 但她在前世虽然行为上不可自控,却能清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像在东山头。 正想着,肩膀忽然一重,门外隐隐约约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 褚郁脸色有些憔悴,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心中非常郁闷,真不想有人打扰啊,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好了。 门外。 虞妙仪将沈昭昭的房间门合上,回头对谢砚书说道:“谢大哥,昭昭不在房间里面。” 谢砚书微微颔首,淡雅的面庞上唇色红润,看上去真的是一点事也没有。 虞妙仪觉得很是神奇,世上竟真有人不会受任何伤,还毫无痛觉。 辰时她去谢砚书房间坐了没一会儿,他就苏醒过来。 她与他说起自己明明看见他被怨鬼打伤,却毫发无损的事情。 谢砚书告诉她,他八岁那年,跟着清微宗长老们赴南芜宗宗主喜宴途中,被魔族抓去了魔宫。 他在那里受尽折磨,差点死了,幸亏长老们及时赶到。 他们与魔族交战了许久,死伤惨重,只有紫苑和元明两位长老活了下来,将他救了出去。 而魔族的魔尊也被长老们击成重伤,玄音长老更是用生命给魔尊下了一道禁制,让他再也无法走出魔宫。 谢砚书被救回去后,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结果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她娘在他床边哭着说他再也不会受伤了。 他询问缘由,母亲说是他得了天机。 果不其然,从此之后,他再也没受过伤,每次性命垂危之际,他会直接昏睡过去,等他再醒来即可。 只是这有个弊端,就是有些大妖会趁他昏迷的时候逃走。 听完这些,虞妙仪不得不感叹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她从小在王府长大,之前连妖怪都没见过,现在倒是再稀奇古怪的事,她都能接受了。 谢砚书抬手触到褚郁房中的隔音结界,猜是沈昭昭在里面,他往后退了几步。 师弟师妹可能在说些体己话,他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但他也确实担心褚师弟的伤,怨气所伤,非同小可。 谢砚书声音温和:“师弟,现在方便吗?” 沈昭昭听到谢砚书的声音,便耸了耸褚郁枕着的那只肩:“师兄来了,将结界撤了。” 褚郁就当没听见的,用额头蹭了蹭她颈窝,将她痒得忍不住笑了几声,催促道:“别闹了,快开门。” 他呼出一口气,坐直身子,将手一抬:“师兄请进。”语气平淡。 谢砚书推开门,见沈昭昭坐在床边,而往日面容一直带着笑容的褚郁此刻抿紧了嘴,摆明了不欢迎他。 他不由得杵在了门口。 虞妙仪在身后推了推他,催促道:“快进呀。” 沈昭昭见到谢砚书,心中有些不对味,转念一想,祝蕴咒的事情他并不知情,还是冲他笑了笑:“师兄快进来。” 谢砚书将拳头抵在唇上,低咳一声掩饰尴尬,而后温和道:“打扰了,师弟,听妙仪说你被怨鬼伤了,这不是小事,我想我们还是即日动身回一趟清微宗。” 沈昭昭连忙摆手拒绝:“师兄,我和褚郁回去就行,你若是也回去,宗主和长老们怕是要生气。你还是先留下来,等褚郁伤好了,我们再汇合。” 清微宗向来对弟子严苛,下山历练过程中,不管遭遇什么意外,都不能向清微宗长老们寻求帮助。 她和褚郁回去本就坏了规矩,谢砚书这个弟子们视为榜样的少宗主也跟着回去,那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谢砚书摇了摇头,脸上都是愧疚:“师弟受伤,我怎么能安心留在这里。” 他作为大师兄,理应保护好自己的师弟师妹,子胤师弟已经不在了,现在褚郁师弟又受了重伤。 是他没做好,他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沈昭昭好说歹说,谢砚书一再坚持。 沈昭昭抚额,无奈的笑了,谢砚书以往都是循规蹈矩到死脑筋,现在倒是变了许多。 不过固执还是那么固执。 虞妙仪注意到褚郁脸色惨白,像是要晕过去一样,惊呼出声。 沈昭昭赶忙扶着他躺下,谢砚书上前查看他伤势。 衣服掀开的一瞬,他们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么严重了!”沈昭昭看得揪心。 之前那个血洞已蔓延至褚郁的整个腰腹,上面盘旋的黑气也更多了。 虞妙仪捂着眼睛背着身子,也跟着有些着急:“怎么了怎么了?” 谢砚书握紧拳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租个飞舟。” 出门不过半刻钟,他便回来了。 看着门口的谢砚书,沈昭昭疑惑:“飞舟这么快租好了?” 飞舟租赁要去专门的渡口,谢砚书御剑飞行起码要一个时辰。 “不是,我遇到了一位道友,他是医修。” 谢砚书往房间里走了几步,一个面容清俊,腰间别着小葫芦的白衣少年显露了出来。 沈昭昭呆呆看着那人,有些傻眼。 这人她认识啊。 准确说,是她前世的一个不是那么熟的熟人。 第81章 前尘往事 少年看向屋内几人,一本正经地拱手行礼:“在下姜谨言,是碧云山弟子。” 姜谨言是顾芊梦的远房表哥,少时顾芊梦入了碧云山,他受她母亲临终所托,为了照顾这个表妹,也跟着到了碧云山拜师学艺。 他对顾芊梦一直都是爱护有加,两人拜入同一师门,相互陪伴成长,爱情之花也早早发芽。 那日,春光烂漫,姜谨言相约顾芊梦前去桃树林,打算将自己的爱意告知于她。 顾芊梦也赴了约,见他手里捧着鲜花,她特意打扮过的精致面容染上了红晕,颤抖着手将花接过。 姜谨言心中欣喜,师妹的反应无不体现出她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还没等他将爱意宣之于口,顾芊梦忽然身形一僵,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那束他花了一上午时间去各地采摘的鲜花落到地上,被他抱起顾芊梦时慌乱的脚步碾在了泥土里。 顾芊梦醒来后,一个人在房里关了数日。 等姜谨言再见到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顾芊梦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很是亲近。 但她与他对视时,眼睛中再也没有那种羞涩、暧昧的情意了,反而还有些躲闪。 他也只好作罢,没再提那日桃林表白的事情。 没过多久,顾芊梦就说要来一场一个人的旅行,她是碧云山为数不多的器修,师父和各长老对她很是宠爱,应允了她这个有些大胆的请求。 姜谨言没有修炼天赋,但精通岐黄,炼得一手好丹。 顾芊梦下山前,他将自己这些天不分昼夜炼的各种丹药全部都给了她。 这是他这个手无寸铁的医修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沈昭昭与姜谨言的渊源就在前世宗门大比的前一天了。 大比前半年,谢砚书结束了三年历练,先一步带着顾芊梦回了清微宗。 沈昭昭盼星星盼月亮,在清微宗像望夫石一样等了谢砚书三年,结果等来的是他带着别的姑娘回来,而且一看两人之间就有情。 谢砚书想要退婚,他对沈昭昭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谊,他不能辜负顾芊梦,也不想耽误沈昭昭。 他跪着对他爹娘说这话的时候,沈昭昭正好在门外听到了。 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直接就找上了顾芊梦,对她严词辱骂。 顾芊梦面对沈昭昭的恶言相向,很是柔和,执起她的手坐下,轻声问道:“沈小姐可相信命中注定?” 沈昭昭在《书仪》小说中,只是个恶毒女配,也不像她,有系统、有金手指,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后面半年,不管沈昭昭如何找顾芊梦的茬,顾芊梦都坦然笑对,谢砚书和顾芊梦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好。 在顾芊梦看来,以沈昭昭的性格,不需要做些什么,她已经赢了。 只是谢清尧死活没同意谢砚书与沈昭昭取消婚约一事。 他不愿违背好友之约,当那个背信弃义之人,只说若谢砚书真的喜欢顾芊梦,就等沈昭昭过门后,纳顾芊梦为妾。 当然,这个提议不只是年轻一辈没同意,连他的妻子方颖也不赞成。 所以顾芊梦一直以贵宾的身份在清微宗待了小半年。 第二年春,五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即将举行,今年的比武地点则是选在了清微宗,诸多仙门宗派都要派弟子从各地提前赶来。 姜谨言也遇到了几年未见的顾芊梦。 昔日与他感情甚笃的表妹身旁站着她的心仪之人,他想不通,明明他能感觉到顾芊梦以前也是喜欢他的。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早早的表露心意,所以他们只能就此错过。 顾芊梦身旁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是清微宗的少宗主,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曾代表谢宗主到碧云山拜访过几次。 姜谨言时常听师父用“别人家孩子”的口吻说起谢砚书,对他十分好奇。 第一次听说谢砚书要来,他便拉着顾芊梦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那个少年。 不过十五六岁,与长老们交谈间不卑不亢,逻辑清晰,相貌也是相当不俗,让他无形中产生了自卑感。 要知道师父每次见他的时候,总是叹气,说他一身好医术,却无法修仙,实在可惜。 他开玩笑地问一旁的顾芊梦,喜不喜欢刚刚见到的那个谢少宗主,实际上心里紧张极了,脸也红透了。 那时少女手中捏着他送的一束海棠花,巧笑嫣然地望着他:“那个人看起来是很招人喜欢,但我啊,喜欢的是这个。”扬了扬手中的海棠,也不看他,直接就跑开了。 少年呆在原地半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等他缓过神的时候,少女早已跑远,他按捺不住激动追了上去。 少年少女在草地里嬉戏打闹,温暖如春,美好如斯。 当时只是道寻常,没想到兜兜转转,顾芊梦还是喜欢上了那个他初见便有些自惭形秽的男子。 他心中酸楚无处宣泄,提一壶酒到扶光山赏花亭中独饮。 彼时沈昭昭刚觉醒不久,也知道了顾芊梦半年前对她说的“命中注定”是什么意思。 爱情不分先后,谢砚书命中注定是属于顾芊梦的,她只是作者笔下给男女主增添阻碍的一个角色。 剧情外,宗门内的弟子都在置办宗门大比事宜,穿过忙碌的人群,沈昭昭一个人到扶光山散心,见到身穿月白宗门服饰的弟子在亭中,酒香四溢。 她心中好奇,明日宗门大比正式拉开帷幕,各修仙门派的弟子都要上台比试,哪家弟子竟然这么大胆在比试前一晚喝酒。 走近一看,那人月白衣摆处暗纹如叶脉般舒展,袖边领口绣着枝叶样式,是顾芊梦初见谢宗主时穿过的同款服饰。 见是顾芊梦的同门,她心中有些不畅快,便打算离去。 那碧云山弟子突然看到她的背影,将她认错成了旁人,喊道:“芊梦,你来了!” 这语气有些暧昧,沈昭昭不由默然。 回头的时候,她看见他眼中很是失望,口中还在呢喃:“是啊,她怎么会来找我呢?” 看来,似乎是与顾芊梦有点瓜葛。 沈昭昭也正为自己是书中人物的事情烦心,便坐了下来,将空杯举起,笑问:“姜道友,不知道能不能讨杯酒喝喝?” 姜谨言诧异,瞪大眼睛,反问:“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姓姜?” 沈昭昭盯着他腰间,有些好笑:“你玉符牌上面不写着吗?姜谨言。” 还真是有缘,这人是她明天比试的对手。 姜谨言也跟着她的视线看去,摸着后脑勺笑道:“是哦,哈哈哈。” 沈昭昭将自己的玉符牌解下,递给他看,笑了笑:“我叫沈昭昭,我们明天要比试。” 姜谨言闻言,盯着她看了须臾,似是觉得不太礼貌,快速移开,但还是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几下。 沈昭昭问:“怎么了?” 姜谨言摆手,嘬了口酒:“没什么没什么。” 今日抽签结果一出,他与几个同门在榜前查看自己的对手。 因着他没有修为,平时只修习了一些剑术,对于对手是谁也不太在意。 不管是谁,他肯定都赢不了。 旁边几个清微宗弟子却笑着说:“姜道友,抽到沈师姐你真是走大运了。” 姜谨言疑惑:“为什么?” 那几个弟子互相对视一眼,炸开嘲笑:“我们这位沈师姐,修炼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筑基期,而且啊,还是丹药堆起来的。” 姜谨言惭愧低头,莫说筑基期了,他连练气期的门槛都没够到,每每吸纳天地灵气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漏气的气球,无法将其入体化为元力,吃再多灵丹妙药也无用。 他不好开口,他的同门帮他说了:“道友们可能不知,我师兄根骨特殊,无法修炼,怕是打不赢沈道友。” 那弟子中的一个嗤笑连连:“这有什么,我看姜道友身上挂着剑,应该略懂剑术,沈师姐虽是筑基期,但她平日疏于学习,你只需耍上几剑,她那符箓就会变成废纸。” 他们还说起一些八卦,说沈昭昭平日里是多么骄纵跋扈,对谢砚书是如何痴迷不已。 现在真的见到本人,姜谨言倒是觉得,她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两人对饮了几杯,姜谨言不容易喝醉,但见沈昭昭隐有醉态,便散了席。 第二日,号角声阵阵传来,比试正式开始。 几轮过后,到了沈昭昭和姜谨言上台比试。 姜谨言正经抱拳:“承让。” 沈昭昭斜瞟他一眼,冷哼道:“废话那么多,出招。” 剑锋与符箓铿然相撞,符纸被剑搅得粉碎,飘然落地。 幸而姜谨言功法不高,沈昭昭躲闪及时,避开剑刃锋芒,只几缕头发被切割了下来。 沈昭昭低头看向擂台上的发丝,气红了眼:“你!”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此刻心情。 想不到,她竟然连一个毫无修为的人都打不过。 姜谨言有些不知所措,他最怕见女孩子哭了,吓得剑都掉到了地上:“沈道友,对,对不住了。” 台下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给她喝倒彩。 沈昭昭飞出符纸向台下砸过去,被他们轻松一挡。 沈昭昭失了面子,气冲冲地跳下来擂台。 书中剧情走完。 沈昭昭在远处等了许久,见姜谨言几人朝她这边走来。 她上前笑着拦住他们,眉眼弯弯,道:“你昨晚喝的是什么酒?怪好喝的!” “啊?”姜谨言呆怔几秒,无措地摸了几下头。 虽然不知道沈昭昭是如何知道他昨晚喝了酒的,他还是坦白道:“葡萄酿制的果酒。” 一旁的同门偷偷捂着嘴问他:“你之前见过她?” 姜谨言同样捂着嘴,压低声音道:“没见过,今日擂台第一次见。” 沈昭昭的笑僵住了,姜谨言昨晚可没喝醉,怎么就之前没见过了。 思绪一转,她立时明白过来。 书中有描述过,姜谨言与沈昭昭第一次见面是在擂台比武,所以哪怕他们提前见过,姜谨言也不会记得。 一直都是如此,沈昭昭与书中没有姓名的炮灰不管遇到几次,再见面,那些人也不会记得她。 而与她有交集的人,无论剧情外她表现得与剧情中的自己性格反差有多大,也自动无视,还是将她按照剧情中的沈昭昭对待。 只除了阿玟。 除去初次见面是在剧情中,后面每次她去找他的时候,都是剧情外。 现在,重生后,不止是她不受人设控制,世界也倒是更真实些了。 忆尘布庄那些在书中从没有只言片语描写的丫鬟,与她见过一次后,也还能记得她。 第82章 姜谨言在远处就瞧见褚郁脸色不对,也不继续客套,上前将褚郁衣服撩开。 只一眼,他忍不住惊叹:“这位道友好生能忍,真是让人佩服。” 从伤口上盘旋的黑气就可以看出,这并非普通的怨气所伤,应当是还有人用邪术炼化了那些怨鬼。 能坚持到现在,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沈昭昭听姜谨言这样说,猜应当是那妖道所为,就那样死了倒也是便宜他了。 “有什么法子可以治?”谢砚书曾去碧云山拜访过,与姜谨言也打过几次照面,也听季长老提过他这徒弟,医术很是精湛。 姜谨言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有力:“有法子,只是有些麻烦。”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再麻烦,也不要紧,有救就行。 沈昭昭抓着褚郁的手,道:“姜道友请说。” 姜谨言将腰间的葫芦取下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递给沈昭昭:“先将这给他服下,可以避免伤口继续恶化。” 沈昭昭接过药丸塞到褚郁口中,入口即化,还挺方便。 姜谨言看众人一眼,有些为难:“只是,想要治愈,这处方里面有两个原药材不易寻得。” 虞妙仪是个急性子,等不了他卖关子,催促道:“这位道友快说,再不易寻得,我们也得寻了去。” 姜谨言坦言道:“需要极寒灵芝和宁神花。极寒灵芝只生长在雪山之巅的悬崖峭壁上。宁神花更是难得,我师父曾偶然得了两株,其中一株已经用了,另一株他送了人。” 意思就是说,先不谈极寒灵芝,想要宁神花,只能找到那个人了。 沈昭昭皱了皱眉,问道:“姜道友,那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将宁神花送给了谁?” 姜谨言细细想了想,道:“送给了人间的安远侯。” 沈昭昭和虞妙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点不可思议和欣喜。 姜谨言说的安远侯,不会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安远侯? 谢砚书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确定地问道:“是大昭的安远侯吗?” 姜谨言点头:“是啊,师父与他有点交情。” 见几人眼中泛着光芒,他反问:“你们认识这位安远侯?” 沈昭昭忙不迭点头,嘿嘿一笑:“认识认识。” 熟人的话,事情更好办些,不管安远侯提出什么要求,只要她能做到的,尽量满足,别杀人放火就行。 姜谨言叹了口气,直说:“要尽快,每拖一天,这位道友的伤势就越不容易恢复。” 谢砚书稍加思索后道:“不然这样,我们分成两路,我去雪山找极寒灵芝,你们去建安找安远侯。”他对着姜谨言拱手,“就是要麻烦姜道友了。” 姜谨言也拱手回礼,而后摆了摆手,笑道:“不麻烦,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 他此次下山,一是想磨炼自己,二是想试着找找顾芊梦,所以并没有和其他同门一起。 顾芊梦下山后,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要不是师父说她命火还在,都要以为顾芊梦出了什么意外了。 一路上走来,确实有些孤独,现在有几个伴走一段旅程,他非常乐意。 虞妙仪拉住谢砚书衣袖,支吾央求:“谢大哥,我……我想和你一起。” 谢砚书轻皱着眉摇头:“去雪山途中太危险了。” “去建安也危险,我这张脸要出现在建安,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虞妙仪快速说道。 姜谨言虽不知其中玄机,但听到这话,又从葫芦中倒出两粒丹药,一手握住一粒。 “我左手这粒黄色丹药可以改变容貌,维持三个月是不成问题。” 虞妙仪快哭了,无奈地看向姜谨言,心想:你人还怪好的嘞~ 姜谨言笑了,不疾不徐道:“我右手这粒蓝色丹药吃了可以抗住风霜雪露,想来对去雪山极为有用。” 他将手摊开,递出去,等着他们抉择。 沈昭昭对姜谨言比了个大拇哥,真厉害,什么丹药都有。 虞妙仪想也不想,从姜谨言手里拿过蓝色丹药紧紧握在手心,笑眯眯说:“谢谢姜道友。” “谢大哥,我陪你去雪山。”她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不然我会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谢砚书失笑:“好。” 沈昭昭又冲虞妙仪比了个大拇指,事实证明,撒娇得碰上正确的人才有用。 也不对,前世她那些行为更多是撒泼,哪里是撒娇啊。 事情就这样说定,众人即刻动身。因不经过苍梧郡,沈昭昭到驿站差人送了封书信给成衣铺老板娘。 谢砚书带着虞妙仪御剑去往雪山,出发前他去了一趟渡口,可惜飞舟都租出去了,只好帮沈昭昭他们租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车夫见他们中有个伤患,一路上将马驭得很是稳当。 马蹄声哒哒,车轱辘旋转,轰轰阗阗。 褚郁躺在垫着软垫的马车里,姜谨言和沈昭昭坐着,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姜谨言冲她笑了笑,而后从怀中掏出桃核酥吃了一口。 火光兽鼻子尖,从流星戒中跳了出来,眼巴巴瞧着姜谨言。 姜谨言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将包着桃核酥的帕子从怀中取出,递了一块给火光兽。 沈昭昭见火光兽一口接一口,吃得格外香,忍不住咽口水,道:“好吃吗?” 火光兽点头,嘴上沾着碎屑:“好吃好吃。” 姜谨言看沈昭昭的模样,默默也给她递上一块。 沈昭昭也没客气,弯着嘴角接过:“谢谢姜道友。” 姜谨言露出笑容:“我还以为你们都辟谷了,不吃这些东西呢。” 沈昭昭闻言,瞪大眼睛:“这些吃食这么香,不吃吃喝喝的话,人生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姜谨言哈哈大笑,又拿出牛肉干,递给沈昭昭和火光兽。 他还给了车夫几块牛肉干和馕,车夫忙不迭道谢。 从泸州县到建安,一路上走走停停,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吃饱喝足过后。 姜谨言给褚郁又喂了几颗丹药,伤口并没有恶化,只是还昏睡着。 沈昭昭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拨动着桌上的茶杯。 姜谨言见她这么无聊,便提议道:“不如我们翻花绳,你会玩吗?” 他拿出一根五彩绳,将其缠绕在手掌上,而后用手指一勾一挑,编成花样递到她跟前。 沈昭昭盯了半晌,无从下手。 “我不会玩。” 姜谨言有些惊讶:“咦,像你们这种小姑娘不是很喜欢玩这些吗?” 他之所以会翻花绳,还是小时候顾芊梦缠着他玩才学会的。 顾芊梦很喜欢玩,所以他习惯性将花绳随身带在身上。 沈昭昭摇头:“我没玩过。” 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周围也没有什么小伙伴可以一起玩耍,后来到了清微宗,同门们都勤于修炼,后来来了一些年纪小的师妹,对她也不太亲近。 所以她没玩过这些东西。 姜谨言笑说:“没事,我教你!” 他将五彩绳绕到沈昭昭手上,然后在旁边指点她怎样缠、绕、穿、挑。 沈昭昭掌握了些乐趣,开始与姜谨言你翻一道,我翻一道。 正沉迷在这个新知道的游戏中时,火光兽在身后发出一声喜悦的叫唤。 “主人,你醒啦~” 第83章 沈昭昭将五彩绳麻溜一卷,交还给姜谨言,而后把整个身子都扑到软垫旁。 “褚郁你醒啦。” 少女惊呼出声,掩不住眼底喜色。 鼻尖充斥铺天盖地的少女香,褚郁往姜谨言的方向扫了眼。 他醒了有一会了,沈昭昭与姜谨言玩乐时,明眸皓齿的少女靥笑如桃,斯文儒雅的少年风雅清韵,相得益彰。 非常刺眼。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褚郁恹恹轻咳,挣扎着要坐起来。 沈昭昭赶忙上前,双手轻扣他肩头:“我扶你。” 将褚郁扶稳坐好后,沈昭昭向他介绍道:“这位道友是碧云山的医修,是他帮了我们,你的伤势才稳住。” 姜谨言拱手施礼:“在下姜谨言。” 褚郁回之以一笑。 “多谢姜道友了,你们继续玩,不用管我。” 下巴搁在沈昭昭肩头,褚郁闭了闭眼。 走了两个,又来了一个,烦。 被褚郁整个身子靠着,沈昭昭敏锐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满和委屈。 见姜谨言正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她有些局促和害羞,但还是没有将褚郁推开,只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二人和谐浓稠的氛围,姜谨言瞬间福至心灵,这位褚道友是吃醋了,吃他和沈道友的醋。 这种时候,他要真继续和沈道友玩花绳,那就对不起自己这二十年吃过的饭了。 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姜谨言大袖一挥,掀开车帘冲车夫喊道:“请停一下车。” 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停下,他对二人会心一笑,一脸懂王的表情:“在下要出去一下。” 正好茶水喝多了,他也要解决一下三急中的一急。 车帘严丝合缝的关上,姜谨言与车夫交谈声响起。 车夫也说要稍作休整,靠坐在树边吃起了干粮。 少年从后面圈住沈昭昭的腰,下巴来回蹭过侧颈。 “和他玩得很开心吗?” 语气沉闷,尾音沙哑轻颤。 吐息似火,又似羽毛。沈昭昭不由轻颤。 “这游戏打发时间不错,改天我们也玩玩。” 余光瞥见他手腕上泛出的暗光,她伸手轻轻拂过,赞叹道:“这镯子确实是个好东西。” “喜欢吗?”褚郁弯眼,歪头笑看着她,手已经放在流星镯上,要将其摘下来。 只要她喜欢,给她也无妨,不管是镯子还是她,都是他的。 沈昭昭推搡着手拒绝:“我才不要。”将镯子牢牢固在他腕上,才松下一口气。 开玩笑,这可是他保命的东西,怎么能说给就给。 早知这镯子对他如此重要,上辈子,打死她都不会将其收下。 离了流星镯,也不知道他后来是什么结局。 “镯子掉了,或者被人拽下来,怎么办?”沈昭昭问。 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当真有些忧虑。 镯子虽然变换成了合适的尺寸,不容易丢失,但不怀好意的人要是发现了这镯子的奥秘,那褚郁就可能陷入危险。 “不会的。”褚郁笑笑,“这个镯子,别人是摘不下来的。” “真的啊。”沈昭昭双眼微亮,“这么神奇!” 她试着捋下他手腕上的镯子,想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却发现流星镯很轻易的就被她取了下来。 圆溜溜的杏眸微睁,气鼓鼓道:“你骗我。” 少年黑眸如墨玉,嘴角绽开轻笑,梨涡仿佛盛满了馥郁的佳酿。 “你不是别人。” 沈昭昭心底也好似灌满了蜜,张嘴正欲说话。 一阵疾风撞开车帘,小小雀鸟乘风而入,落在了软垫上。 沈昭昭蹲下来,凑近了看。 是一只小麻雀,刚长全了羽毛,误闯进他们的马车。 小麻雀像个小小的绒球,缩在软垫里,玛瑙似的小眼睛好奇地探视四方。 与褚郁对视上后,它轻快敏捷地跃上他肩头,将头埋进圆滚滚的肚皮里,去啄几下羽毛。 火光兽玩性大发,猛扑上去,吓得小麻雀叽叽喳喳连飞带跃跳下来。 褚郁抬手托起雀鸟,顺着赤褐色的羽毛轻抚,麻雀似享受般的缩起小小的脑袋,灵活明亮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沈昭昭满心欢喜地凑过去,也想体会一把摸鸟的感觉。 麻雀却对着她高叫几声,不情不愿。 沈昭昭讪讪缩回手,有些难为情:“这雀鸟好似不太喜欢我。” 火光兽对着麻雀呲牙,恐吓得它身躯一僵后,得意地扬起头。 “这倒不是,是主人很受这些小动物喜欢。” 褚郁面色平静,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柔意。 车帘撩起,他将手摊开,小麻雀叽喳叫了几声后,扑腾着翅膀飞出。 沈昭昭还维持蹲着的姿势,将脸枕在手心,歪头看向褚郁。 她见过他杀人,下手从不手软,但在小动物面前,他却是这样的亲和无害。 “我要道歉。”莫名且有些突兀的话。 褚郁微微一愣:“嗯?” 沈昭昭抬头看他,眸中一片清亮:“当初我信口雌黄,说你不爱护小动物,是我不对,真的对不起。” 脸上有些晦暗,若说前世经历对她无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按照那样一个不讨喜的人设过了一生,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点坏毛病。 是她不好。 “既然如此……”褚郁沉默半晌,眉眼含笑,“昭昭道歉,需要有点诚意的。” “什么诚意?” 褚郁不说话,将火光兽丢到沈昭昭的流星戒内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只一下可以吗?”沈昭昭扫过他淡红的唇,打商量道。 哪有人一醒来就喜欢索吻的? 褚郁点头。 沈昭昭站起来,将双手搭在他肩上,也认真地点头。 她细细聆听了一下周围动静,没有脚步声,想来姜谨言没有那么快回来。 “来了啊,准备迎接好我的诚意。” 她倾身靠拢,飞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由于姿势的缘故,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褚郁,而他微微仰着苍白的脸,颇有几分任人采撷的意蕴。 想起之前看过的话本,沈昭昭照着描述的文字,一板一眼地行动起来。 她先是轻抚他鬓角,而后慢慢下移,直到下巴,用食指轻轻挑起。 褚郁起先有些茫然,一阵细碎脚步声,他勾起嘴角任由她戏精上身。 “小妞,真漂亮,来,给爷笑一个。小妞不笑,那只好爷自己来笑一个。今晚好生伺候,重重有赏。” “啪嗒”一声,一粒野果子滚到沈昭昭脚边。 “打扰了。”姜谨言眼神闪躲,快速将车帘放下,脚步匆匆地跑到不远处的车夫身边。 狂啃野果子压下心中震惊。 没想到沈道友,是个变态! 第84章 妄议圣上,其罪当诛哦 沈昭昭一路上如坐针毡,因为姜谨言眼神在她和褚郁之间逡巡了一圈又一圈。 而等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又快速躲闪目光,耳尖微红。 终于等到马车踏进皇城门口,嘈杂的声浪才打破了车上这诡异的气氛。 姜谨言将帘子掀开一角,目光所及,明灯错落,与天上的群星遥相辉映,整个繁盛的建安城熠熠若天宫星市。 天黑不过半个时辰,还未到宵禁时刻,宽阔的街道上车马粼粼,人烟阜盛,小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风吹至茶棚酒肆,将挂起的招牌旗帜和灯笼刮得沙沙作响。 酒肆格窗上倒影着觥筹人影,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流溢于千门万户,茶棚间烟雾升腾,茶客们正闲适的听着说书人讲故事,到精彩处时,很给面子的拍案叫绝。 浓郁的烟火气铺满整个街市。 姜谨言不曾到过皇城,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不由得张大嘴巴发出惊叹。 恰好路过藏香阁,阅苑琼楼,灯火氤氲,笙歌叠奏,管乐齐鸣。 缥缈宜人的梵香飘出,沈昭昭闻了闻,没有丝毫妖气。 皇城不乏颇懂捉妖的江湖术士,失去柳莹雪的庇护,妖物并不能藏身于此,如今的藏香阁只是普通的烟花之地。 人流如织,马车缓慢行驶着,直到看见安远侯府的门匾,前面驭马的车夫勒马,吆喝了一声:“几位,已经到了。” 沈昭昭看了一眼天色,有些踌躇,现在找安远侯怕是有些打扰,拿不准主意,只好问姜谨言和褚郁的意见。 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先在客栈住一晚,明天再去安远侯府。 等马车在客栈旁的空处停稳,姜谨言先一步跳下马车,善解人意道:“褚道友,我抱你下来。” 沈昭昭明显感觉到了褚郁身体一僵。 想起之前上马车那画面,谢砚书一路将他从客栈抱出来,然后姜谨言在马车上将他接过去,她还是忍不住,有点想笑。她猜褚郁不会答应。 果不其然,褚郁顿了一顿,直接拒绝了姜谨言的好意:“不用,多谢姜道友。” 姜谨言却上前一步,将手直接摊开,做出接住他的动作:“来,褚道友,你自己下来伤口是会裂开的。”他的药丸效果不错,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只要褚郁不大幅度运动,普通行走不成问题。 褚郁盯着姜谨言的手,抬眼见有几个行人停下了脚步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来,皱眉推却:“真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耳旁是少女低低的笑声,褚郁侧目而视,在她腰上偷偷掐了一把,压着嗓子道:“你还笑。” 沈昭昭表示自己很无辜。 姜谨言还维持着动作,见褚郁似乎有些扭捏,大方地笑道:“别不好意思嘛褚道友,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和谢道友也是这么抱着你上马车的。” 褚郁闻言,瞳孔微缩,扭头看向沈昭昭,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沈昭昭回之肯定的眼神,正色道:“姜道友说,搀扶不如怀抱,免得你伤口裂开。” 昏迷的褚郁可以任由他们摆布,但想也知道,褚郁是绝不会在清醒的时候,让人将他打横抱下马车的。 她提着裙摆跳下马车,和车夫要了车凳,小心翼翼扶着褚郁下了马车。 行了两三日路,舟车劳顿,几人风尘仆仆,都没怎么休息好,车夫也决定先在这安置一晚,明日再走。 店小二热情地迎上前,将马牵走喂食,四人来到客栈里面,却被掌柜告知只有三间空房。 姜谨言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和褚道友一间?” 沈昭昭点了点头,觉得可行,姜谨言是个医修,能照顾好褚郁这个伤患。 两人齐齐看向褚郁。 褚郁不由自主皱起眉头,面上的抗拒溢于言表。 车夫见状,弱着声音道:“不如我就在马车上将就一晚。” 那位谢公子给了他丰厚的车费,这一路上,姜谨言还给了不少吃食,他很不好意思。 褚郁抿了抿嘴,与沈昭昭对视上。 沈昭昭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有些犹豫。 识海中的黑气从土壤中钻出,围着她的生命树转圈,在她以为褚郁又要用这黑气搅动她识海的时候,浑身一颤,却不是撕扯般的疼痛。 那团黑气分散开来,在嫩叶上轻轻扫着,而后又聚成一团,变成一个兔子形状,合上手掌对她拜了拜,又化为一句话:答应我,求求你。 貌似是在撒娇?! 褚郁在对她撒娇! “我答应!我和褚郁一间房!”沈昭昭脑子一热,高举起手,直接脱口而出。 等反应过来,就见姜谨言和车夫愣愣看着她。 她缩回手,硬着头皮,弱弱解释:“我打地铺,打地铺。” 褚郁缓缓点了点头,挑眉笑道:“就这样安排,我也习惯了昭昭照顾。” 当事人都同意,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点了几个菜,几人围着桌子吃晚饭,车夫和姜谨言好几天没吃上正经的饭菜,此时吃的狼吞虎咽。 其他桌上的几个人喝了些酒,聊起了城内八卦。 一干瘦的年轻人先横出一道声音:“听说安远侯到现在还没醒,你们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还能是什么原因,定是邪物作祟,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陷入沉睡。听说宫里也派太医去看过,那安远侯啊,身体没毛病。”年纪更大、身材更圆滚的长者啜饮一口酒,打了个响嗝才接话。 另一中年人点了点头,神秘兮兮地说:“那安远侯世子暗中请了不少高人做法。” 一旁八九岁的布衣小男孩闻言,停住扒饭动作,扬起头问向那人:“爹,为啥要暗中请高人?” 那人不客气地拍了儿子脑门一下,低斥道:“吃你饭去。” 小孩不满的“哼”了一声,嘴高高撅起。 长者笑了笑,将最后一块肉夹到小孩碗里。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高高兴兴地吃起饭来。 干瘦的年轻人也很纳闷:“三叔,为啥安远侯世子请高人要偷偷的。” 长者特意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但他嗓子粗犷,邻桌的都能听见,沈昭昭发现,不只是他们这桌在听,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嗨呀,你们忘了吗?之前皇陵中有些古怪,安远侯不是也请了高人进去查看情况?” 他环视周围一圈,见无人在意他们这桌,继续说道,“皇上本就不喜这些高人,觉得他们是故弄玄虚,安远侯好说歹说才让皇上同意他们进皇陵,结果那几个高人将皇陵内搞得一团乱,听说那顶上镶嵌的宝石啊,都不见了。皇上得知后,特别生气,扬言要砍了他们的头!你说世子怎么敢顶风作案?” 沈昭昭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人口中要被皇帝砍头的高人,是他们? 她轻轻咳了一声。 褚郁抬头,正好对上沈昭昭看向自己,眨巴眨巴着的一双杏眼。 他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微微颔首回应。 沈昭昭心情有些沉重,下了个山,惹上了人间的皇帝。 视线落在她微鼓起的脸,褚郁眼底泛起笑意,摩挲了几下手指,忍住想掐她脸的想法。 年轻人啧啧两声,不以为意:“我听说那几位高人是修仙的,不是说修仙之人视金钱如粪土吗?他们会将这宝石偷了去?” 沈昭昭默默低头,修仙之人不会视金钱如粪土,相反,出门在外,她还挺在乎钱的,但他们绝对没偷宝石。 长者又仰头饮一杯酒,咂咂嘴:“那谁知道呢?” 干瘦年轻人听得起劲,还想张嘴说些什么,一双带着威压的手搭在了他肩上,回头望去,是一剑眉星目的素衣年轻男子。 男子眼梢掠过他们这一桌,目光温莹,不见杀气,说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妄议圣上,其罪当诛哦。” 老者变了脸色,没好气地打量起男子,见他身着普通,暗咒一声,梗着脖子道:“我们说圣上了吗?谁听见了?” 店里顿时安静,看起热闹来。 老者怕引起更多祸端,冷哼一声,抱起小男孩往外走,其他几人跟在后面。 男子耸耸肩,并无所谓。 敏锐察觉到盘旋在身上的目光,他与沈昭昭对视上,嘴角衔起的玩味笑意还未收回。 沈昭昭微微一怔,将头埋下来,避开了视线。 看热闹事小,惹上麻烦事大。 直觉告诉她,这人不简单。 她没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那男子视线还在他们这一桌徘徊。 素衣男子见她又看过来,冲她玩味地眨了眨眼,笑意有些轻浮。 沈昭昭:“……”看来想多了。 这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沈昭昭也不没再给个眼神那人,认真吃着饭,将脸吃得鼓鼓的。 第85章 姜谨言吃得心满意足,放下筷子长舒一口气。 只见褚郁既不吃饭,又不上楼休息,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昭昭,目光温柔缱绻,而沈昭昭吃一口饭,就弯着眼睛笑看着褚郁。 她生得乖巧,笑起来娇憨可爱,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姜谨言想起了顾芊梦,心中涌上一丝忧伤。 顾芊梦不像沈昭昭总是眉眼带笑,在外人看来,她气质清冷,不太爱笑,总是给人不易接近的感觉。 实际上,接触久了,会发现她是面冷心热,特别是在他面前,因为青梅竹马的关系,她完全就暴露本性,总是调皮捣蛋。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经常这样一起吃饭,哪怕后来她已辟谷,也会天天陪他一起吃午饭。 也不知,她现在在何处,过得怎么样。 早知她要离开这么久,还杳无音讯,当时就应该再多帮她备点丹药。 知道褚郁是在等她,沈昭昭简单吃了几口,便扶着他起身上楼。 姜谨言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等一等。”眼见二人即将踏进房门,姜谨言伸出尔康手,喊了一声,“沈道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褚郁脸色阴沉下来,冷冷看过去。 接收到凉嗖嗖的眼神,姜谨言的手抖了三抖。 褚郁语气平淡:“姜道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姜谨言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话怎么好当着褚道友的面说。 见姜谨言为难,沈昭昭走过去,疑惑问道:“什么事?” 姜谨言抱歉地冲褚郁笑了笑,与沈昭昭走到一边,不太自在道:“今晚不可。” “什么不可?”沈昭昭被他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姜谨言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嘱咐道:“褚道友有伤在身,不可行房。” 沈昭昭脸一下子变得爆红,简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行房?行什么房?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行房?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姜谨言耳根也有些红,秉承着医修的职业素养,他忍着心中羞意,闭着眼睛,快言快语道:“沈道友,褚道友这些日子是不能伺候你的,为了今后你们的幸福,还是先忍一段时间。” 沈昭昭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雷劈了一下,怪不得姜谨言要单独和她说,原来她在马车中的行为给他留下了色令智昏的印象。 误会,天大的误会!请听我解释一下! 然而姜谨言觉察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后背有些发凉,丢下话就跑了。 沈昭昭挽留的手抬到一半,对上褚郁不满的眼神。 “你们说什么了?” 沈昭昭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讪然一笑:“只是嘱咐我照顾好你。” 褚郁问:“只是如此?” 他不信,只是这句话为什么要避开他说,为什么两个人说悄悄话的时候,脸都有些红? 沈昭昭脚趾抓地,抱住他胳膊轻轻往房里带:“进去,天色不早了。” 褚郁站定不动,大有她不说实话不罢休的架势。 沈昭昭没办法,只好眼睛一闭,心一横,苦兮兮道:“好好,我说。他听到了我在马车里说的浑话,以为我今晚要对你行不轨之事。” 后悔,很后悔,当时不该脑子抽风的。 褚郁沉默了,两排细密的眼睫覆下来,眼角眉梢漫上笑意。 沈昭昭全当没看见的,一脸悲伤地走进房内,从柜子里找出褥子挨着床边打好地铺。 褚郁坐在床边,乌黑的眸子乖巧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为什么打地铺,我们可以睡一张床上的。” 沈昭昭摇头:“不行,我睡相不好。”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褚郁默了默:“你和我一起,睡相没有不好。” “那也不行。”沈昭昭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同榻而眠,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情,我们还未成婚呢。” 先前也有一起睡一张床的时候,只是那会儿他们没有确定关系,中间隔着衣物,心中更为坦然。 褚郁眼神闪动,垂眸不语,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见沈昭昭表情倦怠,止不住地打哈欠,他将她拉到床边,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心:“你睡床。” 困意驱散了几分,沈昭昭踮起脚,在他唇角回了一个吻,摇头道:“不行,你是病患你睡床。快些睡,好困。” 褚郁不再坚持,松开腰带,将外袍脱下。 沈昭昭将褚郁安顿在床上,呲溜钻进自己的小被窝,她已经困得眼皮打架,倒头就睡。 褚郁无声地从床上坐起身子,垂下眼看她恬静的睡颜。 初时,少女安分守己地睡着,睫毛盖下一款淡淡的阴影。 不消多时,她便开始翻身,将自己整个人和被子揉成一团。 他在她身旁躺下,轻轻一揽,将她拖进怀里。 她果然不再翻身,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褚郁勾起唇角,指尖亲昵地剐蹭着她的脸颊,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他实在不喜欢她与别人走得太近,往往这个时候,她会忽略他,就像她与姜谨言交谈时,他仿佛成了局外人。 平息心中突生的火气,无声喟叹,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放在唇上。 想让她只属于自己的情绪化为一个克制的吻。 不能如此,他要尊重她的想法。 “昭昭。”他凝视着她睡颜,眉眼间氤氲着朦胧的光,嗓音黏腻缠绵,“等咒印解了,成亲好不好?” 沈昭昭哼唧一声。 少年一怔,定睛看去,旋即扬起一抹笑。 他还以为她醒了呢。 惩罚似的捏了捏她脸颊,褚郁安心地闭上了眼。 “混账东西,你竟然想就这样放过他们?” 仿佛又回到了那处处透着压抑的宫殿,男子从黑暗中走出,周身迸发出浓重的黑雾。 男子厉声道:“我将力量给你,可不是要你沉溺在这些虚假的小情小爱中,别忘了你的母亲死在了谁手里,杀母之仇不报,你对得起她吗?” 剧烈的痛感将褚郁从梦中拉扯出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金色魔纹爬满了面颊,黑气不断从体内涌出,将被褥割出几道口子。 魔气……压制不住了。 弯着腰跌跌撞撞爬起来,远离酣睡着的少女,褚郁瘫坐在地,痉挛般的痛楚险些要让他失去意识。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控制住体内汹涌的杀意,靠坐在墙边,敛去眸中戾气,嘴角浮出一抹讥诮的笑。 他绝不会成为一把无自主意识的杀人刀,这强渡到体内的魔气,当初没让他爆体而亡,今后也不可能让他失去理智。 外泄的魔气渐渐压制住,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在没雕完的花纹上摩挲几下,继续镌刻起来。 第86章 再遇陆劲 沈昭昭醒来时,床榻上已是空无一人。 等洗漱完下楼,看到的是姜谨言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对褚郁嘘寒问暖的场景。 见到沈昭昭,姜谨言忙招呼她过来:“沈道友你来看,褚道友是不是脸色不太好?” 闻言,沈昭昭神色一凛,大步流星地凑到褚郁跟前打量。 脸色是比昨日更加苍白。 沈昭昭问:“是伤口又恶化了吗?” 服用过姜谨言的药丸,外有流星镯的加持,褚郁正常行走不成问题,除脸色比常人看着更为煞白,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褚郁压低眼睑,在她额前轻轻弹了一下,笑道:“不是,只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了,你睡的倒是香,是累到了吗?” 舟车劳顿,是挺累的。 “睡得晚?你们”姜谨言握着包子的手哆嗦了两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沈昭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禽兽。 他的叮嘱,沈道友是全忘了吗? 无怪他想太多,实在是因为马车中的画面给他冲击挺大的,而褚郁的话又有些歧义。 沈昭昭知道,姜谨言肯定是想歪了,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该拿什么来挽救她的形象。 “……”姜谨言顿了顿,红着脸赧然道:“那就好,那就好。” 身边传来一声低笑,沈昭昭转过身,正好对上褚郁一双笑眸。 少年薄唇微勾,颊边荡出浅浅梨涡,神情乖顺又无害。 “好笑吗?”沈昭昭呲牙。 褚郁摊手,表示他很无辜。 等姜谨言吃完五个包子后,三人来到安远侯府门前。 青衣小厮本来正坐在台阶上打盹,听到动静,倏然一惊,见到沈昭昭和褚郁两张熟悉的面孔,小厮也顾不上通传,赶紧请几人进府。 小厮神色慌张,关门时左顾右盼,一副深怕别人发现的样子,联想到客栈中那几个百姓所说的话,沈昭昭也跟着有些紧张。 难道皇帝还暗中派人盯着安远侯府吗? 她心中其实有些疑惑,上次从异世界回来后,他们来过安远侯府,陆劲当时并没有提起他们损坏皇陵,偷窃宝石而惹怒皇帝的事情。 且他们进城后,一路上畅通无阻,想来应该没有被通缉,所以他们才不设防大摇大摆地来了这安远侯府。 若是他们的到来,给安远侯府惹上麻烦,那就不好了。 小厮领着他们从游廊拐上小道,绕过前厅走到府邸的别院处,移开红漆木门上的门闩,进去通传。 沈昭昭几人在外等候,不多时,一阵略显着急的脚步由远及近,陆劲从院内走来。 自上次匆匆一别之后,这还是这几月来沈昭昭第一次见到他。 昔日身姿挺拔的少年郎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神情憔悴,看起来似乎几日都没睡个好觉了。 见到沈昭昭和褚郁,他眸光微亮,眼神往他们身后探去,看到只有一个陌生男子后,面上是难掩的失望。 陆劲勉强打起精神,迎他们进了厅堂。 想着那几个百姓的话,沈昭昭关切问候:“世子和侯爷近来可好啊?” 陆劲神情一动,苦着脸道:“实不相瞒,你们来的正好。我之前也差人找过你们,可惜一直都没寻到。” 沈昭昭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正色道:“是侯爷出了什么事吗?” 陆劲点点头,一脸灰败。 沈昭昭了然,看来,那几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几个月前,秋高气爽,落木萧潇,正是每年秋狝之际,当今皇上于大昭近郊的皇家围场狩猎,在射杀麋鹿的过程中不慎将一女子误伤。 此女子容颜娇美,因被箭矢刺中了胸口,一双美目泫然欲泣,透着楚楚可怜的媚态,不仅将本就喜好美色的皇帝迷得失了心智,就连在场的高官重臣都恍了神。 皇帝浑然不顾一个弱女子无故出现在有重兵把守的皇家围场的蹊跷之处,将女子带回了宫,极尽恩宠,还封为了宸妃。 朝中自然有官员反对,认为此女子身份不明,皇上贸然将其带回宫中的行为非常不妥,这反对的声音中,就包括了永平王。 皇帝龙颜大怒,将茶盏一通乱摔,这也是他开始针对永平王的导火索。 安远侯为官数十载,早知伴君如伴虎,行事不像永平王一个武将那样过于刚直,对于皇帝的昏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明哲保身。 除皇帝吩咐的差事外,他鲜少插手朝堂之事,而是常年奔波于外,也不知是在寻找些什么,直到某一日,宸妃来侯府与安远侯交谈许久。 等宸妃走后,安远侯神情恍惚,还隐有几分激动。 他将陆劲叫来吩咐几句,说这几日不要让人打扰他后,就回了房,甚至都没吃晚饭。 连着两三日,安远侯都没有出过房门。 陆劲心中担忧,但又想起父亲嘱托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在门外又耐心等了几天。 直到宣王和骠骑大将军打了胜仗回来,皇上设下宫宴庆祝,差人来请,安远侯仍是闭门不出。 宫里来的太监不顾阻拦闯入,屋子里弥漫着不知名的浓郁香气。 安远侯躺在沉香木雕花大床上,昏睡不醒,而床头的香炉中盛放着烧尽的香料。 大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太监匆匆回宫禀报,皇帝请来太医查看,仍旧找不到安远侯昏迷不醒的原因。 想起那日宸妃来府邸后父亲的反常行为,陆劲怀疑是宸妃搞的鬼,他寻了个时机见了宸妃一面。 宸妃面对他的质问,娇媚一笑,只说是安远侯主动找她帮忙的。 安远侯年岁渐长,昔日佳人音容笑貌有些记不清,要不是画像还在,他怕自己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可她恨他,这么多年来甚至都不愿意入他梦中。偶尔听旁人提起自己梦见亲人,他心中钦羡又悲凉。 他曾听闻世间有法器,能助他与故去之人相见,苦苦寻找多年都未果,直到宸妃出现,给了一块香料,说能帮他与公主在梦中相见。 安远侯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也不管有什么后果,燃香进了幻境。 皇帝久不过问皇陵之事,他自诩真命天龙,不信妖邪,安远侯禀报此事的时候,说那些修葺皇陵的人已被妖怪杀害。 他当时美人在怀,对此说法并不赞同,也不在意。 后来身边近臣偶一提醒,皇帝才想起修葺皇陵一事搁置了下来。 只是安远侯昏睡大半月了,他也不得召见,便派骠骑大将军进皇陵查看。 这一看,就发现了皇陵顶上的宝石都不见了。 皇帝由此迁怒安远侯,但是安远侯一直昏睡,他只能把气都撒在陆劲身上,时不时就召他进宫面圣。 陆劲与皇帝交好,外人看来是恩赐。 只有陆劲知道,他进宫后久不能坐,每次回府都要让人给他按摩腿部,苦不堪言。 这也罢了,皇上还非要他画出谢砚书他们的画像。 陆劲给府邸的仆从都通了气,寻人画了几幅与他们不像的画像呈上去。 这种瞒天过海要砍头的事情做起来,其实他内心也颇为惶恐。 但要他真的将谢砚书他们的画像呈上去,他良心也过意不去。 谢砚书和顾芊梦从皇陵中回来,在侯府中居住。 要说他们偷没偷宝石,陆劲是清楚的,他们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好在是,皇上找不到画像上的人,加上宸妃这朵解语花从旁劝说,通缉谢砚书他们的事情才算作罢。 皇陵宝石失窃一案,他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皇陵中装饰的宝石都有标记,前几日他派出去的人回禀,江南一带有似皇陵中的宝石流通。 骠骑大将军也说起过皇陵中不知何时被挖了一个密道。 他猜想,应该是有大胆的狂徒盗墓,将被震到地上的宝石偷盗了出去。 沈昭昭捂脸,说起来,宝石失窃还是与他们有点关系,如果那顶上的宝石没有掉到地上,那些盗贼也偷不走。 听闻他们来意,陆劲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曾听父亲说过,家中确实有一株宁神花,只是它放在何处,我也不知。” 姜谨言摸了摸下巴,提议道:“那就先将安远侯唤醒,你们说呢?” 这是唯一的办法,沈昭昭眉眼微弯,点头赞同:“你说的对!” 第87章 陆劲带他们往隔壁厢房中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步伐却慢了下来。 沈昭昭本来走在最后,见陆劲特地来找她,猜到他可能有话要说,便也缓了步子。 与褚郁和姜谨言拉开一段距离后,陆劲压低声音问道:“沈仙师,上次匆匆一别,你们询问我谢兄行踪,后来碰到他们了吗?” 见陆劲脸色颓然,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昭昭挑挑眉。 想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问他们与谢砚书有没有碰到是其次,他真正想问的。应该是某些人的近况。 “有碰到,师兄他们也去寻药了。不过,我们已经与顾芊梦分开了。”沈昭昭看向陆劲。 陆劲随意地点了下头,显然并没有那么在意,而后继续问道:“那妙仪妹妹呢?她可还好?” “很好啊,爱吃爱笑,话也挺多,很是活泼可爱。”沈昭昭扬起笑,一脸纯真,“她啊,现在有人将她当宝似的宠着疼着,怎么可能不好。” 陆劲听完,脸色发白,身形晃了几下,俨然受到了打击,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看他这个样子,沈昭昭在心底发笑。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是是谢兄吗?”陆劲艰难地吐字,发红的眼眶里浮出淡淡的水雾,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一个大男人快被她说哭了。 沈昭昭还是有些不忍,只点了点头,在一旁静静地等他收拾好心情,不再多言。 “世子,可是有什么事?”褚郁走过来,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视一圈,打断了有些诡异的气氛。 他不喜欢沈昭昭远离他的视线,特别是和别人在一起。 “无事。”陆劲低垂眉眼,将视线落在大理石上,盖住眼中失落的情绪。 他抿了抿唇,也不再说些什么,径直去往厢房中。 将书柜上的花瓶一转,一道暗门打开。 他们这府中上下成了当今圣上的眼中钉,风口浪尖上,他行事格外小心谨慎,在密室里,道士也可以心无旁骛地唤醒他父亲。 沈昭昭与褚郁并排着往厢房走。 她扯了扯褚郁的袖子,和他分享了自己刚刚的事迹:“我刚刚在陆劲心口上扎了一刀,他看上去都快哭了。” 他们到底还有求于陆劲,她这样做,稍微有那么点缺德。 但是一想到陆劲当时对虞妙仪的恶劣态度,她就忍不住想要刺痛他几下。 褚郁伸出骨节如玉的手,去握沈昭昭的,他唇角微勾,漫不经心道:“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他不关心陆劲如何,他只在意沈昭昭对他的亲近。 密室里,紫金香炉中燃着的两炷香散发着袅袅腾空的香雾,难以形容的味道让沈昭昭忍不住微微皱眉。 倒不是不好闻,只是有些怪异,且味道很重,绝不是光两炷香就能达到的效果。 房中有一人作道士打扮,见到陆劲,快步上前汇报进展。 “世子,何道长和方道长已经入梦了。” 陆劲压下了心中烦躁不安的心思,将视线落在矮塌上的两道身影上,略一颔首。 天下方士不计其数,很多都是囫囵吞枣地学了一点皮毛,就出来招摇撞骗,而这留在安远侯府的几位却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陆劲找到他们颇下了些功夫。 这几位道士带来的香,可通幻境,只要放在安远侯和自己的鼻尖熏上一会儿,便能进入安远侯的梦里。 道士们尝试了许多天,都是徒劳无果。 香燃尽,幻境走到终点,他们从幻境中出来,还是找不到办法将安远侯从梦中带出。 “还剩下几根香?”陆劲沉着嗓子问。 “还剩两根。”道士微弯着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而今安远侯世子就是他的衣食父母,高额赏金还没到手里,香却快用完了,如果安远侯还是无法醒来,他们估计也要和之前那几人一样离开。 好在是世子出手阔绰,哪怕他们无功而返,他还是会给他们一笔丰富的报酬。 “安远侯做的什么梦啊?”沈昭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冲道士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 香炉中都是灰烬,想必他们来之前,这些道士已经尝试入梦许多次了。 道士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几人,偷偷打量一番,将目光落在姜谨言腰间的葫芦上,闻到里面有丹药的气息,顿时生出被抢生意的警觉。 不过眼前三人眉眼稚嫩,看上去年岁都不大,想来也没什么本事,道士瞬间放下心来。 他看向出声的那位,少女唇红齿白,未施粉黛,含笑的眉眼透着灵动,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被她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瞧着,道士以为她是安远侯世子带来的世家小姐,来这里只是对他们有所好奇。 他直起腰板,回道:“侯爷的幻境,是他年轻时候身边发生的事情,侯爷心中有遗憾,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所以才会困在幻境中。” 褚郁淡淡打量着房间,而后走向漆案,将上面放着的香炉盖打开,指尖沾上一点香烬碾磨着。 陆劲走过去,说道:“这就是宸妃娘娘给的让父亲昏睡的香料,已经烧完了。” 褚郁黑眸沉沉,将灰烬轻轻弹了弹。 “那你们在幻境中,是什么身份呢?”沈昭昭问道士。 道士耐心与她讲述:“我们进去后,就变成了侯爷记忆里的东西,而且并不是特定的,有时会是动物,有时是死物,可能上一秒是这个人,下一秒又变成了另一个人,有时我们能掌控自己的身体,而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困在身体里,旁观所发生的事情。” 沈昭昭沉默片刻,厚着脸皮道:“要是两个道长还是无法将侯爷唤醒,你们的香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她考虑过了,这些道士多次进入都无法将困在幻境中的安远侯引渡出来,怕是再试几次也无用。 如果可以,她想试一试。 “你?姑娘,你行吗?”道士浑身上下都透着对她的不相信。 连他们这些道士都无法唤醒安远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做到? “沈仙师,有劳了。”陆劲直截了当地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容置喙。 沈昭昭皱了皱眉,并不习惯他这强硬的语气。 道士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沈昭昭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她只想打商量,没想着强买强卖。 “仙师?”道士满脸惊愕,抓住的重点却有些不同。 姜谨言轻笑道:“她是清微宗的弟子。” “那你呢?”道士上下打量起姜谨言。 介绍起自己的时候,姜谨言有些不太好意思,拱手道:“在下来自碧云山。” 道士有些惊喜,激动地握了握拳头。 清微宗和碧云山都是响当当的修仙门派,他竟然有幸能见到这些仙门弟子。 也不等陆劲吩咐,他直接将剩下的两根香拱手奉上。 在道士油然而生的敬佩目光下,姜谨言颇不自在地将香接过了。 第88章 安远侯的梦境 沈昭昭低头看向手中的药包,又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街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她此刻已经进入了幻境,就是不知道变成了谁,只能知晓她现在这具身体是个年轻的女子。 事情从头说起,沈昭昭拿着香等了两天两夜,那两名道士才悠悠转醒,结果和往常一样,他们没能将安远侯带出梦境。 几人围成一桌商议一番后,便决定由沈昭昭和褚郁进入安远侯的梦境,试着将他引渡出来。 而姜谨言则时刻关注褚郁的身体,给他喂上几颗丹药,避免伤口恶化。 当然,还要投喂一下鼠鼠。 沈昭昭将捆着药包的绳子在食指上转了转,绕开行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现在还能掌控身体的主动权,但不知道这具身体买药是要去哪里,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没走几步,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哎,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来人玉冠束发,身着天青色锦缎长袍,看上去倒是衣冠楚楚的,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油腻又猥琐。 他眼中流露出的轻佻狎昵让沈昭昭心中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现在只是普通凡人,而眼前这位贵公子身边仆从众多,不想惹上麻烦。 她转身欲走,却被仆从拦下,将出路围得水泄不通。 猥琐贵公子姿态闲适地走到她跟前,笑得十分放荡。 他一个眼神过去,一仆从心领神会地趁沈昭昭不注意,将她手里的药包抢走。 “想要药包吗?你陪我一晚上。”他嘴角挂上玩味的笑意,手也朝沈昭昭伸了过来。 “姑娘,我家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莫要不知好歹。”仆从十分狗腿的说道。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理了! 沈昭昭强忍着怒火,咬牙后退了一步,她恨不得朝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猛挥两拳。 周围的人经过他们时,丝毫不敢停留,同情的目光悄悄地落在沈昭昭身上。 又有一位姑娘要被祸害了,可他们也无能为力,因为那人的身份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惹得起的。 这工部尚书家的公子,是个纨绔,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 之前有硬气的女子报过官,奈何官官相护,不仅被反告诬陷,还徒惹了不少闲言碎语。 更多被污了身子的女子,为了以后还能嫁人,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也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在大街上强将看得上眼的女子带走这件事,他做得肆无忌惮。 “公子,你将药还给我,我阿娘病重,这是她的救命药。”沈昭昭咬了咬唇,眼巴巴地望着仆从手里的药包,两行泪滚下脸颊。 她被控制着开口,心中都快急死了。 怎么就在这时候,她脱离了身体的控制。 很明显,她这具身体的主人性子软弱,要是照这么下去,她只有被欺负的份。 “哦?”听到她这样说,赵明伦脸上笑意加深,“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这样,你跟我回宅中,明日我帮你娘请太医。” “不用了。”沈昭昭所附身的主人林代双面色惶惶,弱弱开口,“公子发发善心,放我离开。” 沈昭昭忍不住吐槽:天呐,这样求他怎么可能有用,还不如揣他要害之处,趁机逃走。 赵明伦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笑道:“别哭,这么好看的脸蛋,应该挂上笑容,而不是泪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自然是要放你走的啊。” 他此刻就像一个怜香惜玉的翩翩公子,让林代双心中升起了希望。 “真的?” 沈昭昭:怎么可能是真的,姐妹,他这样子一看就不是真的啊。 “哈,当然是假的啊。” 赵明伦笑得放肆,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他将手一抬,仆从得令,上前将她胳膊架住。 林代双愣了一瞬,惊慌地踢腿挣扎,开始大声喊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赵明伦不满地瞪她一眼:“别叫了,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也救不了你,还不如留点力气晚上叫。” 仆从直接踹了她一脚。 沈昭昭在她的身体里面,能感知到腿上的疼痛,她简直气得牙痒痒。 “再叫,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仆从恶狠狠地威胁。 林代双又喊了几声,遭受到了更重的惩罚。 她有些受不住,索性闭上了嘴,凄然泪下,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往来行人。 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她? 而那些人更怕引祸上身,唯恐避之不及。 赵明伦看了一眼人群,满意地笑了。他爹是工部尚书,就他一个独子,谁敢得罪他。 他得意地往自己购置的大宅院走着,仆从拖着林代双跟在后面。 “放开这位姑娘!”身后传来温和且坚定的声音。 赵明伦挑了挑眉,讽刺地笑了。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要当这英雄坏他好事。 甫一回头,就见一穷酸书生打扮的男子与他对望。 “放开她。”书生再次坚定地说道。 林代双忍不住眼含热泪,有人来救她了。 赵明伦觑他一眼,冷声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书生摇摇头,一脸正气:“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你不顾这位姑娘意愿强将她带走,并非君子所为。” 赵明伦顶了顶舌头,一脸痞相。 他露出讥讽的笑,看向自己的仆从,厉声而斥:“还等什么?” 几名仆从狼虎般奔过去,书生低吼一声,勇敢地上前迎战。 只可惜他文文弱弱,很快落了下风。 拳头落在书生脸上,肚子上,丝毫不留情面,像是要将他活活打死。 沈昭昭看得心惊肉跳的。 林代双吓坏了,哭得更大声。 “公子,你别管我了,快走。” 书生揩去唇边血沫,冲她安抚一笑:“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落入小人手里。” “说谁是小人呢?啊?”赵明伦目露凶光,直接一脚踹上书生心窝。 书生承受不住力量,被打翻在地,捂着胸口,直吐血。 “公子!”林代双哭喊。 沈昭昭不忍心看了。 这不是安远侯的梦境吗?怎么让她面对这样残忍而又与他无关的画面啊? “自不量力!”赵明伦将暗金丝镶乌靴踩在书生浆洗得发白的衣服上,在他胸口狠狠碾压着。 书生痛呼一声,疼痛让他弓起了身,他用力将赵明伦的脚往上抬。 赵明伦更是下了狠劲。 沈昭昭有些着急,试着控制身体,但是没辙。 “还请赵兄高抬贵脚。”街头一急切的声音高喊道。 沈昭昭遥遥望去,有些庆幸和欣喜。 梦境主人这不就来了嘛? 通过林代双的身体,她将眼神落到安远侯陆晏年轻的面庞上。 看样子,这书生有救了。 赵明伦将劲松了,但依旧将脚踩在书生胸口上。 他淡淡一笑:“小侯爷怎么来了?” 陆宴看了一眼脸上浆血模糊的书生,对赵明伦道:“不知我好友是哪里得罪了赵兄,如果多有冒犯,还请赵兄大人有大量,放过他。” 赵明伦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快,但一想到陆宴的身份,他决定给几分面子。 “既然是小侯爷的好友,那这都是误会了。” 他将脚放下,甚至还想要将书生扶起来。 书生忽略他伸出的手,而是让陆宴搀扶着他起身。 赵明伦嗤笑一声,将手收了回来,心中暗道:下次别落我手里,否则我弄死你。 “既然是误会,那我便先走了。”赵明伦转身欲离开。 “世子,那位姑娘。”书生看向陆宴,眸子中带着些许担忧。 “赵兄。”陆宴喊住赵明伦,“能否也放了那位姑娘?” 赵明伦:我说你别太过分了,放过那穷酸书生已经是给你小侯爷几分薄面了。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他咬了咬牙,说道:“她是我出逃的侍妾,小侯爷要管我家事吗?” 沈昭昭默默翻了个白眼。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说辞,赵明伦摆明了不想放过这姑娘,就看陆宴愿不愿意顺着他话说了。 陆宴显然不愿意。 他问林代双:“你是赵兄的侍妾吗?” 林代双狂摇头:“当然不是,请世子救救我。” 陆宴冲她安抚地点点头,而后对赵明伦说道:“还请赵兄放人。” 赵明伦怒极反笑,只是陆宴已经发话,而且摆出不放人不罢休的态度,他只好吩咐人放了林代双。 林代双得了自由,立刻跑到书生身后躲起来。 赵明伦将仆从手里的药包一把夺过,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压。 “我的药!”林代双惊呼一声,想要制止。 赵明伦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对着书生和林代双露出阴森恶意的笑容,而后带着仆从离开了。 林代双急忙蹲下,想要将残渣捡起来。 她家里贫寒,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攒下钱买下的药。 她娘等不起了。 “姑娘,那药已经脏了。”陆宴说道。 “我知道。”林代双捧着药末站起来,一脸愁容,“可我没钱再买新的药了。” “姑娘,我这里有五十文钱,虽不是很多,但希望能解你燃眉之急。”书生将钱递过去。 “如晦,我来给。”陆宴往自己身上摸去,可摸了半天,连一个铜板都没见着。 他微微皱眉,有些尴尬。 “不用不用。”林代双摆手拒绝。 “拿着,我想姑娘你是有急用。”书生温和一笑。 沈昭昭对书生有些敬意,看他穿扮,似乎并不富裕,但他还十分慷慨地将钱给了别人。 而且他也不畏强权,硬是要将林代双从赵明伦手里解救出来。 真的太好,太正义了! 林代双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了钱袋,她要为她阿娘买救命药。 她跪在书生面前,眼中泪水不断,哽咽道:“多谢公子相救,公子的恩情,代双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书生连忙拉她起来,笑着道:“我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 “公子家中可有说亲?”林代双将眼泪擦掉,目光灼灼地看着书生,羞涩又期待地问。 沈昭昭:哈?这是要以身相许? 书生容颜还算隽秀,但比不上陆宴俊俏。 主要还是因为书生刚将林代双从坏人手里解救出来,所以林代双对他心生好感。 “不好意思了姑娘,我心中已经有了人,且我与她早已约定好,只要我考取功名,便会迎娶她。”书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柔情。 沈昭昭叹口气,可惜林代双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了。 “那公子可否告知我姓名?待日后我好找你报答。”林代双并不气馁。 书生笑道:“报答就不必了,我叫陈子建。” 陈子建。 沈昭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等等。 陈子建! 他不就是藏香阁柳莹雪一直等待寻找的那个书生吗? 好巧。 陈子建目光柔和:“姑娘,你快去买药。” “好!”林代双郑重点头,依依不舍地看他一眼,往医馆方向走去。 她并未走远。 沈昭昭便听到陆宴的声音。 “你小子,又惹得人家姑娘芳心暗许,我倒想知道,是哪家姑娘让你早早的就动了心。” 陈子建声音柔和:“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姑娘,我这辈子就只认定她了。” 陆宴“哈哈”笑了两声,调侃道:“如晦,这次会试你可是会元,不久后便是殿试,想必你也一定没有什么问题,到时便可早些迎娶你那位非常非常好的姑娘!” 第89章 探花郎 沈昭昭将一碟豆腐端到掉漆破旧的桌面上,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才拉过椅子坐下。 天已经黑透了,外面的道路近乎看不见,晚风呼呼吹着,她的“好大儿”还没回来。 沈昭昭将手肘搁在桌子上,苦恼地捧着脸思考起来。 只是这样一个略显孩子气的动作在这张沟壑纵横的老妇人脸上显得别扭极了。 她在这个老妇人身体里已经好几日了。 幻境里时间的流速是不正常的,场景也在不停变换。 从林代双与陈子建分别之后,她就从林代双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空间一阵扭曲过后,等她再睁眼时,便出现在了斑驳的木屋里。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是安远侯的梦,她为何会附身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之前的林代双好歹还与安远侯有过一面之缘,而她现在这具身体可以说是与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贾思凡迈着醉醺醺的步子往回走,等到了门口,支撑不住的往地上倒去。 他将目光落到那个佝偻着背,有些苍老的人身上,微微有些愣神。 他娘怎么这般模样?浑身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气质。 沈昭昭听到动静,无奈叹了几口气,认命地听从身体指令,颤颤巍巍地朝贾思凡走去。 她将好大儿扶起来,嘴里不免抱怨:“都连着醉酒几日了?不就是考了个第四名吗?难道你想就这样混下去啊?” 怕儿子心里不好受,贾母又安慰道:“这科考年年有,大不了明年再来嘛,娘相信你,以你的能力和才华,明年定能高中。” 贾思凡歪歪斜斜坐在桌前,双眼微闭,听到他娘说的话,朦胧的醉眼突然闪烁着细微的光。 他拉住妇人的手,大着舌头道:“娘,今日不同,今日我是高兴,才与他们喝酒庆祝的。” 妇人将他手一把拍开,给他盛好饭,放到身前,满不在意。 “能有什么值得高兴庆祝的,是你那同窗中了状元,又不是你,就你跟着傻乐呵。” 贾思凡盯着桌上清淡的饭菜,眼底有些嫌弃。 他定定地看向贾母,也不动筷,就看着母亲往嘴里扒饭。 “娘,我给你说个好消息,你可要撑住了,别高兴得晕过去了。” “哟。”贾母放下筷子,瞪大眼,有些好奇,“那你倒是说说,能是什么好消息啊?” 贾思凡却开始卖关子了:“娘,你先猜猜。” 贾母瘪了瘪嘴,又拾起筷子夹了块豆腐咽下。 “难不成你们殿试结果出错了,今日告知你是状元?” 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天子亲自出题,满朝文武把关,怎么可能出错?儿啊,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她没听到儿子搭腔,抬眼望去,就见贾思凡不说话,目光灼灼。 贾母止住夹菜动作,不确信地问道:“难道……难道是真的?” 贾思凡用力地点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娘,今日圣上召我们觐见,重新公布了排名,你儿子我是皇上钦点的榜眼了。” 贾母如同被金钱砸懵了脑子,乐开了花,身子止不住的晃了几下。 “儿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思凡挺直了腰板:“真的不能再真。” 贾母高兴过后又有些忧愁,她怕自己儿子是伤心过度,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怎么会呢?圣上不是前日在你们殿试后直接公布的三甲吗?怎么今日个又重新公布?难不成,是有人作弊?” “非也非也。”贾思凡摇头晃脑,故弄玄虚,“是前三甲里面有人出了事,我好运气的替补上去了。” 沈昭昭本来在贾母身体里安安静静地听着,突然听到贾思凡这样说,脑中一激灵。 她想到了陈子建。 贾思凡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说起来,原来那个探花是真有文采,圣上批阅他试卷时赞不绝口,说他文章并非纸上谈兵,最主要是从中能窥探出他一颗为国为民之心。” 沈昭昭知道了,贾思凡口中的探花一定就是陈子建。 陈子建的结局并不好,藏香阁的老板娘说过,他被地痞流氓打死了。 “好可惜,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贾思凡有些疑惑:“哎,娘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沈昭昭才反应过来,她又可以掌控身体了。 她刚刚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面对贾思凡的不解,沈昭昭摇了摇头:“我猜的,你继续说。” 贾思凡道:“其实圣上本属意他当状元,但看他相貌品质俱佳,便想将公主许配给他,于是退而求其次的让他当了探花。” 大昭的惯例便是前三甲中相貌最为突出的封为探花郎,尚公主,成为驸马。 尚公主后并不影响前程,所以探花排名虽在后,相比于中间位的榜眼,很多人还是更愿意成为探花,特别是寒门子弟。 “只可惜啊,也不知道这探花郎怎的没这福分,还没等皇上赐封,被街头一群地痞给乱棍打死了。” 沈昭昭横他一眼,不高兴地说:“怎么不是你替补上这探花的位置?” 当然,这并非她自己的想法,而是贾母所想,她在这具身体里几日,只偶尔能掌控一下身体主动权。 贾思凡也有些失落。 “是啊,要是我是探花就好了,要是成为驸马,那我就是人上人。” 贾母往地上啐一口唾沫,虽然她也想,但她深知自己儿子是什么长相。 她用手指点贾思凡的额头:“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言语间是难掩的高兴,继续说道:“当榜眼挺好的,第二名嘞。思凡啊,你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贾思凡神情激动:“娘,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吃这些粗茶淡饭了,以后就让你过上好日子。” 贾母脸上满是欣慰,连连答道:“好好好,我要给列祖列宗上炷香,多谢他们保佑。” 她饭也不吃了,说完便起了身,走路也不颤颤巍巍了。 贾思凡看母亲高兴坏了的样子,也不免更加开心。 他盯着自己父亲的牌位,低声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真是您老人家保佑,让我走了这狗屎运?这陈子建肯定是没给祖宗上坟,所以运气不好。” 贾思凡思及此,也起身给自己祖宗们上香。 “娘,我也要拜一拜,希望我爹能保佑我今后仕途顺利。” 沈昭昭脑海中蹦出了赵明伦那张脸。 她倒觉得,陈子建的死,或许与他有关。 在这皇城之中,有权有势之人成为法外狂徒并不稀奇,他们想弄死一个得罪了自己的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贾家母子整个晚上都陷在喜悦中,而沈昭昭心中一片悲凉。 为陈子建,也为柳莹雪。 尽管她早知他们的结局,可等她真的见过陈子建了,知道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还是不免为他的死感到悲哀。 而柳莹雪,没有等到她的那个书生来迎娶她,甚至还误会了许久。 第90章 何必拖累他人 “爱妃,嘉敏和慧敏如今都满十六了?” 华阳殿内,大昭君王煊帝一袭明黄锦服,正襟危坐。 他两鬓微白,眉眼狭长,久居上位让他看上去不威自怒,哪怕他此刻只是在与妃子谈论儿女。 淑妃轻声应着:“是啊,陛下。” 沈昭昭给二人添了茶水,而后退至一边恭敬地站着,实际上却将耳朵高高竖起,明目张胆地偷听他们说话。 她如今的身份是御前近侍,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她一直都能将这具身体掌控自如。 但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她怕惹出事端,一直都兢兢业业地当着太监。 皇帝是个大忙人,她在皇帝身边待了一整日,一直看着他批阅完堆成小山的奏折,才踏入这后宫之中。 皇帝径直来的,便是这华阳殿, 淑妃柔情绰态,虽已见年岁,却蛾眉杏脸,风韵犹在。 她视线落在煊帝身上,眉间染上浅浅的笑意。 “陛下,你可是对她们的婚事有了打算?” 煊帝颔首:“长宁已满十八了,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朕与皇后商议,打算为她择选驸马。” “嘉敏和慧敏既也有十六,朕想着,不如也将她们的婚事定下来。” 婚事? 沈昭昭眉心一跳,进入幻境前,道士曾告诉过她,安远侯的梦境与慧敏公主有关。 只是他们附身在各种人、物身上,场景又在不停变换,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算是特别理解那些道士为什么唤不醒安远侯了。 她进幻境这么久,同样感到毫无头绪。 而且褚郁也不知所踪,她想应该也是和她一样,现在正附身在某个人或者物身上。 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能掌握的一个确切消息就是——慧敏公主会嫁给安远侯。 淑妃略一沉吟,笑问:“陛下可是有中意的人选?” 煊帝说:“新晋的探花郎裴琰相貌品行俱佳,爱妃你觉得如何?” 沈昭昭又想起了陈子建,而今冠以探花郎头衔的已经变成了别人。 那件事情早已过去,无人再提起陈子建这个名字。 淑妃道:“臣妾听闻这位裴小郎君文武双修,性情也是极好。” 历代皇权更迭,唯世家屹立不倒,裴琰便是名门世家裴氏嫡公子。 哪怕如今这些高门世家已经开始没落,国库空虚,这些年也多是裴家上贡填补。 与这些世家结姻,自然是好的,更别说裴琰本人金相玉映,才识过人。 淑妃问:“那陛下是想让谁成这亲事呢?” 煊帝想了片刻,道:“慧敏,至于嘉敏,朕想将她许给虞汜那小子。” 只是虞汜常年随父出征,要过一两年等战事稳定,才能召他回来与嘉敏成婚。 沈昭昭愣住了,慧敏公主不是嫁给陆宴吗,怎么变成了裴琰? 淑妃秀眉微拢,抿了抿唇,有些忧愁:“可阿芜的身体……” 煊帝将手覆到淑妃手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好生将养着,并无大碍。” 话虽如此,他却也是眉头微拧。 他们都心知肚明,慧敏公主萧清芜患有心疾,为胎中所带,能长大已经实属不易,可未来还有多少年可活,没有人敢保证。 淑妃潸然泪下,捂着自己胸口,痛心道:“都是臣妾不好,如果不是臣妾失足滑倒,又怎会早产?阿芜又怎么会患上这先天不足之症?” 煊帝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目光微冷:“爱妃,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 淑妃伸出手指轻轻按在煊帝唇上,一双明眸沁着泪水。 “陛下,别说,莫要因为臣妾与皇后离心。” 淑妃掏出手帕擦了擦泪水,正好对上沈昭昭的目光。 沈昭昭立时明白自己看他们的眼神太过直勾勾,赶忙收回视线,手跟着慌乱地摆了摆。 成福是皇帝身边的老人,素来细心周到,行事稳重,何曾像今天这样,几次欠妥。 煊帝忍不住皱了眉,沉声喊道:“成福?” 沈昭昭弯腰迈着小碎步走过去,诚恳问道:“奴……奴才在,陛下有什么吩咐?” 话一出口,沈昭昭抖了一个激灵,她还是不太习惯自己这尖细怪异的嗓音。 煊帝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昭昭,神情有些不悦:“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沈昭昭心头一震,默默捏了把汗,这是对她并非成福本人有所察觉了吗? “回皇上,奴才没有什么事啊!”她不安回道。 煊帝微微眯眼,冷哼一声:“那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沈昭昭嘴角抽了抽,尽量舒缓有些涨红的脸。 她简直欲哭无泪,不为别的,主要是她憋得慌。 其实之前她就有些想方便了,但她用着太监的身体,心理建设了好一番,还是没法淡然处之。 她从中午憋到了现在,经刚刚煊帝稍微一说,她想小解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呜,什么时候才能从这身体中脱离出来啊。 她是真不想面对这么尴尬的处境。 淑妃看了一眼天色,说道:“陛下,臣妾让阿芜过来陪我们用晚膳。” 言毕,淑妃的贴身宫女便往外走,去长春宫请慧敏公主过来。 沈昭昭对安远侯梦境中的女主角是相当好奇的,并拢双腿往门口望了好几个回合。 等那道桃红色俏丽身影出现时,沈昭昭眼睛猛地一亮。 少女乌鬓花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面容素白而精致秀美,唇色却有些泛紫,身形柔弱翩跹。 最主要的是,除右眼角的一颗泪痣外,她的容貌与虞妙仪看上去倒是有些相像。 慧敏公主将怀中纯白色的小胖猫递给侍女,给煊帝和淑妃规规矩矩请了安。 沈昭昭学着宫女的样子,给惠敏公主屈身行礼。 慧敏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俏皮地笑笑:“成公公,你是故意逗我开心的吗?” 煊帝不悦地睨了沈昭昭一眼,斥道:“越发没规矩了。” 一个大太监学着宫女行礼,成何体统。 沈昭昭:“……”我又做错了什么? 与沈昭昭茫然的眼神撞上,慧敏公主又捂嘴笑了笑,而后从侍女手中将小白猫接过。 淑妃佯装责备道:“成日里走哪都抱着猫,像什么话?” 慧敏公主抱着白猫走得更近,举起它的一只小爪子对淑妃作出打招呼的样子。 “母妃,团绒可听话了,儿臣就喜欢它。再说了,它可是父皇送给儿臣的生辰礼物。” 慧敏公主看向煊帝,一双充满灵气的眸中有些莞尔调皮。 她自幼便与煊帝亲近,性格又单纯活泼,很得煊帝宠爱。 煊帝笑容宠溺:“若是阿芜喜欢猫,那朕便再给你送上几只。” “父皇,儿臣不要别的猫。”慧敏公主撇嘴,“儿臣只要团绒就好。” 她将团绒从一只小奶猫养起,如今已经养了两年,早已有了感情,别的猫哪里比得上团绒。 淑妃亲昵地点了点她额头:“你呀,真是永远都长不大。” 慧敏公主颊边漾出浅浅的笑涡:“儿臣就不想长大,只想永远当父皇母妃的孩子。” “又在说胡话。”淑妃轻声一笑,“你父皇已经给你相看好了夫婿。” 此话一出,叫慧敏公主心里一惊。 她颠了颠怀里的小肥猫,低头摸它圆滚滚的脑袋,嘟囔道:“我这样的身体,又何必拖累他人。” 第91章 你还记得我吗? 一阵天旋地转,面前几人和睦用膳的景象变得扭曲,沈昭昭心中一喜,闭上了眼,等待场景的变换。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变成了那只叫团绒的小白猫,被慧敏公主抱在怀中。 菱荷十里,杨柳盈岸,香远益清。 游园中,一行人从游廊下走过,湖中荷花飘香。 三三两两,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女,吟诗作画,行飞花令。 此次赏荷宴,是煊帝让太子操持举办,地点选在皇家荷园,园中有片大湖,种植了大量荷花。 能出席这种皇家宫宴的,不消说,都是世家公子和贵女,再加上新科前三甲。 园林很大,到处都是亭台水榭,嘉敏公主萧清艺扯住妹妹的袖子,将她拉到一处较偏的小亭内。 嘉敏踮起脚尖,遥遥扫了一圈,好奇道:“阿芜,母妃有给你看过画像,你能认得出哪个是父皇给你选的夫婿吗?” 慧敏视线扫过几堆聚在一起的少年,摇了摇头。 人太多了,她都快看花了眼,一幅画像本就画不出真人的神韵,她哪里会记得长相。 嘉敏眼珠提溜一转,问道:“阿芜你想凑凑热闹吗?” 慧敏眨了眨眼,视线止不住往人群中瞟,内心有些期许和向往。 因她患有先天心疾,不能受惊和剧烈运动,母妃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深怕有一点闪失,这样的宴会她自是没有机会参加。 也就是她今日好说歹说,加上嘉敏软磨硬泡,才让母妃松了口。 在她们来这里前,淑妃再三叮嘱,让她们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更是让嘉敏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妹妹。 慧敏是喜欢热闹的,再加上她今日来,确实是与她那位未婚夫婿有事相商。 她得找到裴琰,询问他对这门婚事的意见,虽然皇命难违,如果裴琰不愿意,她也不能强人所难。 慧敏一手抱着团绒,一手挽着嘉敏往最热闹的湖心亭走去。 经过一处石墩小桥,鼻尖的荷香味道更浓,夹杂着酒香,有些醉人。 桥对面的贵女们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一个两个趋之若鹜,疯狂往桥上挤。 沈昭昭无疑是八卦的,她好奇地探出脑袋看了看身后,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金丝滚边锻袍,中间绣有蛟龙花纹,头戴金冠,英姿勃发,贵气逼人。 少女穿着一件绯色褶裥裙,罩着淡粉云纱披肩,头戴金色步摇,玉靥秀容。 是大昭太子和他的胞妹长宁公主来了。 湖心亭的世家公子也赶忙上前相迎,一时之间桥上就非常挤了。 嘉敏将慧敏护着缩到一边,着急喊道:“别挤啊!” 沈昭昭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钻慧敏怀里,她都感觉自己的屁股被摩擦起了火。 太疯狂了这群人。 他们眼中只有尊贵的太子和嫡公主殿下。 特别是一些贵女,见太子到来,慌忙整理仪容,往太子身边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 推搡间,慧敏连带着沈昭昭就遭了殃。 不知是谁在一片混乱中扯住了沈昭昭的尾巴。 沈昭昭疼得喵了一声,整个身子从空中落下,慧敏想要捞她一把,却被人挤得往后倒去。 嘉敏看这变故,惊呼出声,快要吓死,好在是有人将慧敏扶住了。 沈昭昭在落地前一刹那,被人用鞋面往上一勾一抛,稳稳当当的落到了怀里。 这举动虽然避免了她被踩成肉泥,但委实谈不上温柔。 沈昭昭抬眸望去,见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臣见过二位公主。” 声音有些熟悉,沈昭昭侧头看过去。 陆宴不似之前在街头身着便服,今天穿得较为正式。 一身天水蓝锦缎长袍,腰间紧束着一条月白祥云纹腰封,乌黑的头发被白玉银冠简单的束起。 长身玉立,眉深目阔,浑身透着俊逸矜贵,他无疑也是扎眼的存在。 哪怕大多数贵女将心都扑在了太子身上,还是有不少人偷偷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陆宴等慧敏站稳,与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不逾越也不疏远,躬身行礼。 慧敏蓦然一顿,一动不动地望着陆宴那张脸,怔忪片刻。 嘉敏瞧见她失神的模样,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 慧敏回过神来,垂下眸子掩饰自己的失态,脸却止不住的发烫。 陆宴浅笑道:“今日环境复杂,慧敏公主要小心些。” 是对她说的。 慧敏心跳漏了两拍,抬眸看向他,眼中含着希冀。 少女声音软儒,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她怯怯地问:“你还记得我?” 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陆宴顿了一下,笑道:“三年前,凌云山祈福,臣记得。” 慧敏嘴角上扬,挂起了甜甜的笑。 她很开心,因为陆宴还记得她。 “阿艺,阿芜!”太子注意到了桥上的动静,提步向他们走来。 人群中自觉让开一条道,比之前有序多了。 见陆宴也在,太子打了个招呼。 还停留在桥上的人纷纷行礼,沈昭昭晃了晃尾巴。 不对劲,很不对劲。 抱着她的人长相虽然平平无奇,但他在一众弯腰低头的人中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他没向太子和公主行礼。 沈昭昭一股聪明劲上头,她悟了。要说眼前人不是褚郁,打死她都不信。 她用爪子挠了挠他手心,又拍了拍他胸脯,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而褚郁大概是嫌她烦人,直接捏住她的后颈肉,将她吊在了半空中。 沈昭昭:“……”想骂人。 她都表现得这么像人了,褚郁居然认不出她来。 慧敏见团绒似乎不太听话,将自己的猫接了过去,“多谢。” 褚郁扬起笑容,回道:“不客气。” 那嘴角扬起的弧度,是褚郁一贯假笑的模样,沈昭昭瞪大了眼睛。 她确信,那人就是褚郁。 好气哦! “笨蛋褚郁,连我都认不出,真笨。”沈昭昭在慧敏怀中凶巴巴地骂着。 听在众人耳中全是:“喵喵喵喵喵。” 慧敏捏住团绒的嘴巴,不解道:“团绒,你今日怎么一直叫唤个不停?” 褚郁看着她有口难言,双眼写满了不满的样子,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 他笑着摇了摇头,无声喊道:“昭昭。” 沈昭昭呆愣在原地。 好啊,原来认出了她。 第92章 自解怨(一) 太子见到慧敏出现在这里,微微有些惊讶:“阿芜,你竟也来了。” 慧敏眨眨眼,嘴角挂着笑意。 “听说今日这赏荷宴是哥哥亲自操办的,我当然是要来看看的啊。” 太子笑眯眯摸了摸慧敏细软的头发,倒真是有几分宠溺。 众人有些吃惊,早些听闻皇后与淑妃不睦,想不到太子却与淑妃所出的公主关系甚好。 嘉敏在一旁撅起小嘴,故作生气:“哼,太子哥哥只想着阿芜,一点也不关心我呢!” 太子又看向这一脸不开心的妹妹,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关心,怎么不关心。孤这次从江南回来,给你们带了一些礼物,已经差人送到你们寝殿了。” 这时,有侍卫上前禀报,说是太子儿时旧友虞汜出征归来,特来找他叙旧。 太子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对陆宴说道:“走,那小子好几年都不曾回来,也不知变样了没有,咱们去会会他。” 太子拉着陆宴走了,贵女们脸上都有些失望,但见长宁公主还在此,也存着些交好之意,遂邀了公主一同去湖中央最大的水榭处游玩。 原本还很热闹的小桥一时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慧敏见还有一人未走,发现是刚刚救了团绒的人,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多谢公子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褚郁缓缓笑了,说出这具身体的身份。 “在下名唤张平之。” 嘉敏了然点头,对妹妹说:“是张状元。” 沈昭昭窝在慧敏怀里,看褚郁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忍不住哼了一声。 还真别说,尽管这张平之的面貌普普通通,褚郁的芯子却让这人浑身透着芝兰玉树的气质。 微不可察的一声轻笑弥散。 “公主的这只小猫很是可爱,不知能否让在下带她去别处玩乐一番?” 沈昭昭抬眸看向嘉敏。 要! 她要! 现在这局面她一筹莫展,要问问看褚郁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嘉敏不知为何,竟从团绒眼中看到了几分迫不及待,便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张状元了。” 沈昭昭将小脸高高扬起,“喵”了一声。 “还不快来抱我?” 反正她现在是一只猫,而这只猫习性慵懒,总要人抱着,她也懒得动了。 “来,那就抱抱你。” 褚郁将她接过,道了声谢,便抱着沈昭昭往一处无人的小亭走去。 沈昭昭有些犯难,她现在说的都是猫语,也不知该如何和褚郁交流。 “怎么办?” 褚郁低头,勾了勾唇:“什么怎么办?” 沈昭昭眼睛亮了,由衷赞扬。 “褚郁,你好厉害,连猫语都听得懂。” 褚郁笑着说:“你又不是真的猫。” 哦,好嘛。 褚郁抱着她坐在石凳上,轻轻梳理她一身绒毛。 沈昭昭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当一只猫也挺好的。 想起来正事,她问:“我们怎么才能唤醒侯爷呢?” “唔。”褚郁看向某一处,漫不经心道:“不急,顺着幻境到头便可。即将有一出好戏,你想看吗?” 沈昭昭见褚郁如此淡然的模样,倒像是真的知道唤醒陆宴的法子一样,心也跟着定了定。 他说有好戏,让沈昭昭来了些兴致。 她一贯如此,喜欢看热闹。 沈昭昭顺着褚郁的视线看过去,竟让她看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那在走廊里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人,不是她曾经的好大儿——贾思凡是谁? 也对,贾思凡成了榜眼,来这赏荷宴也不稀奇。 此处位置绝佳,沈昭昭瞧见贾思凡神色略显慌张地往水榭处眺望,等目光寻到那华贵的背影,他面色一喜,快步往水榭处走去。 等离长宁公主近了,贾思凡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这般行为险些让沈昭昭以为他要行偷窃之事。 贵女们还围着长宁公主阿谀奉承,嘉敏公主和慧敏公主也在那处赏荷。 嘉敏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欣喜地拉扯慧敏胳膊。 沈昭昭便看到慧敏往嘉敏所指的方向走去,恰好这时贾思凡脚步一个踉跄,撞向慧敏。 慧敏想要控制自己向后倒去的身体,双手一撑,竟然向长宁公主推去。 长宁公主猝不及防,翻过栏杆,“噗通”一声,掉到了湖里。 众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清水里扑腾的人,才开始着急了,慌忙喊着救公主。 一道青色身形一闪,又是落水声,沈昭昭向湖中看去,只能看到一男子向长宁公主游去。 嘉敏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慧敏拉住了。 见妹妹面色苍白,仿佛失了魂,嘉敏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慧敏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小脸上都是痛苦神色。 她被吓到了,引发心悸,只能弓着身子缓解疼痛,到底是疼痛难忍,晕了过去。 一时场景乱作一团,贾思凡脸上也全是惶恐,赶忙向外走去,趁乱撇开嫌疑。 另有人前去寻太子,宴上出了乱子,他们这些在场的都脱不了干系。 长宁公主被救了上来,但是她身上的衣料特殊,平时看着只觉华贵非常,但沾水后却薄如蝉翼,男子救她的时候,免不了看到些不该看到的。 男子将外袍脱下,及时罩在长宁公主身上,可是方才相救的场景众人都看在了眼里。 有人看清男子的长相,惊道:“是裴公子!” 在场的人将视线投向裴琰,又看了看昏倒的慧敏公主,一个个脸上都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 圣上要给慧敏公主和裴琰赐婚的圣旨虽然还没下来,但大家都早已得了消息。 本该尚慧敏公主的驸马救了她的皇姐,且二人肌肤相触,实在有损长宁公主声誉。 “看来慧敏公主与裴探花的婚事要吹了。”有人感叹。 沈昭昭看得毛都快炸起来了,场景委实让人心惊。 “为什么?” 沈昭昭搞不懂,这场事故明显是早有预谋,可贾思凡为什么要推长宁公主下水? 她看得清晰明白,贾思凡一开始便是要推长宁的,只是慧敏刚好经过。 “不要紧张,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褚郁帮沈昭昭把毛顺平,让她放松下来,“裴家不愿娶命不久矣的公主,而皇后也有所图谋,所以一起找最好拿捏的贾思凡作了这场戏。” 沈昭昭定定看向那浑身湿透,却对长宁公主一脸关切的人。 “所以裴琰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本就是谋局之人。 褚郁想起自己之前在裴府时,裴琰毫不避讳放言,誓不娶那短命公主。 谁能想到人人称赞的如玉公子裴琰在私底下是何等性情暴戾。 “他知道。” 沈昭昭内心有点生气,亏慧敏还说要询问裴琰想法,结果裴琰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太子几人匆匆赶来,见胞妹抽抽搭搭地哭着,而另一个妹妹昏迷不醒,当下就拉了脸,忙吩咐将二位公主送到房中,请太医诊治。 在这时,沈昭昭瞧见了长宁公主一双泪眼看着陆宴,欲言又止。 等人散去,陆宴久久盯着地上长宁公主躺过的湿痕,一脸苦涩。 沈昭昭心一紧,所以……陆宴似乎与长宁公主有情。 第93章 自解怨(二) 夜半,皎皎明月高悬夜空,如落雪坠霜,映照得长华宫内气氛更加沉闷。 两个宫女立于寝殿角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长宁公主。 贴身宫女端着碗药从外走来:“公主,该喝药了。” 长宁公主正倚靠在床前,闻言,撇过了头,眉眼间满是不耐。 “我不喝。” “公主,您受了风寒,太医……” 宫女还想劝着,将碗拿得更近了些,长宁公主顿时怒气横生。 “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听不懂吗?” 长宁公主将碗狠狠掷了出去,险些砸到刚要进门的皇后,幸而被身旁搀扶着的宫女挡了一下。 “凝凝!”皇后被吓了一跳,眉头蹙起,呵斥道,“你这又是在发哪门子的脾气?!” 长宁公主本来还因刚刚差点砸到母亲而有些慌张,听见皇后这句话,又气愤又委屈。 “母后,我为何生气,您不知道吗?这下,遂了您的心愿了!” 皇后脸色铁青,抬高了声音:“放肆,你怎可如此和母后说话!” 长宁公主将被子猛地一掀,快步走到皇后跟前。 “我说错了吗?母后故意给我那件衣服,让我当众出丑,不就是为了让我和那个裴琰成亲,好让哥哥稳住太子之位。” 皇后和公主的争吵吓得寝殿内的宫女纷纷退了出去,生怕留在这里再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长宁声泪控诉:“您处处为了哥哥,拿我当棋子,可哥哥知道您这番良苦用心吗?母后,我不是您的女儿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够了!”皇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裴琰相貌品行俱佳,你有何嫁不得?” “我不喜欢!”长宁将桌上的杯子都掀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她呼吸急促起来,声音也变得尖利:“纵使那裴琰再好,我也不喜欢他。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您拿我的终生大事为哥哥铺路,可哥哥呢?他待萧清芜和萧清艺比我更好,凭什么?” 长宁公主将心中委屈一通宣泄,明明是她的亲哥哥,却总是更想着另外两个人,她也伤心难过啊。 皇后闭了闭眼,神色十分复杂。 她的儿子对淑妃的两个女儿确实很好,这大概都是她种下的因。 那时淑妃怀着身孕,风头正盛,她怕淑妃诞下皇子,郅儿的太子之位便会不保。 她清楚,她母家也不再强盛,以淑妃和皇上青梅竹马的情谊,她若是不用些手段,只怕皇后之位也会不保。 愁闷之际,她正巧见郅儿与太监在玩弹珠,郅儿看她路过,十分懂事的提醒她,小心踩在上面摔倒了。 也就是这句话,让她心中有了主意,让人在淑妃常去的地方铺了些不起眼的圆滑石子。 事情得逞之后,她与嬷嬷说多亏了郅儿,才让她想到这办法,只是她一时疏忽,竟没注意到门外的郅儿听到了这些话。 淑妃早产诞下双胞女胎,不仅威胁不到她和郅儿的地位,甚至那女胎中的一个还先天体质孱弱,郅儿无法怪罪她这个母后,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身上,倒是愧疚得很。 “罢了。”皇后淡漠地说,“此时已成定局,你得认命。” 长宁公主身子微微发颤,认命,她为何就该认命?明明陆宴前几日才与她说了,过些日子便会请旨赐婚。 另一头,长春宫的气氛也很是压抑。 太医刚刚给慧敏诊治过,抖着身子给皇上回禀公主情况。 皇上一听慧敏好生将养着也只有年寿命,顿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而淑妃更是在昏迷的慧敏床前泣不成声。 沈昭昭听到太医的话时,内心也有些堵得慌。 幻境中的时间流速不正常,却也不像之前那样场景随意变换,她当了一段时间的猫,默默等着幻境走向终点。 她猜想,幻境的尽头,大概就是慧敏的生命走到终点,她竟有些不太想时间快速流逝那时。 五月十五,长宁公主还是嫁了。 热闹过后,夜间,嘉敏和慧敏挤在一张床上。 沈昭昭也乖乖等宫女将她洗漱好后放在软垫上,睁着眼睛听两个小姑娘说悄悄话。 嘉敏道:“难怪人常说女子最美是在出嫁时,皇姐今日漂亮极了,也不知我出嫁时,是不是也非常漂亮呢?” 慧敏用手支起半边身子,眉间笑意浓浓:“阿艺,你想嫁人了吗?” 嘉敏顿时红了脸,低声辩驳道:“我才没有,嫁人有什么好的。” 慧敏捂着嘴笑个不停。 嘉敏羞恼得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说出女儿家的心思。 “阿芜,你知道父皇想让我嫁的那个人吗?就是虞汜,他可真是没趣,既不会吟诗也不会作画,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还总喜欢耍嘴皮子与我吵架。” 沈昭昭想起永平王那时为了虞妙仪,故作文人姿态,还真是有些好笑。 慧敏说:“那他对你好吗?” 嘉敏点点头,眼珠亮亮的。 “倒也挺好的,虽然他总是惹我生气,但最后都会变着法子哄我开心。” 慧敏弯着嘴角,为她高兴:“你们互相喜欢,那便是很好的。” “那你呢?阿芜,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昭昭捂爪,吃饱喝足后,她也想褚郁了,他现在在干什么啊? 慧敏盯着纱帐顶,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她以为要命丧黄泉时,像光一样出现的人。 她,有的呀。 “睡,阿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她又多活了一天,真好。 次日清晨,嘉敏撑着懒腰往外走,迎面撞上了一个宫女。 她被撞疼了,训斥了一句,正要离开,突然见到宫女手中拿着一只风筝,骨架看起来有些旧了,纸也是泛黄的。 “这是什么?”嘉敏问那个宫女。 宫女回道:“是慧敏公主的风筝,前些日子发现骨架裂了一处,刚修好,便拿回来了。” “哦,那你送进去。”嘉敏摆了摆手。 她脚步轻快的往淑妃寝殿方向走去,突然灵光一闪,脚步顿住。 那只风筝,她好像在哪见过。 第94章 自解怨(三) 皇上赐婚慧敏公主与安远侯府世子,佳偶天成,于六月初六喜结良缘。 成公公带着圣旨过来的时候,沈昭昭正张着嘴等慧敏给她投喂小鱼干。 沈昭昭现在变成了猫,对小鱼干馋得不行,可她等了半天,慧敏却似乎是忘了要给她喂食这件事,在寝殿坐了许久后,独自往外走去。 宫女们恰好也不在,而慧敏从接到圣旨后,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劲,沈昭昭有些担心,只好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慧敏对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以她这么久的观察来看,慧敏应当是喜欢陆宴的。 也不知为何,沈昭昭没有在慧敏的脸上看到半点欣喜。 团绒这具身体被养得实在过于肥胖,沈昭昭迈着短腿竭力跟着,却还是落下了一大截,她也是第一次见慧敏走得这样快,真的是一点也追不上。 等慧敏终于慢下步伐,沈昭昭才发觉,慧敏是要去找淑妃。 沈昭昭累得不行了,刚找了个角落趴好打算歇息,就听到慧敏说:“母妃,我不想嫁给陆世子。” 沈昭昭一口气哽住了,淑妃剪枝的动作也顿住了,柔声问道:“为何?你不喜欢陆宴吗?” 慧敏支支吾吾,有些难以言喻:“我……我不……” 淑妃笑了笑,想起阿艺之前和她说的话,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女儿竟然喜欢安远侯府的世子,还把人家几年前送的风筝当宝贝似的珍藏着。 那天经阿艺提起,淑妃这才记起三年前的那件事。 那时,陛下率领文武百官去城郊凌云山祈福,途中突然遇到山匪,混乱中,其中一胆大妄为的山匪将阿芜掳走了,当时大家忙于抵抗山匪,只有陆宴注意到了这件事,以身犯险从山匪窝中救下了她。 因阿芜受了惊吓,众人在凌云山寺庙中休整数日,陆劲来看她时,为她带了一只风筝,没想到在那时,阿芜就偷偷喜欢上陆宴那孩子了。 淑妃说:“阿芜,你喜欢他,所以你父皇才特地为你指婚的。” 慧敏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既然母妃已经知晓她喜欢陆宴的心思,她也不会隐瞒,只是她如何配得上…… 她眼角泛红,有些哽咽:“母妃,你知晓我的身体情况,我就算嫁给他,且不说能与他相处多久,我也无法做到为他生儿育女。况且,况且他也不一定喜欢我。” 情深者胆怯,便是如此。 沈昭昭思忖一番,想起陆宴似乎喜欢长宁公主,又想起陆劲并非慧敏所生,所以陆宴后来不是只娶了慧敏一人。 如果陆宴是在慧敏走后再娶生子,以陆宴世子以及将来安远侯的身份来讲,也没什么。 但他如果是在慧敏活着时便纳了妾,想必慧敏一定会很伤心的。 淑妃轻轻理着慧敏额前碎发,叹道:“阿芜,你不要担心,我们早已问过陆宴的想法,他也是愿意的。” 慧敏有些惊讶:“他愿意?” 沈昭昭:他愿意?! 淑妃将慧敏搂在怀中,目光微凝:“自然,阿芜这样好,他为何不愿?阿芜,陆宴也是喜欢你的。” 阿芜从小就饱受心疾之苦,如今爱慕一人,她怎么忍心,不满足女儿嫁给心上人的心愿呢? 就让她自私一次,明天让陛下召见陆宴,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心甘情愿的答应下来,且不能在阿芜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情愿。 陆宴也是个好孩子,她相信,他一定会善待阿芜的,三年五载,若阿芜真的……陆宴自可再娶。 很快,近一月过去,长春宫上下变得忙碌起来,整个寝殿也装饰得喜庆极了。 近两天,沈昭昭有些无聊,因为慧敏也不和她玩了,而是和宫中的教习嬷嬷一起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是在琢磨些什么,每次慧敏出来的时候,一张脸红得像是喝了好几坛酒。 沈昭昭按捺不住那颗八卦又蠢蠢欲动的心,磨了磨爪子,正准备跳上窗沿偷看,结果慧敏将窗从里打开,她直接被掀了个四爪朝天,幸好她一身肉盾,倒也不疼。 慧敏笑得愉悦,她这段时间心情都很好。 沈昭昭顺势倒在地上晒太阳,舒服得眯了眯眼睛,也被这份快乐感染了。 她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和待嫁新娘计较啦。 公主出嫁,十里红妆,应侯夫人要求,新婚地点并未在公主府,而是定在安远侯府。 大婚礼后,慧敏被搀扶着坐在床前,大红盖头下,慧敏嘴角微微翘起,怯怯含笑,双手却是攥紧衣袖。 陪嫁嬷嬷喜滋滋的让陆宴掀开公主盖头。 陆宴接过喜秤,脸上没什么表情,徐徐挑起盖头。 凤冠下,是一张莹白细嫩的小脸,明艳动人,就那样含羞带怯的看着他,他竟有一瞬恍惚,又很快稳下心神。 嬷嬷凑到跟前,又让二人饮下合卺酒,才带着一众宫女离开,还特意把门关得严实。 沈昭昭扒了扒门:“……” 你们好像忘了什么在这里了! 她找了个角落缩着,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 人家洞房花烛夜,将她留在这里,岂不是要羞红一张老脸。 慧敏细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世子。” 陆宴端详起面前这张俏生生的面庞,大概是涂了腮粉,气色比之前看上去要好上许多。 “公主不必如此生分,你就唤我……” “夫君。”慧敏眼睛亮晶晶的,让人瞧着心生欢喜。 陆宴顿住了,这声“夫君”叫得他猝不及防,他本是想说,让她唤他的字。 “夫君,你也不必喊我公主,叫我阿芜便可。”慧敏歪了歪脑袋,笑着说,“夫君,能嫁给你,我很高兴,你呢?” 这段时间,他们都说,陆宴是喜欢她的。 陆宴盯着慧敏的眼睛,明显察觉到了其中的爱慕,他透过她,想起了另一张脸。 可惜他与她有缘无分,如今她已嫁做人妻,他还能奢求什么? 面前这人是他的新婚妻子,是一个需要精细呵护的公主,也是她的妹妹。 他张了张嘴,想说高兴二字,但他却说不出口。 沈昭昭对着陆宴背后挥了两拳。 见陆宴久不言语,慧敏心中有些生疑,难道他并不喜欢她吗? 陆宴叹了口气,轻柔道:“公主,我还有事要处理,你早些歇息。” 说完,怕慧敏多想,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头顶,以示安抚,便推门而出。 第95章 自解怨(四) 陪嫁嬷嬷和慧敏的贴身宫女小桃本来在门外候着,见驸马从婚房出来,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带着不解进了房。 嬷嬷皱眉道:“公主,驸马这是何意?”哪有在新婚之夜独留公主一人在房中的道理。 慧敏坐在梳妆台前,让小桃帮她卸下凤冠,低垂着眸说:“他说还有些事要处理。” 嬷嬷有些抱不平,嘟囔着:“驸马也真是,再天大的事也不能搁着公主不管啊,今日个可是洞房花烛夜。” 凤冠取下后,慧敏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她撑着下巴,看向镜中的自己。 阿艺说的对,她今日当真是比平时要更好看些的。 慧敏卸掉口脂,原本一向苍白且泛紫的唇色因为用了些力也变得红润,看起来很健康,她笑了笑,等小桃替她卸掉 嬷嬷的话慧敏其实听见了,但她却有些害怕深究起来,便不去细想。 她站起来,软着身子往床的方向走,直接趴了上去。 “我今天好累哦,小桃快帮帮我,替我解决这繁重的喜服。” 慧敏软声软气地撒娇,让小桃心都化了,她家公主真的很可爱,驸马见她这番模样一定喜欢极了。 “那公主快起来,奴婢才好服侍你宽衣啊。” 慧敏只好又从床上起来,恰好看见了角落处呼呼大睡的团绒,今日太忙了,实在顾不上来它。 她有些愧疚:“给团绒喂食了吗?” “早就喂过了。”小桃调侃着,“吃了便睡,这只小憨猫,真是胖成球了。” 这不怪沈昭昭,实在是团绒这具身体太过慵懒,她强睁着眼睛也招架不住习性使然。 陪嫁嬷嬷打点着桌上摆放的果盘,底下压着一纸婚书,她拿起来翻看了一下,惊道:“公主,你和驸马还未在婚书上署上名字。” 慧敏够着脖子瞅了一眼,婚书上要署名的地方还是空白。 在大昭,新婚夜夫妻需在婚书上署上各自姓名才算礼成,方才陆宴走得太急了,他们没想起来还有这道流程。 慧敏想了想,觉得并不急于此时,便道:“那先放着,等明天再补上。” 陆宴在接下来一段时日是真的很忙,江南各处水患频繁,他奉旨前去治理,慧敏根本来不及说婚书的事情,只好搁置了下来。 在慧敏每日盼着陆宴回来的这段时间,沈昭昭过得可谓是苦不堪言。 只因为小桃非要逼着她减肥,不仅小鱼干减半,她还被套上项圈,每日被逼着锻炼。 她拖着快垂到地的肚子,围着花园转悠一圈下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简直累死猫了。 她打定主意,再走一步都算她输! 小桃却不答应,还欲拉着她走。 就这样,一人一猫僵持不下,沈昭昭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慧敏。 慧敏忍俊不禁,道:“小桃,你就放过团绒,今天先这样了。” 小桃刚给沈昭昭解了项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玳瑁,直接将她按倒在地。 沈昭昭还没搞清状况,出于本能求饶:“大侠求放过!” 玳瑁却是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沈昭昭:“……”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玳瑁“喵呜”一声,沈昭昭听懂了,表情变得惊悚。 天杀的,这还没到春天呢。 沈昭昭无言以对,使劲挣脱开玳瑁,慌不择路往前跑去。 玳瑁锲而不舍地追着。 沈昭昭匆忙间回头劝道:“大哥,您是玳瑁,颜值在猫界也算是个中翘楚,当由猫界女神三花猫与您相配,我长的丑,就放过我。” 玳瑁道:“我看你有鼻子有眼的,这就够了,我不挑。” 沈昭昭·:你是真不挑。 不是说,她这品种在猫眼中是奇丑无比吗? 玳瑁身手矫捷,沈昭昭竭力躲着,上蹿下跳,已经跑得眼冒金花了,却还是差点被扑倒。 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双腿,沈昭昭奋力一扑,扒拉着往上爬。 玳瑁有些怕人,不敢像沈昭昭一样往人身上爬,只能在地上急得打转。 沈昭昭顿时有了底气,斥道:“你这色猫,快滚开。” 玳瑁那叫一个生气,抬起爪子就想开干,被一脚踢开。 玳瑁:“……” “蠢猫,还不快滚。”凉飕飕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沈昭昭抬眸望去,见到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 他摸了摸她脑袋,又轻轻颠了几下:“似乎又长胖了些?” 沈昭昭怒而顶他胸口:我知道我现在很胖,但这是团绒的问题。 她不会承认是自己贪嘴的。 沈昭昭抬头看他:“你又换了个身份了?褚郁,好长时间没见,好想你呀。” 褚郁握住她的爪子,眼里含着宠溺的笑意:“我也是。” 沈昭昭拒绝与他十指紧扣,因为压根就扣不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在这里?” 褚郁指了指另一头,缓缓开口:“陆宴的护卫。” 沈昭昭这才看见,慧敏满心欢喜地搂住了陆宴,而陆宴双手垂着,身体绷直,似乎有些无措。 对于陆宴的归来,慧敏很是欢喜。 “夫君,你回来啦。”她眼眸亮亮地看着陆宴,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雀跃。 陆宴垂下眼帘,凝视着怀中的少女,他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抱着,只好说道:“公主,我一身风尘,别弄脏了你的衣裙。” 慧敏收回了手,心底有些失落。 陆宴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 他问道:“公主近来身体还好吗?在侯府可还住得习惯?” 慧敏又弯着眉眼看他:“嗯,挺好的,也住得习惯。” 陆宴与慧敏往回走,褚郁抱着沈昭昭不远不近的跟着。 慧敏一直盯着地上的影子,她与陆宴的衣袖随风微动,看上去像是牵着手一样。 她心念一动,轻轻触碰了一下陆宴的指尖,若即若离。 慧敏微微勾起唇角,因这一举动沾沾自喜。 陆宴有所感,手指微微蜷起,倒并不排斥她这一行为,只觉得他的妻子当真还小,有些孩子气。 第96章 自解怨(五) 陆宴从江南回来后,暂时闲散了下来,他在院中树了个靶子练习射箭。 慧敏见了,央求陆宴教她。 陆宴觉得弓箭不太适合,便将自己的袖箭送给了她。 小桃端着葡萄过来,正好看到陆宴正教着慧敏使用袖箭,举止看上去很是亲密,她内心欣慰极了。 如今公主和驸马相处得不错,圆房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嬷嬷就不必再一直念叨了。 小桃想起今天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见到团绒,目光四处寻找了一圈,才在不远的凉亭处看到它的身影。 小桃定睛一看,团绒那圆滚滚的白色脑袋左右摇晃着,正等着人给它投喂小鱼干。 好啊,团绒这憨猫,竟然敢背着她给自己加餐,到时候胖得走不动路就好了。 她放下葡萄,撸起袖子就打算冲过去,等再走近些,才看清那给团绒喂食的人,是驸马的护卫齐成。 小桃立马掉了个头,回去拿了一小碟葡萄,又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抬步往凉亭方向走。 沈昭昭咽下小鱼干后,又往褚郁手里瞧了瞧。 “还有没有,还想吃。” 褚郁有意逗弄她,伸手捏了捏她肚上的肉。 “还吃,你身上的肉都可以卖二两银子了。” 褚郁心情颇好,这段时间,没什么人打扰到他和沈昭昭,让他觉得进这幻境也并非只是一件无趣的事情了。 沈昭昭一僵,一只爪捂脸,另一爪指着他,又羞又气:“你怎么可以随便摸女孩子的肚子!” 褚郁眉梢微微扬起,倾身靠近她,眸中浮上笑意。 “现在你是猫,怎么能算是女孩子?” 简直是强词夺理,沈昭昭别过脸,不想理他。 褚郁余光中见到一人朝他们逼近,敛了神色直起身子。 小桃将葡萄放在石桌上,偷偷看了褚郁好几眼,一脸娇羞:“齐成公子——” 褚郁早已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脸上挂着一以贯之的标准弧度:“我不是公子,你不必如此喊我。” 小桃内心一阵激动,觉得齐成这是在暗示她,他并非公子,与她身份相配。 她笑着道:“齐成,我前几日送你的绿豆糕,你觉得味道如何?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送些过去。” 褚郁认真想了想,看向小桃。 是她送的吗?不记得了,只知道沈昭昭很是喜欢。 褚郁唇边漾起笑意:“她挺喜欢吃的,那就麻烦你了。” 小桃捕捉到了这一字之差,有些困惑:“谁挺喜欢吃的?” 褚郁道:“这只小猫。” 小桃笑容僵住,指着沈昭昭的手微微发颤:“你是说,你将我亲手做的糕点给了团绒?” 沈昭昭瞬间尴尬,她不知道,那天褚郁喂给她吃的绿豆糕是小桃特意做给他吃的。 小桃气恼得双脸通红,丢下一句:“齐成,以后再也不做东西给你吃了。” 褚郁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标准的笑容。 等小桃走后,他瞬间收起了笑意,表情变得平淡。 沈昭昭将褚郁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在人前,好像总是喜欢挂着假笑。 说实话,褚郁每次虽然笑着,但使坏的时候也一点也没含糊,会让别人觉得这是讽刺。 “褚郁,你不累吗?” 褚郁愣了一下:“为什么这样问?” 沈昭昭道:“褚郁,当你有时候不想笑的时候,不必勉强自己的。” 他真心实意笑时,眉眼弯起,梨涡深深陷进去,很是好看。而他假笑时,眸中笑意并未达到深处,都是勉强。 褚郁怔忪片刻,面色有些茫然。 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人和他讲,大家都喜欢听话、乖巧的孩子,只有他对人笑容以待,才会让人觉得亲近,别人才会对他释放更多善意。 他听进去了这句话,对着铜镜练习了无数遍,终于找到了最自然的笑容弧度。 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少之又少,他早已习惯了戴上假笑面具。 褚郁点头:“嗯,知晓了。” 第97章 自解怨(六) 陆宴回侯府的时候,慧敏正坐在秋千上,怀中抱着猫,小桃在后面推着她,绯红色裙摆随风飘扬。 那抹风景令人难以忽视,陆宴皱了皱眉,打算径直走过。 “夫君。”慧敏看见了他,从秋千上下来。 陆宴停住了脚步,她近乎小跑着过去,站定在他跟前。 慧敏冲他甜甜地笑着:“夫君,我今日——” 她想向他说自己今日已经可以将箭矢射中靶心了,却望进一双淡漠黑眸,眼神中仿若藏着凝霜,疏冷至极。 慧敏甚至察觉到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厌恶,她止住了话腔。 陆宴讨厌她。 她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 陆宴一句话也没说,与她擦肩而过。 小桃愤懑不平:“公主,驸马怎么这个样子!” 沈昭昭也有些不明白,陆宴对慧敏一向都是温柔和煦的态度,哪怕是拒绝,也是亲和有礼,不会像刚刚那样冷淡。 她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陆宴是对慧敏生出些感情来了的。 慧敏咬了咬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将还未流下的泪珠逼回去。 小桃担忧道:“公主……” 她家公主,小时候很爱哭,只是在皇上和淑妃的爱护下,这张粉雕玉琢的脸上很少再见到眼泪,可公主如今又哭了。 慧敏心不在焉回了房,整个人都怏怏地趴在桌子上。 沈昭昭在旁边陪着她,绞尽脑汁逗慧敏开心。 慧敏牵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又撑着下巴开始神游。 沈昭昭叹气:“事出反常必有妖,去问问陆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慧敏也听不懂她说的话。 晚上,慧敏没什么胃口,又怕小桃和嬷嬷担心,勉强吃了几口饭,府上丫鬟来报说陆宴一整个下午都在书房,连晚饭都没吃。 慧敏看了一眼更漏,想起陆宴有胃疾,便决定亲自煲汤送过去,中途手上烫了几个水泡,将小桃看得心疼坏了。 陆宴在桌案前书写他此次治理江南水患的情况,可他心中烦闷不已,满脑子想的都是长宁同他说的话。 笔尖蘸着的墨水滴在清隽的字迹上,他看了一眼,皱眉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轻缓的敲门声打断思绪,陆宴铺开新的纸张,随意道:“进来。” 他并未在意来的人是谁,又写了几个字,没听到任何动静,他纳闷地看过去,便看见慧敏站在门口,似乎有些踌躇,又过分小心翼翼。 陆宴胸口微微一滞,到底还是缓了神色:“公主怎么来了?” 慧敏眸光微闪,她在新婚夜就说过他可以喊她阿芜的,但陆宴总是客客气气地喊她公主。 她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在怀疑父皇和母妃是不是骗了她。 陆宴也许真的不喜欢她呢。 可是,在今日前,陆宴是真的对她很好。 慧敏迅速收拾好心中古怪的情绪,笑着说:“夫君,听闻你没用晚膳,我来给你送汤。” 陆宴低头道:“放在桌子上。” 他等了半天,没听到关门的声音,迟疑地抬头看向那道身影。 少女身后铺了暖光,乌黑的眼珠中氤氲着朦胧的光。 “你还有事吗?” 慧敏抿唇嫣然一笑:“夫君不喝吗?这是我——” 陆宴垂下眼眸:“先放在那里,我等会再喝。” 这样一个软糯无害的小姑娘,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吗? “等等。”陆宴喊住了她。 慧敏停下脚步,微微侧首,没有说话。 陆宴的冷淡,是让她有些挫败的。 陆宴斟酌着开口:“那日赏荷宴,公主将长宁公主推到了水里?” 慧敏表情有片刻怔松,她没想到陆宴会问这件事情。 “是,但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没站稳——” 陆宴眼神冷下来:“嗯,我知道了,公主早些回去歇息。” 沈昭昭在门外撅着屁股偷摸听着墙角,有些哑然。 慧敏并不清楚陆宴和长宁的关系,但她知道。 所以陆宴今日所有的反常行为,可能是因为有人和他说了那日赏荷宴上的事情。 可陆宴为什么会生慧敏的气,难道是因为她失手将长宁推下水,导致长宁只能与裴琰成亲? 贾思凡行事隐秘,除她和褚郁在远处看到外,其他人,就连慧敏也以为是自己没站稳。 这下好了,误会的种子在他们之间生根发芽了。 沈昭昭活动了下筋骨,打算换个姿势偷听,肚子被一只手禁锢住。 甫一回头,她连忙作出噤声的动作,招呼着褚郁也蹲下点。 褚郁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托起她离去。 沈昭昭想起自己肚子上的两圈肉,努力深呼吸收紧,她绝不会再让褚郁抓住嘲笑她的把柄。 褚郁轻飘飘看了一眼:“乖,别为难自己。” 沈昭昭:“??!!”她才没有为难自己。 倒是褚郁,她不曾知道,他竟有与猫同眠的习惯。 慧敏走后,陆宴放下了笔,等他看清自己刚刚写的字,情绪难辨,那纸上赫然阿芜二字。 这从未喊出来的两个字,他曾在她满心满眼望着他时,心中酝酿过很多次了。 他该不该相信她? 他想起白天在街上碰到长宁。 她有些憔悴,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他们像熟悉的朋友一般寒暄了一番,长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一震。 她说:“那日赏荷宴,我掉下湖中并非意外,是萧清芜故意推我下去的。” 陆宴并不相信,慧敏怎么可能会故意推自己的皇姐下水。 长宁却说:“陆宴,你知道她一直喜欢你吗?” 听此言,陆宴有些错愕,据他所知,他与慧敏并无过多交际。 长宁眸光晦暗:“看,连你也不知道。你从山匪手中将她救下,她那时便对你倾心暗许了,她不想嫁给裴琰,便使了这个计谋取消婚约,而后又向父皇和淑妃说想要嫁与你。” 萧清芜瞒得很好,如果不是那次回宫到她寝殿一坐,见到了那熟悉的风筝,她从未察觉到她对陆宴的心思。 她眸中潜藏着深深的不甘,袖子下的手无声攥紧,指尖嵌于肉中,疼痛让她清醒又痛苦。 浑身的青紫伤痕无不在昭示她遭受着怎样的对待,可这明明是萧清芜该承受的。 为何萧清芜能如愿嫁给自己心爱的人,陆宴明明喜欢的是她。 长宁视线落在他手上,目光一缩,声音蓦地拔高了几分:“陆宴,你喜欢上了萧清芜?” 他捏着糖葫芦,是给萧清芜的吗? 陆宴可从不爱吃糖。 长宁情绪一瞬失控:“陆宴,你还记得当初对我许下的承诺吗?你说会娶我,可结果呢?你变心了。陆宴,你变心了!” 她的声音吸引了路上行人目光,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陆宴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公主,我们既然各自嫁娶,便不要再谈曾经,否则,会伤害到所有人。而今裴侍郎是你的夫婿,你该好好对他。” 他不认同长宁说他变心了,他的情绪还会为长宁牵动,他喜欢的是她,但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长宁目光恨然,将袖子猛地撩起,露出纤细柔嫩的手臂,雪白上纵横着青紫。 陆宴惊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长宁眼中噙满泪水:“这都是裴琰的杰作,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畜生。” 陆宴心中微微有些疼痛,这是他曾视若珍宝的姑娘,可她婚后并不幸福。 他也清楚她的无可奈何,皇宫依仗裴家的钱财,哪怕是和皇后说了,她的母后也只是让她隐忍。 长宁扑进陆宴怀中,哪怕周遭行人众多,她也不管不顾了。 “陆宴哥哥,你相信我,萧清芜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陆宴拧紧眉头,将长宁从怀中扯出:“公主,我该走了。” 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 街边有个小乞丐盯着他手中的糖葫芦,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渴望。 陆宴走过去,将糖葫芦递给了她。 糖葫芦确实是给他像小朋友一样的妻子买的,只因她昨日提了一句想吃糖葫芦。 但他现在没什么心情了。 第98章 自解怨(七) 陆宴看向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热汤,他起身走过去。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雾气中他想起长宁手臂上的伤痕,又想起成婚前,皇上特意将他喊去寝殿。 皇上威严的目光下又带着慈父的光芒。 他说了很多慧敏小时候的事情,他的子女都怕他,只有慧敏与他亲近,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女一样。 终末,他说:“阿芜是个好孩子,对于婚嫁之事,她不想强求。所以,陆宴,朕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如果她问起来你是否钟爱与她,哪怕沉默也好,不要否认。” 他还说:“阿芜是很愿意嫁给你的。” 喜欢他,所以耍手段吗? 汤终究是喝不下去的。 陆宴将丫鬟喊进来,吩咐道:“将这碗汤倒了。” 丫鬟低眉顺眼地将汤端出去,等关上门,她低头看了一眼。 心想着:里头全都是好东西。 她朝四下张望了一下,去找自己的小姐妹。 两人寻了个较为隐秘的地方,便坐着交谈起来。 “这汤世子说要倒掉,我寻思着倒掉多可惜,便拿过来与你一起分享了。” 另一个丫鬟瞧了一眼,有些讶异:“汤瞧着好好的,世子为什么要让你倒了?” 丫鬟摊手:“不知道,这汤是公主送过去的,可能是不喜欢。” “世子大约是不喜欢公主的,否则为何一直不圆房?” 两人聊着府内八卦,全然没有察觉到隐在暗处的两道身影。 等她们将汤完拍拍屁股走人后,那两道身影走了出来。 小桃气得不行:“我去撕烂她们的嘴。” 公主和她本来是要出来找团绒的,谁想到听到此番言论。 慧敏拉住她:“她们也没犯多大错。” 她心中如有千斤重,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小桃跺了跺脚:“驸马也真是的,公主你为了做这碗汤,手都烫出泡子了,他却是这样糟蹋你的心意。” 慧敏看向被烫红的指尖,第一次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她闷闷道:“小桃,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 小桃将慧敏安置睡下,左想右想还是有些气恼,她提了盏灯,径直走出去。 陆宴将书卷看完,见天色不早了,捏着后颈往外走,一开门,便见到慧敏身边的宫女立在门口不远处。 更深露重,小桃衣衫鞋履被洇湿出深色水痕,也不知道是在这里站了多久。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小桃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驸马,你真是太过分了。我家公主金枝玉叶,念着你没用晚膳亲自煲汤,你不领她的情就算了,还让人扔掉,你怎么这么狠心?” 小桃向来是直脾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些尊卑贵贱,都比不上自家公主受到的委屈大。 陆宴愕然,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你说,那碗汤是公主亲自做的?” 小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当然了,公主手还烫了几个水泡呢。” 陆宴推开房门,屋中燃了安神香,这本是他原来住的房间,成亲后,他再也没踏足过这里。 他站定细细打量了一圈,这里多了很多女儿家的东西。 陆宴走到榻边,垂眸俯视着静躺在床上的人,她睡得很沉。 他视线顺着往下,落在裸露在外面光洁白皙的手臂上。 从怀中掏出烫伤药,陆宴半蹲下来为慧敏上药。 他的动作轻柔仔细,又像是不知在和谁较劲,专注地涂了一遍又一遍。 他还想再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时,纤细的手指遽然从掌心抽离,床上发出窸窣响声,他循声抬头。 慧敏半支起身子,有些许不自在,小声道:“有点疼。” 陆宴直视着她的眼眸,认真道:“对不起。” 慧敏目光低垂,避开他的目光:“没关系,其实也不是很疼。” 陆宴道:“对不起,我是说,让人倒掉到你做的汤。” 慧敏不由自主抬起头,四目相对间,气氛有些沉闷。 慧敏扯出一个淡然自若的笑:“这个,也没关系。只是,我有句话想问你。” 陆宴说:“公主请问。” 慧敏目光平静如水:“你喜欢我吗?” 陆宴眼睫轻轻一颤,手指捏紧药瓶。 他声音轻柔:“公主,这个问题我暂时回答不了你,等过段时间,我再告诉你好吗?” 慧敏眼瞳亮了亮,乖巧地点头:“好,我等你。” 陆宴目光含笑:“那公主早些休息。” 在他起身的那一瞬,慧敏拉住了他的袖子。 “那日赏荷宴上,我真的不是故意推皇姐的。” 慧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但她就是觉得,陆宴不高兴,或许与这件事有关系。 “我本来是要去找裴琰。”她抬眸认真看他,“是想询问他对我与他婚事的想法。但我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站不稳,我想寻找支撑的东西,只是那时皇姐恰好在我身后。” 陆宴面色凝重,如果慧敏说的是真的,那就是长宁撒了谎。 可她怎么会如此。 “我知道了。”陆宴颔首,“公主不要多想,快歇息。” 第二天,沈昭昭刚回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小桃指着鼻子骂。 沈昭昭用爪子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又甩了甩身子,才静下心思索起小桃的话。 所以,因为昨天她偷跑出去,慧敏为了找她,得知了陆宴扔掉她亲手做的汤,两人误会加深了? 可事情的起因不应该是陆宴辜负慧敏做的汤吗?就算不找她,在她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汤还是进了丫鬟肚子啊。 骂多了,小桃冷静了些,但还是时不时抱怨几句。 饶是沈昭昭刚开始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错,也开始反思起自己了。 她想不通,便去找褚郁。 “你说,真正的团绒在昨晚有没有跑出去啊?我们的自主行为,会不会影响到他们?” 褚郁手中动作未停,散漫道:“荃樨香是依托使用者的过去所造的幻境,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看了桌上苦恼的小猫一眼,笑容玩味。 “可能现在与陆宴所经历的过去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的护卫并未喜欢过一只猫。” 沈昭昭微仰着头,那是,谁这么变态喜欢一只猫,还天天将猫搂在怀中睡啊。 也得亏她是只猫,不然才不跟他一起睡。 沈昭昭看到褚郁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奇望过去:“你在画什么?” 像是一个阵法,但她从来没见过。 褚郁点了点某一处,像是一个不会做题的孩子,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破解荃樨香所造幻境的阵法,具体画法有些记不太清了,我还在想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次不能唤醒陆宴,等到他们出去后,幻境会周而复始的延续下去。 幻境不破,陆宴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使用这个阵法,需要一个时机,还需要陆宴的配合。 而这个时机就快到了。 沈昭昭道:“你怎么知道那是荃樨香,又如何知道破解幻境的阵法。” 褚郁想起那日从香炉中发现的灰烬:“因为,荃樨香本就是魔族的东西。” 复杂的阵法呈现在纸上,沈昭昭像是发现一片新大陆,她仔细瞧了瞧,又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她脑中灵光一闪,是书中,在她四处搜刮的杂书中见过。 沈昭昭在脑海中努力回想这个阵法的画法,又端详褚郁方才所指的细节处。 “这里,好像是这样画。” 她用爪子一笔一划勾勒,但到底不如笔,有些粗糙。 沈昭昭怕褚郁不理解,打算再画一遍,褚郁已经提笔画了起来,与她刚刚画的一般无二。 褚郁画完,茅塞顿开,立时笑逐颜开,夸赞道:“多亏了我们昭昭师姐,否则我们也要失败了。” 沈昭昭被夸得飘飘然,瞬间腰板都挺直了几分:“那是当然啦。” 她在褚郁这里又待了半天,怕慧敏又要找她,便迈着得意的步伐往回走,还顺了两条小鱼干走。 沈昭昭走到院中,看到眼前一幕,险些惊掉下巴,腰也不扭了。 小桃臭骂她一顿说因为她,公主与陆宴生了嫌隙,那现在这院中一人娇羞坐在椅子上,另一人执笔作画的是鬼故事吗? 这哪有半分生了嫌隙的模样。 得,被喷了一身唾沫星子,是她活该。 早知道就不被小桃逮到了。 第99章 自解怨(八) 薄薄的曦光从格窗间铺散屋子一角。 慧敏照例喝完药,陆宴在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 她从陆宴手中接过糖葫芦,笑容如春光明媚。 陆宴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公主,今晚等我一起用晚膳,我有话和你说。” 慧敏软绵绵地点头:“好。” 小桃在一旁站着,脸上堆满了笑意。 慧敏目送陆宴离开,实在受不住小桃打趣的眼神,红着脸道:“小桃,你再笑,就出去打扫院子。” 小桃丝毫不在意,当真拿着扫帚打扫起来。 慧敏从花瓶中抽出一根枝叶,将叶子一片一片的扯下来,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团绒,你说他今晚要和我说什么呀?” 沈昭昭忍不住啧啧两声,恋爱的味道,甜腻腻的。 这时,府中下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个小姑娘交到他手中的。 慧敏将信拆开,慢慢看下去,她脸色越来越苍白,险些就要拿不住纸张。 沈昭昭忙问:“怎么啦?” 慧敏将信折好,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她脑子嗡嗡的,心中如有千根丝线缠绕。 见她一直发着愣,沈昭昭有些急,便跳到梳妆台上,试着将抽屉拉出来,可惜不得劲。 她只恨她现在是一只猫。 霹雳哐啷一顿响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信拿出来,爪子都磨破皮了。 她一边吹着伤口,一边瞧那信的内容。 信上说:陆宴与长宁公主有私情,如果不信,去城东鹊华街左起第三家宅院一看便知。 这个消息对慧敏来说简直如晴天霹雳,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但总是要弄清真相的。 她起身,谁也没告诉,也没叫马车,一个人往鹊华街方向走。 “嗳,等等我。”沈昭昭将信一丢,迅速追了上去。 宅院像是知道有人要来,院门并没有关上。 慧敏心跳如鼓,她害怕,那信中所写是真的。 终究还是下决心,她深吸一口气,抬步往里走去。 还没走到房门口,慧敏就听到陆宴温和的嗓音:“公主,我送你回公主府。” 长宁道:“我不回去,回了公主府,裴琰便会找过去,我现在不想见他。” 陆宴声音似叹似哄:“凝凝,听话,你在这里不合规矩。” 慧敏眼睫轻闪,胸口钝痛。 他叫皇姐凝凝,却从来都是喊她公主。 沈昭昭蹲到她脚边,轻轻蹭了蹭裤腿。 这种已经成亲了还念着旧爱的男人,不要也罢。 慧敏不知道团绒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此刻心很疼,也分不清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 她将它抱起来,企图从爱宠身上得到些许温暖。 沈昭昭一动不动地由着她抱,脖子上的毛被泪水沾湿。 长宁道:“陆宴哥哥,你还记得吗?这宅院当初我央求你买下来,等成亲后,我们可以偶尔在这里住,只有我们二人,谁都不来打扰。” 沈昭昭本来正盯着树上那个虫洞,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倾斜,等她反应过来,已跟着慧敏倒在了地上。 她赶忙查看慧敏情况,发现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房内长宁还在说:“我们——” 我们个屁我们。 沈昭昭跳出慧敏怀抱,爪子用力拍了拍门。 陆宴听到动静,将门打开。 沈昭昭猝不及防,险些栽倒在地,她现在看陆宴不太顺眼,对着他裤腿就是哐当两下。 陆宴看到地上躺着的人,瞳孔骤然一敛,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公主!” 他上前将慧敏紧紧搂在怀中,双臂不自觉打颤。 她怎么会来这里? 陆宴猛地看向长宁。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长宁心里一咯噔,她紧紧盯着陆宴的眼睛:“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来了这里。” 陆宴打横将慧敏抱起,不做丝毫停留,快步而出。 沈昭昭看着远去的身影,给自己的爪子吹了吹,认命跟了上去。 走到鹊华街尽头,福至心灵般,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进了宅院。 长宁还在院内发着呆,突然被人从身后搂住。 “公主,你又不乖了。”裴琰的唇探抚过长宁的耳尖,手指滑过细腻的颈项,“陆宴碰你哪里了?这里?还是这里?” 长宁表情里是明晃晃的厌恶:“离我远点。” 裴琰微眯双眸,扯出一个笑。 “你昨夜与我欢好时喊了陆宴的名字,我还没有惩罚你。凝凝,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 长宁脸色微白,低斥道:“疯子。” 慧敏醒来后,搬回了公主府。 虽然陆宴一直解释说自己并未和长宁有逾矩行为,但她已经知道了,他们曾经互相喜欢。 如果她一早就知道陆宴有喜欢的人,她并不会嫁给他,这样也就不会在心存希望过后满是失望。 在第三次拒绝陆宴的探视后,慧敏让人交给了他一封和离书。 那次昏倒过后,慧敏的身体大不如前,淑妃担心她,想要她搬回皇宫。 毕竟已经出嫁过,除偶尔回去请安,慧敏大多时候还是居于公主府,直到皇上生了重病,她才又住回了自己的寝殿。 祸不单行,同年十二月,大昭邻国燕国与镇国大将军勾结,将敌军放进了外城。 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叛变后,大昭剩下的兵马毫无招架之力,唯一的希望就是远在边疆的永平王,可惜边疆偏远,消息闭塞,等得知建安城内情况还要好些时候。 大昭一时间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派出去的士兵也都被砍下头颅挂在了城墙外面。 现有的兵力最多只能守城五日,燕国敌军进城后还在大肆屠杀建安城外百姓,逼迫大昭就范。 陆宴主动请命前去边疆求援。 走前,他求再见慧敏一面,慧敏依旧避之不见,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平安符。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燕国的领军三皇子终究是等得不耐烦了。 “不好,敌军攻城了!”城墙上的士兵见到如蝗虫过境般打过来的军队,吓得屁滚尿流,慌忙惊呼着。 三皇子身披铠甲,高坐于马上,姿态闲适又猖狂。 “城内的人给本殿下听好了,识相点,就让你们那病入膏肓的老皇帝亲自献降,交出大昭国玺。” 此消息传到皇宫内,皇上吐了好几口血。 “誓死不降!” “不降。”三皇子冷笑一声,将手一抬,果断下令,“攻城门。” 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凌空乱飞,炽热的烈焰从天而降。 炮火下,人群流窜,哭声震天。 大军苦苦支撑了两日,建安城早已是混乱不堪,横尸遍野。 煊帝屈服了,他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打算还建安城一片安宁。 对于百姓而言,谁当皇帝并不重要,他们要的是安居乐业的世道,可燕国君主残暴,哪里又会在意百姓生死。 煊帝终究是强弩之末,还未行走几步,便哇地吐出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皇后上前探他鼻息,悲怆出声:“皇上,薨世了。” 殿内一时哭声不止。 有人问起来:“那现在谁去献国玺?” 太子神色悲痛:“孤去献。” 有皇子说:“身为大昭太子,确实该你去献。” “大昭都要亡了,你我都活不了,还有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陆世子并未被燕军俘获,想必应该与永平王会面了,何不再等等?” “城墙马上就要守不住的,援军迟迟不来,等燕军打进皇宫,拿到国玺,还有什么用!” 皇帝寝宫争执不断。 “各位兄长,这国玺,便让我去献。”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话。 众人纷纷看过去,发现竟是他们那平时弱不禁风的妹妹。 第100章 自解怨(九) 皇上薨世,众皇子、公主们却来不及悲痛,而是要尽快选出献国玺之人。 献降者不说会被冠以卖国之名,还最有可能先被敌军杀死。 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而现在出了个自告奋勇者,宫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太子和嘉敏异口同声道:“不可以。” 慧敏却笑得淡然:“只有献降了,燕军才不会拿百姓出气。我既为大昭公主,食民之禄,现在民不聊生,我又本是命薄之人,总该做点什么的。”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竟让众人生出一丝无地自容的愧疚。 太子道:“既然如此,孤身为太子,就更没有退缩的道理。” 嘉敏也说:“我也身为公主,让我去。” 皇后一锤定音:“罢了,就让慧敏公主去献降。” “母后——”太子还想辩驳,被皇后制止了。 太子有些生气,拿起国玺就打算走。 皇后厉声道:“给本宫把太子送回寝殿。” “谁敢碰孤!” “谁敢违抗本宫命令?” 太子被人架着送回寝殿,中途落下了屈辱又着急的眼泪。 淑妃得知此消息的时候近乎要晕厥过去,慧敏让嘉敏照顾好她,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沈昭昭本来在寝殿等着,突然听到了丧钟响起。 有一瞬间,她竟有了灵魂从身体剥离出去的感觉。 慧敏急冲冲地往房间走,沈昭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跟在了后面。 沈昭昭看见她将袖箭牢牢绑在手臂上,又用衣袖遮得严严实实的。 慧敏见团绒一直看着她,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以后跟着阿艺要乖乖的,知道了?” 沈昭昭一时没想明白慧敏这句话,慧敏不是很喜欢团绒吗?为什么要将它给嘉敏养? 她思索了一下,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可再一看,屋内哪还有慧敏的身影,她迅速追了出去。 沈昭昭跟着慧敏来到了城墙门口,城门短暂地开了一下又紧紧闭上。 沈昭昭被隔绝在里面,她快速转了个方向,爬到城墙上。 鹅毛般的雪花从银灰的天空纷纷扬扬落下,慧敏踏过厚厚的积雪,留下一道道脚印。 她的背影很是单薄,在这样寒冷的冬天,甚至都没有披上大氅,有几分孤注一掷。 燕国三皇子见到出来的是她,抬起眼睛,看向那城墙之上,讥讽道:“大昭的男人都是死了吗?竟然缩在一介女流后面。” 城墙后面的众皇子们面面相觑,又心照不宣地别开了视线。 慧敏小心翼翼将国玺举起,平静又坚定道:“大昭四公主萧清芜,前来献降。” 三皇子驱马逼近,眼神颇有几分不屑,他俯身接过国玺,还没看清,箭矢没入心脏,他身体僵硬了一瞬,剧痛从心脏袭来。 他看着自己流出黑血的伤口,目眦欲裂。 耳边是更多弓箭呼啸而过的声音,刺进女子的胸口,鲜血迅速浸染她轻薄的衣衫。 他不甘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点释然。 这个女人,她也活不成了。 而国玺在他手中,今后只有燕国,再无大昭,他依旧会是燕国开疆扩土的大功臣。 那种灵魂抽离的感觉又来了,沈昭昭睁大眼睛,看着慧敏软软倒下去。 幻境快要走到尽头了。 她知道,这故事的女主角会死,从慧敏病倒后,从她一次次冒着冷汗抵抗频次越来越多的心悸开始,沈昭昭就在等着这个结局。 但她没想到,慧敏竟是这样死去的,那么勇敢又无畏。 万箭穿心的疼痛,也没让她掉下一滴眼泪。 三皇子从马上轰然倒地,他与女子目光对视,却从中看到了笑意。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手中的国玺。 只一刹那,他眸中燃起浓浓怒火。他们竟然敢骗他。 他带着不甘闭上了眼睛。 有将士下马查看三皇子的伤势:“不好了,殿下死了!” 一时间,燕国军队乱作了一团。 就在这时,大昭皇后立于城墙上,手中拿着真正的国玺。 “国玺在,大昭在!” 敌军群龙无首,乱了方阵,大昭将士打开城门,如势如破竹般冲了出去。 士卒列阵,战马嘶鸣,折损的利剑与长矛被半掩在皑皑白雪中。 大昭军队寡不敌众,满身血污的士兵却依旧顽强抵抗。 突然,大军喊杀声震天,又有兵马冲杀进来,凌厉如霹雳,扫掠如飓风。 虞汜缁衣银甲,银枪带风,驰骋于队伍最前方。 “是虞小将军!陆世子带着援军回来了!” 陆宴在一片红的白的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他全身冰冷,踉跄着下了马,跌倒在地后,他又迅速爬起来:“怎么会……不……” 团绒强烈的自主意识将沈昭昭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 她看到那小小的白色身影跳下了城墙,蹲在慧敏身边舔舐着她的脸。 它或许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死了,或许也知道。 褚郁出现在了陆宴的身边,同样是变成了自己的本来模样。 应该是现在了。 沈昭昭快速擦掉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跑下城墙。 褚郁缓缓蹲下,手肘撑着下巴,微微歪头看着陆宴,悠然道: “她已经死了,这是你身上已发生的过去,想想你最想在何时改变,我们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他画了个阵法,瞬间将周遭割裂成两个空间。 陆宴看到了一幕幕他与慧敏在一起的画面。 他已经想起来了一切,他是二十多年后的安远侯。 “仙师……”他自然也认出了褚郁。 褚郁声音蛊惑:“滴下一滴血,此刻起,你可以看到你想要的画面。” 陆宴抱起慧敏的身体,轻轻唤了声“阿芜。” 他义无反顾咬开手指,将血滴在阵法上面。 褚郁满意一笑,也滴了一滴血在阵法里。 沈昭昭也不犹豫,果断将手指的血滴在上面。 阵法发出刺目的光芒,陆宴双眼紧闭,开始回想自己最后悔的时候。 像是时间暂停了一般,雪花停留在半空中,四周一片寂静,而后破裂成碎片。 时光开始倒流了。 第101章 这种……画册,你也学得这样认真? 沈昭昭没有想到,幻境中时间竟然又是回到了慧敏和陆宴成亲的那个晚上。 只不过,她这次不再是以团绒的身份作为旁观者。 沈昭昭像那时的慧敏一样,一身新娘喜服端坐于床上,静静等待新郎的到来。 门被人推开,她不自觉心头颤抖了一下。 目光透过盖头垂下的间隙,沈昭昭看到一道影子被月光拉长到她脚下。 少年踱步走来,她的盖头被掀开,视野陡然变亮。 龙凤红烛将满室镀上橘黄色的柔光,四目相撞,少女嫣红妆面,清澈的眼瞳像一块黑琉璃,明媚夺目。 沈昭昭注视着褚郁那张秾丽的面孔,被惊艳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并未见褚郁穿过红衣,想不到,这颜色竟极为衬他,他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从掀开盖头后,褚郁的目光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专注又柔软。 他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眼尾也忍不住弯起。 被他炙热的视线一直盯着,一抹浅浅的绯红立时爬上沈昭昭玉白的脸庞。 照着婚礼习俗喝过合卺酒后,嬷嬷带着宫女离开,等门关上后,沈昭昭才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双手撑在床榻上,身体微微后仰,轻轻摇晃着小腿:“褚郁,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突然,房门又被人猛地推开,沈昭昭吓了一跳,直直坐起身来,盯着门口方向。 来人是安远侯府的管家。 他闯进来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脸上浮现出迷茫神色。 半晌,他看向沈昭昭和褚郁,轻声说了句:“抱歉。”又转身离去。 沈昭昭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才又关上门,将门在内栓好。 她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道管家为什么突然来了婚房,当团绒的时候,她在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了。 “这是什么?”见褚郁端坐在桌边,手中拿着涂有金粉的红色纸张,他似乎并未在意有人闯入这个小插曲,沈昭昭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 “陆宴和公主的婚书。”褚郁将婚书和毫笔递给她,“写。” 沈昭昭在婚书上写下了慧敏的名字,而后交还给褚郁:“你还没写呢。” 褚郁接过,又递给她一张婚书。 上面的字迹未干,但署名处一片空白。 沈昭昭一行行看过去,与先前的婚书内容有些不同,从中可以看出书写之人的用心。 她问:“不是已经写过了吗?” 褚郁已经将之前那份婚书写好了陆宴的名字,乌黑的眼眸泛起笑意:“这一份,是我们的。” 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沈昭昭不懂他这是何意,并没有提笔,只眨巴着眼看他。 他黑如墨染的眸子注视着她,认真道:“昭昭,我想娶你,可以吗?” “娶我?”沈昭昭有一瞬恍惚,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几下。 褚郁歪了歪头,眸中宛有烟火绽放,笑得纯粹又无害。 “是啊,我想和你成亲,我们也成亲好不好?” 这会不会太突然了点,沈昭昭脑子懵懵的。 褚郁看出了她的犹豫,心间蔓延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他脸上笑意逐渐冷却,眼眸中情绪翻涌:“你不愿意吗?” “是……因为我的身份?可是,昭昭,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我什么都给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 他拉起她的手,脸颊贴着她的掌心,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狗。 沈昭昭真的不太能受住他这个样子,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愿意的,褚郁,我答应你。” 褚郁嘴角微微上扬,眼眸蓦地一暗。 她果然是喜欢他这个样子的。 沈昭昭在婚书上一笔一画写上了自己名字,她轻轻吹了吹,将笔递过去。 褚郁在紧挨着她名字的地方写上自己的。末了,他浅浅一笑,认真将其叠好。 看他这番模样,沈昭昭一时有些无言,幻境中的东西,又带不到现实中去的呀。 她看了一眼天色,觉得也不早了,可房中只有一张床,她面色迟疑地望过去。 因是婚床,上面还铺满了红枣和桂圆。 这要怎么睡? 正思索着,头顶突然压上一片阴影,身体突然腾空,褚郁将她抱着往床榻上走。 沈昭昭顿时瞪大了眼睛:“干……干嘛?” 褚郁将她放到床上坐好,又替她解开鞋子,才扬起头看她,笑容潋滟:“公主,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他说起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一字一句的,像是在特意强调。 沈昭昭瞬间就从一点不自在的情绪中抽出,变得严肃起来。 难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陆宴的窥视之下? 她紧张地左右瞅了瞅。 陆宴的愿望是想与慧敏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既然时间是回到新婚夜,那就说明陆宴在这时有遗憾。 沈昭昭立刻配合着道:“那夫君,我们早些休息。” 少女唇瓣柔软绯红,褚郁心头窜出一团火花,俯身印上去。 柔软与柔软相贴,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嘴角湿软的触感让沈昭昭有些晕乎乎的。 褚郁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少女脸上,她乖巧地闭着眼睛,翘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甚至主动抬起下巴迎合他。 他无声笑笑,加深了这个吻。 身后坚硬的触感让沈昭昭清醒过来,不知何时,他们竟躺倒在了床榻上。 她连忙遮住还想探过来的唇,摇了摇头,小声道:“陆宴能看见。” 褚郁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吻了吻,道:“他在外面,看不见。” 沈昭昭撑起身子往外看,果然见到一道身影映在门上。 陆宴现在并没有自己的记忆,甚至在他眼中,他们才是陆宴和萧清芜,但他心中执念颇深,依旧来到这里。 褚郁将沈昭昭抱到床榻内侧,而后把床上的东西放到盘子里。 沈昭昭余光中突然看到枕头下露出一个东西的角,她将其抽出来,发现是一个小册子。 待看清画册封面的字后,她顿时脸通红,连忙将东西塞回原处。 恰好这时褚郁已经收拾好了,往床榻走来,见到她的动作后,他问了句:“怎么了?” 沈昭昭忙说:“没什么。” 她缩在被子里看褚郁脱鞋上床,门外陆宴也还没有走,她往里挪了挪,给他让位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沈昭昭来不及阻拦,枕头下被她极力藏好的画册就这样被拿了出来。 褚郁靠坐在床上,垂眸看向手中的画册,随意地翻了几下,表情慢慢变得凝固。 他皱眉盯着画上的两人,又翻开一页,上面两人姿势有了变化。 他隐约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他对这种事情也并非全无概念,但内心还是受到一点冲击。 幼时从清微宗逃出来后,他曾在青楼后院待过一段时间,也经常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动静。 但那也仅限于知道有这种事情而已。 他又往后翻了翻,神情自若地仔细阅览起来。 沈昭昭在一旁看他这副模样,满头汗颜,实在忍不住问道:“这种……画册,你也学得这样认真?” 少年弯眼笑道:“我不懂,自然要学。” 沈昭昭瘪瘪嘴,心道你还真是个好学生。 第102章 雪 眼看着紫金香炉中的香烧到尽头,火光兽快速将手中的海棠酥一扔,满心欢喜等着主人醒来。 可它等了很久很久,床上两人依旧没有醒来的动静,它委屈地看向姜谨言:“他们不会醒不来了?” 一旁的道士眼睛一亮,说道:“他们也许成功了!” 姜谨言冲着火光兽点点头,安慰道:“再等等。” “好。”火光兽跳到二人中间,左贴贴,右贴贴,而后趴在边上,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从知道陆宴就是管家后,沈昭昭近乎天天拉着褚郁在他面前晃荡,可幻境还是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按道理说,如果陆宴在潜意识里已经认为他和慧敏幸福美满了,他们就该从幻境中出来的。 如果说一开始沈昭昭还充满了干劲,几个月时间下来,她就已经开始颓败摆烂了。 再次在陆宴跟前走完一趟回到房间后,沈昭昭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陆宴到底还有什么遗憾?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幻境啊?” 褚郁抱着双臂立在她跟前,挑起眉梢:“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那么想出幻境?” 沈昭昭耷拉着眉眼,摇头道:“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想鼠鼠了。” 她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哪有人不想快点出幻境的。 “再说,你的伤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啊。” 褚郁垂眸看着她,黑润如水的眼眸中起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嗯,应该……快了。” 雪山层峦叠嶂,银装素裹,犹如银色天龙横亘天际。 雪山之巅的雪峰仿若天地砥柱,直入云霄,云雾缭绕。 谢砚书放缓御剑速度,回首对虞妙仪叮嘱道:“妙仪,你抓紧我。” 虞妙仪微微探出个头,刚想说话,就将冷空气吸进了肺里,止不住的咳嗽。 谢砚书连忙布下一道灵力屏障,才御剑飞向雪山。 晶莹剔透的雪霜漫天纷飞,越逼近雪山之巅,风霜更为凌厉。 谢砚书还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制,越往上飞越甚。 他只好舍弃御剑飞行,带着虞妙仪徒步往上走。 耳畔朔风凛冽,这里的冰雪风霜委实怪异,运功护体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没有提前服下姜谨言的避寒丹,他们可能无法撑得住。 谢砚书不敢掉以轻心,将虞妙仪小心翼翼护在身后。 虞妙仪突然看见斜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雪覆盖了一部分,看轮廓,依稀是一个人。 她连忙扯了扯谢砚书衣袖:“谢大哥,那里似乎有一个人。” 谢砚书顺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面色一凝,心中也警惕起来。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是修士还是什么? 他走过去,将覆盖在那人身上的雪拨开,使其面貌完全显露出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身上都是雪,双眼阖着,眼睫上挂着冰粒,气息也很是微弱。 虞妙仪惊呼一声:“这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谢砚书默了默,并起双指,用灵力探她的眉心:“是个普通人。” 眼看着女子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虞妙仪连忙掏出避寒丹喂进她口中。 “幸好出发前和姜公子多要了几颗丹药。” 虽然说这女子单独出现在此处有些古怪,但如果她真只是一个普通人,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谢砚书抿唇思索了片刻,丢下她一个人在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并无他法,自然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了,他将女子背在身后,又歉意地对虞妙仪说:“妙仪,我现在可能无法全力照顾到你,要跟紧我。” 虞妙仪十分理解的点头:“谢大哥你放心,我没问题的。” 谢砚书心头一暖,这一路上,她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下了一整夜的雪,院子里覆上了厚厚的雪层。 沈昭昭推开窗户,天空还飘着雪,梅花的幽香扑面而来,她探出身子摘了一朵下来。 一回头,便见褚郁抱着胳膊姿态闲散地倚着墙看她,眼里闪着零零星星的笑意。 她将手背在身后,手心虚拢住刚刚摘下的桃花,笑嘻嘻地走过去。 “猜猜看,桃花现在在我哪只手里啊?猜对有奖哦!” 她声音清脆甜腻,褚郁心头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酥酥麻麻的。 从那日看过那图本后,他也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时不时蹦出一些旖旎的画面,与那时在幻妖所织的梦境中一样。 少女深蓝色的肚兜衣不蔽体,露出的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唇:“有什么奖励?” “嗯……”沈昭昭想了想,“就这朵桃花。” 褚郁:“……” 心头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我猜左手。” “啊,你猜错了。”沈昭昭将左手摊开,什么也没有,她快乐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重新将手背到身后,假装交换了一下,还特意将动作幅度放大。 他其实已经看清了,但就这么惯着她:“左边。” “不对!还是右手。”沈昭昭挑起眉,“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厉害嘛。” “是啊。”褚郁佯装苦恼,“那我岂不是得不到奖励了。” 沈昭昭十分大方,将桃花放到他掌心。 “送你啦,你可不要小瞧这桃花,它是不同的。” 褚郁低头看去,眼神戏谑:“哪里不同?” 沈昭昭将胳膊一抱,诡辩道:“这是我从一堆桃花中万里挑一选出来的。” 说罢,她看向窗外,发现雪已经停了,顿时眼眸亮了亮。 “我们去堆雪人。” 沈昭昭拉着褚郁来到院中。 她兴致盎然地开始堆着雪,却见褚郁一动不动。 “怎么不堆啦?” 褚郁沉默一瞬,思绪有些飘远。 见他不语,沈昭昭起了捉弄的小心思,笑着捧起一把雪砸向他。 有些碎雪顺着衣领滑进肌肤,冰冷的触感拉回褚郁的思绪,他瞥见她的灿烂笑容,也笑着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沈昭昭连忙往旁边躲,却还是不可幸免的被砸到了一些。 她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你这是以强欺弱。” 褚郁扬眉一笑:“那昭昭你便是趁人之危。” 沈昭昭不服输,又从地上抓起雪,揉成一团往他身上扔。 看她不打他个落花流水。 但很显然,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呸呸吐出进入嘴里的雪粒子后,她捂着脸装哭。 褚郁懵住了,他其实有把握好分寸,但又怕自己不够细心,确实误伤到了她。 “砸到哪里了?快给我看看。”他将她搂在怀中安慰着,“是我不好。” 少女呜呜咽咽地哭着,他心疼坏了,只后悔自己竟如此幼稚与她玩闹。 沈昭昭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 褚郁:“对不起。” “我骗你的啦。”沈昭昭在他怀中抬起眸,笑得两眼弯弯如月牙,一副得逞的表情,“我们堆雪人,作为赔罪,你得给我打下手。” 忙碌一番后,终于将雪人堆好,沈昭昭捏着下巴审视半晌,最终笑盈盈地点头,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不错不错,比以前堆得更好了。” 褚郁盯着雪人,眼尾笑意化开:“我小时候,很羡慕谢砚书。” 他主动谈及自己的过去,沈昭昭乌黑的眼睫一颤,静静听他讲。 “昭昭你知道的,清微宗从不下雪。那时,那两人用法术在后山下了好大一场雪,他们带着谢砚书,也如同我们今日一般,打雪仗,堆雪人。那也是我一次见到雪。”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我的父亲,我躲在树后面看他们,只觉得,好温馨的一家人啊。” 沈昭昭心头有些酸涩,将他的手握住:“褚郁,你……一定很难过。” 手背被温热覆上,褚郁视线下移,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 难过,或许曾经有,但现在再提起此事,他内心已毫无波澜了。 第103章 陆劲身世 沈昭昭见他垂头不说话,便以为他是真难过了。 于是她轻轻环住他,像哄孩子一般拍着他的脊背:“你不要伤心,以后,我们把你小时候想做的,羡慕别人的事情通通都做一遍,好不好?” 她的声音柔如春风,又似阳光一样明媚。 褚郁靠在她怀中,清楚地感知着到她的心跳。 是很熟悉的频率。 沈昭昭抱了好一会,突然间想起什么,眼眸微弯:“其实,堆雪人还是前世时你教我的。” 褚郁顿时身形一僵,下意识蹙起眉,他从她怀中起来,不动声色敛去眸底的晦暗。 他面上波澜不惊地笑道:“看样子,前世我与你很是熟悉啊。” 实则心中却莫名觉得烦躁。 他什么都记不得,在他心中,前世的他并不是他,但那个他却与沈昭昭却很熟悉,甚至可能很亲密。 沈昭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陈述事实:“熟悉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和你说哦,你前世可喜欢捅蚂蚁窝,抓雀鸟和堆雪人了。” 朋友。 他不禁追问:“那前世我喜欢你吗?” 沈昭昭摇了摇头,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前世的你,这里有点问题,估计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褚郁在心里冷笑一声。 呵,是个蠢货。 他依旧表现得很平静:“那你喜欢前世那个我吗?” 说完,他紧紧盯着她的表情,从中看到了犹豫。 沈昭昭红了耳尖,有些不好意思:“你那么乖,又那么好看,我……当然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啦。” 她说“一丁点”的时候,作出捏合的手势,表示真的只有一点点。 这是真的,因为她一直觉得,喜欢那样单纯懵懂的他,有一点亵渎了他。 她自然也没看到褚郁阴沉下来的表情,因为她根本没想到,褚郁竟会连自己的醋也吃。 褚郁就是阿玟,只不过这一世他心智健全,在幼时便从清微宗逃离,这才有了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前世也是他们共同经历的过去,她是挺乐意与他分享的。 只不过,那毕竟已经是曾经了,虽会一直记在心中,但到底现生还在继续。 “我呢,现在对你却是这么大的喜欢了。”沈昭昭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夸张的抱西瓜的动作。 听到这,褚郁黯然的眼瞳中终于染上笑意,笑容如星光一样璀璨。 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我们该回去了。”他将她一把抱起,袖中物件似是不经意间滑落,遗失在雪霜之中。 一阵寒风凛冽刮来,将本来快被掩盖的东西掀起一角,摇曳在空中,如在白色花瓣中振翅欲飞的红蝴蝶。 终于,一只苍白的手将它拾起。 片刻后。 “嘭——” 地动山摇,幻境破碎了。 “醒了,醒了。” 沈昭昭睁开眼,朦胧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 眼前白玉般俊俏的面孔逐渐转变为肥美的大腚。 火光兽正撅着屁股对褚郁嘘寒问暖。 沈昭昭一时无语,不留情面地将它一把拨开。 火光兽很快又自觉回归原位:“主人啊,鼠鼠快想死你啦,你想不想鼠鼠?” 褚郁冷道:“不想。” “主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热脸贴了冷屁股,火光兽表示很生气,只后悔自己没有趁主人进了幻境,薅他一根头发下来。 “我不是你的主人,昭昭才是。” 耳畔是褚郁和鼠鼠的斗嘴声,不远处陆劲将安远侯抱着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多日的心酸。 沈昭昭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口渴。 一杯水递到她跟前,姜谨言露出爽朗的笑容:“你们成功了,祝贺。” 沈昭昭将水接过,对他笑了笑:“谢谢。” 听到声音后,火光兽似乎是才想起来还有她这么个人物,回头道:“昭昭,鼠鼠好想你的。” 哼,虚伪,现在倒是知道来找她了。 沈昭昭不理它。 火光兽本来就在褚郁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忙使尽浑身解数讨沈昭昭欢心。 “鼠鼠最喜欢昭昭啦。”它在她怀中打滚放赖。 安远侯安抚好陆劲后,看向沈昭昭二人,恰好与她看过去的目光对视上。 沈昭昭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安远侯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突然出了幻境。 安远侯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将其他人都请了,只留下褚郁和沈昭昭。 陆宴冲他们行了个礼:“多谢二位仙师了。” 沈昭昭连忙摇头道:“不客气不客气,其实,我们也有事相求您。” 对于幻境中年轻的陆宴,沈昭昭有时候不高兴还能踹他两脚,但对于面前这个已是中年的安远侯,她还是秉承着敬意。 陆宴笑道:“我已经听劲儿说了,宁神花待会便给二位。” 沈昭昭眼睛一下就亮了:“谢谢安远侯,那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 陆宴随意地摆了摆手:“仙师不必这么客气,这宁神花对我来说本无甚用。” 意思就是要赠送给他们。 沈昭昭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道谢。 “是我该谢谢你们,给了我那纸写着我们名字的婚书。”陆宴看向她身后一直沉默的少年。 他释然一笑。 他梦境的尽头,是在雪地里拿到了那充满遗憾的婚书。 是这个少年故意留下的。 褚郁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沈昭昭这才清楚始末。 她猜错了。 她原以为陆宴是想和慧敏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其实论甜蜜,他们也是有过的。 慧敏为大昭而死,是为她所愿,她不曾后悔。 自然,陆宴也理解。 他真正的遗憾是,那纸没有署上名的婚书。 陆宴将宁神花交给了他们。 离开房间前,沈昭昭犹豫再三,还是问了陆宴:“冒昧问您一下,世子的母亲是?” 慧敏是在嫁陆宴后的第二年冬去世的,这个时间段中,她不曾有过身孕。 她不太相信陆宴真的又娶妻生子了。 陆宴愣了一下,眸中划过一丝愧疚。 “我想仙师已经猜到了,劲儿他其实并非我亲子。” 他娓娓道来:“阿芜走后,那时我悲痛欲绝,不想再在建安这个伤心地待下去,于是主动请命下了江南。” “那几年江南水患严重,我因奉旨治理,得罪了当地不少官员,在一次被追杀受重伤后,我躲到了一个农户家。” “那家农户人很好,他们为保护我,却惨遭毒手,最后就只留下了一个聋哑女儿和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是我连累了他们,所以我将那聋哑姑娘和她的侄子带回来了,我想尽我所能去报答和补偿他们。” 他对外宣称那聋哑姑娘是在江南邂逅的红颜知己,许她侧夫人之位,而陆劲则是他与她的孩子。 一世荣华或许非他们所愿,但也是他唯一能给得起的东西了。 原来故事的后续是这样啊。 沈昭昭有些怅然,一时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陆宴又笑了笑:“劲儿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所以还请二位仙师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第104章 我只是看他生的俊朗,相中了他而已 蔚蓝的天空下,碧水如镜,湖边的垂柳随着微风摇曳,水波荡漾,山峦云雾缭绕,如同美丽的画卷。 比风景更美的,是在柳树下乘凉的曼妙身姿。 女子柔若无骨地靠在藤椅上,身上紫色衣衫像是随意挂在肩上,露出一片雪白。 两名婢女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侧,女子一声令下后,一人便给她端上茶水,另一人则替她捏着肩。 若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婢女眼神皆是空洞无物,是只知道服从主人命令的灵傀。 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女子眯起一双风情眼,与虞妙仪对视上,她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 虞妙仪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只想将砧板上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当成那女子。 她现在生气的很。 事实证明,路边的野花不要随便乱采,路边的人也不能随便乱捡。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日,谢砚书将他们救下的女子一路背到雪山之巅。 待他们终于找到了峭壁上的极寒灵芝,谢砚书将女子留给虞妙仪照顾,为她们支起一道保护屏障,自己则前去摘灵芝。 只是,他的手刚碰上灵芝,就惊动了守护在此的雪蛟。 雪蛟自沉睡中醒来,察觉到谢砚书的意图,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它纤细如针的竖瞳裹挟着冷意,死死盯着他,显然已经怒极。 谢砚书长剑出鞘,剑意磅礴纯粹,凌厉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长虹,与那雪蛟缠斗起来。 很快,雪蛟隐有下风之势,被数道剑光以千钧之势刺中,它痛得发出一声爆鸣,巨尾砸向峭壁上的岩石。 地动山摇间,成千上万只血蝠从岩穴飞出,像黑云般袭向谢砚书。 虞妙仪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突然听到耳边一声娇斥:“真是找死。” 她尚未反应过来,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突然起身,白色的寒光从她掌心聚拢,冰雪被灵力带起风旋,化为一枚枚冰刀朝他们攻去。 虞妙仪不知她意欲何为,急声道:“谢大哥,小心!” 却发现那些冰刀是朝着血蝠飞去的。 “小姑娘,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是帮你们的呀~”女子捂嘴轻笑,媚态百生。 她脚踩风雪,向谢砚书飞身而去,身上的粗布衣也变成了流光溢彩的白色衣衫,甚至五官也变得妩媚艳丽。 然后虞妙仪便看到她脚尖轻点在雪蛟上,借力一跃,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女,将不慎被雪蛟缠住的谢砚书解救出来。 女子搂抱住谢砚书,在空中慢慢转着圈,周围的雪和霜也应景的围绕在他们身旁,不断旋转,甚至还迸发出七彩的光芒。 谢砚书僵住了,与这陌生女子的接触让他觉得浑身不适,特别还是在他与雪蛟打斗得正激烈的时候。 雪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女子像是全然不觉周遭的危险,她娇羞一笑,语气轻飘飘的:“好英俊的男子,你觉得,这场景唯美吗?” 谢砚书:“……” 他觉得这人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良好的修养是不允许他这样说的。 他只是将她往外扯了扯,道:“姑娘,能否将我放开,我好先将这雪蛟收服。” 女子仿佛不知谢砚书的抗拒,还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些:“这有何难,我现在就让这雪蛟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她将灵力聚于掌心,向雪蛟猛地挥去,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雪蛟立刻便乖了,畏畏缩缩飞回了自己的洞穴。 谢砚书脸上愕然:“你是这里的地缚灵?” 地缚灵是束缚在某一处的精灵,此处灵物皆听命于她。 谢砚书暗暗思索着,这女子生长于雪山之巅,方才出招皆以雪化为灵力。 所以,她也被世人称为——雪女。 女子嗔怪地看向谢砚书:“叫什么地缚灵,多难听啊,叫我阿雪。” 说罢,她快速劈向他后颈。 谢砚书一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雪女娇媚的脸上划过一丝茫然和尴尬:“咦,怎的无用?” “你——” 还不待谢砚书将话说出口,雪女手指并拢,再次用蛮力劈向他后颈。 谢砚书晕在了雪女怀中。 雪女脸上顿时露出轻松的笑意:“啊,话本诚不欺我。” 她搀扶着谢砚书,将那峭壁上的极寒灵芝摘下,而后踏雪落到虞妙仪身旁。 虞妙仪看见谢砚书双眼紧闭,神情一凝,瞪向雪女:“你对谢大哥做了什么?” 雪女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谢砚书下巴上抚摸着:“我没做什么呀,我只是看他生的俊朗,相中了他而已。” 虞妙仪拿起配剑指向雪女:“你这妖女,不准碰他!” 雪女懒懒睇她一眼,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这小丫头这么紧张他,难不成,他是你的相公?” 虞妙仪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哦?”雪女抿唇一笑,在谢砚书下巴处徘徊的手落在他的脖子上,她威胁道:“不说?那他可就活不成了。” 虞妙仪袖中拳头攥紧,拿剑的手也有些不稳。 她沉思再三,知道现在谢砚书和她的性命全然在这女子手中,最终还是软了语气。 “不是。” 雪女脸上笑意更浓:“那可真是好极了。” 虞妙仪在这时看出来她并不是想杀了他们,不解道:“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雪女下巴微微扬:“这里好久没有出现过人了,你们既然来了,那就陪我玩个游戏。” 虞妙仪还没问她这是什么意思,眼前突然一黑,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便出现在了这鸟语花香的地方,只可惜,她没什么心思欣赏。 雪女威胁她,让她要守本分的演好自己的戏,否则就会杀了谢砚书,以及毁掉极寒灵芝。 她认命地丢掉手里的菜刀,转而徒手去抓已掉到砧板下的鱼。 鱼身上滑溜溜的,再加上强烈的求生欲使它在虞妙仪手中奋力挣扎,水渍甩了她一脸。 虞妙仪根本抓不住,鱼便掉在灶台上霹雳哐啷一顿响后又掉到了地上,还在地上不停扑腾着。 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撂摊子不干了。 她自幼在王府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何曾干过杀鱼这样的活。 厨娘、丫鬟。 她现在哪个都不想当了。 “发生了何事?” 厨房的响声将谢砚书引了过来。 他看向她的眼中满是陌生,虞妙仪险些落下泪来。 她说不了话,只能无声摇了摇头。 谢砚书将鱼从地上捡起来,柔声道:“今日我来做饭,你先去休息。” “相公!”窗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雪女移步到厨房中,挽起谢砚书的胳膊,“她是丫鬟,这本就是她该干的活,你这双好看的手怎么能碰这湿哒哒又恶心的鱼呢?” 虞妙仪默默翻了个白眼。 嫌鱼恶心,那你别吃啊。 谢砚书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做饭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雪女嘟起了嘴,撒娇道:“不要嘛,我要你现在陪我玩。” 她声音嗲得不行,虞妙仪听得一阵恶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推着他们离开。 不就是杀鱼吗? 她将鱼在砧板上摆好,闭着眼睛泄愤似的砍着。 可恶。 让她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变成哑巴,她憋屈得很。 那万恶的雪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现在谢砚书脑海中的信息是,他乃一小门小派的弟子,在下山历练途中邂逅了一个名叫阿雪的姑娘,两人便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隐居了下来。 而她,则是他们买下来专门照顾他们生活的丫鬟。 第105章 已经出嫁两年了,娃都在地上跑了 沈昭昭听闻建安有个极为优秀的铸造大师,于是便打算带着山神送给她的鳞片去找这位大师帮她打些东西。 念着褚郁身上还有伤,她其实是想一个人前往,但褚郁知道她要出去后,执意要跟着。 沈昭昭不知他何时起竟这样粘人了,颇为无奈,最终只好答应了下来。 将东西交给大师并约定好交付时间后,沈昭昭去了趟书铺。 架不住陆劲极力挽留,他们留在了安远侯府等谢砚书和虞妙仪回来。 她打算买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按照喜好挑了几本后,沈昭昭让书铺老板打包好,然后褚郁自觉掏钱付账。 她一路上笑眯眯搂着那几本书,当宝贝儿似的不让褚郁碰。 褚郁皱眉扫了一眼她怀里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买的什么话本?” 他一问,沈昭昭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有几分欲盖弥彰:“不告诉你,反正不是那种……东西” 褚郁愣了愣:“哪种东西?” 沈昭昭眼珠一转,将火引到他身上:“就你之前看的那种画册啊。” 她碰了碰他肩膀:“哎,你看了好几天,是不是很喜欢?” 褚郁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哪种画册,他咬牙道:“我不喜欢。” 沈昭昭斜眼打量过去,发现他耳尖都红了,有些想笑。 她忍俊不禁道:“好好好,你不喜欢。” 反正已经出了趟门,沈昭昭干脆又拉着褚郁买了不少吃食。 她给了流星戒内的鼠鼠一根烤肠,而后又递了一根给褚郁。 褚郁没什么兴趣,而是将她怀中的包裹拿了过去。 “你吃,我不爱吃。” “好。”沈昭昭耸耸肩,“那我拿回去给姜道友吃。”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褚郁凑过来将她打算给姜谨言的烤肠咬了一口。 沈昭昭睁大眼睛:“你不是不爱吃吗?” 褚郁笑得一脸乖觉:“我突然又想吃了,不行吗?” “哦。”沈昭昭已经习惯了他这般反复,索性直接将烤肠给他。 褚郁却并未伸手接过,而是微微俯下身子,启唇等她投喂。 沈昭昭只好递到他嘴边,待他全部吃完后,她才开始吃自己的那根。 两人牵着手安安静静地走了一会儿,沈昭昭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就像是有人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 沈昭昭佯装毫无察觉的往前走,实则在细细感受落在她后背视线上的方位。 她猛地回望过去。 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吗? 沈昭昭摇了摇他们牵着的那只手,小声道:“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 褚郁往她方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眉目冷冷,转过来时,他脸上已然挂着困惑。 “有吗?” 连他都没感觉到,沈昭昭认为自己疑心太重了,遂放了心。 回去后,沈昭昭将零食分了一些给姜谨言。 褚郁全程冷眼旁观。 沈昭昭以为是没分给他才不高兴,所以忍痛将自己最喜欢吃的几样零食给了他。 然后自己就笑嘻嘻地抱着零食和话本回了房。 姜谨言看他一脸不爽的表情,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 沈道友是一点都没发现褚道友吃醋了啊。 他凑过去,假装没看到褚郁眼底的冷漠,笑着将自己的零食也分了一些给他。 “褚道友你放心,我和沈道友只是单纯的吃货朋友关系。” 褚郁冷哼一声,也懒得伪装笑容,沉着脸将零食抱回了房。 沈昭昭照例打坐静修了一个时辰,然后便将被子一裹,掏出其中一本话本看了起来。 这话本分为上下两册,上册她以前就看过了,这下册她等了许久,也是最近才出来的。 她兴致勃勃看了许久,困意渐渐袭来,她强撑着睡意,努力挣开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皮,想要将这面看完。 可眼皮如有千斤重,她选择放过自己,沉沉睡了过去。 晚风拂面,月华普照。 少年立于院中,昳丽的面庞隐于半明半暗的阴影下,深蓝发带在夜色下随风飘曳。 他小心推开门,跨步进去。 褚郁来到榻边,将被蹬到一边的薄被重新盖回沈昭昭身上。 他跪地坐下,趴在榻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片刻后,他将话本从她手中抽走,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却微微凝住。 上面赫然写着:“林若晚爱极了徒儿那张魅惑三千的脸,于是,她在他的晚饭中下了一剂猛药,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趁夜,她摸黑爬上他的床,还不待她细细探索,手腕骤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 褚郁:“……” 他看向沈昭昭。 她每天,就是看这种话本? 他将话本随意的丢到角落,而后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 指尖在她食指上轻轻一划,几粒血珠滴落进小瓷瓶中。 低头吮去她指尖残留的血迹后,他伸手聚集灵力,将这道细小的伤痕恢复如初。 少年垂首,轻轻吻在沈昭昭的额头。 她睡得无知无觉,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沈昭昭醒来时,四处翻找自己昨夜看过的话本,终于在床脚找到了。 她拍了拍上面沾到的灰,将其塞到枕头下面,才下床洗漱。 恰好这时姜谨言前来找她。 “养气丹昨日已经没了,我本打算将新炼好的丹药交给褚道友,可他房中没人,我还以为他在你这里。” 听到他不在,沈昭昭有些茫然:“没有啊,他不在我这。” 两个人往前院走着,迎面碰上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沈昭昭看情形不对,忙拉着姜谨言掉头往回走。 “慢着。” 有人喊住了他们。 沈昭昭踌躇了半天,见逃不掉,只好认命回头。 该死啊,怎么碰上了皇帝。 沈昭昭冲他们尴尬笑笑。 被众人簇拥着的人一身明黄龙袍,模样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很明显就是大昭现在的皇帝。 他身旁的太监大声斥道:“大胆,见到皇上,不来跪拜,还往回跑,该当何罪?” “哎。”皇帝抬手制止,“无妨,无妨。” 他走到她面前,眼神中是火辣辣的直白打量。 “你是何人?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姜谨言警铃大作,一把子横在了中间,阻挡皇帝的视线。 “陛下,您来了。”陆劲在皇帝发火前赶了过来。 他自然知道皇上这好色的毛病又犯了,于是他介绍道:“她是臣的远房表妹,此番前来是探亲的。” 缄默一瞬后,他又补充道:“臣的表妹已经嫁人了。” 皇帝的视线投到沈昭昭脸上,沈昭昭连忙点头,张口就来:“是的是的,已经出嫁两年了,娃都在地上跑了。” 这皇上眼底发青,神色萎靡,一副纵欲无度的模样,看她的眼神也是让人不舒服的很。 身为皇帝,要什么美女没有,应该不会看上她这个”有夫之妇“。 皇帝面上划过一丝惋惜,而后看向姜谨言,不死心询问道:“想必你就是这位表妹的丈夫?” 姜谨言被口水呛得咳了好几声,与沈昭昭对视一眼后,决定让这个误会误会下去,他呐呐道:“……是。” 罪过罪过,真是对不住了,褚道友。 姜谨言在心中默默道歉。 皇帝身旁一直沉默的宸妃轻轻扯了扯他袖子,娇声提醒道:“陛下,您别忘了我们今日来是要干什么啊。” 第106章 宣王 沈昭昭看向说话的宸妃,不由感慨有这样娇娇柔柔的美人在旁,皇帝居然还不满足,真是个大色胚。 她在宸妃身上探不到丝毫妖魔气息。 这种情况下,要么这人只是个普通人,要么修为在她之上。 她还记得,宸妃手中有魔族的荃樨香,就算是普通人,也定与妖魔脱不了干系。 沈昭昭在观察宸妃,同样,宸妃也在打量她。 先前听说殿下身旁出现了一个颇为亲密的小姑娘,她本来还有些不相信,直到前几日探子来报,说他不仅与这姑娘一同逛街,还一副不值钱的模样让她喂食。 殿下那样的人,竟也会如此,宸妃眼眸微闪。 皇帝经宸妃提醒,想起了来意。 他此番前来,一是听说安远侯已经醒了,特地过来瞧瞧;二是前段时日骠骑大将军打了胜仗,今日燕国使者以十座城池求和,这样的好日子,他自然是要设宴庆祝,所以也是顺便通知他们赴宴。 皇帝仍是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沈昭昭。 他阅美人无数,曾觉得表妹虞妙仪已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所以得知她真的死了后,他为此伤了好久的心。 眼前的女子明媚甜美,特别是那双眸子灵动鲜活,看他的那一眼,他只觉得格外勾人。 最妙之处在于……他视线顺着她白皙的脖子慢慢往下移,却发现她的身影已经被挡住了。 皇帝的黏腻目光,让沈昭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干脆躲到了姜谨言身后。 皇帝只好收回视线,道:“陆劲,既然你表妹来了建安,那今晚的宫宴你也将表妹带去好好玩玩。” 他盯着陆劲,眸中透含着威胁。 陆劲一时有些为难。 明摆着抗旨不遵是不行的,姜谨言在暗中使劲扯沈昭昭的袖子。 带上我,带上我。 沈昭昭知道他的意思,她从姜谨言身后探出头,指了指他,对皇帝道:“陛下,我想和谨言一起去,可以吗?” 皇帝答应了,他心中已打好了如意算盘。 她的那个丈夫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去了宫宴,他自有机会。 他们在宴会上的位置安排在不前不后,沈昭昭落座后,四处随意瞟了瞟,没想到竟见到了在她意料之外的人。 她在山神血泪中见到的女子——张慧兰身穿华服,端坐在一武官身旁。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的丈夫应是对她很好,在宫宴这样的场合,也依旧如常给她夹菜。 还有一个让沈昭昭没想到会出现在宴会上的人,是他们前些时日刚到建安时,在客栈见到的那个男子。 他左拥右抱着两个美人,时不时耳语挑逗几句,一派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周围的臣子视若无睹,显然是习以为常。 高座上的皇帝见此情景,却是开了话腔:“六弟如今可有意中人了?若有,告诉朕来替你做主。” 那男子歪歪斜斜的身子坐正了些,一脸喜悦:“臣弟想娶藏香阁的嫣然姑娘为妻。” 皇帝自然也光顾过藏香阁,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头牌的婀娜风姿,也觉得回味无穷。 他咳了咳,一本正经道:“你是王爷,怎能娶那等风月女子,你的王妃得是识大体的名门闺秀。” 皇帝的视线在下面那些有女儿的大臣身上溜了一圈,吓得他们汗流浃背。 谁不知皇帝多疑,将女儿嫁给一个纨绔王爷事小,若被误以为与宣王结党营私,那就是砍头的大罪了。 他们可不想与宣王沾上关系。 宣王满不在乎的笑:“皇兄,臣弟若娶了妻,哪能像现在这般快活,还是别了。” 皇帝哈哈大笑,大臣们也松口气。 沈昭昭嗑着瓜子,悄咪咪地看宣王一眼。 出发前,陆劲有提过宣王和骠骑大将军出征燕国的事情。 这些年,大昭与邻国纷争不断。 大昭国富力强,远非那些小国家所能匹敌,加之从前有永平王镇守边塞,这些小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与大昭同样强大的燕国,却一直对大昭虎视眈眈,前不久两国开战,由骠骑大将军和宣王统领。 宣王整日花天酒地,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两军还没正经打起来,就被燕国俘虏了。 最后还是骠骑大将军将人给救了回来。 宫宴上也不知是谁提起来这事,也开始调侃起来。 沈昭昭观察皇帝的神色,发现他笑得格外开怀,好似宣王越被大臣诟病,他越开心。 宣王被人当饭后谈资,也不觉得丢脸,反而还附和几句。 他佯装苦恼道:“皇兄,臣弟早说了不是带兵打仗的那块料,上次一战回来后,臣弟在床上躺了十余天,都快憋死了。” 哪里憋住了,不言而喻。 那年轻的皇帝给了个极为理解的眼神。 瓜子嗑完了,沈昭昭和姜谨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觉得有些无聊,便偷摸玩起了花绳。 宣王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暗中对下座一个大臣递了个眼色。 大臣心领神会,对宣王笑道:“殿下是不是得给大将军敬上一杯,感谢他救了您一命。” 这样的玩笑有些逾矩,沈昭昭看过去,却发现宣王并不生气,反而还很自然的站起来,要敬酒。 张慧兰身边的武官忙站起来:“王爷,使不得,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那大臣依然笑着:“大将军以三千大军胜燕国十万大军,百姓都在夸您的英勇神武,就连街边小儿还编了段顺口溜天天唱着呢。” 大将军突然起身跪在正殿上,声音有些颤抖:“臣惶恐。” 这诡异的气氛下,沈昭昭和姜谨言也不敢打小差了。 没曾想,这种欢庆宴会上竟也会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 沈昭昭看见皇帝脸上已是明显的不悦。 宸妃在一旁小声说了些什么,他面色才缓和下来。 皇帝淡淡道:“有大将军在,是为我大昭幸事。” 他甚至还下了座,亲自将大将军搀扶起来。 宣王抿了一口酒,嘴角微不可察勾起。 皇上已经对骠骑大将军不满,而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当一个帝王与所有忠臣离心的时候,能有什么下场呢? 他捏紧手中的杯盏,眼中划过一丝快意。 妙仪,就快了,我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 第107章 这年头,皇帝的妃子个个都不太省心啊 宫宴气氛有些沉闷,皇帝大手一挥,让除宸妃以外的妃子亲自给大臣宾客斟茶酒,以美人活跃气氛。 妃子们似乎并无过多意见,扭着腰肢来到了大臣席座这边。 到沈昭昭和姜谨言这一桌时,其中一个妃子见到姜谨言的相貌,眼睛亮了亮。 她给姜谨言倒完酒后,染了蔻丹的纤纤玉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抚过,若有似无,像羽毛轻扫过一般。 姜谨言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着脸将手快速缩回到桌下。 一旁的沈昭昭看傻了眼,这妃子居然直接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摸其他男人,该说她胆子肥还是胆子肥呢? 何况,她这个假妻子还在姜谨言身旁呢。 沈昭昭抬头与妃子对视了一眼,结果人家还冲她挑衅一笑。 很好,压根儿就不把她当一回事。 沈昭昭还发现,有好几个妃子在暗戳戳与年轻大臣眉来眼去。 妃子走后,姜谨言一直将自己的手背在衣袍上擦了又擦。 沈昭昭怀疑,他再擦下去,手背迟早得被搓掉一层皮下来。 她深表同情,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姜谨言冲她笑了笑:“还好,并无大碍。” 手背却还在衣服上搓着,那被妃子摸过的地方通红一片。 姜谨言心中落泪。 他还没牵过芊梦的手呢,居然被这色胆包天的女人给摸了! 生气,想哭。 皇帝服药的时间到了,宸妃让宫女端药过去,期间路过他们的时候,医修的本能让姜谨言轻轻嗅了嗅。 闻到其中的不对劲后,他也顾不得伤心了,立刻扯了扯沈昭昭袖子,压低声音道:“这药里面掺了慢性毒药。” “啊?”沈昭昭看向高台上的宸妃。 宸妃想毒害皇上? 这年头,皇帝的妃子个个都不太省心啊。 不一会儿,又有宫女来给他们这一桌倒酒水。 那宫女似乎有些毛手毛脚,不小心将酒水洒到了沈昭昭身上。 宫女连声道歉:“沈姑娘,真是对不住,奴婢带您换身衣裳。” “不必了。”沈昭昭狐疑看她一眼,面上笑道,“只是裙摆沾湿了一点,并不要紧,衣裳就不用换了。” 她的拒绝让宫女面露急色,手猛地一抖,又是那么凑巧泼到了沈昭昭身上,位置还恰好在腰间。 沈昭昭嘴角直抽。 好拙劣的演技啊。 她悄咪咪看了高座上的皇帝一眼,果不其然,他正注意着他们这一桌的动静。 姜谨言不知内情,见她衣衫被酒水泼湿了大片,说道:“今夜天气冷,还是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了。” 沈昭昭想了想,打算将计就计,看那狗皇帝到底想打什么歪主意。 她偷偷塞给姜谨言一些防身符和传声符,便起身跟着宫女离去。 宫女领着沈昭昭越走越偏,似乎是怕她多想,还特意解释道:“沈姑娘,衣裳送到了华阳殿偏殿,所以有些远。” 沈昭昭佯装懵懂不解:“咦,你如何得知我姓沈的?” 宫女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打哈哈道:“听别人喊了您的名字。” 沈昭昭也装糊涂:“哦,这样啊。” 宫里举办宴会,一路上除了值班的宫女外,也没什么人。 一入偏殿,扑面而来一股极为浓烈的熏香,沈昭昭眉头一皱,连忙屏住了呼吸。 宫女带着沈昭昭往内室走,一边暗搓搓打量着她的神态。 沈昭昭顿时明白屋内的熏香有问题,于是捂着脑袋假装头有点晕。 那宫女立刻上前扶着她往里走。 沈昭昭顺从地跟着她走到床榻边,指尖悄悄弹出一道灵力。 胳膊上搀扶的力量骤然松开。 沈昭昭一把将晕过去的宫女搂住,将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 宫女脸上却不知何时出了些薄汗,满面酡红,眼皮微动,甚至隐隐有醒来的征兆。 沈昭昭眸光落在青烟袅袅的香炉上,瞳孔微缩,心中咒骂了一声。 真卑鄙啊,使这种下作手段。 她快速掀开镂空雕花盖子,用桌上的茶水将熏香浇灭。 做好这一切后,她往屋顶轻轻一跃,等人来。 很快,她就看见皇帝一脸急色地往这里走,身后还跟着一个内监。 他让内监在门外望风,自己搓着手色眯眯地推开了门。 沈昭昭掀开一块瓦片,往下看去。 皇帝已经快步来到了床边,还不等他看清楚床上的人,沈昭昭直接弄晕了他。 重物倒地的声音让内监有些紧张,他抖着嗓子喊:“陛下?” 沈昭昭顺势让他也晕了过去。 看着门内门外齐刷刷晕过去的人,沈昭昭笑眼弯弯,有些得意。 还想算计她,没门。 她费老大力将皇帝和内监拖到外面的树旁捆起来,而后又用法术将宫女唤醒。 宫女睁开眼,有些茫然,而后快速往走,看到被捆在树边的皇上后,她大惊失色,近乎是逃似地跑开了。 沈昭昭画了一道痒痒符贴皇帝身后,而后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心中啧啧,实在难想象这样的好色之徒居然是大昭皇帝,难怪妃子都那样呢。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她也不打算再回到宴会上了,于是掏出传声符打算传信给姜谨言让他出来。 “沈姑娘。” 宸妃在不远处笑盈盈地喊她。 沈昭昭快速将传声符揣到袖子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宸妃娘娘,宫宴结束了吗?” 宸妃倚着背后的树,倒不似之前那么端庄,她弯了弯唇,笑道:“沈姑娘,我是专程找你的。” “找我?”沈昭昭指着自己,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找她做什么? 宸妃向她靠近,眸中带着探究和好奇:“沈姑娘,你是修士啊,那你怎么会和殿下在一起?” “那你知道殿下的身份吗?” 她秀眉微拧,有些困惑,又像在自言自语:“殿下无情丝,也会喜欢你吗?” 什么跟什么? 沈昭昭被她一连三问搞懵了,她抬手止住宸妃还欲说的话:“等等,冒昧问一下,您口中的殿下是谁?” 宸妃笑着看向她:“是我在魔宫时的主子,他叫褚郁。” 她语气肯定继续道:“沈姑娘一定认识,或者说,你们是道侣。” 沈昭昭心中惊讶,倒不是因为宸妃的身份,而是她竟知道褚郁和她的关系。 难道说她之前一直觉得有人跟踪,是宸妃的人吗? 沈昭昭语气淡淡:“所以呢,您想做什么?” 宸妃摇摇头,道:“我并非要做什么。我只是好奇,沈姑娘既为仙门正派,又怎会和殿下在一起呢?” 沈昭昭直视宸妃双眼,一脸认真:“仙门和魔族本没有什么区别,正如人有好坏,仙门并非个个都存善心,而魔族也并非都是作恶多端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心存偏见呢?” 看着少女坦荡的眼神,宸妃眼睫一颤,思绪竟有些飘远。 曾几何时,那对夫妻也是这样和她说的,他们是对她最好的人了,哪怕知晓她是低阶魔仆的身份。 只可惜…… 宸妃眼中流露出悲伤和愤恨的情绪。 沈昭昭说的没错,仙门自诩正派,毁她修为,要不是郑王夫妻救下她,她早就死了。 世人皆道妖魔邪恶,不为他们所容。 事实上,人心何尝不是深不可测,操戈同室,骨肉相残在这人类皇室中早就上演了。 她问:“沈姑娘喜欢杀戮吗?” 沈昭昭道:“不喜欢,但是,有时候杀戮是解决问题的必要手段,所以我不会拒绝,我只能做到,不杀无辜的好人。” 宸妃听到她的话,却笑了:“那你可知道,殿下他杀过多少人妖魔,那其中也有不少是无辜的。” “什么?”沈昭昭心头猛地一撞。 宸妃道:“殿下他啊,是个嗜杀的疯子,你不在意吗?” 第108章 女妖怪 宸妃企图从她脸上看到异样的情绪,可沈昭昭表现得异常淡定。 沈昭昭道:“那又如何?” 就算宸妃的话给了她不少冲击,但这些事终究是他人所言,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她不相信,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会是别人口中那个喜欢滥杀无辜的疯子。 宸妃对她的态度有些讶异。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知道今夜并非良机,并未再多说什么,只勾唇笑道:“你若是想了解殿下的过去,只身前来找我。” 沈昭昭没有答话,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等宸妃走后,她才吐出一口浊气。 沈昭昭现在思绪有点乱,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从袖中掏出传声符,并指念起法诀。 姜谨言那边很快传来嘈杂的声音,但是又很模糊,一时有些听不清。 沈昭昭细细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姜谨言是在向她求救,甚至还有些气急败坏。 “沈道友,快来救我,我被女妖怪抓了,她们要吃了我!” 那边传来几声女子的轻笑声:“小公子,哪里有什么女妖怪啊?” “无耻!沈道友,呜呜,你快来。” 姜谨言那边出了事。 沈昭昭连忙将流星戒内睡得四仰八叉的鼠鼠敲醒:“快用你的鼻子闻闻姜谨言现在在哪?” 火光兽一脸懵的醒来,有些不高兴:“鼠鼠又不是狗。” 沈昭昭懒得和它废话:“快些,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姜谨言没有术法傍身,所以她走前特意给了不少符箓,但听那边动静,应当是有好几个女妖怪在他周围。 火光兽一听事关人命,凝神嗅了嗅,给沈昭昭指引一个方向,途中还不忘要奖励:“鼠鼠要吃糖炒栗子。” 沈昭昭回答得有些敷衍:“好好好,你要盐炒栗子都行。” 火光兽道:“你坏,将鼠鼠哄骗到你这里,却不给吃的,鼠鼠回去要让主人换个女主人。” 沈昭昭眯了眯眼,举起拳头道:“我看你是想吃爆栗子。” 一人一鼠一向喜欢吵吵闹闹。 火急火燎地赶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寝殿后,怕打草惊蛇,沈昭昭并未直接杀进去,而是跳到屋檐上施了个术法,室内的场景一览无遗。 看清下面的场面后。 “这就是你说的人命关天?”火光兽指了指下面,将身躯匍匐得更低,一脸惊奇。 沈昭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谨言只和她说有女妖怪,但没说是这么香艳的场景啊。 沈昭昭一把捂住鼠鼠的双眼,不让它看这少儿不宜的画面,自己则蹲了下来凑近看。 只见姜谨言被五花大绑在床上,身体还在不停扭动挣扎。 床畔周围围着四个华服的妃子,修长的指尖不停在他脸上摸着。 姜谨言别过脸,躲闪她们的触碰,大声囔囔道:“你们这些女妖怪,快放了我,否则,我朋友一会儿赶来定饶不了你们。” 正在屋顶上看热闹的朋友听到这话,脸上有些赧然。 “哦?是吗?”给他们斟过酒水的妃子柔媚地回应着,绕到床尾摸他赤裸的脚。 姜谨言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脚踹过去,将人踹得翻滚在地。 其他妃子见状捂嘴娇笑,爬过去摸他方才挣扎过程中露出的裸露肌肤。 姜谨言一脸憋屈。 在这样下去,他全身怕是要被这些女妖怪摸个遍。 耳畔传来调戏的笑声,有人对着他吹气,姜谨言转过脸来,看见其中一个妃子打算凑过来亲他。 他顿时瞪圆了双眼,如临大敌。 天呐,女妖怪真要吃他了。 这时,沈昭昭及时弹出一道灵力,将那几个妃子敲晕了过去。 姜谨言见到赶来的沈昭昭,落下感动的泪水:“沈道友,朋友,救命恩人,你终于来了。” 沈昭昭心虚地帮他解开绳子,坦言道:“我其实来了有一小会儿了。” “什么?”姜谨言瞪大眼睛。 火光兽在旁边补刀:“她甚至看得津津有味。” 沈昭昭老老实实地抱拳弯腰行礼道歉:“…对不起。” 姜谨言捂紧自己的衣服,有些后怕,又很是庆幸。 他痛心疾首道:“没关系,幸好你们来了,否则这些妖女一定是先毁我清白,而后将我拆入腹中,啃食得渣都不剩。” 这个年头,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沈昭昭一脸真诚,宽他的心:“我不会让这些妃子对你真做些什么的,不过,她们并非妖怪啊。” 姜谨言一听,颤抖着手指向床榻,一脸不相信:“她们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不是女妖怪吗?” 沈昭昭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些妃子只是爱给皇上戴绿帽而已。 姜谨言满头黑线,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宸妃带着一众大臣找到被捆绑在树上的皇上后,宫宴早早的散了。 夜里起了风,气温骤降,回去的途中,就已经下起了雨点子。 回到侯府后,沈昭昭并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直奔褚郁的房间而去。 “褚郁,你在吗?” 她站在窗外喊了几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和姜谨言参加宫宴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难道是没有看见她,去找她了吗? 出发前,她在他房中留下了纸条,也和府中的下人说了一声的,按道理说,褚郁回来后,应当知晓他们干什么去了。 沈昭昭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无人回应。 她将窗户推开,发现桌上的小纸条还摆放在原处,并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 褚郁没回来过…… 天空电闪雷鸣,雨滴哗啦落下。 沈昭昭回到房间等了许久,眼见雨越下越大,他还没回来。 她有些担忧,于是撑了把伞出去寻他。 建安郊外,雨水噼里啪啦砸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簌簌的风声此起彼伏。 少年闲庭信步地行走在林间,他并未撑伞,高束的马尾被雨水打湿,额前碎发上的水珠在高挺的鼻梁处汇成清流划向脖颈。 黑沉沉的天空传来几道闷雷,微不可察的窸窣响动隐藏在其中。 最后一滴血挥散出来后,瓷瓶被随意丢在了地上。 气息飘散于空中,暗处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褚郁秾丽的面庞,他忽然弯唇轻笑:“不是在找我吗?为何这般胆小,迟迟不肯现身?” 话音刚落,幽深的密林中窜出数百道黑影,只一刹那,就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褚郁将粘在额前的头发拨开,细细打量过去。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倒是稀奇呢,并无清微宗的人。 离褚郁最近的一人拎着剑,警惕地盯着他:“上古魔器是不是在你手中,快交出来。” 褚郁弯着眼睫,笑得一脸无辜:“嗯,没错,是在我手中,可是你们这么多人,我该交给谁呢?” 第109章 雨中血 少年歪首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人,一副商量的语气:“不如给你?” 那人表情有所松动,似是在考虑他话语的真实性。 另有人道:“定是有诈,别信他!” 说罢,拔剑便朝褚郁冲去,剑锋将抵住他喉咙之际,被极具威压的气波挡住。 那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这人面前不仅毫无招架之力,手臂上的剧痛也一瞬袭来,配剑滑落在地。 他艰难看向落在了不远的水洼,自己持剑的手臂赫然泡在里面。 下一息,他的右腿一凉,立刻掀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发出痛苦的嘶吼,绝望的哀嚎响彻整片密林,飞鸟惊起。 同门想要将他扶起,但容不得他们反应,直接被钉穿在树上,身上血肉横飞。 很惊悚。 剩下的人看见其他宗的弟子惨死在眼前,其中还有不少修为比他们高的人,顿时浑身汗毛倒立,生出退缩之意。 “想逃吗?” 褚郁不甚在意地甩去手背上沾到的血水,手腕翻转,将赤云剑插在地面。 磅礴的剑气似游龙游窜整个密林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结界。 太久没有杀人了。 他眼底翻涌着无尽的疯狂和杀意。 一声声的嘶吼和惨叫后,林中堆起了不少尸骸残肢,水洼中汇入一道又一道暗红的血水。 浓重的血腥气味让他兴奋得有些颤抖,大脑也极度活跃,魔纹爬上了面颊,周身被黑气环绕。 有仙门弟子瞧见他的模样后瞪大了眼睛,惊恐道:“魔……是魔!” 其中年长些的修士虽心中也有些惊惧,但想到宗门派下的任务,还是勉强镇定道:“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杀了他,夺走上古魔器。” 年长修士眉眼压了压,眼神微眯。 “他现在气息不稳,应当是失了神智,快些。” 他修为不弱,加之这魔头被杀意吞噬,隐约看出来他身上的力量似乎并非自身所化,像是被人输入了不少魔气,受到了身体排斥,所以才出现这般情况。 雨下得很大,还偶有电闪雷鸣,沈昭昭鞋袜已经湿了,只好将伞收了,用灵力撑起一道避水屏障,往前寻去。 “是往这里走吗?”她疑惑地问向怀中的火光兽。 大晚上的,褚郁往这荒山野岭跑什么? 火光兽道:“当然是了,鼠鼠与主人有感应,他的气息就在前方。” 沈昭昭却忽然不走了,她凝神细细听着,密林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 她连忙默念法诀,用灵力将符箓点燃,在其冲出来前,挥了过去,却在看见只是一些寻常鸟兽后,她又赶紧将符箓转了个方向,打向空地。 看到它们并未被波及后,她呼出一口气,有些纳闷。 这些鸟兽晚上怎么会到处乱窜,莫非是密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火光兽在这时发出困惑:“咦,主人的气息怎么没了?” 沈昭昭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气息都没了,那还得了? 她抱着火光兽往密林中跑,越往深处走,幽静的环境让她头皮有些发麻。 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只想快点找到褚郁。 突然撞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是结界。 火光兽道:“是主人的力量。” 说话间,鼻息间突然充盈着淡淡的血气,甚至有越来越浓郁的趋势,似是知道她的到来,结界松动了。 火光兽隐约感知到了什么,忙往流星戒内钻:“主人不让鼠鼠看这些东西,先走一步,昭昭你自己保重。” 说完,自觉封闭五感,徒留沈昭昭呆在原地。 随着结界碎裂,沈昭昭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少年满身是血,长身玉立站在晃眼可见的残肢断臂中间,发带和几缕黑发随风轻扬了一下,便黏腻地贴在了脖侧,衬得他肌肤有些惨白。 他的面前躺着一个没了半条胳膊的修士,表情颤栗地盯着他。 方才这魔头也受了伤,地上掉落的法器却没有在他身上探寻到魔器的踪迹。 修士疼得牙关打颤,怒道:“你骗我们。” 少年执着剑,在地面上滑出一条长痕,他微微扬着头,语气很是愉悦。 “是你们太傻。” 一颗头颅落地,鲜血喷涌而出。 沈昭昭快吓晕了,强撑着意志让尖叫硬生生折在了喉咙里,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了。 耳畔开始回荡着宸妃的那些话。 “殿下他啊,是个嗜杀的疯子。” 嗜杀的疯子。 她身处低势,地面上的雨水不停往她这个方向流,她低头看去,鞋面上沾有红色的血迹。 她方才,忘了凝聚灵力支起避水屏障,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 到现在,她心底的恐惧开始慢慢蔓延至全身。 她现在不想问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修士,而是懦弱的想要逃离这个杀人现场。 恰好此时,少年抬眸看向她这个方向。 猝不及防间,四目相对。 “昭昭,你来了。” 少年嘴角微微挑起,自得其乐的笑意在眼尾化开,丝毫没有被撞破杀戮的局促或者不适。 她僵住了,明明想逃,却步伐沉重,不敢迈开一步。 他向她走过来,在手指快要靠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跑什么?”他拉住她,面上笑意不减,眼瞳中却有些冷,视线落到她的鞋上,蹙起了眉,“脏了。” 沈昭昭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关注她的鞋做什么? 她有些害怕,同时,又生气。 她抑制住身体的颤栗,问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修士?” 杀人总得有个理由。 褚郁凝视着她惨白的脸,掌心是她微微发颤的肩膀。 他不答反问:“这样的我,你很害怕吗?” 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在说明他是明知故问。 他道:“我是故意撤去结界的,就是想要你看见。” 起初,他是险些控制不了理智,但在杀人的过程中,他很清醒。 沈昭昭抓住他的手,力道有些紧:“为什么?” 他想在她面前展露最真实的自己,想知道这样的褚郁她会喜欢吗? 少年歪了歪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上,一寸寸抚过:“很早就想问你了,你喜欢我,对我好,是不是因为前世的那个我?” 他虽依旧柔和,但浑身气息冰冷,沈昭昭想缩回手。 褚郁道:“说啊,师姐。” 他都叫她师姐了,显然已经生气,沈昭昭不敢不答:“起先是这样的。” 褚郁笑了:“所以从始至终,你都是喜欢那个温良无害的我。我没有记忆,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前世的那个人呢?” 沈昭昭:“我……” 他有些霸道地制止:“你不准说话。” 这个时候说的话,一定是他不爱听的。 他眼尾发红,胸口起伏变得紊乱,身形也有些不稳。 沈昭昭忙将他扶住,担忧道:“是不是腹部的伤又严重了?还是受了新伤?我们回去找姜道友。” 他却将她轻轻推开,沉默着离开,修长的身形被黑暗吞没。 “褚郁!” 沈昭昭愣了一下,他消失得太快了,她追上去几步,却连背影都没看见。 第110章 我帮你吧 沈昭昭长长地吐了口气,她知他性格别扭,可为什么不听她解释呢?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天幕,轰轰轰的雷声,如战鼓擂动。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心紧张难安,于是戳了戳流星戒。 “鼠鼠,鼠鼠快出来。” 并没有回应,她冷静下来。 这些修士的尸骸必须处理掉,不然会有很大的麻烦,她仔细回想着法诀。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干毁尸灭迹的事情,现如今还能如此面不改色。 下山历练一次,胆子也大了,难怪各宗门长老们都要自己的弟子争取历练的机会。 她往干净处移了几步,蓦地踩到一个铃铛形状的法器。 尚不清楚这法器有什么用途,她谨慎踢开。 术法有些繁琐,需要以血画符辅助,她用灵力划破手指,打算捏诀毁掉这混乱骇人的现场。 脚旁的法器却在这时迸发出光芒,她身体里的灵力突然变得紊乱,竟隐隐有撕扯的痛感。 她微微愣住,什么破玩意? 她离得更远些,打算先将法器毁掉,周身突然被一股力量萦绕,托起她落到数米远处。 满地死相凄惨的尸骸连同法器顷刻间化为齑粉,溶在了雨水中。 血泊被瓢泼大雨冲淡,直至化为虚无。 沈昭昭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年,只稍稍怔了一瞬,立刻上前将他胳膊拉住。 “不准走!”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怕再慢一步,他就又离开了。 他微微侧开身子,并不看她,眼底是风雪俱灭般的清寂:“我送你回去。” “你不要生气,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将嗓音放得十分温软,想要解释。 少年的声音轻轻落在黑暗里,辨不出情绪:“我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后悔,面对她害怕的眼神,他想要仓皇逃走。 他不该一时冲动,将自己残忍狠戾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若是她厌恶他,这样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还说没有生气,那为什么不看我。”沈昭昭掰过他的脸,与他双目相对。 褚郁的眼眸中水雾缭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不愿在她面前露出这副模样,觉得有些难堪,想再次别过脸去,却看到桃红色的身影一闪,怀中落入温香软玉,劲瘦的腰被一双手臂紧紧揽着。 她埋在他的胸口,声音低柔:“我不否认前世相识是我想要了解你的起因,我也自然知道你与前世不同。可是,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啊,虽然我知道……” 沈昭昭闭眼回想起那些宗门弟子的死状,杀人手法极其残忍。 “我并非只是害怕你杀了那些人,我更担心你,杀戮会蚕食人性,让人丧失理智,我不想你这样。” 话语中无不透露着对他的关心。 她在他怀中抬起头,观察他的情绪,却看见他的黑眸沉沉看着她,眼里积蓄着克制的泪意。 少年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寸寸流连,只觉得那颗死气沉沉的心脏又活了过来。 他其实也很好哄,只要她喜欢他就够了。 他舒展开自己的眼角眉梢:“你衣服都淋湿了,我们回去。” 褚郁的魔息不稳,一直以来都是御剑飞行,但此刻,他觉御剑缓慢,直接将魔息运转周灵脉身,搂住沈昭昭瞬移至了房中。 只一眨眼,沈昭昭就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褚郁的房间,身上的衣衫也已被灵力烘干。 她想起姜谨言早晨交给她的东西,于是低头在储物袋中翻找:“姜道友说你今日并未——” 腰肢突然一紧,少年将她抵在了门上,彼此毫无间隙,下巴被轻轻托起,他俯身印上她的唇。 少年压抑着的占有欲与欲望一股脑爆发,他现在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想要在她身上烙印下自己的痕迹。 沈昭昭鼻息间都是他清冽的气息,他辗转细细密密吻着她。 “等等。”感受到唇上毫无章法的急吻,她挣了挣,想要将药丸递给他,可她一开口,就被趁虚而入,攻略了城池。 褚郁捧住她的脸,唇齿相交,他死死勾颤住她的舌尖,不知餍足地索取她的气息。 沈昭昭脸颊漫上一抹云霞,脑子处于混沌状态,她启唇下意识回应起来。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两个人的脸都很红。 少年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一双眼眸亮闪闪的看着她,模样好看又勾人。 沈昭昭及时稳住自己的心神,将药丸递到他唇边:“该吃药了。” 褚郁笑得很乖巧,舌尖一卷,药丸被带入口中,他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含糊道:“是苦的。” 沈昭昭道:“良药苦口嘛,姜道友说他特地改良了一下,药效更强,是要苦些……你做什么?” 她看见他竟然走到床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褚郁的声音轻缓:“我受伤了,所以昭昭能帮我上药吗?” “好的。”沈昭昭走过去,等他将里衣褪下,她发现他身上果然添了大大小小的新伤。 “可是我没有伤药。” 褚郁将药瓶递给她,而后趴在床上。 她从药瓶中挖出药膏,轻柔地抹在他后背的伤口处,发现他在微微发抖后,一时不敢下手了。 “很疼吗?” 他脸上染上一层薄红,修长的手攥在被褥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长睫不自然地颤抖:“不疼。” 沈昭昭动作更轻柔些,连呼吸都放轻了,指腹在他肌肤上游走,帮他把后背的药涂完。 她道:“你转过来,该涂前面了。” 他转过身来,她这才发现他瓷白色的皮肤上也漫上了红。 她颦眉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吗?” 指尖探到的体温正常,少年的喉结滚动,将她的手拿下来,正巧触与他腕间的镯子碰到。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咦”了一声。 褚郁压下难言的燥热,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是谢砚书受的伤,所以只能涂药。” 沈昭昭倒没有那么在意他话中可信度,帮他涂完药,放下药瓶后,她欲回自己房间:“天色不早了,我走了。” 他被撩起的心燥热难耐,喉口干涩的不行,终究还是动作快过脑子,将她扯到怀中。 沈昭昭惊呼一声,却很快又翻转了方向,被压在少年身下。 她身后是柔软的棉被,身前又是他温热的身躯,他眼尾氤氲着柔意,看得她耳根一阵燥热。 落在他肌肤上的手指不自觉轻抓了一下,惹得他闷哼出声。 少年的吻铺天盖地覆下。 沈昭昭主动攀上了他的肩,仰着头与他亲吻。 感受到她的回应,褚郁抬起头看了过来,更为情动和沉迷。 舌尖被吮吸得发麻,近距离下,她看到他的湿漉漉的睫毛不停颤抖,同时也听到他喉间低低的喘息。 在沈昭昭觉得自己嘴唇快磨出血的时候,他终于放过了她,却侧首亲她的脖子,甚至越来越下,手掌也在不停摩挲她的腰。 直到温热的触感超出了界限,沈昭昭浑身一颤,大脑清醒过来,开始推拒他的脑袋:“不可以。” 身体相触间,绵薄的裤子阻挡不了什么,沈昭昭清晰感知到他的情动。 她脑子都炸了,脸变得爆红:“你,你那个了!” 褚郁身子僵了一瞬,退开了些,又小心翼翼打量她的表情,怕她心生厌恶,但她的眼睛乌黑水亮,其中只有浓浓的羞意。 他将脸搁在她的颈窝,强忍着内心的焦躁,无措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和你亲吻就会这样,脑海都是画册里的东西。” 沈昭昭推他:“你离我远些,就好了。” 褚郁这时倒也出奇的听话,卷着被褥滚到一边去,努力调息平复自己的欲念。 沈昭昭强装镇定要扭过头去,给自己扇了扇风,屋内安静沉寂,她问:“好了吗?” 他的额上冒出汗水,似乎很是痛苦。 少年正是血气方刚时,情动很难通过灵力平复,他闷闷道:“好不了,怎么办?” 沈昭昭可谓是博览群书,当然,那些更多是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她是有个主意,忍不住捂住脸,这也太羞耻了。 他还在一旁哼哼唧唧着,甚至往她身上靠,这样才觉得好受些。 沈昭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而后闭上眼睛,鼓起勇气道:“我帮你。” 第111章 第三块浮沉境碎片 第二日,沈昭昭睡到了日晒三竿才醒来。 她翻了个身,对上褚郁那张漂亮的脸,忍不住戳了戳他的梨涡处,又想起昨夜混乱的画面,心中实在觉得羞涩,捂着脸在床上滚了两下。 她真的对他…… 早就说,不该和他睡一张床的,美色当前,她还真控制不住啊。 有时她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喜欢他这张脸了。 但扪心自问,如果是旁人也有绝世容颜,她也绝不会与其有这样亲密的举措。 就只能是他。 在床上咸鱼躺了半晌后,沈昭昭打算趁褚郁还睡着,先溜回自己的房间。 刚动了动,身畔就有了一些动静,她立刻闭着眼睛装睡。 “噗嗤~” 一声揶揄轻笑,沈昭昭睁开眼,看见褚郁好以整暇地撑着脑袋看她。 “你装睡时眼睫毛抖得真厉害。”他调侃她,又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沈昭昭被拆穿,有些羞恼,于是推开他,起身下床。 褚郁道:“你去哪?” 沈昭昭一边穿衣一边回他:“我要去一趟皇宫。” 褚郁迟疑了一下,眉头微蹙:“我陪你一起。” 沈昭昭来到床边蹲下,拉着他衣袖商量:“我想自己一个人去,你申时在宫门外接我好吗?” 她本以为褚郁会问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捏了捏她的脸,回道:“好。” 沈昭昭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院中坐着的姜谨言。 姜谨言瞧见她从褚郁房中出来,倒也并不惊讶,熟络地递了一块桂花糕给她,关切问道:“褚道友回来了?可有服药?” 姜谨言一直以来都很关心褚郁的身体,为了炼出治疗效果更好的丹药,他连着好几晚都没睡觉。 “嗯嗯,褚郁他服过药啦,伤口也好了许多。姜道友,真的是多亏了你。” 沈昭昭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身为医修,被人感谢,姜谨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既为医者,这都是我该做的,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能帮到朋友,我很高兴。” 听他这样说,沈昭昭十分高兴:“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以后称呼也不必如此生疏,不如以后我叫你姜师兄,你也唤我昭昭好啦。” 姜谨言憨憨笑了两声:“好啊。” 沈昭昭念着正事,与姜谨言又说了几句话便去了皇宫。 她虽不会御剑,得益于下山后勤加修炼,法术精湛了不少,如今倒也能借助符箓飞行了。 宫女端着冰进寝宫,突然瞧见一个陌生人在屋内,顿时吓得惊呼一声。 沈昭昭刚落地,还没开始找人,就被宫女的叫喊声吓了一跳,怕惊动其他人,她连忙将人弄晕了过去。 宸妃听到动静,从内室出来,见到沈昭昭后,她笑了笑:“沈姑娘,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她又往沈昭昭的身后看去。 沈昭昭知道她在想什么,摊了摊手:“你说过让我一个人来,所以并无他人。” 宸妃轻巧一笑:“姑娘随我来。” 沈昭昭并不担心宸妃会对她做些什么,与宸妃碰了几次面,她都未对她实质做些伤害行为,足以说明她的目标并不在于她。 沈昭昭跟着宸妃走到内室。 “快来坐。”宸妃未让宫女在这里侍奉,而是亲自给沈昭昭沏茶,“沈姑娘是想知道殿下的过去?” 沈昭昭接过茶,道了声谢后点头:“是的,所以娘娘愿意告诉我吗?” 鼠鼠这时从流星戒内钻出,用鼻子嗅了嗅,循着气味便找到了桌上摆着的吃食,也不客气地往嘴里塞。 沈昭昭简直无语,拽住它的尾巴往回拉,咬着牙对宸妃笑着赔礼:“对不起啊,我这只灵兽太贪吃了。” 宸妃笑盈盈地放下手中茶杯:“无妨,姑娘的灵兽是只火光兽?” 鼠鼠虽还是火鬃鼠的模样,但宸妃原是魔族,知道它的本体也不稀奇,所以沈昭昭并未否认。 宸妃道:“我知道,若由我所言,可能并不令人信服,所以我今日要借助一宝物,由它来呈现殿下的过去。” 她起身,盈盈走向榻前,从一小盒中拿出宝物来。 鼠鼠鼻子忍不住耸动,眼睛盯着宸妃的方向闪起了欣喜的亮光。 它几步跳到沈昭昭肩头,悄声道:“是浮沉境碎片,主人要的最后一枚碎片。” 沈昭昭已经知道褚郁要想解除祝蕴咒,需要将浮沉境碎片收集齐全。 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一切自然逃不开宸妃的眼睛, “沈姑娘似乎对这宝物很感兴趣。” 沈昭昭清了清嗓子眨巴眨巴眼,“我没见过多少宝物,所以是有些好奇。” 是真的很感兴趣,但她总不能说:我现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将你的这宝物给悄摸顺走。 火光兽一脸兴奋,沈昭昭怕露马脚,将它屁股掐了几下才将它的表情压下来。 一时想起什么,宸妃苦恼起来:“我竟忘了,沈姑娘,你可有带殿下的近身物品。” “啊?”沈昭昭也有些犯难,她想了想,她身上有的物品也就有流星戒了,但流星戒早已沾染她的气息,想来应当不行,那就只有…… 火光兽虽然一直在吃,但耳朵也没闲着,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见沈昭昭看它,它立刻双手环抱自己:“看鼠鼠做什么,不行不行。” 浮沉境每块碎片的功能各不相同,宸妃手中的能将一个人的过去还原成影像,但需燃烧此人的近身物品融入碎片中。 开玩笑,将它烧成灰,那可不行。 既然缺东西,那就只能无功而返了,沈昭昭想着那就下次再来。 宸妃手中有浮沉境碎片以及需要褚郁近身物品都是她没想到的,今日有些草率了。 碎片对褚郁至关重要,她得回去告诉他这件事。 而且,她也需要多了解一下将近身物用于浮沉镜的危害,如果宸妃骗她做出对褚郁不利的事情就不好了。 沈昭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火光兽突然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忘了忘了,鼠鼠这里有!” 它神神秘秘地掏出两根头发,嘚瑟地在空中摆了几下:“主人的头发,嘿嘿。” 沈昭昭从它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猥琐。 火光兽一脸骄傲地翘着脚,多亏了它有时趁主人不注意,拣(拔)他的头发。 宸妃将头发置于浮沉境碎片上:“劳烦沈姑娘将头发点燃。” 沈昭昭不太了解浮沉境,所以有些不放心,于是眼神询问火光兽。 火光兽冲她点头:“没事的,就按照她说的来,对主人无害。” 鼠鼠虽然一向不靠谱,但对褚郁不利的事情,它绝不会做。 而且它对于浮沉境碎片了解并不少,这一点沈昭昭当然是信任它。 沈昭昭也不再犹豫,催动起了灵力。 第112章 过去(一) 发丝被点燃的灰烬化为一簇光从浮沉镜碎片中迸发出,朦胧的画面在空中铺展开。 起先,是一些嘈杂的声音先入耳,而后画面才渐渐清晰起来,一个男孩瘦弱的背影出现在了街头。 他看上去似乎流浪了许久,身上衣衫褴褛,鞋子也是破破烂烂,露出了脚后跟。 沈昭昭没看到他的脸,但心中已经明白这个男孩是谁。 是五岁时从清微宗逃出来的褚郁。 恰好这时,小男孩突然在画面中回头,他面上沾了些灰,薄唇发白,但一双乌黑的眼眸很是明亮。 火光兽盯着画面中的人,捂脸道:“主人看上去好狼狈啊!” 它的主人那么厉害,为什么在这画面中看上去像个乞丐?! 小褚郁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在热闹的人流中有些格格不入,卖肉包的小贩叫卖吆喝声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捂着肚子走过去,低声询问:“可以给我一个包子吗?” 小贩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恶劣:“小乞丐,你有银子吗?” 小褚郁顿了顿,他知道,买东西是需要银子的,之前他想要风车,但是阿姆没有银子,所以被那个商贩欺负。 只是,这些天他都没有吃过东西,真的很饿。 他的视线流连在每一个飘散着香气的小摊上,最终落回到眼前。 他怯怯看向卖肉包的小贩,只因他还在对他笑,便认为他可能愿意施舍。 小褚郁垂下眼眸,心中有些别扭,但耐不住饥饿,他哀求道:“我没有银子,但我可以帮你做事情,这样可以吗?” 又有行人来买包子,小贩便没有逗弄他的心思,于是道:“你快走开些,不要阻碍我做生意。” 他将包子打包好给那个人,发现小乞丐还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从蒸笼中拿了一个肉包子出来:“想要吗?” 小褚郁咽了咽口水,重重点头。 小贩看了一眼旁边摇尾巴的大黄狗,将包子扔到地上,笑道:“送给你喽,快捡。” 又白又大的包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上了脏污,褚郁跑过去,打算捡起,却被一旁的大黄狗捷足先登。 大黄狗衔起包子就跑,小褚郁顿时急了,连忙追它。 沈昭昭看着他追逐狗的身影,有些想不通。 褚郁是魔,按道理讲不吃东西也不会感到饥饿,更何况火光兽曾说,褚郁自出生起便继承了浑厚的魔力,怎么也不会像这画面中呈现的这般。 他此时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人。 火光兽捂着眼睛不敢看与狗抢食的褚郁,心想难怪主人不肯告诉他的过去,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当然不愿意别人知道了。 沈昭昭问火光兽:“鼠鼠,你什么时候跟着褚郁的?” 火光兽道:“主人十岁的时候,主人在那时已经很厉害了。” 沈昭昭便知道了,火光兽对褚郁的过去也并不是了解得很全面。 火光兽也想起与主人初见时的场景,它能成为他的爱宠,得亏了自己死皮赖脸的本事。 它先天不足,在蛋壳中孵化了许久才出生,比哥哥足足晚了二十年。那时它刚从壳中出来不久,与别的小魔兽在殿外玩耍,见到了被魔尊传召的褚郁。 它见主人的第一眼,便觉得十分欢喜,于是不停冲他示好叫唤,虽然他的主人那时只淡淡扫了它一眼,冷脸从它面前走过。 小伙伴告诉火光兽,刚刚走过去的是丝音公主的儿子,天生拥有强悍的力量,终有一日,他会成长为最厉害的魔。 火光兽听完,顿时眼中冒着星星,它一定要成为他的魔宠,可不能被其它魔兽抢了先机。 它看了身旁的伙伴一眼,噘着嘴道:““你可不能和我抢主人啊!” “放心,我怎么可能和你抢,我惜命得很呢。” 火光兽不解:“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反正不会有魔兽和你抢的。” “哼。”火光兽才不在意,它已经下定了决心,每天死皮赖脸央求他将它收为灵宠。 现在想来,它当初的决定真没错,跟着主人它比别的的魔兽都要幸福。 唯一不满的是,主人从不愿意告诉它他的过去,它都是从别的魔兽那里听到只言片语,主人杀人的时候也不愿意让它帮忙。 小褚郁跑不过那只小黄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不舍地看向狗跑开的方向,眸中染上了雾气。 他后悔了,不该见过山下的烟火后,有了不认命的心思,便抛下阿姆逃了出来。 就算被那些弟子欺负也无妨,一辈子解除不了烙在身上的咒印也不要紧,至少那里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人。 “喂,小乞丐。”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倚在门口唤他。 小褚郁转过头,凝了那女子半晌,没有说话。 女子将手中的绢帕打开:“你是不是饿了,姐姐这里有糕点。” 小褚郁踌躇了一会儿,但腹中饥饿难耐,还是遵从本心走了过去。 他盯着绿豆糕咽了一下口水,却并没接过糕点,而是一脸认真地看向女子:“我能洗碗,扫地,做很多事情,换一块糕点可以吗?” 女子捂着嘴咯咯笑:“你这小乞丐倒是好玩。” “烟云,你不揽客,在和谁说话呢?”一个装扮更妖娆的中年女子走出来,见到门前的褚郁后,眼睛闪烁了两下,“这小乞丐倒是长得漂亮。” 画面中中年女子身后头顶的木质匾额露出全貌,上面清晰刻着“满香楼”三个大字,那中年女子就是花楼里的老鸨。 老鸨看人很准,从他脏兮兮的脸上看出了不俗的长相,是一个好苗子。 她走到小褚郁跟前,用帕子擦拭他脸上的灰,很温柔地道:“这瘦巴巴的模样瞧着真是让人心疼,以后留在咱们这满香楼,从今以后便吃喝不愁了。” 小褚郁流浪这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善意过,在老鸨牵起他手时并没有拒绝,而是听话的跟着她往花楼内走。 一旁的烟云道:“咱们满香楼里都是女子,妈妈是要这小乞丐做什么?” 老鸨看了小褚郁一眼,脸上堆起春风笑意:“程家公子最近改了喜好,偏爱娈童,都不常来了,我正愁着呢。” 小褚郁懵懵懂懂地走着,并没有注意到烟云落在他身上的怜悯目光。 沈昭昭怒而拍桌,这老鸨诱拐无知儿童,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第113章 过去(二) 小褚郁就此在满香楼住了下来,在此期间都是烟云在照顾他。 如老鸨所言,有吃有喝,褚郁这段时日倒也过得还算安逸。 一日,烟云看着安静吃饭的褚郁,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面露愧色:“早知当初就不喊你吃糕点了。” 褚郁突然放下碗筷,像个犯错的孩子,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我今日吃得有些多了,对不起。” 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她后悔给他吃了糕点。 烟云叹了口气,摇头道:“并非是怪你,而是我对不住你,小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褚郁有些许茫然:“我没有名字。” 阿姆不识字,又是个哑巴,所以他不曾有过名字。 正说着话,阵阵敲门声响起,老鸨领着一个穿着很是富贵的胖子进了房间。 胖子一见到褚郁,就面露惊艳之色,脸上也挂起猥琐又迫不及待的笑容。 老鸨瞧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这程公子是满意至极,于是她让烟云出去。 烟云有些犹豫,将老鸨拉到一旁小声道:“妈妈,要不再缓些时日,他还小。” 老鸨瘪瘪嘴:“缓什么缓,我好吃好喝供了他几天,将他养得水灵水灵的,今日特地将程公子喊来相看,现在就是他回报我的时候。” 程公子搓搓手打算对褚郁上手,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发出尖叫。 “啊~妖怪。” 程公子像是看见可怕的东西,不停得后退,甚至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老鸨和烟云连忙看过去,惊讶发现褚郁那张刚刚还无瑕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划痕。 褚郁捂着脸发出痛吟:“好疼,烟云姐姐救我。” 身上疼痛得不行,他伸出手,想要求助这段时日如母亲般照料他的人。 这太诡异了,一张好端端的脸怎么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突然变成这样,甚至身上也出现了血迹。 房中几人都吓得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烟云拉着老鸨就往外快步逃离,口中喃喃道:“妖怪。” 程公子爬出房间,终于有了一些力气站起来,立刻撒腿狂奔。 褚郁的手垂了下来,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有些黯然:“我不是妖怪啊。” 沈昭昭从没这么庆幸祝蕴咒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谢砚书受的伤转移到了褚郁身上,却正好让他躲过了一劫。 不过,老鸨近乎是立刻就让人将褚郁赶出了满香楼。 褚郁顶着一身的伤,又回到了流浪的日子。 两天没有进食,他又疼又饿,再走不动路时,只好缩在墙角看来来往往的人路过。 “主人太惨了。”火光兽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沈昭昭看着那小小的蜷缩着的孩子,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似的难过。 什么时候魔族才能把他找回去啊,等他回了魔宫,日子便会好过些。 她正暗暗盼着,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眼熟的人。 暮宸来到已虚弱得近乎昏睡过去的小褚郁面前,蹲下身子细细瞧了半晌,不屑道:“不过是一个被抽去魔脉的小废物,搞不懂父尊寻他做什么。” 他粗鲁地拽起小褚郁的胳膊,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两人身影的时候,便是到了魔域。 暮宸单手扛着小褚郁穿行过一路盛开的昙花,来到一处宫殿。 幽幽火光照满整个宫殿,中心有一处岩浆不停翻涌,浓厚的魔气盘旋其上。 暮宸将褚郁扔到地上,对着那一处行礼道:“父尊,人已经带回来了。” “很好,退下。”低沉肃穆的声音从岩浆底处传来。 暮宸眼神中流露出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命令离开。 岩浆不停往中心聚拢,形成旋涡,一道身影出现在黑气中。 能被暮宸叫父尊的,就是魔尊无疑了。 沈昭昭发现,魔尊一出现,宸妃和火光兽都有些紧张,甚至不敢抬头看画面了。 虚幻的魔尊都能让他们呈屈服姿态,想必是一个令人望而畏惧的存在了。 围绕在魔尊周身的黑气被吸收完全,沈昭昭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魔族都长得这样好看吗? 她总算知道褚郁长得像谁了。 褚郁与谢砚书虽为兄弟,除唇型一样外,两人并不是很像。 谢砚书更像谢清尧一些,五官立体,长相俊朗,而褚郁长得更精致漂亮,一双桃花眼随了他母亲,但不女气,所以乍一看找不出他母亲的影子。 如今在同为男子的魔尊身上,倒是瞧出相似之处来。 褚郁像他母亲丝音公主,而丝音则随了魔尊的长相。 魔尊来到褚郁身旁,凌厉的气势将人震开几米。 小褚郁痛醒,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又见一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中幽深又带着厌恶。 他警惕地缩着身子后退,害怕道:“你……你是谁?” 魔尊周身强大的魔气令人窒息,看小褚郁畏畏缩缩的样子,眼神更是冰冷。 他掌心化出一柄长剑,沉声道:“这是你娘为你铸的剑,拿好。” 娘…… 褚郁怔了半晌,直到一记毫不留情的重击落下,他颤手接过,小小身躯却有些握不住剑,换来的是又一道重击。 沈昭昭不忍看那画面,本以为褚郁到了魔宫日子会好过些,哪曾想是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她喉间微涩:“说好的杀人如麻呢,我只看到了他们都在欺负褚郁。” 宸妃一时有些尴尬:“再看看。” 魔尊讲着清微宗的种种恶行,企图将仇恨的种子埋在小褚郁的心中。 良久,他却似乎有些维持不住身影,只能化为一团黑气回到岩浆中。 沈昭昭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火光兽道:“尊上肉体被清微宗的老匹夫打散,只能休养在天焚岩浆中。” 沈昭昭:“哦。” 她对这魔尊也没什么好观感,说是让褚郁为母报仇,倒不如说是给他报仇。 魔域有一个战斗场,专供高阶魔族平时消遣所用。 他们会在看好的魔兽和低阶魔族身上下注,让这些斗奴和魔兽决斗,至死方休。 魔尊认为小褚郁懦弱,便将他扔进了战斗场上磨练气性。 面对凶猛的魔兽,小褚郁无任何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它们撕咬。 反反复复地受伤,又被流星镯一次次治愈。 与其说是磨炼,倒不如说是折磨。 第113章 过去(二) 小褚郁就此在满香楼住了下来,在此期间都是烟云在照顾他。 如老鸨所言,有吃有喝,褚郁这段时日倒也过得还算安逸。 一日,烟云看着安静吃饭的褚郁,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面露愧色:“早知当初就不喊你吃糕点了。” 褚郁突然放下碗筷,像个犯错的孩子,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我今日吃得有些多了,对不起。” 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她后悔给他吃了糕点。 烟云叹了口气,摇头道:“并非是怪你,而是我对不住你,小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褚郁有些许茫然:“我没有名字。” 阿姆不识字,又是个哑巴,所以他不曾有过名字。 正说着话,阵阵敲门声响起,老鸨领着一个穿着很是富贵的胖子进了房间。 胖子一见到褚郁,就面露惊艳之色,脸上也挂起猥琐又迫不及待的笑容。 老鸨瞧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这程公子是满意至极,于是她让烟云出去。 烟云有些犹豫,将老鸨拉到一旁小声道:“妈妈,要不再缓些时日,他还小。” 老鸨瘪瘪嘴:“缓什么缓,我好吃好喝供了他几天,将他养得水灵水灵的,今日特地将程公子喊来相看,现在就是他回报我的时候。” 程公子搓搓手打算对褚郁上手,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发出尖叫。 “啊~妖怪。” 程公子像是看见可怕的东西,不停得后退,甚至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老鸨和烟云连忙看过去,惊讶发现褚郁那张刚刚还无瑕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划痕。 褚郁捂着脸发出痛吟:“好疼,烟云姐姐救我。” 身上疼痛得不行,他伸出手,想要求助这段时日如母亲般照料他的人。 这太诡异了,一张好端端的脸怎么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突然变成这样,甚至身上也出现了血迹。 房中几人都吓得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烟云拉着老鸨就往外快步逃离,口中喃喃道:“妖怪。” 程公子爬出房间,终于有了一些力气站起来,立刻撒腿狂奔。 褚郁的手垂了下来,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有些黯然:“我不是妖怪啊。” 沈昭昭从没这么庆幸祝蕴咒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谢砚书受的伤转移到了褚郁身上,却正好让他躲过了一劫。 不过,老鸨近乎是立刻就让人将褚郁赶出了满香楼。 褚郁顶着一身的伤,又回到了流浪的日子。 两天没有进食,他又疼又饿,再走不动路时,只好缩在墙角看来来往往的人路过。 “主人太惨了。”火光兽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沈昭昭看着那小小的蜷缩着的孩子,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似的难过。 什么时候魔族才能把他找回去啊,等他回了魔宫,日子便会好过些。 她正暗暗盼着,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眼熟的人。 暮宸来到已虚弱得近乎昏睡过去的小褚郁面前,蹲下身子细细瞧了半晌,不屑道:“不过是一个被抽去魔脉的小废物,搞不懂父尊寻他做什么。” 他粗鲁地拽起小褚郁的胳膊,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两人身影的时候,便是到了魔域。 暮宸单手扛着小褚郁穿行过一路盛开的昙花,来到一处宫殿。 幽幽火光照满整个宫殿,中心有一处岩浆不停翻涌,浓厚的魔气盘旋其上。 暮宸将褚郁扔到地上,对着那一处行礼道:“父尊,人已经带回来了。” “很好,退下。”低沉肃穆的声音从岩浆底处传来。 暮宸眼神中流露出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命令离开。 岩浆不停往中心聚拢,形成旋涡,一道身影出现在黑气中。 能被暮宸叫父尊的,就是魔尊无疑了。 沈昭昭发现,魔尊一出现,宸妃和火光兽都有些紧张,甚至不敢抬头看画面了。 虚幻的魔尊都能让他们呈屈服姿态,想必是一个令人望而畏惧的存在了。 围绕在魔尊周身的黑气被吸收完全,沈昭昭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魔族都长得这样好看吗? 她总算知道褚郁长得像谁了。 褚郁与谢砚书虽为兄弟,除唇型一样外,两人并不是很像。 谢砚书更像谢清尧一些,五官立体,长相俊朗,而褚郁长得更精致漂亮,一双桃花眼随了他母亲,但不女气,所以乍一看找不出他母亲的影子。 如今在同为男子的魔尊身上,倒是瞧出相似之处来。 褚郁像他母亲丝音公主,而丝音则随了魔尊的长相。 魔尊来到褚郁身旁,凌厉的气势将人震开几米。 小褚郁痛醒,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又见一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中幽深又带着厌恶。 他警惕地缩着身子后退,害怕道:“你……你是谁?” 魔尊周身强大的魔气令人窒息,看小褚郁畏畏缩缩的样子,眼神更是冰冷。 他掌心化出一柄长剑,沉声道:“这是你娘为你铸的剑,拿好。” 娘…… 褚郁怔了半晌,直到一记毫不留情的重击落下,他颤手接过,小小身躯却有些握不住剑,换来的是又一道重击。 沈昭昭不忍看那画面,本以为褚郁到了魔宫日子会好过些,哪曾想是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她喉间微涩:“说好的杀人如麻呢,我只看到了他们都在欺负褚郁。” 宸妃一时有些尴尬:“再看看。” 魔尊讲着清微宗的种种恶行,企图将仇恨的种子埋在小褚郁的心中。 良久,他却似乎有些维持不住身影,只能化为一团黑气回到岩浆中。 沈昭昭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火光兽道:“尊上肉体被清微宗的老匹夫打散,只能休养在天焚岩浆中。” 沈昭昭:“哦。” 她对这魔尊也没什么好观感,说是让褚郁为母报仇,倒不如说是给他报仇。 魔域有一个战斗场,专供高阶魔族平时消遣所用。 他们会在看好的魔兽和低阶魔族身上下注,让这些斗奴和魔兽决斗,至死方休。 魔尊认为小褚郁懦弱,便将他扔进了战斗场上磨练气性。 面对凶猛的魔兽,小褚郁无任何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它们撕咬。 反反复复地受伤,又被流星镯一次次治愈。 与其说是磨炼,倒不如说是折磨。 第114章 过去(三) 在褚郁杀死一头魔兽后,魔尊终于满意了。 褚郁从战斗场到了试炼深渊。 仙门有秘境试炼,魔族同样也有试炼深渊,不同的是,仙门弟子在秘境中试炼时,宗门长老会暗中保护,秘境中也有保护阵法,到性命垂危之际及时将弟子从秘境弹出。 而魔族的试炼更为残酷,魔族小辈到一段时间就会被丢到深渊中,能从那里活着出来的只能有一个,是为最后的胜利者,这也意味着他们不仅要面对深渊里成千上万只未被驯化过的妖邪,还要与同行的伙伴展开一场厮杀。 试炼深渊险象环生,魔尊目的不是让褚郁死,所以在此之前渡了他一些魔力,并将丝音公主亲自所创的阵法图交到他手中。 褚郁好学,又天资聪慧,在进入试炼深渊前便将阵法烂熟于心。 他不会法术,能利用的,也只有身上微薄的魔气,好在是他聪明,用阵法设了不少陷阱抓上古妖兽。 接近最后一关的时候,深渊中剩下的魔族小孩已经不足十人了。 瘴气横生的丛林中,隐藏着无数双血红的眼睛,一只千年修为的虎妖向褚郁逼近。 尖利刺耳的怒吼声让褚郁不适地皱紧眉头,但他深知此时需沉着冷静,于是压下心底的恐惧,蹲下身子开始布阵。 他并未注意到身后潜藏在树上的毒蜘蛛。 毒蜘蛛看准时机,打算扑到他的后颈时,身躯直接被横过来的剑劈成两半。 褚郁循声看向他们中那个最为年长,实力也最高的孩子,叫沧兰生。 他方才救了他,于是褚郁真诚谢道:“谢谢你。” 沧兰生也回他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安心布阵,我来对付身后这些。” 等虎妖倒下的时候,褚郁和沧兰生都受了不少伤。 经过这一遭,其余的孩子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沧兰生一直在偷偷观察这个小他五岁的孩子。 他很奇怪,明明受了伤,却很快就能愈合,身上的魔息淡薄,在魔族只能算是低阶,但能活到现在。 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他向来懂得趋利避害,知道如何制造最有利自己的局面,于是飞快隐去眼底的情绪。 “最后一关最是凶险,不如我们齐力渡过难关,最终再进行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听他这样说,褚郁想了想,点头道:“好啊。” 最后一关如他们所料,沿途全是千年以上修为的妖兽,好几次将沈昭昭看得胆战心惊的。 褚郁帮沧兰生在此期间挡了不少攻击,两人终于到了终点。 黑暗中划开一个口子,长长的索梯至上垂下,身后跟来一只蛟龙,在黑色雾气中翻腾。 沧兰生大惊失色,高呼道:“万年蛟龙,打不过的!” 蛟龙高鸣一声,卷起一阵狂风将褚郁和沧兰生掀翻在地。 在蛟龙张开血盆大口逼近他们的时候,沧兰生将褚郁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则奋力跳上了索梯。 褚郁被推到蛟龙眼前的时候,初时还有些懵,他回头,看见索梯已经缓缓上升。 巨大的蛟尾一甩,想要将褚郁一招毙命,却被他快速一闪,避开了袭击。 沧兰生攀在索梯上,紧张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蛟龙的攻击让褚郁来不及布阵,而他的攻击在蛟龙面前无疑是螳臂当车。 褚郁狼狈避开蛟龙的扫尾重击,抓准时机纵身一跃,在最后关头抓住了索梯末端。 索梯带着他们继续上升,头顶破开的光亮渐渐扩大,蛟龙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们就要离开深渊了。 褚郁眉目轻松下来。 沧兰生率先落地,他跪在地面上,朝下看,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再见了,小朋友。”他嘲讽地笑起来,在褚郁快要上来前,用剑将索梯切断。 他看见了褚郁掉落前眼中的情绪,不是他以为的震怒,而是充满了不解。 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沧兰生站起来,姿态闲适自在地挽了个剑花。 他已来过深渊多次,从这里出来的,只能是他一个人。 率先示好,哄骗褚郁帮他挡伤。 沈昭昭气笑了,小小年纪,心机还真深,还未长大的褚郁玩不过啊。 褚郁不停下坠,蛟龙一跃而上,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啊——”正屏息看着,两声感同身受的急促惊呼,将沈昭昭吓了一跳。 没被画面中的情景吓到,心脏倒是要被旁边的一人一鼠吓出来了。 见沈昭昭看她,宸妃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恢复之前的端庄从容模样。 “完了完了,主人不会死翘翘了。”火光兽红着眼眶,一脸着急。 沈昭昭安慰:“不会的,要在这时死翘翘了,他怎么成为你的主人。” 吃下食物,蛟龙尽兴而归,还未飞远数米,它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痛苦的嘶鸣从口中发出。 “嘭~”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蛟龙身躯炸开,褚郁脱力从半空中栽下。 宫殿内,深渊内的景象出现在了水镜中。 太容易轻信他人,受人哄骗,功亏一篑。 暮宸出声讥讽:“他这般无用,真是废物。” 魔尊平静道:“他虽被抽出魔脉,但修炼天赋甚高,这样看来,比你要有用。” 暮宸:“……” 他极为不满和愤恨,丝音比他聪慧也就罢了,就连她与低贱的仙门之人所生的杂种也比他天赋高,他就从未得到过父尊的赏识。 对褚郁深渊中的表现,魔尊是不悦的。 “将他送去万妖窟,以示惩罚。” 暮宸嘴角勾起:“是。” 修者有灵根,魔族有魔脉,两族结合极难产下子嗣。 褚郁生来体内便蕴含着仙魔两脉,哪怕魔脉被抽,半魔半仙之躯的血肉对于妖怪来说仍然为大补。 沈昭昭之前在幻妖所织幻境中所看到的场景再次上演。 褚郁日夜被不同的妖怪啃食。 初时他还用流星镯恢复伤口,却等来了下一波妖怪的撕咬,他索性就压制流星镯的功效,任凭自己只吊着一口气。 不知过了几日,幻妖出现了。 褚郁眼神空洞地直视上空,幻妖俯下身子在他身上嗅嗅闻闻的。 它深吸一口气,叹道:“你的情丝气息好纯净,将它给我,我救你出去。” 褚郁回过神来,看向矮矮小小的幻妖,开始思考它的话是否值得相信,又想着,情丝是什么东西? 被骗了几次,他留下心眼:“你先带我离开这里,我就给你那个情丝。” 第114章 过去(三) 在褚郁杀死一头魔兽后,魔尊终于满意了。 褚郁从战斗场到了试炼深渊。 仙门有秘境试炼,魔族同样也有试炼深渊,不同的是,仙门弟子在秘境中试炼时,宗门长老会暗中保护,秘境中也有保护阵法,到性命垂危之际及时将弟子从秘境弹出。 而魔族的试炼更为残酷,魔族小辈到一段时间就会被丢到深渊中,能从那里活着出来的只能有一个,是为最后的胜利者,这也意味着他们不仅要面对深渊里成千上万只未被驯化过的妖邪,还要与同行的伙伴展开一场厮杀。 试炼深渊险象环生,魔尊目的不是让褚郁死,所以在此之前渡了他一些魔力,并将丝音公主亲自所创的阵法图交到他手中。 褚郁好学,又天资聪慧,在进入试炼深渊前便将阵法烂熟于心。 他不会法术,能利用的,也只有身上微薄的魔气,好在是他聪明,用阵法设了不少陷阱抓上古妖兽。 接近最后一关的时候,深渊中剩下的魔族小孩已经不足十人了。 瘴气横生的丛林中,隐藏着无数双血红的眼睛,一只千年修为的虎妖向褚郁逼近。 尖利刺耳的怒吼声让褚郁不适地皱紧眉头,但他深知此时需沉着冷静,于是压下心底的恐惧,蹲下身子开始布阵。 他并未注意到身后潜藏在树上的毒蜘蛛。 毒蜘蛛看准时机,打算扑到他的后颈时,身躯直接被横过来的剑劈成两半。 褚郁循声看向他们中那个最为年长,实力也最高的孩子,叫沧兰生。 他方才救了他,于是褚郁真诚谢道:“谢谢你。” 沧兰生也回他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安心布阵,我来对付身后这些。” 等虎妖倒下的时候,褚郁和沧兰生都受了不少伤。 经过这一遭,其余的孩子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沧兰生一直在偷偷观察这个小他五岁的孩子。 他很奇怪,明明受了伤,却很快就能愈合,身上的魔息淡薄,在魔族只能算是低阶,但能活到现在。 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他向来懂得趋利避害,知道如何制造最有利自己的局面,于是飞快隐去眼底的情绪。 “最后一关最是凶险,不如我们齐力渡过难关,最终再进行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听他这样说,褚郁想了想,点头道:“好啊。” 最后一关如他们所料,沿途全是千年以上修为的妖兽,好几次将沈昭昭看得胆战心惊的。 褚郁帮沧兰生在此期间挡了不少攻击,两人终于到了终点。 黑暗中划开一个口子,长长的索梯至上垂下,身后跟来一只蛟龙,在黑色雾气中翻腾。 沧兰生大惊失色,高呼道:“万年蛟龙,打不过的!” 蛟龙高鸣一声,卷起一阵狂风将褚郁和沧兰生掀翻在地。 在蛟龙张开血盆大口逼近他们的时候,沧兰生将褚郁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则奋力跳上了索梯。 褚郁被推到蛟龙眼前的时候,初时还有些懵,他回头,看见索梯已经缓缓上升。 巨大的蛟尾一甩,想要将褚郁一招毙命,却被他快速一闪,避开了袭击。 沧兰生攀在索梯上,紧张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蛟龙的攻击让褚郁来不及布阵,而他的攻击在蛟龙面前无疑是螳臂当车。 褚郁狼狈避开蛟龙的扫尾重击,抓准时机纵身一跃,在最后关头抓住了索梯末端。 索梯带着他们继续上升,头顶破开的光亮渐渐扩大,蛟龙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们就要离开深渊了。 褚郁眉目轻松下来。 沧兰生率先落地,他跪在地面上,朝下看,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再见了,小朋友。”他嘲讽地笑起来,在褚郁快要上来前,用剑将索梯切断。 他看见了褚郁掉落前眼中的情绪,不是他以为的震怒,而是充满了不解。 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沧兰生站起来,姿态闲适自在地挽了个剑花。 他已来过深渊多次,从这里出来的,只能是他一个人。 率先示好,哄骗褚郁帮他挡伤。 沈昭昭气笑了,小小年纪,心机还真深,还未长大的褚郁玩不过啊。 褚郁不停下坠,蛟龙一跃而上,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啊——”正屏息看着,两声感同身受的急促惊呼,将沈昭昭吓了一跳。 没被画面中的情景吓到,心脏倒是要被旁边的一人一鼠吓出来了。 见沈昭昭看她,宸妃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恢复之前的端庄从容模样。 “完了完了,主人不会死翘翘了。”火光兽红着眼眶,一脸着急。 沈昭昭安慰:“不会的,要在这时死翘翘了,他怎么成为你的主人。” 吃下食物,蛟龙尽兴而归,还未飞远数米,它身躯剧烈颤抖起来,痛苦的嘶鸣从口中发出。 “嘭~”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蛟龙身躯炸开,褚郁脱力从半空中栽下。 宫殿内,深渊内的景象出现在了水镜中。 太容易轻信他人,受人哄骗,功亏一篑。 暮宸出声讥讽:“他这般无用,真是废物。” 魔尊平静道:“他虽被抽出魔脉,但修炼天赋甚高,这样看来,比你要有用。” 暮宸:“……” 他极为不满和愤恨,丝音比他聪慧也就罢了,就连她与低贱的仙门之人所生的杂种也比他天赋高,他就从未得到过父尊的赏识。 对褚郁深渊中的表现,魔尊是不悦的。 “将他送去万妖窟,以示惩罚。” 暮宸嘴角勾起:“是。” 修者有灵根,魔族有魔脉,两族结合极难产下子嗣。 褚郁生来体内便蕴含着仙魔两脉,哪怕魔脉被抽,半魔半仙之躯的血肉对于妖怪来说仍然为大补。 沈昭昭之前在幻妖所织幻境中所看到的场景再次上演。 褚郁日夜被不同的妖怪啃食。 初时他还用流星镯恢复伤口,却等来了下一波妖怪的撕咬,他索性就压制流星镯的功效,任凭自己只吊着一口气。 不知过了几日,幻妖出现了。 褚郁眼神空洞地直视上空,幻妖俯下身子在他身上嗅嗅闻闻的。 它深吸一口气,叹道:“你的情丝气息好纯净,将它给我,我救你出去。” 褚郁回过神来,看向矮矮小小的幻妖,开始思考它的话是否值得相信,又想着,情丝是什么东西? 被骗了几次,他留下心眼:“你先带我离开这里,我就给你那个情丝。” 第115章 过去(四) 幻妖还算是守信,半分不犹豫地将褚郁带出了万妖窟。 褚郁也任由它将自己的情丝抽去。 他暗暗感受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便也不再多加在意。 出了万妖窟,是一条曲折的山路,蜿蜒的溪流在山间穿行,青松翠竹,幽兰芳草。 褚郁向山下走去,沈昭昭猜他应该是不打算回去魔域。 在魔域的这段时日,褚郁多次流露出讨厌的情绪。 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几声虚弱的鸟叫,一只折断翅膀的小黄莺匍匐在地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褚郁将小黄莺捡了起来。 他拎起它的翅膀查看伤势,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对小黄莺的怜悯:“好可怜啊!” “小杂种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有心思操心一只鸟雀?” 那讨厌的暮宸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 沈昭昭宣布,从此刻起,暮宸荣升为她心中最最讨厌的人,不对,是魔。 他一出现,褚郁就皱起了眉,明显表现出他同样不喜欢他。 褚郁不理他,将小黄莺揣进怀里就走,却被暮宸提溜着后领吊在半空中。 “跑什么?”暮宸眼睛微眯,“不想回魔宫?这可由不得你。” 他不过是过来看看这小杂种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不曾想他竟与那幻妖做了交易,还妄图离开。 暮宸像拎小鸡一样,把褚郁带回了魔域。 一到宫殿中,暮宸就将褚郁摔到了地上。 “父尊,这小子提前从万妖窟中出来了。”暮宸看了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褚郁一眼,“他没了情丝。” “哦?”魔尊聚化成形,他指尖微动,黑气便成丝状探入褚郁的额间。 果然没了情丝。 魔尊冷声道:“甚好,你的母亲爱上卑贱的人修,成为魔族耻辱,都是这无用的情丝惹的祸事。做一个冷漠无情的魔,你该是如此。” 他掌心微开,向褚郁体内灌输魔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席卷了褚郁的全身,他痛得浑身颤抖,却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溢出一声痛呼,一动不动地承受这巨大的疼痛。 呼痛只能等来惩罚的重击,忍一忍,很快便好了。 “父尊……”暮宸张口想要说话,却被魔尊冰冷又锐利的眼神制止。 良久后,魔尊收回了手。 还未来得及涌入身体的魔气将褚郁包裹着,身体仿佛要炸开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闷哼,浑身的衣衫已经汗湿,唇角溢出暗黑的血。 沈昭昭看出魔尊是要将自己的魔力渡给褚郁,可褚郁身上没有魔脉承接相容,很容易爆体而亡。 魔尊冷冷道:“给他收拾出一个寝殿,每日午时将他带到这里来。” 暮宸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褚郁:“起来,随我离开。” 褚郁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踏出殿门的那一瞬,暮宸回头看向那翻涌着魔气的岩浆。 沈昭昭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狐疑和迷惑。 暮宸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也猜不透魔尊的心思。 父尊为何要将自己的修为给这小杂种,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灭了那些仙门,将这任务交给他岂不是更简单些。 暮宸将褚郁带到了满是灰尘的小阁楼中。 褚郁身上依旧是流浪时的穿着,衣服上面的洞比起之前更多、更大了,鞋子也丢在了万妖窟中,他就这样赤着脚站在空空荡荡的屋内。 对视上他警惕的眼神,暮宸笑得很是轻蔑:“小子,我找了间屋子给你住,不该说谢谢吗?” 沈昭昭觉得,暮宸真的挺欠揍的,明明不喜欢褚郁,却总是喜欢招惹挑衅他。 褚郁抿紧唇,不语,是无声的对峙。 暮宸眸色阴戾几分,闪身到跟前掐住他的下颌:“你说不说?” 褚郁眼中流露出几分厌恶,他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说。” 等暮宸松开力道,他张开嘴,狠狠地咬在掐住脸的手上。 暮宸闷哼一声,反手一巴掌甩向褚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虎口,清晰的牙印嵌在上面,血迹斑斑,一看就知用尽了全力。 “找死!”他厉声低喝,掌心收紧,源源不断地聚集起灵力。 无形的威压炸开,褚郁抬起胳膊挡,身上的魔气汇集在流星镯上,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袭向暮宸。 两股力量碰撞下,褚郁和暮宸都受到了冲击。 好在是褚郁身后就是墙,而暮宸则没那么幸运了。 他被撞出了阁楼外,恰好这时有魔仆路过,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后,别开眼快速走了过去。 暮宸低头看向自己腰腹处空荡荡的布料,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视线落回到阁楼里。 他捂紧自己的衣服,消失在了原地。 “……” “噗~” “哈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我了。” 一阵沉默后是三声爆笑,沈昭昭和宸妃相互对望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火光兽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褚郁摊开手,一团黑气漂浮在他掌心,他皱紧了眉。 此后几日,褚郁都被带到魔尊面前接受他的力量。 随着体内魔气的不断充盈,褚郁的修为与日俱增,他的身体仿佛一个不会装满的容器,虽然躯体因没有魔脉对魔气有所排斥,但入体的力量不仅没受到压制,反而能发挥更大的效果。 是天生的魔体。 最后一次渡完魔气,魔尊让暮宸和褚郁进行了比试。 他略过战败的暮宸不服气和嫉妒的目光,将褚郁扶起,贪婪的神色暗藏在眼底。 “做得很好,明日,到试炼深渊去,这一次,出来的只能是你,明白吗?” 知道自己反抗不了,褚郁隐去眼底的晦暗神色,眉目低顺:“明白了。” 试炼深渊很大,每次试炼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要碰到的危险也无法未卜先知。 出发前,有几个不参加这次试炼的魔族小孩子将一人围在中间。 “兰生,提前祝你胜利归来。” “是啊是啊,兰生实力这么强,这次试炼,出来的一定是你。” 沧兰生脸上露出谦虚的笑:“这次一起进去的都挺厉害的,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出来。” “兰生长大后不是想当魔族将领吗,你一定可以的。” 沧兰生越过人群,看向昙花丛中打坐的小男孩,眼神微闪。 感知有灼灼目光落在身上,褚郁睁开眼,回视过去。 沧兰生露出笑容,朝他微微颔首。 真巧,又见面了。 第115章 过去(四) 幻妖还算是守信,半分不犹豫地将褚郁带出了万妖窟。 褚郁也任由它将自己的情丝抽去。 他暗暗感受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便也不再多加在意。 出了万妖窟,是一条曲折的山路,蜿蜒的溪流在山间穿行,青松翠竹,幽兰芳草。 褚郁向山下走去,沈昭昭猜他应该是不打算回去魔域。 在魔域的这段时日,褚郁多次流露出讨厌的情绪。 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几声虚弱的鸟叫,一只折断翅膀的小黄莺匍匐在地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褚郁将小黄莺捡了起来。 他拎起它的翅膀查看伤势,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对小黄莺的怜悯:“好可怜啊!” “小杂种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有心思操心一只鸟雀?” 那讨厌的暮宸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 沈昭昭宣布,从此刻起,暮宸荣升为她心中最最讨厌的人,不对,是魔。 他一出现,褚郁就皱起了眉,明显表现出他同样不喜欢他。 褚郁不理他,将小黄莺揣进怀里就走,却被暮宸提溜着后领吊在半空中。 “跑什么?”暮宸眼睛微眯,“不想回魔宫?这可由不得你。” 他不过是过来看看这小杂种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不曾想他竟与那幻妖做了交易,还妄图离开。 暮宸像拎小鸡一样,把褚郁带回了魔域。 一到宫殿中,暮宸就将褚郁摔到了地上。 “父尊,这小子提前从万妖窟中出来了。”暮宸看了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褚郁一眼,“他没了情丝。” “哦?”魔尊聚化成形,他指尖微动,黑气便成丝状探入褚郁的额间。 果然没了情丝。 魔尊冷声道:“甚好,你的母亲爱上卑贱的人修,成为魔族耻辱,都是这无用的情丝惹的祸事。做一个冷漠无情的魔,你该是如此。” 他掌心微开,向褚郁体内灌输魔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席卷了褚郁的全身,他痛得浑身颤抖,却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溢出一声痛呼,一动不动地承受这巨大的疼痛。 呼痛只能等来惩罚的重击,忍一忍,很快便好了。 “父尊……”暮宸张口想要说话,却被魔尊冰冷又锐利的眼神制止。 良久后,魔尊收回了手。 还未来得及涌入身体的魔气将褚郁包裹着,身体仿佛要炸开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闷哼,浑身的衣衫已经汗湿,唇角溢出暗黑的血。 沈昭昭看出魔尊是要将自己的魔力渡给褚郁,可褚郁身上没有魔脉承接相容,很容易爆体而亡。 魔尊冷冷道:“给他收拾出一个寝殿,每日午时将他带到这里来。” 暮宸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褚郁:“起来,随我离开。” 褚郁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踏出殿门的那一瞬,暮宸回头看向那翻涌着魔气的岩浆。 沈昭昭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狐疑和迷惑。 暮宸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也猜不透魔尊的心思。 父尊为何要将自己的修为给这小杂种,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想要灭了那些仙门,将这任务交给他岂不是更简单些。 暮宸将褚郁带到了满是灰尘的小阁楼中。 褚郁身上依旧是流浪时的穿着,衣服上面的洞比起之前更多、更大了,鞋子也丢在了万妖窟中,他就这样赤着脚站在空空荡荡的屋内。 对视上他警惕的眼神,暮宸笑得很是轻蔑:“小子,我找了间屋子给你住,不该说谢谢吗?” 沈昭昭觉得,暮宸真的挺欠揍的,明明不喜欢褚郁,却总是喜欢招惹挑衅他。 褚郁抿紧唇,不语,是无声的对峙。 暮宸眸色阴戾几分,闪身到跟前掐住他的下颌:“你说不说?” 褚郁眼中流露出几分厌恶,他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说。” 等暮宸松开力道,他张开嘴,狠狠地咬在掐住脸的手上。 暮宸闷哼一声,反手一巴掌甩向褚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虎口,清晰的牙印嵌在上面,血迹斑斑,一看就知用尽了全力。 “找死!”他厉声低喝,掌心收紧,源源不断地聚集起灵力。 无形的威压炸开,褚郁抬起胳膊挡,身上的魔气汇集在流星镯上,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袭向暮宸。 两股力量碰撞下,褚郁和暮宸都受到了冲击。 好在是褚郁身后就是墙,而暮宸则没那么幸运了。 他被撞出了阁楼外,恰好这时有魔仆路过,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后,别开眼快速走了过去。 暮宸低头看向自己腰腹处空荡荡的布料,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视线落回到阁楼里。 他捂紧自己的衣服,消失在了原地。 “……” “噗~” “哈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我了。” 一阵沉默后是三声爆笑,沈昭昭和宸妃相互对望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火光兽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褚郁摊开手,一团黑气漂浮在他掌心,他皱紧了眉。 此后几日,褚郁都被带到魔尊面前接受他的力量。 随着体内魔气的不断充盈,褚郁的修为与日俱增,他的身体仿佛一个不会装满的容器,虽然躯体因没有魔脉对魔气有所排斥,但入体的力量不仅没受到压制,反而能发挥更大的效果。 是天生的魔体。 最后一次渡完魔气,魔尊让暮宸和褚郁进行了比试。 他略过战败的暮宸不服气和嫉妒的目光,将褚郁扶起,贪婪的神色暗藏在眼底。 “做得很好,明日,到试炼深渊去,这一次,出来的只能是你,明白吗?” 知道自己反抗不了,褚郁隐去眼底的晦暗神色,眉目低顺:“明白了。” 试炼深渊很大,每次试炼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要碰到的危险也无法未卜先知。 出发前,有几个不参加这次试炼的魔族小孩子将一人围在中间。 “兰生,提前祝你胜利归来。” “是啊是啊,兰生实力这么强,这次试炼,出来的一定是你。” 沧兰生脸上露出谦虚的笑:“这次一起进去的都挺厉害的,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出来。” “兰生长大后不是想当魔族将领吗,你一定可以的。” 沧兰生越过人群,看向昙花丛中打坐的小男孩,眼神微闪。 感知有灼灼目光落在身上,褚郁睁开眼,回视过去。 沧兰生露出笑容,朝他微微颔首。 真巧,又见面了。 第116章 过去(五) “想不到,你的身份是小殿下。”沧兰生来到褚郁面前,他依旧笑容满面,但语气中的嘲讽半分不掩饰。 褚郁的身份也没有被刻意隐瞒下去。 沧兰生讨厌这种关系户,凭什么他那么努力才能从深渊中出来,而仅仅因为这小屁孩是个殿下,就可以破坏深渊只出来一人的规则。 “我不是什么殿下。”褚郁的声音很稚嫩,但面上表情格外认真。 沧兰生嗤笑一声,打算回到那一众孩子中去。 “等等。”褚郁喊住他,似乎有些羞于启齿,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他们为什么都很喜欢你?”褚郁指了指那些魔族小孩。 他早就发现,在试炼深渊中,一些与沧兰生不相识的小孩也会与他相处甚好。 他明亮如琉璃般的眼睛里凝着天真和疑问,让沧兰生忍不住笑了。 “看看这是什么?”沧兰生呲开一口大白牙。 褚郁道:“牙齿。” 沧兰生摇摇头:“是笑容,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乖巧的孩子,你对着他们笑,释放出你的善意,他们才会乐意亲近你。” 褚郁弯起唇,想要学他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笑容该是开心时候才有的,他此刻并不开心。 “不想笑时也要笑?” 沧兰生耸耸肩:“是啊,笑容最具有欺骗性了。” “这样啊。”褚郁点头,“谢谢你。” 褚郁开始自顾自的练习笑容,固执地想要让自己笑。 沈昭昭看着这一幕,心口微顿。 他这么努力地让自己笑出来,是因为他也想得到别人的几分善意吗? 进入试炼深渊后,褚郁不再需要时时依靠布阵,他已能将比他身高还长的赤云剑运用自如。 他和沧兰生出现在了最后一关,这一次没有出现万年蛟龙。 沧兰生一路闯过来,受了不少伤,看到毫发无损的褚郁后,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来,各凭本事。”他抄起剑,劈斩过去。 褚郁面无表情,眸无情绪,只稍稍一闪,数道剑光将他身后的石墙斩碎。 沧兰生手腕翻转,长剑朝着褚郁的命脉而去。 褚郁抽剑挡之,但被强大的灵力狠狠砸向身后的石墙。 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沧兰生的剑再一次袭向他的命脉,正是危急时候,褚郁忽然不动了,表情有些怔愣。 沈昭昭很着急,这个时候发什么愣啊。 快劈他,砍他。 “还手啊。”有人也着急。 沈昭昭看过去,发现宸妃攥紧袖子,一脸紧张。 宸妃好像也将自己带入到褚郁这一阵营了。 空灵且冰冷的声音传音至他耳畔:“杀了他,我说过什么,只能是你从深渊中出来,杀了他。” 褚郁表情有些许挣扎。 那声音还在说:“先前他割开索梯让你落入蛟龙口中,你还在犹豫什么?” 沧兰生没有给褚郁犹豫的机会。 在他看来,褚郁现在注意力不集中,这是击杀他的好机会。 只是还没等他刺进他的命脉,下一瞬,胸口被魔气破开一个窟窿。 沧兰生惊惧地看向褚郁,倒了下去。 褚郁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刚才爆发的力量太强了,远超乎他料想。 深渊下方有人影被索梯带着上升,魔族小孩们听到动静赶来。 看清上来之人的面容后,他们眼中的兴高采烈归为不敢置信。 有人趴在未合上的洞口往下看,不死心道:“兰生呢?” “他死了。”褚郁眸光浅淡,抿了抿唇,“我杀的。” 那些孩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他是谁?先前从未见过。” “听说是丝音公主和一个仙门中人所生,前些日子才被魔尊认回来。” 褚郁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往小阁楼走去。 回到阁楼中,方觉得怪异,越往上走越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 直到来到自己变得焕然一新的房间,他终于明白怪在哪里。 “你是谁?”他目光紧紧盯着给他铺床的青衣女子。 他突然出声,将女子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子,恭敬答道:“奴叫甘棠,是奉命前来照顾殿下起居的。” 宸妃喝茶的动作一顿:“甘棠?” 沈昭昭有些好奇:“娘娘认识?” 宸妃道:“谈不上认识,只是略有耳闻。” 沈昭昭用手撑住下巴,眨了眨眼睛,等她说下文。 宸妃有些被她的模样可爱到,轻轻笑了笑,才道:“甘棠是低阶魔仆,在魔宫,魔仆照顾主人起居前,都会喝一种毒药,每半月毒发一次,需喝主人的血。” “我听说,甘棠不愿长期忍受毒发的折磨,所以背叛了殿下,她最后被殿下亲自杀了,甘棠死后,就是我照顾殿下。” 原来是这样一层关系,沈昭昭点点头,与宸妃一起继续看画面。 褚郁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奴仆,让甘棠离开。 甘棠听完此话,面露惶恐之色,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殿下不要让奴离开,奴要是不能留在这里,便只能去战斗场了。” 她的样子着实可怜,褚郁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她留了下来。 他走近自己的床榻,发现上面的被褥全都被换了,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他上了榻,不停摸索寻找着。 甘棠道:“殿下在找什么?” 褚郁侧过头,语气焦急而带着微微怒意:“你可有看见一只黄莺鸟?” “有。”甘棠赶忙从外面拎进来一个鸟笼子,“奴看这只黄莺蹲在床头,便给它寻了个鸟笼。” 褚郁接过笼子,将它放了出来。 “不必关着它,它需要自由。” 黄莺飞到窗檐上,左右摇晃着头,可爱又滑稽。 火光兽嘴里的小零食不香了,它将爪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哭诉道:“主人居然喜欢这么丑的鸟,明明鼠鼠才是他最最喜欢的爱宠。” 沈昭昭实话实说:“这只小黄莺很可爱啊,一点也不丑。” 火光兽瞪她:“昭昭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鼠鼠要让主人换个女主人。” 这话它都说多少次了,沈昭昭耳朵都要听出茧了。 她笑嘻嘻:“你换,你换。” 画面中还在继续,褚郁度过了这段时日来最为轻松平静的日子,但魔尊不会让他一直如此。 他要让褚郁变得冷血、残忍、狠戾。 魔尊开始让褚郁的赤云剑沾血。 起先是妖,后来是人,再后来是抓来的修士。 他不听,便会收到惩罚,魔尊还会在他面前将那些妖和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 “若是你来杀,他们不会受此痛苦。” 有一个耄耋老者求褚郁:“求求你了,给我一个痛快。” 褚郁闭上眼,不去看他脸上的泪和身上的血,最终,厉剑刺进他的心脏。 老者瘫软在地的时候,褚郁眼睫不适地颤了颤。 杀了第一个人,突破那道心里防线,再杀人时便容易许多了,只是到了夜里,他都会被噩梦吓醒,每每到这时,他就会睁着眼睛,枯坐到天亮。 沈昭昭只觉得像是有针不停地扎在她的心上,有些发紧,还疼得很。 他杀人都是魔尊逼他的,可那时他才只有五岁啊。 银色的月光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坐在床榻上,黄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飞到他身边,睁着豆子眼看他。 褚郁将它捧到手心,一遍一遍抚摸着它。 他的声音脆嫩,喃喃道:“还好有你,小黄莺,你千万不能抛下我。” 第116章 过去(五) “想不到,你的身份是小殿下。”沧兰生来到褚郁面前,他依旧笑容满面,但语气中的嘲讽半分不掩饰。 褚郁的身份也没有被刻意隐瞒下去。 沧兰生讨厌这种关系户,凭什么他那么努力才能从深渊中出来,而仅仅因为这小屁孩是个殿下,就可以破坏深渊只出来一人的规则。 “我不是什么殿下。”褚郁的声音很稚嫩,但面上表情格外认真。 沧兰生嗤笑一声,打算回到那一众孩子中去。 “等等。”褚郁喊住他,似乎有些羞于启齿,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他们为什么都很喜欢你?”褚郁指了指那些魔族小孩。 他早就发现,在试炼深渊中,一些与沧兰生不相识的小孩也会与他相处甚好。 他明亮如琉璃般的眼睛里凝着天真和疑问,让沧兰生忍不住笑了。 “看看这是什么?”沧兰生呲开一口大白牙。 褚郁道:“牙齿。” 沧兰生摇摇头:“是笑容,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乖巧的孩子,你对着他们笑,释放出你的善意,他们才会乐意亲近你。” 褚郁弯起唇,想要学他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笑容该是开心时候才有的,他此刻并不开心。 “不想笑时也要笑?” 沧兰生耸耸肩:“是啊,笑容最具有欺骗性了。” “这样啊。”褚郁点头,“谢谢你。” 褚郁开始自顾自的练习笑容,固执地想要让自己笑。 沈昭昭看着这一幕,心口微顿。 他这么努力地让自己笑出来,是因为他也想得到别人的几分善意吗? 进入试炼深渊后,褚郁不再需要时时依靠布阵,他已能将比他身高还长的赤云剑运用自如。 他和沧兰生出现在了最后一关,这一次没有出现万年蛟龙。 沧兰生一路闯过来,受了不少伤,看到毫发无损的褚郁后,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来,各凭本事。”他抄起剑,劈斩过去。 褚郁面无表情,眸无情绪,只稍稍一闪,数道剑光将他身后的石墙斩碎。 沧兰生手腕翻转,长剑朝着褚郁的命脉而去。 褚郁抽剑挡之,但被强大的灵力狠狠砸向身后的石墙。 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沧兰生的剑再一次袭向他的命脉,正是危急时候,褚郁忽然不动了,表情有些怔愣。 沈昭昭很着急,这个时候发什么愣啊。 快劈他,砍他。 “还手啊。”有人也着急。 沈昭昭看过去,发现宸妃攥紧袖子,一脸紧张。 宸妃好像也将自己带入到褚郁这一阵营了。 空灵且冰冷的声音传音至他耳畔:“杀了他,我说过什么,只能是你从深渊中出来,杀了他。” 褚郁表情有些许挣扎。 那声音还在说:“先前他割开索梯让你落入蛟龙口中,你还在犹豫什么?” 沧兰生没有给褚郁犹豫的机会。 在他看来,褚郁现在注意力不集中,这是击杀他的好机会。 只是还没等他刺进他的命脉,下一瞬,胸口被魔气破开一个窟窿。 沧兰生惊惧地看向褚郁,倒了下去。 褚郁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刚才爆发的力量太强了,远超乎他料想。 深渊下方有人影被索梯带着上升,魔族小孩们听到动静赶来。 看清上来之人的面容后,他们眼中的兴高采烈归为不敢置信。 有人趴在未合上的洞口往下看,不死心道:“兰生呢?” “他死了。”褚郁眸光浅淡,抿了抿唇,“我杀的。” 那些孩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他是谁?先前从未见过。” “听说是丝音公主和一个仙门中人所生,前些日子才被魔尊认回来。” 褚郁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往小阁楼走去。 回到阁楼中,方觉得怪异,越往上走越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 直到来到自己变得焕然一新的房间,他终于明白怪在哪里。 “你是谁?”他目光紧紧盯着给他铺床的青衣女子。 他突然出声,将女子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子,恭敬答道:“奴叫甘棠,是奉命前来照顾殿下起居的。” 宸妃喝茶的动作一顿:“甘棠?” 沈昭昭有些好奇:“娘娘认识?” 宸妃道:“谈不上认识,只是略有耳闻。” 沈昭昭用手撑住下巴,眨了眨眼睛,等她说下文。 宸妃有些被她的模样可爱到,轻轻笑了笑,才道:“甘棠是低阶魔仆,在魔宫,魔仆照顾主人起居前,都会喝一种毒药,每半月毒发一次,需喝主人的血。” “我听说,甘棠不愿长期忍受毒发的折磨,所以背叛了殿下,她最后被殿下亲自杀了,甘棠死后,就是我照顾殿下。” 原来是这样一层关系,沈昭昭点点头,与宸妃一起继续看画面。 褚郁表示自己并不需要奴仆,让甘棠离开。 甘棠听完此话,面露惶恐之色,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殿下不要让奴离开,奴要是不能留在这里,便只能去战斗场了。” 她的样子着实可怜,褚郁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她留了下来。 他走近自己的床榻,发现上面的被褥全都被换了,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他上了榻,不停摸索寻找着。 甘棠道:“殿下在找什么?” 褚郁侧过头,语气焦急而带着微微怒意:“你可有看见一只黄莺鸟?” “有。”甘棠赶忙从外面拎进来一个鸟笼子,“奴看这只黄莺蹲在床头,便给它寻了个鸟笼。” 褚郁接过笼子,将它放了出来。 “不必关着它,它需要自由。” 黄莺飞到窗檐上,左右摇晃着头,可爱又滑稽。 火光兽嘴里的小零食不香了,它将爪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哭诉道:“主人居然喜欢这么丑的鸟,明明鼠鼠才是他最最喜欢的爱宠。” 沈昭昭实话实说:“这只小黄莺很可爱啊,一点也不丑。” 火光兽瞪她:“昭昭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鼠鼠要让主人换个女主人。” 这话它都说多少次了,沈昭昭耳朵都要听出茧了。 她笑嘻嘻:“你换,你换。” 画面中还在继续,褚郁度过了这段时日来最为轻松平静的日子,但魔尊不会让他一直如此。 他要让褚郁变得冷血、残忍、狠戾。 魔尊开始让褚郁的赤云剑沾血。 起先是妖,后来是人,再后来是抓来的修士。 他不听,便会收到惩罚,魔尊还会在他面前将那些妖和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 “若是你来杀,他们不会受此痛苦。” 有一个耄耋老者求褚郁:“求求你了,给我一个痛快。” 褚郁闭上眼,不去看他脸上的泪和身上的血,最终,厉剑刺进他的心脏。 老者瘫软在地的时候,褚郁眼睫不适地颤了颤。 杀了第一个人,突破那道心里防线,再杀人时便容易许多了,只是到了夜里,他都会被噩梦吓醒,每每到这时,他就会睁着眼睛,枯坐到天亮。 沈昭昭只觉得像是有针不停地扎在她的心上,有些发紧,还疼得很。 他杀人都是魔尊逼他的,可那时他才只有五岁啊。 银色的月光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坐在床榻上,黄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飞到他身边,睁着豆子眼看他。 褚郁将它捧到手心,一遍一遍抚摸着它。 他的声音脆嫩,喃喃道:“还好有你,小黄莺,你千万不能抛下我。” 第117章 过去(六) 褚郁所居住的阁楼比较偏远,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四周安安静静的,除去偶尔几声鸟叫,就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甘棠将饭菜端在手中,咬着唇犹豫了半晌,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将盘子放到桌上,回头道:“殿殿下,你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奴已经备好了饭菜。” 褚郁有些疲惫,摇头道:“我不饿,你吃。” 今日又杀了不少妖兽,他此刻只想回房调息一下体内紊乱游走的魔气。 “殿下。”甘棠喊住他,语气有些急,“今日是奴的生辰,殿下能否陪奴一起用膳?” 褚郁并未过过生辰,但也知道这一天对于别人来说比较重要,他想了想,还是坐到了饭桌前。 两人坐在饭桌上并没说话,空气陷入诡谲的安静。 甘棠抱着碗低头抿了抿唇,突然一块肉落到她碗中,她抬起头,对上一张很是稚气的脸。 “殿下” 褚郁弯眸扬起笑,难得露出五岁孩童该有的神情。 “生辰快乐。” 他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耳朵红红的。 甘棠颤抖着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谢殿下,殿下你也多吃点。” 她眼底的慌乱在画面中尽显无疑,但褚郁并未注意到,他没什么胃口,只是简单吃了几口。 抬眼间他发现甘棠只是一直低着头,碗中的饭菜并没动。 褚郁歪头,有些不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到了解毒的” 突然,筋脉像是被划断的剧痛让他表情露出痛色,整个人滑落在地。 褚郁面容上露出些许错愕,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甘棠嘴唇翕动,哭道:“殿下对不起,奴没有办法,三个月之期已经到了,奴不想去试炼场,也不想一直忍受毒发的痛苦。” 她跪着爬到褚郁身旁,去握他的手,祈求原谅:“殿下你放心,这药只是让你修为散了,你不会死的,奴没有想要害你。” 褚郁抽出手,安静地听她辩驳着,脸上神情淡淡。 “既然如此,你就去死。” 甘棠这几个月来对他还算不错,听到她说今日是她生辰后,他还想着替她彻底解了毒。 可现在没有必要了。 他抽出身旁的剑,在甘棠震惊的眼神中,刺进了她的心脏。 做完这一番动作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喘息许久后,他嘴角浮出嘲讽的笑,渐渐阖上眼皮。 暮宸将此事禀告魔尊时,魔尊好像似乎并未如他所料想那样将其视为弃子。 褚郁修为尽散,意味着之前一切努力都白费,而魔尊从不会多留无用之人。 但要说魔尊有多重视褚郁那小子,那倒也未必,魔尊明知道那低阶魔仆是受他所指使,却没有苛责过他。 在对待褚郁这件事情上,暮宸发现自己好似从未弄懂过魔尊的想法。 画面最终定格在阁楼中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上,渐渐变得模糊。 沈昭昭吐出一口浊气,估摸了一下时辰,快到和褚郁约定的时间了。 她起身和宸妃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日真是有劳娘娘款待了。” 宸妃将视线从画面上收回来,内心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今日所见与她所获悉的信息相差甚远。 可是,人与魔之间哪里会有真情,更不要说将斩妖除魔视为己任的修士了。 她有些好奇沈昭昭的想法,遂问道:“殿下是魔族,你当真喜欢殿下,不怕他?” 沈昭昭摇了摇头,果断道:“没什么好怕的。” 她看向空中还未消散完的画面,那中央的身影只剩下小小的一点。 如果有可能,她想去抱抱他,抱抱那个脆弱又可怜的小褚郁。 火光兽是个不省心的主,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光后,它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却不想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 桌上摆放着的浮沉境碎片被它一脚踹飞。 沈昭昭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下朝她飞过来的东西,锋利直接划开她的掌心,将她一下整清醒了。 丹田涌上一股霸道蛮横的灵气,顺着她的胳膊流向掌心,又被外力吸走。 沈昭昭低头看去,发现手中握着的浮沉境碎片竟晕出一道道彩色光圈。 她看得眼花缭乱。 “哎,怎么回事?” 沈昭昭听到宸妃的惊呼,但那道声音似乎很远,听得不太真切。 她闭眼晃了晃脑袋:“我头有点晕。” 胳膊猝不及防被人猛得一拍。 有人语气急促又小心翼翼:“你不要命了,怎可自称“我”?!” 啊? 沈昭昭脑袋突然宕机了一下,不说“我”那应该说什么? 等等,这貌似并不是宸妃的声音。 沈昭昭抬起头,扫了眼四周,等看清所处环境后,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突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沈昭昭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肉。 好痛! 所以是真的。 沈昭昭原地消失不见后,火光兽扯着宸妃裤脚又哭又叫。 “啊!你把昭昭藏哪里去了,你这个坏女人,主人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 “你完蛋了,真的完蛋了,鼠鼠也完蛋了,呜呜。”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宸妃也很吃惊,但她被火光兽吵得头皮发麻,只好赶紧弯腰拍了拍它的头安抚:“别急,你看那是什么?” 火光兽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发现空中原来已经快要消失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它看着画面中和宸妃一样的脸,气不打一处来:“谁想要看你啊,你把昭昭还给鼠鼠!” “我是说,沈姑娘应该是在光屏里。” 火光兽眼睛都直了:“你开什么玩笑?” 宸妃摇了摇头,她也解释不清,刚刚沈昭昭身上波动的灵力很奇怪。 她看向画面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情景还是在呈现过去,但她对此段经历毫无印象。 “你,去园囿照料吸血树和食人花。” “你去水牢。” 前面的魔仆被一个个安排走,最后就剩下沈昭昭和她身旁的女子。 三眼魔将随手一指:“你去照看那些刚出生的魔兽。” 沈昭昭身旁的女子瞬间松了口气,步伐轻松地离开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被单独留下来的可怜虫。 可怜虫沈昭昭与魔将大眼瞪小眼,两脸懵。 “怎么还多了一个?”三眼魔将魔将低头翻了翻手中的书册,“不缺啊,都满了。” 另有一个头上长角的魔将匆匆赶来。 “你早上那会不在,暮宸殿下吩咐说将剩下来的魔仆安排在那处。” 三眼魔将问:“哪处?” “就那处。” “哦!” 两个魔将挤眉弄眼。 沈昭昭:…… 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第117章 过去(六) 褚郁所居住的阁楼比较偏远,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四周安安静静的,除去偶尔几声鸟叫,就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甘棠将饭菜端在手中,咬着唇犹豫了半晌,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将盘子放到桌上,回头道:“殿殿下,你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奴已经备好了饭菜。” 褚郁有些疲惫,摇头道:“我不饿,你吃。” 今日又杀了不少妖兽,他此刻只想回房调息一下体内紊乱游走的魔气。 “殿下。”甘棠喊住他,语气有些急,“今日是奴的生辰,殿下能否陪奴一起用膳?” 褚郁并未过过生辰,但也知道这一天对于别人来说比较重要,他想了想,还是坐到了饭桌前。 两人坐在饭桌上并没说话,空气陷入诡谲的安静。 甘棠抱着碗低头抿了抿唇,突然一块肉落到她碗中,她抬起头,对上一张很是稚气的脸。 “殿下” 褚郁弯眸扬起笑,难得露出五岁孩童该有的神情。 “生辰快乐。” 他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耳朵红红的。 甘棠颤抖着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谢殿下,殿下你也多吃点。” 她眼底的慌乱在画面中尽显无疑,但褚郁并未注意到,他没什么胃口,只是简单吃了几口。 抬眼间他发现甘棠只是一直低着头,碗中的饭菜并没动。 褚郁歪头,有些不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到了解毒的” 突然,筋脉像是被划断的剧痛让他表情露出痛色,整个人滑落在地。 褚郁面容上露出些许错愕,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甘棠嘴唇翕动,哭道:“殿下对不起,奴没有办法,三个月之期已经到了,奴不想去试炼场,也不想一直忍受毒发的痛苦。” 她跪着爬到褚郁身旁,去握他的手,祈求原谅:“殿下你放心,这药只是让你修为散了,你不会死的,奴没有想要害你。” 褚郁抽出手,安静地听她辩驳着,脸上神情淡淡。 “既然如此,你就去死。” 甘棠这几个月来对他还算不错,听到她说今日是她生辰后,他还想着替她彻底解了毒。 可现在没有必要了。 他抽出身旁的剑,在甘棠震惊的眼神中,刺进了她的心脏。 做完这一番动作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喘息许久后,他嘴角浮出嘲讽的笑,渐渐阖上眼皮。 暮宸将此事禀告魔尊时,魔尊好像似乎并未如他所料想那样将其视为弃子。 褚郁修为尽散,意味着之前一切努力都白费,而魔尊从不会多留无用之人。 但要说魔尊有多重视褚郁那小子,那倒也未必,魔尊明知道那低阶魔仆是受他所指使,却没有苛责过他。 在对待褚郁这件事情上,暮宸发现自己好似从未弄懂过魔尊的想法。 画面最终定格在阁楼中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上,渐渐变得模糊。 沈昭昭吐出一口浊气,估摸了一下时辰,快到和褚郁约定的时间了。 她起身和宸妃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日真是有劳娘娘款待了。” 宸妃将视线从画面上收回来,内心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今日所见与她所获悉的信息相差甚远。 可是,人与魔之间哪里会有真情,更不要说将斩妖除魔视为己任的修士了。 她有些好奇沈昭昭的想法,遂问道:“殿下是魔族,你当真喜欢殿下,不怕他?” 沈昭昭摇了摇头,果断道:“没什么好怕的。” 她看向空中还未消散完的画面,那中央的身影只剩下小小的一点。 如果有可能,她想去抱抱他,抱抱那个脆弱又可怜的小褚郁。 火光兽是个不省心的主,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光后,它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却不想一脚踩空,摔了个狗吃屎。 桌上摆放着的浮沉境碎片被它一脚踹飞。 沈昭昭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下朝她飞过来的东西,锋利直接划开她的掌心,将她一下整清醒了。 丹田涌上一股霸道蛮横的灵气,顺着她的胳膊流向掌心,又被外力吸走。 沈昭昭低头看去,发现手中握着的浮沉境碎片竟晕出一道道彩色光圈。 她看得眼花缭乱。 “哎,怎么回事?” 沈昭昭听到宸妃的惊呼,但那道声音似乎很远,听得不太真切。 她闭眼晃了晃脑袋:“我头有点晕。” 胳膊猝不及防被人猛得一拍。 有人语气急促又小心翼翼:“你不要命了,怎可自称“我”?!” 啊? 沈昭昭脑袋突然宕机了一下,不说“我”那应该说什么? 等等,这貌似并不是宸妃的声音。 沈昭昭抬起头,扫了眼四周,等看清所处环境后,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突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沈昭昭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肉。 好痛! 所以是真的。 沈昭昭原地消失不见后,火光兽扯着宸妃裤脚又哭又叫。 “啊!你把昭昭藏哪里去了,你这个坏女人,主人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 “你完蛋了,真的完蛋了,鼠鼠也完蛋了,呜呜。”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宸妃也很吃惊,但她被火光兽吵得头皮发麻,只好赶紧弯腰拍了拍它的头安抚:“别急,你看那是什么?” 火光兽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发现空中原来已经快要消失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它看着画面中和宸妃一样的脸,气不打一处来:“谁想要看你啊,你把昭昭还给鼠鼠!” “我是说,沈姑娘应该是在光屏里。” 火光兽眼睛都直了:“你开什么玩笑?” 宸妃摇了摇头,她也解释不清,刚刚沈昭昭身上波动的灵力很奇怪。 她看向画面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情景还是在呈现过去,但她对此段经历毫无印象。 “你,去园囿照料吸血树和食人花。” “你去水牢。” 前面的魔仆被一个个安排走,最后就剩下沈昭昭和她身旁的女子。 三眼魔将随手一指:“你去照看那些刚出生的魔兽。” 沈昭昭身旁的女子瞬间松了口气,步伐轻松地离开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被单独留下来的可怜虫。 可怜虫沈昭昭与魔将大眼瞪小眼,两脸懵。 “怎么还多了一个?”三眼魔将魔将低头翻了翻手中的书册,“不缺啊,都满了。” 另有一个头上长角的魔将匆匆赶来。 “你早上那会不在,暮宸殿下吩咐说将剩下来的魔仆安排在那处。” 三眼魔将问:“哪处?” “就那处。” “哦!” 两个魔将挤眉弄眼。 沈昭昭:…… 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第118章 言行举止都很奇怪的魔仆 魔将给沈昭昭指了个方向,便勾肩搭背约着要去喝花酒。 也不知那宸妃做了什么,竟将她直接送到了魔域。 沈昭昭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打草惊蛇。 她顺着路线走了一刻钟,才看到一座小阁楼。 沈昭昭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推开门,阁楼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有人吗?有魔吗?”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有人,她只好先在第一层晃悠了一圈,这里的布局简单极了,除了空荡无一物的大厅外,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厨房。 沈昭昭用指尖擦了擦砧板上的灰,这阁楼的主人似乎很久没有用过厨房了。 第一层没什么好看的了,她便踏着楼梯往上走。 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发出声响,将沈昭昭吓了一激灵,她拍拍胸口,忍不住开始脑补。 这阁楼中不会关着什么武力特别高强的大妖魔或者疯子什么的。 这样想着,她都不敢往上走了。 “啾啾。” 最上层的楼梯上飞过来一只鸟,见沈昭昭不动,它便歪头看她。 “啾啾。”小鸟原地蹦跶了一下,似乎在招呼她上去。 沈昭昭婉拒:“谢邀,不了哈。” 她转身就下楼,结果那鸟直接飞到她面前扑腾翅膀,甚至还扯她衣领,大有她不上去就誓不罢休的态势。 “你别啄我脸,小心我打你。” 沈昭昭将它抓到手中,正要教训一顿,对上那双豆大的眼睛后,她顿住了动作。 “咦?” 这只鸟怎么那么像褚郁小时候养的那只。 她伸手探向鸟翅膀,瞳孔骤缩,鸟翅膀有断裂过的旧伤。 急于印证心中猜想,她跑上了楼,直到看到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沈昭昭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但很快又强烈的跳动起来。 她竟然见到了褚郁小时候,摸得着的那种。 她快步上前将小褚郁抱在怀中,才发现他身上滚烫得厉害。 甘棠的尸身早已经被拖走,而褚郁却被弃如敝屣,躺在这偏僻的阁楼地上好几天。 “褚郁?褚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褚郁意识浑噩不清,耳边呼唤的声音持续不断又朦胧不清,他按捺住心底的烦闷睁开眼,对上一双满是关切的眸子。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看见褚郁清醒过来后,沈昭昭松了口气。 “你是谁?”不同于沈昭昭的高兴,褚郁皱起了眉,声音也很冷漠。 “我是,额” 沈昭昭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的身份,这里是褚郁的过去,虽然这一切可能是虚幻的,但她担心触到某个禁忌而导致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当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镜子后,她的眼神从犹豫变成了震惊。 她试探性地挥了挥手,那镜中的人作出了同样的动作。 她竟变成了宸妃! 宸妃本名叫什么,她怎么知道? 沈昭昭整个身子瘫软下来,而褚郁还在盯着她,她只好回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以后我来照顾你,好吗?” 意识到自己还躺在这女人怀中,褚郁一僵,他试着挣脱开她怀抱,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虚弱:“你放开我。” 他不需要这些人对他的虚情假意,反正到最后他们只会背叛他。 既是如此,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 额上落下一个温柔的触摸,那奇怪的女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你还发着烧,我抱你到床上。” 沈昭昭伸手到他腿弯下,想要将他抱起来。 “滚开。”褚郁按住她的手,一把挥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神情。 沈昭昭耐心劝道:“你生病了,躺在地上病情会更严重的。” 褚郁还是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她。 沈昭昭哄道:“小孩子要听话呀,你听话,等会我就给你糖吃。” 褚郁不说话,就抿着唇,甚至还别过了脸去。 唉,真是油盐不进。 沈昭昭拿他没辙,正想着软的不行要不要来硬的。 她伸出手,五指并拢,在他颈处比划了一下,却没有付出行动。 不行不行,她怎么可以对一个虚弱的小孩子下此狠手。 沈昭昭正在内心谴责自己,肩头忽然一重,方才嘴硬身子也硬的小孩子头一歪,无知无觉地晕了过去。 沈昭昭将他抱了起来,重量压着她臂膀时,她轻轻颠了颠。 怎么能够这么轻呢? 等褚郁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额头上搭着温热的帕子,而房中除了黄莺鸟,并无任何身影。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在房中游历了一圈,正要缩回来时,那女人又出现在了门口,两人视线相撞。 沈昭昭刚换了一盆水回来,就发现褚郁在四处张望,她将盆放下,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 “你在找我吗?” 褚郁摸了摸鼻子,递给她一个冷漠眼神:“我才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沈昭昭这样应着,但脸上的揶揄笑意却摆明了她的不相信。 她可太了解褚郁了,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有了不小变化,但这别扭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特别是小动作。 “我真没有。”褚郁瞪她,有些咬牙切齿,“你想太多了。” 再说下去孩子真要急眼了,沈昭昭见好就收,将帕子浸过温水后,她将其拧干,重新放回到褚郁额上。 整个过程中,褚郁一直盯着她头顶看,将她看得头皮发麻。 沈昭昭忍不住问道:“我头上长花了吗?” 褚郁没有说话,撇过了头去。 嘿,又不理人了,沈昭昭心里有些好笑。 他不看她,那她就看他,沈昭昭坐在床边捧着脸看他的后脑勺。 “咕咕咕~” 细弱但突兀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沈昭昭想起之前在画面中看到的场景,褚郁这时候并未辟谷。 “你饿了吗?” 没有回应,沈昭昭就探过身子看他。 褚郁依旧闭着双眼,那耳尖却红得能滴出血。 沈昭昭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床上小孩的长眼睫愈发抖动得厉害。 这是不好意思了。 沈昭昭便说:“哎呦,我肚子有点饿,去做些吃的好了。” 她往外走,时不时回头看看他的动静。 褚郁侧着身子躺得特别稳,直到听到沈昭昭下楼的声音,他才转过身子,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好看的黑眸放空。 言行举止都很奇怪的魔仆。 还有……灵魂。 第118章 言行举止都很奇怪的魔仆 魔将给沈昭昭指了个方向,便勾肩搭背约着要去喝花酒。 也不知那宸妃做了什么,竟将她直接送到了魔域。 沈昭昭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打草惊蛇。 她顺着路线走了一刻钟,才看到一座小阁楼。 沈昭昭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推开门,阁楼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有人吗?有魔吗?”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有人,她只好先在第一层晃悠了一圈,这里的布局简单极了,除了空荡无一物的大厅外,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厨房。 沈昭昭用指尖擦了擦砧板上的灰,这阁楼的主人似乎很久没有用过厨房了。 第一层没什么好看的了,她便踏着楼梯往上走。 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发出声响,将沈昭昭吓了一激灵,她拍拍胸口,忍不住开始脑补。 这阁楼中不会关着什么武力特别高强的大妖魔或者疯子什么的。 这样想着,她都不敢往上走了。 “啾啾。” 最上层的楼梯上飞过来一只鸟,见沈昭昭不动,它便歪头看她。 “啾啾。”小鸟原地蹦跶了一下,似乎在招呼她上去。 沈昭昭婉拒:“谢邀,不了哈。” 她转身就下楼,结果那鸟直接飞到她面前扑腾翅膀,甚至还扯她衣领,大有她不上去就誓不罢休的态势。 “你别啄我脸,小心我打你。” 沈昭昭将它抓到手中,正要教训一顿,对上那双豆大的眼睛后,她顿住了动作。 “咦?” 这只鸟怎么那么像褚郁小时候养的那只。 她伸手探向鸟翅膀,瞳孔骤缩,鸟翅膀有断裂过的旧伤。 急于印证心中猜想,她跑上了楼,直到看到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沈昭昭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但很快又强烈的跳动起来。 她竟然见到了褚郁小时候,摸得着的那种。 她快步上前将小褚郁抱在怀中,才发现他身上滚烫得厉害。 甘棠的尸身早已经被拖走,而褚郁却被弃如敝屣,躺在这偏僻的阁楼地上好几天。 “褚郁?褚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褚郁意识浑噩不清,耳边呼唤的声音持续不断又朦胧不清,他按捺住心底的烦闷睁开眼,对上一双满是关切的眸子。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看见褚郁清醒过来后,沈昭昭松了口气。 “你是谁?”不同于沈昭昭的高兴,褚郁皱起了眉,声音也很冷漠。 “我是,额” 沈昭昭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的身份,这里是褚郁的过去,虽然这一切可能是虚幻的,但她担心触到某个禁忌而导致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当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镜子后,她的眼神从犹豫变成了震惊。 她试探性地挥了挥手,那镜中的人作出了同样的动作。 她竟变成了宸妃! 宸妃本名叫什么,她怎么知道? 沈昭昭整个身子瘫软下来,而褚郁还在盯着她,她只好回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以后我来照顾你,好吗?” 意识到自己还躺在这女人怀中,褚郁一僵,他试着挣脱开她怀抱,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虚弱:“你放开我。” 他不需要这些人对他的虚情假意,反正到最后他们只会背叛他。 既是如此,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 额上落下一个温柔的触摸,那奇怪的女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你还发着烧,我抱你到床上。” 沈昭昭伸手到他腿弯下,想要将他抱起来。 “滚开。”褚郁按住她的手,一把挥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神情。 沈昭昭耐心劝道:“你生病了,躺在地上病情会更严重的。” 褚郁还是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她。 沈昭昭哄道:“小孩子要听话呀,你听话,等会我就给你糖吃。” 褚郁不说话,就抿着唇,甚至还别过了脸去。 唉,真是油盐不进。 沈昭昭拿他没辙,正想着软的不行要不要来硬的。 她伸出手,五指并拢,在他颈处比划了一下,却没有付出行动。 不行不行,她怎么可以对一个虚弱的小孩子下此狠手。 沈昭昭正在内心谴责自己,肩头忽然一重,方才嘴硬身子也硬的小孩子头一歪,无知无觉地晕了过去。 沈昭昭将他抱了起来,重量压着她臂膀时,她轻轻颠了颠。 怎么能够这么轻呢? 等褚郁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额头上搭着温热的帕子,而房中除了黄莺鸟,并无任何身影。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在房中游历了一圈,正要缩回来时,那女人又出现在了门口,两人视线相撞。 沈昭昭刚换了一盆水回来,就发现褚郁在四处张望,她将盆放下,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 “你在找我吗?” 褚郁摸了摸鼻子,递给她一个冷漠眼神:“我才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沈昭昭这样应着,但脸上的揶揄笑意却摆明了她的不相信。 她可太了解褚郁了,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有了不小变化,但这别扭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特别是小动作。 “我真没有。”褚郁瞪她,有些咬牙切齿,“你想太多了。” 再说下去孩子真要急眼了,沈昭昭见好就收,将帕子浸过温水后,她将其拧干,重新放回到褚郁额上。 整个过程中,褚郁一直盯着她头顶看,将她看得头皮发麻。 沈昭昭忍不住问道:“我头上长花了吗?” 褚郁没有说话,撇过了头去。 嘿,又不理人了,沈昭昭心里有些好笑。 他不看她,那她就看他,沈昭昭坐在床边捧着脸看他的后脑勺。 “咕咕咕~” 细弱但突兀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沈昭昭想起之前在画面中看到的场景,褚郁这时候并未辟谷。 “你饿了吗?” 没有回应,沈昭昭就探过身子看他。 褚郁依旧闭着双眼,那耳尖却红得能滴出血。 沈昭昭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床上小孩的长眼睫愈发抖动得厉害。 这是不好意思了。 沈昭昭便说:“哎呦,我肚子有点饿,去做些吃的好了。” 她往外走,时不时回头看看他的动静。 褚郁侧着身子躺得特别稳,直到听到沈昭昭下楼的声音,他才转过身子,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好看的黑眸放空。 言行举止都很奇怪的魔仆。 还有……灵魂。 第119章 几个圆和几根棍子 两个时辰后,沈昭昭终于将饭菜做好端了上去。 将盘子搁在屋内桌子上,她一整个累瘫。 见褚郁还是维持着之前躺着的姿势,沈昭昭走过去,想看看他退烧了没。 手刚探上距离他额头几寸的距离,被一股力道给抓住。 褚郁拽住她的手臂,坐了起来,目光森冷地逼视她。 他的警惕性很强,沈昭昭向他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退烧没有,起来吃饭。” 褚郁的表情松动了些,将手放了下来。 沈昭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一个小屁孩,力气还挺大的。 沈昭昭直接将木桌子拖到床边,给他在碗里盛好饭菜。 褚郁并未动筷,而是说:“你先吃。” 这是怕她下毒? 沈昭昭表示理解,于是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嘴里,咀嚼两口后动作顿住了。 “呸呸。” 沈昭昭忍不住将青菜都吐了,脸都变成了青色。 褚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沈昭昭有些尴尬:“没毒,就是……有点难吃。” 褚郁表情很平淡:“还有这盘黑黢黢的,你也吃。” 什么叫黑黢黢的,这是她的鱼! 沈昭昭不高兴地努努嘴,从上面扒拉下一块鱼肉,然后将上面粘着的鱼鳞捻下来,吃了一口。 奇怪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硬生生咽下去后,她咳嗽两声,道:“算了,别吃了,这不是人吃的东西。” 褚郁已经端起身前的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沈昭昭道:“不好吃的,别吃坏了肚子。” 褚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饿了。” 沈昭昭感到很抱歉,向他保证:“我明天一定做得比今天好吃点。”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干脆一起吃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沈昭昭每天都在厨房刻苦钻研厨艺。 褚郁在她的细心投喂下,身体渐渐好转,脸颊也肉眼可见圆润了起来。 早晨,沈昭昭煮了粥打算端给褚郁,魔将突然来了小阁楼。 “殿下呢?” 沈昭昭认出来是那个头上长角的魔将。 他们来这里,能有什么好事情。 沈昭昭状似想了良久,才道:“不知道呢。” 魔将正要发脾气,突然看到褚郁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殿下,魔尊请您过去一趟。” 沈昭昭回头看他。 褚郁嘴角抿得很直,辨不出什么情绪。 “知道了,我等会去。” 魔将只是过来传话,说完就离开了。 沈昭昭有些气愤,对着魔将的背影骂骂咧咧。 “发热躺地上几天都不管不问,刚好没几天就又喊过去,有病啊。” 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立马回头,换成笑脸:“今天早上我抓了只野鸡,待会我炖肉给你吃。” 对待小朋友要温柔。 褚郁难得乖巧地点头,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沈昭昭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奇异的触感让褚郁皱了皱眉头:“我走了。” 沈昭昭说:“嗯嗯,早点回来。” 褚郁走了。 沈昭昭突然有种送孩子上学堂的感觉,只是褚郁上的可不是学堂,而是虎穴。 魔尊没有管褚郁修为还有没有,照旧按照原来的计划往他身上输送了大量魔气。 沈昭昭是在阁楼不远处的一棵树旁发现褚郁的。 他周身的魔气蔓延出来,像黑雾一样将他整个笼罩住。 沈昭昭连忙将他抱回了房间。 浓重的魔气暴涨,很快充盈了整间屋子,褚郁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胸口起伏非常微弱。 沈昭昭疼哭了。 宸妃的身体比她自己的身体更能承受魔气些,但魔气丝丝缕缕钻进她身子里,像针扎一样。 过了好久,褚郁才算有好转,将所有溢出来的魔气收回到了体内。 沈昭昭直接跪趴在床前。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差点就以为你”她不说了。 “死了?” 倒是将她话补齐了,不过她知道他死不了,就是有些心疼。 褚郁盯着她红红的眼睛,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你给我炖的肉呢?” 这时候还想着肉,沈昭昭一时无言。 “在锅里。” 沈昭昭盛了一碗鸡肉汤,把人扶起,喂了小半碗:“好喝吗?” 褚郁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伤口上。 她一直没离开? 他垂下眼眸:“还可以。” 沈昭昭看着褚郁的脸,抬手揉揉他的头:“你明天还要去那个魔尊那里?” 褚郁又僵住了。 他实在不喜欢她状似亲密的触碰,她一定有所图谋。 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但他也不想轻易抹去这仅存的温暖。 再等等,等她背叛他的那天。 褚郁道:“嗯,要去。” 沈昭昭叹了口气,这是褚郁的过去,她无力改变什么,她在这里的身份都是用的别人的。 褚郁盯着自己的手,内心竟有一丝隐秘的亢奋。 他会坦然接受魔尊的力量,他们利用他,他同样也可以利用他们。 沈昭昭夜晚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想着自己来这里时身上那些奇怪的感觉,她猜测应该是与融进自己身体里的玉如意有关。 她当时就想着说想要抱抱小褚郁,结果就真的来到了褚郁小时候的节点。 至于为何变成宸妃的身份,可能是因为她是碎片的持有者。 还有褚郁,她与他约好了申时见的,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没有,他会不会去找她? 实在没什么睡意,沈昭昭干脆起床看看小褚郁的情况。 为了方便照顾他,两人的床榻不远不近,就隔了个屏风。 他睡得并不安稳,口中在喃喃自语。 沈昭昭离近了一些去听了一会,才放轻脚步重新回自己的床上,开始数绵羊强迫自己入睡。 褚郁第二天醒来时就见沈昭昭坐在桌前,背对着他。 他走过去,见她在纸上鬼画符。 他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沈昭昭的神情格外认真,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 “喏,有粥和包子,你快趁热吃。” 褚郁站在她身旁,捧着和他脸差不多大的碗喝起了粥,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纸。 上面画了几个圆和几根棍子。 大功告成后,沈昭昭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见褚郁将早饭吃完,她面对着他,很一本正经道:“你想知道你娘亲长什么样子吗?” 褚郁看向她手中的纸,很是狐疑:“你是说?” 沈昭昭用力点头:“对,我将你娘亲的模样画下来了,送给你。” 褚郁一晚上的梦话都是喊娘亲,他一定很想她。 褚郁被她所画的东西硬控了几秒。 “好丑。” 沈昭昭: 童言无忌。 沈昭昭对自己的画功有自知之明,连忙找补:“你母亲是个绝世大美人,是我画不出她的神韵。” 看着那确实不怎么样的画像。 她有些自暴自弃。 “算了算了,没画好,还是不给你了。” 画纸被人从手中抽离,褚郁已经将其轻轻折叠起来,放在了枕头下,看起来很珍惜的样子。 他没见过他娘亲,所以连她这样四不像的画像都这样看重。 沈昭昭压住心中有些发酸的情绪,收拾起碗筷。 碗从她手中脱离到了地上。 褚郁回头看她:“你怎么了?” 沈昭昭从呆滞中回过神,连忙蹲下去拣碎片:“没什么,碗不小心摔坏了。” 她摇晃了一下头,昨晚没睡好,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第119章 几个圆和几根棍子 两个时辰后,沈昭昭终于将饭菜做好端了上去。 将盘子搁在屋内桌子上,她一整个累瘫。 见褚郁还是维持着之前躺着的姿势,沈昭昭走过去,想看看他退烧了没。 手刚探上距离他额头几寸的距离,被一股力道给抓住。 褚郁拽住她的手臂,坐了起来,目光森冷地逼视她。 他的警惕性很强,沈昭昭向他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退烧没有,起来吃饭。” 褚郁的表情松动了些,将手放了下来。 沈昭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一个小屁孩,力气还挺大的。 沈昭昭直接将木桌子拖到床边,给他在碗里盛好饭菜。 褚郁并未动筷,而是说:“你先吃。” 这是怕她下毒? 沈昭昭表示理解,于是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嘴里,咀嚼两口后动作顿住了。 “呸呸。” 沈昭昭忍不住将青菜都吐了,脸都变成了青色。 褚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沈昭昭有些尴尬:“没毒,就是……有点难吃。” 褚郁表情很平淡:“还有这盘黑黢黢的,你也吃。” 什么叫黑黢黢的,这是她的鱼! 沈昭昭不高兴地努努嘴,从上面扒拉下一块鱼肉,然后将上面粘着的鱼鳞捻下来,吃了一口。 奇怪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硬生生咽下去后,她咳嗽两声,道:“算了,别吃了,这不是人吃的东西。” 褚郁已经端起身前的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沈昭昭道:“不好吃的,别吃坏了肚子。” 褚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饿了。” 沈昭昭感到很抱歉,向他保证:“我明天一定做得比今天好吃点。”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干脆一起吃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沈昭昭每天都在厨房刻苦钻研厨艺。 褚郁在她的细心投喂下,身体渐渐好转,脸颊也肉眼可见圆润了起来。 早晨,沈昭昭煮了粥打算端给褚郁,魔将突然来了小阁楼。 “殿下呢?” 沈昭昭认出来是那个头上长角的魔将。 他们来这里,能有什么好事情。 沈昭昭状似想了良久,才道:“不知道呢。” 魔将正要发脾气,突然看到褚郁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殿下,魔尊请您过去一趟。” 沈昭昭回头看他。 褚郁嘴角抿得很直,辨不出什么情绪。 “知道了,我等会去。” 魔将只是过来传话,说完就离开了。 沈昭昭有些气愤,对着魔将的背影骂骂咧咧。 “发热躺地上几天都不管不问,刚好没几天就又喊过去,有病啊。” 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立马回头,换成笑脸:“今天早上我抓了只野鸡,待会我炖肉给你吃。” 对待小朋友要温柔。 褚郁难得乖巧地点头,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沈昭昭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奇异的触感让褚郁皱了皱眉头:“我走了。” 沈昭昭说:“嗯嗯,早点回来。” 褚郁走了。 沈昭昭突然有种送孩子上学堂的感觉,只是褚郁上的可不是学堂,而是虎穴。 魔尊没有管褚郁修为还有没有,照旧按照原来的计划往他身上输送了大量魔气。 沈昭昭是在阁楼不远处的一棵树旁发现褚郁的。 他周身的魔气蔓延出来,像黑雾一样将他整个笼罩住。 沈昭昭连忙将他抱回了房间。 浓重的魔气暴涨,很快充盈了整间屋子,褚郁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胸口起伏非常微弱。 沈昭昭疼哭了。 宸妃的身体比她自己的身体更能承受魔气些,但魔气丝丝缕缕钻进她身子里,像针扎一样。 过了好久,褚郁才算有好转,将所有溢出来的魔气收回到了体内。 沈昭昭直接跪趴在床前。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差点就以为你”她不说了。 “死了?” 倒是将她话补齐了,不过她知道他死不了,就是有些心疼。 褚郁盯着她红红的眼睛,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你给我炖的肉呢?” 这时候还想着肉,沈昭昭一时无言。 “在锅里。” 沈昭昭盛了一碗鸡肉汤,把人扶起,喂了小半碗:“好喝吗?” 褚郁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伤口上。 她一直没离开? 他垂下眼眸:“还可以。” 沈昭昭看着褚郁的脸,抬手揉揉他的头:“你明天还要去那个魔尊那里?” 褚郁又僵住了。 他实在不喜欢她状似亲密的触碰,她一定有所图谋。 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但他也不想轻易抹去这仅存的温暖。 再等等,等她背叛他的那天。 褚郁道:“嗯,要去。” 沈昭昭叹了口气,这是褚郁的过去,她无力改变什么,她在这里的身份都是用的别人的。 褚郁盯着自己的手,内心竟有一丝隐秘的亢奋。 他会坦然接受魔尊的力量,他们利用他,他同样也可以利用他们。 沈昭昭夜晚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想着自己来这里时身上那些奇怪的感觉,她猜测应该是与融进自己身体里的玉如意有关。 她当时就想着说想要抱抱小褚郁,结果就真的来到了褚郁小时候的节点。 至于为何变成宸妃的身份,可能是因为她是碎片的持有者。 还有褚郁,她与他约好了申时见的,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没有,他会不会去找她? 实在没什么睡意,沈昭昭干脆起床看看小褚郁的情况。 为了方便照顾他,两人的床榻不远不近,就隔了个屏风。 他睡得并不安稳,口中在喃喃自语。 沈昭昭离近了一些去听了一会,才放轻脚步重新回自己的床上,开始数绵羊强迫自己入睡。 褚郁第二天醒来时就见沈昭昭坐在桌前,背对着他。 他走过去,见她在纸上鬼画符。 他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沈昭昭的神情格外认真,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 “喏,有粥和包子,你快趁热吃。” 褚郁站在她身旁,捧着和他脸差不多大的碗喝起了粥,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纸。 上面画了几个圆和几根棍子。 大功告成后,沈昭昭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见褚郁将早饭吃完,她面对着他,很一本正经道:“你想知道你娘亲长什么样子吗?” 褚郁看向她手中的纸,很是狐疑:“你是说?” 沈昭昭用力点头:“对,我将你娘亲的模样画下来了,送给你。” 褚郁一晚上的梦话都是喊娘亲,他一定很想她。 褚郁被她所画的东西硬控了几秒。 “好丑。” 沈昭昭: 童言无忌。 沈昭昭对自己的画功有自知之明,连忙找补:“你母亲是个绝世大美人,是我画不出她的神韵。” 看着那确实不怎么样的画像。 她有些自暴自弃。 “算了算了,没画好,还是不给你了。” 画纸被人从手中抽离,褚郁已经将其轻轻折叠起来,放在了枕头下,看起来很珍惜的样子。 他没见过他娘亲,所以连她这样四不像的画像都这样看重。 沈昭昭压住心中有些发酸的情绪,收拾起碗筷。 碗从她手中脱离到了地上。 褚郁回头看她:“你怎么了?” 沈昭昭从呆滞中回过神,连忙蹲下去拣碎片:“没什么,碗不小心摔坏了。” 她摇晃了一下头,昨晚没睡好,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第120章 昭昭粗鲁野蛮凶悍暴躁,什么时候对鼠鼠我这么温柔过 落日余晖洒满天际,晚风卷着细碎的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低头动作太久,沈昭昭放下笔,捏了捏酸胀的后颈。 余光中瞥见另一道身影依旧端坐在书桌前,敬佩之心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相比于沈昭昭一刻钟八百个小动作,褚郁已经心无旁骛地看了整整三个时辰的书了。 窗外一片落叶被风吹了进来,沈昭昭将其拾起,迎着光眯起眼睛看它的脉络。 一道带着稚气又故作沉稳的声音响起:“你在看什么?” 沈昭昭看过去,发现他终于不再看书了,而是盯着她手里的落叶。 她道:“我在看世界。” “世界?”褚郁脸上闪过几分迷茫。 沈昭昭趴在桌子上,语气懒洋洋的:“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你说,世界会是唯一吗?” 褚郁皱了皱眉,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她自己都参悟不透的事情,也不指望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能懂。 沈昭昭走过去,将双手伸出来:“我们玩个游戏,你猜猜叶子在我哪只手里?” 他一脸不屑,甚至略带鄙夷:“幼稚,不玩。” “那好。” 沈昭昭缩回手。 看她要走,褚郁急切道:“左手。” 沈昭昭:面带微笑。 “玩?” 褚郁别过脸:“玩。” 沈昭昭背过手,树叶在双手间来回穿梭,再次拿到前面,昂首挺胸,一脸自信。 “哪只手?” “右手。” 两次都被他猜对了,沈昭昭不信邪,又让他猜。 再次被他猜对几次后,沈昭昭自信的表情龟裂开。 明明上次玩都是她赢的,玩得赢大的玩不赢小的,情何以堪。 心态崩了的沈昭昭决定下去给花园里的花浇浇水。 原来是没有园囿的,阁楼附近有大片空地,沈昭昭觉得浪费,便围了个花园种了些花草种子,如今才刚刚冒了个尖出来。 沈昭昭拎着水壶给太阳花浇完水,正要浇下一块地,手指突然脱力,水壶掉到地上,洒出的水溅湿了鞋袜。 她叹了口气。 无法掌握身体的情况近来时有发生,她初时还以为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并没有当一回事,沈昭昭弯腰想将水壶拾起,眼前的地面突然变得有些扭曲,身体要被什么东西吸走的感觉席卷而来。 她再顾不得其他,转身往阁楼跑,哪怕只是几百步的路程仿佛也走得格外艰难。 到第二层,沈昭昭倚靠在门口,大口喘息。 褚郁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却并没有离得很近,只是凝着漆黑的双瞳看她。 沈昭昭伸出手,旋即弯了弯眼眸:“让我抱抱你。” 褚郁站着未动,浓密长睫向下倾覆,掩住眸中情绪,手却微微攥紧。 “你要走了。”是极其肯定的语气,没有半分疑问。 “你要回到你的世界去了,对不对?” 并非是一体两魂,而是短暂寄居于这具身体里。 沈昭昭讶异于褚郁的聪慧,竟能猜到她的来历。 她点头,语速飞快:“是,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长大,要记住了,你并非是无人在意和喜欢的,等十二年之后,我们” 声音逐渐变得缥缈虚无,她眼皮慢慢垂下,褚郁矮下了身子,捏紧她的袖子晃了晃。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不可以别走?” 他等了良久,都不见她醒过来,水光在他眸中翻涌,他咬住下唇,虚虚靠近她的怀里。 直到倚靠的身体开始有了动作,他才重新直起身子。 “你”他暗淡的双眼变亮。 “殿下?”是充满不确定的语气,她有断断续续的记忆。 褚郁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陌生和卑微。 不是她,她从来不会喊他殿下。 沈昭昭凭空出现在了宸妃宫中,恰好站定的地方一脚踩在火光兽的尾巴上。 火光兽痛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尾巴怒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鼠鼠我!” 沈昭昭忙将它提溜到怀中,对它尾巴吹了吹:“对不起,呼一呼就不痛了。” 火光兽满脸惊恐,直接跳了下去。 “你是谁?快从昭昭身上下来。” 沈昭昭:“???” 火光兽直接双手交叉放于胸前,防备道: “昭昭粗鲁野蛮凶悍暴躁,什么时候对鼠鼠我这样温柔过?你这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休想夺舍,否则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昭昭揉了揉脸颊,这段时间照顾小褚郁,太过和蔼可亲了,一时还没有从角色中脱离出来。 沈昭昭握了握拳头,威胁道:“是不是想吃这个?” 听见熟悉的语气,火光兽立刻抱住她的腿,不依不饶:“你刚刚踩了鼠鼠一脚,得赔两包牛肉干。” 沈昭昭佯装没听见。 宸妃叹道:“真想不到,沈姑娘竟有如此奇遇,能穿梭时空,回到过去。” 沈昭昭煞有其事点头道:“我也没想到。” 宸妃笑着说:“说起来,我还曾困惑殿下怎会在三月之期满前将我私放出了魔宫,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大约是沾了你的光。” 沈昭昭不解:“为何这样说?” 宸妃叹了口气。 “魔尊曾下令,所有在殿下身边的魔仆不得超过三月,之后便会发配到试炼场成为魔兽的食物。” 若照顾褚郁便意味着自己会死,那可还会有人真心待他? 沈昭昭咬牙,他们的心思不就是想要褚郁身边无任何亲近可信之人。 真可恶啊。 那宸妃目的是什么? 沈昭昭看向宸妃,直截了当问:“娘娘今日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宸妃一脸怅然:“沈姑娘应当知晓,我也喝了那毒药。所以,我想请殿下为我彻底解毒。” 沈昭昭想起来,她去照顾褚郁前,那三眼魔将确实逼她喝了一杯水。 后来…… 有几次自己早晨起来,嘴里一股甜腥味。 所以那腥味的来源是,褚郁的血! 沈昭昭疑惑不解:“你需要褚郁帮你解毒,为何要找我说?” 宸妃满脸希冀:“自然是因为沈姑娘与殿下关系非比寻常,若姑娘能帮我说一说,我想殿下可能会答应。” 要她自己去找褚郁,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的人影子。 沈昭昭:“褚郁人挺好的,你二人既然曾是主仆,只要你与他没仇,他应当愿意帮你解毒。” 从她附身到宸妃身上的那段经历来看,虽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宸妃如今依旧活着,想来她与褚郁之间应当有些主仆情的。 他人挺好的?! 沈姑娘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宸妃内心一连三问加感叹。 偏头见火光兽在一旁将她那宝物摸了又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她直接将宝物塞到沈昭昭手中。 十分大方道:“这宝物就送给沈姑娘了。” 这把给沈昭昭整不会了。 她捏着浮沉境碎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正所谓拿人手短,这碎片她当然是想要的,那这话她是不带也得带了。 火光兽嘴都要笑裂了,疯狂对沈昭昭眨眼睛。 沈昭昭立刻将碎片揣怀里,正气凛然道:“好,我会和褚郁说的,你放心。” 第120章 昭昭粗鲁野蛮凶悍暴躁,什么时候对鼠鼠我这么温柔过 落日余晖洒满天际,晚风卷着细碎的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低头动作太久,沈昭昭放下笔,捏了捏酸胀的后颈。 余光中瞥见另一道身影依旧端坐在书桌前,敬佩之心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相比于沈昭昭一刻钟八百个小动作,褚郁已经心无旁骛地看了整整三个时辰的书了。 窗外一片落叶被风吹了进来,沈昭昭将其拾起,迎着光眯起眼睛看它的脉络。 一道带着稚气又故作沉稳的声音响起:“你在看什么?” 沈昭昭看过去,发现他终于不再看书了,而是盯着她手里的落叶。 她道:“我在看世界。” “世界?”褚郁脸上闪过几分迷茫。 沈昭昭趴在桌子上,语气懒洋洋的:“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你说,世界会是唯一吗?” 褚郁皱了皱眉,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她自己都参悟不透的事情,也不指望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能懂。 沈昭昭走过去,将双手伸出来:“我们玩个游戏,你猜猜叶子在我哪只手里?” 他一脸不屑,甚至略带鄙夷:“幼稚,不玩。” “那好。” 沈昭昭缩回手。 看她要走,褚郁急切道:“左手。” 沈昭昭:面带微笑。 “玩?” 褚郁别过脸:“玩。” 沈昭昭背过手,树叶在双手间来回穿梭,再次拿到前面,昂首挺胸,一脸自信。 “哪只手?” “右手。” 两次都被他猜对了,沈昭昭不信邪,又让他猜。 再次被他猜对几次后,沈昭昭自信的表情龟裂开。 明明上次玩都是她赢的,玩得赢大的玩不赢小的,情何以堪。 心态崩了的沈昭昭决定下去给花园里的花浇浇水。 原来是没有园囿的,阁楼附近有大片空地,沈昭昭觉得浪费,便围了个花园种了些花草种子,如今才刚刚冒了个尖出来。 沈昭昭拎着水壶给太阳花浇完水,正要浇下一块地,手指突然脱力,水壶掉到地上,洒出的水溅湿了鞋袜。 她叹了口气。 无法掌握身体的情况近来时有发生,她初时还以为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并没有当一回事,沈昭昭弯腰想将水壶拾起,眼前的地面突然变得有些扭曲,身体要被什么东西吸走的感觉席卷而来。 她再顾不得其他,转身往阁楼跑,哪怕只是几百步的路程仿佛也走得格外艰难。 到第二层,沈昭昭倚靠在门口,大口喘息。 褚郁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却并没有离得很近,只是凝着漆黑的双瞳看她。 沈昭昭伸出手,旋即弯了弯眼眸:“让我抱抱你。” 褚郁站着未动,浓密长睫向下倾覆,掩住眸中情绪,手却微微攥紧。 “你要走了。”是极其肯定的语气,没有半分疑问。 “你要回到你的世界去了,对不对?” 并非是一体两魂,而是短暂寄居于这具身体里。 沈昭昭讶异于褚郁的聪慧,竟能猜到她的来历。 她点头,语速飞快:“是,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长大,要记住了,你并非是无人在意和喜欢的,等十二年之后,我们” 声音逐渐变得缥缈虚无,她眼皮慢慢垂下,褚郁矮下了身子,捏紧她的袖子晃了晃。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不可以别走?” 他等了良久,都不见她醒过来,水光在他眸中翻涌,他咬住下唇,虚虚靠近她的怀里。 直到倚靠的身体开始有了动作,他才重新直起身子。 “你”他暗淡的双眼变亮。 “殿下?”是充满不确定的语气,她有断断续续的记忆。 褚郁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陌生和卑微。 不是她,她从来不会喊他殿下。 沈昭昭凭空出现在了宸妃宫中,恰好站定的地方一脚踩在火光兽的尾巴上。 火光兽痛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尾巴怒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鼠鼠我!” 沈昭昭忙将它提溜到怀中,对它尾巴吹了吹:“对不起,呼一呼就不痛了。” 火光兽满脸惊恐,直接跳了下去。 “你是谁?快从昭昭身上下来。” 沈昭昭:“???” 火光兽直接双手交叉放于胸前,防备道: “昭昭粗鲁野蛮凶悍暴躁,什么时候对鼠鼠我这样温柔过?你这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休想夺舍,否则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昭昭揉了揉脸颊,这段时间照顾小褚郁,太过和蔼可亲了,一时还没有从角色中脱离出来。 沈昭昭握了握拳头,威胁道:“是不是想吃这个?” 听见熟悉的语气,火光兽立刻抱住她的腿,不依不饶:“你刚刚踩了鼠鼠一脚,得赔两包牛肉干。” 沈昭昭佯装没听见。 宸妃叹道:“真想不到,沈姑娘竟有如此奇遇,能穿梭时空,回到过去。” 沈昭昭煞有其事点头道:“我也没想到。” 宸妃笑着说:“说起来,我还曾困惑殿下怎会在三月之期满前将我私放出了魔宫,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大约是沾了你的光。” 沈昭昭不解:“为何这样说?” 宸妃叹了口气。 “魔尊曾下令,所有在殿下身边的魔仆不得超过三月,之后便会发配到试炼场成为魔兽的食物。” 若照顾褚郁便意味着自己会死,那可还会有人真心待他? 沈昭昭咬牙,他们的心思不就是想要褚郁身边无任何亲近可信之人。 真可恶啊。 那宸妃目的是什么? 沈昭昭看向宸妃,直截了当问:“娘娘今日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宸妃一脸怅然:“沈姑娘应当知晓,我也喝了那毒药。所以,我想请殿下为我彻底解毒。” 沈昭昭想起来,她去照顾褚郁前,那三眼魔将确实逼她喝了一杯水。 后来…… 有几次自己早晨起来,嘴里一股甜腥味。 所以那腥味的来源是,褚郁的血! 沈昭昭疑惑不解:“你需要褚郁帮你解毒,为何要找我说?” 宸妃满脸希冀:“自然是因为沈姑娘与殿下关系非比寻常,若姑娘能帮我说一说,我想殿下可能会答应。” 要她自己去找褚郁,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的人影子。 沈昭昭:“褚郁人挺好的,你二人既然曾是主仆,只要你与他没仇,他应当愿意帮你解毒。” 从她附身到宸妃身上的那段经历来看,虽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宸妃如今依旧活着,想来她与褚郁之间应当有些主仆情的。 他人挺好的?! 沈姑娘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宸妃内心一连三问加感叹。 偏头见火光兽在一旁将她那宝物摸了又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她直接将宝物塞到沈昭昭手中。 十分大方道:“这宝物就送给沈姑娘了。” 这把给沈昭昭整不会了。 她捏着浮沉境碎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正所谓拿人手短,这碎片她当然是想要的,那这话她是不带也得带了。 火光兽嘴都要笑裂了,疯狂对沈昭昭眨眼睛。 沈昭昭立刻将碎片揣怀里,正气凛然道:“好,我会和褚郁说的,你放心。” 第121章 魂魄受损 宫门外。 立于树下的少年面容清透如玉,眉目精致,惊艳的长相惹得路过的女子纷纷侧目,但又迫于他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敢靠近半分。 沈昭昭见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笑着朝褚郁挥了挥手。 只一晃眼,褚郁的身影就到了她面前,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并无任何不妥,才牵起她的手。 距离申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但瞧褚郁的样子,似乎在此等了许久。 沈昭昭轻声问:“怎么来这么早?” 心中涌上一点委屈和不满,他嗓音郁结:“下次不管去哪,你都带上我,别让我一直等着。” 姜谨言说得对,他就是半刻钟也离不开沈昭昭,他想与她时时刻刻在一起。 沈昭昭眉眼弯弯,忍不住取笑:“去哪都一起,那岂不是像连体婴儿一样了?” 褚郁将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与她手指牢牢相扣,低头幽怨地看她一眼,而后别过脸去,不想说话。 许是从小经历各种背叛和欺骗,加上在情感方面的空白,褚郁在感情上格外患得患失。 沈昭昭抬手戳了一下他的梨涡处:“不高兴了?” 褚郁语气闷闷:“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沈昭昭看他这般模样,心中一软,早已没有了调笑的心思。 她将手从他掌心抽出,而后双手捧起他的脸,水亮的眼眸撞进一双执着又略显不安的眼里。 她认认真真道:“我是说笑的,我们当然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褚郁笑了一声,眼眸弯起极其愉悦的弧度。 “你一定想不到,我今日得到了什么东西。”沈昭昭想起浮沉境碎片,连忙从怀中掏出递到他掌心,语气雀跃,“喏,是浮沉境碎片。” 褚郁低头看向碎片,神色微怔。 沈昭昭看他并非高兴的样子,脸上轻快的表情霎时烟消云散,担心问道:“难道这碎片有什么问题?” 他有些失神,顿了一会才回她:“并无问题。” 沈昭昭紧着的心放松下来:“那就好。” 褚郁牵起沈昭昭的手并肩往前走。 沈昭昭觉得在宸妃宫中发生的一切太过于奇幻,遂向褚郁说起这件事情。 “我不知玉如意竟有这种能力,可以让我附身到宸妃身上,亲身体验你们经历的事情。” 褚郁一直沉默听着,闻言脚步微顿,缓缓道:“那不是我与她经历的事情,那些时日陪在我身边的就是你。” 沈昭昭睁大眼睛,惊讶抬眸。 见她一副难以相信的神情,他拿出一幅画。 那幅她所画的、四不像的画,被他保留至今,无丝毫磨损。 褚郁的声音很轻:“你走了以后,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臆想,可这幅画又明明真实存在,直到我在清微宗遇见了你。” 第一次见到沈昭昭,虽然当时她言行举止怪异,性格也有诸多不同,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她魂魄的那抹熟悉气息。 玉如意的确可以操纵时空,只是它现在的寄主是沈昭昭,使用它的这个功能,宿体必会被反噬。 想到这里,褚郁眸色一沉,直接拖着她的腰将人打横抱起,飞身回到住处。 姜谨言正坐在院中施施然饮着茶,见褚郁脸色沉重地抱着沈昭昭火急火燎回来,他想上前问候一下,哐啷一响,他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他悻悻回到原处,屁股还没坐热,房门突然打开,他就被人拽了进去。 姜谨言看看一脸茫然坐在床上的沈昭昭,又看看一旁面色不虞的褚郁,不解道:“发生了何事?” 沈昭昭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褚郁坐到沈昭昭旁边,将她衣袖微微卷起,对姜谨言说:“劳烦姜道友看看昭昭身体可有恙?” 沈昭昭认真感受了一番,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异常的。 摆摆手道:“我没事,宸妃” 她想说宸妃的事情,话到嘴边,忽然感觉鼻腔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她愣愣抬手一抹,白皙的指腹被粘稠的鲜血瞬间染红。 姜谨言探向她的脉,神色微凝。 脉象紊乱,体内灵力乱窜。 “是魂魄受损。” 褚郁剑眉聚拢,薄唇紧抿。 如他所想,使用上古魔器违抗因果法则,是以燃烧魂魄为代价的,若魂魄受损严重,将无轮回转世之机。 姜谨言仔细诊断过后,神情放松了些:“好在是受损并不严重。” 他看向沈昭昭,言语温和:“这几日你可能会出现发热,昏睡的症状,先好好休息着,我去给你熬制一些蕴养神魂的药。” 沈昭昭朝他轻松一笑,点头应道:“好的,麻烦姜大哥了。” 姜谨言说完就去熬药了。 沈昭昭转头对褚郁说方才没说完的话:“宸妃想请你帮她解毒,你怎么想?” 褚郁将她按倒在床上,帮她掖好被子后,反问:“那你怎么想?” 沈昭昭犹豫:“解毒麻烦吗?” 褚郁摇头:“不麻烦,你若想我帮她,我便替她解了。” 沈昭昭想的是,通过与宸妃的接触,她似乎并无很大恶意,加上她给了他们碎片,于情于理帮她解毒也无可厚非。 褚郁也躺到了床上,隔着被子将她圈在怀中,问她如何催动玉如意的。 沈昭昭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就是手掌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心中想着能到小褚郁身边。 说实话,这玉如意在她身体里这么久也没什么用处,倒没想到还隐藏着让人心想事成的能力,就是副作用有点大。 第121章 魂魄受损 宫门外。 立于树下的少年面容清透如玉,眉目精致,惊艳的长相惹得路过的女子纷纷侧目,但又迫于他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敢靠近半分。 沈昭昭见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笑着朝褚郁挥了挥手。 只一晃眼,褚郁的身影就到了她面前,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并无任何不妥,才牵起她的手。 距离申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但瞧褚郁的样子,似乎在此等了许久。 沈昭昭轻声问:“怎么来这么早?” 心中涌上一点委屈和不满,他嗓音郁结:“下次不管去哪,你都带上我,别让我一直等着。” 姜谨言说得对,他就是半刻钟也离不开沈昭昭,他想与她时时刻刻在一起。 沈昭昭眉眼弯弯,忍不住取笑:“去哪都一起,那岂不是像连体婴儿一样了?” 褚郁将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与她手指牢牢相扣,低头幽怨地看她一眼,而后别过脸去,不想说话。 许是从小经历各种背叛和欺骗,加上在情感方面的空白,褚郁在感情上格外患得患失。 沈昭昭抬手戳了一下他的梨涡处:“不高兴了?” 褚郁语气闷闷:“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沈昭昭看他这般模样,心中一软,早已没有了调笑的心思。 她将手从他掌心抽出,而后双手捧起他的脸,水亮的眼眸撞进一双执着又略显不安的眼里。 她认认真真道:“我是说笑的,我们当然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褚郁笑了一声,眼眸弯起极其愉悦的弧度。 “你一定想不到,我今日得到了什么东西。”沈昭昭想起浮沉境碎片,连忙从怀中掏出递到他掌心,语气雀跃,“喏,是浮沉境碎片。” 褚郁低头看向碎片,神色微怔。 沈昭昭看他并非高兴的样子,脸上轻快的表情霎时烟消云散,担心问道:“难道这碎片有什么问题?” 他有些失神,顿了一会才回她:“并无问题。” 沈昭昭紧着的心放松下来:“那就好。” 褚郁牵起沈昭昭的手并肩往前走。 沈昭昭觉得在宸妃宫中发生的一切太过于奇幻,遂向褚郁说起这件事情。 “我不知玉如意竟有这种能力,可以让我附身到宸妃身上,亲身体验你们经历的事情。” 褚郁一直沉默听着,闻言脚步微顿,缓缓道:“那不是我与她经历的事情,那些时日陪在我身边的就是你。” 沈昭昭睁大眼睛,惊讶抬眸。 见她一副难以相信的神情,他拿出一幅画。 那幅她所画的、四不像的画,被他保留至今,无丝毫磨损。 褚郁的声音很轻:“你走了以后,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臆想,可这幅画又明明真实存在,直到我在清微宗遇见了你。” 第一次见到沈昭昭,虽然当时她言行举止怪异,性格也有诸多不同,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她魂魄的那抹熟悉气息。 玉如意的确可以操纵时空,只是它现在的寄主是沈昭昭,使用它的这个功能,宿体必会被反噬。 想到这里,褚郁眸色一沉,直接拖着她的腰将人打横抱起,飞身回到住处。 姜谨言正坐在院中施施然饮着茶,见褚郁脸色沉重地抱着沈昭昭火急火燎回来,他想上前问候一下,哐啷一响,他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他悻悻回到原处,屁股还没坐热,房门突然打开,他就被人拽了进去。 姜谨言看看一脸茫然坐在床上的沈昭昭,又看看一旁面色不虞的褚郁,不解道:“发生了何事?” 沈昭昭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褚郁坐到沈昭昭旁边,将她衣袖微微卷起,对姜谨言说:“劳烦姜道友看看昭昭身体可有恙?” 沈昭昭认真感受了一番,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异常的。 摆摆手道:“我没事,宸妃” 她想说宸妃的事情,话到嘴边,忽然感觉鼻腔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她愣愣抬手一抹,白皙的指腹被粘稠的鲜血瞬间染红。 姜谨言探向她的脉,神色微凝。 脉象紊乱,体内灵力乱窜。 “是魂魄受损。” 褚郁剑眉聚拢,薄唇紧抿。 如他所想,使用上古魔器违抗因果法则,是以燃烧魂魄为代价的,若魂魄受损严重,将无轮回转世之机。 姜谨言仔细诊断过后,神情放松了些:“好在是受损并不严重。” 他看向沈昭昭,言语温和:“这几日你可能会出现发热,昏睡的症状,先好好休息着,我去给你熬制一些蕴养神魂的药。” 沈昭昭朝他轻松一笑,点头应道:“好的,麻烦姜大哥了。” 姜谨言说完就去熬药了。 沈昭昭转头对褚郁说方才没说完的话:“宸妃想请你帮她解毒,你怎么想?” 褚郁将她按倒在床上,帮她掖好被子后,反问:“那你怎么想?” 沈昭昭犹豫:“解毒麻烦吗?” 褚郁摇头:“不麻烦,你若想我帮她,我便替她解了。” 沈昭昭想的是,通过与宸妃的接触,她似乎并无很大恶意,加上她给了他们碎片,于情于理帮她解毒也无可厚非。 褚郁也躺到了床上,隔着被子将她圈在怀中,问她如何催动玉如意的。 沈昭昭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就是手掌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心中想着能到小褚郁身边。 说实话,这玉如意在她身体里这么久也没什么用处,倒没想到还隐藏着让人心想事成的能力,就是副作用有点大。 第122章 几人重逢以一场闹剧结束 皇宫内。 细微的一声响,匕首刺进胸口,刀尖全数没入,猩红鲜血顺着丝丝灵力涌进碗里。 取心头血的疼痛常人难以忍受,宸妃有些不忍心看,视线落到少年白玉般的面容上,他神色不变,待碗中鲜血渐满,才将匕首拔出,随意掷于桌上。 宸妃捧着碗,一脸恭顺:“多谢殿下。” “不必。”褚郁终于有了表情,皱起了眉,十分不爽的样子,“你不该招惹沈昭昭。” 宸妃默了默,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道:“那奴不找沈姑娘,殿下会帮奴解毒吗?” 褚郁嗓音淡淡:“不会。” 宸妃:“。”她就知道。 天给聊死了,那就换个他感兴趣的话题。 她感叹道:“沈姑娘与那些冥顽不灵、迂腐顽固的臭修士倒是不同。我瞧着,她似是极喜欢殿下的。” 褚郁面色缓和下来,眼底流露几分暖意,甚至还微微抬起下巴:“那是自然。” 宸妃大受鼓舞,越说越起劲:“我说您是十恶不赦、暴戾弑杀的大魔头,她竟” 眼见褚郁脸越来越黑,她及时止住了话腔,察言观色问了句:“殿下,奴还能继续说吗?” 褚郁咬牙,勉强按捺住脾气:“接着说下去。” 宸妃点点头,继续道:“她脸上表情静如止水,从容自如,奴当时就想着,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与殿下是相当般配的。” 她这番话无疑是取悦了褚郁,他嘴角不自觉勾起,随意瞥向宸妃,给了个赞许的眼神:“你眼光不错。” 他这副模样让宸妃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小时候。 虽说最开始那段记忆断断续续,但在后来一段时间里,她也确实是用心照顾着那个不满六岁的孩子。 只是他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但表情比现在丰富多了。 她见过他对鸟露出过笑容,也看到过他对园囿的花发脾气,而等到那些太阳花开花的时候,他眼神中又充满了怀念和埋怨的复杂情绪。 再后来,他就开始杀人,杀魔仆,杀妖兽,他脸上沾染的血污让她感到惧怕,他的表情日渐冷淡,好似世上再无任何东西能让他情绪波动。 她怕自己没满三月之期就提前死在他手里,毕竟大家都在传他凶残暴虐,小小年纪,简直就是魔头中的魔头。 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竟放走了她,私自放走出逃的魔仆,要受烈火焚身和冰锥刺骨之苦。 她十分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放她出魔宫,按照魔族规矩,她必死无疑,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寻找浮沉境碎片,只为有一日她再见到他时,能报答他这份恩情。 没错,她三番四次试探沈昭昭的态度,也不尽然全是为了请她为自己说情解毒,她还要确定沈昭昭是否真心对待褚郁。 “殿下可有收到浮沉境碎片?” 听此言,褚郁眼神渐冷:“你的目的是什么?” 宸妃将碎片交给沈昭昭的时候非常随意,但就是这样的轻而易举才更不容易让人相信。 宸妃眼神亮了一瞬,笑道:“沈姑娘真的给您了呀,我果真没看错她。话说回来,殿下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褚郁冷嗤一声:“呵,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宸妃道:“奴那日逃出魔宫后,为躲避追杀,一路到了极北寒境,得一位仙人所救,那仙人的夫君身体羸弱,我偶然看见他胸口处也有一卍形咒印,后得知他身负祝蕴咒,那仙子受了伤,伤口全转移到她夫君身上。” 她顿了顿,才道:“殿下魔气失控时,奴曾见您的那个咒印。我询问仙子此咒印的解法,那仙子告诉我,需集齐浮沉境碎片,幻化成箭,再配以金羽凌虹弓,将箭同时刺进咒术主仆心脏才行。” “这枚碎片,奴是特意寻来给您的,至于为何给沈姑娘,其实是想试探她对您的真心,还请殿下不要责怪奴的自作主张。” 最主要是,我想亲手交给你,你也不一定来啊,甚至还可能觉得我别有用心。 当然,这话是宸妃的心声,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褚郁抿唇不语,直到他离开时,宸妃都以为他嘴里不会再吐出一个字,结果在他离开之际,他竟说了句:“多谢。” 宸妃连忙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还不待她细问,殿中已然只有她一人了。 沈昭昭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后,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她又试着联系上谢砚书,几次无果后,某一日,通讯符终于是亮了。 他们也没细说怎么突然失了音讯,只说是极寒灵芝已寻到,他们在路上,不日便能到建安。 沈昭昭一早便拉着褚郁在前院等候着,陆劲听到谢砚书要来侯府,也难得起了个早床,等候在此。 谢砚书终于到了,连日的奔波劳碌让他眉眼间染了些疲倦,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 “师兄!”沈昭昭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谢砚书点点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沈昭昭直接一个闪身,跑到谢砚书身后的女子旁边。 两个女孩子长时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 沈昭昭有很多想问他们的话。 她想知道通讯符怎么联系不上他们了。 她还想知道他们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她也好奇两人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陆劲热情上前对谢砚书寒暄,眼神时不时瞥向他身后:“谢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砚书从容优雅地回了礼,语气带着歉意:“叨扰世子了。” 陆劲盯着他身旁的人看了良久,见对方没有半点要同他打招呼的样子,遂问道:“这位姑娘是?” 他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又恼怒她为何不来同他说话。 谢砚书转过脸,将两人窃窃私语中的一人带到他身旁,介绍道:“这位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话超多姑娘。” 适时女子掀开帷帽,是一个清秀面庞的少女,却不是陆劲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呆呆看了几秒面前的少女,直到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才缓过神来。 他眉头紧皱:“你刚刚说什么?” 虞妙仪抿唇:“我说,我姓话,名超多。”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还扯了扯谢砚书的衣袖。 谢砚书宠溺一笑。 连声音都不对。 两人举止还这么亲密。 一股无名火顿时冲上陆劲头,愤怒占据他所有的思绪,直接一拳砸向谢砚书的脸。 他脸上因气愤而变得扭曲,不顾形象地一拳一拳朝谢砚书打去。 怒不可遏道:“你之前答应的我什么?你说你会照顾好她,结果她喜欢上了你。是,你很优秀我承认,我也认为你是她的良配,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居然抛弃她,又找来这个叫什么屁话多的姑娘。” 谢砚书终于反应了过来陆劲口中“她”是指谁,一边阻挡他的拳脚进攻,一边无奈解释:“世子,你听我解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陆劲打红了眼,大吼:“枉我认为你们这些修士清风明月,现在她在哪?你快说!你不珍惜,就将她还给我。” 虞妙仪上前制止:“你发什么疯!” 陆劲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 再任由眼前的场面闹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而且打在谢砚书身上,痛在褚郁身上。 沈昭昭打算上前劝架,腰间缠上一只手,直接带着她远离战场。 她回头,只见褚郁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别离那么近,小心火烧到自己身上。” 沈昭昭斜睨他一眼:“你不疼吗?” 褚郁神情放松:“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沈昭昭捂着心口,一脸沉痛:“可我会心疼。” 褚郁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语气淡定:“好了,别戏精了。” 那嘴角却怎么都下不来。 沈昭昭也不装了,将手放了下来,内心叹了口气。 她也是前几日才得知褚郁的咒印还需要金羽凌虹弓才能解。 可这金羽凌虹弓是清微宗至宝,存放的地方除了长老们施加的仙法封印外,平日里也有弟子严加看管。 要想悄无声息拿到此物,实属不易。 现场还是一顿鸡飞狗跳,谢砚书自身良好的修养,决不允许他动用灵力还手。 他只能躲避,还一个劲地让陆劲听他解释。 虞妙仪追在两人身后,但因无法暴露自己身份,只能急得大叫。 “陆劲你是不是有病啊?眼睛长在脑袋后面上了是不是?姑奶奶我就站在你面前还认不出来,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沈昭昭鼓掌:说得好! 追逐战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终于,沈昭昭寻来时机,在陆劲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粗木棍,直接对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哐啷一声。 陆劲应声倒地。 沈昭昭优雅理发:“见笑了各位,还得是我,不然你们得围着这院子绕五百圈了。” 几人的重逢,终于以一场闹剧和陆劲脑袋鼓起一个大包结束。 第122章 几人重逢以一场闹剧结束 皇宫内。 细微的一声响,匕首刺进胸口,刀尖全数没入,猩红鲜血顺着丝丝灵力涌进碗里。 取心头血的疼痛常人难以忍受,宸妃有些不忍心看,视线落到少年白玉般的面容上,他神色不变,待碗中鲜血渐满,才将匕首拔出,随意掷于桌上。 宸妃捧着碗,一脸恭顺:“多谢殿下。” “不必。”褚郁终于有了表情,皱起了眉,十分不爽的样子,“你不该招惹沈昭昭。” 宸妃默了默,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道:“那奴不找沈姑娘,殿下会帮奴解毒吗?” 褚郁嗓音淡淡:“不会。” 宸妃:“。”她就知道。 天给聊死了,那就换个他感兴趣的话题。 她感叹道:“沈姑娘与那些冥顽不灵、迂腐顽固的臭修士倒是不同。我瞧着,她似是极喜欢殿下的。” 褚郁面色缓和下来,眼底流露几分暖意,甚至还微微抬起下巴:“那是自然。” 宸妃大受鼓舞,越说越起劲:“我说您是十恶不赦、暴戾弑杀的大魔头,她竟” 眼见褚郁脸越来越黑,她及时止住了话腔,察言观色问了句:“殿下,奴还能继续说吗?” 褚郁咬牙,勉强按捺住脾气:“接着说下去。” 宸妃点点头,继续道:“她脸上表情静如止水,从容自如,奴当时就想着,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与殿下是相当般配的。” 她这番话无疑是取悦了褚郁,他嘴角不自觉勾起,随意瞥向宸妃,给了个赞许的眼神:“你眼光不错。” 他这副模样让宸妃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小时候。 虽说最开始那段记忆断断续续,但在后来一段时间里,她也确实是用心照顾着那个不满六岁的孩子。 只是他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但表情比现在丰富多了。 她见过他对鸟露出过笑容,也看到过他对园囿的花发脾气,而等到那些太阳花开花的时候,他眼神中又充满了怀念和埋怨的复杂情绪。 再后来,他就开始杀人,杀魔仆,杀妖兽,他脸上沾染的血污让她感到惧怕,他的表情日渐冷淡,好似世上再无任何东西能让他情绪波动。 她怕自己没满三月之期就提前死在他手里,毕竟大家都在传他凶残暴虐,小小年纪,简直就是魔头中的魔头。 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竟放走了她,私自放走出逃的魔仆,要受烈火焚身和冰锥刺骨之苦。 她十分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放她出魔宫,按照魔族规矩,她必死无疑,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寻找浮沉境碎片,只为有一日她再见到他时,能报答他这份恩情。 没错,她三番四次试探沈昭昭的态度,也不尽然全是为了请她为自己说情解毒,她还要确定沈昭昭是否真心对待褚郁。 “殿下可有收到浮沉境碎片?” 听此言,褚郁眼神渐冷:“你的目的是什么?” 宸妃将碎片交给沈昭昭的时候非常随意,但就是这样的轻而易举才更不容易让人相信。 宸妃眼神亮了一瞬,笑道:“沈姑娘真的给您了呀,我果真没看错她。话说回来,殿下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褚郁冷嗤一声:“呵,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宸妃道:“奴那日逃出魔宫后,为躲避追杀,一路到了极北寒境,得一位仙人所救,那仙人的夫君身体羸弱,我偶然看见他胸口处也有一卍形咒印,后得知他身负祝蕴咒,那仙子受了伤,伤口全转移到她夫君身上。” 她顿了顿,才道:“殿下魔气失控时,奴曾见您的那个咒印。我询问仙子此咒印的解法,那仙子告诉我,需集齐浮沉境碎片,幻化成箭,再配以金羽凌虹弓,将箭同时刺进咒术主仆心脏才行。” “这枚碎片,奴是特意寻来给您的,至于为何给沈姑娘,其实是想试探她对您的真心,还请殿下不要责怪奴的自作主张。” 最主要是,我想亲手交给你,你也不一定来啊,甚至还可能觉得我别有用心。 当然,这话是宸妃的心声,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褚郁抿唇不语,直到他离开时,宸妃都以为他嘴里不会再吐出一个字,结果在他离开之际,他竟说了句:“多谢。” 宸妃连忙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还不待她细问,殿中已然只有她一人了。 沈昭昭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后,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她又试着联系上谢砚书,几次无果后,某一日,通讯符终于是亮了。 他们也没细说怎么突然失了音讯,只说是极寒灵芝已寻到,他们在路上,不日便能到建安。 沈昭昭一早便拉着褚郁在前院等候着,陆劲听到谢砚书要来侯府,也难得起了个早床,等候在此。 谢砚书终于到了,连日的奔波劳碌让他眉眼间染了些疲倦,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 “师兄!”沈昭昭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谢砚书点点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沈昭昭直接一个闪身,跑到谢砚书身后的女子旁边。 两个女孩子长时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 沈昭昭有很多想问他们的话。 她想知道通讯符怎么联系不上他们了。 她还想知道他们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她也好奇两人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陆劲热情上前对谢砚书寒暄,眼神时不时瞥向他身后:“谢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砚书从容优雅地回了礼,语气带着歉意:“叨扰世子了。” 陆劲盯着他身旁的人看了良久,见对方没有半点要同他打招呼的样子,遂问道:“这位姑娘是?” 他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又恼怒她为何不来同他说话。 谢砚书转过脸,将两人窃窃私语中的一人带到他身旁,介绍道:“这位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话超多姑娘。” 适时女子掀开帷帽,是一个清秀面庞的少女,却不是陆劲记忆中的那个人。 他呆呆看了几秒面前的少女,直到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才缓过神来。 他眉头紧皱:“你刚刚说什么?” 虞妙仪抿唇:“我说,我姓话,名超多。”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还扯了扯谢砚书的衣袖。 谢砚书宠溺一笑。 连声音都不对。 两人举止还这么亲密。 一股无名火顿时冲上陆劲头,愤怒占据他所有的思绪,直接一拳砸向谢砚书的脸。 他脸上因气愤而变得扭曲,不顾形象地一拳一拳朝谢砚书打去。 怒不可遏道:“你之前答应的我什么?你说你会照顾好她,结果她喜欢上了你。是,你很优秀我承认,我也认为你是她的良配,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居然抛弃她,又找来这个叫什么屁话多的姑娘。” 谢砚书终于反应了过来陆劲口中“她”是指谁,一边阻挡他的拳脚进攻,一边无奈解释:“世子,你听我解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陆劲打红了眼,大吼:“枉我认为你们这些修士清风明月,现在她在哪?你快说!你不珍惜,就将她还给我。” 虞妙仪上前制止:“你发什么疯!” 陆劲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 再任由眼前的场面闹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而且打在谢砚书身上,痛在褚郁身上。 沈昭昭打算上前劝架,腰间缠上一只手,直接带着她远离战场。 她回头,只见褚郁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别离那么近,小心火烧到自己身上。” 沈昭昭斜睨他一眼:“你不疼吗?” 褚郁神情放松:“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沈昭昭捂着心口,一脸沉痛:“可我会心疼。” 褚郁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语气淡定:“好了,别戏精了。” 那嘴角却怎么都下不来。 沈昭昭也不装了,将手放了下来,内心叹了口气。 她也是前几日才得知褚郁的咒印还需要金羽凌虹弓才能解。 可这金羽凌虹弓是清微宗至宝,存放的地方除了长老们施加的仙法封印外,平日里也有弟子严加看管。 要想悄无声息拿到此物,实属不易。 现场还是一顿鸡飞狗跳,谢砚书自身良好的修养,决不允许他动用灵力还手。 他只能躲避,还一个劲地让陆劲听他解释。 虞妙仪追在两人身后,但因无法暴露自己身份,只能急得大叫。 “陆劲你是不是有病啊?眼睛长在脑袋后面上了是不是?姑奶奶我就站在你面前还认不出来,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沈昭昭鼓掌:说得好! 追逐战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终于,沈昭昭寻来时机,在陆劲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粗木棍,直接对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哐啷一声。 陆劲应声倒地。 沈昭昭优雅理发:“见笑了各位,还得是我,不然你们得围着这院子绕五百圈了。” 几人的重逢,终于以一场闹剧和陆劲脑袋鼓起一个大包结束。 第123章 明明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姑娘啊 陆劲醒来得知了真相,羞愧难当,一整个上午都没有踏出房门。 挣扎半天后,他还是去找谢砚书赔礼道歉,谢砚书自然不会同他计较什么。 姜谨言前一天钻研医书有些晚,直至晌午才醒来,一出来就听到发生如此大的事情。 错过了现场,他懊悔万分,同时还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听到那日思夜想的名字,他万分错愕:“你们刚刚是说谁?顾芊梦?” 虞妙仪看了陆劲一眼,沉声质问:“既然一开始喜欢顾芊梦,吵着闹着要与我退婚,现在又在做什么?你对待感情便是如此三心二意吗?” 陆劲脸色苍白想解释,又有点语无伦次:“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在这里,我的眼里就容不下别人,我也以为我喜欢的是她。可你离开后,我才发现我心底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说着说着,他眼眶含泪:“妙仪妹妹,我后悔了,我不该和你退婚,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谢砚书颇为尴尬,心中还有些难受,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虞妙仪别过了脸,她心中明白,这段感情,当断则断。 “世上并无后悔药。而且,我早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也该放下。” 陆劲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 知道是一回事,但放下又谈何容易,明明这段良缘是上天注定,却被他亲手拆开。 如今再一回想,觉得自己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 沈昭昭直接丢出一个炸弹:“据我所知,现在的顾芊梦并非是真的顾芊梦。” “什么?”除了褚郁,众人皆惊。 “她身上颇为古怪,是异世之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同时她还有许多技能,陆世子说他情不自禁被她所吸引,应当是与这有关。” 她没有说他们所生存的世界是一本书,就算说出来,大家可能也不会相信,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反应最大的是姜谨言,他霍地站起来:“这不可能,芊梦的命火未曾熄灭,又怎么可能被占据身体呢?” 一个人只有魂魄不在,才可能被鬼长期占据身体,可魂魄在,命火在,他怎么都不敢相信。 但是,他又不得不信。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不与他亲近了,初始他还以为她是女儿家的心思,直到她说要一个人下山。 沈昭昭知道他对顾芊梦的感情,明白他肯定无法接受,安慰道:“姜大哥,就像你说的,她命火在,想来魂魄未散,她会回来的。” 姜谨言浑浑噩噩坐下,还在消化这件事情。 陆劲口中念念有词:“难怪,难怪如此,所以我并非真的喜欢她,我是真的被鬼迷了心窍!” 谢砚书也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不对劲,他庆幸自己后来没有再受她的蛊惑,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虞妙仪也说:“正如昭昭所言,她身上的东西古怪的很,还可以偷我气运。” 谢砚书和沈昭昭皆知此事,还算是淡定。 陆劲直接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鬼?!” 姜谨言一脸沉痛地闭眼,他实在无法接受那个占据芊梦身体的魂魄用她的身份做此等恶事。 芊梦明明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姑娘啊。 他心思郁结:“她现在在哪?” 沈昭昭道:“应该是在魔域,先前我们起了冲突,魔族的人救了她。” 姜谨言机械点头:“抱歉,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虞妙仪看他碗里饭菜未动,出声喊道:“唉,你——” “算了。”沈昭昭低声拦住她,“他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随他去。” 吃过午饭,沈昭昭和虞妙仪打算出门采买些东西,正好她之前交给铸造大师的鳞片应该快打好了。 可惜时机不好,迎面走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郎,乍一看颇有几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感觉。 等沈昭昭再一细看,又看走了眼,居然是那个风流倜傥中只占前两个字的宣王。 沈昭昭挽着虞妙仪往外走,刚与宣王错开一尺距离,就听他急声道:“等等。” 沈昭昭和虞妙仪同时停下了脚步。 宣王倒退到她们身边,先是看了一眼离他最近的沈昭昭一眼。 “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啊。” 见过两次面,他觉得眼熟也不稀奇,沈昭昭点头:“宣王殿下。” 宣王眼神又在虞妙仪身上逡巡了一圈:“这位姑娘瞧着也眼熟。” 沈昭昭看着虞妙仪头上的帷帽,心中直呼稀奇,遮掩得这样严严实实,能说眼熟也是怪了。 现在虞妙仪的样貌、声音都与原来大不相同,沈昭昭不担心建安会有人认出来,毕竟与虞妙仪最为相熟的陆劲也没识出。 虞妙仪的声音从帷帽底下传出:“公子应当是认错了,我才来建安不久,从未见过公子。” 宣王点头:“这样啊,那该如何称呼姑娘?” 虞妙仪正经道:“我叫话超多。” 一时的沉默之后,宣王轻笑了起来:“是个好名字。” 虞妙仪煞有其事点头:“我也觉得。” 不再多言,虞妙仪拉着沈昭昭就要走,宣王并未阻拦,只在分开前俯身对虞妙仪悄声说了一句话。 她们走得快,并未瞧见宣王愣在原地许久,热泪盈眶的样子。 直到走出老远,沈昭昭都没从惊讶中走出来。 她晃晃虞妙仪胳膊,求证道:“他刚刚说什么?我没听错。” 虞妙仪一脸惊恐,背后的汗都吓出来了。 宣王刚刚冲她低声喊道:“妙仪?” 连陆劲都没认出来,他居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有故事啊! 沈昭昭敏锐嗅到八卦:“妙仪,你与宣王很熟?” “幼时关系还不错,后来他行事太过风流,我就不大搭理他了。”虞妙仪攥紧手,有些紧张道:“他可能认出我来了,怎么办啊?” 沈昭昭略一沉吟,拍拍她的手:“你先别急,他方才也是疑问,应该也不确定,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虞妙仪回握住她的手,掌心都是汗:“对对对,我不能自乱阵脚,稳住。” 两人买了些糕点,又去了一趟锻造大师那里。 虞妙仪盯着沈昭昭手里的马甲和袖箭,疑惑道:“这是什么?” 沈昭昭直接将马甲递给她:“你还记得之前张家村山神的鳞片吗?这是用那些鳞片锻造的,这个送给你,刀枪不入,还可抵挡一些法术。” 虞妙仪直呼感动,挽着她胳膊撒娇:“这也太贵重了,昭昭,你真好!” 沈昭昭与她蹭蹭脸。 他们这些修士尚有能力自保,可虞妙仪跟着他们五湖四海的跑,又没有法术傍身,太危险了。 回去的路上,沈昭昭好奇道:“你们在雪山之巅发生了什么?” 沈昭昭对书中这段有点印象,只不过与现实有点不同,谢砚书和虞妙仪去雪山是为褚郁寻找极寒灵芝。 而书中这段情节是谢砚书和顾芊梦游历到了雪山之巅,他们遇上了雪女,雪女尤爱话本子,特别喜欢扮演里面的人物。 谢砚书被雪女弄失忆后,二人没少当着顾芊梦的面举止亲密,那也是顾芊梦第二次感觉到了危机。 第一次是因为虞妙仪,再后来就是回到清微宗,有了她使绊子。 书中的男女主感情路自然不会一路平坦,特别是以谢砚书为核心人物的,当然会出现一些红颜知己。 虞妙仪说:“碰上了雪女,你知道她有多过分吗?” 沈昭昭:“多过分?”难道和书中一样? 虞妙仪满脸愤慨:“她居然不让我说话,让我当哑巴!谢大哥也失忆了,她天天逼着我们陪她演负心男子抛弃貌美妻子,爱上哑巴丫鬟的故事。” 沈昭昭:……果然和书中情节一样,只不过换了人。 “然后呢?” 虞妙仪兀自笑了笑,十分开怀道:“后来她终于让我说话了,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她演到底,看谁比得过谁。后来她嫌弃我话又多又密,且比她演技还好,谢大哥对她身体接触也抗拒。她大怒,直接将我们和灵芝丢了出来。” 沈昭昭:“。”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虞妙仪和顾芊梦性格不一样,自然故事走向也不同。 沈昭昭弯眼笑:“还好还好。” 虞妙仪伸出五根手指:“一点也不好,她要我们立誓,下次专程送五十本话本子给她,才愿意放我们走的。” 第123章 明明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姑娘啊 陆劲醒来得知了真相,羞愧难当,一整个上午都没有踏出房门。 挣扎半天后,他还是去找谢砚书赔礼道歉,谢砚书自然不会同他计较什么。 姜谨言前一天钻研医书有些晚,直至晌午才醒来,一出来就听到发生如此大的事情。 错过了现场,他懊悔万分,同时还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听到那日思夜想的名字,他万分错愕:“你们刚刚是说谁?顾芊梦?” 虞妙仪看了陆劲一眼,沉声质问:“既然一开始喜欢顾芊梦,吵着闹着要与我退婚,现在又在做什么?你对待感情便是如此三心二意吗?” 陆劲脸色苍白想解释,又有点语无伦次:“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在这里,我的眼里就容不下别人,我也以为我喜欢的是她。可你离开后,我才发现我心底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说着说着,他眼眶含泪:“妙仪妹妹,我后悔了,我不该和你退婚,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谢砚书颇为尴尬,心中还有些难受,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虞妙仪别过了脸,她心中明白,这段感情,当断则断。 “世上并无后悔药。而且,我早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也该放下。” 陆劲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 知道是一回事,但放下又谈何容易,明明这段良缘是上天注定,却被他亲手拆开。 如今再一回想,觉得自己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 沈昭昭直接丢出一个炸弹:“据我所知,现在的顾芊梦并非是真的顾芊梦。” “什么?”除了褚郁,众人皆惊。 “她身上颇为古怪,是异世之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同时她还有许多技能,陆世子说他情不自禁被她所吸引,应当是与这有关。” 她没有说他们所生存的世界是一本书,就算说出来,大家可能也不会相信,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反应最大的是姜谨言,他霍地站起来:“这不可能,芊梦的命火未曾熄灭,又怎么可能被占据身体呢?” 一个人只有魂魄不在,才可能被鬼长期占据身体,可魂魄在,命火在,他怎么都不敢相信。 但是,他又不得不信。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不与他亲近了,初始他还以为她是女儿家的心思,直到她说要一个人下山。 沈昭昭知道他对顾芊梦的感情,明白他肯定无法接受,安慰道:“姜大哥,就像你说的,她命火在,想来魂魄未散,她会回来的。” 姜谨言浑浑噩噩坐下,还在消化这件事情。 陆劲口中念念有词:“难怪,难怪如此,所以我并非真的喜欢她,我是真的被鬼迷了心窍!” 谢砚书也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不对劲,他庆幸自己后来没有再受她的蛊惑,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虞妙仪也说:“正如昭昭所言,她身上的东西古怪的很,还可以偷我气运。” 谢砚书和沈昭昭皆知此事,还算是淡定。 陆劲直接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鬼?!” 姜谨言一脸沉痛地闭眼,他实在无法接受那个占据芊梦身体的魂魄用她的身份做此等恶事。 芊梦明明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姑娘啊。 他心思郁结:“她现在在哪?” 沈昭昭道:“应该是在魔域,先前我们起了冲突,魔族的人救了她。” 姜谨言机械点头:“抱歉,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虞妙仪看他碗里饭菜未动,出声喊道:“唉,你——” “算了。”沈昭昭低声拦住她,“他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随他去。” 吃过午饭,沈昭昭和虞妙仪打算出门采买些东西,正好她之前交给铸造大师的鳞片应该快打好了。 可惜时机不好,迎面走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郎,乍一看颇有几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感觉。 等沈昭昭再一细看,又看走了眼,居然是那个风流倜傥中只占前两个字的宣王。 沈昭昭挽着虞妙仪往外走,刚与宣王错开一尺距离,就听他急声道:“等等。” 沈昭昭和虞妙仪同时停下了脚步。 宣王倒退到她们身边,先是看了一眼离他最近的沈昭昭一眼。 “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啊。” 见过两次面,他觉得眼熟也不稀奇,沈昭昭点头:“宣王殿下。” 宣王眼神又在虞妙仪身上逡巡了一圈:“这位姑娘瞧着也眼熟。” 沈昭昭看着虞妙仪头上的帷帽,心中直呼稀奇,遮掩得这样严严实实,能说眼熟也是怪了。 现在虞妙仪的样貌、声音都与原来大不相同,沈昭昭不担心建安会有人认出来,毕竟与虞妙仪最为相熟的陆劲也没识出。 虞妙仪的声音从帷帽底下传出:“公子应当是认错了,我才来建安不久,从未见过公子。” 宣王点头:“这样啊,那该如何称呼姑娘?” 虞妙仪正经道:“我叫话超多。” 一时的沉默之后,宣王轻笑了起来:“是个好名字。” 虞妙仪煞有其事点头:“我也觉得。” 不再多言,虞妙仪拉着沈昭昭就要走,宣王并未阻拦,只在分开前俯身对虞妙仪悄声说了一句话。 她们走得快,并未瞧见宣王愣在原地许久,热泪盈眶的样子。 直到走出老远,沈昭昭都没从惊讶中走出来。 她晃晃虞妙仪胳膊,求证道:“他刚刚说什么?我没听错。” 虞妙仪一脸惊恐,背后的汗都吓出来了。 宣王刚刚冲她低声喊道:“妙仪?” 连陆劲都没认出来,他居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有故事啊! 沈昭昭敏锐嗅到八卦:“妙仪,你与宣王很熟?” “幼时关系还不错,后来他行事太过风流,我就不大搭理他了。”虞妙仪攥紧手,有些紧张道:“他可能认出我来了,怎么办啊?” 沈昭昭略一沉吟,拍拍她的手:“你先别急,他方才也是疑问,应该也不确定,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虞妙仪回握住她的手,掌心都是汗:“对对对,我不能自乱阵脚,稳住。” 两人买了些糕点,又去了一趟锻造大师那里。 虞妙仪盯着沈昭昭手里的马甲和袖箭,疑惑道:“这是什么?” 沈昭昭直接将马甲递给她:“你还记得之前张家村山神的鳞片吗?这是用那些鳞片锻造的,这个送给你,刀枪不入,还可抵挡一些法术。” 虞妙仪直呼感动,挽着她胳膊撒娇:“这也太贵重了,昭昭,你真好!” 沈昭昭与她蹭蹭脸。 他们这些修士尚有能力自保,可虞妙仪跟着他们五湖四海的跑,又没有法术傍身,太危险了。 回去的路上,沈昭昭好奇道:“你们在雪山之巅发生了什么?” 沈昭昭对书中这段有点印象,只不过与现实有点不同,谢砚书和虞妙仪去雪山是为褚郁寻找极寒灵芝。 而书中这段情节是谢砚书和顾芊梦游历到了雪山之巅,他们遇上了雪女,雪女尤爱话本子,特别喜欢扮演里面的人物。 谢砚书被雪女弄失忆后,二人没少当着顾芊梦的面举止亲密,那也是顾芊梦第二次感觉到了危机。 第一次是因为虞妙仪,再后来就是回到清微宗,有了她使绊子。 书中的男女主感情路自然不会一路平坦,特别是以谢砚书为核心人物的,当然会出现一些红颜知己。 虞妙仪说:“碰上了雪女,你知道她有多过分吗?” 沈昭昭:“多过分?”难道和书中一样? 虞妙仪满脸愤慨:“她居然不让我说话,让我当哑巴!谢大哥也失忆了,她天天逼着我们陪她演负心男子抛弃貌美妻子,爱上哑巴丫鬟的故事。” 沈昭昭:……果然和书中情节一样,只不过换了人。 “然后呢?” 虞妙仪兀自笑了笑,十分开怀道:“后来她终于让我说话了,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她演到底,看谁比得过谁。后来她嫌弃我话又多又密,且比她演技还好,谢大哥对她身体接触也抗拒。她大怒,直接将我们和灵芝丢了出来。” 沈昭昭:“。”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虞妙仪和顾芊梦性格不一样,自然故事走向也不同。 沈昭昭弯眼笑:“还好还好。” 虞妙仪伸出五根手指:“一点也不好,她要我们立誓,下次专程送五十本话本子给她,才愿意放我们走的。” 第124章 花灯 十五月满银辉,皎洁光华流泄而下。 整个城池灯火辉煌,点缀着无数的华丽明灯,花灯焰火与月光锦绣交辉,连护城河下黑沉沉的水面也被映照得宛如星桥银河。 建安城的中秋元夜十分热闹,沈昭昭不愿意错过,于是向大家提议要出去玩,虞妙仪第一个表示赞同,谢砚书没什么意见。 陆劲目含期待地盯着虞妙仪看,发现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有些自讨没趣,丢下一句:“晚上我有事,你们去。” 而后就挥袖离开了。 沈昭昭看向姜谨言,心结难解,这几日他心情格外低落。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含着担忧和关怀,姜谨言心底生起暖意,他思索了下,应道:“好。” 几人起身出发,要走的时候,姜谨言坐在椅子上没动,面露纠结。 沈昭昭疑惑回头:“怎么了?” 姜谨言局促地搓着手:“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大家都成双成对的,他去岂不是有些多余。 沈昭昭直接跑过去抓住姜谨言:“不可以哦,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我们一起玩。” 姜谨言犹豫。 褚郁双手抱胸,慵懒地靠在门上,不耐“啧”“了一声,看着姜谨言道:“磨叽,快走。” 沈昭昭和虞妙仪互相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直接架着姜谨言往外走,褚郁和谢砚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她们当然知道姜谨言纠结的缘由,不过,她们势必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侯府了。 街头涌动着喧闹的人流,几人来到猜灯谜的摊前,两个小姑娘又菜又爱玩,只好请了姜谨言这个帮手,他一猜对,两人就兴高采烈鼓掌叫好。 反观另一边则安静许多,谢砚书将目光从摊位移到褚郁身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关切道:“师弟,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褚郁避开他的触碰,嘴角却扯出一抹淡笑:“多谢师兄关心,幸而有师兄带回来的极寒灵芝,我已经好了。” 他的语气真诚又客气,令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可谢砚书就是无端觉得他并不愿接受自己的善意。 谢砚书摸不着头脑,无奈叹了口气。 姜谨言帮沈昭昭和虞妙仪一人收获了一个战利品,两人提着精致的兔子提灯,脸上洋溢着开心,姜谨言被感染了情绪,脸上也露出了笑。 虞妙仪像个跳脱的兔子,注意力很快又被舞火龙吸引,她嚷嚷着要过去看,刚走出几步远,身影就被突然涌动的人群裹挟带远。 人潮拥挤,眼看虞妙仪都要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了,谢砚书快速跟了过去。 舞火龙的地方很快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现在再过去,只能在外围什么都看不到。 沈昭昭举目四望,瞧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七彩水灯,暖光照在一张张满是憧憬和虔诚的脸上。 她眼睛一亮:“不如我们也去放花灯,听说在花灯上写上自己的愿望,可以被神明看见,说不定可以实现。” “好啊。”姜谨言点点头。 褚郁陈述事实,并泼她冷水:“神明早已陨落,怎么可能看见你的愿望。” 沈昭昭气得用小拳拳捶他,直到褚郁答应付买花灯的钱才肯罢休。 沈昭昭兴致勃勃拉着二人衣袖去买花灯,褚郁不声不响将手挤进她的指间。 踏过石拱桥,找了块空地,他们蹲在石墩旁。 姜谨言已经开始提笔写愿望了,他许愿顾芊梦能回来。 沈昭昭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天,微微偏头瞧见褚郁蹲在她旁边,单手支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你怎么不许愿?”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怎么想这么久?” 沈昭昭苦着脸:“想许的愿望太多了,不知道写哪个好。” 褚郁凑得更近些,将自己的花灯放在石墩上:“那你写一个到这上面。” 沈昭昭将花灯交还到他手里,拒绝道:“那怎么行?你的灯上面得写上自己的愿望。再说,我一人写两个愿望,神明会认为我贪心,就不给我实现愿望啦。” 她已经想好写什么了,笑嘻嘻地拿起了笔。 花灯的暖光映出少女雪白透亮的肌肤,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澄清明亮的眼眸中写满了认真,写的东西也挡得严严实实。 褚郁握紧拳头,够着身子想看,意图直接被沈昭昭发现。 她一个猛扑在花灯上:“嗳,你写你的,不准偷看我的。” 她一副防贼的样子,褚郁拧起眉,十分不满。 沈昭昭将花灯搂在怀里,笑吟吟看着他:“你快写,就缺你的了,我们一起放。” 褚郁本身对求神明这件事情是不以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的,但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想了想,同样侧过身子:“你也不准看我的。” 他在灯上快速写了几个字。 三人一起将花灯放开,顺着河流渐渐飘远,火光蔓延开一片绚丽的星海。 烛光照在紧挨在一起的两只花灯上,墨痕清晰。 “希望褚郁顺遂安康!” “昭昭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拱桥最高处。 宸妃倚栏而立,灯火璀璨的繁华景色尽收眼底,她唇角含笑,对另一人道:“下一年上元节,该是在新的年号里。” 男子嘴角衔了丝笑意,漫不经心把玩手中的玉石,眺望远方。 视线随意在桥下扫过,忽地,他瞳孔猛地一缩,唇边的笑顿时僵住,目光盯着某一处愣神。 宸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这一幕。 面容秀美的少女目含羞怯,踮起脚尖轻轻吻在那个眉目俊朗的男子脸颊上。 男子怔住片刻,耳边挂起了一抹红晕。良久,下定决心似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两人间甜蜜温馨的气氛不言而喻,她瞄了一眼身旁男子,他脸色肉眼可见白了几分,眼眸中隐有失落寂寥之情。 她问:“宣王殿下可是认识那二人?” 宣王抿唇,将视线收了回来:“不相识。” 这时,一黑衣人急匆匆赶来,跪地行礼:“殿下。” 宣王皱起眉:“何事?起来说话。” 黑衣人小声道:“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宸妃眸光微闪,最后一剂猛药下下来,确实该死了。 郑王夫妇也算是泉下有知了。所有的恩情报完,她可以真正做回自己。 她对宣王轻松一笑:“殿下隐忍蛰伏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宣王静默不语,目光望着那二人离去,直到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收回视线。 最初为自保,他伪装出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也从未真正想过要谋权篡位。 可经过永平王一事,他才恍然明白,他那位宠信奸佞,残害忠良的皇兄,有什么资格端坐于皇位上。 庆幸的是,她还活着。 第124章 花灯 十五月满银辉,皎洁光华流泄而下。 整个城池灯火辉煌,点缀着无数的华丽明灯,花灯焰火与月光锦绣交辉,连护城河下黑沉沉的水面也被映照得宛如星桥银河。 建安城的中秋元夜十分热闹,沈昭昭不愿意错过,于是向大家提议要出去玩,虞妙仪第一个表示赞同,谢砚书没什么意见。 陆劲目含期待地盯着虞妙仪看,发现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有些自讨没趣,丢下一句:“晚上我有事,你们去。” 而后就挥袖离开了。 沈昭昭看向姜谨言,心结难解,这几日他心情格外低落。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含着担忧和关怀,姜谨言心底生起暖意,他思索了下,应道:“好。” 几人起身出发,要走的时候,姜谨言坐在椅子上没动,面露纠结。 沈昭昭疑惑回头:“怎么了?” 姜谨言局促地搓着手:“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大家都成双成对的,他去岂不是有些多余。 沈昭昭直接跑过去抓住姜谨言:“不可以哦,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我们一起玩。” 姜谨言犹豫。 褚郁双手抱胸,慵懒地靠在门上,不耐“啧”“了一声,看着姜谨言道:“磨叽,快走。” 沈昭昭和虞妙仪互相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直接架着姜谨言往外走,褚郁和谢砚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她们当然知道姜谨言纠结的缘由,不过,她们势必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侯府了。 街头涌动着喧闹的人流,几人来到猜灯谜的摊前,两个小姑娘又菜又爱玩,只好请了姜谨言这个帮手,他一猜对,两人就兴高采烈鼓掌叫好。 反观另一边则安静许多,谢砚书将目光从摊位移到褚郁身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关切道:“师弟,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褚郁避开他的触碰,嘴角却扯出一抹淡笑:“多谢师兄关心,幸而有师兄带回来的极寒灵芝,我已经好了。” 他的语气真诚又客气,令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可谢砚书就是无端觉得他并不愿接受自己的善意。 谢砚书摸不着头脑,无奈叹了口气。 姜谨言帮沈昭昭和虞妙仪一人收获了一个战利品,两人提着精致的兔子提灯,脸上洋溢着开心,姜谨言被感染了情绪,脸上也露出了笑。 虞妙仪像个跳脱的兔子,注意力很快又被舞火龙吸引,她嚷嚷着要过去看,刚走出几步远,身影就被突然涌动的人群裹挟带远。 人潮拥挤,眼看虞妙仪都要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了,谢砚书快速跟了过去。 舞火龙的地方很快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现在再过去,只能在外围什么都看不到。 沈昭昭举目四望,瞧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七彩水灯,暖光照在一张张满是憧憬和虔诚的脸上。 她眼睛一亮:“不如我们也去放花灯,听说在花灯上写上自己的愿望,可以被神明看见,说不定可以实现。” “好啊。”姜谨言点点头。 褚郁陈述事实,并泼她冷水:“神明早已陨落,怎么可能看见你的愿望。” 沈昭昭气得用小拳拳捶他,直到褚郁答应付买花灯的钱才肯罢休。 沈昭昭兴致勃勃拉着二人衣袖去买花灯,褚郁不声不响将手挤进她的指间。 踏过石拱桥,找了块空地,他们蹲在石墩旁。 姜谨言已经开始提笔写愿望了,他许愿顾芊梦能回来。 沈昭昭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天,微微偏头瞧见褚郁蹲在她旁边,单手支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你怎么不许愿?”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怎么想这么久?” 沈昭昭苦着脸:“想许的愿望太多了,不知道写哪个好。” 褚郁凑得更近些,将自己的花灯放在石墩上:“那你写一个到这上面。” 沈昭昭将花灯交还到他手里,拒绝道:“那怎么行?你的灯上面得写上自己的愿望。再说,我一人写两个愿望,神明会认为我贪心,就不给我实现愿望啦。” 她已经想好写什么了,笑嘻嘻地拿起了笔。 花灯的暖光映出少女雪白透亮的肌肤,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澄清明亮的眼眸中写满了认真,写的东西也挡得严严实实。 褚郁握紧拳头,够着身子想看,意图直接被沈昭昭发现。 她一个猛扑在花灯上:“嗳,你写你的,不准偷看我的。” 她一副防贼的样子,褚郁拧起眉,十分不满。 沈昭昭将花灯搂在怀里,笑吟吟看着他:“你快写,就缺你的了,我们一起放。” 褚郁本身对求神明这件事情是不以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的,但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想了想,同样侧过身子:“你也不准看我的。” 他在灯上快速写了几个字。 三人一起将花灯放开,顺着河流渐渐飘远,火光蔓延开一片绚丽的星海。 烛光照在紧挨在一起的两只花灯上,墨痕清晰。 “希望褚郁顺遂安康!” “昭昭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拱桥最高处。 宸妃倚栏而立,灯火璀璨的繁华景色尽收眼底,她唇角含笑,对另一人道:“下一年上元节,该是在新的年号里。” 男子嘴角衔了丝笑意,漫不经心把玩手中的玉石,眺望远方。 视线随意在桥下扫过,忽地,他瞳孔猛地一缩,唇边的笑顿时僵住,目光盯着某一处愣神。 宸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这一幕。 面容秀美的少女目含羞怯,踮起脚尖轻轻吻在那个眉目俊朗的男子脸颊上。 男子怔住片刻,耳边挂起了一抹红晕。良久,下定决心似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两人间甜蜜温馨的气氛不言而喻,她瞄了一眼身旁男子,他脸色肉眼可见白了几分,眼眸中隐有失落寂寥之情。 她问:“宣王殿下可是认识那二人?” 宣王抿唇,将视线收了回来:“不相识。” 这时,一黑衣人急匆匆赶来,跪地行礼:“殿下。” 宣王皱起眉:“何事?起来说话。” 黑衣人小声道:“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宸妃眸光微闪,最后一剂猛药下下来,确实该死了。 郑王夫妇也算是泉下有知了。所有的恩情报完,她可以真正做回自己。 她对宣王轻松一笑:“殿下隐忍蛰伏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宣王静默不语,目光望着那二人离去,直到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收回视线。 最初为自保,他伪装出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也从未真正想过要谋权篡位。 可经过永平王一事,他才恍然明白,他那位宠信奸佞,残害忠良的皇兄,有什么资格端坐于皇位上。 庆幸的是,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