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重生:撩哭王爷夺江山!》 第一章 重生了 皇宫后院,御花园里郁郁葱葱。 纪梦舒任由刘花朝拉着自己的手走向假山边缘。 “郡主好不容易入一次宫,不如你我同游,毕竟以后都要伺候圣上,也算是姐妹了。” “好啊。” 纪梦舒微笑着点头。 等到了假山边缘,刘花朝伸手想拽她,纪梦舒轻巧转身,捎带着一推,哐当一声,刘花朝就掉下去了。 呵,当我还是前世那个傻瓜? 纪梦舒拍拍手。 是的,她重生了。 刚被她推下去的女人,是狗皇帝宁怀瑄新宠幸的贵人刘花朝。 这刘花朝本是个洗脚婢,凭借着一张不错的脸,蛊惑了宁怀瑄,一夜云雨,晋升贵人,后被封为贵妃,风头无两。 前世,自纪梦舒入宫为后起,刘花朝便对她百般陷害,致使宁怀瑄对她厌恶至极,最后借故将她临州纪氏屠尽! 府中血流成河,她才出生的侄儿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怀孕六月的的搜子被剖腹取子! 爹娘和哥哥们的头颅被斩下来,在临州城门上挂了七天七夜! 她拼死赶回去时,纪家已经一个活口都没有,鲜血在府中流了七日都不曾干! 而她自己呢? 亲手养大的儿子,根本视她为愁人,一杯毒酒将她药倒。她被宁怀瑄做成人彘装在花瓶里,日日看他和刘花朝苟合,被他们折辱…… 好在老天开眼,竟给了她再重来一回的机会! 今天就先收点利息! 纪梦舒冷眼瞧着被刮花了脸,气冲冲从加上底下爬上来的刘花朝。 “纪梦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嫉妒圣上宠我,可我如今好歹是个贵人,你竟敢谋害我,将我推下假山!你尚未大婚便如此善妒,如何配做一国之母?” “大胆” 刘花朝话音未落,“啪”地一声,纪梦舒已经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清脆的响声和脸部的刺痛让刘花朝愣住了。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纪梦舒,“你竟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纪梦舒拽着刘花朝的手,将她狠狠拉到跟前。 “你也说了,你不过是个贵人,竟敢干涉皇上大婚事宜,该不该打?” “你瞎说!”刘花朝慌了,“我明明说的是你,你不配为后!” 可刘花朝刚说完,脸上又被甩了一个耳光。 刘花朝两边脸颊迅速红肿,被打的恐惧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纪梦舒却盈着笑,慢条斯理逼近刘花朝,一字一句道:“怎么,我不配为后,那你不如让宁怀瑄去问问文武百官,洗脚的丫鬟配不配啊?” “还有,推你,推你怎么了?你要叫宁怀瑄给你报仇吗?”纪梦舒再度一笑,白皙修长的手落在刘花朝胸口,狠狠一推。 刚爬上来的刘花朝又掉下去了…… “刘贵人!” “刘贵人!” 几个宫人着急去寻人。 “站住!” 纪梦舒厉声开口。 “今日谁去扶她,便是我临川纪氏的敌人。” “郡主……” 几个宫人停下来,望了望假山底下哎哟哎哟吆喝的刘花朝,又望了望言语之间一派威严,让人不敢忤逆半分的纪梦舒。 声音越来越小,终究不敢再往前。 纪梦舒冷哼一声,径自前往太皇太后宫中。 不过,她倒没想到,宁怀瑄比她到的更快! “皇祖母,梦舒行事恶毒,无故将人推下假山,若不给个交代,恐怕会招人口舌,于郡主名声不易,若是被人指责德不配位……” 宁怀瑄停顿了下,故意不将话说明白,挑衅般看了眼刚到凤祥宫门口的纪梦舒。 “依朕看,不如让她给刘贵人道个歉,再去佛堂抄经祈福?” 宁怀瑄自觉这不算什么大惩罚,但只要太后答应,到时候纪梦舒孤身一人在后宫,他便有机会让宫卫毁了这女人名节! 到时别说嫁进皇家了…… 他要她和整个纪家都背上骂名,才能解心头之恨! 太皇太后拧紧了眉,目光同样落在才进门的纪梦舒身上。 纪梦舒见状,牵着裙摆,规规矩矩跟太皇太后磕了头,这才道:“太皇太后,实在不是梦舒跋扈,而是刘贵人倚仗着陛下的恩宠,肆无忌惮。” “她想推我下山,让我受伤,推迟婚期,我不过是自保时失手,不小心将她推下山,怎么就恶毒了?” “而且,这后宫之事,随随便便就落入外人耳中,难道不是宫中宫规不严,鱼龙混杂?” “纪梦舒!” 宁怀瑄没想到她这么善辩。 还指责他将后宫之事放大,家丑外扬,让人笑话。 宁怀瑄怒气翻涌。 纪梦舒却佯装伤心,揉了揉眼睛,委屈道,“太皇太后,您看,陛下根本就不在意梦舒,不为梦舒出头便罢,还觉得梦舒欺辱人。太皇太后不如收回成命,如皇上所愿,换个德才兼备的皇后!” 宁怀瑄闻言,面色一沉。 这贱人,不光不认账,还要倒打一耙? 宁怀瑄强压怒气道:“纪梦舒,那么多宫人都瞧见了,总不会他们都是要污蔑……” “行了!” 宁怀瑄话未说完,太皇太后不轻不重放下茶杯,打断了他的话。 “皇祖母,朕……”宁怀瑄还想辩解几句。 太皇太后却径自走向纪梦舒,伸手扶她,“好孩子,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拘束?有什么话,你只管跟姑祖母说,姑祖母会给你做主的。” 姑祖母。 纪梦舒垂着眉眼,立马听出了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 太皇太后同纪家是有些亲缘在的,她故慈乃是纪家女,跟纪家也算来往密切,纪家提到她,都要唤一声老祖宗。 说起来,宁怀瑄算她的远方表兄,所以她才有郡主的封号。 先帝故去得早,宁怀瑄七岁便登基了,由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政。 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偏这宁怀瑄,还是个扶不起的废物。 诸王虎视眈眈,太皇太后之所以赐婚,便是想让纪家上皇室这条船,扶持宁怀瑄! “太皇太后,梦舒虽同您是血脉相连的后辈,但长幼尊卑,礼不可废,不敢僭越。” 纪梦舒盈盈一笑:“何况陛下是一国之君,他对梦舒不满,梦舒不敢抱怨,更不敢妄图高攀。” 宁怀瑄咬紧了牙! 这贱人是真该死!敢在太皇太后面前给他上眼药! 偏他如今根基不稳,仍要依靠太皇太后背后的势力。 可恨他一个九五之尊,还要被这样拿捏! 宁怀瑄强压下心中恨意:“朕没有这个意思。” 许氏冷冷看他一眼:“哀家也不怪你,是那刘氏狐媚惑主,目无宫规,来人,去将那个洗脚婢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宁怀瑄神色惊怒:“皇祖母!” 他怎会看不出,这是太皇太后要打朝朝给纪梦舒这贱人出气! “哀家累了。”太皇太后面色铁青:“哀家已下了懿旨,你若不娶梦舒,哀家便杀了这个狐媚子女人!” 宁怀瑄呆了一瞬,死死瞪着纪梦舒,甩袖而出。 第二章 长佑王宁容璋 纪梦舒虽赢了这一局,却也开心不起来。 今日这一出,她本就是借刘花朝存心试探,若皇帝势大,刚好就取消了这门婚事,若是不行,也能探一探太皇太后的心思。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太皇太后这是宁肯打皇帝的脸,也要吸她纪家的血了! 可太皇太后不过再有三年寿命,等她死后,宁怀瑄坐大,他们纪家不还是死路一条? 纪梦舒眸底一片冷色。 等她回到纪家,母亲姜氏早已等在院中。 宫中之事,也早已传入母亲耳中。 可即便知道刘花朝挑衅在先,母亲却并未宽慰她,反而劝她隐忍。 “舒儿,那刘花朝出身卑贱,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你,下次不必理会,别因着她和圣上离心。” 闻言,纪梦舒心底冰凉一片。 是了,天底下有哪个世家不想当朝皇后出自族中? 若是再得一个太子,未来皇帝的母族,纪家甚至可以跃居世家之首,这滔天的权贵,谁能拒绝? 此刻,哪怕跟母亲说前世下场有多凄惨,母亲也听不进去。 更何况,太后的懿旨已下,此时抗旨,势必牵连族中,父亲和哥哥们也必然不会听的。 “母亲,我去庄子里散散心。” 纪梦舒不欲多说。 “去。” 姜氏也知她糟心,放她出去野。 “莫要太贪玩,大典在即,传出去不好。” 临行前,姜氏仍不忘嘱咐。 纪梦舒只当耳旁风。 到了乡下别庄,她便先挑了匹马,拿了弓出去。 她骑射极好。 只是,前世入宫后,被宁怀瑄拘在后宫,硬生生圈养成了一个“贤后”,活得憋屈,死得窝囊! 纪梦舒扬鞭冲入山中,只想找个无人处猎些野物,宣泄出这满心愤慨! 不知不觉,她竟然骑到后山一处陌生地方。 纪梦舒拧眉勒马,有些寻不着方向。 她正想四处瞧瞧,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别让他逃了!今天他的命,必须留在此地!” 血腥味逼近,她目力很好,一眼便瞧见一群黑衣人追着个浑身是血的锦衣男子而来。 什么运气! 纪梦舒眉心惊跳,策马想走,那锦衣男子却飞身过来。 “借小姐良驹一用!” 不等她开口,那厮已然跃上马背,伸手拽住她的缰绳,调转马头就逃! “滚下去!” 纪梦舒心里一怒。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胁迫她。 男子却紧箍住她的腰身,沉身道:“在下往后会报小姐救命之恩。” 纪梦舒望着那追来的刺客,面色难看:“你也得有命报!” 眼看黑衣人越逼越近,纪梦舒只得咬牙张弓,箭矢直射为首那人胸口! 惨叫声响起,身后那男人意外道:“小姐这射术倒了不得。” “住口!安心逃命!” 纪梦舒再次搭箭,略略延缓了刺客追上来的速度,才自怀中拿出信号弹,想让别庄的护卫前来救人。 马上。 宁容璋嗅着鼻尖那馨香,总觉得怀中那女郎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 瞧这衣裳和骑射的能耐,定然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女,可她怎会在这里? 他微微绷紧了唇,加速策马,想等安全了再试探她身份。 可电光火石间,前方却有一名刺客包抄过来,斩马刀重重砍向马腿! 宁容璋瞳孔紧缩,险险勒住缰绳想调转方向。 偏那匹马不争气,吓得待在原地不敢动了。 纪梦舒也回过神,眼看刺客持刀砍向她,本能想张弓,却根本来不及! 长刀劈断弓身朝她面门而来,寒光凛冽! 纪梦舒呼吸一滞。 真是被那混蛋害死了! “躲开!” 身后传来厉喝,那罪魁祸首揽着她的腰跳下马,就地一滚躲开那一刀,拎起他往前逃! 纪梦舒惊魂未定,男人却闷哼一声,脚步踉跄。 她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他肩头正汨汨渗血。 一柄袖箭洞穿他肩胛,男人一把推开她:“分头逃,生死由命了!若是活下来,在下会记得小姐恩情!” 纪梦舒一咬牙,毫不犹豫往后逃。 她犯不着为个陌生人搭上自己的命。 身后血腥味浓郁,有人阴恻恻道:“别放过那娘们!若是她走漏消息,咱们也都完了!” 眼看那刺客们朝她追来,纪梦舒不敢托大,只借着地势一路闪躲,夺了一把刀勉力跟他们抗衡。 饶是如此,她体力到底不如男子,很快支持不住要被追上。 “郡主在那!快保护郡主!拦住那些贼人!” 纪氏的护卫却终于赶来,眼看纪梦舒被追杀,毫不犹豫搭弓对准刺客。 眼见不妙,那拨刺客不敢再追,四散奔逃。 纪梦舒扶着树,喘了口浊气,浑身冷汗淋漓。 护卫忙扶着她:“郡主可曾受伤?” “无妨……搜山!他们追杀的是个锦衣男子,看看他可还活着。” 纪梦舒开口,眼中寒光乍现,要是那厮命大,她还能把人拖回去算账! 护卫们得令,分出几个人去寻人,很快拖着刚刚那混账回来:“郡主,人找到了,只是他伤重,也不知能不能活。” 纪梦舒上前,托起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忽然愣住。 男人剑眉紧蹙,鼻梁高挺,饶是闭着眼狼狈不堪,也瞧得出样貌俊美,气质矜贵。 他腰间,还坠着一枚龙纹玉。 此人……竟然是长佑王宁容璋! 纪梦舒目色晦暗。 宁容璋乃是宁怀瑄的堂兄,其父乃先帝嫡幼子,因着先帝独宠一江南名妓,不顾反对立了庶长子为储,这位王爷虽尊贵,却不受宠爱,早早便被分封出去。 前世,这宁容璋可算是宁怀瑄的心腹大患,隐忍许久意图谋反,在她遇害之前,已然要杀到京城了…… 看着他满身的血,她吩咐道:“带回去,不计代价保住此人的命,莫透露咱们身份。” 护卫恭声应是,扶着她上马,给宁容璋初步止了血,才带着他往山下赶。 纪梦舒回去洗掉满身血污,陷入沉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宁容璋与宁怀瑄那草包,完全是云泥之别。 他十岁时袭了长佑王的王位,将封地打理得富饶强盛,文韬武略都是顶尖,这样的人,才该为君! 他野心勃勃,或许她能推他一把……也能改写她家破人亡的命运! 她正思索,青竹进来传话:“郡主,那男子醒了。” 第三章 让三姐您嫁入宫去? 纪梦舒起身过去,便看见宁容璋虚弱躺在榻上,却难言龙姿凤章的贵气。 她客套一句:“公子可还有不适?” 宁容璋看清她的脸,忽然握紧了拳。 竟然是她…… “多谢小姐相救。” 他很快回神,起身想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公子伤重,当好生养着。” 纪梦舒一改之前的冷漠,笑得如沐春风:“此处是我家的别庄,并无什么人,公子随意便是。” 宁容璋一怔,再次谢过:“礼不可废,小姐施恩在下,已让惶恐涕零,怎好僭越?” 纪梦舒也不再废话,含笑试探:“公子怎会被那些悍匪追杀呢?” 宁容璋瞧着她眼中那一丝探究,眼也不眨道:“在下乃是来京办货的商旅,路上遇到这些马贼抢了我银两,还怕我报官,才要灭口。” 语罢,他感激道:“若不是小姐,在下怕已经是刀下亡魂。” 呵…… 纪梦舒心知,他离开封地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这狼子野心的家伙,不会现在便已筹谋着篡位了罢? 她也不拆穿,闲闲看他演戏,待宁容璋抵拳咳了咳,她才柔声道:“公子的伤怕要养不少时日,若是不嫌弃,便留在我这里养着?” 宁容璋一怔,瞧着那双含笑的眸,胸中心跳快了一拍。 他此次过来,是为了清理封地的叛徒,谁知路上竟会被行刺。 遇见她,算是意外之喜…… 可她一点不记得他是谁,却又让他有些不快。 分明先帝驾崩时她还见过他……他还帮她折了梅花呢,怎能就这样忘了他? 不过她主动说要留下他,却又让他欢喜起来。 能多与她相处哪怕一刻,于他而言,都是幸事。 低咳一声,宁容璋做一副受宠若惊模样:“那便叨扰小姐了,先前在下许诺会厚报小姐,眼下也该履行。” 他自腰间解下那龙纹玉,郑重开口:“在下在京中也有些产业,那万宝阁便是其一,请小姐收下这玉佩,今后,您便是万宝阁的半个主人。” 纪梦舒却拧紧了眉。 那万宝阁是本朝有名的拍卖行,日后发展起来,全国上下都有分处,一日的流水怕就有几千两! 而且以她前世的了解,万宝阁不单是个赚钱的金饭碗,还是宁容璋手中最紧要的一支势力,这玉佩便是信物。 拿这东西去万宝阁,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竭尽全力! 前世,宁容璋应当也遇到了这场刺杀,不也死里逃生了?只因她带他回来养伤,便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虽眼热,却果断将玉佩推回:“不过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挂心,小女也不是为了这些阿堵俗物救您。” 宁容璋攥着尚有她体温的玉,缓慢收拢掌心。 不愧是他中意的女郎,平行高洁,正如梅花一般。 虽说方才在马上凶了些,但状况紧急,她如此作为,也合情合理。 他斟酌着想劝她收下,想着今后可以借着生意的名头与她往来,小厮却匆忙进来:“郡……七小姐,二少爷和三小姐来了!” 纪梦舒松了口气,笑宴宴道:“公子安心休息,家兄家姊来了,小女当去瞧瞧他们,谢礼的事,您不必再提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厢房。 宁容璋摩挲着玉佩,薄唇几乎抿成了线。 若这一半的万宝阁送不出去,他伤好了之后,又如何有机会与她相见呢? 不论如何,他都要她离他越来越近,直到有一天……甘心属于他! 另一头,纪梦舒对宁容璋的心思毫无所觉。 带着仆人走进花厅,她还不曾开口,三堂姐纪凝秋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来。 “还是七妹妹命好,只老祖宗一句话,便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她夹枪带棒道:“不过姐姐怎么听说,你一到别庄便养了个小白脸?若是意乱情迷失了贞操,陛下怕是不会要你这个皇后。” 纪梦舒看着她眼中的妒忌,眸子一凉。 她这位三堂姐向来掐尖要强,还心悦宁怀瑄那畜生许久了。 只是二房一向式微,这婚事没能落到她头上。 前世,也是她为了讨好宁怀瑄,在父亲书房塞了所谓的谋反罪证,只为换一个妃位! 既然如此,她不如就将她送进宫,做那个空架子皇后呢? “三姐所言,恰是我心中忧虑。” 她并没有反唇相讥,反倒拧着衣角装一副心神不宁模样:“那位公子的确不错,但老祖宗执意要我为后,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老祖宗愿不愿意换一位纪家女儿为后。” 纪凝秋听见这话,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 而一旁坐山观虎的纪修文却是皱紧了眉。 纪梦舒这是疯了不成?!她捡回来的那男人,还真是她养的小白脸?! 为了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连后位都不要了? “纪梦舒,你此言何意?故意炫耀老祖宗的宠爱羞辱我?!” 而纪凝秋却是会错了意,重重将茶杯摔在地上:“要不是有纪家长房嫡女的名头在,陛下根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纪梦舒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发癫:“三姐所言有理,如我这样蒲柳之姿,的确是不配承君恩入宫的。” “不如三姐在老祖宗和陛下面前好生表现,让他们改了心意,让三姐您嫁入宫去?” 纪凝秋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欺人太甚!” 纪梦舒不但是纪家嫡女,更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旁人不敢求娶,只是知道她早被皇家看中了。 加上纪家精心培育,贵女们该有的才能品格,她样样都拔尖,自幼她便比不过! 眼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她面前这样阴阳怪气炫耀! 她再忍不住,竟气得要将壶中热茶泼在纪梦舒脸上! 纪修文赶忙将她拦住:“三妹,不得胡闹!梦舒是老祖宗钦定的皇后,哪里轮得到你在她面前轻狂!” 他转身笑着打圆场:“七妹,三妹不过昏了头,你也莫要闹了……二哥知道你向来端庄懂事,怎会被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蒙蔽呢?” 纪梦舒垂眸,似笑非笑:“二哥莫要挂心,我只是玩笑,想来三姐也只是担心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静下心细想,她也意识到自己冒失了,不说宁容璋身份败露的后果,要是她父亲真觉得她失贞,怕要直接勒死她干净。 幸好这两人帮她圆了场,只当她在故意炫耀。 纪凝秋也冷静下来,别过头不再说话。 三人虚以委蛇一阵,纪修文便带着纪凝秋告辞。 临走前,他笑着留下一盒胭脂:“七妹妹,这是我差人自西域带来的好货色,你试试合不合用,若是喜欢,我差人多送些来。” 第四章 安逸 纪梦舒道谢将他们送走,看着那盒色彩妍丽,还带着香味胭脂,不经意想起前世的事。 也是这阵子,京中闺女圈子开始时兴这种西域产的胭脂,但此物稀有,要弄到一盒,实在麻烦得很。 她入宫后也得了不少,还自行琢磨出了配方,让宫人调配出来,专供御用。 说起来,这可是一项极其暴利的生意啊。 宁容璋要谋反,定是缺钱的,而他的封地毗邻西域,那边有的材料,他封地也有! 若能说服他做生意帮他赚钱,他岂不是能早些举事? 纪梦舒眸子一按,转身回房,提笔疾书。 天色暗下,她才拿着一沓纸敲响宁容璋房门:“公子歇下了吗?可方便打扰片刻?” 宁容璋正在床上调息,脸色已好了许多,闻声忙躺下作一副虚弱模样:“小姐请进。” 纪梦舒推门入内,看他赤裸上身躺着,被子落下大半,露出挺括的胸膛,不觉脸热。 她若无其事别过头,帮他拉起被子:“公子若有不便,吩咐下人伺候就是,不必客气。” 温软的指尖不慎拂过宁容璋肌肤,让他呼吸都是一滞。 半晌他才回神,哑声谢她,问道:“小姐有事同在下说?” “是有些事。” 纪梦舒斟酌着拿出那一沓配方,神色自然:“公子是做生意的,那名下可有水粉铺子?” 宁容璋一怔,这……似乎真没有。 但佳人开口,他便是没有也得有,果断道:“有,不过不在京城,在我家乡西疆。” “那便太好了。” 纪梦舒佯装激动,似是不经意问:“那是长佑王殿下的封地?听说王爷贤明,封地十分富饶,景色也好,真想去瞧瞧。” 宁容璋的唇角不由得翘了起来:“小姐若想去,在下必当盛情接待,长佑王也的确是个不错的男子,现下也还未娶妻,咳……不过小姐问水粉铺子,是有什么想要的水粉胭脂么?” 纪梦舒暗道他脸皮厚,自夸得这样娴熟,却未戳破:“不,我只是有几个家传的胭脂方子,只是苦于没有材料,不过听说西疆盛产那些东西,想必公子应当能帮帮忙?” 宁容璋接过,指尖相触那一瞬,身子都有些僵硬。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细看那些方子,眯了眯眼。 这些东西,西疆的确都有。 她喜欢,便给她弄就是了! 他毫不犹豫道:“在下这便修书命人弄来。” “……” 这死脑筋,怎么不灵光呢?没嗅到其中有银子的味道? “那便谢过公子了。” 她硬着头皮将话说得更直白:“公子先前说想送我一半万宝阁,我虽不敢收,却有个想法,公子能否命人将这些东西批量生产,在万宝阁及其分处售卖?我只要一成收益,别的都归公子。” 顿了顿,她又道:“说起来,西疆乃三国交界之处,若长佑王能开通商路,与他国贸易,想来会更加富饶?” 宁容璋攥着手中那些配方,眼神陡然变得幽深。 他的小姑娘……这是送了他一笔难以预估的财富! 宁容璋也不是一个真的痴儿。 相反,他极为聪明。 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年仅九岁就被国子监太师夸耀天佑大历、文曲星降世。 可惜就算如此,他在王府中日子也不好过。 先长佑王警告过他,不可露才,别驳掉当今延平帝的脸面。 一个父亲,竟把侄儿看得比亲生孩子还重要。 宁容璋只需看一眼这水粉方子,就知道其中商机无限。 这下,他也不会只是随随便便应和着纪梦舒说话,当即披上外衣、翻身下床。 宁容璋郑重其事回复:“在下多谢小姐。” 语毕,他又吹了声短哨,一只海东青从窗外飞入。 当着纪梦舒的面誊抄配方,写信通知手下去采买药材、制作胭脂。 “姑娘救了在下性命,在下当以礼相还。万宝阁的分成,应有小姐一份。” “如今姑娘又给在下这份堪称精妙的水粉配方。行商之人讲究便是诚信往来。我知晓这水粉做出以后定会利多广销,所以万宝阁收益的五成分成,还望小姐一定收下。” 宁容璋的语气与之前相比更强硬了点,露出些许身为长佑王的霸气。 他看着纪梦舒的脸,特意道了句:“倘若姑娘再不收下,便是看不起在下了。” 话都让他说完了,纪梦舒不再反抗。 拒绝太多次也会招惹长佑王怀疑。 如今她也没暴露身份,对于长佑王来讲,她至多只是一位乡下小门户的小姐。 对于钱财,哪能不爱呢? 思此,纪梦舒轻叹一口气,装作期盼含羞的模样点头:“公子盛情难却,那本姑娘就笑纳了。” “不过公子放心,我也不会白占你便宜。往后若是万宝阁经营出现任何问题,公子也能来找我商议。” 以纪梦舒对于未来脂粉市场的了解,她的配方换取万宝阁五成分成绝对不算多。 不过纪梦舒不缺钱,她要得是放长线钓长佑王这条大鱼。 顺着宁容璋的话说下去,是为了以后正大光明去见宁容璋的机会。 所以当纪梦舒见宁容璋点头:“自然,我这只海东青就留给姑娘了,往后姑娘有要事,能够随时联系在下。” 她欣慰不已。 不错,离推翻宁怀瑄那狗贼的皇位,又近了一步! 纪梦舒开心,宁容璋心情也格外好。 一半的万宝阁终于送出去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仅如此,纪梦舒作为新的掌柜,态度竟很积极,方才就约了宁容璋明日继续详谈生意。 想着明日还能与佳人会面,宁容璋也喜不自胜。 两个人都在这场谈话中得到了想要的,却又都未多想彼此的反常。 是夜。 二人进入梦乡之中,比往日觉得安恬。 翌日,天朗气清,纪梦舒在山庄院子里搭了个躺椅晒太阳。 宁容璋起床后出门就见到了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慵懒假寐的美人,他转身找了把竹伞来。 宁容璋持伞而立,走在纪梦舒身边遮挡阳光:“烈日炎热,莫被晒伤了。” 第五章 与太后起了争执 “这才四月,怕什么晒伤。” 纪梦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不过她对面前男子的体贴还是极为满意的。 纪梦舒抬眸,瞧了瞧宁容璋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想打趣一番。 她吩咐青竹:“再给公子拿把长椅,本小姐怕他被这朝阳晒晕了。” 宁容璋是男子,怎么可能会准许他人把他想得那般柔弱?更别提纪梦舒还是他心悦已久的心上人,那不是丢面了么! 于是他连忙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伤口已无大碍。” “哦?是吗?可昨夜公子床都下得艰难……” 纪梦舒幽幽道,叫宁容璋沉默。 他就知道他的小姑娘聪慧过人,昨夜伪装定瞒不住她。 但想到她就算知晓他佯装虚弱躺在床榻上,还愿意为他掖被角,宁容璋心口又甜了起来。 “咳。” 宁容璋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说起昨夜,在下下属已经筹备好了制作脂粉的药材,为确保品质,到时还请姑娘先制作出一份样品。” “自然,不仅是原料,制作时手法也很重要,介时我会一一教导给公子的。” 聊了一会儿公事,纪梦舒状似无意的提到:“说起来,今年夏日确实会炎热一些。” 宁容璋还当是她热了,邀她回房:“小姐可要进屋休息?” 纪梦舒却摇了摇头:“我记得公子说过故乡是在西疆?” “是的,可是小姐又想起西疆什么稀罕玩意儿了?” “非也,我只是想到长佑王英勇,戍守西疆多年,让民不聊生的蛮荒之地变为如今西商繁荣的地方。可西疆的特产再丰饶,那边地势险要、气候炎热,天然要比京内更需水源。” “所以若今年真是个大旱年,想来西疆子民的夏日不会好过。” 纪梦舒差点都忘了,今夏会闹旱灾,而整个大历朝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便是长佑王的封地。 可以说焦金流石、寸草不生。 长佑王为了赈灾,多次向朝廷递奏折请求支援。 然而那时候京内都自身难保,奏折被一一驳回。 长佑王气不过,硬是与太后起了争执,为此还差点被褫夺了爵位,可依然没得到任何赈济粮。 还好最后有惊无险,西疆子民还是渡过了荒灾,死伤并不严重。 纪梦舒想到二人目前已是合作关系了,打算提点一二。 纪梦舒话语刚落,宁容璋就已经知晓了她的意思。 旱年荒灾,每家每户就得屯粮渡过。 可是纪梦舒对他说这些做什么? 他明面上就是一普通西疆商人,就算是未雨绸缪能囤多少粮食?养活一家尚且艰难,更别提纪梦舒说得是“西疆子民”四个字。 难不成她猜到了他的身份? 身为一方封地的王爷,屯粮就可多了。 然而事情也会变得棘手起来。 粮草等于养兵。 说白了,这个问题能够测出来宁容璋是否有反心。 而恰好,宁容璋真有反心。 整个西疆莫说粮食了,水源、兵马,兵器、他都有暗地蓄养。 宁容璋再怎么喜欢纪梦舒。想到纪梦舒如今的身份,他也不可能会暴露他真实的底细。 所以,宁容璋只得装傻应付:“没想小姐对于方舆之学都涉猎一二,着实聪慧。” 纪梦舒说这话又不是为了博得夸奖的。 见男人这般模样,就知道他不会深聊这个话题。 纪梦舒淡淡的回了句:“曾经闲来无事,看过几本方舆地理的杂书罢了。我也就是说着玩玩,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想着若是有机会,公子回到西疆,可以多买些粮食在家放着,防患于未然嘛。” 她也只能提点到这了,具体宁容璋听不听由他自己。 闻言,宁容璋仍是不置可否含糊答:“小姐多谋。” 纪梦舒知道,宁容璋跟她关系目前不算深交,心中还有防备很正常。 道理都懂,可是听着宁容璋接二连三的应付,纪梦舒不由烦闷。 都怪这长佑王,之前对她如此热情做什么? 对比下来真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纪梦舒瞬间懒得与宁容璋说话了,起身要离开。 “姑娘这是要去哪?”宁容璋在身后呼唤。 “骑、马!” 纪梦舒有个小习惯,那便是心情不爽利的时候骑马捕猎发泄。 儿时的时候她同爷爷学过骑射之术,那时爷爷还夸赞过纪梦舒。 若是能长久学下去,不输于巾帼木兰之辈。 然而因为老祖宗一封懿旨,命纪梦舒为皇后。纪梦舒早早弃武从文,学习宫中的礼仪教导。 这么久没有拉弓了,纪梦舒练习一番后,发现她竟还有几分天分在。没过多时,就射到了一条小鹿。 纪梦舒采用围猎之法,并未伤害小鹿,而是用箭支架住四肢,将它圈了起来困在其中。 之后她下马,走过去想削下鹿茸,当做此次围猎成功的战利品。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宁容璋的声音:“姑娘进山怎可不带侍卫?莫要受伤。” 纪梦舒转头,就见宁容璋骑了一匹黑鬃马,徐徐跟着她而来。 纪梦舒挑了挑眉:“公子伤未好全,又怎可跟着我进山。” 宁容璋不仅跟了,中途看见两只野兔还猎了下来。 他猜到纪梦舒像是生气了,举着两只雪白皮毛的兔子献礼:“雪兔可爱灵动,姑娘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就带回家当个宠奴玩玩。” 可惜纪梦舒对小兔子不大感兴趣,专心削鹿茸。 宁容璋这才发现纪梦舒同一般女子很不同。 他身上还有伤,不可大动。 且宁王爷从小到大受人教诲,女子都喜欢小而精致的物件,因此他猎了两只兔子还挺沾沾自喜,以为纪梦舒会喜欢。 谁想此刻纪梦舒眼中只有她自己猎到的麋鹿! 彼此猎物的体型大小对比,饶是宁容璋,不由觉得丢了几分薄面。 “——咳。” 宁容璋迅速丢掉手上的兔子,像是从未拿出来过,双手背后。 “小姐心善,叫在下不由想起了儿时在西疆的时候,也曾围捕过一头吊眼狸花黄虎。彼时年幼,未不忍伤及它性命,只剃下了它的脖颈毛制成了披肩送给了家中母亲。” 第六章 心思 宁容璋这句话说得极妙,明面上是夸赞纪梦舒,实则三言两语说出了他曾一人围猎到猛兽的经历。 显然,长佑王是在装腔作势,不肯承认方才只猎到两只白兔就开心赠礼的人是他罢了。 纪梦舒听懂了他在找补,噗嗤笑出声,心下那一丝烦闷散去。 罢了,这一世的长佑王古里古怪了些,人倒是有趣。 比上一世传闻中那冷冰冰的神话人物有意思多。 纪梦舒还特意为他找了个台阶下:“公子不愧是西疆人士,骁勇无畏,也不知本小姐什么时候能看看你一人猎虎的场面?” 闻言宁容璋眸光闪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地承诺: “姑娘定能看见,世有恶虎,终将被在下讨伐。” 两个人重归于好,接下来的行程便是一同相伴。 两匹骏马一红一黑疾驰在山野之中,宁容璋与纪梦舒并排而走,颇有些江湖眷侣的意味。 不过两个人没有发觉其中暧昧流转,纪梦舒走到一条水流旁,忽觉饿了,下马。 “公子可会捕鱼?我还从未抓过溪鱼呢。” “略通一些。” 宁容璋常年征战在外,捕鱼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只见他捡了几根干枯的树枝,用小刀削尖,紧接着挽起裤腿走进小溪里。 男人眸眼如鹰,手起刀落丢下一根树枝,就有一条鱼被插上来。 “好!”纪梦舒不由赞叹出声。 她会捕猎兽类、也会垂钓,但徒手抓鱼这回事却是有些为难临州氏族的大家小姐了。 更别提上一世她早早当了皇后、太后,哪有机会能在野外叉鱼? 纪梦舒看得心痒难耐,栓起裤腿也走入溪中。 没过多久,宁容璋与纪梦舒二人抓了约莫十几条大肥青鲤。 烤鱼之事宁容璋没劳烦纪梦舒,他一人熟练生火、剖杀、串架与烤制。 最后还撒了一把随身携带的五味粉,烤的青鲤颇香。 纪梦舒食指大动,对宁容璋更加不气了。 别说,长佑王这荒野求生的手艺,等他做了皇帝当是饿不死子民的。 总不会像宁怀瑄那昏君,活生生把大历朝祸害得分崩离析! 纪梦舒与宁容璋在溪流边相依而坐,一同吃着午膳。 二人相谈甚欢,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幕场景被外人瞧了去。 树林之中,纪凝秋悄悄躲在一根树桩背后窥伺,满眼不可置信。 纪梦舒这是真同她养的野男人好上了?! 上一回来到别庄,她嘴上虽嘲笑了纪梦舒,但并不觉得这女人真的会背叛宁怀瑄。 毕竟那可是大历的皇帝啊! 怎么会有人宁愿不做皇后这位置也要同不三不四的外人在一起? 结果没想到,纪梦舒真是这种痴儿。 纪凝秋差点笑出声。 有意思,着实有意思。 她就说她这个七堂妹怎么好好得郡主府不住,跑来山里面休息。原来是有奸夫了啊! 想到这,纪凝秋坐不住,本是被纪修文逼着来山庄送些补给,她回头坐上马车就让人去往宫中。 大历朝,皇宫。 宁怀瑄坐在金銮宝殿,殿前跪着纪凝秋,身边则是刘花朝。 殿上二人听到纪凝秋说得话后都眼睛一亮,像是偷了腥的黄鼠狼。 宁怀瑄沉不住气,抢先开口:“纪三小姐说得可是真的?!纪梦舒她真与外人有了龃龉?” 纪凝秋跪在地上,眼眸含波,明明是在告状,也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宁怀瑄道:“皇上,臣女看得千真万确啊!七妹妹她此刻人就在京郊乡下豢养面首,上回臣女去山庄看望妹妹就发现了,当时还有臣女二哥为臣女作证!” 听到这话,宁怀瑄喜不自胜,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好!朕就知道,纪梦舒并非什么温淑贤德的女子!” 刘花朝在一旁听着,虽是开心,但多了个心眼,她眯着眼威胁纪凝秋:“纪氏,你可知道,纪梦舒是太皇太后钦定的皇后。若她真的在婚前红杏出墙,给咱们大历朝的皇帝戴了绿帽,那可是整个纪家诛九族的大罪!” 听这话,纪凝秋身子一抖,对宁怀瑄诉委屈:“臣女大义灭亲,忠心耿耿,是想为陛下解忧才会说这些的,臣女怎么能是罪人呢?” 以纪家同宁怀瑄的关系,宁怀瑄只能对事不对人,拿纪梦舒开刀,想诛纪家九族,宁怀瑄还能杀了太皇太后不成?! 宁怀瑄笑着招招手:“爱妃莫拿纪三小姐打趣,朕又不是那等暴戾无束之人,纪梦舒这事儿,朕会私下处理。” 想到这,宁怀瑄转了转眼眸,对纪凝秋吩咐:“纪氏,今日你对朕禀告之事莫要让第四个人知晓。回府等待朕的消息,而朕,会亲自彻查到底,看看那纪梦舒能怎么红杏出墙!” 说完,纪凝秋挥了挥衣袖,显然是想赶走纪凝秋。 而纪凝秋才不愿意呢。 她今日来进宫不只是为了揭发纪梦舒而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商议。 就见纪凝秋继续跪在地上可怜乞求:“皇上!此番若是妹妹真失了德,臣女想过问陛下,明年的选秀大典” 大历朝有祖训,新后进宫三年不操办选秀典仪。纪凝秋今年都十七了,三年之后又会过了晋选的年纪。 因此,她才极为不想纪梦舒进宫,恨不得叫那女人消失才好。 宁怀瑄如何不知女人的心思? 他一方瞧不起纪家庶女,一方面又对于纪凝秋对他的痴情感到虚荣膨胀。 就见宁怀瑄勾了勾唇,欣然答应:“纪三小姐,放心,若是纪梦舒做不成朕的皇后,明年的大选会如期举行。” 听见此言,纪凝秋终于放下心,喜笑颜开朝宁怀瑄磕头:“臣女谢陛下隆恩。” 说完,她得意洋洋瞧了刘花朝一眼。 看看!宫女就是宫女!宁怀瑄的玩物而已,等明年她进了宫,表哥一定会喜欢她的! 纪凝秋这般天真的想法,要是纪梦舒在场,看见定然会嘲笑出声。 刘花朝可是上一辈子笑到最后的赢家啊! 就算是宫女如何?那也深得宁怀瑄这昏君疼爱。 第七章 梦舒,等着我 可怜纪凝秋,都当了纪家的叛徒走狗! 殊不知,她才是昏君妖妃的玩物罢了! 果不其然,纪凝秋离去以后,刘花朝对宁怀瑄撒娇怄气:“皇上~!您不是说最喜爱臣妾了吗?怎么还要承诺那纪三小姐入宫!” 宁怀瑄不甚在意的安抚:“朕只觉得她对我们还有用,你跟一枚棋子吃味做什么?” “爱妃放心,她可比纪梦舒好拿捏多了。这样的蠢笨女人进宫,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说得倒也是。” 刘花朝轻哼一声,再次开心。 她与宁怀瑄浓情蜜意,商讨了一整晚捉奸的计策。 第二日清晨,宁怀瑄早早来到太皇太后的宫殿之中请安: “皇祖母,梦舒何时再入宫?上回的事情孙儿知错了,还请皇祖母再把表妹邀到宫中来,朕想当面同她道歉。” 许氏挑了挑眉:“哦?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皇上竟会如此懂事?” 宁怀瑄面有尴尬,按捺心中的怨气对许氏喜笑颜开:“祖母何必打趣孙儿,孙儿是真知错了。以如今朕在朝中的地位,那刘氏确实上不得台面了些,若是表妹能够成为孙儿的皇后,定能为孙儿在朝政之中助力。” 听到这话,许氏叹息一声:“你能这么想,哀家就放心了。” 许氏没有多怀疑,当即命人差信给纪家,叫纪梦舒进宫。 然而没过多久传来宫外的消息,说纪梦舒近来不在京中,身体不适,去山上别庄调养休息了。 宁怀瑄早知这事儿,没有多遗憾,反而笑着对许氏道:“祖母,总归朕今日没什么要事,不如去京郊一趟寻一寻表妹?上回朕伤了表妹的心,或许梦舒也在等着朕上门去跟她道歉呢。” 许氏没想到宁怀瑄态度会如此诚恳,更加激动:“怀瑄有心了。早该这般多好!那你就去山上别庄一趟,把梦舒带回来,记得跟梦舒说,她许久未来看望哀家了,哀家也想她。” “是,皇祖母。” 宁怀瑄得到应允后立刻回到养心殿。 他收拾着装出宫,没有多带排场,只有一队大内侍卫与一名太监跟着他。 这位太监并非寻常伺候宁怀瑄左右的张总管,而是一个年轻男子。 双眼硕大、面容白净,未有胡须。 显然——是个女人。 宁怀瑄带着的人便是刘花朝,捉奸之事如此宏大,他怎么可能不会带上心爱的女子一起见证纪梦舒被处刑的一幕? 出宫以后,宁怀瑄还先去了一趟纪府,找到了纪梦舒母亲姜氏。 他嘴上是求姜氏为他引路,不知晓别庄的位置,实则也是希望有纪家人能在场,共同抓奸。 只有这样铁证如山,太皇太后就算翻了天去也做不到替纪梦舒辩驳。 纪梦舒不会想到此刻浩浩荡荡有一大堆人马正朝她而来。 山中别庄,纪梦舒正在门外送别宁容璋。 距离宁容璋遇刺,他在别庄养伤足有一月余。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宁容璋再也没有借口滞留下去。 不仅如此,宁容璋今早收到了西疆急报,边关战乱,急需他回封地。 两件事加在一起,今日宁容璋必须得离开了。 纪梦舒尽地主之谊,送了宁容璋一匹马匹与一些盘缠,亲自站在门外送他,可宁容璋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高大英俊的男人深深望着纪梦舒,好似要把她藏进身体里。 “七小姐收下这枚玉佩。” 宁容璋再次取下了腰上的龙纹玉,这一次纪梦舒叹了口气,没有拒绝。 这长佑王莫名执着得很,都说了她不敢要,他还是三番四次的给。 罢了,总归她都答应了成为万宝阁的合伙人,一块掌控一半库房的龙纹玉而已,她就收下。 女子轻轻接过,却不知宁容璋的眼眸下有惊涛骇浪在翻滚。 她收下了! 纪梦舒她收下了! 纪梦舒只凭借上一世外人谣传的记忆,只知晓龙纹玉对于宁容璋来说只是一块虎符,持有者能够任意提取万宝阁的钱财。 可她不知晓,这块龙纹玉还是一块阴阳双玉佩,于宁容璋身上的凤玉佩能够合二为一。 纪梦舒接过龙玉,就表明接过了他本人,从此以后,宁容璋便是纪梦舒的。 同样,象征纪梦舒的凤玉紧紧贴在宁容璋怀中。 这何不意味着纪梦舒也是他的? 想到这句话,宁容璋心口不由发烫。 临州纪氏七小姐她只会属于他。 就算她与宁怀瑄那废物有婚约如何? 就算太皇太后的懿旨叫她做皇后又如何? 他当皇帝,纪梦舒不也是皇后? 男人这些阴暗执着的心思纪梦舒半分不知晓,收下玉佩后无奈催促:“公子,天色快黑了,你不是说家乡有要事?快些回去!” 宁容璋抿了抿唇,几不可闻的呢喃: “梦舒,等着我。” 欲罢,他翻身上马,离开山庄。 宁容璋驾着马匹在山中疾驰了好一会儿,等确定不会有外人看见,才招来一直保护他的影卫。 “你们不必跟我回西疆,就留在这里保护纪七小姐。” 影卫们闻言震惊:“主子!万万不可啊!军中急令西疆战况凶险,属下们必须保护王爷!” 没有纪梦舒,在属下面前,宁容璋冷得如同一块千年寒冰。 他霸气挥袖,带着无法抗拒的语气命令:“本王叫你们留着,就必须留下!” “可,王爷” 影卫还想说什么,忽然,山林外传来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动静,叫宁容璋一行人立刻警惕。 有人过来了! 宁容璋跳上树梢,等了一会儿,就见一队黑衣人出现。 “快点!陛下马上就要到了,他吩咐我们在他到来之前就必须得藏匿在山庄之中!” “统领,我们为何要隐藏身份躲在纪家的别庄里?她可是准皇——” “闭嘴!问那么多做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训斥,话语说完他眼神闪过一抹寒光。 “她可不是什么准皇后娘娘,过了今晚,纪七小姐的身份她都别想要了。” 一群人顺着树林小道匆匆离去,背影消失以后,留下宁容璋面色铁青。 第八章 搜寻 陛下?纪七小姐? 宁怀瑄是要对纪梦舒做什么?! 当即,宁容璋不管不顾骑上马就要回山庄,结果又被影卫拦住: “王爷不可!西疆子民还等着王爷啊!” 宁容璋体内像是有一团火无处发泄,他紧捏拳头,手背青筋暴起:“那你们叫本王怎么做!” 众人此刻也是知晓了纪梦舒对宁容璋有多重要,影卫们下跪,自愿请命:“属下愿回到山庄保护纪小姐,还请王爷放宽心。” “只是边关战事吃紧,还请王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凯旋而归!” 听到此话,宁容璋敛眸闭目,沉思了许久。 他不能回去,但要是赦影卫们在,总归能稍微放一些心。 只希望以纪梦舒的才智,不会被宁怀瑄算计。 最终,宁容璋还是答应了,他将这次出门带在身上的所有影卫都召去保护纪梦舒,而他自己一人骑着马,独自赶回西疆。 纪氏山庄,前厅,纪梦舒把玩着玉佩若有所思。 此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传闻中的龙纹玉,如今细看,她发觉这玉质地好似不一般。 玉石说白了也是块石头,冰凉生硬。 而手上这块玉质地温软,竟隐隐还有发热的趋势。 此物用来当做传家宝都够用,长佑王那家伙居然只把它当做传递通讯的虎符? 不知为何,纪梦舒有一种预感,这玉不简单。 且那长佑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好似那男人还挺喜欢她来着? 对于宁容璋可能心仪她这件事,纪梦舒谈不上多开心,也谈不上厌恶。 女人美眸一转,想得却是该如何利用这份感情。 上一世她当够了国母,这一世不求富贵荣华,要得就是轻松自在。 可一人想要自由自在也不是好做到的。 不是他自己实力足矣睥睨天下人。 那便是他必须有一个强大无比的靠山。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也。 而,这一世纪梦舒不想独自努力了。 那么找个天下最大的大树当靠山—— 纪梦舒想着,这时青竹进门通传: “小姐!皇上与夫人一起来了!“ 皇上?夫人? 这二人是什么新奇的组合,纪梦舒从未听过。 她不由好奇,把玉佩贴身放好后,起身出门迎客。 纪梦舒刚走出前厅大门,就看见宁怀瑄与姜氏浩浩荡荡领着大批人走来。 “母亲?陛下?你们怎么来了?”纪梦舒询问。 她没有对宁怀瑄行礼,姜氏见了不大高兴,斥责纪梦舒:“你说呢?自然是来看望你。叫你来乡下散散心,你倒好,一个月也未回京一次。真是玩怠懒了!如今看见圣上,怎么连揖也忘了作?为娘这些年教导你的礼仪规矩去哪了!” 宁怀瑄脸上挂着笑,态度和善道:“姜姨母不必责怪表妹,都是自家人,在乎那么多礼仪规矩做什么?此次朕来别庄找表妹可是向她道歉的,姨母莫再斥责表妹,叫她生气了,更不理会朕了怎么办?” 听到宁怀瑄这么说话,纪梦舒差点将今日用得午膳吐了出来。 这男人叫她什么?表妹?! 纪梦舒曾与宁怀瑄朝夕相处三十年,从未听见此人如此称呼过她。 更别提什么登门道歉,上一世都未发生过! 纪梦舒一脸狐疑,仔细盯着宁怀瑄,想看看这男人肚子里藏了什么坏水。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宁怀瑄身后站着的小太监,好像是刘花朝?! 两位上一世的仇人站在一起,纪梦舒冷笑出声,瞬间明白了什么。 二人突然来访,定是给她下绊子的,看来今晚她也有一场大仗要打了。 想到此,纪梦舒对宁怀瑄态度更加恶劣,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姜氏看不过去,提高声音训道:“梦舒!成何体统!陛下在同你说话呢!” “母亲!” 被接连训斥两句,纪梦舒心中亦有委屈。 她很想对姜氏说出宁怀瑄非善类,上一世这男人害惨了纪家,可她不能说。 重生一事太过隐秘,更别提重来一次纪梦舒有反心,纪家是忠臣,她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心中的计划? 也只有长佑王想到离开不久赠她玉佩的男子,纪梦舒抿了抿唇,垂着头朝宁怀瑄道:“陛下说笑了。梦舒一介草民,怎敢对皇上怄气?” 宁怀瑄冷嘲,颇为阴阳怪气的内涵:“表妹才是,嘴上说着不气,不还是一人来到了乡下别庄住。许久都未进宫看过皇祖母,祖母今日对朕道想表妹了,这才让朕来别庄接你回京。” 姜氏虽极讲规矩,但内心还是偏爱自家女儿。 听到宁怀瑄的话后,连忙为纪梦舒开脱:“陛下误会了,梦舒并非是自己想来别庄的,是臣妇见她身子不爽利,让她来山庄静休几日。” “几日?可表妹住了足足一月余呢。看来纪家的这方别院定是极为舒适,不然表妹怎么会呆着忘记回京了?” 宁怀瑄意有所指,下一秒便吩咐侍卫道,“朕有些好奇,不如今夜也歇在山庄。” “臣女遵旨!” 宁怀瑄同他带来的侍卫一唱一和,未等纪梦舒与姜氏反应过来,便有一队人马闯进山庄后院开始搜查。 寻了一圈回来后禀告:“陛下,山庄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当可歇息。” “嗯。” 宁怀瑄点点头,状似淡然。但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他还是有些失落的。 纪梦舒那奸夫还真不在了?不过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 山庄里没有奸夫,那他再造一个奸夫不就是? 听见侍卫的话,纪梦舒皱着眉更觉奇怪。 宁怀瑄到底想做什么?他是在搜寻什么? 纪梦舒的疑惑没有存在太久。 宁怀瑄要歇息,她身为臣女必须得伺候好这位皇帝。 在她去后院准备吩咐奴仆制作好晚膳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海东青传信。 信书是宁容璋写得,在纪梦舒与宁容璋同住的这段时间,二人共同商议万宝阁的公事,她已经很熟悉宁容璋的字迹了。 宁容璋只写了一句话: 【当心内贼。】 第九章 陷害 简短四个字,没提到任何前因后果,却让纪梦舒觉得安心。 纪梦舒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呢喃:“果然,就知道宁怀瑄突然驾到,还想搜查山庄,肯定不安好心!” 她当即有了盘算,烧毁信件后去往后厨为宁怀瑄准备晚膳。 入夜,纪梦舒置办得晚宴很是隆重。 女人与白天的态度很不一样,纪梦舒换了一身鲜艳如花的石榴裙。 点上口脂、抹上脂粉,如一朵倾世牡丹款款出现。 宁怀瑄都看痴了,他曾听说过纪梦舒被京城的文人墨客评选为“第一美人”。 当时他不以为然。 直至今日,宁怀瑄才知道此名非虚。 红衣美人走到宁怀瑄面前,半跪在地上,温顺乖巧得像只兔子,又弱柳扶风像一朵娇花。 纪梦舒手持一盏酒壶,为宁怀瑄斟酒:“表哥,白天梦舒怠慢表哥了,还请表哥莫要生气,来,表妹为此自罚三杯。” 宁怀瑄还在震撼纪梦舒的美色,没有立刻饮下酒液,眼眸神色晦暗不明。 他有惊艳,但更多的是疑惑。 物有反常必为妖,纪梦舒又是要做什么? 纪梦舒知道宁怀瑄不会蠢到完全看不出她的改变,为了让他放掉戒心,叹了口气继续道:“之前在御花园,是梦舒不好,推了刘贵人。可表哥知道妹妹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 纪梦舒吸了吸鼻子,眼角流出晶莹泪水,委屈开口:“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吃刘贵人的醋!” “吃醋?梦舒,难不成你——” 宁怀瑄讶异,看见纪梦舒点了点头:“表哥难道真不知道梦舒有多喜欢表哥?!” ……他,还真不知道。 宁怀瑄拿着酒杯,表情古怪:“你从小到大对朕都冷淡至极,这叫喜欢?” 纪梦舒气恼哭着,抢过宁怀瑄的杯子喝下其中酒液。 她像是喝醉了,小脸酡红,对宁怀瑄坦白:“陛下七岁便继位了,是天龙之子,尊不可攀。皇宫左右谁不瞻仰陛下?梦舒知道若我跟寻常人相同,对您谄媚讨好,陛下定然不会记得梦舒。所以另辟蹊径,故意态度冷淡。” “要是梦舒真的不喜陛下,又怎么会同意老祖宗的赐婚!” “陛下不知,梦舒足足等了十年,好不容易等到及笄礼过,下月便能够成为陛下的妻子。结果陛下在新婚前夕宠幸了刘贵人,不就是伤了梦舒的心么” 这些话如果对别的男子说,他们或许不会尽数相信。 可这人是宁怀瑄,此人向来自负无比,听到纪梦舒告白,就会当成是真的。 果然! 他是天生的帝王,全天下的女子都抵抗不了他,纪梦舒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原来这女人是欲擒故纵罢了! 曾经一直觉得面前这女人可恶无比,现在见她软弱的样子,宁怀瑄心中舒爽。 他不觉放下戒心,见纪梦舒第二次为他倒酒,没多想全数喝下: “表妹瞒朕瞒得好苦啊,亏朕还以为你真是那种不识抬举之人” 见宁怀瑄喝下酒,纪梦舒面上依旧深情,内心则一直冷嘲。 上一世有文官批到,偌大大历朝,成在帝王深情、败也在皇家出了三位痴情种上。 想当初开国皇帝武宣帝,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了皇后,他骁勇善战、平定江山,实现了大历朝的一统。 可自从无上皇钟爱贫民女、力排众议娶她为后;太上皇只宠爱表妹,冷落后宫所有皇子;如今的延平帝宁怀瑄也喜欢上了一位宫女出生的贵人,长宠不灭了几十年。 三位“痴情”帝王,硬生生凭一己之力让大历朝衰落,最后沦为诸侯抢夺的肥肉。 不过纪梦舒知,什么痴情种啊,那都是留给后人脱罪的借口而已! 宁怀瑄是喜欢刘花朝,但他更爱事事迎合他的娇软美人。 此刻刘花朝站在其中,二人暧昧流转的一幕肯定被她看见了。 纪梦舒就赌,这女人肯定舍不得宁怀瑄宠爱她人,要来阻拦。 果不其然,下一秒刘花朝就气冲冲跑来,掐着嗓音喊: “陛下!少喝点!您喝醉了!” 宁怀瑄这才喝了几口啊,怎么可能会醉? 他的旖旎心思被刘花朝打散。他终究还是偏心刘花朝的,连忙推开纪梦舒去哄爱人。 这恰好随了纪梦舒的心。 她事情已经办完了,喜滋滋离开。 纪梦舒从宴席上退去,出门以后连忙从衣着里掏出解药服用。 吃下解药,纪梦舒才松了一口气,勾唇微笑。 宁怀瑄,我倒要看看你今夜还能做什么手脚!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纪梦舒晚间都没有歇息在自家厢房中,而是去找了姜氏。 许久没见母亲,她也是想她了。 至于刘花朝,纪梦舒晚上安排奴仆休息时,特意给刘花朝单独开了间小房。 面上让青竹道:“这位公公好生漂亮,叫人见了就心生怜惜。此前小姐从未在宫中瞧见过,可是皇上选拔上来的新人?” 刘花朝应付点点头:“是……” “既然如此,小姐怜惜,公公今晚就不用同其余下人挤在一起了,就睡在我们蕊澜院。” 刘花朝出生贫贱、也曾在宫中当差了一段时间宫女,可她如今早被宁怀瑄锦衣玉食养叼了,也受不了跟别人同住,所以欣然接受。 她喜滋滋住进纪梦舒的蕊澜院,享受主子般得待遇,丝毫不知纪梦舒是故意的。 她睡的房间,赫然就是纪梦舒寝房。 翌日清晨,蕊澜院传来了尖叫声。 “啊啊啊啊——!!” 听到女人尖叫声,醉酒过后刚醒来的宁怀瑄高兴极了,连忙带着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去捉奸,还特意差人去叫姜氏。 姜氏一定要看这场好戏啊! 然而宁怀瑄喜不自胜来到蕊澜院,见到了他完全不想看见的脸。 “纪、梦、舒!你怎么站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纪梦舒一脸无辜躲在姜氏背后询问:“什么啊皇上?昨夜臣女喝醉了直接在母亲房间休息了,有什么事吗?” “你、你在姜氏房中休息,那里面的人” 倏然宁怀瑄心中有不祥的预感,立刻冲到了寝房中,果不其然是刘花朝同他安排的侍卫躺在了床榻上。 宁怀瑄脸色漆黑,立刻朝外吩咐:“封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刘花朝可是皇妃,但凡被人得知她在外脏了身子,那么整个皇室都丢了脸面! 幸好此次出门他让刘花朝伪装成了太监,只要他能封锁住消息,不会有任何人得知。 可是为何明明应当是纪梦舒与侍卫滚在一起,床上的人变成了刘花朝?! 想到此,宁怀瑄就想到了昨夜的那几杯酒,霎时眸色带了杀意。 纪梦舒 这贱人,竟敢陷害他! 第十章 不喜欢 宁怀瑄面色一黑,若非昨夜疏于防范,又怎么能让纪梦舒轻而易举的给陷害花朝? 像纪梦舒这样的女人,怎么也担得起太后说的温良贤德四个字?!她根本就不配! 寝房之内,刘花朝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还有立在房内面色冷硬的男人,手脚并用、痛哭流涕的爬到宁怀暄的脚边,“陛下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花朝面色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若是换做之前,凭借宁怀暄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的性格,定然不会这般冷眼相看!难道自己就要失宠于陛下了吗?!不要!绝对不行! 荣华富贵尽在眼前,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呢?绝对不行! “陛下”刘花朝双目通红,皙白玉臂颤抖的指了指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的侍卫,“陛下臣妾真的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纪梦舒的寝房中,昨夜昨夜是纪梦舒的侍女将臣妾引来此的陛下,是纪梦舒设计于我啊陛下!” 皇妃在外失身于人,若是传了出去,定然有损皇家威严。 宁怀暄闭了闭眸子,刘花朝抓着男人衣摆的手泄了劲,生怕帝王一气之下再将自己变成那个在宫中干粗活的宫女,让她的凤凰梦变成泡影,当即就着冷硬的地面“咚咚”磕个不停。 美人梨花带雨已是心疼不已,更何况跪着的是他心爱的女人。 宁怀暄轻按额角,俯身将女人搂在怀中,瞧见她额上红肿一片的痕迹,“爱妃莫怕,朕不会就这么让你白白受委屈的。”纪梦舒对他们所作的一切,他都会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刘花朝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眸中泪光轻闪,掩下滔天的恨意,“陛下” 守在寝房外面的姜氏纵然对眼前的事情疑惑,但碍于皇家在此又不能多言,只能在寝房外面等候。 宁怀暄恍若无事的从寝房出来,“都先退下,宫里的侍卫太监在这庄子迷了路,睡错了寝房,姨母表妹别见怪” 见皇帝这么说,其他众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笑吟吟的将皇帝请去前厅。 宁怀暄带着一二侍卫离开此处,对于刘花朝和那侍卫他自有安排。今天这事,只不过是太监和侍卫睡错了房间,决计不会有任何有损皇家颜面的话流出 偷鸡不成蚀把米,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 只奈何宁怀暄心中不爽,却还要依照太皇太后的旨意,将纪梦舒请回去,面上做些敷衍的表象。 纪梦舒老老实实的坐在姜氏的下位,面上端的是八风不动,心底却是乐开了花,这报复仇人的滋味还真是不错。 也不知如今的刘花朝会是怎样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纪梦舒微微出神,直到听到母亲姜氏的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咳声才回过神来。 “梦舒,在山庄上清闲了一个月,是时候回去了”姜氏仪容端方,对于纪梦舒嫁给宁怀暄的亲事也是乐见其成的,是以并不多加阻挠。 纪梦舒稳稳当当的做了个揖,“母亲,表哥,这山庄景色甚美,女儿还想多逗留几日,左右这几日也无事” 重来一世,她不想顾及这么多人的感受了。 宁怀暄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只碍于在太后面前信誓旦旦,这会不得不忍着纪梦舒的折腾罢了。 姜母见纪梦舒面色如常,唯恐得罪了皇帝,赶紧打着圆场,“陛下离宫已有一日”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赶人的意思。 宁怀暄也没想到自己堂堂大历朝的皇帝,居然几次三番在一个小山庄上被下面子,自小的矜贵傲气再也压制不住,当即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纪梦舒算是什么人?就算是太后有意让她做皇后,往后不过也得仰他鼻息生存罢了。居然这么不识好歹。 前厅一阵梨花木的沉重香气幽幽传来,纪梦舒眼角撇过那人显然带着怒气离去的身影,双眸一合,压住眸中一片晦暗。 姜母赶紧带着人将皇帝稳稳当当的送了出去,待回来时,早已不见了纪梦舒的身影。 青竹忐忑不安的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睁着双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呆呆的看着纪梦舒。后者则躺在梨木躺椅上,阖着眸子小憩。 沙沙风动吹响偌大一颗合欢树的枝叶,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传来,青竹去屋内拿了罗织纹毯子,这天看着不错,却还是有些冷意在的。 小姑娘暗戳戳的心事都摆到了明面上,纪梦舒想要故意忽略都不行。“小丫头半点事都藏不住,想说什么?” 青竹自幼跟着她,主仆之间心意相同。青竹笑着将脸凑了过来,笑嘻嘻的给她揶毯子,“小姐奴婢瞧着陛下似是生小姐气了”虽说现在的皇帝对宫里头那个出身不好的刘贵妃甚是宠爱,可毕竟自家小姐同陛下的婚事是老祖宗亲自开口说的,往后就是大历朝的国母,是要跟皇上在宫里过一辈子的,怎么着,都不该生分到如此的地步。 何况瞧着,陛下似乎不怎么喜欢小姐的样子 哎。 青竹垂着头,稚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纪梦舒眯着眼睛瞧了她一眼,哑然失笑,“你莫是不是觉得我合该讨好宁怀暄?”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在青竹的耳中,吓得她赶紧往四处张望,见周围没有人才放下心来,压着声音道“小姐,怎可只呼天子名讳?”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听见,拿着此事在陛下面前大做文章,纪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天子?纪梦舒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他这天子坐的可真是不稳当,否则太后怎么这么着急将她指给宁怀暄。 “青竹,有些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怎么掩饰就是不喜欢”要她再去讨好宁怀暄和刘花朝,她宁可和他们同归于尽。 “你不喜欢什么?” 尽管步子走的急了些,仪态到底还是在的。姜母身后带着两个嬷嬷,显然是刚刚送走了宁怀暄。 第十一章 纠缠 “母亲。” “你还知晓我是你的母亲”姜母微微叹气,梦舒是她自小带大的,京城中贵女们学的琴棋书画,虽说不算登峰造极,但也算是样样精通。心思玲珑,做事通透。 更是被太后看重,小小年纪就定下了与陛下的婚事。纵观这几日所作所为,想到方才宁怀暄拂袖而去的背影,姜母眉心一皱,将几个婢女都挥退下去。 “你是不喜欢谁?”知女莫过母。姜母倒也没有拐弯抹角,见纪梦舒仍旧不说话,言语犀利仍是问了一句,“还是说,你是喜欢上了谁?” 纪梦舒惊讶的微微抽气,分外不解的看了姜母一眼,“难道母亲为了一个外人,还要给我安上一个通奸的罪名不可?” 女子最看重的就是贞洁,姜母这般直接的问她是否有喜欢的人时,无疑就是说她不知检点与人私通,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不过都是野合罢了。 纪梦舒忽然轻笑出声,嘴角张张合合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觉得自己没有对宁怀暄阿谀奉承,便猜测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吗? 姜母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想要找补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便是这么跟自己的母亲说话的?” 纪梦舒垂着头,柔柔道,“舒儿不敢。” “梦舒,纪家不比寻常人家,你也不能与寻常人相比,你与陛下的婚约是太后钦定,更是咱们纪家的殊荣。”姜母沉了沉声,脸上有些肃容,“不是你说不喜欢就能不要的。” 纪梦舒心中委屈,更是知晓自己母亲的性子,但还是不死心似的一问再问,非要看清楚自己和纪家在母亲心中谁的分量更重一些。 “可是母亲明明知道,宁他在后宫中独宠刘贵妃一人,朝堂上的事情又不能自己做主,分明就是想要纪家扶持皇帝!”纪梦舒忽然想到前世纪家满门惨死的现状,只觉血液倒流,冷汗直起。“等到皇帝真正亲政之后,母亲觉得我们纪家又会是何等下场——” “啪——” 掌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纪梦舒的左脸上,也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皙白的侧脸瞬间多了五个鲜红的巴掌印,纪梦舒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双眸中已经疼的凝聚起了泪花,却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你可真是放肆!皇家的事情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纪梦舒,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昨日陛下亲临,你先是百般讨好,今早却又让陛下拂袖而去,你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我不想知道。”姜母言辞不见半分缓和,好似纪梦舒不是她的新生女儿一般。 “但是你要清楚,你是纪家的女儿,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关乎到整个纪家。既然你心有偏颇,那便在这山庄好好住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这个结果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母亲一直都是以纪家为先的。 可是纵然是知道这样的结果,被姜母当面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 “小姐!” 青竹躲在远处看着,没听清话,却看见夫人实打实的打了小姐一巴掌。夫人性子温和严谨,待府中的下人都是恩威并施的,也从不见夫人苛待下人,怎得就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心狠呢? 纪梦舒的左脸胀了些,妇人家的手劲本就不大,不过就是纪梦舒的脸皮嫩了些,这才让掌印看着有些可怖。 “我没事” 红叶拿布包了冰块,蹲下身来给纪梦舒敷脸。 “嘶——” 一声不大不小的抽气声夹杂的委屈,红叶瞧了一眼纪梦舒,“小姐,今日是怎得了?惹得夫人动手?” 旁边的青竹赶紧巴拉了一下她,摇头示意不要过多说话。实在是稀奇,先是陛下不请自来,接着小姐便 纪梦舒抽抽鼻子,眼中的泪光尽数已经退了,盈盈只剩下一片水痕,“红叶,我没事。” 红叶撇撇嘴,不忍的看着那片冰敷过的红肿,这叫什么没事? “纪家我也不想回了,这几日就暂先住在这里”纪梦舒说着起身往屋里走。 青竹跟在身后,揣着冷的冰手的冰块,心道小姐真是遭罪。 红叶看的通透,知晓惹到夫人生气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犹犹豫豫开口道,“小姐,可是因为之前住在山庄的那个男人?” “嘘——”纪梦舒悄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青竹你过来。”梨花木躺椅上面放了个虎纹大迎枕,纪梦舒斜斜倚在上面,左脸被红叶拿着冰布时不时的冷敷一下。 “之前救的那个男人,你们就当从未看见过,之后这件事情也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可清楚了?” 两人皆是重重点头。 这事关乎女儿家的名声,纵然只是救人与被救的关系,但是世人悠悠众口,若是不经意之间被人传扬了出去,之后说不准会被什么人编排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呢。 毕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是圣人。 宁怀暄带着刘花朝急急忙忙的回了宫,人不过刚刚回来,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就跟了进来,左看右看,陛下的身边除了那个颐指气使的女人,哪里有纪家小姐的身影。 黄嬷嬷眉眼一紧,接着就问,“陛下太后着老奴请纪家姑娘过去说话您看这” 宁怀暄忍着气,原本在山庄的时候就被纪梦舒反将一军,现如今不过刚刚回宫的功夫,太后那老人家又忙不迭的跟他要人。 黄嬷嬷又素来难缠。 素鸦缠枝屏风后面聘聘婷婷出现一女子的妖娆身姿,便是隔着屏风都能让人看见那曼妙的身姿。 更可况美人转身带着盈盈泪光,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的宁怀暄心里一揪。 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执意带着花朝去往山庄,之后又被纪梦舒灌酒迷惑了心智,又怎么能轻易的让花朝中了她的圈套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害 “陛下?” 第十二章 打抱不平 一声不轻不重,不缓不急的年长妇人的稍显低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宁怀暄烦躁的挥了挥手,心道黄嬷嬷既然忠心无比,那太后死的时候一定要嬷嬷陪葬才好。 “那纪家人不识好歹,朕亲自去请,居然也没能将纪梦舒请回来,哼,简直是没将朕放在眼里!”这倒也是实话,她纪梦舒就是呆在那个破山庄子里,死活都不肯出来。 “嬷嬷放心,待会朕亲自同太后去说。” 左右人是没有的,黄嬷嬷知趣的退下。 刘花朝噙着泪,声音掐的很柔,“陛下” “花朝是朕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宁怀暄一手搂过她的肩,让她安适的靠在自己怀里。若非太后几次三番的想要纪家女嫁进宫中,他和花朝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陛下,那纪梦舒这般对我?她定然是将臣妾认出来了,否则怎么就会这么巧呢?”巧到她自己安排的人最后让自己自食恶果? 今日再想想,忽而觉得昨夜种种皆有漏洞,那纪梦舒表面看着乖顺,实则对花朝多有嫉妒,若非如此,也不会将花朝推下假山。 怀中人多有不满,宁怀暄便道,“放心,只要太后仍旧不松口,那纪梦舒就避免不了要入宫的命运,这样一来,她纪梦舒在宫中是扁是圆,还不是花朝说了算?” 刘花朝呵呵笑了起来,好似已经能看到未来纪梦舒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了,那一定格外有趣。 待安抚好刘花朝,宁怀暄干净往太后宫中去,太后本家到底还是纪家,心中虽然不说有多偏向纪家,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未来皇后若是纪家女,对太后对纪家自然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宁怀暄处理的政事不多,不过皇室之间,这点利益关系还是看得出来的。 “皇祖母。” 斜躺在靠椅上的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一头青丝已然变成白发,松弛的眼皮有些下坠,不过仍能瞧见那双精神奕奕的眼睛。 黄嬷嬷安静的立在一旁,像是个没有生气的陶俑。 太后慢腾腾的睁开眼睛,瞧见来人是皇帝之后,姿态未变,只说道,“坐,梦舒仍住在山庄?” 宁怀暄点点头。 “那看来是你的诚意不够,以至于人家不想给你这个面子”太后在后宫之中起起伏伏数十载,如何看不出纪梦舒与宁怀暄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丝毫的情谊? 可是皇室与世家之间,儿女之间或许不需要情意,但需要婚姻。 藏在广袖下的拳头不耐的捂紧,松开,再握紧,松开宁怀暄未发一词,就好像知晓不管自己辩解什么,错处永远都在自己身上。 “是,皇祖母说得对。” 太后动动身子,在黄嬷嬷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起来,“皇帝长大了,性子也沉稳了许多,哀家今日有些乏了,既如此,皇帝就先退下。” 宁怀暄敛眉拱手,“皇祖母,那纪梦舒” “放心,哀家会想法子让她进宫来的。” 宫道上,宁怀暄一人静静的沿着宫道走,脑海中盘旋着太后说的那句话,纪梦舒会进宫呵,无妨,进了宫中,可就不是她纪梦舒的天下了,到时候怎么样,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天越来越热,城中已经有不少贵妇人携家往山庄上避暑了。纪梦舒安安稳稳的躺在梨花木躺椅上小憩,任由树上的碎花落了一身。 美的像副花。 “小姐,这日头又渐渐大了,还是去屋里话说红叶姐采冰也快回来了”青竹掰着手指头数着时辰,她们在山庄上都快过了一个月了,也不见纪家的人过来送点什么东西,连采买这种事情都要红叶亲自去做。 反观纪梦舒倒是乐的自在,没人管尚且能自力更生,只要有钱,什么事是不能自己做的,又何苦去依附别人。 门“吱呀”一声响,院门那处细细簌簌的传来些许响动,青竹搁下手里的活计,“小姐,我去帮帮忙。” 二院门拐过来,沿着阆花小道过来,正巧院子里几个杂役的仆人抬着一筐冰块来。 纪梦舒隔着小道盈盈招手,“辛苦红叶了。” “都是奴婢该做的。之前的供应商,说着会给咱们留一份,瞧瞧,城中冰块短缺,肯定又是紧着那些大户人家用了,居然将预留给咱们的冰块卖给了别人去” 红叶默默吐槽,她是纪家嫡出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素日里在府中的时候,这些采买的活计是落不到她身上的,今日一出门方觉采买不易。 纪梦舒挥挥绣花团扇,笑道,“所以说,红叶姑娘真是辛苦了” 红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夸赞,一张小脸羞的通红,“哪有哪有,都是奴婢该做的。” 思绪纷扰,手中的团扇不知什么时候也忘了晃。纪梦舒盯着树上那片枯死的树叶发怔。 前世她顺利的加入皇宫之后,整个后宫的中馈都在她的手中,要想处理好一个后宫的事情并不容易,红叶青竹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帮着她做了不少事。 可是后来纪梦舒鼻尖一酸,红叶被刘花朝陷害,被砍去双手乱棍打死,就在她的宫门前,看着服侍她二十载的红叶死于眼前。 心中恨不得将宁怀暄和刘花朝两个人生啖肉,渴饮血。可心中却还是装着大义,他宁怀暄是大历朝的皇帝,他死了,大历朝皇位更迭,受苦的还是百姓,于是她一忍再忍,最后呢?又有什么好下场 “小姐小姐您发什么怔呢?” 青竹笑嘻嘻的凑近,“外面天热,小姐回房歇着。” 纪梦舒不动声色的掩饰住情绪,轻笑道,“好。”不管怎么样,这一世,她只护她相护的人。 屋中搁置了一盆冰块,稍稍清凉一些,红叶一拍脑袋,忽然想起来什么事,从怀中掏出来一封信件。 “小姐,这是庄子外面有人给您的。” 青竹好奇的凑过来,看着封面外头的字迹,“莫不是李家小姐的信?肯定是李家小姐听说咱们姑娘在这受苦,给姑娘打抱不平来了” 第十三章 想和父亲说说话 红叶拍了拍她的脑袋,“就数你明白。咱们小姐不愿意回纪家,那纪家还能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不成,我觉得李小姐这会定然还不知情呢。” 青竹口中的李家小姐,正是将军府李家的大小姐李淮香。虽说这名字取得文艺,而她本人却实在不是寻常人家的闺中女子 待看清楚信纸上的字迹时,便已经确定不是李淮香的信了。陌生的字迹龙飞凤舞,瘦峋却又十分有力,不得不说,字迹倒是好看,也算字如其人。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甚至没有觉察出来那人的存在痕迹一般,难为他还想着他们之间的约定,这信封中除了信纸之外,还有几张大额的支票。 原因无他,只是胭脂水粉在万宝阁中反响甚好,让不缺钱的万宝阁又狠狠的捞了一笔。 纪梦舒笑笑,她不算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是比别人早一些窥破天机罢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私自的改变别人既行的轨道,会不会短寿 瞧见纪梦舒面色尚好,青竹忽又瞥见信封中那银票,顿时眼睛都在发光,“小小小小姐,这银票是打哪来的?”这么多钱,寻常人家可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呢。 纪梦舒笑嗔她一眼,转眼将信纸连同信封一起烧了。“将这些银票收好,说不准以后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青竹虽然听不懂自家小姐再说什么话,却还是笑哈哈的接过那白花花的一大把银票,赶紧收到纪梦舒的私库之中。 “可还记得前段时间救的那个男人?” 红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人只说是个商人,不曾想还是个富商,这报恩的银钱出手可真是大方” 纪梦舒笑笑,是啊,毕竟她将那么之前的胭脂都告诉了他,万宝阁一成的利润而已,已经能让她们撑很长时间了。 这万宝阁倒还真是能敛钱,一成利润而已,居然这么多。纪梦舒微微惊叹,不仅觉得自己前世有些古板,眼界太小。 在庄子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都不曾留意。直到穿着金棕色灰袍上衣的嬷嬷站在门外的时候,纪梦舒才发觉,在庄子里的这些天是多么的快乐。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纪家姑娘身份尊贵,这乡间的庄子可不能久住”老嬷嬷眼珠有些昏黄,隔着青竹和红叶两个人直直看向纪梦舒,眼珠突兀,似是不会转动,瞧着人发怵。 “嬷嬷说的是,您还有什么事吗?”纪梦舒轻声问,纵然知道宫中的几位从未死心。 “老奴传太后口谕,拙令纪家小姐明日入宫。”老嬷嬷说完便呵呵笑了起来,松弛泛黄的面皮在脸上嘴角处形成一个一个褶皱,无知无觉一般。 纪梦舒老老实实行了一礼“劳烦嬷嬷告诉太后,就说臣女已经知道了,明日便会入宫。” 送走了嬷嬷之后,青竹垂头丧气,“那皇宫里究竟有什么好?太后为何只让小姐一人去?皇城之中世家贵女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就偏偏盯上小姐不放?” 红叶弹了弹她的脑袋瓜子,“快些支棱起来,小姐看到会更加心烦的。” 皇城世家是有不少,可是这相国只有一位,再者,先帝驾崩的时候,纪父可是先帝的托孤大臣。 宁怀暄长到这么大,幼时即位,虽说太后垂帘听政,可终究不过是后宫一个妇道人家,真正的决策权都是交给几位托孤大臣手中。这些年随着宁怀暄不断长大,自然就不满几位托孤大臣,极力想要从太后和几位大臣手中拿捏权力。 自然而然,太后便想要让纪家女嫁给皇帝,如此以来,便就是一家人,到时候,纪家就会为皇室做牛做马,等皇权彻底归顺于皇帝之后,便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纪梦舒挑挑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红叶青竹,去收拾收拾行礼,今日便会纪家。” 既然她说不动太后,总该在和父亲求求情。 纪家门庭高大,纪梦舒站在外面看瞧着,恍如隔世。家中小厮频频通报之后,纪梦舒先去同家中的长辈请安,然后便立在纪父的书房外面。 瞧着这外头的天,想来也快下朝了。 纪梦舒在心中默默的数,直到小院门传来糟糟窃窃的声响,这才瞧见纪康被人簇拥着进来。 “见过父亲,母亲。” 纪康从她身边大步走过,“梦舒回来啦,这么早等在为父的书房外,难不成是因为上次你母亲打你的事,要来讨个说法?” 纪梦舒恭谨的垂下头,似是有些惶恐,“女儿不敢,只是今日太后她老人家传口谕,明日就让女儿进宫去,此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便想着临走前和父亲说说话” 这一番话任是谁听了都觉得委屈至极,丝毫不提和姜母闹了矛盾的事情,姜母也不好阻拦,只是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参汤,照旧放在书案上,“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女俩了” 姜母合上门之后,纪梦舒这才坐下来。 纪康是相国,平日里事情多的不得了,是以,纪梦舒从小到大也并没有多长时间同纪康亲近,说是姜母和几个奶娘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 “说,遇上什么难事了?”纪康年近四十,嘴唇上面留了厚厚的一层胡须,纪梦舒瞧着瞧着便想到幼时总爱薅父亲的胡子。 纪梦舒垂着眼,几步跪在地上,“父亲,女儿不想嫁给陛下。” 搅着参汤的手指猛地一顿,纪康缓缓抬起眼来,眉间酝酿着困顿,“这是为何?这婚事是由太后亲自定下的,再说了整个皇城之中,除了我纪康的女儿,还有谁家的女儿配得上那一国之母的位子?” 纪梦舒深吸一口气,“父亲” 纪康摆摆手,“梦舒,若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这类的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要明白,父亲给你的,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想要当上皇后?” 第十四章 怎么能不嫉妒?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纪梦舒不知好歹了。话本子里常说的官家小姐与落魄书生的情节? 纪梦舒轻嗤一声,摇摇头,“父亲可曾想过,如今陛下正值盛年,一心想要收回四散的权力,纪家是先帝御笔封下的托孤大臣,是大历朝百姓心中的相国,可也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不是吗?” 她这一番话缓缓而出,随着纪康眉宇间凝结的戾气越来越深,纪梦舒在他锋利的目光中镇定的抬起眼。 不慌不忙。 朝中向来形式复杂,势力盘根错节,纪康万万没有想到,久在深闺中的女儿,对朝堂的形势会看的这么清楚。 “梦舒” “父亲,”纪梦舒开口,她重来一世的事情不能过多的表现出来,是以便不能叫纪康有过多的猜忌,便张口打断他的话。“女儿不知朝堂事,但这天底下的皇帝没有不爱权力的,女儿便猜想,若是纪家女成了皇后,前朝后宫关系错杂,稍有不慎,整个纪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愣是一点个人的情感都没有,处处都是站在整个纪家的位置上考虑。 纪梦舒望向纪康的眼,官海沉浮数十年,早就让纪康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纪梦舒相信,就算是此时皇宫中传来宁怀暄驾崩的消息,他也能稳稳当当的进宫去。 在整间落针可闻的室内,袅袅青烟从香炉中缓缓流出,才没有让人觉得时间在此刻停止下来。 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回响,纪康阖着眸子,缓了许久方才睁开眼,“梦舒,可是觉得为父将你推进了火坑中?” 纪梦舒敛眉,乖顺的摇摇头,“父亲,我是纪家女,既是纪家女,便有纪家女的责任,只是梦舒也想纪家长长久久的繁衍下去,不愿铤而走险去蹚皇室的浑水。” 纪康稍稍点头,他自小就知道纪梦舒身为纪家嫡女,在她母亲的教导下处事通透,对朝堂之事也丝毫不含糊。 只是他们几位大臣摄权已久,又怎是说放权就能放权的呢?再者,宁怀暄帝王之能不显,就算他们将权力乖乖送出,难保不会因为失权而被皇帝杀害。 此后的每一步路,都显得异常难走。 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罢了。 “为父知道了,梦舒,你先下去”方才一番对话,好似使纪康分外疲累,只见他双指碾着鼻梁,按揉眉心。 话已经挑明了,她好歹也是为自己搏一搏了,至于其他纪梦舒看了一眼纪康,道,“父亲也别太劳累了,女儿退下了” 没有挽留,也没有义正言辞的为她撑腰。意料之中罢了。 次日一早。 华贵的马车停在府外,红叶搀着自家小姐从纪府出来,纪凝秋和纪修文跟在后边,还有姜母。 “母亲,表姐表哥,我不过是去宫里一趟,母亲不用这般兴师动众来送我”纪梦舒立在府门前,瞧着前面各怀心事的众人。 纪凝秋在心里轻嗤一声,说什么去宫里一趟,谁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纪凝秋的心事,纪梦舒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带了些许明媚的笑意,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同她一起分享似的,笑盈盈道,“三表姐,我一个人去皇宫怪冷清的,三表姐要同我一起去吗?正好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果不其然,在听到同她一起去的话,纪凝秋的眼神“啪”的一下亮了几瞬,随即又暗淡下去了,说什么同她一起去,太后她老人家可只让纪梦舒一个人去 她在这炫耀什么?! 纪梦舒眼神真挚的看着她,好似真的是在问询她的想法。姜母从两个小辈后面走出来,仍旧是一副清淡的不怒自威的模样,“梦舒,太后口谕只让你一人去”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带人喽。 纪梦舒抿唇一笑,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倒像是刻意的讨好,“母亲,太后她老人家虽说是传了口谕,可也没有女儿不能带着表姐一起去呀,您看看,青竹红叶还跟着我一起去呢,您就让表姐跟着我一块去太后她老人家是喜欢热闹的,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嘛” 眼瞧着纪梦舒不依不饶的架势,姜母扭头,瞧了纪凝秋一眼,眼神询问。 纪凝秋赶紧福了福身子,笑道,“妹妹一个人去,确实没个照应,大伯母,凝秋愿意陪梦舒妹妹一道进宫。” 纪梦舒温和笑笑,这就对了嘛。 一行人到了宫中,前世在宫中生不如死的活着这么多年,再度瞧着这里的一花一木都觉得刺目之极。 每每身在皇宫之中,都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杀出这囚笼。 纪凝秋则是望着这宫中的一草一木出神。还未从方才那泼天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纪梦舒居然亲自开口求情让她去宫中。她身份不比纪梦舒,是以进宫的机会并不多。 大伯父是相国,连带着纪梦舒小小年纪就定下了与陛下的婚事。可怜她纪凝秋却没有一个作相国的爹。 她爹只是靠着大伯父的关系,在户部有一份不大不小的差事,三叔父则是在大理寺任职。 她虽也是二房的嫡女,可名头却怎么也大不过大方嫡女纪梦舒。 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这叫她怎么能不嫉妒? 纪凝秋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让怀暄哥哥另眼相看才好,太后想要的只是纪家女而已,既然这样,她纪梦舒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跟着宫人走过悠悠小道,纪梦舒完全不知道这斗转星移之间,纪凝秋心中想了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 太后的嘉仁殿在主殿不远处,只是这宫中的路径便是相邻两处都要走上许多时间,纪梦舒小幅度的捶了捶腿,心中抱怨这路忒长。 前头年轻的公公安抚两句,便到了嘉仁殿。 太后年纪大了,满头白发间仍旧是插金带银,纪梦舒两人俯身跪下,端端正正行了礼。 第十五章 打好关系 “梦舒,旁边那人是谁?” 纪梦舒笑着解释,“回太后娘娘,这是三堂姐纪凝秋。” 纪凝秋揣着心事,少女眼眸忽闪抬起,不大敢瞧着主座上那人。空荡的宫殿连一声细微的呼吸声对她来说都充满了压迫。 她永远都不可能想纪梦舒那样自如。 太后阖着眼点了点头,“都起来梦舒过来。” 走进看起来格外慈祥的老人身边,只有纪梦舒才知道,皇宫中人最擅长的便是伪装,它可以让一个人觉得,对方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 太后慈爱的握着纪梦舒的双手,嗔怪道,“舒儿,你可莫要生那傻小子的气之前他亲自去山庄看你,也是真心悔过的” 纪梦舒心中冷笑一声。她信才怪。 “后来那傻小子不知又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居然丢下你一个人在山庄上住了一月。你放心,我已经好好处置那傻小子了”太后言语之间尽是慈爱,好似纪梦舒上次回绝宁怀暄,只是她自己闹别扭而已。 “太后” “叫什么太后,那都是给外人喊得,叫皇祖母。”太后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瞧着倒像是她纪梦舒的亲祖母似的。 “皇祖母。” “好孩子,这才对。”太后着人收拾寝房,“上次怀暄那孩子惹你生气,这次就住在宫中让他给你好好赔罪赔罪。” 纪梦舒敛眉,心道果然,说什么赔罪?说敢让皇帝赔罪?不过就是将她挽留在皇宫中的一个借口罢了。 “皇祖母怀暄哥哥应该是真的不喜欢我我我又在这碍他的眼做什么?”纪梦舒情绪说来就来,情真意切,奥斯卡都欠她一个小金人。心里絮叨着,她才不想留在宫中呢。 纪凝秋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冷笑,之前装的这么冰清玉洁的,对怀暄哥哥爱答不理的,心里头不还是这么惦记着怀暄哥哥,这人可真能装。 真能装-纪梦舒拿着帕子抽抽噎噎的哭,好似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把太后心疼的不得了,“哎哟哟皇祖母的小心肝哟,咱家的舒儿有天仙之资。他宁怀暄现在看不见是他眼瞎,到时候可有他后悔的时候。” 纪梦舒冷笑,心道,太后您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可就是您想错了,前世的时候,她虽然在家族的安排之下嫁给了宁怀暄,但最后宁怀暄到死都没有喜欢上她呢。 左说右说,反正是出不了皇宫了。纪梦舒收起眼泪,也懒得再演了。直接带着纪凝秋告辞了。 今日带着纪凝秋来,可不就是带了一个移动的人形靶子么? 果不其然。 当晚刘花朝听说纪梦舒在太后的邀约之下来了皇宫,一整个在贵妃宫中又哭又闹,只恨不得上吊来逼宁怀暄将人撵出去了。 心中仍旧是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想,那太后真是她母仪天下路上的绊脚石! 最后还是宁怀暄赌咒发誓才将刘花朝哄好,赏赐了一大堆的金银首饰方才离开。 刘花朝满意的看着那金灿灿的首饰或是西域进贡的玛瑙,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一下子便将纪梦舒来宫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身边伺候的宫女不由得艳羡,“娘娘,陛下待您的真心真是情真意切呢,这般好的宝石,也只会留着赏给娘娘。” 刘花朝轻哼一声,许久贵妃的生活已经让她的手指恢复了之前的粉红圆润,整个人也比之前做宫女的时候,显得贵不可言。 只是仪态仍旧不够规整,看着让人觉得有些轻浮。 “陛下他喜欢我这宝石才是我的,可若是有一天陛下他移情别恋了呢?”刘花朝捻起一颗泛粉的珠子,细细的碾。 宫女战战兢兢,都不知道这样的送命题应该怎么说才对,只好垂头不语,有胆大的宫女想要搏一搏贵妃的喜爱,便道,“娘娘姿容绝貌,陛下又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这话说的好听,刘花朝呵呵一笑,她生的确实不错,若不然也不会入了陛下的眼,一步登天。 刘花朝拿起一根缀着黄金纹螺的簪子,抬步缓缓走到那说话的宫女面前,笑道,“你这一张好嘴倒是比她们那几个木头疙瘩会说多了,拿着,这是本宫赏你的。” 黄金纹螺簪子分量不轻,那宫女刚要谢恩接过的时候,刘花朝拿着簪子的手忽然又转了一个弧度,直直拿着簪子挑起那宫女的下巴。 “你是哪里的?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宫女如实道,“回娘娘,奴之前在惠贵人处办事,后来又被发配到内务府,也是最近才来的。” “是么?”刘花朝只垂头瞧她的脸,矜贵的连腰都懒得弯。那宫女垂着眼睛哪里都不敢乱看,只觉得自己的面上似乎是有毒蛇一般在游走。 瞬间便后悔了当初那大胆的接话。 刘花朝倒像是不怎么介意似的,拿着黄金纹螺的簪子在她面上轻轻的滑,“这张脸蛋倒是生的不错真是可惜了” 尚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宫女冷厉的一声“啊——”让在场的众人七魂没了三魄,均是浑身一抖。 带血的簪子轻飘飘的被丢到地上,大滴大滴的鲜血顺着脸颊落下来。刘花朝缓身转过。 在她身边伺候的久了的大宫女自然知道她是什么脾性,瞧着那跪地捂着鲜血斑斑的脸的宫女,漠然道,“娘娘赏了你簪子,还不快谢恩?” 权势是能压死人的。 宫女哆哆嗦嗦的谢了恩。之后再也不曾见她出现在贵妃宫中。 纪梦舒暂住的地方就在主殿的不远处,按理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住在后宫之中是有些不妥当。 不过众人也都知晓,住在濯清阁的那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后宫差不多都知道了。 宁怀暄在位多年,后宫也算充盈。除了圣宠刘贵妃之外,倒也不曾听说陛下对谁有好感。 可是宫中人个个都是明白人,既然皇帝的宠爱讨要不到,那总该是要同未来的皇后娘娘打好关系的。 第十六章 这可使不得 于是,在纪梦舒将要沐浴更衣的时候,一拨又一拨的嫔妃来到她这濯清宫中,不像是来说话的,倒像是晚间对皇后请安似的。 纪梦舒送走一波,立在门口瞧着暗下来的天色,瞧着对面的濯清池边来了二三个人。 亲亲热热的,好似还同回去的那些人行了礼。瞧着这些仍在脑海中分外熟悉的人的脸,纪梦舒总觉得有些时空交叉般的错觉。 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世。 朦胧月色下,缓缓出现那人的身影,“是纪家的小姐吗?” 仍旧是熟悉的音调,纪梦舒似乎能看到前世万贵人惨死时的模样,浑身的冰冷瞬间将她拉扯到另一个维度,耳畔传来什么都听不清。 直到红叶轻轻拉扯她的衣袖,她这才回神过来。人活这一辈子,有人对不起她,然后也有她对不住的人。 万贵人就是一个。 红叶仍是恭谨问道,“不知来的是哪位娘娘?” 跟在万贵人身后的小荷道,“是浣风院的万贵人。” 纪梦舒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万贵人请进自个的屋子里,“这夜已差不多深了,贵人怎得不在自己院中呢?” 当今皇帝的年岁不大,是以这宫中的妃嫔们也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只是往后便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宫中生活了。 万贵人面色不变,只轻轻笑道,“这宫里许久没来新人了,我也过来凑凑热闹。” 凑热闹,若是妃位高或者受宠的人这边说也罢了,万贵人品阶不高,只这一张嘴就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纪梦舒心笑,她还是这般爱得罪人的模样。 “那贵人可瞧见了,我这处可并没有什么热闹。”若是换做旁人,纪梦舒可不会这么熟稔的说话,只是前世相处的时间久,以至于她都有些改不过来了。 身后的红叶也是微微诧异,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万贵人入宫之前应该是和自家小姐不认识的,可这话语之间的熟稔感又让人觉得诧异。最后红叶将它们归结于——一见如故。 “嗯”万贵人轻摇折扇,“今夜许是晚了明早过来,总归是能瞧见的” 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小荷便扶着万贵人走了,前头淡黄色的宫灯渐渐隐没在池塘边的路径中,纪梦舒立在门廊下望着那隐没的路。 万贵人是来提醒她的,若是不稍加防范的话,整个皇宫都会看她的热闹。 可惜她返回的时间太晚,万贵人此时已然成了宁怀暄的贵人了。 风浪虽说会推迟一会,但不会永远推迟。 次日一早,纪梦舒刚刚用膳,正倚在支摘窗那看书,殿门外边传来一阵呼声,接着外面的宫女便进来,道,“纪姑娘,贵妃娘娘来了。” 呵。 纪梦舒轻呵一声,原本她只是打算在这濯清宫中安安稳稳的看上几本书,太后自然就会放她回家了,只奈何总有人在她面前刷什么存在感,蚊子似的让人厌烦。 “哟,纪姑娘这当真是冷清呢。”刘花朝大摇大摆的进来,先是对着这素雅的宫殿一顿评头论足,满目嫌弃。 “比不上刘贵妃的住处,琳琅满目好次不分呢。” 刘花朝:“” 身后的宫女有眼色的将身后的食盒拿出来,刘花朝蔑笑道,“纪姑娘,这是陛下特意让御膳房给本宫准备的,想着纪姑娘没吃过这等糕点,特意带了两个给姑娘尝尝” 呵,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这糕点里面没下两斤砒霜她都不信。 纪梦舒抿了一口茶水,说出来的话比那干巴巴的糕点还噎人,“娘娘既然大发善心,不如让宫里的诸位娘娘都尝尝这御膳房的手艺?” 真是不识好歹。刘花朝心里想。这人又在这装什么贤良? 不等纪梦舒故意透露出什么消息,住在偏殿的那位自然而然的就过来了,来时瞧见纪梦舒宫里有刘花朝,面上露出一抹讶然,随即又行了礼。 刘花朝没见过这位,不过瞧着眉眼之间与纪梦舒有三分想象,便也能猜出一二,“这位是” 端着架子,哪能让人这么轻易的知晓,自己对纪家人这么关注。 纪凝秋笑道,“回娘娘,臣女是纪家的二小姐。” 刘花朝觑了她一眼,这来一个人还不够,身边还得再带一个,哼,不管她纪梦舒将多少女人弄进宫中,都不会让皇上对她们另眼相待的。 不过 刘花朝笑颜如花,方下手中茶杯笑盈盈的来到纪凝秋身边,“原来是纪家的小姐,瞧着真是贵气呢。” 纪凝秋的腰板瞬间又直了直,在纪家的时候,无人对她有额外的关注,更不会有人说,她纪凝秋做的比纪梦舒好。 刘花朝上下打量着她,瞧着她发间只带着几只素净的荷花簪子,道,“只是太过素雅了些,这皇宫里面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唯有你比它更加贵气,才能将她们都衬下去不是?”便笑着将自己头上的金钗银簪拔下来,亲亲热热的插在纪凝秋的头上。 赤裸裸的示好。 纪凝秋慌忙低头,“娘娘这可使不得!” “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几支簪子罢了,再说了,陛下最是疼爱我,这种簪子本宫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刘花朝侧脸瞧了一眼仍在看书的纪梦舒,又乐呵呵的跟纪凝秋说话去了。 纪凝秋摸着沉甸甸的金簪,上好的玛瑙宝石镶嵌其中,流光溢彩,这便是得到皇帝的宠爱吗?会有所有人的艳羡,数不清的宝石新衣 一个贵妃尚且如此,等到纪梦舒成了皇后之后,自己这辈子都比不过她了。 纪凝秋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她从小什么都比不过纪梦舒,现在唯有成为皇后才能翻身,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所有人都会默许只有纪梦舒才有资格享有这一切? 都是纪家女,她纪凝秋为什么不可以做皇后?! “纪二小姐?”刘花朝真真切切的瞧见她那一瞬间的不甘,便叫她回神。“二小姐应该不喜欢纪梦舒?” 第十七章 找纪梦舒 这话正是问到点子上,纪凝秋自问这么多年伪装的很好,至少在纪家的时候,不曾有人发现。闻言便支支吾吾的慌张起来。 “你可别多想,纪家妹妹刻板迂腐,便是陛下也不喜欢的。” 是了。 宁怀暄那种人生在皇家,自小规矩森严,心中便愈发对规矩的世家贵女没什么好感,反倒是对一个洗脚婢出身丫鬟青睐。 刘花朝凭借着一张好嘴让纪凝秋越发心动,原来陛下也对纪梦舒无意。 “二妹妹,”刘花朝亲昵的捏着纪凝秋的手,“二妹妹倒是不经常来后宫呢,妹妹生的这般丽质,怎得也不来宫中多走动走动?” 少女年纪的纪凝秋心思单纯,三言两语就能被人轻易的看破,“娘娘我臣女只是二房的嫡女,素日里进宫的时间也是不多的。” 刘花朝假模假样的轻叹一声,“那可真是可惜了” 纪凝秋眸光一暗,接着又听见刘花朝恰到好处的说,“不过二妹妹莫要担心,只要姐姐在,妹妹总有机会来的。” 一室无言,唯有三两页书页轻轻翻动的声响。 青竹沉不住气,瞧着外头早就瞧不见的身影,撇着嘴闷闷道,“胳膊肘往外拐,都是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么?” 纪梦舒摇摇头,“那照你这么说,该当如何?” “从姑娘将她带进宫里,青竹就不明白了”青竹晃着脑袋上两个圆圆的发髻,呆头呆脑的不明白。 纪梦舒轻叹口气,“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没有什么心神陪刘花朝斗。 —— “陛下”刘花朝嘟着嘴,万分不情愿的瞧着刚刚来此的男人,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陛下这会终于想起来臣妾了?” 前段时间在山庄上发生的事情,非但没有让二人离心,反倒是更加如胶似漆起来。 宁怀暄顺势将女人抱入怀中,笑道,“爱妃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那纪梦舒在宫中一天,她心里就不舒服一天。 “可是受了谁的委屈?”宁怀暄眉头一皱,整个皇宫,除了太后之外,谁还能给刘花朝脸色看?思及此,眉头又皱了几分,眉宇之间酝着寒气,“朕不是说过了么?没事千万不要去找太后,若是太后通传,也务必不能违逆。” 整个皇宫,太后是最不喜刘花朝的。按照太后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出身卑微的洗脚丫鬟,不过就是靠着几分狐媚手段,竟还妄想野鸡变凤凰不成? 听出宁怀暄语气中的点点不耐,刘花朝赶紧解释,一双剪水眸子似是无声的嗔怪,“陛下可是猜错了,臣妾与太后她老人家是井水不犯河水,臣妾又怎么给陛下找麻烦呢?” 宁怀暄揽着美人的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这就对了嘛,朕的朝朝最听话,除了太后之外,不管是谁欺负朕的爱妃,朕都能给朝朝出气,好不好?” 刘花朝轻哼一声,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的捏着墨条研磨,“只怕,连陛下都不敢轻易动她呢说到底,还是让臣妾忍着罢了” “怎么会朝朝?”宁怀暄将墨条从她手中抢过丢掉,瞧着她的眸子,像是能望进她的眼眸中,深情道,“朕发誓,能让朝朝不开心的人,朕自然也能让他们不开心。” “当真?”刘花朝娇俏的瞧他,似是不大相信他所说的话。 “自然。” 有了皇帝的承诺,这件事就已经是事半功倍了。刘花朝委委屈屈的将纪梦舒住进宫中之后,如何联络宫中的众姐妹,排斥她这个贵妃,又是如何利用自己未来皇后的权力,逼迫大家不得不与之示好的各种捏造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听的宁怀暄太阳穴跳的厉害。 “她当真这么说?” 刘花朝垂眸,呜咽着嗓音,再抬眸时,已然是梨花带雨,“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她还说还说当上皇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臣妾除去呢” “真是放肆!她好大的胆子!且不说这是皇宫,朕才是这个皇宫里唯一的主人,她此时不过是一个相国家的嫡女,居然能够嚣张到这个地步!” 默默等着皇帝积攒火气,刘花朝倒是不哭了,抹了抹眼底下的两行清泪,默默无言的抱紧了宁怀暄的腰,温声道,“陛下不要发这么大的火气相国权势颇大,他的女儿就算是在后宫中嚣张些也是无妨的臣妾不想让陛下为臣妾的这些琐事烦心” 宁怀暄满眼心疼,“朝朝,你的事对朕来说都不是小事” “陛下,就算纪家妹妹真的要臣妾的性命,臣妾也是无怨无悔的,只是,臣妾遇见陛下的时间太晚,陪着陛下的时间也太晚”刘花朝默默流泪,睁着水润的眸子瞧啊瞧,分外不舍,“可是臣妾只有陛下一个人,陛下却又后宫这些人” “朝朝” 刘花朝轻轻将食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必说话,“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臣妾就算是成了纪家妹妹立威的工具又怎么样” “朕不许你这么说!”宁怀暄赶紧将人拉起来抱在怀中,感受到她压抑的抽气声之后,缓缓的拍着她的背,“朝朝,你是朕的贵妃,没人敢动我的朝朝,只要朕在一天,朝朝就不会有事。” 安抚好了刘花朝之后,宁怀暄才去了濯清宫。既然她仗着太后的宠爱,这么肆无忌惮的欺压他护着的人,那他定然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陛下?” “陛下哎!” 根本不能守在殿外的宫女通报,宁怀暄一肚子火气的进来,没看见纪梦舒,反倒是瞧见了纪家的另一个姑娘。 “陛陛下”猝不及防的惊喜简直就要冲破她的头脑,纪凝秋正在殿中,没成想陛下也来了。 怀暄哥哥他,是来找纪梦舒的吗? 纪凝秋眼神暗淡了一瞬,还未再度开口,便听见那人冷冰冰道,“纪梦舒人呢?” 果真是来找纪梦舒的。 第十八章 哥哥 “妹妹妹妹许是去了别处玩了。陛下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殿外落日的柔和光线中,不难看出这纪家的另一位女儿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宁怀暄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之后,便兀自移开,“无事。” 简短的丢下两个字之后,宁怀暄便着人打听纪梦舒的行踪,来到宫里了还是这般的不老实,就算她能将全宫上下的心都能俘获,也不会俘获住他的心! 身边年轻的太监很快回来,告诉宁怀暄人在御花园。 御花园?她还有闲心赏花不成? 彼时,纪梦舒正在同万贵人说话,柔和的落日光线带着来不及收回的丝丝柔光,镀在锦衣华服的两人身上,气场相融。 “万姐姐,你说,喜欢是什么感觉?” 万容怔怔一扭头,瞧见少女的眸中坦坦荡荡,复而又笑,“喜欢的感觉大概很欢喜。” 她也不知晓,也不曾体会过。 纪梦舒点点头,“若是欢喜,便是喜欢一个人?既如此,万姐姐和我坐在一处欢喜吗?” “自然。”万容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虽说她和这个纪家的嫡女,未来的皇后,相识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却好似是数年的姐妹一般心意相通,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契合的存在呢。 纪梦舒又笑,“既然姐姐瞧见我欢喜,那便是喜欢我了。” 万容在心中默默道,女流氓 御花园的亭子不大,两人边看落日边赏景。接着便瞧见一人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逆光而来。 走的近了,才瞧见那人身上的衣裳。万容深吸一口气,来了个晦气东西。 “纪梦舒,你不要得寸进尺。” 瞧着宁怀暄气冲冲的模样,便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刘贵妃又在他耳边吹风,纪梦舒懒得辩解,“陛下,臣女本本分分,听不懂陛下再说什么?” 宁怀暄恨极了,根本不顾及纪梦舒的身边还有别人,幼年皇室子弟的良好教养,现下碎了一地,“纪梦舒,你心肠歹毒,便是能入的了皇祖母的眼,这辈子也不会入朕的眼!” 笑话。 她纪梦舒又为什么要入宁怀暄的眼? “臣女奉旨入宫,言行上并未有任何不妥,陛下若是非要给臣女定罪,臣女自然也是要请示太后娘娘的。”纪梦舒歪头,丝毫没有任何压力的看着他。 好似根本听不懂宁怀暄的威胁似的。 宁怀暄冷哼一声,又拿太后压他。 纤细皓腕被人不客气的攥住,纪梦舒强忍住挣脱的冲动,努力的做好表情管理。 宁怀暄俯身靠近她,几乎是在她耳边道,“纪梦舒,不要觉得有了未来皇后的头衔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在这宫里,朕只爱朝朝一人。” 那就祝你们渣男贱女凑成一对好了。 纪梦舒抿唇一笑,同样小声威胁道,“陛下真的以为,臣女会嫁给陛下么?” 此话一处,宁怀暄反倒是一愣,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对他说,他是大历朝的皇帝,这大历朝未来的皇后只会是纪梦舒。 大历朝未来的皇后是纪梦舒。 年少没有实权的皇帝连一句反抗都不能说。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朝朝,这辈子,朝朝都是放在他心尖上的女人,他一直都在尽自己所有给她最好的生活。除了皇后的位子。 可现在,与他有数年婚约的纪梦舒忽然这么说,宁怀暄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能违抗皇祖母的命令? “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梦舒垂首,姿态上已久恭敬无比,“臣女的意思是说,事情还未有定论,陛下还是不要着急问罪的好。再者,陛下心里喜欢谁,与臣女更是没有关系。” 好一个没有关系,宁怀暄心中冷笑,看你当上了皇后还会这么说吗? 男人拂袖而去,纪梦舒捏着眉骨。若是他们二人每天都找她这么闹上一回,便是神仙也受不了。 纪梦舒冷笑,现在的抗压能力只是弱了不少,前世在宫中与刘花朝斗智斗勇的时候,费的心力可比现在多得多。 “纪妹妹?” 一声冷清的有些过分的声音将她拉回,万容仍旧立在原处,自从宁怀暄来过又离去,她的存在感都降到了最低。 “纪妹妹方才问我什么是喜欢,”万容立在台子上瞧她,“我仍是不知晓,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是纪妹妹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万容看的明白。两个人刀剑相对,宁怀暄的恨意差不多都要满溢出来,而纪梦舒面上不显,不过女儿家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厌恶至极。 好端端的婚事,竟落得个不尽人意的下场,未免觉得有些唏嘘。 纪梦舒反笑,“那万姐姐对陛下又是怎么样的呢?” 万容似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么问题,咋然听见纪梦舒这么问,自己先是一愣,脑海中竟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嘴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万容也不知她和陛下是怎么的关系,是以最终摇了摇头。 自从在濯清宫见到宁怀暄之后,纪凝秋的心神便不曾安稳,许久不曾好好说说话了,怀暄哥哥待她已经这般冷漠了么? 幼时,她也随着纪梦舒唤一声哥哥。 现如今,怀暄哥哥他美人在怀,又即将迎娶纪梦舒,早就将她抛到脑后了。纪凝秋苦恼的揪着手中的荷花,眼神当中满是不甘心。明明她的年纪还要长上一些,家中人不担心自己的婚事,难道是要随便寻个人家将她嫁出去? 就这一会的功夫,都要来濯清宫找纪梦舒。她纪梦舒有什么好?值得这么多人魂牵梦绕?明明自己也不差,为什么就是无人注意到自己呢? 纪凝秋坐在镂花铜镜面前,仔细端详铜镜中人的脸,这样的容貌,也当得起闭月羞花四个字为何就是无人注意呢? 若是没有纪梦舒了,大家也就能注意到她了。 谁也不甘心被太阳的光辉笼罩住,每日都活在阴影下,属于她纪凝秋的东西,她早晚都要抢过来。 第十九章 让她偿命 回宫路上,青竹默默吐槽,“姑娘,陛下话说的这么过分,怎么也不见太后娘娘出来为小姐说话?” 青竹这丫头,年纪小不经事,只要什么事都为小姐好,她也就开心了。 纪梦舒轻笑一声,“你这傻丫头,真以为太后是向着咱们的?” “难道不是吗?太后一直都很喜欢姑娘,先前在山庄的时候,陛下亲自来请,姑娘不愿意回去,是太后又传来口谕,让姑娘进宫的呀?” 这倒是。 “那青竹想一想,太后又为什么这么想要我进宫来呢?”纪梦舒一边绕过假山石,一边和青竹搭话。 “那是因为姑娘是未来的皇后,太后这是想要想要您提前和陛下培养感情?” 宫中耳目众多,人多眼杂。纪梦舒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倒是没有将太后的目的赤裸裸的说出来,随口应和了一句,“培养感情?怎么强制性的让我留在宫中?” 太后不过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她看中的从来只是纪家嫡女的身份,和宁怀暄有婚约的,也只是纪家的嫡女而已。 至于太后为什么不替她撑腰,纯粹就是对宁怀暄的让步罢了,只要宁怀暄答应娶她,太后对宁怀暄自然也是百依百顺,不会去触他的霉头。 不管将来冷落也好,荣宠也罢,都是她纪梦舒的造化罢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说的果真不错。 只可惜这辈子她纪梦舒学聪明了,不想在作无畏的挣扎,宁怀暄想和谁在一起便在一起,她会亲手将他们两个送入地狱,做一对苦命鸳鸯的。 在宫中的时日流年般飞逝,宫中严密,消息传递不便,纪梦舒上一次收到那人的书信的时候,尚且是在山庄上,此次便在皇宫中。 纪梦舒瞧着面前的黑衣人,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红叶急急忙忙关了门,几个知情的人便躲在门内。 “姑娘,主子叫我来送信。” 黑衣人从怀中拿了封信出来,双手呈上。 纪梦舒心中知晓宁容璋的身份,只不过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关系应该是一个官家小姐与西疆富商的关系,怎么送信还公然送到皇宫里来了呢? “这宫中不比宫外,侍卫巡查不在少数,你又是如何进来的?”纪梦舒没着急拆信,反倒是细细盘问一番,免得又中了什么人的算计之中。 那人垂着头,忽而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看的红叶几人一愣一愣的。黑衣侍卫将主子交代的话烂熟于心的说出来,“回姑娘的话,我家主子是西疆一等一的富商,家产丰厚,是以招募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护身,主子见我腿脚灵便,便差使我来给姑娘送信。姑娘放心,宫中无人察觉。” 这便是了。 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早早将这一番话传授给他。要不然照他这笨头笨脑的性子,估计在纪姑娘的盘问下,连自己主子裘裤什么颜色都要倒出来了。 男人的字迹好看的很,横折弯钩之间数不尽的意气风华,风格不似京城这般束缚于格式,规规矩矩的。反倒是有些许少年人的意气。 信上仍旧是说万宝阁状况很是不错,那批胭脂很是畅销。信中也有问要不要将胭脂引到京城中卖的意思。不过来来回回几个问题,居然洋洋洒洒的写了四五张信纸,纪梦舒捏着毛笔,心思活泛。 这还是她头一次跟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回信,上次的几封书信均是在看完之后便没有回信,直接烧了的。 青竹跪坐在一侧,替她研磨。一边研磨一边还道,“没想到姑娘随手救的人居然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上次给姑娘送来一把大银票不说,这回还冒这么大的风险,叫人进宫传信”脑袋一向简单的青竹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拧着眉心道,“不对呀,那公子又是如何知道小姐是在宫中的?” 红叶轻轻戳她的脑袋,“有钱能使鬼推磨,公子出手豪绰,若是想打听自然能知道小姐的住处。” “也是哦。” 纪梦舒完全游离在两人的对话之外,一门心思的写信,给一个外男写信,要怎么写? 思绪良久,簪花小楷盈盈落下,信写的不多,仅仅只有一张,不过信的最末尾处倒是画了一只正在吃着青草的小兔子。 纪梦舒活了两世,这么多年,也只有深闺时给几位闺中密友写写信,抒发一下牢骚,实在不知和外男写信应是什么语气。于是就了了洒洒写了三言两语,示意宁容璋若是想要在京城开胭脂铺自然时可以的,不用来问她,最后顺手保持着多年的习惯,在信的末尾处画了一只吃着青草的兔子。 大功告成。 殊不知宁容璋在看到信的时候,笑的像个用他部下的话来说,就是笑的像个发情的猴。 将事情安排妥当,黑衣人收拾好了信件,便转身隐没在黑暗中了。纪梦舒捏着毛笔怔怔的想,将胭脂铺开到京城,意思是说,宁容璋会来京城吗? 可是他是王爷,不在自己的封地呆着,无诏擅自入京的话,只怕会被太后和宁怀暄抓到把柄,宁容璋现下羽翼未丰,他冒什么险? 仓皇的担忧纷纷扰扰的涌进心房,纪梦舒简直都要被自己这忧虑的心思吓了一大跳。 宁容璋是宁容璋,她是她。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又为什么过多的担心一个不相干的人。 纵然扳倒宁怀暄和刘花朝需要助力,但也不是非要不可,就算没有宁容璋,她也相信,自己仍旧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偿命。 若是宁容璋真的有本事的话,今世群雄争王,她倒也不是不能帮帮他。 前世她死的太早,扶持刘花朝的孩子登基之后,也不知身处西疆的长佑王是何准备? 前世定然是同今世一般,长佑王或许野心勃勃,或许会出其不意的攻入皇城,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曾知道。 不过她只要宁怀暄和刘花朝偿命,只要纪家完好,至于皇位,她本不关心。 第二十章 不可无礼 远在西疆的边郡之城。宁容璋捏着信纸,几句话反反复复的看,逐字逐句的看,想着纪梦舒写下这封书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形。 信的末尾还俏皮的画着一只吃着青草的兔子,宁容璋长指细细摩梭着,不禁再一次感慨,当初自己意外在京城受伤之后,就这么遇见了能让他心神不定之人。 当视角拉长,几位穿着黑色貂衣的中年男子立在前头,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地板。 “咳——咳——” 宁容璋将信揣进怀中,瞧着送信的黑衣侍卫,缓道,“下去。” “我说王爷,瞧着这信纸乃是京城盛极一时的花草纸,京城女儿家最喜用这个” 说话而已,点到为止。 另一个揣着手,一脸明了的接话道,“王爷这般心神荡漾的,是收到了哪家姑娘的来信?” 几人脸上皆是揶揄的笑,他们家王爷自小严于律己,小小年纪便继承了长佑王的位子,守着一方百姓,年岁一年一年的长,也没见身边多个姑娘出来。 宁容璋在抬起头来,眸中哪里还有半分笑意,只听他轻咳一声,语气不急不缓的看着边防城郡图,“西疆地理位置险要,穆先生,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了。” “属下明白,我们几人会代替王爷打理西疆一阵子的。”穆牧垂头,捏着下巴的半百的长胡子笑啊笑,刚接了信就要出去,可不就是见写信的那姑娘的么? 罢了罢了,看破不说破。 宁容璋抬脚正要走,高空上逼迫的压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边小寒满脸委屈的凑近,身姿健壮,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配上这副表情,实在有些滑稽。 “你作甚?”宁容璋揽了揽身上的裘衣,瞧着身长九尺的威猛男子,语气难得的有些无奈。 边小寒道,“王爷要走?这次还是不带着我?” 宁容璋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咱们边疆的大将军,我若是将你带走,外敌来犯,西疆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边小寒跨着个脸,有些不愿意的嘟囔道,“可你王爷上次冒险去京城的时候就受了伤,这次” “你说什么?” 身边的穆军师扯了扯他的衣袖,边小寒便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他哪里敢耽搁王爷的大事 见心上人也是大事。 就这么一封来信而已,还未等宁容璋秘密从西疆启程,整个西疆的军士差不多都知晓他们王爷心里有个心上人了。 这边是落拓秋风马蹄疾,纪梦舒则是枕着小枕窥探外头的秋色。 在宫里的日子是顶顶无聊了,若非万容时常带着几个姐妹来陪她说话解闷,纪梦舒都觉得自己烂在宫中了。 自从一觉醒来,又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她方才觉得上辈子活的是多么的委屈。 万容捏着团扇,见纪梦舒出神,也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支摘窗外是一株盛开的极好的树,年岁愈久,这树木的枝干越大,到现在谁也不能准确的说出,它年岁几何? “纪妹妹,你在宫中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太后她老人家瞧着还是不想放你回去呢。”万容捏着莲子,放在嘴中细细的咀嚼,唇齿都有些发苦。 这么好的时机,太后怎么会轻易的放她回去。 跟着万贵人一同来的程贵人倒是有些坐不住,“前些日子听闻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一连几天都没让咱们请安呢。” “这倒是。”万容捏着纪梦舒的手,“左右也是在这闷着,纪妹妹不如去见见太后?” 纪梦舒点点头,若是一味的在宫中,岂不是会耽误她许多事情?“也好也好,那不如一起去?” 程柳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行。” 不等纪梦舒问她为何,万容便哈哈笑了起来,“纪妹妹哈哈哈你可不要为难这小丫头了,她呀,最是害怕太后,只因着在刚刚进宫的时候,便被太后照例喊过去站规距,站了一天不说,更是滴米未沾。” “哎呀呀万姐姐,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说。”程柳拉着万容,这多久的事情,每每遇见人总要扒出来嘲笑她一番。 纪梦舒也捂着唇笑,不过这笑意的背后有些外人看不出的酸涩,“那最后怎样了?” 太后性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想与的,前世如此,今世仍是。 “好在呀,这丫头年轻,身子骨还算结实,站了一天之后便被太后打发回宫了,至此,这丫头可轻易不敢往太后跟前凑了。”万容拉着两人往外走,坐在屋里瞧不出,这会外头也正热着。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姐姐了。”纪梦舒拉着万容往外走,临了回头朝程柳招招手。 若不是纪梦舒同太后也算有一层亲缘在,又背靠纪家,太后对她可不会这么好脾气。 瞧着两人在荫凉小道上渐渐淡出了视野。程柳也收拾收拾,打算带着侍女回殿。转身之际,猝不及防对上一人眉眼,“啊——” 程柳被吓得连连拉开距离,瞧着神不知鬼不觉在殿门口冒出的女子,脑门子上都洇出了冷汗,早就知道这深宫中满是无处索命的鬼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白日里撞见鬼了呢。 身边的侍女先反应过来,斥道,“你是何人?无故在这吓人做什么?” 纪凝秋也被吓了一跳,这时候回神便被侍女骂了一顿,可也是有事相求,不得不换了一副好脸色,“是妹妹的不是了,我是纪家的二小姐”纪凝秋支吾说着,小白花模样的没有一点攻击性,“方才听见五妹妹在这和两位姐姐说话,我倒是不好打扰吓到姐姐了,真是抱歉。” 程柳了然,瞧着和纪梦舒也算有三分相像的纪凝秋,赶紧道,“阿月,不可无礼。” 阿月随即退在她身后,程柳温和笑道,“原来也是纪家妹妹,方才我们说话倒是没有注意到你,你来的不巧,梦舒妹妹方才同万姐姐去乾清殿了” 纪凝秋支吾应是。 第二十一章 商议要事 她本来就是看准了她们二人离去,这才趁机上前搭话的。 纪凝秋捏着帕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程家姐姐,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妹妹她一心痴念陛下,只可惜,陛下情有独钟,是以总是忽略梦舒的存在” 程柳好奇的睁大眼睛,倒是看不出来,原来程家妹妹喜欢陛下呐?可陛下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所以?” “我作为梦舒的姐姐,总归是要为我这个五妹妹考虑一二的。”纪凝秋亲昵的拉着程柳的手,好似二人是经年不见的亲姐妹一般。“程姐姐是跟在陛下身边的人了,想必总能知晓陛下的一二喜好。” 像是生怕程柳有所保留似的,纪凝秋捏着指骨,笑意盈盈,“再说了,我这五妹妹是未来的皇后,程家姐姐若是肯帮一帮,也算是和皇后结了个善缘不是?” 程柳面上一笑,不谙人心的她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得挖空脑筋想了半天,“我记得呃陛下喜欢什么来着?”程柳将求救的目光放在阿月身上。 阿月也跟着想,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阿月猛然一动,“贵人,奴想起来了,头先贵人刚刚进宫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时节,陛下似是对莲子汤分外中意呢。” “哦哦。”程柳猛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程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时日过多,我已然有些记不清了。” 得了答案的纪凝秋目光透亮,将莲子汤暗暗记在心中,“这便谢过程家姐姐了。” 任由程柳离开,纪凝秋暗自握紧了拳,瞧着渐去渐远的主仆二人,脸上的不屑神色都懒得去掩饰。 跟在陛下的身边,这种大好的机遇下,居然只让刘花朝那个女人得宠,难不成这后宫中的女人都是摆设不成? 居然连陛下的喜好都不甚清楚,陛下能青睐她才怪。只需让她们好好瞧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俘获陛下的心的。 万容挽着纪梦舒等在乾清宫外,瞧着紧闭的殿门,心中也能猜到几分了,果不其然,等了片刻,便瞧见黄嬷嬷从台阶上下来,“万贵人,纪姑娘,太后身子不适,这时候谁也不见呢。” 纪梦舒神色不变,“嬷嬷,我们也是听说皇祖母身子不舒服,这才想着过来看看皇祖母,说说话,既然不能相见,那我们也不叨扰了,让皇祖母安心养病,我们改日再来。” 这话说的客气,黄嬷嬷微微弯着腰,只当记下了。 一来一回之间,纪梦舒不曾提到何时出宫这件事,只当是专门来看太后的。 黄嬷嬷将纪梦舒的原话转递给太后,太后一头白发只松散的束了起来,面上未施脂粉,瞧着更加憔悴了。 “哀家正病着,也随她怎么想,只是让她在宫中多留一段时间罢了”太后沉重的合上双眼,“对了,暄儿同舒儿的关系” 黄嬷嬷便回道,“陛下仍旧在贵妃那处,不曾见过纪家小姐。” “哎。”太后摇摇头,一声叹息过去,便是久久无言了。 黄嬷嬷抄着手,问道,“娘娘,若是陛下问起来” “哀家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若真的懂事,也该同舒儿好好相处,也不至于让哀家就这么装病哀家这病好不好,全看他了。” “是。” 虽说纪梦舒无意缓和同宁怀暄之间的关系,不过这纪家小姐并非一位,没有她纪梦舒,还有纪凝秋。 小池满满的荷花之间,纪凝秋身边的侍女端着一大篮的莲蓬,跟在她身后,“姑娘,这摘莲蓬的时,您让奴婢一人来就是了,姑娘怎么能亲自沾手呢?” 纪凝秋拿起一只莲蓬,笑道“这哪里是普通的莲蓬?” 小翠不解的看着竹篮之中的莲蓬,都说皇宫之中的风水极好,人杰地灵,难不成这池塘之中的荷花也有所不同,不只是普通的荷花? 小翠尚未反应过来,接着便听见纪凝秋道,“这莲蓬,自然全都是我的心意。” “是,姑娘说得对。” 蕴含着慢慢心意的莲蓬被纪凝秋视若珍宝般拿在手里,一颗一颗的剥莲子。 小翠立在原处,心疼道,“姑娘,这莲子伤手,要不然还是让奴婢来。”毕竟,哪有大家小姐亲自洗手做羹汤的事? “不必,陛下一人在这宫中,身边的体己人少之又少,若是能让陛下知晓这是我亲手做的”自然会有几分好感。 他们也算青梅竹马自幼长大,只是两人的记忆之中,不约而同都存在另一个人的身影罢了。只要能让陛下看清她的心意,这皇后的位子难保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与这后位相比,亲自熬一碗莲子汤又有何不可? “小翠,你去打听一二,看看陛下现下在何处?”纪凝秋一边在濯清宫的偏殿剥莲子,一边吩咐小翠做事。 宁怀暄尚在议事殿,同几位大臣商议要事。 大历朝开国以来厚待皇亲国戚,先祖对当年征战四方的功臣更是加官进爵,世代承袭,自开国以来至今,皇亲数目倍增,偏生老臣的公爵亦不能拭夺。 整个大历朝除了每年养军,发放军饷之外,剩下的钱财几乎都进了各个公侯的钱袋之中。国库空虚已久。 “陛下,依臣看,是否将开朝以来的封号收回一些?” 刚有人建议,便又传来一道反对的声音,“封地封号都是先祖历来的规矩,若是违背祖宗法制,恐怕不妥。” 话落,议事大殿上便各抒己见,迟迟辩解。各说各理。宁怀暄被吵得头大,一拍桌子,整个大殿的吵闹声便戛然而止。 “李清说的不错,这开朝以来,先祖奖赏立功的功臣,确实大肆封赏,公侯不断,这么些年封号承袭,也确实给财政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宁怀暄抿上一口茶,在众人的猜测之中又道,“可若是随意拭夺封号,将来谁还会肯为大历朝卖命?” “那依陛下的意思是?” 第二十二章 真的饿了 “大历朝皇亲数目不小,边郡之地有不少藩王。藩地自治,一来是我大历朝的祸根,二来,藩王地区百姓的赋税不交国库,若是削藩之策推行,那这些问题岂不都会迎刃而解?” 话落,朝臣之中议论纷纷,削藩可是王朝大事,若是处置不好的,只怕会动摇王朝根基。 纪康面色入常站在大殿之内,尚还年轻的皇帝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难免有些操之过急。 “纪相国,这件事你怎么看?” 纪康温吞错过身子,抬眸之中眼神满是锐利,“正如陛下所说,大历朝开国爵位不可拭夺,既如此,削潘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此话一出,众朝臣又是一番议论。 “好,这件事再商议一二,诸位爱卿不妨拟出个方案来。”宁怀暄说完便带着身边的小黄门出去了。徒留整个殿中的官员。 天子削潘,意在收权。 钟粹宫的侍女仍旧候在殿外,等着陛下从议事大殿出来后,便去刘贵妃的钟粹宫。 宁怀暄打着哈欠,每日晨昏两次议事,已然让他觉得有些烦躁,此时只有朝朝的地方,才是他难得的避风港。 “陛下娘娘已在宫里候着了。”钟粹宫的侍女端云在前头带路,这番景象恰恰落在小翠的眼中。 各种郁郁葱葱的坛景,小翠跟着人走了大半截路,才确信宁怀暄去了钟粹宫。 这宫里的后妃,哪个没有在等陛下,怎的就她刘花朝的侍女能等在议事大殿外,等陛下一出来便三言两语将陛下哄走? 纪凝秋折断手中的莲枝,脸上不知该是哭还是笑,抬手将小翠唤道身边来,附耳说了几句,小翠便退下了。 彼时。 从乾清宫回来之后,纪梦舒并不担心自会在此处囚禁许久,既然太后娘娘在此时恰好“病了”,那她自然不能叨扰太后,总会有法子出去的 纪梦舒支着脑袋想啊想,到底该怎么出去呢?青竹瞧着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的模样,贴心道,“小姐,可是想家了?” 斜倚在椅子上的人摇摇头,“青竹,你说咱们来皇宫这么久了,你就不想出去么?” 青竹抿唇,“姑娘若是想出去,直说就好了,不必拿青竹做借口” 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纪梦舒笑嗔她一眼。不过最近那刘贵妃处倒是安静,安静的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了。纪梦舒蜷了蜷身子,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呢。 “姑娘真若是想出去,奴婢倒是有个法子。”青竹乐哈哈道,瞧着纪梦舒的眸子都亮了几分,看来这丫头也觉得皇宫憋闷。 “跟我还绕什么弯子?若是在不直说,下次逛街可就不带着你了。”纪梦舒使出杀手锏,她下边的两个丫鬟,她自然知晓她们最怕什么。 果然,青竹撇撇嘴,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是瞧见上回那西疆商人的黑衣侍卫太过厉害,能在皇宫之中来去自如的送往书信,若是纪梦舒身边有这样的高手存在,这小小皇宫自然不在话下。 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这么的侍卫纪梦舒摇摇头,等这次出去了,是时候请几个身手好的江湖人士了。 “姑娘姑娘”殿门转角听见红叶由远及近的小声呼唤。 “怎得了?” 红叶不等气息喘匀,一手指着门外,道,“姑娘,陛下似是在偏殿” “偏殿?那不是二小姐住的地方吗?这” 纪梦舒抬手示意小声一些,心里也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前世她并没有将纪凝秋带来,是以并不知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点还是确定的,她纪凝秋喜欢宁怀暄喜欢的不得了。 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若是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此事不可声张” 濯清宫的偏殿,高高的蟾牙在屋顶挽出一个弧度,纪凝秋正坐在外殿,瞧着外头的璀璨的云色出神。 忽然,殿门猛地被一道大力推开,接着便逆光走近一个带着愠色的男子。纪凝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着身子的动作,赶紧行了一礼。 “陛下?” 宁怀暄方才进门,视野一下子暗下来,还未看清面前的女子是谁,便听见这人柔柔唤了一声“陛下”这声音,不是纪梦舒。 “陛下是来找梦舒妹妹的吗?”纪凝秋的身高还不及他的肩膀,从殿外看过去,只能看见男子的背影,瞧不见里面的女子。 宁怀暄也没有想到这里面坐的是纪凝秋,便凉凉开口道,“不是”话刚说完便有些后悔,这濯清宫只住了两人,不是来找纪梦舒的,倒像是刻意来找纪凝秋的。 纪凝秋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面上有一瞬间的郝然。 “咳,朕是听说,今日纪梦舒去乾清宫找过太后,之后便在濯清宫中又哭又嚷,朕只是过来看看。” 桌上熬好的莲子汤散发着悠悠清香,还有两道荤素小菜,纪凝秋抬起眸子,“今日下午,臣女都在采莲子,倒是不曾注意五妹妹在做什么,是臣女的不是,未能管教好妹妹,这种事情还传到怀暄哥哥耳中” 纪凝秋越说越羞愤,好似纪梦舒做的错事都是她的不是。一声怀暄哥哥更是将宁怀暄带到过去。 “罢了,这不关你的事,不必自责。”千错万错都是纪梦舒一人的错,若不是她,他又怎会撇下朝朝一个人,饿着肚子来到濯清宫。 “陛下还未用晚膳,不如喝碗莲子汤可好?这莲子是我今日一颗一颗剥好的”少女身上好似带着和莲子一般的清香,宁怀暄现在确实是饿了。 刚到钟粹宫的时候,便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来到濯清宫,这会肚子正饿呢。倒是也没有和纪凝秋客气,一撩袍子要用膳的架势。 身边的小黄门有眼色的退到殿外,殿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陛下国事繁忙,难免上火,喝碗莲汤去去火气?” 嫩滑莲子加上熬煮的瘦肉,果真鲜美。 第二十三章 以命搏命 用膳毕。 宁怀暄心情甚好,瞧着纪凝秋温柔小意的模样,难得感慨道,“那纪梦舒若是有你三分好,朕也不至于如此厌弃她。” 心中欢愉不已,可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纪凝秋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陛下可千万别这么说,梦舒妹妹是纪家的嫡女,自小万千宠爱,可听不得陛下说这般话呢。” 宁怀暄冷哼一声,她也就仗着自己的身份罢了。 汤碗中的莲子汤渐凉,宁怀暄却觉得自己体内更是燥热无比,直到女儿家的馨香暖意萦绕在鼻间,一双柔弱无骨的双手攀附在肩头的时候,宁怀暄这才猛地回神。 一把将纪凝秋的手腕扯下,面上阴云密布,“你做什么!” “怀暄哥哥我”纪凝秋在汤药里下药的时候,可万万没有想到宁怀暄便是中了药,警觉性还是这么的高,当下被人质问,一张面皮红了个彻底,也不管多年来大家闺秀的教养仪态,“怀暄哥哥,我喜欢你,凝秋一直都喜欢你。” “简直胡闹。” 纪凝秋俯身跪坐在地上,双手攀附他的膝头,面容姣好的面上透着羞涩的淡淡粉意,只不过宁怀暄无心观赏罢了。“怀暄哥哥,难不成怀暄哥哥喜欢梦舒妹妹?” “这是我和她的事,纪凝秋,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宁怀暄丢下这句话便挥袖而去,整个偏殿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小翠守在殿外,见宁怀暄气冲冲的出门,抬脚便进了殿。 “姑娘?地面湿凉,姑娘快先起来。” 纪凝秋苦笑一声,双目无神,“小翠,你听见没有?陛下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哈哈哈哈,我若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纪梦舒进宫,我若是认清自己的身份,这辈子都要被纪梦舒压上一头!” 乾清宫外。 纪梦舒带着青竹躲在花坛后面,瞧见宁怀暄气冲冲的带着小黄门从偏殿出来,顿时“啧啧”两声。 “看来这纪凝秋的本事不太行啊,宁怀暄人都进了偏殿了,还能再出来?” 红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两人的身后,悠悠提醒道,“姑娘,奴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直呼陛下的名讳——” “哎呀——我知道了,再说现在也没有外人嘛。”纪梦舒摆摆手,一行人转身,凑巧瞧见上头茂密的树枝受力晃了两晃,抬头往上看去,一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掩映在茂密的树叶之间。 “何人在此?!”红叶手一挡,便将纪梦舒同青竹挡在自己身后,一脸警惕的瞧着上头暴露的那人。 “咳——咳——红叶姐姐,莫要生气,莫要生气。”黑衣侍卫从树上跳下来,一脸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他刚才不过是看个笑话,怎么就一不留神被发现了呢?这要是被王爷知道,定要罚他了。 “是你。”纪梦舒瞧瞧四周,见无人赶紧将人拉到殿中,“这才过了几日时间,难不成又有书信送来?” 黑衣侍卫哑然,他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几个没有武功的女子发现,于是更没有准备措辞,若是按实话说的话——王爷派了两人来送书信,宁三带着回信回去了,自己则受王爷的命令留下来保护纪家姑娘 宁二百抓挠心,王爷先前并未教自己如何应对啊 “问你话呢?哑巴了?”红叶警惕的瞧着宁二,她家小姐心思纯良,她做丫鬟的,可不能让外头的商人蒙骗了小姐。 “不是并未有书信传来”宁二还从未有过在姑娘面前说谎的经验,一张嘴磕磕巴巴的蹦字出来,“是我没见过,皇宫,来,看。” 纪梦舒抬手,“罢了不重要,左右你现下无事,不如帮我们一个忙?” 宁二猛地跪地,双手合上,一副将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甘愿效劳。” 红叶: 后宫城墙后面,荒无人烟的荒地上杂草丛生,宁二瞧着这矮墙,再次发出不解的疑问,“纪姑娘确定是要出宫?” 纪梦舒看着矮墙,前世对宫中的守卫布局也有所了解,这处挨着冷宫,是以守卫也宽泛许多,当即便点点头,“据我所知,这处的守卫最是薄弱,当然是要在此处翻墙。” 青竹试着跳了跳,这矮墙只是比宫中的其他宫墙矮了一些,却还是比她要高,“姑娘,青竹翻不过去” 宁二瞧了瞧矮墙,“纪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我倒是知道一条鲜有人烟的宫道。” 红叶被留了下来,这次出宫并没有旨意,不能离宫太长时间,宁二带着纪梦舒并青竹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出了宫。 城中坊市关的差不多了,纪梦舒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歇脚的客栈,便匆匆想着出宫该办的事。 “青竹,明日你去城郊一趟,看看有没有闲置的宅子。” “姑娘,咱们看宅子做什么?” 做什么?此时已然是秋日了,根据前世的经历来看,各地藩王在皇帝的打压下蠢蠢欲动,宁怀暄急着收权,前世父亲几次三番受到刺杀,她纪家虽不是武将出身,不能招兵买马,却总是要有些自保的手段的。 这次既然能未卜先知,自然不能任由上辈子发生的事再来一次。 纪府出入不方便,总归是要有人没人知道的地方。 “青竹,只按我说的办就好。” 次日一早,纪梦舒不得不早早起来,推开窗户瞧着外头热闹的集市,这是离开皇宫之后,才有的热闹。 斗兽场。 纪梦舒头纱遮面,身边跟着宁二,端坐在斗兽场的四周看人与凶兽的博弈。 与其说的斗兽场,不如说是贩奴场。这里云集着天南海北的奴隶,只要能在斗兽场中活下去,就有可能被京城之中的大户人家买作死士,身价比普通的奴婢要多得多,斗兽场的主人也能大赚一笔。 宁二立在身后,瞧着台下那奴隶被分尸吞食的血腥场面,微微皱了皱眉,“这人身手太重,以命搏命可不是战胜这头凶兽的打法。” 第二十四章 不能擅自离宫 “哦?照这么说,该是技巧才能取胜?”纪梦舒隔着纬纱瞧得并不真切,不过根据在场众人的激烈反应来看,确实足够残忍。 宁二没接话,专心致志的瞧着下一场的奴隶上来。方才两头凶手分食了上一个奴隶的尸身,这会干劲正足。瞧着送入口的美食,瞬间扑了过去。 斗兽场众人轻蔑不已,这个奴隶身板太瘦太小,比之之前的那个健壮大汉,丝毫没有优势。 纪梦舒不难听到其他人对这个奴隶的看法:身上没有两斤肉,只怕给凶兽填肚子都填不满。 宁二双手环胸,“此人身姿轻盈如燕,对这种重型的凶兽来说,倒是一个优势。” 纪梦舒听见两只凶兽对敌人狡猾行为的不满的吼叫声,道“可这凶兽皮肉结实,一人对付两只凶兽,再怎么身轻如燕,也总有体力消耗完的一刻”她对于这种含有赌的成分的游戏,向来不怎么看好。 “好!!” 慌神的瞬间,台上众人叫好的声音纷纷响起,台下那奴隶满身狼藉,竟趁着凶兽扑过来的瞬间,以匕首划过凶兽的肚子,淋了满身的腥臭。 纪梦舒捂着口鼻,这味道实在不好闻,刺鼻的腥臭味传来,只觉得好似让她回到了前世被折磨濒死的时候,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这辈子她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纪姑娘,你没事?”宁二方才看的正上头,丝毫不知道一个姑娘应该不喜欢这种难闻的气味,可这四周都是斗兽场的人,倒也没什么办法,是他脑子太笨。宁二想,若是王爷在这的话,定然是有办法的。 “我没事没事。”纪梦舒反反复复深深浅浅吐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将早膳吐出来。 台下,一只凶兽抽搐倒地而死,让另一只凶兽大为忌惮。迟迟踌躇的不敢上前,一人一兽瞬间陷入了僵持的境地。 “哎哟我说,愣着干什么?快上啊上啊!” “对啊!知不知道什么叫趁热打铁啊!” “” 这些人对他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根本就不清楚那奴隶所遭受的种种折磨。纪梦舒掩鼻,瞧着那奴隶终究是先兽一步,主动发起进攻。 “宁二,你瞧,他这是何意?”纪梦舒不明白,那奴隶为何像是忽然放松了周身警惕,像是斗兽场常年游走于凶兽之间的猎人。 宁二素来呆愣的面上浮起一抹笑意,“纪姑娘,他这是诱敌深入——” 话刚说到一半,凶兽便猛地飞身跳到奴隶面前,血盆大口张开,好似能将整个人都吞入腹中。 瘦骨嶙峋的胳膊被咬住,那奴隶奋不顾身的将匕首狠狠插入凶兽的脖颈之间,顿时血流如柱。凶兽的性命受到威胁,朝着斗兽场的四周奔来奔去,连带着那奴隶也在凶兽身上颠簸不已。 凶兽已然发疯了,这人就算不被凶兽咬死,也会被它踩死。正当众人都为一个好苗子惋惜不已的时候,凶兽已然鲜血喷薄,倒地而死。 宁二松了一口气,“姑娘,这人是个好苗子。” “确实如此,”纪梦舒起身,将大额银票交给宁二,“就买他了。” 偷摸回宫的路上,青竹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姑娘,那人不会就这么死在院子中” 宁二在前头驾马,闻言笑了一声,“纪姑娘不是都请了大夫吗?你还怕什么?” 青竹想起来在京郊城外瞧见那像个死人一样的半活人,还以为这半天不在的功夫,那宁二是在外头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可是可是那奴隶看起来真的伤的很重” “从斗兽场中出来的,去了半条命还全胳膊全腿的都算命大了。”宁二一驾马车,悠悠从小道之中穿行而过。 青竹哪能想到自家小姐居然偷偷去了斗兽场那般血腥的地方,“姑娘,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那斗兽场她虽然没去过,却也听说过,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罢了。姑娘这般小的年纪,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想想就气。“宁二!是不是你!将姑娘带到那种地方去?!”青竹撩开帘子,巴掌“啪啪”的就往宁二身上招呼。 “哎——不不不管我的事啊,我是冤枉的——”宁二驾着马车不好躲开,硬生生挨了好几个巴掌,奈何自己说的什么青竹都不相信,偏说是他将她家好好的姑娘给带坏了。 “青竹,斗兽场这件事可不许告诉红叶。”纪梦舒进宫之前反复叮嘱,红叶做事一向稳妥,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去了斗兽场,难免不会被姜母知道。 倒不是因为她不相信红叶,实在是因为红叶心思缜密,又一心为着她好,只怕会不喜欢外来的宁容璋和宁二。 顺利回宫之后,红叶小心的从宫中迎出来,见到是纪梦舒之后,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姑娘回来了。” “嗯红叶,这期间可有什么人过来?”他们偷偷出宫的事,断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姑娘离宫的时间不常,今早除了万贵人来了一趟,我推拖姑娘昨夜睡得晚,这会还没醒。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人了”红叶一一禀明。 “这就好,这就好。” “只是姑娘,咱们奉太后的口谕在宫中,以后可千万不能擅自离宫了,若是被人发现的话,只怕会被别人编排什么话,反倒污蔑纪家。”红叶絮絮叨叨的说着,若非昨夜离宫的决策太过仓促,她定然是要再阻止一二的。 纪梦舒直点头,什么都顺着红叶的意思。三人全然没有把出宫干的正经事说出来,只是让青竹拿出来几包油纸包的吃食,并着城中时兴的胭脂罐子。 “哎呀红叶姐姐,你看看我们买回来的东西,这城南王记的油酥鸭你不是最爱吃了嘛?这可是姑娘特地让我给你买的,我想吃浑圆,姑娘可都没有这么大方呢” 青竹三两句话就将红叶哄好了。纪梦舒瞧着,果然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第二十五章 看热闹 纪梦舒昨夜出宫,这会才听万贵人说起昨日的趣事。说是钟粹宫那位,不知又是怎得了?昨夜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闹得陛下今日的早朝都晚了许多。 “刘贵妃这么做,就不怕再受太后责罚?” 万容怜惜的握起她的手,枉然的摇摇头,“纪家妹妹,你我也算相识甚好,虽说你来宫的时日不长,可我已然将人看作自个的亲妹妹一般对待不瞒你说,刘贵妃虽出身不好,但自从认识陛下以来,未曾失宠,就这般荣宠之下,陛下不顾太后朝臣反对,将一个——” 纪梦舒知道万容想说什么,是她刘花朝太有本事,以至于太后都不会轻易出手。 “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纪家妹妹,我可是听说昨夜陛下”万容招手,悄悄凑近纪梦舒的耳边。 “当真?” “千真万确。” 纪梦舒倒吸一口冷气,十分诧异,“陛下最是宠爱刘贵妃,怎么昨夜还去了良妃处?” 万容捻着葡萄放入嘴中,两人的神色像是在谈论京城之中颇具盛名的话本子,见纪梦舒来了兴趣,不自觉的拿着腔调,“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刘贵妃啊,每日都遣人等在陛下的议事大殿前,一等着人,便直奔钟粹宫,可这昨日也不知是怎么的,陛下去了钟粹宫之后居然又出来了,再回到钟粹宫之后,刘贵妃便发了脾气,气得陛下直接去了良妃处” “噢,原来是这样”纪梦舒同样吃着葡萄,末了又问道,“那这良妃是” “良妃乃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嫡女,生性温吞又知礼,听说是选秀的时候被太后娘娘瞧上了,就留在了宫中。” 温吞知礼。这样的好姑娘遇见了刘花朝,岂不就是秀才遇见了兵,便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怕都斗不过刘花朝那个泼妇无赖。 纪梦舒可惜的轻叹几声,“万姐姐,那这么说,刘贵妃岂不是会找良妃的麻烦?” “这后宫之事颇多,又都是女人女人们想要争宠,就得使些手段,可惜你我不是天上的神仙,纵然是遇见了这种事情,也无可奈何不是?”万容轻叹,一时间愁绪上来,连葡萄都顾不上吃了,“再者,良妃好歹也是妃位,而我不过是小小一个贵人,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万容扭头过来看她,像是瞧见了什么救星一般。“不过纪家妹妹可不一样,这将来入主后宫,就算没有皇帝全心全意的疼爱,也无人能欺负得了去。” 纪梦舒五位杂粮,昨夜她亲眼瞧见宁怀暄从纪凝秋殿中出来后,竟与刘花朝一言不合,将灾祸烧到了良妃处。 良妃前世温吞,做事不争不抢,只求平稳。前世许多事也没少帮她,视而不见,心中又有些过意不去。可若是插手,又有什么立场呢? “万姐姐,左右无事,你难道就不想去她们那处看看?”纪梦舒想拉着万容一起去,毕竟这种事情,人多显得力量大嘛。 万容惊诧,“我这种级别的小虾米,你确定城门失火,不会殃及到我这条池鱼?” 纪梦舒厚颜无耻的打着保票,“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嗯嗯?难道万姐姐不信我?” 在纪梦舒的威逼利诱之下,万容还是同纪梦舒一道去良妃处瞧瞧。踏进良妃的环亭小院,便听到宫侍为难的将她们拦下。 “万贵人,姑娘,我家娘娘不在宫中”小宫侍位小职卑,可良妃待人温厚,这说话之间不免带上了恳求的语气,“娘娘一早便被刘贵妃叫去了,眼下还未回来。” 这都多久了啊,便是说些体己话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纪梦舒同万容对视一眼,径自往钟粹宫走去,“纪家妹妹,我来宫中向来都是避其锋芒不争不抢的,这会子进去,只怕刘贵妃会记我一辈子了” “哎呀好姐姐,放心好啦,我才是刘贵妃的首要敌人不是吗?”纪梦舒吐吐舌头,纵然她一心想要改变嫁入皇宫的结局。 钟粹宫奢侈华丽,处处都是名贵的花草树木,待通报之后,纪梦舒便先一步进去,刘花朝并不避讳让谁人瞧见,良妃正在她殿前跪着! “之前就听说良妃娘娘画工极好,我这会正向请教呢,去了良妃娘娘宫中,却说人不在呢。”纪梦舒瞧见钟粹宫殿前正虚弱的跪着一个女子,双肩瘦削,体力不支,只怕从今早过来就一直跪着了。 沈良扬起苍白的丝毫没有血色的脸,“叫姑娘见笑话了,我现下不方便作画,不如姑娘先回去,改日我亲自给姑娘送上一副” 何须这么卑微?纪梦舒想,沈良的父亲是大历朝的礼部尚书,虽说官职上没有实权,却也是六部之一,沈良贵为尚书府嫡女,怎能沦落到被一个洗脚丫鬟欺负? “哟?这不是纪家姑娘吗?今儿个什么风?居然把您给吹来了?”刘花朝双臂抱胸站在地上,就这么眸光不善的盯着二人。 “见过贵妃娘娘”万容仍是按着规矩行礼,却迟迟没能听见免礼的声音,便也只能咬紧牙半蹲着。 纪梦舒冷笑,“贵妃娘娘好大的微风,良妃与你同在妃位,也不知贵妃娘娘哪里来的权力,这般随意的处罚同是妃位的良妃娘娘?” 刘花朝慢悠悠的下了两三台阶,靠近纪梦舒之后便停了脚步,“纪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良妃无缘无故在本宫殿前跪着,本宫也不知究竟为何呢?怎么?难道这种莫须有的事,也要往我头上扣吗?” 纵然刘花朝站在两处台阶之上,不过纪梦舒微微仰头,倒像是再瞧路边上的流浪狗一般,“刘贵妃说话还真是有趣,难不成是良妃娘娘自愿跪的不成?” 眼中的蔑视简直是要将刘花朝心中那点极强的自尊心践踏,不等刘花朝回话,沈良便在万容的惊呼之中昏了过去。 “良妃娘娘?”万容也顾不得刘花朝未叫她起身,赶忙奔到良妃面前。 第二十六章 是朕的错,朕对不住朝朝 “贵妃要明白,这前朝后宫处处相关连,若是今日因为贵妃的所作所为,引得前朝老臣不满,以至于让太后同皇帝为难,可全都是贵妃的责任。再者——” 纪梦舒上前一步,同她平视,眸中的痛恨恨不能将刘花朝湮灭,“贵妃而已,便是如何嚣张,不过也是妾位。” “你!”刘花朝简直要气死,指着纪梦舒扭头就走的背影说不上一句话,眼看着纪梦舒同万容见昏倒的良妃抬走,却也无可奈何。 她说的都对。 且不说这会不会给陛下惹麻烦,会不会让太后对她更加心烦,更重要的是,她无缘故的惩罚同一妃位上的良妃,于情于理她都不在优势。 可这又怎样? 陛下昨夜去了良妃宫中,叫她如何不生气? 更可恨的是,纪梦舒还来替她出头,还这样辱骂她? 贵妃贵不可言,却终究如她所说,只是一个妾位,若将来她入宫,便是由着皇后的权势随意处罚与她?刘花朝重重的喘气,无措的抱着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陛下,陛下不会不管我的就算纪梦舒真的做了皇后又能怎么样?陛下不会喜欢她的” “娘娘?”身边的宫侍想要上前将人扶到宫中,下一瞬却被刘花朝大力推开。 “滚开!都滚开!谁也不准碰我!” 不同于钟粹宫的嘈杂,沈良处倒是安静的很。沈良向来画工一绝,整个京城无处其右,是以,这还算僻静的一处小院,也被布置的极好。 见娘娘晕着回来,守着沈良的几个宫侍忙的团团转,待御医瞧过之后,这才顾得上纪梦舒和万容。 “今日多谢万贵人和纪姑娘,我家娘娘性子温和,便是受了欺负也不曾轻易开口,总之多谢两位了。” “不必客气——”正如万容所说,沈良也是这后宫之中的一条被殃及到的池鱼罢了。“良妃膝盖跪的久了,淤血不化,你们还需好生照顾着。” “奴婢明白。” 从良妃处出来后,万容一路上难得的有些欢脱,“纪妹妹,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做这正义之士。” “感觉如何?” “极好。” 这一番风波到底是惊动了宁怀暄,宁怀暄一从议事殿出来,便被钟粹宫的宫女拦住了,刚想要视而不见,便听那宫女委屈道,“陛下,今日那纪家的小姐上门挑衅娘娘,娘娘此时此时亦是羞愤不过,求陛下去看看娘娘!” “上门挑衅?”宁怀暄问道,“你是说纪梦舒上门挑衅?那她可曾说了什么?”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听到刘花朝受了委屈之后,宁怀暄定然是要先去钟粹宫安慰安慰她的,可是自从昨晚他用了晚膳回去之后,便被刘花朝闹了一通,说什么丢下她一人,去别的女人那里温存,还问他做什么还回来,不如去别的女人那里好了。 他倒是也如她的意了,当即便去了良妃处。 这会子两人还僵持着,谁也没有给谁的台阶下,宫女哭的梨花带雨,宁怀暄丝毫不动容。 “陛下,那纪姑娘说,说我们娘娘出身低贱,不配为妃还说,还说娘娘就算再怎么得宠,终究也是妾位陛下,娘娘听后悲痛欲绝,连午膳都不曾用,任是奴婢们怎么劝都不听陛下,还请陛下去看看娘娘”宫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是万容通纪梦舒瞧见了,定要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宁怀暄听着有些动容,不过再怎么动容却还是记得昨夜她那般无礼的模样。张了张口,终究是错开身子要走。 身后的宫女急急唤道,“陛下!娘娘还说,若是陛下也赞同那番话,那就不必往钟粹宫去了,娘娘还说,今世遇见陛下,娘娘并不后悔。” 宁怀暄咬牙,对身后的小黄门道,“摆驾钟粹宫。” 相比于纪梦舒同万容做好事的情形,纪凝秋才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好人,好到为他人做了嫁衣。 那碗加了药的莲子汤,陛下喝的一干二净,可最后呢?没便宜刘花朝,却便宜了沈良。 纪凝秋都快气疯了,昨夜那么好的氛围,一旦陛下同她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如今都是纪家入主后宫的皇后了。 紧要关头,陛下居然也能舍下她离开她又算什么? 小翠瞧着心不在焉的纪凝秋,小声道,“姑娘,听说五小姐去了钟粹宫” “什么?她去钟粹宫做什么?”纪凝秋一整日都将自己闷在殿中,昏暗的像是见不得日光一般,宫里头什么事,都是小翠去打听的。 “听说是良妃被贵妃刁难,五小姐将人带出来了呢。” 纪凝秋不禁冷笑一声,“她倒是会做好人,良妃被陛下宠幸不说,还能巴巴的上前将人救出来,以为这样就能让陛下高看她一眼吗?” “陛下现在在何处?” 小翠有些为难,毕竟昨日陛下同贵妃才闹了矛盾,“陛下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中。 刘花朝一脸心灰意冷的躺在床上,宁怀暄走进殿中时,还能听到忍耐的呜咽声。 “陛下”刘花朝几步跑到他面前,环腰保住,宫中的宫侍有眼色的退下,“陛下臣妾就知道,陛下不会真的不管花朝。” 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又揪着他的衣袖不撒手,直将男人的心都看软了。“朝朝” “陛下,只要陛下心里还有花朝,朝朝就是受些委屈也无妨的。”刘花朝拉着人的腰带,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昨夜陛下突然离开,说是去看纪姑娘为何闹事,回来的时候却已用完了膳,朝朝心里委屈陛下都不许朝朝说上两嘴吗?” “是朕的错,朕对不住朝朝。” 刘花朝吸吸鼻子,“也不全是陛下的错,是濯清宫那位太有手段宁郎,今夜就歇在这,好不好?” 宁怀暄温热的大掌抚上女人娇俏的脸,道,“自然好。” 宁怀暄和刘花朝的和好速度简直令人咂舌,不过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再见时,二人便又浓情蜜意了。 第二十七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本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沈良带着院中独坐的小画来的时候,纪梦舒正接到宁容璋的书信,并着几盒制好的胭脂。 几盒胭脂摆好一一对比。由她的方子制成的胭脂,不管是成色还是味道,都比现下皇城中时兴的要好。 红叶从殿外进来,道,“姑娘,良妃娘娘来了。” 沈良身边带着的侍女略有几分眼熟,应是上次同沈良求情的那位。“纪家妹妹,可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纪梦舒赶紧招呼人过来坐着,“良妃这伤好痊愈了?” “全都仰仗纪妹妹,我这点小伤,自然不算什么。”沈良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画,笑着递到纪梦舒面前,“养伤时日不能出宫,我亦是无聊的很,想着纪妹妹想要一副小画,这便画好了拿来” 居然还放在心上,纪梦舒挠挠头,“上次瞧着良妃受罚,我也只是胡乱攀扯个理由,难为你还记在心上。” 沈良赤诚,“纪妹妹家世卓越,稀罕物自然瞧过不少,奈何我拿出手的也只有小画而已,妹妹不嫌弃就好。” “怎会?”纪梦舒端详着小画,是一女子在庭院之中独自倚坐在秋千上,像是在赏景一般。“此像精致细腻,画工精巧,我亦求之不得,那就多谢姐姐了。” 桌上横竖摆着几罐胭脂,纪梦舒将画像收起来,便接着捣鼓。都是女儿家的常用之物,沈良捏起一盒淡红胭脂,仔细瞧了瞧上头的印章,笑问,“这应是宫外胭红阁制得。我尚在闺中时,也爱用这家的。” 纪梦舒倏的抬头,眸光亮了几分,“那姐姐觉得这家胭脂用的怎么样?” “胭红阁在京城之中颇有名声,加之价格不菲,效果自然是最好,且不说胭脂种类最多,最易上色,香味也是最好闻的。” 这倒是不错,胭红阁在京城之中已属老店,受众更是爱美钱多的官家的夫人小姐,口碑确实比寻常胭脂要好得多。 “那姐姐瞧瞧这个。”纪梦舒将一罐没有任何标签的胭脂递给沈良,请她来用。这是宁容璋送来的成品胭脂,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话,即日便可在京城售卖。 沈良半信半疑,浅浅用了胭脂之后,便有些赞不绝口,“不错,真是不错,且这香味淡而不腻,确实合我的心意。这可是京城中新时兴的胭脂?” 新时兴? 过段时间应该就是了。 纪梦舒将沈良的话糊弄过去,又将那些个胭脂全都送给了沈良,将人送出寝殿之后,这才将先前藏起来的书信翻了出来。 青竹瞧着纪梦舒急不可耐的模样,笑着打趣道,“原来姑娘这么着急将良妃娘娘送走,便是想给某人回信呀?” “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这胭脂制的不错,若在京城售卖,自然能大赚一笔,届时给你这小丫头买浑圆吃不好?”纪梦舒捻起毛笔蘸饱了墨,将信纸横平竖直的铺在书桌上,下笔倒是不知先写什么。 是先说君安否?还是夸胭脂做的不错?宁容璋想要在城中售卖,是他亲自来还是派人过来?西疆遥远,只不过是京城中卖胭脂的事,应当还没有重要到让他亲自过来。 不能亲自过来 纪梦舒咬着毛笔,匆匆写了两行字,接着顺手画了只蜷缩睡觉的兔子。交给青竹之后,方觉完成了一件大事。 纪梦舒住在宫中,尚不知晓她这一封信传出,给京城的胭脂铺子掀起了多大的浪潮。 一夜之间。 不知是何处传销过来的胭脂瞬间得到了大批官家夫人小姐的青睐,将百年的胭脂铺子打压的厉害。 铺子掌柜多处游走打听,才知晓这胭脂乃是一西疆商人带回,产自西疆,价格昂贵。 城中一处偏僻的客栈,“腾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分外小心的打开了顶楼的一处寝房。 “公子” “怎么样?” 那小厮模样的男子恭敬行礼,“城中的胭脂确实畅销,咱们带的不多,铺子中有了些短缺,到了一物难求的地步。”这也属实没有想到,小小的胭脂,这其中的利润居然这么大。 正巧他们在西疆本就物质贫乏,现在在京城有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入账,定能缓轻西疆将士的生活问题。 寝房中的窗户都关着,只有街上些许热闹的繁华传入耳畔,宁容璋缓缓点头,“不错,徐宁,可以在京城之中多多物色几间闲置的铺子,再者,就算是将胭脂寄卖到其他胭脂铺子中也是可以的。” 徐宁略懂商道,倒是不清楚宁容璋为何不趁着这西疆胭脂大卖的风向,垄断京城胭脂的生意,这样一来,又京城胭脂的财路,他们在西疆也能好过一点。“公子这是为何?” 长指轻叩桌案,宁容璋缓神,“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懂得其中门道的商人不在少数,若是任凭咱们的胭脂做大,只怕会招惹出麻烦,既然这样,不如有钱大家一起赚,咱们赚一半,他们赚一半,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稳妥长久?” 其实还有个原因,宁容璋想,女儿家用的东西大多精益求精,像是这种胭脂类的东西,若是有了更好的选择定然不会用的长久。在他看来,西疆胭脂只能风靡一时。 他并没有心力经营胭脂产业,逆水行舟不进反退,到时候必然会被其他人追赶上来,既然这样,倒不如在各大胭脂铺子中寄卖,捞上一笔后便停手。 两全其美。 “还是公子想的周全。” 一股淡淡的茶香飘入鼻间,纪梦舒枕着软枕在木躺椅上小憩。红叶踩着步子过来,“姑娘,二姑娘来了。” 倒是个稀罕客。 “五妹妹。”纪凝秋从小道上过来,微风将她额上细碎的发吹乱,面上倒是好气色。 纪梦舒撑着身子半坐,抬眼问,“二姐怎么来了?” “你我在这宫中,都闷的久了,也不知太后何时能叫我们回去”纪凝秋佯装有些失落,不经意间将身子有凑近了些。 第二十八章 不耐烦 纪梦舒也笑,“二姐若是呆的不耐烦了,我这就启禀太后,放你回家——”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仓促将她的话打断之后,纪凝秋又补充道,“五妹妹尚且不曾归家,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好先走一步呢?” 装的真像。纪梦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演,若不是宫中有她心心念念的宁怀暄,她又怎么会来。 清风夹杂着些许的清香传来,香而不腻,好熟悉的味道似是明白了纪凝秋的来意。纪梦舒“哎呀”一声。 “好香的味道”空气中漂浮这一丝淡而雅的香气,想要人闻之再闻。“二姐,你可有闻见?” “是吗?”纪凝秋先是在空气中嗅了嗅,接着又闻了闻自己的衣裳,面上忽又笑道,“哎呀五妹,瞧我这记性,五妹闻见的,许是这白槐香。” 鼻尖嗅见香气,纪梦舒缩回脑袋,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瞧着纪凝秋面上的好颜色,又眼巴巴的问道,“二姐这胭脂是何处得来的?居然这般好闻。” 被她纪梦舒羡慕,也狠狠让纪凝秋心中得意了一把。 “五妹妹在皇城中呆的久了,这外边可天翻地覆了呢。”纪凝秋面上含笑,瞧着她那一脸没见识的模样。 纪梦舒也格外给力的恍然大悟,“这么说,二姐这胭脂是宫外刚时兴的?怪不得我之前从未知道过” “哎——这胭脂虽好,可价格却实在是贵,这小小一罐,便要一两银子呢。” “嘶一两?”纪梦舒也跟着嘴上附和着,“着实贵了些。”贵什么,这胭脂香味奇特,工艺复杂,莫说是一两银子一罐,便是二两银子一罐,她纪梦舒都是不嫌多的。 也不知宁容璋是怎么想的,这皇城中的达官贵人们有的是钱,他替他们着想,那些个豺狼虎豹可不情愿替他着想呢。 前端时间,宁怀暄不知发什么疯,在黔南一带,相继收回了两个藩王的封地,朝中支持者甚多。 无雷霆手段便敢削潘,恐怕会伤及大历朝根本社稷。 “五妹” 思绪猛地被拉回,纪梦舒又不得不同她周旋。 “五妹妹在宫中这么照顾我,阿娘常说,做人要懂得感恩,五妹妹喜欢什么味道,我就这托人在宫外给你买来” 纪梦舒瞧着她笑颜如花的面,心道,这人会有这么好?做人要懂得感恩,她父亲纪康帮助二房这么多年,怎么到头来她却要污蔑父亲谋反呢?让纪家蒙羞,她心里除了那个宁怀暄,眼里可曾有过他们纪家人? 她从未瞧清过她的真心。 “二姐,”纪梦舒抓着她的衣袖,像是幼时那般撒娇道,“二姐怎么忘了,幼时咱们进宫在御花园玩的时候,那时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凑巧还碰见了陛下,咱们三个便在百花间摸索。” 纪凝秋记得这回事,御花园一见,也是她初次见到宁怀暄。 “那日,二姐问我喜欢什么香,我说茉莉,又问陛下,陛下说喜芙蓉。” 她可是特意提醒了纪凝秋,宁怀暄喜芙蓉。 三两句告别之后,纪梦舒瞧着纪凝秋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宫中住了这么久,若是她主动提出回家,太后也不好强留的。 那就希望纪凝秋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好好把握机会,若是真能一朝成凤,倒也免去她入宫受罪了。 —— 御花园中的亭台之上。 纪凝秋一袭水仙秋衫,欢脱俏丽,此时正在亭台之上偏偏起舞。 面上姣好的容颜,姿容艳丽,手起挥落之间,居然还能引来四五蝴蝶与之共舞。 小黄门跟着宁怀暄一起停住脚步。 隔着几道宫道,有些许的瞧不清楚,宁怀暄问道,“可能看清那是何人在起舞?” 小黄门摇摇头,“回陛下,瞧那发髻宫装,不似是宫里的娘娘” 不是宫里的娘娘? 这后宫之中,除了妃子不还有被太后邀请过来的纪家姐妹吗?呵,有趣。 “走,去瞧瞧。” 待走的进了,方能瞧见那人的容颜,正是纪凝秋,后者正在专心同蝴蝶起舞,未曾注意到不远处正在缓步而来的两人。 小黄门也认识这位纪家的姑娘,上次陛下在濯清宫吃饭,她身边的侍女可是给他“孝敬”了不少银子。 一舞毕。 纪凝秋正想歇歇,猛地听到身后传来的掌声,“一舞惊鸿,的确不错。” 纪凝秋眸中闪过稍许慌乱,瞧着心心念念的男子,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陛下不知陛下在此,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美人请罪,哪有真罚的道理? 宁怀暄将人扶起来,不解道,“上次见面,还一口一个怀暄哥哥,今日怎得就生分了许多?”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纪凝秋咬着唇,还不是宁怀暄上次拒绝了她,让她还有什么脸面叫他怀暄哥哥,就这么想着,倒也有些理直气壮起来了。 “那陛下是想要臣女唤什么?” 宁怀暄微微俯身,嗅见她身上淡淡的芙蓉香气,唇角抿开一丝笑意,眼神之中竟有几分骄纵的宠意,“随你。” “那怀暄哥哥?” 见人不反驳,纪凝秋也就默认下了这个称呼。面上正含着娇羞,忽又听见宁怀暄道,“上次的莲子汤甚是好喝,今日的舞也属实好看”宁怀暄逼近一步,带着玉扳指的右手捏住女子的下巴,微微抬起。 “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纪凝秋眼中诚惶诚恐,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意味,被迫瞧着宁怀暄的脸,含羞道,“怀暄哥哥英明神武,小女子无所不向往,能让怀暄哥哥开心就好。” “你就这般无所求?” “只要能在怀暄哥哥身边,我亦无所求。” 女子脸红的太过分,加之空气中浮动的芙蓉香气太过好闻,指间摩挲的皮肤更是嫩滑不已。 险些叫他失了神。 这般好的女子,在身份上却不能比得过纪梦舒,真是叫人不满。几瞬之间,宁怀暄几乎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个遍。 第二十九章 这就是天意吧 最后的结论还是——只有纪梦舒的父亲才是相国。 其他人都不是。 哪怕她也姓纪。 “纪家的女儿果真水灵的很。”宁怀暄轻轻拦着她的腰身,咬耳笑道,“外面风大,朕亲自送你回去。” 纪凝秋咬唇,一颗心脏因接近成功,“砰砰”的跳。 从御花园到乾清宫的一段宫道上,谁人没有瞧见,陛下亲自陪着一个小姐回宫。方向正是乾清宫。 几个宫侍跪身行礼,待人走之后又窃窃私语道,“陛下身边那人,莫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纪家的嫡女?” 年长有过见识的大宫女摇摇头,否定道,“不那不是纪家的嫡女。” “不是纪家的嫡女?这宫中除了娘娘们,难道还住着别的官家小姐?”年轻的宫女疑惑问道。 后者答曰,“听说纪家嫡女不是一人入宫的,身边还跟着二房的一个姐姐” 那这就说的过去了,这人不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而是未来皇后娘娘的姐姐。 抵达乾清宫时,众目睽睽之下,宁怀暄的言辞行为多有暧昧,只是仍旧没有留在乾清宫中。 纪凝秋对着屋中铜镜,仔细端详容颜,她容貌不说名冠京都,却也分外清丽,陛下显然就是对自己有了好感。 如若不然,也不会在她宫中用膳,今日也不会送她回来。 这么说,怀暄哥哥心中还是有她的。 纪梦舒看着宁怀暄格外上道的将纪凝秋送了回来,不过片刻,接着又从偏殿之中出来。 皱的眉头都快拧起了一个疙瘩。 就这么水灵灵的出来了?难道不该做点什么吗? 她这么极力的凑合两个人在一起,年轻男女你情我愿的,忽然福至心灵,纪梦舒一拍脑瓜,该不会是他宁怀暄不行。 宁怀暄好心情的回了钟粹宫,瞧见宫里头的女人不满的噘着嘴,也能猜到七八分。将这宫中的宫侍叫道身边。 “做事就有做事的样子,成天在贵妃面前乱嚼舌根的人,若是被朕知道是谁,朕拔了他的舌头!” 满屋求饶。 在宁怀暄的震慑之下,宫侍们诚惶诚恐的出了内殿。 “哎哟朕的心肝宝贝,那些不中用的人又在你跟前说什么了?” 刘花朝身上水红色的宫装像是一直含苞待放的花朵,见宁怀暄这么问,反倒是一脸平静的将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陛下行事随意,臣妾哪能管得了陛下,就算陛下瞧见了哪家的姑娘跳舞,臣妾无才,也是比不上的” “哈哈哈哈。” 笑什么?瞧她生气很好笑吗? 宁怀暄笑够了,这才转过身来,“朕前脚的消息,后脚就传到你这来了,钟粹宫的耳目果真厉害” 刘花朝又委屈道,“还不是因为陛下整日乐不思蜀” “朝朝,你可低估朕了,莫不是你真的以为,朕送纪凝秋回宫就是表面上的回宫?” “那不然呢?” 一炷香之后。 帷帐之内,刘花朝轻掩唇角,笑的花枝乱颤,“陛下宁郎,你可真是太坏了。” 宁怀暄捉住她的腕,“只许她们为所欲为?朕要让纪梦舒知道,在这皇宫之中,她永远也占不了上风。” 一夜无梦,和着秋雨睡了一觉以后,纪梦舒捶捶肩膀,瞧着外头淅沥的雨水发愁。 若是再闷在宫中,她骨头都快软掉了。 不管纪凝秋是否成功,她都要出宫去了。 匆匆用过早膳,外头出现两个支着油纸伞的女子,隔着雨幕瞧见是万容之后,纪梦舒赶紧起身去迎。 “哎呀,外面湿滑,你可莫要出来了。”万容提着裙摆踏上青石,一见到纪梦舒便赶紧将纪梦舒的手掌握起来。 带着凉意的手掌激的她猛一缩瑟。 “纪妹妹,我知你心思纯良,外头的话随便听听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当真——” 纪梦舒一头雾水,像是没听明白,“什么话?” 万容捏着她的指骨,瞧着纪梦舒一脸不知情的模样,摇摇头,不知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你难道不曾听说昨日——”这话有些羞于说出口,万容挨着纪梦舒坐在一起,朝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徐徐道,“昨日晚间,陛下在御花园瞧见了纪二姑娘跳舞,二人在御花园有说有笑的,不少宫侍都看见了,后来陛下还亲自送纪二姑娘回宫,今日一早,听说还专门给纪二姑娘送了好多赏赐” 纪梦舒会意,心道,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现在宫中都议论,说是纪家门风不正,教出来的女儿各个——”侍女顿舌,“反正现在,连姑娘你的名声都受到了牵连呢。还有的人说,这未来的皇后娘娘,只说是纪家女,却也没直说是哪位姑娘,大家都猜测是纪二姑娘,还是姑娘您呢” 万容宽慰道,“纪妹妹,这宫里人惯会编排臆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再者,这也不是你的错不是” 纪梦舒淡然,宁怀暄以为抹黑她的名声就能让自己不痛快了?这也太小儿科了,这辈子,名声于她而言,不过是再不重要的东西了。 “放心万姐姐,这点伤害于我而言,都不算伤害。” 这宫中的事情,有一人能这么处处替她考虑着,被人牵挂的滋味原来这般好。 万容走后,纪凝秋接着就来了。那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似的做了天大的对不起纪梦舒的事。 “妹妹,你要相信我妹妹,昨日我只是兴致来了想跳会舞没成想遇见了陛下” 纪梦舒想,你若是跳舞的时候遇不见陛下,那你母亲真是白生你一副脑子了。 “二姐莫要自责,这事本就是天意。” “五妹,你能这么说,二姐真的很欣慰,今日一早陛下称赞我一袖翩跹,赏了许多赏赐,妹妹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纪凝秋身后的侍女小翠端着一托盘的金银之物上来,纪梦舒随意扫了一眼,都是些个头大不值钱的玩意,估计这一盘子加起来都没有外头一两银子一罐的西疆胭脂贵呢。 第三十章 讽刺? 在这讽刺她? 真的以为得到宁怀暄的一点赏赐,就能一飞冲天了? 可笑。 “既然是陛下的心意,那这些个俗物,二姐就自个留着。” 纪凝秋倒是也没勉强,在她面前晃了一圈便也就回去了。 青竹气不过,道,“姑娘,你看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纪梦舒冷笑,她只不过是被宁怀暄当枪使了罢了,表面上赏赐这些个物件,不就是想要宫中之人议论她纪家的教养,再让后位的人选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这么做,就不怕惹得太后生气么? 岂不是正好给了她离宫的借口? —— “啪——”的一声,精致的茶盏被猛地摔在地上,太后一手抚着心口,一边在黄嬷嬷的搀扶下平静心绪,慢慢坐下来。 “那个孽障!舒儿还在宫中,他却愈发同纪凝秋混在一处,让舒儿如何做人?”太后摆摆手,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黄嬷嬷颇懂太后心意,小声出主意道,“太后,要不要奴婢去警告一声?” 不等太后说话,殿外的侍女便进了殿,遥遥跪道,“回太后,纪家的五姑娘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太后揉着太阳穴,全身疲累的侧躺在位子上,黄嬷嬷则道,“让她进来。” “梦舒见过皇祖母,前段时间听闻皇祖母的身子不太好,眼下可休养好了?” 纪梦舒神色无异,太后略略睁开眼睛,黄嬷嬷会意道,“纪姑娘有心了,太后眼下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人老了,再经不起什么伤寒,一场小病还须养好些日子,劳姑娘挂心了” “皇祖母平日里还需好好养着身子才行”纪梦舒又拜了一礼,“皇祖母,舒儿已在宫中住了好些时间了,有些想家了,不知可否出宫归家?” 太后终于肯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舒儿,你跟皇祖母说实话,当真是想家,而不是那混小子又惹你生气?” 纪梦舒听着,太后说话仍旧中气十足,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早就知道了,太后的耳目倒是灵便。 “不关陛下的事,陛下先是在二姐殿中用膳,又看过二姐跳舞,送二姐回到宫中,又赏了许多赏赐”纪梦舒沉声道,“陛下喜欢二姐姐,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胡闹!”太后猛咳两声,“你看看你,都开始说气话了。那纪凝秋便是再能入的了陛下的眼,身份地位也不会越过你去,你又何必拈酸吃醋?” 拈酸吃醋?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不是了? “皇祖母,舒儿想要回家” 纪梦舒一再强求,太后有些不依,好言相劝,道,“舒儿,你是城中贵女的典范,要嫁的可是当朝的天子,天子有后宫,后宫有女人无数。若是皇后善妒,如何能让后宫嫔妃为天家开枝散叶?” “是”纪梦舒咬牙,前世她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步都走在众人的期望上,成了大历朝宁怀暄的皇后,独身周旋于后宫的女人之间。最后一碗毒药下肚,让她那半辈子都成了笑话。 如今,还指望她重蹈覆辙吗? 人都是会长记性的生物。 这样的期冀,她如今可担待不起了,也不想担待。 太后不想把人逼得太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最终答应了纪梦舒的要求,放她回家。 千恩万谢之后,纪梦舒扭头,步子不急不缓的从殿中出去,外头候着的红叶赶紧扶上来,“姑娘,你没事?” 只是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脸色煞白之间,唇色全无。纪梦舒扭身看着那格外巍峨庄严的宫殿,只觉得有些沉闷的喘不上来气。 后半生若只能在宫中度过,她宁愿去死。 “姑娘?”红叶有些着急,扶着她的胳膊微微晃了晃。 “无妨”纪梦舒闭了闭眼,待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红叶,收拾东西,即刻出宫。” 这一欢喜来的太过突然,红叶面上的兴奋瞬间绽放,而后意识到这还是在太后寝殿的外面,又倏然收回,低声道,“奴婢明白。” 本来就没什么物件,进宫之时不曾说,会在宫里住上这么久,吃住都在宫中。 青竹只收拾出来一个小包袱,里面多是宁容璋寄过来的一些西疆的小物件。青竹没舍得扔,便都妥善的收拾起来了。 “姑娘,要不要知会二小姐一声?” “她喜欢皇宫,不妨让她自己多呆一会。”纪梦舒摆摆手,让纪家,让她背了这么大一口锅,临走之时,总要还回去的。 三人是悄悄走的,宁二神不知鬼不觉的等在宫外,驾着一匹不知道哪里来的马车,在宫外瞧见人之后,有些隐秘的招招手。 “宁二,你这腿脚倒是快,我们才刚刚出宫,你就驾了辆马车来?”青竹笑着将马车上面的脚凳放下,扶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 宁二笑道,“青竹姑娘,我这可不就是未卜先知嘛。”跟着纪家姑娘去太后那处的时候,他便就知道纪梦舒要出宫的事,这才匆忙告诉了一声,连忙准备马车。 马车咕噜之声渐远,行驶在大道上,难得的叫人放松。宁二在外头驾着马车,红叶撩起车帘,瞧着外头越来越偏僻的小道,有些警惕道,“这不是回纪府的路,宁二!你要带我们去哪?” 青竹沉浸在回家的兴奋之中,听见红叶这么说,一撩开车帘,果不其然,这根本就不是京城繁华的地界! “宁二!你到底要干什么!”青竹可不像红叶一般,做事之前还要问问清楚,直接上手就打。 “哎哎哎——小姑奶奶们,”宁二被雨点似的拳头砸的不得不停下了马车,扭头委屈道,“是——是主子说想和纪家姑娘见见面,商议京城胭脂的事,我这才驾着马车” “好你个宁二啊,我怎么说忽然这么殷勤的驾着马车来?原来是有所图谋的啊?”青竹愤愤不平,作势要下马车,“我们姑娘才不会跟你走,你死了这条心。” 第三十一章 我这是死了吗..... 宁二气得说不出来话,只能扭头看纪梦舒,后者将气急的青竹拉回去,问道,“你家主子来皇城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纪梦舒慌神,他一个藩王,不在封地好好呆着来京城做什么? 马车稳稳当当的在一处小客栈之外停下,纪梦舒带着帏帽,在宁二的引路之下上了客栈。 客栈位置偏僻,风景优美,住宿环境却不算的好。宁容璋一个王爷,就这么委委屈屈的住在这种地方了? 红叶青竹连着宁二守在外边,宁容璋听见楼上的动静,一开门便瞧见纪梦舒。 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宁容璋心跳有些不争气的跳的快了些。 “你,你来了?”盯着人瞧了半晌,才发觉人尚在门外,赶紧将人请进来,“啪”的一声,将宁二关在门外。 宁二:许久不见了,主子难道都不想念自己嘛? “你何时进京的?这么急匆匆找我来,是有什么要事?”纪梦舒在紧闭的窗子下坐下,洁白的帏帽掀下,露出一张足以让人魂牵梦绕的面容来。 他当然有些事,只不过她尚且不知道他的身份,又不好直说。便将身上随身带来的票据拿出来,“纪姑娘,还请过目。” 票据之上全是西疆胭脂的利润收成。 但并未在京城之中购买许多的铺子,这也就大大减少了地产连同人员的开支,将胭脂寄卖在城中各铺子处,虽不是长久之计,却也能在短时间内拿到足够多的利润。 “上次同纪姑娘在书信之中商议过后,我便将西疆胭脂引到了京城,眼下卖的正是火热。”宁容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偷摸观察纪梦舒的神色,见其没有波动之后,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放。 “公子是商人,我相信公子的决策,自然都是出自深思熟虑的。”拿到胭脂分成之后,好似已经无话可说。 纪梦舒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宁容璋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又在触碰到纪梦舒衣袖连同手腕之后,触电般的松开,“是在下唐突,听说姑娘这段时间都在宫中?” 宁二是他的人,他难道不知? 纪梦舒点点头,但是没有责怪他的唐突行为。反问道,“公子为西疆富商,想必需要处理的事情应该很多,这胭脂的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公子怎么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莫不是想要亲自打理?” “这”宁容璋脑子一向转的快,言辞有些委婉道,“富商谈不上,只是做些小生意,这京城的生意虽小,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再说亲历亲为更能放心,这便就来了。” “原来如此。”纪梦舒有些疲惫的坐在小椅上,变着法的提醒他,“公子在西疆,可曾关注政事?我在宫中可是听闻,陛下连着削了黔南的两个藩王,也不知是何用意?” 皇家政事这些素来在民间很是忌讳,便是有人想要谈论,也需私下说上两句。 宁容璋斟酌道,“陛下此举意义深远,不是我等能看透的。” 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纪梦舒还真就信了他这装神弄鬼的说辞了。“罢了,我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了” 宁容璋想挽留,嘴皮子一向不错的他此时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才会留下来,支吾道,“快到午时了,不如用了午膳再走” 思考不过三秒,屋门便被敲得砰砰作响,宁二使了蛮劲冲进来,一脸紧张,“公子,楼下起火了!” 浓烟顺着楼道慢慢攀升上来,楼下稀疏的宾客瞬间变成鸟兽散去,一股脑的全都冲向外面,费乱的咳嗽声震天响。纪梦舒心里一惊,慌乱不已。火烧,火烧,前世焚火而死,烈火灼烧皮肤的痛意好似还在阵阵作痛。 这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说有人想要痛下杀手? 惊慌之间,手腕已经被人握住,纪梦舒回头,瞧见宁容璋震惊道,“跳窗!” 三楼的高度,直接跳下去的话,会被摔死的?宁二做事丝毫不拖沓,赶紧带着红叶和青竹在后窗跳了下去,后楼下面临湖,倒是摔不死,不过她不识水性。 “我我不通水性”眼瞧着漫天大火蔓延上来,浓烟呛得人不得不弯腰咳嗽,纪梦舒有些挣扎,对于她来说,这前路后路不都被封死了吗? 难不成重来一世,却殒命于此了? 木楼吱呀两声,摇摇欲坠,滚烫的火光冲了上来,纪梦舒瞧见面前这人的嘴巴缓慢的张张合合,耳边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双手无意识的揪住他的衣袖,直接昏了过去。 “扑通——” 水花炸开,一会又平复下来,起火的木楼正在被抢救,倒也无人注意他们跳了水。 宁容璋在水下抱着纪梦舒,游走在湖水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在对岸的一处隐秘的地方冒出头。 “主子?!” 宁二万分惊恐,他家王爷出来带的人手本就不多,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如何面对西疆的诸位将士? “转过去!”宁容璋拖着已经没了意识的纪梦舒上岸,呵斥宁二转身,“去找几套干净衣裳来!” 宁容璋顾不上其他,赶紧按压纪梦舒的胸口,“纪姑娘?纪姑娘,醒醒,快醒醒!” “噗——咳咳!咳!” 瞧见纪梦舒吐出好大一口水,宁容璋停下手中动作,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死了吗?” 两人都太过狼狈,宁容璋头上顶着一片枯萎的水草,面上却带着笑,“没有,没有死,都还活着。” “哦还活着”艰涩的闭了闭眼,呛了水的肺部十分不舒服,宁容璋将人扶着半坐起来,手腕却被纪梦舒拉住,“红叶青竹呢?” 宁容璋别过脸,她们跟着宁二跳下去了,这会应该就在这附近。“别担心,许是还昏着。” 红叶拉着马车过来,好在马儿挣脱了绳子,这才让他们的马车免受殃及,正巧宁二拿着一些干净的衣物过来。 第三十二章 用刑 几人陆陆续续在马车中换完衣裳之后,宁容璋深感抱歉,若不是邀约纪梦舒前来,也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远处浓烟滚滚,宁容璋眼神晦暗,“宁二,你赶紧将纪姑娘他们送回去” 纪梦舒尚在马车之中换衣裳,红叶青竹站在马车外边,宁容璋在外头做了一辑,万分抱歉,“纪姑娘,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于你,改日再向姑娘赔罪,天气渐凉,三位姑娘又都落了水,应当尽早回府,我身边这宁二就先跟着姑娘,以保姑娘安危。” “咳咳”马车内,纪梦舒换上衣裳,还不等开口,青竹红叶便进来,马车徐徐而动,丝毫没有任何让人回绝的余地。 这人 瞧着马车渐渐远去。茂密的竹丛,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人,“王爷,抓住了一个活口。” 宁容璋捏着眉心,他从西疆来到京城的事情,知情的人少之又少,这风声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说是自己连累了纪梦舒,这话还真是不假。 “走。” —— 纪府门外。 纪家的管家郑叔早早迎着,红叶扶着纪梦舒出来,直往府中去。郑叔瞧着后面并没有什么马车的痕迹,又急急问道,“五小姐,二小姐没有同您一起回来吗?” 青竹丢下一个眼神,“二小姐还要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哪能这么快回来? “啊?二小姐单独住在宫中?”郑叔疑惑,可二小姐不是因为五小姐的原因,才能去宫中吗? 清雅的芙兰轩内,袅袅青烟并着窗外枫叶,足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待温水沐浴之后,纪梦舒方觉才又活了过来。 之前在水中将要溺毙的感觉不似作假,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青竹红叶纷纷下去洗漱沐浴,守着芙兰轩的女侍隔着屏风道,“姑娘,夫人来了。” 姜母着急的等在门外,心急如焚,这好端端的为何都落了水?红叶青竹也看不见人影,姜母着急翘望,门“吱呀”一声开了,纪梦舒换好衣裳,见到姜母,乖巧的行了个礼。 “快让娘看看。”姜母握住她的双手,担忧道,“舒儿,从宫中回来,为何会落了水?” 纪梦舒早有措辞,“母亲不用担心,是女儿许久不回家,甚是想念,情急之下这才让马车驾的快了些,一不留神,马车侧滑,我们几人便掉入了水中,不过幸而那位置偏僻,倒也无人注意。” 这一个小插曲没能引起姜母的怀疑,不过姜母眼神中的担忧不似作假。“都说皇城之中的风水养人,可是我怎么瞧着,还瘦了许多?” 纪梦舒反将姜母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快慰道,“女儿见不到亲人,又如何能高兴?” “外头风大,快些进去,莫要着凉了。”姜母拉着人进门,有吩咐侍女熬上一碗驱寒的姜汤,瞧着纪梦舒将一整晚都喝下之后,心中的担忧这才有些减轻。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姜母这才猛地想起来好似还有一人,“舒儿,凝秋人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纪梦舒眨眨眼,“母亲,二姐姐还在宫中。”眼神似是纯良无害的小兔子,“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 姜母自问:她一人还留在宫中做什么? 纪梦舒午膳之后便窝在寝殿之中,连门都没有出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又回到了在湖中,口鼻灌满水的逆境之中。 “救命” 口中无意识的呢喃声音,将外殿的红叶吸引过来,手掌搁在滚烫的额头之上,糟了! “快来人,将府医叫过来!”红叶打着清水,将湿透拧干的帕子放在纪梦舒的额头上。 感觉到凉意袭来,简直就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忽然遇到了救命的稻草,“别别走” “姑娘,奴婢不走,奴婢会一直陪在姑娘身边。”红叶轻拍她的手,直到府医赶过来,待诊治之后,开了几副退热的汤药,便带着青竹下去抓药了。 落水之后染了风寒。 寝殿外头,宁二有些自责,他这算不算间接害的纪家姑娘变成这样? —— 另一边,昏暗的没有半点烛光的木屋之内,男人被五花大绑的绑在行刑柱子上,口中塞着一团黑布。 屋中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才悠悠转醒,四肢均被束缚住,男人挣扎无果,闹出些动静引得门“吱呀”一响。 接着屋外便道,“主子,人醒了。” 被唤作主子的人抬脚进屋,天色太晚,他根本就看不清是谁,只能隐约觉得男人高大的身影压过来,带着极骇人的目光。 “我这人不喜欢废话,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能让你死个痛快。” 宁容璋拉过一个小椅子坐下来,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放浪不羁的坐姿。 身边的侍卫将那人口中的黑布取下来,接着立在身边,防止他咬舌自尽,他上上下下已经被人搜过了,没有暗器,当然,嘴中也没有毒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衣人倔强道。 宁容璋微叹一口气,“你人都到这了,做这些挣扎也是无用,那需不需要我来提醒提醒你,城西客栈失火,你和你的同伴放火潜伏在客栈外,是要杀谁?又或者,你受命于谁?” 静谧的小木屋中落针可闻,黑衣人涨红双目,手腕被粗麻绳勒出血痕,“我不过是拿钱办事的杀手而已,至于买家是谁,我并不清楚” “还在说谎。”宁容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白布摩挲刀刃,锃亮无比。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黑衣人挣扎道,充血的眼睛猛地被刀剑晃了眼,在睁开时,宁容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你要做什么?” “对于行刑官来说,自然有无数种法子可以让你开口,不过我说了,只要你将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我可以痛快的了解你,这个承诺,现在,仍旧有效。” 宁容璋信手挑开他胸口上的黑衣,露出一大片青色的纹身,一条蛇上面却长着九颗脑袋的纹身! 第三十三章 面面俱到 九头蛇图像目光锐利,面面俱到。 宁容璋骇然,又是此物。 耳边似乎劲风而过,宁容璋下意识躲避,只听身后呜咽一声,毒箭瞬间没入那黑衣人的脖颈之中。 力道之大,穿颈而死。 “阿三!去追!” 行刺杀之人定然是跑不远的,只不过这么快就察觉到他的动向,这背后之却有几分能耐。 九头刺身 幼年宁容璋依稀记得,父王被分封到西疆之后,倒是闹到一段时间,后面就渐渐平息了,这时候再度出现 必然是冲着他来的。 宁容璋手指探上那人的咽喉,早已没了气息,这片刻不到的功夫,短箭上的毒素已然让此人的唇色发乌,倒是个双保险的机制。 素华月霜的小院内,宁容璋独自坐在院中央,阿三片刻回来,抱拳道,“主子,人跑了。” 似是在他的预料之内,宁容璋摇摇头,觑了一眼黑漆漆的小屋,“把尸体处理掉。” “是。” —— 今晚的芙兰轩可不平静,青竹红叶忙着照顾发着高热的纪梦舒,直到夜半,听到人高热渐退的消息,宁二也跟着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就好” 青竹疲累的从寝殿之内出来,瞧着外头枫树的人还在,不由打趣道,“哎——我说,你家主子将你急匆匆的塞过来,不会是不要你了?” 宁二闻言瞪大双眼,反驳道,“不可能!你休要胡说!” “哟哟,不过是说上两句,怎得还急眼了?”青竹坐在殿外的台阶上,瞧着清透无比的月华,双手支着下巴,接着打趣,“那要不然,怎么把你一人留在此处?” 宁二抱剑立在树下,背过身去不想看她。心里委委屈屈的想,王爷将他派过来是有任务的,断然不是这小丫头说的这样。 “宁二,你说我们这纪府也不缺侍卫,再者,你忘了?城郊的庄子上,姑娘还养了个身手了的的男子呢。也不知伤养好了没有?” 宁二扭过身来正要反驳,却见殿内红叶出来,显然是听见了青竹说的话,“什么男子?什么养伤?” 四人之中,唯有红叶是不知情得。青竹不好意思得挠挠头,“红叶姐,那日我们出宫,姑娘去斗兽场带回去一个重伤得奴隶,就养在城郊那处。” 红叶瞪大双眼扫了青竹一眼,又看了看宁二,“好啊你们两个,这事居然瞒我?” 青竹赶紧求饶,“红叶姐,是姑娘不让我们说的”他们又不是故意隐瞒得。 “好了,小点声,姑娘刚刚睡着。”红叶挨着青竹坐下,欣赏月华如水般得月光,“姑娘心里有主意,有自己得打算。青竹,你有没有觉得,姑娘变得不一样了?” “何处不一样?” 红叶皱眉深想,“我也说不清楚,可姑娘还是姑娘,只是感觉哪里又有些不一样” 宁二撇嘴,“我看是你在水中呛傻了。”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带我们去那种地方,我们家姑娘好端端的如何会落水?现在又如何会发高热?”红叶怒目而视,当初怎么就这么信任的跟人走了? 说起客栈失火,宁二忧心仲仲,还不知究竟是场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也不知王爷身边的人手够不够?宁二踢了踢亭中路上的石子,郁闷,简直郁闷至极。 青竹却应和道,“确实如此,往常姑娘是世家贵女之典范,怎么可能会去斗兽场那种地方,而且,就算姑娘不喜欢陛下,也会因为纪家和太后的意思同陛下好生相处,也不会在宫中同那刘贵妃过意不去了。”青竹笑的眼睛眯了眯,“不过,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姑娘,感觉更像是个人,人有七情六欲,有喜乐忧愁,红叶姐,你觉得呢?” 红叶摇头,“只要姑娘过的开心,怎样都是值得的。” 次日一早。 寂静的芙兰轩开始热闹起来,姜母未用早膳便到了纪梦舒这处,后者仍在睡梦之中。 青竹守在外殿,听见外头的响动声,不得不出来看看,“夫人?” “舒儿好些了没有?”姜母神色有些憔悴,“我心里记挂,这便来看看。” “夫人放心,姑娘高热已经退下了。”青竹沏茶倒水,姜母直奔寝殿,瞧着纪梦舒安静的睡颜,缓缓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我听说,昨日同你们回来的,还有一侍卫?”姜母坐在外殿,徐徐问道。 青竹应是,“回夫人,那人昨日见我们落水,将我们打捞上来,姑娘一问,才知那人没有去处,姑娘便请人当作自己的侍卫,这一来二回,便跟着我们回来了。” 好在她们几人提早串通了气,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夫人的问题。所幸姜母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在屋内喝了碗茶水,便回去了。 青竹兀自嘀咕,“夫人看起来严厉,其实还是像母亲那样,疼爱自己的女儿。”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红叶打了盆清水过来,瞧着青竹一人发怔。 “哎呀没什么没什么,方才夫人过来看了看姑娘,顺便还问了问宁二的事。” 红叶紧张道,“你没说漏嘴?” “红叶姐,我好歹也是跟了姑娘这么多年的人,这点小事还会说漏嘴吗?” 红叶点点头,“这就好,毕竟女儿家的名声大过天,更何况咱们姑娘身份特殊,若是被人察觉姑娘同一外男联系密切,难免招人闲话。” “知道啦知道啦。” 纪梦舒醒来便觉口干舌燥,呼吸之间尽是药味,“红叶?青竹?” 姑娘醒了?两人一惊,赶紧到了屋中,青竹端着茶水凑近,“姑娘可算是醒了。” 饮茶毕,纪梦舒睁着清明的眸子,“我昨夜,莫不是发烧了?” “姑娘果然料事如神。”青竹赞道。 红叶又道,“姑娘体弱,落水之后仍是发了高热,但好在热已退下,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纪梦舒点点头,“放心,我已无事。莫要惊动母亲了。” 第三十四章 岂有此理 “可是夫人今早来过,也已经知道姑娘发热的事了,姑娘您看,夫人心里还是疼爱姑娘的。”青竹扶着人起身。 得来红叶的嗔怪,“你这话说的,天下的母亲哪有不疼爱自己女儿的道理?” “是啊。”纪梦舒道,“却有此理。” 纪凝秋是被撵回家来的。自从纪梦舒离宫之后,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早就知道纪凝秋手段多,刘花朝早就看人不顺眼了。 太后护的人是纪梦舒,不是她纪凝秋。 刘花朝也无耐心同她互称什么姐妹,羞辱人的话是张口就来,“纪凝秋,你的五妹妹已经出宫去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臣女承蒙陛下厚爱,得了些许的赏赐,虽说五妹妹没有规矩,离宫之前不曾问过陛下,可我身为其姐,还是要同陛下说明原因,再行出宫的。”纪凝秋手中把玩着精巧的玉葫芦,笑问道,“贵妃娘娘还有别的事情吗?” 呵,好一个代行离别。 刘花朝轻嗤一声,“你是不喜欢纪梦舒,可你也别忘了,她才是相府真正的嫡女,但不管是谁,陛下都不会喜欢你们,本宫也来奉劝你一句,收起你那些花花心思,若是敢打陛下的主意,就休怪本宫无情了。明日就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宫去!”刘花朝放下狠话,头也不扭的出了寝殿。 小翠不满道,“姑娘,贵妃好大的火气。” “她独宠六宫,却是洗脚婢子出身,火气大,不过也是为了掩盖她那登不上台面的出身罢了。”纪凝秋默然,纪梦舒出宫,她也避免不了要离宫的命运。临走之时还被刘贵妃教训一番,着实叫人难受。 刘贵妃行事张扬,在纪梦舒那受的委屈尽数都发泄给纪凝秋了,她不是说身为其姐吗? 既然占了纪梦舒姐姐的便宜,那也要承担她纪梦舒惹恼她的怒火。 不等纪凝秋出宫,合宫上下都知晓纪凝秋是被刘贵妃辱骂,才不得不离宫,走在宫道上,不时传来宫侍的窃窃私语。 “你瞧,她就是纪家的二小姐,听说还得了陛下的赏赐呢?瞧瞧,太后和陛下谁都没出面不是?” “谁说不是呢,和咱们刘贵妃相比,还真是差的远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狼狈的被撵出宫去?” 小翠咬着牙,听见她们肆无忌惮的谈论声,反驳道,“你们!你们说谁呢?谁被撵出宫去?我们家姑娘才不是被撵出宫去的呢。” “好了,”纪凝秋抓住小翠的胳膊,摇摇头,“走,同她们计较做什么?” 小翠愤愤不平,却也只能跟着一起出宫,宫外宽阔,但显然没有接她们的马车。“小姐,五姑娘归家,难道都不晓得派辆马车接小姐回家吗?故意将咱们落下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我们走着回去?” 纪凝秋也是没想到这档子事,赶紧又折返到大门下面,却被两个侍卫拦住,“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哎——你说谁是闲杂人等?我们刚从这里面出来,我们是纪家的人!”小翠着急的简直要上火。 纪凝秋示意她闭嘴,同两位守门的侍卫道,“家中不曾备下马车,两位可否通融,让我先进宫一趟?” 冷面侍卫道,“没有旨意,不得入内。” 这门一旦出去了,可就回不去了。 纪凝秋也是认清了现实,拉着小翠独自走了。“大不了租赁一辆马车,这么远的路,总不能双脚走回去。” 出宫遇到艰难事。纪凝秋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向来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出门必有马车接送。可一旦没有了纪家作为靠山,便像是无头的苍蝇,找不着风向。 租赁马车,说的容易,可是身上有没有现银,宁怀暄给的赏赐她又不舍得用。 小翠好说歹说,才让那马夫同意将一只金钗压下,待到达纪府之后,便用银钱换回金簪。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纪府门前,两个门外一瞧是二小姐,连忙拱手。小翠找来郑叔。想要些银钱作为租赁马车的费用。 郑叔为难道,“小翠,这租赁马车是你家小姐的主意,不能从公中拿钱。” “可是,府中并未派人去接小姐,这租赁马车的费用,合该是由公中出钱啊?” 郑叔依旧摆摆手,“私人租赁,你们自己出钱。” “不是——哎——” 马车在府外捏着汗帕等了许久,瞧不见那侍女出来,不由得对马车上的人打趣道,“我说你该不会是不受宠的小姐?你那侍女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出来?若是再耽搁下去,我可是要加钱的就这么点银子,可真是墨迹。” “你说什么?”纪凝秋简直是要气死,她可是姓纪,纪家的小姐,怎么会没钱?说着就从马车上下来,作势要进府内。 “哎——你干什么?你还没给银子呢!”马车见人要走,赶紧抓住她,叫嚷道。 大庭广众之下,她纪凝秋怎么会同一个马夫拉拉扯扯?纪凝秋甩开衣袖,“我说了会给!” “那银子呢?你倒是给啊?”马夫叫嚷声中,渐渐引来了些许围观的群众,眼瞧着这事越闹越大,你凝秋觉得脸皮都要丢光了,将先前那金簪递给马车,“这回够了?!” “嘿嘿够了够了!”马夫嬉皮笑脸的拉着马车走了。纪凝秋赶紧回府中去,左右瞧不见小翠那死丫头。 待回了泽兰轩,才瞧见小翠正在她的寝殿之中翻箱倒柜,话也来不及问,纪凝秋怒火攻心,好个死丫头,居然将她晾在外面,自己来偷东西! “啪——”的一声,巴掌落在小翠的脸上,瞬间起了红印子,“小翠,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在干什么?” “姑娘,姑娘您听我解释,”小翠捂着脸,连哭带气的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纪凝秋,“姑娘,管家说,只能用咱们的私房钱,小翠怕您等的久了,就直接过来找找银钱了” 公中连银钱都不肯拿。 第三十五章 没什么不大了的 连府中的下人都没把自己当成小姐来看。 纪凝秋紧攥着茶杯,面上带着无尽的恨意。 小翠被她那样的目光吓得连哭也不敢哭,只能捂着涨红的左脸掉泪。 —— 纪康一下朝,便拒了同窗好友的邀约,匆匆忙忙的要回家去。 好友打趣道,“相国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去?难不成嫂子不许你同我们喝酒?” 纪康爽朗笑道,“贤弟哪里的话?是家中女儿回来,我得回家陪陪女儿。” 友人也笑,放纪康归家去了。 回府之后,人还未到芙兰轩,纪康便已经在下人的言语之中,听说了纪梦舒归家途中,先是落水,而后夜间又发了高热,顿时心疼不已。 “父亲?”纪梦舒正在煮茶,屋外青竹便引着纪康进来了,“父亲风尘仆仆,是刚刚下朝吗?” 纪康招呼人坐下,“是为父知晓你归家的消息,下朝便回来了,舒儿,这落水之事是何缘由?” 纪梦舒将煮好的茶水放在纪康面前,轻松道,“父亲不必担心,只是归家心急,马蹄打滑,这才不慎落入湖中。” “这驾马的马夫车技实属不好,竟将我的女儿摔入湖中。”纪康将茶水一饮而尽,“你母亲很担心你,虽说上次在庄子上,你母女之间多有不合,但打你进宫之后,你母亲连日来可是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女儿知道,父亲母亲担忧我良多,是女儿的不是。”纪梦舒愧疚道,“母亲为了培养出来一个合格的皇后,也是费劲了心力,是女儿顽固,每每都让母亲失望。” 纪康的川字眉有些拧紧,“舒儿,这并非全是你一人的过错,纪家势大,遭皇室忌惮,这其中渊源不可深说,但是舒儿,皇命亦不可违背。” “那父亲,女儿只问一句,若是入宫会让女儿没命,父亲还会坚持让女儿进宫去吗?” 门“吱呀”一声发出短促的一声响动,姜母进门,严肃道,“胡说什么?进宫又如何能要了你的命?” 纪康连忙将人扶过去,好言宽慰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再说了,这也只是一种比方而已” 茶盏被搁在桌子上,姜母攥着手绢,“我纪家的女儿,如何能送命?舒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就算没有纪家,也还有我姜家,还有你哥哥,哪一个不能安稳护你这一辈子?母亲又怎么眼睁睁看着你送命?” 纪梦舒微微垂头,“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三两句话说过之后,姜母立在屋外头,纪康趁着走路的功夫,回头朝纪梦舒说道,“你母亲啊,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你是我纪康的女儿,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置之你不管的,小女儿家的,莫要整日胡思乱想,嗯?” “是。”纪梦舒喜笑颜开,眉梢之间带着笑意,盈盈拜道,“父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纪康瞧着女儿笑颜如花的模样,心里头还真是有些难受,他养的这么好的女儿啊,被指给那昏庸无道的宁怀暄,还真是叫人难受! 红叶扶着人回去,“姑娘,老爷和夫人最是疼爱姑娘了。” 纪梦舒也道,“是啊。”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被人陷害,以至于在前世落了的那么个下场? “方才母亲提到哥哥,我恍然想起来,中秋之中,哥哥应会回来?”纪梦舒笑道,“这回,央着哥哥给我带些什么回来好呢?” 青竹双眸之中有着兴奋的光,“是啊姑娘,少将军也快回来了,这下姑娘一人在这府中也不觉得无聊了。” 想起来丰神俊朗的哥哥,纪梦舒赶紧到屋中写信,赶紧将自己的委屈表达一下,好让哥哥回来的时候多带点东西。 哈哈,她可真是个天才。 据佳节的时间越近,这府中上下就更是忙碌。纪梦舒带着青竹和红叶出来,直奔城郊的庄子上。 从斗兽场那那人买下之后,虽说请了医者,但始终都不得空,趁着在府中无事可做。总要把这侍卫的事情提上行程。 青竹坐在纪梦舒的身边,道,“姑娘,你说,那人该不会跑了?” 红叶觑她一眼,“卖身契都捏着姑娘手中,他敢跑?” “话是这么说,可是红叶姐,你是不知道,那人武功高强,一人杀死了两只凶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肯甘心做个侍卫?咱们那处院小,有无人看管,难道真的不怕他就这么走了?” 青竹的担心确实有道理,红叶担忧的看向纪梦舒,就怕青竹这丫头一语成谶。 “无妨,本也就是看重他的能力,若是这人是个不知感恩的,那就算将人带近纪府,他做事也不能尽心尽力。若是肯甘愿留下来,倒是能成为心腹。” 左右都是使了银子的,倒也没什么不大了的。 城郊的庄子有些偏僻,纪梦舒一行人刚下马车,拐进庄子内,街上的拐角处倏然出来一个人,若是纪府的人出来,自然是熟悉这人的。 “砰砰——开门!”青竹敲着门扉,听见门里一阵刀枪悉嗦之声,接着便听见门扉的那边传来一道稍显低沉的男声,“谁?” 青竹隔着门扉喊,“还能是谁?救你出来买你回家的人!” 门猝不及防的开了,青竹一个哧溜险些没有站稳,抬眼瞧见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子手拿长剑站着。 哟,果然还在。 红叶青竹进门,纪梦舒接着进去,她头上象征性的带着帏帽,隔着洁白的纬纱,面容有些看不清楚。 红叶将门合上,纪梦舒已然进了屋中,“伤好的怎么样了?” 瘦削男子道,“回小姐的话,好的差不多了。” “你莫怕,当日在斗兽场,我是有幸观战的,你一人杀了两只凶兽,身姿灵巧又懂得做些取舍,我买你回来,主要就是请你做暗卫,保护我的父母。” 青竹瞧着有些落灰的茶盏,心道,这人在家都不喝水的吗?赶紧收拾出来一盏干净的茶盏,沏上了茶。 第三十六章 滚,难不成你会 “你伤未好全,好生坐着。”纪梦舒将帏帽掀开,一双清明澄澈的杏眼没有任何的杂质。 大户人家的小姐,没见过这世间肮脏的一面,实在干净的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说了这么多,这人只是漠然的点点头,似是不爱说话。 “还不知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似乎终于有些反应,抬头道,“三十七号。” 青竹疑惑道,“这是什么名字?既无名也无姓,就是一个三十七号?” “在斗兽场,我就是三十七号。” 斗兽场的规矩,在那里的人从来都不是人,连下等的奴婢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斗兽博取那些豪富人家眼球的工具而已。 从斗兽场上活下来,若是有幸被一些人家买走,或许看家护院,或许死于非命。 纪梦舒押了一口茶,唇角微弯,“此地不是斗兽场,也不必再用斗兽场的名姓,不如换一个?” 男子拱手,一双大手尽是细密的伤痕,“全听小姐的。” “那就叫纪严。毕竟以后是在父亲身边做事的人,自然是要严于律己的。” 红叶将纪府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纪严日后的身份就是纪父的暗卫,负责保护纪康的安危。 纪严单膝跪地,行了个江湖人士的礼节,“纪严明白。” 这城郊的院子三进三出,倒是个宽阔的场地,日后也能多多培养一些暗卫,毕竟日后她若是在京城之中掀起腥风血雨,这些人就是保护纪府的盾牌。 纪梦舒留下一些银钱,只叫他伤养好了便去纪府找她。 青竹跟着她出来,疑问道,“姑娘,老爷身边有不少侍卫,为何还要” “纪府的侍卫只是明面上的侍卫而已,若是对付那些专业的杀手,根本不敌。暗卫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在何处,暗卫都能跟在父亲身边,这样一来,我心里也能踏实不少。” 从城郊庄子出来后,三人又在街上逛了会,瞧着城中西疆胭脂仍旧盛行,心中又添了几分欢喜。忽然又想起来宁容璋来,也不知此时他离京没有? 纪府,泽兰轩。 “当真?”纪凝秋嘴角轻挽,幸灾乐祸般笑道,“先前就听说她在庄子里养了男人,之前我还不算信,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被人养到了庄子上?我怎么说,她那般着急的出宫,原来是想见野男人了。” 小翠又道,“姑娘,咱们要不要告诉二夫人,把这件事情闹大?” 纪梦舒去城郊的庄子上,路上是被小翠撞见的,这便一路跟到了庄子上,瞧见庄子里头养着个男人。 纪凝秋摆摆手,“这么大的事情,要做就做的出其不意,莫要打草惊蛇,反倒是要引蛇出洞。” 泽兰轩的烛光烧到夜半,二夫人听完纪凝秋的话之后,双目惊恐,在她看来,大房的那位嫡女,向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端庄明礼,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僭越之事? 幽会外男这是京城贵女,未来的皇后娘娘能做的事?若是被人揭发,来个人赃并获,她纪梦舒皇后的位子可就再也做不成的。到时候,皇后岂不就会落在凝秋身上。 “啊呀呀,我就知道,老天爷是不会亏待咱们娘俩的,凝秋,这件事咱们可要好好谋划谋划,一定要让纪梦舒身败名裂!”二夫人刘氏紧紧握着纪凝秋的手,好似翻天的机会已经来了。 下过秋雨的台阶有些湿滑,红叶从屋内拿出来一件厚绒衣,“姑娘,一场秋雨一场寒,姑娘莫要着凉了。” “信送出了没有?”纪梦舒接过绒衣,乖乖穿上。 “放心,信一早就让人送出去了,少将军在边郡,知晓京城之中姑娘这么记挂他,会很高兴的。”红叶立在纪梦舒的身边,瞧着秋雨将庭院的枫叶打的湿亮。 了却浮生事,心中无记挂。 只求今生今世家人顺遂,平安无虞。 一场秋雨过后,宁二送来一封信,从宁二手上送来的信,也就只能是那位王爷的了。 “他什么事?” “主子说,想请姑娘出门,给姑娘赔罪。” 青竹拿着鸡毛毯子打扫博古架上的器物,闻言便道,“上次姑娘落水受了风寒,这会还想让我们家姑娘出去?想都不要想” 宁二无话,毕竟青竹说的是实话,可是又不能违了主子的命令,若不然将他放在纪家小姐身边,又有什么用? “听说,城内新有一家茶楼,小姐素爱喝茶,不如去那处坐坐。”茶楼在城中,总不至于在发生什么意外了。 “也罢,左右闲着无事,出去转转也好,红叶你随我前去,青竹便留在府中。”纪梦舒招手,带着红叶和宁二出门了。 留下青竹一人委委屈屈的擦着博古架子。姑娘果然是不喜欢我了。 城中茶楼。 楼上,宁容璋支起一条腿,一面摆弄那桌上的各种茶具,看着那茶叶倒是不错,可惜他不知道是何处产出的茶叶。 宁三跟在宁容璋身边,看着他笨手笨脚摆弄茶器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王爷,您知道这些怎么用吗?” “滚,难不成你会?”宁容璋骂他一句,手上却是不停。 宁三老实的摇摇头,“属下也不会。” 京城人摆弄的茶器太过复杂,哪像他们在西疆,若是实在想喝茶叶,便去街上买上几文钱的大叶子茶,搁在茶壶里一冲,不照样也是个茶味么? 听见门口有人的说话声,柔柔弱弱的,还是个姑娘家,宁容璋赶紧将手中的茶具放回去,手忙脚乱的把那些大碗小碗摆放好,整齐的像是站了一排兵似的。 门开。 纪梦舒带着二人进来。 宁二瞧见宁容璋和宁三,简直像是重逢了久别的家人,高兴的眼泪就要落下来了,宁容璋一个眼色,宁三便赶紧拉着还在感动的宁二出了门,末了,还不忘贴心的带上门。 “你还未离京?” 宁容璋这些天在京城忙着暗中调查那些杀手,还有在西疆的一些奸细,还有些忙。 第三十七章 逗留 “京城繁华,多逗留一些时日。” 纪梦舒唇角带笑,看破也不说破,兀自煮茶来喝。“不久就是中秋佳节了,你若是喜欢热闹,可留下来看看,中秋之时,街上更是热闹无比。” 一壶茶水煮好,纪梦舒娴熟的将茶水倒入茶杯之中,放在宁容璋面前。 若说煮茶一事,各人做着都有不同的感觉,宁容璋却觉得,她煮茶时的姿势还真是好看。 “是吗?那可要留下来好好看看。”宁容璋端起茶杯笑着就喝,纪梦舒哎了一声。 没来得及拦住,滚烫的茶水烫的宁容璋俊脸有些扭曲,片刻又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这么烫的茶水,是要放一放的。”纪梦舒为难的瞧着他,难道这人看不见煮的沸水? “我我没事。”宁容璋嘴硬道。“让姑娘担心了,主要是我在西疆时,鲜少用沸水泡茶,这一时忘记了。” 纪梦舒摇摇头,心道这人可真是大意。便也不由得想要打趣他,“公子虽自称是西疆人,但我瞧着,公子的面容更像是中原人才对。” 宁容璋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笑道,“是这样的,幼年我确实在中原住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家父去了西疆做生意,长此以往便在西疆住了下来,所以姑娘瞧着我,有些像中原人罢了。” “原来如此。”纪梦舒吃着鲜甜小果,又道“那公子想必也是见过中原的中秋佳节的。” “是有些许印象”宁容璋抬袖擦了擦鬓角的汗,往日的中秋,各地藩王大多进京来,一来回京述事,一来也是让皇帝同有着血缘关系藩王叙旧。 说实话,普通人家能够观赏的中秋盛景,他却只在皇城的高楼之上远远的看过一眼。街市热闹,夜不闭市。后来去往西疆之后,再也不曾见过那种繁华景象了。 “今年的中秋节,公子若想玩,我倒是可以相陪。” 女子邀约男子,宁容璋压着心跳,拱手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次邀约的地方选的倒是好,不似上次在城郊的那个稍显破烂失火的客栈一般,此处正在繁华区域,推窗能瞧见对面的酒楼,倒是热闹。 “纪姑娘,上次害你落水,真是对不住”宁容璋见她推窗,不由得又想到之前他们推窗跳湖的事情,知道她受了风寒之后,又十分自责。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客栈失火的事谁也没有想到,幸而那客栈不在繁华热闹的地界,否则,伤及的人就更多了。”纪梦舒关了窗子,连着将外面的热热闹闹的叫卖声也一并关在窗外。 宁容璋没敢说,那些人放火烧楼就是来杀他的。 但心中终究是有歉意,“不知姑娘喜欢什么?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连累了姑娘。”宁容璋拱手抱拳,垂头不语。 喜欢什么? 纪梦舒当真在思考自己喜欢什么。 默了半晌,宁容璋不见答话便抬起头来,从怀中拿出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物件,整个都雕琢成一个小兔子的模样,珠圆玉润,煞是可爱。 “在西疆的时候,瞧着这夜光石的甚好,便想着琢一个物件送给姑娘。这下权当赔礼了。”宁容璋将小兔子放在桌子上,连带着一个乌漆嘛黑的盒子。 “倒是可爱,那我收下了。”纪梦舒把玩着兔子,瞧那兔子正在埋头猛吃青草,姿态传神,工匠倒也得上技艺高超。 照例从他那处拿了分成,纪梦舒大大方方收下,道,“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待我回去好好钻研一二,若有新品,便来找你,只是不知你如今住在何处?” 宁容璋笑,往西北方向指了指,“在下倒是在那租了一处宅院。” 西北偏僻,房租的价钱倒是不高。只不过出行不甚方便,从西北到此处,就算驾马也需一个时辰,他怎么跑的那么远? 瞧出她的疑惑,宁容璋又道,“西北城郊安静些姑娘慢走。”不是安静,而是他手上实在没什么多余的钱。不管是万宝阁还是京城西疆的营生,赚的钱大多供养军队,粮草,水源,兵器。 纪梦舒点点头,扭身又带着两人走了。 宁二依依不舍的和宁三分开,一步三回头,好似纪梦舒是个强拆人分开的恶霸似的。“你若是不想同我走,便留在你主人身边。” 话落,宁容璋从屋中出来,正巧听见这句话,当即踢了宁二一脚,眼神威胁他赶紧跟上。 宁二不敢黏糊,利利索索的跟上纪梦舒,同红叶赔笑,“不敢不敢,能跟在姑娘身边,是我的福分。” 宁容璋负手立在茶楼之上瞧着人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在大街上远的再也看不见时,宁三才出声提醒道,“主子,这茶楼,纪姑娘可喜欢?” 纵然没有直接开口问,不过看着茶桌上吃掉一半的小食,还有她品茶的模样,应当是不错的。“说得过去,跟他们说茶楼不错,用心经营着,照此开张就可。” “是。” 路过大街,打发红叶买了一小堆的零食点心这才回府,手中的那枚小兔子仍旧在埋头苦吃,憨态可掬。 前脚刚回纪府,府中下人便眼尖的瞧见人回来了,当即摸到泽兰轩,“姑娘,五姑娘回来了,身边的红叶拿着一些油纸包,像是逛街去了。” 纪凝秋呵笑,“逛街?想买什么,随便打发个人去就行了,那里需要自己亲自去,铁定又是去那庄子上了,小翠,你可得叫他们盯紧了,莫要捉奸的时候,见不到那奸夫。” “是,姑娘。” 节日的热闹氛围越来越近,中秋之时,正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时日。几日之后,纪梦舒接到纪元正的回信。 阿妹莫要担忧,阿兄正在回京路上,不日便到。代我向父母问安。 说来倒也真的来了,纪梦舒收好回信,一个人闷在屋中扎小兔子花灯,中秋将至,前世因宁怀暄的削潘政策,已然有藩王不满,且看好戏。 第三十八章 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偌大纪府门外,姜母连同纪梦舒,二夫人同二小姐纪凝秋,以及三夫人同三公子纪修文,四小姐纪苒苒带着身边的侍女,皆站在纪府门外。 不远处马蹄声振振,来往路人皆让出一条过道,来人纵马前来,拉着缰绳任由马儿“嘚嘚”的上前。 “吾儿,终于回来了。” 姜母握着纪梦舒的手,瞧着由远及近的男子,满是宽慰。 “哥哥!”纪梦舒几步走到马儿面前,纪元正赶紧翻身下马,冲她一笑,瞧见姜母在人群中,屈膝跪道,“元正拜见母亲。” “好孩子快起来。”姜母心中激动,面上却没有露出多少痕迹,“这一路奔波辛苦,快快进去。” “见过二叔母,凝秋妹妹,三叔母,文弟弟,苒妹妹。”纪元正一一见过,应和着众人进了纪府。 纪梦舒将手搭在他的后腰上,狠狠拧了一拧,奈何男子的腰身太过壮实,这一拧还颇费了些力气。 纪元正倒吸一口冷气,扭头捏了捏她的脸,“好妹妹,手劲见长啊?” “谁让你不同我说话?”纪梦舒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待家中长辈扭身来看,遂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此处人多,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好玩的,一会都送你房中,好不好?”纪元正笑眯着眼,格外耐心的哄着。 “这还差不多。” 纪家的子嗣不丰,唯有两个男丁,是以纪元正被家中长辈拉着说了一会的话,这才被姜母放回去。一路车马劳顿,让他洗个澡好好休息。 纪梦舒回到芙兰轩之后,青竹指着外殿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凑上前来,“姑娘,这都是方才大少爷的小厮送来的,都是给姑娘的,大少爷虽在边郡不常回家,可是心里还是有姑娘的。” “那是自然,他可就我这一个亲妹妹。”纪梦舒提着裙摆,好心情的捣鼓那些成堆的小玩意,多是没有见过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纪梦舒坐在竹椅上,玩着奇巧,支摘窗毫无响动的做了个人,纪元正换了身衣衫,手上拿着个橘子,倚在窗口剥。 “舒儿,这些小玩意可喜欢?” 鼻间涌进橘香,纪梦舒伸手接过他剥好的橘子,心安理得的吃着,闻言便点点头,笑的讨巧,“哥哥送的,自然喜欢。” “今日归家,家中变化颇大,听说前段时间,你被太后强制留在宫中,他们没对你怎么样?”那样的豺狼虎豹窝,他妹妹这么单纯的一个姑娘,又如何应付的过来。 纪梦舒摇摇头,吃了一半的橘子忽然就不甜了,“他们想要拉拢纪家,又怎么会对我不好?” “算了,不想这些不开心的,现在我回来了,谁若是敢欺负你,哥哥定不轻饶。”纪元正剑眉星目,一张脸上颇有些刚正不阿之意,说这话真叫人有些信服。“今日晚,舒儿不妨陪我好生逛逛?” “自然好。” 晚间,一家人用过晚膳之后,纪康一头扎进了书房,纪元正则带着纪梦舒大摇大摆的从侧门出府了。 “瞧着过路上的花灯,京城果真热闹。”纪元正寸步不离的跟则纪梦舒身边,从一个个正在装饰的小屋前走过。 有些好奇西南边郡的事,便问道,“哥哥在西南,是何景象?” 男子生的俊朗,常年从军颇有些英雄之风,纪元正负手过去,目光追寻着明月,似在回想,“西南之地,地处大历朝边陲,异域之风盛行,美酒佳酿,来往客商不绝甚美。” “听哥哥这么说,倒也能想象出一二来。”只可惜她从未见过。 背后酒家空中楼台的高处,宁容璋不可置信的站在高楼之上,明月悬于背后,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不过,挨着宁容璋很近的宁三倒是能感受到周围气息翻涌。 顺着人的目光一看,好巧不巧,街上那女子好生眼熟,“王爷那人该不会是纪家的五小姐” “哼,”宁容璋手握成拳,“眼睛这么厉害,就滚去西疆巡边!” 宁三不敢说话了,他家王爷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纪元正目光一凛,猝不及防的扭头,朝着街中央悬空的过道看去,空荡荡的没有一人。纪元正摸摸后颈,真是奇怪,方才明明察觉到似是有人在盯着他。 “怎么了?”纪梦舒也跟着人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是我太敏感了。”纪元正拉着人往前去,“走,还有好多地方没逛。” 拐角的阴影处,宁三慢慢探出脑袋,“王爷,纪小姐身边那人倒是敏锐。”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是城中凡俗之人。 宁容璋鹰隼般的眼神紧紧等着男人抓着女子手腕的地方,好似是要盯出个窟窿一样,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宁三说话。片刻,宁容璋别过眼,道,“走,正事要紧。” 临近佳节,这街市渐渐热闹起来,纪梦舒拽着他的衣袖东张西望,聚着人群的地界,好些百姓都在观赏吐火的把戏,好生热闹。 人群之中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一身红衣的李淮香格外显眼,纪梦舒还未走到跟前,便隔着好些人瞧见了李淮香。 “淮香!淮香!” ? 李淮香扭头,循着声音的来处看见了纪梦舒,拨开人群几步跑过去,“真的是你啊,我怎么听着是有人再叫我的名字。这位是?”男人生的周正,这一身正气更让李淮香心生好感,但又是自己的好姐妹带过来的人,便礼貌问道。 “这是我哥哥纪元正呀,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见过吗?李淮香没什么印象,不过听说纪家的大公子还是少将军,出身武将世家的李淮香不免有些敬佩。 “在下将军府李淮香,见过纪家哥哥了。” 方才还一脸傲娇的纪元正微微睁着眼睛,“原来是将军府家的小姐,失敬失敬,在下拢右将军,也是舒儿的哥哥。” 好姐妹在街上相遇,纪梦舒就从陪着纪元正变成了陪着李淮香了。 第三十九章 自有分寸 街市繁华,逛了一个时辰,纪元正身上早已大包小包的提满了,送李淮香临走之际,二人还约定有空再聚。 瞧见李淮香走,纪元正终于松了一口气,同纪梦舒回家的路上,人群已经稀稀拉拉走了不少。 清风吹过,让人的念头一瞬间明了起来。 “哥哥从边郡回来还不曾入宫面圣。”纪梦舒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纪元正一怔,发觉妹妹是在担心自己。 宽慰道,“明日同大将军一同入宫,放心,陛下应不会太为难我的。” “那哥哥可知道,宁怀暄连收两个藩王的封号,贬为庶人。”纪梦舒说的是黔南一带的两个皇亲宗室,被宁怀暄寻了错处,收回藩地。 “自然是知道的,陛下他正值青年,皇权却四散于太后和几位大臣手中,皇帝急于收权我自然也能明白。”纪元正提了提身上的东西,“舒儿从不关心这些,今日怎么”怎么会同他说这些话,还直呼陛下的名讳。 但好在现在周围并无外人。 “我担心,父亲会有危险,纪家也会有危险” “此话何意?”纪元正别到她面前,疑惑道,“难不成,你们瞒了我什么?” 纪元正久在边郡,若是家中人想要隐瞒什么,在京的一二时日,他无察觉也是寻常事。纪梦舒不语,纪元正便空出一只手来抓她的腕。 “没有,哥哥想多了,一切都只是我的担心而已,我担心,宁怀暄这么大的动作,父亲是先帝钦点的托孤大臣,又是朝中的相国,权势过于庞大,若是宁怀暄想要下手,父亲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纪元正听的头皮发麻,一个尚在闺中的小女儿家,又是如何洞察到这些的,还是说,是有人授意为之,纪元正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可是你是太后亲定的皇后,陛下怎么可能?” “可他并不喜欢我,再者,就算哪一天我真的成了皇后,整个纪家归顺于宁怀暄,哥哥又怎么以为,他们不会卸磨杀驴呢?” 清明的月光洒下来,纪元正哑然,这京城皇城的局势远比他想的复杂,“那该当如何?” 纪梦舒摇摇头,“不过我心中忐忑,我总觉得不久之后的中秋夜宴,会出事” 前世宁怀暄削藩,惹怒藩王。就是在中秋夜宴上发生了行刺之事。 “哥,不用过于担心,咱们纪家身正不怕影子斜,皇室想要对付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哥哥做事还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纪梦舒走在前头,纪元正瞧着自家小妹瘦削的身影,忽然觉得那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上次归家之时,小妹根本就不懂得这些,仍在家中跟着母亲学习怎么做一个贤德大度的皇后。 朝堂之事,天下争端,不该让妹妹这样单纯的人知道。 纪元正跨进纪府,将手中物件尽数给了小厮,再回首想要寻她时,人早就不见了身影。 “大哥?” 身后传来响动,纪元正扭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纪修文。“天色已晚,三弟怎么在这?” 纪修文手上提着一坛酒,冲他晃了晃,“自然是专门来找大哥的。” 修竹院内。 两盏酒器被倒上了美酒,纪修文举杯道,“大哥久在边关,为国效力,修文实在佩服。” “三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纪家男儿一为朝廷效力,二为博取功名,那有什么佩不佩服的,待三弟考取功名,也是为纪家争光。”纪元正举杯,仰头而尽。 “大哥说的是,我敬大哥一杯。”纪修文是个书生,酒量不好,话多了些,“不管咱们纪家的哪位姑娘能当上皇后,总之对你我,对纪家是大有脾益的。” 此话说完,纪修文尚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纪元正将酒杯搁在桌子上,“三弟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管纪家的哪位的姑娘?同陛下有婚约的,不一直都是小妹吗?” 纪修文似乎也是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着急道,“不是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哎,那就不瞒大哥了,前段时间,太后召小妹入宫,舒儿便带着二姐一道去了皇宫,可后来听说,陛下似乎更是瞩意二姐更多一点,听说二姐还得了陛下的赏赐” “什么?!”纪元正冷笑,“陛下当真是这么做的?” 纪修文支吾道,“大哥别动怒,我这也只是听说道听途说罢了。” 什么道听途说,皇家的事不是空穴来风的,再者,今日小妹说陛下并不喜欢她,想必也是因为进宫的事情。 —— 次日正厅。 待众人用完膳后,姜母单独将纪梦舒留下,茶杯重重的搁置在桌子上,姜母脸色难看的厉害。 “梦舒,你这几日外出都是做什么去了?” 青竹垂头,跟在纪梦舒身后,后者福了福身子,试探道,“女儿女儿出门只是逛逛街,买点寻常物品罢了,母亲,何故这么问?” “昨日我听说,你同一男子走得近,可有此事?”姜母侍弄着窗外的花草,纪元正立在跟前,似是有些打抱不平。 “阿娘,外人胡说的话,您怎么还真信了?再说了,舒儿是您亲生的,她什么脾性,难道阿娘还不了解吗?”纪元正一身竹青色长衫,腰带白玉带,端的是肩宽窄腰正人君子的模样。 姜母搁了水壶,“你少打岔,正因为我是她母亲,才断然不允许她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 “母亲!”纪元正急急出口阻止,这话怎么说的这么重?也不怕伤了梦舒的心。 “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断不会给家门蒙羞。” “哎——阿舒——”瞧着纪梦舒扭头就走,纪元正一撩袍子赶紧追上去,“母亲说的都是气话,但本意还是关心你的。” 纪元正扭着一张俊脸,小声道,“但不管阿舒想做什么,哥哥都是全力支持的,就算你不想做皇后,哥哥想法子帮你好不好?” 做哥哥的,自然要无条件的支持阿妹。 第四十章 空口白牙就想污蔑? 纪梦舒来了兴致,忽又问道,“那哥哥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纪元正轻咳两声,小声道,“你想想,你同陛下的亲事自幼定下,这事太后不松口谁也没办法,不过若是陛下十分不愿,另取他女,阿舒不就变回自由身了?” “可这关键在于,怎么才能让宁怀暄十分不愿意?” 纪元正看的通透,“你不是已经有所打算了,如若不然,为何将凝秋带入宫中?” 纪梦舒没否认。她将纪凝秋带入宫中确实是有这个想法的,只可惜她不争气啊,几次三番都没能留住皇帝,在这样下去,进宫的人还是她。 “你呀你,幸而是我知道了,若是换做旁人,你又要如何解释?不过我看陛下确非两人,听说他在宫中对一个洗脚丫鬟出身的宫女极为宠爱,不顾太后的反对将其立为贵妃?” “确有此事。” 这事本就为皇室所不齿,是以,大历朝的贵妃娘娘,竟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纪元正轻叹一声,“如此看来,陛下又怎么会是良人?要不咱们将这婚约退了?” 退皇室的婚约,自古以来倒是第一次。 不过十有八九是不成的。“太后娘娘施压,如何退的掉?现在皇帝想要掌权,太后呢,又希望纪家的嫡女入宫成为皇后,这样一来,后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是纪家人,如此,她太后的位子才做的长久。”只可惜,她只剩下三年的寿命而已。 众人所图的,都是纪家的嫡女,不是她纪梦舒。 “哥,要是我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哥会不会怪我?” 纪元正走近,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我不是说过吗?不管阿舒怎么做,哥哥都支持你。” 纪梦舒盈盈一笑,改朝换代,又如何不可? 等到晚间,纪康从宫中出来,临近中秋,一家人难得的聚在一起用膳,纪家三房女纪苒苒,纪修文胞妹,也是皇城有名的才女,心思灵巧通透,瞧见纪梦舒进来,言语有阴阳怪气道,“我说啊,某些人可真不顾家族的荣耻,就算不得陛下喜爱,那也不能自轻自贱不是?” 纪元正跟在纪梦舒身后进来,进门就听见了这番话,剑眉一竖,朝人喝道,“你这是再说谁?!” 纪苒苒备受三夫人的宠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当即就顶嘴道,“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三夫人赶紧瞪了她一眼,“一家人好不容易吃个团圆饭,你在这添什么乱?” “娘~”纪苒苒不服气,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嘛。” 纪康坐在主位上,自然也是看见了底下众人的神色,便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伯父,您还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五妹妹因为不受陛下的喜欢,竟自甘堕落,幽会男人!” 纪梦舒冷笑,她这四姐是个没心眼的,只怕是被人当成枪使了还不知道呢。 三夫人气得撂了筷,“纪苒苒!莫要胡说!” 重来一世,再同这些人周旋,简直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她们所图所担心的,她全都知道。三夫人门第不高,为人心思却玲珑,她的一子一女纪修文纪苒苒都有几分肖其母。 估计也是觉得这话不该由纪苒苒来说,怕不得大夫人的喜欢,毕竟这纪府的掌家中馈是在大夫人手中的。 纪康胡子一抖,沉声道,“自甘堕落?幽会男人?”目光沉沉朝纪梦舒扫去,后者站的端直。 “女儿不知,但女儿并未做过有辱门风之事。”纪梦舒说的坦荡,倒显得纪苒苒有些泼脏水的嫌疑。 纪修文方下竹筷,朝纪康遥遥一拜,“大伯父,苒苒她不懂事,那些话不过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大伯父大伯母,大哥五妹,莫往心里去。” 是道听途说还是捕风捉影? 纪元正拉着人刚坐下,对面的纪凝秋便应和道,“是啊,本就是没有的事,不过是瞧见五妹妹去了城郊,也不能说人私会外男,这是多大的帽子啊。” “去了城郊?”纪康目光沉沉的看向纪梦舒,“你说,去城郊作甚?” “父亲,女儿确实去了几次城郊,只不过是处理一些事情,至于私会外男这种事,没有。” 今世救下斗兽场中的纪严,又在城郊添置了宅子,果然有些事同前世不一样了,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有信心应对。 纪凝秋拿着竹筷,状似无意的朝身后的小翠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连忙道,“是啊,这捕风捉影的事,咱们五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又怎么如此出格呢?先前五小姐去庄子上小住,竟也有胆大包天的人污蔑小姐,真是该死。” 话落,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纪凝秋又道,“不过,就算五妹妹嫉妒我得了陛下的赏赐,想结交其他的男子,不妨也大大方方的,将人养在庄子上,也确实总惹人非议不是?” “砰”的一声,纪元正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意思?空口白牙就想污蔑?” 年轻气盛的少将军在军中向来崇奉武力,小女儿家不动声色撕扯攀咬的不见一点硝烟气的内宅争斗,他确实有些应付不过来,只觉得一身子的力气无处可使。 “大哥莫急,我说的也是实话,毕竟毕竟都有人瞧见了,五妹妹那城郊的宅子里住了人”纪凝秋捻着帕子,一双眼眸也是明晃晃的澄澈。 纪苒苒也道,“是啊,虽说五妹妹是未来的皇后,可这纪家又不只是她这一个女儿,五妹妹是嫁出去了,那我们呢?”就因为她一个人的名声,牵扯到整个纪家姑娘,那罪过可就大了。 看来这顿饭是没法吃了。 姜母搁下碗筷,方才她一直没有说话,不过是看在中秋团圆的日子上,维持住表面的平和罢了,谁曾想这些人个个豺狼虎豹,居然揪住自己的女儿不放,真是岂有此理。 “纪家因相国兴盛,诸位是忘了吗?” 第四十一章 简直胡闹 还一个个自称是纪家的女儿,也就只有跟着沾光的时候,才能想到自己是纪家的女儿了。 尚且不知是何人放出的谣言,一家子人倒是相互推诿责任,拼了命的将自己给摘出去。 姜母平心静气,瞧着在场装鹌鹑的两个小叔子,牙尖嘴利的一群女人,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在舒儿快要及笄礼婚嫁的关头抹黑舒儿的名声,也亏得她们这群人想的出来。 “二姑娘三姑娘口口声声宅子里住了男人,可曾有人瞧见?再者,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莫要胡乱攀扯。”姜母看向纪苒苒,纪苒苒头往后一缩,垂头不语。 她是没瞧见那宅子里的男人,不过这么多人都在议论,难不成还有假了? 目光扫过纪凝秋时,后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纠结不已,“大伯母我这咱们的名声固然重要,可是加起来也没有五妹妹的名声重要呐,大伯母,这事就算了” 纪元正不懂她为何先是说阿舒的宅子里藏了人,接着又说什么没有阿舒的名声重要,顾及到妹妹的名声不愿再查。那到底是查还是不查啊? 姜母冷着脸,“这事既然出现了,总要清清白白的查出来,若是今日不查,来日再有什么脏水泼到舒儿身上,又当如何?” 二夫人应和道,“这倒也是还是女儿家的清白最重要。” 三夫人护着纪苒苒,垂头附和。 姜母看在眼里,这些在后院内宅混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嘴上说着什么为你好,还不是一个个的等着看笑话,心中只恨不得那皇家的婚事落不到自个女儿头上。 “二姑娘,你可是瞧见了?”姜母身边的嬷嬷道,跟在主母身边久了,嬷嬷在府中也很有威望,下边的人无不恭敬。 “倒不是我亲眼所见,不过是我身边的小翠瞧见的。” “小翠,我且问你,你可是亲眼看见五小姐的庄子上有男子?”嬷嬷年岁大了,声音却洪亮有声。 小翠哐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夫人!老爷!小翠不敢撒谎,那日确实瞧见五姑娘去了一个私宅那日,我依着小姐的吩咐去街上买东西,在街上瞧见纪府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城郊的方向走,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就连忙跟上去,城郊那块有大片闲置的宅子,一会功夫,我就看见马车停了下来,五姑娘去那宅院,开门的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纪康摆摆手,小翠如蒙大彻一般回到纪凝秋身边,“如此说来,你那宅院中的男子” 纪梦舒轻叹口气,“原本是想给父亲一个惊喜的。小翠看的不错,那处宅院中确实养着一个男人” 众人神色各异,不过面皮子功夫把控的好,叫人瞧不出来心里头有什么鬼罢了。 “不过那男子是我寻来的暗卫,父亲官位高,这又马上是中秋佳节了,便想着让此人跟在父亲身边,我也好放心一些” 瞧瞧!瞧瞧! 纪元正狠狠吐出一口气,他就知道,阿舒不是这么胡闹的人,连那皇帝都看不上,又怎么会招惹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还养在宅院之中?! “他被我从斗兽场中买出,身负重伤,我便在城郊寻了一处地界给他养伤,待明日中秋之时,让他来见父亲诸位,我这么说,可还满意?”纪梦舒冷眼扫过二叔父三叔父,二夫人三夫人 “害,”沉默寡言看了半晌笑话的二叔父伸了个懒腰,“是舒儿的一番心意,竟也能被外头的那些人嚼舌根,真实的,我就说嘛,舒儿识得大体,又怎会那么没有规矩?” 纪苒苒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那明日我也寻个男子,说是给我父亲的侍卫好了。” “简直胡闹!”三叔父纪全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纪苒苒脖子一梗,不敢再说话了。 “看来还是心有疑虑,那不如去将那人请来。”姜母同纪父商议,半晌,纪父终是点点头。 郑叔正要带人走,“慢着。”纪梦舒遥遥招手,将腰间常带的玉佩取下,“他武功高强,强带不来的,郑叔,你拿着这玉佩,告诉他今夜就过来。他看见玉佩,自然会跟着您走。” “是,小姐。”郑叔带着侍卫从府中出发,按着小翠说的住址直奔城郊。 饭桌间的温馨氛围早已没了,纪梦舒捏着竹筷气定神闲的用膳,好似刚才经受一番审问的不是自己一般。 纪元正挨着她,不时夹夹菜,“阿舒,说了这么久的话定是渴了?来人,将我从边郡带来的桑葚酒拿来!” 桑椹酒酒液鲜亮明紫,纪元正就着面前的酒杯给纪父姜母倒过之后,便又给纪梦舒倒酒,姜母看的皱眉,“元正,舒儿不饮酒。” “阿娘,您这就不知道了,这桑椹酒可是当地的特色,连当地小女儿家都喜欢喝的果酒,便是喝上一坛,也不醉人的。” 桑葚的清香漫过整个席间,二房三房坐着不动,纪元正自然也没去管他们,好似看不见一般,自顾自同纪梦舒饮酒。 桑椹酒下肚,口味回甘,比寻常的酒更要发甜一些,“阿兄,倒是好酒。” 只可惜,这般好的桑椹酒,哦不,连同他纪元正从边郡带过来的好东西,他们二房三房便是一个子都摸不着了。 纪凝秋同二夫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难看,这显然是没将他们二房三房看在眼里啊。 喝酒这一会功夫,郑叔已经将人带来了,黑色玄衣劲衣的男子面上一块陈年的老疤,手上持剑,目光锐利,一看就是经年的好手。 “奴纪严见过小姐!” 掷地有声。 纪梦舒赶紧将人扶起来,“往后在这府中自称属下就好,每月的月钱同郑叔的月钱同等,深夜将你喊过来,便是想说,从今往后你便跟在相国身边,保护他的安危。” 纪严又跪,双手抱拳,“属下明白!” 第四十二章 不求求情吗? 话落,众人哑然。 半晌,二夫人才找回自个的声音,不可置信道,“你你当真是斗兽场中出来的?” 纪严睨她一眼,一撩衣袖,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煞是可怖,看这伤痕,已有年头了。 众人所期盼的不过是场闹剧。 姜母冷笑一声,目光直棱棱的射到二夫人身上,“照你这么说,是见不得我家舒儿半分好了?” 二夫人赶忙陪笑,“大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呀?我这二叔母,自然是打心眼里盼着舒儿好” 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可就不一定了。 先前在饭桌上叫得欢的纪苒苒和纪凝秋两人也都哑巴了,她们哪里想得到,那养在宅院之中的,铁板钉钉的奸夫,居然成了纪相国的暗卫。本是做女儿的一番心意,被说成那样的龌龊心思 三夫人也笑,“本就是一家人都是一点小误会罢了,姑娘们年纪小,听到外面有人胡说,这也是为了五姑娘好呀” 什么好? 她倒是没瞧见,瞧见的不都是一群人勉强糊着纸皮面具的伪善而已。 招惹了她纪梦舒,还指望着能够全身而退么?可笑。 “三叔母这是说的什么话?在座的二姐姐,四姐姐,哪个年纪不比我大,现在借着年纪小,就想将污蔑嫡女的事情一揭而过?”纪梦舒指尖轻敲桌案,天下可没有这么的好事。 二夫人瞧了瞧纪父姜母,见二人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看来这是铁了心的为女儿撑腰呢。“舒儿,那些话都是外人说的,在者,你的两个姐姐也只是无意中听见了外头的传言,心里想着对你的名声不好,这才告知于你的你又怎么能这么想你的两位姐姐呢?” 纪苒苒应和着帮腔,“是啊五妹妹,我都是听外头的人说的,这颗不关我的事,五妹妹你心胸宽阔,就不要同我计较了。” “心胸宽阔?”纪梦舒轻笑,面上端着如玉表情,“四姐姐是皇城之中有名的才女,论心思,论心胸,四姐应该看事情更加通透才是,怎么被外头的人三言两语就蒙住了眼呢?”纪梦舒掀起眼皮,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还是说,这是本就是从家宅之中传扬出去的?” “哎呀,可没有这般的事。”二夫人好似心里受了天大的委屈,赶紧看向姜母,“这宅院之中断然没有这样的事的。” 纪梦舒点点小翠,“二叔母,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小翠不就是瞧见了吗?” 先前信誓旦旦的目击证人,此刻就像是一柄回旋的刀,转了方向直直反扑主人而去。 小翠慌里慌张的跪下,朝着纪父姜母磕头,“老爷夫人五小姐!奴婢没有传扬出去啊!奴婢没有!” “可是你是纪家最先瞧见的,不是吗?这外头的人再怎么胡乱编排,若是空穴来风的事,凭着咱们纪家的身份,谁有胆子敢胡说?”纪梦舒睨她一眼,“定是从府中传扬出去的。小翠,攀污主人,你可知错?” 纪凝秋咽了咽口水,死盯着小翠,二夫人搁在桌子下的手也是死死攥着手帕,生怕小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姜母一拍桌子,平日里极具威严的大夫人神色微怒,“小翠!还不从实招来?” “奴知错!奴知错!” 眼见着小翠嘴巴不严实,就要将她们二人供出来,二夫人坐不住了,几步走到跟前,抬脚踹到她的心口上,小翠一个哧溜又赶紧跪趴在地上。 “你这个黑心肝的,咱们纪家待你们下人也不薄,居然吃多了撑的编排起主人来了?来人把她给我带出去!”二夫人一通大骂。倒不是因为别的,谁叫她是自家女儿的贴身侍女,若是因为这件事被追查到了她们母女二人身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慢着!”姜母缓缓从座子上起身,纪元正也跟着过去,早就想好了给小妹出上一口恶气。 “小翠,你又是因何故攀污五姑娘?”姜母主母威严,小翠伏地,心里头乱如麻。 “还不快说?”纪元正冷眼扫过小翠,只恨不得一杆长枪打上一顿,叫她将实情全都说了。 纪凝秋坐在位子上没动,好似被问处的侍女不是小翠一般,缓神似的举着茶盏喝茶,只是不难看出,端着茶盏的手有些抖而已。 “回大夫人的话,是小翠一时糊涂,将瞧见五姑娘出入城郊宅院的事同府中的下人们议论,但是大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将这件事传扬出去的啊大夫人!求大夫人看在我为纪家做了多年事的份上,饶我一命!大夫人!” 小翠“砰砰”的往地上磕头。 瞧这奴才还真是护主,都到了这样的关头了,还是不肯将背后之人供出来。 纪梦舒瞧着对面纪凝秋端都端不稳的茶水,笑问道,“二姐,这小翠怎么说也是你的贴身侍女,二姐就不求求情吗?” 纪凝秋冷然的搁下茶盏,义正词严道,“小翠虽是我的侍女,但她在府中议论小姐,还将此事不慎传扬了出去,对咱们纪家姑娘的名声有损,不管怎样,都是她的错在先。” 话落,小翠颓然的瘫软在地上,纪梦舒轻呵一声,好一个弃车保帅啊。 姜母瞧着地上的人,直接喊了两个侍卫进来,“将人打上二十大板,请来人伢子,将人发卖了去。” “是!” “大夫人!老爷!饶命啊!二姑娘救我!二夫人救我啊!” 她今日喊谁都不管用了,主子们都决心将她舍弃了,她便是求神拜佛此刻也都已经晚了。 一场闹剧落幕,众人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三夫人赶紧带着多话的纪苒苒告退了,二夫人又在姜母跟前多了多少好话,才勉勉强强带着纪梦舒出去了。 一晃神,整间屋子之中只剩下纪父姜母,连带着纪元正纪梦舒,同一直没有开口的纪严。 “真当我不明白?那纪凝秋在宫中得了陛下的青睐,便回来在府中算计起了我的女儿?” 第四十三章 实话 “夫人消消气”纪康轻叹一声,“二房没有男丁,只有凝秋一人,难免觉得势单力薄的,夫人心宽,莫要同她们计较了” 纪元正有些不服,“既然都觉得同二房有关,刚才为什么不挑破?” 阿兄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这内宅夫人的阴私手段,可不是战场上杀一场那般光明磊落的。 “元正,你祖父祖母驾鹤西归之时,临终前多次叮嘱,纪家人丁不旺,三房之间万万不能分家”姜母又道,“你以为,我想和二房三房住在一处么?若不是老祖宗的遗命,二房三房早就回到范阳老家了。” “难不成就这么一直忍着她们?”纪元正小声的嘟囔一嘴。 纪父瞧着姜母不快,只道,“兄弟之间应该多多帮扶才是,再者,都是那侍女乱嚼舌根,才叫外面的人有所猜疑,但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说罢,便径自从出门,纪康影子一般跟上,之后便在暗处保护纪康的安危。 纪梦舒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二房三房因为老祖宗的遗命,让纪康多次忍让,可这忍让却是有限度的,这次的事情便是开端的一个裂痕,一个东西一旦有了裂痕,便不是无坚不摧的了。 且等着看。 次日便是中秋佳节。 合该是家人团聚之夜。 一封诏书下来,纪梦舒却不得不再次进宫面圣。所幸入宫之人不只是她一人,皇室私宴,纪家大房参与其中。 红叶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担忧问道,“小姐太后该不会又将您留在宫中?” 纪梦舒摇摇头,“不会的,中秋之夜将我强制留在宫里,倒是说不过去了,再说,父亲母亲阿兄都会一起去。” 几人在纪府外面上了马车,一行人摇摇晃晃又整整齐齐的离开,在人离开之后,大门口处忽然多了一道婀娜身影。 眼尖的守卫在昏黄日光下认出人来,俯身行礼,“二小姐” 自从昨日小翠被打了二十大板发卖出去之中,她身边一下子竟没个知心的人伺候,身边新来的侍女小元不过也是个刚刚买进府的丫鬟,做事毛手毛脚的,哪有小翠伺候的舒心? 眼瞧着陛下的圣旨到了纪府,她跟着众人满心欢喜的接旨,原以为陛下不会将她忘了,可到头来还是一板一眼的请了大房的人。 不过就是空占着大房的名头罢了 马车平稳的停在皇宫外头,一行人顺利的进宫去。姜母穿着进宫面圣的宫装,打扮的分外隆重,便是纪梦舒都是好好梳洗打扮的规整才出门的。 只因那宴席上不只是皇帝。大历朝的规矩,中秋之时,各地的皇亲藩王都要入宫面圣,今日请了纪家过来,也是因为纪梦舒占着未来皇后的名头,且马上就要入主后宫。 “舒儿,今日是个大场面,各地的皇亲国戚都会前来,仪态规矩我就不多说了,还需谨言慎行,不可有任何差池。”一路上,姜母都在细细的叮嘱,在皇家眼皮子底下,就算做不到让人讨喜,也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是,母亲放心,女儿一定谨言慎行。” 皇宫夜宴,歌舞升平,大殿之中,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之美。 纪梦舒老老实实的跟在姜母身边,位子的前头,还有久居皇城中的公主以及驸马,在往上,还有太后她老人家。 殿外黄门一声高呼,“昌平王到——” 来人面相黑亮,看起来并非良善之辈,纪梦舒匆匆扫过一眼后便垂头喝茶,等着后面的几个藩王进来。 这些藩王,大多都是先帝的兄弟,还有新帝即位后被分封出去的先帝的子嗣,也就是宁怀暄的兄弟们。 不管是叔叔伯伯,见到侄子皇帝,还是要行礼的,不仅如此,不久之前宁怀暄还接连削去了两个藩王的爵位,更是让众藩王胆寒。 “长佑王到——” 细眉微挑,纪梦舒悠悠放下茶盏,好整以暇的瞧着外头进来,穿着如出一辙的褐色亲王四爪蟒袍的男子。 头戴冠玉,面色如常,若是没了这身蟒袍,倒像是哪个王公家中的公子。 自抬脚进来的瞬间,宁容璋早已是目不斜视,可侧边某人的目光实在是扎眼,这分神一瞧不要紧,竟是纪梦舒。 宁容璋直道糟糕。 在她面前,他的身份一向都是西疆的大商人,如今出现在中秋宫宴上,身份暴露无遗。 不过,今年的中秋宫宴,纪家为何会来?难不成是陛下要昭告天下,纪梦舒是未来的皇后了? 忧心仲仲的走过大殿,到了宁容璋跟前时,仍是同众人行了大礼,“臣等拜见陛下——” “哎呀呀,诸位大多都是怀暄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都是家宴,跪来跪去的反倒生疏,快都起来。” 众人跟着起来,宁容璋跟着宁怀暄乃是平辈,宁容璋的父亲——也就是先长佑王,乃是太祖的嫡幼子,奈何太祖独宠贵妃,更是立下贵妃的儿子作为皇帝,也就是先帝。奈何先帝早逝,宁容璋小小年纪就做了皇帝。而宁容璋的父亲虽空有嫡幼子的身份,却始终不得宠,最后被封到了西疆那处偏僻所在。 皇帝嘴上说的亲近,可在座众人每一个傻的,谁若是真的和皇帝亲近起来了,那可就离死不远了。 宁容璋年岁不大,在一众上了年纪的老滑头的藩王之中确实不怎么显眼,再者,西疆那地界乱,地理位置不好,年年所得的赋税都不高,是以,宁容璋更加不显眼了。 自从瞧见纪梦舒之后,宁容璋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就炸开了锅。今年真是大意了,早知道,就让阿三先打听打听了。 阿三跟在宁容璋身后,自然而然瞧见了对面的纪家姑娘,凑在自家王爷身边,笑道,“嘿嘿王爷你看,纪家小姐也来了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宁容璋一个眼神睇过去,阿三不敢说话了。 真是凶,他明明说的是实话呀。 第四十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前头小黄门说着中秋团圆可喜可贺的话,宁容璋是一个子都没听进去,心中反复的再琢磨,怎么开口跟纪梦舒解释。 她不会不信任他了? 可毕竟他是王爷,隐瞒身份是他不对,可是可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应该不会过多计较的心里这么想,可终究没什么把握。只能在心中将所有的可能性想了一遍。 最差,不过她疏远他,往后也不再有什么联系 纪梦舒不动声色的瞧着对面男子,面上倒算是震惊,不过心不在焉的坐着,心事重重的模样。 后者抬眸看了她一眼,许是瞧见她没什么惊讶冲动的表情,心中疑惑更甚。 他从未表明自己的身份,难不成她有卜算之能?不对算不了这么准的。难道是宁容璋想,宁二说漏了嘴? 也不对。 宁二虽看着呆头呆脑,但嘴巴还是很严实的,既叫他跟在纪梦舒身边,他心里当然有这么把握。那到底是何处漏了破绽?还是说她心中惊讶,却向他一般没有表现出来? 宁容璋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算了,先专心应付宫宴。 一舞毕。 众人连番便推辞边喝酒,边说话恭维边猜忌皇帝,纪梦舒则专心在位子上用膳,吃的不多,但仪态规整,叫人挑不出错处。 “陛下,老臣敬您一杯,陛下仁德,真乃我大历朝之荣幸啊。”位三的王爷起身敬酒,纪梦舒扫了一眼,常辉王——宁容璋的二叔。 “二叔真是客气了,既然做了这皇位,自然是要位大历朝的百姓谋福,比不上二叔,在封地颐养天年来得痛快!” 纪梦舒冷笑,宁怀暄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在太傅的教诲之下,帝王之道不懂,官场上的客气话倒是会说。 “陛下还拿老臣当作陛下的二叔,老臣心中分外惶恐啊。”常辉王话中有话,一句话,叫宫宴静了几分。 “哦?二叔此话何意?”身边的随侍给宁怀暄斟上美酒,“可是朕哪里做的不对,叫二叔不高兴了?” 宫宴上又静了几分,纪梦舒规矩坐着,哪怕只用耳朵听,也能知晓上面是个什么场景。 宁怀暄年少即位,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在,根本不容许有任何人忤逆自己的决定,常辉王这一番话可叫宁怀暄心里不舒服了。 “老臣不敢” 常辉王半遮不遮的开了个头,众人心照不宣,宁怀暄饮了美酒,又道,“二叔怕什么?朕知道你们因为朕削了两个亲王的爵位而心怀不满” 底下鸦雀无声。 “大历朝自开国以来,凡是皇亲,皆有封号,这么多年下来,整个藩王的封地加在一起,竟有大历朝版图的一半!”宁怀暄自顾自又道,“可朕也是个念及旧情之人削藩之策,也是纪相国所同意的” 真是好大一口锅。 纪康赶紧拱手道,“为陛下分忧,是纪康之责。” 将削潘之政策推给一个臣子,也亏宁怀暄想的出来,纪梦舒在下面愤愤不平,姜母也察觉到她有些异样,连忙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纪康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的存在,在宫宴之上,多数人对纪康很是不满,再看看纪家同陛下的关系,纪家的女儿就是未来的皇后,纪家当然真心实意的为皇室卖命。 “哼,”年纪略长的昌平王冷哼一声,嗓音带着独特的沙哑质感,“陛下,削潘虽能一时带来效益,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归根结底,这大历朝外患严重才是真” 太后不动声色的睨他一眼,“那昌平王有何高见?” “回太后娘娘,高见不敢当,我大历朝将士无数,但多年来一直屈居人下,臣想,这其中定是有人在其中中饱私囊,以至于军力低下。”昌平王身份尊贵,在一众藩王之中很有威信。 此话一出,众藩王纷纷响应,“说的不错,说到底,还是因为军饷的问题,陛下不在军队上面找问题,却来伤及我们这些藩王,确实不妥” “是啊,再说了,虽说藩王封地自治,可那一次征兵作战,封地没有上交赋税?” “”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宁怀暄险些有些压不住,脑门上落下一滴一滴的冷汗,这些叔父伯父,简直就像是毒蛇一般,不肯交出自己的一点利益。 “放肆!”太后拍了桌子,目光威严的扫过在场众人,“哀家守着大历朝的社稷,便是让皇帝削去两个亲王的封地,先帝在天下瞧见,也不会怪罪哀家的。” 大历朝太后娘娘历经三朝,众藩王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吱声再说了,凭着太后的雷霆手段,血溅当场都是有可能的。 “母后消消气。”寡言的长公主蓦地出声,宽慰道,“国库既然没钱,不如就让各位藩王多交三成的赋税可好?这样一来,既不削减藩位,国库又有了来源,岂不是一个折中的法子?” 宁容璋垂眸,再多征收三成的赋税双指下意识的摩挲在一起,无声的斟酌。 底下又有人叫苦,一些封地偏远的地方,根本就不富裕,一下子叫他们拿出这么多钱来,还不如让皇帝将封地收回去呢。 “陛下今岁南阳之地闹了虫灾,百姓叫苦连天,这钱,实在拿不出来呀——” “是啊陛下,漠西之地,粮食甚少,牛羊之物又是百姓们生计的东西,总不好征讨过去” 这么一说,哪里都有问题。 宁怀暄听的头大,一拍桌子,“行了!今日宫宴,不说这些。”耳边方又回复了清净,宁怀暄这才觉得又活过来。他们这些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担忧,让大历朝的百姓每人都出一点银钱,这国库又怎么虚空至此? 歌舞再度上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妖娆胡姬善舞,身上的彩衣挂着无数的铃铛声响,恰似无数刀枪砰砰作响,泠泠悦耳。纪梦舒冷眼瞧着,似是在看舞,目光却穿过众人看向宁容璋。 第四十五章 软禁 手指不安的转着酒杯,泠泠铃铛声像是催命的乐符—— “小心!” 胡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一脚蹬地,直奔宁怀暄处。 “护驾——快来人护驾——” 小黄门尖利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惊慌声,殿中众人乱作一团,正在此时,殿上瓦声阵阵,借着浓重月色,黑衣人一个个从屋顶上翻落,长剑出鞘,直逼殿中。 酒杯器盏匆忙之间被掀翻在地,混乱之中,宫中侍卫同黑衣人杀成一团,殿内更是混乱无比,纪梦舒被往外逃生的人群不知冲到哪里去了,抬眸却将一人长剑直刺宁怀暄而去。 肩膀猛地被人退了一下,那带着恨意的长剑来不及收回,直往纪梦舒心窝里扎。 “呃——”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鼻尖是熟悉的淡淡的体香。 来不及过多的反应,一股浓郁的更是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宁容璋——你受伤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唤他名姓,原来她知道自己叫什么。 方才那一剑是他替她挡着了,“只是划伤了胳膊,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人是血肉之躯,血流的多了是会没命的,纪梦舒懒得同他争辩什么,带着人躲到偏远的大柱子后面,分神去看厮杀的正激烈的大殿,好在纪严护着纪父和姜母,阿兄参与到混战之中,好在都没有什么事。 白净的里衣被暴力撕下,还带着温热同馨香,纪梦舒瞧着那处皮肉翻卷的伤口,冷静道,“有点疼,你忍着些。” 包扎上伤口之后,宁容璋仍是一声没吭,唇色却有些白了。“你身边都没有侍卫保护的么?” “明明是你有危险我去救你。”宁容璋垂下眼帘,“我瞧见了,推你那人就是陛下。” 宁怀暄。 纪梦舒心境没什么起伏,好似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阿三立在一侧,随时准备同来往的黑衣人搏杀,只是黑衣人目标明确,对大殿之上的很多人都采取不予理眯的态度,是以,他们几人倒有点坐观虎斗之意。 “你就不伤心?” 纪梦舒看他一眼,“我有什么好伤心的,宁怀暄巴不得我死,这样的话,皇后之位就另有他人了。” “这么说,你不喜欢他?” 纪梦舒好笑,宁怀暄那种自负之人,谁会喜欢,倒不由得反问于他,“你为何觉得我会喜欢他?” 宁容璋摇摇头,就是下意识的认为想起来那日在街上瞧见她同另一男子逛街,心中有些堵,不喜欢宁怀暄,就是喜欢那个人喽? 纪元正一脚将面前的黑衣人踹开,听见外头的禁军已经到了,“金吾卫已到,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金吾卫将整个地方都包围一起,一拨一拨的往里进人,对那黑衣人来说,不过是瓮中捉鳖。 顷刻,黑衣人死伤无数,看得出来,这些黑衣人都是严格培养的死士,眼见着人就要死绝,宁容璋赶紧拿着酒杯射中那侍卫拿刀的手腕,道,“留活口!” 金吾卫擒住黑衣人的手腕,那黑衣人黑巾遮面,嘴巴蠕动,顷刻死绝,嘴中洇出血迹。其他被擒住的黑衣人也是如此。 “陛下——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宁怀暄吓得不轻,在皇宫大殿之中,竟发生了此种事!禁军都是废物不成? 太后被长公主扶到一边,等到战乱平息的时候才战战兢兢的出来,反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驸马,身上带着不少血痕,显然是被误伤了。 “谁人敢如此大胆?!”宁怀暄指着地上血流成河的黑衣人,双目睁大“来人,来人!全都给我拿下!” “慢着。”太后虚脱无力的被长公主搀扶着,面上都被吓退了血色,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 纪梦舒在拐角处瞧着,心道太后老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经受此等磨难,真是趣事。 “蔡回,赶紧去查,刺客的来路。”太后抚着心口,诸位藩王想要夺门而出,均被金吾卫挡回。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血腥冲天刺鼻。众人离不开此大殿,宫宴之处尽是尸体残骸无端有些瘆人。 顷刻,蔡回亲自带着一个内侍进来,拱手道,“陛下,太后,此人声称在今日瞧见了大批陌生的面孔,臣想着,定是这黑衣人先行潜伏进宫中准备动手的。” 宁怀暄冷笑一声,对那内侍道,“抬起头来,朕问你,可曾看见了主使之人?” 内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目光环视在场众人,惶恐摇头,“不不不是,都不是” 宁怀暄一步一步从台阶之上下来,威逼道“只要你肯说出那人是谁,朕,保你不死。” “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是昌平——啊——” 短促的呼声过后,一柄长剑已然刺入那人的胸膛。 殿中的金吾卫瞬间将昌平王团团包围起来,殿内唏嘘不断,宁怀暄身边有禁军保护,步步逼近昌平王,“你要谋反?” 昌平王大笑,“你这浅薄无知的竖子——你削藩之时,怎么就没想过会有藩王会反呢?若是不反,等着你一张旨意下来,从皇亲国戚变成毫无用处的庶人?这么做,和把我逼到死路上有什么区别?!” “呵,你不满朕的削藩之策,才在宫宴上舍命一搏。”宁怀暄面容狰狞,像是鬼间的狱卒,“既然这样,那我不如成全你——” “啊——”昌平王脚上一踢,地上的长剑便落入手中,只可惜被金吾卫团团包围着,还未碰见宁怀暄的皮毛,整个人的身子便扎进了十数道长枪。 大片的鲜血从嘴中吐出来,一声厉喝之后,身子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若非时机不对,倒也算是个狠人。 “哈哈哈哈——你们谁还要反?!尽管来!朕就在这!” 中秋宫宴简直像是一场闹剧。 太后吓得直接惊厥过去,众人又是一团乱麻。宁怀暄下令,将所有的藩王软禁在宫中,集中看管。 第四十六章 长幼有序 而在场唯一的纪家,则被放了出来。纪梦舒一行人从宫道上出来,待出了皇宫之后,才惊觉这并不是一场梦。 “父亲,母亲” 纪康眸色讳莫如深,拉着几人就上了马车,“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这注定又是何一个不眠之夜,纪康神色担忧的坐在屋中,宫中那一幕幕杀戮还在眼前时时回旋。 “父亲。” “舒儿,你受委屈了” “梦舒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昌平王刺杀皇帝,血溅当场,可见削潘政策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纪康心惊,当初的削潘政策虽说有种种弊端,但是皇帝那时又一心想要挑他的错处,他便将计就计的同意了,没成想,竟酿造出这么一场闹剧。 “陛下年幼,胸无大志,以至外患眼中,边郡盗匪猖獗,若是削减军队开支整个大历朝会更乱的。” 纪元正担忧道,“父亲说的不错,盗匪猖獗,加上当地的州府惧怕盗匪势力又无兵卒,一些人为了躲避征兵的徭役,还会主动加入那些盗匪之中,是以边患严重” “朝廷因为军队的开支确实不小但国库没有银钱也是个麻烦。”纪元正环胸而座,心情愈加烦躁。 难道这就是他在边郡征兵在外,所守护的大历朝? 皇帝无所作为,内忧外患,单说边郡,除却盗匪猖獗,还有以防外敌来犯原以为家中父母双亲同妹妹在京城可以高枕无忧,哪能想到,就算是严如铁桶的皇宫,刺客也是一拨拨的进。 治乱差成这个样子,实属不应该。 纪康摆摆手,“都下去” “父亲”纪元正还想说些什么。纪康又摆了摆手。还是被纪梦舒拉下去了。 —— “阿舒,你在京城就是过的这种日子吗?” 担惊受怕,战战兢兢。 “那阿兄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日子呢?” “自然是太平安稳,不缺衣食,无事忧愁的日子。”纪元正信步走在小路上,复而又道“阿兄在外面吃点苦没关系,只要你能平安长大觅得良人,一生圆满,阿兄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可是现在,阿兄有些后悔了。”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他在身边,有穷凶之人时,他们可有能力自保? “阿兄” 纪元正目光放远,“今日所见,那宁怀暄确非良人,就连那皇宫也都不是什么好去处。阿舒,要不你别嫁了。” 纪梦舒“扑哧”一笑,“难不成阿兄有办法让太后收回成命?” “咱们逃婚,对外就说暴病而亡这样,这样就算没了纪家女的身份,可阿舒就不用到宫中去了。”纪元正急急忙忙的给她出主意,生怕晚了一步,纪梦舒就会被抓去成婚一般。 “就算我走了,可纪家还有两个女儿。”纪梦舒歪着脑袋,不管怎么说,皇家都铁了心的想要和纪家绑到一起。 纪元正怔怔瞧她,“只要你平安,其他都不重要。” 纪梦舒眨眨眼,“阿兄可是低看我了” “难不成你有更好的办法?” “自然。” —— 次日一早,朝堂之上,圣旨宣读,昌平王谋反已被杀。 经由一夜的追查,其他藩王虽然没有什么嫌疑,但却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皇城之中的巡防又严密了许多。 纪梦舒仍旧是逛逛街,约着李淮香出门玩,好似不曾见过那夜的血腥一般。 李淮香私下里偷偷给她打听,“梦舒,听说那宫宴上死了很多人,你都不怕的吗?” 若是生来就见惯了倒也好说,就比如在将军府中,若是在城中呆腻了,就去边疆走走,若是能碰见打仗的,漫山遍野都是尸体,在瞧见那种景象倒也不觉得发怵了。 纪梦舒点点头,“我当然怕刺客同金吾卫厮杀一片,我们被堵在殿中出都出不去,生怕一个不下心,小命都要交代在那里了。” “可你这气定神闲的,哪有半分怕的模样?”李淮香瞧她,分明一个相国家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定然是见不得什么血腥的。“哎——” “你叹气作甚?” 李淮香觑她,“我是在想,那你这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既要同宫里的那位受宠的贵妃周旋,又要时不时应付着刺客怎么看,都是个赔本的买卖,算算日子,你的及笄礼可不远了” “时机未到,且再等等——” 这一等,等到的是二夫人给纪凝秋说亲的消息。 纪凝秋不情不愿道,“母亲大哥哥都没成婚,我这个小的,哪有先成婚的道理。” 依着纪府的长幼顺序,纪元正的年纪最大,已及弱冠,奈何一门心思的只扑到边郡上。 二夫人劝解道,“你的五妹妹年纪最小,可是太后有了旨意,许是你们之中最早成婚的。” 纪凝秋由着性子不愿意。二夫人是个聪明人,哪里看不出纪凝秋打的是个什么心思。 “我劝你不要肖想皇后之位了就听你父亲的话,顺着你大伯父的关系,在京城寻一户家境不错的人家嫁了。”二夫人言辞恳切的说道。 “娘!我不嫁!为何都是纪家女,她纪梦舒能成为皇后我却不能?!” 二夫人摇摇头,“她纪梦舒是个什么身份?父亲乃是当朝的相国,母亲又是皇城之中百年的书香门第。自小就和陛下定下婚约,这岂是你的身份能够改变的?凝秋,为娘也是为了你好,有你大伯父这一层关系,想和纪家的女儿结亲的人家不在少数,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安乐自在也不是难事” “又为何为何非要执着于陛下呢?”二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自从纪凝秋将纪梦舒在城郊养了男人的事传扬出去之后,二夫人自然就明白自家女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了。“那宫中险恶,女子无数,娘也不愿你赌上后半辈子去里面受苦” 见纪凝秋仍是不愿意松口,二夫人态度果断,“自古以来婚姻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乱来。” 第四十七章 目光长远 话说自中秋宫宴之后,素日来平静的皇宫如石子入湖水一般,乍现波澜,各地藩王留在京城之中,不敢动作。 每日下朝之后,纪康的神色都凝重到极致。 纪元正在中秋的假日不多,回来之后便在城郊军营之中练军,等着朝廷诏命。 “阿兄?” “阿舒,怎么了?”纪元正一头雾水的被纪梦舒拉到一处偏僻所在,悄声问道,“中秋已过,阿兄什么时候离开?” 原来是因为这事。 “离年底尚有些时日,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阿兄应还是去往边郡,可是可是过完年,阿舒的及笄礼就到了” 及笄礼到了,意味着就要接受太后的旨意,入宫为后了。 见纪元正心情不好,纪梦舒赶紧劝慰道,“阿兄也说,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眼下最要紧的事,不是我的婚事,而是在京城之中的藩王。” “自从宫宴刺杀之后,藩王也都老实了不少,昌平王的封地直接被收了回去,若是陛下肯采取长公主的建议,将藩地的赋税再加三成,也许可化解危机” 纪梦舒仍是摇摇头,“咱们说再多,总归也是不作数的,阿兄不想这些了,今日我约了李将军家的小姐,阿兄要跟我一起去吗?” 纪元正眉头一挑,颇有些正人君子般的模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两个姑娘家走走逛逛,我一个大男人跟着去做什么,不过今日我仍要去城郊的军营,倒是可以顺路。” 马车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慢悠悠的走,宁二在前头驾马,瞥眼瞧见前头的大公子,心里有些犯怵。 自从大公子回来之后,每每见到他,那眼神之中的打量意味明显,他不止一次解释自己的身份,救了五小姐,才在纪府当侍卫。 穿过热闹的街巷,茶楼之中的男子长身玉立,一双眸子清棱棱的往外瞧。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宁容璋不似往常那般穿着束口的劲衣,而是一袭宽袖月牙白锦衣,端的是公子如玉的模样。 阿三守在主子身边,眼尖的瞧见,“王爷,那不是纪家小姐么?要请纪家小姐进来坐坐吗?只是那马车前面的男子好生眼熟,好似是中秋前在街上同纪小姐走在一处的那位” 中秋之前,纪梦舒拉着纪元正上街去逛花市,路上碰见李淮香,当时宁容璋和阿三就在酒楼横街的上方,那时天色昏暗,阿三眼神却好,一眼就认出了跟在纪梦舒身边的男子。 宁容璋觑他一眼,“你眼神可真好”上次就瞧见那男子和她在一处,怎么今日又在一处?宁容璋颇为烦躁,“阿三,查查前头那男子是谁?” “哦,是。” 二人在将军府处分别,青竹下了马车,同门侍说了几句,几人便进了将军府。 李淮香正在院中练剑,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儿的寝房,李淮香这处院子,在京城可是独一无二的。寝房旁边的偏殿收藏着许多的兵器,刀剑枪戈铜棒铁锤纪梦舒有幸观赏过一二,实在是英气。 院中立着好几个靶子,专供练箭所用。就连身边的侍女,也大多都有武艺在身。 “梦舒?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叫我一声?”李淮香接过侍女递来的锦帕,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瞧你练的专注,我哪里好意思打搅你去?” 拉着人回了寝房,纪梦舒赶紧斟了两杯茶,“瞧你热的,喝些茶水。” 李淮香一连喝了三杯茶水,才拿着袖子擦了擦嘴,“梦舒,我可是听说了,几天前中秋宫宴上的事,原本一早就想请你过来,可是正在藩王刺杀的节骨眼上,我便听父亲的话,缓了两天才敢找你。” “陛下早已颁旨,昌平王欲谋反,这才被诛杀的。”眸光复杂的似是能重演那晚的闹剧。 “左右不过是因为削藩引起的灾事,不过昌平王的人居然能潜伏进皇宫,可见手段了得。”李淮香拉着人左看右看,担忧道,“听闻那日血流成河,梦舒,没伤到你?” 倒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纪梦舒摇摇头,“我倒是没受什么伤。”不过,也不知道宁容璋得伤怎么样了?“太后却是昏过去了。” 李淮香嘟囔道,“她昏过去也好,最好一辈子都别醒来了” “说什么浑话?”纪梦舒笑着轻推她一把,这丫头胆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岔开话题,纪梦舒问道,“我瞧着今日的李府清净的很,二位兄长还没有回来吗?” 说到这个李淮香就来气,重重将茶碗放在桌上,“他们两人,还在城郊军营呢。父亲母亲都同意我习武,偏偏就这两个哥哥反对,我怎么说他们都不肯带我去城西军营看看” 李淮香瘪瘪嘴,看了看纪梦舒又道,“大哥还说,像梦舒妹妹这般的妙人,京城之中无出其右,更是京中女子之典范,叫我好好跟你学学,养个温婉如玉的性子,只怕我哪日及笄,嫁不出去呢。” 纪梦舒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李大哥倒是目光长远哈哈哈——” “梦舒,怎么连你也打趣我!” 吵吵闹闹好一番后,两人才打算去城中新开的那家茶楼看看。李淮香倒是不似京中女儿那般喜茶,不过纪梦舒再三邀请,听说那里的茶点果子都不错,这也就跟着去了。 楼上雅间,宁容璋怔怔瞧着人进了茶楼,心中雀跃难言,猛地牵扯到右臂的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看来这店开的值。 “今日我阿兄也去了军营,想必几位哥哥能遇见呢” “是吗?那倒是不错” 楼中说书人的声音将众人的窃窃私语压过,所说的章目正是某位君王昏庸无道,连年征加赋税,百姓叫苦连天,而后某位亲王竖旗而反,朝中内外一呼百应,顺利取代王朝而替之。 “好!!” 众人一片喝彩之声,茶楼内外还算热闹,加上说书人这么一说,让众人不由得想到最近的削潘之事。 第四十八章 天机不可泄露 皇宫 乾清宫中。 宁怀暄面色不善的坐在梨木交椅上,身侧桌案上的茶水安静的放在一侧。 不多时,太后慢悠悠的出来,目光放在他身上一瞬,随即又挪开。 “见过皇祖母,皇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宁怀暄垂着脸,眸中心事尽数隐藏,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太后哼了一声,有些有气无力,“皇帝,你胆子大了,不听哀家的花话了” 宁怀暄俯身拱手,“皇祖母恕罪,那日情形十分慌乱,孙儿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昌平王都杀进宫中,已然想要朕的命了!” “昌平王谋逆,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的削潘政策太过严苛,一连贬了两个亲王,你叫他们如何坐的住?”太后虚弱的摆摆手,黄嬷嬷十分有眼色的端了一盏茶水。“可你却当众杀了昌平王,他可是你叔叔,你这般做,只会更加激化皇室同藩王之间的矛盾。” 宁怀暄道,“孙儿明白,现在藩王都在京城之中,孙儿会想法子安抚住他们的” “皇帝,哀家老了,不可能扶植你一辈子等哀家哪日薨了,朝廷之中谁还肯帮你?” 此话一出,宁怀暄赶紧跪了下来,“皇祖母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长长久久洪佑大历。” 太后摇摇头,手指有些颤抖的将茶盏递给黄嬷嬷,“前朝信奉成仙成道,长生不死,哀家却是不信的这人啊,大富大贵也好,贫贱落魄也罢,终会有那么一天的但哀家希望在薨逝之前,瞧见你娶了舒儿做皇后,牢牢的将纪家这枚棋子握在手中,哀家乏了,退下。” 从乾清宫出来后,宁怀暄常舒一口气。身边的小黄门跟来,道,“陛下,藩王们均无异动。” “好,传旨下去,请那些藩王同纪家来,就说是中秋宫宴不尽兴,再来一场赏花宴。”宁怀暄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左右现在安抚那些藩王才最重要。宁怀暄出了乾清宫便一头扎进了钟粹宫中,刘花朝从内殿出来,瞧见人来,又嗔着笑,“陛下,臣妾都快想死你了。” “不过昨晚一夜没来,朝朝就想了?”男子露骨的声音伴着殿内侍女们鱼贯而出的关门声,渐渐回笼在房中。 好半晌,宁怀暄才细细密密的吻她的手,道,“朝朝,皇祖母病了,可朕想在后宫之中办一场赏花宴,这事交给你做好不好?” 赏花宴? 刘花朝调笑道,“难不成陛下相邀后宫妃子们一同观赏?”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回,似是有些怒意。 “朝朝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后宫之中不管是人还是花,加在一起都没有朝朝漂亮”谈到政事,宁怀暄面上是压也压不住的烦躁,“还不是因为上次中秋夜宴上出了事,皇祖母叫我好好安抚一下那些受惊的藩王” 乖顺趴在刘花朝身上的人,言语之间带着深深的厌烦,好似是个闹事想要吃糖的小孩。 “陛下不必担心,赏花宴不如就交给朝朝?” 宁怀暄仰起脸来看她,“有朝朝在朕身边,朕也能舒心不少” 圣旨传到纪府的时候,纪梦舒尚在茶楼,喝着茶水听着小曲,还能听见楼下百姓议论纷纷。 瞧见她这副恬淡模样,李淮香不由得想到几天前,颇多人议论纪府的小姐们。这便试探着问道,“梦舒,前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纪梦舒一头雾水,“除了刺杀” “不是那事,前几天我在外头不时地能听见一二关于纪家姑娘的事,这些平民还真是大胆,不仅敢在茶楼之中议论皇室,就连纪府的姑娘也敢议论。”李淮香想着那日在自家府邸听到小厮小声议论的什么,只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在厉声斥责之下,那些人才将外头的传言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纪梦舒明了,“你说的可是传言我私会男人的事?” “不不不,”李淮香双手反对,立马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酸甜的杏果带着些许的酸,纪梦舒咬了半颗,“淮香,你家中没有姊妹,如何能体会得了我这种被人惦记的苦?” 李淮香诧异,“不会你家中姊妹,想要害你不成?” “实不相瞒,那传言便是二房放出去的,中秋之前,还叫她们闹了一场好大的乌龙,说我在城郊的宅子里养男人——” “砰——”的一声,李淮香拍案而起,“这岂能忍?!梦舒你等着,待我好好教训教训纪凝秋,好给你出出气!” “慢着,”纪梦舒简直哭笑不得,淮香一向是个急脾性,赶忙将人拉着坐下,纪梦舒才道,“你莫不是觉得我会被人欺负?” 李淮香不语,从下到上看她一眼,难道这小身板还能欺负得了别人?话虽没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浓浓的疑问。 “我虽武力不如你,不过口才尚可,”纪梦舒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道,“那日二夫人和纪凝秋一口咬定那宅子之中是我养的相好,一面攀咬我嫉妒她纪凝秋得了赏赐心有不甘,一面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我,好似是我连累着家中的姐妹名声受损一般。” “母亲做主将宅子里的人请了过来,你猜怎么着?”纪梦舒唇角带着狡黠的笑,“我说那是我给父亲请的暗卫时,二夫人同纪凝秋的脸都绿了,你是没瞧见那场景——哈哈哈——” 隔壁的雅间内,支摘窗迎风而动,宁容璋大咧咧的坐在软榻上,听着隔壁的说话声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倒是个不吃亏的主。 李淮香狠狠吐了一口气,“梦舒,你那二姐本就不安好心,你就这么放任她胡作非为?” 纪凝秋野心勃勃,她不打压反倒纵容,又助纣为虐之嫌,纪梦舒山人自有妙计一般神神秘秘的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呀。” “连我都不能说?” 纪梦舒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天机不可泄露。” 第四十九章 能看见陛下就好 中途,将军府中传信,李淮香看过会心一笑,匆忙告别便离开了,说是有什么急事。 青竹在一侧侍奉茶水,忽然门响动一声,一男子闪身过来,隔着屏风瞧见袅袅茶香。 “何人在那?”青竹冷声询问。 “西疆客商。”宁容璋抬脚将两扇木门关上,青竹恰好瞧见正是那商人,还未说话,屏风那侧的女子便道,“青竹,你先下去。” 雅间之内只剩下两人。纪梦舒挑眉,“愣着干嘛,怎么不坐?” 宁容璋绕过屏风,似云雾之中得见天女,“你明明知晓我的身份” “嘘——”纪梦舒稳坐煮茶,“隔墙有耳,公子还是稳重说话的好。” 其实也没有什么耳不耳的,这是他的地界,若有这样窥听的人,定也不会活着出去这茶楼的。 “身上的伤好些没有?”纪梦舒始终记挂着那伤,毕竟那伤是为了救她所致,那日夜宴,混乱之中宁怀暄从背后推她一把,想要让她挡刀,若不是宁容璋及时出现,只怕她早就葬身皇宫了。 右手手臂垂着,包扎之后不能提拿重物,宁容璋点点头,“好些了。” “那日多谢你。”纪梦舒眼神真挚,是真的为他救了她一命而感激,“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宁容璋饮尽,“你为何知晓我的身份之后,仍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莫非,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这话那夜瞧见她的时候便想问了,只不过当时人多眼杂,混乱不堪,实在没能细细问询一番。 “非也。那夜我在宫宴上瞧见你也觉得十分惊奇,明明是西疆的商人,怎么到头来成了长佑王了呢?”纪梦舒嘴角带笑,“不过,观公子面相,洪福齐天,确实不像是个商人,说是王爷倒也说得过去。” 若非是有前世之记忆,她确实不知他的身份。 “原来如此” 阿三回到茶楼之中却瞧不见自家王爷的身影,还以为是被宫里的人带走了,一经查问才知,竟是去了隔壁的雅间。 “隔壁到底有谁啊——”阿三转过拐角,推门而进,袅袅香烟之中,隔着屏风瞧见一男一女对坐其中。 “王——公子——”阿三满头冷汗,他好像打搅了自家王爷和美人约会,回头王爷该不会罚他? “还不滚进来。”宁容璋无奈的撇了撇嘴角,看着身边那有些莽撞的某人,心道有时间一定要敲打敲打他。若是换做往日也就罢了,他自个倒是没这么多规矩,关键是现在有纪家的小姐在,若是让她误会自己也是个没规矩的人,宁容璋想,那一定要先打死他。 “公子——” 宁容璋深吸一口气,“还叫什么公子?纪小姐已然知晓我的身份,有什么话就快说。” “哦,王爷,您叫我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到了,那男子正是——” “停!”宁容璋猛然出声,一惊一乍之间反倒是吓了纪梦舒一跳。 这主仆二人怎么都神经兮兮的,纪梦舒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有些一言难尽,“若是不方便说的话,那我先回避一二?” “不不,好说的好说的。”宁容璋笑的诚恳,回头撇了一眼阿三,嘴中吐出三个字,“接着说。” 阿三虽长久的跟在宁容璋身边,情商终于有些迟钝的回过神来,当即拱手道,“是这样的,方才陛下下旨,邀各藩王明日于宫中赏花。” 宁容璋敛着眉,“可有纪家?” “有。” 赏花宴,宁怀暄又想做什么?思绪纷飞,猝不及防被人拉回,宁容璋胸有成竹道,“纪小姐不必担忧,不过一个赏花宴而已。” “你就这么有信心?” 宁容璋又笑,“我权势小,封地又在西疆,陛下就算再怎么找人开涮,也不会落在我头上的。” —— 纪梦舒回到府中之后,果不其然,听见了圣旨已到纪府的消息。姜母有些担忧,拉着纪元正道,“元正,不管明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护好你的妹妹。” “阿娘放心。”纪元正一身内红外黑的劲衣,双袖被束袖束起,长发也束在脑后,瞧着英姿飒爽。 “父亲母亲,这圣旨上并未提及是纪家的哪些人,既然是赏花宴,当然是人越多就越热闹了,不妨带着几位哥哥姐姐一起去?” 纪康深知宁怀暄这场赏花宴的用意,闻言便道,“刺杀之事应不会再发生了,夫人也可放心了,此次也是陛下为了安抚众藩王” 姜母轻叹一口气,“如此甚好。” 消息传到泽兰轩内,纪凝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发痴,如此,机会不就来了吗? 短短几日仓促备下的赏花宴规模不大,露天的亭台之上到处都是女儿家的身影,看着这次宁怀暄还请了不少世家贵女来。 毕竟打着赏花宴的名头,总不好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后宫无后,几位品阶高的嫔妃坐在上方,瞧着内内外外的姑娘们心生感叹。 纪梦舒略略扫了一眼,万容不在,想来是贵人的位分不够,在场赏花的只有寥寥几位嫔妃,刘花朝坐在位首,轻轻松松的在众多贵女之中锁定了纪梦舒。 二人的目光隔着悠悠十几步的距离,四目相对之间似有金石摩擦出的火气。 远远看去,御花园内的花开的极好,纪梦舒撇开眼,忍着手刃她的恨意,手在广袖下紧紧捏成了拳。 不远处的宁容璋坐定,略略扫过一眼之后,瞧见皇帝在轿撵之上过来,小黄门拉着嗓音喊,“陛下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都起来,中秋之后,御花园的花开的甚好,朕同太后广邀各藩王进宫赏景,大家都不必拘束。” 众人坐定之后,纪凝秋痴痴的瞧着皇座上的人,陛下心里还是有她的,知道中秋夜宴上有刺杀,才只请了纪梦舒一人过去,谁料纪梦舒福大命大,竟没能死在那。 真是可惜。不过都不重要了,能看见陛下就好。 第五十章 躲不过去了 宫宴之上,盛开的各类花色中引来几只蝴蝶翩翩起舞,纪苒苒不常进宫,瞧见这番景象心中有些兴奋,但也只能坐在纪凝秋身侧安分看着。 “二姐姐,陛下看起来好年轻啊。”纪苒苒掩着口鼻,悄悄同身边的人说话,还以为当今的皇帝年岁大了些呢。 纪苒苒支吾着,见纪凝秋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便换了话题,“听说前段时间二姐姐一进宫就得了陛下的赏赐,看来陛下很看重二姐姐呀?” 这话算是说的纪凝秋心坎上了,后者微微一笑,“这是自然,陛下”心里当然有她。不过是碍于有个纪梦舒罢了。 刘贵妃看着底下众人有些许的莺莺燕燕,颇为不满,不过就是一个赏花宴而已,只请藩王来也就罢了,奈何太后下旨,请了不少名贵家的子弟。真是叫人烦闷。 “爱妃,可是身子不适?”宁怀暄同几位藩王说话之际,还不忘关心一下刘花朝的心情,众人看在眼里,这贵妃圣宠果真是名不虚传。 “陛下台下那些歌女,臣妾都看厌了,难得今日京城之中来了这么多贵女们,不妨叫她们演示演示才艺?”刘花朝嘴角噙着笑,她本人是没什么才艺的,不够既然有命能够命令她们,自然要好好发挥一下权力。 宁怀暄宠溺道,“好,都听爱妃的。” 刘花朝有了底气,掐着嗓子道,“今日诸位妹妹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单看花有什么意思,不妨好好切磋一番?” 不知谁家的小姐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娘娘是想比试什么?” “自然是琴棋书画——总之诸位妹妹擅长什么,不妨都展示展示?”刘花朝嫣然一笑,“当然了,这第一名,本宫也是有赏赐的。” 气氛有些许的活跃,诸位藩王也瞧瞧卸下了心思,一门心思的想瞧着,这等才艺,可比府中的舞女要来的厉害。 “多谢贵妃娘娘,小女名唤青樱,这第一局,不妨比比琴艺?”青樱环顾四周,显然易见是一副傲然姿态。 诸位姑娘们探头探脑,迟迟不敢迎战,要知道,在京城之中,青樱的琴艺可是一等一的好,便是太后她老人家都亲口夸赞过的。 等了好半晌,刘花朝瞧着底下一等怯懦的人,有些不悦道,“怎么?居然无人敢接下这个挑战么?既然这样,不知——纪家五姑娘——可愿试试?”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就连宁怀暄都微微侧目。 这下可有的好戏看了,当今贵妃挑衅未来的皇后娘娘,也不知陛下会帮着谁说话。 纪梦舒手中的茶盏慢悠悠的搁下,好似台上那人唤的不是自己的名姓一般。 众人颇有兴致的等着看好戏,此时,一道声音徐徐响起,“不如臣女应试一番?” 目光瞬间聚焦在说话之人纪凝秋身上,后者脸上仍带着笑意,好似根本不知这是贵妃同纪梦舒之间暗戳戳的较量。 当真一脸无邪的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站了起来,“陛下,娘娘,臣女乃是纪家的二小姐,我这五妹妹不善琴艺,只怕叫人看了笑话,不妨让我试试?” 姜母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茶,笑哼一声,强打出头鸟,倒是多谢她这没眼力见的争抢了。 众人心思各异,刘花朝知晓她的身份,不就是上次跟着纪梦舒进宫来,一门心思往陛下身上扑的女人。 “也罢,你去。”刘花朝懒懒应声,在纪凝秋之后,又有两个大着胆子想要比试一番的女子上来,宫侍极有眼力的搬了四张桌案,上面的木琴都是名家货色。 太监尖细着嗓音,“开始——” 徐徐清流从青樱的手下流出,悠悠曲调将人带到高山流水之间,闭着眼睛,似乎置身于风景极美的山峦之巅。 高山流水,卓尔不俗。 一曲毕,宁怀暄拍手而道,“果真不错,有前朝名师之风。” 青樱含羞而道,“多谢陛下。” 刘花朝觑了一眼那女子,手中圆润的葡萄猛地泵出浆水,“还真是多才多艺之女子呢?陛下你说是否?” 宁怀暄哑然道,“城中女子多有才德,也是我大历朝的福分。” 下一名便到了纪凝秋,木琴发出悦耳声响,纪凝秋抬眸,此日风和日丽,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这才是她梦寐以求都想要的,俯视一切,俯视所有人。 悦耳琴声从指尖缓缓流出,中规中距的的弹了一遍有名的《洛神赋》,也算是妙手。 长公主红唇微扬,头上金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纪二小姐这首《洛神赋》,当真有琴仙乌江之风,倒是难得。” 纪凝秋欣喜若狂,连连行礼,“长公主谬赞,小女琴艺一般,实在不敢同乌江大师作比较。” 话是这么说,纪凝秋下台之时,下巴高高抬起,不屑的瞧了一眼纪梦舒,那个女子,无才无德,又怎么能只凭身份就嫁给当朝的天子呢? 刘花朝在长公主和纪凝秋身上瞧了瞧,心情愈加厌烦,长公主一向凭着自己高贵的身份,从来都不将她放进眼里,如今对一个官家小姐如此称赞,没鬼才怪。 众人听见前两人的妙音,便觉得后二人的琴艺略显一般,琴艺需有灵性,若是没有灵性,便是师从大师,都不一定能悟懂那其中玄妙。 而有人生来天资非凡,琴感超绝。 刘花朝投青樱一票,长公主自然是赞成纪凝秋,两人各执一词,这琴艺第一名的位子迟迟争议不下。 “陛下,您觉得谁弹得更好呢?” “这” 一边是姐姐,一边是爱妃,宁怀暄谁也不想得罪,目光扫视一圈后,锁定在那人不卑不亢的面容上,“朝朝,黄姐?不妨再听听纪家五小姐的琴音?” 纪梦舒? 长公主红唇宛然,开口道,“舒儿,你来,本宫也好久未曾听见你的琴音了。” 还真是赶鸭子上架,看来今日奏琴躲是躲不过去了。 纪梦舒起身,“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五十一章 臣女仰慕陛下已久... 木琴放在身前,十指芊芊素手搁在琴弦上,她这双手,已经许久未曾弹琴了 前世只知服从着顺应,从未想过要争一争,既然已经知道不争的结局,那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了 秋风微拂,宁容璋的瞳孔里真真切切的倒映出女子白净的面容,既是温婉的,又是坚韧的。 如此复杂的多面体,就这么巧妙的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都是难得的想叫人深入探究。 琴声铮铮而响,纪梦舒十指有些不拘于琴式,一静一动之间随心所欲,将内心的铮铮呜鸣尽数发泄出来,说与众人听。 起调委婉流转,似是在诉说闺中女儿家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千头万绪,而后音调微微起伏,一朝步入皇室,半生如水深火热之中,叫人煎熬不得。 后宫年华似是一盏明灯,熬近蜡烛的寿命,烛息,命尽。 琴声猛然掐灭,呜咽一声似是数不尽的前尘往事。 就在众人以为这婉转多意的曲调就要将近的时候,琴声“嗡”的一声发出振振嗡鸣。那激昂的琴声裹挟着不甘,裹挟了愤怒,叫人从那些愁绪之中脱离开来,一弦一动之间都牵引着无数人的思绪。 铮铮琴音响,谁人梦还来? 十指翻转之间,宁容璋微微蹙眉,琴音似人,她小小年纪为何看起来似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一般,叫人有些望而生畏? 她过去的年华里又曾经历过什么,才叫她的琴音如此的与众不同? 一把木琴不能承受她之离怨,纪梦舒手指反转之间,指甲勾断琴弦,琴音悲鸣一声,戛然而止。 如一场惊心动魄的历险戛然中断,叫人提起来的心始终悬浮在半空之中。 从琴声悲鸣之间缓过神来的纪梦舒微微睁开眸子,入目的景象还是那个所有人都觉得是盛世的大历朝,帝王将相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陛下,长公主,臣女手艺生疏,弄断了琴弦,还请陛下公主恕罪!” 长公主轻叹一口气,“舒儿,何以说此话?琴弦虽断,余韵悠长。好个起伏波澜的琴音。” 宁容璋虽不懂琴艺,却也能听出里面的杀伐果断之气,这前半段是女儿家思绪见长,绵延不绝的愁绪,那后半截——更像是久在疆场练就一身杀伐之风的将军。 真真叫他惊艳。 在场众人听的一清二楚,这会才缓过神来,“这位纪家的五小姐琴音确实不错,竟让老夫想起年轻是征战沙场的时候。” 众人连连称好,刘花朝面色有些僵硬,不得不顺着众人的话道,“纪家姑娘的琴音确实不错,只不过琴弦断了,便算不得一首完整的曲子” 长公主蓦然笑道,“舒儿的琴音,只半首便足以封神——” 刘花朝冷哼一声,索性不在管,最后还是宁怀暄收拾烂摊子,“既如此,那朕便做主,这琴艺第一名的位子——便是纪家五小姐” 竟是没能难倒她。纪凝秋的手心微微攥起。 纪元正抚掌笑道,“阿舒藏着这好本事,改日再叫阿兄开开眼。” 宁容璋瞧着那位自称阿兄的人,回头看了看阿三,后者会意,悄悄点了点头,那人正是纪家小姐的胞兄,只是常年都在边郡,这京城之中,不曾过多见过罢了。 原来只是阿兄 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宁容璋抬眸瞧了瞧那恬然自得的某人,安静闲适的似是一副画。 有了几位胆大之人开头,后面的棋艺不少官家女子跃跃欲试,只是只远远的看人下棋颇没有意思,况且下棋耗时不是一般的长,众人正被秋日暖融融的太阳照着,除了场上几人斗棋之后,绝大多数人都是哈欠连天。 宁怀暄有些坐不住,瞧着下面一时片刻还结束不了,便起身同刘花朝说了两句话,随即消失在拐角处。 纪凝秋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相思掩都掩不住,纪梦舒收回目光,目光有些空。 片刻,身边那人的位子已经空了,纪苒苒拉住她的手,问道,“二姐,你去哪里?” 纪凝秋敷衍道,“自然是要如厕” 新来的丫鬟呆头呆脑的,见主子走了也不知晓跟上去,只愣愣的立在身后。纪梦舒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人行色匆匆的脚步,用脚趾头想都知晓她是去干什么去了。 小黄门立在不远处,瞧着宁怀暄独自一人在阁楼之上。凭栏远望,能瞧见巍峨宫殿耸立其间。 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宁怀暄没回头,反倒是纪凝秋有些沉不住气,盈盈道,“陛下,何故一人在此处?” “图个清净罢了。”宁怀暄负手而立,目光放的长远。也唯有独处的时刻,纪凝秋才不觉得他高高在上的不近人情。 “那臣女陪着陛下。”纪凝秋立在他的身侧,陪他一同看景。 男人哼笑一声,心中自然明白她的来意,嘴角轻佻的弯起一抹弧度,“怎么?纪家的小姐难道没人陪么?” 纪凝秋大着胆子走上前,两人的距离呼吸可闻,小黄门立在不远处,再次瞧见陛下同那纪家的二小姐,默默背过身去。 “臣女想和陛下在一处,自然也就不希望别人来陪着”纪凝秋双目含情,手掌有些汗湿,“陛下,臣女仰慕陛下已久” “仰慕?”似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宁怀暄的眉眼之间带着浓浓的讥诮,“这世间仰慕朕的女子千千万,难不成,朕还能将她们都纳入后宫?” 手帕被紧紧攥住,纪凝秋又道,“自然是不能,陛下身份尊贵,所匹配之人自然也是尊贵之人” “你的意思,难不成这尊贵之人是你?”宁怀暄上前一步,距离渐进,慢悠悠的逼近她,手掌猝不及防的捏住她的下巴,“可惜,朕要娶的皇后是纪梦舒,朕便不能再娶你总不能叫你们姐妹二人共事一夫。” 说罢便要扬长而去,纪凝秋在他背后急急说了一声,“若是纪梦舒不是皇后,那陛下——可能娶我?” 第五十二章 采花贼 宁怀暄转过头,“你如何能让纪梦舒放弃后位?” “陛下信我”纪凝秋手指探上男人的胸膛,似是在试探着,“臣女以为,这天底下的女子,唯有我与陛下最为相配” 听见纪凝秋说的这般笃定,宁怀暄还真的没将她的手拂去,反倒是承诺道,“你若是真的有法子让纪梦舒放弃后位,那这后位” 不言而喻,除了纪家女,整个京城,无人能做皇后。一旦除掉纪梦舒,纪苒苒那个草包不足为惧,到时,那皇后的宝座自然而然就会落在自己手中。 已然有十成的把握。 纪凝秋大着胆子靠在男人的胸膛,嗅见他身上的龙涎香,宁怀暄倒是来者不惧,更何况,她有十足的信心扳倒纪梦舒,既如此,人自然是要多多哄着的。 前侧台上。 最后一局棋子已经下完,第一名的头衔无可争议,刘花朝懒懒的定下那第一名的名字,侧身瞧了瞧陛下的位子,人还没有回来。 一个眼色递过去,身边的侍女连连点头,不动声色的退下了,书画的才艺大多女儿家擅长,也是想在陛下公主面前搏个名头,一时之间参与的人不在少数。 纪苒苒也兴致昂扬的报了名,前头几个她都不甚精通,唯有书画还算过得去,毕竟担着京城才女的名头,总不能叫她们笑话了去。 片刻,宫侍垂头从宫道上走过来,纪梦舒细细打量一番,那宫女的面色有些差,说不定是瞧见了什么。附身凑近刘花朝,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什么。 饶是刘花朝那般的女人也微微薄怒,朝她们的方向扫过一眼,低声道,“倒是小瞧了纪家的女儿,倒还是个厉害的” “娘娘有何打算?” 刘花朝沉不住气,“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带着所有人都去瞧瞧看看,纪家养出来的女儿都是什么货色!”说着刘花朝方下酒盏就要起身。 “娘娘不可!”侍女担忧道,“若是娘娘领着众人前去,那岂不就是证实了纪家女同陛下之间的奸情?倒时陛下定然会迫于压力迎纪家女入宫” 说的也不算没有道理,刘花朝压着眉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不如现在放任一二,待无人处,还不是任由娘娘处罚?”小宫侍一心一意的为着主子出主意。 刘花朝忍着火气,“倒也罢,纪凝秋,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莫要怪我狠心了。” 台上众人作画完毕之后,留下署名便一一告退,宫侍拿着画在场内巡视,宁怀暄此时便悠悠回来,不远不近的距离,纪凝秋也回来。 叫众人不由得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姜母敛着眉头,瞧了纪凝秋一眼,“去哪了?” “回大伯母,凝秋方才去如厕了”纪凝秋垂眉,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去的时间久了些,这里不是在纪府,万事要规矩小心一些,知道吗?” “是,凝秋记下了。” 宁怀暄回来,刘花朝还似无事人一般,调笑哪家小姐画画的不错。宁怀暄也含笑点点头,几人商议着,将第一名选了出来。 纪苒苒位列第三,无缘奖赏。 赏赐下来,琴艺者,得名琴一把。棋艺者,得名棋一盘。画意者,得名画一副。 倒也算是投其所好。 一番比试下来,时候不早,陛下和长公主纷纷离席,刘花朝也不愿意对着这些个莺莺燕燕,便兀自走了,只剩下一群官家子女饮酒做宴。 “良妃娘娘” 见无关紧要得人都离去了,沈良同纪梦舒凑在一起说了会话,“叫什么娘娘,我年岁不大,你唤我姐姐就好今日得了名琴,可还喜欢?” 虽说对琴没有什么特殊得想法,不过沈良既然问了,便也答道,“自然欢喜,只瞧见沈姐姐和几位娘娘在这,倒是没瞧见万姐姐。” 有些可惜。 “万贵人位分不够,但你若是想见她的话,不妨我带你去?” “罢了,万姐姐应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沈家姐姐,若有机会,代我给万姐姐带声好。”纪梦舒浅浅说了几句话,这人多眼杂,便也只好分开了。 姜母同几位贵妇人说完话之后,正巧瞧见纪梦舒跟沈良分开,“舒儿,你同后宫嫔妃何时这么熟了?” “还不是前些时候入宫的时候认识的,沈家姐姐和万姐姐待我都极好” “没规没距的,在宫中,要叫娘娘。”姜母嘱咐了几句,便带着一行人出宫了。 宁容璋目送人离开,目光有些不舍,人多眼杂,可惜没能说上几句话。 阿三适宜开口道,“王爷,要离开么?” 宁容璋摇摇头,“且再等等。” 古琴清幽,纪凝秋同为比琴者,心里虽然有点酸,不过想到在阁楼之上,同宁怀暄之间的承诺,这点酸意很快便被甜蜜冲走。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纪府走去,纪凝秋兴奋之际,丝毫没有察觉到马车已经调转了一个方向。 跟着后头出来的宁容璋快马加鞭,很快就赶上了纪府的马车,只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瞧见一辆马车的方向不对,便道,“阿三,那辆马车之中做的是谁?” 阿三查看一番,瞧着前头驾马的人不是宁二,便道,“反正不是五小姐” 宁容璋递给他一个眼神,“跟上去看看。” 同阿三分道扬镳之后,宁容璋便悄悄绕到了纪府后门,纪梦舒也算累了一天,告辞之后便回了芙兰轩。 姜母瞧见少了一辆马车,询问道,“凝秋的马车呢?” 下人也不知所云,“许是逛街去了,要小的去找找二小姐吗?” 姜母摆摆手,“不必了。” 芙兰轩内,纪梦舒前脚刚刚踏进院子,便觉得有道视线随着自己而来,青竹小心的抱着名琴进屋,没察觉有什么异样。 枝干粗盛的大树上,正悠悠然坐了一个男子,面上覆了一层银白面具。 “尊驾来我的宅院,可是那采花贼?”纪梦舒不急不缓的坐在院中石亭处,自言自语。 树干簌簌扑动几分,落下一名男子。 第五十三章 你们不能动我 “姑娘可真是冤枉我了。”宁容璋拍去身上的浮土,就这么大咧咧的坐在她的对面,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了缓口渴之意。 纪梦舒觑他一眼,“宁王爷是在宴会上没有喝够茶水吗?” 实不相瞒,同陛下长公主和诸位藩王周旋,便是喝干了一壶茶水,都觉得口渴难耐。“小姐不知这官场之中的虚与委蛇,现如今我都口渴的紧。” 说话那功夫,似是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尽了。 宁容璋又道,“今日纪小姐的琴声,可真真叫我开眼。”气势恢宏,如闪电撕破阴云而来,蓦地叫人神台清明。 “随手所弹罢了,算不得什么好曲子。”纪梦舒压着神色,面上一如既往的淡然,似是不曾计较那些事。 知晓纪梦舒无心谈起那曲子的事,宁容璋也不勉强,只觉身在京城富庶人家的姑娘,心思不敢如此深沉,那曲子情情怯怯,所弹可不是普通闺阁之中的女儿家该有的心事。 暮色四合,纪梦舒正合眸仰躺在雕花楠木椅上,微微缓神。 院中一阵隙挲,纪梦舒睁眼瞧瞧,可是那不请自来的某人走了?只见宁容璋仍是四稳八平的坐在石凳子上,身边还站了个人。 当她这处是什么地方?随意歇脚的客栈吗? 正要说话,只瞧见宁容璋长腿几步迈到她的身边,附耳道,“你家的二姐好像出事了” 二姐? 纪梦舒混沌的脑子缓了缓,“纪凝秋怎么了?”她不是跟着一同出宫的么?又整什么幺蛾子? 宁容璋指了指阿三,“阿三亲眼瞧见的,说是回来路上,被人劫到城隍庙那处去了” 恍如大梦惊醒,纪梦舒瞧了瞧阿三,又瞧了瞧宁容璋,这主仆俩的神色实在算不得骗人,再说了,宁容璋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这么说,纪凝秋当真出了事? 匆忙从圆椅上起身,前世从没有这般的情形,纪凝秋暗中得罪了谁?正要起身欲走。手腕却别人拉住,“你做什么去?” “人现在出事了,我总不能坐视不理?”纪梦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若是纪凝秋出了什么事,来日嫁到皇宫的时候,谁来代替她去?纪凝秋万万不能出事。 “你若是直接去的话,这谋害的嫌疑可就堂而皇之的落在你的身上了”宁容璋仔细的瞧着她,好似从未见过她一般,从容的审视着她面上的表情,不落下一丝一毫。 “你说的不错,若我直接去的话,恐怕这顶谋害的帽子就要扣到我的头上来了,”纪梦舒反复思量,“那还能怎么样呢?”可惜她的身边没有听命于她的暗卫,让这件事的难度格外的大。 宁容璋好整以暇的坐在身边,“纪小姐,本王倒是可以帮纪小姐这个忙,不过”礼貌性的停顿一下,宁容璋面上带着菲薄笑意。“还需要纪小姐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帮忙,自然是有条件的,纪梦舒微微眯了眯眸子,似乎是在计算纪凝秋和她的一个承诺,究竟哪个更加重要。 末了,终是叹了一口气,“罢了,事情紧急,你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 得了满意的答案,宁容璋利落起身,“条件还没有想好,不妨等本王想到了再告诉纪小姐,我先帮纪小姐处理事情,回见。” 说罢,二人的身影也在后墙那处消失不见。有了宁容璋的承诺,纪梦舒稍稍松了口气,心道,这纪凝秋又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谁? 彼时,城隍庙中。 纪凝秋满身狼狈,瞧着渐渐朝她逼近的壮汉,斥道,“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我可是纪府的二小姐,你们若是敢对我做什么,便是逃到天涯海角,纪府的人都会将你们碎尸万断!” “哈哈哈——老大!你听见这小娘们说什么了吗?她说要将咱们碎尸万断呢?”一个眼冒精光的露着胸膛的大汉毫不避讳道,“咱们长这么大,还没尝过碎尸万断是个什么滋味呢?” 为首的老大眯了眯眼,丝毫不将纪凝秋的威胁放在心上,粗着嗓子道,“上一个敢这么威胁我的人,现在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哈哈哈——” 身后一个喉镜似的人将城隍破庙的木门插上,一脸淫邪道,“老大,还是跟从前一样吗?您先享用完了,之后咱们再——嘿嘿嘿——” 污言碎语就这么好不避讳的说出口,纪凝秋因惊惧而微微睁大的眸子闪过一丝错愕,看来这些人是替人办事的熟手了,怪不得能将她毫无防备的拐到城隍庙中来。 “我身份尊贵!你们若是想要钱,纪府多少都给得起!你知道纪府是何等人家吗!我大伯父可是大历朝的相国!你们不能动我!”纪凝秋颤颤巍巍的朝里面退去,可这破庙之中就这么一大点地方,如何又能在几位壮汉手中逃生? “害,死到临头,我们也就不瞒你了,抓的就是纪府的二小姐,买你命的人身份可是一等一的尊贵,等干完了这票大的,我们兄弟几个可就吃穿不愁了!”老大暗搓搓着手,面上猥琐的笑着,“小美人,这下该从了” “滚开!”纪凝秋反手从破旧的桌案上随手拿起东西就往他们身上砸去,供奉的瓜果早就被流浪乞儿洗劫一空了,这破庙之中,仅有几个不完整的碗碗碟碟。 “哎哟哟,还是个性子烈的,”老大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等我好了叫你们。”他可最喜欢性子烈的了。 身后的手下纷纷会意,拿着棍棒之类的出了门,还不忘把门又关好。 绝望就是在无人相救的情况下产生的。这偏僻无人的城隍庙,谁人会注意到她? 无人救她,便也只能选择自保,奈何自己与敌人的差距太大,如螳臂挡车一般叫人心生死寂。 这一天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在寻常不过的一天了,可是对纪凝秋来说,惊险程度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第五十四章 都听你的好不好 庙内女子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大汉正在撕扯她的衣裳,她身上的外衣堪堪裹在外面,随着一声声愤怒的嘶吼声,抓起桌案上的烛台猛地朝扒她衣裳的人的后脑砸去! “嘶——敢砸你老子?!我掐死你!”大汉毫不留情的掐住女子的脖子,直到纪凝秋面色涨红,呼吸困难都没有松手。 “咳——松,手!” 女人的尖叫声太大,长久以往,定然会引来许多人的,大汉拿起粗布衣裳塞到她的嘴中,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好似是谁的哀嚎声。 大汉疑惑,悄悄的站起身通过破旧的窗户往外瞧去,不知为何,在外面守着的人全都“哎哟哎哟”的倒成一片。 “砰——”的一声,城隍的破门猛地被人踹开,阿三蒙着面,身后跟来二三个黑衣男子。侧目便瞧见了屋里的老大。 “带出去!” 阿三言语冷冽,指挥着人将大汉绑了带出城隍庙外,目光巡使,未曾在纪凝秋身上有过片刻的停留,好似没有看见她这个人一般。 那些亡命之徒,专门干杀人夺命的勾当,可真当一日,刀架颈侧,还是有人不受控制的哆嗦着身子,直呼饶命—— “饶命?”阿三冷笑一声,“你们杀害那些无辜的良家女子的时候,可曾注意到她们喊得饶命?州府纵容你们行凶,真乃大历朝的不幸,天子脚下,竟乱成这般?” 大汉被敷住双手,连连求饶,“壮士饶命——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小喽喽而已,真不管我们的事啊,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那岂不是又更多的无辜之人要遭受你手了?”阿三转了转脖子,不欲同他废话,“直接说,谁指使你们做的?又要你们做什么?” 大汉冷汗之下,闻言咽了咽口水,“我们这行的规矩——” 长剑猛地架在脖子上,大汉慌忙改口,“是——是宫里的人,但具体是谁我不知道,是一个宫女给了我们好大一笔银子,叫我们,叫我们杀了纪府的二小姐,我们——我们也是见色起意,想要先奸后杀” 长剑划破血肉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大汉颈间的鲜血喷涌出来,濡湿了一地。阿三收剑,朝身后递了个眼神。 瞬间,身后几个跪着的人没了生机,身子瘫软的倒在了地上,口吐血沫,不情不愿的死在了城隍破庙的外面,双眸之中满是不甘。 一群穷凶极恶之徒,自然是要杀干净了,一个不留。 三四个人如鬼影出没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等到纪凝秋从城隍破庙中回神的时候,外头劫掠她的人全都死了,就连那几个杀他们的人也都不见了。 从破旧的窗口往外窥看,暮色压下来,叫人瞧不清这周围的地界,看着摊在地上全都死绝的人,纪凝秋身上的血一下子热了起来,难不成是遇到了仇家追杀,反倒是救了她一命? 劫后余生的喜悦来的太过突然,趁着暮色四合,纪凝秋赶紧拢好身上的衣裳,又从那些人身上解了干净的黑色披风,这才趁着夜色回纪府。 后门始终开着,瞧着纪凝秋进了纪府之后,阿三才给纪梦舒传信,如实禀告了一切。 纪梦舒捏着眉心,后宫的人——只能是刘花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盯上纪凝秋了,也怪,毕竟纪凝秋同宁怀暄走的太近了,而她不喜欢有人接近宁怀暄。 倒也说的过去。 这件事情之后,纪梦舒权当做不知情。 泽兰轩内,已然乱成了一锅粥,二夫人瞧见纪梦舒衣衫不整的回来,吓得大惊失色,连连将人带进了泽兰轩内。 纪凝秋将遇到的事情统统说出来,二夫人险些昏厥过去,“当真有此事?啊——我的孩子,究竟是谁要害你啊!” “母亲,我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争还是不争,芙兰轩的那位已经将手伸到我身上来了。母亲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纪凝秋面上深深浅浅的泪痕不似作假。 二夫人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孩子在今日可能就要变成一堆尸骨,害怕的摇了摇头,“你的意思是说,是纪梦舒害你?” “娘,定然是她见我与陛下走的亲近,怕我抢了她皇后的位子,这才想要杀我!”纪凝秋想到那大汉说的,“更何况,是那贼人亲口告诉我,买我命的人,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贵,阿娘,除了纪梦舒,还会有谁想要我的性命?!” 二夫人泪眼婆娑,“五姑娘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呢?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儿啊——就算她得不到陛下的喜欢,也不能将我的孩子推入地狱之中啊,娘之前同你说,万事你莫要争,现在想来,不是躲着就能安生过去的” 纪凝秋惨然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娘——只要能坐上那皇后的位子,整个纪家,整个大历朝,都不会再有人看不起我们了。” 二夫人合了合眼,“凝秋,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阿娘这回都听你的好不好?只要你平安无事,叫阿娘做什么我都愿意啊。” 一抹烛光幽幽燃着,将泽兰轩内的母子俩衬的如同地狱里来的恶鬼。 尚在芙兰轩的纪梦舒还不知道自己替别人背了黑锅,正在室内焚香,消化着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 救了纪凝秋一命不说,反倒是欠了宁容璋一个人情。好得不偿失的买卖。 “姑娘,夜深了,姑娘快些安寝。” 红叶隔着屏风说了一声,便退回外殿守着了,偌大的寝房之中,除了窗外偶有的虫鸣声,万物都消寂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明日红日初升之时,又是崭新的一天,似是尘世间的污浊都不曾有过。香气淡然,悠悠升至半空中,便没入空中再也寻不见。 直到芙兰轩的烛光熄了,清浅的月光横铺一地,窗外坐在粗壮树枝上的男子才搁下酒壶,对着月色独酌。瞧起来心情倒是不错。 第五十五章 怕是去不成了 皇宫 钟粹宫 行色匆匆的宫女从小门处拐过来,瞧着四下无人才往钟粹宫中,面纱摘下,瞧见内殿的娘娘,赶紧跪拜行礼。“娘娘,奴婢无能,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回应,这事恐怕没成——” 话音未落,瓷盏带着滚烫的茶水尽数往那宫女身上砸去,刘花朝面色微怒,“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滚烫的茶水泼溅了一身,额头上被瓷盏砸出血洞,宫侍仍是忍着痛道,“是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刘花朝豆蔻嫣红,闻言唇角勾起弧度,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恕罪?恕罪有什么用?如今一击不成,已是打草惊蛇,若是再出手,叫别人顺藤摸瓜找到本宫怎么办?废物!” 挥退了侍女,刘花朝独自一人坐在烛灯下,且先看看,若是纪凝秋仍是不知悔改沟引陛下——鲜嫩的花苞蓦地折断在手中,簌簌花瓣尽数落下。 殿外的侍女对来人行礼,刘花朝恢复了神色,瞧见外头宁怀暄慢悠悠的进来,有些爱答不理。 刚刚进来的宁怀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仍是试探的问道,“爱妃?朝朝?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刘花朝哼了一声,显然不想搭理他,只奈何宁怀暄是个哄人的好手,三言两语就能唤的人回心转意。 刘花朝努着嘴,“陛下同纪家的小姐郎情妾意,如此这般,还来找臣妾干什么?” 纪家小姐?宁怀暄笑道,“朝朝定然是误会了,我同纪梦舒没有半分关系。” “谁说是纪梦舒了?是她的二姐纪凝秋!”刘花朝面色不虞,“今日宫宴上,陛下中途离席,难道不是去见她了?” 宁怀暄又笑,“朝朝啊,朕可没有专门去见她。只是那纪凝秋别有一番想法,朕与她不过是凑巧遇见罢了,朝朝可莫要吃醋。” 鬼才信了他的话。 “朝朝,朕不满你说,那纪凝秋胆识过人,或许她能叫纪梦舒不能如愿的嫁进宫中” 刘花朝眼神蓦地一亮,“当真?”兴奋来的太过突然,可回神一想,纪凝秋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取代纪梦舒的位子,成为皇后罢了。 在这宫中,多少身世显赫的官家女子嫁进宫中,可陛下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一个小小的纪凝秋,又是凭什么能得到陛下的青睐。危机渐渐浮上心头,刘花朝眸色一厉。“陛下,我瞧那纪凝秋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宁怀暄安抚道,“管他良不良善,只要能利用纪凝秋收回纪康手中的权力,到时候纪凝秋以及——整个纪家,还不是任由朝朝处置?” 这番话倒是极大的取悦了刘花朝,“原来陛下安的是这个心思。”含羞带怯的笑声回荡在殿中,让殿外之人退避三舍。 清晨。 旭日升起,带着薄薄暮霭的晨光铺洒在地面上,纪梦舒从屋中出来,伸了个懒腰。 从昨日突发的情况上来看,她身边如今很需要帮手。昨日若是没有宁容璋出手帮忙,她都不知该找谁去。 “姑娘,今日怎得起这么早?”红叶端着清水过来,正巧瞧见往日里向来不从里面开的门,今早开了。 纪梦舒睡了个好觉,闻言道,“红叶,今日有事,早早出发,要不然就要被别人挑光了。” 红叶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挑光了? 用完膳之后,纪梦舒特意叫着宁二又带着青竹出了门,照旧是留下稳重的红叶守着芙兰轩。 “姑娘,咱们是要去哪呀?” 纪梦舒上了马车,朝外头驾马的人道,“宁二,去斗兽场。” 啊?还去斗兽场?青竹双目微睁,“姑娘,如今大夫人还在府中呢?”姑娘做事也不说避着点,府中的下人最怕的就是大夫人了。 倒不是说大夫人性情苛刻,只是有些严厉。 纪梦舒安抚两句,“放心,没事的。” 马车“嘚嘚”的朝前方走去。大街上,纪元正正拉着缰绳等在将军府门外,身后李府的小厮熟练的牵着两匹马,片刻,李淮容,李淮泽两兄弟便大步从府中出来。 “纪兄来的好早。” 不等二人翻身上马,纪元正怔怔的瞧着纪府的马车在前头过去,瞧见外头驾马的人正是小妹身边的那个侍卫,便来不及同李府的两兄弟说些什么,只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李淮容看了看他匆忙驾马而走的背影,心道,什么事这么着急?“走,怀泽,跟大哥过去看看。” 纪元正跟在纪府的马车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瞧,直到她们拐进城郊偏僻的斗兽场才深吸一口冷气,原来那日说那暗卫是从斗兽场中买出来的还真不假。 如今一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都堂而皇之的进了斗兽场了! 纪元正正要进去一瞧究竟,伸手李府的两位公子急匆匆叫停了他,“元正兄,什么事这么着急?今日还去不去军营了?” “今日有事,怕是去不成了。”他得抓他家的小妹回家。那般血腥的地方,实在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去的。 李淮容笑道,“若我刚才没看错,前头进去的那辆马车是纪府的?元正还在这,那进去的莫不是纪府的另一个公子纪修文?” “可纪修文不是个瘦瘦弱弱的书生么?他去这干嘛?”李淮泽疑惑问道。 反倒是李淮容将马一勒,“去干什么,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罢,便直接驾马进去了。身后的纪元正阻拦不住,便只好跟着进去了。 斗兽场的规模很大,看台上仍有许多人在叫好,厮杀一天从不间断,他们有时还会赌上家当。一夜暴富者有,一夜全无者也有。 隔着许多人看过去,仍能看见那纪府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姑娘,一个姑娘?李淮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哥,那不是纪府的公子,是纪府的姑娘。” “啊?”李淮容也是一脸诧异,纪府的姑娘向来为世家典范,真是活久见。 第五十六章 醋翻天了 李淮容定睛一看,从纪府马车上下来的确实是个姑娘。 纪元正在两人的后头瞧着,奈何那人带了帷帽,李府的两个公子均也瞧不出那人是谁。 “元正兄,你说那是哪位妹妹?咱们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李淮泽k拉着缰绳,作势就要跟上去,反倒是纪元正将人挡了下来。 三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跟在纪梦舒身边的宁二背后一紧,有些警惕的看了看身后,倒是没瞧见什么异动之人。 “嘶,”李淮容慢慢从后头出来,朝着那两人道,“纪家小姐身边那侍卫倒是个会武功的。” 纪元正深吸一口气,若纪梦舒真的带着两个侍女进出这等危险的地方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坐在斗兽场看台上,纪梦舒有些恍惚,上次带着宁二和青竹过来,还是为了给纪父挑选暗卫,如今再来,却是为着她自己了。 “宁二,你多多留意一些,瞧瞧有哪些人适合做暗卫,挑选四五个人,银子不是问题。”交代好宁二之后,纪梦舒带着青竹就要走。 “您去哪?”宁二瞧着二人就要离去的样子,心里担忧的很,不仅是担忧纪家小姐的安全,同样也是担忧自己的安全,若是纪姑娘出了什么事,他家王爷不会饶了他的。 隔着纬纱瞧见台下的打打杀杀,血腥看的多了,难免叫人觉得气闷,纪梦舒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出去透口气。” 台下众人一片叫好,新一轮的斗兽已经开始了,宁二拦不及,心道,这不是将将才坐下么? 放心的将挑选暗卫的事交给了宁二后,纪梦舒便带着青竹在后头慢悠悠的走,此处荒僻,没有城内繁华的街市,也没有绿柳青山之景,明明才是秋日,地面上已然有些光秃秃了。 “姑娘,咱们身边也没个什么护卫,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青竹跟在她身边,瞧着四下无人的模样,有些后怕。毕竟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纪梦舒反倒是安慰道,“怕什么?谁说咱们身边没个会武功的人了?”纪梦舒看着不远处假山那处,扬声道,“阿兄,你还躲在暗处做什么?” 躲在假山后面的三人一怔,二公子李淮泽先反应过来,伸手推了纪元正一把,“元正兄你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纪元正也是一头雾水,想他也是边军赫赫有名的少将军,怎么亲自跟踪自个妹妹还被发现了呢? “咳——阿舒,你怎么知晓我在这?”纪元正不情不愿的从假山后边出来,不忘拽着李家的两个公子。 李淮泽不可置信的指着那头带纬纱的女子,道,“元正兄,你刚才叫她什么?阿舒?她难不成是阿舒妹妹?” 如遭雷劈,方才他还和大兄讨论,猜测那女子究竟是纪府的哪位小姐。大哥李淮容觉得,此人定是二小姐纪凝秋无疑。而他则认为,此人怕不是四小姐纪苒苒。 总而言之,都不曾猜想得到,这人居然是那个温婉贤淑的五小姐纪梦舒! 李淮容呆若木鸡,他犹记得,前段日子约束自家小妹的时候,便是以颇有名声的纪家五小姐为例子,叫李淮香好好学学人家的温婉可人。 如今却觉得脸有些疼。 纪梦舒摘了帷帽,“不错,正是我。”驾马车经过李将军府的时候,她便瞧见阿兄等在门外了,想来阿兄定也是瞧见她了。“见过阿兄,见过李家哥哥。” 莫说是李家的两位公子半晌才缓过神来,就是纪元正都压着心头的疑问,“这次难不成也是来买奴隶的?” 纪梦舒点点头。“三位哥哥可要同我一起去斗兽场瞧瞧?” 自从跟着人来了斗兽场之后,纪元正便也没想过撇下纪梦舒一人离开,闻言便点点头,扭头瞧着那二人一眼,见他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拉着自家小妹走了。 来斗兽场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瞒他瞒的跟个铁桶一样,他这个亲哥哥居然和李家兄弟一起知道这件事情,纪元正暗中默默的吐气呼气——吐气呼气,将心中那点点的不甘压下之后,一整天都臭着一张脸。 宁二专心观战,瞧着那些奴隶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野路子,竟能将那凶猛的大虎撂倒,暗中记下那些人的号码,扭头瞧见纪家小姐带着二三人往这处赶来。 不是出去透透气了么?这是遇见熟人了?宁二垂头,立在后面默默不语,跟着纪家小姐来的,除了纪府的纪元正,后头的两个倒是没怎么见过。 上次不知纪元正的身份,还害的他们王爷吃了好几天的醋意,这回若是让王爷知道纪小姐身边有两个陌生男子,他家王爷不得醋翻天了? 宁二心中默默想着,纪元正坐在人的身边,目光看似是在往斗兽场中看去,脑子里想的全是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肯定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坏小子将他家的阿舒带坏了,如若不然,阿娘自小看护的阿舒怎么会来斗兽场这种地方? 四周的看台之上喧嚣至极,不断地有人压着相应奴隶的赌注,个个脸上凶神恶煞。 不少人瞧见看台一侧做这个水灵灵还害羞,遮面的姑娘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各种试探的眸光。直到那抱着剑的侍卫冷冰冰的一个眼神扫过去之后,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目光才少了一些。 再加上那姑娘身边除了个侍卫,还有三位长相俊朗的男子,瞧那衣裳穿着,非富即贵,京城之中官家子弟云集,不过却很少出入他们这种下三流的场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几人有贼心没贼胆,生怕什么时候自个的小命就没了。便也就乖乖的干自己的事了。 有了李家的两个公子,加上自己的长兄纪元正还有宁二,挑选出的奴隶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 青竹看着身后五个鲜血淋漓的侍卫,从自家小姐手中接过银子,先前已经有过经验,这会便也接手的顺当起来。 第五十七章 没留下踪迹 “青竹,你先将他们带到城郊宅子那处,寻几个医者叫他们好好养伤。”纪梦舒有条不紊的吩咐好,才道,“宁二,青竹一个人不安全,你也跟着走一趟。” 宁二有些异议,“主子,属下要保护您的安全。”纪小姐的安稳不保,那他的安稳就更加不保了。 “放心,有阿兄跟着我,无事的。”纪梦舒安排好之后,恍然又想到了什么,便道,“事情办妥之后,便去茶楼找我。” 青竹呐呐点头,京城之中的茶楼小馆不在少数,可京城新近开了个大茶楼,想来姑娘是喜欢的,不管是吃饭还是约人,都爱去那处,那门口的小厮她都混熟了。 纪府来时只有一辆马车,纪梦舒便跟着纪元正同乘一马,绕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直往茶楼走去。 马蹄“嘚嘚”在原地踏了几声,纪元正勒停了马,翻身下马后,叫纪梦舒搭着她的手下来。 李淮容李淮泽两兄弟都是武将,平日里吃酒练枪,倒是不怎么附庸风雅,来这种处处精致的茶楼。 三楼高处原本紧闭的窗户慢悠悠的开了一层缝隙,能瞧见楼下门口处的几人,坐在紫木小桌一侧的中年男子有些好奇,正向过来瞧瞧,窗户又猛地被一双大手严严实实的盖上了。 “阿璋,瞧什么呢?这么入神。”中年男子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华贵,一身云锦刺绣纹滚边袍子价值不菲,正悠悠闲闲的喝茶。 宁容璋转身,“没什么,有些眼熟的猫又来了” 武亲王自顾倒了一杯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京城看似繁华,可边郊仍有不少的流浪之人,就莫说那可怜的猫儿了。贤侄,皇叔可要告诉你,莫要因为几只抢不到食的猫,动了恻隐之心,坏了我们的大计。” “皇叔说的是。” 楼中小二瞧见眼熟的客人,赶紧备好雅间,这次不是东家领着进来的,反倒是跟着另外几个不怎么眼熟的男子进来的。小二细心的打量,那几人身高腿长,长身玉立,身上的衣裳皆是不菲,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几样荤食素食的菜不过刚刚摆上来,“砰——”的一声,门猛地被推开,雅间中的小二赶紧起身,还以为是有人闹事,回头一瞧,正是个穿着红衣的女儿,头上的墨发尽数扎起,两边碎发浅浅散散的落下来,再细看,一只手中居然还拿着长剑。 这茶楼在京城之中多为女子和文人墨客所喜爱,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拨一拨的武将在这凑热闹。 小二赶紧退下了。 红衣女子立在那头,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们,目光愤愤不平,还是李淮泽讪讪开口,“小妹——你怎么来了?” 李淮香坐下,从某一盘吃食当中抓了个鸡腿过来,猛地咬了一口,“我为何在这?你们几人在这吃饭赏景,单单就是不带着我?!若非我身边的人瞧见了你们进来,呵呵,如今这顿饭我怕是吃不上了?” 李淮泽没话说了,借着挠头的架势扭头瞧了瞧大哥李淮容,后者俨然道,“我们只是在路上遇见了而已,本就是临时起意,便没有通知你。” 李淮香委屈的看向唯一的纪梦舒,道,“阿舒,他们不带我也就罢了,你呢?难不成是他们把你带坏了?你如今可倒好,宁愿同他们在一处吃饭,都不愿意带着我?” 声声控诉皆是血泪。 纪梦舒慌了神,连忙安慰道,“怎么会呢?淮香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我今日出门办事,这才瞧见李家的两位哥哥同阿兄在一处,凑巧,回来时仍是碰见了,他们几人想要吃饭喝酒,便带着我一起来了。” 李家公子: 纪元正: 李淮香努努嘴,也就信了纪梦舒的说辞,李家两位公子看在眼里,真是自家兄长比不上好姐妹,只需短短几句话,就能让李淮香安稳下来了。 环视一周,除了茶盏之外居然也没个酒?李淮香唤来小二,点了几壶酒,这才边吃边道,“听说城郊城隍庙那处最近又死了人连尸首都没有处理一下,哎,虽说现在的天气已经入秋了,可也着实臭的厉害。” 纪梦舒的筷儿尖一顿,心中默默思量,想必死的那些人就是想要谋害纪凝秋的人了,也是——刘花朝派来的。 “可曾查到凶手了?”纪梦舒平复语调,像是在询问什么不相干的事。 李淮香笑哼道,“咱们京城的捕快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只知道那些人被捆住身子,一剑封喉,连杀人的有几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就别说杀人的人是什么身份了” 李淮泽顺着话道,“那官府就不管那些被杀的人了?这也太目无王法了?!竟敢在天子脚下杀人——” “哎——”李淮香筷子一敲,打断李淮泽的话,“二哥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官府虽没有查到杀人的人,不过却查到了被杀之人的身份,乃是江湖上专门拿钱杀人的侩子手,那些人死了就死了,正好为百姓除害了。” 纪梦舒默默听着,心道宁容璋出手果然厉害,竟没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那,官府总要结案的?”纪元正抱胸,一双黑瞳长眸定定瞧着李淮香,后者缩了缩脖子,连带着气势也弱了几分。 “那些人是江洋大盗,再说了官府也查不出名堂,就以被仇人追杀的名头来结案了” 一桩案子就此了结。 一直未曾说话的李淮容淡淡道,“这些事情我们尚且不知,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说的还这么详细,莫不是又出门乱掺和了?” 李淮香梗着脖子就是不承认,“谁乱掺和了?你有证据吗?” “你——”李淮容气得不轻,压着火气就要起身,手臂却猛地被身侧之人抓住。 纪元正淡淡道,“人家还是个姑娘,你这做大哥的,还要动手不成?” “略略略——”李淮香冲他扮了个鬼脸,转身去楼下寻她的酒去了。 第五十八章 没什么食欲 城中的秋日传不进那窗户紧闭的雅间之中,不同于纪梦舒那处的热闹氛围,宁容璋只觉全身上下都格外的平静。 武亲王哈哈笑道,“贤侄,你我是共谋大事的,若不是陛下丧心病狂,以削潘来收拢权力,昌平王又怎么会死?” 大历朝藩王权重,世代累积至此,不可能没有成为皇帝的大患,可宁怀暄幼年即位,手中的权力不多,如此顽固的镇压藩王,诸位藩王表面上恭维顺应,实则心中早早就不甚满意了。 “皇叔说的是,陛下年轻,许多事情都是考虑不到的。这大历朝,仍需要一名贤德的君王。”那京城,朝廷就像是一个严密的铁桶,外界的许多事情经过美化传到朝廷之内,是以,他们看不见风餐露宿,也看不见骨肉分离。 武亲王似的被取悦到了,爽朗笑出声来,接着又道,“贤侄放心,西疆位置偏远,再加上今岁又遭遇了旱情,陛下万万不会收回你的封地,倒贴朝廷的钱财去治理西疆的,你且安心就好。” 不紧不慢的又说了许多话,瞧着天色不早,武亲王这才在亲卫的护送之下,严密的出了茶楼。 待武亲王一出去,守在门外的阿三便推门进来,“王爷?” 薄胚茶盏被男人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唇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阿三,陛下的日子过的确实有些悠闲了,今岁旱情颇为严重,许多地方都闹起了灾荒,还有北地的蛮戎时常骚扰边境,联系朝中的人,叫他们把这些事情尽数呈报给陛下,越严重越好。” 阿三垂手,目光冷峻,“属下明白。” —— 再茶楼话别之后,纪元正便带着纪梦舒回了纪府,门口的小厮利利索索的搬下脚蹬,待人走进府中之后,略一打听,便知晓这是去了茶楼之中。 随即便小跑到泽兰院中,将瞧见的事情尽数禀告给纪凝秋,后者会意一笑,“原是在茶楼之中,既然她那么喜欢那种地方,不如给她留下个印象深刻的记忆” 原先跟在纪凝秋身边的丫鬟早就没了踪影,身边的人用着不舒心,纪凝秋从二夫人那处讨要了个机灵的丫鬟过来,不仅主意多,心思也活泛。 纪凝秋抚着尖长圆润的指甲,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她那般对我,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统统都会加注到她的身上吗?” 丫鬟玲珑给她按着腿,闻言便道,“姑娘是有什么想法了么?” 附耳过来之后,玲珑面色一怔,纪家的二姑娘果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二夫人虽说内心同意纪凝秋使些手段,为自个的前程搏一搏,可是表面上的功夫不能丢,私下里仍是张罗着纪凝秋的婚事。 借着纪相国的福,有不少人想要同纪家结亲,就算纪康唯一的女儿已经内定为未来的皇后,但是这并不妨碍其他人想要同纪家的另外两个女儿结亲。 来登门拜访的均是城中的大户人家,二夫人有些放心不下,倒是没说自个姑娘的婚事着急,又一搭没一搭的对她们说说闲话,那悠闲的模样,叫媒婆见了都有些干着急。 说二夫人不注重二姑娘的婚事?每天又接待不少客人。说二夫人注重二姑娘的婚事呢?这磨磨唧唧的又没个定论,程御史的夫人几次三番的登门拜访,连二姑娘的人影都没见着。 二夫人推脱是小姑娘面皮子薄,不愿见生客。 好生送走了御史夫人之后,二夫人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这与人关系不近不远的分寸的拿捏,着实累人。 纪元正一路陪着纪梦舒,没着急回自个的住处,显然是有话想说,路上两人都是沉默的未发一词。 直到半路上瞧见了纪修文,纪梦舒哑哑开口,“三哥三哥这时辰不是该在学堂中么?” 三公子纪修文乃是个学堂中的学生,跟着赫赫有名的夫子学习,准备科考。 纪修文面相温润,未说话时人就先笑了起来,“今日夫人放学早,我想着好长时间没来看看大兄了” 原是如此,纪梦舒瞧着他们兄弟二人似是有话要说的模样,便借故要走,纪修文闪身拦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五妹,之前苒苒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的,她一贯爱玩,许是听见府中下人们闲聊时,才对你有所误解,五妹你别往心里去” 他是纪苒苒的胞兄,自然什么事都得向着自家妹妹。 可伤害就是伤害,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就是将创口泯灭的。纪梦舒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三哥严重了。” 许是瞧见她的情绪不好,纪修文也每多话,将手中的油纸包塞给纪元正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叫也不应。纪元正只好拎着油纸包进了芙兰轩。 细麻绳解开之后,一块块颇为精致的糕点还带着热意,纪元正轻笑,“还说什么许久未见我分明就是向阿舒赔礼的。” 纪梦舒看也不看,声线冷的厉害,“谁要他的赔礼?” 本来一大家子人,确实在那件事情之后有些生分了,纪元正将糕点撂开,摆在一个她瞧不见的地方,“说说你,为何去斗兽场那种地方?” 纪梦舒垂头,“最近心神不宁的,总是觉得有人要害我,便去斗兽场买上几个暗卫。” 纪元正哑然失笑,“你这小小年纪,及笄礼都未过,作为咱们纪家的掌上明珠,谁人有胆子害你?” 她只是看着年纪小罢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可比阿兄的岁数还长呢。纪梦舒小声的嘟囔几句,鬼神之事,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只会让人家觉得自个的精神不正常。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纪元正不许她在去那种地方,有什么缺的就同他讲。 算是变相的准许了她今日的行径,不过想起来那斗兽场恶臭熏天的味道,真是叫人颇没有食欲。 饭食摆在桌案上,纪梦舒却没什么食欲。 第五十九章 大材小用 木木的看着饭食发呆。 支摘窗外的树上簌簌一番响动,叫人想注意不到都难。纪梦舒无奈的摇摇头,宁容璋一个王爷,什么时候有了攀人家墙头的爱好? 正想着,人已经悠悠从门廊下走来了,瞧那从容的步伐,丝毫没有因为这是别人家而有一丝丝的迟疑。 “王爷,所来何事?” “咳——”男人轻咳一声,面容清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轻易察觉的苦恼,上次堂而皇之的翻人家的墙头,是因为纪家的二小姐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今日嘛。 瞧着那一动未动的饭食,宁容璋立在窗外,“今日天色甚好——纪小姐为何没有胃口?不如我们去外头逛逛?” 纪梦舒听的一头雾水,天色甚好同没有胃口以及逛街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正纳闷着,男人微微俯身,占据支摘窗的大部分,朝她道,“还是说,今日纪小姐午时美男在侧,瞧不上本王了?” 他这话说的,好似自己是个什么负心汉一般。 “你消息倒是灵通”话音顿了顿,知晓宁容璋为何对她的行径了如指掌了,那宁二不就是他的人吗?这倒是叫她有些着急,身边迟迟没有心腹,别人的人用着总是有些介怀。“王爷身边人应该不多,如今宁二还在我身边做事,我这无功不受禄的,实在受用不起,宁二还是跟在王爷身边。” 锦衣玉带束着腰身,宁容璋闷笑几声,黑眸中似乎是在酝酿些什么,主动讲话题叉过去,“饭食许是凉了?” 纪梦舒回神,瞧着桌案上精致的饭食,摸了摸瓷碗,道,“还未。” 宁容璋负手过去,长身玉立,眉眼微扬,“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可好?” 纪梦舒是不愿意动弹的,就算今晚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她也不会主动去外面觅食,不过有人主动承担起买些东西的职责,纪梦舒当然有些却之不恭了。 一双杏眸微微眨了眨,脸上因着笑意带着浅显的梨涡,“嗯城东的炉鸭,还要芙蓉阁的百灵糕” 男人细细记好,丢下一句等我,转身消失不见。暮色四合之际,红叶将门廊下的防风灯点上,纪梦舒吩咐此处不需要人了,红叶应了一声,便安安静静的退出去了。 昏黄的烛光有些迷离,不多时,屋外的树晃了晃,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支摘窗前,手上拿着些许东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那还是女儿家寝房的外间,虽说隔着屏风,但也是闺阁纪梦舒摆摆手,不大所谓的模样,“进来。”谁叫他手上有好吃的。 一趟来回的功夫,桌上的清粥还是温热的。 外男做到宁容璋这份上,也算是独一份了。 就着炉鸭,方觉素日里的饭食好吃了不少,宁容璋倒也没客气,将她所剩下的饭食一扫而空。 外头皓月当空,纪梦舒立在外头瞧着昏黄的月亮,宁容璋凑近身边,嗅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又冷不丁的拉开了距离,笑道,“想不想更近一点看看?” 有何法子? 腰间多了一只胳膊,整个人受力而起,眼睛一眨一闭,人就到了屋顶之上,脚下瓦片并不平整,纪梦舒死死抓着他的衣裳不松手。 “这样看,是不是宽敞了许多?”宁容璋扶着她,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垫在瓦片上,才叫她坐下来。 没了周围的房屋建筑,这么一看,确实宽敞不少,遂也点点头。宁容璋不知从何处变来酒壶,拔掉塞子仰头喝了一口。清冽的酒香在唇舌之间炸裂开来,叫他有些想念西疆。 这人怎么还喝独酒?虽说前世同他接触不多,不过今世来看,倒也是个不错的人 瞧见纪梦舒伸手,宁容璋舔舔唇,“这可不是京城的果酒这酒烈的很,女儿家喝不得。” 京城之中果酒卖得不错,各种味道的都有一些,宁容璋尝过几次,甜的叫人发腻。他手中的酒壶可是西疆的烈酒,醉人的厉害。 “我都没喝,你怎知我喝不得?”纪梦舒抬手就从他手中抢走酒壶,同他那般仰头喝了一口。 微凉酒液从喉间划过去,纪梦舒面色如常,将酒壶还他。宁容璋支着脑袋朝她道,“看不出来,纪家的五姑娘,酒量颇为不错” 有些人看着还算正常,但其实已经醉了一会了。 纪梦舒努力不让自己有些异常,开口道,“那是自然” 秋日的风微微吹过,宁容璋自顾自道,“在西疆,那里的月亮会更圆,风也不似京城这般温和,夹着风沙的风吹到脸上,像你这般的女子脸上该是会疼的” “哦,有机会去看看——”轻声细语的话甫一说出口便被风轻轻吹散。 宁容璋没听清,凑近去瞧她时,后者的脸上带着暗夜中不易察觉出来的绯红,双目没有聚焦,下一瞬,整个人扎到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宁容璋愣了一瞬,试探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唤道“阿舒?” 无人应他。宁容璋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居然真的相信她的酒量很好。 清风从他耳边掠过,门廊下的防风灯将两人亲密的影子拉长拉远,男人怀中抱着已经没了什么意识的女子,悠悠然踏进她的闺房之中。 好似侵占了她的领地。 不过片刻的功夫,男人从屋中出来,将桌案的“证据”尽数带走之后,背后屋中的烛光已灭,满院之中唯有清辉散落人间。 次日一早,纪梦舒猛地睁开眼,天光大亮,踏入外间一看,桌案上整整齐齐的,好似昨晚都是一场梦一般。 只不过抿了一小口酒而已,她的酒量应该不错才是,怎么轻易醉了? 宁二最终还是没在纪府呆下去,那样一心二用的侍卫,还是在他主子身边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只在纪府拉马车的话,岂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城郊宅子中的几个暗卫,不多日子,青竹便会去看上一看,直说姑娘身边很快就会有侍卫了。 第六十章 蓄谋已久 接连落了几场秋雨,天气越发的凉爽。纪元正没在京城之中逗留太长时间,早早回了边郡。 姜母虽心有不舍,却也知道儿子大了总归是要到远处看看的,纪元正临走之时,承诺一定在年关的时候赶来,初春时参加她的及笄礼。 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纪梦舒敛着眸子送他走,面上带着以往的笑意。 家中有哥哥管束,李淮香的日子也不好过,在纪元正走后没几天,李家的两位兄长也去了边疆赴任,中秋之时来了又走,热闹一阵之后便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孤寂之中。 李淮香却有些跳脱,抓着人就去城中下馆子。城中茶楼生意不咸不淡,纪梦舒一边喝茶一边听书,掰着手指头一算,离年关还有好些时间。 “李家的两位哥哥怎么这么早就回边疆了?” 这说的自然是李淮容李淮泽兄弟二人,李淮香轻叹道,“还不是前段时间,北方的蛮戎又来骚扰边境,我这两位哥哥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住了没几天便走了,我阿娘可伤心了呢。也不知那蛮戎是不是在咱们大历朝有什么暗探,怎得我阿兄一回家,他们就乱?” 北方蛮夷骚扰边境是常有的事,许是不赶巧了。纪梦舒安慰道,“阿兄们在家行事多有不方便,淮香应该想开些才是。” 瓷盘中的小果酸酸甜甜,李淮香捻起一颗放入口中,闻言点点头,“这倒是,说来也真是奇怪,之前大兄怎么说都不肯我去父亲的军营之中,临走之时却也不反对了只说叫我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嘻嘻阿舒,你说大兄是不是想明白了?” 具体原因纪梦舒也不曾知晓,不过人生在世,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当也算不得浪费光阴了。 “你大兄应也是想明白了”想明白一件事并不容易,有的人需要以生命为代价,有的人或许天赋异禀,想得通透。 李淮香又叹气,“也不知阿兄他们年关之时能不能回来?再说那蛮戎也确实可恶,一个中秋团圆的日子都不叫人好过”李淮香自顾倒了一杯酒,百般无聊的喝了起来。 在京城之中,年复一年,做什么事应也会腻的。 出了茶楼,李淮香趁着酒意上头,驾马就要去城郊的军营之中看看,在茶楼外面与人话别。 青竹看着飒爽女子骑马而过,一双眼睛直冒泡泡,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羡慕道,“李家的小姐好生恣意呀。” 这样的恣意年华不可多得,纪梦舒在后头瞧着,直到她得身影没入人群之中再也瞧不见,才道,“前段时间在成衣坊新作得衣裳许是差不多了,正巧你我去看看。” 驱着马车来到成衣坊之中,布店老板将做好的衣裳拿给纪梦舒试穿,青竹在外头守着,道,“姑娘放心,青竹就在外头候着。” 青绯色的襦裙长度刚刚好,加上青色的薄褂褙子,倒也算是合身。 半晌时间过去,里面仍是没什么动静,青竹在外头小声试探道,“姑娘,可是衣裳哪里不合身?要不要青竹进去帮帮您?”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不应该呀,按常理说,姑娘肯定是会回应的。 青竹慢着步子上前,“姑娘,青竹进来了。”手搭上门帘轻轻一掀,里面哪里还有半个人的影子?! 她家姑娘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青竹慌慌张张的找来布店的老板娘,问道,“我家姑娘方才进去试衣,好半晌不曾出来,为何现在人不见了?!” 老板娘许是没遇上过这样的事,往里面一看,果真没人。方才她是看着她们进来的啊。“这这我也不知也未曾瞧见你家姑娘出来呀?这莫不是遇见了鬼打墙的事?要不要赶紧报官呐——哎呀——” 青竹又仔仔细细的翻查内外,确定没瞧见姑娘的人影,房中脱下来的旧衣还有温度。青竹赶忙回了纪府。 脑海中七七八八的寻人,老爷现在肯定不在府中,大夫人若是知道姑娘丢了只会更加心急。可惜大公子走的不是时候,前脚公子刚走,后脚姑娘就不见了。 青竹吸着鼻子想哭,路过茶楼的时候,瞧见了楼上的一个熟悉面孔,那个王爷身边的侍卫——阿三。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青竹赶紧上楼,三两句道,“我要见你们家王爷!快让我见见你们家王爷,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许是出事了。” 所幸宁容璋人在茶楼之中议事,听见外头的呼救声,当即就开了屋门,“你说谁出事了?” 青竹抱着怀中的衣裳,“我家小姐在成衣坊试衣,人却不见了求王爷派人暗中寻找我家姑娘,奴婢还要前往纪府告诉大夫人这件事!” 人不见了? 宁容璋冷静道,“宁二,带着青竹去纪府看看,纪姑娘有没有自行回到家中,阿三,带上所有暗卫,跟我找人!” 宁二阿三各自领命,顷刻功夫,数十名黑衣人便在茶楼之中分散而出,宁容璋则带着阿三去了纪梦舒消失的成衣坊。 成衣坊中人来人往,后头的几个小隔间不大,不会藏人。只不过隔间有些单薄。宁容璋想也没想,抬脚踹上那隔间上的木板,“吱呀——”一声,整块木板轰然倒下去。 阿三见状赶紧将老板娘喊来,“这成衣坊可有后门?” 老板娘瞧那一个个脸上凶神恶煞的模样,还以为是官府中来了人,赶紧道,“有有有,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是有人实现在此点了迷香,又做活了隔间的木板,这才将人劫走了,看来已然蓄谋已久。 后门偏僻,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后街,杂草丛生,看来不常有人走这条路。 小路上金光一闪,晃着了他的眼,宁容璋捡起那小玩意,捏在手中仔细打量,耳坠精巧,正是她时常戴的那副! 宁二速度极快,将人送回纪府之后,便一路赶到了成衣坊,“主子,人不在纪府。” 已然猜到了。 第六十一章 不管用的脑子 已然猜到了。 宁容璋捏着耳坠,“纪家夫人知道可此事了?” 宁二点点头,青竹已经同夫人禀告了此事,纪夫人也暗中派人寻找宁容璋合眸,谁会对她下手? 宫里的那位?还是旁的什么人? “你时常跟在阿舒身边,有没有发觉又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宁二垂头,皱着眉头想了好大一会,才道,“纪小姐平日里除了跟李家的小姐走的近些,再者最喜去茶楼喝茶,纪元正刚刚离京不久,就连李家的两位公子也都前后出京这么说” 阿三接话道,“这么说背后那人十分忌惮纪元正和李家的两位公子,等着人都离京了,见纪小姐身边没了帮手,这才敢下手。” “看来不是宫里头的人。”宁容璋捻着耳坠,“阿三,你跟我去城隍庙,宁二,你再去纪府一趟,看看纪家的二小姐在不在?叫人看着她!” 唯一与城隍庙扯得上关系的,唯有救了纪家的二小姐纪凝秋,那日暮色四合,阿三仍有印象,杀了那几个亡命之徒,难不成和纪家的二小姐有关? 脑海中过了一边关于官家小姐互相谋害的层出不穷的手段,阿三猛地打了个寒蝉,赶紧跟上宁容璋。 好端端的人,谁会想到城隍庙去?那边的地界靠近城郊,城郊的林子里住着不少的流浪乞儿,城隍庙也破败的厉害。 —— 彼时,纪梦舒悠悠转醒,鼻尖一股雨后的土腥味,脑子昏昏沉沉的厉害,有种宿醉之后的无力感。 便是反应再怎么迟钝,这会也已经发觉,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缓了好大一会时间,视线才慢慢清明起来,背后被衰败的神像硌的有些疼,手腕已经被敷住。 前头不远处背对着她坐了两个男人,赤裸着胸膛,瞧着不像什么好人。环顾四周,瞧着像是个破败的小庙,连外头有人不紧不慢走路的声音都听得到。 “老大,人都弄来了,咱们怎么还不动手?” 纪梦舒选择闭着眼睛装死,一面又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急什么?”男人吐出一根鸡骨头来,满脸油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纪梦舒脑筋转的飞快,在城隍庙出事的,且和她扯上关系的,只有纪凝秋和刘花朝了。难不成刘花朝心急如焚,已经对她先下手了?她哪里来的胆子?先是对付纪凝秋,一计不成,便在相同的地方对她下手 没道理这么多年,刘花朝就算是想要除掉她,为何不早一些动手,临近及笄礼动手,不觉得自己的嫌疑有些大么? 手脚被绑的麻木,轻微活动了一下,便被前头的男人察觉到,“老大,人快醒了” 被称作老大的人拍拍手,将嘴中的骨头吐出去,站起身来冲她道,“既然醒了,那就开始。” “等等!”纪梦舒抬头看那赤裸着胸膛的男人,五大三粗手上有茧,看来会点本事。“你们将我绑来此处,就这么放心?这处破庙就在城郊,想必我的家人发觉不见了以后,现下已然在大肆宣找了怎么,你们不怕?不怕尸首异处?不怕五马分尸?” 男人磨磨牙,似乎受到了一点威胁,“此处荒僻,他们找不到此处” “是吗——”纪梦舒双目清凌凌的看着来人,低声笑道,“只怕你还不知道?这处地界前段时间刚刚死了人,正是——像你们这般拿钱办事的人,只可惜,就算那背后之人来头再大,还不是被我的人杀了?” 都是一个道上的,城隍庙前段时间无端折了好几个人,他们当然知道,官府草草下了结论,只说是仇家追杀,原不曾想,真正杀人的幕后主使是在这里! “大哥,那些人跟我们也有些交情,大家又是一个道上的——何不”身侧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杀人。 那老大摇摇头,买主没想要她的命。 纪梦舒瞧见那些人面上忌惮,换了个轻松一些的姿势靠着神像,“实不相瞒,我与人平日无丑,近日无怨,这小小的城隍庙,不出一刻钟他们就会查到——我好心奉劝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小弟似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被劫人,问道,“来得及什么——” 纪梦舒唇角微微挽起,“当然是来得及保命啊——” “老大?”那小弟哆哆嗦嗦的拿着刀,瞧见纪梦舒一脸无所畏惧的神色,又瞧了瞧外头正在巡视的几个兄弟,“那些人要是真是她指使杀的,那咱们在这岂不是很危险?” 老大“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慌什么?!就算他们真的找来了,人现在在我们手中,还怕他们不成?”男人压低了声音,又道,“难道你忘了?买主说必须在城隍庙中做事,不能轻易换地方” 小弟嘟囔道,“把事办了不就成了?怎么非要在城隍庙中,难不成有神像看着还能保命不成?” 虽说压低了声音,可纪梦舒隐隐还是能听见几个关键词,前后这么一串联,必须在城隍庙中。上一个在城隍庙中险些遇害的人是纪凝秋。 而谋害纪凝秋的人又是刘花朝,刘花朝的人选择在城隍庙中,那纯粹是因为城隍庙在城郊,加上位置偏僻没什么来往,方便行事而已。 位置一旦暴露,怎么还会选择在此处。 除非——纪梦舒猜测,是害她之人存有心结。是有人蓄意在城隍庙中报复。 看来纪凝秋提前对她下手了,纪凝秋被刘花朝请来的人绑来了城隍庙,她意外得知之后,拜托宁容璋将人救下。 好心没好报,纪凝秋反倒是觉得自己才是害她之人,于是便想要在城隍庙中反击。 纪梦舒轻呵一声,好个不管用的脑子。 “若你们还想活,趁早就将我放了,不然,只会是同那些人一样的结果。”若是说刚刚醒来的时候,心里还没有什么底气,那现在一切明了之后,纪梦舒反倒会相信他们会查到这里。 第六十二章 讨价还价 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身在京城之中,在人来人往的成衣坊之中,都能被算计,纪梦舒觉得自己有些背运。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男人踏着步子,瞧见城隍庙中有人,随意从地上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长剑出鞘,铮铮剑鸣直把那颗石子拍入城隍破庙中。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这内外所有的人。 宁容璋已然确信他想找的人就在城隍庙中,连基本的试探或者突袭都没有做,就这么大咧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两剑对上对方的十数人,怎么瞧,都有点自不量力的感觉。 庙中,隔着破旧窗口瞧见来了两个人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朝纪梦舒揶揄道,“只有两人?来的是够快,可惜救不出你。” 纪梦舒不知来的是哪两个人,不过总有一丝希望尚存,“人都来了,你觉得其他人还会远吗?” 老大兴许知道避免不了一场恶战,咬着牙狠声威胁道,“你最好老老实一些,有你在我们手上,他们又敢把我们怎么样?!” 庙外,人已经集中起来,团团将人围住。阿三轻蔑的扫了一眼,“主子,您不如先行去救纪小姐,这里,交给我。” “有劳。”宁容璋抬脚一跃,直直往里头杀去。长剑划破血肉的噗呲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横冲乱撞的架势显然不想说什么废话。 外头打杀成一片,兵剑相撞的声音声声悦耳,门里面的老大也有些坐不住,不过片刻,瞧见外头的声音渐渐小了些,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门缝。 下一瞬,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翅膀的蛾子,划过一道弧度之后便重重摔倒那神像后面。 “老老大!”那小弟只觉进来的那人面如杀神,一张格外清隽的脸上沾着几滴血迹,格外妖艳,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不可避免的满是鲜血,长剑滴滴答答,不过看男人的状态也知道,那上面估计都是别人的血。 男人漫不经心的扫过庙中被绑着手脚的女子,那小弟手忙脚乱的将匕首架到她白净细腻的脖颈上。 狠狠威胁道,“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话音刚落,男人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下一瞬,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在男人稍稍偏过头的耳侧射出去。 直插那人的咽喉处。 在宁容璋的背后,阿三还保持着扔刀的姿势,瞧见那男人口吐鲜血,“呵哧呵哧”的倒了地。 长剑挑破粗麻绳,纪梦舒活动活动手脚,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就伸了过来,纪梦舒也不客气,借着力气起来之后便道谢。 “多亏你来了谢谢你。” 宁容璋神色如常,淡淡嗯了一声,好似心情有些不爽。“阿三,将神像后头那人带走,再将此处处理干净些。” “是。” 带着人出来之后,宁容璋伸手将那精致的耳坠递给她,“捡来的” “你怎知我被绑到了此处?” “猜的。” 安全将人护送到纪府之后,宁容璋有些担忧道,“宁二还是放在你身边总归放心一些。” 京城之中处处有人想要她的性命,她尚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闻言也不推脱,“那多谢了。” 方才放出的暗卫如同归笼的鸟儿一般,接二连三的回了茶楼。阿三捆了人带回来,那老大知道自己惹着了大人物,一脸横肉吓得乱颤,“我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阿三踢他一脚,“人人都是你这样的说辞,那官府岂不是一个空架子了?说,是受何人指使?” 宁容璋没说话,早在猜测到纪梦舒在城隍庙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七七八八了。 那老大也不顾什么江湖信义了,就算买家给的钱再多,此刻都不如自己的一条命重要。 只要还有一线生计,什么信息都不重要。“我说,我说,但你们能不能饶我一命?” 阿三没吱声,瞧了瞧身边坐着那人。 “你也配讨价还价?” 那壮汉咽了咽口水,“是纪府的二小姐。” 果然。 人带走之后,阿三将近期来的事情一一禀告,“主子,咱们在京城逗留太多时间了,今天更是派出不少暗卫,那些人一定会有所察觉,为着主子的暗卫着想,还请主子尽快返回西疆。” “我知道,再留下两名暗卫,其他人今晚跟我回西疆。” 阿三抬头,“那那人怎么办?” “杀了,扔给纪凝秋。”宁容璋轻吸一口气,没直接杀了她都已是开恩。 宁二只递来一封信,说自己在西疆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希望她能照看宁二一些。 折了信纸,纪梦舒哑然失笑,让她照看宁二一些?分明就是让宁二处处照看着她才对。 次日一早。 向来安静的纪府出了一桩大事,泽兰轩内发现一名男子的尸身,脖颈带血,早就已经没事了。 纪凝秋窝在二夫人的身边,看来吓得不轻。今早她照常出门,以为能听到一个纪梦舒被人玷污的好消息,不曾想,前段时间,玲珑找来的人就这么大咧咧的出现在她的房门口,一双眼睛圆睁着,似乎死不瞑目,地上好大一滩血,差点把她吓昏过去。 姜母捏了捏鼻骨,“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夜可有护卫瞧见?” 几个巡使的护卫纷纷表示没有看见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死在一个闺阁小姐的房门口。 看那样子,应是被剑,或匕首一类的东西抹了脖子。 纪凝秋盈盈带泪,眼神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面的纪梦舒,她好端端的回来了,那些人并没有得逞,和当初她的境遇一样,难不成也是遇见了行侠仗义之人? 不对就是如此,他们的尸体应该在城隍庙才对,不应该出现在纪府,这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五妹妹,昨夜一直都在府中吗?” “姑娘慎言。”红叶瞪了一眼纪凝秋,“我家姑娘不曾外出。” 第六十三章 事关重大 几人争执不下,姜母头大,“既然这样,不如请官府的人来查?” 二夫人神色凄凄,“大夫人,凝秋怎么说也是未出阁的女子,这样闹出去,恐怕对她的名声不好这人许是半夜被人杀了,那人随意抛尸,总不能因此连累我家凝秋” 姜母眸光一睁,“事关重大,等老爷回来再说。”姜母厌厌挥退众人。 纪康这些天忙了不少,不管是内地的旱情,还是北疆那处的作战,都叫人抽不开功夫。 回家听说泽兰轩发生的事,纪康摆摆手,“直接叫官府查就是,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晚膳间,纪梦舒也附和点头,左右那官府是个摆设,待查清楚那人的来历,知道又是个歹徒,自然就会以仇家追杀来草草结案。 “父亲,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可是朝堂上政事脱不开身?” 还是自家女儿体贴,纪康叹了一口气,“自入秋以来,内地不少周县因大旱叫苦连天,百姓收成减少,许多人流落四野”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北疆又要打仗了,这回不知又要在民间收敛多少民脂民膏。” 姜母慢悠悠的道,“阿舒还小,又是女儿家,你同她说这些干什么?” 纪康也强颜欢笑,眼底下一片乌青遮都遮不住,“是啊,阿舒还小,是为父多话了吃饭。” 姜母觉得一个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执掌中馈,相夫教子,是以,对纪梦舒总是打探朝廷的事颇为不满,时儿叮嘱两句。 纪梦舒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至于听进去多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天气越发的冷了,某一日纪梦舒在外头逛街,猛地瞧见外头各个酒楼,或城角处有不少流浪乞儿蹲在角落旁,一个个瘦骨嶙峋的。 “青竹,城中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些难民?” 青竹叹道,“姑娘,今岁大旱,严重的地方更是颗粒无收,那些靠天吃饭的百姓不得已出门为乞,这些天涌进来不少难民,可是司城的官兵现在却拦着那些外地的难民,不让他们进来了” “这是为何?” “天子脚下,人越多越容易出事,只可怜那些难民的处境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纪梦舒漠然,旱情如此严重,却也不曾听父亲说朝廷有什么赈灾之策。当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人,真真是瞧不见百姓的困苦。 北疆连年征兵作战,民间的赋税被抽取的一成比一成高。纪梦舒抬头,瞧见阴沉沉的天色。大历朝要比她想象的更加危机四伏。 酒楼旁边的角门处,小二正在驱逐那些流浪的乞讨儿,嘴中的谩骂声不曾停过,“你们每日都来,真以为我们这处地方是做慈善的了?真实的,快走快走,真是晦气!” 那几个瘦骨嶙峋的乞讨儿没有讨到一点吃食,年纪小些的,看起来是个女孩模样的孩子痛苦的蜷曲自个的身子,汗水很快就在苍白又布满灰尘的脸上浮现出来,“哥哥晴儿肚子好疼啊——” 前头的男孩赶紧抱住她,是他没用,没能讨来一点吃食,让他妹妹不知饿了多少天“晴儿——晴儿——” 纪梦舒扭身,“青竹,去买些易消化的汤饼来” 青竹立马扭身去了对街,买了四五份的汤饼过来。按照纪梦舒的吩咐将汤饼递给那些年幼的孩子的时候,青竹也忍不住鼻头一酸。 “吃,是我家姑娘好心” 不等说完,手上的汤饼已被洗劫一空。几个年幼的孩子哼哧哼哧的吃着,生怕有人将他们手中的吃食抢了去。 那瘦弱的小女孩也慢吞吞的嚼着,他们吃饭的速度远比纪梦舒想象快的多,那被晴儿换做哥哥的人几步上前,“砰砰砰”在地上朝纪梦舒磕了几个响头。 “大恩人,求您好心将我招作仆人,我有力气的,我会拖地抹桌刷碗,看家护院也是可以的,求您给我一口饭吃我家小妹身子骨弱,不能再跟我继续流浪了” 他身后的几个小崽子也圆睁着眸子,隐含期待的看过来。他们初入京城,身无分文,只能一日日的靠乞讨度日。这些官家手上虽有钱,却见他们年幼瘦小,不肯招用 纪梦舒张张口,这天下的流浪之人何其多,她做不来将每个人都救赎。拉着那小男孩起来,便道,“你们是从何处来的?” “恩人,我们都是从南阳来的” 南阳纪梦舒默默咀嚼,南阳今岁有虫灾,蔓延数千里,庄家作物无一幸免,如今竟是连人都养不活了。 “那你们的父母呢?” 名唤晴儿的女孩鼻子一酸,呜呜哭了起来,回话的男孩道,“双亲已在今岁病死了。” 倒是个可怜人。 “我府上还有些零散的活计倒是可以开些工钱,你们想跟我走吗?”纪梦舒胡乱扯了一嘴。 “当然当然!我们跟您回家!” —— 瞧着那刚到人腰间的四五个小萝卜头子,青竹也不大能缓过神来,红叶瞧着他们一双双懵懂的大眼睛,“姑娘就这么把人带回来了?” 青竹点点头,“是呢姑娘是个心软的人。”青竹拉着红叶小声道,“左右这些小萝卜头在府中了,你看着随便安排点什么事做就好” 红叶轻咳一声,转过身来,瞧着那个身高略高一点的小萝卜,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指的那人上前一步,弯腰道,“我叫阿收,这是我妹妹阿晴。” 红叶点点头,将几个小萝卜头安置好之后,随便派发了点活计,便回去复命了。 —— 一侧,姜母略微惊讶的点点头,“你说,要赈济难民?” 纪梦舒噙着笑,点点头。 姜母放下茶盏,“咱们纪家虽是富贵人家,可是万千灾民便是倾尽家产都救不过来,他们没有营生,只等坐吃山空的话,何以为大计?” “母亲的担忧我明白,可这京城富贵人家不少,若是母亲带头的话,一来可以为父亲攒点好名声,二来也能给朝廷一些时日。” 第六十四章 议论 “还是舒儿想的周全一些”姜母点点头,“既如此,那便着手去办。” 纪府赈济难民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的难民一早就守在城郊的那处临时搭建起来的摊子旁边。 阿收成了府中的小厮,年纪虽幼小,可收拾收拾模样还是清秀的。整日里跟在红叶身边,一口一个红叶姐姐叫的欢。 红叶扶额,这哪是招了一个小厮?分明就是给她招了个弟弟。 青竹红叶清晨便运着两大车的吃食到了城郊的摊子处,吩咐府中下人熬煮米汤,发放胡饼 阿收同几个小萝卜干起活来勤快,青竹也就乐的自在,陪在自家小姐身边不近不远的瞧着。 “姑娘,咱们救得了一时,却也救不了一世啊。” 纪梦舒道,“端看宫里的那位会怎么处置了咱们做的虽是杯水车薪,却也能缓解他们多日来不曾吃饭的窘境也算给自己积点德。” 自从纪府连续几日在城郊振灾之后,京城之中也有富庶的商户或者官员开设粥棚,赈济难民,上达圣听。 宁怀暄被几位老臣叨叨的头疼,一个劲的叫他开放赈灾粮。他嘴都快说破了。国库空虚,剩下的一些银子都给了北疆打仗用,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赈济灾民了。 “陛下,城中难民聚集,百姓恐慌,长久以往,定会影响到京城的治安商业问题,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宁淮先揉着眉心,“程爱卿有何看法,这紧要关头直说就是。” “不如将难民驱逐出城” “不可——”纪康从朝臣中出来,“难民多是河中之地闹虫灾旱灾之地的难民,逃难到京城已是无路可走,若是驱逐出城,只怕城郊的林子里不久满是尸骨了。” 程卿向来不喜纪康,闻言便嗤笑一声,“听说纪大人的夫人在城郊开设粥棚提供饭食,百姓之间口口相传,都说纪大人心善,是咱们大历朝的福分呢?纪大人不愿意将难民驱逐出城,难道是不愿意失去这等名声?” 纪康双眸直直看他,“程大人恐怕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粥棚不过是我家夫人心善所设,同程大人说的相及万里。至于原因,陛下老臣已然说过,驱逐出城,只会寒了大历朝百姓的心。” “君王者,自当处处为百姓着想。” 宁怀暄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纪相国,有什么主意,直说就是。” “纵观前朝历代,如遇灾荒,可驱使难民修筑工程,或疏通水渠,或筑建城墙,再使官员派发工钱,如此,可使难民度过危机。” 宁怀暄点点头,“纪相国说的有理,正巧,皇宫之中的水榭楼台年久失修,不妨在宫中建造一座更大的摘星楼,晚间迎风直上,上达天庭,手可摘星辰”畅想在未来歌舞环绕,醉生梦死之境。纪康严肃的咳了一声。 只叫宁怀暄回神,“陛下,臣以为,应当以国事为重,修建水渠,加固边郡长城更加重要” 宁怀暄轻哼一声,撩起眼皮看向众人,“众爱卿如何认为?” “臣附议。” 宁怀暄看了纪康一眼,“那这事就交给纪相国来办” 乾清宫中。 太后揉着自个的太阳穴,看向下头的宁怀暄,“这事,你就交给纪康做了?” “自然,皇祖母,纪康的能力您是知道的,有他在,那些灾民就不成问题。” 太后轻叹一声,“暄儿,不是皇祖母说你,这么大功一件的事,你若是亲自来办,天下的臣民自然会更加臣服你,拥护你,可你如今这么做,只会让他纪康的名声越来越好。” “皇祖母,纪康不过就是臣子,百姓们自然还是会忠顺于我的” 太后幽幽道,“这天下,自古一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一个君王,若是连民心都把握不住得话,那他的皇位又如何保得住?皇帝,哀家是要提醒你,若你把用在贵妃身上的心思用到政事上,如今的皇城之中,还会有这么多的难民哀鸿遍野吗?” 宁怀暄垂头,明明他才是天子,是皇帝!是整个大历朝最尊贵无比的存在,可为何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皇祖母这处,他受到的永远都是不看好,永远都是打压 出了乾清宫,宁怀暄似乎也是忘记了要同政要大臣商讨政事的事,一股脑的扎进了钟粹宫中。 刘花朝打扮的光鲜亮丽,瞧见宁怀暄下朝回来,赶紧着人送来膳食,“陛下还未用膳?” 宁怀暄深嗅她身上的芳香,“还是朝朝最理解我” “朝朝是陛下的人,自然一心都为陛下着想,陛下今个下朝怎么又不高兴了?是不是那朝堂上的大臣太过古板?”刘花朝亲昵的为他揉肩,缓解他的压力。 “最近城中来了不少的难民,他们整日叫朕想办法可是朕有什么办法,国库里没有钱,粮仓里没有粮,要朕怎么救得了他们?再说了北疆现在还在打仗,军队的开支用度不在少数朝朝,朕真的没有办法了。”宁怀暄抱住她的腰身,好似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陛下已经尽力了”刘花朝安慰道,“既然是陛下的臣民,那也应该体谅到陛下的难处,何以这全天下的事都叫陛下承担呢?” “朝朝,我身不由己,只有你,是我自个求来的。” 直到在议事大殿中的臣子等不及,着人来催,才瞧见陛下正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见此状况,不少老臣纷纷一封奏折告到太后她老人家那处。 太后年事已高,近些年越发觉得身不由己,渐渐放权给皇帝,谁知皇帝不开窍,若非太后压着,那些老臣只怕早就不满宁怀暄这个皇帝了。 太后忙的焦头烂额,宁怀暄一到下朝时便往钟粹宫中去,连议事大殿的门都不愿意进了。如今朝堂之上,臣不知君,君不知臣。直气的太后卧床不起。 朝中有关宁怀暄的热议越来越大,甚至传出失德的名头。 第六十五章 不满 在北疆战事焦灼的时候,陛下仍然不肯下放兵权。 不久之后,北疆传来战报——双方对峙,我军战败。朝中的大臣虽早就预料到了,不过当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入他们手中的时候,轻飘飘的宣纸没什么重量,远在京城的官员是否能想象得到,那万里雪沙之上,都要被鲜血阴干的沙漠上,倒是都是大历朝将士的尸骸 老臣们联名上书,请求宁怀暄将边境其他的军队暂时调到北地,以御来敌。 宁怀暄穿着锦缎子笑,“你们想要朕的兵权?” “陛下,国难当前,陛下应以大局为重,紧急往北地调兵,方能保我大历朝社稷安稳啊!” “陛下三思!大局为重!” 宁怀暄眉眼带笑,好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得笑话,这些人一个个得瞧着他手里边得兵权,想要借机夺走,休想。 宁怀暄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接着退朝。几位老大臣痛心疾首,先帝是个没福分的,早早仙逝之后就留下这么一个皇儿,哪能想到,宁怀暄亦不是做明君的料 乾清宫前。 数十名老大臣齐齐跪着,头顶烈日悬阳,腰板挺得板直,“老臣请见太后娘娘!” 黄嬷嬷隔着门庭看着,折身回去,“太后好几位朝中的老臣都在看来陛下办事确实不妥帖。” 太后眯着眼,神色惨白,挥了挥手道,“叫他们都退下,年纪大了吃不消,哀家咳咳咳——哀家会好好劝劝皇帝的。” 黄嬷嬷讲话转达到,奈何那些个老大臣就是不肯走,说什么都要见太后一面。守着乾清宫的侍卫有不好直接动手,一是那些老大臣都是朝廷的支柱,一个个都是博学多才,若是下手没个轻重的,岂不是大历朝的损失,二来,他们说的也没什么错。京城之中的灾民随处可见,还是纪相国组织起来,让京城免受一场动乱。再者,北疆仗打败了,至此,皇帝沉湎于酒乐,居然没有半分表示。 侍卫们沉默的看着,只当装个哑巴聋子。 黄嬷嬷没法子,只能服侍太后起身梳洗,将老大臣引到大殿里候着。太后的身子已经不大行了,宁怀暄自从手中有了一些实权之后,做事也不大顾及太后和朝臣的意思了,总之,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 “太后娘娘,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咳咳——咳!” 瞧着头发胡须皆花白的老臣,太后叹而一笑,“徐老说的哀家都明白,皇帝确实有些跳脱了,只是哀家的身子不大好,往后的朝堂之上,诸位大臣还需多多劝解陛下,莫使他走上歪路——” “太后娘娘,微臣听闻,贵妃乃是一洗脚丫鬟出身”那人铁青着脸,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陛下沉湎美人,将一个丫鬟封为贵妃实属胡闹,我大历朝为皇室开枝散叶之女子,应是德才兼备,温婉贤淑的良家女子,如此才能更好的辅佐陛下——维持我大历朝的盛世。” 诸位颇有感悟,“是啊,陛下独宠于后宫一人,本就于子嗣不利,再者,偏听偏信,不能雨露均沾,更是皇室大忌。” 徐老抹了抹花白的胡须,“为着一个出身不高的女子,陛下近日来除了上朝,连议事大殿都不曾去了” 太后点点头,“哀家近日身子乏力,对皇帝看管的少了些,以至于他性情乖张起来,诸位放心,哀家会有一个决断的”太后将话推回去,说是有个决断,但倒底是个什么决断,还是没有说清。 在场的人混迹官场多年才有如今的官位,自然明白这句话不过是个空话,徐老年纪颇大,照常理说应该早已致仕,奈何一心都在政事上,也不愿离开。 “太后娘娘,听闻纪家率先在京城之中开设粥棚,赈济灾民,可见纪家忠良之辈,陛下沉湎酒色,皆是因为后宫久而无后,纪家女才貌双全,若是陛下早早迎娶纪家女入宫,我大历朝可安稳根基。”徐老拱身请求。 “这是自然,待年关之后,大历朝便会有新的皇后。”太后说着准话,众人也放心不少。 “既如此,还请太后娘娘尽早调兵于北地,否则我等便是在京城之中,怕也不会高枕无忧的。” 太后沉声应答,黄嬷嬷好生将几位大臣送走之后,太后一挥衣袖,桌案上的茶盏滚落在地,碎成一片。 “若非先帝去的早,宁怀暄又怎么如此年轻就即位呢?哀家老了许多事身不由己陛下二十有几,性子还是这般跳脱。” 黄嬷嬷垂头不语,寂静的大殿上,除了太后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旁人也不曾接话。 一封封奏折上达太后,声声泣血,陛下宠爱妖妃,祸国乱政,民不聊生,以致边疆战乱,河中大旱。一封封奏折好像是有千斤的重量,压着太后喘不上来气。 “去,来人,将皇帝找来!” 口谕传到钟粹宫的时候,刘花朝一脸幽怨,“太后不安心养病,怎的时常来唤陛下?” 黄嬷嬷觑她一眼,“太后娘娘有要事寻陛下商议。” 刘花朝扭着腰肢道,“有什么事在朝堂上商量不就好了,下了朝,宁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放肆!”黄嬷嬷满脸阴狠,“陛下是大历朝之陛下,后宫女子千人,皆是为陛下、为皇室开枝散叶之人,贵妃这么说,是将陛下当作自己的私有物么?” 什么歪理? 刘花朝噘着嘴,一脸不开心的往内室走去,“宁郎,她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宁怀暄安抚的捏着捏她的手,“不可胡说,黄嬷嬷自幼跟在皇祖母身边,不是一般的奴婢” “那也不能这么跟主子说话呀”刘花朝贴心的为人束好腰带,笑道,“宁郎,那你可要快些回来” 跟着黄嬷嬷走在宫道上,宁怀暄对着秋日的暖阳伸了个懒腰,仍是没闹明白,朝中之人为何处处对他不满。 第六十六章 记挂着您 芙兰轩内 纪梦舒嘴角噙着笑,“当真?” 青竹回道,“自然是真的,陛下被太后好一顿骂呢” “骂他不是应该的吗?”透过支摘窗子,还能瞧见阿收带着几个半人高的小萝卜头子在洒扫庭院。天下又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流落街头,衣食都没有着落总而言之,都是君王无德罢了。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青竹和红叶均不敢说,只能垂头不语。 “姑娘,上次姑娘被人绑到城隍庙,这事就搁置了?”红叶捏着袖口,虽说在泽兰轩发现了一具尸体,报官之后,这事也就这么稳稳当当的搁置下来了。 好在自家姑娘没出什么事,红叶默默吐槽,也不知这州府都是干什么吃的。 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纪梦舒的性子。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到时,我定会给纪凝秋送上一份大礼。” 芙兰轩和泽兰轩的主子下人算是心照不宣了,摩擦越来越多,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院中的枫叶落了满地,光秃秃的居然只快剩下一截截树枝了。恍然过了许多时日,纪梦舒坐在院中,忽然觉得有个人已经许久未曾找她了。 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后墙,“他许是离京回到西疆了” 府中一处的安稳之地很快被打破,纪康自从下朝回来便愁眉不展,叫来家中的族老商议要事。 初秋之时,在斗兽场救出来的几人早就养好了伤,成了纪梦舒的暗卫,是以,就算是在这小小的宅院之中,纪梦舒也能迅速的知道关于纪府,外界,甚至是朝廷的事。 身形利落的侍卫不走正路的进了院子,朝着躺椅上的人微微弯腰,“主子打听到了。” 暗卫将事情缓缓说来。经过月余的酝酿,民间早已是怨声载道,大半人家连饭食都没有着落。北地更是惨烈,这会子已经起义军了。 纪梦舒合了合眸子,“起义?” 暗卫点头,“不错,家主同族老们商量的也是这件事情,因为北地传言,许多人瞧见了在水中的巨型乌龟,那乌龟的壳上就刻了六个字,纪家女,救天灾。” 纪家女,救天灾 民间一旦有什么灾难发生,皇帝便会祭祀天地祖宗,最好是颁下罪己诏,昭告天下,一切缘由都是因为自己失德引起的,同天下的百姓无关,降灾给自己就好,不要牵连无关的百姓。 难怪会惊动族老们,原来和自己也有牵扯 红叶担忧道,“姑娘,这不就是冲着您来的?” 还真是冲着她来的。纪梦舒挑眉,“年关快到了,他们这些人还真是急不可耐了”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打上了自家姑娘的主意? 纪梦舒气定神闲的坐着,半点没有为自己担忧的模样,“走,随我去见见父亲。” 纪康的神色也是一脸凝重,那些谣传分明就是冲着纪家来的,北地起义,一时之间也将纪家推到风口浪尖上,见纪梦舒进来,纪康收敛了神色。 “父亲还是为难民的事担忧?” 纪康忙的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刚刚同家中族老们费尽心思的争论,这会一张口嘴巴就疼的不得了,是以只能点点头。 “女儿听说北地乱了?便是在京城之中也觉得惶恐不安” 作为家中的嫡女,纪康也向来是看重她的,闻言点点头,“千里之外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安心在家,最近少出门就是了。”毕竟现在京城之中也不太平,到处都是流民,城郊之外,每天都有人暴尸荒野,官府每日焚烧尸体掩埋,生怕发生什么瘟疫 真是我大历朝的不幸。 纪梦舒点点头,又说着几句话,让纪康好好休息之后,便出来了。 太后和宁怀暄忙的很,一时半会顾不上她。纪梦舒便联系李淮香,打探北地的情况。李淮容两兄弟均在北地任职,只怕日子不好过。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恐慌的氛围之中,北地毗邻北疆,纪梦舒去信一封,打探宁容璋的情况。 彼时阿三正在包扎他的伤口,亲信送来这封信的时候,宁容璋没忍住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他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就是从皇城中的包围圈中冲出来的。 也不知那些个九头蛇纹身的组织是个什么来历,但凡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便是一场围杀,只管让他回到封地才算完。 关键是在江湖上居然也查不出那组织的来历。 女子尔雅的文字端正,一如她本人一般,去信是来关心他有没有回到北疆,北地发生了起义,叫他注意一些 宁容璋一笑,小心的将信折好放入怀中。阿三见他笑的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打趣道,“王爷,您这费尽心机的为了保护纪家小姐,受了这一身的伤,怎么也不跟纪家小姐说说?” 宁容璋睨他一眼,“这么远,会劳她记挂的” “纪家小姐心里若是不记挂着您,回头该记挂上别人喽。”阿三笑道。 “就你话多。” 阿三不说话了。 怀中的信封仿佛是有温度的,烙的他心口发烫,阿三说的也有道理,就算他心里不记挂着他,也会记挂着别人,既然如此,还不如记挂着他呢。 深夜的王府之中,宁容璋披衣起身,在燃着一盏烛光的下头细细磨墨,铺着信纸的桌案满是笔尖的摩擦之声。 末了,宁容璋看看内容,有些不满意,揉皱了纸张再写一封,他那日快马加鞭出了皇城便被追杀,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几波人,可那些人好像杀不尽似的,一波接着一波,直到他进了北疆封地,才算消停下来。 折好信纸放入信筒之中,宁容璋唤来信鸽,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了抚信鸽的羽毛,“去” 信鸽扑棱两声,随即没入茫茫黑夜之中。 等到纪梦舒接到信已是几日后,青竹带着小信鸽下去吃东西,她这才将信缓缓展开。 瞧着这封信,纪梦舒甚至都能想到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伤的有多重的胡话。 第六十七章 不能这么做 北地起义不多长时间,就听说了武亲王亲自带兵收拾了那些贼人。太后做主,将附近的军队调往北地,怎么说也不能在蛮戎手底下吃了亏。 不过武亲王此举倒是颇得民心,不仅在封地之中威望甚高,甚至在京城之中,都能听到有关武亲王的传言。 宫里的太后看着剿灭起义军的奏折,脸色阴沉的赏赐了一些东西,以犒劳武亲王。 原本京城流民的事情,宁怀暄未曾处置妥当,眼下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朝廷内外对皇帝的不满声愈发大了。 不少老臣上书,希望陛下将纪家女接入宫中,不仅是因为纪家有实权,而且那些起义的叛军,打着纪家女救天灾的名号,百姓们不管怎么说,都似乎是认定纪家女才是拯救苍生的途径了。 太后将折子尽数压下来,难道她就不想吗?只是纪梦舒及笄礼未过,这时候接入宫中像什么话。 太后受不住压力,旁敲侧击的敲打宁怀暄,只求他目光不要总是放在一个女人身上,这天下的女子千千万,怎么就非刘花朝不可?一个出身低下的女子,占着贵妃的名头不说,反倒是叫皇帝不理政事,这不是祸国的妖妃吗? 钟粹宫中 太后拖着病体过来,瞧见宁怀暄在钟粹宫中,顿时又没什么好脸色了。 太后同贵妃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只有宁怀暄一人从中周旋,这下太后突然过来,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皇祖母” “你还知道我是你皇祖母?” 太后说这话倒是也没避着刘花朝,“暄儿,你若眼里真的有我这个祖母,就尽早娶了舒儿,后位空悬多年,天下的朝臣百姓早就心有怨言,你乖乖听皇祖母的话,年前就去纪府下聘。” 刘花朝剪水眸子映着委屈,却在太后的施压之下,也不敢说个不字。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宁怀暄负手而立,“都听皇祖母的。” 冬日初雪落下来的时候,满院的皇家聘礼放满了整个院子,大红色的箱子上面落满了雪。 纪梦舒揣着汤婆子从院中出来,眼神瞟见那成箱成箱的聘礼,瞧见仆人们一箱一箱的往偏房中抬去,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荒芜。 深冬降至,大历朝的百姓能不能度过这个冬天还不好说,皇室却要为了加固自己的权力,大肆迎娶皇后。 院中的下人瞧见纪梦舒过来,还以为她是来看看这些聘礼的,于是拿着礼品单子过来,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姑娘,您要不要看看这些东西?” 冷冷扫过礼品单子,纪梦舒还是道,“妥善收好。” 箱笼之上覆了一层白雪,就像它们的命运永远都不会加诸在她的身上。 青竹一边撑伞一边道,“姑娘,听说二夫人做主给二姑娘定了一桩亲事呢” 表面上看,纪凝秋确实顺着二夫人的意思,在京城挑一个不错的门第嫁了,可纪梦舒知道,她心比天高,断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纪梦舒眼神中带着笑,不管怎么说,她那二姐的每一步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到时只要发生那么一点点不经意的“意外”,她们就都能如愿以偿了。 别说宁二在纪府的存在感不高,却实时将纪梦舒的动态传到千里之外的西疆,宁容璋处理西疆政事,今岁回京之时,西疆也算是躲过了皇帝的鹰眼。 穆军师瞧着自家王爷仍是独身一人回来,长于短叹的不知道嘟囔了多少遍。 直到宁容璋听的不耐烦了,才道,“穆军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穆牧老成着一张脸,“王爷,您整日在西疆愁眉苦脸的,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事了?” 宁容璋将宁二传过来的信往里面掖了掖,面色如常的开口,“没有” 还在这装? “王爷,阿三他们可是都跟我说了,当今太后指名的未来皇后,纪康唯一的女儿,可是王爷的心仪之人?” 被藏起来的信纸说的就是这件事,宁二没有什么感情的信传过来,说宁怀暄已经往纪府下聘了,等年关过后,便会挑个好日子迎娶新后 最后宁二还是体贴的问候了一句,叫他别太伤心 “穆军师,您是战场之上的军师,这男女情爱之事,只怕您不太懂”宁容璋回了一句,毕竟他没说错,穆牧一把大年纪了,身边不还是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 穆牧冷哼一声,“王爷,你这可就是小瞧我了,我穆牧虽说年纪已大,年轻的小女子们瞧不上我也是正常,”穆牧打了个顿儿,“但我可告诉你,本军师年轻的时候,可是县里县外最叫人追捧的美男子呢。” 宁容璋抬眸,打量穆军师半百的头发,有些邋遢的面容,实在没把他和美男子这三个字联系在一块。 分明是瞧见他眼神中那浓浓的怀疑感,穆军师一挺腰板,“王爷不信?那你去我家乡打听打听,看看我是不是说了谎?” 宁容璋让步,“好好好穆军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显然还是不大相信的模样。 穆军师也不计较,自顾自的出主意,“心爱之人就要嫁作他人妇,王爷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掌心不由得收紧了一些,反驳道,“她不会她不喜欢皇帝,断断不会嫁给他。” 穆军师摇摇头,“皇命难违,就算那纪家的小姐真的不愿意嫁入皇宫,可她的父亲是相国,自古以来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位纪家小姐却没得选” “不过,”穆军师话题一转,趁着昏黄的烛光凑近道,“王爷出手将人抢过来不就好了” 宁容璋眉心一跳,心中羞涩,他确实肯定纪梦舒不喜欢宁怀暄,却无法确定她是否喜欢自己,若是毫无防备的将人抢过来,她若是记恨怎么办? 宁容璋摇摇头,他不能这么做。 穆军师拱手,“左右大典在年关之后,王爷可以好好想想。”若是行差踏错,可就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后悔喽。 第六十八章 凑什么热闹 纪府因着两位小姐的婚事显得有些忙忙碌碌的,纪梦舒看似每日都清闲,不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实实在在的觉得心累。 夜半,暗卫从泽兰轩中出来,踏着夜色去了芙兰轩。纪梦舒寝殿的外间点了安神香,不过她本人却没有什么睡意,临近关头,她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主子。” 纪梦舒没睁眼,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道,“纪凝秋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暗卫垂眼,将今日一整天的事都告诉纪梦舒,“今日二夫人同许家商议婚期,就定在了年关之后的初七。” 纪梦舒招招手,“红叶,太后送来的帖子上,黄道吉日是多少?” 红叶仔细回想了一下,笃定道,“姑娘,那帖子上也是初七。” 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纪梦舒道,“盯着二夫人和纪凝秋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不对的,即刻来报。” “是。” 红叶立在黑暗处,不解道,“二夫人难道不知年关初七就是小姐的婚期么?她怎么同小姐的婚期定在同一天?” 她当然知道。纪梦舒这会才知道睡了有人来送枕头是什么滋味,正对避免婚事的问题发愁,纪凝秋可不就是将准备好的枕头递给她么? 姑且就当一回被害人。 自从知晓纪梦舒的婚事之后,纪元正可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生怕赶不上年关,赶不上阿舒的婚期。 一路奔波而来,纪元正归家之时也是深冬时分,厚雪在路上铺了一层,纪元正身着大氅归来,夹杂着满身的寒气。 “哎哟公子怎么来的这么急?这雪天湿滑,公子怎么不走的慢些?”嬷嬷接过那冰冷湿透的大氅,有些心疼。就算练武之人的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纪元正摆摆手,“劳烦嬷嬷告诉父亲母亲,就说我已归家。”随后抬脚,直奔芙兰轩。 纪梦舒也不曾想到她阿兄回来的这么快,从边郡到京城路程遥远,再加上雪天湿滑,这一路走来,可真是不好受。 “阿兄?” 纪元正站在外间没进去,屋中烧着地龙,蒸的人暖洋洋的,也蒸的激萌书懒洋洋的。仿佛是能听见自己冻僵的血液渐渐解了冻,顺着身子的百骸渐渐流转,指尖也聚起热气。 “阿舒” 纪梦舒仿佛是又看见了那个小时候的纪元正,幼时她受到别人的欺负,母亲叫她以德服人,不可报复,她那时身子小小的,抱着自己在门廊下哭。是纪元正哄了她好半天,她才说出她受了别人的欺负。 是纪元正,亲自将那人约出来,在街上好一顿打,还放话不许欺负他妹妹,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自此之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纪家的大公子对其胞妹格外上心,自从整个京城无人敢在她面前挑衅。 “红叶!赶快熬上一碗姜汤来!” “阿兄,怎么提前回家了?天气这么冷,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感觉身子热乎的差不多了,纪元正才抱了抱人,笑道,“阿兄是来给你撑腰的。” 她不是不喜欢皇帝吗?不嫁就是。 “全天下,阿兄对我最好啦。”纪梦舒哄着人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喝下,接着又催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要不然一回家就感染风寒,母亲该担心了。 前世的路走的这么坎坷,今世没道理再走一遍。 年关之时,纪府上下都是热热闹闹的景象,门前挂着两只大红的防风灯笼。纪梦舒衣裳穿的厚,手上揣着汤婆子,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 纪凝秋迈过门槛,身后跟着玲珑那丫鬟,没由来的伤感一句,“五妹妹马上就要及笄了,之后便紧跟着嫁人,这么一说,今岁的年关,怕是你我姐妹过的最后一个年关了” 应付人谁不会? 纪梦舒也一脸伤感的模样,“是呀,宫里不比家中,我若是年年都见不到父亲母亲,独自一人在深宫中可如何是好?” 身后的青竹鼻子一酸,险些没掉下泪来。 “五妹妹,放心,太后疼爱你,总不至于叫你受委屈的。”纪凝秋望着门前被踩脏的雪路,眸中的温度比雪天的还要冷上几分。 纪梦舒佯装擦擦泪,心道,进宫以后的日子,没人比她更清楚。整日的算计与冷眼,想想都麻烦。 “二姐姐觅得良缘,真是叫人欣慰呢。” 姐妹二人又虚情假意的互相说了些酸话,这便先后进门来了。纪凝秋瞧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微笑。 纪梦舒就这么天真的以为自己会这么顺利的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吗?呵,不会这么顺利的。 年关的夜总是有些不一样的,院子里劈里啪啦的响声听的人心脏突突的跳,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阿收个子倒是窜的快,一晃,都到红叶的肩膀了。 几人笑哈哈的在院子里堆雪人玩,阿晴拿着小树枝,插在雪人的两侧,青竹则磕了个干果壳子,安上上面所幸当个眼睛,就这么你一个我一个的把雪人给堆好了。 纪梦舒嫌冷,只敢远远的看着,红叶从屋里拿来一件厚绒披风,搭在她身上,立在纪梦舒身后瞧着院子里那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玩闹。不知是谁起的头,你来我往的开始打起了雪仗。 半大不小的小子眼里带着光,不管干什么都要瞧瞧立在纪梦舒身后的红叶,末了阿收才攥着雪球,大着胆子过来,“红叶姐姐,快来一起玩呀。” 红叶摇摇头,小孩子才玩的的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见红叶摇头,小少年还有些失落,刚想转身,只看见一颗雪球稳稳当当的砸在红叶身上,青竹站在一侧挑衅道,“红叶姐!你就算挨着姑娘,我也能打到你!” “好你个青竹,胆子大了,就不怕扔到姑娘身上去?!”红叶几步走上前去,作势要打,青竹一个跳脱的身影闪开了,末了还对红叶吐吐舌头。 几人又在院中闹开,纪梦舒瞧着,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应该一年又一年。 第六十九章 难得对一个女子动心 纪梦舒手里头攥着个精巧的小兔子,握在手心里有些发烫,不知为何,这样的夜居然想起了宁容璋来,也不知他在西疆有没有过个好年。 年关之夜,宁容璋终于坐不住了,清点好一队亲卫,趁着茫茫夜色出发了。 过了年关便是她的及笄礼,初六是及笄礼,初七就是封后大典,古往今来,还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这么着急封后的。 及笄礼之前,她仍是找了父母双亲一趟,“父亲,母亲舒儿有话要说。” 纪康也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只可惜皇命不可违,他这个做臣子的,更不能违背。 “好舒儿,进了宫之后,你便是受了委屈,母亲也忙不到你了,至此之后,舒儿便一个人在深宫中了,不过,你是大历朝的皇后,就算陛下再不喜爱,也断然不会对你太过分的”姜母拉着纪梦舒的手,好一顿担忧。 “母亲放心,舒儿心里明白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任何因果都由舒儿一人承担” 纪康也是沉着脸色,拍了拍她的肩。 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去改变。 初五的夜间,纪梦舒枕着夜色睡不着,人不是一夜之间长大的,也不是在及笄礼那天长大的,是在无数个受了委屈只有自己知道的夜晚长大的。 揣着汤婆子出门溜达的时候,那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院子里石亭下,他不知在那处独自做了多久,好在她院中无人,否则非要把他当作刺客抓起来不可。 “宁容璋?” 她还不曾这么唤他的名字 后者抬起头来,一双眼眸即便是在清冷的夜晚,似乎也没有丝毫的睡意,眼中只有被遮盖起来的疲惫 “你你怎么会在这?对了,你是何时回的京城,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纪梦舒凑近,瞧见他眉眼睫毛上挂着的冷霜,心道这人是不会冷的吗?赶紧将自己手中的汤婆子塞给他。 宁容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中便已经被塞进一个暖融融的物件,小巧精致,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东西。 在纪梦舒警告的眼神下,他还是大手将那小不点的东西包裹起来,一瞬间的热流便透过手掌直抵心脏。 冰冷僵硬的身体好似因为她的到来开始化冰了呢。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纪梦舒拢了拢衣裳,“你不是回西疆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容璋的眸子眨了眨,半晌才迟疑道,“听说明日是你的及笄礼,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噢——早说嘛。” 宁容璋试探道,“听说——皇后的册封大典就是初七,你你可想好了?” 纪梦舒故作愁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的命运,我亦无法改变” 天上的月亮被云雾遮住,灰蒙蒙的瞧不见真容,也不知明日是不是个好天气,纪梦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男人身上似乎冒着寒气,叫人无法接近,半晌才听见他道,“这段时间我就住在城中茶楼,你若是改了主意,便来寻我,你我交情,我必会帮你。” “哎——”不等纪梦舒挽留,那人直接飞跃后墙走了,只是反应较之前有些迟钝。纪梦舒话说一半,刚想问他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些,人就这么走了,好似她这里是什么豺狼虎豹的窝一样。 阿三在后墙外头,瞧见主子下来,赶忙扶了一把,“主子” “我无事”宁容璋面色惨白,在积雪的照应之下,更显得没有一丝血色,“走。” 阿三跟了他这么多年,看的分明,自家王爷分明是喜欢那纪家的小姐,可惜,纪家小姐自小便与皇帝有婚约,身份又是这么的显贵。 若是换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阿三见主子这么难受,就算是抢也要抢过来,可是纪家显贵,若真是动了纪梦舒,整个西疆都会有灭顶之灾。 他们王爷苦心孤诣经营的那些,或许终将会化作泡影。阿三咬牙,纪家不能动,纪家小姐也不能劫。 可是他家王爷难得对一个女子动心,错过了这一个,下一个又要等多长时间? 阿三亦步亦趋的跟在宁容璋身后,自从收到宁二的消息,知道婚期就在年关初七,他可是实打实的瞧见了,王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当年同蛮戎打仗都没有这么难熬的时候。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人都消瘦一圈了。 阿三叹气。 既然不能在一起,当初又何必要遇见? 从西疆快马加鞭不曾好好休息,阿三望了望后墙,也不知主子同纪家的小姐说了什么,冒着严寒进去,又失魂落魄的出来。也不知道人家小姐知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意? 回到茶楼之后,宁容璋房间里的烛灯不曾灭过,一直到日头升起,才瞧见屋里一点动静。 次日一早。 纪府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开始热闹起来了,不到午时,宾客已经来了许多,纪家的族老也都来了。 毕竟是及笄礼,还需要又家中长辈的见证。不过其他人更多的是冲着纪梦舒未来皇后的身份过来攀攀关系的。 众人不紧不慢的就坐,纪凝秋瞧着那些人谄媚的眉眼,心中冷笑,只怕你们巴结错了人,等她当了皇后之后,这些人就会像今日一样来处处巴结他们二房。 纪家子嗣不旺,二房多年来也没有男丁,纪凝秋就是二房唯一的希望,真若是听了大夫人的话,嫁给一个门第不高的徐家,那她这辈子才真是完了呢。 就这么瞧着今日的盛景,似乎能想象得到明日大婚时候的场景,十里红妆,迎入皇宫,成为皇后,那是何等的风光? 纪家嫡女及笄礼,族中长老行着规矩走,纪梦舒一言不发,像个被人扯着线的娃娃。 底下的宾客窃窃私语,惊叹于纪家姑娘的国色容貌,一举一动大家之范,入住后宫也是名副其实。 行完那些个繁复的礼节,纪梦舒才轻吐一口浊气。 第七十章 怕你反悔 可算是完了,活动了一下脖子,才觉得此刻有些僵累。 纪家嫡女及笄礼,京城名盛人家皆来贺礼,回头看下去,宾朋满座,纪康今日特意休沐,只为参加纪梦舒的及笄礼。 官家子弟纷纷过来拜贺,就连太后娘娘都遣了人过来,纵然心中思绪繁杂,可面对一众宾客,纪康面上仍是带着官场之中的笑意,对同僚之中意会不明的恭贺之词一笑了之。 都说纪家女成了皇后,此后纪家也算是平步青云,成为百年世家指日可待。不是戏中人,怕是不知皇室之中的水深。 亲友恭贺,送上贺礼,宾朋满座,明日也会是这般情形来恭贺她大婚,纪梦舒冷笑,他们恭贺是纪家与皇室,恭贺是陛下与纪家的嫡女,恭贺许多人,却唯独没有她自己,也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走完流程之后,纪梦舒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芙兰轩,太后娘娘已经派人送下了凤冠霞帔,大红色的牡丹国色天香徐徐绽开,金丝绣线在衣摆袖口处绣做一团一团,好不华贵。 青竹立在一侧,忙里忙外这许多天,确实有些累,可能是纪梦舒在宁怀暄下聘之后的反应有些淡然,以至于此刻青竹才发觉自己姑娘好似有些不对劲。 “姑娘?姑娘累了一日,可是身子乏了?可要奴婢去烧水?” 纪梦舒摇摇头,前院客人的嘈杂闹声隐隐还能传到后院之中,如是前有豺狼后又虎豹一般,叫人动弹不得。 红叶自外院过来,靠近她低声道,“姑娘,都安排妥当了。” 木然好久的神色终于缓过神来,“干的不错。” 晚间 热闹了一整日的纪家终于安静下来,府中的下人们收拾着前院的狼藉,等着明日更大的热闹。 年关初七,纪家的两位国色天香的女儿同时出嫁,嫡女嫁给当朝的天子,二姑娘则嫁给京城中那户不显山不漏水的许家。 倒是两桩十分不错的姻缘。 姻缘天成,旁人说的太好听,那其中的酸涩也只有自己清楚,月华如水,纪梦舒却睡不下。 她筹谋至此,端看明日是否顺遂了。 后墙那处丢来一颗小石子,纪梦舒抬眸望去,盛满清凉月色的瞳孔中满是好奇,男人一袭华贵的紫袍立在墙头上,让她微微有些惊讶。 记忆中的宁容璋不爱出头,穿衣更是随便,像今日穿着打扮都如此精细的份上,还是能窥见他的一丝用心。昨夜他冒雪前来,纪梦舒便知皇帝并不知情。 冰冷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一亮一暗,颇有些不好招惹的意味。纪梦舒笑,“王爷既来了,不过来坐坐?” 宁容璋眉眼都带着冷气,身形一跃,倒也是乖乖下来了,只是离得尽了,还能感受到他自身携带的叫人有些喘不上来气的低气压。 “今日是我及笄礼,王爷不道一声喜吗?” 男人眉眼有片刻的松怔,嗓音清凉入水,“你可知明日会发生什么?” 纪梦舒存心逗他,“明日?明日自然是我与二姐姐的婚宴,王爷既在京城,不妨喝上一杯喜酒?” 宁容璋苦笑一声,他心中还在担忧她,她却叫他过来喝喜酒。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此刻的无奈,又无能为力。“纪梦舒——” 他唤她。 后者睁着清棱棱的眸子也看他,就着背后沉淡的月光,叫人越发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你是个聪明人,我不相信你看不清此刻的局势”宁容璋张张口,却也顾不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哪怕,他对面坐的是是明日的皇后,“纪家此刻入局,你可明白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手指微缩,纪梦舒松怔片刻又回过神来,好似是今日的天气冷的她思绪有些迟钝,“我当然明白。” 大历朝表面看上去锦绣繁华,一片向好之相,可是从底子上,王朝的根基已经烂完了,大历朝还能维持多久,全看天意了。纪梦舒迟钝的笑了笑,眉眼间的笑意好似不谙世事的少女。说不定,纪家女就是大历朝最后一任皇后了呢。 “你既明白,难道就这么跳进去,也拉着纪家一起跳进去?”宁容璋真想瞧瞧这个浑然没有一点心思的少女的心是怎么长得? 天底下的谋士,就没有甘愿为一个腐朽的王朝舍身殒命的道理。 “大历朝风雨飘零,奈何皇宫之中仍是美梦连天,大历朝牢笼将破,天下群雄皆向往之这时候但凡找的到未来的明君纪家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了。”这般任人宰割。 宁容璋咬牙,聪明人做糊涂事,他真想一棍子把她敲晕,囫囵带到西疆去。 “罢了,”宁容璋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推给纪梦舒,僵硬道,“生辰礼物。” 今日不是没有宾客送礼,相反还送了许多,就连宫里边送的生辰礼,纪梦舒都让红叶一股脑的堆到库房里边了,好似根本就没打算叫它们重见天日一般。 “什么礼?” “不妨打开看看。”宁容璋声色暗哑,昨夜忙了一个通宵,只希望她能清醒一些,看清这天下的局势在做选择也不迟。 就着清冷的月色还有门廊下的防风灯,纪梦舒瞧见那锦盒之中乃是一张图纸,上面仔细标注了大道上面的各种路线,还有人马纪梦舒眨眨清冷的眸子,半晌道,“你要我逃婚?” 宁容璋轻咳一声,“我只是怕你后悔而已,这上面红色标注的地方,明日都会有我的人,只要你反悔了,明日的大典就办不成。” 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纪梦舒瞧他半晌,忽而笑道,“王爷,明日我就是皇后,夫妇一体,王爷就不怕我将这张图纸递上去,到时来个人赃并获,王爷可就永远都回不了西疆了” 宁容璋也在赌,他赌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这么轻易的向命运屈服,俊雅的面容向她靠近,二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近,宁容璋就这么自上而下的审视着她。 第七十一章 没有耽误吉时吧? “你会吗?” 会将他出卖,换取宁怀暄的一丝好感吗? 话不知何时说尽的。纪梦舒抬眸瞧着院中空荡荡的疏影,瞧着明月时而清冷,时而阴翳,独酌几杯便兀自睡了。 明日可是一场硬仗,万万要打起精神,不可掉以轻心。 半夜三更,纪梦舒在熟睡之中被叫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丝脾气,她是纪家的嫡女,今日嫁的是陛下,便是又天大的不情愿此刻也得忍着,再者,前世被摆弄这么一遭,心早就麻木了。 喜娘穿的一身喜庆,笑吟吟的往里走去,天知道,能成为皇家的喜娘,往后在这京城之中还愁没有生意的吗? 笑吟吟的往里边走着,瞧见寝房之中,美若天仙的姑娘正在擦脂梳洗,那眉眼,那身段,她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新娘子呢。 瞧见人来,纪梦舒浅浅一笑,面上带着嫁作人妇的浅淡笑意,“喜娘昨日休息的可好?” “哎哟哟纪家小姐,知道今儿个是皇家和纪家的婚事,喜婆子我可是早早就休息了,您放心,保管今儿个热热闹闹的!”不过年过四十的喜婆子拿着红绢帕,在外间等着。 等到红叶青竹终于将新嫁妇梳洗好,等着凤冠霞帔穿到身上,青竹双眸闪闪发光,“天底下没有比姑娘更好看的新嫁妇了,只可惜穿成这般去不是去嫁人的” 红叶心猛地一紧,不由分说的敲了敲青竹的脑袋,低声道,“胡说什么?!现在这里里外外都是人,你也不怕消息走漏,叫小姐筹谋功亏一篑!” 青竹红着眼,赶紧往四周望望,好在她们这寝院没有什么人,外间的喜婆子支着脑袋打瞌睡,应也是没听见。“红叶姐姐,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瞎说了” 纪梦舒解围道,“今日不同往日,红叶青竹你们还需打好十二分的精神待今日过去,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奴婢明白”红叶拿出一个小锦盒递过来,里面正是一颗小小的药丸,青竹又赶紧递了杯水过来,纪梦舒仰头服下药,打量铜镜中姿容绝色的女子,难得的有了笑颜。 带到天色刚刚拂晓的时候,纪元正不知何时到了芙兰轩,曲起一只腿靠在墙上,青竹支起支摘窗时,瞧见窗边一道人影,吓了一大跳。 纪梦舒安排人带着喜娘去院中逛逛,自己同兄长说些家常话,喜婆知道新妇嫁人之前难免要同家人不舍一番,女儿家面皮薄,不喜外人在场也是常情。喜婆不疑有他,跟着院中的小侍女走了。 “阿舒是阿兄对不住你” “阿兄别说这种话,”纪梦舒拿起桌案上的口脂,仔细为唇上了色,“阿兄可否帮我个忙?” 纪元正愣了一下,道,“什么事?” 纪梦舒附耳说了会话,离开时瞧见纪元正惊讶的眸子,“你当真要这么做?” “阿兄难道不愿意吗?” “不,”纪元正好似没有想到自小乖顺的女子居然会有这么离经叛道的一天,便道,“阿兄说过,只要阿舒喜欢,阿兄做什么都可以。” 吉时已到。 纪梦舒盖上红盖头,身边跟着红叶和青竹,在喜婆的指引下出了垂花门,纪府姜母均是一派喜庆的坐在正殿上,在诸位宾客勉强强颜欢笑罢了。 同一时刻,纪凝秋也欢喜鼓舞的准备了一场,在侍女玲珑的搀扶下慢悠悠的出来,出了垂花门,迎接她的就是恣意的人生了。 行过礼之后,两位新嫁妇齐齐向大堂中走去,纪凝秋隔着喜帕子道,“恭喜五妹妹马上就成为皇后了” 纪梦舒端着身形,眼前一片红色,“也恭喜二姐姐,终于觅得良缘。” 皇室迎亲的人还没到,纪家的两位小姐便坐在偏房中等待,纪凝秋隔着喜帕瞧见青竹红叶二人,笑道,“五妹妹,我有些心底的体己话想跟妹妹单独聊聊,妹妹,可否愿意?” 纪梦舒会心一笑,心道,就怕你不说呢。回头朝青竹红叶吩咐,“罢了,我们姐妹说说话,你们去外面候着” 纪凝秋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好说话,当即就打发几人出去了,纪凝秋掀了盖头,拉着纪梦舒说了一会的话。 头越来越沉,凤冠好似又千斤重,叫人抬不起头来,纪凝秋从怀中拿着香囊靠近她鼻尖,瞧见她昏昏欲睡的眉眼,直到纪梦舒猛地栽倒桌案之上。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纪凝秋悄悄唤来玲珑,二人合力将她身上的外衣脱下,做了对换。又悄悄给纪梦舒喂下一颗药丸,不过一会的功夫,纪梦舒便有些浑浑噩噩的醒来。 接着外头来了人,小黄门慌张的将轿子停在外面,也不知今日是怎么,路上居然碰见了抢劫的,那人的银钱掉了一地,哄抢的百姓将路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赶紧维持秩序,好大一晌才匆匆过来。 “哎呀——纪大人,杂家没有耽误吉时?” 纪康面上带笑,笑意只停留在面皮上,说了几句话,便抬眼瞧见了在外头等着接亲的许公子。 许公子在朝官职不高,知道今日同嫁的还有纪家的五姑娘,皇室的接亲人迟迟不到,他总不能赶在皇室之前将二姑娘接走便在门外等了些时候。 小黄门赶紧说了一些喜庆话,纪府之中,两位新嫁妇同时出来,青竹和红叶跟在“纪梦舒”的身边,玲珑和另一个丫鬟便跟在“纪凝秋”身边。 纪元正立在外头,手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瞧着两个凤冠霞帔的人齐齐向他走来,这般装束之下,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在喜婆的注视之下,两位新嫁妇就这么从从容容的出了纪府的门,皇帝自然是不会亲自过来迎亲的,只有皇帝身边的小黄门被打发了过来。许家的公子到是乘着高头大马,亲自来迎了。 按着习俗,兄长应亲自将新嫁妇背到喜轿上,纪元正也是在边郡见过大风大浪的。 第七十二章 开门 这会也安定下来,背着自己的胞妹“纪梦舒”上了皇家的轿子。接着又背着“纪凝秋”上了许家的喜轿。 喜娘乐呵呵的说着一箩筐的吉祥话,想着自己往后在京城之中可是名声大噪了。 两拨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阿三紧张的站在高处盯着纪府的一举一动,转身朝隐匿在人群中的宁容璋道,“主子,真的不动手吗?” 若是在这么优柔寡断的话,纪家的五姑娘就真的成了皇后了! 宁容璋对着那皇宫的喜轿发怔,不对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阿三,你确定被纪元正背上轿子的人是纪家五姑娘吗?” 阿三语塞,心道他家主子是不是被气傻了? “当然是五姑娘,谁敢在太后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就算隔的有些远,那纪家的少将军总是能看清的?” 两位姑娘确实都是纪元正亲自背上马车的,且看他的神色,没有一丝的异样。 “主子?要不要动手?”阿三不愿意瞧见自家主子这么为情所困的模样,大不了直接将人劫走,任是谁都猜不到背后的人是长佑王的。 宁容璋的脑子很乱,有昨日月色下她笑语晏晏的模样,明日就要嫁人,况且她也知道皇室水深火热,那副神情虽担忧却感觉有些没放在心上纪梦舒这么聪慧的女子,早在山庄上的时候,便因为不满联姻而躲在庄子上,如此通透豁达的女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嫁入皇室,做个深宫的妇人? 脑海中碎片化的场景将事情都连贯起来,方才瞧见从纪府的大门处出来的两个穿着喜服的姑娘,两位姑娘呵。 难怪她对他的好意没有表态,反倒是一门心思的说自己无能为力宁容璋转身,渐渐消失在人群聚集的地方。 “阿三,叫他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不能坏了纪家五姑娘的好事。 阿三一脸迷茫,瞧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道,王爷也是想明白了,不强他人妻了? 京城之内不曾有过这样的喜事,半城的百姓都相继围观皇后的仪仗,反倒是另一边,“纪凝秋”的轿子有些许的无人问津了。 娶亲本就是绕城一周,行至偏僻处,前头的马车却发生阵阵的嘶鸣,前蹄一仰,险些将许家的公子摔下马去。 一阵阴风吹过,簌簌撩起那喜轿的门帘,原本迷迷糊糊的“纪凝秋”哪里还有半分迷糊的模样。双手安分的放在膝上,端的是不动声色。许是阴风太大,整个吹打喜庆音乐的人都有些懵了,声音在呜呜的阴风中显得有些瘆人。 不高的山坡上忽然窜出来数十人,漫天的黄沙吹迷了他们的眼。为首那人一身的腱子肉,厉声喝道,“不想死的,就赶紧滚!” 一队人将婚队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厮喜娘看那横刀怒目的架势,“哎呀”一声撒丫子跑了。 反倒是一直骑着马的许公子和身边的几个看家小厮们没动,“诸位好汉,眼下是在京城,今日是皇帝册后,也是我许茂娶妻的日子,诸位若是想要银钱,大可去许府去取,莫伤我妻。” “哈,钱财哪有新妇叫人喜欢,再说了,我们寨主正说没有夫人呢,这下抢个压寨夫人回去哈哈哈——” “小的们,别废话,上!” 宁容璋一赶来就看见这处热闹的景象,阿三热血上涌,拔剑就要打。反倒是宁容璋闲闲的将人拉下来。 两人在一旁观战,阿三才看清那些个“匪头子”下手并不狠厉,连个血滴都没有,只是将人敲晕了 宁容璋唇角微弯,“阿三,还愣着干什么?随我走——” “王爷,咱们去干嘛?” “抢亲——” 啊?不强纪家五姑娘的亲,反倒是抢纪家二姑娘的亲?阿三叫苦,我的老天爷啊,怎么感觉他家王爷跟抽风了一样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阿三还是提剑上前,按着宁容璋的吩咐,下手有个度。 匪头子老大瞧见还有一拨人,登时不妙,明明商量着只有他们这一拨人抢亲呐?难不成还留了后手?纪家小姐果然聪慧过人。 这么想着,匪头子老大瞧见来人并无恶意,便顺势倒在地上,“哎呀哎呀”的不动弹了。 其余人看见自个的老大这么做,也跟着倒在地上,嘴里边“哎呀哎呀”的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宁容璋随意从衣裳上扯了一块布料下来,随意的蒙住面,这么看去,还真像劫人花轿的采花贼呢。 里头坐着的人听见这动静感觉有些奇怪,刚掀开盖头想要出去看看,喜轿的帘子便兀自被人撩开,伸进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 那人的身形在外头时隐时现,却是有十足的耐心。 许茂倒在地上,双腿疼的站不起来,就瞧见原本自己的新妇被那遮面的黑衣男子给抱走了,一黑一红之间,分外妥恰。 新嫁妇被抢到宁容璋原先在城郊购置的庄子上,阿三看着新嫁妇直犯愁,你说说这,自家王爷长相清隽,又不是没有姑娘喜欢,这天下的姑娘喜欢王爷的人都能从西疆排到京城去,怎么自个王爷偏偏喜欢抢别人的新妇呢? “哎——” 等到阿三叹了第三十三声气的时候,宁容璋终于忍不住了,抬脚就踹了他一下,“愣着干嘛?还不开门?”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打开,一股清凉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宁容璋将那新嫁妇放在床榻上。阿三侧身,真是没眼看。 “王爷——” “闭嘴,去准备一套姑娘家穿的干净衣裳。” 阿三走了,他家王爷真是叫他越来越看不透了,明明昨夜的时候,还因为纪家五姑娘的事发愁,今日倒是把人家的二姐撸过来了再说那纪凝秋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啊。 被阿三分外同情的“纪凝秋”掀开盖头,涂抹脂粉的脸上更加白皙,眉如远山,眸中似有山间的弥蒙雾气,唇不点而红,然而却不是纪凝秋的模样。 第七十三章 纪梦舒被歹人给劫走了 那一张脸,分明是原本该嫁入皇宫的纪梦舒。 “你怎么知晓我在那?”纪梦舒挑着眉头看他,明明这所有的计划他都不知情的。 “自然是猜的。”宁容璋心情复杂,说不上是该笑还是该哭,这人耍起人来是有一套,他居然险些被她绕进去。 阿三抱着衣裳进来,抬眼瞧见那床榻上坐着的人,将衣裳放在桌案上,木然的眼神猛地一震,扭头再看看那人,顿时觉得话都说不上来了,“纪家五五姑娘?!” 纪梦舒深藏不露的笑了笑,自从宁怀暄来纪府下聘的那一刻,她就开始谋划今天的事情了,她不想嫁入皇宫,奈何她的二姐纪凝秋却想。既然这样,倒不如成全有心之人好了。 是以,她便暗中派了暗卫在泽兰轩,日夜盯着纪凝秋的一举一动,纪凝秋也是个不安分的,早就串通内外,在路上拖延宫里人迎亲的时间,再借着姐妹之间说些体己话的由头,将所有人都支出去,而后,香囊中的迷药会将她迷晕。 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衣裳,红盖头一盖,也就彻彻底底的换了身份。纪凝秋那药属实厉害,服下解药之后,人还算不得多清醒,自然也就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好在她提早有个准备,于是就当个不知情的人一般配合着纪凝秋的意思。照纪凝秋的安排,她们二人只是换亲而已,纪凝秋成了皇后,她就成了许家的夫人。 可是方才那乱匪抢亲的名头是纪梦舒自个要加的戏码,总不能真的跟许茂拜堂成亲。 但这长佑王抢亲——纪梦舒眉眼一弯,只怕是长佑王自个想加的。 阿三长着嘴巴迟迟不敢相信,自己劫的就是纪家二姑娘的喜轿,怎么成了五姑娘了? 纪梦舒接过衣裳,道,“这凤冠确实沉的厉害,二位,还请容我换身衣裳” 宁容璋拉着阿三走了。两个男人在院子里站着。阿三试探道,“主子,您是什么时候知道那喜轿里的是五姑娘啊?” “她们从纪府出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主子英明。”阿三张张嘴,只觉寒气扑面而来,“可咱么这么抢亲那五姑娘往后怎么办?” 宁容璋没搭话,她早就算着,就算搭上自个的名声,也要避免嫁入皇室了,倒真是个狠人。 —— 凤冠霞帔的纪凝秋终于风风光光的进了皇宫,繁杂冗长的仪式过后,已是暮色四合之际。 坐在烛光高亮的贤仁宫中,底下的棉被柔软舒适,冻了一天的身子也在烧着地龙的寝殿中渐渐回温。 青竹和红叶恭敬的立在屋中,眼神巡回之间,谁都没有说话。等了好大一晌,外殿的喜婆“哎哟”一声,朝着来人行礼问安。 天皇贵胄,寻常人一辈子都瞧不见的皇帝啊。 纪凝秋攥着帕子的手有些紧张起来,珠钗摇晃,显得心神意乱,她兀自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现在已经成功的嫁给怀暄哥哥了,她已经成了皇后了不是吗? 宁怀暄臭着一张脸进来,挥手将殿中的侍女全都挥退下去,脸上满是不屑,冷嘲热讽的开口道,“纪梦舒,如今你做了皇后,心里一定很开心?” 纪凝秋没说话,被红盖头遮挡的视线只能微微瞧见男人朦胧的身影。 “怎么不说话?装什么哑巴?”宁怀暄没管规制,一把扯下那碍眼的红盖头。 纪凝秋惶恐的面容就这么暴露无疑。“怀暄哥哥?” “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于深夜被惊动,瞧着贤仁宫的纪凝秋,差点双眼一闭,直接归西。 “皇祖母!”宁怀暄又是请太医又是仔细盘问,才大致清楚今日的婚事不过是一场闹剧! 太后悠悠转醒,瞧见凤冠霞帔下纪凝秋的脸,“不她不是纪家的嫡女舒儿呢?” 纪凝秋捏着帕子呜呜的哭,“太后娘娘,只怕只怕五妹妹此刻已经成了许夫人了” 太后又是一阵心梗,面色煞白,“怀暄怎么怎么会这样?大历朝的皇后只能是纪家的嫡女!只能是舒儿” 宁怀暄也是一脸急色,“皇祖母,今日之事确实出乎朕的意料,朕也不知,进宫的人为何成了纪凝秋,皇祖母,只怕纪梦舒现在”现在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许夫人了。 青竹红叶纷纷跪地,满脸惊诧于无辜,“陛下小姐呢?怎么会是二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贤仁宫中一片肃穆,正当众人一团乱麻之际。小黄门匆匆在外敲门,宁容璋直起身来,在外殿叫人进来。 小黄门匆匆忙忙的将外头的消息传过来,只听的宁怀暄眉心直跳,“你说的可属实?” “奴才不敢撒谎,许府接亲的人都瞧见了,就连许公子自己都亲眼看见喜轿里的新嫁妇被那歹人给劫走了——” 挥退小黄门之后,宁怀暄还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皇祖母——方才那小黄门说说” 太后怒目,“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宁怀暄垂头,“说众目睽睽之下,纪梦舒被歹人给劫走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太后惊诧,就连纪凝秋也没想到纪梦舒命里居然有此一劫,看来连天意都不想她安安稳稳的嫁给许家呢。随即便攥紧了帕子,面上哀痛,“我那可怜的妹妹呀——” 吵吵闹闹之间,太后终于受不住两个重磅的消息,昏死过去了,太医院中灯火通明,整个后宫都乱了不少。 不过一夜的时间,消息便在后宫之中传来了,说那迎进门的不是纪家的五姑娘,也是二姑娘,还说什么五姑娘在去许家的路上,被歹人给劫走了。 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万容听见消息的时候足足愣了半晌,她那姐妹心思通透,怎么会是个被贼人掳走,生死不明的结局呢? 就连纪家也是不得安宁,知道内幕消息的纪元正没说出实情,他要叫父母看看,看看自己的女儿任人摆布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第七十四章 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北地的起义被武亲王平定之后,各方百姓愈发觉得是皇室娶了纪家女之后,才破解了天灾人祸。 纪家女的呼声越来越高,被嫁入皇室的纪凝秋一时之间也是备受关注。 贤仁宫中,久久被人忽略的纪凝秋终于畅快的吐出一口浊气,身边的玲珑殷勤的为她斟茶。 “娘娘五姑娘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纪凝秋拧着眉,似乎是被提及到了伤心事,道,“我这个妹妹呀,命真是苦,姐姐我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却在路上被歹人劫走,至此之后,京城之中可就再也没有光风霁月的纪家五姑娘了” 玲珑面皮一笑,“都是娘娘好手段。” 自从纪凝秋住进宫中之后,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议论,明明那纪家的小姐是按着皇后的礼节迎进宫中的,也仍是住在贤仁宫,怎么封号迟迟没有下来?就连陛下也是对贤仁宫的那位爱答不理的。 “要我说还是钟粹宫的那位最得圣宠” 那婢女努努嘴,遥遥对着贤仁宫叹息道,“这么说,就是世家贵族出身的小姐也不管用啊。” 宫里宫外的议论越来越大,太后和宁怀暄迫于压力,面对百官的质问,不得不将纪凝秋随便封了个妃位,以此了事。 圣旨传到贤仁宫的时候,纪凝秋在玲珑的搀扶下,迈着曼妙的脚步出来接旨。 小黄门看她一眼,一板一眼的宣读圣旨,直到封妃的名头落下来的时候,纪凝秋都没缓过神来。 “封封妃?!敢问公公可是看错了?”纪凝秋不敢置信的瞪着小黄门,后者赶紧垂下头,姿态上却显得不是那么尊敬。 “娘娘,咱家识字,若是娘娘不信,就看看圣旨。”将圣旨交给纪凝秋之后,小黄门又道,“陛下说了,这贤仁宫娘娘住着不合适,今日就搬到乐喜宫。” 好不容易将小黄门送走之后,纪凝秋看着圣旨,简直是要吐出一口浊血来。封妃?皇后的位子不交给她,难不成宁怀暄还在惦记着被歹人掳走的纪梦舒? —— 在城郊的宅子里躲了多日,直到纪凝秋封妃的消息传出之后,纪梦舒才心情颇好的在院子里闲坐。 不知是不是纪梦舒的错觉,她总觉的宁容璋看她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意味深长。 在宁二的暗中联系下,宁容璋带着青竹和红叶去了宅子。萧瑟的冬日里,并不明朗的天空只有一层浅浮的白色,连阳光都吝啬的厉害。 “姑娘!”青竹赶忙跑过去,瞧见闲适的坐在院子里的纪梦舒,双眼猛地一朦胧,“姑娘您怎么还不回家,奴婢都要急死了!” 纪梦舒失笑,摸了摸青竹的脑袋,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现在局势未明,我若是出去了,恐怕不安全” 青竹吸吸鼻子,“那姑娘也应该早些叫我们过来伺候呀,这宅子清清冷冷的,姑娘怎么会住的习惯?” 宁容璋: 眼见着青竹越说越不着边,纪梦舒赶忙道,“家中可好?” 纪父和姜母虽知她已平安无事,虽不知他们心中如何想,但面上仍是匆匆忙忙,见谁都眉目紧锁,深深的叹上几口气。朝廷内外谁人不知,纪家发生了什么事,多半都是一边安慰纪康,一边叫他想开些罢了。 青竹默了默“就算知道姑娘现在平安无事,可老爷夫人也担心的紧,但是夫人说了,姑娘既然在外面安全,不妨多待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说。” 纪梦舒心下了然,拍了拍青竹的手,“放心,我没事。” 回程,是三人一起回的。 纪梦舒瞧着纪府的大门,一瞬间有些怅然,十几天前从纪府出来的时候,还是众人艳羡的未来皇后,如今在回来,已是声名狼藉的纪家小姐了。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代价,纪梦舒捏着鼻骨,忽而有些头疼,“走” 不远处,宁容璋和阿三躲在暗处,悄悄的看着纪梦舒进了纪府,阿三歇下一口气,终于是把纪家的祖宗送走了。 纪府内,姜母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瞧见了纪梦舒,忽而觉得口中的茶苦的厉害。还未说话,眼眶中已然湿润一片,姜母不曾有此仪态尽失的时候,开口却是一贯的严厉,“你你还知道回来?” 双膝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纪梦舒垂头,“是女儿回来了”是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向前,哪怕撞得头破血流。 姜母攥着手帕立在门廊下,凉凉的笑,“我还以为你过了及笄礼,胆子大了,既然已经策划了逃婚,现在还回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在朝堂中受了多少的谩骂?!” 纪元正听家中的小厮说五姑娘回来了,慌里慌张的就往外走,进了院子便瞧见纪梦舒跪在冰天雪地里,母女俩都是一样的倔强。 “母亲!”纪元正跪在纪梦舒的前面,道,“母亲这是何故?只要阿舒回来不就好了吗?” 姜母简直恨铁不成钢,“亏得你还是在边郡历练多年,这时候反倒是小家子软起心肠来了舒儿回来,太后和陛下免不了苛责一番,一个不妥当,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纪梦舒就着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是阿舒的错,阿娘,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但若是陛下降罪,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阴沉沉的天空“呜隆——”震了一声,漫天的雪花似是飞絮一般的飘下来,落在院中几人的身上。 纪元正扫她一眼,“当初你逃婚的事,为何不提前告诉阿兄?难不成是觉得阿兄不会帮你?”瞧着纪梦舒清棱棱的眉眼,纪元正忽而一笑,“别怕,就算阿兄舍弃这身官职,也会护你平安。” 两厢坚持不过,姜母气的甩袖进门,她只是想要舒儿低头认个错罢了,哪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胆子大了,在及笄礼之后,就给她干了这么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 第七十五章 哭的梨花带雨 好在做的利索,没让别人抓住什么把柄,否则他们怎么会还有命坐在这。 漫天飞雪下,纪家兄妹就这么跪着,纪康从宫中回来便看见这样的一番景象,瞧见纪梦舒那单薄的背脊落了雪。这么多天的担心终于隐隐爆发出来。 “舒儿,元正,你们跪着作甚?” 纪康威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身披大氅,纪梦舒扭头一看,弱弱唤了声,“父亲” 他这一双儿女性子都倔强的很,认定的事情便是磨上个千百遍,也势必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像当初纪元正不到弱冠之年,在家学了一身本事之后,竟要往边郡从军,气的姜母几天都吃不进饭。整日对着纪元正耳提面命。说纪元正还不过是个不及弱冠的人,在京城学了些功夫,居然想要往边郡的军营中去,那里毗邻蛮族,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在军营中活了几十年的人尚且避之不及,他一个不及弱冠的小子倒是跃跃欲试。 结果,纪元正仍是去了,纪康虽然对他有些不放心,可这京城犹如囚笼,若是男儿不曾出去看看,只怕会被培养成好吃懒做的浪荡子。 有了纪康的支持,纪元正带了几个人便去了军营,奈何军营辛苦,就是跟着纪元正的几个仆人随后就被遣还。而纪元正则独身在边郡过了一年又一年,也在这一场场的战役之中,成了陇右少将军。 实打实的功名。 “舒儿做的有错,让纪家陷入险境,是女儿的不是,母亲责罚我也是应该的。”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纪梦舒已经觉得周身寒凉,丝丝冷意渗透衣裳,直接贴近皮肤,面上的唇色渐退,只是腰板依旧跪的直。 纪元正拱手,“父亲,其实儿子也知道实情,瞒着阿娘的罪过,我也同阿舒一起承担。” 纪康大步流星进了那地龙烧热的屋中,自从出事以来,姜母夜里辗转难眠,不知多少次在梦中落泪,短短几日脸色憔悴的不像样子。纪康当然知道她只是想要规诫两个孩子 不过外头冰天雪地的纪康进了屋子,“夫人舒儿回来了。我知事情定然有舒儿的手笔,只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夫人只惩罚舒儿一个人,难道不觉得有失偏颇吗?” “有失偏颇?”姜母冷然笑了一声,面上仍是有些生气,“难不成老爷是想让我教训教训那宫里的妃子?” 姜母指的是纪凝秋。 纪凝秋阴差阳错从许家的夫人变成了宫里的贤妃娘娘,二房也因此水涨船高,偏那二老爷整日花天酒地,逢人便说那入宫为妃的女儿。 纪康又好言相劝,才让姜母堪堪松口,“叫他们两个退下,不省心的两个人,也是我前世欠他们的。” 红叶小心的扶起膝盖已经僵麻的纪梦舒,纪元正出身行伍,身子板也利索的紧,跪这么一会倒是无伤大雅。一瘸一拐的回到芙兰轩之后,红叶赶紧吩咐人熬上姜汤,暖烘烘的暖炉带着热意直接将人偎贴个彻底。 纪梦舒舒缓的勾起唇角,反倒是有种怡然自得的意味,她这一招苦肉计,不怕姜母不受用。 “青竹。” “姑娘,可是膝盖不舒服,奴婢给您请御医来?”青竹连带着房里边的两个小丫头,恨不得围着纪梦舒转,倒是把她笑的不行。 “阿兄陪我跪了许久,便是身子强健之人恐也会不舒服,青竹,你将小厨房的姜汤连带着手炉一块给阿兄送过去,莫叫他感染了风寒。” 青竹点点头,依着吩咐去办了。 纪梦舒归家的消息只是被小范围的知道了,毕竟那并不是什么光彩事,纪康也一直压着消息,哪怕是同僚瞧见了纪相国,也不敢直接打听的。 宁怀暄虽然对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不过太后的耳目却是灵敏的紧,次日一早,黄嬷嬷亲自出宫,带着口谕,单独召见纪梦舒。 跟着宫中的侍女进了乾清宫,空荡荡的宫殿只有零星几个侍女,垂头不语也不动,好似整个宫廷壁画的一部分。“姑娘,太后马上就到,还请姑娘等上一会。”黄嬷嬷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丝毫没有因为之前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事而有任何的轻慢。 不过,纪梦舒却不认为是她们耳目不灵敏的问题。若是如此,也不会在她刚出现在视野之中,就传了口谕。 往日来,太后的态度总是格外亲昵,若是放在前世的话,她虽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却对太后的感觉不算差,直到前世她入宫之后方察觉这其中的阴谋算计。 可惜为时已晚。 不知在那乾清宫里跪了多长时间,太后娘娘才在黄嬷嬷的搀扶之下,慢悠悠的进来,太后已经老了,迈着步子进来的时候,浑浊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鼻间溢出一声冷哼。 “见过太后娘娘,娘娘洪福齐天。” “抬起头来。”太后凉薄的嗓音响起,同先前的亲切好似两个人,“舒儿,哀家听说你被掳走了,相国派出许多家丁都找你不见,你是怎么回来的?” 纪梦舒一脸哀痛,“皇祖母!我臣女对不起皇祖母的栽培,年关初七那日,我夜半三更便起来梳洗,在大堂中拜别父母双亲之后,只因宫里的人迟迟不来,我便我便同二姐姐一起到偏堂等着” 说到关键处,纪梦舒还不忘抽泣两声,呜咽道,“二姐姐同我说了些体己话,我竟觉得头脑发昏,但不多时便醒了过来,只是脑袋仍旧有些晕晕涨涨的,但也知道大事耽误不得,便由着身边的两个侍女出门,最后由阿兄扶上了花轿” “呜呜——皇祖母,求皇祖母为我做主!臣女真的不知道为何上了许府的花轿还被还被歹人劫持了去名声尽毁” 纪梦舒对着太后大吐苦水,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惊天动地。 第七十六章 命有此劫 太后皱着眉头,“天可怜见的,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出了这么一回事呢” 黄嬷嬷端着一盏茶盏,轻声安抚。 在乾清宫哭诉了好长一段时间,纪梦舒才道,“皇祖母,臣女想见见陛下” 太后与黄嬷嬷的神色都有些尴尬,太后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黄嬷嬷便道,“陛下近日实在是忙的厉害,为了解决内外不平之事,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姑娘现在怕是见不到陛下” 反正她也不是真心相见的,纪梦舒又呜呜哭了一会,太后被吵得不耐烦,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 纪梦舒睁着两个桃核一样肿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太后,后者悠然道,“明日叫贤妃娘娘出宫陪陪你好歹还是两个姐妹” 被太后娘娘厌弃是早就预想到的结果,出宫上了马车之后,纪府的马车就这么摇摇晃晃的在大街上走过。丝毫没有避讳人群的样子。 太后说话倒也是算话,明儿一早,宫里的贤妃娘娘就出宫了。纪凝秋穿着华贵的衣裳,首饰也是顶尖的好,丁叮啷啷的戴在手腕上,好不富贵。 马车停在纪府门外,便是清冷的早上,不免也又许多人瞧见那宫里的娘娘回来了。身后的玲珑很是有眼色的将一些银子放在小厮的手中,后者看着手中的银钱眼睛直亮,心道这二小姐真是一朝变成凤凰,出手真是阔绰。 “娘娘要向你打听一些事五姑娘是何时回来的?” 小厮闷头想了想,道,“五姑娘是前日回来的回来之后,大夫人好似发了很大的火气,听说大公子还有五姑娘在雪地里跪了好久呢” 玲珑满意的摆摆手,凑到纪凝秋耳边,“娘娘,看来五姑娘这一遭确实叫人厌弃呢” 纪凝秋抚了抚头上的金钗,笑道,“还不快些进去,要不然,五妹妹该等的着急了。” 正堂之内,一家子人早早的等在此处,纪元正冷眼瞧着那装腔作势的二夫人,冷眼扫了一眼。 这些人之中,也唯有二房的几人油光满面,如遇春风的模样。满室寂静之中,二夫人缓缓开口,“要说这人呐,还得看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这强求也强求不来啊大夫人,您说是不是?” 纪元正冷笑一声,道,“二叔母这意思,是二妹妹生来就是给人做妾室的命?” 二夫人的脸都僵了一僵,小声反驳道,“那也得看看究竟是谁的妾室” 姜母隐忍了许多天的怒火终于不可遏制的燃烧起来了,“二夫人,你家丫头昧着良心做了麻雀变凤凰的事,现在还有脸面在正主面前说三道四?” “大夫人,哎呀——您这是什么意思?”二夫人惊恐道,“这同一日嫁娶出了事,显然就是天意啊——” 姜母冷眼扫过去,“你说什么是天意?是舒儿被你们陷害落得如此下场是天意?” 一听说陷害两个字,二夫人明显慌了神色,面上一瞬间变得煞白,“大夫人!可不能这么冤枉人呐大夫人!” “冤枉?”姜母从怀中拿出个香囊,蓦地扔到二夫人的面前,“既然冤枉,不妨看看这香囊是谁的?” 纪凝秋一众人从进来时,正听着说什么香囊,闻言便道,“大夫人,阿娘,什么香囊啊?” 目光触及到地上那熟悉的香囊时,纪凝秋忽而觉得眼里一疼,像是扎了一根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纪康乃是相国,姜母则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两人自然是不用拜见的,一时之间,屋中三房竟是没个人起身行礼。 二夫人道,“大夫人这话说的,我确实不知这是何物?” 纪梦舒坐在下头喝茶,静静看着他们对峙。姜母指着那香囊上面的刺绣,道,“这是在偏庭瞧见的,香囊里面呢,装的是迷药,药剂不大,年关初七的时候,偏厅中可只有舒儿和二姑娘两个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难道还要我仔细的说明吗?” 纪凝秋面色一白,也不管自个身份,径自跪在地上,道,“大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那香囊我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那日在偏庭,我也只是同五妹妹说了几句体己话,毕竟我们二人就要分别了大夫人,我是万万不知什么香囊今日我回来,也是听太后说五妹妹已经从歹人那里逃了出来特意来看看而已。” 纪凝秋将“歹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好似生怕在场的人不知晓她如今的情况一般,便是查出来这一切都是她纪凝秋的手笔又怎么样呢,反正纪梦舒是不可能成为皇后的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推测罢了。 姜母冷笑一声,“罢了,今日竟然是二姑娘回来,便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纪元正撇了一眼,似是十分不满,奈何阿舒早就说过,脾气要忍耐一些,不能与二房发生什么冲突。她要的就是纪凝秋因嫁入皇宫而沾沾自喜,而后满心欢喜的走向自己的深渊。 虽然不知道阿舒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听阿舒的准是没错了。 姜母心中虽然知道纪凝秋心术不正,奈何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敲打一番,叫她不要连累了纪家,有二房这个祸害,姜母寝食难安,定要寻个由头分了家才好。 夜半,泽兰轩内一切如旧,纪凝秋瞧着模样未变的寝房,关上门来,和二夫人说着私心话。 “阿娘,凝秋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夫人可有为难您?”今日瞧着大夫人气势冲冲的模样,着实叫人不得不防。 二夫人如遇春风,拉着纪凝秋的手道,“放心,你现在是宫妃,说不定来日就是皇后,那姓姜的想要动我,还要掂量掂量你的身份呢” “阿娘说的是纪梦舒出了这么大的事,按常理说大伯父大伯母的反应是不是平淡了点?” 这还平淡什么?难不成要把家给掀了?命里有劫,又怨得了谁? 第七十七章 心术不正 太后皱着眉头,“天可怜见的,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出了这么一回事呢” 黄嬷嬷端着一盏茶盏,轻声安抚。 在乾清宫哭诉了好长一段时间,纪梦舒才道,“皇祖母,臣女想见见陛下” 太后与黄嬷嬷的神色都有些尴尬,太后隐晦的使了一个眼色,黄嬷嬷便道,“陛下近日实在是忙的厉害,为了解决内外不平之事,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姑娘现在怕是见不到陛下” 反正她也不是真心相见的,纪梦舒又呜呜哭了一会,太后被吵得不耐烦,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 纪梦舒睁着两个桃核一样肿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太后,后者悠然道,“明日叫贤妃娘娘出宫陪陪你好歹还是两个姐妹” 被太后娘娘厌弃是早就预想到的结果,出宫上了马车之后,纪府的马车就这么摇摇晃晃的在大街上走过。丝毫没有避讳人群的样子。 太后说话倒也是算话,明儿一早,宫里的贤妃娘娘就出宫了。纪凝秋穿着华贵的衣裳,首饰也是顶尖的好,丁叮啷啷的戴在手腕上,好不富贵。 马车停在纪府门外,便是清冷的早上,不免也又许多人瞧见那宫里的娘娘回来了。身后的玲珑很是有眼色的将一些银子放在小厮的手中,后者看着手中的银钱眼睛直亮,心道这二小姐真是一朝变成凤凰,出手真是阔绰。 “娘娘要向你打听一些事五姑娘是何时回来的?” 小厮闷头想了想,道,“五姑娘是前日回来的回来之后,大夫人好似发了很大的火气,听说大公子还有五姑娘在雪地里跪了好久呢” 玲珑满意的摆摆手,凑到纪凝秋耳边,“娘娘,看来五姑娘这一遭确实叫人厌弃呢” 纪凝秋抚了抚头上的金钗,笑道,“还不快些进去,要不然,五妹妹该等的着急了。” 正堂之内,一家子人早早的等在此处,纪元正冷眼瞧着那装腔作势的二夫人,冷眼扫了一眼。 这些人之中,也唯有二房的几人油光满面,如遇春风的模样。满室寂静之中,二夫人缓缓开口,“要说这人呐,还得看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这强求也强求不来啊大夫人,您说是不是?” 纪元正冷笑一声,道,“二叔母这意思,是二妹妹生来就是给人做妾室的命?” 二夫人的脸都僵了一僵,小声反驳道,“那也得看看究竟是谁的妾室” 姜母隐忍了许多天的怒火终于不可遏制的燃烧起来了,“二夫人,你家丫头昧着良心做了麻雀变凤凰的事,现在还有脸面在正主面前说三道四?” “大夫人,哎呀——您这是什么意思?”二夫人惊恐道,“这同一日嫁娶出了事,显然就是天意啊——” 姜母冷眼扫过去,“你说什么是天意?是舒儿被你们陷害落得如此下场是天意?” 一听说陷害两个字,二夫人明显慌了神色,面上一瞬间变得煞白,“大夫人!可不能这么冤枉人呐大夫人!” “冤枉?”姜母从怀中拿出个香囊,蓦地扔到二夫人的面前,“既然冤枉,不妨看看这香囊是谁的?” 纪凝秋一众人从进来时,正听着说什么香囊,闻言便道,“大夫人,阿娘,什么香囊啊?” 目光触及到地上那熟悉的香囊时,纪凝秋忽而觉得眼里一疼,像是扎了一根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纪康乃是相国,姜母则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两人自然是不用拜见的,一时之间,屋中三房竟是没个人起身行礼。 二夫人道,“大夫人这话说的,我确实不知这是何物?” 纪梦舒坐在下头喝茶,静静看着他们对峙。姜母指着那香囊上面的刺绣,道,“这是在偏庭瞧见的,香囊里面呢,装的是迷药,药剂不大,年关初七的时候,偏厅中可只有舒儿和二姑娘两个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难道还要我仔细的说明吗?” 纪凝秋面色一白,也不管自个身份,径自跪在地上,道,“大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那香囊我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那日在偏庭,我也只是同五妹妹说了几句体己话,毕竟我们二人就要分别了大夫人,我是万万不知什么香囊今日我回来,也是听太后说五妹妹已经从歹人那里逃了出来特意来看看而已。” 纪凝秋将“歹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好似生怕在场的人不知晓她如今的情况一般,便是查出来这一切都是她纪凝秋的手笔又怎么样呢,反正纪梦舒是不可能成为皇后的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推测罢了。 姜母冷笑一声,“罢了,今日竟然是二姑娘回来,便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纪元正撇了一眼,似是十分不满,奈何阿舒早就说过,脾气要忍耐一些,不能与二房发生什么冲突。她要的就是纪凝秋因嫁入皇宫而沾沾自喜,而后满心欢喜的走向自己的深渊。 虽然不知道阿舒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听阿舒的准是没错了。 姜母心中虽然知道纪凝秋心术不正,奈何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敲打一番,叫她不要连累了纪家,有二房这个祸害,姜母寝食难安,定要寻个由头分了家才好。 夜半,泽兰轩内一切如旧,纪凝秋瞧着模样未变的寝房,关上门来,和二夫人说着私心话。 “阿娘,凝秋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夫人可有为难您?”今日瞧着大夫人气势冲冲的模样,着实叫人不得不防。 二夫人如遇春风,拉着纪凝秋的手道,“放心,你现在是宫妃,说不定来日就是皇后,那姓姜的想要动我,还要掂量掂量你的身份呢” “阿娘说的是纪梦舒出了这么大的事,按常理说大伯父大伯母的反应是不是平淡了点?” 这还平淡什么?难不成要把家给掀了?命里有劫,又怨得了谁? 第七十八章 不全是你的错 自从纪凝秋做了贤妃娘娘之后,往日里对谁都是一副好脸色三夫人去二夫人院里更是勤快。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三夫人才带着侍女一脸笑意的从院子里出来。 “阿娘,三叔母过来做什么?” 二夫人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笑道,“还能是为什么?无利不起早,当然是求着我照顾照顾苒苒的婚事。” “纪苒苒?京城里的大才女,她还会叫咱们照拂?” “好秋儿,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嘛。” —— 纪凝秋身为宫妃,只呆了三日便要走,纪府的各个主子们瞧着她那整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个个心里都有气。 芙兰轩内,青竹气呼呼的跑过来,跟纪梦舒告状,“姑娘!您可知道那贤妃娘娘又干了什么事?” 纪梦舒悠然道,“是往二夫人的院子里多塞了几个奴婢?还是调高了泽兰轩内的用度?” “都不是!”青竹委委屈屈道,“贤妃娘娘打老祖宗金钗头面的主意呢” 噢——打起老祖宗的物件了。 “母亲怎么说?” “大夫人当然不愿意,可那二姑娘现在强势的很,闹着不肯走呢。” 纪梦舒抬步往外头走,“走,一起去瞧瞧去。” 姜母的院子里,几个仆人均是面色不善的看着纪凝秋,只是碍于主子在此,并没有说些什么,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着实叫人难受。 “母亲”纪梦舒带着青竹进来,眼神闲闲的扫过纪凝秋一眼,“见过贤妃娘娘。” 纪凝秋心中暗爽,心道,你也有向我行礼的时候,笑道,“五妹妹生分了,不管我如今是个什么身份,永远都是纪府的二姑娘” 纪梦舒落落大方的看她,“既然都是一家人,那贤妃为何想要老祖宗留下的翡翠头面?” “那翡翠头面迟早都是要传下来的,也不是我想要,只是更觉得那头面放在宫里,更能彰显其价值罢了,再说了,如此珍贵的头面,若是整日整日都放在府中,只怕永无见天光的时日了” “你胡说!”青竹憋着一口气,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敢这么跟自家姑娘说话,“那头面是老祖宗传给大夫人的,将来也会留给未来的少夫人或者五姑娘,什么时候轮得到给你?!” “好了,一个丫头吵闹什么?”姜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相反语气中并未有多少责怪。 青竹撇撇嘴,白眼险些翻到天上去。 “贤妃娘娘,你也听见了,那翡翠头面确实不适合你将来是要留给我未来的嫂夫人的不过贤妃娘娘这么大的能耐,总不至于在陛下面前连一套头面都讨要不到?”纪梦舒话里话外嫌弃的很,好似她就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偏要跑到娘家来要东西,最重要的是,打的还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的主意。 “一个少将军而已?未来的夫人也用不了这么贵重的物件?五妹妹就不怕糟蹋了?”若是放在之前,纪凝秋当然不会这么做,但现在她可是贤妃,四妃之一,不再是那个永远生活在纪家大房光环下的二房嫡女了。 纪梦舒轻呵一声,“我反倒是担心,那头面放到别人处才会糟蹋。” 嘴皮子都险些快磨破了,纪凝秋也没想到,她们连这样一个薄面都不卖给自己。当下便有些急色,“大兄的官职还只是一个少将军,这年纪轻轻的,定然还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五妹妹,不如我向陛下求求情,酌情晋升大兄的官职如何?” “二姐姐有这样的功夫,不如怎么向陛下讨要宠爱才是。” 真是油盐不进。 纪凝秋甩袖走了,不过一套头面而已,敬酒不吃吃罚酒,总有一天,她们会亲自跪在她面前,乞求她的原谅! “二房居然是这样的货色,今日还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姜母没好气的说,显然已经被纪凝秋恶心到了。 “母亲往后兴许会见到更加开眼界的事呢毕竟权力最是能熏蒸人心了。” 三夫人托着纪凝秋的关系,给尚在学堂中的纪修文换了一个更好的书院,里面的夫子可是当朝有名的太傅,年过花甲,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官职高高低低,占据三分之一个朝堂。 纪修文去了这样的书院,和一只脚踏进朝廷没有区别,说不定还能在同僚的引荐之下,步步高升呢。 三夫人喜色满面,一下子同二房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整日里同进同出。 纪凝秋空手而归后,宫里头却不太平,刘花朝将人看的很紧,偏偏纪凝秋又是个不信邪的,一来二去,后宫中两个女人算是杠上了。 奈何刘花朝和纪凝秋两个人都不得太后的喜欢,是以后宫之中,两个人见面几乎都是剑拔弩张,恨不得当场就掐起来。 谁叫两个人同在四妃之中,见面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口舌。 宁怀暄整日醉生梦死,自从将纪凝秋纳入后宫之后,未能封后又在朝廷之中掀起了一场风波,大臣们有口难言。 后宫之中整日鸡飞狗跳,没有宁怀暄的宠爱,纪凝秋在她面前的叫嚣都显得像个纸老虎。 若说宁怀暄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想要收回几位托孤大臣手中的权力的话,这会是完完全全的抛到脑后了,整日泡在钟粹宫中,大臣们参奏的折子一封一封的递到太后跟前,有种想要把太后逼死的节奏。 “这些人啊,是生怕哀家活得久么?” 纪凝秋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怎么会呢?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太后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嫁进宫中已有一段时日,可你性子又不像后宫中那些个温吞不争不抢的妃子,一进宫,便处处同贵妃过不去,整个后宫被你们搅得乌烟瘴气。” 纪凝秋捏着帕子略略紧张,“太后说的是,是臣妾不知分寸了。” 太后又笑,笑的还有些高深莫测,“倒也不全是你的错,我知道皇儿对贵妃很是宠爱” 第七十九章 未卜先知 “这后宫中的女子皆入不了他的眼,可是他是皇帝,既然是皇帝,这一生中便不会只有一个女子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同贵妃之间,总要有个人能当上皇后,纪家在民间威望极高,纪康又是我朝的相国,可惜你不明白,陛下厌相国已久,对他的女儿也是不喜。贤妃,哀家相信,你不会让哀家失望的。” 太后娘娘这一番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纪凝秋心中暗自得意,这不就是鼓励她争抢陛下的宠爱,而后一跃成为皇后吗?而刘花朝和纪家,只是她的垫脚石而已。 纪凝秋福至心灵,当即便道,“多谢太后娘娘指点,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夜。 纪凝秋便神神秘秘的主动朝宁怀暄告密,直言自己知晓纪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宁怀暄也是难得有了兴致,一手掰过她的下巴,道,“你知不知道欺君是什么下场?” 纪凝秋惶恐,“陛下臣妾不敢胡言,我知陛下整日为了朝廷之事殚精竭虑,臣妾心疼陛下,这才想着为陛下出出主意,陛下若是信不过臣妾,只当臣妾胡言乱语罢了” “爱妃说的这是哪里话?”宁怀暄抬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脸,眼神里全是柔情,“自从爱妃入宫以来,定然是受委屈了朕忙于国事,疏忽了爱妃了。” 女子娇笑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中,纪凝秋半娇半嗔,一双瞧着男人的眼睛就快能拉丝了,“哎呀陛下臣妾在后宫之中,能为陛下分忧已是福气。” “那看来朕还真是没有娶错人呢?好在是秋儿进了宫,才让朕的生活不至于这么枯燥乏味” 男人女人的身子越靠越近,最终交缠在一起。 隔壁。 刘花朝猛地将桌案上上好的花瓶摔在地上,红着眼睛质问那宫女道,“你说什么?!陛下去了那贱人处?!”刘花朝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响声,鼓膜都震得发疼。 一直被秘药保养的身子有些颤颤巍巍的,身边的宫女赶忙扶住她,却不想猛地被刘花朝打了脸。 钟粹宫中人又跪了一片,许是对这样的场景已然熟悉的有些麻木了。宫里的宫女都知道,陛下是同娘娘的心情是直接挂钩的。 “陛下陛下怎么能去她那里呢?你!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情都说清楚!”刘花朝气的心肝疼,奈何身子骨弱,常年服用秘药让她的身子皙白水润玲珑别致的同时,也让她的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宁怀暄甚至以此同她闹过几次矛盾。 是以,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收敛着自己的脾性的。 那宫女一五一十将自己看见了叙述了一遍,下一瞬,额头上一疼,不出意外又是被刘花朝给砸了。 自从纪凝秋有了宁怀暄的袒护之后,宫里头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惯会见风使舵,后宫俨然分成了三个派系,以刘花朝为首的贵妃派,以纪凝秋为首的贤妃派,还有以太后为首的中立派。 宁怀暄整日被后宫的两个女人缠的没法脱身,对朝堂上的事情更是懈怠的不行。 可是纪凝秋手上有纪康的把柄,宁怀暄拿捏着两个妃子之间的天枰,只觉心累,“朝朝你要体谅我,我对那纪凝秋,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罢了” 刘花朝红着眼,“利用?陛下与她整日同进同出,后宫中谁人不知道,你告诉我这只是利用?” 宁怀暄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脊,“她知道纪康的把柄,或许要扳倒纪家,只能利用纪凝秋了” “纪家一倒,她纪凝秋没了靠山,下场怎么样还不是朝朝说了算?” 若说纪凝秋从前只有个贤妃的名头,那这会可有实打实的权力的,仗着皇帝的宽容与宠爱,纪凝秋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得了圣命归家,带着二十余人回了纪家,端的是宫妃的范儿。“见过大伯父大伯母” 纪康神色淡淡,姜母眼里似乎也是没瞧见她这个人,二夫人高兴的不行,“你说你呀,来也不派人知会一声。” “我这不是想阿娘了吗?特意向皇上求情才出来的”说到皇上,纪凝秋忍不住的喜色,就差将自己所得的恩爱秀给纪梦舒看了。“这一晃眼都初春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呀。听说四妹妹的亲事也定下了,不知道五妹妹可有中意的人选?” 胡乱攀扯总能扯到纪梦舒身上,后者扯了扯嘴皮,“那就不劳贤妃费心了。” “哎呀五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姐妹,眼看了四妹妹的婚事都有了着落,二姐姐这不是担心你吗?” 大可不必。 话题是怎么揭过去的,纪梦舒已然没了印象,自顾匆匆出去,落在别人眼里,倒像是偷偷出去抹泪去了。 寂静的石亭内,一黑衣男子静静的落在下房,“姑娘?” “纪严,在父亲身边可好?” 身形仍旧有些瘦弱的纪严点点头,“主子待我极好,姑娘有什么,尽管吩咐就好” 纪梦舒也不迂回,“纪凝秋此次回来可不单单只是回来。” “姑娘的意思是?”纪严跟在纪康身边许久,探查人心自然也能看出一二,那二房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梦舒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许多边疆要镇,甚至还有兵马的数量,总而言之,是军事机密。 纪康睁着眼睛,“姑娘想要我做什么?”虽然他出身斗兽场,也是面前的五姑娘救出来的,但自己现在的主子是相国。 “你放心,这是假的。”纪梦舒将图纸交给他,“你知道真正的图纸在哪对不对?莫要告诉父亲,将真的图纸换出来。若是瞧见纪凝秋来偷图纸,不要管就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纪严也大致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小声问道,“姑娘这意思是说,贤妃会来偷窃图纸?可为什么不告诉相国呢?” “未卜先知,这说出去多没意思,不如让父亲好好看看二房的嘴脸。” 第八十章 危险 晚膳上,纪凝秋说了许多叫人感动的话,接着也喝了不少的酒,等到人都有些醉蒙蒙的时候,这场酒宴才略略结束。 半夜三更,纪严躲在黑夜之中,神色清明的瞧着书房的门被两个人推开,看那半遮的脸,陌生的很,应该是贤妃从宫里带出来的人。 纪严就在外面等着,一会功夫,两个人又摸黑从屋中出来,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直奔泽兰轩。 看来五姑娘说的不错,贤妃确实私藏祸心。 幸好 纪凝秋回宫之后,在宁怀暄软磨硬泡下,才终于拿到了那张边疆的军事图,宁怀暄的脸都黑了,“你是说,纪康他想要谋反?!” “陛下臣妾也是不想陛下费心,毕竟真有战乱的话,受苦的可是百姓” 纪凝秋这似答非答的话更是叫宁怀暄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冷笑一声道,“枉我以为纪相国刚正不阿,乃是大历朝数一数二的清官,没想到他的筹谋自数年前都有了,是不是从他变成托孤大臣的那一刻!从朕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他就一直想要谋反呢?!” 边郡的军事图,还有几封同外敌传信的书信,证据确凿。连他的儿子,拢右少将军,都是他谋反的关键人物。 纪凝秋端上一杯茶水,“陛下现在手里有了证据,待纪家倒台之后,整个朝廷没有人会和陛下对着来了” 这也算是柔情蜜意,处处为宁怀暄着想了,纪凝秋想着,待纪家倒台之后,按照承诺,自己就会是大历朝的皇后了,也会是宁怀暄的皇后 思绪猛地被打断,下巴忽然被人攥得生疼,纪凝秋被迫仰头看着一敛怒容的宁怀暄,疼的眼睛里都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陛下” 宁怀暄呵笑一声,“纪家包藏祸心,其罪可诛,你就不怕连累到你吗?” 还是在怀疑这封书信的真假? 纪凝秋抚上他的手,含情脉脉道,“陛下,臣妾的眼中只有陛下一人,只要能帮到陛下,臣妾也愿意大义灭亲,只要陛下不过多的连累到其他人就好” “你是说,朕只惩罚纪家大房?” 纪凝秋点点头,“大伯父位高权重,这些也都是我偶然间知晓的,二房和三房并不知情” 宁怀暄深吸一口气,“他倒是好胆色。” 拂袖而去,纪凝秋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怅然若失的盯着外头没入深夜的影子,心口泛着钝钝的疼,陛下合该是怜惜她的。 深夜。 一道圣旨匆匆忙忙的下到纪家,来人还是常在陛下身边的小黄门。纪康穿着外衣,初春的气息仍旧是有些冷意。 “拙令纪康进宫面圣。” 纪康问道,“这时辰,宫门已经落锁,不知陛下唤老臣是有什么大事?” 小黄门大概是得到了一点风声,朝纪康摇了摇头,“陛下不知收到了什么东西,现在在宫中大发火气,相国还是小心为上。” 深夜,纪梦舒从芙兰轩内出来,借着给纪康整理衣裳的空隙,道,“父亲不必惊慌,怕是有人诬陷纪家,且那些作伪的证据已经交给陛下了,父亲只需如实说明,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纪梦舒的一番话更让纪康迷糊,但这半夜三更的叫他进宫,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宫廷的防风灯挂在门庭之下,在黑暗中,像是两只红色的眼睛,同宫殿中的主人一样,虎视眈眈。 大殿之内,宁怀暄眸色映着黑暗中晦暗不明的月光,瞧着孤身立于皇宫中的纪康,神色凉薄,道,“相国,你知道的,先帝驾崩的早,朕这些年对相国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臣无愧先帝,无愧陛下。” —— 整整一夜,纪康再未出宫。姜母的院子也亮了一夜,陪着姜母的是纪元正同纪梦舒。 次日一早。 宫廷之中的禁军直接来了纪府,为首者拿着金黄令牌,道,“圣上有旨,传边郡拢右少将军进宫问话!” 瞧那阵仗,怎么可能单单只是进宫问话这么简单。 姜母也不曾想,自己的丈夫儿子如今一个个都要羊入虎口,浑身上下升腾起一股无力之感。“舒儿纪家是不是” “不会的母亲,相信我,陛下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敢轻易将父亲还有兄长怎么样的。” 纪元正一脚迈出纪府,禁军首领身后的两个人就要过来擒人,纪元正冷眼扫过去,“不必,我自己会走。” 纪府的妇孺站在门内,纪元正道,“母亲,阿舒,千万不要为我担心” 禁军首领冷哼一声,便带着纪元正走了,纪府也在皇室的严密监视之下。 纪凝秋没想到宁怀暄的动作这么快,短短几日的时间,纪康和纪元正接连下狱。不过暂时还没有牵连到纪府的二房和三房。 自从纪康父子两人被带走之后,二夫人揣揣不安,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大房所连累,好在收到了纪凝秋传来的书信,信上只说叫大家安心,陛下圣明,是断断不会有连累之举的。 纪家的大房便呈现出萧条之色。 二房三房避之不及,接连告了两天的病假。 偌大京城内外,居然都是明哲自保之徒,除了朝廷之中几位正直的贤臣,其他人见纪康落难,一个个落井下石,将其他的罪名通通扣在纪康的头上。 姜母活动了关系,这才能私下在狱中见纪康和纪元正一面。 纪梦舒扮成小厮的模样跟着进去,阴湿潮暗的地牢中,除了墙壁内深陷进去的烛灯发出微微的光亮,牢房之中的小窗小的厉害。 空气之中还弥漫着各种参杂在一起的味道,很是难闻。纪梦舒是自个进来的。 带路的狱卒收够了银钱,将人领到那牢房之中,冷冷丢下一句,“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阿舒?你怎么来了?”纪元正就着微弱的光线,瞧见来人,心中明了,定是母亲上下活动了一番,才出现在此处,“你可知此处危险?” 第八十一章 陌生人 纪梦舒探头看了看纪父,素白衣裳没有动过刑的痕迹,显然宁怀暄扔在忌惮。 “阿兄,父亲,你们只管放心就好,我会救你们出来的。” 纪康神色微恙,“舒儿,在进宫之前你就猜到了有人谋害于我,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父亲重亲情情意,殊不知,那些人却用父亲来做踏脚石,女儿也是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才叫纪严换了父亲房中的军事图” 纪父皱眉,显然是没想到这件事这么严重。倒是纪元正隔着有些生锈的铁栏大门冲她一笑,“阿舒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刚刚说完,脑壳后边便被纪康打了一巴掌,“你还夸她?未同我们商量,擅自做了这么大一件事!你再夸!再夸她能上天上去!” 哪有这么严重,纪梦舒撇撇嘴,只叫他们别担心,在狱卒再次来的时候,纪梦舒垂着头跟着走了。 过后,纪元正呲着牙傻笑,“阿舒真是叫我大开眼界。”瞧了纪康一眼,后者数着她干的那些堪称不了的的大事,“父亲,您瞧瞧,阿舒本就不喜欢皇帝,先是将计就计顺了纪凝秋的意,然后一边骗的太后团团转,一边又巧计脱身,一下子坏了太后的心思,不得不说,阿舒做事真是越来越运筹帷幄了。” 纪康睨他,倒是没说什么反驳的话,落在阴影处的眼睛能细细密密的察觉出一丝喜色。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有什么不得了的” 纪家父子接连下狱的事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的,纪家的二房三房本就官职不高,在陛下面前也说不上话。 但是说不说得上话,心意总归是要在那里,姜母看着他们一个个无关紧要的态度,气都没顺过。 血脉至亲的亲人,居然还不如纪康的那些个同僚大义。 纪梦舒从刑狱出来之后,换了身衣裳匆匆去了皇宫,递上太后的帖子,这才没让人卡在外面。 一进宫中,便觉得冷气从脚步窜上头顶,居然比那阴暗潮湿的牢狱还叫人生畏。 定了定神,纪梦舒便带着红叶一道进去,虽是拿着太后的帖子进来的,可她要找的是陛下,毕竟将纪父和纪元正落狱之人是皇帝。 议事大殿外,两个带刀侍卫将长剑一交错拦住纪梦舒的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在外人看来,纪梦舒应是来求皇帝的姿态,因此说话应该软弱一些。可偏偏,她纪梦舒就不是来求人的,面上的话虽说恭敬,可总有一种不得不执行的刺耳的感觉。“劳烦大人进去通报一声,就说纪家女纪梦舒求见。” 是最近风头正高的纪家。 侍卫进去如实禀告,瞧见纪家的另外两个老爷也在此,其中一个,还是贤妃娘娘的父亲。 只不过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却不是来向相国求情的,而是撇清与纪康的关系的。 宁怀暄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叫她进来。”唇角不怀好意的抿起一个弧度,倒要看看,纪家内讧是何场景。 纪梦舒垂头进来,眼角瞥见二叔父和三叔父,面上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便缓和了神色。 “臣女见过陛下,二叔父,三叔父” 宁怀暄吊着眉尾睨她,明明是九五之尊,说出的话却同小民没什么区别,“我大历朝堂堂相国的女儿,又有郡主之名,怎么,反倒是在成亲之日被歹人撸了去表妹,没事?” 纪梦舒暗暗唾弃一声,面上装的无辜可怜,“是阿舒没有福气,不能常伴陛下左右了今日来,臣女也不是想要陛下做主的,而是陛下无故拿了人,故而这才入宫觐见陛下” “无故拿人?”宁怀暄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词汇,笑道,“你一个闺阁之女,怎么知道朕是无故拿人呢?” “臣女不才,也略略读过我朝的法度,陛下不曾说明缘由,便将我父亲与兄长下狱,是何缘由?”纪梦舒冷然道,撇油看了一直装鹌鹑的两位叔父。 “大历朝姓宁,朕的话就是金科玉律,相国呢勾结外敌,将边郡的军防图交了出去,你觉得这罪名难道不够下入牢狱问斩吗?不过看在相国忠心为朕的份上,朕也可以从轻发落。”宁怀暄冷哼一声,权利在手的快感简直能让人头脑发热。 还不等纪梦舒说话,先前一直装鹌鹑的两个叔父怯怯开口,“陛下说的有理,大哥他自己做了错事,我们绝不偏袒保护,陛下圣断。” “呵。”不请不重的一道声音将两人的谄媚打断,“我父亲不可能勾结外敌!二位叔父作为父亲的亲兄弟,不为父亲求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落井下石?!” “舒儿啊,不是我们不帮,只是大哥他勾结外敌证据确凿,只求陛下能开恩,不连累我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二叔父仗着纪凝秋是贤妃,说话比以前都浑厚了许多,便是纪梦舒也都看不上眼了。 真想叫所有人都瞧瞧他们的嘴脸呢。“既然两位叔父都不想受到父亲的牵连,那不妨分了家可好?我们也断断不会连累两位叔父的”纪梦舒神色淡淡,有种伤心之后自绝死路的淡漠。 二叔父纪明同三叔父对视一眼,此时分家百利而无一害,确实是上上之选。“也好也好,还请陛下做个见证,大房心怀不轨,却与我们无甚关系,今日便分家,也好过连累我们!” 宁怀暄拍手叫好,“真不愧是朕的好臣子,此等明智之举,果断之风格,真是叫人望而生叹,既如此,那朕就做个见证,二房三房从纪府搬出去,朕也不会因为纪康的过错而牵累你们。” 有了皇帝的这句话,纪明纪景二人连连拜谢。生怕晚了一步,圣上就收回成命,叫他们都下狱。从议事大殿退出去的时候,两人都不曾注意到纪梦舒,好似那只是一个陌路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毕竟谁想要一个有了祸事的亲人呢? 第八十二章 良禽择木而栖 从纪明纪景出去之后,纪梦舒才一改先前之风,说话更是咄咄逼人,“陛下,臣女有一事不明,陛下方才给家父定罪的理由是,家父勾结外敌,出卖了边郡的军防图可对?” “自然” 纪梦舒又道“臣女相信家父的作风,绝不是这等出卖家国之人,恳请陛下彻查,这其中定然是有人陷害父亲!”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他审的不对了,因着交给刑部的证据有些不足,刑部连同大理寺都不敢轻易断案,关在牢狱之中的纪相国连带纪元正还都完好无损的呢。 心头猛然窜上一口气,吐出出来也咽不下去,“表妹只管放心就好,这事已经交给大理寺和刑部来审查,想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的。至于你说的,朕也会多多上心的。” 得了宁怀暄的承诺之后,就好像和没说一样,纪梦舒点头,“既然这样,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从议事大殿出来之后,纪梦舒直接带着红叶回了纪府。姜母早早的迎出来,接连遇到纪梦舒被撸,还有纪康父子下狱的事情,姜母的抗压能力渐渐提高,这会还很冷静,瞧见纪梦舒进来,便出生询问纪康的消息。 后者拍了拍她的手,道,“母亲放心,父亲和阿兄都很好,我已打点好了,断不会叫父兄二人在牢狱中受任何委屈。” 有了纪梦舒这句话,姜母才堪堪放下心来。“舒儿,你的两位叔父听从圣命,要从纪府之中分家,你说这会不会是陛下想要分家之后,再处置我们大房呢?” “不会的母亲,这事我也知晓,且是我向陛下提的,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二叔父三叔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分家之后,纪府的荣辱之后,再与他们无关。” 虽说已经初春了,天气也是一日塞一日的暖和,可出门还是要穿上厚绒的披风的。 吩咐纪严取了真的边郡军防图来,纪梦舒不敢再耽搁,直奔大理寺而去。 彼时的大理寺卿正因为纪相国的案子忙的焦头烂额,按理说,单凭几封书信,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边郡军防图,确实不能简简单单的一朝相国定罪。 不过看陛下的意思,应是尽早定罪处斩了才好。可是他亦是科举之后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才当上大理寺卿的,像纪相国这种为国为民的清官,他着实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就在这纠结的时候,纪梦舒带着一副真的边郡军防图,说是天上来救他的仙女也不为过。 大理寺卿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指着那军防图道,“这军防图乃是军中机密,本寺卿也不知姑娘手中的这副是真是假,姑娘若是还有别的证据,只管提供。” 纪梦舒盈盈一拜,“敢问大人,那假的军防图我可能看看?” 当众质疑陛下缴获的军防图是假的,这纪家的姑娘还真是大胆。 大理寺卿摆摆手,很快,寺吏呈上来一副几乎以假乱真的边郡城防图。纪梦舒唇角微勾,满是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 这假图是她亲手做的,没人比她更知道这图的破绽在哪里。 围着那假图转了两圈之后,纪梦舒便指着图中被标注的一处地方,“大人,这图是假的。” “何以见得?” “大人请看这,我朝在边郡的军队向来是军队的主力,除了宫里的禁军之外,边郡的军队分散于各个军事重镇之内,屯兵不在少数,可大人看这,这几处表明的军队数量显然少了一些” 大理寺卿看过去,微微点头,下巴上的胡须忍不住的乱颤,“姑娘分析的有理不过军事图的细密之处,常人看不出其中的分毫,这图瞧着,确实有问题,待我寻来兵部之人,说不定能有个推断。” 话已至此,边郡军防图至关重大,纪梦舒便收了回去,大理寺卿已然知晓那缴获上来的图有问题,真相水落石出只是时间问题。 连日来奔波,便是铁打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回到纪府之后,总是能在院子中不期而遇的瞧见某个人,打发红叶去做事之后,便兀自坐在宁荣璋面前,“你消失好长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你回西疆了呢” 话里话外不经意透露的都是娇嗔。 宁荣璋眉头一挑,笑道,“金主大人现在被琐事缠身,连新品都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提供了你我的关系,我还是能帮你的” “帮我什么?你是说我父亲下狱之事?”喝着暖茶,才觉着被冻着的四肢渐渐回温过来。 “纪相国入狱,这段时间找你都不见,你这般自信,难不成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宁荣璋抬眸看她,眼神里却是有些玩味。 “王爷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宁荣璋吱声“你自导自演逃了婚,本王还能不知道你?” 纪梦舒: “哎呀,圣上也真是糊涂,那朝廷之上的好官本就不多,但偏偏想要相国手中的权利,你说诚心为这样的君主做事,纪家人还真是忠心不二。” 暮色四合之际,纪梦舒抬眼望去,瞧见宁荣璋长身玉立站在石亭外面,满身的少年意气,面对未知从没想过逃避。 前世,他也是这般的筹谋。 “你这话什么意思。”纪梦舒反问他。 宁怀暄固然不是什么好君王,纪康捏着权利,也并非是因为贪恋权贵,而是人在高处做的久了,朝中难免会树敌,手中的权利一旦交出,不管是告老还乡还是隐匿世间,风险都比在明面上多的多。 “良禽择木而栖,若木头朽坏,良禽难道不知道换一个良木吗?还是说,要同那朽木一起凋亡、腐败,一起陨落才好?” “你又如何知道选择的是个良木?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卷入另一场是非当中?” “纪家五姑娘何时变成了这般畏畏缩缩之人?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纪梦舒不想理他,她谨小慎微惯了,现在是,往后也是。 第八十三章 人品一般 倘若真的有一天大厦将倾,又该何去何从。 姜母在家忧心忡忡的呆了几日,而后纪康和纪元正便被放了出来。 宁怀暄此举,朝中众人都看在眼里,将纪相国无故下狱之后,无端寒了许多老臣的心。 纪康归家之后,路上,纪梦舒已经将二房三房的所作所为说了个遍,现下他们已经从纪府分了出去。 偌大的纪府尚且有些冷清。纪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勉强道,“分了也好,既然不是一条心,住在一起也无用。” 姜母揪着帕子,心里头恨得厉害,“若非老祖宗留下话来,你又不肯分家,这么多年,我怎么也忍得了他们胡乱是非。先是纪凝秋想法设法的坏了舒儿的婚事从你入狱以来,更是迫不及待的要与你分家” 纪康面如死灰,“夫人说的是有些人勉强不来的”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也总算是团圆了。 宫中。 纪凝秋跪在地上,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宁怀暄气势冲冲的进来,不说由分的打了她一巴掌,到现在,她脑子都有些迟钝的反应不过来。 “陛下这是为何?大伯父做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宁怀暄咬咬牙,从椅子上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就是因为你的不知!愚蠢!才叫朕犯了这么大一个错!” 纪凝秋眼角带泪,问道“陛下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明白” “你个愚蠢的东西!说什么纪康勾结外敌的军防图?你可知你交上来的图是假的!朕竟信了你的话?!” “假的?”饶是一向镇定的纪凝秋心头都泛起疑虑,“不不陛下,那图是从纪康书房后面的暗格中取出,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你问朕?”宁怀暄冷哼一声,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压着声音悠悠问她,“不妨你亲自去问问你的大伯父可好?” “不不我” 竟是无话可说。 瞧着纪凝秋无话可说的模样,宁怀暄真觉得自己当初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这么相信一个疯女人说的话。 拂袖而去之后,纪凝秋仍是没能缓过神来,唤来玲珑后,赶紧叫她打听发生了什么。 片刻,外头响起脚步声,慢慢悠悠的,踏在人的心尖上,反倒是叫人紧张起来。 那不是玲珑的步子,隔着屏风望去一抹修长妖娆的身姿慢慢放大,接着响起女人轻蔑的一声笑意,“哟,妹妹怎么瞧着失魂落魄的?” 往日里没能撕破脸皮,各留着三分薄面,自从纪凝秋献计得了陛下的青睐之后,二人也算彻彻底底的不留情面了。 “这人呐,有时候还得认命,这不是你的东西,不管怎样呀他都是强求不来的就比如”刘花朝拿起镜匣里的一支上好的翡翠镯子,细细的端看着。 “就好比这支镯子,钟灵毓崔,真乃极品中的极品,普通人压根就降不住,就算能短暂的拥有一下,结果也还是会失去徒增落差而已妹妹觉得我说的对吗?”翠玉镯子伸到她面前,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到底想做什么?”纪凝秋身上有股傲气,她姓纪,大伯父又是当朝的相国,比没有母家,身份低微甚至可以说是卑贱的刘花朝要好很多,她又凭什么,可以在她面前颐指气使。 “自然是来看看妹妹的,你我姐妹,本宫关心一下贤妃娘娘,总归是不过分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支玉镯,然后轻巧的脱手而去。玉镯砸的粉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响。 到底是碎了的。 “你瞧我,这镯子华润,我竟没能拿好改日赔妹妹一支更漂亮的镯子可好?” 玲珑踏进殿中,便听见贵妃娘娘那一阵阵猖狂的笑声,硬着头皮走进去,垂首,大气不敢出。 所幸刘花朝并未在此逗留太长时间,带着身后十余人的宫女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殿内的纪凝秋恨得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不能将她剥皮拆骨。 “娘娘?”玲珑小声唤了一声,试探道,“奴婢已经打听到了,那纪相国被放出来,是因着大理寺审查出来那边郡军防图是假的,自然连带着那几封书信都做的不数了” “假的?”纪凝秋道,“信是从纪康的书房中偷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喃喃自问,不过也不可能会有人回答她了。 纪凝秋一下子又在宫中没了地位,只有一个贤妃的名头勉强撑着她的尊严。从头到尾,太后都不曾过问半句话,好似宫中压根就没有她这一号人。 不仅如此,宫中见人下菜碟的宫侍,见纪凝秋没了皇帝的宠爱,谁也不愿意来伺候她,背着人把纪家的事情当成一种饭后的谈资。 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进来的,又在纪相国入狱的时候,急匆匆的分了家,可见人品一般呢。 纪明纪景知道纪康出来的消息之后,也是傻了眼,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连陛下都亲自将那父子二人捉到牢狱之中了,居然还能无罪放出来 两人商量了一夜,紧着慢着还是打算明天备下厚礼去赔罪。大哥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们计较的。 二夫人听说又要从账中走银子,顿时气的不得了,指着纪明的鼻子就骂,“你难道不知道这京城的房子有多贵,光是租下这座房子都要紧着花销,上那去给纪康备礼?!我看你脑子就是糊涂了,非要闹着分家,如今可好?” 纪明嘿了一声,反击道,“你胡说什么?是我急着分家吗?纪家大房落狱的时候,你不是也想要分家,如今却都推到我一人身上?” 夫妻二人沉默对视,二夫人道“秋儿这丫头在宫里也不好过,上上下下都需要银子打点,你还真以为秋儿是去享福的不成?我上哪买东西给纪康赔礼去?” 纪梦舒借着圣上的口分了家,反倒是叫二房三房的人捉襟见肘起来了。 第八十三章 人品一般 倘若真的有一天大厦将倾,又该何去何从。 姜母在家忧心忡忡的呆了几日,而后纪康和纪元正便被放了出来。 宁怀暄此举,朝中众人都看在眼里,将纪相国无故下狱之后,无端寒了许多老臣的心。 纪康归家之后,路上,纪梦舒已经将二房三房的所作所为说了个遍,现下他们已经从纪府分了出去。 偌大的纪府尚且有些冷清。纪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勉强道,“分了也好,既然不是一条心,住在一起也无用。” 姜母揪着帕子,心里头恨得厉害,“若非老祖宗留下话来,你又不肯分家,这么多年,我怎么也忍得了他们胡乱是非。先是纪凝秋想法设法的坏了舒儿的婚事从你入狱以来,更是迫不及待的要与你分家” 纪康面如死灰,“夫人说的是有些人勉强不来的”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也总算是团圆了。 宫中。 纪凝秋跪在地上,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宁怀暄气势冲冲的进来,不说由分的打了她一巴掌,到现在,她脑子都有些迟钝的反应不过来。 “陛下这是为何?大伯父做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宁怀暄咬咬牙,从椅子上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就是因为你的不知!愚蠢!才叫朕犯了这么大一个错!” 纪凝秋眼角带泪,问道“陛下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明白” “你个愚蠢的东西!说什么纪康勾结外敌的军防图?你可知你交上来的图是假的!朕竟信了你的话?!” “假的?”饶是一向镇定的纪凝秋心头都泛起疑虑,“不不陛下,那图是从纪康书房后面的暗格中取出,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你问朕?”宁怀暄冷哼一声,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压着声音悠悠问她,“不妨你亲自去问问你的大伯父可好?” “不不我” 竟是无话可说。 瞧着纪凝秋无话可说的模样,宁怀暄真觉得自己当初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这么相信一个疯女人说的话。 拂袖而去之后,纪凝秋仍是没能缓过神来,唤来玲珑后,赶紧叫她打听发生了什么。 片刻,外头响起脚步声,慢慢悠悠的,踏在人的心尖上,反倒是叫人紧张起来。 那不是玲珑的步子,隔着屏风望去一抹修长妖娆的身姿慢慢放大,接着响起女人轻蔑的一声笑意,“哟,妹妹怎么瞧着失魂落魄的?” 往日里没能撕破脸皮,各留着三分薄面,自从纪凝秋献计得了陛下的青睐之后,二人也算彻彻底底的不留情面了。 “这人呐,有时候还得认命,这不是你的东西,不管怎样呀他都是强求不来的就比如”刘花朝拿起镜匣里的一支上好的翡翠镯子,细细的端看着。 “就好比这支镯子,钟灵毓崔,真乃极品中的极品,普通人压根就降不住,就算能短暂的拥有一下,结果也还是会失去徒增落差而已妹妹觉得我说的对吗?”翠玉镯子伸到她面前,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到底想做什么?”纪凝秋身上有股傲气,她姓纪,大伯父又是当朝的相国,比没有母家,身份低微甚至可以说是卑贱的刘花朝要好很多,她又凭什么,可以在她面前颐指气使。 “自然是来看看妹妹的,你我姐妹,本宫关心一下贤妃娘娘,总归是不过分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支玉镯,然后轻巧的脱手而去。玉镯砸的粉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响。 到底是碎了的。 “你瞧我,这镯子华润,我竟没能拿好改日赔妹妹一支更漂亮的镯子可好?” 玲珑踏进殿中,便听见贵妃娘娘那一阵阵猖狂的笑声,硬着头皮走进去,垂首,大气不敢出。 所幸刘花朝并未在此逗留太长时间,带着身后十余人的宫女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殿内的纪凝秋恨得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不能将她剥皮拆骨。 “娘娘?”玲珑小声唤了一声,试探道,“奴婢已经打听到了,那纪相国被放出来,是因着大理寺审查出来那边郡军防图是假的,自然连带着那几封书信都做的不数了” “假的?”纪凝秋道,“信是从纪康的书房中偷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喃喃自问,不过也不可能会有人回答她了。 纪凝秋一下子又在宫中没了地位,只有一个贤妃的名头勉强撑着她的尊严。从头到尾,太后都不曾过问半句话,好似宫中压根就没有她这一号人。 不仅如此,宫中见人下菜碟的宫侍,见纪凝秋没了皇帝的宠爱,谁也不愿意来伺候她,背着人把纪家的事情当成一种饭后的谈资。 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进来的,又在纪相国入狱的时候,急匆匆的分了家,可见人品一般呢。 纪明纪景知道纪康出来的消息之后,也是傻了眼,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连陛下都亲自将那父子二人捉到牢狱之中了,居然还能无罪放出来 两人商量了一夜,紧着慢着还是打算明天备下厚礼去赔罪。大哥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们计较的。 二夫人听说又要从账中走银子,顿时气的不得了,指着纪明的鼻子就骂,“你难道不知道这京城的房子有多贵,光是租下这座房子都要紧着花销,上那去给纪康备礼?!我看你脑子就是糊涂了,非要闹着分家,如今可好?” 纪明嘿了一声,反击道,“你胡说什么?是我急着分家吗?纪家大房落狱的时候,你不是也想要分家,如今却都推到我一人身上?” 夫妻二人沉默对视,二夫人道“秋儿这丫头在宫里也不好过,上上下下都需要银子打点,你还真以为秋儿是去享福的不成?我上哪买东西给纪康赔礼去?” 纪梦舒借着圣上的口分了家,反倒是叫二房三房的人捉襟见肘起来了。 第八十四章 柔柔弱弱 纪府没了碍眼的人之后,显得清净了许多。 偌大的纪府之中,三两暗卫一一禀报,看来自从分家之后,宫里的那位并不好过呢。 没了纪康作为相国的支撑,纪凝秋在宫中可谓是举步维艰,自己不仅没了外在的支撑,母亲着人送过来的银子一次比一次少,连在宫中上上下下打点的银子都快没了,那些宫人没没有银钱可拿,如何能为自己做事?! 可怜父亲为了不被纪康连累,着急的分了家出去,现在为了面子租赁一套宅子,那点可怜的俸禄堪堪维持自己的用度而已。 纪凝秋一派算是倒台,刘花朝每日的乐趣就是来此羞辱她一番,瞧着她那种窝囊又有心无力的感觉才觉得最为畅快。 而宁怀暄呢,他自然是没空搭理后宫的这些琐事的。毕竟一个没有依靠的妃子而已,既然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弃了便是。 可怜纪凝秋为了在宫中自保,不得不对刘花朝委曲求全,刘花朝被她讨好的满意了,就开开恩,丢下一筐琐事叫她处理,自己则是享受这宁怀暄的宠爱,当真惬意。 纪凝秋失宠之后,原本纪修文所在的大儒的书院便以学费不足的理由要将纪修文赶出学院。 那大儒开设的学院费用可是响当当的出名,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都凑不出学费。 纪修文修书回来的时候,三夫人也是着急了一把,忙问纪景。后者倒是无比淡然,“听天由命的事,现在家中不比之前富足,每月都有月前可拿,现在家中是个什么境地你又不是不清楚,这学费既然交不起,那就趁早叫修文回来,免得在外头丢人现眼!” “我儿丢人现眼?你还有没有良心?修文若是将来考中进士,我们家全都指望他了!”三夫人声嘶力竭的喊道,“若非是你们着急在圣上面前撇清自己同纪康的关系,现在我们何至于被赶出来?!” “落井下石的疯婆子!” 安插在二房三房以及宫中的眼线,尽数将所有的事情回禀过来,纪梦舒捻着金珠子笑呀笑。那一筐筐金银绸缎,都是陛下赐下来的,毕竟有人蓄谋冤枉相国这件事,还是非同小可,值得陛下道歉的。 宁怀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蓄意煽动他的“人”身上,对被冤枉的纪康当然是重礼道歉。 “哦,原本以为走上了飞黄腾达之路,现在被猛地拽下来,想必心情一定不好受。” 手上拿的金珠俗气的很,纪梦舒在箱笼里翻了翻,嗯这东珠的颜色倒是不错。 国库空虚已久,看来陛下这回也是下了血本了呢。 “姑娘,三不对,是纪大人修书过来,想让咱们老爷动动手段,叫纪家的公子接着在那书院学习。”红叶从院子里进来,瞧见一箱箱放在自家姑娘房中的那些个首饰。“这些都是宫里送来的?” 纪梦舒噙着笑,“答对了,这珊瑚手串好看的紧,红叶,你瞧瞧,正与你相配。”握着她的手,将红润的红珊瑚手串套入她的腕间,这是赏赐给她的意思。 姑娘向来对手底下的人大方,红叶也没推脱,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 话说到正事上,纪梦舒清了清喉咙,眉眼满是不怎么在乎的神色,“你也说了,那是在大理寺任职的纪大人,他家的儿子没学上,关咱们什么事?” 红叶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神色,“姑娘说的是。” 捡着箱笼里的首饰,所有在芙兰轩的侍从都有的分,就连那几个小萝卜头也是人人有份。 阿收捧着那华贵无比的珠簪,上头的红绿宝石熠熠发光,他从未见过这样鬼斧神工之作。 所以当阿收捧着簪子送给红叶的时候,红叶惊奇的将簪子往回推了推,“这是姑娘赏给你的,你给我做什么” 阿收支支吾吾,“这这簪子很漂亮,很适合红叶姐姐” 说不准是什么时候,阿收那几个半大的小萝卜头子长大了,原本到她胸口上的小孩,现在快赶得上她高了。 被这孩子的赤诚之心逗笑,红叶拍拍他的肩,“这东西值不少银钱,不管你是将它当了也好,还是送给未来的妻子,都是不错的好了,我还有事忙,先走了” 阿收默默的看着红叶的背景远去,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将那簪子贴身收好了。 是真的相配,他心里这么想着。 数日不曾见到宁怀暄了,之前他说良禽择木而栖,她当时虽然逃避,可不代表可以一生一世的逃避下去。 纪梦舒瞧着外头阴沉沉的天气,连素日喜闻的香都觉得难闻了些,唤来红叶开窗透气。 红叶抱着那香炉,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窗外的树枯了一整个冬日,这会子居然窥见了几分绿意。 “我哪有什么心事” “姑娘分明是胡说的,红叶看的明白,姑娘总是能预料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纪梦舒晃而一笑,“以前是有好运在身上的,可是现在好运气都用完了。” 前面是不是深渊,一脚踩下去,会不会摔得粉骨碎身,她也都不知道了。 命运的轨道已经改变。 红叶抱着香炉,“反正奴婢是相信姑娘的,跟在姑娘身边,总能化险为夷就是了。” 纪梦舒愣了愣。 树木一边伪装一边舍弃的艰难的度过了整个冬日,又在下一个春日蕴藏出在有生机的绿叶。 也对。 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天生就有一种趋利避害的天性。 作为人的天性,她已经敏感的嗅出了危机。 闲适的日子过的惯了,居然不知晓居安思危这四个字怎么写的了。 —— 宫内 宁怀暄烦躁的搁下朱笔,兀自对着那一叠叠的奏折发愣,改不完的奏折,上不完的早朝。 这日子似是一眼就能望到头一般。 刘花朝柔柔弱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本宫是来看看陛下的” 按理说没有通报是不得入内的,只不过刘花朝似乎是有这个特权一般。 第八十四章 柔柔弱弱 纪府没了碍眼的人之后,显得清净了许多。 偌大的纪府之中,三两暗卫一一禀报,看来自从分家之后,宫里的那位并不好过呢。 没了纪康作为相国的支撑,纪凝秋在宫中可谓是举步维艰,自己不仅没了外在的支撑,母亲着人送过来的银子一次比一次少,连在宫中上上下下打点的银子都快没了,那些宫人没没有银钱可拿,如何能为自己做事?! 可怜父亲为了不被纪康连累,着急的分了家出去,现在为了面子租赁一套宅子,那点可怜的俸禄堪堪维持自己的用度而已。 纪凝秋一派算是倒台,刘花朝每日的乐趣就是来此羞辱她一番,瞧着她那种窝囊又有心无力的感觉才觉得最为畅快。 而宁怀暄呢,他自然是没空搭理后宫的这些琐事的。毕竟一个没有依靠的妃子而已,既然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弃了便是。 可怜纪凝秋为了在宫中自保,不得不对刘花朝委曲求全,刘花朝被她讨好的满意了,就开开恩,丢下一筐琐事叫她处理,自己则是享受这宁怀暄的宠爱,当真惬意。 纪凝秋失宠之后,原本纪修文所在的大儒的书院便以学费不足的理由要将纪修文赶出学院。 那大儒开设的学院费用可是响当当的出名,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都凑不出学费。 纪修文修书回来的时候,三夫人也是着急了一把,忙问纪景。后者倒是无比淡然,“听天由命的事,现在家中不比之前富足,每月都有月前可拿,现在家中是个什么境地你又不是不清楚,这学费既然交不起,那就趁早叫修文回来,免得在外头丢人现眼!” “我儿丢人现眼?你还有没有良心?修文若是将来考中进士,我们家全都指望他了!”三夫人声嘶力竭的喊道,“若非是你们着急在圣上面前撇清自己同纪康的关系,现在我们何至于被赶出来?!” “落井下石的疯婆子!” 安插在二房三房以及宫中的眼线,尽数将所有的事情回禀过来,纪梦舒捻着金珠子笑呀笑。那一筐筐金银绸缎,都是陛下赐下来的,毕竟有人蓄谋冤枉相国这件事,还是非同小可,值得陛下道歉的。 宁怀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蓄意煽动他的“人”身上,对被冤枉的纪康当然是重礼道歉。 “哦,原本以为走上了飞黄腾达之路,现在被猛地拽下来,想必心情一定不好受。” 手上拿的金珠俗气的很,纪梦舒在箱笼里翻了翻,嗯这东珠的颜色倒是不错。 国库空虚已久,看来陛下这回也是下了血本了呢。 “姑娘,三不对,是纪大人修书过来,想让咱们老爷动动手段,叫纪家的公子接着在那书院学习。”红叶从院子里进来,瞧见一箱箱放在自家姑娘房中的那些个首饰。“这些都是宫里送来的?” 纪梦舒噙着笑,“答对了,这珊瑚手串好看的紧,红叶,你瞧瞧,正与你相配。”握着她的手,将红润的红珊瑚手串套入她的腕间,这是赏赐给她的意思。 姑娘向来对手底下的人大方,红叶也没推脱,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 话说到正事上,纪梦舒清了清喉咙,眉眼满是不怎么在乎的神色,“你也说了,那是在大理寺任职的纪大人,他家的儿子没学上,关咱们什么事?” 红叶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神色,“姑娘说的是。” 捡着箱笼里的首饰,所有在芙兰轩的侍从都有的分,就连那几个小萝卜头也是人人有份。 阿收捧着那华贵无比的珠簪,上头的红绿宝石熠熠发光,他从未见过这样鬼斧神工之作。 所以当阿收捧着簪子送给红叶的时候,红叶惊奇的将簪子往回推了推,“这是姑娘赏给你的,你给我做什么” 阿收支支吾吾,“这这簪子很漂亮,很适合红叶姐姐” 说不准是什么时候,阿收那几个半大的小萝卜头子长大了,原本到她胸口上的小孩,现在快赶得上她高了。 被这孩子的赤诚之心逗笑,红叶拍拍他的肩,“这东西值不少银钱,不管你是将它当了也好,还是送给未来的妻子,都是不错的好了,我还有事忙,先走了” 阿收默默的看着红叶的背景远去,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将那簪子贴身收好了。 是真的相配,他心里这么想着。 数日不曾见到宁怀暄了,之前他说良禽择木而栖,她当时虽然逃避,可不代表可以一生一世的逃避下去。 纪梦舒瞧着外头阴沉沉的天气,连素日喜闻的香都觉得难闻了些,唤来红叶开窗透气。 红叶抱着那香炉,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窗外的树枯了一整个冬日,这会子居然窥见了几分绿意。 “我哪有什么心事” “姑娘分明是胡说的,红叶看的明白,姑娘总是能预料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纪梦舒晃而一笑,“以前是有好运在身上的,可是现在好运气都用完了。” 前面是不是深渊,一脚踩下去,会不会摔得粉骨碎身,她也都不知道了。 命运的轨道已经改变。 红叶抱着香炉,“反正奴婢是相信姑娘的,跟在姑娘身边,总能化险为夷就是了。” 纪梦舒愣了愣。 树木一边伪装一边舍弃的艰难的度过了整个冬日,又在下一个春日蕴藏出在有生机的绿叶。 也对。 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天生就有一种趋利避害的天性。 作为人的天性,她已经敏感的嗅出了危机。 闲适的日子过的惯了,居然不知晓居安思危这四个字怎么写的了。 —— 宫内 宁怀暄烦躁的搁下朱笔,兀自对着那一叠叠的奏折发愣,改不完的奏折,上不完的早朝。 这日子似是一眼就能望到头一般。 刘花朝柔柔弱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本宫是来看看陛下的” 按理说没有通报是不得入内的,只不过刘花朝似乎是有这个特权一般。 第八十五章 北地又乱了 侍卫径直开了门,弯着腰请人进去。 “陛下陛下国事繁忙,臣妾来看看陛下” 刘花朝一来,宁怀暄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拉着人坐在自个身边,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本就是机密的奏折就这样毫不避讳的横梗在女人的面前,“陛下”女人声调柔软,鼻间勾起一抹不满的哼声。 “今日太后召我过去,陛下猜猜,太后说了什么?” 宁怀暄佯装深思,半晌后眉目又舒展开来,笑道,“是不是说朝朝最近听话了许多?” “什么呀。” 刘花朝努努嘴,“太后想要陛下选秀,叫我们几个妃子一同商选,最后再由陛下拿主意” 话没说完,声调就带着了哭腔,刘花朝半捶他的胳膊,“陛下整日美人在怀,怕是不多时,臣妾就要被陛下抛到脑后了” “怎会?像朝朝这么体贴人的妃子,朕断不会喜欢上别人” 可见男人的谎话是张口就来。 应付完朝廷的事,宁怀暄觉得自己像是没了三年的阳寿,看着这皇帝的活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就是天上的神仙也管不来的。 选秀之事很快就张罗起来,刘花朝作为后宫里头最有实权的妃子,说话自然是说一不二的。 原本以为这选秀就是她的一言堂。 谁知道选秀当天,几个老太监抬着一把鎏金红木椅子过来,几个年纪大的嬷嬷扶着太后来了 这是要亲自看着了? 刘花朝无奈就算有她盯着选秀又怎么样?没有陛下的宠爱,再多的女人也只是她的陪衬罢了。 就像宫中那些个女人一样,空有名头,老死宫中。 纪凝秋瞧着太后病怏怏的脸,又瞧了瞧趾高气昂的刘花朝,内心斗争一番,终究是没有告发刘花朝的种种行径。 太后不见得不知道,或许之时碍着皇帝得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怜她现在却日日夜夜见不着陛下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选秀一连选了数天,最终敲定下来得贵女们,不看颜值,全看身世。 几乎在朝廷上说的上话的官员的适龄的女儿,都进了宫中,得了天家的宠幸。 刘花朝看着那如花似玉的一茬茬的新人,心里头虽然嫉妒,却也只能忍着,忍到那老太后一命呜呼的时候。 宫里的女人还不是唯她马首是瞻。 太后是打定主意收拢不来纪康纪相国,那就要和朝中的老一派世家站好队,紧紧绑到一根绳子上,倒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左右这大历朝都是世家们撑起来的,她就不信,世家会袖手旁观。 —— 春日踏青。 纪元正原本打算在纪梦舒的婚事过后,便回到边郡的,奈何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在牢狱之中被关了几天不说,复职的消息仍是没有着落。 便先在此呆着了。 京郊城外的山坡上,空气清新,风景甚美。 河岸边的柳条新抽出了枝桠,新绿的叫人喜欢 在纪梦舒窝在纪府的不知道多少个时日之后,纪元正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说什么都要带着纪梦舒出来。 这段时间,她闷在纪府,一心一意的想要找回前世在家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时过境迁,可那种年少时的感觉再也寻不回来了。 二房三房如今已经同他们没有关系了,所有的恶人都会有恶报的那一天。 她却再也没有年少的感觉了。 纪元正戳她的脑袋,“你啊你,都快闷成葫芦了。” “哪有?” 好不容易躲开他的手,目光往远处一扫,另一座山坡上,成堆成堆的小山包。 纪梦舒素手指着那些东西问,“阿兄,那是什么?” 纪元正的目光也被带了回去,扫过一眼之后道,“那是新坟。” 无数流民的新坟。 似是一道麻痛的电流闪过,她张张嘴,没有任何的声音。 那是无数流民的新坟,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整个山包,当然那新坟下面却不止一个人。 当地的州府为了京城的安全,预防瘟疫,不得不在远离京城的山坡上,挖下一个个的深坑,将死了的人焚烧、深埋。 然后堆起来一个个山包。 会和素不相识的人烧在一起,埋在一块。 往后成了孤魂野鬼,也有个伴儿。 京州官役,最有效的办法居然是这样。 “阿兄,边郡乱不乱?” 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纪元正咽咽口水,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乱,不过,能勉强支撑住” 心中猛地酸涩了一下,边郡的将士在苦苦支撑,京城里的皇室却在醉生梦死。 “阿兄,若有朝一日,叫你背叛你的家国,叫你泯灭自己的信仰,你会怎么办?” 纪元正倒抽一口冷气,他家阿舒怎么老是问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百姓就是我的信仰,如何背叛?” 是百姓,不是皇室。 纪梦舒忽而笑了起来,阿兄的信仰从来都是百姓,而不是皇室,忠于百姓而已 可笑着笑着鼻子一酸,又有些想哭。 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顾依着家族安排的少女了,她未来的路,充满各种未知的可能性,或许前面一脚就是深渊,或许是坦荡的道路 由不得她停下来。 选秀之后没多久,北地又乱了。 这回乱的不是起义,而是之前镇压起义的武亲王。 武亲王是当朝陛下的叔叔,帮着皇帝在去岁镇压北地的起义之后,深受陛下的重用。 这回却听说,武亲王反了。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京城的时候,宁怀暄从美人堆里出来,拿过那文书仔细一瞧。 嘿,这说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武亲王,他怎么可能会反?! 外裳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宁怀暄伸了个懒腰,掀起眼皮朝那侍卫问道,“消息可属实?” 那侍卫冷汗直流,垂头道,“陛下,武亲王已经南下攻破了第一座城池北方重镇都请求陛下发兵!” “哦呵” 人人都要反。 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没有。 第八十五章 北地又乱了 侍卫径直开了门,弯着腰请人进去。 “陛下陛下国事繁忙,臣妾来看看陛下” 刘花朝一来,宁怀暄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拉着人坐在自个身边,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本就是机密的奏折就这样毫不避讳的横梗在女人的面前,“陛下”女人声调柔软,鼻间勾起一抹不满的哼声。 “今日太后召我过去,陛下猜猜,太后说了什么?” 宁怀暄佯装深思,半晌后眉目又舒展开来,笑道,“是不是说朝朝最近听话了许多?” “什么呀。” 刘花朝努努嘴,“太后想要陛下选秀,叫我们几个妃子一同商选,最后再由陛下拿主意” 话没说完,声调就带着了哭腔,刘花朝半捶他的胳膊,“陛下整日美人在怀,怕是不多时,臣妾就要被陛下抛到脑后了” “怎会?像朝朝这么体贴人的妃子,朕断不会喜欢上别人” 可见男人的谎话是张口就来。 应付完朝廷的事,宁怀暄觉得自己像是没了三年的阳寿,看着这皇帝的活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就是天上的神仙也管不来的。 选秀之事很快就张罗起来,刘花朝作为后宫里头最有实权的妃子,说话自然是说一不二的。 原本以为这选秀就是她的一言堂。 谁知道选秀当天,几个老太监抬着一把鎏金红木椅子过来,几个年纪大的嬷嬷扶着太后来了 这是要亲自看着了? 刘花朝无奈就算有她盯着选秀又怎么样?没有陛下的宠爱,再多的女人也只是她的陪衬罢了。 就像宫中那些个女人一样,空有名头,老死宫中。 纪凝秋瞧着太后病怏怏的脸,又瞧了瞧趾高气昂的刘花朝,内心斗争一番,终究是没有告发刘花朝的种种行径。 太后不见得不知道,或许之时碍着皇帝得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怜她现在却日日夜夜见不着陛下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选秀一连选了数天,最终敲定下来得贵女们,不看颜值,全看身世。 几乎在朝廷上说的上话的官员的适龄的女儿,都进了宫中,得了天家的宠幸。 刘花朝看着那如花似玉的一茬茬的新人,心里头虽然嫉妒,却也只能忍着,忍到那老太后一命呜呼的时候。 宫里的女人还不是唯她马首是瞻。 太后是打定主意收拢不来纪康纪相国,那就要和朝中的老一派世家站好队,紧紧绑到一根绳子上,倒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左右这大历朝都是世家们撑起来的,她就不信,世家会袖手旁观。 —— 春日踏青。 纪元正原本打算在纪梦舒的婚事过后,便回到边郡的,奈何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在牢狱之中被关了几天不说,复职的消息仍是没有着落。 便先在此呆着了。 京郊城外的山坡上,空气清新,风景甚美。 河岸边的柳条新抽出了枝桠,新绿的叫人喜欢 在纪梦舒窝在纪府的不知道多少个时日之后,纪元正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说什么都要带着纪梦舒出来。 这段时间,她闷在纪府,一心一意的想要找回前世在家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时过境迁,可那种年少时的感觉再也寻不回来了。 二房三房如今已经同他们没有关系了,所有的恶人都会有恶报的那一天。 她却再也没有年少的感觉了。 纪元正戳她的脑袋,“你啊你,都快闷成葫芦了。” “哪有?” 好不容易躲开他的手,目光往远处一扫,另一座山坡上,成堆成堆的小山包。 纪梦舒素手指着那些东西问,“阿兄,那是什么?” 纪元正的目光也被带了回去,扫过一眼之后道,“那是新坟。” 无数流民的新坟。 似是一道麻痛的电流闪过,她张张嘴,没有任何的声音。 那是无数流民的新坟,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整个山包,当然那新坟下面却不止一个人。 当地的州府为了京城的安全,预防瘟疫,不得不在远离京城的山坡上,挖下一个个的深坑,将死了的人焚烧、深埋。 然后堆起来一个个山包。 会和素不相识的人烧在一起,埋在一块。 往后成了孤魂野鬼,也有个伴儿。 京州官役,最有效的办法居然是这样。 “阿兄,边郡乱不乱?” 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纪元正咽咽口水,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乱,不过,能勉强支撑住” 心中猛地酸涩了一下,边郡的将士在苦苦支撑,京城里的皇室却在醉生梦死。 “阿兄,若有朝一日,叫你背叛你的家国,叫你泯灭自己的信仰,你会怎么办?” 纪元正倒抽一口冷气,他家阿舒怎么老是问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百姓就是我的信仰,如何背叛?” 是百姓,不是皇室。 纪梦舒忽而笑了起来,阿兄的信仰从来都是百姓,而不是皇室,忠于百姓而已 可笑着笑着鼻子一酸,又有些想哭。 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顾依着家族安排的少女了,她未来的路,充满各种未知的可能性,或许前面一脚就是深渊,或许是坦荡的道路 由不得她停下来。 选秀之后没多久,北地又乱了。 这回乱的不是起义,而是之前镇压起义的武亲王。 武亲王是当朝陛下的叔叔,帮着皇帝在去岁镇压北地的起义之后,深受陛下的重用。 这回却听说,武亲王反了。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京城的时候,宁怀暄从美人堆里出来,拿过那文书仔细一瞧。 嘿,这说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武亲王,他怎么可能会反?! 外裳松松垮垮的系在腰上,宁怀暄伸了个懒腰,掀起眼皮朝那侍卫问道,“消息可属实?” 那侍卫冷汗直流,垂头道,“陛下,武亲王已经南下攻破了第一座城池北方重镇都请求陛下发兵!” “哦呵” 人人都要反。 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没有。 第八十六章 什么恩典? 宁怀暄双手一身,叫那些女人为自己穿衣。 待穿戴整齐之后,才悠悠去了太后那处。 太后也不知是怎的了,自从纪凝秋换亲入宫之后,身子就没好过,那面色瞧着,说是当场薨了也不为过。 “皇帝,你怎么看?” 宁怀暄面皮一扯,“皇叔不就想要权力吗?我给!” “他想要的何止是权力?一个咳咳咳!一个武亲王的藩王尚不能满足他,他这是想要杀入皇宫,他想要大历朝改朝换代!” 太后侧躺在床榻上,如今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既然想要,那朕给他就是了!”宁怀暄双手一滩,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混账东西!”太后声嘶力竭的吼出一句话。 宁怀暄这么听着,觉得太后现在说话都不如之前那么中气十足了。 “皇祖母消消气,朕的意思是,武亲王想做皇帝,那朕就将武亲王的封地给他,叫他自个当个皇帝就是” 抬眼瞧见太后那面如土色的脸色,宁怀暄无所谓道。“反正武亲王也是我的皇叔,这大历朝的江山也不算落到外人的手上,皇祖母说是也不是?” 身边的黄嬷嬷都险些听不下去。 安抚好太后之后,便冷着声音道,“大历朝是传给陛下的从古至今,更没有江山分离的说法太后累了,皇帝还是好好想想对策在过来” 被人撵出去之后,宁怀暄也不着急。 坐在外头的石亭内认认真真的想对策,皇位么?是不错千呼万拜的。 难怪这么多人想要。 皇宫之内莺飞草长,完全没有文书上说的那么严重。 一人独想之际,确实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次日上朝,大臣们都将亡国之词说了出来,说什么亡国之气运,一会要派兵,一会说亲征,每个人都在尽力的为战事贡献出一点的唾沫。 北地确实是乱了。 纪梦舒已经很久联系不上宁容璋了。 他一个西疆的藩王,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回西疆安抚民心的。毕竟北地据西疆不远。 若是武亲王找到宁容璋来,说不定二人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一个就是叛军王爷,一个就是京城的无关紧要的官家之女了。 也不知皇宫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北地一把叛乱造反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宫里还发了请帖,广邀世家参与,美名其曰:春日宴。 好一个春日宴。 纪梦舒猛地将请帖合上,“红叶,备车!” 绿意新起之时,宫中遵着习俗办一场春日宴确实无伤大雅,可是现在的情况岂能同盛世相比? 北地的重镇都快要支撑不住。 后宫之人还在大肆操办春日宴。 是怕这国亡的不够快。 春日宴上,百官之女仍旧风姿绰约,貌美如花。 各家贵女说着今岁京城时兴的衣裳花样,无忧无虑的好似前世仍在醉生梦死一般。 在场之人唯有一人与众不同。 纪梦舒朝李淮香招招手,她一身劲衣,墨发高束,像是个要上战场的女将军。 “淮香,你穿这身,真是好看” 李淮香鼻头一酸,“阿舒,这是我最喜欢的衣裳,往日我想穿着这个出来,母亲却不乐意,说我一个姑娘家穿的像个男儿” 越说越委屈,李淮香吸吸鼻子,“那我就说姑娘家怎么了?女子亦可报国。” “我今日可没听母亲的话,阿舒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李淮香忍了忍,没流泪。 纪梦舒拍了拍她的肩,“女为悦己者容,淮香怎么穿都是自己的选择再说了,这衣裳确实好看。” 彼此说了几句话,无非都是当下武亲王叛乱之事,偌大京城贵女之中,她唯有和淮香才有说得到一块的话题了。 皇帝带着贵妃一起来了。 李淮香吸吸鼻子,和纪梦舒分开了。 各坐各的位子。 皇帝瞧起来神色还不错,浓眉潋出来情意,将刘花朝安置好之后,便招待诸位。 春日宴,应是轻松愉快,赏花饮酒才对。 而众贵女也算给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后宫之中的嫔妃都趁着天气好过来参宴,那些新入宫的嫔妃也能借着这次的机会同分别的家人好好说些话。 酒过三巡。 众人面上均是被酒意蒸腾起一丝热意。 李淮香滴酒未沾,束袖挽着手臂,勾勒出一抹流畅利落的弧度。 将军夫人一个没看住,李淮香便径自上前,引来无数贵女侧目,甚至安排在暗处的侍卫都有拔剑的趋势。 宁怀暄搁下酒杯,看向下面之人,“哦朕想起来了,你是将军府上的小姐,怎么?今日这身装扮,难不成是有什么惊为天人的才艺不是?” 才艺? 李淮香拱手,没行那种女子的福身礼,同男儿一样,说的响当当,“陛下,臣女并没有什么才艺,臣女是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将军夫人在下边急的不成样子,淮香这丫头,素日里冒冒失失的,如今都冒失到陛下面前去了。 宁怀暄故作有些为难,“这恩典呢,是有功之人才能讨要的,那你说说,你能有什么本事,来给朕讨要恩典呢?” 不等李淮香说话,将军夫人便起身道,“陛下臣妇教导无方,这丫头就是随便说说,淮香!还不过来!” 将军夫人是京城的世家女,将军妇。 没将李淮香教成知书达理的大姑娘,是她认为此生的败笔。 李淮香望了将军夫人一眼,没说话,固执的等着皇帝的一个答复。 “也罢,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恩典?” 李淮香脖子一梗,“陛下,臣女想入军参战。” 一句话,不大不小,周边邻座听的一清二楚,一个姑娘家穿着这样不说,还想要入军?知不知道,但凡军营中的女子都是军妓? 不止底下一片窃窃私语的声响,就连宁怀暄都有一瞬间的诧异,“何以为此?” “国破家亡,如此而已。” 将军夫人扭着帕子,心里头是一百个气哟,早知道就不带着她来了,说什么劳什子的参军,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第八十六章 什么恩典? 宁怀暄双手一身,叫那些女人为自己穿衣。 待穿戴整齐之后,才悠悠去了太后那处。 太后也不知是怎的了,自从纪凝秋换亲入宫之后,身子就没好过,那面色瞧着,说是当场薨了也不为过。 “皇帝,你怎么看?” 宁怀暄面皮一扯,“皇叔不就想要权力吗?我给!” “他想要的何止是权力?一个咳咳咳!一个武亲王的藩王尚不能满足他,他这是想要杀入皇宫,他想要大历朝改朝换代!” 太后侧躺在床榻上,如今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既然想要,那朕给他就是了!”宁怀暄双手一滩,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混账东西!”太后声嘶力竭的吼出一句话。 宁怀暄这么听着,觉得太后现在说话都不如之前那么中气十足了。 “皇祖母消消气,朕的意思是,武亲王想做皇帝,那朕就将武亲王的封地给他,叫他自个当个皇帝就是” 抬眼瞧见太后那面如土色的脸色,宁怀暄无所谓道。“反正武亲王也是我的皇叔,这大历朝的江山也不算落到外人的手上,皇祖母说是也不是?” 身边的黄嬷嬷都险些听不下去。 安抚好太后之后,便冷着声音道,“大历朝是传给陛下的从古至今,更没有江山分离的说法太后累了,皇帝还是好好想想对策在过来” 被人撵出去之后,宁怀暄也不着急。 坐在外头的石亭内认认真真的想对策,皇位么?是不错千呼万拜的。 难怪这么多人想要。 皇宫之内莺飞草长,完全没有文书上说的那么严重。 一人独想之际,确实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次日上朝,大臣们都将亡国之词说了出来,说什么亡国之气运,一会要派兵,一会说亲征,每个人都在尽力的为战事贡献出一点的唾沫。 北地确实是乱了。 纪梦舒已经很久联系不上宁容璋了。 他一个西疆的藩王,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回西疆安抚民心的。毕竟北地据西疆不远。 若是武亲王找到宁容璋来,说不定二人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一个就是叛军王爷,一个就是京城的无关紧要的官家之女了。 也不知皇宫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北地一把叛乱造反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宫里还发了请帖,广邀世家参与,美名其曰:春日宴。 好一个春日宴。 纪梦舒猛地将请帖合上,“红叶,备车!” 绿意新起之时,宫中遵着习俗办一场春日宴确实无伤大雅,可是现在的情况岂能同盛世相比? 北地的重镇都快要支撑不住。 后宫之人还在大肆操办春日宴。 是怕这国亡的不够快。 春日宴上,百官之女仍旧风姿绰约,貌美如花。 各家贵女说着今岁京城时兴的衣裳花样,无忧无虑的好似前世仍在醉生梦死一般。 在场之人唯有一人与众不同。 纪梦舒朝李淮香招招手,她一身劲衣,墨发高束,像是个要上战场的女将军。 “淮香,你穿这身,真是好看” 李淮香鼻头一酸,“阿舒,这是我最喜欢的衣裳,往日我想穿着这个出来,母亲却不乐意,说我一个姑娘家穿的像个男儿” 越说越委屈,李淮香吸吸鼻子,“那我就说姑娘家怎么了?女子亦可报国。” “我今日可没听母亲的话,阿舒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李淮香忍了忍,没流泪。 纪梦舒拍了拍她的肩,“女为悦己者容,淮香怎么穿都是自己的选择再说了,这衣裳确实好看。” 彼此说了几句话,无非都是当下武亲王叛乱之事,偌大京城贵女之中,她唯有和淮香才有说得到一块的话题了。 皇帝带着贵妃一起来了。 李淮香吸吸鼻子,和纪梦舒分开了。 各坐各的位子。 皇帝瞧起来神色还不错,浓眉潋出来情意,将刘花朝安置好之后,便招待诸位。 春日宴,应是轻松愉快,赏花饮酒才对。 而众贵女也算给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后宫之中的嫔妃都趁着天气好过来参宴,那些新入宫的嫔妃也能借着这次的机会同分别的家人好好说些话。 酒过三巡。 众人面上均是被酒意蒸腾起一丝热意。 李淮香滴酒未沾,束袖挽着手臂,勾勒出一抹流畅利落的弧度。 将军夫人一个没看住,李淮香便径自上前,引来无数贵女侧目,甚至安排在暗处的侍卫都有拔剑的趋势。 宁怀暄搁下酒杯,看向下面之人,“哦朕想起来了,你是将军府上的小姐,怎么?今日这身装扮,难不成是有什么惊为天人的才艺不是?” 才艺? 李淮香拱手,没行那种女子的福身礼,同男儿一样,说的响当当,“陛下,臣女并没有什么才艺,臣女是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将军夫人在下边急的不成样子,淮香这丫头,素日里冒冒失失的,如今都冒失到陛下面前去了。 宁怀暄故作有些为难,“这恩典呢,是有功之人才能讨要的,那你说说,你能有什么本事,来给朕讨要恩典呢?” 不等李淮香说话,将军夫人便起身道,“陛下臣妇教导无方,这丫头就是随便说说,淮香!还不过来!” 将军夫人是京城的世家女,将军妇。 没将李淮香教成知书达理的大姑娘,是她认为此生的败笔。 李淮香望了将军夫人一眼,没说话,固执的等着皇帝的一个答复。 “也罢,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恩典?” 李淮香脖子一梗,“陛下,臣女想入军参战。” 一句话,不大不小,周边邻座听的一清二楚,一个姑娘家穿着这样不说,还想要入军?知不知道,但凡军营中的女子都是军妓? 不止底下一片窃窃私语的声响,就连宁怀暄都有一瞬间的诧异,“何以为此?” “国破家亡,如此而已。” 将军夫人扭着帕子,心里头是一百个气哟,早知道就不带着她来了,说什么劳什子的参军,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第八十七章 无能为力 “哈哈哈——” 上头一阵笑声,宾座两侧之人均不敢抬头。 “陛下笑什么?” 别人是别人,可不是李淮香。旁人忌讳的那些规矩,她不忌讳。 “朕——是在笑将军府好有趣,养出来的女儿这也这样的别致” 将军夫人都快气疯了,朝人使眼色,眼皮子都快抽筋了,李淮香硬是不干。 “陛下,北地的武亲王反了,到现在北地的赫兰已经被攻下来了,陛下高坐宾客之间,难道真的有心情赏这春日之宴吗?!” “放肆!” 紧接着李淮香话音的就是刘花朝,别看人瘦瘦弱弱的,这些年养出来的训人的本事却是不小的。 “李家姑娘,大历朝从来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你这么做,不是叫陛下为难么?” 鲜红的豆蔻随着女热白皙纤细的手指舞动,在泛着冷意的春日下,显得有几分寂寥,李淮香背后一紧,她忽然看不清这京城里守着的是个什么规矩了。 叛军南下,皇帝居然毫无作为。 这样还不错,守着那些老祖宗的规矩,真是到了亡国的份上了。 “我爷爷是镇北大将军,我爹是安西巡抚大将军,我的两个哥哥都是朝中响当当的将军,我是家中幺女,内乱当前,我为何不能参军出战?!” 宴席鸦雀无声。 察觉到皇帝的神色不对,将军夫人赶紧上前跪下,“家中小女是被臣妇给惯坏了,口无遮拦的,还请陛下恕罪” 大概是将军府位高权重的,宁怀暄摆摆手,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却也不大追究了。 纪梦舒站起身来,朝她招手,“淮香” 只要没到绝路,没必要同宁怀暄硬碰硬。 李淮香咬牙,这会是连恭敬都懒得做了,双眸似是含了火气,直直瞧着皇位上的人。 刘花朝鲜红豆蔻的长指指着她,“你放肆!陛下龙颜岂是你能直视的?” 宁怀暄摆摆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这位李家的姑娘想要参军,朕应该欣慰才是不过,向朕讨要恩典,总要有些过人的本事才对。” 李淮香冷然,“还请陛下允我长枪。” 小黄门特意寻了一把红缨长枪,寒铁似是泛着冷光,折射出在座众人看好戏的脸。 将军夫人也觉得丢人的很,虽说将军府的女儿不免有些硬气在身上,所以李淮香幼时舞刀弄枪的时候,他们只当是淮香受了家风所致,待长大了就好了。 谁知越长越大,对那些刀剑也是越来越喜欢了。李将军宠爱女儿,这也就由着她去了,只叫她私下练练,她竟敢在京城官家夫人姑娘面前,还当着陛下的面。 李淮香的那双手不像是京城女儿家的柔弱无骨,皙白嫩滑,那双手上掌心仍有厚茧,上面还布着几道未曾细小的红痕。被主人无视掉。长指劲厚有力,一杆长枪在手,端的是意气风发。 好在中间的场地够大,李淮香冷眼扫过他们,又看了看手中的长枪,今日他们叫我在贵女面前把武艺当作才艺,他日回京之时,也定要他们高攀不起。 疾风起—— 手中的长枪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李淮香的手中意气风发,春风扬起她的裙摆,红缨头的长枪在空中舞弄出一道道残影。 纪梦舒想,淮香真像个将军。 京都的贵女从未见过女子舞枪,一个一个也都睁着眼瞧着,不过就算李淮香舞的再好,在她们眼中,也只不过是个不会女红的粗人罢了。 而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人喜欢的。 李淮香当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参军报国。 就算当朝天子无眼,可她是将军府的女儿,又怎么能给父兄丢脸。 长枪“哐”的一声立在地面上,响声回荡在四周,李淮香气也不喘,不过鬓边却有细汗流出。 宁怀暄半挑着眉,一边和刘花朝凑近说话,一边眯眼打量李淮香,“嗯确实叫朕大开眼界了,李家小姐这舞的确实不错” 刘花朝也轻蔑的笑,“也对,说不准那军营里头的军士,都喜欢李姑娘这么有血性的人呢。” 哦,对了,刘花朝不是正儿八经的闺秀出身,说起话来总是叫人觉得粗鄙不堪,这样露骨挑衅的话对世家女来说,就像是个侮辱。 也难怪宁怀暄这么喜欢她,可见刘花朝露骨放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宁怀暄捻起一颗葡萄,没太大放心上的来说,“朕一言九鼎,你想去哪,朕准你去就是了。” 李淮香长枪一丢,道,“北地。” 于春日宴上,李淮香舞枪对她们来说也就是增加一点乐趣罢了,大家该热闹还是热闹,丝毫没有因为李淮香而被影响到。 待众人的目光不在此之后,纪梦舒才凑过来,“今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商量?” 李淮香挠头,“说实话,今日我来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到今日会是这么个走向,我只是觉得北地战乱,当今天子却还再此饮酒作乐,心生悲凉,这样的京城我也不愿在继续呆下去了梦舒,你会支持我的?” “我当然会支持你。” “莫辜负了你这一身的好武艺。” 出宫之时,李家夫人的脸都快在众官家夫人面前抬不起来了,往后人人都道,那李家的小姐是个放浪不羁的,主动请缨,要往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扎呢。 往后的婚嫁之事更是不好说李夫人叹气,谁道她生了个这么个不叫人省心的女儿。 —— 春日宴之后,纪凝秋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将之前自己的存银花光之后,同后宫里那些被冷落的妃子没有一丝区别了。 新人入宫,皇帝左拥右抱,不过,总还是常常宿在贵妃那处。时日一久,纪凝秋心里头的怨气一日就比一日重了起来。 父亲母亲和纪家大房分了家,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而自己呢,被困在深宫之中,望着四四方方的天也无能为力,还要像刘花朝那女人低头! 第八十七章 无能为力 “哈哈哈——” 上头一阵笑声,宾座两侧之人均不敢抬头。 “陛下笑什么?” 别人是别人,可不是李淮香。旁人忌讳的那些规矩,她不忌讳。 “朕——是在笑将军府好有趣,养出来的女儿这也这样的别致” 将军夫人都快气疯了,朝人使眼色,眼皮子都快抽筋了,李淮香硬是不干。 “陛下,北地的武亲王反了,到现在北地的赫兰已经被攻下来了,陛下高坐宾客之间,难道真的有心情赏这春日之宴吗?!” “放肆!” 紧接着李淮香话音的就是刘花朝,别看人瘦瘦弱弱的,这些年养出来的训人的本事却是不小的。 “李家姑娘,大历朝从来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你这么做,不是叫陛下为难么?” 鲜红的豆蔻随着女热白皙纤细的手指舞动,在泛着冷意的春日下,显得有几分寂寥,李淮香背后一紧,她忽然看不清这京城里守着的是个什么规矩了。 叛军南下,皇帝居然毫无作为。 这样还不错,守着那些老祖宗的规矩,真是到了亡国的份上了。 “我爷爷是镇北大将军,我爹是安西巡抚大将军,我的两个哥哥都是朝中响当当的将军,我是家中幺女,内乱当前,我为何不能参军出战?!” 宴席鸦雀无声。 察觉到皇帝的神色不对,将军夫人赶紧上前跪下,“家中小女是被臣妇给惯坏了,口无遮拦的,还请陛下恕罪” 大概是将军府位高权重的,宁怀暄摆摆手,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却也不大追究了。 纪梦舒站起身来,朝她招手,“淮香” 只要没到绝路,没必要同宁怀暄硬碰硬。 李淮香咬牙,这会是连恭敬都懒得做了,双眸似是含了火气,直直瞧着皇位上的人。 刘花朝鲜红豆蔻的长指指着她,“你放肆!陛下龙颜岂是你能直视的?” 宁怀暄摆摆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这位李家的姑娘想要参军,朕应该欣慰才是不过,向朕讨要恩典,总要有些过人的本事才对。” 李淮香冷然,“还请陛下允我长枪。” 小黄门特意寻了一把红缨长枪,寒铁似是泛着冷光,折射出在座众人看好戏的脸。 将军夫人也觉得丢人的很,虽说将军府的女儿不免有些硬气在身上,所以李淮香幼时舞刀弄枪的时候,他们只当是淮香受了家风所致,待长大了就好了。 谁知越长越大,对那些刀剑也是越来越喜欢了。李将军宠爱女儿,这也就由着她去了,只叫她私下练练,她竟敢在京城官家夫人姑娘面前,还当着陛下的面。 李淮香的那双手不像是京城女儿家的柔弱无骨,皙白嫩滑,那双手上掌心仍有厚茧,上面还布着几道未曾细小的红痕。被主人无视掉。长指劲厚有力,一杆长枪在手,端的是意气风发。 好在中间的场地够大,李淮香冷眼扫过他们,又看了看手中的长枪,今日他们叫我在贵女面前把武艺当作才艺,他日回京之时,也定要他们高攀不起。 疾风起—— 手中的长枪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李淮香的手中意气风发,春风扬起她的裙摆,红缨头的长枪在空中舞弄出一道道残影。 纪梦舒想,淮香真像个将军。 京都的贵女从未见过女子舞枪,一个一个也都睁着眼瞧着,不过就算李淮香舞的再好,在她们眼中,也只不过是个不会女红的粗人罢了。 而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人喜欢的。 李淮香当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参军报国。 就算当朝天子无眼,可她是将军府的女儿,又怎么能给父兄丢脸。 长枪“哐”的一声立在地面上,响声回荡在四周,李淮香气也不喘,不过鬓边却有细汗流出。 宁怀暄半挑着眉,一边和刘花朝凑近说话,一边眯眼打量李淮香,“嗯确实叫朕大开眼界了,李家小姐这舞的确实不错” 刘花朝也轻蔑的笑,“也对,说不准那军营里头的军士,都喜欢李姑娘这么有血性的人呢。” 哦,对了,刘花朝不是正儿八经的闺秀出身,说起话来总是叫人觉得粗鄙不堪,这样露骨挑衅的话对世家女来说,就像是个侮辱。 也难怪宁怀暄这么喜欢她,可见刘花朝露骨放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宁怀暄捻起一颗葡萄,没太大放心上的来说,“朕一言九鼎,你想去哪,朕准你去就是了。” 李淮香长枪一丢,道,“北地。” 于春日宴上,李淮香舞枪对她们来说也就是增加一点乐趣罢了,大家该热闹还是热闹,丝毫没有因为李淮香而被影响到。 待众人的目光不在此之后,纪梦舒才凑过来,“今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商量?” 李淮香挠头,“说实话,今日我来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到今日会是这么个走向,我只是觉得北地战乱,当今天子却还再此饮酒作乐,心生悲凉,这样的京城我也不愿在继续呆下去了梦舒,你会支持我的?” “我当然会支持你。” “莫辜负了你这一身的好武艺。” 出宫之时,李家夫人的脸都快在众官家夫人面前抬不起来了,往后人人都道,那李家的小姐是个放浪不羁的,主动请缨,要往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扎呢。 往后的婚嫁之事更是不好说李夫人叹气,谁道她生了个这么个不叫人省心的女儿。 —— 春日宴之后,纪凝秋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将之前自己的存银花光之后,同后宫里那些被冷落的妃子没有一丝区别了。 新人入宫,皇帝左拥右抱,不过,总还是常常宿在贵妃那处。时日一久,纪凝秋心里头的怨气一日就比一日重了起来。 父亲母亲和纪家大房分了家,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而自己呢,被困在深宫之中,望着四四方方的天也无能为力,还要像刘花朝那女人低头! 第八十八章 恭敬不如从命了 总之这一切都是纪梦舒带来的,那个灾星,只要她还活在世上,所有的一切她都讨不到便宜。 一个名声尽毁的女人,在官家夫人小姐口中连最下贱的娼妓都不如,她又是凭什么还有脸面呆在京城之中的? 纪凝秋望着面前平静无波的湖水深思,直到玲珑的一声呼喊,才唤回了神。 “玲珑纪梦舒同宫中的哪位娘娘走的近来着?” 玲珑摇摇头,“娘娘,您忘了?之前跟着娘娘进宫来小住的,是小翠姐。” 哦,是,不提这回事她都忘了,那小翠是个护主的,当初陷害纪梦舒这么大的事,被乱棍打死,都没有交代出是她们母子二人指使的 纪凝秋想了一会,笑道,“我想起来了是万贵人,对了,还有良妃。” 春日宴不久,纪梦舒收到了宫里的一封帖子,署名是万容,但没透露过多的信息,帖子上只说,有难,望进宫一叙。 红叶接过帖子看了半晌,“这万贵人再宫中虽说和咱们走的近了些,不过倒也不至于有难像姑娘求助,毕竟姑娘又不是皇后” “想这么多作甚,待进宫之后,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自从李淮香走了之后,她在京城之中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正巧去宫里瞧瞧万容也好。 人是下午到的,宫侍迎着她进宫,先是在御花园里慢悠悠的逛了一圈,接着又在后宫的小路上来回的绕。 纪梦舒止住了脚,笑问,“你可是新来的宫女?我记得万贵人的住处似乎没这么远?” 那小宫女含羞的笑,“是奴婢疏忽了,因着不熟悉宫里的路,害的姑娘多走了一会,前面有个石亭,姑娘不妨到那处休息休息?” 纪梦舒点头,不过却也看穿了那宫女的不对劲。宫女三年一选,今年正是大选之年,不过却还不到时间。 一个在宫里至少呆了两年多的宫女,怎么会连路都不认识,除非她就是故意的。 纪梦舒走累了,倒也没多话,一个眼神扫过去,叫身后的红叶青竹都注意着点。 片刻,那小宫女一拍脑袋,惊呼道,“哎呀,纪姑娘,奴婢还想起来未曾给福嘉宫送衣裳,那位娘娘急着要用,好在离着不远,姑娘请再次稍等一会” 那宫女说完,也不给人答话的机会,就这么没入另一条小路之后,身影便不见了。 纵然红叶喊了好几声,也都没个回应。 “姑娘这怎么办?” 暮色四合之际,偌大的后宫,不知哪里来的乌鸦“吱吱呀呀”的从头顶上飞过,加深了天边的晚霞。 “等。” 青竹乖顺的立在纪梦舒身边,虽然也不知道这个等,是等万贵人,还是等刚才的那个宫女,抑或是等别的什么人。 天边染了云彩之后,便更加觉得寂静的皇宫有种诡异的静谧感。空荡荡的,连一丝人气都没有,莫名的惹人发慌。 拐角处,一片暗褐色的衣角若隐若现。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突兀的出现在后宫之中,一脸谄媚的靠近石亭。 红叶在几步远的地方出声,“你是何人?” “啊——”那中年男人留着八字的胡须,笑道,“我是当今皇帝的大舅哥。” 红叶瞧他一眼,衣着华丽,非富即贵,“皇帝并未立后,敢问阁下是谁的大舅哥?” “哎呀我说,你怎么不信呢?皇帝虽没有皇后,可在后宫之中独宠贵妃,我呀——就是贵妃娘娘的哥哥” 哦,原来是刘花朝的哥哥。 纪梦舒轻蔑一笑,没作声。 早就听说刘花朝不知哪里寻来的哥哥,求着闹着的让宁怀暄给他一个王爷当当,不仅在京城之中修建了府邸,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他出现在这里,纪梦舒可不觉得是个意外。 “这位就是纪家的姑娘哎哟哟,长得可真是国色天香呢。” “这位大人说话跟您妹妹还真是像呢。”一个塞一个的下流。 明王爷拱手,大肚子因为身姿的原因并没有弯下多少,“哎呀呀,姑娘谬赞了谬赞了。这天色已晚,几位姑娘在这也不怕染了风寒,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去贵妃宫里坐会?” 去刘花朝那处? 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让她自己双打吗? “我家姑娘是受人邀请,就不便去叨扰贵妃娘娘了”红叶冷着脸道。 “原来是这样,你们可是要去找万贵人?真是不巧了,万贵人今日染了风疾,说是传染的厉害,现在估计不便见客呢” 纪梦舒没了同他闲话的心思,站起身来,道,“既然这样,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出宫了” “哎——哎——”刘明朝伸手拦住三人,笑道,“着什么急呀,素来听闻纪姑娘跟我家小妹似乎是有什么恩怨,不如去喝上两杯酒,一笑抿恩仇嘛。” 好一个一笑抿恩仇,纪梦舒看他那模样,拦人倒是一把好手,这人在京城仗着自个的身份无恶不作,祸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女,今日不妨给他一些教训。 纪梦舒扯扯嘴角,“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红叶青竹也不知小姐为何突然转变了主意,只默默跟着走,看着越来越荒芜的小路,心里头无端的紧张起来。 “三位姑娘莫怕,今日我是暂住宫中,嘿嘿我一个外男,又不好离着那些妃嫔的地界近了,所以只能住的偏远一些。” 偏远一些好,这样教训起来不怕引来其他人了。 宫殿显然是收拾了一番的。宫廷下两盏幽幽燃起的防风灯,在渐暗的视野里显得一抹亮色。 三人跟着没入那黑暗的宫殿之中,刘明朝亲自染了蜡烛,笑眯眯的坐在纪梦舒的对面,唤人送上几碟小菜,两壶美酒。 打算好好畅饮一番。 青竹心里头打鼓,这人的名声坏成这样,说是没鬼她可不信。小心的揪了揪纪梦舒的衣裳,示意咱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王爷这地方,瞧着简陋了一些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地位甚高,怎么没能有个恩典?” 第八十八章 恭敬不如从命了 总之这一切都是纪梦舒带来的,那个灾星,只要她还活在世上,所有的一切她都讨不到便宜。 一个名声尽毁的女人,在官家夫人小姐口中连最下贱的娼妓都不如,她又是凭什么还有脸面呆在京城之中的? 纪凝秋望着面前平静无波的湖水深思,直到玲珑的一声呼喊,才唤回了神。 “玲珑纪梦舒同宫中的哪位娘娘走的近来着?” 玲珑摇摇头,“娘娘,您忘了?之前跟着娘娘进宫来小住的,是小翠姐。” 哦,是,不提这回事她都忘了,那小翠是个护主的,当初陷害纪梦舒这么大的事,被乱棍打死,都没有交代出是她们母子二人指使的 纪凝秋想了一会,笑道,“我想起来了是万贵人,对了,还有良妃。” 春日宴不久,纪梦舒收到了宫里的一封帖子,署名是万容,但没透露过多的信息,帖子上只说,有难,望进宫一叙。 红叶接过帖子看了半晌,“这万贵人再宫中虽说和咱们走的近了些,不过倒也不至于有难像姑娘求助,毕竟姑娘又不是皇后” “想这么多作甚,待进宫之后,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自从李淮香走了之后,她在京城之中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正巧去宫里瞧瞧万容也好。 人是下午到的,宫侍迎着她进宫,先是在御花园里慢悠悠的逛了一圈,接着又在后宫的小路上来回的绕。 纪梦舒止住了脚,笑问,“你可是新来的宫女?我记得万贵人的住处似乎没这么远?” 那小宫女含羞的笑,“是奴婢疏忽了,因着不熟悉宫里的路,害的姑娘多走了一会,前面有个石亭,姑娘不妨到那处休息休息?” 纪梦舒点头,不过却也看穿了那宫女的不对劲。宫女三年一选,今年正是大选之年,不过却还不到时间。 一个在宫里至少呆了两年多的宫女,怎么会连路都不认识,除非她就是故意的。 纪梦舒走累了,倒也没多话,一个眼神扫过去,叫身后的红叶青竹都注意着点。 片刻,那小宫女一拍脑袋,惊呼道,“哎呀,纪姑娘,奴婢还想起来未曾给福嘉宫送衣裳,那位娘娘急着要用,好在离着不远,姑娘请再次稍等一会” 那宫女说完,也不给人答话的机会,就这么没入另一条小路之后,身影便不见了。 纵然红叶喊了好几声,也都没个回应。 “姑娘这怎么办?” 暮色四合之际,偌大的后宫,不知哪里来的乌鸦“吱吱呀呀”的从头顶上飞过,加深了天边的晚霞。 “等。” 青竹乖顺的立在纪梦舒身边,虽然也不知道这个等,是等万贵人,还是等刚才的那个宫女,抑或是等别的什么人。 天边染了云彩之后,便更加觉得寂静的皇宫有种诡异的静谧感。空荡荡的,连一丝人气都没有,莫名的惹人发慌。 拐角处,一片暗褐色的衣角若隐若现。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突兀的出现在后宫之中,一脸谄媚的靠近石亭。 红叶在几步远的地方出声,“你是何人?” “啊——”那中年男人留着八字的胡须,笑道,“我是当今皇帝的大舅哥。” 红叶瞧他一眼,衣着华丽,非富即贵,“皇帝并未立后,敢问阁下是谁的大舅哥?” “哎呀我说,你怎么不信呢?皇帝虽没有皇后,可在后宫之中独宠贵妃,我呀——就是贵妃娘娘的哥哥” 哦,原来是刘花朝的哥哥。 纪梦舒轻蔑一笑,没作声。 早就听说刘花朝不知哪里寻来的哥哥,求着闹着的让宁怀暄给他一个王爷当当,不仅在京城之中修建了府邸,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他出现在这里,纪梦舒可不觉得是个意外。 “这位就是纪家的姑娘哎哟哟,长得可真是国色天香呢。” “这位大人说话跟您妹妹还真是像呢。”一个塞一个的下流。 明王爷拱手,大肚子因为身姿的原因并没有弯下多少,“哎呀呀,姑娘谬赞了谬赞了。这天色已晚,几位姑娘在这也不怕染了风寒,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去贵妃宫里坐会?” 去刘花朝那处? 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让她自己双打吗? “我家姑娘是受人邀请,就不便去叨扰贵妃娘娘了”红叶冷着脸道。 “原来是这样,你们可是要去找万贵人?真是不巧了,万贵人今日染了风疾,说是传染的厉害,现在估计不便见客呢” 纪梦舒没了同他闲话的心思,站起身来,道,“既然这样,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出宫了” “哎——哎——”刘明朝伸手拦住三人,笑道,“着什么急呀,素来听闻纪姑娘跟我家小妹似乎是有什么恩怨,不如去喝上两杯酒,一笑抿恩仇嘛。” 好一个一笑抿恩仇,纪梦舒看他那模样,拦人倒是一把好手,这人在京城仗着自个的身份无恶不作,祸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女,今日不妨给他一些教训。 纪梦舒扯扯嘴角,“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红叶青竹也不知小姐为何突然转变了主意,只默默跟着走,看着越来越荒芜的小路,心里头无端的紧张起来。 “三位姑娘莫怕,今日我是暂住宫中,嘿嘿我一个外男,又不好离着那些妃嫔的地界近了,所以只能住的偏远一些。” 偏远一些好,这样教训起来不怕引来其他人了。 宫殿显然是收拾了一番的。宫廷下两盏幽幽燃起的防风灯,在渐暗的视野里显得一抹亮色。 三人跟着没入那黑暗的宫殿之中,刘明朝亲自染了蜡烛,笑眯眯的坐在纪梦舒的对面,唤人送上几碟小菜,两壶美酒。 打算好好畅饮一番。 青竹心里头打鼓,这人的名声坏成这样,说是没鬼她可不信。小心的揪了揪纪梦舒的衣裳,示意咱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王爷这地方,瞧着简陋了一些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地位甚高,怎么没能有个恩典?” 第八十九章 聪慧过人 “是冷清了一些,不过有纪姑娘相陪,倒也算不得冷清了”刘明朝笑呵呵的看着纪梦舒,好似两人是相熟的友人一般。 “哎呀——本王身边那小厮懒惰的厉害,不知两位姑娘可否帮我去瞧瞧?” 纪梦舒使了个眼色,青竹便退下了。 这会子,屋子里只有红叶、纪梦舒还有刘明朝三人。 好在青竹很快就回来了,两壶酒水摆上,刘明朝看向几人的眼神中藏不住的算计,“来来来——这杯酒,我敬纪姑娘,纪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那妹妹过不去了” 说得好。 “砰——”的一声,灌满酒水的酒壶猛地砸向男人的后脑,瓷片碎成了几片。 青竹大睁着眼睛,她家姑娘现在下手,越来越熟练了呢。 刘明朝趴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红叶,青竹咱们先出去。” 几人躲在外面,四周寂静无声,青竹晃了晃她的衣袖,问道,“姑娘,咱们要不还是赶紧回去,这里偏远的很,那明王爷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 话说到一半,青竹的嘴巴就被捂上了,红叶空出一只手指了指从花园另一侧过来的两个女子,拉着青竹放低了身段,很好的遮掩住自己。 青竹睁着眸子,眼看着那两个女子这般走过来,步履晃动之间,依稀能看出来那人裙底大片大片的红色鸢花。 是纪凝秋?! 待人进了殿中之后,三人才慢慢的尾随过去。 玲珑跟在纪凝秋身后,瞧着这里里外外并没有想象中那几人的身影,不由疑惑,“娘娘难道明王爷没有看见她?” 纪凝秋绕过“酒醉”的王爷,看着面前的两只酒碗,“不,纪梦舒已经来过了” 这殿里的香不知为何闻着有些发霉的味道,玲珑皱了皱眉头,“那这人还真是没用,人都已经到这了,事却没办成,自个却还喝醉了,浪费了娘娘重金买过来的合欢药。” 话落,殿中骤然响起两道闷哼声。 两道窈窕的身姿就这么水灵灵的晕倒了。 “哎呀——青竹,说了让你下手轻一点的”红叶放下罐子,瞧着地上晕了的两个人。 青竹吐吐舌头,“她们这么算计姑娘,我看不过去嘛。” 好在殿中还有一坛没有破碎的酒壶。青竹红叶将昏迷过去的纪凝秋拖到床榻上,掰开她的嘴,叫纪梦舒灌了半壶酒水。 同样,她身边的玲珑也是如此。 纪梦舒直起腰,看着床榻上的三人,满意的笑了笑,“既然花重金买了合欢药,那就留着自己用。” “青竹红叶,将这里所有的窗子都封上,咱们走。” 殿门落了锁之后,趁着宫门关上之前,纪梦舒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不知是晕还是怎么,身形渐渐有些不稳,红叶眼尖的过来扶了一把,“姑娘,您怎么了?” 纪梦舒甩甩头,“忽然有些晕罢了” 神志不清的很,甚至还有些燥热,纪梦舒晃晃脑袋,只觉越来越晕,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的那种。 是那香 朦胧迷糊之际,感觉自己在飞。 脸上被料峭的春风吹的有些疼,纪梦舒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是真的在飞。 纵横跳跃于屋脊之上,却是在一人的怀里,纪梦舒张张嘴,嗓子干哑的厉害,鼻息之间的呼吸早就让她猜到了是谁。 直到借着月光看清的他脸那一刻,心里的大石头才悄悄落地,“宁容璋?你何时回来的?” 男人居高临下的睨她一眼,“还算清醒” 纪梦舒的脑子有些迟钝的想,怎么听他这话,有种生气的感觉呢? 试探的抓着他的衣袖,道,“这是在哪?我这是怎么了?” “迷药你吸入了迷药,若非是我接到消息,知晓你入了宫,所以才及时赶来,你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满满的控诉。 纪梦舒定了定心神,“那还真是多谢你了对了,青竹和红叶呢?” 男人好似终于舍得低头看她一眼似的,宽慰道,“阿三已经处理了,放心。” 既然宁容璋说放心,纪梦舒当真也就放心了,裹着披风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京城茶楼。 医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敬道,“这位姑娘只是吸入了少量的迷药,并无大碍,喝下汤药休息一番即可。” 侍卫将人好生送走。 宁容璋垂眼睨着床上那人,冷不丁的对上纪梦舒睁开的清澈的眸子。 “可好些了?” 纪梦舒没答话,反问道,“你为何会回来?” 宁容璋挑眉,“我为何不能回来?” “武亲王不是已经反了么?”混沌的脑袋就算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也还是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你你和武亲王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纪家姑娘,果然聪慧过人。”宁容璋搬来矮凳坐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破的危机感,“别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待你醒来之后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的话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纪梦舒勉强撑起来的眼皮止不住的打颤,终于还是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纪梦舒再次醒来的时候,宁容璋就像来无影去无踪一般,消失在京城之中。 纪梦舒暗暗唾骂,“骗子,说什么知无不言!” 红叶寻来的时候,纪梦舒正收拾好自个,准备回纪府。不知是否是昨夜受了凉气的愿意,身子疲乏的厉害。 瞧见红叶来,回头又在软榻上歇下了,“红叶,你们昨夜没事?” “姑娘放心,我和青竹都没事,主要就是姑娘,靠近那香炉近的很,断没想到那刘明朝是这样的人,连熏香都做了手脚好在昨日宫中,长佑王赶到,否则,出宫怕是要更加麻烦了。”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就寻不到他的踪迹,况且还和武亲王有牵连纪梦舒皱眉苦思。 “姑娘,夫人说,想要姑娘去老家避上一阵子,北地最近乱,如今皇城人心惶惶的,老爷是相国,断不能走的。” 第八十九章 聪慧过人 “是冷清了一些,不过有纪姑娘相陪,倒也算不得冷清了”刘明朝笑呵呵的看着纪梦舒,好似两人是相熟的友人一般。 “哎呀——本王身边那小厮懒惰的厉害,不知两位姑娘可否帮我去瞧瞧?” 纪梦舒使了个眼色,青竹便退下了。 这会子,屋子里只有红叶、纪梦舒还有刘明朝三人。 好在青竹很快就回来了,两壶酒水摆上,刘明朝看向几人的眼神中藏不住的算计,“来来来——这杯酒,我敬纪姑娘,纪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那妹妹过不去了” 说得好。 “砰——”的一声,灌满酒水的酒壶猛地砸向男人的后脑,瓷片碎成了几片。 青竹大睁着眼睛,她家姑娘现在下手,越来越熟练了呢。 刘明朝趴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红叶,青竹咱们先出去。” 几人躲在外面,四周寂静无声,青竹晃了晃她的衣袖,问道,“姑娘,咱们要不还是赶紧回去,这里偏远的很,那明王爷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 话说到一半,青竹的嘴巴就被捂上了,红叶空出一只手指了指从花园另一侧过来的两个女子,拉着青竹放低了身段,很好的遮掩住自己。 青竹睁着眸子,眼看着那两个女子这般走过来,步履晃动之间,依稀能看出来那人裙底大片大片的红色鸢花。 是纪凝秋?! 待人进了殿中之后,三人才慢慢的尾随过去。 玲珑跟在纪凝秋身后,瞧着这里里外外并没有想象中那几人的身影,不由疑惑,“娘娘难道明王爷没有看见她?” 纪凝秋绕过“酒醉”的王爷,看着面前的两只酒碗,“不,纪梦舒已经来过了” 这殿里的香不知为何闻着有些发霉的味道,玲珑皱了皱眉头,“那这人还真是没用,人都已经到这了,事却没办成,自个却还喝醉了,浪费了娘娘重金买过来的合欢药。” 话落,殿中骤然响起两道闷哼声。 两道窈窕的身姿就这么水灵灵的晕倒了。 “哎呀——青竹,说了让你下手轻一点的”红叶放下罐子,瞧着地上晕了的两个人。 青竹吐吐舌头,“她们这么算计姑娘,我看不过去嘛。” 好在殿中还有一坛没有破碎的酒壶。青竹红叶将昏迷过去的纪凝秋拖到床榻上,掰开她的嘴,叫纪梦舒灌了半壶酒水。 同样,她身边的玲珑也是如此。 纪梦舒直起腰,看着床榻上的三人,满意的笑了笑,“既然花重金买了合欢药,那就留着自己用。” “青竹红叶,将这里所有的窗子都封上,咱们走。” 殿门落了锁之后,趁着宫门关上之前,纪梦舒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不知是晕还是怎么,身形渐渐有些不稳,红叶眼尖的过来扶了一把,“姑娘,您怎么了?” 纪梦舒甩甩头,“忽然有些晕罢了” 神志不清的很,甚至还有些燥热,纪梦舒晃晃脑袋,只觉越来越晕,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的那种。 是那香 朦胧迷糊之际,感觉自己在飞。 脸上被料峭的春风吹的有些疼,纪梦舒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是真的在飞。 纵横跳跃于屋脊之上,却是在一人的怀里,纪梦舒张张嘴,嗓子干哑的厉害,鼻息之间的呼吸早就让她猜到了是谁。 直到借着月光看清的他脸那一刻,心里的大石头才悄悄落地,“宁容璋?你何时回来的?” 男人居高临下的睨她一眼,“还算清醒” 纪梦舒的脑子有些迟钝的想,怎么听他这话,有种生气的感觉呢? 试探的抓着他的衣袖,道,“这是在哪?我这是怎么了?” “迷药你吸入了迷药,若非是我接到消息,知晓你入了宫,所以才及时赶来,你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满满的控诉。 纪梦舒定了定心神,“那还真是多谢你了对了,青竹和红叶呢?” 男人好似终于舍得低头看她一眼似的,宽慰道,“阿三已经处理了,放心。” 既然宁容璋说放心,纪梦舒当真也就放心了,裹着披风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京城茶楼。 医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敬道,“这位姑娘只是吸入了少量的迷药,并无大碍,喝下汤药休息一番即可。” 侍卫将人好生送走。 宁容璋垂眼睨着床上那人,冷不丁的对上纪梦舒睁开的清澈的眸子。 “可好些了?” 纪梦舒没答话,反问道,“你为何会回来?” 宁容璋挑眉,“我为何不能回来?” “武亲王不是已经反了么?”混沌的脑袋就算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也还是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你你和武亲王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纪家姑娘,果然聪慧过人。”宁容璋搬来矮凳坐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破的危机感,“别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待你醒来之后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的话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纪梦舒勉强撑起来的眼皮止不住的打颤,终于还是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纪梦舒再次醒来的时候,宁容璋就像来无影去无踪一般,消失在京城之中。 纪梦舒暗暗唾骂,“骗子,说什么知无不言!” 红叶寻来的时候,纪梦舒正收拾好自个,准备回纪府。不知是否是昨夜受了凉气的愿意,身子疲乏的厉害。 瞧见红叶来,回头又在软榻上歇下了,“红叶,你们昨夜没事?” “姑娘放心,我和青竹都没事,主要就是姑娘,靠近那香炉近的很,断没想到那刘明朝是这样的人,连熏香都做了手脚好在昨日宫中,长佑王赶到,否则,出宫怕是要更加麻烦了。”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就寻不到他的踪迹,况且还和武亲王有牵连纪梦舒皱眉苦思。 “姑娘,夫人说,想要姑娘去老家避上一阵子,北地最近乱,如今皇城人心惶惶的,老爷是相国,断不能走的。” 第九十章 我来看看你 “所以,是要我舍弃父亲母亲还有兄长,独自去范阳避难不成?” 知道自家姑娘性子倔,红叶猛地跪下来,道“姑娘,老爷和公子都有官职在身,如何能走?大难当头,老爷心里还是念着姑娘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走京城的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那叛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过来的,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们在一处。” 回到纪府之后,纪父姜母怎么也拗不过女儿这般执拗的性子,只叫她好好呆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 刚安生了没多久,宫里头又出事了。 说那贵妃的哥哥,一个在京城作恶多端的王爷,居然在宫中与妃子有染。 皇城之中议论纷纷,男女苟合,居然还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最近京城的事情实在是多,和北地的武亲王叛乱相比,这点风花雪月伤风败俗的事都不够看了。 几日前,宁怀暄匆匆派了兵,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也不知在哪处地界遇见,遇见了,又是生灵涂炭的一场灾难。 皇宫。 刘花朝瞧着跪在下头,满身凌乱的女子,皱了皱眉,“贤妃娘娘,你可知同人私通,是多大的罪过?” 她的脸上被脂粉厚厚涂了一层,唇色妖娆,头上簪着金钗凤冠,身上不合时宜的穿着大红色衣袍,瞧着雍容华贵,如鬼魅一般。 “不是我!” 瞧瞧,还在狡辩。 刘花朝懒得跟一个没了用处的人费什么口舌,当即就道,“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若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就将你送给我哥哥。你若是拒死不认,那本宫就以祸乱后宫之名,赐你鸩酒。”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纪凝秋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人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刘花朝具体怎么处置的,纪梦舒没多大心情之后,安插在宫里的暗卫回禀,纪凝秋因为祸乱后宫,被贵妃贬去了浣衣局。 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最后居然去了浣衣局,做着最劳累的活计,日复一日,手会被冷水泡肿,变的粗糙不堪,人呢,会在风吹日晒下,变成一个在深宫中挣扎无果的宫女。 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最后也会变成泡影。最后在心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这一场都是梦而已。 前世纪凝秋为了攀附宁怀暄,不惜伪造纪康通敌叛国的证据,这一世,主动权握在她的手中。 纪凝秋落到这样的地步,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一世因果,都是各人的报应罢了。 纪梦舒之前是不相信有天命这种东西的,可真当前世含冤而死的时候,她比任何教徒都更加虔诚。 京城因为武亲王的军队乱成一片的时候,纪梦舒特意梳妆打扮好,亲自要送纪凝秋一程。 红叶替她挽了个头发,一支支银钗插入发间,一双眼眸清澈透亮,明明不过才及笄的姑娘,面上却老练的厉害。 樱唇微抿,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红叶立在身边,笑道,“姑娘这模样,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长得美在乱世中,不算长处” 红叶默然,武亲王兵临城下,改朝换代或许只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间,现在的大历朝,已然不算是盛世了。 “走趁着这会还未兵荒马乱,去见见二姐最后一面。” 红叶跟在纪梦舒身后,没敢问为何说这是最后一面,二姑娘纪凝秋坏事做尽,贵妃将她贬为宫人,老死宫中也未可知。 昔日繁华的京城已经落寞了许多,往常达官贵人聚集的酒楼,生意也渐渐的没了,门前一两片的落叶,彰显着无人问津。 道路两旁的门店外,老板皱着眉头,狠心将门店上了锁,叹息一声便跟着家人低头赶路。 妇人瞧着人去楼空的街市,心有期待的问道,“咱们还有机会回来么?” 那掌柜的摆摆手,“若以后太平,咱们还是干之前的营生,若是乱世,咱们一家人好好活着就是了” 大富大贵都是身外之物,凡人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中,能侥幸活着已是万幸。 马车“嘚嘚”的朝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跑去。 青竹撩开车帘,叹息道,“姑娘,这外头都快没什么人了红叶姐,那叛军不会真的打进来?” 京城之外不过数里的地方,武亲王就在此安营扎寨,说不准什么时候,军旗一挥,人就这么打进来了。 红叶轻声道,“走一时看一时京城之中的禁军不在少数,或许还能抵抗一阵呢。” 纪梦舒闭着眼睛假寐,前世里,武亲王根本不曾谋反,今世到此,她已经无法预测出未来的走向了。 思绪纷飞,眨眼已到皇宫脚下,昔日威严的皇宫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 城门的侍卫有些慌张,瞧着纪府的信件之后,这便放行了,纪梦舒轻车熟路的走进去。 直接往浣衣局的方向走。 内务府,浣衣局。 做了错事的宫女,或者是手脚不麻利的,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宫女,则统统被打发到浣衣局中来。 纪梦舒人还没有进去,便听见里头“啪啪”的捶打衣裳的声音,抬脚进去之后,方觉浣衣局内的宫女好似不与外塞通人烟。 不管外界乱成什么样子,她们始终都是她们,不慌不忙,行尸走肉一般维持着宫里的秩序。 死或者活,总归没有太大的区别。 纪梦舒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纪凝秋,浣衣局这种地方,常年来不会有什么贵人进来,纪梦舒这一身行头的走进来,瞬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片刻的愣怔之后,便又接着做自己手上的活。 青竹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到,这里像是冷宫。 “姐姐,我来看看你” 她轻声细语,落在旁人的眼中,好似二人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姐妹。 “我是皇后!纪梦舒,你看见本宫为何不跪?!”女人全身上下穿着统一的布裙,素色的布料,头发上没有一点的钗饰,素净的很,她曾经那么爱美啊。 第九十章 我来看看你 “所以,是要我舍弃父亲母亲还有兄长,独自去范阳避难不成?” 知道自家姑娘性子倔,红叶猛地跪下来,道“姑娘,老爷和公子都有官职在身,如何能走?大难当头,老爷心里还是念着姑娘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走京城的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那叛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过来的,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们在一处。” 回到纪府之后,纪父姜母怎么也拗不过女儿这般执拗的性子,只叫她好好呆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 刚安生了没多久,宫里头又出事了。 说那贵妃的哥哥,一个在京城作恶多端的王爷,居然在宫中与妃子有染。 皇城之中议论纷纷,男女苟合,居然还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最近京城的事情实在是多,和北地的武亲王叛乱相比,这点风花雪月伤风败俗的事都不够看了。 几日前,宁怀暄匆匆派了兵,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也不知在哪处地界遇见,遇见了,又是生灵涂炭的一场灾难。 皇宫。 刘花朝瞧着跪在下头,满身凌乱的女子,皱了皱眉,“贤妃娘娘,你可知同人私通,是多大的罪过?” 她的脸上被脂粉厚厚涂了一层,唇色妖娆,头上簪着金钗凤冠,身上不合时宜的穿着大红色衣袍,瞧着雍容华贵,如鬼魅一般。 “不是我!” 瞧瞧,还在狡辩。 刘花朝懒得跟一个没了用处的人费什么口舌,当即就道,“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若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就将你送给我哥哥。你若是拒死不认,那本宫就以祸乱后宫之名,赐你鸩酒。”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纪凝秋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人分明是想公报私仇。 刘花朝具体怎么处置的,纪梦舒没多大心情之后,安插在宫里的暗卫回禀,纪凝秋因为祸乱后宫,被贵妃贬去了浣衣局。 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最后居然去了浣衣局,做着最劳累的活计,日复一日,手会被冷水泡肿,变的粗糙不堪,人呢,会在风吹日晒下,变成一个在深宫中挣扎无果的宫女。 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最后也会变成泡影。最后在心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这一场都是梦而已。 前世纪凝秋为了攀附宁怀暄,不惜伪造纪康通敌叛国的证据,这一世,主动权握在她的手中。 纪凝秋落到这样的地步,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一世因果,都是各人的报应罢了。 纪梦舒之前是不相信有天命这种东西的,可真当前世含冤而死的时候,她比任何教徒都更加虔诚。 京城因为武亲王的军队乱成一片的时候,纪梦舒特意梳妆打扮好,亲自要送纪凝秋一程。 红叶替她挽了个头发,一支支银钗插入发间,一双眼眸清澈透亮,明明不过才及笄的姑娘,面上却老练的厉害。 樱唇微抿,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红叶立在身边,笑道,“姑娘这模样,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长得美在乱世中,不算长处” 红叶默然,武亲王兵临城下,改朝换代或许只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间,现在的大历朝,已然不算是盛世了。 “走趁着这会还未兵荒马乱,去见见二姐最后一面。” 红叶跟在纪梦舒身后,没敢问为何说这是最后一面,二姑娘纪凝秋坏事做尽,贵妃将她贬为宫人,老死宫中也未可知。 昔日繁华的京城已经落寞了许多,往常达官贵人聚集的酒楼,生意也渐渐的没了,门前一两片的落叶,彰显着无人问津。 道路两旁的门店外,老板皱着眉头,狠心将门店上了锁,叹息一声便跟着家人低头赶路。 妇人瞧着人去楼空的街市,心有期待的问道,“咱们还有机会回来么?” 那掌柜的摆摆手,“若以后太平,咱们还是干之前的营生,若是乱世,咱们一家人好好活着就是了” 大富大贵都是身外之物,凡人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中,能侥幸活着已是万幸。 马车“嘚嘚”的朝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跑去。 青竹撩开车帘,叹息道,“姑娘,这外头都快没什么人了红叶姐,那叛军不会真的打进来?” 京城之外不过数里的地方,武亲王就在此安营扎寨,说不准什么时候,军旗一挥,人就这么打进来了。 红叶轻声道,“走一时看一时京城之中的禁军不在少数,或许还能抵抗一阵呢。” 纪梦舒闭着眼睛假寐,前世里,武亲王根本不曾谋反,今世到此,她已经无法预测出未来的走向了。 思绪纷飞,眨眼已到皇宫脚下,昔日威严的皇宫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 城门的侍卫有些慌张,瞧着纪府的信件之后,这便放行了,纪梦舒轻车熟路的走进去。 直接往浣衣局的方向走。 内务府,浣衣局。 做了错事的宫女,或者是手脚不麻利的,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宫女,则统统被打发到浣衣局中来。 纪梦舒人还没有进去,便听见里头“啪啪”的捶打衣裳的声音,抬脚进去之后,方觉浣衣局内的宫女好似不与外塞通人烟。 不管外界乱成什么样子,她们始终都是她们,不慌不忙,行尸走肉一般维持着宫里的秩序。 死或者活,总归没有太大的区别。 纪梦舒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纪凝秋,浣衣局这种地方,常年来不会有什么贵人进来,纪梦舒这一身行头的走进来,瞬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片刻的愣怔之后,便又接着做自己手上的活。 青竹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到,这里像是冷宫。 “姐姐,我来看看你” 她轻声细语,落在旁人的眼中,好似二人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姐妹。 “我是皇后!纪梦舒,你看见本宫为何不跪?!”女人全身上下穿着统一的布裙,素色的布料,头发上没有一点的钗饰,素净的很,她曾经那么爱美啊。 第九十一章 自食恶果罢了 掌事的姑姑过来,道,“这奴婢一进来神智就已经不大清楚了,您若是想说说话,不妨同问这个” 掌事姑姑指了指她身边蜷缩着的那女子,脸全都埋进膝盖之间,好似是瞧见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 “姑娘,是玲珑。” 听到自己的名讳,玲珑赶紧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姑娘,饶了我,饶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 “我既然还没问,玲珑,你又怎么知道我要问些什么呢?”纪梦舒蹲下身,制住她已经满脸血迹的额头。 听说那日在明亲王的床榻上,这主仆二人全身光裸裸的,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主意是你出的,对不对?” 旁人或许不知晓纪梦舒问的是什么事,但玲珑一定知道。 “姑娘!我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撺掇娘娘给姑娘下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啊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纪梦舒悠悠起身,绕过玲珑来到一言不发的纪凝秋身边。 她神态松散,好似对外界不闻不问,似是痴傻了一般,“二姐?今日落得这般天地,你有没有一丝的后悔?” 纪凝秋没搭话,鬓边的两缕头发松散下来,瞧她那副神态模样,任谁看了都说此人多半是傻了。 也不管纪凝秋到底是真听得懂还是假听不懂,她都要说,要说给她听。 “二姐姐,你当时猜测我在城郊的宅子里养了男人,结果是给父亲的暗卫,你说我因为宁怀暄的事在外面胡来,你只猜对了一半” 纪梦舒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确实不喜欢宁怀暄,这辈子也不想做什么皇后,这都要多亏了你” “后来呢,你算计着,想要皇后之位,表面上与许家议亲,将婚事也定在了年关初七你我同一日的婚嫁呢?”纪梦舒唇角微勾,“二姐,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偏室给我下了迷药么?” 纪凝秋呆滞的神情一僵,摇摇头又摇摇头,强迫的催眠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了,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贤妃娘娘。 “我提前服了解药,你将我二人的外衣对调,红盖头一盖,确实叫人分辨不出来呢可是亲近之人就不一定了二姐呀二姐,还是我,亲自去跟阿兄说,叫他好好配合你,圆你一个凤凰梦呢” “我呢,再去许府的路上,自个派人把自个的劫走了,你瞧,二姐,你不是如愿嫁到皇宫了?”纪梦舒面上的笑意猛地褪去,“可是你不清楚,宁怀暄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是权势!是权力!可惜你的父亲不是相国,于是他便不能允你皇后之位将你放在后宫之中,像个摆设一般!” “啊!纪梦舒!你去死!”纪凝秋装不下去了,将木盆猛地踹翻,里面的冷水混合着昂贵的衣裳,在纪梦舒的脚下流了一地。 你瞧瞧,这人就是这样,引以为豪的东西打碎之后,便不能遏制的歇斯底里起来了。 “后来呢,你说你有法子扳倒纪相国,收回纪相国手中的权势呵,宁怀暄便就信了。”纪梦舒踩着明黄的袍子,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像是地狱里寻来的恶鬼,怎么样都不能摆脱的掉。 “你们浓情蜜意,说着什么恩爱两不疑哈哈哈——”纪梦舒抬眉,唇边带着嘲弄,“后来呀,你就去了纪府,偷了边郡军防图,伪造了两封通敌叛国的证据,一起交给了宁怀暄。” “可是你忘了——”纪梦舒指着她,欣赏她这一刻的惶恐与惊怕,“是谁带给你荣华富贵,又是谁将你们接入皇城,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纪家姑娘。纪凝秋,你这人是没什么心肝的,你全都忘了,为了你所爱的男人,你将纪家出卖了对。” “不是的”纪凝秋惶恐的摇头,冷水打湿她的头发,看来的有些枯黄,权势是能养人的,没了权势,就没有说话的权力,“不是这样的,” 你瞧,一点底气都没有。 “可是你不知道,真的军防图早就被我换掉了,你看,一旦你没了价值,在宁怀暄的眼里什么都不是,所有的浓情蜜意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二姐。”纪梦舒慢慢道,“你说追求的,不过就是个笑话。” “不是的!你胡说!纪梦舒是你嫉妒我,是你嫉妒我成了陛下的妃子,而你自己声名狼藉,你就是故意!”纪凝秋破口大骂,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纪梦舒任由她胡乱攀咬,不慌不忙的样子没有一丝波澜,而后指了指一直不说话的玲珑,又道,“而后,纪家分家,你在宫中举步维艰,是以,你投靠了刘花朝,可是刘花朝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你就想要报复我?” “你暗中联系明亲王,结果呢,自食恶果罢了,怎么样?你若是跟明亲王走了,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第二十一房贵妾呢。” 原本以为无人知晓的心思,像是暴露在日光下一般,所有的这些,纪梦舒居然全都知道。 将所有的现实都剖开给她看,瞧见血淋淋的现实之后,那些自缚于此的疯癫都会随着美梦一起消失。 “二姐,我瞧着这大历朝的天就要变了,我特来送你一程。” —— 马车“嘚嘚”,还没到纪府的时候,宫里的暗卫便回信道,纪凝秋投井死了。 死了,不管外面是晴天还是下雨,自己是高兴还是悲伤,所有的一切,她都感知不到了,感知不到温度,喜怒,或是情绪 下了马车,蓦地瞧见姜母正在外头徘徊,瞧见纪梦舒后,指尖都快戳破她的脑门子了,“叛军临城,你还在外面做什么?生怕这天下不够乱是?” “阿娘我是寻阿兄去了” 纪元正最近情绪很差,经常半夜三更的寻不到人影,结果在酒楼里喝的烂醉如泥。 第九十一章 自食恶果罢了 掌事的姑姑过来,道,“这奴婢一进来神智就已经不大清楚了,您若是想说说话,不妨同问这个” 掌事姑姑指了指她身边蜷缩着的那女子,脸全都埋进膝盖之间,好似是瞧见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 “姑娘,是玲珑。” 听到自己的名讳,玲珑赶紧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姑娘,饶了我,饶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 “我既然还没问,玲珑,你又怎么知道我要问些什么呢?”纪梦舒蹲下身,制住她已经满脸血迹的额头。 听说那日在明亲王的床榻上,这主仆二人全身光裸裸的,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主意是你出的,对不对?” 旁人或许不知晓纪梦舒问的是什么事,但玲珑一定知道。 “姑娘!我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撺掇娘娘给姑娘下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啊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纪梦舒悠悠起身,绕过玲珑来到一言不发的纪凝秋身边。 她神态松散,好似对外界不闻不问,似是痴傻了一般,“二姐?今日落得这般天地,你有没有一丝的后悔?” 纪凝秋没搭话,鬓边的两缕头发松散下来,瞧她那副神态模样,任谁看了都说此人多半是傻了。 也不管纪凝秋到底是真听得懂还是假听不懂,她都要说,要说给她听。 “二姐姐,你当时猜测我在城郊的宅子里养了男人,结果是给父亲的暗卫,你说我因为宁怀暄的事在外面胡来,你只猜对了一半” 纪梦舒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确实不喜欢宁怀暄,这辈子也不想做什么皇后,这都要多亏了你” “后来呢,你算计着,想要皇后之位,表面上与许家议亲,将婚事也定在了年关初七你我同一日的婚嫁呢?”纪梦舒唇角微勾,“二姐,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偏室给我下了迷药么?” 纪凝秋呆滞的神情一僵,摇摇头又摇摇头,强迫的催眠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了,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贤妃娘娘。 “我提前服了解药,你将我二人的外衣对调,红盖头一盖,确实叫人分辨不出来呢可是亲近之人就不一定了二姐呀二姐,还是我,亲自去跟阿兄说,叫他好好配合你,圆你一个凤凰梦呢” “我呢,再去许府的路上,自个派人把自个的劫走了,你瞧,二姐,你不是如愿嫁到皇宫了?”纪梦舒面上的笑意猛地褪去,“可是你不清楚,宁怀暄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是权势!是权力!可惜你的父亲不是相国,于是他便不能允你皇后之位将你放在后宫之中,像个摆设一般!” “啊!纪梦舒!你去死!”纪凝秋装不下去了,将木盆猛地踹翻,里面的冷水混合着昂贵的衣裳,在纪梦舒的脚下流了一地。 你瞧瞧,这人就是这样,引以为豪的东西打碎之后,便不能遏制的歇斯底里起来了。 “后来呢,你说你有法子扳倒纪相国,收回纪相国手中的权势呵,宁怀暄便就信了。”纪梦舒踩着明黄的袍子,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像是地狱里寻来的恶鬼,怎么样都不能摆脱的掉。 “你们浓情蜜意,说着什么恩爱两不疑哈哈哈——”纪梦舒抬眉,唇边带着嘲弄,“后来呀,你就去了纪府,偷了边郡军防图,伪造了两封通敌叛国的证据,一起交给了宁怀暄。” “可是你忘了——”纪梦舒指着她,欣赏她这一刻的惶恐与惊怕,“是谁带给你荣华富贵,又是谁将你们接入皇城,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纪家姑娘。纪凝秋,你这人是没什么心肝的,你全都忘了,为了你所爱的男人,你将纪家出卖了对。” “不是的”纪凝秋惶恐的摇头,冷水打湿她的头发,看来的有些枯黄,权势是能养人的,没了权势,就没有说话的权力,“不是这样的,” 你瞧,一点底气都没有。 “可是你不知道,真的军防图早就被我换掉了,你看,一旦你没了价值,在宁怀暄的眼里什么都不是,所有的浓情蜜意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二姐。”纪梦舒慢慢道,“你说追求的,不过就是个笑话。” “不是的!你胡说!纪梦舒是你嫉妒我,是你嫉妒我成了陛下的妃子,而你自己声名狼藉,你就是故意!”纪凝秋破口大骂,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纪梦舒任由她胡乱攀咬,不慌不忙的样子没有一丝波澜,而后指了指一直不说话的玲珑,又道,“而后,纪家分家,你在宫中举步维艰,是以,你投靠了刘花朝,可是刘花朝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你就想要报复我?” “你暗中联系明亲王,结果呢,自食恶果罢了,怎么样?你若是跟明亲王走了,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第二十一房贵妾呢。” 原本以为无人知晓的心思,像是暴露在日光下一般,所有的这些,纪梦舒居然全都知道。 将所有的现实都剖开给她看,瞧见血淋淋的现实之后,那些自缚于此的疯癫都会随着美梦一起消失。 “二姐,我瞧着这大历朝的天就要变了,我特来送你一程。” —— 马车“嘚嘚”,还没到纪府的时候,宫里的暗卫便回信道,纪凝秋投井死了。 死了,不管外面是晴天还是下雨,自己是高兴还是悲伤,所有的一切,她都感知不到了,感知不到温度,喜怒,或是情绪 下了马车,蓦地瞧见姜母正在外头徘徊,瞧见纪梦舒后,指尖都快戳破她的脑门子了,“叛军临城,你还在外面做什么?生怕这天下不够乱是?” “阿娘我是寻阿兄去了” 纪元正最近情绪很差,经常半夜三更的寻不到人影,结果在酒楼里喝的烂醉如泥。 第九十二章 我来做 他是将军,却不能护整个大历于安全之中,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一般南下,他亦无法阻挡。 当今陛下昏庸无道,他不知道站在哪边才是对的,是守卫皇城呢,为大历朝贡献出自己的一点一滴,然后继续让宁怀暄那个废物当着皇帝,自私残暴的压榨天下的百姓。 还是投靠那武亲王,拥立武亲王登基,百年之后,在史官的笔下,成为万古罪人 既然不知道,也不如听由天命罢了。 姜母侧身,“进去,你阿兄昨夜又喝醉了回来”儿子变成这副模样,姜母的心比谁都要难受。 懂得明哲保身之人,早已经连续几日称病不去朝堂了,还有些个文官统统卷了些金银细软,准备回老家渡劫。可惜纪康身居高位,却走不了。 当夜。 城外令人心悸的号角声再度传来,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千军万马的马蹄声在近处震得沙尘飞起,纪梦舒睡卧在塌上,心思百转。 “青竹红叶” “姑娘?”外间的两人没睡,城门吱吱呀呀的响,那些叛军气焰嚣张,说不准没有多少可活的日子了,或许明日就是终点。 听见纪梦舒唤人之后,两人都走了进去,“姑娘,都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未睡着?” 纪梦舒饮了一口温水,“那马蹄声震得我睡不着,红叶,青竹,你们自幼跟着我,如今遇上国难,趁着叛军还未入城,你们赶紧拿些金银离开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青竹跪在木板地上,摇摇头,“我不,姑娘带我们这般好,奴婢不走” 红叶跪在她身边,“奴婢也不走。” 纪梦舒轻叹一口气,“武亲王此人,传言好武力,性暴虐,他日攻破城门,我们纪家必会遭难,叛军的刀下无所谓多你们两条人命,可是对我来说,你们却是无比重要的人红叶,青竹,走。” “姑娘也说了,那武亲王性暴虐,我们两个姑娘家,在外面肯定是要被他们抓走的。姑娘,既然早晚都是一个死字,那护在姑娘面前,自然是最好”青竹吸吸鼻子,“姑娘,我们永远都不离开您。” 夜半。 西城门在马蹄声,人声中轰然撞开,叛军一窝蜂的冲了进来,联合东城门攻进来的宁容璋,一起围了皇城。 街道上全部被叛军征用,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纪府也是如此,高门大户,看管的更加严密。 姜母在府中坐卧不宁,原因无他,纪康困在宫中,没能出来。 皇宫内外,所有的禁军乃至御林军全都出动,在城门处抵御武亲王的军队。所有人都认为此次的谋反是武亲王一人所为,殊不知在武亲王途经的地界,几乎所有的藩王都有示好的意思。 正因如此,他们才是势如破竹,无所阻挡的一路南下直至皇宫。 宁怀暄在议事大殿同几位重臣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每一次的急报对在场众人来说,都是一次心理上的折磨。 太后拖着病体过来,脸色苍白气数将近,好似要同这大历朝一道亡了似的。 “废物!一群废物!”宁怀暄挥掉桌案上的东西,瞧着那递过来的战报,目眦欲裂,“朕的求和书递过去没有?那逆贼!不,武亲王,他怎么说?” 殿内跪着的侍卫盔甲上泛着冷寒的微光,俯身道,“回陛下武亲王,他,他将议和书给撕了。” 武亲王不愿议和,看样子是要攻入皇宫,叫大历朝该朝换代了。“真是朕的好皇叔啊” “报——西门军力不敌,预计还能再撑两个时辰,求陛下增兵——” “报——西南门全军覆没,叛军已经杀入皇宫了!” 众臣惶恐。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陛下,您还是赶紧走密道出城!我等老臣誓死守在此处,定然会拖住那叛贼一时片刻的!” 宁怀暄颓然的坐在皇位上,心中生出在好好看一眼这宫殿的情感来。 众位大臣仍旧说着,请求陛下从密道出城。 “密道?你们让朕出城,和直接送死有什么区别,朕生在皇宫,是这里的主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朕倒要看看,武亲王谋反,他眼里可还有先帝与太祖!来人,请先帝与太祖的画像过来!” 皇宫失守,马蹄声阵阵,初春时,御花园里新开的花苞在清晨的露水之中摇摇欲坠。而后被奔驰的马儿无情的碾碎。 武亲王手拿长枪,瞧见阴沉沉的天色没有半分回转的痕迹,心道真是个坏天气。 精锐部队已经逼近大殿,众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还未靠近大殿,殿外的屋脊瓦片上陡然一转,冒出许多细小的孔径,而后密密麻麻的飞箭瞬间笼罩在天空上,猛然向下扎去。 惨叫声不绝于耳。 武亲王带过来的人瞬间死了三分之一。 有了暗算的箭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殿中间蓦然多出两幅画卷,两个小黄门一拽,先帝和太祖皇帝精妙绝伦的画像都展现在众人面前。 皇室正统,天子血脉,谁人敢反? 太祖皇帝就是也就是武亲王的父皇,画像猛地出现,武亲王盯着画像久久失神,太祖皇帝宠爱那妃子的儿子,连皇位都传给了出身不正的先帝。他来夺位有什么错?! “父皇您一辈子都喜欢贵妃,所有的爱都给了先帝,可曾看见过我呢?”武亲王楠楠自问。 宁怀暄从容出来,议事大殿外一片血腥,他着新意,带冠玉,手持长剑,威吓众生,“朕乃先帝血脉,皇位亲传,天子血脉,武亲王,你还要反?” 武亲王哈哈一笑,“本王的好侄子啊,你即位的时候年纪太小,诸位皇叔没一个服气的,现在长大了,可治国却还是没什么能力这皇位应该给大贤大德之人,显而易见你不是,既然不是,那这皇位不如给皇叔来做总归大家都是太祖的血脉。” 第九十二章 我来做 他是将军,却不能护整个大历于安全之中,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一般南下,他亦无法阻挡。 当今陛下昏庸无道,他不知道站在哪边才是对的,是守卫皇城呢,为大历朝贡献出自己的一点一滴,然后继续让宁怀暄那个废物当着皇帝,自私残暴的压榨天下的百姓。 还是投靠那武亲王,拥立武亲王登基,百年之后,在史官的笔下,成为万古罪人 既然不知道,也不如听由天命罢了。 姜母侧身,“进去,你阿兄昨夜又喝醉了回来”儿子变成这副模样,姜母的心比谁都要难受。 懂得明哲保身之人,早已经连续几日称病不去朝堂了,还有些个文官统统卷了些金银细软,准备回老家渡劫。可惜纪康身居高位,却走不了。 当夜。 城外令人心悸的号角声再度传来,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千军万马的马蹄声在近处震得沙尘飞起,纪梦舒睡卧在塌上,心思百转。 “青竹红叶” “姑娘?”外间的两人没睡,城门吱吱呀呀的响,那些叛军气焰嚣张,说不准没有多少可活的日子了,或许明日就是终点。 听见纪梦舒唤人之后,两人都走了进去,“姑娘,都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未睡着?” 纪梦舒饮了一口温水,“那马蹄声震得我睡不着,红叶,青竹,你们自幼跟着我,如今遇上国难,趁着叛军还未入城,你们赶紧拿些金银离开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青竹跪在木板地上,摇摇头,“我不,姑娘带我们这般好,奴婢不走” 红叶跪在她身边,“奴婢也不走。” 纪梦舒轻叹一口气,“武亲王此人,传言好武力,性暴虐,他日攻破城门,我们纪家必会遭难,叛军的刀下无所谓多你们两条人命,可是对我来说,你们却是无比重要的人红叶,青竹,走。” “姑娘也说了,那武亲王性暴虐,我们两个姑娘家,在外面肯定是要被他们抓走的。姑娘,既然早晚都是一个死字,那护在姑娘面前,自然是最好”青竹吸吸鼻子,“姑娘,我们永远都不离开您。” 夜半。 西城门在马蹄声,人声中轰然撞开,叛军一窝蜂的冲了进来,联合东城门攻进来的宁容璋,一起围了皇城。 街道上全部被叛军征用,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纪府也是如此,高门大户,看管的更加严密。 姜母在府中坐卧不宁,原因无他,纪康困在宫中,没能出来。 皇宫内外,所有的禁军乃至御林军全都出动,在城门处抵御武亲王的军队。所有人都认为此次的谋反是武亲王一人所为,殊不知在武亲王途经的地界,几乎所有的藩王都有示好的意思。 正因如此,他们才是势如破竹,无所阻挡的一路南下直至皇宫。 宁怀暄在议事大殿同几位重臣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每一次的急报对在场众人来说,都是一次心理上的折磨。 太后拖着病体过来,脸色苍白气数将近,好似要同这大历朝一道亡了似的。 “废物!一群废物!”宁怀暄挥掉桌案上的东西,瞧着那递过来的战报,目眦欲裂,“朕的求和书递过去没有?那逆贼!不,武亲王,他怎么说?” 殿内跪着的侍卫盔甲上泛着冷寒的微光,俯身道,“回陛下武亲王,他,他将议和书给撕了。” 武亲王不愿议和,看样子是要攻入皇宫,叫大历朝该朝换代了。“真是朕的好皇叔啊” “报——西门军力不敌,预计还能再撑两个时辰,求陛下增兵——” “报——西南门全军覆没,叛军已经杀入皇宫了!” 众臣惶恐。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陛下,您还是赶紧走密道出城!我等老臣誓死守在此处,定然会拖住那叛贼一时片刻的!” 宁怀暄颓然的坐在皇位上,心中生出在好好看一眼这宫殿的情感来。 众位大臣仍旧说着,请求陛下从密道出城。 “密道?你们让朕出城,和直接送死有什么区别,朕生在皇宫,是这里的主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朕倒要看看,武亲王谋反,他眼里可还有先帝与太祖!来人,请先帝与太祖的画像过来!” 皇宫失守,马蹄声阵阵,初春时,御花园里新开的花苞在清晨的露水之中摇摇欲坠。而后被奔驰的马儿无情的碾碎。 武亲王手拿长枪,瞧见阴沉沉的天色没有半分回转的痕迹,心道真是个坏天气。 精锐部队已经逼近大殿,众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还未靠近大殿,殿外的屋脊瓦片上陡然一转,冒出许多细小的孔径,而后密密麻麻的飞箭瞬间笼罩在天空上,猛然向下扎去。 惨叫声不绝于耳。 武亲王带过来的人瞬间死了三分之一。 有了暗算的箭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殿中间蓦然多出两幅画卷,两个小黄门一拽,先帝和太祖皇帝精妙绝伦的画像都展现在众人面前。 皇室正统,天子血脉,谁人敢反? 太祖皇帝就是也就是武亲王的父皇,画像猛地出现,武亲王盯着画像久久失神,太祖皇帝宠爱那妃子的儿子,连皇位都传给了出身不正的先帝。他来夺位有什么错?! “父皇您一辈子都喜欢贵妃,所有的爱都给了先帝,可曾看见过我呢?”武亲王楠楠自问。 宁怀暄从容出来,议事大殿外一片血腥,他着新意,带冠玉,手持长剑,威吓众生,“朕乃先帝血脉,皇位亲传,天子血脉,武亲王,你还要反?” 武亲王哈哈一笑,“本王的好侄子啊,你即位的时候年纪太小,诸位皇叔没一个服气的,现在长大了,可治国却还是没什么能力这皇位应该给大贤大德之人,显而易见你不是,既然不是,那这皇位不如给皇叔来做总归大家都是太祖的血脉。” 第九十三章 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宁怀暄想,这辈子做过的最大意的事情,就是没在当初的中秋宫宴上,连带着一起杀了武亲王。 议事大殿被团团包围,几乎是没受什么阻力就进了殿,殿中的百官在朝堂之上能言善辩,如今刀架颈侧,却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武亲王大手一挥,在场所有人尽数下狱。皇帝连同后宫妃子尽数软禁起来。 太后抽动嘴角,看着风霜满面的武亲王,情急之下,浑身抽搐起来。 若不是武亲王觉得太后死在了他攻入城池的第一日,不大吉利,是断断不会请太医过来诊治的。 太医将手搭在太后的手腕上,冷汗直流,回身道,“太后怒火攻心,已有了中风之症” “那就治。”武亲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又道,“母后,若是本王夺得了皇位,您依旧是太后,谁叫您是本王的嫡母呢?” 宫内,军士们短暂的松了一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想着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跟着新皇,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 相府之内。 姜母摆弄面前的清粥,仍是没有胃口。宫里的消息严密的紧,到现在一丝风声都没有透出来,也不知那些在宫里的大臣现如今如何了。 “哎” “母亲,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姜母摇摇头,“且在等等。” 这一等就是五日,天下皆知,武亲王起兵造反,皇帝被软禁于宫中。 武亲王带着亲信在皇宫中住下,商议登基或处置大臣之事。 “所谓改朝换代,自然是一代君王一代臣,若是留着那些前朝的臣子,他们也不会忠心为本王做事。” “殿下说的是。” 其中不乏有亲信支持,说话之人正是安北督察使,亦是前朝臣子,却不知何时投靠了武亲王。 宁容璋压了压眉头,道,“天下初定,这些大臣都朝廷的栋梁,没了他们朝堂该如何运行?不如循环渐进,找到合适的接替的人选之后,再行定夺?” 安北督察使眼睛滴溜溜的转,笑的狡猾,“对,长佑王说的对。” 几日下来,纪梦舒困在府中,还是有些忍不住,悄悄换了衣裳,从后府翻墙出去了。 人才刚走两三步,接着肩头猛地被人一按,“姑娘。” “宁二,你怎么还在这?” 早在京城动荡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叫他走了么?纪府中人留下也就留下了,可宁二,纪梦舒不认为她是他的主子。 “是王爷叫我过来守着姑娘。”宁二实话实说。 “长佑王?他跟着武亲王造反,现下已经在皇宫了,过往种种算是我看错了人,你还是赶紧回去。” 纪梦舒轻嗤,跟着武亲王谋反的人,算是她当初看走了眼,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了才好。 “王爷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全,毕竟姑娘对王爷是有救命之恩的,姑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我就好”宁二好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拱手道。 跟在长佑王身边的人,多多少少得知道一点内幕。 “咳——是这样,父亲在宫中迟迟没有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街口突然出现一队巡逻的士兵,纪梦舒赶紧拉着人躲入拐角处。 “相国和其他人现在应该还没事,但往后,就说不定了。外面时常有武亲王的人巡视,姑娘还是赶紧回去。” 纪梦舒失魂落魄的回去,翻箱倒柜的收拾金银细软,只等纪父回来,他们求个情,这大历朝的相国谁爱做谁做,他们归隐乡间总可以了。 事实证明,乱世之下,焉有完卵。 纪修文不知何时攀上了武亲王这尊神,常常为其出谋划策。原本关在刑狱中的大臣,半数已经衣锦还乡,还有一部分,因激烈反抗,死在了刑狱之中。 而纪康,则因为纪修文的要求,仍旧被关在刑狱之中,好似压根就没有他这一号人似的。 纪修文能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 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纪梦舒再次翻墙出来,找到宁二,一句话就是,“带我去见你们王爷。” 宁容璋暂时住在宫外的亲王府,从攻破城门之后,这厮像是忽然清心寡欲了一般,倒是不争也不抢了。 纪梦舒跟着人进去之后,才恍然觉得这厮有些人模狗样起来了,但话里话外,都有些跟她不熟的意思。 不熟? 她在城郊的庄子上救了他,给了他胭脂方子,而后数次相见,她寝房中还有他送的翡翠兔子呢。 后来抢亲,让她在他的宅子里住了许久。这会才说不熟,是不是有些晚了? “因纪相国之事而来?” 纪梦舒点头。 男人长眸冷狭,眼神里含着些许的漫不经心,“本王又为何帮你?” 纪梦舒:??? “你想如何?” “京城风大,正巧,我身边缺个侍奉的丫头。”宁容璋悠悠端着茶盏,好似再说一件格外稀松平常的事,就好似:今日的天真不错。 纪梦舒险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还是她从来都不了解宁容璋究竟是什么人,心思百转千回,宁容璋也不催她,喂着池塘里的锦鲤,恬淡安适的仿佛皇宫没有发生过宫变一般。 “纪修文早在武亲王起兵之时就选择投靠,毕竟是大儒交过一段时间的,现在成了武亲王眼中的红人哦对了,至于纪相国为何还在刑狱之中,便是纪修文的手笔。” 宁容璋将空了的木盘递给身边的侍女,接着又道,“纪家三房之间关系并不好,纪修文会不会在此刻报复相国,那就不得而知了。” “做,我做,不就是侍奉的侍女吗?”纪梦舒接着那侍女手中的木盘,立在宁容璋身边,“还请王爷护我父亲周全。” 嘴上这么说,纪梦舒心里头却在唾弃,为了家人,她也是不得不朝奸臣低头了。 武亲王那一派,她也就跟宁容璋混的熟点。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人生在世,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不是吗? 宁容璋弯起唇角,心情不错。 第九十三章 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宁怀暄想,这辈子做过的最大意的事情,就是没在当初的中秋宫宴上,连带着一起杀了武亲王。 议事大殿被团团包围,几乎是没受什么阻力就进了殿,殿中的百官在朝堂之上能言善辩,如今刀架颈侧,却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武亲王大手一挥,在场所有人尽数下狱。皇帝连同后宫妃子尽数软禁起来。 太后抽动嘴角,看着风霜满面的武亲王,情急之下,浑身抽搐起来。 若不是武亲王觉得太后死在了他攻入城池的第一日,不大吉利,是断断不会请太医过来诊治的。 太医将手搭在太后的手腕上,冷汗直流,回身道,“太后怒火攻心,已有了中风之症” “那就治。”武亲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又道,“母后,若是本王夺得了皇位,您依旧是太后,谁叫您是本王的嫡母呢?” 宫内,军士们短暂的松了一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想着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跟着新皇,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 相府之内。 姜母摆弄面前的清粥,仍是没有胃口。宫里的消息严密的紧,到现在一丝风声都没有透出来,也不知那些在宫里的大臣现如今如何了。 “哎” “母亲,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姜母摇摇头,“且在等等。” 这一等就是五日,天下皆知,武亲王起兵造反,皇帝被软禁于宫中。 武亲王带着亲信在皇宫中住下,商议登基或处置大臣之事。 “所谓改朝换代,自然是一代君王一代臣,若是留着那些前朝的臣子,他们也不会忠心为本王做事。” “殿下说的是。” 其中不乏有亲信支持,说话之人正是安北督察使,亦是前朝臣子,却不知何时投靠了武亲王。 宁容璋压了压眉头,道,“天下初定,这些大臣都朝廷的栋梁,没了他们朝堂该如何运行?不如循环渐进,找到合适的接替的人选之后,再行定夺?” 安北督察使眼睛滴溜溜的转,笑的狡猾,“对,长佑王说的对。” 几日下来,纪梦舒困在府中,还是有些忍不住,悄悄换了衣裳,从后府翻墙出去了。 人才刚走两三步,接着肩头猛地被人一按,“姑娘。” “宁二,你怎么还在这?” 早在京城动荡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叫他走了么?纪府中人留下也就留下了,可宁二,纪梦舒不认为她是他的主子。 “是王爷叫我过来守着姑娘。”宁二实话实说。 “长佑王?他跟着武亲王造反,现下已经在皇宫了,过往种种算是我看错了人,你还是赶紧回去。” 纪梦舒轻嗤,跟着武亲王谋反的人,算是她当初看走了眼,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了才好。 “王爷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全,毕竟姑娘对王爷是有救命之恩的,姑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我就好”宁二好似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拱手道。 跟在长佑王身边的人,多多少少得知道一点内幕。 “咳——是这样,父亲在宫中迟迟没有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街口突然出现一队巡逻的士兵,纪梦舒赶紧拉着人躲入拐角处。 “相国和其他人现在应该还没事,但往后,就说不定了。外面时常有武亲王的人巡视,姑娘还是赶紧回去。” 纪梦舒失魂落魄的回去,翻箱倒柜的收拾金银细软,只等纪父回来,他们求个情,这大历朝的相国谁爱做谁做,他们归隐乡间总可以了。 事实证明,乱世之下,焉有完卵。 纪修文不知何时攀上了武亲王这尊神,常常为其出谋划策。原本关在刑狱中的大臣,半数已经衣锦还乡,还有一部分,因激烈反抗,死在了刑狱之中。 而纪康,则因为纪修文的要求,仍旧被关在刑狱之中,好似压根就没有他这一号人似的。 纪修文能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 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纪梦舒再次翻墙出来,找到宁二,一句话就是,“带我去见你们王爷。” 宁容璋暂时住在宫外的亲王府,从攻破城门之后,这厮像是忽然清心寡欲了一般,倒是不争也不抢了。 纪梦舒跟着人进去之后,才恍然觉得这厮有些人模狗样起来了,但话里话外,都有些跟她不熟的意思。 不熟? 她在城郊的庄子上救了他,给了他胭脂方子,而后数次相见,她寝房中还有他送的翡翠兔子呢。 后来抢亲,让她在他的宅子里住了许久。这会才说不熟,是不是有些晚了? “因纪相国之事而来?” 纪梦舒点头。 男人长眸冷狭,眼神里含着些许的漫不经心,“本王又为何帮你?” 纪梦舒:??? “你想如何?” “京城风大,正巧,我身边缺个侍奉的丫头。”宁容璋悠悠端着茶盏,好似再说一件格外稀松平常的事,就好似:今日的天真不错。 纪梦舒险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还是她从来都不了解宁容璋究竟是什么人,心思百转千回,宁容璋也不催她,喂着池塘里的锦鲤,恬淡安适的仿佛皇宫没有发生过宫变一般。 “纪修文早在武亲王起兵之时就选择投靠,毕竟是大儒交过一段时间的,现在成了武亲王眼中的红人哦对了,至于纪相国为何还在刑狱之中,便是纪修文的手笔。” 宁容璋将空了的木盘递给身边的侍女,接着又道,“纪家三房之间关系并不好,纪修文会不会在此刻报复相国,那就不得而知了。” “做,我做,不就是侍奉的侍女吗?”纪梦舒接着那侍女手中的木盘,立在宁容璋身边,“还请王爷护我父亲周全。” 嘴上这么说,纪梦舒心里头却在唾弃,为了家人,她也是不得不朝奸臣低头了。 武亲王那一派,她也就跟宁容璋混的熟点。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人生在世,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不是吗? 宁容璋弯起唇角,心情不错。 第九十四章 搅合 大历朝内乱,北方的蛮戎自然是掐准了时机疯狂攻打边境。 武亲王没有过多的经历分神,自作主张派兵镇压。 宁容璋半道而来,算不上武亲王的亲信,二人说白了不过就是合作的关系,武亲王攻入皇宫,第一个放心不下的就是长佑王宁容璋。 自从纪梦舒答应做他的侍女之后,他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入宫带着,回府也带着。 这一来二去,整个京城又沸沸扬扬的传开了,说那纪府的五姑娘被歹匪掳去没了名节不说,不知怎得一来二去又搭上了长佑王。整日里出双入对的。 纪修文阴险的眸子盯着那“出双入对”的两个人,好似是能盯出一个窟窿来。 武亲王看着他轻咳一声,“国号大宣可好?” 纪修文猛然回神,“宣字正统,自然甚好。” 新帝登基的事情已然在操办了。新帝登基之时,也就是一杯毒酒赐死宁怀暄的时候。 纪梦舒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宁容璋救出纪康,后者眉头微挑,“你就这般想走?” 纪梦舒点点头,往后京城不管是谁的天下,都与她无关了,这辈子只要家人平安,就算不是大富大贵又有什么关系? “北地连年暴乱,皇室这几年不做人,一会是天灾,一会是流民,你瞧瞧外头那些人,连粮食都要吃不起了,在这么下去,城郊只怕连一块完整的树皮都找不到了”宁容璋步步紧逼,锦衣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身上夹带着的藏香笼罩住他的气息,“你又凭什么觉得,一个归隐乡间的人家,可以免受此次的浩劫?” 烛光映着他清隽的眉眼,墨色的瞳孔中似乎压着数不清的思绪。 纪梦舒脖子一梗,“若非是你助纣为虐,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宁容璋几步走过去坐在竹椅上,“你觉得是我助纣为虐,武亲王谋反,我确实参与其中。但大历朝君王无用,百姓民不聊生,就算没有武亲王,也会有别人” 纪梦舒小声的嘟囔一声,“那你怎么知道武亲王就是明君”行事那般急躁的模样,分明是刚愎自用的很。 窗子外头一闪而过模糊的黑影,纪梦舒背对着,自然是没瞧见,只感受到男人再度压过来,两人身影交叠,两道身影映在雕花木门上,亲昵的很。 指尖抚上她颈间细白的温软,微糙的指腹磨砺出一股战栗的感觉,纪梦舒猛地要推他,“你干什么?!” 宁容璋没说话,大手捂住她的唇。纪梦舒被迫的只能发出一帧帧的呜咽之声。 不知被纪梦舒反抗了多长时间,窗边那人的影子才慢慢消失了。 “嘘,方才有人”宁容璋拉着她的手去了内间。纪梦舒才不相信,一双明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瞪着他,他是武亲王的人,谁会在大晚上的盯着他? “武亲王不信任你?”纪梦舒嘴角一抽,她怎么觉得自己这是被人给坑了呢? “还算聪明。我与他同是藩王,你又为何觉得他会信任与我?” 武亲王心里忌惮他才是真。 纪梦舒倒抽一口冷气,“那我这和上了贼船有什么区别?” “至少本王现在还可保你父亲一时无忧。” 呵,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纪梦舒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是含义,以及宁容璋的用心险恶。 汰!她就是太轻信了他,以至于他撒了个网她就跳进去了。 武亲王那边对他的防范甚高,当初借着宁容璋雄厚的钱财,成功翻身上位,现在却反过来忌惮宁容璋的身份。便是卸磨杀驴都没那么快的。 现在纪家就攥在宁容璋手里,若是哪天他一个不痛快了,将她连着纪府扔到武亲王面前,做改朝换代的祭旗都是可以的。 回到纪府之后,角门处平常根本没有什么人,纪梦舒一脚踏进去,整个人忽然被人遏制在怀里。 “谁?!” “嘘——别乱喊。”纪元正声音清冷,背对着将她按在怀里,“去哪了?” “哥” “你便是撒娇也没用,这几日整日早出晚归的,你可知现如今京城里都在传什么?”纪元正生气了,小臂横梗在她的脖颈前,半分也不叫她动弹。 自从武亲王入京之后,纪元正再不曾出门,平日里喜去的城郊军营估计早就荒废了,整日整日的闷在家中,失魂落魄。 “你不是都知道了”纪梦舒垂头看脚尖,“哥等把父亲救出来之后,咱们走,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 也希望哥哥不要在这么颓废才是。 纪元正松了劲道,自嘲一笑,“重新生活?难道过往的一切都不作数了吗?在京城,在边郡,这一切只当成是个梦吗?” 没人知道,他每每睡下,都会梦见在边郡军营的生活,长枪薄衾,枕着兵戈铁马,身边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还有那在露晨时刻的钟鼓声他夜夜醒来,夜夜回忆,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 “所以呢?你去求了长佑王,你早就跟他认识对不对?” 一个不近女色的王爷,便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可是她的家世、名声又怎么会不考虑?他绝对不容许她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阿兄,咱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自保,武亲王不似皇帝那般,对太后的话言听计从,此人嗜杀成性,不知笼络了多少人,天子门前,他杀了那么多臣子”说到最后,人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难道哥哥,就不担心有一日父亲也会像他们一样,随便死在什么地方,也无人为他伸冤?” 纪元正沉默着。 “左右我都是一个声名狼藉之人,选择长佑王,也是为咱们家取得一线生机。”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纪家想要活着还需要依靠他人了? 罢了,已在深渊,结局再差些又有什么关系? 经过纪梦舒这么从中一搅合,武亲王也迟迟没有对纪家下手,从中僵持着。 第九十四章 搅合 大历朝内乱,北方的蛮戎自然是掐准了时机疯狂攻打边境。 武亲王没有过多的经历分神,自作主张派兵镇压。 宁容璋半道而来,算不上武亲王的亲信,二人说白了不过就是合作的关系,武亲王攻入皇宫,第一个放心不下的就是长佑王宁容璋。 自从纪梦舒答应做他的侍女之后,他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入宫带着,回府也带着。 这一来二去,整个京城又沸沸扬扬的传开了,说那纪府的五姑娘被歹匪掳去没了名节不说,不知怎得一来二去又搭上了长佑王。整日里出双入对的。 纪修文阴险的眸子盯着那“出双入对”的两个人,好似是能盯出一个窟窿来。 武亲王看着他轻咳一声,“国号大宣可好?” 纪修文猛然回神,“宣字正统,自然甚好。” 新帝登基的事情已然在操办了。新帝登基之时,也就是一杯毒酒赐死宁怀暄的时候。 纪梦舒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宁容璋救出纪康,后者眉头微挑,“你就这般想走?” 纪梦舒点点头,往后京城不管是谁的天下,都与她无关了,这辈子只要家人平安,就算不是大富大贵又有什么关系? “北地连年暴乱,皇室这几年不做人,一会是天灾,一会是流民,你瞧瞧外头那些人,连粮食都要吃不起了,在这么下去,城郊只怕连一块完整的树皮都找不到了”宁容璋步步紧逼,锦衣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身上夹带着的藏香笼罩住他的气息,“你又凭什么觉得,一个归隐乡间的人家,可以免受此次的浩劫?” 烛光映着他清隽的眉眼,墨色的瞳孔中似乎压着数不清的思绪。 纪梦舒脖子一梗,“若非是你助纣为虐,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宁容璋几步走过去坐在竹椅上,“你觉得是我助纣为虐,武亲王谋反,我确实参与其中。但大历朝君王无用,百姓民不聊生,就算没有武亲王,也会有别人” 纪梦舒小声的嘟囔一声,“那你怎么知道武亲王就是明君”行事那般急躁的模样,分明是刚愎自用的很。 窗子外头一闪而过模糊的黑影,纪梦舒背对着,自然是没瞧见,只感受到男人再度压过来,两人身影交叠,两道身影映在雕花木门上,亲昵的很。 指尖抚上她颈间细白的温软,微糙的指腹磨砺出一股战栗的感觉,纪梦舒猛地要推他,“你干什么?!” 宁容璋没说话,大手捂住她的唇。纪梦舒被迫的只能发出一帧帧的呜咽之声。 不知被纪梦舒反抗了多长时间,窗边那人的影子才慢慢消失了。 “嘘,方才有人”宁容璋拉着她的手去了内间。纪梦舒才不相信,一双明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瞪着他,他是武亲王的人,谁会在大晚上的盯着他? “武亲王不信任你?”纪梦舒嘴角一抽,她怎么觉得自己这是被人给坑了呢? “还算聪明。我与他同是藩王,你又为何觉得他会信任与我?” 武亲王心里忌惮他才是真。 纪梦舒倒抽一口冷气,“那我这和上了贼船有什么区别?” “至少本王现在还可保你父亲一时无忧。” 呵,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纪梦舒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是含义,以及宁容璋的用心险恶。 汰!她就是太轻信了他,以至于他撒了个网她就跳进去了。 武亲王那边对他的防范甚高,当初借着宁容璋雄厚的钱财,成功翻身上位,现在却反过来忌惮宁容璋的身份。便是卸磨杀驴都没那么快的。 现在纪家就攥在宁容璋手里,若是哪天他一个不痛快了,将她连着纪府扔到武亲王面前,做改朝换代的祭旗都是可以的。 回到纪府之后,角门处平常根本没有什么人,纪梦舒一脚踏进去,整个人忽然被人遏制在怀里。 “谁?!” “嘘——别乱喊。”纪元正声音清冷,背对着将她按在怀里,“去哪了?” “哥” “你便是撒娇也没用,这几日整日早出晚归的,你可知现如今京城里都在传什么?”纪元正生气了,小臂横梗在她的脖颈前,半分也不叫她动弹。 自从武亲王入京之后,纪元正再不曾出门,平日里喜去的城郊军营估计早就荒废了,整日整日的闷在家中,失魂落魄。 “你不是都知道了”纪梦舒垂头看脚尖,“哥等把父亲救出来之后,咱们走,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 也希望哥哥不要在这么颓废才是。 纪元正松了劲道,自嘲一笑,“重新生活?难道过往的一切都不作数了吗?在京城,在边郡,这一切只当成是个梦吗?” 没人知道,他每每睡下,都会梦见在边郡军营的生活,长枪薄衾,枕着兵戈铁马,身边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还有那在露晨时刻的钟鼓声他夜夜醒来,夜夜回忆,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 “所以呢?你去求了长佑王,你早就跟他认识对不对?” 一个不近女色的王爷,便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可是她的家世、名声又怎么会不考虑?他绝对不容许她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阿兄,咱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自保,武亲王不似皇帝那般,对太后的话言听计从,此人嗜杀成性,不知笼络了多少人,天子门前,他杀了那么多臣子”说到最后,人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难道哥哥,就不担心有一日父亲也会像他们一样,随便死在什么地方,也无人为他伸冤?” 纪元正沉默着。 “左右我都是一个声名狼藉之人,选择长佑王,也是为咱们家取得一线生机。”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纪家想要活着还需要依靠他人了? 罢了,已在深渊,结局再差些又有什么关系? 经过纪梦舒这么从中一搅合,武亲王也迟迟没有对纪家下手,从中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