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宠》 第1章 重生 慎思洁醒了,抬眼望着床帘上的花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这花纹,应是一个豆蔻女孩的闺房。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已经在晋王府被慎舒兰用毒药毒死了吗?” 想到病死前慎舒兰对自己德冷嘲热讽,慎思洁不禁恨意满满。 “慎思洁,你真蠢呀,你知道吗?嘉良一直喜欢的是我,可是你却嫁给了他,挡了我的路。你知道你的孩子是怎么掉的吗?就是我娘给我找来的含有麝香的香膏,你却以为我对你多么好,每日都要涂抹,这才导致滑了胎,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慎思洁痛恨的骂道。 “姐姐呀,来,喝了这瓶毒药,你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用受这些痛苦和折磨了” 慎思洁死了,死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里。 回过神来,慎思洁想,自己可能是在别人身上重生了。看这闺阁里的装饰,定也是一个有权势家族的小姐。 “小姐,你醒了,小姐!我现在就去叫国公夫人来。”夏荷在床边开心的说道。 “我我好像失忆了,你是我的丫鬟吗?”慎思洁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已经不是原主,只能谎称自己失忆了。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夏荷呀,我从小就在您身边伺候您呢,我这就去叫国公夫人来”夏荷有些着急的说道。 “昭昭,我是你母亲,你也忘记了吗?我的儿呀,你怎么会掉到水里呢?我问那些丫鬟们,当时你正与崔梦之在一处,定是那崔梦之推了你,真是太过分了”吴熙华心疼的坐在床前。 “母亲,我已经没事了,让母亲担心了”慎思洁答道。 “昭昭,娘给你炖了鸽子汤,我让他们给你送过来,你好好在这里静养,这几天不许再出门胡闹”吴熙华说道。 “好的,娘放心,我没事了,谢谢娘”慎思洁娇憨的笑道。 宁国公夫人吴熙华离开。 “夏荷,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给我讲讲这府中的情况,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慎思洁说道。 “是,小姐。小姐你的名字叫崔思洁,我们这里是宁国公府,您的父亲是宁国公崔晏,您的母亲就是宁国公夫人吴熙华,咱们国公现在是吏部尚书,可厉害可风光了呢。咱们国公夫人哪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那些夫人小姐们都是捧着我们国公府的人呢。”夏荷骄傲的说道。 “那我为何这次会落水呢?刚才母亲说崔梦之又是何人呢?”崔思洁问道,心里也一惊,自己竟与原主的名字一样,“思洁”,“思者,为喜好思虑;洁者,为出淤不染”。 “这崔梦之小姐,就是二老爷的女儿,二老爷平日里招猫逗狗,仕途无望,养出来的女儿平日里也爱与您争风吃醋,这次看您在赏花宴中大展风采,又开始冷嘲热讽,你们起了争执,她竟将您推入水中,实在是太过分了”夏荷生气的说道。 “原是如此。”崔思洁若有所思的点头。 忽然,这时一个装扮地明艳的少女也来到了崔思洁房中:“姐姐,我原本与你好好在湖边说话,你怎么会一不小心崴了脚,掉到水里了呢?”崔梦之说话有几分试探。 崔思洁不知此人是何意:“你是谁?” “姐姐,你忘了我吗,我是梦之”崔梦之假装担心,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原来崔思洁什么都不记得了。 崔思洁觉得自己心中有几分怒意,这不是她的怒意,应是原主的,难道就是她推的原主,导致原主落水,“你意思是我自己站不好,摔下去了?” “这可说不好,谁都知道你自恃娇贵,想来湖边路滑,掉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崔梦之一脸轻蔑。 “可我却听丫鬟们说,当日你刻意支开她们,说与我有话要讲,谁知还没说几句,我便掉水了,焉知推我那人不是你?”崔思洁说道。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为何要推你”崔梦之有些紧张,大声说道。 “自然是你嫉妒我,嫉妒我是国公府大小姐,嫉妒我天生丽质,嫉妒我在赏花宴大放异彩”崔思洁说道,头高高抬起。 “日后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此事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夏荷,让崔梦之出去,不送”崔思洁说道。 第2章 雍州 雍州,晋王府。 靳嘉良没想到慎思洁已经死了。他有些生气的训斥道慎舒兰:“你怎么能把她毒死呢?你的心肠什么时候这么狠毒?她是父亲让我娶回来的妻子,父亲如今在京城,等他回来之后,我们该如何向父亲交代。你这妇人,怎如此蠢笨” 慎舒兰没想到靳嘉良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在自己身上,自己这样做还不是他默许的吗?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只是世子侧妃,还指望着封世子妃呢,也不好反抗他,只能耐着性子哄。“嘉良,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还不是我去看姐姐,没想到她竟辱骂我们两个,说你是个蠢笨的人,还说我不顾姐妹亲情,二女侍一夫,实在毫无廉耻,当时我被气疯了,才想着一杯毒酒” 说着说着,慎舒兰眼泪也掉了下来,那样子,真真一个楚楚可怜。 靳嘉良见慎舒兰哭哭啼啼的诉说着自己的无奈,火气也渐渐消了:“行了行了,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怪你。等父亲回来,我们就说慎思洁自己病死了”。 “谢谢世子为我善后”慎舒兰捏着嗓音,娇娇地说道。 京城,宫中御书房。 “王叔,你这个年纪该娶妻了,你可有喜欢的女子,朕为你赐婚”小皇帝摇着小脑袋说道。 “臣无心姻缘,只想着一心为江山社稷”晋王靳淮宸说道。 靳淮宸看起来十分威严,却又带着几分儒雅之气,温润如玉的面庞让人心生向往。晋王靳淮宸此次来京述职,预计在京中待上两月左右。 “王叔,那七日后在牡丹园中朝阳大长公主举办了一场赏花宴,您可一定要赴宴呀,有许多豆蔻年华的贵女都会在场,您也挑挑看看,有看着心悦的女子定要与朕说!”小皇帝抖着肥胖的身体笑眯眯的说着。 宁国公府。百香阁中。 “娘,听闻朝阳大长公主要在京中办赏花宴?”崔思洁说道。 吴熙华笑意盈盈:“是呀,昭昭,你也休养了五六天了,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你到时候和娘一起去过?听说雍州的晋王靳淮宸也会到场,还有一些世家大族的好儿郎也会去,昭昭正好看看有没有哪家合眼的男子,昭昭大了,也该定亲事了”。 再次听到晋王靳淮宸的名字,崔思洁陷入了回忆,那日雨夜,她刚刚落胎,已经没有想要活着的希望,在雨夜里踉踉跄跄的走着,正好遇到晋王归府,他没有认出自己,清润的嗓音问道:“是何人在此?” “王爷安好,我是世子妃” “雨夜天凉,为何在此?竟也不让丫鬟们打把伞?要她们何用?”靳淮宸似乎有些意外,竟是世子妃,半年前刚嫁给世子时还是一个明媚的小姑娘,怎么不过半年,就变得这般憔悴。 “王爷莫要怪她们,是我自己执意要出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这些天一直在雍州军营里,未曾归家”靳淮宸问道。 “王爷,世子妃流产了。您要为我们做主呀,世子不喜世子妃,前些日子又纳了世子妃的庶妹,世子妃孕中忧思,昨日竟流产了”王麽麽一下跪倒了地上,道出原因。 “世子真是不成器,本王定会重重责罚他,你莫要多思,雨夜风大天凉,先回去歇息”靳淮宸一把将自己的紫袍披风脱下,为慎思洁披上。 那件紫袍披风,慎思洁还记得,男人的体温将她笼罩,还有丝丝檀木香萦绕鼻尖,让她的心有了些微颤动。只是那时她已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后来听丫鬟婆子们说,当夜是王爷将她抱回来的。她不明白王爷为何待她这般好,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子。 后来,晋王来京述职,她却也终因小产过后身子虚弱,又被慎舒兰灌了毒酒,死在了春日里。 翌日。 夏荷、春雨、秋霜、冬枝早早起来,伺候崔思洁穿衣打扮。 只见崔思洁上身穿着青春绿蜀绣半袖唐代栽绒花毯裲裆和亮绿色掺针绣抽绞地毯单罗纱,下身是茄皮紫藏针沙縠罗裙,披了一件青浅织锦针轧纹大氅,头发绾了个精致的飞云髻,耳上挂着填丝辉石耳环,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攒丝长寿石手链,细腰曼妙系着粉青半月水波束腰,上挂了个扣合如意堆绣香囊。看起来美轮美奂,似乎一切女子在她身旁都黯然失色,崔思洁真的很美,正如她的名字那般,她是如此之高洁而优雅,如空谷幽兰般,让人捉摸不透,这样的女子到底谁能拥有她。 “小姐,你太美了!”春雨嬉皮笑脸的说道。 “那可不吗?咱们小姐这气质在京中可是独一份呢”冬枝一脸骄傲。 吴熙华到了百香阁中,“昭昭,我儿真美,这京中谁还能比我儿更美”吴熙华一脸慈爱的说着。 “娘,您把女儿夸的都要上天了呢,可别再这样说了,女儿都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就出发”崔思洁红着脸说道。 “夫人,小姐这是害羞了呢”夏荷调皮的说道。 第3章 相识 崔思洁坐在马车里,望着街道上的百姓,可却感觉并没有雍州富庶和繁华,她自小在雍州侍郎府长大,本以为京城天子脚下,应是更加气派和富裕,可眼前景象似乎并非如此。以前做世子妃时,常听闻当今小皇帝肥头大耳,不堪重任,更不会治理国家,没想到传言非虚。 到了牡丹园中,崔思洁和宁国公夫人吴熙华下了马车,瞧着这赏花宴上,倒是曲水流觞,奢华非常,崔思洁想,这权贵家族奢靡享乐,丝毫不顾百姓死活。与晋王靳淮宸在雍州的治理相去甚远。在雍州,到处百姓一派祥和之景,哪里会路边还有流民存在。 牡丹园中许多夫人小姐都已经来了。这些夫人小姐们打扮地争奇斗艳,都生怕被比了下去。 “你们听说了吗,晋王今日也会来此,听闻晋王三十有二,还未立王妃,可府中早已有了世子,陛下似乎有意为其选妃,只是,晋王这年岁着实有些大了。” “听闻晋王驻守雍州,不会是个粗鄙的武夫” “啊,珍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可不愿嫁给他,我还是更喜欢京中的少年郎” “晋王在雍州,若是嫁给他,岂不是要跟他一起去雍州?” “是谁在胡言乱语,晋王此等高洁之人,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晋王乃是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你们未曾见过,竟如此编排,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崔思洁走上前,她不愿听到旁人如此说晋王。 突然,一名男子在旁边经过,他身着苍紫罗兰色拔染印花锦袍,腰间系着冰湖蓝连勾雷纹宽腰带,留着鬓发如云的发丝,眉下是黑色的虎目,温文尔雅却又不失英气。 经过崔思洁时,他抬眼瞧了崔思洁一眼,崔思洁也看向了他,是晋王。 崔思洁想,从前她为世子妃时,对晋王的心思不能表露出来,晋王高洁,她不愿他因她而名声受损,不愿他被世人斥为不伦,如今,她为宁国公府小姐,她想,他可以勇敢一次。 崔思洁跟了过去:“晋王安好。” “敢问姑娘是?刚才是姑娘在维护本王?姑娘从前见过本王?”晋王低沉的嗓音有些好奇地问道。 “回禀晋王,小女是宁国公府嫡女,家父乃宁国公崔晏,我常听家父提起您,他说您是大燕的英雄,十五岁便驻守雍州,战场杀敌,是以小女十分钦佩,不愿听到旁人这般说您”崔思洁说道。 “我曾与宁国公崔晏有旧,没想到他竟与你提起过我,改日我定要去国公府拜访。”靳淮宸望着眼前明媚的女子,这般大胆,这般张扬。 “昭昭,我们一起去亭子里坐着,喝茶聊天,好多姐妹都在那里呢”张谧跑来找崔思洁。 张谧是督察院御史府的贵女,一向与崔思洁交好,崔思洁虽到原主身上后,不记得这些事了,但看着这个脸圆嘟嘟的小姑娘,还是心生喜爱,当下便与她一同走进了亭子里坐下。 亭子里有好几个贵女。坐在最中间的便是朝华公主,贵女们都捧着她,可这朝华公主却与崔思洁很不对付,一个是金枝玉叶,一个是重臣贵女,这两人便像天生的宿敌一样,每次一见面便没有好脸色。 张谧的姐姐张婉倒是与朝华公主关系不错,张婉是一个性格十分温婉的女子,倒也与名字相称。张婉也在其中坐着,看到张谧和崔思洁来了,连忙招手让她们坐过来。 “哟,这不是宁国公府大小姐嘛,听闻前段时间落水了,怎么不在家待着,又跑到这里来兴风作浪”朝华公主嘲讽道。 “公主似乎对我们宁国公府的事格外关心,公主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驸马”崔思洁也还击道。 京中谁人不知,朝华公主的驸马是一个贪财好色之人,成婚不过数月,便在怡红楼里寻欢作乐,没过一段日子,那青楼中的女子又有了身孕,驸马便下跪哭求公主给她一个名分,实在是闹了好大的笑话。 “你,伶牙俐齿,巧言令色,你今日敢这般羞辱本公主,定让你好看”朝华公主十分生气。“来人,给我掌嘴”。 丫鬟上前,正准备给崔思洁几巴掌,却听到有一男子声音:“慢着,公主就是这样担当大燕女子典范的?公主如此嚣张跋扈,实在枉受天下臣民利禄,不知这位姑娘犯了何错,竟让公主行掌嘴之刑”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本公主行事?”朝华公主有些不耐烦,却看此人气质卓然,挺立如松,一看就不好惹,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4章 良辰 “在下晋王,乃公主之王叔”靳淮宸话语严肃。 在场之人,都纷纷行礼。晋王之尊,谁也不敢造次。 “王叔安好,刚才崔氏女顶撞本公主,还拿驸马之事羞辱本公主,本公主忍无可忍,才想给她几分颜色瞧瞧”朝华公主忿忿不平。 “晋王明察,我本不欲惹是生非,奈何公主行事嚣张,故意挑衅,我实在气不过,才还嘴一二”崔思洁冷声。 “你们二人皆有错,今日之事便罢了,公主往后行事还需谨慎,崔姑娘也不可太过张扬”靳淮宸厉声。 在亭子中坐了一会,崔思洁觉得身体不对劲,越来越燥热,便起身离去。 崔思洁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阁楼的一个房间里,却看到一位男子也在此处休息。 是晋王靳淮宸。崔思洁上前,一把抱住靳淮宸,“崔姑娘,不知这一见面这般作为是何意呀?” 崔思洁并没有放手,“我好热” “我恰好会几分医术,唐突了崔姑娘,我先给你把把脉” 靳淮宸一摸脉象,是合欢散,并且与寻常的合欢之物不同,此药药性极强,若无男子合欢,无法解除药效。 靳淮宸紧锁眉头,似乎在想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姑娘,你中的是合欢散,且药效极强,只有与男子交合方能解药。”说到这里,靳淮宸停顿了些许。 “王爷,我愿意,求您救救我”崔思洁来回蹭着,一时之间,气氛十分暧昧。 “好,得罪了,姑娘”靳淮宸在崔思洁的挑逗下,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拦腰抱住崔思洁,放到床上。 春光缱绻,屋内两人颠鸾倒凤。 崔思洁熟睡了过去。靳淮宸还醒着,他想他必须对这个姑娘负责。迎娶她为晋王妃,给她最大的体面。 “王爷” “丁一,你有何事?” “王爷,似乎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往阁楼这里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您要不要遮掩一二?” “我知道了,你退下”靳淮宸还有些喑哑的声音说道。 崔思洁此时也醒了过来。“王爷,外面是有人来了吗?今日此事怕是针对我的一个局,多谢王爷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崔思洁说道,带着交合之后女子的娇媚,十分诱人。 “崔姑娘放心,我定会对姑娘负责,今日之事着实蹊跷,我会查清给崔姑娘一个交代,还未知道姑娘名讳,可否告知在下”靳淮宸郑重地说道。 “小女子是宁国公府嫡女崔思洁,今日多谢王爷,至于负责就不必了,小女子不想多生事端”崔思洁语气坚定。 “此事容后再议,我们先离开此地”靳淮宸说着,抱住崔思洁跳窗离开,丁一负责善后处理这屋子里的一片狼藉。 未过一刻钟,那些吵吵嚷嚷的夫人小姐们到了此处。朝华公主说:“我听下人们禀报,说是竟有人在此处苟合,光天化日之下,毫无廉耻,各位夫人小姐们也做个见证,看看是谁在此处”说着,朝华公主让下人们把门推开。 竟是晋王靳淮宸的侍从丁一,“各位夫人小姐,我家王爷在此处休息,刚刚雍州那边传来急报,王爷已经离开了,不知各位来此,所为何事”。 这普天之下,上至皇亲贵胄,下至黎民百姓,谁敢不买晋王的账。即使是晋王的一个贴身侍从,那出去了也是备受尊重。 一位夫人说:“没事没事,我们怎么敢来打扰王爷呢?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退了”,这位夫人心里对朝华公主暗暗不满,还说让我们来捉奸,捉谁的奸?晋王?真是不怕死呢。 崔思洁就这样被晋王抱着,坐上了晋王府的马车。马车的色彩淡雅,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尊贵气息,马车里的铺盖,用金丝楠木雕刻而成;四角镶着银色白玉,上面雕着飞龙,栩栩如生。所谓真正的高贵不在外表之奢华,而在于内在的品味,正是这个理。 崔思洁刚刚经过一场云雨,身体还是柔柔的,没什么力气,靳淮宸只好一路抱着她,成熟男子的气息混着楠木沉香,一丝丝地飘到崔思洁鼻尖,只觉得在他的怀抱里,如此温暖,是从前与靳嘉良在一起时从未感受过的。 第5章 孕事 一个月后。百香阁中。 崔思洁近来有些食欲不振,总是反胃。她心里渐渐有了一些不好的念头,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自一月前赏花宴归家,她就不怎么出门了,一直在养身子,最近这一个月还胖了些许。 “夏荷,告诉母亲,我们出门一趟”崔思洁说道。 “好的,小姐,您的身子怎么样了?我们要不要也告诉夫人一下”夏荷有些担忧地说道。 “不要,我的身子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母亲,就说我们要出门买些戏本子,让母亲吩咐下人准备好马车”崔思洁有些忧愁的说道。那天回来后,她心情一直郁郁,等她回过神来,早已过了喝避子汤的时辰,这些天,她一直在忧心。 京城医馆里。 “大夫,我的身子怎么样了”崔思洁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人,你这是有身孕了,已经一个月了,回去快告诉你家老爷这个好消息”大夫笑意满面的说道。 一听这话,崔思洁的忧愁更是止不住。一时之间,眼泪也夺眶而出。 “夫人,有喜了是好事呀,您怎么哭了,莫非是有什么内情?”大夫有些疑惑。 “无事无事,谢谢老先生。我们告辞了。”崔思洁脑子嗡嗡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觉得这个孩子要打掉,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这实在是一桩丑事。 抬眼望去,却正好看到靳淮宸带着丁一,不知是去处理什么事。靳淮宸似乎也看到了她,眼光对视一瞬,崔思洁连忙转移视线,不愿多看,匆匆坐上马车离去。 靳淮宸看到崔思洁躲闪的目光,心里的滋味难以描述,她是故意躲着自己的吗?她怎么从医馆里出来,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那天回去之后,雍州那边确实传来了急报。一是突厥那边挑衅生事,恐免不了一场争斗;二是王府世子妃身陨。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这两件事,本想处理完后就与她商议成亲之事,却不想已经过去一月了。 初听闻王府世子妃身陨,他料想事情并不简单,后又看到世子传来家书,欲将世子妃之妹慎舒兰提为世子侧妃,实在是蹊跷,这世子太过糊涂。 当年若不是自己无心姻缘,无心子嗣,才将旁支的一个孩子也就是如今的世子接过王府,以期日后继承爵位,没想到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行事作风教了这么些年,还是如此愚蠢,难堪大任。 “丁一,走,随我进这医铺看看”靳淮宸皱着眉头担忧地说。 “大夫,刚才那位女子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怎么看她一脸忧愁?”靳淮宸问道。 “那位女子是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不过她似乎并不高兴,来的时候也没有自己的夫君陪着,我瞧着这胎象也不稳,若是不好生照料,恐怕还会有滑胎之险呢”老大夫摆弄着手中的药罐。 靳淮宸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翻江倒海,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这个年纪能有个子嗣,实在是上天之赐。 “丁一,快去准备聘礼,我们去宁国公府提亲”靳淮宸的声音已经激动的在颤抖了。 丁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为自家王爷高兴,回去定要与丁二、丁三说说,让他们都高兴高兴。崔小姐长得那么美,自家王爷也英俊潇洒,生出来的世子定也是极漂亮聪慧的。丁一私下里已经把崔思洁肚子里的孩子视为世子了,至于现在在晋王府中的那个冒牌货,自然要为王爷的亲子让位。 “等等,提亲还需好生筹谋一番,你去请朝阳大长公主来,让她为本王提亲”靳淮宸脸上的欣喜藏也藏不住。 然此时宁国公府内却并不祥和。 崔思洁一回到宁国公府,二夫人便拦住了她。原来崔梦之自那次在牡丹园中算计崔思洁喝下合欢散后,却未能当场抓奸,反倒被朝华公主训斥了一番,心理十分愤愤不平。自那次回去之后,见崔思洁一个月不曾出她那百香阁,便觉知有猫腻。此次崔思洁出府,她刻意派人尾随,这下正好知道了崔思洁暗结珠胎的消息。心中大喜,定要将这丑闻捅出去,看看这京城第一美人私下作风到底如何浪荡。 二夫人徐氏是靖远侯府嫡女,家世背景十分不错,因而崔梦之在母亲的纵容下性子才养的十分骄纵,即使父亲碌碌无为,却仗着母亲徐氏,总是与崔思洁过不去。 徐氏上身穿着淡红成合箭袖都布比甲和红灰撕针万寿双龙缂丝缎面,下身是秋绿竹节针狩猎纹印花绢百水裙,披了一件暗紫色缤纹针三色金缂披肩,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珠钗,耳上挂着焊丝鹰眼石耳环,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冲压祁连玉戒指,细腰曼妙系着粉绿如意流苏腰带,上挂了个折枝花的香囊,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羊皮睡鞋。瞧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大姑娘,我听闻你身体不适,特意请了大夫为你把脉,快让大夫给你把把脉”二夫人徐氏笑意吟吟,衬托的那张脸愈发刻薄。 第6章 发现 “不必了,我身体无碍,二夫人今日怎么如此殷勤,平日里倒不见你来关心我”崔思洁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大姑娘,瞧你这话说的,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呀,谁不知道你是京城第一美人,家里谁不是捧着你呀,这下身子不适,我这做婶母的自然要好好照顾你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国公夫人平日里对我的照顾呢?”二夫人徐氏说着就要拉住大姑娘往厅堂里坐下。 “大姑娘,身子有碍,你婶母也是关心你,就让她请大夫把个脉,也好早日药到病除”老夫人也坐在堂前声音冷冽。 “姑娘,现下国公爷正在朝中上朝,国公夫人又去慈恩寺上香,现在我们怎么办?”夏荷有些着急。 “夏荷,你快去请慈恩寺请母亲回来,我这边有冬枝照料着”崔思洁说着,胃里也一阵阵泛酸,反胃,有些想吐,腹部也隐隐作痛。 “那行,有劳婶母把大夫叫来”崔思洁身体的不适,已经让她无法思考如何应对当下的场景。 夏荷连忙跑出府中。经过集市,却遇到了丁一。丁一一眼认出了她,未来主母的贴身丫鬟,丁一自然格外关注。 丁一忙热情的跑着追上去:“夏荷姑娘,你跑这么快可是有什么急事?” “还不是因为你家王爷?”夏荷没好气的说。 “怎么回事?你快说”丁一想,莫非是崔姑娘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 “今日姑娘回府,府上二夫人硬要请大夫给姑娘把脉,姑娘让我赶快去慈恩寺请国公夫人回来。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也没用,哼”夏荷急急忙忙就准备走,不愿搭理丁一。 “夏荷姑娘,你别着急,慈恩寺离这里还远,恐怕来不及,我去请我家王爷来,我家王爷现下就在喜来厅二楼与几位公子谈事”丁一急忙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快去请你家王爷”夏荷拉住丁一就往喜来厅跑去。 宁国公府正厅。 “崔姑娘,您就把手伸出来,让我给您把把脉,生病了自然要看大夫,我给您开点药,保证药到病除”那大夫贼眉鼠眼,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说话之间,就要硬伸出手给崔思洁把脉。 崔思洁一把拿住一个杯子,朝那大夫身上扔去。 “滚,别碰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用不着你这庸医”崔思洁没好气的说。 二夫人徐氏一看崔思洁这样子,叫喊到:“来人,你们这几个婆子把她给我拉住,我看她怎么反抗”。 几个婆子颤颤巍巍,毕竟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在家时,一向对大小姐十分宠溺,若是她们强行如此,万一大小姐真出了什么事,国公爷回来还不得把罪责都怪在她们身上。 “你们不敢是,那我现在就先打你们几个婆子”说话之间,就要把几个粗壮婆子拉出去杖刑。 几个粗使婆子一看这仗势,也不敢不从,往前上去拉住崔思洁。 崔思洁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不舒服,刺痛感一阵阵的,手捂住肚子,几近晕倒。 崔思洁被丫鬟婆子们抓着,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大夫把脉。 “老夫人,二夫人,你们府上崔小姐是喜脉”。那大夫说道。 “什么!大姑娘,你无谋苟合,竟已珠胎暗结,实在是有辱宁国公府门楣,来人,给我杖刑,定要将这孽种打掉”老夫人原以为徐氏编排的是假话,没想到竟真有此事,心中怒火中烧,定要将这孽种打了。 “滚开,别碰我”崔思结胡乱扔着杯子、茶具到下人们身上,不让他们近身。 “本王看谁敢!”是晋王靳淮宸。 看到靳淮宸来了,崔思洁再也忍不住,向后倒去。 靳淮宸上前抱住崔思洁,大步流星,朝崔思洁的闺房走去。“去王府请李大夫来。”靳淮宸掷地有声地吩咐丁一。 “老夫人,二夫人,崔小姐是靳某心仪之人,靳某已托朝阳大长公主不日便来国公府提亲,二夫人若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本王不介意先让崔二老爷休了你”靳淮宸面无表情,但若是他身边的侍从看到,便知道这已是怒极。 “丁二,送老夫人和二夫人回去”。靳淮宸吩咐着。 李大夫来了,轻手轻脚的为崔思洁把脉。在来时,丁一已经给他说了情况,崔小姐如今怀着他们王府的小主子,自然要好好为崔小姐保胎。 “王爷,崔小姐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现在有流产之兆,待老夫开了安胎药方,让夏荷姑娘拿去煎药,崔小姐每日服用一次,便可保住腹中胎儿。但也要切记再不可让小姐动怒生气。”李大夫说道。 好在崔思洁身体无碍,孩子也保住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生怕晋王一生气迁怒,他们这些下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会儿,春雨端着安胎药过来了。靳淮宸接过安胎药,一下一下的喂着崔思洁。好像崔思洁就是易碎的娃娃,靳淮宸小心呵护着。 第7章 提亲 “昭昭,好些了吗”靳淮宸温润的嗓音低低的。 昭昭是崔思洁的乳名,是宁国公夫人取的,崔思洁听过许多人这样喊她,可是靳淮宸这样唤她,她却感觉如此不同,如此温暖。 崔思洁慢慢睁开了眼,喝了安胎药,肚子也不再刺痛,“春雨,你们先出去,我有话与晋王单独说”。 “丁一丁二,你们也先出去”靳淮宸说道。 “昭昭,你注意自己的身子,想说什么慢慢说,本王都答应你” “王爷,你既请了大夫来,想必也知道我有了身孕,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崔思洁有些消沉。 “昭昭,本王说了会对你负责,本王已经托了朝阳大长公主,三日后便来宁国公府提亲,聘你为晋王府正妃,不过需要委屈你与我一同回雍州”靳淮宸安抚道。 “王爷,你可以不对我负责的,我把胎打了就好”崔思洁转过头去,不愿看晋王。 一听这话,晋王心情沉重,几近失落,她不愿生自己的孩子,不愿嫁与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要残忍的看着自己的亲子就这样没了吗? “昭昭,你难道不想做王妃吗?你嫁与我,你就是雍州的女主人,就是在这京城,也无人敢辱你、欺你,即使是在宫里,他们也都会捧着你,让着你。你不想这样吗?昭昭,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晋王劝解她。 “王爷,你根本不爱我,我们其实也并没有认识多久,我不想成为一个夫君不爱自己的可怜的女人”崔思洁有些难过,她不愿像她的上辈子一样,夫君不爱自己,自己每日消沉,最后被毒酒毒死,也没人为自己报仇。 “昭昭,本王会爱你的,即使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感情,但慢慢培养,你这样聪慧美丽的女子,难道没有信心让我爱上你吗?”靳淮宸眼神里说不出的柔情,抱住崔思洁,抚摸着她的香甜的柔发,慢慢的安抚她。 这会子功夫,宁国公夫人回来了,听说了此事,气得跳脚,好个徐氏,往日自己在府中,她尚且夹着尾巴做人,自己就今日出府上香,她就为难自己的女儿,若不是晋王及时赶到,她还要怎样作践她的昭昭。 宁国公夫人吴熙华赶到百香园时,院子里站着一群下人,刚才崔思洁和靳淮宸把自己的贴身侍从赶出去,现在闺房中就只剩他们两人。吴熙华直觉不对,冲进闺房,一看两人竟抱在一起,顿时瞪大了双眼,“昭昭,晋王,你们”吴熙华已经吃惊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夫人安好,本王心悦贵府崔大小姐,三日后来下聘,还望夫人恩准”靳淮宸拱手作揖。 要知道,这晋王为一方霸主,就是在宫中面见皇帝太后,那也是不作揖行礼的,如今因为自己的女儿,今日急忙来府相救,又彬彬有礼,说要迎娶女儿为晋王正妃,还对自己客客气气,看起来心里真的有女儿。 “王爷有心,我也是乐见其成的,还要问问昭昭的意思”吴熙华也不敢一口应下,这关系到崔思洁一辈子的幸福,自然要谨慎些。 “娘,我愿意”崔思洁红着脸。 靳淮宸走后,吴熙华坐在崔思洁床边,“你与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我有身孕了,孩子是晋王的。那次在赏花宴上,我被朝华公主算计,喝了她提前准备好的掺有合欢散的茶水,后遇见王爷,我求王爷救我,于是我们便有了这个孩子”崔思洁陷入沉默。 “这朝华公主,实在可恨”吴熙华说道。 “你有了晋王的孩子,这段时间可要好好养身子,你们成亲的一切事宜娘给你操办,还要跟晋王商量,定要尽快,若不然到时候肚子大了,成亲被人笑话”吴熙华叮嘱。 二月二,宜纳采。 昏礼下达,纳彩用雁。传闻雁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是为忠贞。晋王为表明心意,特意去山林中猎了一对雁,又准备聘礼一百八十台,与朝阳大长公主一同来到宁国公府。 朝阳大长公主是当今小皇帝的姑母,一向素有贤名,传闻说她雍容尔雅,治家严谨,明情明礼,是女子楷模。晋王请她来行纳采礼,给足了宁国公府面子。 “崔国公呀,本宫今日来是想替我这弟弟晋王,聘娶贵府大小姐,素闻贵府崔大小姐,仪容貌美,举止端方,聪慧灵巧,若是能嫁与我弟弟晋王,也是我们皇家的福气,还望国公定要同意呀”朝阳大长公主笑意盈盈。 第8章 夜来 崔晏前几天听吴熙华一说,才知道这些后宅之事,也是对朝华公主十分不满,又对自己女儿十分心疼。幸好晋王是个宽厚负责的男子,愿意聘娶昭昭,不然可让昭昭怎么办呀? 现下崔晏见晋王与朝阳大长公主来国公府,十分有礼,抬着一百八十台聘礼,给足了国公府面子。晋王虽功高震主,年岁也已三十有二,但仍然十分谦逊雅致,若是他做昭昭的夫君,昭昭日后也可平安无忧。 “朝阳大长公主素来是女中豪杰,晋王殿下又为国驻守雍州,立下汗马功劳,老夫能将小女嫁与晋王,实乃宁国公府之福。”崔晏心里对这未来女婿十分满意。 夜晚。百香阁里。 “小姐,安胎药来了,您快喝了,王爷特意让丁一留在我们这里,说是要监督我们为您煎药,然后督促您喝药呢。”夏荷小心翼翼的端着药过来。 “我怕苦,现在先不喝,我的好夏荷,我先再看会子书”崔思洁摇摇头,皱皱眉,冲夏荷撒娇。 “小姐,您肚子里可是有孩子呢,您要养好身子,小主子将来身子才能强壮呀。今日李大夫私下里就给我们说,您有流产之兆,督促我们一定要您按时喝安胎药呢”夏荷不放任崔思洁,哄着她喝药。 春雨调皮地说:“哎呀,夏荷,你就让咱们小姐看,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咱们小姐爱看书,什么《春秋》、《论语》、《道德经》、《资治通鉴》,咱们小姐哪个不是抱起来就半天不放手”。 “你们不许打趣我”崔思洁点点春雨的鼻子。 突然,从窗户外跳进来个人,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崔思洁一扭头,是靳淮宸。 “王爷,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崔思洁问道。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靳淮宸拿出自己买的东西。 “是蜜饯!”崔思洁有些惊喜,本来就想着让丫鬟明天买点蜜饯回来,却不想靳淮宸给自己送来了。 “昭昭,快尝尝”靳淮宸把崔思洁揽在怀里,递过一个蜜饯。 “好甜,王爷”崔思洁很开心。 靳淮宸接过丫鬟手里的安胎药,喂着崔思洁喝了下去。 “昭昭,你在看《资治通鉴》吗?”靳淮宸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个柔弱女子竟然还会看这种书。 “哎呀,王爷,这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父亲母亲,这是我自己带着丫鬟买的,偷偷看的,我母亲总让我看一些《女则》《女戒》,但我并不想看,我认为一名女子,也应该向男子一样,饱读诗书,懂些资政之事”。 “那你说说,你觉得一个怎样的君主是一个好的君主”靳淮宸随意地问道。 “我觉得,一个君王最重要的是要有才能和品德,才能的意义是‘聪察强毅’,也就是聪慧、明察、有魄力、坚毅不拔,品德的意义是‘正直中和’,也就是公正、公平、不偏不倚、和平温柔。”崔思洁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你觉得才能和品德哪一个更重要呢”靳淮宸继续追问。 “自然是品德,就像竹子,如果不矫正它的弯曲,不刮平它的竹节,用来做箭,就射不穿坚硬的盔甲。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就说,才能和品德兼备者为圣人,才能和品德都没有的人是愚人,品德胜过才能者,为君子,才能胜过品德者,为小人。所以我认为,品德对于君王更重要,若是品德和才能兼备,那就是一位极英明的君主,也可以让人心底里真正拜服。”崔思洁这一番话,着实出乎靳淮宸的意料。 靳淮宸没想到,只是随意一问,崔思洁竟能讲出来如此的道理,着实令他这样的男子也佩服。 “昭昭,你真是我的好昭昭,这个问题我这些年也一直在思考和探索,如何在一方执政做一个让人尊敬归顺的王,你这番话倒有些点醒我。”靳淮宸紧紧抱着崔思洁,不禁想自己是在哪里挖来的宝。 “昭昭,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靳淮宸其实也是第一次当父亲,对生命充满好奇。 崔思洁抓住靳淮宸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现在才一个月呢,他还不会动,你摸不出来呢”。 靳淮宸感觉手下一片温热,软软的。他觉得自己这一刻无比幸福,这是自己三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来感觉不到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喜欢上崔思洁了,开始时只以为这是自己的一份责任,但现在他会因她的开心而喜悦,因她的悲伤而动怒。 又过了一刻钟,靳淮宸跳窗离去。 “小姐,王爷很在意你呢,这么晚了还来看您”秋霜吐了吐舌头,有些调皮。 “可不是嘛,还巴巴的送来蜜饯,亲自喂小姐喝药”夏荷接话。 “好了,你们几个小丫头,天天就爱开我玩笑,小心皮痒痒了,让张婆子打你们几大板”崔思洁也逗着几个小丫鬟。 “哎呀,我们可不敢了,小姐,您现在可是王爷的心头肉,我们可害怕张婆子和丁一那大老粗呢”春雨在一旁起哄。 几个小姑娘在百香阁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第9章 世子 京城晋王府。 “王爷,雍州那边传来消息,您让世子爷带兵攻打突厥与雍州接壤处,给那些突厥人一些颜色瞧瞧,却不想世子害怕,竟临阵脱逃,还好魏将军骁勇善战,把突厥人打退,才不至于损了我军军威。”丁二拿着军中传来密信呈上。 丁三也呈上一封家书:“王爷,世子爷也传来一封家书”。 靳淮宸眼神冷峻,他倒要看看,这个世子能说些什么。 “父王恕罪,儿本欲带兵攻打突厥军队,奈何实在武艺不精,近来又感风寒,这才未能在阵前杀敌。请父王恕罪。另府中慎侧妃已有身孕一月有余,儿给您报喜,望父王在京中一切安好。”靳嘉良在书信中如是写。 靳淮宸看着信件,眼眸更加冷峻,小小的风寒,武艺不精,练了十几年武,到现在还是不精,何时才能精湛?何时才能杀敌?每日只是耽于美人享乐,沉溺于后宅,有何出息。前段时间才传来消息,说世子妃病故,现在才刚办完丧礼,世子侧妃就有孕了,实在是荒唐。 丁二试探地说道:“王爷不要过于忧心,属下想,定是咱们后宅没有女主人的缘故,平日里王爷忙于公务,没有时间管教世子,这才让后宅一些女子兴风作浪,崔小姐不是马上就要入府了,到时候崔小姐定能将后宅治理的井井有条,把世子管教得当”。 “你们先退下”靳淮宸放下信件。 “丁二,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拍马屁了,你看你一提崔小姐,王爷就不生气了,你可真是机灵”丁三调侃道。 “崔小姐现在可是我们的救命神药,下次王爷再生气,我们就夸崔小姐”丁二有些狗腿。 四月八,宜嫁娶。 “拜别父亲母亲,多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崔思洁眼眶红红的,虽然她不是原主,但她也能感受到原主的父母亲平日里对她多么宠爱,如今他们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崔思洁的哥哥崔哲远小心翼翼地蹲下,背起妹妹:“昭昭,以后到了晋王府,受了委屈给哥哥说,哥哥去找晋王算账,即使他是天家贵胄,哥哥也不怕他。昭昭,一定要好好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哥哥放心,我会的”崔思洁安慰道。 靳淮宸今日穿着新郎喜服,与平日里穿的紫袍、黑衣相比,此时的他倒是多了几分人间气。 街道两旁围着许多百姓:“这就是晋王,又威严又俊俏。” “晋王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呢,你不知道,我还是听我们家有在朝中为官的亲戚说的” “那崔小姐嫁给他岂不是受尽宠爱,年纪大的男人会宠人” “可不是嘛,这崔小姐素有雅名,也是一等一的女子,二者真是天作之合” “不过就是听说在雍州晋王府那边,晋王还有一个世子,世子都已经娶妻纳妾了呢,崔小姐一过去就要当人家后娘” “这你就不知道了,如今在晋王府的世子并不是王爷亲子,而是旁支的子嗣,王爷挑来养的” “原是这么一回事,大娘你懂的可真多呀” 崔思洁坐在轿里,听着街边百姓的声音,也想到了,自己以后随晋王回雍州,就是靳嘉良名义上的母亲了,那可太好了,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惩治他,以报自己身死之冤。 夜晚。靳淮宸回到玲珑阁。 “昭昭,今日累了一天,身子可有什么不适。”靳淮宸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爷,我无事,身子已经养好了,汤圆在肚子里好好的呢” “汤圆”靳淮宸有些怔愣。 “好调皮的名字,你给我们的孩子取得名字?”靳淮宸笑了。 “是呀,小名由母亲起,大名自然要等出生父亲来取”崔思洁一脸娇憨。 “好,本王到时候定为咱们的小汤圆取个好名字”眼前的女子装扮明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他不明白世间为什么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他只知道,这女子如今是自己的,他定待她视若珍宝。 “昭昭,别紧张,你现在有身孕,我不碰你,我们就这样早些安置”靳淮宸用他宽大的肩膀将崔思洁搂在怀里。 一夜好眠。 第10章 晨起 崔思洁今日醒的很早。她忽然来了兴致,准备逗弄一番靳淮宸。崔斯捷用羊脂白玉般的芊芊细手,摸着靳淮宸的挺拔的英眉,然后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还准备继续作乱,却被某人一下捉住这只作乱的手。 “哎呀,王爷醒了,快放开我的手”崔思洁有些蛮横的娇娇的哼吵道。 “我的好昭昭,你太调皮了,本王要惩治你一番”靳淮宸说着,就朝崔思洁臀部拍了一下。 “呀,王爷,饶了我,我不敢了”崔思洁求饶道。 “这是谁家的女娘,被宠的没边了”靳淮宸抓着崔思洁的手。 “嗯,王爷,妾肚子有些疼”崔思洁突然变了脸色,手捂着肚子。 这可把靳淮宸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昭昭,我去叫大夫”,说着就要起身。 “哎呀,王爷,我没事,是汤圆饿了呢”崔思洁一把抓住靳淮宸,不让他去找大夫。 “好呀,原来是昭昭在逗弄本王,下次可不许拿肚子开玩笑”靳淮宸说道。 唤了丫鬟们进来,为崔思洁更衣梳洗。 “小姐,王爷刚才交代了,咱们今日要去宫里觐见皇帝皇后,让奴婢们好好给您打扮打扮呢”夏荷小心翼翼的服侍崔思洁穿好衣服,为崔思洁梳妆打扮。 “哎呀,夏荷,该改口了,以后要叫王妃”张婆子在一旁说道。 “是,王妃”夏荷和几个小丫头对着张嬷嬷笑。 “夏荷,不要抹太多脂粉,对肚子里的汤圆不好,珠钗也少戴些,压得我的头疼”崔思洁吩咐。 “好,王妃,奴婢遵命” 崔思洁穿着一袭浅莲红一字针金玉缎古香缎和水蓝接针无袖真丝缎裋褐,穿了一件深宝蓝绣地洒金印花丝缎裙,下衣微微摆动竟是一件水绿绒绣臣僚袄子锦月华裙,身上是深桔红编针羽织物披帛,耳上是垒丝硅硼钙石耳坠,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织丝钠长石玉手镯,腰间系着孔雀纹丝攒花结长穗腰带,轻挂着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囊,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睡鞋。 靳淮宸一身亲王紫袍,端正严肃,崔思洁看着这样的男子,着实让人心动。不禁在心里腹诽,谁知道这厮私下里是什么样的,整日里逗弄自己。 皇宫里看着到处一派奢靡之风,国库本已空虚,皇帝还如此奢侈浪费,着实令人咋舌。 “王叔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朕看到你娶妻,也十分欣喜。”小皇帝说着,又开始咳起来。皇帝的身体愈发不好了。 “小婶婶也不必见外,在皇宫里只当和自己家一样”皇后看着十分稚嫩,不过双十年华。 “陛下,今日臣来,也是为辞行,雍州那里还有许多事需臣处理,臣十日后就要出发折返雍州。”靳淮宸说道。 “王叔为大燕天下兢兢业业,朕感激不尽。” 靳淮宸想,这小皇帝也是个可怜人,病秧子般,不过是太皇太后的傀儡。 当年,永平帝、瑞王和晋王都是嘉庆帝亲子,却因太皇太后家族势大,太皇太后亲子永平帝即位。太皇太后当年杀了晋王母妃,将晋王赶去雍州封地。永平帝即位后不久,就被睿王刺杀,不治身亡。太皇太后痛失亲子,恨极,将瑞王捉拿伏法。又因永平帝未有子嗣,太皇太后却不想失了这权柄,便从旁支过继来一个小皇帝,可不久,小皇帝又被人下毒,以致成了现在这样一个病秧子,看着也没几年可活。 晋王想,也许有时,一个人不具备帝王的才能,就不该强行将之放于帝王之位。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太皇太后若是当年不那么强势地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帝之位,也许她的儿子并不会死。 回到晋王府,丫鬟们早已准备好了午膳。这几日崔思洁的孕吐反应来了,一闻到油气就要呕吐,“唔唔”,靳淮宸有些心疼,命厨子做了些清爽可口的饭菜端上来:“昭昭,尝尝这个凉面,很爽口”。崔思洁吐完,漱了漱口,尝了尝凉面,有些惊喜,睁大了眼睛,笑着对靳淮宸说:“好吃,王爷,这个好吃”。 “昭昭,我们过几天就要回雍州了,三日回门时,我们再好好与岳父岳母聚聚,就要拜别他们了。”靳淮宸有些怕崔思洁不愿同他一道回雍州。 “好,我知道了,王爷”崔思洁点点头。 “昭昭,你可愿意随我回雍州?”靳淮宸也不愿看到崔思洁难过。 “我自然愿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爷要回雍州,我作为王妃,自然要跟着王爷”崔思洁虽不愿离开父母太远,但想到自己到雍州就可以报复靳嘉良和慎舒兰,心里十分畅快。 靳淮宸听到这话,抱住了崔思洁。 很快到了三日回门这天。 靳淮宸命府中下人装了两车礼物,带着崔思洁到了宁国公府。 崔老夫人,大房崔晏、吴熙华、崔哲远,二房徐氏、崔梦之,都一并站在宁国公府门前等着。 崔家众人看到王府下人们抬着这么多礼物,又见靳淮宸小心地抱着崔思洁下马车,一时心里满意至极,这晋王爷对昭昭很是上心。 第11章 回门 “见过王爷,王妃”崔家众人行礼。 “父亲母亲快快请起”崔思洁说着就要把他们拉起来。 “女儿拜见父亲、母亲”崔思洁也向父母行礼。 “昭昭快起来,当心身子”吴熙华拉起了她。 “快进来,坐下再说”崔晏请晋王进去。 崔晏、崔哲远、晋王坐在前厅,崔思洁则和母亲回到自己的闺房。 “昭昭,你看你的闺阁,娘可是嘱咐下人们天天都要打扫你的屋子,等着你回来呢” “谢谢娘” “昭昭,你身子怎么样了,孩子还好” “娘,孩子好着呢,你摸摸” 崔思洁如今已有孕三月有余,肚子凑近了看,也能瞧出有几分隆起,看着胎象发育的不错。 “那你与晋王呢?他对你怎么样”吴熙华笑嘻嘻的为女儿高兴,也很好奇自己那个严肃的女婿对女儿怎样。 “晋王对我很好呢,娘,他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睡,有时看我孕吐,还喂我吃膳食呢”崔思洁一脸甜蜜,看起来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娘就放心了” 正厅里。 崔晏与靳淮宸相谈甚欢。毕竟两个人都是情商极高之人,相互吹捧,翁婿和谐。 “王爷,您过几日就要回雍州了,小女平日在府里娇养惯了,还望王爷多多担待”崔晏抚了抚自己的胡子。 “岳父大人说笑了,昭昭很好,我甚心悦,岳父叫我仲渊即可,不必客气”靳淮宸说道,脸上似是回忆起崔思洁的调皮样子。崔晏笑着道是。 “这京中势力一向以太皇太后孟氏为首,王爷回到雍州之后,若是京中需人帮忙,只管但说无妨”崔晏正了辞色。 “多谢岳父大人”靳淮宸没想到,崔晏为人如此豪爽“若有需要,小婿一定开口”。 转眼间到了返回雍州启程的日子。靳淮宸考虑到崔思洁有孕在身,吩咐下人将马车车轮皆包上羊皮卷,车内铺上三层金丝绒毯,尽量减轻马车震动。 雍州王府内。 靳嘉良这几日着急得很,一是父亲离开雍州不过三月,世子妃竟已过世,一是自己临阵退缩,实在有损颜面。自那次自己给父亲去信,父亲未回,自己更加忐忑。又听闻父亲竟在京城娶了王妃,自己长到十六岁,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个母亲,还是只大自己三岁的母亲,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世子爷,您可要对这位新王妃提高警惕,王爷不过而立之年,虽然目前王妃还未诊出有孕,但难保王爷血气方刚,不知何时王妃就怀孕了,若是这位新王妃将来生下个男孩,到时候只怕您的世子之位也要不保。”慎舒兰现在也跟着忧心。本想着慎思洁一死,自己就是王府最大的女主子,到时候整个王府后宅,还不得听她的,整个雍州的女眷,再没有比自己身份更尊贵的了。可如今倒好,听说新王妃出身名门氏族崔家,父亲乃是当朝宁国公,母亲出身关陇吴氏,崔大小姐端的是名门贵女的做派,即使她们慎家在雍州还是颇有颜面,但到底还是不能与京中名门贵族相比,更何况她还是王妃,自己在身份上就矮了一头,自己可不得日日伺候婆母,听这个新婆婆的训话。 一想到这些,慎舒兰就着急上火。 靳嘉良也是心里又忐忑又着急,“我提高警惕?我怎么提高警惕?我才在战场下下来,失了军威和脸面,正恐父亲怪罪,难道还要得罪新王妃?我提醒你,不要与她作对,听传信来的说,父亲对这个新王妃十分宠爱敬重,若是惹了她,小心到时候父亲惩治你,我也保不了你”。 靳嘉良跑到练武场宣泄练武,临阵磨枪,不然父亲回来检查自己功课武艺,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行,自己可就惨了。 端阳节这日,门房突然急冲冲的喊道,话语里带着惊喜和敬畏:“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靳淮宸小心翼翼地扶着崔思洁下了马车,如今崔思洁已经怀孕四个多月,肚子隆起。靳淮宸也向全府宣布了这个好消息。说是在路上,王妃一日偶感不适,派李大夫诊脉,才知道竟有了身孕。如此将崔思洁有孕的消息公之于众。 阖府上下,由世子和世子侧妃带着,一同迎接靳淮宸和崔思洁。王府的奴仆们看着新王妃隆起的腹部,心中都十分欣慰。王府里很多老人,都是当年靳淮宸母亲沈贵妃手下的,沈贵妃去后,就跟着靳淮宸来到了雍州。如今看着王爷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心里怎能不激动,怎能不高兴。 最吃惊的莫过于靳嘉良和慎舒兰。但他们也不得不强挤出微笑,恭贺王爷。 崔思洁看着熟悉的王府,好似又回到了自己当年做世子妃时谨小慎微的日子,自己如此可怜,不得夫君宠爱,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被自己的庶妹算计的滑了胎,从此便缠绵病榻,一病不起,最后被灌了毒酒,死在了开春的季节里。 第12章 故人 “儿子拜见王妃”“儿媳拜见王妃”靳嘉良和慎舒兰福了福身。 “这两位便是世子和慎侧妃了,快起来,王府世子妃没了不过半年有余,慎侧妃便有了身孕,世子真是好福气”崔思洁开始阴阳怪气。 慎舒兰一听这话,火气一下就冒上来了,但是在晋王面前,也不敢发作,只好忍着。“王妃莫怪世子,都是妾的错,是妾看世子因世子妃病故伤心不已,害怕他一蹶不振,才去安慰世子,意外有了这个孩子”慎舒兰委屈地解释道。 “素闻王府世子妃芝兰玉贵,乃雍州贵女楷模,从前我在闺中时,便十分仰慕,却不想竟病故了,实在可惜,若我记得不错,你应是世子妃庶妹,瞧着倒与传闻中的世子妃相差甚远”崔思洁继续讽刺。 靳淮宸显然也对世子世子侧妃十分不满,并未阻止崔思洁的讽刺,反而由着她:“王妃说的对,世子不勤于读书学习,提练武艺,反而每日耽于儿女情长,与从前世子妃在时,不能相提并论”。 “昭昭,我们先回正院休息”。说着,靳淮宸拉着崔思洁走了。 晋王府正院。 靳淮宸笑着摸摸崔思洁的头,“好了,小辣椒,最近脾气见长,这威风耍的可开心” “王爷,你就爱逗弄我,你的汤圆饿了”崔思洁手捂着肚子,说道。 “来人,上菜”靳淮宸哪里敢惹这个金贵的人,不然闹起来可有自己好受的。 最近崔思洁食欲见长,孕吐也不那么厉害了,倒是胖了些。 “夏荷,你觉不觉得我胖了许多,从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崔思洁问夏荷。 “哎呀,王妃,您怀着身孕,自然要比从前胖些,那都是小主子在长大呢,不打紧”夏荷哄道。 “明日让衣锦阁的老板来王府,为王妃置办衣服首饰”靳淮宸吩咐王婆子。 王婆子是内宅的管事,世子妃未嫁进来之前,一直是王婆子管账,世子妃嫁进来后,王婆子也十分知情知趣,就把账册一并交给世子妃打点。 后来世子妃身体越来越差,基本都是王婆子在帮衬的管理。 世子妃死后,世子侍妾慎舒兰本想要过管家权,被王婆子一句“王爷不在王府,一切事宜等王爷回府再听王爷安排”给挡了回去。 毕竟王府里这些下人,只听王爷吩咐,看王爷脸色行事,就算是世子爷吩咐,一些大事他们也要请示王爷,何况只是世子侧妃。 崔思洁一看见王婆子,就格外欣喜,内心也十分感激在自己做世子妃的最后岁月里,是王婆子吩咐丹橘给自己每日煎药,给自己送来膳食。 虽然最后还是被慎舒兰毒死了,但她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能活到那时已是王婆子暗地里帮助的结果。 “王嬷嬷,你多费心了”崔思洁笑着看向王婆子。 王婆子也为王府终于迎来了女主人而高兴,为王爷高兴,想着自己以后也有脸面去见沈贵妃,自己可算是不负所托,王爷有妻有子了:“王妃,您说的哪里话,能为您做事,是奴婢们的福气”。 第二日,衣锦阁老板亲自来王府为崔思洁量体裁衣。 毕竟这可是晋王府,雍州的掌事人居住的府邸,谁要是有幸进来,就是为主子们服侍,那也是天大的脸面。 这样的机会,衣锦阁老板自然不会错过。 老板是一个女子,看起来有几分市侩,嘴跟抹了蜜似的:“王妃娘娘,您穿上我们衣锦阁的衣服,看起来倒不是衣服装扮了您,而是在您身上,这衣服才显得雍容华贵,您就是天生的享福命,谁不知道咱们王爷,素来不近女色,谁知竟拜倒在您这里,可见是真心宠爱您,敬重您呢”。 “王妃娘娘,您看这钗环,是从西域专门送过来的,玲珑剔透,特别精美,只此一件,平日里这种镇店之宝我都是从不拿出来示人的,您是咱们雍州的女主人,这钗环,合该配您,最合适不过”。 崔思洁被哄得有些合不拢嘴,想着这衣锦阁老板真是好一张巧嘴。又想着自己从前是世子妃,虽也有人捧着自己,但还是不比自己此时做王妃时,心里暗暗想,果然还是做王爷的正妃厉害。 “王妃娘娘,我听闻您有孕在身,不宜抹太多胭脂水粉,但我们女人又有几个不爱美呢?于是我早前便发明出来了一些专门适用于孕妇的胭脂,今日给您带来了一些精品,想着您能用上”说着,把东西呈了上来。 崔思洁十分惊喜,让冬枝接住。之后还要检验一番,不能混入麝香这些东西。 第13章 愚钝 翌日。 世子和世子侧妃来正院给王爷王妃敬茶。 崔思洁为了为难慎舒兰,特意让夏荷准备了热茶,待会让慎舒兰端着。 世子和世子侧妃分别端着夏荷呈上来的茶,给王爷王妃行礼。 “儿子拜见父亲、母亲”“妾身拜见父亲、母亲”靳嘉良和慎舒兰说道。 然慎舒兰的茶十分滚烫,慎舒兰一个端不住,茶撒了一地。慎舒兰的手也烫的发红。 “父亲、母亲,是儿媳手笨,竟将敬给母亲的茶洒了,请父亲母亲责罚”慎舒兰感觉自己的茶异常滚烫,难道是王妃在为难自己,但是自己又没有得罪她?她为何要如此呢? “世子侧妃,你的规矩太差了,不知道是不是从前世子妃对你们太过宽厚,还是因为如今世子内院没有女主人,你的规矩竟如此殆懒,今日回去,你就在自己屋里好好抄写《女则》三十遍,没抄完不许出门。”崔思洁说道。 慎舒兰也不敢反抗,只好听命。 靳淮宸想着,还是王府里有个女主人好,平日里自己作为公爹,实在不好教训世子的妾室,让世子整日跟着她们胡闹,现在有了王妃在,自然能好好管束她们。 “世子,随我来书房,我考校考校你最近功课怎么样了。”靳淮宸起身往书房走去。 “你的武艺最近练的怎么样了?书都读了哪些?”靳淮宸问。 “回父王,儿子近日每日早起练习武艺,书有读过老子的《道德经》”。 “那你说说,《道德经》都讲了些什么” “回父王,儿子认为,《道德经》与孔子的《论语》分属两派,老子的学说主要是讲究无为而治,孔子则讲究严格遵守礼乐等级”靳嘉良斟酌着回答。 “说的不错,那你背一背《道德经》中第八章” “嗯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这么简单的句子,还背不熟,回去接着背。老子属于道家,孔子属于儒家,儒家的一套理论在一个王朝兴盛时用来治理国家最好,而老子的道家理论主张修养生息,因此在一个王朝刚刚开始时用起来极好。例如在西汉初年,汉文帝、汉景帝都是遵循黄老之道,主张修养生息,发展老百姓的生产。而在汉武帝时期,汉朝实力大兴,加之汉武帝的大一统的实现需要说明皇权的合法性来源,因此任用董仲舒,董仲舒明了君王的意思,遂发展出谶纬神学,将儒学与宗教神学联系起来,天人感应,儒学由此大兴。世子,你可懂了?”靳淮宸讲解道。 “多谢父王赐教,儿子懂了” “日后你的后院有你母妃管束着,想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你自己也要潜心向学,好好练武,退下” 回到内院,已是正午。 崔思洁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针线。 “昭昭,在干什么呢”靳淮宸问道。 “我在给咱们的汤圆缝制衣服呢”崔思洁笑着。 “昭昭,别那么辛苦,这些让下人们做就好了。我带着你在院子里走走,李大夫说了,要经常在院子里走动走动”靳淮宸拉起崔思洁,带着她在院子里走走。 “我知道了,王爷。”崔思洁吐了吐舌头,“王爷,你不会是吃醋了,连我们小汤圆的醋你都吃,那这样,妾身也给您做一个怎么样?” “王爷想要什么” “那你给本王做条腰带”靳淮宸想了想,揉了揉崔思洁现在有些肉肉的小脸。 “昭昭,你现在脸圆圆的,揉起来软软的” “王爷,你是嫌弃我胖了吗”崔思洁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问靳淮宸。 “怎么会呢?昭昭那么可爱,我自然是更爱你了”靳淮宸怕又惹到这颗小辣椒了,连忙道歉。 “对了,王爷。妾身看世子内院也没有个正经的主母,先世子妃已经薨逝,世子也不能一直没有世子妃,正好最近有许多夫人邀我去参加宴会,我就顺便相看相看新世子妃的人选,选个宽容大度的世子妃,世子才能安下心来,读书治学,练习武艺,也省的世子被院子里的妾室缠着误事。”崔思洁一本正经的思索着说道。 “王妃说的有理,世子那里不若就再选二妃,一位世子妃,一位世子侧妃。这几天你先熟悉熟悉雍州这边的世家门第,还要多谢王妃费心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靳淮宸又把手放在了崔思洁的肚子上,这段时间肚子大了之后,靳淮宸总喜欢摸这圆滚滚的肚子,说是要与汤圆熟悉熟悉,让汤圆感受父亲的慈爱。对此崔思洁十分无语,还常常翻个白眼,想说才四个月,孩子还不会动呢。 第14章 宴饮 翌日。 王婆子呈上来一份雍州世家贵族的名单册。崔思洁以前做世子妃,因不得夫君宠爱,对这些世家大族其实并不了解。这次可要好好看看。 薛家。薛家家主任通政司副使(正四品)。薛家有一女薛如意年十六。 王家。王家家主任雍州知州(从五品)。王家有一庶女王芳仪年十七。 赵家。赵家家主任雍州通判(正六品)。赵家有一女赵榆年十五。 陈家。陈家家主任雍州指挥使(正三品)。陈家有一女陈淑年十六。 李家。李家家主任雍州宣抚使(从四品)。李家有一女李栖年十七。 等等。 世家名单册上写得十分清楚,对各家的关系一目了然。崔思洁记起,给王府递了帖子的便有薛家、王家和李家。 至于陈家,她倒是有些印象。当年她做世子妃时,陈家夫人曾帮过自己。陈家一向走军中路线,家主为指挥使,自然不能让世子白白得了这个助力。何况陈家夫人一向通透,并不愿让女儿做续弦。 “嬷嬷,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我欲请雍州诸位世家夫人带着小姐们来王府宴饮,趁此机会也认识下雍州的贵女,以便为世子擢选世子妃和侧妃。这几日就劳烦王嬷嬷准备一切事宜”崔思洁手里拿着世家名录吩咐道。 “老奴遵命。能为王妃做事是老奴的荣幸”王嬷嬷恭敬的说着,“只王妃这些时日还是要好好修养身子,切不可累着了,不然雍州的这些世家夫人们只怕也要诚惶诚恐了”。 “多谢嬷嬷提醒,我会记在心里的” 很快到了中秋佳节。王府宴饮厅里,琉璃盏一个个的摆在楠木桌上,曲水流觞之景印入眼帘,一道道精致的菜品盛放在水晶餐盘里,依托着楠木桌中间开出的曲水小径缓缓流转。 夫人们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还是被这场景惊艳了。 世人皆道,魏晋风流,士子们常依山傍水,曲水流觞,做兰亭集序,以记其心乐。 今日倒是也让她们大开了眼界,这晋王府的富贵,真是花团锦簇,哪家的夫人不愿把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呢?即便没有女儿的,也想方设法地想把自己的侄女、外甥女带过来。 而在雍州这地界,如今身份最高的,不就是那晋王新娶的王妃吗? 晋王妃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额头正中央画着玫瑰红的金帖妆,身上穿着紫色冰丝裙,腕间戴着冰晶玉镯,看起来恍若神女。走近了看,发现她小腹微凸,夫人们了然,这王妃有了身孕了。 晋王妃又是如此被晋王盛宠,哪家的夫人小姐们不艳羡晋王府的富贵如云? “王妃安好。王妃生的实在美丽,让我等都羡慕不已”一位夫人衣着华丽,坐在曲水流觞宴前开始攀谈。 “是薛夫人。早听闻薛夫人治家有方,女儿也养的乖巧懂事,慧芷心兰,薛夫人真是好福气呀”崔思洁望向薛夫人,笑着说着。今日本就有意择薛氏女薛如意入晋王府为世子妃,自然要好好观察这薛如意,“这便是你那女儿,薛小姐长得可真标志”。 薛夫人显然也没想到晋王妃一下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心里暗道厉害。没想到这晋王妃竟短短几日,就把她们这些人的底细摸透了。再一想也觉了然,若不是此女极为厉害,怎么可能让晋王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无心姻缘的人心甘情愿娶她为妻呢? 这么一想,薛夫人脸上更加恭敬,“王妃竟是认得臣妇,臣妇家中老爷就是雍州通政司副史。这确是小女,阿意,还不快向王妃行礼?” “王妃娘娘金安,小女薛如意拜见王妃娘娘”薛如意梳着闺阁女儿的流珠发髻,看起来端庄大方。 “薛姑娘不必多礼。说起来我虽为王妃,却也只比你大了几岁,在我面前不必拘束”崔思洁笑意盈盈。 “谢王妃娘娘。” “薛姑娘在家中都看些什么书呀?”崔思洁似是无意地问道。 “回王妃娘娘,小女平日里看些《女则》《女戒》,母亲也时常抽查我这些书中知识。有时也会跟随祖母抄些《金刚经》。”薛如意想到娘在家中嘱咐自己的话,说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答案。 “薛姑娘真是博学多识,竟还会抄写佛经,我对佛经也颇有些兴趣,薛姑娘若无事,也可以来王府陪我聊天说话,我们一起探讨探讨佛经”崔思洁对薛如意颇感兴趣,毕竟是要给慎舒兰挑选死对头,自然要好生挑选。 宴上的夫人小姐们一听这话,都感叹薛如意的好运道,竟是得了王妃娘娘青眼,还能常来王府,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前几日王妃邀她们赴宴的请帖上,特意说要把自家的姑娘们带上,还让好好打扮一番,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为世子选妃。毕竟王妃刚过门,肯定不可能是给晋王选侍妾,何况晋王素来不爱风月事,除了王妃之外,这些年也未曾有哪家贵女入他眼中。 如今这夸赞薛如意的话一出,莫不是薛如意要入王府嫁予世子了? 第15章 落水 在席上坐着的,还有世子侧妃慎舒兰。慎舒兰心里不高兴了。怎么这婆母一进门,就要为世子再选世子妃。前世子妃也就是她嫡姐去世不过半年,好不容易毒死了她嫡姐,这下再来个世子妃,实在是膈应人。她自己还想从世子侧妃晋位为世子妃呢! 不过这事自然也不是世子和她能说了算,若是王妃与自己关系好,同意把她晋位为世子妃,倒是好办了。只是瞧着自从王妃入王府之后,似是对自己有若有若无的敌意,她心下里也有些不确定了。晋位份一事,怕是难办了。 只是这么想着,她就对薛如意气愤得很。半路杀出来一个人,生生挡了自己得世子妃之路,着实可恶,“薛姑娘好福气,竟得了母妃喜爱,让我们这些小辈好生艳羡”,慎舒兰笑着,听着是将薛如意高高捧起,却也引发了在场的姑娘们的不满,毕竟谁都知道,今日是给世子选妃,让薛如意大出了风头,当然不满意。 “侧妃娘娘哪里话,臣女还远不如您侍奉王妃时间多,自然要趁着宴席,讨王妃娘娘开心,您一直侍奉王妃娘娘左右,自然也要给我们这些臣女一些机会呀”薛如意不痛不痒地顶了回去。 崔思洁瞧着这场景,慎舒兰在薛如意面前也占不上什么便宜,十分高兴,心里越发对薛如意满意了,“我哪里敢使唤世子侧妃,给我敬茶时竟连茶都端不稳,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欢迎我这婆婆呢,不过世子侧妃有孕在身,想来一时精力不济也是有的,所以要赶快为世子再娶进来一位世子妃,也省得我操心你们这些人伺候不好世子,到时候王爷也不高兴呢”崔思洁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们都听出了门道,原来世子侧妃竟不敬王妃,王妃似乎也并不喜她,心里都很高兴,自家女儿有机会了。 说着说着话,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进来,说是折桂湖里有人落水了。 这下夫人小姐们也放下了杯盏,由晋王妃带着去了折桂湖。 折桂湖离这流觞宴饮的地方不算远。连廊通着湖水,一路走过。 等这些夫人们带着丫鬟走到时,便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世子靳嘉良一下子跳到湖里,把那名落水的女子救上了岸。 靳嘉良与那名女子的衣服都湿透了,靳嘉良抱着她,连忙走到折桂湖旁的阁楼里,唤着下人们去请大夫。 “女儿,你怎么样啊?”一位夫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只是一会没见到这小贱蹄子,竟掉到水里去了。 崔思洁一看那夫人,是雍州知州王家夫人。那这个女子想必就是她家姑娘了,只是不知是哪位。 王夫人面上演的情真意切,其实心里膈应死这庶女了,真是为了攀高枝丢了好大脸,“王妃娘娘,臣妇是雍州知州的王氏,这是我家庶女王芳仪,不知是怎么竟掉到湖里去了,刚才那位想必就是世子?” 如今没办法,王夫人也只好配合着这庶女把戏演下去。 “王夫人莫急,刚才那位是世子,如今世子与王姑娘有了肌肤之亲,王府定是会负责的”崔思洁本来就想着要再选一位世子侧妃,这下好了,瞌睡有人递枕头,这王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般女子进了世子后院,到时候可有得好戏看了。 如是想着,崔思洁心里暗喜。 慎舒兰也跟着来了,只是围观了这场闹剧,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世子见一个爱一个,整日里招蜂引蝶,说起来她那嫡姐死了不过半年,可是她原本预想的好日子却并没有到来,反而最近越来越气闷,越来越不顺心。这会子,心里烦闷,肚子也开始不舒服了,有些微微刺痛,可是她也不敢走,婆婆月份比她还大一个月,还在这里等着大夫给那勾引世子的贱人把脉,她要是敢现在回去,别说世子那里要说她不敬婆母,侍奉不周,若是被王爷知道,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府医出来了,“王妃娘娘,王夫人,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受了寒,老夫开了些驱寒的药,让姑娘按时服药,半月就可痊愈”。 “如此就好,春雨,送府医回去”。 “王夫人,今日这事毕竟是在王府发生的,王姑娘又与世子有了肌肤之亲,不若就让王姑娘为世子侧妃进府侍奉世子”崔思洁大度地说道。心里想着,又可以膈应到慎舒兰了,有了这些跟自己争宠的人,看你还能不能高兴地起来。 “如此,但听王妃娘娘安排” 傍晚,微风徐徐吹着柳叶,丹桂飘香,徜徉十里。夫人们渐渐散去归家。 第16章 见红 慎舒兰回到丹菊院后,就开始发火。屋里的茶盏被她一扫落地,丫鬟们大气不敢喘一下。肚子又开始刺痛,她感觉自己有些见红了,手紧紧抓着肚子,在床上呻吟,“快叫府医来”。 正当时,世子到了丹菊院。看到满地狼藉,十分无语。不知这女人今日又发什么疯,“你闹什么?万一惊动了父王,我们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今日为何要跳到湖里救那贱人,那贱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慎舒兰忍着腹部的疼痛,骂道。 “本世子想做什么,你能管得着?先前你害死世子妃,我担着被父王发现的风险保下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不要不知好歹”世子也是一肚子委屈,整日里被父王训斥不说,来到丹菊院还要看这女人的脸色,从前她的温柔和顺都到哪里去了。 采衣连忙进来打岔,怕侧妃和世子真的吵起来,“世子,侧妃,府医来了”。 “侧妃心绪不稳,情绪郁结,又见了红,胎象不稳,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一胎就保不住了。现在老夫开一个安胎方子,侧妃按时喝药,静养一月,胎象才能稳固。切莫再动气”府医摸着胡子说道。 丹菊院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梧桐院。梧桐院里,晋王处理完雍州各项事宜,来陪崔思洁用晚膳。 听到丹菊院又是吵架又是请府医的,一阵厌烦,开始和崔思洁说起世子,“世子实在是难堪大任,看看他后院乱成一团,没一点规矩,整日里不干正事,学问不行,打仗不行,他还能干什么?” “王爷,你来陪我就是来跟我说世子吗?妾身可不愿听你们爷们外面的事,您也别生气,世子还小嘛,快来看看汤圆”崔思洁说着,拉着晋王宽大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晋王手心里软软一团,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要化了。鼻尖萦绕着崔思洁身上的香气,只觉得陶醉,“好好好,本王不说他,本王跟汤圆玩”。 崔思洁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峰锐利,眼睛狭长,鼻梁挺拔,薄唇微启。崔思洁有些意动,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这一下让晋王有些意外,手托着崔思洁的头,加深了这个吻,缠绵悱恻,香甜可口,晋王如是想。 “昭昭,别来招我,你现在有孕”晋王安抚道。 “谁来招你了,我明明就是就是想感受下你的薄唇,谁知你竟缠着我不放了,你真是不知羞”崔思洁哼哼。 “不知是哪个小女子贪图本王美貌?本王看能不能找到她” “那王爷尽管去找她好了,反正不是妾身”崔思洁拍拍晋王的手,娇笑着。 “只怕本王真去了,家里的小女子要哭鼻子了,家里有只小辣椒,本王可不敢”晋王摸着崔思洁红红得脸蛋。 “王爷,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我要睡了”崔思洁爬上床,抓着靳淮宸也躺在床上。 崔思洁又开始在床上乱动了,蹭来蹭去。一不小心碰到了晋王的腿。 “昭昭,你是晚上不想睡了吗?现在也有四个月了,你要是再乱动,我们不若做点有趣的事情”靳淮宸动了动喉结,有些难耐。 “不,我不乱动了,快睡,郎君”昭昭脸一下红了,又有些害怕,怕这男人来真的。 清晨,雨露在草芽上荡漾,丫鬟们个个井然有序,生怕扰了王妃休息。 靳淮宸轻轻地下床,准备晨练。 晨时的晋王精神抖擞,风姿绰约,一旁的丁一马屁精般的喝彩道,“王爷的拳法打的是愈发好了,若是王妃瞧见了,只怕更加爱慕王爷了”。 这话说得靳淮宸心里喜滋滋的,面上却不显,似乎并不在意,“你这嘴,该罚”。 崔思洁翻了个身,用手来回摸着。可是旁边却只有冰凉的床榻,少了男人的体温,崔思洁一下就醒了。由丫鬟扶着起来穿衣,四个月的肚子,到底有些不便。 “春雨,王爷呢” “王妃娘娘,王爷一大早就去晨练了” “去唤王爷来用早膳” 第17章 选妃 说着这话时,晋王进了屋子。 晋王将崔思洁扶起来,坐在餐桌前,自己也在崔思洁身旁坐下。 “王爷,妾身昨日办流觞宴时,瞧见那薛家姑娘薛如意不错,世子又救下了王家一个庶女,想来也是要纳入府中的。您看这两位都给个什么位份?那庶女,我昨天已经允诺了她嫡母,让她以世子侧妃入府,至于这薛家姑娘,还请王爷定夺”崔思洁手抚在肚子上,喝着红枣粥,说道。 原本晋王府也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是崔思洁以来,全都打破了。看着她小嘴叭叭的说着,靳淮宸也只好顺着她,是以用膳时常常讨论些事宜。 “那薛家姑娘,家中父亲是通政司副史,平日里办差兢兢业业,倒也尚可,不若就定为世子妃入府。前世子妃已经去了,这事本王也有几分责任,有一日雨夜我曾见过前世子妃,听她的丫鬟说起她的难处,只是当时来不及处理就被京城召去述职,后来再听闻时,世子妃就已经去了。”晋王想起从前见过的那个可怜的女子,不免有几分伤怀。 “王爷不必如此忧心,前世子妃听到您的这番话,定是感念于心。您现在有我,还有汤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崔思洁拥抱住靳淮宸,靠在靳淮宸怀中,安慰着。 崔思洁听到靳淮宸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的自己,还有幸被这位王府的当家人缅怀,也不枉此生了。何况如今的自己,已然有了新的身份,重新进入了王府,成为晋王妃,受着王爷宠爱,受着雍州城夫人小姐们敬重。 崔思洁与晋王商量好薛如意和王芳仪的位份,便开始着手准备世子的婚事。 薛如意作为世子妃,自然要大办。 是以崔思洁托了雍州城的赵老夫人来做媒人。 赵家在雍州颇有权势,家里儿子、孙子在雍州都担任不小的官职,赵老夫人又一向德高望重,十分受各家夫人们爱戴。 因此,让她担任媒人,十分合适。只是没想到,这又牵扯出了一件事。 赵家安居堂里。 赵婉莹听到祖母得意洋洋的说起,晋王妃找她当媒人去薛家提亲时,自己的心思也跟着活络了起来。 “祖母,我能跟你一起去晋王府吗?不知晋王殿下最近可好?”赵婉莹心悦晋王,一心想当晋王妃。 当初她表姐陈怜本是与晋王已经走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谁知竟突然一夜暴毙。 她与表姐关系尚可,从前表姐在时,总是与他讲起晋王的种种好,什么今日又送来一匣子珍珠,什么明日又送从南方加急来的荔枝,真真让她好生羡慕。 只是没想到,表姐竟是没有这福气,不过豆蔻年华,竟死了。 坊间传闻,是宫中太皇太后不愿看到晋王娶妻,便杀了指挥使家女儿陈怜。 是不是真的,她也无从揣测。只是自此以后,再也未见晋王提起谈婚论嫁之事,就这样过到而立之年,却突然从京城里蹦出来的晋王妃,实在是让她不甘心。 这边梧桐院里,崔思洁也听着王嬷嬷讲起这段经历。 崔思洁心想,坊间传闻怕是真的。太皇太后的确有可能杀了陈怜,不想让晋王增加势力。至于为何没有杀了自己,想来父亲是宁国公,又担任吏部尚书,若是杀了自己,太皇太后怕是不好收场。 至于这男人三天两头给陈家姑娘送礼物这事,等这男人回来她也要好好问问他,怎么不见他对自己这么殷勤。 如是想着,心里头还有些生闷气。 王嬷嬷一看她有些不高兴,忙安慰:“王妃,这都是坊间传闻,咱们王爷哪有那番心思哄小姑娘呢,那些什么珠宝、荔枝都是老奴差人送去的,老奴当时管着后院,这些东西送来,府里也没有正经女主子用,老奴便私下里做主送到了陈家,这事王爷并不知晓”。 “原是如此,倒是我刚才冤枉王爷了”崔思洁眨了眨眼。 赵家安居堂里。 赵老夫人听到赵婉莹这话,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这小姑娘什么心思,“你把你的心思收收,如今晋王府已有晋王妃,何况晋王妃如今还怀有身孕,被王爷千娇百宠着,你的心思就歇歇” 赵老夫人没好气的说着。 她也对自家这个孙女十分无语,赵婉莹虽说是嫡女,可她娘却是续弦,她娘进府时,她就不同意,觉得与自己的前儿媳差远了,这样的人进来,只怕影响家族的风气。 没想到真让自己想准了。 这续弦生出来的女儿,小时候本也天真可爱,只是被这续弦养的,如今蠢笨不说,还心思活络,一心想攀高枝,这不,现下还问她晋王怎么样。晋王怎么样关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什么事。 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娘进府时就有了身孕,她还能拦着不让她娘进门? 第18章 请安 午后金灿灿的日光照耀着前庭后院。 崔思洁在院子里走动着散步。大夫说用完膳要常常走动,不然到时候胎儿大了容易难产,她这人如今可惜命了,将大夫的话奉为圭臬。 这边冬枝跑过来,说是赵老夫人来了。 崔思洁慢悠悠地回到屋子里,坐在美人榻上,请赵老夫人进来。 “王妃安好,老身拜见王妃娘娘”赵老夫人年过六旬,看起来精神不错。 这厢赵老夫人也在打量着梧桐院。华屋雕梁,彩绘朱栏,奢靡富贵映入眼帘。 朱门碧殿,雕梁画栋,金瓦重檐,金漆雕花门扇上嵌着两颗巨大的宝珠,熠熠生辉。 地上铺着紫檀金丝毯,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起,似乎生怕这里的主人摔了有个好歹。 赵老夫人心里暗暗吃惊,可见晋王对王妃多么上心。 “老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崔思洁忙示意丫鬟将赵老夫人扶起,“春雨,快给老夫人上茶”。 “老夫人,快尝尝这普洱茶,茶味香甜醇厚”崔思洁羊脂白玉的手指着茶。 赵老夫人一辈子也品了不少茶,但不得不说,这王府的普洱茶只怕有价无市,寻常富贵人家只怕都不知道哪里有卖的,赵府里下面子孙孝顺自己,她也从未品尝过这等名贵的茶。虽都是普洱,普洱与普洱也不同,这怕是普洱中的名品。 “赵老夫人看起来精神烁烁,身子骨可还硬朗?我请你来是为府中世子迎娶世子妃一事,你也知道,我有孕已经快5个月了,这几日肚子也如吹气般大了起来,行动愈发不便,只是世子的后院之事,我作为王妃,受王爷所托,也是要好好安排的。”崔思洁手抚着肚子,笑意吟吟。 “王妃能让老身作媒人,那也是给了老身天大的面子,老身自然无从推拒。但请娘娘吩咐”赵老夫人拱手作揖。 商量完迎娶世子妃之事,赵老夫人便坐着马车离开。聘礼单子也全部列好了。 接下来就是走六礼,筹备婚宴。 这日清晨,又到了世子侧妃来请安的日子。 如今世子后院里,除了慎舒兰这个世子侧妃外,还有马侍妾,孙侍妾两个侍妾。 崔思洁觉得每日里太过无聊,就说让侍妾和侧妃一起来请安。 慎舒兰也有四个月的身孕了,看起来肚子比崔思洁小了一圈,脂粉厚重,面容憔悴,两个侍妾倒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听丫鬟们说,这几日世子都歇在了两个侍妾房里,已经好久没去看慎舒兰了。 慎舒兰和侍妾们向崔思洁行礼问安,“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你们不必多礼,我是你们的婆婆,自然也想世子后院和谐,早日为世子开枝散叶,如今只有慎侧妃一人有孕,你们两位侍妾也要抓紧了”崔思洁说道。 慎舒兰一听这话,心里十分不高兴,这两个小贱人天天缠着世子,不让世子来看自己,如今这继婆婆又说,要她们早日为世子开枝散叶,就凭这两个贱人,想都别想。 “是,谨遵王妃教诲,妾身们会努力的”这两位侍妾倒是挺喜欢王妃的,以前王妃没有进门时,前世子妃也刚刚去世,王府里都是慎侧妃说了算,把她们俩磋磨的不成样子,幸好慎侧妃没有得意几日,王妃进府了,接过了管家权,她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对了,三日后便是新世子妃进门的大日子,你们几个说到底也都是妾室,世子妃进门后,要尊敬世子妃,若是让我知道,谁敢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争宠,或者害人,决不轻饶。”崔思洁正了正辞色。 这话看着是说给三人听的,实际上是在敲打慎舒兰。崔思洁上一辈子作为慎舒兰的嫡姐,早就领教过她的手段了,这一次,她就看她们几个斗来斗去,作为旁观者看戏,还时不时地指点江山,可真有意思呢。 “你们抓不住爷们的心,就要反思自己够不够温良恭俭让,不要像个青楼里的女子似的,整日里行些勾栏手段,也不要像个疯子似的,整日里撒泼打滚,这样的行径,都是不得爷们喜欢的。你们可知道了?”崔思洁继续训导。 这话又着着是扎了慎舒兰的心,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怎么感觉王妃字字句句都在点她。 马侍妾和孙侍妾其实心里也在想,王妃是不是在说慎侧妃,毕竟与王妃也不熟,她们也想,是不是慎侧妃什么事得罪了王妃,王妃看起来是慈菩萨模样,又和她们没什么利益冲突,哪里会专门针对她们,想来定是那慎侧妃做事不妥当,得罪了王妃娘娘。 “好了,你们几个人还没有用早膳,就在我这里一起用了”崔思洁眨眨眼。 第19章 入府 丫鬟们端着精致的菜品放在了桌子上,慎舒兰也不知王妃为何针对自己,只能想着格外用心讨好王妃,于是争着抢先一步为王妃布膳。 崔思洁一个眼神看向哪道菜,慎舒兰就赶紧察言观色布菜。一会子下来,身上也冒出来汗。 旁边两个侍妾得了王妃命令,坐下用膳。 于是这场景十分滑稽,世子侧妃在一旁服侍王妃用膳,两个世子侍妾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在旁边夹着离自己最近的几道菜,王妃则安安稳稳的在一旁用膳。 过了一会,崔思洁开口了:“行了,侧妃快坐下用膳,不必再伺候我了,若是影响了你的身子,倒是我这做婆婆的不是了。” “妾身不敢当,能服侍王妃娘娘用膳,是妾身的福分,也是妾身的本分”慎舒兰现下也不敢得罪这继婆婆,生怕再想出什么招数磋磨自己。 薛府。 薛如意听到前厅里赵老夫人和王妃来谈自己的婚事,十分欣喜。那送来的聘礼单子,听她娘说,足足有十页纸,全都是金尊玉贵的东西,没有凡品,可见晋王府的奢华豪气。她没想到,这等泼天富贵,竟轮到自己了。 毕竟以前家中有什么事,都是先紧着姐姐。 薛如意是家中嫡次女,从小在家中也是千娇百宠,只是家里却并没有对她给予太多厚望。 家族的希望都在她姐姐身上。 她姐姐薛如珍是薛家嫡长女,从小父亲母亲就对她姐姐十分严苛,规矩教导,一应俱全,同时所有的好东西也都紧着她姐姐,家族中人都认为她姐姐能嫁入王府,为家族争荣耀。 只是没想到两年前姐姐竟与一军中男子好上了,那男子据说家中是乡下的,家里还有一泼辣老母,姐姐去寺庙上香,遇到贼人,是那军中男子救下了她,一来二去,就这么好上了。 姐姐还说此生非那男子不嫁,最后父亲母亲拗不过她姐姐,只好让她姐姐嫁了。 是以这等嫁予王府世子的事,才能轮到自己。 薛如意心中十分欣喜。 可是薛父薛母却隐隐有些担心。 他们对次女从小就没有怎么管束,也没有刻意对世家大族之事进行教导,次女到现在还是一派天真模样。 是以次女对后宅之事并不精通,就怕次女到时候去了雍州最显贵之地——那晋王府后,难以抵挡明枪暗箭。 薛母一时又想起了自己的嫡长女,家族花了那么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女儿,却不肯承担家族责任,非要嫁给什么武夫,现在累得她们要把如意推出去。 十月初十,宜嫁娶。 薛如意一大早起来,穿上新娘嫁衣,头戴凤冠,由嬷嬷画上精致的妆容。 她姐姐薛如珍今日也来了,看起来面容憔悴,那日子估计是过的不好。 薛如珍强打起精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到底是十几年姐妹,她也希望妹妹婚后过得好。 只是一想到自己,她似乎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不听家里父母的话,硬是要嫁给一武夫,说实话,夫君对她也还不错。 只是丈夫毕竟是军中武官,平日里多在雍州军营,不常回家,家里只有她和婆母,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 婆母一人将丈夫带大,脾气不好,性格极端,平日里没少磋磨自己,这样一想,便忍不住流泪。 半年前她刚有孕,却未察觉,每日里晨昏定省,侍奉婆母,那日不知为何,触怒了婆母,被罚跪祠堂。 终是支撑不住,孩子流产了。 那日,她躺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默默流泪,这就是她违背父母做出来的自以为是的选择吗? 只是今日是妹妹的大好日子,她还是把眼泪忍下了,强装着露出笑脸。 薛如意在一片吹吹打打声中上了花轿。 晋王世子靳嘉良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穿上红色的新郎服,骑着高头大马,来接薛如意。 平心而论,靳嘉良长得还不错。是以街边许多围观的百姓都在夸赞靳嘉良长得粉面玉砌。 “你瞧,新郎官长得多好” “是呀,这谁嫁给他可不是享福嘛” “这可就不一定了,你不知道,这新郎官虽说是晋王世子,听说后院还有侧妃和两个小妾呢”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瞎编骗我们的” “我姨妈可是王府的婆子,听她絮叨过,怎么会骗你们” 街边的雍州城百姓议论纷纷。 花轿到了晋王府。 世子牵着薛如意的手走进正厅。 晋王靳淮宸和崔思洁坐在上首,看着新人行跪拜礼。 靳淮宸还是一脸严肃,似乎除了崔思洁,他对着其他人,都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崔思洁可受不了靳淮宸那正经威严的表情,在下面伸出手掐了靳淮宸几下。 靳淮宸吃痛,忙伸出手安抚崔思洁,将头稍稍往崔思洁那里靠,“怎么了,昭昭,可是有些累了?” “我还等着世子给我们行礼呢,今日这么热闹,自然要好好观礼,累倒是不累,就是你看看你那表情,怪吓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儿子犯了什么大错呢”崔思洁嘟囔着。 晋王被崔思洁逗得一下就笑了,抓住崔思洁来回作弄的手,“好好好,都听昭昭的,若是累了与本王说,你先去休息,世子成婚之事,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崔思洁哼哼。 第20章 温泉 傍晚霞光映照,雾色朦胧。 世子院子里红烛映照着斜阳,一派熠熠生辉。 丫鬟婆子们脚步迅速,听从主子们吩咐处理各项事宜。 今日不仅世子妃薛如意入府,跟着入府的还有世子侧妃王芳仪。 只是王芳仪终归是妾,只从王府偏门顶着一顶红轿便进门了,并没有资格举行什么仪式。 下人们也都在留意,这世子爷今晚准备宿在何处。 令人没想到的是,今夜发生的事还真是不少。 世子已经往栖霞院世子妃那屋里走去了,却突然听到丹菊院慎舒兰那屋里嬷嬷派人来,说侧妃见红了。 世子无法,只好先去丹菊院瞧慎舒兰。 下人们纷纷瞋目,没想到这慎侧妃这么能争宠。从前先世子妃在世时,硬是与世子勾搭起来,逼迫着自己嫡姐同意将自己纳进府。入府不过一年,先世子妃便因小产薨世。若说这其中没有一点猫腻,鬼都不信。 如今新世子妃入门,这慎侧妃又要在新婚之夜争宠。 实在是让下人们侧目。 然丹菊院这边,慎舒兰其实并不想在新世子妃刚刚入门时,就搅了她的新婚之夜。 毕竟她如今本就被王妃不喜,整日里受王妃磋磨,只是又不好宣之于口,若是被王爷听了去,只怕更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因此,她并不想与新世子妃早早宣战。 加之新世子妃家世甚好,在雍州颇有势力,自家门庭慎家与薛家到底还有不小的差距。 今日这事,她也奇怪,怎么好端端地见红了呢? 可是她也不敢不去请世子,若是万一肚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才是真真是追悔莫及。 这边梧桐院。 秋菊回来了,凑在崔思洁耳边低语:“娘娘,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 今日正是崔思洁吩咐秋菊给丹菊院那边下了药,那药会让孕中妇人出现见红之状,虽不致流产,但也会让妇人腹痛难忍。 崔思洁就是要让曾经靳嘉良和崔思洁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并还给她们。 今日这事,必然把世子后院搅得翻云覆雨。 崔思洁料得不错,薛如意本就是小孩子脾性,本来还在幻想着与世子共度良宵,却没想到竟被那什么慎侧妃给搅了,心里怒极。 若是在薛府,谁敢这样下自己的面子,她早就让她娘料理了此人。 可如今不一样,这里是晋王府。 自己初来乍到,毫无根基,想起她临走前姐姐教自己的,切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薛如意生生把这口气忍了。 但到底是小孩子脾性,薛如意对自己的丫鬟骂骂咧咧了许久。 王芳仪倒是个聪明人,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争不抢。 想来就算抢了,今晚也没有自己什么份,于是干脆安分守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也是,王芳仪是王家庶女,她嫡母也不是好相处的,若是没有点手段,怎么可能那天在王府里,能恰好让路过的世子相救,以侧妃之礼进府呢? 崔思洁听着春雨跑过来报的信,有些神采奕奕。 世子后院以后怕是天天几出大戏。 几个小丫鬟准备好了玉华池里的热水,崔思洁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换上了薄薄的轻纱裙,准备沐浴。 这玉华池是晋王命人才修的一处温泉池。 就在梧桐院后殿,专供梧桐院这边沐浴。 玉华池极为奢华,白玉为地,琉璃为砌,雾气缭绕,烟霞漫漫。 仿至瑶池观圣景,宛临仙境沐熏风。 丫鬟们准备了车厘子,玫瑰提子,牛奶乳,放在一旁,供崔思洁享用。 晋王也累了一天,步入梧桐院。 吩咐丫鬟们勿要通报。 却没想到进来看见的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氤氲雾蒙蒙之间,一女子只着了一件纱衣,遮遮掩掩,隐隐显显,小腹微凸,好一幅香艳之景。 晋王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昭昭竟是在沐浴。 动了动喉结。 崔思洁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忙将身子钻到了水下,又伸出双臂,捂住自己的身子。 “是王爷吗?”崔思洁脸被水汽熏得红扑扑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本王”靳淮宸走近,一下子也跳到了水里。 搂住崔思洁,“昭昭,你是在勾引本王吗?” “没有,嗯没有,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快放开我”崔思洁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道,身子扭来扭去,想挣脱靳淮宸的束缚。 “昭昭,别乱扭,我难受”靳淮宸那里挺拔起来。 崔思洁一下子感受到了,瞬间身子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想着这些日子里晋王对自己还蛮好的,也不忍看他这么难受,香唇凑了上去,唧一下亲了靳淮宸的脸庞。 靳淮宸的身体更加烧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了。 抱住崔思洁,吻了她的红唇。 温润的香气扑鼻,靳淮宸用手托着崔思洁的后脑勺,加深了这缠绵的吻。 靳淮宸仍觉得不够,舌尖顶开了崔思洁的香齿,与女人的唇瓣交缠在一起。 女人刚开始似乎还有些抵触,挣扎着忘了呼吸。 男人退出来,喘着:“昭昭,呼吸”。 这下崔思洁才想起来呼吸。 男人再次吻了上去,比刚刚更加强势,炙热的唇瓣交织缠绵。 女人再也不敢挣扎,顺着男人的意,闭上了眼。 两人在水里弄了一番。 良辰美夜,好不热闹。 第21章 薛府 这边薛府却是另一番场景。 薛如珍今日来,一方面是送妹妹出嫁,另一方面也是来娘家诉苦。 从前为了嫁给她夫君马威,薛如珍几乎与娘家决裂。自她嫁过去后,再未回过娘家。 如今在婆家受尽了磋磨,想着趁妹妹出嫁,也回娘家缓和关系。 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被娘家拒之门外,毕竟当初嫁人时,她的话说得十分决绝。 只是没想到,当她衣着半旧,头上也没戴几个珠钗,出现在她娘面前时,她娘哭了。 她娘也是雍州鼎鼎有名的通政司副使夫人。哪次出去不是前呼后拥,除了要在晋王妃娘娘面前格外注意讨好,又曾瞧过谁的脸色。 今日见到自己这般出现在她娘面前,薛夫人脸上泪止也止不住,只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爹虽没有像女子那般情绪外溢,但到底对她十分心疼。 说是要打死那马威,让她与马威和离。 她的性子与未出阁前变了许多,小心翼翼地向爹娘问好,只说是愧对爹娘教诲。 从前她只想着,世家大族勾心斗角,累极。 却未曾想过,小门小户之磋磨,也比之无不及。 日光灼灼,清风徐来,枝叶遥遥,盈盈庭庭。 崔思洁徐徐睁开了双眼。 今日醒的早,晋王还未起身。 她眨了眨眼睛,撑起身子,看着晋王的脸。 世人皆以为晋王世子白面书生般俊俏,却不知晋王才是真正的天人之资。 皇家一代代招揽美女入宫,如今基因已经十分完美,听闻晋王母妃沈贵妃更是恍若神明,是以晋王长得更是威严俊朗。 而晋王世子只是旁支过继,自然比不过皇家嫡系。 崔思洁瞧着这男人长得如此之好,似乎还有些嫉妒,先是用玉手摸摸他挺拔的眉峰,然后捏捏他的鼻子,覆上他的薄唇。 这下子被靳淮宸抓了个正着。 靳淮宸睁开了眼,把崔思洁吓了一跳。 “怎么,昭昭是想趁我睡着,偷亲我吗?这样,本王就给你这调皮女子一个恩惠,亲”靳淮宸逗弄着崔思洁。 “谁要亲你呀,我这是意外,你这男人,谁让你长这么好看,比寻常女子还好看”崔思洁哼哼道。 “那可有吸引昭昭的爱慕之心呀?”靳淮宸摸摸崔思洁红润的脸,这些日子似乎又胖了些。 “我才不喜欢你呢!天天招蜂引蝶的,你知道多少小娘子喜欢你吗”崔思洁用自己的小脚踹了靳淮宸。 这力气小的如隔靴搔痒。 靳淮宸抓住崔思洁的小脚,不让她再作乱。 “本王整日里不是在书房处理政务,就是在军营里练兵,怕是招蜂引蝶也引得是崔小娘子”靳淮宸慢慢解释道,那语气,似乎还有些委屈。 “快放开我的脚,王爷,好痒,啊”崔思洁调笑着。 两人嬉闹,乱成一团。 昨夜里世子后院的闹剧以世子在慎侧妃院子里休息结束。 新来的世子妃和王侧妃都独守了一夜空房。 王芳仪还好,毕竟就算没有慎侧妃的事,也轮不到自己。 可这薛世子妃就可怜了,新婚之夜被世子丢下不管,又在自己的院子里闹了一场,让下人们好生看了场戏。 是以薛如意来时,脸色十分不好。 王芳仪倒是面色如常。 慎舒兰自不必说,昨夜见了红,身子虚弱,眼底一片青黑。 世子领着三人,齐齐给晋王和王妃行礼问安。 薛如意和王芳仪先后敬茶。 晋王也听说了昨夜的闹剧,心里对世子十分不满,再怎么说也要给世子妃脸面,怎么能丢下世子妃不管,体统何在。 靳淮宸心里想着,便开始训话:“世子也该长大了,新世子妃已经入府,今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世子后院诸事,以后都交由世子妃管束,世子妃也要多来向王妃取经,有什么不懂的,不要擅自做主,问过王妃后,再行处理”。 第22章 出征 这几日,朝中出了一件大事。 高句丽已经率三十万大军抵达大燕边境,准备来犯。 京城里众臣吵得不可开交。 小皇帝也头疼得很。 到底是出兵应战,还是求和? 出兵应战的话,派谁去呢? 求和的话,是否太丢脸面?高句丽接不接受求和呢? 嘉庆帝年间,国力十分强盛,朝中武将颇多。 只是随着嘉庆帝崩殂,太皇太后专权,太皇太后亲子永平帝,与睿王斗法。 朝野臣僚人人自危,加之朝中武将被文官排挤,要么愤然辞官,要么自请外派边远之地。 后永平帝被睿王射杀,如今小皇帝即位。 朝中短短几年历几代新君,上下动荡,已无可用武将。 是以当太皇太后听闻此事,心中已然十分慌乱。 三十万大军直奔边境,高句丽这样子怕是并不想议和,而要直接开战。 可派谁去应战呢? 一臣僚伍子离向太皇太后献计:“娘娘,不若派晋王去应战?晋王驻守雍州,距高句丽不远,且您一向担忧晋王手握重兵,这次正好可以看看晋王的实力,若是晋王输了,恐怕高句丽也不会放过他,将他直接斩杀,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晋王的威胁;若是晋王赢了,大燕危机可解。实在是一举两得。” “哀家准了”太皇太后揉着头,皱眉说道。 是以,伍子离带着圣旨到了雍州晋王府。 雍州在晋王的治理下,百姓和乐,经济繁荣。 街巷两边百姓们摆着各种小生意,有卖包子的,有卖猪肉的,还有卖珠钗的。 大的铺子里,有酒家,有玉石铺,有成衣铺,还有卖些珍奇珠宝的。 这景象,伍子离已经好久没有在京城中见到过了。 宫中生活奢靡,太皇太后、皇后、妃嫔们每月花销就要数万两,国库空虚,就要征税,税收愈多,百姓愈穷,哪里有钱再从事小生意。 连家中孩子都养活不起,粮食都不够吃,京中贫苦百姓也不过都靠那几块地过活。 伍子离被雍州城的景象震惊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自己在雍州见闻一并上报给宫里。 进入晋王府,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虽谈不上奢靡,但又觉知这里面的事物绝非凡品。 伍子离拿出圣旨。 “晋王府众人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兹闻晋王骁勇善战,为我大燕良将,今高句丽来犯,朕特派你率大军击退高句丽,扬我大燕国威。钦此”伍子离将圣旨递给晋王。 晋王听到圣旨内容,勾了勾唇,狭长的眼眸俯视着伍子离,心里思量着太皇太后和皇帝的意思。 让他去攻打高句丽,却不说提供粮草军队,摆明了要让他耗费自己的军队粮草,这朝廷,真是越来越昏庸。 书房里。 晋王和几个谋士也在谈论此事。 诸谋士都面容严肃,心里思量着自家主公该如何应对。 晋王掷地有声:“此战,必是要打,但如何打,还需商议” “主公,您怎么能以身犯险,我王囿替您去!”王囿是个身材魁梧的将军,只见他拍拍自己的胸脯,豪气十足的说道。 “是呀,主公,您将来还要继承大统,京中那些专权者还等着您惩治,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燕可怎么办?”赵玖劝道。 赵玖是个心思细腻的谋士,身着白色长襟,常常为晋王出谋划策。 “不必多言了,此战,本王必亲往之!一个军队唯有君王身先士卒,领兵作战,才能鼓舞人心,军中士气方可鼎盛。诸君不必再劝。”靳淮宸摆了摆手。 这大燕江山,无人来保,他来保。 这大燕国土,无人来守,他来守。 这大燕臣民,无人来护,他来护。 靳淮宸眼神异常坚定,这是他的责任,这是他作为皇室贵胄应有的担当。 “晋王殿下,赤胆忠心,属下佩服,大燕有您在,自可安然无恙”僚属们纷纷向晋王行礼作揖。 从前跟在晋王身边,素来就听闻晋王招贤纳士,宽厚仁慈,是为明主。 是以他们都愿追随之。 如今朝中对晋王府处处提防,屡屡为难。 可大燕有难,晋王仍愿出兵应战。 哪怕有可能晋王会以身殉国,哪怕有可能晋王府损失惨重。 “范须,你颁布政令下去,自今日起,雍州城内,免征赋税” “王囿,你颁布军令下去,自今日起,军中明赏罚、备战具、严军纪、练士卒,若有违者,军纪处置” “赵玖,你去整顿粮草,确保五十万大军出征无虞” 第23章 交战 梧桐院。 崔思洁自听到朝中皇帝颁来圣旨,心中已经惴惴不安。 千盼万盼终于将晋王盼来,崔思洁上前一把抱住晋王:“王爷,妾不想让您去王爷”。 泪水顺着崔思洁脸颊而下,晋王望着崔思洁哭红了眼,用手抚了抚她的泪水。 “昭昭,此战我必要去,你在王府里好好的,我定在你生产前回来”靳淮宸双手搂住崔思洁。 家和国,孰重孰轻? 自古两难全。 “昭昭,你听我说,国若破,家安在?此战高句丽率三十万大军而来,已临大燕边境,这是我作为君王的责任。我食臣民利禄,自然也有要担负的职责。我会安排丁一丁二在王府里保护你,这段日子,无事莫要出王府”靳淮宸安抚道。 十一月初十,晋王率五十万大军出征。 踏往边关的路上,尘土卷天飞,士气极高涨,晋王府旗帜高高飘扬。 路过的百姓听到马匹的铁骑声,听到兵器的摩擦声,看到将士们的勃发英姿,心中默然,这是晋王的军队。 争分夺秒赶路数天,终是到了燕国边境。 两军对峙。 高句丽可汗在马上叫嚣着:“阁下可是大燕晋王?看起来怎么像白面书生?阁下会打仗吗?” 听着这讽刺的话语,靳淮宸狭长的眸子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阁下想必是高句丽可汗,在下正是晋王”靳淮宸说道。 “你们大燕没有将军了吗?竟让一个白面书生来当将军,哈哈哈哈哈”高句丽可汗嘲笑道,身后的高句丽将士们都纷纷笑起来。 王囿实在忍不住了,“你这老匹夫说什么呢?你那么老,能提得起枪吗?我们晋王殿下岂是你能说的”。 说着,王囿便驾起马提起长枪就往高句丽可汗身上打去。 两军开始首次交战。 漫天飞沙。 到处是兵器交戈的声音。 到处是惊马的声音。 到处是死人。 红袍将士与蓝袍将士融到一起,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 双方各损失十万兵马。 然而当高句丽兵马撤回自己军中大营时,皆目瞪口呆。 自己的守兵全都死了。 只余一小兵,留着最后一口气,来报信:“可汗,咱们所带的粮草全部被大燕军队一把火烧了。” 说完,便口吐鲜血,死了。 “奶奶的,好你个晋王,敢烧老子的粮草,老子跟你没完”高句丽可汗十分震怒。 没想到原来前头的打仗全是演戏,老子死了十几万兵马,竟然是在迷惑老子。 真正目的是老子的粮草。 大燕军营里。 晋王计谋得逞,回到军营,听到赵玖来报,十分欣喜。 没错,此计乃晋王所设。 晋王先是带来三十万兵马出来迎敌,佯装被激怒,双方开始交战。 又派剩余兵马找到小路,冲到高句丽军营后方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粮草。 《孙子兵法》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没了粮草,高句丽这仗要如何打的起来? 众位将军都被晋王的智谋折服。 “晋王殿下实在厉害,这下粮草没了,看高句丽可汗如何收场” “哈哈哈,那什么劳什子可汗,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你们不知道,老子刚刚在战场上可算是打爽了,把那高句丽士兵们都打得翻跟头” “大燕能有晋王殿下,实在是大燕之福呀” 营帐里一片笑声。 只是没想到,会出奇招的,不只是晋王。 高句丽里一位谋士颇有头脑。 晋王收到了高句丽的求和信。 信中说在高句丽军营中设下酒宴,与大燕和谈。 “王爷,这只怕是有诈?”范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思忖道。 范须此人,为晋王府第一谋士。范须年少时本也想考取功名,只可惜屡考不中。 后来穷困潦倒,听说晋王广招贤才,便到了雍州。 原本入晋王府时,穿的破破烂烂,门房都不敢让他进来,生怕冲撞了贵人。 只后来晋王回府,正好瞧见他。 传闻他只用了三句话便说服了晋王。 “去民之所恶,补民之不足,此为治民之策” “利而诱之、强而避之、亲而离之,此为权谋之策” “先计而后战,此为战争之策” 第24章 范须 晋王听后,为自己能遇天下有识之士大喜。 此后,范须便成了晋王身侧第一人。 这时晋王听了范须的话,问道:“范先生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王爷,正常情况下,将领如果被敌军耍了一番,肯定是想扳回一成,报复回去,此为其一;高句丽可汗失了粮草,不想着如何逃回草原,却大肆设宴邀请您和谈,十分异常,此为其二;若要和谈,也该是与朝廷和谈,不应该是现在两军交战之际请您去,此为其三。是以,臣认为,此去只怕是鸿门宴,设宴款待是假,谋杀是真”。范须娓娓道来自己的见解。 “范先生说得有理”晋王笑了笑,十分满意自己的臣僚,“那范先生可有应对良策?” “王爷,臣以为,应告知高句丽,若想和谈,请他拿出诚意,至于这宴嘛,便在两国交界处渭北那里设。”范须摇了摇自己的扇子,思索着。 “可,就按范先生说的回复给高句丽可汗”靳淮宸转了转自己的白玉扳指。 雍州晋王府。 这几日,崔思洁一直睡不好觉。 梦里总是担心晋王出事。 崔思洁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扣在身上,起身十分不便。 “夏荷,扶我起来”崔思洁唤了夏荷来,手撑着腰,在夏荷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丫鬟们小心翼翼地将膳食端至桌前。 膳房的厨子是自崔思洁有孕后,晋王特意请来的。 做菜水平自不必说。只是此时崔思洁还是没有胃口。 崔思洁想起,晚上的时候,她的腿一直抽筋,疼的厉害,她眼泪都出来了,只能生生忍着。 往常晋王在时,他夜里总是给自己按摩腿脚,如今他不在身侧,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叫丫鬟们来。 肚子很大,夜里连翻身都困难。 想到这里,她就想骂这男人。 怎么早不走晚不走,非要自己有孕六七个月的时候走。 万一生产时,出个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说是定在自己生产前赶回来,现在还没回来。 “王妃,您还是用些膳”春雨在一旁说着。 “是呀,王妃,您最近都瘦了,若是王爷回来,看到您这样,定是要心疼了,还要训斥我们呢”冬枝也跟在一旁附和。 “今日可是世子妃她们请安的日子?”崔思洁忽然想起来,还有这桩事。 “是呀,王妃,刚才您还未睡醒,我便先让她们先在前厅等着,不打紧,您先用膳”夏荷用公筷给崔思洁布着膳。 就这样丫鬟们好说歹说,崔思洁用下了一小碗粥。 撑着腰,崔思洁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前厅。 世子也跟着王爷出征去了,是以这段时间世子的后院也算安静。 世子妃薛如意和世子侧妃王芳仪都还未承宠,两人也是对世子翘首期盼。 只是世子不在,两人也没什么打扮的兴趣。 薛如意穿着粉色芙蓉裙,头上只插了两只珠钗。 王芳仪就更简单了,只着了一身梨花裙,头上顶着只檀木钗。 慎舒兰如今有孕也有6个月了,肚子也挺起来了,脸色仍旧苍白。 她这一胎似乎始终不稳,三天两头叫府医来熏艾。 三人见王妃来了,忙起身行礼。 薛如意和王芳仪身子轻盈,行跪礼也还好。 慎舒兰就要命了,本来肚子就大,腰弯不下去,还要强跪着,撑着肚子。 崔思洁看着慎舒兰那样子倒挺解气,想起自己上辈子当世子妃被她暗害滑胎,自己能留她肚子里这块肉这么久已经是宅心仁厚。 “最近王府里两位爷都不在,你们也不要无事生非,没什么事就呆在自己院子里。慎侧妃还是要好好保胎,毕竟是世子的第一胎,王爷和我都是盼望着呢”崔思洁面上不显,对底下坐着的人说着。 第25章 和谈 这日渭北湖畔。 两军停战和谈。 大燕这边,晋王带着晋王世子,以及诸位将军,一同前往。 高句丽可汗也带着大王子和二王子前来。 宴会上觥筹交错,琉璃盏上摆着水晶葡萄,西瓜被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盘子里,羊奶乳一杯一杯放在将军们席上,酒盏里盛着军中常喝的黄酒。 高句丽可汗坐在上首,一看到晋王等人过来了,连起身行礼,并请晋王上座。 毕竟损失了十几万兵马,高句丽可汗底气已经没那么足了,现下倒是不似最初那般无礼了。 晋王心想,原来这厮也不是不懂礼数。 席上首左侧,坐着高句丽可汗,右侧,晋王落座。 只见高句丽可汗举起酒杯:“大燕晋王殿下,有勇有谋,佩服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可汗有礼,两国相交,和平共处才是长久之策,战争不过是逞一时之快”晋王举起酒杯。 “晋王殿下说的有理。我为晋王准备了一个礼物,晋王可有兴趣一睹?”高句丽可汗说起这事,似乎十分有兴趣,还有些调侃般笑起来。 晋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玩着自己的扳指,“愿闻其详”。 “哈哈哈哈哈,晋王殿下果然是痛快人,我就爱与痛快人谈话”高句丽可汗捧腹大笑,给大王子使了使眼色。 只见高句丽大王子拍了拍手,一名女子走进来了,开始在堂上起舞。 那女子衣着高句丽异服,十分暴露,肩膀,腰肢,大腿,全部都露在外面。高句丽异服只堪堪将关键部位遮住。素闻这些蛮族民风开放,不拘一格,不重礼仪,没想到果真如此。 女子扭动着自己的腰肢,肚脐旁还画着一朵玫瑰花,男人们眼睛都被这朵“野玫瑰”吸引着动来动去。她的手一抬一和,一收一放,张弛有度,纵横捭阖。 堂上的人都是军中人士,平日里不见一个女子,于是这会子,都津津有味、睁大了眼睛看着。 晋王这时才明白高句丽可汗此宴的意思,原是美人计。 美人可乱心志,美人可祸国政。 可晋王却想起了自家王妃。王妃才是真正的美人。明眸皓齿,香肌玉肤,闭月羞花,清新脱俗,美若天仙。 晋王觉得,王妃如同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又似晚霞的余晖,让人恍若仙境。她的容颜宛如一束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让人们为之倾倒,陶醉在她的美丽之中。 忆起王妃,晋王便有些心不在焉了,这堂上美人的舞姿也无心观看。 王妃已经有孕八个月了,还有几天就要生了,若是自己再不回去,只怕要赶不上了。 回过神来时,堂上女子的舞已毕。 高句丽可汗也以为晋王是被这舞姿吸引了,才久久未回过神,自以为计谋得逞,便开口说话了,“晋王老弟,这是我高句丽国公主,也是我的小女儿明玉公主,自小娇生惯养长大。她说她十分倾慕你,一心想要嫁给你,这不,练了好多日舞,就为了献给你。” 晋王勾了勾唇,眼眸狭长,却没有接话。 殿上一时之间有些气氛紧张。 晋王的几个心腹谋臣自然知晓,这高句丽可汗算是用错了计。 在他们晋王府,谁不知道,晋王妃甚得晋王爱重。对晋王献美人,那可是献错了人。 过了一会,晋王开口了:“可汗雅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已有王妃,此生只心悦她一人,怕是承受不起公主厚爱”,晋王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高句丽可汗听到此话,心里暗想,没想到这大燕皇室竟还出了个情种。 “那不如这样,将明玉公主嫁给世子?”高句丽可汗说道。这大燕天下,说到底估计最后还是晋王一家的,京城里的皇帝根本不够看,高句丽可汗如是想着,打不过就结亲,若是能与晋王府结亲,倒也不错。既然晋王不要自己那女儿,就嫁给他儿子。 高句丽可汗嘴上说着自己的女儿千娇百宠,实则他的女儿十分多,他纳的夫人也多,因而有时根本记不清自己的女儿有哪些。不过他倒是有特意让自己的这些女儿们学舞蹈,就是为了到时候和亲能够用上。 大燕这边的人也十分惊讶。这蛮族之人还真是不讲究。被王爷拒绝了,就想着嫁给王爷的儿子。 世子这些天跟在晋王后面,倒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在外出征之事,到底没有在晋王府里待着舒服。何况周围的人都是父王的将帅,比他年龄大,辈分高,他叔叔伯伯们的叫着,哪里有在王府里被下人们侍妾们捧着心里畅快。 又想着两个月没有与自己的侍妾们亲热,还有些想念。这下子突然送来个异国公主给自己,一时也愣住了。 第26章 公主 范须摇着自己的扇子,“可汗能将公主下嫁于我晋王府世子,两厢交好,自然是好事,只是,我晋王府世子前些日子也刚娶了正妃,若是入府,只能为侧妃。” 此事也着实让人为难。 高句丽可汗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若还是不同意,还以为是他们晋王府架子大呢。 只是世子确实已有正妻,就连侧妃也有两位。 按照大燕礼法,王府世子,正妃一位,侧妃两位,侍妾若干。 因而娶了明玉公主,回去还要让一位侧妃为她让位呢,这也实在是麻烦事。 而高句丽可汗这里,因为民风彪悍,不拘礼法,因而对这侧妃正妃的也不在意,毕竟自己纳的夫人就多,平日里都是谁得宠,谁的日子就好过,谁分的赏赐就多。因而对名分一事,并不在意。 “既如此,那我就将明玉公主嫁予你家世子了”高句丽可汗哈哈大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大燕将领们也都十分无语,这蛮夷就是蛮夷,连名分礼法都不在意。 接下来,晋王开始与高句丽可汗商议两国和谈之事。 高句丽国承诺,对大燕年年上贡,二十年内,两国边境再无战乱。 处理完边境之事,晋王带着兵马准备回程。 雍州晋王府内。 崔思洁眼皮子一直在跳,心神不宁的。 她撑起腰,起来走动,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几下,踢着她的肚子,肚皮都被撑起来一块。 她吃痛了几下,险些站不稳。 月份越来越大,她走几步都艰难。有时肚子里这皮小子还要拳打脚踢,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就盼着孩子能早点出来,又怕月份不到,孩子到时候瘦弱不好养活,因此每日里小心翼翼,只怕动作太大惊动了孩子。 突然,一个小丫鬟来报信,说是宫中太皇太后派了方姑姑前来,照顾王妃娘娘生产。 崔思洁心想,宫中太皇太后一向心狠手辣,晋王在外出征,不在王府,这时候临近产期派方姑姑前来,准没好事。 但也不得不撑着肚子,梳妆一番,到前厅去见方姑姑。 方姑姑身后还带着宫里的几个太监丫鬟,一行人坐在厅上。 春雨给他们上了碧螺春。 方姑姑一行人看着梧桐院里的装饰,暗暗心惊,奢华程度就是比之宫中,也毫不逊色,只是宫中是外表奢靡,实则内里空虚,而这晋王府里,一应装潢,无不精美贵重。 紫檀木制成的屏风,水晶制成的杯盏,还有这上好的碧螺春,不过是随意拿来招待客人用的,就如此名贵。 崔思洁由丫鬟们扶着,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坐在上首。 方姑姑看她穿着紫色冰丝服,绸缎丝滑,看起来端庄大气,被这王妃的气场所惊。 只是瞧她那肚子,只怕马上就要生了。 “王妃娘娘安好,奴婢们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照顾王妃娘娘生产。”方姑姑行礼问安,一脸严肃,看起来就是宫里出来的厉害嬷嬷。 崔思洁抬眼,“多谢太皇太后,本妃这几日确实要临盆了,姑姑就先住在王府里,还要多多仰仗姑姑照顾”。 崔思洁在自己有孕七个月时,就已经吩咐下人们找接生婆子。陆陆续续找了五个接生婆子住在王府里,考察了一个多月,瞧着没什么问题,人也老实厚道。 如今太皇太后派了方姑姑来,只怕没那么简单。 方姑姑回到崔思洁安排的院子里,放下自己的行李,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想起来之前太皇太后的吩咐,“哀家派你去晋王府,把晋王妃的胎给做掉,让她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到时候死无对证。如今晋王得胜高句丽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了,晋王日渐势大,若是再有自己的继承人出生,实在让哀家寝食难安。你去了之后,只怕到时候晋王妃难产去世,你也回不来了,你放心,你的家人哀家都安排好了,只要你能顺利完成任务,哀家保证他们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 如今晋王府虽说有世子,但到底不是晋王亲子,倒也不那么让人担心。 若是晋王亲子出生,晋王又战功赫赫,功高盖主,这世间,哪个皇帝能够容忍卧榻之旁有他人酣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晋王妃的肚子还不见动静。 王府里人心惶惶,都怕王爷未归,王妃若出了什么事,他们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崔思洁坐在软榻上,由着丫鬟们给自己捏脚,这几日脚肿胀的厉害。 这时,崔思洁感觉下身一热,感觉有水流了出来,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要生了。 第27章 生产 崔思洁紧皱眉头,呼吸急促,忍着肚子的疼痛,“夏荷,快去叫产婆来”。 “春雨,你送我到产房” 崔思洁在丫鬟的搀扶下,躺在产房的床上。 肚子一阵阵的痛意传来。 崔思洁额上冒出冷汗,身上也全是汗。 产婆们急匆匆的拿着用具进来,一个婆子先是上前,摸着崔思洁的肚子,看看胎位正不正。 “王妃,你的胎位是正的,现在先别用力,等着宫口开到十指,就可以用力生了”那婆子压着崔思洁的肚子往下按。 崔思洁知道要保存体力,只得小声的哼咛着出声。 这时,方姑姑那边也听到消息赶来了。 方姑姑一过来,就把崔思洁提前找好的那几个婆子往后赶,“我奉太皇太后旨意,照顾王妃分娩,你们莫要在此”,方姑姑厉声。 此时方姑姑也在按压着崔思洁的肚子,只是她这按压与刚才那婆子极为不同,她是在转胎。 可刚才那婆子明明已经说了胎位是正的,她还在转崔思洁的肚子。 崔思洁疼痛难忍,叫出了声,“啊啊方姑姑,你在干什么,把方姑姑拉下去” 崔思洁强行直起身来,一把拽住方姑姑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拿开。 方姑姑却不肯罢休,“尔等谁敢拦我,我奉太皇太后旨意,你们敢抗旨不成”。 崔思洁脸色苍白,“滚开,别碰我的肚子”,崔思洁此时身上力气用尽,只凭借着做母亲的坚韧强撑着。 眼角划过泪水,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王爷,昭昭好累。 “来人,把这方姑姑给我拉下去,杖毙” 是晋王。晋王回来了。 靳淮宸一袭黑衣,眼神冷冽,出现在房间里。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王爷,此时更显几分冷峻成熟和权势威压。 只见他快步上前,手臂揽住崔思洁,“昭昭,我回来了”。 崔思洁侧过头去,看到熟悉的身影,泪汩汩流出,却又强挤出笑意,“王爷,你回来了,妾还以为还以为妾要死了”,崔思洁脸色愈发苍白。 “别瞎说,昭昭,好好生产,本王就在这里陪你”晋王望向崔思洁的眼神温柔似水。 只薄唇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严肃,“产婆快过来,你们定要帮助王妃顺利生产,若是王妃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今日在场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终于,在经历了一夜之后。 天光乍现,太阳初升。 晋王府的小公子出生了。崔思洁昏睡了过去。 靳淮宸听到哭声的那一刻,心里颤动着,跑着到了崔思洁榻前,“王妃怎么了?” “王爷放心,王妃没事,只是累极昏睡过去了”一个婆子说着。 晋王喜得小公子得消息传遍了整个晋王府,王府众人都为得了真正的小主人高兴。 “你瞧见了吗?听说咱们小公子长得可俊俏了” “是呀,我听奶娘说的,说小公子浓眉大眼,长得可像咱们晋王了” “对了,我听说当日王妃生产时,太皇太后派来的人想暗害咱们王妃” “我也听说了,王妃顺利生产后,太皇太后派来的人全都被王爷赐死了” “是呀,我瞧见丁一丁二他们把那些人的尸体全都扔在了乱葬岗上” 崔思洁昏睡了三天三夜后,终于醒了。 翻身时却发现异常顺利,一摸肚子,怎么平了?自己把孩子生出来了? “夏荷,夏荷”崔思洁唤着夏荷。 夏荷赶紧跑过来,“王妃娘娘,您醒了,您睡了三天三夜呢”。 “孩子呢?孩子还好吗?”崔思洁赶紧问孩子情况。 “小公子好着呢,有奶娘们照看着”夏荷笑着说。 “王爷呢?我记得王爷好像回来了?”崔思洁突然想到自己生产时,靳淮宸回来了。 “是呢,王妃,您生产那日可凶险了,要不是王爷及时赶到,那方姑姑仗着太皇太后懿旨,想害您一尸两命呢”夏荷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仍觉得心惊胆战。 “太皇太后竟敢行事如此嚣张,实在欺人太甚”崔思洁想起那日自己疼痛难忍,还要去训斥那方姑姑。 “是呀,王爷回来后,把太皇太后派过来的人全都赐死了,也算给咱们出了口恶气”夏荷想起晋王当日的雷霆震怒。 “把小公子抱过来,我看看”崔思洁想见见这个欺负了自己九个月的孩子。 这时,靳淮宸抱着孩子进来了,他听下人们来报说崔思洁醒了,便忙抱着孩子过来了。 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崔思洁身侧,“昭昭,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靳淮宸一颗慈父的心都要化了。 崔思洁扭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阵阵暖意,这就是自己拼了命生出来的孩子,“长得好丑”。 “那是孩子还没长开呢”靳淮宸笑了笑,沉浸在这暖融融的氛围里,这便是幸福,他想,这便是自己想守护的人。 第28章 商议 靳淮宸由于心里念着崔思洁,快马加鞭、风雨兼程,自己带着随从先赶了回来。如今崔思洁顺利生产,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至于太皇太后此番行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靳淮宸拿起毛笔,在墨纸上练字,清冷的嗓音响起:“丁一,叫青琴、青音过来”。 丁一一愣,青琴、青音是王爷培养的杀手,与其他人不同,她们是两个女子,王爷今日怎么想着让她们来? “是,王爷”短暂愣神后,丁一回话。 过了一会,两个女子走进了书房。她们气质冰冷,头发只用一支木钗挽住,穿着黑衣,进来后便低头向靳淮宸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青琴,青音,叫你二人前来,是有一事”靳淮宸抬眼看了来人一眼,又低下头在墨纸上挥洒字迹。 他心中愤怒久久难平,只差一点,他的王妃和孩子就死了。他若是再晚片刻回来,昭昭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不过强弩之末,本来还想留着她性命,如今看来,留不得了。只是,若是就这么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这世间最伤心之事,莫过于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若是自己一手培植的皇帝与自己分崩离析,反目成仇,不知太皇太后心里作何想法? “我会让丁二送你二人去京城,你们会被当做美人送到皇帝身边,你们的任务就是离间太皇太后与皇帝”说到这里,靳淮宸顿了顿,随后开口,“最好能挑唆皇帝杀了太皇太后”。 青琴、青音听到这话,抬头看向靳淮宸,心里想起王妃生产过后,王爷下令斩杀太皇太后送来诸人,晋王府里血流成河。当下明白了晋王意图,冰冷的嗓音不带一丝人气,“是,王爷,属下定不辱使命”。 “退下,我会安排丁二带你们进宫”靳淮宸一身黑衣劲装,头发高高竖起,神色冷漠。 书房里,香薰里的烟袅袅得弥漫着,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敢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个下人脚步轻缓,过来禀报:“王爷,世子和范须大人他们回来了,如今在殿外候着”。 靳淮宸闻言,抬起来头,看向那下人,有些期待得说道:“让他们进来”。 靳嘉良和范须、王囿、赵玖等人一同进到书房里。三人风尘仆仆,赶回雍州,还未休息,便先来见晋王。 靳嘉良还在思量着那明玉公主该如何处置,想着这事要不要等会问下父王,抬眼看向父王,又有些胆怯。他在路上也听闻了王妃生下了一个小公子,只是听说过程十分艰难,若不是父王回府及时,只怕要被太皇太后派来的人害死。他一边担心父王心情不好是否会训斥自己,一边又思虑着王妃顺利生下一个小公子会不会威胁自己的世子之位。 范须、王囿、赵玖自然也听闻了这些消息,他们一则为王府有小公子诞生而高兴,一则又怕主公心思摇摆,欲废世子,影响夺位大计。 靳淮宸放下毛笔,看着四人走进来,赶路赶了这么久,四人都有些疲惫,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礼。听着他们说道:“臣不负使命,已率王军归来。如今王军已经回到雍州大营休整。” “诸卿受累,本王感念于心。此次出征,幸得诸卿相助,平叛蛮夷,诸卿功不可没”靳淮宸黑衣玉冠,含笑而立,儒雅气质,站在那里,便让下属们莫名心安。 “能得主公赏识,是臣下之幸。”范须恭敬得说道,顿了顿,继续开口,“听闻王妃已经平安诞下小公子,恭喜王爷”范须拱手向晋王道喜。 听到这话,靳淮宸脸色转向一片温柔,这些天,每每想到娇妻稚儿在侧,他得心便丝丝触动。但一想到崔思洁生产时受的苦,便心情郁郁,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此次王妃受苦了”。 范须了然晋王的意思,说道:“太皇太后行事嚣张,不将我晋王府放在眼里,咱们王府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靳淮宸抬眼看了范须一眼,心里想着,这范须,还真是得我心意。顿了顿,说道:“此事我自有安排”。 范须几个看靳淮宸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王爷定是有什么大招等着太皇太后,一时之间有些兴奋。忽地想起来还不知道小公子的名字,便问道:“王爷,小公子的名字可取好了?属下们也想一闻小公子贵名” 沉默了片刻,靳淮宸提笔写下三个大字,说道:“本王欲为小公子起名为望舟——靳望舟,你们觉得如何?” 说起这事,靳淮宸眼里有些神采奕奕,为孩子取名,怕是每个父亲的殷殷期望。他这些天起了一个又一个,改了一次又一次,王妃一会嫌太文气,一会嫌太粗俗,一会又嫌太秀气,实在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争了好些时候,终于定下来了——靳望舟。 “王爷文采斐然,为小公子取得名字极好” 靳淮宸听到这话,心里乐的很,你们这些人,要是敢说一个不好,看我不收拾你们,这可是他和王妃吵了好几天才吵出来的结果,自然容不得别人挑剔。 殿里一时气氛极好。 靳嘉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前没有这新王妃所生的弟弟时,他贵为王府世子,臣下们都捧着他。如今看着他们都在讨论这弟弟的事,心里有几分酸涩。但眼下自己寸功未立,人微言轻,不敢置喙父王的意思,这王府众人,除了自己的那个新母妃,谁又敢质疑父王呢? 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荡着,又想到还有明玉公主那事要与父王商议,便顿了顿,开口道:“父王,儿子想问,那明玉公主该如何是好?此次她与我们已经一道回到王府了”。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个明玉公主的事。明玉公主怎么说也是高句丽公主,嫁予世子位份也不能太低。只是如今世子已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这明玉公主的位份该如何安排呢? 范须这时抬头看向上首,有些跃跃欲试,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靳淮宸看到范须神情,说道:“范先生可有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范须顿了顿,只道:“王爷,世子,此事只怕要委屈府中一侧妃,世子妃即是世子明媒正娶进门的,又无过错,自然不可轻易下堂,如今唯有将府中一世子侧妃降为侍妾,明玉公主自然可入府为世子侧妃”。 殿上沉默了片刻。这法子自然也可,只是将一侧妃无缘无故降为侍妾,终究不太妥当,但也别无其他好的法子。 靳淮宸端起茶杯,有几分不耐的喝了口茶,说道:“此事就这么办,王妃还在坐月子,这等小事就不要惊动她了”。 说着,甩了甩手里的紫檀佛珠,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第29章 侧妃 然而府里多出来一个主子,还是个公主,自然瞒不过众人。 崔思洁也听闻了。弗一听到这事,就觉得不可能,王府里怎么会住进来个公主,且还是在客房,也没说身份,应该进谁的院子,这都让人觉得奇怪。又一乱想,这明玉公主不会是要纳入王爷后院?这狗男人,自己辛辛苦苦为他怀着孕的时候,他倒好,在那什么边境之地与蛮族公主好上了。从前说什么此生唯卿一人,什么生死相随,什么生生世世,都是骗人的。 想着想着,崔思洁眼眶就红了起来,想起自己大着肚子时弯不下腰,他为自己洗脚,为自己按摩,想起自己病了,他拿着勺子给自己喂药,想起自己不开心了,他给自己念话本子。 她觉得他离不开这男人了,都怪这狗男人,对她这么好干嘛,对她好又不能一直好下去,爱她却又不能把所有的爱给她,她明白,这男人,爱权力,爱百姓,爱天下。他爱的东西太多了,自己只是他心中的一粟。 丫鬟们看王妃听到有个蛮族公主来府里的消息后,沉默了许久,然后红了眼眶,就开始流泪,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夏荷在下面低着头问春雨:“春雨,怎么办呀?王妃哭了,府医说月子里情绪波动大会伤身,王妃这样对身子不好,要不我们劝劝王妃?” 春雨心思一向细腻,自然想明白了王妃为何哭泣,心里也对王爷有些不满,冷哼道:“怎么劝呀?还不是王爷的错,府里来了个明玉公主,想来就是王爷要纳她,这才引起王妃伤心呢”。 两人嘀咕着,就见晋王走了进来。晋王一袭深蓝色锦袍,上面刻着青竹暗纹,眉目英俊,头顶玉冠,说不出的威严。只见晋王一进来便往王妃床边凑去,眉眼带笑得对王妃道:“昭昭,今日身子怎么样了?可还疲倦?” 殿里没人回他,一片静默。 于是,这会子靳淮宸觉察到崔思洁脸色有些不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一时心里不快,怎么还有人让昭昭难过,是哪个人这般蠢笨? “你们谁惹王妃生气了?”晋王脸色不悦的问着。 丫鬟们都低下头,不敢出声,欲言又止。心里想着,王爷,是你自己。 崔思洁转过来头,瞪了晋王一眼,厉声道:“怪丫鬟们作甚,还不是你!” 这话说得晋王有些糊涂,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女人。 崔思洁见晋王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更气了,这男人还在这里装蒜。实在忍不了了,便张口问道:“我听下人说,府里来了位异国公主?” 听到这话,靳淮宸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些气笑了,搞半天,原来是这女人吃醋了,当下便想逗逗她,“是呀,我此次出征,那高句丽可汗战败,非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到我们晋王府里,我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崔思洁听见靳淮宸还语气轻松的给自己说着这异国公主,当下忍不住,眼泪雨珠般滑落,止也止不住,嘴里嚷嚷着:“你既要变心,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这些天你快马赶回,与我惺惺作态,又是为何?”说着,手也开始往靳淮宸身上打去,“你滚”。 靳淮宸一看这情形,吓坏了,心里腹诽,怎么这女人这么不经逗,上前抱住崔思洁,连连道歉:“昭昭,你误会了,那公主是嫁给世子的,不是嫁给我的,快别哭了,本王的心要碎了”。 正哭着,听到这话,崔思洁止住了哭声,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朦胧间看着靳淮宸,崔思洁才意识到自己被逗弄了一番,当下更气了,伸出脚,一下把靳淮宸踹下床去。 “滚” 靳淮宸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疼,拱手向崔思洁行礼,“是,王妃娘娘”。 见靳淮宸这副耍赖模样,崔思洁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心里对这狗男人十分无语。 “那你与我说说,那公主到底怎么回事呀?”崔思洁手里拿着一把金扇,左右扇起来。 崔思洁想到世子明明已经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后院里根本没有那公主的位份呀。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些爷们是怎么安排的。 靳淮宸也看出崔思洁的疑惑,凑上前,细细说道:“此事我本想着你在坐月子,就没让他们惊动你,谁知竟闹出了误会。世子妃刚嫁进来,又无犯错,自然不可轻易休弃,只得将其中一位侧妃位份降成侍妾,让那明玉公主为世子侧妃”。 崔思洁一听也是一惊,这公主还能不做正妻,当侧妃的?也是少见。当下便问了出来:“让那公主作侧妃,高句丽那边肯善罢甘休?” 靳淮宸想起那日高句丽可汗满不在乎的样子,停顿了片刻,说道:“那公主似是可汗侧室所生,他们蛮族一向不中嫡庶,是以当初商议此事时,那可汗便同意了”。 崔思洁想不到高句丽民风竟如此开放,一时暗暗称奇。 只是要将一位侧妃贬为侍妾,贬哪一位呢?崔思洁思虑着,如今世子两位侧妃分别是慎舒兰和王芳仪。慎舒兰自不必说,就是她前世那庶妹,若说贬一人,她自然是更想贬她的,只是如今她有孕七月,无故突然贬为侍妾,明面上不合适;而那王芳仪,便是那日流觞宴上落水被世子所救的那位,以侧妃之礼入了府,平日里看着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不争不抢,是个沉稳的。 第30章 流产 这几日,侧妃之事还未定下。明玉公主便还在王府客房住着。 慎舒兰挺着大肚子在王府牡丹园里走着。她如今有孕七月,只是胎象一直不稳,三天两头让府医来熏艾。她对这明玉公主也十分好奇。若说这公主是公爹的女人,那怎么也不见正院里的动静,王妃刚刚生产,就被贬为下堂妇,给那公主让位,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受崔思洁那婆婆的刁难了,如是一想,慎舒兰便十分开心。 走着走着,迎面便走来了一个长相十分明艳的女子,丹凤眼,身着红白相间绣着牡丹的华衫,华衫广袖束腰,露出那女子纤细的腰身,那腰身不盈一握,和上方微微起伏的山峦相比,更显出一种迷人的魅力。 慎舒兰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心里暗想,莫不是这位就是公主?王爷真是好福气呀,王妃本就生的大气端庄,气质卓然,现下又来个艳魅的公主。 只见那女子扬着高高的下巴,带着几个下人走过,飘来阵阵暗香,没瞧见她似的,就准备离去。 “放肆,见到侧妃娘娘还不行礼,这么没有规矩”慎舒兰身边的贴身婢女突然大声斥责。慎舒兰是世子侧妃,平日里在王府也颇有颜面,除了王妃,还有哪个女人能给她脸色,就是那新进门的世子妃,也要敬她几分。 那婢女心里想着,如今竟有一个女子,穿着这般高调,见了她家主子还不行礼,恍若无视,不给她点教训瞧瞧,如何给自家主子树威。 只是那女子听见这话后,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转过身来,抬眼瞧了瞧慎舒兰,看她挺着个肚子,便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我?你家主子可是世子侧妃?听闻府中王爷独宠王妃一人,想来这侧妃应是世子的?” 慎舒兰听到这话,也开始疑惑。怎么听这意思,那女人不是王爷的女人,倒像是世子的女人。 慎舒兰装模做样的轻叱:“丹橘,不得无礼”,说着顿了顿,看向面前的女子,笑盈盈地问道:“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抬了抬下巴,满脸不屑,说道:“我是明玉公主,要嫁予世子”。 在场的人无不一惊,原来这明玉公主竟是嫁予世子的。只是府中世子妃、世子侧妃俱在,明玉公主的身份当如何安排呢? 慎舒兰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公主,心底里产生了危机感。自从自己的嫡姐先世子妃去世之后,世子的女人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如今又来了一个公主,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如此,便恭喜公主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了”。说着,便领着身后一干丫鬟准备走了。只是好巧不巧,不知这路上石子今日怎么如此光滑,只见慎舒兰脚下一滑,本就身子重,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黄色的裙子下方不断地染上鲜血,血越来越多,慎舒兰手紧紧捂着肚子,嘴里喊着:“丹橘,快去叫府医,我肚子好痛”。 明玉公主似是也被这一幕吓坏了,手捂住嘴,脚连连后退,大声喊着让下人们过来。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越下越大,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慎舒兰只觉得肚子疼的厉害,下身地血还在汩汩地流,止也止不住。冰凉的雨砸在身上,她的心里也愈发冰凉,她七个月大的肚子,丫鬟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去请世子。 过了好一会,世子才匆匆过来,皱着眉头,不情不愿。他记得,从慎舒兰有孕后,这一胎就不停有事,如今又摔在地上,不知孩子还能不能活,可也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还是抱着慎舒兰走到偏殿。 府医被丫鬟请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放下自己的医药箱,给慎舒兰把脉。 沉默了片刻,只道:“世子,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如今老夫只能尽力保住侧妃的性命,为侧妃引产,将腹中死胎取出”。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丫鬟婆子们都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被迁怒。 而慎舒兰听到后,像是魔怔了似的,大喊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李大夫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孩子,李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只是身下的血还在不停的流着,肚子里的阵痛一阵一阵的传来。 府医开了引产药方,交给丫鬟们煎药。慎舒兰叫喊地累了,手紧紧放在肚子上,看着隆起的肚子,感觉里面的孩子似乎还在。明明孩子昨天还在踢她呀,明明他好好着的呀。 丹橘端来了引产药,跪在床前,哄着慎舒兰,“侧妃,您喝了药,您肚子里已经是死胎了,若不引产下来,您也会死的”,丹菊说着哭着,慎舒兰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眼神呆滞,喝了引产药。 药性极强烈,喝下去不过一刻钟,慎舒兰便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宫缩紧促,她脸上冒出冷汗,手抓着被子。 终于,过了一天一夜,慎舒兰产下一个死胎。 梧桐院里也听说了此事,崔思洁觉得此事极为蹊跷,便派春雨查探到底怎么回事。 春雨一向心思细腻,在外面打听了许久,一个慎舒兰院子里的小丫鬟给她说起了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半个月前,王侧妃与慎侧妃发生了一些不快,王侧妃刚进府又无宠,想去厨房里吃些好的,结果被慎侧妃身边的丫鬟羞辱了一番,说什么王侧妃是狐媚子,靠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进了府,还说王侧妃一身小家子气,连带着身边的奴才也是小家子气十足”。 春雨沿着这件事继续查,发现牡丹园里的那些石头事先被人浇了润滑油,如此才造成踩上去的人会摔倒。若是平常的人,摔了也就摔了,只是侧妃月份太大,摔一跤可不得了。而这润滑油,正是王侧妃派人浇上去的。 如此真相大白。崔思洁听到春雨的汇报,沉默了,慎舒兰一贯喜欢恃宠生娇,仗势欺人,欺负王侧妃确实像她会干出来的事,只是她没想到,王侧妃手腕狠辣,竟算计得她流了产。一报还一报,她当年被慎舒兰送来的麝香膏害的流了产,今日王侧妃又暗害了慎舒兰。 崔思洁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很爽,却又觉得无趣,原来,当年她以为这位庶妹步步为营,算计得她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崔思洁将这件事压下去了,她不准备揭发王芳仪,毕竟,王芳仪也让她心中出了口恶气。 第31章 于氏 隔天,王妃院子里传来消息:“慎侧妃粗心小产,降为侍妾。明玉公主嫁予世子为侧妃。” 慎舒兰听到这消息时,呆呆的躺在床上。也许整个王府,都在等她们两个侧妃谁先犯错,就将位子让出来,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自己。 她觉得这事绝非偶然,当时她踩住那块石头就滑倒了,可王妃却不彻查此事,还说什么是她自己粗心,一派胡言。 她不明白王妃为什么总是与自己作对,自王妃入府,她就刻意讨好她,比世子妃还殷勤,可王妃却处处为难自己,如今自己流产了,也不肯给自己一个真相。 慎府。 慎舒兰的母亲于氏听说了此事,十分忧心。她本是慎老爷的一个侍妾,慎老爷的正妻死得早,只留下了一个姐儿,就是慎思洁。 慎思洁长得像她娘亲,极美,出门去明觉寺上香时,偶遇了晋王世子。两人一见钟情。慎思洁便嫁给了晋王世子。 她和自己的女儿慎舒兰都十分不甘心,便设计让慎舒兰勾引了世子,以侧妃之礼入府。后来自己的女儿又趁着王爷不在府中,毒死了慎思洁。自己和女儿都觉得当上世子妃有望。 可一切都从新王妃入府就变了。说起来也怪,那新王妃名为“崔思洁”,与慎老爷的嫡姐儿“慎思洁”名字一样,只性不同。新王妃处处针对自己的女儿,如今女儿又产下死胎,竟被那王妃降为侍妾,为那什么公主腾位。 自己女儿给自己来信时,听起来已经没有求生欲了,自己可不得进王府看看女儿的情况。 是以于氏写了一封拜帖,派人送到了王妃手中。 崔思洁已经出了月子,高兴极了。让丫鬟们给自己在玉华池里放水,沐浴更衣。 听到于氏给自己送拜帖时,崔思洁正在玉华池里享受着丫鬟们的按摩,眯着眼,喝着牛乳,身上只着了一层纱衣。 崔思洁陷入了回忆。从前自己在慎府时,过得并不好,于氏总是表面上给自己说着好话,实则给自己在父亲面前上眼药。直到自己嫁入王府,刚开始过得也还不错,只是自从慎舒兰勾搭上靳嘉良之后,靳嘉良就对她日渐冷淡,以至于自己被害流产,后又身体过于虚弱,被慎舒兰毒死。这桩桩件件,背后都有于氏的撺掇。 想到这里,崔思洁眼神凌厉了起来,抬起染着玫红丹蔻的手,说道:“夏荷,你去回复慎侍妾母亲,慎侍妾护胎不利以致流产,以往侍妾的母亲是没有资格轻易入王府的,如今本妃看慎侍妾着实可怜,便允了,明日让于氏入府,但不可过久,至多两个时辰”。 夏荷点了点头,回道:“是,王妃,我这就去说”。夏荷恭恭敬敬地退出殿中。 旁边丫鬟们都低着头,无人敢言语。殿中气氛凝固,她们都知道,王妃极讨厌慎侍妾,连带着对慎侍妾的母亲都不喜欢。不过这慎侍妾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欺负王侧妃,踢到铁板了。 王妃身边的丫鬟都素养极好,身子挺直,规矩极好,倒是有些吓到于氏派来的这个传话丫鬟,“我们王妃说了,慎侍妾护胎不利,原本是没有侍妾母亲轻易入王府的规矩的,只是如今王妃格外开恩,特准于夫人明日可以来王府看望慎侍妾,只不得超过两个时辰”。 于氏得了信,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晋王妃架子好大,说将自己的女儿贬为侍妾便贬为侍妾,以往她想来王府看女儿便来了,一来是王府没有王妃在,先世子妃又是慎府出来的,是以丫鬟婆子们都很给自己面子。如今倒是不一样了,王府真是变天了呀,于氏心里暗暗想着。喜的是好歹王妃还是允了自己的请求,明日就可以去看女儿了。 翌日。 于氏起得极早,心里有事,也睡不着了。梳妆打扮一番,便带着丫鬟坐上马车去往晋王府。 于氏来过晋王府数次,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战战兢兢。想起来那位素未谋面的王妃娘娘,能将自己的女儿弄到这般地步,想来定不是一般人。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过流水连廊,于氏低眉顺眼的看着王府这景象,与从前自己来时大为不同。桃花林耸立在道路两侧,桃花花瓣落在木质长廊上,与连廊下的流水相得益彰。想来这王府的女主人定是个极爱生活、极会享受的人。 一旁的丫鬟看着于氏这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模样,说道:“这桃花林都是我们王妃吩咐种下的,还有这流水连廊也是我们王妃吩咐改成这样的,夫人不必害怕,王妃是个性子很好的人”。 于氏听着这话,心里的胆怯没消不说,敬畏心越发重了。听闻王妃不过双十年华,明明是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小姑娘,竟让她女儿受了这么多苦,却又得府中下人敬重,她心里也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终于到了梧桐院。 于氏抬步走了进去,只见一个身着金线绣凤广绣装的女子坐在上首,手握洒金小扇,懒洋洋地往椅子边上一靠,抬眼看着她走过来。 原来这就是王妃娘娘,看起来慵懒华贵,高高在上不容人忽视和侵犯,怪不得舒兰不是她的对手。于氏心里暗想,跪下行礼,“臣妇拜见王妃娘娘,娘娘安好”。 上首女子清脆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天生就有的威严,“起来,于夫人不必多礼”。 再次见到于氏,看着她给自己行礼问安,也不得不说,权力身份这东西,怪不得人人都趋之若鹜,蝇营狗苟,汲汲以求,确实是个好东西。曾经百般刁难自己的人,如今跪在自己脚下,崔思洁摇了摇金扇,勾起了唇角。 崔思洁看着下面于氏恭恭敬敬起身,低眉顺眼的模样,开口道:“于夫人,慎侍妾如今刚失了孩子,在院子里养身子,你去瞧瞧她。只是,慎侍妾为人一向刁蛮任性,你作为她母亲,理应好好劝劝她,改了这脾性,听说昨夜世子去看他,她竟还骂了世子,这可怎么得了?影响了世子办差,王爷首先就不答应”。 于氏听着这话,心里越发对女儿的所作所为不满,当下连连应是,“臣妇谨遵王妃教诲,臣妇定会好好劝导慎侍妾,不让她给您添麻烦”。 “退下”崔思洁摆了摆手,让春雨领着于氏出了梧桐院。 第32章 劝导 春雨领着于氏出了梧桐院,往丹菊院走去。一路上,春雨并未与于氏多说什么,只脸色严肃、举止规矩地走着,昨日下了些雨,地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于氏瞧着春雨走路,一丝泥点也不曾溅到身上,心里暗道王府规矩森严,丫鬟的仪态丝毫不输大家小姐。 到了丹菊院门口,春雨停在了此处,向于氏行礼,“于夫人,丹菊院已到,您快进去与慎侍妾见面,奴婢就回去向王妃复命了”。 “多谢”于氏回了一礼,塞了一个荷包递给春雨。 春雨抬眼看了于氏一眼,心想这慎侍妾母亲倒是比慎侍妾知礼,拿着荷包谢过于氏,不免多说了几句,“于夫人快去,多劝劝慎侍妾,王妃心里也一直挂心着这事呢”。说完便转身离去。 于氏看着春雨离去的步伐,心里对王妃愈发敬畏。抬脚走进丹菊院,便看见慎舒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目光呆滞,手还放在肚子上,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 于氏当下便红了眼,跑过去一把抱住慎舒兰,“女儿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娘来了,娘来了”,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掉。 慎舒兰迷茫的眼神看着于氏,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母亲。大声哭起来:“娘,我的孩子没了”,哭声听着悲痛欲绝。 于氏看着这样的慎舒兰,心里第一次生发出了后悔,是不是自己当初不该撺掇女儿勾引世子,害死慎思洁,如今王府里有了新王妃,世子又抬了一个又一个人进来。若是先世子妃慎思洁还在,她怎么说也是慎思洁的庶母,丫鬟婆子哪个不给自己面子。如今先世子妃去世,舒兰在王府中四面楚歌,又失了孩子,还与世子产生了隔阂。想到这里,于氏心里戚戚然。 “女儿,你听我说,当下你要赶快养好身子,重新获得世子的宠爱,改了自己刁蛮任性的脾气。从前在府里,你嫡姐生母早逝,无人敢与你争锋,你便被娘娇养着,才养成了今日这般脾性,若是再不改改,还要吃大亏呢。我刚才见过王妃,王妃出身高贵,父亲乃是京中宁国公,瞧着又心思颇深,你不是她的对手,切不要与她争锋,还要尽量讨好她,你在王府的日子才能好过呀”于氏苦口婆心的劝道。 慎舒兰听到母亲这话,心里的恨溢于言表,“娘,自从王妃入府,我便处处讨好,但不知为何,王妃总是屡屡为难,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王妃”,说着,沉默了片刻,接着开口,“娘,你说我的孩子没了这事与王妃有关吗?” 于氏这才知道原来女儿与王妃关系并不好,可王妃手段高绝,自己的女儿若是与她作对,又哪里是她的对手呢?王妃本就是婆婆,在礼法上便压了舒兰一头,又受王爷宠爱,被王爷护着,整个王府,谁敢对王妃说个不字? 听到女儿揣测流产之事与王妃有关,当下吓了一大跳,连忙捂住慎舒兰的嘴,“糊涂,我的女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到晋王和王妃那里,只怕你就活不成了”,顿了顿,又说道,“现下你只有养好身子,才能查清楚此事真相,可不能在这里暗自揣测。况且王妃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脏了自己的手害你?” 确实如此,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崔思洁便是慎思洁,想不到崔思洁虽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害她,却可以推波助澜,掩盖真相。 慎舒兰仍是哭着,想到自己可怜的孩子,那个前几天还能在肚子里踢自己的孩子,她的恨就涌上心头,娘说得对,她必须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能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娘,点了点头,“娘,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于氏看自己的女儿总算有了斗志,才稍稍安心,“女儿,你定要好好的,我和你弟弟还要指望你呢,你弟弟如今寸功未建,还要指望你在世子那里美言,咱们家才能越来越好”。 于氏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思量着如何给儿子找个差事,这事只怕也要女儿从中周旋才行。还有府里的小贱人,慎老爷如今又迷上了青楼来的小贱人,那小贱人现下还怀了身子,整日里对着自己耀武扬威。若是女儿再在王府失势,那她们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呀?慎老爷迟迟不将自己扶正,哪怕她给慎老爷生了一儿一女,如今也还只是个姨娘。 慎舒兰想到自己娘家也不争气,慎老爷不过五品小官,自己的前程和弟弟的前程都要靠她在王府里争,一时之间也觉得十分心累。自己的娘家哪里能跟王妃的娘家宁国公府比呢?王妃一家满门勋贵,手握重权,如今在王府里也说一不二。她不明白为何自从王妃进府后,自己的日子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她把嫡姐毒死后,就有望升为世子妃,这一切,如今全没了。 过了几日,明玉公主以世子侧妃之礼入了晋王府。 世子后院张灯结彩,迎接着这新的侧妃。毕竟是公主,该有的体面自然要给。明玉公主头戴金色凤冠,一身大红色翟衣,妩媚动人,坐在院子里,等着世子过来。 明玉公主有些饿了,自顾自地移开红色金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桌上的糕点,捏了一块糕点,馋猫状地送进嘴里。世子醉醺醺走进来时,刚好看到这副景象,一时轻笑出声。这明玉公主真是放荡不羁,丝毫不讲规矩,又觉得有些可爱。 明玉公主听到男人的轻笑声,抬眼看了过去,只见一男子,穿着红色婚服,玉冠束发,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其实平心而论,世子长得也是俊朗君子模样,只是晋王珠玉在前,便让人觉得世子还是缺了几分味道。晋王温润儒雅,成熟稳重,平日里大权在握,是从紫禁城里走出来的皇天贵胄,世子这般养在封地上的宗室子弟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如是想着,耳边传来男人的清朗声音:“玉侧妃,饿了吗?我去叫丫鬟送碗面来” 明玉公主心想此人还挺体贴,当下有些红了脸,“多谢世子,我已经不太饿了,我们不如做些正事!” 靳嘉良没想到这蛮族公主倒是大胆的很,直勾勾的眼睛盯着他,似乎他要是不能让她满意,便是有失男子尊严。当下揽住女子的腰,春宵一度。 玉侧妃这里红烛燃起,风光正好。 丹菊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慎舒兰还在喝药养身子,看到外面张灯结彩、锣鼓声天的样子,便问道:“今日是怎么了?府里可是过什么节?怎得这般热闹?” 屋里的丫鬟们低着头,无一人敢出声。一时间屋里十分静默。 慎舒兰皱着眉头,知道是底下的人在瞒着自己,当下问道:“何事瞒着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丫鬟,“你来说”。 那丫鬟抬头看着慎舒兰尖酸的脸色,也不敢再隐瞒,“回侍妾,今日是玉侧妃进府的日子”。 “玉侧妃?” “就是那明玉公主,如今已经是世子侧妃了” 慎舒兰气的把盛着药的碗打翻,“那贱人!” 心里怨恨世子见一个爱一个,往日的情分竟是都忘了,心里一阵悲哀。自己滑倒流产那日,正是在牡丹园里偶遇明玉公主,自己的丫鬟与她起了口角,如今明玉公主踩着自己以侧妃之礼入府,实在是让她心中意难平。 第33章 朝暮 夜晚的风清清凉凉,掀起湖面上阵阵涟漪。 晋王处理完雍州政务,回到梧桐院。崔思洁正抱着孩子,哄他入睡,嘴里哼着小儿歌。 瞧见娇妻幼子在侧,晋王的心有些怦然。 折我柔情傲骨,与尔朝朝暮暮。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昭昭,我回来了”。 崔思洁瞧见面前男子一身玄色长袍,五官凌厉,俊美无俦,眉飞入鬓,朝自己走来,突然间红了脸。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见到这男人还会脸红。 “王爷回来了,用膳了吗?”崔思洁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媚。 靳淮宸听着妻子温柔如水地关心自己,心里乐得像开出海棠花般,说道,“还未,我刚处理完雍州诸事,如今刚结束高句丽战乱,雍州这边累积了不少政务”。 “夏荷,快去摆上膳食,我陪王爷用膳”崔思洁吩咐道。 “望舟今日怎么样?”靳淮宸熟练地从崔思洁手里接过儿子,“这小子又重了”。 “你慢点,好不容易哄睡了,可别弄醒他”崔思洁嗔怪道。 丫鬟们端着膳食,恭恭敬敬地摆在桌子上。 崔思洁瞧着这男人出征几个月,眉眼如画,俊朗依旧,只是与从前相比,瘦了不少,当下有些心疼,“王爷,多吃点,你都瘦了”。 “你在关心本王?”靳淮宸夹了一道菜,手指修长,看起来不像是上战场打仗的将军,倒像是翩翩如玉、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听着靳淮宸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崔思洁的眸子透出几分狡黠,勾起唇角,只道,“我才没关心你呢!别自作多情了”。 “是吗?让我看看这是谁家小娘子在这里嘴硬?”说着,靳淮宸探过身子,凑到崔思洁面前,吻上了她的唇角。 那吻火灼而炙热,崔思洁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带着丝丝缱绻。 靳淮宸望向崔思洁,只觉得这个女子好似白玉雕砌般,不带半点瑕疵,撩在人心上,她不同于其他姑娘以清瘦素雅为美,她的美,时而张扬明艳又妩媚动人,时而端庄高贵又不染凡尘。 崔思洁瞪大了眼,睫毛如蝴蝶般上下煽动着,煽得靳淮宸的心痒痒的,他抱起崔思洁,阔步走向金丝楠木床,掀起真丝织成的帘子,将崔思洁放在床上,自己又继续吻了上去。 一夜春宵。 翌日。世子妃、世子侧妃和那几个侍妾都来到梧桐院里请安。 夏荷走出来,上前行礼:“各位稍等,王妃还未起身,各位先进来用茶”。 世子妃薛如意带着一众人坐在堂前。今日世子妃也是头一次见那位传说中的玉侧妃。只见她将下巴高高扬起,似乎眼里谁也瞧不上,身着蓝色水湖波裙,头发高高束起,珠钗环佩,看起来是个傲慢的。 今日慎舒兰也来了,身子养了一段时间,倒也能起身了。知道今日是请安日,世子后院里的人都会过来,不敢不来向王妃请安。 慎舒兰瞧见玉侧妃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不屑,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以侧妃入府,又能大过王妃和世子妃吗? 王芳仪还是如往常那般,瞧着低调安静,不争不抢的样子,只有她心里清楚,她是怎么保住她的侧妃之位的。 过了许久,崔思洁终于梳妆完毕,缓缓走到上首。堂下的这些女人都翘首以盼。 玉侧妃似乎也来了几分兴致,想看看这个晋王口中此生只爱此一人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身着红色百褶裙,脚下穿着金线绣鞋,张合着手中小扇,指甲染着丹蔻,腰身纤细,额上画着金帖妆,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只听她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日人来得倒齐,哪位是玉侧妃呀?” 明玉公主被这副景象惊住,也不敢摆她的公主架子,连忙起身,答道,“王妃娘娘万福金安,妾身正是”。 听到这话,崔思洁才堪堪抬眼,露出几分兴致,只见一蓝衣女子站在堂前,恭恭敬敬给她行礼,瞧着倒也是副好容颜。 “本妃瞧你长得乖巧伶俐,日后要伺候好世子,既然进了王府,便要事事以王府为先,可听明白了?”崔思洁清冽的嗓音响起。 明玉公主不敢拿乔,忙连连应是。 崔思洁又扭头看向慎舒兰,扬起懒洋洋的腔调:“慎侍妾身子养的如何了?” 慎舒兰弗一听到王妃问话,也是一惊,顿了顿,起身行礼,接着道:“谢王妃娘娘关心,妾已经好多了。” “慎侍妾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还未没养好,请安也可先不来” “娘娘哪里话,妾身能侍奉您左右,是妾身的福气”慎舒兰自然知道崔思洁说的是场面话,若是自己不来,不是显得自己目无王妃,如今她在府中本就处境艰难,若是再落下一个不敬王妃,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是以对待崔思洁越发恭敬。 第34章 排寝 薛如意本也是家里教养惯了,看见玉侧妃面对着王妃小心翼翼,对着她们这些人倒是摆出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一时便想说话刺她几句,“玉侧妃对着王妃娘娘倒是恭敬的很,倒不像平日里那般样子”。 明玉公主今日是第一次见全了王府中的女眷,一听这话,虽不知说话这人是谁,眼睛还是一斜,说道,“王妃娘娘端庄贵雅,是我等楷模,我自然要恭敬有礼,怎么听你这话,我平日里不是这般样子?” 世子妃旁边的贴身丫鬟见到玉侧妃这般模样,斥了一声:“大胆,世子妃面前,侧妃不得无礼。” 明玉公主听见那丫鬟的训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世子妃。又想着若是没有这女人在,说不定自己进府就是世子妃。听说这世子妃刚进门新婚之夜就被慎侍妾截胡,直到如今还未承宠,当下嗤笑一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世子妃,王妃面前也敢摆谱”。 坐在上首的崔思洁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听见话头扯到自己了,摇了摇金扇,只道,“好了,玉侧妃往后还需谨言慎行,这里毕竟和你们草原不同,王府里规矩森严,凡事要处处谨慎,日后世子的后院诸事要听世子妃安排”。 说着,沉默了半响,又道,“世子后院人多,但不可过多争宠,世子妃回去之后,就去安排每个人侍寝的日子,把日子定下来,让世子雨露均沾”。 堂下的众人听了这话,微微愣神,看向崔思洁,没想到王妃竟出了这个招,那他们就不能争宠了,侍寝的日子还被世子妃捏在手里。 世子妃本来因着玉侧妃的话心里不愉,现下听到王妃这般吩咐,当下睁大了眼,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王妃竟然让她安排世子侍寝之事。那以后世子后院可不得敬着她,侍寝之事都抓在自己手里呢。 “是,王妃娘娘,妾身定按照您的吩咐安排这事”世子妃起身行礼,心里乐开了花。 “好了,退下”崔思洁摆了摆手。 丹菊院。 慎舒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丫鬟端了药给她:“主子,这是今日的药”。 慎舒兰端起药,皱着眉头,一口气吞了下去。 慎舒兰知道,她必须尽快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以便重新获得世子宠爱,才能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报仇。想到那躲在幕后害自己孩子的人,她心里的恨意就一涌而上。 世子妃住在淑颐院。当下正在与自己的嬷嬷讨论排寝之事:“张妈妈,王妃吩咐我管理世子后院,安排这些女人的侍寝日子,你看要怎么排?” 张嬷嬷是世子妃薛如意的奶嬷嬷,一向十分受世子妃爱戴尊敬,大事小情,都要询问一二,被薛如意尊称为“张妈妈”,薛如意身边的下人们平日里无一不敬着她,是以张嬷嬷十分与有荣焉。如今自己奶大的姑娘还当上了晋王府的世子妃,在雍州这地界,可不就是除了王妃之外,顶顶尊贵的女眷。 张嬷嬷上前一步,说道,“姐儿,您还未侍寝,且整个世子后院,就数您身份最高,安排侍寝自然也要先从您开始,不管是她什么明玉公主,还是什么世子旧爱那慎侍妾,都要往后排”。 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您还可以给自己多排几天,为了明面上也好看些,就把初一十五这些日子都给您自己排上,这样您就把后院里那些狐媚子每月还多两日”。 薛如意听到张嬷嬷分析地头头是道,当下连连点头:“张妈妈说得有理,便按你说的办”。 薛如意提笔在桌前的墨纸上写下世子后院里各个女眷的侍寝安排。如今世子后院里共六位女眷,分别是薛如意、明玉公主、王芳仪、慎舒兰、马侍妾、孙侍妾。每人一月四天侍寝时间,剩下的几天则由世子自行决定去哪里。 因为世子妃和王芳仪都是新纳入府时世子便随军出征,是以到现在还未承宠。薛如意瞧着王芳仪为人踏实,安静不争,是以对她颇有好感。再加之要打击明玉公主嚣张气焰,是以薛如意将自己和王芳仪两人排在最前面,接着是明玉公主,而三位侍妾中,府中众人皆以为慎舒兰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薛如意也是这般想的,是以将慎舒兰排在最后一位。 这天,终于到了月末,正是慎舒兰侍寝的日子。慎舒兰经过两个多月的调理,身子已经大好。 靳嘉良走进丹菊院,看见慎舒兰身着宝石红高腰裙,将那盈盈细腰堪堪露了出来。再加上之前怀孕,胸部又发育了一番,虽孩子最后流掉了,但是胸部尺寸倒是大了不少。 靳嘉良动了动喉结。望着眼前女人精致的脸,饱满的身材,一时间身上有些窜火。 慎舒兰絮叨起了旧情:“世子,您还记得您最初见我时的样子吗?那天嫡姐邀我入府,我穿着盈黄柳絮碎花长裙,而您一袭墨黑净面直襟,您夸我长得漂亮,我心中十分欢喜,却碍于嫡姐,不敢表现出来”。 靳嘉良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丝丝颤动。这女人,到底自己曾经喜欢过,虽说有时愚钝,竟将胎落了,但到底还是得他几分心意。 耳边是慎舒兰继续絮叨的声音:“后来嫡姐去世,您在王爷面前为我美言,保下了我,我们好不容易没了嫡姐的阻碍,怎么现在我们之间这么生疏了呢?” 靳嘉良听到慎舒兰低声说着过往的事,鼻尖萦绕着慎舒兰身上散发出的幽香,抱住了慎舒兰:“兰儿,这些日子是我疏忽了你,前段时间又正赶上出征,往事莫要提了,我们朝前看”。 说完,一把将慎舒兰抱上床,一夜好眠。 第35章 弟弟 翌日。 慎舒兰十分满意昨夜自己的表现,捂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想着,这里很快就会又有一个孩子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她这些天以来让翠竹查的事也有了进展。 只见翠竹凑到慎舒兰,说道:“主子,那天您在牡丹园中的那段路确实被人提前泼了玉滑油,只是这人是谁,似是有人在刻意掩护着这事”。 “玉滑油?” 慎舒兰问道,原来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自己果然被人害了。 慎舒兰沉默了许久,幽幽道:“我觉得这应不是同一波人,似乎是有人先做了这事,又有一波人帮忙掩护了这事”。 只是谁做的这事,又是谁有这么大的势力去掩护这事呢? 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重重叠叠,“翠竹,你继续去查,将这两拨人都给我查出来”。 “是,主子”翠竹应道。 这日,慎府里也出了不小的事。 慎舒兰的弟弟慎明轩在外面欠了五千两的赌债。原本慎老爷也并不知道此事,只是慎明轩有那个胆子去赌,却没那个能力去还钱,如今被要债的人找上门,这才被慎老爷知道此事。 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寻常百姓家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而慎明轩却在外面欠下这么一大笔赌债,慎老爷当下便拿起鞭子准备抽他。 “老爷,老爷,你别打明轩了,他是年幼不懂事,才犯下此错”于氏哭哭啼啼求个不停,上前拦住慎老爷要打慎明轩的鞭子。 “混账,滚开,若是不好好教训他一番,慎家就要被他败光了”慎老爷开口骂道。 “爹,别打了,我知错了,我去求姐姐,姐姐定有办法帮我”慎明轩叫喊求饶道。 慎家谁人不知,于氏的亲生女儿、慎明轩的同母姐姐是晋王世子的侧妃,平日里极为得宠。虽说是勾引的自己的姐夫,但如今嫡姐慎思洁已死,谁又会去犯于氏的忌讳,提这些话茬呢? 是以提到慎舒兰,无一不是说她美丽高贵,能够成为晋王府的女眷,说于氏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而慎明轩有个这样的姐姐,平日里也十分骄傲,以前晋王府里王妃未进府时,世子后院也没有那么多女眷,只一个慎舒兰作为世子侧妃极为得宠,慎明轩在外面被众人吹捧,都说什么这是晋王世子的小舅子。 虽说前些日子母亲告诉自己,姐姐慎舒兰流产了,但前几天不是又传信来,说自己又重新得了世子宠爱。慎明轩就以为姐姐在王府的处境还和以前一样,得宠的很,自己还是什么晋王世子的小舅子。 可他不知道,早就变天了。 晋王府随着新王妃入府,世子妃、世子侧妃接连入府,慎舒兰流产贬为侍妾,早就失了势。如今晋王府女眷众多,旁人就是想捧,自然也要捧地位最为尊贵的那个,可不就是王妃吗? 哪里还会管什么一个失宠失势的侍妾? 毕竟真正能影响晋王的心意的,恐怕还是这位能够吹枕边风的王妃。 只是这些,一向是个纨绔子弟的慎明轩又怎会知道呢?他还在做着世子会给自己安排差事的美梦。 而这些道理,于氏一个慎府的姨娘,也未必能看懂这些。否则,她早就被慎老爷扶为正室了,有个做王府侍妾的女儿,却还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姨娘,只能说明手段心思还不够那份上。 旁边站着一直看笑话似的一个少年郎轻声嗤了一声,似乎极为不屑。 这个少年郎便是慎明煜,慎思洁的同母弟弟,也是慎府里如今唯一的嫡出血脉。只是他和慎思洁一样,都不得父亲喜欢。如今自己唯一的胞姐已死,他心里笃信,定是慎舒兰那贱人害死的,是以十分痛恨这一家人。 他如今活着的唯一希望,便是为自己的亲姐姐报仇。 慎明煜看着有几分阴沉,心思似乎也很重,他平日里伪装的极好,丝毫没有让于氏察觉到他的心思。他心里也有几分好奇,晋王府里那位让慎舒兰连连败下阵来的王妃,到底是何角色? 听见慎明轩说要去王府求慎舒兰帮忙,当下便也应了一声:“爹,想必弟弟也是一时糊涂,您莫要着急,我和弟弟一起去晋王府求舒兰妹妹”。 慎老爷听到慎明煜这样说,当下心里稍稍放心了些。这些年虽一直忽视长子,但是他心里也明白,长子做事成熟稳重,比那混账玩意不知道靠谱多少。心里也有些愧疚,忽视长女长子,这二人是他唯二的嫡系血脉,如今长女已死,只剩下长子了。 “好,你做事,爹放心”。 府里都是明眼人,自然知道慎老爷为何如此放心,一方面是大公子做事确实稳妥,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公子才是晋王府世子名正言顺的前小舅子,大公子的同胞姐姐慎思洁是晋王府世子的嫡妻,只是如今已然薨世,令人扼腕叹息。 翌日。 慎明煜、慎明轩去了晋王府。 晋王、世子都在雍州军营里未归。 晋王妃听到慎明煜、慎明轩来王府的消息时,正在抱着儿子靳望舟,把那摇篮摇来摇去,逗弄着小望舟。 弗一听到慎明煜、慎明轩来晋王府的消息,惊讶中又带着几分哀思。 慎明煜是她的亲弟弟,只是如今自己不能与他以姐弟的身份见面。如今,她是宁国公府崔大小姐,是晋王妃,唯独不是慎明煜的同胞姐姐。 “他们说要去见慎侍妾?”崔思洁疑惑地问道。 “是的,王妃,他们说有急事需要求慎侍妾帮忙”夏荷说道。 “哦?你先让他们去前厅,我见见他们”崔思洁起身,准备梳妆打扮。她很想念慎明煜这个弟弟,他是那么乖巧,那么懂事。不知如今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吃得胖些。 “是,王妃,我这就请他们在前厅等您”夏荷有些愣了愣,不知道为何王妃对这慎侍妾家里的人这么感兴趣。 崔思洁让丫鬟们尽量给自己梳妆的快些,她有些着急。 慎明煜、慎明轩看到一位仪态端庄的丫鬟走了过来,只见她说道,“两位公子,王爷和世子都不在府里,王妃说让你们在前厅等她,她过会就来”。 “多谢”慎明煜行礼作揖,向夏荷道谢。 夏荷回了一礼。瞧见慎明煜眉眼如画,倒是个翩翩少年郎。 第36章 见面 崔思洁迈着急促的步子走到前厅门口,沉默许久,也不见抬步往前厅里走。 崔思洁心里有些紧张,这里面是自己的亲弟弟,慎明煜,可是自己又不能与他相认,又有些期待,想看看弟弟这几年过得可好。 做了一番心理准备,终于抬步走进了前厅。 慎明煜和慎明轩坐在椅子上,喝着丫鬟倒的龙井茶。 慎明轩有些胆怯:“哥,我们不是来见我姐呢吗?怎么王妃也要见咱们?” “莫要多嘴,等会王妃来了自然就知道了。收收你那赌场的样子,等会可别给慎家丢脸”慎明煜瞧着慎明轩那怯懦中又带着几分泼皮的样子,皱了皱眉,于氏养出来的儿子真是废物。 慎明轩正挠着头,焦急地在一旁喝着茶时,看见一个女子身着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丫鬟,那女子仪态端庄,眼神慵懒,从身旁经过时,还留下一缕暗香。只见她坐在主位上,抬眼看向他们,不,准确来说,是看向了慎明煜。 慎明煜和慎明轩都反应过来,这是王妃来了,忙站起身行礼:“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盯着慎明煜,眼神一动不动,这便是她的弟弟,如今长得这般高了,看起来有些凌冽阴沉,崔思洁有些心疼,想来自己去世,弟弟定是十分难过,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褪去了往日里的天真活泼,只余清冷之气。 “不必多礼,这位可是慎府的大公子?王府里前世子妃的亲弟弟?”崔思洁故作疑惑地问道。 慎明煜见崔思洁提起自己姐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酸涩的,苦闷的。没想到在家中从不让提起的姐姐,晋王妃竟还记得,当下答道:“回王妃的话,在下正是。” 说完,抬眼看向崔思洁。那女子高高坐在上首,望着他,眼神有几分古怪,是隐忍,是无措,是欣慰。不知道为何如此多的情感冲突在她眼眸,慎明煜只知道,他对王妃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在家中过得可好?”崔思洁迫不及待地问道,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几分不合适,自己现在的身份与慎明煜八竿子打不着,实在不该这样问话。 只话已出口,慎明煜听到这话时,也有些微微愣神,沉默了片刻,答道:“回娘娘,草民一切都好,多谢娘娘关心”。 似是为了找补几句,崔思洁沉默了半响,又开口道:“大公子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你姐姐曾经是王府世子妃,在王府中薨世,令人惋惜,我也曾听闻先世子妃素有贤名,这才对她同胞弟弟有些好奇,瞧见大公子如今一切都好,想来你姐姐也会欣慰。” 说着,顿了顿,又开口道:“说起来我与你姐姐也有几分投缘,我们的名字中都有‘思洁’二字。” 慎明煜听到这话,似是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格外关心自己,原是如此,只道:“长姐能得王妃挂念,草民感念于心,只是长姐没有娘娘的福分,英年早逝,娘娘是大富大贵之人,定能与王爷白头偕老。” 崔思洁听到慎明煜这样说,心里微动,“借大公子吉言。” 这时在一旁坐着的慎明轩已经忍不住了,插嘴道:“娘娘,我们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这时,崔思洁转过头,似是才意识到在场还有一人,眼神冷漠,语气不耐,问道:“何事?” 崔思洁瞧着这人眼神放荡,自由散漫,毫无规矩,是慎舒兰的同胞弟弟,心里暗道,于氏这人又能教养出来多好的人?不过是个放荡子。 慎明轩也不知道为何这位尊贵的王妃,与他哥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怎么轮到自己了,就这般清冷。 当下缩了缩脖子,说道:“这事我还是见我姐姐再说”。 “哦?” 慎明煜这时也站起身,拱了拱手,说道:“王妃娘娘,这事是慎家家事,要与我那妹妹慎舒兰商议,不敢让娘娘费心。” “既如此,你们便去见慎侍妾”崔思洁点了点头。 又转头扬了扬下巴,吩咐夏荷:“夏荷,你去送慎家两位公子去丹菊院。” “如此,在下便与弟弟告退了”慎明煜说完,拉着慎明轩跟着夏荷离开。 丹菊院。 慎舒兰听说慎明轩来了,不需多想就知道又是要自己帮忙。只是不知这次是何事?从前不是欠赌债要还钱,就是看上青楼哪个姑娘要买回来,哪次不是从自己这里拿走几千两银子,要不是慎思洁的嫁妆多,慎思洁死后,她把慎思洁的嫁妆据为己有,哪里来这么多钱给她这败家弟弟。 只是如今,她在王府势微,诸多地方都需要花钱打点,还要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报仇,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她这弟弟擦屁股。 如是想着,慎明煜和慎明轩也到了丹菊院。 夏荷开口说道:“二位公子,前面便是慎侍妾的住处,奴婢就不进去了。” “多谢姑娘,替我向王妃娘娘道谢”慎明煜向夏荷行礼。 夏荷连忙侧身又回了一礼:“不必谢我,这是奴婢的分内事,我会将公子的话带到”。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 慎明轩一看到了慎舒兰的院子,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也走远了,当下便放肆起来,“哎呀,累死我了,王妃面前,我动也不敢动,说也不敢说,就连她那丫鬟,架子也不小。哥,我先去找我姐了。” 说着,便一溜烟跑了。 慎明煜看见慎明轩这泼皮模样,追了上去,准备去看好戏。 一进屋,便见慎舒兰坐在美人榻上,只听慎明轩说道:“姐,你这次要给我五千两,那要债的人都要到咱们家里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会被爹打死”。 慎舒兰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第37章 要钱 “姐,爹还说了,这事他不会管我,若是我还不上钱,就要把我交给那些要债的人,我要是被要债的抓了,会被他们弄死的,你就没有弟弟了”,慎明轩跪在地上求着。 慎舒兰冷哼一声,“死了更好,省的天天来找我要钱。” 慎明煜站在一旁,找个凳子坐下,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大致已经猜到了,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害死了姐姐,是她勾引了世子,害的姐姐孕期还要允她进门为侧妃,如今真是天理昭彰,她自己滑胎流产,又成了侍妾,现在还有个同胞弟弟整日里问她要钱,呵。 慎明煜一听这话,当下有些慌了,慎舒兰这恶狠狠的表情,冷漠的眼神,看起来那样子像是真的不想管他了,当下抱住慎舒兰的腿,“姐,你不能不管我呀,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去求求世子,王府家大业大,五千两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慎舒兰一听这话,心里冷笑,他还当自己是谁?当她慎舒兰是谁?去求世子?让王府出钱? “你怎么不上天呢?你还当自己真是哪门子有脸面的人物,竟还敢想让王府出钱?”慎舒兰冷哼道。 “我瞧那王妃和蔼可亲,倒也不像是刻薄小气的人,她刚才还问我们在家里过得好不好呢。”慎明轩回忆道,已经完全忘了,王妃问的是慎明煜,而不是他慎明轩,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贴的好。在一旁看好戏的慎明煜如是想。 “王妃王妃可不是你表面上瞧着的那么简单,你这蠢货,警告你,别去招惹王妃,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慎舒兰气急败坏。 只是慎明轩还在这里抱住慎舒兰的腿,哭喊着,“姐姐帮我,姐姐帮我,你若是不帮我,我不被爹打死,也要被要债的折磨死”。 慎舒兰见今日若是不出点血,怕是这狗东西不会走,便说道:“我如今在王府形势也不容乐观,这里只有一千两,你拿走,别再来找我了,这是最后一次,剩下的钱你自己想办法”。 慎明轩见自己演戏演了半天,慎舒兰就给了自己一千两,心里想着,姐姐真是越来越抠了,自己在王府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却丝毫不管家里人的死活。 但他也知道,若是今日再闹下去,只怕连一千两也没有了,当下跪在地上,“谢谢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弟弟这便走”。 等慎明煜和慎明轩离开了王府,慎舒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泼皮,要是再闹下去,王爷、世子回来了,惊动了他们,只怕是不好收场,自己也要在后院这些女眷面前丢尽颜面。 翠竹走上前,给慎舒兰按摩着肩膀,安慰道:“主子,您也别太生气,毕竟是您的弟弟,若是您不帮他,谁又能帮他呢?” “话是这个理,只是如今你也知道,我在王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还要帮衬这不中用的弟弟,你说慎思洁那贱人怎么这么有福,她死了就算了,她的弟弟却稳重精明,工于心计”慎舒兰碎碎念道。 翠竹想起世子后院的这情况,前些天从南边送到王府里有三大篓荔枝,在大厨房里冰镇着,主子听说了这事,便想吃些,谁知等自己去取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下人们狗眼看人低,一篓给王妃送过去了,还有一篓给了世子妃,剩下最后一篓则是让两个世子侧妃分了,没有主子的份。那大厨房里下人的话难听得很,说什么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还吃荔枝,还以为这是以前先世子妃在世的时候? 是呀,先世子妃性格温和,虽自己的丈夫被庶妹勾引,却还是表现得大方得体,每每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自己主子一份,如今先世子妃去世,王妃、世子妃、侧妃入府,哪里还有自己主子的份? 翠竹沉默了片刻,便听到慎舒兰说道:“翠竹,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害死我那嫡姐,若她还在,我今天是不是不会如此这般艰难?” 翠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她隐隐觉得,主子说得不错。若是先世子妃在世,怎么说也会照拂主子一二。只是世事难料,再也回不去了。 “主子别想这么多了,如今您还是好好调养身体,早日给世子生个公子,才是正理。想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呢?”旁边的王嬷嬷开口安慰道。 王嬷嬷是慎舒兰的奶嬷嬷,对慎舒兰忠心耿耿,是于氏从自己娘家挑出来的嬷嬷。 慎舒兰叹了口气,“嬷嬷说得有礼”。 傍晚时分,霞光万丈,王府里灯火通明。 晋王身着绿衣长袍走进梧桐院,长袍上用金线绣着亲王服制纹路,看起来清冷俊朗,成熟持重。 靳淮宸刚刚处理完雍州军务,踏着稳重的步子,心里想着自己的娇妻幼子,便有些迫不及待。 “昭昭,我回来了,今日望舟可好?” “好着呢,快抱抱你儿子”崔思洁见晋王回来了,脸上满是欣喜,把自己怀里的小婴儿交到靳淮宸手上,“王爷慢点,他现在很脆弱呢,身体还没开长。” 小望舟看见一个温柔男子抱着自己,笑开了花,嘴里吐着泡泡,张着自己的小手,抓来抓去,抓住了晋王的衣领,“啊、啊、啊”的叫着。 崔思洁见小望舟嘴角的笑,心里也乐了,揶揄道:“瞧瞧你儿子,我抱的时候又哭又闹,你抱着他,他就乐的合不拢嘴角,看起来咱们小望舟是认得自己爹爹,喜欢让爹爹抱呢”。 靳淮宸瞧见儿子的乖巧模样,听到妻子的话,把自己的手放在儿子嘴边,心里微动,眼神更是温柔的不像样。 这边丫鬟们把晚膳摆好了,靳淮宸和崔思洁一同用膳。 “我听说你今日召见了世子一个侍妾的兄长和弟弟?”靳淮宸问道。 “是呀,那是慎侍妾家里的兄弟,那兄长并不是慎侍妾同母所出,而是与府中先世子妃为同胞姐弟。我瞧着那慎明煜长得一表人才,形式稳重,倒是个不错的人才。”崔思洁在靳淮宸面前为自己弟弟美言。 然靳淮宸并不知道他们的这层关系,当下便说道:“哦?一表人才?可有本王好看?” 崔思洁一听,便知道这老古板又是吃醋了,当下说道:“自然没有王爷俊朗,在我心中,王爷端庄持重,是天下男子楷模”。 靳淮宸听到,嘴角弯了弯,连饭都多吃了几口。 崔思洁瞧见这狗俺男人的死样子,眨了眨眼,说道:“我与你说正事呢,王爷,我听说那慎明煜正好到了参军的年纪,您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不若将他纳入军中?” 靳淮宸刚才被崔思洁一顿精神按摩,这时也有些飘飘然了,“王妃觉得不错,那便是真的不错,本王准了,明日便让丁一安排这事。” “多谢王爷”崔思洁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靳淮宸眨了眨眼。 “谢本王作甚,本王谢你给本王找了个好苗子”崔思洁知道靳淮宸这是在哄她,毕竟得晋王亲口点名纳入军中的人,又能有几个有这份殊荣? 当下把身子凑过去,嘴巴“唧”一下亲到了靳淮宸脸上。 靳淮宸一下子红了耳朵。他的耳朵极为敏感,崔思洁自从发现了这事,便总是喜欢逗弄他。 “昭昭,乖一点,别挑逗我”靳淮宸哑着嗓音,轻叱道。 第38章 生意 隔天。慎府里。 慎明煜便接到了王府的通知,丁一亲自去王府里说这事:“大公子,晋王说您年纪正好满了参军的要求,王妃又多次提及,说您少年英才,行事稳重,是个做武将的苗子,是以王爷封您为六品振威校尉,日后便入雍州军营。” 慎府诸人都在前厅里接待丁一,毕竟是晋王府里来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之。 如今听说慎明煜竟有这般造化,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慎老爷自然是为长子骄傲,长子毕竟是自己的嫡子,他有出息了,自己面上也有光,是以十分兴奋。原以为长女能当王府世子妃便是自家祖坟积了几世的德,可没想到长女竟死了,想着慎府要就此没落,谁知自家嫡长子又入了王爷王妃的眼,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儿子的好运道。 于氏的表情就很微妙了。自己的儿子慎明轩和慎明煜一同去王府,怎么就他慎明煜入了王妃的眼,自己儿子怎么没有入王妃的眼?前天儿子回来,就带回来一千两银子,嘴里骂骂咧咧,说是他好说歹说,才让女儿慎舒兰给了他一千两。 慎明轩呢,则一脸不屑,又有几分嫉妒,明明他如今才是晋王府世子的“小舅子”,要提拔也是提拔他呀,怎么会是慎明煜呢? 其他的慎府的下人们则心里暗想,这嫡出就是不一样,到底不是庶出能比的,姨娘养出来的孩子到底是眼皮子浅薄,整日里好吃懒做,嫖娼赌博,无恶不作。偏生家里又不是权势滔天的人家,真犯了什么事,也没人给兜底。以后他们对大公子可要再恭敬些,说不定以后就是大将军。 就在慎府众人心里各生想法的时候,崔思洁带着丫鬟出门了。 这事是崔思洁早就想做的——经商。从前自己怀有身孕,没办法出来来回走动,生怕动了胎气。如今自己生下了靳望舟,府中诸事也安排得井井有条,她便想完成上辈子未能完成的事。 素来听闻雍州裴家是雍州最有钱的商户。今日她便想见一见那裴家。 崔思洁一身男人装扮,丫鬟也扮成小厮模样。她让夏荷去打听了一番,裴家如今是裴川主事,而裴川,今日正好就在鱼泉阁里谈生意。 鱼泉阁里。 “王老板,你说这价格可不合适?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裴川一袭白衣,看起来不像个商户,倒像是个读书人。 “裴公子,你们裴家家大业大,如今想靠着我们王家背后的靠山,还不得让点利呀?”王兴看起来肥头大耳,手上戴着三枚金戒指,只怕若不是只有十根手指,他要把每根手指都戴上戒指。 裴川听到这话,手摩挲着扇子,沉默不语,似乎在思量着这单交易合不合适。 崔思洁在门口,刚好便听到了这句话。靠山?在雍州这片地界,哪里还有比晋王更大的靠山? 当下便推门进来。 裴川和王兴都看向进来的这个人。看着粉妆玉砌,那打扮是个男人,只是看着像个女人。 王兴嚷嚷道:“什么人进来?没看到爷在谈事吗?” 崔思洁摇了摇手里的折扇,说道:“哪位是裴川裴公子?我听到你们说要找靠山?我家有靠山,来找我。” 裴川一听这话,勾起唇角,有意思。 裴川端起一盏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说道,“在下正是裴川,敢问阁下哪位呀?” “原来这就是裴公子,裴公子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在下崔容。”崔思洁拱了拱手。 裴川望向崔思洁,说道:“原来是崔公子,不知道崔公子所说的靠山是?” 崔思洁这时开始兜圈子了,“想攀上我那靠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条件”。 裴川一看这崔容开始卖关子了,来了几分兴致,莫非这小公子背后真的有什么靠山? “崔公子但说无妨。” “我的条件就是,要入股你崔家的盐铁生意,五五分。” 裴川一听,惊了一下。要知道这盐铁生意可是他们裴家的命根子,最挣钱的生意,只是裴家光有钱财,官场上却无人,不然也不会被这劳神子王兴给威逼利诱,还不是因为王兴是那什么晋王府世子侧妃王侧妃的表舅。 官场上若是没有人撑腰,裴家只怕守不住这财,是以才想着攀上王兴这世子侧妃的表舅也行呀。只是王兴的胃口也不小,开的价码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而如今眼前这崔公子张口就是要五五分他们崔家的盐铁生意,口气与王家比不遑多让。 “崔公子不怕胃口太大,吞不下来?”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我的法子”崔思洁扬了扬眉,十分自信。 裴川看崔思洁满脸自信,心里泛起嘀咕,问道:“那你说说你那靠山是谁?” 崔思洁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底细,便靠近裴川,在裴川耳旁说道:“我是晋王妃的表弟,你说这靠山大不大?” 裴川一听,心里一惊,晋王妃的表弟,这下子不用攀世子了,直接攀上晋王了。 坊间传闻,晋王甚宠晋王妃,晋王妃半年前还生下一个小公子,这晋王的亲生骨肉自然是要比那什么世子要尊贵。如今眼前这人竟是晋王妃的表弟,裴川心里又惊又喜。 正了正辞色,裴川说道:“崔公子,我们不妨详谈一二。” 崔思洁一看裴川已经有了和自己谈生意的兴致,便说:“自然。” 王兴看见崔思洁和裴川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道:“裴公子,我们之前商量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此事随后再议。这位崔兄找我有事,我与崔兄先走一步”说完这话,便带着崔思洁去了另一处雅间。 雅间里,崔思洁与裴川相对而坐,小厮装扮的夏荷给两人倒上香茶。茶香气扑鼻,萦绕在两人周围。 裴川看向男子装扮的崔思洁,说道:“崔公子,你说你是晋王妃的表弟,有何凭证呀?” 崔思洁眨了眨眼,只道:“凭证给了你,只怕裴公子也未必认识。我知道你们裴家经营盐铁业,盐铁业利润极重,是你们裴家的摇钱树。可你们也十分惶恐,害怕守不住这份财,所以急于寻找一个靠山。而我能帮助你们搞定这些事,不让雍州这些为官者为难你们,裴公子怎么样?” 裴川一听这话,倒吸一口凉气,此人难道真是晋王妃的表弟,能够左右晋王妃? “崔公子若真有这本事,裴家自然愿意让利,只是五五分成太苛刻,毕竟出人出力都是我裴家,六四分成如何?我们裴家六成,你们崔家四成。”裴川皱着眉头,认真说道。 “裴公子如此爽快,在下佩服,那就六四分成,你六我四。”崔思洁也笑起来,脸蛋看起来红扑扑的,让裴川都怀疑这是不是个女人。 第39章 腿断 这边崔思洁终于认识了裴家主事人,谈好了生意,心里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有许多钱了,十分开心。虽说平日里王府里什么都不缺,王爷也家底丰厚,不说田地,只铺子便有百来间,都交给自己去管理,但是这盐铁生意是自己一早就瞄准的,只是无奈并没有人拉自己入行,如今认识了裴川,也算是入了行。 而慎府里,却发生了一件事。 那日慎舒兰只给了慎明轩一千两,显然是不够用的。前几天要债的找上门,慎明轩赶紧把这一千两给了他们,这才又躲过了几天。 如今,赌场里要债的人又来了慎府。慎明煜如今已经去了雍州军营任职,并不在家。慎老爷虽说是个六品小官,但整日里也在官府里忙忙碌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如今家中只有于氏、慎明轩、慎老爷的几房小妾。而那几房小妾在这种泼皮无赖找上门的时候,自然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是以如今只有于氏和慎明轩在前厅里应付着。 “我前几日不是已经给了一千两了吗?怎么又来了?你们不知道我是晋王世子的小舅子?”慎明轩还在这里大声嚷嚷着,大言不惭道。 “什么狗屁晋王府世子的小舅子?恐怕世子都不认识你是谁?你要真是他小舅子,他怎么不来帮你呢?还让你天天被我们追着要债?”说着,那群要债的人便“呸”的吐了一下,似乎是嫌弃什么脏东西。 “你干什么呢?你这无赖,给爷滚,你知道我还见过晋王妃呢,爷去王府一趟,给那王妃说一声,定然会给我钱”慎明轩叫嚷道。 “还晋王妃呢,你要是认识晋王妃,我就是晋王他爷爷”一个泼皮吹起牛来。 “兄弟们,我看这慎明轩敬酒不吃吃罚酒,想来他也没什么钱了,给我打”说着,那领头的便招呼着身后的弟兄们,拿着棍棒,往慎明轩身上打去。 慎明轩自然是无法抵挡一群人拿着棍棒往身上抽打。 于氏在一旁大叫:“不要啊,不要啊,你们不要打了,我想办法去求我女儿筹钱。” 于氏泣涕连连,束手无措。这群人都是些赌场里得泼皮,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谁能拉住他们? 终于过了许久,要债的人停手了。 只见那领头的说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剩下的四千两,下次一并给我备齐。”说完,带着一群兄弟们走了。 而慎明轩抱着自己的腿喊道:“娘,我的腿,我好像站不起来了,娘”。 于氏一看儿子这模样,当下又气愤又心疼,连忙喊着下人:“快来,把少爷抬到屋子里,快去请大夫。” 床上,慎明轩感觉自己的腿似乎没了知觉,怎么都动不了,叫喊道:“娘,我的腿怎么了,我不会瘸了?” 一个丫鬟拉着大夫进了慎府的门,赶紧去给慎明轩看病。 大夫先是把把脉,又摸了摸慎明轩的筋骨,沉默了片刻,说道:“夫人,恕老夫直言,公子的腿瘸了,伤的很重,再也无法恢复成以前那样了。” 于氏一听,当下哭了起来,想起自己命怎么这么苦,给人做妾,服低做小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女儿进了晋王府,做世子侧妃,如今又流产,成了一个侍妾,帮不上自己半点忙。好不容易生个儿子,却整日里吃喝嫖赌,如今被人打断了腿。自己以后可怎么办呀?越想越难过,哭的更厉害了。 慎明轩则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瘸了?再也治不好了?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自己一辈子站不起来了?都怪他姐姐,明明自己在王府里享福,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知道提携自己这个弟弟一二,如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她的错,从前说什么为自己谋个好差事,如今看来都是哄自己玩呢。 王府里慎舒兰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愣,“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翠竹颤颤巍巍的,轻声又重复了一遍,“主子,慎府于夫人传信来,说是您弟弟明轩公子腿瘸了,再也治不好了。” 慎舒兰再一次听到这话,眼泪止不住的流,是为自己,是为弟弟,是为母亲。 如今弟弟成了这副模样,她和母亲怕是再也指望不上弟弟了。只是又想起弟弟以前的那副模样,心想,便是慎明轩活蹦乱跳,又有哪一日能指望上他?除了让自己和母亲给他擦屁股还债,他也没有别的能耐。 这般想着,又冷笑起来。 翠竹看见慎舒兰这副模样,都害怕自己主子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自从主子流产后,人一日比一日阴沉,如今又经历了这事,恐怕是一般人都难以接受。 慎舒兰心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到底还是个晋王府的主子,她要去求王妃。 “翠竹,你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求王妃”慎舒兰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 “是,主子”翠竹应是。 梳妆打扮了好一会,只见慎舒兰穿着粉红折枝花绣褙子,头上插着几只珠钗,领着夏荷,向梧桐院走去。 第40章 敲打 梧桐院。 崔思洁抱着用金丝绒毯包起来的靳望舟,看见靳望舟“啊、啊”的咿呀学语,崔思洁只觉得整个心都要化了,可爱憨憨的儿子嘴里吐着泡泡,崔思洁用一只手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小望舟便长起小手抓住崔思洁的一根手指,放进自己嘴里,直流口水。 看着儿子这动作,崔思洁勾了勾唇角,笑起来。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说道:“王妃,慎侍妾在院外求见您。” 崔思洁愣了愣,慎舒兰?她有什么事要见自己? “让她进来。” “是,王妃”丫鬟退出殿外。 过了一会,慎舒兰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弗一进来,便屈膝跪在地上,嘴里说着:“求王妃为我慎家主持公道。” 慎家,崔思洁眼睛颤了颤,自己上辈子便是在慎府长大,虽说爹爹不喜自己和弟弟,但到底没有苛待过他们。如今自己去世,万幸弟弟没有长歪,而是长成了出类拔萃的少年郎。若说对慎家一点情感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如今慎舒兰说为慎家主持公道,慎家出了何事? 当下沉默了片刻,后道:“慎家出了何事需要本妃主持公道?” 慎舒兰见崔思洁坐在椅子上,神情似是也有几分紧张,她有些疑惑,不知道王妃的紧张从何而来? “回王妃娘娘,是妾身的弟弟慎明轩,他的腿被一群无赖打瘸了,再也站不起来了。”说着,慎舒兰就哭起来。 一听这话,崔思洁稍微安心,原来是慎舒兰的弟弟。那这事又与她何干?心里还有几分畅快,慎明轩那败类竟被人打断了腿,多行不义必自毙,侧身坐在椅子上,问道:“那群人为何打你弟弟?” 慎舒兰想到那群泼皮无赖就气的咬牙切齿,说道,“他们设套让我弟弟在赌坊里欠下五千两,如今声称弟弟没有还钱,便要来打他。” “此事我已经知晓,那几个泼皮我会派人去敲打,只是毕竟是你弟弟欠钱,该还的钱还是要还上,我听闻你嫡姐的嫁妆现在不是在你手里吗?把那钱拿给你弟弟还钱”崔思洁眼神一冷,说道。 慎舒兰没想到竟是这个结局,本以为崔思洁怎么样也会派人打杀了那几个泼皮为慎家出气,只是没想到只是敲打一番。 “是,妾身告退。” 翌日。 几个壮汉在街头被人抓去了晋王府。壮汉现在还是一脸懵逼,怎么抓他们那几人武功如此之高,把他们几个套到麻袋里,有一个壮汉说话了,“大哥,这里是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个呆子,看着装潢,不像是简单人家。”一个被称为大哥的人抬手拍了一下那壮汉脑袋。 过了一会,只见一个女子走过来坐在堂前,身后跟着许多侍卫。 “你们就是打了慎明轩的那几人?”崔思洁倚靠在椅子上,慵懒地问道。 “是我们打的,不知贵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那个大哥抱拳行礼。 “这里是晋王府,这位是晋王妃”一个晋王府的侍卫说道。 几个壮汉一听是晋王妃,吓得直哆嗦,“王妃娘娘,小的不知道慎府竟与晋王府关系密切,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崔思洁一脸无语,什么慎府与晋王府关系密切,才不是呢,他们打了慎明轩与他何干?只要不冲撞了慎老爷和慎明煜,他们爱干嘛干嘛,她才懒得管呢。 “既然是慎明轩欠你们钱,你们打了就打了,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 几个壮汉一听这话,一脸疑惑,怎么难道这王妃不是给慎明轩撑腰的? 崔思洁说着,停顿了片刻,又道,“只是,你们不应到慎府里去打他,慎府里慎老爷好歹也是个六品官,慎老爷的嫡长子现下在王爷军营中任六品振威校尉,你们可打不过他,慎明轩这事你们自己处理,我不插手,但不能迁怒慎府里其他人。” 壮汉中领头的那位大哥虽有些疑惑王妃这话的安排,但不敢不应下,“是,王妃,小的记住了。” “行了,你们退下。” 几个壮汉恭敬退下。 崔思洁揉了揉眼角,这几日不知怎的,困得很。如是想着,便起身回了梧桐院休息。 靳淮宸回来时,崔思洁正在床上美美的睡觉。靳淮宸看着美人如斯容颜,俯下身来,深吸了一口香气,自从生了望舟那小子,崔斯捷身上便又多了奶香味,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靳淮宸轻轻地如对待珍宝般吻了上去,那吻缠绵悱恻,靳淮宸只觉得满心满眼满腔全是面前女人的香味,伸出舌头,往更深处去探索。 睡梦中的崔思洁梦到自己被一只小猫舔来舔去,湿漉漉的,一只手上前拍去,正好拍到靳淮宸动情的脸上,靳淮宸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伸出自己的大手,一把抓住女人那只作乱的精致、白皙、软嫩的小手。 崔思洁浑身热了起来,感觉被什么东西禁锢住,终于睁开了眼。入眼便是男人那种英俊不羁的脸,棱角分明,只那双眼睛,与往常不同,此时男人的眼睛带着火辣辣的掠夺。 崔思洁一惊,忙用手推开了男人的身子,“你干嘛?打扰人家睡觉?你在偷亲我?” 靳淮宸眼神一怔,禁欲低沉的嗓音响起,“看你这小懒猫不起床,便想吻醒你。” 吻醒? 崔思洁睁大了眼,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个色胚。分明是趁人家睡觉,想占便宜。” 靳淮宸听到崔思洁的控诉,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爽朗,“昭昭,不若我让你把便宜再占回来?本王不怕被你占便宜。” “谁要占你便宜,最后还不是你欺负我”崔思洁嘟了嘟嘴,冷哼道。 “那本王就欺负给你看”说着,靳淮宸压在崔思洁身上,把帘子一拉,再次吻了上去。 崔思洁反抗几下,“你别白日宣淫。”嘴又被堵了上去。 鱼在水里跳来跳去,水愈来愈多,鱼跳的欢快,那鱼时而游荡四周,时而飘飘欲仙,时而仰卧嬉戏。 鱼水之欢,大抵便是如此。 第41章 养花 这天,崔思洁又一身男子装扮带着丫鬟夏荷出了门。 今日她约了裴川见面,商量盐铁之事。 崔思洁坐在马车里,随意地掀开帘子,看着路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当下也觉得自家男人晋王在治国理政方面颇有建树。百姓安居乐业,想必是他最大的心愿。 今日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反胃,胃里涌上来一阵阵呕吐感。 夏荷瞧见崔思洁似乎有些不适,在旁边问道,“娘娘,您怎么样?身子不适吗?” “无事,夏荷,记得在外面叫我公子”崔思洁扬了扬眉。 夏荷被男子装扮的崔思洁这样看着,突然有些脸红,“是,公子。” 到了茶楼,崔思洁下了马车,让夏荷先去茶楼与裴川约好的雅间等着,自己去出恭,最近总是想出恭,也不知怎么回事,崔思洁如是想着。 夏荷到了雅间,敲门进来,便看见裴川已然在此等候,说道:“裴公子,我家公子说他去出恭,让您在此稍等片刻。” 裴川看着崔容身后常跟着的小斯,也是粉面书生般,看着精致貌美,和他家主子一样,不像个男人。裴川如是想。 只是两人在此处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崔思洁过来。 夏荷有些着急,莫不是王妃出了什么事,当下说道,“裴公子,我家公子不会出什么事了?我去找找他。” 裴川也有些着急,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折扇,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只是两人没想到,崔思洁竟真的不见了踪影。 夏荷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想着,怎么办呀,若是回去之后,王爷知道王妃丢了,那还不得杀了自己呀。 她还想吃街上芙蓉铺里的小笼包,想吃鱼泉阁里的珍珠鱼呢,她还不想死呢。 当下,夏荷当机立断,对裴川说:“裴公子,你先带着人找我家公子,我先回我们府上一趟,让我家主人知道公子不见了,也好加派人手找人。” “好,你去”裴川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侍卫开始找人。 夏荷跑着回到王府,气喘吁吁,丁二恰好今日在府中值班,“丁二,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呢,怎么了?” “王妃不见了,快去禀报王爷”夏荷着急的说道。 “什么!王妃不见了!”说着,丁二也意识到了这事的重要性,赶紧跑着去了书房。 书房里,檀木熏香烧得正旺,香气萦绕铺满整个书房。 靳淮宸正与范须等几个谋士商量着政务。 只见丁二还未等通报,便推门进来。 靳淮宸似乎不满丁二如此莽撞,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正欲训斥,只听丁二说道:“王爷,王妃不见了。” 一听这话,靳淮宸皱起眉头,眼神凌厉,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丁二继续说道:“王爷,王妃不见了,今日王妃与夏荷一同出府,到了鱼泉阁里,王妃就不见了。” 靳淮宸拿起佩剑,说道:“传我命令,封锁整个雍州,派人去找王妃。” 说完这话,便带着几十个人出了王府,去找崔思洁。 这厢崔思洁实则还在鱼泉阁中,只不过她被带到了四楼的一个房间里,这里静谧隐蔽,不易被人找到,正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崔思洁被人带走时已然昏迷,如今幽幽转醒,一看自己对面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这不正是那个王兴吗? 那日自己第一次来找裴川谈生意,便是这王兴也在场。 当下崔斯捷开口:“王老板,原来是你呀,大张旗鼓把我绑到这里来干什么?” 王兴看着崔思洁这张小脸,心里痒痒的,本来帮他崔容是气不过他抢了马上到自己嘴里的裴家的盐铁生意,想给他点教训瞧瞧,敢坏他王家的好事。 只是没想到刚才听属下禀报,才发现她竟是个女人,怪不得他总感觉这崔容身上有一股若隐若显的女儿香,长得跟个白面书生似的,原来是个女人呀。 当下摆弄着自己的大金戒指,说道:“崔容,不知道我是叫你小公子呢?还是叫你小娘子呢?” 崔思洁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身已经暴露,眼一蹬,恶狠狠的说道:“王老板,你最好快些把我放了,不然我夫君来了,定要你好看。” “哟,没想到崔姑娘竟是有夫君了,那想必也不介意在下享用一番?你对比对比我和你那夫君谁的技术好?”王兴伸出那肥大油腻的手,往崔思洁的脸上摸去。 没错,王兴有个特殊的爱好,就是喜欢玩人妇。如今骤然听说崔思洁有夫君,那就是说,崔思洁也是人妇了,王兴突然兴致大发,精神奕奕。 崔思洁见那只咸猪手准备摸自己的脸,张口便咬下去。 “啊啊,你这贱人”王兴被咬了一口,血流不止,破口大骂,“不过是个残花败柳之身,老子想上你,是你的福分。”说着,手便往崔思洁的脸上招呼去。 崔思洁被扇的有些懵,她没想到王兴竟敢扇她,当下流出来眼泪,嘴里骂道:“滚。” 王兴仍然十分有兴趣,附身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崔姑娘,你可真香呀,你夫君福气不小。” 突然“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只见晋王手持利刃,身后跟着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一脚踹开了门。 晋王看见崔思洁被绑住,脸上还有红色的手印,当下抿紧了薄唇,一言不发,阔步迈向崔思洁,慢条斯理地把绑住她的绳子解下,抱住她的身子,说道:“没事了,本王来了。” 崔思洁看见靳淮宸来了,委屈涌上心头,泪不要钱般的丝丝缕缕的流,滴在靳淮宸的心口。 靳淮宸安慰了一番崔思洁,问道:“乖,告诉我,他哪只手碰你的?” “来人,砍了他的手。”靳淮宸气场低迷,声音如雷贯耳,说道。 王兴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怕就是这崔容的夫君,瞧着气场倒是不弱,只怕也是非富即贵,但谁还能厉害得过晋王府?当下稳了稳心神,说道:“你是何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晋王府世子侧妃的表舅?” 靳淮宸一听这话,嗤笑一声,“王侧妃的表舅?” “你怎么知道?”王兴吓了一跳,这人是什么人,对晋王府了如指掌。 丁一在身后呵斥道:“大胆刁民,见到晋王还不行礼?” 丁一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这般蠢,在晋王面前摆自己那什么世子侧妃的表舅的谱,仗着的还不是晋王府的面子。 王兴一听,腿软地直接跪倒在地,心里想着,这次完了,他绑了晋王的女人,挑衅晋王的权威。 世子侧妃的表舅?什么东西? 靳淮宸骨节分明的手卷起袖子,上去打了王兴几拳,一脚把他踹的老远,声音冷冽的说道, “我都不舍得伤她?你怎么敢?平日里,我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放在心头怕掉了,你怎么敢这样待她?” “我的王妃是朵娇艳的花,平日里我这养花人丝毫不敢懈怠,要给她阳光滋养,要给她雨露浸润,要给她微风荡漾,今日你敢伤了我的花,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靳淮宸一把抱起崔思洁,走了。 第42章 女儿 靳淮宸身后的一众侍卫上前,将王兴绑起来,准备带回晋王府。 这时,注意到四楼动静的裴川也跑了过来,裴川有些怔愣,不知道王兴为何在此,还被一众人绑着,便问道:“王老板,你怎么会在此?还被绑着?” 这王兴不是说自己有靠山吗?怎么如今雍州还有人敢绑他? 王兴听到这话,悔得肠子都青了,说道:“你知道那崔容是谁吗?她是个女人,是晋王妃。” 裴川更加愣神了,沉默了许久,才理清楚王兴说得话是什么意思,“是你抓了崔容?” “我哪里知道崔容不是什么晋王妃的表弟,而是她自己本来就是晋王妃,早知如此,谁敢抓他呀?”王兴想起自己做的蠢事,十分懊恼。 说着,一众侍卫拉起王兴就走,不再理会旁人。 只留下裴川一人在原地发呆,原来崔容就是晋王妃,怪不得她和她那随从看起来面相阴柔,原来根本不是男的,而是女子。那她是专为他们裴家的盐铁经营而来?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晋王的意思? 真是有意思。裴川甩了甩衣袖,走了。 靳淮宸抱着崔思洁一路从鱼泉阁里出来,坐上了马车。 这会子崔思洁放松下来,看着靳淮宸严肃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害怕。 崔思洁心里气闷,又忐忑不安,她鼓起勇气,伸出白皙的手指,拉了拉靳淮宸的衣角,“夫君,别生气了,是我的错”。 靳淮宸掀起眼皮,淡淡扫向她,她只觉得靳淮宸瞳仁的颜色,漆黑幽深,带着深不可测。 “你错在何处?”靳淮宸薄唇微启,语气平淡,听起来不带一丝情绪。 崔思洁嘟了嘟嘴,说道:“我不该私自跟丫鬟出来见陌生人。” 靳淮宸气笑了。俯身看向面前的女子,只觉得这辈子所有的脾气,所有的气性,在面对她时,都要统统收敛起来,自己在她面前,毫无底线。 崔思洁看着俯身过来的靳淮宸,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自己拉扯在他衣角的手,说道,“本王竟不知道,本王的王妃胆子这么大”,他们的指尖碰在一起,崔思洁感觉自己在发烫。 她调整呼吸,语气上,尽量平静地说道:“王爷若要罚我,便罚”,说着,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竟开始掉眼泪。 崔思洁只觉得胃里也开始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呕呕”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靳淮宸似乎有一瞬间慌了神,伸出手臂,抱住她柔软的腰肢,“昭昭,你怎么了?本王不罚你了,是本王的错。” 靳淮宸看见崔思洁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昏厥了过去,他的心脏跳的极快,喊着让丁一快些驾车回王府。 -------- 晋王府。 靳淮宸如珍宝般将崔思洁轻轻放在床榻上,府医早已经在此等候,不敢懈怠。 府医小心翼翼地把着脉,沉默了片刻,说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 弗一听到这话,靳淮宸有些微愣神,而后眼底也有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和昭昭又有孩子了。 府医顿了顿,又道:“只是王妃今日受了惊吓,待老夫开些安胎药,半月即可坐稳稳胎象。” “如此,有劳大夫费心了”靳淮宸薄唇牵起极淡的弧度,继续道,“丁二,带府医出去领赏钱,你们也都退下。” 府医和丫鬟下人们都相继退出去。 靳淮宸坐在床边,大手轻轻放在崔思洁软软的肚子上,眼底一片温柔。 崔思洁悠悠转醒,看见靳淮宸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昏黄的灯光将他的面容衬托得更加俊朗,她还在想自己昏迷之前得事,她被靳淮宸质问,哦,对了,这男人不是在质问自己吗?现在手又在自己肚子上作甚? 崔思洁只觉得,被他手掌抚着的肚子,微微发烫,一股热意慢慢爬到自己身上,她低低问道,语气尽可能平静:“王爷,您可还生妾身的气?” 靳淮宸掀起眼帘,不欲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昭昭,你又要做母亲了。” 弗一听到这话,崔思洁愣了愣,而后回想起自己这些天的身体变化,心里了然。 “昭昭,希望这次我们能生个女儿”靳淮宸淡淡的语气絮叨着对孩子的期盼,与平日里在雍州说一不二的晋王殿下相去甚远。 崔思洁看着靳淮宸,在她面前,靳淮宸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他有他的占有欲,他有他的情绪外露,他有他的期盼,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夫君般,满心满眼期待地对自己的妻子说,我们要个女儿。 “好”崔思洁望向面前这个气质如玉亦如松的男人,微微颔首点头。 两人都没有再提在外面发生的闹剧,不愿让那些繁琐之事,破坏了现在温润暖融的氛围。 在靳淮宸眼中,王兴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二人争吵。他所不满的,是崔思洁对自己安危的全然不顾。 第43章 薛夫人 崔思洁有孕的消息传遍了王府,府中众人都知道王妃又有了身孕,一时间都在感叹王妃好福气,受王爷宠爱。 世子后院的几个女人也都在眼红,这与她们年岁相差无几的年轻婆婆,竟真是好福气,又想到自己入府这么久,也不见有身孕。 世子妃薛如意十分着急,她作为世子的正妃,入府一年有余,却还未有孕。 如是想着,对站在一旁的张嬷嬷说道:“张妈妈,我入府一年,还未有孕,这可如何是好?” 张嬷嬷一听主子这话,心里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世子妃,不若明日将薛夫人请来王府,看看找些促孕的方子?” 薛如意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 翌日。 薛夫人昨日收到女儿的信,心里也跟着女儿一样着急。女儿已经嫁到王府一年多,没有一点喜讯,可她那婆婆倒是一胎接着一胎。是以一大早便睡不着了,收拾妥当,便带着丫鬟往晋王府里赶。 马车上挂着薛府的玉牌,一到晋王府,门房认出这薛府是世子妃的娘家,笑意盈盈地上前迎上薛夫人。 那薛夫人打扮地十分精致,身着红色牡丹褙子,头上带着金钗,瞧着官家太太的气场十足。 门房不敢怠慢,着人引着薛夫人到了世子妃的院子里。 薛夫人这是头一次来女儿住的院子,富贵逼人,一应建筑,疏朗大气,王府气派十足。 当下定了定心神,走进女儿的屋子。 一见到女儿的样子,薛夫人便红了眼,瞧着虽也不像是受委屈了,但到底没有那种浓情蜜意之感。 薛如意瞧见母亲走进来,给自己行礼,“世子妃娘娘金安。” 赶忙上前扶住母亲,尽量使语气平淡,“母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薛夫人不忍坏了规矩,说道:“礼不可废,娘娘且受了便是。” “快给母亲上茶” 薛如意吩咐道。 薛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瞧见女儿再不复从前在家时的天真活泼,心里有些苦涩,问道:“娘娘最近过得可好?” 薛如意想到上要侍奉婆母,下要管束妾室,虽王妃对她并未有过苛待,但到底与以前做闺阁女子大为不同,后院里还有一堆妾室,整日里争风吃醋,闹腾个不停。 心里沉了沉,却又不忍让她娘过多担心,只道:“我过得挺好,母亲在家中可好?” “臣妇自然是一切都好。”说着,薛夫人顿了顿,继续道,“我看娘娘传信来,说王妃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薛如意低头,脸上也带了几分忧愁,“是,王妃如今又有了身孕,母亲,我已经嫁进王府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有半点喜讯?” 薛夫人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薛如意:“娘娘莫急,这是臣妇特意从民间寻来的方子,按照这方子调理身体,很快就能有孕。” 薛如意眼神微动,说道:“我记下了,谢谢母亲。” 将方子收好,薛如意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母亲,如今长姐可好?” 她与长姐薛如珍自小一同长大,长姐还总是护着她,虽说她少时看到家中把希望全寄托在长姐身上,有时也会吃些醋。 但后来长姐却宁愿嫁给一介武夫也不愿嫁进功勋世家来,她不明白长姐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出嫁时,长姐来送她,她隐约察觉到长姐眼神中藏不住的苦涩。现在她看来,其实嫁到哪里都一个样,重要的是嫁的那个夫君他值不值得。 就如同她们晋王府的王妃,晋王身边只王妃一个女人,她不得不承认,她艳羡她那婆婆,明明晋王位高权重,执掌一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甘愿在晋王妃面前,为她那婆婆低下高贵的头颅,折腰只为搏美人一笑。 而她如今的日子和她长姐并无不同,都是这般难熬、晦涩。 薛夫人听到这话,眼底里也闪过几分无奈:“你姐姐那婆婆恶毒刁蛮,我瞧着还远不如你这婆婆,晋王妃毕竟端庄自持,不愿低下身段为难你,你姐姐那婆婆就不一样了,每天出些奇招,刁难你姐姐。你姐姐去年流产,伤了身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孕”,说着,薛夫人叹了口气。 薛如意垂下眼帘,不明白女子活在这世间,怎么这般难。 “母亲,留在这里和我一同用个午膳再走”薛如意淡淡说道,“您陪一陪我。”薛如意不忍让自己的泪掉落,强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薛夫人瞧见女儿这副模样,心疼极了,上前伸出双臂,抱住女儿,回答道:“好。” 用过午膳,薛夫人便准备去晋王妃那里辞行拜别,毕竟来王府一趟,却不去见王府的女主人,于礼不合。 走进梧桐院时,薛夫人到底还是被这里的景象晃了眼。 小桥流水,涓涓不止,道路两旁种满了桃树,桃花漫天纷飞,香气迎面扑来。 薛夫人也不得不感慨,王妃是个心意雅致的人。 走进厅堂,只见王妃坐在上首,身着淡紫色长裙,端起一盏牛乳,嘴里还对丫鬟说着:“好夏荷,我能不能不喝呀?” 那丫鬟眨眨眼,说道:“那可不行,王妃,王爷说了,您喝牛乳对身体好,到时候您肚子里的小郡主定也是肤白貌美,说要让我们监督您喝牛乳呢。” 不知是怎样的偏宠才能惯得一个女人有恃无恐,娇俏天真。 薛夫人看着王妃脸上遮不住的幸福,那撒娇的语气,那飞扬的神态,即便是自己作为一个女子,也由衷羡慕。 躬身行礼道:“王妃安好,臣妇薛氏拜见王妃娘娘。” 崔思洁这才注意到殿中有人来,忆起今日世子妃的母亲进府了,抬了抬手,说道:“薛夫人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说完,顿了顿,继续道:“薛夫人去见过世子妃了?想必许久不见,母女二人定有许多话要说?” 见王妃如此善解人意,薛夫人莞尔一笑,说道:“回娘娘,世子妃嫁入王府一年,还未曾有孕,心中十分惶恐,怕不能为世子开枝散叶,还请娘娘多多担待。” 崔思洁一听,才知道今日薛夫人来王府是为了什么事,有些愣神,说道:“没事,让世子妃不必忧心,不要有压力,放宽心情,该来的就来了。” 薛夫人没想到王妃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事,一时间觉得是自己和女儿过于紧张了。 怪不得王妃得王爷喜欢,这样聪慧美丽豁达的女子,谁面对着能不心动呢? 第44章 赵家 薛夫人听到崔思洁的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说道:“王妃娘娘如此说,臣妇也安心了,如意有您这样好的人做家翁,是她的福气。” 崔思洁勾起唇角,斜倚在座椅上,慵懒地语气淡淡说道:“薛夫人也要劝劝世子妃,不必如此紧张忧虑,想来是子嗣缘还未到,正好这几日无事,我带着世子妃去慈恩寺拜一拜,慈恩寺那里的求子泉可灵了,据说是喝上一瓢,很快便能有孕。” 薛夫人没想到这晋王妃竟如此大度,和蔼可亲,还主动提出要带自己女儿去慈恩寺求子,当下笑开了花,奉承话更是不要钱的说着:“多谢王妃娘娘,您福泽深厚,想来我那女儿与您多待一待,也能沾染几分您的福气”。 崔思洁抬了抬手,将腹上覆着的羊绒毯往上遮了遮,笑道:“薛夫人真会打趣我,世子妃慧心兰质,我甚是喜欢,可别嫌我这婆婆烦就好。” “怎会,我把女儿从小就喜欢侍奉长辈,娘娘您只管吩咐她”薛夫人如是说道。 堂上一时气氛松快。崔思洁心里暗道,这薛夫人瞧着真是八面玲珑。 --------- 晋王府地牢。 靳淮宸一袭黑衣,拿过从丁一手里递来的鞭子,往王兴身上打去。 王兴大叫着求饶:“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觊觎王妃,小的再也不敢了。” 靳淮宸狭长的眼淡淡瞥向王兴,语气无怒无喜地说道:“你怎敢打她?”,说着,继续甩过去几鞭子。 向王兴身上甩了几鞭子,靳淮宸眼底压抑的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只要一想到那女人在自己面前晕厥过去的场景,他就觉得自己心口直疼,那一瞬间,他的无措,他的伤悲,他的冰冷,难以言表。 靳淮宸拿出自己的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将他沾染了血的双手擦拭干净。 丁一在旁边说道:“丁二,王爷这次真是怒极了,从未见过王爷亲自施刑的,这王兴是第一个。” 一旁的丁二接了句:“这你就不懂了,王爷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丁一似是懂了,点点头道:“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咱们王爷好生威武。” 靳淮宸出了地牢,淡淡的语气问道:“听说这王兴是世子侧妃的表舅?” 丁一愣了愣,才想到似乎有这回事,回道:“好像说是王侧妃的表舅,自从去年王侧妃嫁进府,这王兴便以王侧妃表舅的名义到处敛财。” 呵。 靳淮宸转了转自己的白玉扳指,说道:“王侧妃任由家族肆意敛财,便也贬为侍妾。” 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 ------- 崔思洁听说此事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了。 崔思洁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今日嗜睡的厉害,一觉醒来,已经太阳高照。 弗一听闻此事,才知道那王兴竟与王侧妃有关系,怪不得看起来鲁莽蛮横,原来仗的还是王府的势,一时间有些无语。 让丫鬟们给自己梳妆打扮一番,便准备和世子妃一起去慈恩寺。 只是不知怎么,这胎的肚子大得比第一胎快,这才过了几天,就有些隆起了。 “今日穿些宽松的衣服,不穿束腰的裙子了,腰已经粗了,束起来也不好看”崔思洁心里有些气闷,自己的身材又变胖了。 丫鬟们似是看出了崔思洁纠结的心情,便说道:“哎呀,王妃娘娘,您永远是最美丽的,咱们王爷说了,‘王妃是琼枝玉树,言芳行洁,本王甚爱之’”,说着,丫鬟们笑起来。 崔思洁被一群丫鬟们调笑,一下子红了脸,声音温软的说道:“好了,快别笑我了,再笑,我就告诉王爷我被你们调笑了,让王爷罚你们。” 丫鬟们一听,忙止住笑,连连说道:“奴婢不敢。” 主仆嬉闹一番,崔思洁带着夏荷出了梧桐院。 崔思洁不急不徐地走着,到了王府门前,正巧看见世子妃也走了过来。 世子妃身着粉色襦裙,看起来微妙微翘。崔思洁也很疑惑,这样可爱的女子,世子怎么不喜欢呢? 世子妃见到崔思洁,忙躬身行礼,“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点点头,抬了抬白皙金贵的手,说道:“世子妃快起来,不必多礼。” 世子妃想起母亲说的话,看着这婆婆无意为难自己,反而对自己颇为照顾,愈发恭敬了,“多谢娘娘,儿媳扶您上车。” “不必了,我让夏荷扶我就行。你也上马车” 婆媳两人一人一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出发了。 王妃出行,晋王很不放心,是以派了一众侍卫跟在马车后面,还特意派人将崔思洁坐的这辆马车,铺上兔毛制成的地毯,车轮包上厚厚的羊绒垫,生怕马车颠簸,累的崔思洁难受。 众人见到这场景,谁不说一句晋王对王妃宠爱有加。 马车一路平平稳稳地到了慈恩寺。 慈恩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毕竟这里的求子泉,坊间传闻十分灵验,求子的夫人们甚多,倒也不奇怪。 崔思洁在夏荷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虽说马车已经足够平稳,但坐了一路,到底有些累。 有一位小和尚已经在此等候,手里拿着佛珠,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已经为您备好了斋房。” 崔思洁想,自家男人办事就是周全,连斋房这事都提前打好了招呼。 不然今天人这么多,自己来的又晚,怎么可能还有斋房休息? 一时间心里美滋滋的,对夏荷嘀咕起来:“王爷想得可真周到,回去要表扬这男人一番。” 崔思洁和薛如意带着下人随着这小和尚向斋房走去。 不料这一幕被一个瞧着长相十分明艳的女子看见了,那女子不明所以,自己和母亲在这里等了半天,没有一处斋房,怎么眼前这个女子就能直接被小和尚领到空斋房里休息。 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女子便走上前来,说道:“你这小和尚为何领着她们去了空斋房,我们在这里等了半天都没有一间?难道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崔思洁听到这女子上来便是一通骂,有些愣住了,心里很是无语,瞧见这女子身着大红小碎花长身褙子,应是个家里娇惯了的小姐。 小和尚见被这个施主质问,一时也有些慌神,“这位施主莫急,这间斋房本就是这位夫人的夫君提前所订,因而夫人一来,我就领着她们来此处了。” 这女子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雍州赵家的嫡女赵婉莹。我爹可是当的大官,你们竟然不让我和我娘去斋房,而给这女人。” 第45章 爱慕 听到这女子自报家门,崔思洁才意识到眼前此人是谁。 若说与赵家的渊源,便是晋王府世子迎娶世子妃时,请来了赵老夫人来当媒人,中间调和着,让王府这门婚事办得颇为圆满。 赵家子孙也确实许多都很争气。 只是,没想到,教出来的女儿却不怎么样。 自己这会子累的很,自然不可能把这斋房让出来给这赵婉莹。 于是崔思洁当下说道:“赵姑娘是?说起来我还与你家赵老夫人见过几次,印象中赵老夫人为人端庄大方,可不像你今日这般胡娇蛮缠。不知赵老夫人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副模样呢?” 赵婉莹一听这话,愣住了片刻。 眼前这女子怎么还认识自家祖母,祖母在家中地位极高,自己爹爹、叔父和伯父每天都要哄着捧着自己那祖母,祖母一向看不惯她和他娘,当下一想,便有些心慌,若是被祖母知道,自己在外这般行径,只怕要被祖母训斥,被爹爹处罚。 赵婉莹强装镇定,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何人?竟与我祖母相识。” 夏荷这时接来话茬:“我家夫人是晋王妃。你见到王妃还不行礼?” 赵婉莹吓了一跳,赵夫人也是胆战心惊,没想到竟然是晋王妃。 赵夫人对赵婉莹一向娇宠,加之她自己也累的很,便想着让女儿以势压人也好,让这年轻夫人让出一间斋房。料想眼前这女子这般年轻,她夫君想来也是年纪轻轻,就算为官,官职也不大,还能大的过她们赵家? 于是便纵着女儿赵婉莹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赵夫人赶紧拉着还要说些什么的女儿,躬身行礼道:“原来是王妃,臣妇有眼不识泰山,险些冲撞了您,还望娘娘见谅。” 崔思洁见赵夫人还算有礼,也明白是看在自己的身份上,心里想着嫁给自家男人晋王的好处可真不少,这仗势欺人,没人的势能大得过她。 停顿了片刻,说道:“赵姑娘往后还需谨慎行事,今日这事就算了。” 说完,带着薛如意转身就走。 而赵婉莹还一直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便是晋王妃。 她自小便听表姐陈怜说起晋王,表姐本与晋王有婚约,只可惜还未成亲便病死了。 表姐死后,她隐藏的对晋王的心思也被家里人察觉,只是晋王自表姐死后,便一直未说要再定婚约成亲。 她便觉得自己一直有希望。 后来,她听说京城里宁国公的嫡女,嫁予晋王为晋王正妃。 她哭了一整晚。 后世子妃要入府时,王妃找自己祖母去担任世子成婚的媒人时,她想跟着去晋王府,再瞻仰一番晋王的英姿,只可惜祖母不愿带她。 今日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晋王妃,一时间不知所措。 自己长得不比她差,为何晋王就是看不见她? -------- 崔思洁带着薛如意进了斋房,终于可以歇息一会儿了,崔思洁松了口气。 薛如意在一旁说道:“母妃您别在意那等肖小之人,半点规矩都不懂,本来我还听闻赵家治家严谨,如今看来,家中女眷也不过尔尔。” 崔思洁想起自己刚当上晋王妃时,王嬷嬷给自己看的雍州各世家关系表,说道:“这说起来也是一桩陈年旧事。赵二爷年轻时是个浪荡子,赵老夫人也管不住他,是以他发妻死后,硬是将他在外面纳的外室转正。便是今日见的这位赵夫人。这外室转正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比不上世家贵女。” “原是如此,儿媳受教。” 薛如意心想,怪不得那赵婉莹看起来刁蛮任性,原来还有这番渊源。 晌午用了斋饭,下午,崔思洁便带着薛如意一同去了求子泉。 求子泉处,人山人海。 各家夫人都汇聚在此,想喝上一瓢泉水。 胭脂香粉不免有些就弥漫在了崔思洁鼻尖。 崔思洁胃里泛起一阵酸水,“呕呕” 崔思洁心想,肚子里这个小郡主竟是这般刁难她母亲,还未出生,便整日里折腾她。 当下说道:“世子妃,你便自己去取泉水,我胃里不舒服,便离得远些。” 薛如意赶紧回道:“母妃,不若我侍奉您?也让儿媳尽尽自己的本分。” “没事,我这里有夏荷春雨,今日本就是为你求子而来,你且去。”崔斯捷摆了摆手示意道。 过了一会儿,崔思洁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是晋王来了。 崔思洁眉眼弯弯,笑着唤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接我家昭昭回家呀?”靳淮宸也勾起唇角,薄唇微启。 “今日可有难受?” “你女儿欺负我,气性好大呢!” “那昭昭多多担待,等女儿出来,我训斥她”靳淮宸佯装生气道。 “不行,你不能训斥我们的女儿。”崔思洁掐了靳淮宸一下,嘟嘴道。 这时,赵婉莹也陪着自己的嫂嫂来到求子泉附近。 忽地眼前一亮,她看见晋王了。以前表姐陈怜在时,她有幸跟在身后见过晋王几面。 如今几年过去,晋王更显成熟稳重,权势逼人。 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忽视了晋王旁边的晋王妃。 “晋王安好,我是陈怜的表妹,您还记得我吗?” 靳淮宸冷不丁听到陈怜这个名字,愣了半晌,才从记忆中翻出对陈怜的印象。 陈怜是他少时的未婚妻,只可惜还未成亲便死了。 既是陈怜的表妹,想来应是关系亲近。如是想着,便不忍对来人太过冷脸。无关乎情爱,只是出于一份对陈怜的愧疚。 “这位姑娘好,陈姑娘已经去世多年了,不知你是哪家姑娘?”靳淮宸语气淡淡地问道。 赵婉莹见晋王同自己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扬起笑脸,说道:“我是赵家姑娘,赵婉莹,从前跟在陈怜表姐身后的小姑娘。” 靳淮宸一听,似乎有些印象,当年见过陈怜几面,她身后似乎确实跟个小丫头,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原来是赵家姑娘,都长这么大了。”靳淮宸礼节性的回复道。 见靳淮宸跟自己说话,赵婉莹此时只觉得心花怒放。 “殿下,其实其实臣女喜欢您。”赵婉莹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臣女从小便爱慕您。” 旁边的崔思洁哪里能忍,这小姑娘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夫君。当下心里一横,伸手狠狠地掐了晋王的胳膊。 晋王吃痛,知道是自己的娇花不高兴了,冷着脸说:“姑娘,虽陈怜是我曾经的未婚妻,但她已经去世,我们之间本就无瓜葛,往事过去太久,你也不必再提。” “至于你说爱慕我之事,下次莫要再宣之于口了” “我此生,唯爱王妃一人” “其他人,在我眼中,都不及王妃分毫” “本王念你年纪尚轻,不与你计较,你且去” 第46章 求佛 崔思洁也没想到,靳淮宸竟会说出这番话。 当下心头颤了颤。有些微微怔愣。 这时薛如意已经饮完泉水,向这边走了过来。 见晋王来了,忙给晋王行礼:“王爷万安。” “世子妃不必多礼”靳淮宸淡淡说道。 薛如意不知道怎么赵婉莹也在此处,又遇见这个烦人精了,当下有意无意的说道:“赵姑娘怎么也在此处,今日我家王妃身怀有孕,不宜劳累,斋房又是我家王爷提前订好的,如今王爷来接我们王妃了,那间斋房便留给你们用。” 靳淮宸一听这话,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你们来时见过?” 崔思洁淡淡开口:“是上午来时,我们去你订的厢房休息,谁知这赵姑娘以为我们不守规矩,没有排队。” 靳淮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还有这事,低沉的嗓音响起,语气听不出丝毫喜怒,“在雍州,王府便是规矩,本王便是规矩。” 说完,领着崔思洁走了。 赵婉莹自听到晋王说起此生唯爱王妃一人之言时,便已经呆愣不已,脑子里只堪堪回想着这一句话。 又遭世子妃讥讽,晋王那样维护王妃,她觉得她的心要碎了。 赵婉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的整个豆蔻年华,都是在追逐晋王。 从前是跟在表姐陈怜身边,后来陈怜去世,她再也没有见到晋王理由和机会了。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他,她本想告诉他,她倾慕他许久,可那人却说,旁人在他眼中不过尔尔,不及王妃分毫。 都是那个女人,她凭什么获得晋王的宠爱? -------- “王爷,我还未去大殿中祈福,不如你与我同去?”崔思洁轻轻低语。 “可”靳淮宸摆弄着手里的佛珠,一同前往。 此处离大殿还有些距离。崔思洁走了一会,便觉体力不支。 “王爷,我脚好酸。走不动了。”崔思洁温软的声音说道。 靳淮宸听到这话,淡淡抬眼瞥她,崔思洁被这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这男人的眼神,实在让人抵挡不住,崔思洁心里暗道。 靳淮宸抬起矜贵的双臂,一下抱起崔思洁,崔思洁一时惊讶,赶紧伸出手揽住靳淮宸的脖颈,香唇快要贴住男人的脸。 两人呼吸彼此缠绕,崔思洁可以清晰地闻到晋王身上的檀木香,带着几分不染铅尘的清冷气息,萦绕在她鼻尖。 这男人,眉眼如画,气质疏离,顺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往下看,便是手腕上的佛珠,一时间都有些不知他到底是佛门中人,还是入世凡俗。 崔思洁在男人耳边轻轻低语,香甜的气息一下子沁入男人的鼻间,“王爷,你说你是不是那庙宇中白玉无瑕的佛子,却被我这凡女所勾引?” 靳淮宸一听这话,当下低低地笑出了声,用一只手拍了下崔思洁的屁股,“不许胡说,我若是佛子,只怕也要为你还俗。” 快到大殿时,崔思洁也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在佛祖面前要恭敬” 靳淮宸低头瞧了怀中这美人一眼,将她稳稳放下来。 到了大殿,崔思洁跪下叩首。 她想祈求神明。 愿晋王,征战沙场时,可平安归来; 愿晋王,为政一方时,可万民传颂; 愿晋王,天下乱局时,可得偿所愿。 她明白他的隐忍,明白他的抱负,明白他的责任。 他是这世间极好的男子,于她而言,他是山间清风明月。 靳淮宸从不信佛,却又时常带着佛珠,那是因为,他要为她执起佛珠,保佑她事事顺遂。 他算人心,破死局,窥生机。 他敢安然危墙之下,力挽将倾大厦。 只独独面对她时,他毫无胜算。 ------- 回到王府后,晋王得知雍州富商裴家主事人裴川递了拜帖,说是明日想来求见。 崔思洁在旁边一听,那裴川不就是自己扮作崔容时,所见的那个裴家家主吗? 当下有些心慌。若是被靳淮宸知道自己私下里接触盐铁生意,可不得责骂自己一番。 崔思洁一想,还是先给晋王报备一下,当下拽了拽晋王的衣袖。 靳淮宸一瞧见崔思洁这副表情,就知道准是有事。 每次这女人拉自己衣袖,就是在外面又做了什么事,怕自己斥责她。 抬眼瞥了崔思洁一眼,清清嗓子,低沉的嗓音说道:“说,你又做了什么事?” 崔思洁眨了眨眼,尾音带着几分软软的娇俏,说道:“殿下,那裴川我曾与他商谈过,想与他合作经营盐铁生意,如今他来求见,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靳淮宸凤眼狭长,薄唇含笑,望着崔思洁。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连盐铁生意都敢掺和。 崔思洁被他盯得发毛,嚷嚷道:“哎呀,我不也是想做些生意,那盐铁生意利润极高,他裴家做得,怎么我崔思洁做不得?” 靳淮宸还是默不作声,不愿理她。 崔思洁一看这情况,皱起了眉,手捂住肚子:“殿下,我肚子好疼。” 说着,嘴里也没了音,只是脸色发白,手紧紧攥住腹部。 这下可把靳淮宸吓坏了,连忙把她抱上床,“你怎么样?昭昭?我去找人请府医。” 崔思洁抓住靳淮宸的手:“殿下,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一看崔思洁这样子,大夫也不让请,便知道她是装的。 靳淮宸的嗓音微微沙哑,漆黑如曜石的眸子闪动着光泽,似笑非笑,低沉的尾音响起,“行了,裴家盐铁之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接手处理此事。” 崔思洁听到这话,便知道这事便算是过去了,当下又开始折腾靳淮宸:“王爷,我想吃丰善街脚那家辣鸡面。” 靳淮宸一时对这女人十分无奈,真是打不得,骂不得,若是真敢吵哭了她,最后麻烦的还是自己,自己还要哄她。 第47章 裴舒 翌日。 裴川来到晋王府,在前厅中等着求见晋王。 晋王走进前厅时,便看见裴川一袭白衣,腰间配着羊脂玉佩,头戴玉冠,亭亭而立。 裴川也瞧见晋王走了进来,忙起身行礼。 想起自王兴被抓后,便再未见过王兴。自己几次递拜帖进来,晋王才终于同意见自己一面。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便是皇室贵胄的高傲与矜贵。 “晋王安好。”裴川说道。 靳淮宸见到眼前人,已经知晓崔思洁被王兴绑架有他的原因在,也不愿给他好脸色。 “裴公子几次递拜帖进来,要见本王,有何事啊?”靳淮宸淡淡开口。 “王爷,此事也与王妃有些关系。”裴川想起坊间传闻,晋王对王妃甚是宠爱,明白上来先说王妃,便能吸引晋王的兴趣。 “哦?”靳淮宸听见裴川提起王妃,眼神掀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爷,之前王妃化作崔容来找裴某,商量合营盐铁之事,我们当时商量六四分成,那时也并不知崔容就是王妃,如今王爷既已知晓此事,不如我们裴府直接与王府合作怎样?在下愿再让些利,裴府与王府五五分成。”裴川不急不徐地说道。 “你怎知我会与你合作?我若是想拿盐铁经营的钱,直接施行政策,盐铁官营即可,又何必与你合作?”靳淮宸放下茶盏,幽幽道。 裴川看着晋王清冷的神情,似乎无意与他们合作,也不气馁,继续说道:“王爷您体恤雍州臣民,不愿看我们这些老百姓无路可走,无利可图,这些我们这些商贾也是感念于心的,所以您一定不会施行盐铁官营制,若是盐铁官营,只怕百姓都承担不起昂贵的盐价了。” 靳淮宸没想到眼前这人还知道这些,一时间还有些惊讶。 裴川说得不错。若是他想挣这份银子,直接施行盐铁官营政策,将这制盐制铁权力收归官府所有,如此,雍州的盐铁盈利都会归到自己这里。 只是他不愿这样做。 若是盐铁官营,官府必定会垄断盐铁业,盐价也很可能被官府定的极高,到时候,寻常百姓哪里吃得起盐。 是以他从未动过盐铁得心思。 而王妃这么一掺和进来,那裴川又找上自己,五五分成,就是官商合营,有官府做背景,裴家掌管经营,裴家的盐铁生意自然无人敢挑衅,官府也会多了一笔财政收入。 如是想着,淡淡的语气说了句:“本王准了。” 裴川听见晋王这话,高兴地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他一直担心,裴家虽如今是雍州首富,经营着盐铁业,但若是背后毫无官府撑腰,只怕这泼天富贵也接不住,早晚会一场空。 是以裴川成为家主后,一直来回奔走,想给自家找个靠山。 如今雍州的藩王晋王愿意与自己合营盐铁生意,那可不就是自己的靠山。 当下行礼愈发恭敬,“多谢王爷,在下回去之后便将盐铁生意的详细内容送到王府来,供王爷查看。” “可。这事便交给范须处理。”晋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便起身离去。 裴川起身说道:“恭送王爷。” ---------- 裴川回裴府的时候,脸上喜气洋洋。 他心里暗想,裴府与晋王搭上了关系,至少能再富贵三十年。 裴舒正好领着侍女,从旁经过,见哥哥如此高兴,十分好奇,便问道:“哥哥,你出去干什么去了?怎么如此高兴?” 望着妹妹走过来的身影,穿着青色长裙,腰肢盈盈,头戴几只素钗,是了,妹妹不喜欢金子,反倒是喜欢一些清素腰雅致的首饰。 裴川很喜欢这个妹妹,裴舒虽生在商贾家中,但自小便学习各种礼仪,读许多男子才读得资政之书,有时自己遇到难事了,她还会给自己出谋划策。 是以裴舒问起此事,裴川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裴舒。 “你知道吗?妹妹,咱们裴府与晋王搭上关系了。晋王同意与我们裴家合营盐铁业。” 裴舒一听,也大吃一惊,“那意思是我们裴家日后也有靠山了?” “是这个意思。”裴川笑起来。 “晋王殿下是个怎样的人?”裴舒自幼勤学各种规矩,琴棋书画,一应俱全,便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嫁入功勋世家,改了自家这商贾的名头,为自家寻个靠山。 如今听说晋王愿意与自家合营生意,当自家的靠山,顿时对他好奇起来。 裴川一听,便明白妹妹的心思了,说道:“晋王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物,今日我去王府,那气场,没把你哥我吓死。” “我才不信呢,晋王岂是你说的那样?” “这事你就别想了,妹妹,哥哥当然也想让你嫁的好些,只是晋王独宠晋王妃一人,那晋王妃你哥哥我也打过交道,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你若是去了王府,只怕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裴川想了想,劝道。 只这区区几句话,怎么可能随意改了裴舒的心思。 但当着哥哥的面,她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装作听劝的样子,扬起笑脸,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哥哥。妹妹先告退了。” 说完这话,转身走了。 裴川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那挺直的脊背,修长的脖颈,还有走路的身姿,拿的是世家贵女的派头,心里有些微动,为什么妹妹不肯看看自己呢? 就因为这兄妹的身份吗? 想起自己前些日子为裴舒买的一支蓝色钗环,还在自己身上放着,他拿出来,轻手轻脚地打开盒子,看向那只蝴蝶玉钗,想叫住裴舒,把这钗环送出去。 可抬眼望去,裴舒已经走远。 算了,下次再送给她。裴川如是想。 第48章 和美 夜晚。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细密繁杂。 世子妃薛如意望着窗外缠绵的雨,心里想着,今日是十五,世子该来她这里了。 薛如意放下手中抄经的书,自嫁王府之后,她不复闺阁时的跳脱性子,整日里开始抄经。 王府里规矩太多,人心难测,尤其是当她那日看到慎侍妾流产时的样子,她惊呆了。 慎侍妾在她初来王府之时,可是世子身边顶顶得宠的人,那时慎侍妾还是慎侧妃。 后来玉侧妃在牡丹园里与慎侧妃发生争执,慎侧妃因此流产,成了侍妾。 前几日听说,王侧妃家中不知犯了何事,累的王侧妃如今也成了王侍妾。 “明月,帮我准备水,我要沐浴更衣,今晚世子要来”薛如意吩咐道。 明月点头,说道:“是,世子妃娘娘。” 薛如意想起府中王妃沐浴时,王爷特意在梧桐院中开辟了一处汤池,名唤玉华池。 虽从未见过玉华池的样子,但听府中丫鬟们说,玉华池泉水潺潺,香气袭人,玉石做砖,云烟缭绕。 又想着,自己是没有王妃这样的好福气了,只得在浴桶中沐浴。 丫鬟们在浴桶中撒上玫瑰花瓣,滴上香精,伺候着薛如意沐浴。 一番折腾,薛如意换上轻丝纱衣,抹上朱色口脂,刚刚沐浴完的面容白里透红。 听到丫鬟们通报:“世子安好。” 薛如意忙起身去迎,朱唇微启,说道:“世子万福,今日世子怎么来得这样早?” 靳嘉良看着眼前的女人,薄粉敷面,颜如渥丹,清眸流盼,云髻峨峨,一时之间,有些晃了眼。 靳嘉良顿了顿,说道:“想着许久不见你,便来得早些。” 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几日我差事少,便可多些时间陪你。” 薛如意一听这话,高兴极了,眼睛亮盈盈地看向靳嘉良:“多谢世子关怀。妾这段时间也想你了。” 一听这话,靳嘉良笑了。 自己这世子妃还是天真活泼的,只是平日里不敢放肆,收敛着自己的性子。 本想着在王府中消磨了她的这份机灵,有些遗憾,如今看来,与刚入王府时,多了几分礼数,却也不失可爱,刚刚好。 靳嘉良随口问道:“听说前几日你与王妃去慈恩寺求子了?” 崔思洁听到靳嘉良问自己这事,当下红了脸,有些害羞,声音轻轻地说道:“是啊,王妃又有了身孕,可我入府一年,还未遇喜,母亲和我都十分不安,前些日子母亲来看我,与王妃辞别时,王妃劝我和母亲不必太过着急,让我不要有压力,王妃娘娘可好了。” 靳嘉良一时之间也看不清王妃了。 他本以为王妃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女子。 见她为难他和慎舒兰,他心里也微微有些紧张,怕她的耳边风吹得太厉害,日日恐惧,父王会废了自己。 可自她诞下靳望舟以来,他却从未听闻废立世子一事,才稍稍安心。 王妃为难慎舒兰,却从不为难自己后院里的其他女人,反倒热心的关心她们。 可王妃若是讨厌慎舒兰,又为何要帮慎家嫡长子慎明煜在父王那里谋求职位? 这一切都太乱,他总觉得王妃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知从哪里来? 比如,王妃喜欢明艳的红色,而从前自己的发妻,先世子妃也喜欢明艳的红色。 比如,王妃喜欢撒娇,而从前自己的发妻,初入府时,也喜欢对自己撒娇。只不过,王妃撒娇的对象如今变成了自己的父王。 靳嘉良觉得自己有些头昏了,怎么会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想到一起呢? 一个自小在雍州长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 一个自小在京城长大,是豪门世族出来的贵女。 沉默了片刻,靳嘉良回道:“王妃对你好,你就受着,只是要待王妃恭敬,平日里侍奉王妃要更加用心。” 薛如意听见这话,眉眼弯弯,说道:“是,世子爷。” “陪我下会儿棋?”靳嘉良说道。 薛如意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她还想着早些与世子安置呢。 况且她从小因着家里娇宠,琴棋书画都不精通,如今世子要她陪着下棋,可真是难为她了。 抬起红彤彤的小脸,轻声细语的说道:“世子,妾身棋艺不精,我们早些安置?前几日刚刚喝了求子泉的泉水,说不定有用呢!” 靳嘉良一听这话,又勾起唇角,笑了。 “你求慈恩寺,不如求我。世子妃,你可明白?” 薛如意被靳嘉良逗得有些羞涩,声音如蚊子般,几不可闻,说道:“是,世子。” 靳嘉良一把抱住薛如意,将她放在床上,身子压了过去。 女人身上的甜香味向靳嘉良扑来,他觉得这世子妃与从前极得自己宠爱的慎舒兰不同。 慎舒兰手段狠辣,心机深重,虽他包庇了她害死先世子妃一事,但他到底对慎舒兰有几分不满。 再怎么说,慎思洁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可以厌弃她,但并不代表他就容许别的女人将慎思洁害死。 而眼前这女人,与慎舒兰的手段比之不及,却带着几分活泼,带着几许调皮,让他觉得心底的欲望又向他奔涌而来。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第49章 情爱 丹菊院。 慎舒兰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今夜,世子去了世子妃薛如意那里。 薛如意也是个小贱人,哄得王妃给她撑腰,又是让薛如意安排侍寝之事,又是带薛如意去慈恩寺。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对王妃恭恭敬敬,处处侍奉妥帖,却仍是不得王妃喜爱。 那日她求王妃为自己弟弟做主,可谁知王妃竟对那群泼皮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什么收拾慎明轩可以,但不可迁怒慎府其他人。 自己弟弟的腿就这样废了,每每想起此事,她就怒意难平。 这时,翠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准备说些什么,但几次欲张口,都吞了回去,毕竟这事不是什么好事,丹菊也怕说完之后主子心里不快。 慎舒兰瞧见翠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翠竹,是有什么事要禀报?你只管说。” 翠竹这才说道:“主子,您滑胎流产那事已经查出来了。” 慎舒兰冷不丁听到这话,心里一惊,终于查出来了。 连忙催促道:“你快说,到底是谁?” “是王侍妾。” 王侍妾?慎舒兰听到这名字,有些疑惑。 “就是之前的王侧妃,听说是家里犯了什么事,惹怒了王爷,被贬为侍妾。” 竟是她。那女人不是一向低调内敛吗?为何要害她? 慎舒兰张了张嘴,说道:“她为何要害我?” 翠竹想到那个王侍妾身边的小丫鬟给自己说得话,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当初您有孕六月的时候,王侍妾想改善下伙食,吩咐丫鬟去大厨房里端些好菜,可谁知那天您想吃些酸的,便也派了青霜去大厨房,青霜不知怎的就与王侍妾的丫鬟发生了冲突,青霜仗势欺人,狠狠地羞辱了那丫鬟一番。这事您也知道,当时青霜回来向您禀报了此事,您当时说,就要搓搓这些狐媚子的锐气。” 慎舒兰哪里还记得这件小事。 从前嫡姐做先世子妃时,她仗着得世子宠爱,也做过许多仗势欺人的事,都没有出什么事。 她不禁在想,难道是因为当初嫡姐帮她压下了那些事? 如今嫡姐被自己所害,再也没有人会为自己收拾残局,得罪了人,便要想到,会遭人报复。 真是一报还一报。 慎舒兰冷笑出声。 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不知是哭自己可怜的孩子,还是哭自己的愚蠢,将自己的嫡姐害死。 她现在才明白,不是嫡姐挡了她的路,而是凭她的身份,根本做不了世子正妃。 即使没有嫡姐,还会有其他女人做世子妃,晋王府不会允许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出做正妃。 其实,慎舒兰明白,不仅仅是这一个原因。 当时明玉公主着急进府,府中需要腾出来一个世子侧妃之位。 按大燕规制,世子只能有两个侧妃。 当时在侧妃之位的,除了她,便是那王芳仪。 王芳仪定是也想到了这些,若是自己平安生下孩子,让出侧妃之位的便是她王芳仪。 于是王芳仪便想出来了这招,一石二鸟,好歹毒的心肠。 慎舒兰想到这里,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说道:“翠竹,我要报仇,我要让王芳仪那贱人不得好死。” -------- 今夜晋王应了个酒宴,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回了梧桐院。 男人脸色微微泛红,弗一进门,便看见崔思洁躺在美人榻上,翻看着一本书。 靳淮宸走过去,矜贵的手肆意地将自己的腰带解开,随意扔在地上。 微红地脸凑到崔思洁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憨憨一笑,说道:“昭昭,你好香啊。” 崔思洁瞧见男人这模样,觉得与平日里清冷禁欲的男人判若两人。 崔思洁忙伸出手,往前朝男人推去,“郎君,你喝醉了。” “我没醉。”靳淮宸将薄唇凑过去,往崔思洁脸上“唧”亲了一口,“我心悦你,昭昭。” 崔思洁心里微动。 “可是你知道吗?我觉得你从未爱过我。” 崔思洁听到这话,微微怔愣。 重生以来,她一直想着如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想着如何报复慎舒兰。 可是,她从未认真考虑过与靳淮宸的感情。 他宠她,她也护他。 可是,这种护,是妻子对丈夫的责任。 不是爱慕。 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心思竟被晋王察觉。 崔思洁心中的事太多了,她觉得自己有好多事要去做,要去追寻,唯独忘了,该如何做好一个恋人。 靳淮宸将最大的爱给了她,他用最宽大的胸襟和雅量包容着她。 她也认真做好妻子的角色。 可她独独不愿面对情爱。 情之一字,于她而言,是为砒霜。 崔思洁眼睫微微一颤,低下头,不愿看着靳淮宸。 靳淮宸微微一笑,平日里严肃自持的面容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只听他淡淡说道:“没事,昭昭,我爱你,倾慕你,欣赏你,想对你好。” 过了一会,男人有些惺忪的眼看着崔思洁,低沉喑哑的嗓音淡淡说道,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可不可以试着爱我?” 听到这里,崔思洁哭了,眼睫上沾满滴滴泪珠。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男人的情深如许,若不是这男人今日喝醉了,这些话,是不是就永远憋在他的心口? 崔思洁上前抱住男人的头,吻上男人敏感的耳垂。 靳淮宸感觉到抵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的酥软的胸,身体有些微微发热。 只听到崔思洁说:“王爷,我会的,你摸摸我们的孩子?这不是我们爱情的象征吗?” 靳淮宸将头枕在崔思洁的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摸向崔思洁的肚子,有一点隆起,他又憨憨地笑了:“王妃,我好欢喜,这里有我们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对女儿都有一种特殊的偏爱,崔思洁觉得靳淮宸格外期待这个孩子。 “是呀,这里是我们的女儿。”崔思洁莞尔。 看着男人没了反应,崔思洁看向他,靳淮宸已经睡了过去。 “我会爱你的,王爷。” 崔思洁趴在已经熟睡过去的靳淮宸耳边,低低说道。 第50章 京城 晋王府使者带着青琴、青音来到了京城。 太皇太后和小皇帝接到晋王所上奏疏,雍州晋王府献美人给陛下。 小皇帝听后,十分高兴,隆重接待了晋王府使者一行人。 小皇帝到了加冠的年纪,按理说已经可以亲政了,太皇太后却仍然掌管着朝政大权。 所以平日里,小皇帝心里十分怨怼,但又不敢对着太皇太后表现出来。 如今晋王派了使者过来,送美人给他,小皇帝也在想是否可以借助王叔之力,助自己亲政。 宴会上。觥筹交错,小皇帝与晋王府派来的众人推杯换盏。 “使者,你受王叔之命前来给朕进献美人,朕感念王叔一心为朕,替我回去好好谢谢王叔。”小皇帝笑眯眯地说道。 晋王府使者忙起身行礼,说道,“能为陛下分忧,是我晋王府之本分,臣定将陛下之言带给王爷。” 小皇帝摇着脑袋,端起一杯酒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场面当下十分热烈。 晋王府使臣拍了拍手,朝下属使个眼色,拱手行礼,“陛下,两位美人今日为陛下献舞一支,还请陛下恩准。” 小皇帝一想王叔送来的美女绝不是凡品,当下大笑起来,“准了!” 青琴、青音踩着鼓点,穿着舞服,腰肢扭动着,一步步踏进殿内。 青琴、青音本是晋王培养的杀手,平日里在雍州,都是一身黑衣,如今经过一番打扮,身着粉色束腰襦裙,看起来美丽妖娆。 她们此次前来,是有任务的,晋王吩咐,离间小皇帝与太皇太后,必要时,借助小皇帝之手,对太皇太后杀之。 青琴、青音是两姐妹,幼时家里很穷,父母俱亡,她们跟着自己的叔父生活在一起。 可婶母为人尖酸刻薄,性情泼辣,经常因为她们两个与叔父吵架。 加之那时朝中帝位之争猛烈,几年历几任新帝,江山不稳,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征收频繁,底层百姓苦不堪言。 叔父家中还有三个儿子要养活,实在支撑不起她们姐妹二人,但叔父老实愚昧,不忍被村子里的人戳脊梁骨,所以还是咬牙养活着一家七口。 只婶母对她们姐妹二人相当刻薄,平日里非打即骂,有一日叔父出门种地时,婶母叫来了做买卖人口生意的李婆子,将她们姐妹二人卖了出去。 后来,她们姐妹跟着李婆子,辗转来到雍州。 那天,青琴记得很清楚,一个面容阴郁的少年郎出现在她们姐妹二人面前。 问她们,“你们可愿跟我离去?” 青琴、青音跟着李婆子也受了许多苦,有时连着好几天才能吃一顿饭,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青琴觉得这少年定也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才会眼眸中透露着狠厉与疲倦。 青琴不知为何那少年愿意救她们姐妹,她只记得,当时她拉着妹妹的手,点了点头。 在雍州的集市上,青琴带着青音,跪在地上,说道:“主子大恩,谢主子,谢主子。” 因为她们姐妹俩从小没学过识字,更加不可能看过什么书,是以她们连几句好听的奉承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只不停地叩谢那少年,嘴上念叨着“谢主子”。 后来,她们姐妹俩被领着到了王府,才知道原来那日的少年是晋王。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她们被晋王安排着,学习了许多技能。 武艺、识字、读书,晋王统统给她们安排。 如今,青琴想,是她们姐妹报答王爷的时候了。 殿中,随着琴师奏乐,青琴、青音婀娜妖娆地跳着舞,凌空跃起,徜徉甩袖,纤细的腰肢盈盈,妖艳的面容杉杉。 小皇帝看得有些呆住了。 平日里他被太皇太后管的极严,轻易不得召唤歌姬舞姬。 每日只得面对着太皇太后的外孙女,也就是他的皇后。 他的年龄以至加冠,二十岁。 可他那小皇后比他还小,不过才十四岁,身体还没长开。 他看着小皇后觉得乏味无趣,心里对太皇太后愈发不满。 可他也明白,他的帝位是太皇太后送上去的,他不过是皇室旁支,过继到太皇太后亲生儿子永平帝名下,才有了登帝的资格。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甘心当个傀儡。 回过神来,只见那两位美人亭亭向他走来,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小皇帝一把搂住两位美人,想一亲芳泽。 太皇太后青着脸,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茶盏,不急不慢地说道:“皇帝是喝醉了,晋王使者还在这里,注意自己的规矩。” 小皇帝脑子里都是两位美人,冷不丁听到太皇太后张口,一时也清醒过来,虽也知自己刚才行为不雅,但心里也怨怼太皇太后,管的也太宽了,人家晋王府使臣还没说什么呢。 当下只得隐忍住,恭敬说道:“是,太皇太后,孙儿记下来。” 晋王府使臣一看祖孙俩这情况,便知道两人出了嫌隙,想想也是,一个皇帝都已经加冠,太皇太后却还不肯还权,哪个皇帝想当个傀儡? 如此一看,便觉得自家王爷计谋可成。 当下心里不动声色地笑起来,盘算着怎么将此事回去禀报给自己王爷,以便邀功。 又觉得这不是皇家正经嫡脉的人就是不行,瞧瞧他家王爷那潢天贵胄的气派,再看看这小皇帝懦弱懒散的样子,便觉得自己王爷到时候登顶帝位必是天命所归。 使臣示意青琴、青音,“好了,你们也下去,日后要好好侍奉陛下,侍奉太皇太后,知道吗?” 青琴、青音看王府使者叮嘱自己,盈盈行礼,说道:“是,大人。” 说完,便扭动着细腰,退出殿内。 太皇太后见青琴、青音退下去,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扬了扬下巴,高坐上首,说道:“晋王击退高句丽,保我大燕江山安稳无逾,真是哀家的好儿子,该赏。” 晋王府使臣听着太皇太后如此说,心里直骂这老婆子虚伪,面上不显,躬身行礼,说道:“能为太皇太后和陛下分忧,是我晋王府之本份。娘娘宅心仁厚,是我大燕之福。” 太皇太后似乎被使臣这话恭维到了,面上勾起唇角,说道:“当年嘉庆帝在时,晋王那时还是皇子,哀家作为嫡母,整日里对几位皇子都十分上心。可那瑞王,在我儿永平帝登基后,竟害死我儿,实在可恨,若是皇子们都像晋王这般,哀家也就安心了。” 使臣一听,太皇太后絮叨着当年之事,又提起晋王,沉默片刻,说道:“先帝为人宽厚,却被奸人所害,实在是令人惋惜,如今大燕四方来朝,百姓安居,想来先帝在天之灵,也感念娘娘的一片心意。如今陛下正春秋鼎盛,想来定是能再开辟太平盛世。” 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听到这话,都被拐弯抹角地夸了一番,小皇帝毕竟年轻,听不出太多隐言,当下心里美滋滋的。 太皇太后老谋深算,听出的意思就多了,心里暗想,这晋王府使臣瞧着倒是挺老实的,晋王到底有没有不臣之心,还需考察。但到底还是被这副样子迷惑到了,心里稍稍安心。 第51章 性子 雍州晋王府。 这日又到了向王妃请安的日子。 世子后院里的众人都一大早起来梳妆。 世子妃薛如意、玉侧妃、慎舒兰、王芳仪、马侍妾、孙侍妾都早早在梧桐院门口等着。 崔思洁最近孕期休息不好,昨晚上腿还抽了筋,靳淮宸给她按摩到了大半夜。 今早上,两人都起晚了。 靳淮宸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不敢扰着旁边的妻子安眠。 丁一见靳淮宸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心里暗道,这王爷对王妃,可真是宠爱,连睡觉都怕扰了她。 忙将准备好的衣服递到靳淮宸手里。 靳淮宸接过衣服,喑哑道:“出去,莫打扰到王妃,她昨晚很晚才睡。” 丁一一听,暧昧的眼神看着晋王,心里想着,王妃大着肚子,两人还不消停,王爷艳福不小。 靳淮宸眼神一瞥,看见丁一那眼神,心知这狗腿子误会了,当下十分无语,瞪了丁一一眼。 丁一冷不丁被靳淮宸这眼神盯着,浑身发毛,赶紧退了出去,生怕等会受王爷处罚。 靳淮宸穿戴整齐,走出梧桐院,看见世子妃几人在院外立着,骨节分明的手慵懒地紧了紧袖口,随意问道:“今日是请安日?” 世子妃见靳淮宸也此时才从梧桐院出来,有些惊讶,回道:“回王爷,正是,妾身和几位妹妹在此处等娘娘,向娘娘请安。” 靳淮宸动了动拇指上的扳指,淡淡开口:“王妃孕中休息不好,你们侍奉时恭敬些,莫要冲撞了王妃。” 众人听了这话,说道:“谨遵王爷指示,妾身们定会好好侍奉王妃。” 听到这话,靳淮宸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一众女人,看着王爷离去的背影,俊朗的英姿,挺直的脊背,玉冠而立,成熟宽厚,心里对崔思洁十分艳羡,世子虽说也不错,但到底比起王爷,有几分逊色。 众人又等了许久,崔思洁才悠悠转醒。 轻声细语地唤了声:“夏荷。” 夏荷早就在床帐外等候,听到崔思洁唤自己,知道这是王妃要起身了,忙拉起床帐,扶着崔思洁起身。 崔思洁这胎肚子比上一胎格外大,嘴里絮叨着:“夏荷,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怎么这一胎感觉肚子格外大些?昨夜腿抽筋,王爷给我按摩到半夜,又放心不下我,说今日要府医给我把把脉,瞧一下。” 夏荷听到这话,忙安慰崔思洁:“王爷待您,真是荣宠有加,且不说王爷是皇家贵胄,就说是平常人家里的老爷,又能有谁夜里给夫人按摩的?” 崔思洁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感动,这男人待她,真真是好。 夏荷瞧见崔思洁眉眼弯弯,继续说道:“王爷说得有理,奴婢也觉得您这一胎肚子格外大些,让府医来看看也好。” 崔思洁微微点头,又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夏荷,快把我衣裙拿来,今日可是世子妃她们来请安的日子?” 夏荷见崔思洁终于想起此事,眼睛眨了眨,说道:“哎呦,我的娘娘啊,您可终于想起来此事了,世子妃她们已经等候您多时了,王爷走之前,特意有令,让我们不要叫您,是以无人敢打扰您休息,世子妃她们就还在院外等着呢。” 崔思洁拍了拍夏荷的脑袋,“好你个小丫头,敢逗弄我,快点给我更衣。” 崔思洁在夏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将胳膊伸平,等着夏荷给自己穿衣。 春雨则负责给崔思洁梳发髻,“娘娘,咱们今日梳个鸾凤凌云髻,这可是奴婢新学的发髻,可好看了。” 崔思洁笑着点头,看着一众丫鬟们在一旁给自己摆弄。 崔思洁穿戴整齐,说道:“冬枝,你去让世子妃她们进来前厅,给她们上茶。我过会就去。” “是,娘娘。”冬枝行礼应是,去院子门前寻世子妃一众人。 “世子妃娘娘,侧妃娘娘,王妃已经起了,吩咐我招待你们去前厅。各位主子请随我来。”冬枝规矩极好,带着一众人走进前厅。 玉侧妃今日也是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心里早就怨气冲天。当下面色十分难看。但又想起早上王爷的交代,又气也不敢朝王妃发。 王芳仪今日似乎也有些身体不适,在外面冷风吹了许久,脸色苍白。 慎舒兰则是一见到王芳仪,便想起前几日翠竹查出的自己流产的真相,心里暗恨这贱人,但面上不显。瞧着这贱人体弱多病的样子,心里冷哼。 王妃出场总是惊艳四方。即便是如今有了身孕,却丝毫不显累容,反而更加神采奕奕。 只见崔思洁穿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头上戴着凤钗,金帖妆立于额前,尊贵高雅之态尽显。 众人起身行礼:“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瞧见一众女人低眉顺眼给自己行礼,抬了抬手,说道:“起,无须多礼。” 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是本妃忘记了请安的日子,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早上刚被王爷吩咐一番,此时即便心里有气,谁又敢发出来呢? 只这玉侧妃到底是草原来的公主,不懂中原的规矩,心里还是十分不乐意,说道:“王妃您睡得好,倒叫妾身们好等。” 弗一听到这话,崔思洁挑了挑眉,这明玉公主她知道,当初王芳仪算计慎舒兰,除了要出口恶气,还有就是不愿让出侧妃之位,遂害的慎舒兰流产,虽王芳仪暂时保住了侧妃之位,后又因家族敛财,又被王爷贬为侍妾。 如今处在侧妃之位上的便只有这明玉公主。 从前不怎么与这明玉公主打交道,只知道她最初想嫁的是王爷,后来王爷把她塞给了世子。 今日一见,这明玉公主的性子可真是不好。 第52章 双胎 当下皱了皱眉,说道:“玉侧妃若是不愿请安,可以自行离去,毕竟世子后院人也不少,我这里不缺你一人侍奉,我这婆婆向来大度,也不会介怀。” 玉侧妃一听这话,王妃话里话外是免了自己请安,可若是众人都去请安,惟自己不去,世子若是知道了,定会责骂自己不孝。王爷也会对自己有意见。得罪了王府里的三个最尊贵的主子,自己以后在王府里还怎么过日子? 当下赶紧向崔思洁致歉:“王妃恕罪,是妾身不会说话,请王妃责罚妾身,妾身能侍奉您,是妾身的福气。” 慎舒兰一见明玉公主被崔思洁训斥,当下忍不住,嗤笑一声。 虽说自己流产是王芳仪设计,但这明玉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日若不是自己遇见她,她非要上来挑衅,自己怎会想着匆匆离开,才致使脚站不稳。 慎舒兰放下茶杯,张口说道:“玉侧妃毕竟是蛮族公主,到底与我们中原不同,想来自小便没怎么学过规矩,竟如此冒失,敢冒犯王妃,怎么?早上王爷的吩咐都忘了?你若是自己不想侍奉王妃,我们可想呢,可不要带上我们也一起被你连累。” 崔思洁一听这话,勾了勾唇,问道:“王爷的吩咐?王爷早上吩咐了何事?” 薛如意这时接过了话茬,轻声抿唇笑道:“王妃娘娘,您不知道王爷对您多上心呢,他在院子门前遇到妾身们,特意叮嘱,让我们好好侍奉您,莫要冲撞了您,谁知这玉侧妃竟如此不知礼数,口无遮拦。” 崔思洁一听这话,想起男人那样子,脸上泛起了红晕,说道:“王爷有心了。” 又顿了顿,继续道:“玉侧妃不懂规矩,便罚抄《金刚经》五十篇,这段日子就莫要出门,在院子里抄经。” 明玉公主被堂上众人奚落一番,再也不敢放肆,忙起身道:“是,儿媳受教。”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到殿前。 王芳仪胃里一阵反胃上来,干呕着。 崔思洁生养过一个,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到底有些经验,看这情况,忙说道:“王侍妾可是身体不适?莫不是有喜了?” 王芳仪红了脸,低声说道:“妾身也不知,只是今日来身子确实多有不适。殿前失仪,请娘娘见谅。” 崔思洁想着,自己进王府已经两年了,陆陆续续给世子纳进来不少人,却从未有人有过喜讯,旁的人听说了,不明情理的,怕还觉得自己这后娘不尽心,没有给世子安排到位。 如今若是王芳仪有孕,倒也是好事一桩。 当下,轻启唇角,说道:“正好今日王爷吩咐府医来为我诊脉,王侍妾便也留在这里,让府医把一把脉,若真是有了,自然要好生照料。” 王芳仪笑着应是。 夏荷将早在偏殿里候着的府医请了过来。 本想着世子妃她们请完安,就让府医给王妃诊脉,是以提早就把府医请了过来。 这下正好,先给王侍妾把把脉。 府医从药箱中拿出手垫,垫在王芳仪手下面,沉默了一会,说道:“王妃娘娘大喜,王侍妾有孕一月了。” 听到府医这话,殿里众人神色不一。 崔思洁很高兴,世子有子嗣,也显得她这后母为人不苛待。 而世子后院的一众女人就不一样了,世子妃薛如意心里酸涩,怎么明明去了慈恩寺求子,自己的子没求来,倒是王侍妾先有孕了。 玉侧妃刚被训斥讥讽了一番,当下面无表情,似乎还沉浸在被罚抄经的景象里。 慎舒兰脸色则很差,自己最恨的人竟有了身孕,又心里暗道,你敢害我,我这次也要让你有命怀,没命生。 马侍妾、孙侍妾平日里就无存在感,这时也是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喜怒。 崔思洁观察了一圈,幽幽道:“这是世子的第一个孩子,要谨慎些,本妃不允许王府中有阴谋诡计之事出现,若是发现,定要严惩。你们其他人也要努力为世子开枝散叶,可明白了?” 众人纷纷点头,起身应是。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们都退下。” 想了想,又说道:“王侍妾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好好为世子生下个康健的孩子,明白吗?” 王芳仪盈盈行礼,说道:“谢娘娘,妾身谨记。” 一众女人离开了梧桐院。 府医接着为崔思洁把脉。 崔思洁想起自己的疑虑,问道:“大夫,我总觉得这胎的肚子比第一胎大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府医听了,沉默了一会,又仔细把脉,说道:“恭喜娘娘,您此胎怀的应是双胎。” 崔思洁一听,有些怔愣住。 第53章 何献 崔思洁也没想到自己此次竟怀的是双胎,原来自己肚子里竟有两个孩子。 心里又惊又喜,手抚了抚肚子,对夏荷说道:“夏荷,快去告诉王爷这个好消息。” 夏荷这些丫鬟们也为自家王妃高兴,当下笑着应道:“是,娘娘。” 过了一会,靳淮宸便迈着大步进了梧桐院。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定是以为他此时还是沉稳镇定的,但崔思洁瞧着靳淮宸那急切地脚步,手上紧紧攥着佛珠,便知道靳淮宸心里是慌乱地。 崔思洁笑着望向靳淮宸:“王爷,你来啦。” 靳淮宸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汹涌,盯着崔思洁的肚子,轻声问道:“是双胎?” 崔思洁起身上前拉住靳淮宸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睛亮闪闪地望向他:“嗯,王爷,这里有两个孩子。” 靳淮宸一看崔思洁的动作,有些慌张,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莫要动作太大,惊了胎气。” “没事,我哪有那么脆弱。”崔思洁嘟着嘴说道。 靳淮宸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的白玉扳指,说道:“今日腿还疼吗?可还有抽筋?” 崔思洁端起桌上的牛乳,微抿了下,说道:“好多了,谢王爷。” ------- 这日,靳淮宸骑着高头大马外出办案,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雍州的街上热闹非凡,在街角一处,站着一位妙龄少女。 那女子淡然清冷,身着白色墨竹纱裙,头上只简单地插了几只青玉钗环,一身的书卷气,使这女子看起来面若含冰,眸若星河。 只这时,突然出现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浪荡子。 只见那浪荡子穿着锦衣玉服,手里拿着把折扇,身后跟着几个粗壮的随从。 看见那清冷女子后,那浪荡子眼睛像发了光似的,甩了下折扇,朝那女子走来。 只见那浪荡子走上前来,用自己的扇子抵住女子的下颌,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呀?怎么长得这般俊俏?” 那清冷女子嫌恶地看了那浪荡子一眼,随后说道:“公子请注意自己的举止,离我远些。” 听了这话,那浪荡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自己的脸凑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姑娘,本公子喜欢你,你不如跟我走。” 那清冷女子登时睁大了眼,看向这不要脸面的男人,说道:“滚开。” 那浪荡子抬起自己带着玉戒指的手,轻轻拍了拍那清冷女子的脸,“瞧瞧,这脸多嫩呀,勾的本公子真想马上办了你。” 只听“啪”的一声,那女子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那浪荡子一瞬间被扇蒙了,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面前这女人扇了一巴掌,铁青着脸,朝身后的随从命令道:“奶奶的,这小娘们性子够辣,爷喜欢,你们给爷绑了她。” 身后的随从得了命令,登时便拿起早就几根绳子,朝那女子走去。 女子身后的丫鬟惶恐不安,问道:“姑娘,我们怎么办呀?” 女子似乎也有些害怕了,朝丫鬟说:“你快回去,找哥哥过来救我。” “是,小姐。” 丫鬟赶紧往府里跑去。 那浪荡子见丫鬟跑了,朝随从呵斥道:“快点把她给我绑了,别让这小娘子跑了。” “是,公子。”随从们应道,走上前,拿出绳索,朝女子身上绑去。 女子冷着脸,冰冷的眸子对着那群随从,“滚开,别碰我。” 几个随从都生的人高马大,一个弱女子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当下便把那女子绑了起来。 而此时,靳淮宸骑着马目睹了这一幕。 当下拉住马,停在街上。 靳淮宸下了马,眉头轻挑,一双如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异常,犹如寒冰刺骨。 只听靳淮宸淡淡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人强抢民女?” 那浪荡子看见来人暗涌的双眸,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脸庞,惊心动魄,心里有些慌张,还是强装镇定,说道:“你管的哪门子闲事,给爷走开。” 靳淮宸拿起手中的剑,拔开剑鞘,一下伸到那浪荡子的脖颈上,“本王今日就管了这闲事。” 那浪荡子瞧见来人气势汹汹,直接把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还自称“本王”,终于动脑子想了想,莫非是晋王殿下? 雍州谁人不知,晋王殿下是雍州主事人,待人宽厚有礼,温文尔雅,只是如今这人看起来危险之至,这人真的是晋王吗? 靳淮宸身后的侍卫附在靳淮宸身旁,低声说道:“王爷,此人是世子亲生母亲的表弟,也是世子的表舅,叫何献。” 靳淮宸听到这话,冷笑道:“世子的表舅?哪门子的表舅?入了我王府,就该按我王府的规矩来。” 那浪荡子一听这话,知道面前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笑眯眯地说道:“王爷,您也知道了,我是世子的表舅。想必您就是晋王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相对呢?” 说着,何献便拿手慢慢地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移开。 靳淮宸嗤笑一声,“来人,把这何献给我带走,押入大牢。” 何献一听这话,忙叫苦连天哭喊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喊着见眼前人没个反应,又说道:“世子救命啊,你可不能不管你表舅啊。” 靳淮宸这时瞧见那被绑的姑娘,吩咐道:“你们几个,把那姑娘身上的绳子解开。” 那姑娘正是裴舒。 裴舒眼里含泪,星星点点的,衬托地眼眸更加水灵灵的,被几个侍卫解开绳子之后,向靳淮宸行礼:“多谢王爷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靳淮宸随意说道:“无事,姑娘快回去。” 只裴舒心里不愿走,她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晋王,原来这便是晋王,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便如同君临天下,尊贵无比,让人莫名觉得心安,他的一张脸如刀削一般,完美到无可挑剔。 芝兰玉树,气质优雅。 美这个字一向是形容女子,但裴舒觉得,用这个字形容晋王,恰到好处。 他长身玉立,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殷弘的薄唇。每一处都完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裴舒又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王爷安好,我叫裴舒。” 这时丫鬟也带着裴川到了这里。 第54章 遇见 裴川见丫鬟给自己指着的那浪荡子已经被绑起来了,又看见晋王在此,明白应是晋王救了裴舒。 他知道裴舒对晋王很感兴趣,此番又是晋王救了她,她是不是心里更加倾慕晋王了? 裴川站在不远处,看着裴舒向晋王行礼,言笑晏晏。他的心里有些酸涩。 鼓起勇气走上前,裴舒见裴川过来了,笑着说道:“兄长,是晋王殿下救了我呢,你可要好好谢谢晋王。” 裴川看向晋王,眼前男子仍是高贵清冷,抬手行礼:“多谢王爷救下阿舒,裴某感激不尽。” 晋王这才知道,裴舒竟是裴川的家妹。 “原来是你。”晋王淡淡道。 裴川前不久去王府与靳淮宸商量盐铁之事,便见过一面。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告辞了,说起来,这何献与我王府也有些渊源,我就带回去处置了。”靳淮宸眉眼如冰,疏离而客套。 裴川见靳淮宸还有事处理,便说道:“如此,裴某便不打扰王爷了,恭送王爷。” 靳淮宸淡淡点头,带着一众侍卫,骑马离去。 ---------- 这边,裴川带着裴舒回了裴府。 裴舒笑意盈盈,对裴川说道:“兄长,我好喜欢晋王殿下,他为人儒雅温柔,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男子” 裴川听后心里酸涩又愤怒。 而裴舒还在继续说着靳淮宸,她说,靳淮宸,矜贵清冷,温润如玉,清贵谦和。 总之,一切美好的词汇都被裴舒拿来赞美靳淮宸。 裴川再也忍不下去了,捏了捏发疼的额头,抬起手捧住裴舒的小脸,问道:“阿舒?你可有心?你看不到我吗?” 裴舒有些怔愣,“你说什么?兄长?” “即便我将我的心全部都捧给你,你是不是也看不到我的存在?” “阿舒,我对你不好吗?” “还是说,我不如晋王矜贵清冷?不如他温润如玉?不如他清贵谦和?嗯?” 裴舒不知道裴川这突然发的什么疯,挣脱开裴川的手,问道:“兄长,你说的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裴川不明白为什么整日精明的裴舒,偏偏就是看不懂自己的心意,气地心里一阵阵抽搐,说道:“你还不明白吗?阿舒,我喜欢你。听懂了吗?” 裴舒笑了笑:“我知道啊,我也喜欢兄长呀。” 裴川一听,就知道眼前这姑娘还是不懂,便继续说道:“裴舒,你听好了,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兄长对妹妹,是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 这话让裴舒怔住了。裴川是什么意思,他说他对自己是男女之情。 裴舒觉得,她实在接受不了。 裴川冷笑出声:“呵,裴舒,我告诉你,你别想离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说完,裴川做了他一直想做,又从不敢做的事。 他将自己的唇凑了过去,吻住了裴舒。 裴舒登时睁大双眼,满脸地不可置信,想挣脱裴川的束缚。 而裴川仍是用手托着裴舒的额头,不让她离开。 这吻缠绵炙烈,两人渐入佳境,裴舒也有些动情,不再挣扎,软在裴川怀中。 过了许久,裴川放开了裴舒,嗤笑道:“阿舒,你看,你不也是爱我的吗?” 裴舒因着自己的反应羞愧,抬手往裴川脸上扇去,“你不知羞耻。” 说着便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徒留裴川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个吻。 裴川笑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可他们为什么不行呢?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裴舒刚出生时,就被家人遗弃,后来裴府收养了她。 只不过这事,裴舒一直都不知道。 他是潜伏在她身边的一匹狼,随时想着把她吞入腹中。 即便受天下人唾弃又如何,他就是要得到她。 他要她待在她身边,陪着他,地老天荒。 第55章 相认 慎府。 于氏这段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儿子慎明轩的腿断了。 每日里,慎明轩都是骂骂咧咧,稍有不顺,便对着丫鬟打骂个不停。 于氏瞧见儿子那疯狂的样子,像发了失心疯一样,整日以泪洗面。 从前儿子虽然混账了些,但到底四肢健全,性子也不像现在这样阴晴不定,如今儿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实在让她心痛。 女儿虽说在晋王府里,但也没帮上什么忙,如今儿子腿断,她也不能为弟弟出气,心里如是想着,于氏对慎舒兰也有了怨言。 这时,慎府门口传来下人欣喜的声音:“大公子,您回来了。” 于氏望去,只见慎明煜身着军中官服,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意气风发,与从前未去雍州军营时的阴郁气质相距甚远。 如今在她面前的,已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可她心里,却忍不住嫉妒。 为什么她的儿子,腿被人打断了躺在床上,而慎明煜却能为晋王效力。 从前她还想着,让女儿从中周旋,求世子给自家儿子也弄个一官半职。 可如今,儿子成了残废,女儿又失宠,她还有什么指望呢?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 慎明煜点了点头,笑道:“嗯,今日休沐,我便回府看看,父亲可在?” “在呢,在呢,老爷在书房。”一个小厮高兴地说道。 自家大公子得志,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沾光。 是以慎明煜回府,一众下人都不敢怠慢。 “那我去见父亲。”慎明煜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瞳如点漆,朝书房走去。 慎明煜进来时,慎老爷正在书房里作画。 慎老爷年轻时,与慎明煜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发妻慎夫人,感情很好。 两人总是一人作画,一人赋诗。 后来,慎夫人身体越发不好,不幸离世。 慎老爷这才把家中的中馈交给于氏,让于氏管家。 慎明煜有时觉得看不懂慎老爷。 明明他爱母亲,却还要纳妾,让母亲难过。 明明他对姐姐愧疚,却从不表现出来。 刚得知姐姐去世的消息时,慎老爷独自待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没出来。 可姐姐还是死了,他永远失去了那个疼爱他的姐姐。 慎明煜一直怀疑,母亲的死也另有原因。 这些事情,他都会慢慢查出来,于氏、慎舒兰、慎明轩,他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慎明煜轻轻唤了声:“父亲。” 慎老爷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儿子,气宇轩昂,眼里流露出满意,说道:“像个将军的样子,不错。” 慎老爷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今日怎么想着回来了?” “儿子今天休沐,想着离家半年,回来看看父亲。”慎明煜恭敬说道。 慎老爷与有荣焉,笑了笑,说道:“你既进了晋王军营,就要好好为晋王效力,不能给慎家丢脸。” 慎明煜听到父亲这样说,忙点头应是。 沉默了片刻,慎明煜说道:“父亲,此次儿子能入晋王军营,实则是晋王妃在王爷面前举荐了我,晋王妃娘娘说,她在闺中时便仰慕姐姐为人,是以见到我十分亲切,才想着举荐我。” 听到慎明煜提起慎思洁,慎老爷有一瞬间的晃神,多久没有听人提起过嫡女了,嫡女的死,他也怀疑过于氏和庶女,只是没有证据,他也不能说什么,可庶女确实在嫡女孕中勾引了世子,这事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约束好庶女,对不起自己的大女儿。 如今大女儿已经去世,每每想起,他就懊悔不已。 慎明煜顿了顿,继续说道:“儿子想着,这次也去晋王府叩谢一番王爷和王妃,感谢他们的知遇之恩。” “甚好,甚好,知恩图报,才能走得长久,你去”慎老爷端起茶盏,饮了口茶,不急不慢地说道。 “儿子告退。” -------- 慎明煜来到晋王府。 慎明煜只今日休沐一天,自然来不及写拜帖。而王府门房并不认识慎明煜,是以将慎明煜拦在了门口。 慎明煜正想着如何才能进王府拜见王爷王妃时,崔思洁刚从外面铺子里查完账回来。 崔思洁在上辈子做慎思洁时,便对珠算之事十分精通,盘起账来,比那些盘了一辈子的账的掌柜们还要快。 是以她嫁给晋王之后,来到雍州,便逐渐接手了王府中的各项铺子、田地等等进项。 今日,她便是带着丫鬟去这些铺子里视察,顺便看看这些掌柜做的是否尽心。 回来时坐着马车,到了晋王府门口,竟看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站在门前。 丫鬟扶着崔思洁下了马车。 那少年郎似乎听见了声音,扭头看过来。 崔思洁这才看见少年郎的面容,竟是慎明煜。 崔思洁很是高兴,询问道:“慎家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慎明煜看见崔思洁,十分欣喜,抬起手摸了摸头,说道:“王妃娘娘安好,没想到您还记得我,我是慎明煜,半年前就是你将我举荐给王爷,我才能在雍州军营当差。” 崔思洁自然记得这事,这是她弟弟,她怎么会忘了呢? 又听到那少年郎说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想拜谢王爷王妃。” 崔思洁看着眼前的少年,身穿一身盔甲,真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崔思洁心里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感,笑着说:“慎家大公子,入府说话。” 顿了顿,又道:“日后慎家大公子入府,你们不必拦,他如今为王爷做事,也算是王府的人。” 门房的下人们连声应是。 慎明煜随着崔思洁入了王府,走进前厅。 “春雨,给慎家大公子上茶。”又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补了句,“上龙井茶。” 慎明煜有些惊讶,晋王妃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喝龙井茶,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谁都会喝龙井茶,又不是只有自己。 “多谢王妃娘娘。”慎明煜恭敬道谢。 崔思洁似乎像是有好多话要问似的,满脸关心的问道:“明煜公子,你在军营中可好?” 慎明煜听到王妃这样关心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答道:“回王妃娘娘,我在军营一切都好,结识了很多好兄弟,大家对我都很友好。” “可还能适应军营中的日子?苦不苦?”崔思洁担心弟弟受不了军营中的生活,问道。 “不苦,保家卫国是我的志向,又遇到王爷这样英明的主子,是我的福分。”慎明煜回想起在军营中见到晋王时,那周身强大的气场,勃然英姿,威风凛凛,十分钦佩向往。 听到弟弟夸自家男人,崔思洁觉得颇为有趣,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慎明煜听到崔思洁爽朗的笑声,看着崔思洁眉眼弯弯,竟突然觉得有几分像自己的姐姐。 当下红了眼。 崔思洁见慎明煜情绪有些不对,忙问道:“明煜公子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慎明煜沉默了片刻,说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只是我想起了我的亲姐姐,慎思洁。” 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您很像我的姐姐,在您身边,我觉得心里很踏实,很安全。” 崔思洁听到这话,也沉默了。 想到弟弟近在咫尺却不能认,心里有些酸涩。 想了想,终是忍不住说道:“若是慎家大公子不介意,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姐姐,我与你姐姐颇为有缘,名字中都有‘思洁’二字,如今见了你,也觉得十分亲切,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弟?” 慎明煜眼圈更红了,强忍住泪水,说道:“我愿意,姐姐。” “夏荷,你去把我的玉镯拿来,送给慎家大公子,这是姐姐给他的礼物。”崔思洁吩咐道。 夏荷有些疑惑,娘娘不是十分喜欢那只镯子吗?怎么会拿着它送人? 看来这慎家大公子在娘娘心中分量不轻,当下回道,“是,娘娘。” 夏荷去取了玉镯,崔思洁拿起装着玉镯的盒子,亲手递给慎明煜。 “以后,我便叫你明煜,这是姐姐给你的礼物。” 慎明煜接过玉镯,想起了一桩往事。 那是姐姐十五岁那年,他过十岁生辰。 姐姐拿出一个白玉镯子,她说:“弟弟,这白玉镯子,母亲留下了两只,今日姐姐给你一只,日后我们便是一人一只了,你定要保管好,这是母亲留给我们的念想。从前想着你小,怕你保管不好它,姐姐便替你保管,今日正好是你十岁生辰,姐姐便把属于你的这只,交给你了。” 想到这里,慎明煜猛然抬头,盯着崔思洁。 崔思洁似有所感,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慎明煜似乎明白了崔思洁的意思。 她在用这镯子告诉他,她就是慎思洁,她是他的姐姐。 第56章 贾氏 慎明煜望着崔思洁,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这般灵异之事他以前从来不信,可是王妃知道他喜欢喝龙井茶,知道这白玉镯之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与从前姐姐看自己时,一般无二,她真的是他姐姐。 崔思洁看慎明煜那神情,便知道弟弟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认回弟弟,于她而言,让她心安。 崔思洁笑着说道:“这般大的人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快把眼泪擦擦。” 说着,崔思洁让丫鬟递过去一方手帕。 慎明煜恭恭敬敬地接过手帕,把眼泪擦干,喑哑的声音说道:“谢姐姐,臣只是一时想起了从前家中的长姐。” 崔思洁听到这话,也心里微动,说道:“你姐姐见你如今这般有出息,想来也会十分欣慰,替你高兴。” 慎明煜连连应是。 这时,靳淮宸从外面回来了。 靳淮宸一身亲王紫袍,腰间挂着玉佩,风流倜傥。 见崔思洁脸色有几分伤怀,问道:“昭昭怎么了?可是谁惹你生气了?” 说罢,又望向慎明煜,幽深的眼眸暗藏着情绪。 崔思洁哪里还看不出这意思,生怕这男人责怪自己弟弟,连忙说道:“没有,只是与慎家大公子一见如故,认了他做我弟弟,日后我就是他姐姐了。” 靳淮宸挑了挑眉,有几分惊讶,“哦?” 崔思洁连忙吩咐慎明煜,“明煜,还不快叫姐夫?” 慎明煜愣神了半天,直到听见崔思洁唤自己名字,才反应过来,忙向靳淮宸行礼问安:“姐夫安好。” 靳淮宸不知今日自家小娘子唱的是哪一出戏,看见慎明煜向自己行礼,清了清嗓子,说道:“既是认了王妃做姐姐,日后我便是你姐夫,平日里在军营中有什么事,可以来寻我。” 慎明煜连连点头,说道:“姐夫天人之资,弟弟十分敬仰,弟弟会在军营中好好练武,为姐夫效力。” 崔思洁看着两人那样子,低低笑出声来。 殿内一时气氛正好。 ---------- 慎舒兰在丹菊院中也听说了此事,王妃竟认了慎明煜做弟弟。 实在让人惊讶,这明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难道难道崔思洁就是慎思洁? 这样一想,一切事情就都能解释通了。 为何崔思洁厌恶她,厌恶慎明轩,却愿意善待慎老爷和慎明煜。 为何自己百般讨好崔思洁,崔思洁却始终不领情,还对她屡屡为难。 为何自己流产,崔思洁不下令查清真相,反而将此事压了下去。 慎舒兰越往深想,越觉得害怕。 若是崔思洁真的是慎思洁,那她可不就是来报复自己的? 若是等着崔思洁整治她,她怕是没有活路了。 当下唤来了翠竹,一番吩咐下去。 ------- 何献被靳淮宸关在雍州大牢中后,他的随从赶紧去通知了世子的亲生母亲贾氏。 何献毕竟是贾氏的表弟,难道她还能坐视不理?看着表弟被晋王惩治? 贾氏听说何献因为在街上强抢民女,被晋王关进大牢里,心里又惊又慌。 去找自己亲儿子,又怕遭儿子嫌弃,可若是不去找儿子,自己的表弟怎么办呢? 就这样犹豫不决着,过了三天。 突然收到了何献从大牢里传来的信,说是求表姐救他,找他那表外甥救他。 还说自己在牢里受尽了折磨,每日受酷刑,苦不堪言。 贾氏看着信中所言,心疼的不行,又被一众亲戚唠叨此事,好似她要是不去求亲儿子,就是无情无义,眼里没有他们这些个亲戚。 无奈之下,贾氏只好决定去找世子。 可是,世子毕竟是男子,后院之事都是王妃和世子妃在管着,贾氏去王府见世子也只能先递帖子给世子妃。 世子妃收到拜帖时,十分惊讶。 此事并不好处理,这贾氏毕竟是世子的亲生母亲,虽说世子早已过继到了王府,可是若真出了事,谁还能真的置自己的亲生母亲于不顾? 而这贾氏寻常时候,从没说过要见世子。 毕竟身份尴尬,世子也会觉得为难。 可如今却递来了拜帖,想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世子妃便去了梧桐院里,请示王妃。 崔思洁自闺阁时期,便爱看些资政之书,现在也不例外。 薛如意到梧桐院时,便看见崔思洁坐在庭院中,拿着《鬼谷子》看得津津有味。 美人不急不徐地翻着书页,好似神明般,仙气飘飘。 风徐徐吹来,满树桃花飘落,落在尘土中,落在衣裙上,落在美人榻旁。 薛如意望着美景,有一瞬间微微愣神,又想起自己是在王妃院子里,忙行礼问安:“母妃安好,儿媳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想请教母妃。” 崔思洁这才注意到是世子妃来了,抬头看向薛如意,慵懒地说道:“世子妃不必多礼,有何事呀?” 薛如意便将贾氏递拜帖一事说了出来:“母妃,今日世子爷过继前的生母给我递来了拜帖,似是有事,不知是见还是不见?” 弗一听到世子生母,崔思洁微微愣神,想起了贾氏,那贾氏她前世也打过几次交道。 表面看起来懦弱,实则耳根子极软,左右摇摆不定。 崔思洁想了想,说道:“既是递来了拜帖,不见一面终究是不合适,毕竟是世子生母。” “儿媳想的也是如此。” “那你便见她一面,看她有何事寻世子。”崔思洁淡淡说道。 “是,儿媳受教。”薛如意恭敬应是。 这边贾氏接到世子妃愿意见她的消息,十分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让丫鬟们给自己梳妆打扮,毕竟是要去王府,说起来世子妃还是自己儿媳,自己这个婆婆要见她,想来世子妃总是要恭敬些。 可贾氏却忘了,若不是自己儿子被过继给晋王,薛如意这高门出身的贵女也不会嫁给她儿子,她也摆不了这婆婆的谱。 毕竟,人家的正经婆婆可是王妃。 世子妃穿戴整齐,在院子里等着贾氏入府。 毕竟是世子生母,薛如意想着,怎么说也要给这贾氏几分薄面。 贾氏从前只与先世子妃打过交道,想起自己在慎思洁面前摆起婆婆的谱来,那慎思洁丝毫不敢违抗。想来如今这个薛如意也是如此,当下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走进薛如意院子里,她发现这新世子妃还真是生活奢侈,从院子里到待客的屋子,摆的琳琅满目的珍贵物品,瞧那香薰,闻起来就是上好的香料,瞧那软榻,金尊玉贵,贾氏撇了撇嘴,自己在家里还没享受过这些,倒是让儿子的媳妇先享受了。 还不如以前的那个世子妃呢。贾氏如是想。 见她进来,世子妃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说道:“贾夫人快坐,方织,快给贾夫人上茶。” 贾氏到底有些底气不足,顺着薛如意的话坐了下来,强装镇定地抿了口茶。 心里有些不高兴,从前儿子第一个世子妃在时,自己来,那可都是被请着上座,如今这第二个媳妇,稳稳坐在上首不说,还不亲自去接自己,让个小丫鬟接自己。心里暗暗不满。 但到底想着自己这次来是有事的,定了定心神,思虑着怎么张口。 薛如意自然知道这贾氏来府里,定是有事,便问道:“贾夫人来王府,不知是有何事呀?” 听到薛如意主动问起,贾氏也好开口了,说道:“是我那表弟,说起来也是世子的表舅,前几日被王爷抓了,我想着能不能让世子求求情,将我那表弟放出来?” 薛如意一听,才知道原是这事,问道:“王爷为何抓贾夫人的表弟呀?” 贾氏见薛如意对自己连个婆母也不喊,对自己表弟连个表舅也不喊,心里十分不喜。 强忍住不快,说道:“说是我那表弟当街强抢民女,正好被王爷撞见,这才把他抓了去。” 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那表弟向来老实,想来定是有什么误会。” 薛如意听到贾氏说自己表弟干的那腌臜事,心里一阵鄙夷。 只抬了抬眼,说道:“贾夫人,此事我已知晓,等世子回来,我会告知世子。” 贾氏见目的达到了,当下透出得意的笑容,想着有世子出马,自己表弟定是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薛如意瞧见这一幕,心里微微不屑,王府上下全是王爷做主,只怕就算世子想帮,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能耐。 第57章 婆婆 正事说完,贾氏又开始摆起婆婆的谱了。 贾氏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徐徐说道:“世子妃啊,如今你嫁给世子已经一年多了,怎么都没听说你有喜讯呀?妇道人家,早日为自家爷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薛如意冷不丁听到贾氏说这话,愣了愣,这贾氏是在摆婆婆的谱吗? 自己久未有孕,王妃还没说什么呢,这贾氏倒开始催促了? 当下冷了脸色,淡淡说道:“贾夫人管得倒是挺宽。” 贾氏自然听出薛如意这意思了,从前先世子妃在时,自己哪次来,慎思洁不是敬着自己,自己说什么她都应着。 如今娶进门的这个世子妃倒好,还没说她几句呢,就开始反驳。 贾氏讥讽道:“这娶进门个母鸡还要下个蛋呢,世子有没有子嗣,我这做亲娘的自然关心。” 薛如意没想到这贾氏如此粗鄙不堪,竟将自己与母鸡相提并论,当下红了眼,想到王妃对自己宽厚有加,从不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这贾氏明明不是正经婆母,摆起谱来,瞧着倒是比王妃还像婆婆。 薛如意身边的奶嬷嬷自然看不惯自家姑娘被这般羞辱,当下回击道:“贾夫人可不是我们世子妃的正经婆母,王妃特意说了,让我们世子妃不要着急,想来贾夫人不会不遵照王妃的吩咐?” 贾氏一听薛如意这奶嬷嬷提起了王妃,她自然知道王妃现在才是世子的正经母妃,是世子妃的正经婆母,也不好再说什么,脸上挤出几丝笑意:“那自然一切都要听王妃的。” 双方都沉默了半响,贾氏觉得坐在这里没意思,便提出告辞,“世子妃,既然事情我与你已经说过了,便不久留了,等世子回来,你记得给世子说此事。” 薛如意抿了抿唇角,点头应是,“贾夫人放心,世子回来,我定会好好与世子说此事。” 心里想着,这贾氏终于要走了,留在这里还不够她生气的。 “方织,你去送送贾夫人。” 薛如意吩咐道。 贾氏离开后,薛如意的奶嬷嬷开始在旁边说道:“这贾夫人真是不知好歹,求着咱们世子妃帮她办事,还要摆婆婆的架子,以为咱们世子妃是好欺负的?真是比王妃差远了。” 薛如意冷笑道:“怎可把这贾氏与王妃相提并论,王妃是京城宁国公府出来的世家贵女,这贾氏算什么东西。” 薛如意的奶嬷嬷安慰道:“姑娘,您可别生气了,为这种不知好歹的人生气不值当。” “我才不生气呢,嬷嬷,若是世子知道了他那表舅干的好事,只怕还要怪亲生母族给他拖后腿呢。”薛如意勾了勾唇角。 ------- 夜晚,几声蝉鸣从树梢传来,院子里一片静谧。月光盈盈铺洒下来,与院子里挂着的娇艳欲滴的花相互映衬。 世子踏着月光而来,昨日世子妃传信,说是贾夫人今日要来。 贾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他六岁时便过继到王府中来了,虽一年中贾夫人偶尔会来个一次,但到底见面不多,感情并不深。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便吩咐世子妃去见她。 自己则忙于公务,现在去见见世子妃,看贾夫人有何事。 走进世子妃院门口,便见世子妃迎着月光,站在门口,应是在等他。 心里一暖,扶住眼前美人要行礼的身子,“夜里天凉,世子妃快进屋,莫要着凉。” 薛如意见世子对自己十分尊重,被贾夫人羞辱的气便消了许多。 世子靳嘉良握住薛如意的手,有些冰凉,说道:“世子妃的手怎么这么凉?下次莫要在门口等我了。” “妾身能看着世子回来,就觉得心安,不打紧。”薛如意笑意盈盈,似乎因为世子的到来十分开心。 丫鬟们规矩有序地摆着晚膳。 靳嘉良提起贾夫人来,“世子妃,今日贾夫人来了?她可说了什么事?” 薛如意听到这话,将今日之事徐徐道来:“世子,贾夫人说是您的表舅因为强抢民女,被王爷扣在大牢里了,如今便是想请您从中周旋一二,将表舅放出来。” 靳嘉良一听,烦躁地皱了皱眉。 这腌臜事也干得出来,实在可恨。 还被自己父王抓住,实在愚蠢。 薛如意见靳嘉良脸色一沉,当下定了定心神,知道世子这是对贾夫人不满。 继续说道:“贾夫人还说了一事,贾夫人说我嫁进来一年还未有孕,说是” 薛如意停住,有些犹豫不决。 靳嘉良见薛如意一副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样子,问道:“说是什么?世子妃直言便是。” “贾夫人说就是养只母鸡还会下蛋呢”薛如意的奶嬷嬷见世子妃张不出口,便嘴一快,替自己姑娘说了。 薛如意听见这话,呵斥道:“嬷嬷,多嘴。” 靳嘉良则是一听,便气坏了。 这薛如意是自己父王和和王妃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世家贵女,如今被自己亲生母亲这般羞辱,这贾氏真是上不得台面。 靳嘉良自然知道,薛如意平日里在王府,作为正经婆婆的王妃还不曾怎么说过她,如今被贾夫人说了一通,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当下不好意思地替自己的生母致歉:“如意,是我母亲失言了,你莫要在意,她行事粗鄙,你莫要与她计较。” 薛如意见靳嘉良对自己生出愧疚之情,当下满意了,面上仍是不显,轻声细语地回道:“世子爷,您言重了,妾身怎会在意,贾夫人毕竟是您的生母,我也该随着您尊重她。” 靳嘉良没想到薛如意如此善解人意,当下抱住了她,眼底里有说不出的情意,“如意,你真是我的好夫人。” 薛如意感受着男人温热的体温,当下红了脸。 两人身上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女人身上香甜的味道传到男人鼻尖,丝丝盈盈,让人忍不住身体发热。 “那,您表舅一事该如何处置呢?”薛如意抬起头问道。 靳嘉良想起这腌臜事,心里就烦躁。 暗骂那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 “此事我去求父王,你不用管了。” “是,世子爷。” 第58章 处置 靳嘉良进来时,靳淮宸正在书房里处理雍州公务。 一进去书房,肃穆感扑面而来,墨黑色的檀木桌上放着雍州官员们上疏的折子,香薰烟雾缭绕,随着微风飘向窗外。 靳嘉良望向严肃的父王,鼓起勇气,说道:“父王安好。” 靳淮宸看见靳嘉良进了书房,眉头轻皱,淡淡的眼眸瞥向靳嘉良,问道:“世子有何事?” 靳嘉良猛然跪在地上,“父王,儿子来向您请罪。” “哦?世子何罪之有?”靳淮宸挑了挑眉。 靳嘉良哭着说道:“父亲,昨日我生母进府里来,说是她表弟因强抢民女被您扣在大牢里了,我知道我那表舅死不足惜,可毕竟我娘来求我了,我不能坐视不理啊。” 靳淮宸脸色铁青,看着眼前养了十几年的不争气的儿子。 “按理来说,你想帮你生母本也不是什么错,只是你需铭记一事,你的母亲是王妃,莫要张口闭口都是那贾夫人,你既已过继到王府,当了这么多年世子,受雍州万人敬仰,就当明白,你不再是贾夫人的儿子。” 靳淮宸顿了顿,继续道,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可明白了?世子?” 靳嘉良早已紧张得满身是汗,回道:“儿子谨记父王教诲。” 靳淮宸转了转自己手里的佛珠,眼底掩藏着不明的意味,说道:“何献此人,胆大妄为,仗势欺人,死不足惜,你不必再求,且回去。” 靳嘉良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只面对着父王的威压,也不敢再求,只道:“是,父王。” 便起身离去。 ------- 梧桐院。 崔思洁也听闻了此事。 崔思洁摇了摇自己的金扇,听着屋里丫鬟们给自己说着贾夫人的趣事,“王妃娘娘,您不知道,那贾夫人讽刺世子妃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当时世子妃那脸色铁青。” 崔思洁没想到贾夫人竟言语之间竟如此粗鄙,接着丫鬟的话说道:“这贾夫人行事如此上不得台面,不知世子会作何想法。” 丫鬟们笑着讨好崔思洁,“那贾夫人虽说是世子的生母,到底不能与王妃娘娘想比,您才是世子的正经母妃,端庄高贵,是雍州女子楷模。” “瞧你们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崔思洁拿着金扇捂住自己半边脸,然那红晕的脸色怎么也是遮不住的。 一屋子人正玩闹着,靳淮宸身着青色直襟长袍走了进来。 正好瞧见崔思洁那娇俏的模样,勾起了唇角,“何事昭昭如此开心啊?” 崔思洁见靳淮宸走了过来,今日他穿的青色直襟显得整个人十分年轻,不同于平时的沉稳成熟,今日倒像个青葱少年郎。 崔思洁有些意动,没有回答靳淮宸的问题,反而夸起了这男人,“王爷,今日您十分俊朗,妾身都要被迷住了。” 听到崔思洁这娇软的语气,靳淮宸呵呵地笑了,似乎因为美人的夸赞,他的心情格外舒畅,一扫刚才面对世子时的阴郁。 看着靳淮宸脸色好多了,崔思洁也稍稍心安,问起了世子一事,“妾身听说,贾夫人来王府是为世子表舅一事?” 靳淮宸甩了甩自己的佛珠,沉默了片刻,说道:“就为着一个泼皮,世子去舍下脸面求本王放了那何献。” 崔思洁见靳淮宸似乎对世子十分不悦,继续问道:“那您可要放了那何献?” 靳淮宸只随意地坐在了崔思洁身旁,“不放,何献此人,在街上强抢民女,不知干了多少此等恶事,若是纵容此等恶人,本王实在枉受雍州百姓爱戴。” 崔思洁看向靳淮宸,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可,王爷,若是杀了何献,世子会不会对您不满?” 崔思洁只听靳淮宸一声嗤笑,点了点面前她的额头,说道:“怎么在王妃心中,世子的态度很重要?” 崔思洁见靳淮宸满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君父是天,世子当明白这个道理。” 崔思洁觉得若是靳嘉良真的对靳淮宸不满,对她而言也是有利的,毕竟自己的孩子望舟才是靳淮宸的亲子,自己当然要为望舟争取些东西。 当下不再劝靳淮宸。 靳淮宸瞧着眼前女人的模样,不知想到哪里了,唤道:“昭昭,日后莫要再唤本王‘您’了,我是你的夫君,你当唤我‘柏郎’。” 靳淮宸字子柏,嘉庆帝给他取这个字时,希冀靳淮宸能像柏树一般,厚德载物,高洁挺拔。 崔思洁红了脸,点头应是,娇软地尾音如一汪春水,唤了声“柏郎”。 靳淮宸心满意足,幽深的眸子望向崔思洁。 如今崔思洁有孕五月,肚子像吹气般大了起来,崔思洁看着靳淮宸抬起骨节分明的手,伸向自己的小腹,眼神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要跟里面的孩子们打招呼。 “我是你们的父王。”只听靳淮宸低低地声音说道,那声音轻柔缱绻,似乎生怕惊了孩子们。 崔思洁抱住靳淮宸的俊脸,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只听男人说:“怎么没个动静?” “哪里那么快?”崔思洁眉眼弯弯。 烟霞问讯,风月相知,屋内一片缱绻。 第59章 权势 靳嘉良没想到父王竟如此不讲情面,何献已死,若是生母贾夫人找来,自己怎么交代此事?当下心里对靳淮宸有些怨怼。 然何献被处死的消息终究传到了贾夫人这里,一群亲族都围在贾夫人身边,左一言,右一语,絮叨着此事。 “儿子成了世子又怎样?连自己的表舅都救不了,自己的亲娘说话都没用。” “可不是嘛,白白给别人生了个儿子,如今儿子过继多年,怕是连亲娘都不像认了” “是呀,我们这些亲戚哪里能沾上什么光?还是夹紧尾巴做人。” 贾夫人听着身边亲戚吵吵闹闹的,说着戳自己心窝子的话,心里凉了半截。 明明是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宁可看着自己的表舅被处死。 心里想着越发不满。 当下又向世子妃递来拜帖。 ------- 世子妃院里。 雨连绵不绝地下着,密密斜织着,给屋内增添了几分静谧。 如此静默的阴雨天气,自然最适合安眠。 紫檀木制的床上,精致繁复的雕花映衬其中,纱帘飘渺旖旎,世子妃躺在其中,红润美丽的睡颜,看着让人有几分心动。 过了许久,雨淅淅沥沥地声响渐渐停了。 薛如意从睡梦中醒来,张嬷嬷轻轻在一旁唤着姑娘,几个丫鬟为世子妃梳妆打扮。 “嬷嬷,有何事?”薛如意刚刚睡醒,那嗓音还带着几分哑意。 张嬷嬷在一旁恭敬说道:“世子妃,是世子那亲娘又递来了拜帖,这次直接说要见世子。” 薛如意一听这事,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烦躁。 这贾氏真是烦人,这次又嚷嚷着要见世子。 刚睡醒来的好心情全被搅没了。 薛如意从前在闺中时,便有几分任意妄为。 来到王府,好不容易将自己规束地有几分宁静。 如今,只要一想到又要见这个粗鲁不堪,说话没有教养的世子生母,心里就下意识抵抗。 张嬷嬷瞧见自己主子的神情,猜到她心中所想:“姑娘,若是真不想见就算了,世子也知道她这亲娘的脾性,想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薛如意听到张嬷嬷这话,与她心里想的一般无二,说道:“如此,便去回绝了。” 说完,薛如意又侧卧在软榻上,任由丫鬟们端来几盘荔枝,随意地剥开一个,汁水香甜,顺着玉手流了出来。 张嬷嬷见自己主子对这荔枝十分喜爱,便讨巧道:“世子妃,这可是王妃专门遣丫鬟送到咱们院子里的,王妃孕中爱吃些甜口的,王爷便将送来的几大篓子全抬去王妃那里了,王妃体谅您,是以给您也送来了些。”、 薛如意听见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还是王妃这正经婆婆对她好,哪里像贾氏,竟敢那般讽刺她。 ------ 然而,当贾夫人得知世子妃接到拜帖,却并未允自己入府时,登时怒气冲天。 这小贱人,以为自己当个世子妃就多么厉害了,竟然敢不敬婆母,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世子的亲娘。 世子妃不见我,我就去找王妃。 心里如是想着,便又去给王妃递来帖子。 崔思洁接到贾氏的帖子时,正陪着靳望舟玩耍。 靳望舟如今也有一岁了,生的粉面玉砌的小团子。 小望舟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面前妆容精致的娘亲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时不时地把粉白的小手往自己的嘴里送,口水一不小心便顺着手流了出来。 崔思洁拿着自己飘着清香的帕子,朝小望舟招了招手:“望舟,快来母妃这里。” 小望舟张着自己的两只短胳膊,迈着小短腿,有些艰难地朝崔思洁走去。 过了好一会,终于走到了崔思洁跟前,崔思洁伸出自己的帕子,给小望舟小心翼翼地擦着嘴,生怕划破它细腻脆弱的肌肤。 望舟瞪着两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给自己擦口水的高贵女子,轻轻地模糊地让人有些听不清楚,唤了声:“母妃。” 崔思洁听见这声不甚清晰的呼唤,有些怔住了,一把抱过小望舟,“母妃的好儿子。再来唤一声母妃。” 崔思洁十分欣慰,儿子竟是会唤母妃了,等下要教教他唤父王,等靳淮宸回来时,好好让小望舟表现一番。 弗一听到贾氏给自己递拜帖,崔思洁十分惊讶。 毕竟如今自己是王妃,贾氏就算要找,也应该是找世子妃,而不是她。 夏荷在一旁解释道:“王妃娘娘,听说这贾夫人是先给世子妃递了拜帖,世子妃不愿见她,给回绝了,这才递到了您这里。” 原是如此。 崔思洁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就让贾夫人来府里一趟,看看她还要说什么。” 贾氏收到王妃愿意见她的消息,十分高兴。 心想这王妃就是不一样,比自己那个小肚鸡肠的儿媳好多了,怪不得人家怎么能当王妃呢? 翌日。 贾夫人穿戴整齐,到了王府。 春雨一早便在这里等着贾夫人,见贾夫人来了,上前说道:“贾夫人安好,我是王妃身边的丫鬟春雨,请随我来。” 贾夫人瞧见这架势,心里有些得意。 瞧见没,王妃多重视她,还特意让丫鬟在王府门口等着自己。 比那不知礼数的世子妃不知强多少。 跟着春雨来到梧桐院,贾夫人方知何为王府富贵。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草一木,无不精雕细琢,无不古朴典雅,无不庄重大气。 与之相比,世子妃那院子也不过尔尔。 贾夫人心里暗自定了定心神,想知道这王妃到底是个何等角色。 随着春雨进了正殿,只见一身怀有孕的美妇人高高坐在上首,着一身紫色齐胸长裙,倒是将肚子堪堪遮住,头上带着金色玉冠,丝毫看不出疲态,反而眉眼间满是幸福,只消瞧一眼,便知这妇人是多受夫君宠爱,高高在上,却又温文尔雅。 贾夫人连忙行礼:“见过王妃。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眉眼弯弯,抬了抬手,说道:“贾夫人快起来。不必如此多礼。” “冬枝,给贾夫人上茶。” 贾氏瞧见王妃虽温柔如水,却又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强势。 忙坐在椅子上,斟酌了片刻,才张口说道:“王妃娘娘,臣妇此次来,是想见见世子,前几天我那表弟何献被处死,我这心里就一直不好受。” 崔思洁一听,心里默然,瞧贾夫人那伤心的模样,说道:“贾夫人别急,我去着人请世子来。” 世子正在练武场练武。 前段时间,他被父王训斥“武艺不精,如何上战场?”,是以这段时间,他每日都勤勤恳恳来练武场。 见王妃身边的春雨过来,知道王妃平日里不轻易遣人来一次,这次定是有事,便停了练武的架势。 “春雨姑娘,可是王妃有事?”靳嘉良走过来问道,刚练完一番武的他满身是汗。 春雨侧身行礼,说道:“世子爷,贾夫人今日入府了,如今在王妃那里,说是想寻您说说话。” 靳嘉良一听,又是他亲娘有事,心里十分烦躁,怎么天天都给他找事。 面上不好当着王妃的人显出来,沉默片刻,只道:“我知道了,春雨姑娘先回去复命,我换身衣服,稍后就来。” 这厢,王妃正与贾夫人说着话。 只听贾夫人羡慕地语气说道:“王妃真是好福气,已经生了小公子,如今肚子里还有两个,这福气真真是旁人羡慕不来啊。” 说着,又叹了口气,“不像世子如今娶进门的世子妃,入府一年多了,一点喜讯都没有,我与她见面多说了几句,她便生气了,这次竟是连见我都不见。” 许是在王妃这里,贾夫人说话没有那么难听了,倒是讲究起了几分文雅。 崔思洁笑笑,安慰道:“贾夫人莫要担心,他们小辈的事就随他们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正是,正是。王妃真是待人宽厚。”贾夫人也随着崔思洁笑道。 正说着话,一亭亭而立的少年郎走了进来,头戴玉冠,看起来英俊潇洒。 贾夫人一见世子进了殿内,当即走上前,抱住儿子,泣涕连连,“儿啊,娘可终于见到你了。” 世子见王妃还在殿内,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将贾夫人拉开,“贾夫人,您快坐。” 贾夫人见儿子关心自己,顺着儿子的意坐下了。 似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场,贾夫人像是有了依仗似的,开始说起何献一事:“儿啊,你表舅死了,家里的亲族都在怨我,娘也是实在受不住他们的埋怨,才只能往王府里走一趟。” 靳嘉良有些厌烦这些亲戚,自己明明已经过继到王府,却还是因为这些腌臜事被连累,当下冷了脸色,训斥道:“贾夫人,何献此人胆大妄为,胡作非为,父王既已处置了他,贾夫人就莫要再提了。” 贾氏见儿子连声娘都不愿意喊,心里透心凉。 “日后,贾夫人若无事,便莫要再来王府了。” 儿子过继到王府,似乎身上也有了些上位者的姿态,倒是叫贾氏吓得不轻。 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难道为了权势,连亲娘都可以不管不顾? 第60章 出事 这世上,权势所到之处,无所不达。 这世上,富贵所到之处,人心摇摆。 这世上,名位所到之处,难逆人性。 所谓故人心变,所谓痴心自怜,大抵如此。 贾氏难以置信,儿子竟这般冷漠,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只冷冷地、漠然地,对自己说,无事莫要再来王府了。 崔思洁见这场面有几分尴尬,当下劝慰道:“贾夫人,世子也是关心你的,莫要多想,何献那事过去了也便过去了,往后若是你想世子了,给我递来帖子,来王府看便是。” 崔思洁上辈子也与贾氏打过几次交道,贾氏做婆婆时,喜欢挑剔儿媳,是以她做世子妃时,虽贾氏这婆婆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到底也被刁难过。 是以十分能理解世子妃的心情。 只如今看着贾氏被世子训斥,心里也不免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贾氏并不聪明,明明儿子已经过继,就不应当频繁地来王府,提醒所有人,世子只是个过继来的。 若是个聪明的,便最好尽量与儿子撇清关系,不去麻烦儿子,等哪一天儿子执掌大权时,自然好处少不了。 只这些道理,靳嘉良又该如何开口跟自己的亲娘说呢? 便只能面上做出一副冷漠疏离厌烦的表情。 而这一切,贾氏想必是不会懂了。 崔思洁也没有要提点贾氏的打算,毕竟世子越出错,对她越有利。 正愣着神,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来,脸上焦急地说道:“王妃娘娘,不好了,世子后院里的王侍妾流产了。” 说起来王芳仪也不过才有孕两月。 弗一听到王芳仪流产,在场的三个人面容各异。 崔思洁是有些怔愣,怎么回事?王芳仪好不容易怀了世子的头一个孩子,如今竟流产了。 贾氏则脸色铁青,才知道自己儿子的一个侍妾有孕的消息,便是她已经流产了,还不如不让自己知道呢,徒增烦恼。 世子靳嘉良则更显着急,直接告退,向王芳仪院子里匆忙跑去。 崔思洁说道:“贾夫人,我这里有些急事,你看你是先回去呢?还是随我一道去看看。” 贾氏一想,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子没了,还是随着一起去看看,回道:“王妃,我随您一起去瞧瞧。” 崔思洁毕竟有孕五月,走路快不起来,等和贾夫人一起到了王芳仪的院子里时,看见的便是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 当下有些反胃,崔思洁胃里涌上来酸水,“呕呕”,干呕起来。 强忍着不适,走进王芳仪床榻前,便见王芳仪面色苍白,目光呆滞。 崔思洁也有些愤怒,世子如今纳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有个有孕的,却还是保不住。 这次必要严查。 面上看向那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声音威严,问道,“王侍妾为何会突然流产?” 一个小丫鬟忙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瞧着是被吓惨了,“回王妃娘娘,王侍妾最近十几日,每日都有些见红,时不时地还会腹痛,我家主子还以为是正常反应,便没有小题大做,可谁知今日竟突然流产了。” “都连着见红十几日了,还不去叫府医,你家主子也真是心大。”崔思洁面无表情,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 又沉默了一会,崔思洁问道:“你家主子今日都用了什么膳食?” 另一个小丫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王妃娘娘,主子今日午睡之前只喝了一碗山楂粥,喝完一会主子便腹痛难忍。” 崔思洁一听见山楂,便骂了一句,“蠢货,山楂活血化瘀,谁让你们主子吃的?” 那丫鬟一见王妃这神情,吓得两股战战,只颤抖着声音,回道:“是大厨房那里,说是今日做了些山楂粥,山楂开胃,特端给主子尝尝。” 这时,立在一侧的一名府医似是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熏香,问道:“王妃娘娘,臣可否去查验一下这香薰?” “可” 只见那府医拨开香薰,用手捏了一些,凑到鼻子上,闻了片刻,说道:“王妃娘娘,这香薰中含有红花,王侍妾熏了这么长时间红花,今日又被山楂粥一刺激,才致流产。” “给本妃严查,到底是谁?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下此等事。”崔思洁面容阴郁地说道。 贾夫人瞧见这场景,心里又惊又怕。 惊的是,看见王侍妾眼神呆滞地躺在床上,身下全是血,心脏止不住地跳动,这王府可真不是好待的地方。 怕的是,王妃面对自己时和颜悦色,如今管起王府的事来,这尊贵威严的表情,自己这年纪比她大一倍的人都害怕。 第61章 幸福 这时,世子妃和世子后院里的各个侍妾都知道了王侍妾流产的消息,众人都到了王侍妾的院子里。 不乏有看好戏者,然世子妃也是十分惶恐生气的,毕竟是世子后院的女人,王妃特意嘱咐她,要照看好王侍妾这一胎。 如今王侍妾流产,世子妃怕王妃也给自己定个失职失察之罪,毕竟瞧着王妃现在的脸色,定是怒极了。 崔思洁见世子妃过来了,回过神来看向世子妃,淡淡道:“王侍妾流产,还查出香薰中有红花,今日又莫名其妙喝了碗山楂粥,可见世子后院里,喜欢玩弄手段的人不少。世子妃,此事就交由你去查,可好?” 世子妃瞧见崔思洁面容清冷威严,不容人反驳质疑,当下应是,“母妃,儿媳领命。” 床榻上的王侍妾突然闹了起来,吵着要见王妃。 “王妃娘娘,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此事定是有小人在背后害我。” 崔思洁本来嫌这里血腥味重,已站在琉璃屏风外,稍稍松了口气,鼻尖不再充盈着血腥味。 如今王侍妾突然叫喊着要见自己,不得已又走向床榻,世子妃也跟着崔思洁的步子过来了。 虽早知流产伤身,可这场面还是吓了薛如意一大跳。 王芳仪面容憔悴,哭着喊着自己的孩子,像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似的。 崔思洁淡淡看向王芳仪,心里叹了口气,“王侍妾,孩子还会有的,你好生调养身体。” 这会子闹腾下来,崔思洁也有些体力不支,便带着丫鬟回了梧桐院。 靳淮宸晚上本想回了梧桐院陪王妃用膳,可刚到梧桐院却见崔思洁不在。 问了丫鬟才知崔思洁是去处理王侍妾流产一事。 当下让下人抬着软轿去王芳仪院子里接崔思洁。 崔思洁走出院子时,瞧见的便是一顶软轿。 只见一个下人走过来,恭敬行礼,“王妃娘娘,王爷怕您太过劳累,特意派我们抬着软轿接您回去。” 崔思洁心中有些意动,王爷真是体贴周到,自己身子重,刚才想着回去还要走一路,如今王爷竟送来了软轿,心里美滋滋的。 扶着夏荷的手,崔思洁慢悠悠地坐上了软轿。 轿辇里铺了三层羊绒毯,舒适柔软,上面挂着金粉色纱纹,自上垂下,风徐徐吹来,将轻纱吹动,崔思洁靠在轿辇上,一时之间累极,竟睡着了。 夏荷在轿辇下随着下人的步子走着,注意到崔思洁已经熟睡,忙吩咐下人,“你们慢些,抬得稳些,娘娘睡着了。” 抬轿的下人们点头应是。 如是这般,到了梧桐院。 晋王早已在此等候,经夏荷提醒,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已经熟睡。 小心翼翼地走到轿辇旁,生怕动作一大惊醒了美人。 伸出自己精壮的臂膀,慢慢将崔思洁揽在自己怀里,抱起美人,抬步走进院子里。 崔思洁似是感觉到动静,动了两下身子,觉得这时自己好像周围有一个火炉般,温暖之至。 靳淮宸瞧见怀里的人,往自己的身上蹭了蹭,又睡了过去,失声轻笑。 这女人,蹭的自己,身上都有些热意涌动。 走进屋里,转到瑰丽屏风后,便是平日里两人一起安眠的金丝楠木床榻。 靳淮宸轻轻弯腰,将崔思洁放在柔软床榻间,伸手为她脱下鞋子,盖上被褥。 一旁的丫鬟本来早就想上前接过靳淮宸手里的动作,伺候崔思洁就寝。 可见靳淮宸那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人的样子,心里暗道,这王爷对王妃可真是珍视。 连这等小事,也要全部自己来,还生怕扰了她休息。 靳淮宸将丫鬟们赶出去,自己留在这里欣赏美人的睡颜。 看着眼前人红润的脸颊,樱桃小嘴,靳淮宸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薄唇凑近。 只动作间,崔思洁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入眼便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俏的脸庞。 只那双狭长的眸子,在看见自己睁眼时,有一瞬间的慌张和怔愣。 崔思洁这下反应过来男人是要干什么,低低地笑出声来。 “王爷,你要干嘛?”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事,换了称呼,低低道,“柏郎,你刚才是要亲我吗?” 靳淮宸听到这称呼,红晕一下子泛上耳垂,那样子,可爱极了。 崔思洁伸出白玉雕琢的手,一下子抓住男人泛红的耳垂,头颈也凑过去,在男人耳边软软地说道:“王爷,你好可爱,若是你想亲我,也不是不可以,你来嘛。” 靳淮宸知道崔思洁一向大胆,只不知这女人如今脸皮厚成这样,当下觉得自己应该发发威,治治这女人。 强硬地凑过身去,薄唇吻住了眼前作乱的女人。 这下怔愣的人变成了崔思洁,她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睁大了眼睛看着男人吻她。 两人的距离只有咫尺,在崔思洁放大的瞳孔中,赫然是靳淮宸眉骨分明的脸颊。 崔思洁渐渐有些情动,慢慢闭上了双眼,享受着男人极致深情的吻。 突然,崔思洁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一脚,两人都感受到了,崔思洁吃痛,松开了靳淮宸,而靳淮宸也很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做这种事,虽然孩子还未出生。 靳淮宸忙把头凑过去,想和孩子们互动。 崔思洁肚子里的孩子也很给面子,似是知道外面的是父王,又动了几下。 靳淮宸笑了起来,“我是父王。” 崔思洁看着男人温柔缱绻的眼眸,只觉得这便是幸福。 第62章 真相 世子后院的侍妾流产,这事晋王出面自然有些不合适,毕竟是公爹,流产的又只是一个侍妾,是以去处理此事时,靳淮宸便没有出现。 只如今崔思洁已经回来,自然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知靳淮宸。 夏荷将晚膳一一摆在桌子上,“王爷,王妃,晚膳已备好,可以用膳了。” 是以靳淮宸和崔思洁便边用膳,边说起这事来。 从前的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全被崔思洁打破,两人反而生出了个习惯,就是用膳的时候,讨论前府后院的各项事宜。 崔思洁夹了一道酸菜珍馐鱼,吃了两口,说道,“王爷,此事十分蹊跷。王侍妾的熏香里被人掺了红花,还有今日不知为何给王侍妾端来一碗山楂粥。” 靳淮宸听到,也有些怒意,“世子后院里竟还有人玩这些鬼鬼魅魅的手段,这次定要让世子妃彻查。你在旁监督即可,莫要累到自己。” 崔思洁点了点头,“王爷,我知道了。”,声音娇软,让人听了只觉得身体一颤。 ------- 翌日。 梧桐院里。 崔思洁让薛如意带着世子后院的所有女人都来到梧桐院。 殿内乌乌压压一群女人。 脂粉味弥漫的空气中。 气氛十分浓重。 薛如意向崔思洁禀报到:“母妃,昨日给王侍妾送山楂粥的那个小厮,我已经查到了,他叫李喜,只是他已经死了。” 崔思洁没想到,王府里竟也开始有人草菅人命了,心里一时怒意满满。 “将后院里所有丫鬟小厮都领过来。”崔思洁吩咐道。 一会子,各院子里的下人都聚过来了。 他们自然也听说了王侍妾流产一事,想来今日就是为了找出凶手,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生怕和这事掺和上关联。 崔思洁凌厉的眼眸盯着堂下的人,悠悠开口道:“你们谁和李喜是同屋的?” 这同屋一事,自然是瞒不过去,下人们都知道。 是以一名小厮上前回话,眼神颤颤巍巍,似是怕极了,“回王妃,小人张真,与李喜同屋。” “张真,李喜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张真认真回忆了片刻,说道:“回王妃娘娘,李喜三日前似是十分高兴的回来了,我还瞧见他在看一支金钗。” 崔思洁吩咐道:“夏荷,你去李喜屋里,去找找有没有异常的东西。” “是,娘娘。”夏荷回道。 众人都在屏气凝神地等着,春雨端上来一杯牛乳,“娘娘,该喝牛乳了。” 崔思洁这才想起到了喝牛乳的时间了,只这会子心里有事,也没心情喝。 春雨一瞧崔思洁这表情,便知她心里所想,低声劝道:“娘娘,王爷可是吩咐了,您要按时喝,不然王爷回来可是要说您的。” 春雨望着崔思洁眨了眨眼。 崔思洁一时有些气恼,心想,谁还怕那男人说。 但还是乖乖听话,把牛乳喝了。 堂下众人听见主仆二人说话,心想这王爷对王妃还真是千娇百宠,王妃真是在福窝里了。 这厢,夏荷也回来了。 只见夏荷将东西呈上,“娘娘,奴婢确实在李喜屋子里搜出来一支金钗,请娘娘过目。” 春雨接过金钗,递给崔思洁。 崔思洁瞥了金钗一眼,似是有些异域风情,不像是他们雍州贵女会用到的,当下有些疑惑,问道,“这金钗是谁的?” 这时,明玉公主有些惊讶,自己的金钗怎么会在李喜的屋子里被查到。 然还不等明玉公主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婢女便已经开口了,“回王妃娘娘,这是玉侧妃的金钗。”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明玉公主最先震怒,骂道:“你这贱蹄子,怎敢污蔑于我?” 这丫鬟所言非虚,平日里明玉公主性格暴躁,对她非打即骂,是以今日出现这事,她便出来指正,也好报了平日侮辱之仇。 只见那丫鬟说道:“请王妃娘娘明鉴,奴婢绝无一句虚言。玉侧妃的钗环首饰本就与雍州贵女不同,这金钗又带着几分异域风情,不是玉侧妃的,还能是谁的?” 顿了顿,又道:“王妃您有所不知,玉侧妃脾气暴躁,平日里总是打骂奴婢,奴婢如今实在是气不过了。” 堂下站着的下人也没想到竟冒出来个玉侧妃,心里想法各异。 崔思洁也在琢磨此事,不是玉侧妃,此事应当另有其人,这查的一切都太顺利了,顺的就好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一样。 对了,还有红花一事。 “夏荷,你去王侍妾的几个婢女的房里走一趟,搜一搜有没有什么异常之物。” 几个王侍妾的丫鬟此时在堂下,十分心惊胆战,生怕搜出来什么东西。 一个丫鬟尤其恐惧,一双腿早已颤颤巍巍,脸色苍白。 过了许久,夏荷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王妃,在宛梨的房中搜出一包红花。” 崔思洁一听,皱了皱眉,声音庄重严肃,“谁是宛梨?” 刚才那颤颤巍巍的丫鬟走上前,声音已经有些结巴,“回 回王妃,奴婢奴婢是宛梨。” 明玉公主此时张口说起话来:“王妃娘娘明鉴,妾身根本不认识宛梨,怎么会指使她放红花害王侍妾呢?” 崔思洁一瞧面前站着的宛梨,心里微动,竟是她。 这宛梨原本叫翠织,是慎舒兰的奴婢,自己上辈子死的时候,就是这翠织给自己灌的毒药。 这翠织祖上是开医馆的,后来家道中落,才被卖进王府中为奴。 后来慎舒兰收买重用了她。 如今竟是给她改名为宛梨,跑到王侍妾院子里当差。 如此,其实真相已经大白。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慎舒兰在搞鬼。 慎舒兰先是收买玉侧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偷了玉侧妃的金簪。 后又用此金簪收买了李喜,给王侍妾送山楂粥。 至于这红花,便让宛梨放进王侍妾的熏香中,每日熏着,又被山楂粥一刺激,才流产了。 崔思洁想明白这些,也不得不承认慎舒兰此人心机之深重,手段之狠辣。 而宛梨此时竟已服毒自尽,宁死也不肯供出慎舒兰。 崔思洁突然有些心累,也感觉有些无趣,淡淡的语气说道:“此事便就此结束,虽不是明玉公主,但明玉公主苛待下人,还是罚你抄经一月,闭门思过。” 第63章 宋桃 一众人退去后,崔思洁坐在软榻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如今宛梨已死,该如何指认是慎舒兰呢? 她因为上辈子的经历,认出来宛梨是慎舒兰的人,可别人又如何得知呢? 若是没能治罪慎舒兰,岂不是又让她躲过一劫,害人却不得到惩罚,只会助长她想要害人的心思。 靳淮宸见崔思洁走进寝殿里,脸色晦暗不明,心里似也有些不高兴。 便问道:“昭昭,可是还为王侍妾那事不高兴?” 崔思洁点了点头,“王爷,若是有一人害人手段高超,是否应将她找到?还是只和稀泥般了事?” 靳淮宸一听便知,是没有查出真凶,王妃心里不满意,低低的嗓音,带着几分磁性,在殿内响起,“昭昭,后宅之中,若是能查出做坏事之人,自然要查出来,后宅最忌讳的便是和稀泥,长此以往,后宅中人便都知道主母是个不能断明案的人,若是人人效仿那害人之人,都去争夺算计,后宅便无安宁之日。” 崔思洁听到靳淮宸这样说,歪着疲累的身子,靠进他怀里。 只听那男人继续道:“本王知道你想做个公正不阿的王妃,想帮本王管好后宅,想做什么,你尽管去做,有本王在这里,谁也不敢欺了你去。” 崔思洁心里阵阵颤动,这男人懂她,他懂她的心思,他懂她的抱负,他懂她的担忧。 如是想着,崔思洁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而切口就在,玉侧妃那婢女,她既然能偷走玉侧妃的金钗,还交到慎舒兰手中,必然与慎舒兰的人碰过头。 挥了挥手,“春雨,你去将玉侧妃那个婢女抓来。” 春雨点点头,侧身行礼,“是,王妃。” 春雨到玉侧妃的院子时,明玉公主正在惩治那名婢女,一个婆子站在旁边,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那名婢女,婢女脸上全是巴掌印,唇角边已经被扇地流出血来。 春雨瞧见这一幕,心里暗暗心惊,这玉侧妃还真是脾性泼辣,定了定心神,向玉侧妃说道:“侧妃安好,王妃娘娘说,要奴婢带您的这名婢女去见她。” 王妃要见谁,自然无人敢拦。 只是明玉公主有些惶恐,王侍妾流产一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又要见自己这婢女? 但也不敢质疑王妃的命令,便由着春雨将人带走了。 那婢女正跪在地上,一听王妃要见她,眼睛一亮,还以为是王妃又怀疑玉侧妃了,心想这次定要好好说说玉侧妃的坏话,可她还不知道,崔思洁早已将一切看破。 来到梧桐院,崔思洁高高坐在上首。 那婢女赶紧跪下行礼:“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宋桃。”宋桃肿着一张脸,低声说道,丝毫不敢在威压深重的王妃面前放肆。 崔思洁瞥了宋桃一眼,“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事,需你如实禀明,让你偷玉侧妃金簪的人是谁?” 宋桃没想到王妃竟已知道了这么多,眼底闪过惊讶,又愈发恐惧。 只是宋桃仍然沉默不语。 崔思洁见宋桃不说话,也不着急,只幽幽说道:“宋桃,你爹和你娘如今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住了,你最好如实说了,我便放你出府,与你家人团聚,再给你些银两,让你在王府外好好生活,若是不说,恐怕你一家人性命难保。” 说到这里时,宋桃猛然抬头看向崔思洁,神态里是止不住的慌张。 崔思洁继续开口:“你是不是以为你的爹娘都被你现在想庇护的主子,保护的很好,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你要知道,在雍州,谁的权势能大得过我?本妃想找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宋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尤其是当王妃使了眼色,让下人将她娘的一只金镯子放到她眼前时。 慎侍妾为了让她为自己做事,送了她娘许多金银财宝,其中她娘最喜欢的就是这只金镯,每天都戴在手上。 出事之前,慎侍妾向她承诺,绝对会保护好她爹娘。 可是没想到,如今她爹娘已经被王妃控制。 宋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金镯,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她幼年时期,她娘对她的种种好。 她幼时身子弱,她娘生怕她没了,每日里都用心照顾她,她有个伤风发烧,她娘就急地不行,带她看大夫,给她买药,喂她喝药。 她每年光吃药看病就是一大笔银子,让本就不富裕的她家,更显穷困。 可她娘还是不放弃她,硬是把她拉扯大。 后来家里越来越不富裕,她也长大了,自己不想拖累家里,便来到王府为奴为婢。 她当然知道她娘贪财,喜欢金子。 可是就这样贪财的一个人,十几年如一日地给她花钱看病。 如今若是她娘因为此事死了,她觉得她的心难安。 当下咬了咬牙,说道:“王妃娘娘,我说,但是我希望您能放了我爹和我娘。” “自然。” “是慎侍妾。”一旦开了个口,随后的真相便扑面而来了,宋桃继续说道:“慎侍妾查出她当初流产是王侍妾所为,是以一直蓄意报复。此次王侍妾流产,全是慎侍妾设的一个局” 听着宋桃幽幽道来,崔思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果然是她。 第64章 休弃 崔思洁沉默着听完宋桃所言,随后抬了抬手,吩咐道:“去将慎侍妾叫来。” 慎舒兰本以为自己所做的局天衣无缝,刚刚放松下来,可谁知竟看见夏荷进了她的院子,“慎侍妾,王妃吩咐我带您去见她,请随我来。” 这话可把慎舒兰惊住了,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又唤她去? 当下不敢耽误,随着夏荷去了梧桐院。 刚进入肃穆庄严的前厅,便见宋桃跪在一旁。 慎舒兰心里直跳,看了宋桃一眼,不知道宋桃有没有将自己暴露出来。 崔思洁瞧见慎舒兰那眼神,便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说道:“慎侍妾,宋桃已经招了,是你设局害王侍妾流产,你可知罪?” 慎舒兰听到这话,狠狠盯着宋桃,嘴里仍不服软:“王妃娘娘明鉴,这宋桃是在胡乱攀咬,我与王侍妾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无冤无仇?”崔思洁挑了挑眉。 宋桃这时瞧着慎舒兰盯着自己的恶狠狠的眼神,心里也发起狠来,说道:“慎侍妾,不是您说的,您的孩子被王侍妾所害,所以您才要害王侍妾流产吗?” 慎舒兰没想到自己的底已经全被宋桃露了出来,也不再挣扎,上去抓住宋桃的脸,就是几巴掌呼了过去,“你这贱蹄子,喂不熟的白眼狼。” 崔思洁心里冷笑:“慎侍妾,先世子妃去世一事也是你所为,你可知罪?” 慎舒兰听到这话,心里一愣,莫非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崔思洁真的就是慎思洁? “先世子妃孕中,你便勾引自己的姐夫,后又赠她麝香膏,供她每日涂抹,终致流产,后王爷去京,你趁王府中无掌事人,设计害死先世子妃,是也不是?” 慎舒兰听着崔思洁这话,吓了一身冷汗。 只还是咬牙说道:“不是,先世子妃是我嫡姐,我为何要害她?” 崔思洁想起上辈子的往事,便觉得心中久久难安,郁郁难平,“是呀,你也知她是你嫡姐,是她纵容你一入府便是世子侧妃,可你呢?欲壑难填,还妄图取嫡姐而代之。” 殿中沉默了许久。 就在众人以为王妃不再说话时,崔思洁幽幽道:“慎侍妾目无王法,先害世子妃去世,后害王侍妾流产,罪不容诛,今赐毒酒一杯,以平怨气。” 慎舒兰猛地瘫坐在地上。 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然此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是世子。 只见世子跪在地上,竟是要为慎侍妾求情。 “母亲,慎侍妾在我身边几年,您能不能从轻发落?您若不喜欢她,只管将她逐出王府,我休弃了她,让她回慎家,好不好?” 靳嘉良在哭求。他虽不喜慎舒兰心狠手辣,但这个女人毕竟跟着自己几年,若是就这么让她死了,他心里总是十分悲伤。 崔思洁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世子,心里想着,这就是她上辈子苦苦追求的男人吗? 靳嘉良优柔寡断,助纣为虐,自私自利,只图享乐。 自己上辈子就是因为这样的人死了吗? 殿中一片静默。 众人都等着王妃发话。 崔思洁脑海中不断闪现上一世自己的样子,苛求夫君的宠爱,苛求庶妹的友善,苛求父亲的疼爱。 又想到这辈子自己在京城宁国公府时,父亲、母亲、兄长,待自己荣宠万千。 重回雍州晋王府,晋王又用他的雅量无限地包容着她,教会她,何为爱恨,何为善恶,何为忠恕。 靳淮宸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靳淮宸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靳淮宸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就这般,从前的诸事纷纷在崔思洁的脑子里徘徊,她实在支撑不住,脑子里一片黑沉,几近晕倒。 靳淮宸在此时走进正厅,本欲看看情况,他却看见崔思洁在他面前晕倒。 连忙走上前,一把揽住崔思洁,将她抱到内室,大声呼喊道:“叫府医来。” 靳嘉良看见父王阴沉的面容,再不敢多事。 丁一一路小跑,把府医请来。 大夫年事已高,终不及年轻人跑得快。 丁一十分着急,抱着大夫的药箱,拉着他快些走。 内室里,气氛凝重,靳淮宸面容阴郁,墨黑的眼眸瞥了靳嘉良一眼,伸出穿着靴子的脚,往靳嘉良身上就是一脚,“混账,你就是这样跟你母亲说话的吗?” 靳嘉良被靳淮宸一脚踹得老远,不敢说一句话,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漠然道,“父王恕罪,儿臣有罪。” 靳淮宸冷嗤一声,“你不知道你母亲有孕,不能生气?本王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靳嘉良低垂着头,看见面前脸色沉沉的父王,心里五味杂陈。 丁一终于拉着大夫过来了,只见大夫气喘吁吁地从药箱中拿出诊脉的垫子,小心翼翼地垫在崔思洁手下,凝神静气开始把脉。 殿中诸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触了靳淮宸的霉头。 大夫抬手行礼,说道:“王爷,王妃只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待老夫开些安神汤,王妃照着汤喝半月,即可无事。” 这下靳淮宸心情才稍稍安心。 靳淮宸让丁一领着大夫领赏,殿中诸人也逐一退下。 靳淮宸呆呆地坐在床榻旁,望着床上紧皱着眉头的人儿。 是什么事让她如此愁眉不展?在梦中不愿醒来? 过了许久,崔思洁终于睁开了眼。 一阵迷茫,自己怎么会在床上? 自己不是在处置慎舒兰吗? 便如了世子的愿。崔思洁心想。 靳淮宸见崔思洁幽幽转醒,面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 “昭昭,身子可还难受?” “王爷,我饿了。”崔思洁又开始对着靳淮宸撒娇,软软的尾音让听的人浑身发酥。 “快摆饭。”靳淮宸高兴地喜上眉梢。 靳淮宸将糯米粥端到崔思洁床榻前,拿起勺子,一脸认真地神情,喂给崔思洁。 崔思洁不知怎么,看着眼前的男子,端起糯米粥仔细地样子,眼睛有些湿润了。 一滴滴珍珠泪落下,滴在靳淮宸的心里。 “昭昭,莫要哭了。”靳淮宸温柔地说道,心里有些酸涩,都是那不成器的世子,惹昭昭生气。 泪水沾在崔思洁的睫毛上,泪眼朦胧间,只见男人轻轻地问道, “今日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崔思洁想起晕倒之前的事,心里再无波澜,“无事,王侍妾流产一事是慎侍妾所为,就将慎侍妾休弃回慎家。” 靳淮宸听着妻子的话,自然什么都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 第65章 娘家 世人眼中,女子被休弃,是极为丢脸的事。 倘若女子被休弃回娘家,有父兄爱护,倒还好些。 若是还遭娘家父兄不喜,只怕女子便没了安身之地。 是以休弃了慎舒兰,也算是不小的惩罚。 而当慎舒兰在丹菊院里听到王妃对她的处置时,一时间脑子一片怔愣。 她被休回了慎府。 若是慎老爷知道此事,定是会恶狠狠地打骂她。 若是她娘知道此事,也会叹息女儿无用。 慎舒兰当即在屋内哭喊谩骂着。 骂王妃刻薄,骂王侍妾是个贱人,骂玉侧妃是个蠢货。 可来传话的婆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个粗壮的婆子道:“慎侍妾,你赶快收拾东西,王妃有令,您今日就已经被世子休弃,自行回娘家。” 慎舒兰大声喊道:“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世子。” 几个粗壮的婆子一把把慎舒兰的嘴堵住,不让她再大喊大叫,“快去老老实实收拾东西,不然,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可没想到,靳嘉良竟真的到了丹菊院。 靳嘉良一身蓝色锦袍,看起来风流倜傥,只那眉眼间,有抹不去的忧愁与无奈。 见到慎舒兰的狼狈样子,有些心疼,伸手将堵住慎舒兰嘴的帕子拿掉。 靳嘉良忍住自己心中翻涌地情绪,低低说道:“舒兰,你且去,你做了太多恶事,我能保你一命,已经是王妃格外开恩的结果,莫要再闹了,若是惊扰了父王,他定要下令处死你。” 慎舒兰一听,眼泪止不住的流,上前抱住靳嘉良,“世子,妾身以后不能陪伴在你左右,你要照顾好自己。” 泪如雨下,将靳嘉良胸前的一片锦衣濡湿,靳嘉良看着眼前的女人,终是放开了她。 仔细地端详着女人,忍住眼底莫名地情绪,转身离去。 慎舒兰望着靳嘉良离去的挺直的背影,面如死灰。 僵硬地呆呆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她的贵重的东西,都是从前世子送她的首饰,装了满满一行囊,几个婆子看见她收拾这些金银珠宝时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心里微微不屑,“慎侍妾,本来这些都是王府的东西,只王妃娘娘格外开恩,特允您带走这些首饰。” 说完,嘴角翘了翘,那样子,满是鄙夷。 慎舒兰心里暗恨,可面对自己人高马大的婆子,也不敢再犟,只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好了,慎侍妾,您该走了。” 几个婆子嘀咕道。 慎舒兰走出王府,又走了许久,终于到了慎府的门口。 慎舒兰自四年前离家给晋王府世子当侧妃,便从未回过娘家。 王府里规矩森严,自然不可轻易让侧妃回娘家。 而当慎舒兰狼狈至极地到慎府门前时,门房几乎没认出来她。 因为在门房的心里,自家府中二小姐一向优雅可人,高贵傲慢。 与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瘦弱卑微的女人八竿子打不着。 却见这背着行囊的女人说道:“快开门,我是慎家二小姐。” 门房惊了一下,这是二小姐吗? 两个门房商量着:“要不,我们去问问于姨娘?” “好,你在这等着,我去唤于姨娘过来。” 一个门房跑着到了慎明轩房里。 府里都知道,自从二少爷腿断,于姨娘便时不时地来二少爷这里照顾二少爷。 今日正巧,于姨娘便是在二少爷屋里。 门房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慎明轩大叫:“你个贱婢,是想烫死本少爷不成?” 一旁的婢女被慎明轩打了一巴掌,捂着脸忙跪地求饶:“少爷恕罪,少爷恕罪。” 于姨娘看着眼前每天上演的闹剧,心里一阵凉。 儿子喜怒无常,女儿在王府的境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她这日子过着还有个什么盼头? 见一个下人过来,向她行礼,说道:“于姨娘,慎府外有一个自称是二小姐的人过来,衣着很是简陋,奴才们不确定是不是二小姐,所以还要劳烦您去前院一看。” 于姨娘一听,觉得心惊。 女儿的处境在王府里谈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连个马车也没有,衣着还很简陋地回娘家? 但门房这话又做不得假,当下定了定心神,还是决定去瞧一眼。 于姨娘今年也不过三十有六,看起来风韵犹存。 慎老爷再怎么说也是个六品官,祖上也积累了些产业。 是以家里银子还是不缺的。 于姨娘打扮的也是官太太的装扮,看起来有头有脸。 当她走向慎府大门,看见熟悉的身影,只那衣着单薄,头发凌乱,还背个行囊的人,可不正是自己的女儿吗? 尽管于氏极力忍耐心酸和泪水,但在听见慎舒兰一声“姨娘”时,那泪水还是汹涌而至。 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于氏上前抱住女儿,问道:“舒兰,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慎舒兰依偎在于氏身上,说道:“娘,我被世子休弃了。” 于氏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女儿,府外人多眼杂,你先跟我回府。” 于氏拉着慎舒兰回到她曾经的闺房,母女俩才终于放开,抱头痛哭。 只听慎舒兰说道:“姨娘,我害死嫡姐那事被王妃知道了,还有府中此次世子侍妾流产,也是我设计筹谋的,被王妃查出来,王妃便让世子将我休弃出府。” 于氏一听,哭喊道:“女儿,你糊涂啊!娘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与王妃作对,那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还有世子侍妾有孕,你明明自身都难保了,还要去害她的孩子,真是弄巧成拙啊,我的女儿。” 慎舒兰也哭着对自己的姨娘说:“姨娘,你知道王妃为什么不喜我吗?我怀疑她就是嫡姐。” 说到这里,慎舒兰有些咬牙切齿。 于氏听到后,有一瞬间的愣神,“你说什么?女儿?” 慎舒兰见于氏不相信,便又说了一遍,“姨娘,王府里那个王妃崔思洁就是慎思洁。你想想看,不然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慎府里的人,却要向王爷举荐慎明煜,明明纵容泼皮把残我弟弟,却又命令他们不准伤害我爹。” 于氏听到这里,将信将疑。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惊奇鬼怪之事。” 慎舒兰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晋王府,我早晚会回去的。” 于氏点点头。 这边慎明轩也听说了慎舒兰被休弃回府的消息,冷冷嗤笑一声:“哼,我那姐姐不是一向高傲吗?嫌弃我不中用,骂我是个废物,她这次也阴沟里翻船了?我看她一个被晋王世子不要的女人,有没有人敢再娶她。” 谁知慎舒兰这会子正好随着于氏来瞧慎明轩。 刚进门便听见慎明轩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 当下怒气腾腾,张口骂道:“我说你是废物不对吗?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整日里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 慎明轩听到这话,两眼一瞪,说道:“你骂我?你不看看你自己这样子?一个弃妇,谁还敢要你?” 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刺痛了慎舒兰,慎舒兰开始哭起来。 “你个不知好歹的孬种,以前我得宠时,你三天两头去王府问我要银子,我哪一次没有给你?如今竟这般羞辱我,那帮泼皮怎么只是将你打残,我看把你打死才好呢!” 于氏见姐弟两个开始对骂起来,气得不行。 “好了,你们两个,都是同胞姐弟,出了事不劝慰就罢了,还要雪上加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生了你们两个蠢玩意”于氏哭哭啼啼。 屋子里一时寂静起来,只余于姨娘的抽噎声。 第66章 死亡 慎老爷从府衙中回来,便听说二女儿被休弃回府。 一时之间十分羞怒。 听见于氏在旁边絮叨着二女儿多么无辜,晋王妃多么刻薄,心里一阵冷笑。 慎老爷说道:“晋王妃若是果真刻薄,怎么会认明煜为弟弟,处处照顾明煜,我看分明是你这女儿心怀不正,不知道又在王府里干了什么龌龊事,才会惹怒王妃,将她休弃回来。” 说着,沉默了片刻,又道:“真是天道昭昭,终有轮回。” “你曾经撺掇女儿在大姐儿孕中勾引自己的姐夫,如今这般下场,不过是自作自受。”慎老爷说完,拂袖离去,不愿再看面前又蠢又笨的于氏。 ------- 只没过几天,慎府里发生了一件事。 慎明轩死了。 于氏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难以置信,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死了。 只见于氏急匆匆地跑到慎明轩院子里,一路上,急地还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由丫鬟扶着见到了慎明轩的尸体,只见慎明轩两双眼睛瞪着,是为死不瞑目,脖子上还有明显的红色勒痕,于氏抱头痛哭。 “儿呀,我的儿呀,你怎么能抛下娘,说走就走了呢?” “是谁害死了我儿?是谁害死了我儿?” “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于氏坐在地上,已经不再顾及自己的形象,哭喊着。 慎舒兰也听说了消息,急匆匆地赶来,她的心里有些怅然,但谈不上悲伤,毕竟,此后再也没有人会问自己要银子了,慎明轩本来已经残废了,废物一个,倒不如让他早些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慎舒兰如是想。 当下安慰于氏,“姨娘,明轩本来已经腿瘸了,走了也好,省的整日里像失心疯一样,打骂闹腾个不停。” 结果没想到于氏竟不领情:“你怎么这么心狠呢?他是你亲弟弟,你竟这样说他,你真是丧门星,回来没几天便克死了你弟弟?” 慎舒兰没想到于氏张口来便是这些辱骂的话,骂她是丧门星。 当下气个半死,尖酸锐利的眼神,盯着于氏,说道:“我是丧门星?难道当初勾引世子不是你让我去的?害死慎思洁不是你给我拿来的麝香膏?不是你教我的,身为庶女,若是再不争抢,只怕家里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如今我干了这么多坏事,被休弃回来,你却骂我丧门星?”慎舒兰说着说着,又有些心酸,竟抽泣了起来。 慎老爷此时也刚从衙门回来,在衙门听到小厮说慎明轩死了,他的心里也是一阵解脱。 只毕竟是自己宠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心里不免添了几分伤感。 随着小厮回到府里,直接往慎明轩院子里赶去。 一进院子,便见慎舒兰和于氏母女俩互相埋怨,当即脾气上来,说道:“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明轩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又指着于氏说道,“若不是你自小纵容明轩,宠坏了他,他会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吗?” 慎老爷心中戚戚然,出身低的侍妾终究上不得台面,孩子也被养成这副模样。 瞧瞧慎明煜,到底是自己的正妻给他留下的孩子,如今已经入晋王军营了。 沉默着愣神了片刻,说道:“行了,赶紧着手操办明轩的丧事。” 于氏还被慎老爷骂的怒气冲冲,想辩驳几句,可张了张嘴,到底哑口无言。 听到慎老爷说操办丧事,才回过身来,点头应是。 儿子已死,到底要让丧事办得风光些。 于氏忽地这时又想起来一事,“老爷,你看明轩脖子上的勒痕,定是被人杀害,我们要找到凶手,为明轩报仇啊。” 慎老爷看见儿子双眼瞪得极大,死不瞑目,到底要查出真相,让儿子安息,应声点了点头。 “此事交由朱姨娘去办,你别管了。” 于氏没想到慎老爷竟不她管这事,心里不愿意,还想再争取一番,“老爷,明轩是我儿子,我也想早日找到凶手呀。” 慎老爷不理会于氏,只烦躁地说道:“你去筹备明轩的丧事,查找死因便交给朱姨娘。” 朱姨娘就是于氏整日里给慎舒兰抱怨的那个青楼女子,两个月前刚给慎老爷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是以这段时间春风得意,正是得宠的时候。 弗一听说府中那个残废的了庶子死了,便当着丫鬟的面笑出了声,“慎明轩那失心疯的人竟死了,哎呦,看于氏以后还怎么横起来。对了,你们知道吗?听说于氏那个嫁进王府的女儿也被休弃回来了,才回来没几天,亲弟弟就死了。” 朱姨娘笑呵呵地与自己的丫鬟们说着话。、 丫鬟们也奉承吹捧着朱姨娘:“于姨娘哪里有姨娘您福气好?您如今生下蕴哥儿,才真真是好福气呢。” 朱姨娘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点了点丫鬟的头,“你这死丫头,就你嘴甜。” 只听那丫鬟几句说道:“不过,姨娘,老爷说明轩公子死这事,交给您去查,咱们可是要查出来死因?” “这还不简单,将慎明轩屋里的人盘问一番,自然就知道死因了。”朱姨娘满不在意地说道。 第67章 复燃 翌日。 朱姨娘将慎明轩房里的各个丫鬟盘问一番,终于找出了一个丫鬟,这丫鬟叫宛依。 朱姨娘厉声问道:“宛依,明轩公子死的时候,是你见过他最后一面,可是你将他害死的?” 宛依似乎早就料到了,淡淡开口:“朱姨娘,是我,是我杀了慎明轩。” 朱姨娘见宛依如此镇定,还轻易就承认了自己杀了慎明轩,当下有些好奇,问道:“那你为何要杀他?” 宛依从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我本来在慎明轩房里伺候,可是他每日里对我非打即骂,前几日,他竟强占了我,如今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活着还不如死了,而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拜慎明轩所赐。” 说着,宛依又掀开衣袖,让众人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伤痕,“这些伤痕,全是慎明轩打出来的,我实在是忍不了他了,即便是同归于尽又如何?” 堂上的朱姨娘十分惊讶,这慎明轩还真不是个好东西,瞧瞧,将丫鬟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宛依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开口,“所以,我趁着慎明轩睡觉,便拿白绫勒死了他。” 似是终于弄死了这个每日折磨自己的人,宛依心觉终于解脱了,竟笑出声来。 那样子瞧着,似也有几分魔怔。 而此时,又有几个丫鬟也站了出来,“朱姨娘,慎明轩不仅打骂宛依,我们几个全都每天忍受着他的折磨。” 说着,这几个丫鬟也把自己的衣袖掀开,让众人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 朱姨娘暗暗定了定心神。 “宛依,既然是你杀了慎明轩,我将你交给慎老爷处置,你可愿意?” 宛依淡淡地看了看为自己作证的几个平日里的姐妹,说道:“宛夏,宛琉,谢谢你们为我作证,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着,宛依便纵身往前,一头撞在了桌角,血顺着宛依的额头流下。 宛依死了。 朱姨娘看见这一幕,忙说道:“快,将宛依拖出去,好生安葬了,可怜的姑娘,也是个烈性子。” 这边,于氏听说是慎明轩房里的一个丫鬟勒死了慎明轩,哭着喊着要将宛依大卸八块。 “宛依那小贱人,竟敢害死我儿,我可怜的儿子呀。” 跑着终于到了宛依的尸体前,“王婆子,你去,砍了这小贱人的手,敢拿白绫勒死我儿子,实在可恶。” 众人都被于氏的心狠手辣震惊,这于姨娘,真真是心肠歹毒。 宛依明明已经自刎,于氏还要卸了她的手,让她死也不得安生。 平日里与宛依关系好的下人,也为宛依感到遗憾。 众下人都在心里暗道,以后可要离于姨娘远些,万一哪一日伺候不好她,自己怕是也要被于姨娘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大卸八块。 --------- 慎明轩的灵堂前,来了不少亲族,还有些是慎老爷官场上的同僚。 慎舒兰一身白裙,看起来十分娇弱。 坊间有言:戴孝的女子,最是美艳。 此话不假,慎舒兰一袭孝服,看起来竟格外清丽。 只见慎舒兰眼里含泪,含情脉脉,头上只别着一朵白色小花,那样子,瞧着真真是柔弱美人,弱柳扶风。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晋王府的世子靳嘉良竟也来了。 慎舒兰瞧见时,十分惊讶。 靳嘉良一进门,便瞧见慎舒兰柔柔弱弱地站在一旁,心里微微一动,一个月未见,慎舒兰竟是瞧着格外可人。 不复在王府时的蛮横霸道,如今真是朵可怜的小白花,让人忍不住生起怜爱之心。 只见靳嘉良也身着白服,到灵堂前烧了柱香,以表哀悼。 慎老爷见靳嘉良来了,忙走上前行礼:“小儿病逝,世子竟亲自上门悼念,臣不胜感激。” 靳嘉良微微侧身,未受这一礼,说起来,慎老爷是先世子妃的父亲,那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岳父,虽说先世子妃已然逝世,但自己若真受了慎老爷的礼,到底不大合适。 遂抬手回了一礼,说道:“慎老爷不必客气,明轩身亡,还请慎老爷节哀。” 慎老爷自然知道靳嘉良是何意,见对自己仍是这般恭敬,心里一暖。 “世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只是慎某今日事情繁多,恐招待不周。” “无碍,无碍,慎老爷尽管去忙。” 于氏瞧见这景象,忙让女儿接待了他。 慎舒兰领着靳嘉良去了后院。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许久,一语不发。 靳嘉良见慎舒兰这打扮,到底起了几分怜爱之心,犹豫好久,问道:“舒兰,今日你在家中可好?” 慎舒兰就等着靳嘉良问这句话,忙流出了眼泪,“世子,妾过得不好,妾好想你。” 说着,慎舒兰竟一把抱住了靳嘉良。 今日不知慎舒兰用的什么头油,淡淡地香气沁入靳嘉良鼻尖,微微有些上头。 靳嘉良踌躇许久,最终还是伸出手,回抱住慎舒兰。 “舒兰,我也好想你,你不在府里,我竟觉得睡觉也睡不好。” 慎舒兰听见靳嘉良说这话,心里暗喜,楚楚可怜地问道:“府里不是有世子妃和侧妃吗?” 靳嘉良叹了口气,幽幽道:“舒兰,你又不是不知道,薛如意和玉侧妃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还需我每日哄着她们,实在心累。” 是啊,世子每日在王爷那里受训斥,在臣下那里又要保持世子的端庄仪态,如今回了房,好不容易休息会,还要哄着妻妾。这日子如何能舒畅顺心? 是以今日才想趁着慎府办丧事,名正言顺地入慎府见慎舒兰一面。 如是这般,说着走着,靳嘉良竟已被慎舒兰领着到了她的院子里。 弗一到了慎舒兰的内室,慎舒兰便抬起头,吻上了靳嘉良。 靳嘉良十分惊讶,今日不是她弟弟的丧事吗?这慎舒兰竟如此胆大。 但靳嘉良毕竟这一个月在自己的后院里受了不少气,自然是来者不拒,回应了慎舒兰的吻。 两人缠绵悱恻。 春宵一刻,当值千金。 第68章 旧事 慎明煜收到慎老爷的传信时,刚刚结束雍州军营里的练兵。 如今慎明煜也是六品的将军,手底下管着好些士兵,在军营里也算威风。 前不久晋王来军营视察,瞧见慎明煜尽忠值守的样子,夸赞道:“振威校尉英姿飒爽,实乃金戈铁马少年郎,他日定可战功赫赫。” 军中士兵自然不知慎明煜走的是王妃的路子,只还以为王爷慧眼识人,慎明煜得英明主君,心里十分艳羡,自己什么时候可得主上另眼相待。 此刻慎明煜打开慎老爷的信件,他知道慎老爷无事一般不传信来,如今急急忙忙地派个小厮来传信,想来是有什么急事。 甫一打开,才知道竟是慎明轩死亡的消息。 虽说他并不喜欢慎明轩,还暗暗地十分痛恨于氏和慎舒兰。 但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到底该回去走一趟。 是以请示了上锋,便匆匆地往慎府赶。 却没想到,他回到慎府,竟听到了一个困扰他已久的真相。 慎舒兰与靳嘉良在自己的院子里闹了一阵,到底不敢太过猖狂。 傍晚时刻,匆匆送走了靳嘉良,如今灵堂前就只有于氏和慎舒兰。 于氏想起慎老爷早上给她说的,给慎明煜传去了消息,也不知道慎明煜回不回来。 如是想着,又觉得自己命苦,给女儿抱怨起来:“女儿啊,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如今你弟弟已死,我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慎舒兰听着于氏这般说,心里微微不屑,弟弟刚死时,姨娘不是还骂她是丧门星吗?这才过了几天,便变了脸色。 只听着于氏这样说,总不好拂她的面子,“姨娘,你放心,今日世子已经答应我了,等找到机会,再把我接进王府。”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于氏想不到世子竟会这样承诺女儿,当下欢喜极了。 又开始说起一些陈年旧事:“女儿啊,说起来那宁夏柳可真是命好,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女儿也被我们弄死,可谁知儿子还这般有出息,当什么六品将军,实在可恨。” 宁夏柳便是慎老爷的原配发妻,慎思洁和慎明煜的母亲。 慎舒兰想起这事,便说道:“呵,那又怎样?宁夏柳不是照样斗不过咱们?” 于氏想起这事来,便是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奸笑道:“是啊,宁夏柳性子那般软弱,我害死了她,她竟全然不知,还与我以姐妹相称,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慎舒兰迎合道:“是啊,姨娘,还是你手段高明,我和明轩才能如嫡子嫡女那般待遇的长大。” 于氏挑了挑眉,“我女儿舒兰也不弱啊,竟还能勾得世子巴巴地跑回慎府里,与你再续前缘。” 慎舒兰似乎也为着这件事十分骄傲自己的狐媚手段。 母女俩互相恭维着,全然不知这些话都被一人听到心里。 这人便是慎明煜。 慎明煜快马加鞭赶回慎府,因是夜里,便不想惊动太多人。 可没想到,就是因着他未曾发出什么声音,竟听到了于氏和慎舒兰毫无防备地讲着这些陈年旧事,讲着于氏如何一步步骗取母亲的信任,最终害死了母亲。 慎明煜听得怒火中烧。 母亲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没想到还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但慎明煜知道,如今如果自己贸然上前,指证于氏,无凭无据,没有人会相信。 此事还需与王妃商议,从长计议。 如今慎明煜已然十分确定,慎思洁就是崔思洁,心底里也把崔思洁当成自己的亲姐姐。 是以此事,慎明煜准备告诉姐姐。 --------- 晋王府。 崔思洁如今有孕已经七月。因是双胎,肚子竟有平常足月那么大。 走起路来让丫鬟们格外担心。 生靳望舟时,晋王必须要征战高句丽,险些错过崔思洁生产。 是以这次,靳淮宸每日里都恨不得守在崔思洁身旁,还吩咐下人把自己书房里的一应物件都搬到了梧桐院。 在内殿里开出个小间,以供平日里看下臣上的奏疏。 崔思洁这日闲着无事,便想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些里衣。 靳淮宸看见了,不免有些心疼,皱了皱眉,“昭昭,这些事交给嬷嬷们去做,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崔思洁抬眼瞥了男人一眼,这几日夜里总是睡不好,气性无处可发,正准备发在这男人身上,“这你就不懂了,我想亲自动手给孩子们做,你还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无情?” 这话说得靳淮宸极冤,他哪日不是陪着崔思洁办公,连书房都快搬过来了,这女人还说他无情。 当下无奈地笑了:“我哪里无情了?你这女人,说话好没道理。” 崔思洁嘟着嘴,瞧那眼神,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我这几日夜里都没睡好。” 靳淮宸一听这话,心里发笑,这女人夜里睡不好,难道他就睡好了? 不是一会腿脚抽筋,就是要如厕,要么就是饿了,一会想吃辣的,一会想吃酸的,可真真没见过哪家小娘子这般娇气。 但想想这女人的脾性,也不敢再责怪娇妻,“昭昭,是本王不好,你受累了。” 崔思洁听见靳淮宸哄她,心里甜滋滋的。 只听靳淮宸又道:“昭昭,你给孩子们做里衣,那本王可能得昭昭一针线?” 听着这意思,似是对自己没有崔思洁亲手做的东西而吃醋。 崔思洁有些惊奇,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天好笑的事,眨了眨双眼,紧紧盯着靳淮宸,“王爷,你是在吃醋吗?” 靳淮宸一听这话,双耳又开始泛红。 只听崔思洁又软软地说道:“你吃你孩子的醋?堂堂王爷,要不要脸面了?” 靳淮宸听见面前的女人嘲笑自己,当即屈身过去,“昭昭,本王在你面前,何时要过脸面?” 崔思洁没想到这男人如今这般没脸没皮,当下抚着肚子,不敢再捉弄他,生怕这男人再做出什么事来,欺负自己。 第69章 变故 五月的雍州,树叶被风吹得轻晃,阳光破碎,蝉声隐匿,盛开的云朵缓缓滑过,随风飘向天边。 裴川这几日正忙着安排押运盐铁到大燕各地,是以十分忙碌。 这次的盐铁是要往京城里送,裴川十分重视,亲自监督押运。 可没想到这次,裴川竟是外出了三个月,还未归家。 裴舒有些着急。 自那次裴川向她表明心意,强吻了她,她恼羞成怒,扇了裴川一巴掌,便整日里开始躲着他。 裴川这次走之前,托小厮送给她一支蓝色钗环,看起来精致典雅,兄长一向是懂她喜欢什么的,可那日当着小厮的面,虽在小厮的百般劝说下,她最终收下了钗环,可她嘴里却并没什么好话,连句祝福都没有让小厮带去。 她以为他们之间还有许多许多年,可以蹉跎。 可如今裴川去京已有三个月,连封书信都没有传回来,她心里惴惴不安。 手上拿着那支裴川临行前送她的钗环,裴舒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是睹物思人。 裴舒也不知道,她对裴川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兄妹?还是恋人? 若是兄妹,从前裴川未表明心意前,她确实是心如止水。 可如今呢? 她心里清楚,裴川对她的占有欲,裴川对她的疯狂,裴川对她的爱慕。 她还能够以一颗平常心对待他吗? 应是不能了。 她会不自觉地回忆起那个吻,回忆起裴川的质问,回忆起裴川求而不得的落寞。 可是,她们是兄妹。是亲人。 他们这样,实乃不伦。 怎么可以如此罔顾世俗眼光? 如是这般想着,裴舒站在窗边,感受着微风袅袅袭来,却又忽地注视到窗边裴川曾经为她种下的百合。 是啊,她周围所有的一切,哪里没有裴川的参与? 裴川那时一双温柔的眼睛,现在想来应是含情脉脉,凝望着她的脸,低低地喑哑地说道:“阿舒,百合纯粹无瑕,正适合你。” 裴舒陷在过往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这时,一个小厮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姑娘,家主在京城出事了。这是跟着家主的手下写的书信。” 裴舒一听到这话,连忙接过信件,匆匆打开。 信中赫然写着六个字:“家主身陷囹圄。” 裴舒心头直跳,她说不清楚她此刻是什么心情。 按理说,裴川若是出事,她就可以摆脱裴川的控制,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他强行留在身边,平白受世人非议。 可是,他和她之间横亘着的,是十几年的相依相守,十几年的陪伴左右,她怎能置他于不顾? 他们的父母去的早,她可以说是裴川拉扯大的。 她记得儿时裴川正忙生意,她非要让裴川陪她玩。 她记得幼时生病时,她非要裴川亲自喂她喝药。 她记得被同伴欺负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裴川带着她,给她出气。 她还记得,诸多,诸多,他们之间的回忆。 裴川在他眼中,亦父亦兄,无所不能。 然如今,裴川出事了,她心底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救他。 裴舒赶忙收拾一番,匆匆往晋王府去。 想来也只有晋王可以救下裴川了。 今日靳淮宸正好休沐,甫一听闻裴舒来晋王府求见,十分惊讶。 回忆了片刻,才忆起裴舒是谁,裴舒是裴川的妹妹。 靳淮宸是男子,私见女子,传出去到底有损女子名声。 是以拉着崔思洁一同接见裴舒。 裴舒在前厅着急地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王府下人朝她走来,“裴姑娘,请随我来,王爷和王妃在待客厅等您。” 裴舒听到晋王愿意见她,想来救哥哥有望,当下应道,“多谢。” 进入待客厅,便见晋王和晋王妃坐在上首。 晋王妃肚子隆起,一看便知是有了身孕。她一身红色裙服,妆容娇好,脸上洋溢着温柔。 裴舒听兄长提起过晋王妃,说晋王对王妃十分宠爱,如今看来,应是不假。 只裴舒如今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自己对晋王的那点子心思,如今她只想,赶快把兄长救出来。 裴舒恭敬朝上首坐着的两人行礼:“裴舒见过王爷、王妃。” 崔思洁瞧见站在殿下的女子仪态端庄,清丽脱俗,是个美丽的女子,只她脸上似有散不去的焦急,当下也不再寒暄,直接问道,“裴姑娘不必多礼,今日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裴舒见王妃对自己温柔和蔼,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请王爷王妃救救我兄长,我兄长的随从传来消息,他在京城身陷囹圄。” 这下靳淮宸微微吃惊,裴川竟出事了。 既然王府与裴川盐铁合营,裴川出事,王府自然要出面相救。 当下应了声,“裴姑娘莫担心,此事我会处理,定将你兄长救出来。” 听到晋王这般承诺,裴舒当下安了安心,福身行礼道谢:“多谢王爷、王妃相救。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崔思洁听了这话,莞尔一笑,“裴姑娘不必客气,你兄长是去京城押送盐铁而出事,王府既与裴府合作,裴川出事,王府自然要尽力相救。” 裴舒没想到晋王妃竟如此宽厚豁达,当下为自己觊觎晋王的心思感到羞愧。 这般好的女子,合该得到夫君全部的爱。 第70章 挑拨 京城。 青琴、青音如今已经是宫中得陛下盛宠的一对姐妹花。 俩人收到晋王传信时,正在筹谋如何挑拨小皇帝与太皇太后。 如今甫一收到晋王来信,青琴忙屏退左右,打开信件。 青音问道:“姐姐,王爷信上说了什么?” 青琴将信递给青音,说道:“王爷说,让我们设法救下裴家主事人裴川。” “裴川?” 青音看完,便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只听青琴道:“王爷说,裴川此次来京城运送盐铁,却被扣在了牢里,让我们救下他。” 朝堂之上,众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商量着盐铁之事。 此次裴川被关在牢里,实乃牵涉国政。 大燕朝早已国库空虚,各地藩王各自为政,近几年来,主少国疑,藩王更是连赋税也不怎么上缴。 是以这次,刑部奉太皇太后旨意,关押了许多来京贩卖盐铁的商人。 便是想趁机,搜刮一番这些盐铁富商的泼天富贵,以供皇家享用。 裴川便是在此种情况下,被关了起来。 而如何逼这些富商巨贾心甘情愿奉上自己钱财,是个大问题。 是以今日朝中,众臣便就这个问题争吵不休。 一大臣走出队列,说道:“陛下,臣以为,应直接杀了这些富商,这样他们家族中群龙无首,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朝廷吩咐,他们家里的银钱自然会悉数奉上。” 宁国公眉头紧锁,似是有些不赞同,也走出队列,“陛下,臣以为不妥,若是将天下富商巨贾杀之,恐寒了天下百姓之心,随意掠夺百姓钱财,岂是君主所为?” 宁国公便是晋王妃崔思洁的父亲,平日里都是一副纯臣做派,是以在朝中颇有威信。 小皇帝一听,觉得宁国公说得也有理,便追问道:“那宁国公觉得该如何呀?” 宁国公见小皇帝似是对他的提议感兴趣,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将关在牢里的商贾悉数放之,但可增加他们的盐铁税至四成,如此商贾家族钱财可保,朝廷国库可满,两全其美。”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最开始主张杀了商贾那大臣还跃跃欲试,似是有话要说,抬了抬手,阻止了那大臣。 说道:“崔爱卿说得有理,此事朕还需与太皇太后再行商议,今天就先到这里。” 说罢,小皇帝便离开了。 他自然知道那主张杀人的大臣,是太皇太后的亲信,可就像宁国公所言,若是将那些富商大贾抄家灭族,虽得到了钱财,可难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到时候他可不就成暴君了? 可太皇太后行事固执,怎么轻易听他的意见? 况且朝中有大半的臣子都承仰太皇太后的提拔,才得高官厚禄,是以这部分人,说是都是太皇太后的亲信也不为过。 如是想着,心里一阵烦躁。 走着走着,来到了关雎宫。 关雎宫是青琴、青音住的地方。 两人本就是姐妹,是以分配宫殿时,便主动向陛下提议,两人同居一宫。 平日小皇帝来时,也是两姐妹一同侍奉。 身旁的太监提醒小皇帝:“陛下,您已经到关雎宫了,不如进去坐坐?” 小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青琴、青音两姐妹性格温顺,还格外会伺候人,是以这段时间,他都喜欢来这两姐妹这里。 甫一进到殿内,青琴便迎了上来,“陛下,您来了,快坐。” 小皇帝垂头丧气地坐在了榻上,有些无精打采。 青音便柔声问道,“何事竟惹得陛下如此不悦?” 小皇帝见两个美人在自己眼前晃着,微微有些陶醉,张口说起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是近日太皇太后下旨,抓了些颇有家资的商人,想杀了他们之后,将财产充公。只朕怕这样做,会引得天下人说朕为君暴虐,不仁不义。” 青琴一听这话,当即警觉了起来,裴川可不就是盐铁商人,近日又被抓了。 她正愁王爷交代这事怎么办呢?结果就听到小皇帝说起这事。 当即貌似无心、实则有意地问道,“那陛下准备怎么做呢?” 小皇帝叹了口气,幽幽道:“今日宁国公提了一个好法子,将牢里的商人都放了,只是加收他们的盐铁税至四成,朕想着这法子不错,就是怕太皇太后不同意。” 青琴当下了然,柔声道:“陛下,您是皇帝,是大燕的君主,所有事都应该是您一言九鼎,怎能事事都听太皇太后的话呢?” 青音见状,也软软地说道:“是呀,姐姐说得有理,既然宁国公的法子可行,就按照他的法子去办呗。” 小皇帝被青琴、青音哄得乐开了花,是啊,他才是皇帝,他才是大燕的君主,桩桩件件都听太皇太后的是哪门子的事? 可又想起太皇太后狠辣的手段,深重的心计,不免还是有些害怕。 “可是,太皇太后哪里是那么好改变主意的?” 青琴一听这话,顿觉机会来了,脸颊凑到小皇帝耳边,轻轻地如吐丝般说道:“陛下,您的年龄早已到了可以亲政的时候,可太皇太后还是不愿放权,这是何道理?妾身这里有一种药,可以让人不知不觉中慢慢死去,您不若一试。” 这话可把小皇帝吓了一跳,他虽然对太皇太后早有不满,可从未想过要杀了太皇太后。 当即训斥道:“不行,此事你莫要再提,否则朕也保不了你。” 青琴忙下跪认错:“陛下,妾身知错,妾身也是太在意您了,才事事像为您考虑。” 小皇帝见着眼前美人梨花带雨般抽泣,心下一软,终是舍不得罚她,淡淡道:“起来。” 第71章 坦白 朝中为着盐铁商贾一事,争吵不休。 小皇帝烦极,去了太皇太后所居的慈宁宫请安。 身后跟着一干太监,小皇帝到了慈安宫后,恭敬向太皇太后行礼,“皇祖母万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精神烁烁,一身深红金凤宫装,显得她尤为尊贵。 长长的玉指上,戴着彰显尊贵身份的护甲。 头上戴着雍容华贵的凤冠。 这便是大燕朝最有权势的女人。 太皇太后见到来人,只微微抬手,厚重地声音响起,“皇帝起来,来找哀家有何事啊?” 小皇帝即便是见了许多次太皇太后的庄重威严,如今仍是被这气势压地喘不过来气,只道:“孙儿许久未曾来给皇祖母请安,今日便是来看看祖母。” 太皇太后锐利地眼神瞥向皇帝,看见他那弱不禁风、唯唯诺诺的样子,眼底闪过不屑,到底不是她的亲孙子,一个过继来的,与皇家血脉差距甚远。 又想起若是自己的亲子永平帝还在,应是何种模样。 见小皇帝不敢提起盐铁一事,太皇太后便自顾自地直接提起了,“哀家听说,你在盐铁一事上久久未决?” 小皇帝听见太皇太后主动提起此事,有些怔愣,沉默了片刻,答道:“孙儿只是在想,若是将刑部大牢里关押的商贾全都杀了,再将之家财悉数充公,恐怕难以服众。” 太皇太后听见这话,直直地盯着小皇帝,冷冽的面容没有一丝温度,过了许久,才终于转开视线。 “皇帝这是长大了,竟有自己的主意了?” 小皇帝忙低下头,只低声说道:“孙儿不敢。” 太皇太后沉默许久,幽幽道:“罢了罢了,此事便听你的。若无其他事,皇帝且回。” 小皇帝似是没想到太皇太后就这般同意了,一时间心里一阵松快,“孙儿告退,谢谢皇祖母开恩。” 小皇帝带着一众太监离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背上,寝衣湿了一片。 隔天,裴川终于从刑部牢里被放了出来。 虽所交了四成赋税,但到底保住了命。 只他没想到,堪堪走出牢狱,竟看见裴舒在这里等她。 女子亭亭盈盈,一弯细腰,身着白色百合纱裙,头上竟戴上了他送她的蓝色钗环,看起来清冷之至。 见到他的身影,那女子竟朝他飞奔而来,“兄长,你终于出来了。” 裴川没想到自那次袒露心意后,一直躲着他的裴舒,此时竟冲进他的怀中,香甜而又冷冽的女儿香充盈在鼻尖,裴川心里一暖,“我回来了,阿舒。” 裴舒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时下女子出门在外,最重容颜。 而裴舒竟似丝毫不在意,抽泣个不停。 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裴川也伸出手,回抱住她。 却感到手下的身体微微一僵,女子微微与他拉远了距离。 裴舒如今的心里是矛盾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兄长的感情。 他们是兄妹,如何能有爱情呢? 是以短暂的相拥过后,裴舒还是退出了裴川的怀抱。 可裴川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心里的苦涩和不甘又翻涌上来了。 强行忍住心里复杂又微妙的情绪,随裴舒坐上马车。 两人在马车里均是一语不发。 裴川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问道:“阿舒,是你救了我?” 裴舒见兄长提起正事,便不再想心里的别扭,正了正辞色,“兄长,是我到晋王府找了王爷帮忙,有王爷的亲信在京中周旋,您才出来了。” 裴川听到裴舒提起靳淮宸,心里五味杂陈。 靳淮宸救了他,按理说他该感激,可他此时内心有说不出口的莫名的酸涩与嫉妒。 将心下的情绪压了压,裴川回道,“如此,回雍州要好好谢谢王爷。” 马车里又回归寂静。 终于,马车停在了裴川在京城买的一处宅子。 裴川与裴舒先后下了马车,裴川下去后,本想向往常那样,扶着妹妹,可裴舒却缩了缩手,并未迎上。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等回到屋里,裴川终是忍不住了,问道:“阿舒,你心里是有我的,是吗?不然你怎么会来救我?你能试着接受我吗?” 裴舒这次沉默了,她无法再回避自己的感情,她心里确实有他,就像裴川说的,不然她怎么会着急忙慌地救他,又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 裴舒有些痛苦,哭着道,“可是兄长,我们是兄妹。” “兄妹又如何?” “不要再对我若即若离了,好不好?阿舒?算哥哥求你?” 裴舒听到裴川这卑微又深情的话语,回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说兄妹又如何?兄妹怎么能在一起?难道要终日受着世人眼光,苟活于世?” 裴川笑了,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说道:“阿舒,你还不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 这话着实惊到了裴舒,“你说什么?哥哥?” “你为了和我在一起,竟然要编这种谎言?” 裴川见裴舒不信,继续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去问问陈叔,你自小被父母遗弃,后来被带到了裴家,我们才能一起长大。” 陈叔是裴府的管家,平日里兢兢业业,管着裴府的诸事。 裴舒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时之间,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第72章 龙凤 裴舒听见裴川说他们不是亲兄妹,一时之间,迷惘、无措、彷徨,接踵而至。 “即便我们不是亲兄妹,可是在世人眼中,我们就是兄妹。”裴舒眼眶红着说道。 “那又如何?阿舒?即便受尽天下人唾弃,即便与天下人为敌,我也要你在我身边。”裴川上前,伸手扶住裴舒的肩膀,深墨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裴舒见裴川走近,扶着她的肩膀,她难以描绘自己的心情。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说而说之,明知不可近而近之。 裴川生的十分高大,裴舒从小到大,安全感都是裴川给的。 可若是如今这人带来的不再是安全感,而是畏惧呢? 裴舒挣脱裴川的束缚,向后退了几步。 裴川见裴舒这样子,似是又被刺激到了。 他就是见不得裴舒抗拒他,见不得裴舒离他远远的。 裴川一把扯过裴舒,将她揽入怀中,裴川感受着胸膛前抵着的柔软,竟觉得无比心安。 沉默了许久,感受着面前女人的柔软,裴川的情绪稍稍安定,轻轻问道, “阿舒,你怕我什么?哥哥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害怕了?嗯?” 裴舒见裴川不再发疯,定了定心神,却也不敢再挣脱他。 “哥哥,你有没有礼义廉耻?”裴舒紧紧盯着裴川,问道。 裴川听到这话,嗤笑道:“阿舒,礼义廉耻于我而言,不及你重要分毫。” “若是舍了这礼义廉耻,便能得到你,哥哥心甘情愿。” ----------- 雍州晋王府。 崔思洁怀着双胎,必不会按照正常日子分娩,极大可能是要早产。 王府里早早备下一应准备,期待着小主子们的诞生。 崔思洁遵照府医的指示,每日用膳后,都要丫鬟扶着在院子里走个几圈,到时候生产才能顺利。 而肚子里的孩子们也没有多么折腾娘亲,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们出生了。 是对龙凤胎。 姐姐性子有些跳脱,先出来了。 弟弟性子有些温沉,不急不慢地出来了。 当靳淮宸站在门外先后听到两声啼哭的时候,他的心忍不住战栗。 他的王妃,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那一瞬间,靳淮宸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他急匆匆地跑进内室,想瞧上崔思洁一眼,这女人,平日里调皮活泼,如今累极,苍白的脸颊上映着滴滴泪珠。 往常梳地一丝不苟的发髻,如今也只是发丝垂散在脸颊两侧。 靳淮宸上前轻声道:“谢谢你,昭昭,给我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你辛苦了。” 崔思洁苍白的脸上听到这话,莞尔一笑,“不辛苦,王爷。” 见男人有些微红的眼眶,崔思洁慢慢地抬起双手,抚摸上男人的脸,“瞧您,怎么哭了?” 靳淮宸似也有些不好意思,棱角分明的脸上强挤出几丝笑容,俯身吻上了崔思洁的额头。 靳淮宸心想,此生,他绝不负她。 崔思洁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说道:“王爷,坊间有言,‘书上林赋者,得心上人。’我们这次给孩子们取名便从《上林赋》中选,可好?” 靳淮宸点点头,喑哑的声音带着缱绻温柔,“好”。 于是,两人写了许久的《上林赋》,终是定下了名字。 姐姐叫靳棠栎,弟弟叫靳驰仁。 “靳棠栎”出自《上林赋》“沙棠栎槠,华枫枰栌”,意为女儿活得潇洒恣意。 “靳驰仁”出自《上林赋》“游于六艺之囿,驰骛乎仁义之涂”,意为儿子行君子之仁义。 ---------- 江陵王刘勇,性情刚毅果敢,为盘踞南方的一大藩王势力。 刘勇在江陵多年,是朝廷封的异姓王,若是此人不除,晋王想登顶帝位只怕没那么容易。 况且江陵地处长江中下游,土壤肥沃,经济发达,江陵的富庶,可惊天下。 是以这些日子,晋王便在书房里与谋士谈论此人。 “本王欲杀刘勇,刘勇不杀,大业难成。你们觉得呢?”靳淮宸转了转自己的白玉扳指,说道。 范须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了片刻,说道:“王爷,刘勇自然要杀,可是江陵一带,离雍州远且不说,江陵王的实力也不可小觑,若要杀他,只怕没那么容易。” 靳淮宸听到这话,也知范须说得有理。 这时王囿上前说道:“王爷,臣有一计,或可用之。” 这话让靳淮宸有些惊讶,王囿平日里是个粗人,不过此人粗中有细,若说想到行军计谋,倒也不是不可能。 靳淮宸淡淡说道:“王将军但说无妨。” 王囿粗壮的声音响起:“王爷,江陵富庶,不仅我们知,朝廷也知,若是能挑起朝廷与江陵王之间的纷争,还怕除不掉那刘勇吗?” 这话给了范须启发,只听范须摇了摇自己的扇子,说道:“王将军说得有理,臣以为,我们可以假传太皇太后欲杀刘勇,刘勇知道后必然大怒,想反攻朝廷,到时候朝廷无人可用,必然派王爷镇压,如此一来,杀刘勇便顺理成章。” 靳淮宸听到此计,赞道:“此计甚好,范先生高计。” 第73章 计成 太皇太后欲杀江陵王刘勇的消息,传至江陵后,刘勇大怒。 刘勇生的魁梧高大,收到这消息时,正与自己的妾室玩闹,见随从传来密信,登时好心情尽散。 “这老婆子,就喜欢玩弄权术,老子早晚杀了这女人”刘勇骂道。 顿了顿,继续说,“ 这老婆子还想杀我?老子反了她。” 刘勇武将出身,说起话来,十分粗俗。 但他却极有能力,如今江陵有几十万大军,都在他的掌控中。 因而,靳淮宸才设下此计,欲诛杀刘勇。 刘勇有个毛病,就是行事稍显鲁莽。 比如密信此事,虽说是亲信从京中传出,太皇太后欲杀江陵王。 可他却不去想,亲信是否可靠?密信是否真实? 然这些刘勇已经没有心思去疑虑,本来他就对朝廷行事有诸多不满。 所征赋税一年比一年多,他早就不愿意上缴了。 如今那老婆子又开始兴风作浪,刘勇如何能忍? 是以当下从美人身旁起来,带着随从去了军营。 随从还在劝慰,“王爷,此事未必是真?不若再派探子探一探?” “老子管它真假,本来老子早就想杀了那老婆子,如今正好,老子要清君侧。”江陵王满不在意地说道。 骑着马一路向军营赶去,几个随从跟在后面。 到了军营,刘勇利落下马,军营中将军们此时正在练兵,见到江陵王来了,忙上前行礼。 “见过王爷。”众位将军说道。 江陵王抬眼看着面前几个人高马大的将军,眼眸中怒意仍是未消,说道:“不必多礼,随我到营帐中来。” 将军们见王爷面色不愉,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憨厚的将军靠近江陵王的随从,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对?” 那随从想起王爷看了密信之后,神色大变,说道:“京中密信传来,太皇太后欲杀王爷。” “什么?”贺雎听到这话,也登时骂开了人,“太皇太后那老太婆,真是无事生非。” 贺雎身为江陵王身边第一猛将,性子脾气与江陵王颇为相近,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众位将军随着刘勇进了营帐,只听他道:“太皇太后那老巫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此次竟说要斩杀本王,本王这些年来一直忍着朝廷,每年给个小皇帝交税交粮,如今本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本王要清君侧,杀了那老太婆。” 众位将军一听,太皇太后竟然要杀他们王爷,这还得了,当下纷纷迎合。 “王爷说得对,老子也忍朝廷忍了好久,我贺雎任凭王爷吩咐。”贺雎拍拍胸口,表示赞同。 易虎将军却有不同意见,“王爷,臣认为,此时不宜与朝廷起纷争,若是我们围攻朝廷,到时候朝廷就可能要趁机削藩了。” 易虎此人,虽名字听起来以为此人虎头虎脑,其实此人身材精壮,但并不魁梧,脑子十分聪明,经常比其他武将多转好几个弯。 江陵王刘勇,在江陵一带过惯了逍遥安逸的日子,便有些得意忘形。 以为自己还如当年那般英勇善战,其实他今年,已经有五十岁了。 且不说与朝廷此战是输是赢,就怕战争还未结束,王爷就可能已经薨世。 只这话,易虎想到了,以他的圆滑,却并不会说出来。 可贺雎并不这么认为,只嗤笑一声,“易虎将军,你太保守了,我们这么多大将,每日在这里练兵,就是为了有一日能为王爷所用,出征打仗,你却畏畏缩缩,就朝廷那兵力,只怕想打我们,也未必有人可用。” 易虎因是从底层爬起来的,所以深谙人性。见贺雎并不赞同自己的观点,刘勇也一言不发,便未再劝下去。 只道:“贺将军说得是,是属下想差了。” 刘勇见营中无人再反对,当下说道:“那好,你们整顿二十万大军,随本王出征,清君侧,此战若胜,本王便自封摄政王,你们通通加官进爵。” 听到这话,众将军一时之间有些热血沸腾。 江陵再好,总归不是京城。 自古以来,哪个臣子不想出入皇城,做天子近臣。 是以当下出了营帐,开始整顿士兵。 ------- 江陵这边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晋王府。 晋王本就派人盯着江陵王的一举一动,若是此番能成功收复江陵王,则大业可成。 见江陵这边已经开始整顿军队,粮草,武器,瞧那架势,可不就是要出征。 晋王大喜。 晋王府书房之中。 诸位谋士都在这里,与王爷商讨此事。 赵玖为人不羁,端起桌上的一只紫砂壶茶杯,抿了一口。 嬉皮笑脸地说道:“王爷,江陵王那老小子已经开始整顿兵马了,此离间计用得甚好。” 又盯着眼前的紫砂壶茶具,“哎呀,这王爷府里的东西就是好,瞧瞧这茶具,一看就不是凡品。” 靳淮宸瞧见面前此人一脸贱样,只皱着眉,一副嫌弃的表情瞪了瞪他。 范须说道:“王爷,臣认为,等到江陵王开始出兵,我们便可将江陵王欲反这消息,推波助澜送到京城了。” 靳淮宸点了点头,“范先生说得甚是。” 众人又商讨了片刻,如何布局,用何人在何处,等等细节。 靳淮宸不住地看向沙漏,问道:“可是中午了?” 王囿有些懵,愣了愣,不知王爷是何意。 赵玖一个扇子拍在了王囿头上,“你个呆子,看不出来咱们晋王爷想回内院见他那娇妻。” 靳淮宸听到这话,又皱眉瞥了赵玖一眼。 赵玖登时瞪着大眼,被吓了一跳,“瞧瞧,这护短护的,连说一句都不让说了。” 靳淮宸一时之间十分无语,只道:“诸位,王府在前厅备下膳食,不妨留在王府用膳,本王就先去瞧瞧王妃。” 众位谋士将军们一听,顿时惊诧,没想到这赵玖竟猜对了。 当下想起王妃于一月前为晋王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抬手恭贺道:“听闻王妃为王爷诞下龙凤胎,恭喜王爷喜得贵子。” 听到众人提起王妃和孩子,一向正经的晋王,眼眸竟泛起温柔,脸上也有几丝笑意,“多谢诸位。” 说着,便带着随从往内院去。 赵玖又在一旁嘀咕起来,“真是美人误君啊。” 范须看见赵玖这没正形的样子,往他后背拍了一下,“误你个头啊,王爷王妃岂是你能说的?” 赵玖被打了一下,抱着肩膀吃痛,“疼死了,范须你这老匹夫。等等我。” 第74章 留下 梧桐院。 崔思洁正在给孩子们喂奶,虽说请了四五个乳母,但崔思洁这几日胸有些涨,便想着亲自喂孩子们,可缓解一二。 靳淮宸踏进内殿,瞧见的便是这场景,一时之间有些怔愣,耳垂泛起了红。 崔思洁正喂着孩子,见靳淮宸进来了,忙将自己胸前的柔软遮住,“王爷,您怎么进来了?” 靳淮宸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议完事,便想着来陪你用膳。” 崔思洁的身上如今有一股奶香味,飘至靳淮宸鼻尖,让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动。 瞧见崔思洁遮遮掩掩地样子,靳淮宸有了几分想逗弄她的心思,“你哪里没有被本王看过,遮遮掩掩地做什么?” 崔思洁听到这话,脸上泛起红晕。 又听靳淮宸趴在她耳边说:“不若让本王帮帮孩子们?你说可好?昭昭?” 崔思洁听到这话,一愣,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他是说,他也要? 崔思洁没想到如今这男人脸皮如此之厚,实在让她汗颜。 然靳淮宸的身子已经倾过来,两人一时之间闹成一片。 ------ 慎府。 自慎明轩丧礼,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靳嘉良除了在慎明轩丧礼来过慎府之后,便再没有来慎府见过慎舒兰。 慎舒兰却不着急,她觉得她的筹谋应是已经达到了。 她这几日便觉得身子不适,今个去医馆里瞧了大夫,大夫说,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晋王府了。 这般如是想着,慎舒兰抬了抬眉眼,“颜芝,你去将此信传给世子。” 颜芝便是慎舒兰回来后,于姨娘又给她拨的丫鬟,平日里还算乖觉。 颜芝点头应是。 晋王府中,当靳嘉良接到慎舒兰的来信时,本来就不打算看,那天他去慎府,本是应着礼节,前去悼念,谁知竟被慎舒兰勾到了床上,事后他也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觉地着了道。 如今见到慎舒兰的丫鬟来传信,他根本就不想接。 只耐不住那丫鬟说,慎舒兰说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打开信,那丫鬟才能走。 是以无奈之下,只好打开信件。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把他吓了一跳。 慎舒兰有孕了。 这可是她弟弟的孝期。 孝期有孕,不是摆明了告诉世人,她不检点吗? 而他也只在慎明轩丧礼那日去了一趟慎府,如今慎舒兰有孕,可不就是告诉别人,他堂堂晋王府世子与慎家姑娘于丧礼之日苟合,实在荒唐。 靳嘉良如今的心情如数九寒冬,只慌乱地朝丫鬟摆了摆手,让那丫鬟走了。 颜芝还说道:“世子,我家姑娘说,您若是有什么打算,可以传信来。” 说完转头便走了。 而靳嘉良如今想的是,这孩子绝对不能要,若是被发现了,他的名声、脸面,还要不要了? 当晚,靳嘉良翻墙去了慎府。 慎舒兰本来准备就寝了,听见脚步声,抬眼瞧了去,便看见靳嘉良走了进来。 微微有些惊讶,但眼底更多的还是惊喜。 柔声唤道:“世子,妾身有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靳嘉良皱了皱眉,说道:“这孩子不能留,孝期有孕,这算怎么回事?” 慎舒兰一听这话,没想到靳嘉良心这么狠。 “这可是你的孩子。” 靳嘉良拿出一包堕胎药,倒进水里,“舒兰,听话,你喝了这堕胎药,这孩子真的不能留。” 慎舒兰怒从心头起,抬手将杯子摔倒地上,堕胎药没了。 靳嘉良一看眼前这女人将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堕胎药撒在地上,心里又恨又气。 若是让父王知道这事,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怒意汹涌而至,靳嘉良竟掐住了慎舒兰的脖子,“你个贱人,留着这个孩子,难道让世人都知道,在你弟弟丧礼之日我们有了苟且?” 慎舒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他无比陌生,竟然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但慎舒兰是谁,她心机狠辣,意志一向坚定,当下哭求起来,“世子,您不能这般残忍,你想想,如今王府中还无姬妾有孕,您到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王爷已经有了三个亲生孩子,还有二个都是男孩,您就不怕您的世子之位不保吗?”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惊住了靳嘉良。 慎舒兰说得是事实。 他的后院里,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姬妾生下自己的孩子。 如今好不容易慎舒兰有孕,可是却名不正言不顺。 靳嘉良哼了一声,拂开女人抱着自己的手,转身欲离去,只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好自为之。” 慎舒兰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在弟弟丧礼与世子行苟且之事,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当下心痛的哭了起来。 心里暗恨靳嘉良,这男人,真真是心肠歹毒。 翌日。 靳嘉良不得不承认,慎舒兰的那一番话确实影响了他。 他难道真的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后院里如今没有一个女人生下自己的子嗣,而父王,却有了两个亲生儿子。 越想,靳嘉良便觉得后背冒冷汗。 自己的世子之位,焉知,父王会不会想着给他的亲生儿子? 想着想着,终究还是认同了慎舒兰的看法,不若就留下这个孩子。 可若是留下,就必然要再把慎舒兰弄回王府。 第75章 薨逝 江陵王刘勇率三十万大军出征,已经逼近关中,言之凿凿要清君侧。 江陵王有言:太皇太后牝鸡司晨,效仿吕后,外戚专权,玩弄权术,陛下年已加冠,太皇太后仍不还朝于陛下,是以臣欲清君侧,诛杀太皇太后。 京城中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听闻此消息,又惊又怕,心思各异。 江陵王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诛杀太皇太后。 站在小皇帝的立场上,若是太皇太后薨世,则江陵王无出兵理由,自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站在太皇太后的立场上,这刘勇是要杀她,那还得了,必须将刘勇斩杀,方解心头之恨。 于是,以往小皇帝与太皇太后本就有嫌隙,这次江陵王的出兵,实则是让两人真正意义上发生了分歧。 小皇帝第一次开始深入考量,是否要听琴美人的话,秘密毒死太皇太后。 琴美人便是晋王送给小皇帝的美人青琴,如今被小皇帝封为琴美人。 太皇太后则是怒不可遏,不知道刘勇那老匹夫发什么疯,江陵本就离京城远,双方平日里都是互不干涉,互不得罪,如今刘勇突然率大军攻入关中,打着诛杀自己的名义,又是何意? 她当然不知道,这其中是晋王府的挑拨和推波助澜。 傍晚,小皇帝与琴美人玩闹了许久,终是睡下。 琴美人见小皇帝今日兴致缺缺,但又未听小皇帝开口吐露,不便直接询问。 然不知是太皇太后的威压实在太重,还是刘勇的三十万大军着实把小皇帝吓住了,这日夜里,小皇帝竟做起了噩梦。 梦中,是这几年来,太皇太后的专横霸道,她独揽大权,自己在太皇太后的掌控中苟且求全。 他还记得,他刚刚登基时,太皇太后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亲生母亲杖毙,他哭求着,忘不了太皇太后冷漠的眼神。 他还记得,他想与小太监斗蛐蛐,太皇太后勃然大怒,将那小太监施以极刑,并告诫他,“为君者,不可耽于享乐,更不可受宦官左右”。 他还记得,但凡是他稍稍流露出喜爱的东西、人、事物,太皇太后都要一一毁之,只说,“为君者,不应有喜好”。 他怕极了,生怕哪一天,自己也被太皇太后杀了,毕竟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太皇太后还可以轻易换人。 小皇帝猛然从梦中惊醒,满身是汗的坐起来。 琴美人这时也醒了过来,见小皇帝一脸恐惧,额头上全是冷汗,问道,“陛下,可是做噩梦了?有妾陪着您呢”,青琴的年龄本就比小皇帝大个一两岁,平日里如大姐姐般,温柔周全,这也是为什么小皇帝总爱来青琴这里的原因。 寂静的夜晚,总是让人更愿意吐露心扉。 小皇帝也不例外。 他趴在青琴的胸前,哭诉道:“青琴,我好害怕,江陵王刘勇已经逼近关中,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要杀了太皇太后。” 感受着美人胸前的柔软,小皇帝感觉到莫名的心安,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我刚才梦到了什么吗?我又梦到年少时太皇太后杀了我母亲,杀了陪我玩耍的小凳子,杀了我心爱的鸟。” 说着,只觉得情难自抑,抽泣个不停。 青琴白皙无瑕的玉手放在小皇帝的肩膀上,轻轻拍着,“陛下,既然刘勇打的名义是清君侧,是要杀了太皇太后,那不若我们就将太皇太后毒死,这样一来,江陵王想来也无理由攻来京城了。” 小皇帝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意动,毕竟,他在太皇太后的压制下已经太多年了,如今有人告诉他,太皇太后将死,他的心里竟有一瞬间觉得无比轻松,能够摆脱一个多年来让自己陷入深深恐惧的人,实在值得欣喜。 “可是,若是太皇太后死后,江陵王仍不肯退兵,又当如何?” 只听拥着的女人又继续说道:“陛下,晋王殿下手中也掌握着雍州几十万兵马,与江陵王不相上下,晋王殿下又一向赤胆忠心,我们可以派晋王殿下出兵镇压。” 小皇帝听着眼前的美人娓娓道来,心里不再慌乱,稍稍定了定心神,紧紧抱住青琴:“谢谢你,我的好姐姐。” 青琴听了小皇帝对自己意动下的称呼,也有些红了脸,却被小皇帝一下吻住了红唇,两人闹成一团。 于是,在小皇帝的默许下,青琴开始收买宫人给太皇太后下毒。 太皇太后即便是老谋深算,也想不到小皇帝如此愚蠢。 江陵王北上,虽是打着诛杀外戚的名义,可她若真的一死,各地藩王必然群起,尤其是与江陵王实力不相上下的晋王,野心勃勃。 所以太皇太后根本没想到小皇帝竟是要向江陵王妥协,暗中毒害她。 当她察觉到自己已然中毒时,毒药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只见太皇太后一心腹凑至太皇太后耳边,“娘娘,已经查到了,是陛下的默许下,琴美人下的毒。” 太皇太后听到这消息,似乎早已猜出,面上并没有表现出诸多怒意,只感慨道, “皇帝真是愚蠢,这就是哀家辛辛苦苦培养扶持上位的皇帝。” “哀家一辈子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少人畏惧哀家,憎恨哀家,有求于哀家,临了竟被亲手扶植上位的皇帝毒害,真是造化弄人。” 李嬷嬷似乎也十分感伤:“娘娘,您别难过,晋王那般狼子野心的人,怎会甘居于藩王,您若是遭难,只怕小皇帝也做不了多久了。” 太皇太后听后,讽刺一笑,“沈贵妃真是命好,嘉庆帝宠了她一辈子,虽说最后被哀家杀了,她的儿子却又那么争气,哀家的儿子却早早逝世,哀家是不是错了?不该将钰儿推上皇位?” 李嬷嬷劝慰道:“娘娘,您没有错,永平帝当年本就是太子,您若是不将他扶上帝位,一个没有登上皇位的太子,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太皇太后拍了拍李嬷嬷粗糙的手,“幸好哀家身边还有你,哀家去后,你也自请出宫,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再为难你。” 李嬷嬷听到太皇太后这话,忙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愿陪着您,永远伺候您,就是您到了地下,也得有人伺候着不是?您若是不嫌弃我老婆子笨手笨脚,我就永远跟着您” 太皇太后似是有些欣慰,“嬷嬷,哀家身边如今就只有你一人知心了,委屈你了,伺候哀家一辈子。” 李嬷嬷听到这话,泪忍不住地掉下来,“怎会?这普天之下,您是最尊贵之人,奴婢能伺候您,是三生有幸。” 终于,太皇太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太皇太后薨逝。 满殿悲伤,宫人啜泣。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尔尔。 第76章 造反 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从宫中传出,钟声响彻整个京城。 这个皇城中最尊贵的女人,历经三朝的女人,终于逝世。 那些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太皇太后擅权事件,终将离世人远去。 一个新的局面即将到来。 伴随着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宫中传来了太皇太后的最后一道懿旨,斩杀青琴、青音两姐妹。 小皇帝虽有诸多不舍,但到底没有违抗太皇太后的懿旨,青琴、青音最终要为太皇太后殉葬。 牢房中。 小皇帝匆匆跑到关押着青琴、青音的那一间,满脸泪水:“琴姐姐,音姐姐,你们要死了吗?” 青琴一脸淡然,视死如归般,只淡淡道:“陛下,太皇太后要斩杀亲身,妾身为太皇太后殉葬,已成定局,您莫要哭了。” 青音到底比青琴小几岁,还不成熟,“陛下,您能救我跟姐姐吗?陛下,妾身和姐姐都舍不得你。” 只小皇帝听到这话,哭得愈发厉害,“好姐姐,这是太皇太后最后一道懿旨,朕如何能违抗?” 青琴见到小皇帝悲伤哭泣的样子,心里稍稍有几分触动,她毕竟陪伴了陛下一年,陛下对她,倒也算宠爱有加, 如今太皇太后已死,她和妹妹的任务已然圆满结束,就算是死了又怎样?到底没有辜负王爷所托。 只是,面对这样的小皇帝,她的眼眶竟也有一丝丝的湿润,她不知道她莫名的悲伤从何而来。 小皇帝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当帝王,若是做个富贵闲人,想来可以平安一辈子。 只是她,一个细作,怎么可以有想与处在是非中心的小皇帝厮守相伴的心思呢? 陛下如今是不知道她和妹妹是细作,若是知道了,还会对自己有今日的感情吗? 青琴抬了抬手,抚上小皇帝的柔嫩的脸颊,莞尔一笑,“陛下,妾身此生有您宠爱,已然知足,您往后行事要万分小心,保重自己。” 小皇帝感受着青琴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美人的手上,听到眼前的人,临死还在安慰自己,心里翻涌上来巨浪,泪水更是不要钱似地往外撒, “琴姐姐,是朕对不起你。” 青琴知道,小皇帝是个纯善的人,这种性格若是生在富贵人家,由父母族人庇佑,应是一生安稳。 可偏偏这样的性格却成为了帝王,帝王心术,自当弄权谋,算人心,设危局,可这些,小皇帝通通不会。 “陛下,您没有对不起妾身,能侍奉您一场,是妾的荣幸。” 一介帝王,却能保持如此性格,实在罕见,又让人觉得惋惜。 青琴心中止不住的酸涩,她并不怕死,她本就是死士,忠于主君,是她的使命。 可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前的皇帝带来的满腔热忱。 强忍住心中的五味杂陈,只冷淡地说,“陛下,您走。妾身死而无憾。” ------------ 各地藩王开始蠢蠢欲动。 晋王盘踞北方多年,江陵王地处江南,西南王掌管西南地区。 这三大藩王势力使得京城中皇权凋敝。 消息传至江陵王处,刘勇微微有些惊讶,太皇太后已死,他已无出兵理由。 可若是就此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几个将领围至军营里,商量该以何种对策应对。 贺雎说道:“王爷,臣认为不若我们就继续从关中进攻京城,太皇太后已死,虽说师出无名,但小皇帝一人固守京城,已经不足为惧,我们不若反!” 贺雎气势十足地说道。 江陵王刘勇被贺雎这一番说辞一激,也有些蠢蠢欲动,“就是,老子也不甘心这一辈子就做个藩王,哪里有做天子尊贵?” 江陵王的妹妹刘菱自小习武,此次也跟随大军出征,刘勇特封她为征北将军,此时也在帐中一同议事。 刘菱身着将军盔甲,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有着不输男子的气场,瞧着惊心动魄。 只她一张脸却又长得妖艳惑人,若是换下盔甲,着上女儿装,想来也是个艳美的女娇娘。 刘菱甩了甩自己束起来的长发,“哥,我也觉得我们不若反了,如今我们手中有三十万大军,还怕他区区一个小皇帝?” 刘勇见妹妹一个女子都支持自己,心中喜甚,“征北将军说得有理,诸卿如何看?” 易虎又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王爷,如今北方还有晋王,西南还有西南王,这两方势力都不弱,若是我们先反了,只怕会被群起而攻之。” 江陵王麾下,诸多大将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只唯独易虎,出身低下,虽如今也有资格入军帐议事,但常常并不被重视和采纳,这次也一样。 只见薛临开始反驳他了,“易虎将军,你莫要再反对了,每次大家议事,你都保守退却,真不知道你是站哪边的?若是你如此贪生怕死,不若辞官回你老家算了。” 薛临此人,出身江陵薛氏大族,是以平日里,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如今这话,可不就是满满地对易虎出身卑微的鄙夷,对他意见的不屑。 刘勇一听薛临此言,心中十分赞同,不理会易虎的意见了,当下说道:“既如此,我们就继续北上,攻入京城。” 帐内一时间气氛热烈,大家都在想着,若是江陵王登帝,自己有从龙之功,家族该是何等荣耀。 第77章 发兵 江陵王率领三十万大军继续北上,欲围攻京城的消息传来时,朝中人人自危。 小皇帝失去了太皇太后的掣肘,却并没有感到十分轻松。 因为此时他还是不得不面临,江陵王的三十万大军。 此时的江陵王刘勇,更加虎视眈眈,比之前更加野心昭着,他已然举起了造反旗帜,欲与京中皇权对垒。 小皇帝怕极。 朝堂之上,众臣心惊胆战,朝中并无武将可用。 宁国公站了出来:“陛下,微臣以为,不若派晋王攻打江陵王,晋王殿下一向忠心朝廷,之前攻打高句丽更是战功显着,如此,京中危机可解。” 此时朝中已经没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了,毕竟江陵王大军虎视眈眈,已经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有能力出兵镇压,自然心中甚喜。 况且宁国公的女儿便是晋王妃,想来晋王定是与朝廷一条心。 几个朝臣纷纷表示赞同,“陛下,臣附议,晋王殿下战功卓着,又为朝廷殚精竭虑镇守雍州,实乃大燕良将,有晋王出兵,天下定可无逾” 小皇帝见朝中臣僚都举荐晋王出兵,遂点头,扳下圣旨。 ----- 圣旨由使者快马加鞭带去了雍州晋王府。 一路上,使者急地不行,几次三番地催促跟着的侍从,快些快些。 五日之内,跑死了几匹快马。 终于于一个清晨到达了晋王府。 晋王府众人跪在地上接旨。 “晋王府众人接旨,今有江陵王刘勇心怀不轨,出兵谋反,朕心甚怒,特命晋王出兵镇压乱臣贼子,钦此。” 使者扳下圣旨,恭恭敬敬递到晋王手中。 “晋王殿下,如今京中危局,您快些出兵。”使者有些着急地说道。 靳淮宸接过圣旨,点了点头,只道:“不日我便出兵,使者莫急,一路舟车劳顿赶来雍州,使者不若先去驿馆休息。” 使者抬手行礼:“多谢晋王殿下。大燕有您,实在大幸。” 靳淮宸随后便带着世子快马去了雍州大营。 点将数十位,兵者四十万,粮草数万旦,准备出兵擒贼。 兵贵神速。 是以靳淮宸不敢耽误,召了诸位将军。 慎明煜也在此列,他是晋王亲封的振威将军,平日里在军营兢兢业业。 靳淮宸吩咐道:“本王欲拨四十万大军出征,只这次本王欲兵分两路,振威将军带十万大军围攻江陵,剩下三十万大军由我亲率,去关中围困江陵王军队。” “诸位将军,此战若胜,则大业可成。” 王囿恭敬应道:“王爷英明,属下定不辱使命。” 其他将军也都一一应和。 振威将军慎明煜没想到自己竟能率十万大军出征江陵,当下十分激动,双膝跪地,“谢王爷信任,属下定尽心竭力,不负王爷所托。” 靳淮宸堪堪扶起慎明煜,只道:“振威将军英勇无畏,是本王之左膀右臂,此次你单独率十万大军到江陵,自当万事谨慎小心,来日凯旋,我和王妃为你加官进爵。” 众位将领也听说了,慎明煜被王妃认成义弟,那可不也就成了晋王的小舅子,一时之间十分艳羡。 纷纷上前给慎明煜打气,“振威将军此战定能一战成名。” 营帐中一时气氛正好。 ------- 靳淮宸安排完军中诸事,便回了王府。 梧桐院中,崔思洁心情复杂。 她知道,这是晋王的抱负,他志向远大,绝非想安于一隅。 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夫君有雄才大略,也不能阻止。 作为妻子,自当支持夫君的决定,支持他的雄心。 可是,她仍然担心他的安危。 他不仅仅是雍州的王爷,不仅仅是朝廷的臣属,他还是她的夫君。 她无比自私的想,他能留在王府。 可她也知道,作为王妃,作为王爷的妻,她不该如此。 王爷想守天下,守万民,守山河。 如是想着,堪堪想要落泪。 靳淮宸回到内院,见到的便是崔思洁对月自怜。 轻轻走过去,瞧见崔思洁眼圈微红,“昭昭,怎么了?” 崔思洁甫一听到这话,原本强行忍住的眼泪落下,“王爷,此去一战,祝您凯旋而归。” 我想和你白头偕老,和你举案齐眉,和你相伴一生。 这些话,崔思洁忍在了心底。 靳淮宸瞧见美人落泪,心中微动,紧了紧自己的袖口,抱住催思洁,“昭昭,相信我,等我回来,我迎你回京城,带着我们的三个孩子,可好?” 崔思洁低着头,耳边是男人的喃喃细语。 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对了,这次我派慎明煜率十万大军去围困江陵。”晋王状似无意地提起。 崔斯洁听见王爷对弟弟委以重任,只道,“多谢王爷,想来明煜定能不负使命。” “你们此去,一路小心,万事顺遂。” 说着,崔思洁开始给靳淮宸收拾行囊。 “这寝衣带上,是我亲手缝制。” “这背甲带上,若是遇刺,也好防范。” “这伤药带上,受伤可用。” 靳淮宸看见眼前的女人为她收拾行囊,嘴里还嘀咕不休,一时之间,心中甚暖。 第78章 回府 世子靳嘉良此次也要随靳淮宸一起出征。 只靳嘉良心里还盘算着要把慎舒兰弄回王府。 左思右想,后院之事都是王妃说了算,便去了梧桐院,准备去求王妃。 走进梧桐院,两个丫鬟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前,穿着粉色丫鬟服,瞧着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只毕竟是王妃院里的丫鬟,靳嘉良不敢随意肖想。 走上前,靳嘉良吩咐一个丫鬟,“劳烦帮我通报一声,我有事找王妃。” 丫鬟福了福身,“世子,请稍等。” 丫鬟走进内殿,便瞧见崔思洁正在给靳淮宸收拾行囊,两人话语之间,满是不舍。 “王妃娘娘,世子有事找您,如今正在院外候着。” 靳淮宸听见这话,有些疑惑,马上要出征了,世子不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跑来找王妃做什么。 崔思洁也稍稍愣了愣,说道,“让世子在前厅等着,我稍后就到。” 靳淮宸有些不悦,他和王妃正浓情蜜意时被世子打断,只道,“昭昭,我随你一同去,去瞧瞧世子有何事。” 说着,两人便相携来到前厅。 靳嘉良没想到父王竟也在此处,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开口。 靳淮宸看出靳嘉良的迟疑,微微皱了皱眉,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如是想着,靳淮宸轻抿了下茶水,只道:“世子来梧桐院,有何事啊?” 崔思洁见靳嘉良那为难的表情,一时之间十分无语。 顿了顿,说道:“世子但说无妨。” 靳嘉良深吸了口气,既然已经到了梧桐院,便硬着头皮张口,“父王,王妃,我从前的那个慎侍妾,两个月前她弟弟去世,我去慎府悼念,谁知被她勾引,竟一时没把持住,如今慎侍妾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儿臣想着,不若还是把她接回府中?” 靳淮宸一听这话,狭长的眸子看向靳嘉良,“世子,你与慎侍妾在丧礼之上行苟且之事,如今竟还想让这等毫无廉耻的女子入府,我从前教你的东西都抛之脑后了吗?” 靳嘉良吓得不行,连忙跪在地上,“父王恕罪,父王恕罪,只是如今慎侍妾毕竟已经有孕,我让她落胎,她又不肯,儿子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来找王妃商议。” 崔思洁原本正在一旁看着世子被训斥的好戏,如今冷不丁听见世子提到自己,忙清了清嗓子,“世子,你的后院如今还未有子嗣,如今既然慎侍妾好不容易有孕,不如就让她还以侍妾的身份进王府。” 崔思洁心想,她可不会轻易就放过慎舒兰,让慎舒兰回娘家,自己这段时间就少了好多乐趣,如今再让慎舒兰回王府,可不就是又要听自己的磋磨,也是好事一桩,遂点头同意。 靳淮宸没想到崔思洁竟是这样一番说辞,转头看向崔思洁,不明白这女人装的什么傻?她不是不喜欢那慎侍妾吗?怎么又允慎侍妾入府呢? 崔思洁见靳淮宸幽深的眸子似有一丝不解地看向自己,朝男人眨了眨眼睛,细嫩白皙的玉手随意地搭在男人宽厚的手背上,似是在安抚。 靳淮宸在内宅之事上,没有什么心思去管。 如今见王妃同意慎侍妾回府,便也不再追究。 只皱着眉对世子道:“你回去赶快收拾行囊,此次随我出征去关中。” 靳嘉良见父王不再追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只心里嘀咕,幸好有王妃在,不然他还不知道要被父王骂成什么样子呢? 怪不得总是听下人说,有什么不决之事,就去找王妃,王爷听王妃的。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 慎舒兰要回王府的消息传至世子后院,惊起了轩然大波。 况且如今世子后院无一人有子嗣,只独独这要回府的慎侍妾有孕,众人心中都有一番计较。 世子妃薛如意自不必说,心中十分难过,不明白自己明明嫁给世子已经有两年多,却还是未能受孕。 薛如意一脸呆呆的神情,“嬷嬷,你说为什么我不会有孕呢?” 张嬷嬷心中也为自家主子难过,安慰道:“那慎侍妾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人,已经被休弃,竟还能勾得世子与她苟合,还怀了身孕,实在是恬不知耻,就算回了王府又如何,还不得听您的吩咐。” 薛如意听了这话,心情稍稍好些,“慎舒兰那不要脸的贱人,真真是好手段。” 张嬷嬷又想起府中的传言,继续说道,“姑娘,您还不知道?听说世子只在她亲弟弟丧礼那日去过慎府,您想想,慎侍妾能在丧礼之上与世子行苟且之事,可见此人是多么下贱。” 薛如意没想到竟是如此,眼睛都瞪大了,有些愣神,“嬷嬷,这是真的吗?” “老奴听府中下人说得,想来所言非虚。”张嬷嬷老神在在地说道。 薛如意伸出白皙的手指,捏了一个琉璃盏中盛着的水晶葡萄,是王妃特意吩咐,让今儿个大厨房送来的,只道, “咱们王妃娘娘真是性子好,连这种事都能容忍,竟是同意让那贱人再入府。” 张嬷嬷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给自家姐儿听,顿了顿,“听说是世子亲自去梧桐院求的,想来王妃娘娘也觉得十分为难。” 薛如意听到是世子去求的王妃,心里微微一颤,世子薄情,处处留爱,虽说不曾苛待了她,可她的心只觉得苦闷和酸涩。 这时,方织端来了易孕汤药,这汤药的方子是薛夫人特意送来的,说是有利于女子调理身子,“世子妃,该喝汤药了。” 薛如意瞧见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只觉得胃里犯恶心,喝了一年,自己还不曾有喜讯,冷着一张脸道,“喝这东西有何用?” 张嬷嬷见自家姐儿暗自伤神的样子,一阵揪心,抱住自家姐儿,她是姐儿的奶嬷嬷,平日里姐儿对她十分亲近,“姑娘,您听话喝了药,早晚会有孕的,听话。” 薛如意眼泪滴滴地落着,只觉得自己前路渺茫,“没用的,嬷嬷。” 只耐不住方织和张嬷嬷一再劝道,薛如意只得端起汤药,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送。 嘴里苦,心里更苦。 薛如意十分怀念从前闺中的日子,不用和狐媚子争宠,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子嗣,不用费尽心思讨爷们欢心。 可如今,王爷和王妃为人大度,并不曾给她施加压力,可是府里其他人呢? 从世子后院的女人,到府中的下人们,哪个不在背后笑她,入府两年,却生不出孩子。 第79章 刘菱 王侍妾自去岁流产,彻底伤了身子,如今身子骨越发不好,整日里咳个不停。 甫一听闻慎舒兰那贱人要回来了,心里恨得紧。 王芳仪倚在檀木桌前,一挥袖子,将桌上放着的一应茶具摔在地上, “那贱人,若不是她,我的孩儿现在已经出生了,如今她还敢回来,走着瞧。” 旁边站着的丫鬟大气不敢喘一口,王侍妾自流产之后,性子越发怪异,脾气更是地暴躁,她们也都不敢轻易在她生气时凑上去。 王侍妾的贴身丫鬟柳玉是从前王侍妾为姑娘时,就在王家伺候的,是以平日里王侍妾对她态度还算和善。 这会子见王侍妾这般生气,柳玉也顾不得凑上去被当出气筒子,只轻轻地说道,“主子,莫要动静那么大了,若是被王妃知道,只怕您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王侍妾自然知道柳玉是为她好,只心里还是恨怒难消,红着眼眶看向柳玉,“柳玉,你知道吗?我每每想起那天流产时的痛楚,就恨那贱女人恨地紧。” 柳玉恭敬地在一旁给王侍妾打着扇子,“主子,如今世子后院里只有那慎侍妾一人有孕,可不就是众矢之的,到时候,想收拾她的,可不只是只有咱们,还有世子妃和玉侧妃呢。” 王侍妾听到柳玉一番劝解,心情才稍稍好些。 柳玉见王侍妾平静下来,继续道:“如今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调养好身子,说不定您还能有孕呢?” 可王侍妾回想起那天流产后大夫的话,说自己伤了身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心里便止不住的酸涩。 “不会了,府医说,我不会有孩子了” 柳玉听见王侍妾消沉的话语,只道:“凡是皆有可能,府医也没说的很绝对,侍妾还是要往前看,就是没有孩子,咱么若是能向王妃投诚,有王妃庇护,您在王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 王侍妾听到柳玉说起王妃,心里十分艳羡,是啊,王爷对王妃那般宠爱,若是她能得王妃庇护,想来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熬了。 ------ 慎府。 金色的阳光挥洒大地,清晨的露水映衬地绿叶更显葱郁。 慎舒兰不过刚刚起身,如今她稍稍有些孕吐反应,一大早吐个不停。 心里也止不住地犯嘀咕,世子不会真的不管她了? 那她费尽心机怀上孩子还有什么用? 又想起那日,靳嘉良掐住她的脖子,猩红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掐死。 不由得有些恐惧。 正担心着,却见一个王府的下人来传信,说是晋王妃已经同意她以侍妾身份入府。 听到这话,慎舒兰心里又惊又喜。 太好了,她就知道靳嘉良不是那么心狠的人,那天她又给他分析了王府里的形势,想必他定是听到心里了。 虽是侍妾身份,但到底她又回来了。 慎舒兰喜上眉梢,忙吩咐丫鬟,“你快去唤于姨娘来。” 于氏正在伺候慎老爷穿上官服去衙门,听见慎舒兰身边的丫鬟唤自己过去,心里有些无语。 如今她年纪已经三十五了,不过是个半老徐娘,又被青楼来的朱姨娘争去了宠爱,好不容易哄得慎老爷想起来从前的几分旧情,昨夜在她这里歇下。 如今大早上,她还在与慎老爷温存,这女儿,叫她过去也不知道换个时间。 只如是想着,见慎老爷面上似乎也有几分不高兴,只听慎老爷说,“那丫头又有什么事,被王府休弃了,还不老实。” 于氏被慎老爷这话吓了一大跳,也知道慎老爷说得是实话。 当下对那传话的丫鬟说道:“你先回去,我随后过去。” 又想起前段时间慎舒兰给她说的,说自己有孕了。 于氏想到就觉得头疼。 在慎明轩丧礼之日苟且,慎舒兰真是不要脸面。 若是世子不要这孩子,她女儿可怎么办? 胆战心惊地送走了慎老爷,于氏自己又梳妆打扮一番,准备往慎舒兰院子里去。 甫一走进屋里,便见慎舒兰眉眼飞扬,似乎是有什么喜事。 慎舒兰见于氏过来,只道:“姨娘,今日晋王妃派人传话来,说三日后让我以侍妾身份进王府。” 于氏没想到竟是这个消息,这意思是,女儿又能回王府了。 不论如何,总是比如今一个被王府世子休弃的弃妇好多了。 本来刚才还想计较一番,女儿大早上唤她,影响跟慎老爷温存一事。 如今这些事也都抛之脑后了,只觉得女儿又能指望住了。 当下喜笑颜开,“舒兰,你可真是娘的好女儿,真有本事,如今有了身孕,再进王府,这次行事可要千万小心。” 慎舒兰听见于姨娘的说辞,满不在意,她娘再厉害,也就伺候她爹这个六品官,伺候了一辈子,能有个什么眼界。 她慎舒兰到底在王府里待了好几年,又勾的世子移不开眼。 在慎舒兰看来,她可比她娘厉害多了。 如是这般想着,只淡淡说道,“知道了,姨娘,你放心,我这次回王府,定谨慎行事。” ------- 然慎舒兰还未回王府见到世子,世子靳嘉良已经随着靳淮宸出征了。 靳淮宸带着三十万兵马,赶往关中。 风雨兼程,一路驰骋,终于于半个月后抵达关中。 此时江陵王刘勇正盘据于关中,准备不日攻入京城。 可他没想到晋王竟也掺和进来了。 仓促之间,听说雍州晋王率三十万大军欲围困于他时,刘勇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刘勇此次出征也带来三十万兵马,实力雄厚,所以并不怕晋王。 另一方面,晋王一向与他们江陵没什么利益纷争,他们的关系谈不上恶劣。 可此次,晋王竟是奉了朝廷旨意,来捉拿他这个反贼。 虽说他不怕晋王,可是并不代表他就能赢了晋王。 是以忙召各位将帅商讨应对之策。 而没想到的是,刘勇之妹刘菱似乎对晋王颇有兴趣,直接扬言要主动率兵捉拿晋王。 只见营帐之中,刘菱一袭红衣盔甲,眉眼之间,尽显将军本色,十分张扬,“哥,让我去会会晋王,听闻晋王长相十分俊朗,又有着北方男子的健壮身躯,我颇有几分兴致。” 刘勇没想到自己的妹子竟还有这样的心思,一时之间,心思百转千回,若是那晋王也能瞧上自己妹子,说不定围困之局便可解了。 是以点点头,“妹妹,与晋王对垒时,万事小心,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刘菱见一向眼高于顶的哥哥,竟对晋王如此评价,心里更加生出来几分好奇。 于是,两军对峙之时,晋王这边的将帅们就发现,对面领头的竟是个女娇娘。 第80章 挑衅 刘菱骑着红鬃烈马,高居其上,英姿飒爽。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一众将帅,大声问道:“你们哪位是晋王啊?我要跟他单独打一场。” 这话可惊地晋王这边的将帅一愣,这女子是谁,竟这般大胆,上来就要找晋王。 靳淮宸自然也听到了对面女子的张扬唤战,眼神淡淡瞥过去,有几分玩味。 只听他嗓音清冽地说道:“在下正是晋王。” 刘菱看见一男子骑着马,不急不徐地走出队列,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住。 那男子一身将军战袍,玉冠束发,宽大有力的手握着缰绳,眼神淡漠,似是满不在意面前自己的挑衅。 这冷淡疏离的样子激起了刘菱的胜负欲。 刘菱提起长枪,便向靳淮宸刺去。 靳淮宸也不甘示弱,俯身躲过对面女子的攻击,也提起自己的长枪回击。 两人打得热火朝天。 只这刘菱打斗之时,却让人觉得有几分不正经。 她时而佯装被治服,又贴近靳淮宸的身子; 时而用长枪压住靳淮宸,又用手抚摸靳淮宸棱角分明的面庞; 时而冲着靳淮宸盈盈一笑,眨着自己的明眸。 在场离得近的诸位将军,自然是看懂了这刘菱的意思,这大胆的女子是对晋王有意。 可他们这些从雍州来的将帅,谁不知道晋王盛宠王妃,如今又来了个女将军,一时之间,将军们都有些看戏似的,看着两人打斗。 靳淮宸自然也看出面前女子的戏谑,一伸长枪,将女子困在枪下,“姑娘,得罪了。” 刘菱见面前男子卓尔不群的英姿,君临天下般的王者气质,英俊的五官就像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那般精致,薄唇似乎又暴露出男人的薄情,刘菱有些微微失神。 靳淮宸收回长枪,淡淡道:“姑娘,我虽不知你是谁,今日到底多有得罪,你且去,叫你家主公刘勇出来。” 刘菱见眼前男子唇瓣微启,一张一合,耳边全是男人喑哑淡然的声音,她的心丝丝颤动。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靳淮宸,刘菱伸出手,那意思很明显,是要靳淮宸将她拉起来。 然靳淮宸却并没有那意思,只骑着马转身准备离去。 刘菱见男人要走,一把拉住靳淮宸的战袍,红唇微启,“我是刘菱,刘勇的妹妹。” 靳淮宸听见身后的女子自暴身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转头看向她,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姑娘还是莫要再玩闹了。” 说完,转身骑着马回到自己的兵马中。 然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菱在心里暗想,晋王是在关心她吗? 她回想起刚刚与男人交战时,接触到他的身体,那温柔火热的触感,心中泛起阵阵意动。 靳淮宸回到自家队列中,便听到旁边的赵玖嬉皮笑脸地说道:“王爷,那女娘似乎对您有意啊。” 靳淮宸脸上仍是淡淡地,看不出喜怒,似乎在他三十多年如斯广阔的阅历中,这般儿女情长之事,除了王妃,再无一人,能让他的心底掀起丝毫波澜。 “不过是个不知事的女娘罢了,不必理会” 靳淮宸瞥了一眼赵玖那没正形的样子,不置可否。 -------- 雍州晋王府。 慎舒兰半个月前已经坐着一顶小轿入了府。 她仍是住在从前的丹菊院里。 再次回到故地,慎舒兰心中感慨万千。 翠竹从前便是慎舒兰在王府时的贴身丫鬟,如今见慎舒兰回来了,心中十分欣喜。 毕竟自慎舒兰被休弃出府,翠竹便从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变成了丹菊院里的洒扫丫鬟。 本来她还想着,过段日子,花些银子托个小厮,给自己换个院子待,谁知慎侍妾竟又回来了。 今日是请安的日子,慎舒兰早早让翠竹给自己打扮一番,往梧桐院走去。 王妃今日起得尚早,已经高高坐在上首。 只见崔思洁头戴凤冠,一身大红束腰玫瑰裙服,额上的金帖妆恰到好处,彰显着独属于王妃的端庄与高贵。 世子妃、玉侧妃、慎侍妾、王侍妾、马侍妾、孙侍妾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殿内。 众人甫一看见慎舒兰,表情各异。 毕竟这个女子,竟能干了害人的坏事被休弃出府后,还能大着肚子再回来,实在是手段颇高,就是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世子妃瞧见慎舒兰,眼神淡淡一瞥,便不再看去,似乎极不乐意与她打交道。 玉侧妃更不必说了,平日里便是眼睛长在天上,如今看见这么个下贱胚子,只恨不得离得远些,省的沾上了晦气。 王侍妾就恨意更加明显,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慎舒兰,毕竟就是面前这个女子害的自己流产,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马侍妾、孙侍妾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们本就在王府里是透明人,如今更是没什么存在感。 崔思洁淡淡地扫了一圈堂下众人,说道:“如今王爷和世子出征,府中众人都要恪守己身,莫要闹出什么事来,听懂了吗?” 世子妃连忙应声,“是,儿媳谨遵母妃教诲。” 王妃发话,众人莫不应声,都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只慎舒兰如今已经知道了这王妃就是她嫡姐,想到那个从前此次败在自己手中的嫡姐,她的眼里闪过不屑。 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装腔作势:“王妃娘娘,妾身有孕,日后身子愈发重了,这鲜果瓜果自是想吃的多些,若是下人们送来,您可要往我那里送些。” 崔思洁听到慎舒兰张口挑衅,心里暗道,这慎舒兰如今再入王府,倒是转了性子,只勾起唇角,“既然如此,日后下人们再送来瓜果,便将送去给世子妃的那份拨些给你。” 慎舒兰听见这话,笑出了声,“哎呦,那就多谢世子妃娘娘割爱了。” 谁不知道,世子妃特别喜欢吃些甜的瓜果,是以每次下人们送来,王妃都会派人送几大筐给世子妃,如今平白要拨出一些给慎侍妾,世子妃只怕心里不喜。 然慎舒兰才不管那么多,从前自己在王府小心翼翼,到叫别人看轻了去,如今自己有孕,想吃些甜口的,就算是世子妃也要让些给自己,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罢了,得意什么。 世子妃薛如意面上不显,实则心里怒极,这贱人,仗着肚子里揣个孩子,如此不要脸面。 第81章 放人 崔思洁看着堂下的闹剧,淡淡转过了眼,只道:“好了,世子妃、玉侧妃和慎侍妾留下,服侍我用膳,其他人都回去。” 儿媳服侍婆母用膳,乃是天经地义。 是以众人都不敢多言。 由着丫鬟将饭菜端上桌子,崔思洁神情自若地坐下,世子妃、玉侧妃、慎侍妾站在一旁,不敢造次。 崔思洁瞧着面前三人恭敬地模样,只道:“世子妃和玉侧妃坐下用膳,慎侍妾在旁边为我布膳。” 世子妃和玉侧妃脸上都闪过诧异,毕竟平日里王妃从未让她们留下用膳,她们本想着今日要为王妃布膳,谁知王妃竟让她们直接坐下,让慎侍妾站在一旁布膳。 慎舒兰自然心里不愿,她已经知道了面前的崔思洁就是慎思洁,也就是她去世的嫡姐。 从前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今竟是对自己呼来喝去。 当下慎思洁说道:“王妃娘娘,妾身有孕,如今要万般小心,恐怕不能伺候您用膳了。” 这话一出口,崔思洁的脾气就上来了。 慎舒兰以为她是好捏的柿子吗? 转头看着慎舒兰嚣张的样子,给夏荷使了使颜色。 夏荷登时大声训斥道:“大胆,慎侍妾竟敢不敬婆母。” 这话可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世子妃薛如意见场面尴尬,忙起身说道:“王妃娘娘,不若还是让儿媳来侍奉您用膳。” 崔思洁抬眼瞥了慎舒兰一眼,“既然慎侍妾对王妃不敬,就罚你闭门思过,抄写《女则》一百遍,为王爷和世子祈福。” 崔思洁本就只是想问难慎舒兰,对世子妃一向宽厚以待,是以并未多加为难,看向世子妃,“世子妃坐下用膳,我让夏荷为我布膳。” 慎舒兰没想到崔思洁如今竟这般为难自己,心里恨得要死,也只得应声。 -------- 这日夜里。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冲刷着绿叶红墙,雷声阵阵,惊得人一身冷汗。 崔思洁在睡梦中并不安稳。 只见一支利箭自城墙之上射向靳淮宸,靳淮宸登时中剑,血汩汩从靳淮宸胸口流出。 崔思洁吓得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王爷”,只听崔思洁唤道。 这时在床边守夜的春雨听到了崔思洁的呼唤,在床帐外问道:“王妃可还安好?” 崔思洁这才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只是这梦过于真实,崔思洁悲伤的想,若是王爷真的在战场上出什么事,她们可怎么办? 崔思洁喃喃道:“春雨,我想去找王爷。” 春雨当下有些怔愣,“王妃,若是您去找王爷,如今王府里三个小主子怎么办?” 崔思洁想到如今三个孩子还很小,若是自己去找靳淮宸,那孩子可怎么办? 当下只得歇了心思。 --------- 关中。 今日晋王的军队与江陵王继续开战。 如今仍是难分胜负。 只刘菱并没有在那天与靳淮宸交手之后,就听话不再上战场。 反而因为那男人的一句话,心里掀起了波澜。 今日是王囿做主帅领兵。 刘菱对着王囿喊道:“小子,让你家主公晋王殿下过来,今日怎是你来了?” 王囿听见面前的女娘喊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小子”,登时大怒,竟被这般轻视。 提着枪便朝刘菱冲去。 “小姑娘,你不要目中无人,我家主公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王囿五大三粗,体格庞大,即便刘菱武艺再高超,到底不如男子的力量大。 双方激战几个回合,刘菱渐渐体力不支,一下被王囿拿下。 王囿是个粗人,当下拿着绳子将刘菱绑了,捉回军帐中。 而江陵王这边的士兵见主帅刘菱被抓,心里慌乱至极,这刘菱可是主公的妹妹,如今她被抓,只怕要影响战争局势。 当王囿带着刘菱回到军帐中,刘菱一路破口大骂,“你快放了我,你个大老粗。” 王囿用块破布堵上了刘菱的嘴,“真是吵死老子了。” 靳淮宸便是见到了这样狼狈的刘菱。 眼中闪过玩味,“你这女娘今日怕是惹到了王囿将军,不然他怎会这般粗鲁待你?” 刘菱一双明眸瞪着靳淮宸和王囿,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几声哼嘤。 王囿看着刘菱那气鼓鼓的样子,也向晋王说道:“王爷,您是不知,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手段倒是狠辣,招招想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我武艺高超,只怕今日就要被她当成俘虏献给刘勇那老小子了。” 靳淮宸淡淡扫向王囿,勾起唇角不语。 王囿有道:“你还别说,这小姑娘看着倒是有几分姿色。” 刘菱听见王囿一会骂自己哥哥,一会又言语轻薄自己,眼里的愤怒喷薄欲出。 靳淮宸见刘菱这样子,只抬起手,朝王囿挥了挥,“将这女娘放了”。 狭长漆黑的眸子看向刘菱,又道,“姑娘,那日我便与你说过,战场不是女娘该待的地方,今日我便放你回去,下次莫要出来了,否则再被我的大将抓住,还要受一番苦。” 刘菱没想到靳淮宸竟让人将她放回去,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心底里涌上酸涩的感觉。 王囿听到靳淮宸这话,便将绑着刘菱的绳子解开,堵在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刘菱被解开之后,看着面前的靳淮宸,英姿挺拔,脸上显出一片红晕,似乎有些羞涩。 朝靳淮宸和王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王囿见刘菱这般样态,说道:“王爷,你看这女人,您放了她,她还不知好歹。” 靳淮宸瞥了一眼刘菱离去的背影,似乎毫不在意,“随她去,你一个大将军,何必与女娘置气。” 第82章 一箭 这边江陵王刘勇听说妹妹刘菱被晋王抓去,正准备调兵救回妹妹,却见刘菱自己跑着回来了。 虽面容有些狼狈,但见妹妹并无大碍,心里一块石头放下。 忙走上前,问道:“阿菱,晋王那边没有为难你?” 刘菱想到靳淮宸儒雅谦和的样子,脸上红了一片,说道:“哥哥,是晋王将我放回来的。” 刘勇没想到靳淮宸那般老谋深算的人,竟会将妹妹放回来,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只是毕竟双方已经开战,刘勇甚至在想,若是双方没有交战,将妹妹嫁给晋王,也是美事一桩。 又想到前几天探子探来的消息,晋王在雍州还有个深受宠爱的王妃。 摇了摇头,不行,就算没有交战,妹妹也不能嫁给晋王,总不能让妹妹去做侧室。 当下回道:“阿菱,你可别被晋王迷住了,他还有个王妃呢。” 刘菱满不在意,“哥哥,你这说得什么话,有王妃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勇见妹妹还在嘴硬,也不戳破。 刘菱此番回到营帐中,因为之前有被王囿擒住的经历,刘勇也不敢再让她单独带兵出去。 索性派了贺雎与刘菱一同领兵。 贺雎一向喜欢刘菱,这刘勇也是知道的。 刘勇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让妹妹与晋王多接触,便派了贺雎去看住刘菱。 贺雎对刘菱无微不至,刘菱若是能嫁给贺雎,也是不错的。 是以,刘勇当下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妥当。 然刘勇没想到的是,这个决定,让他悔恨终生。 贺雎听说刘菱被晋王下属抓了之后,又被晋王亲自放了回来。 心中十分诧异。 又看着刘菱提起晋王满脸欢喜的样子,醋意便登时涌上头。 他喜欢她这么多年,她都视而不见。 却如今对敌军的主帅那般迷恋。 真是气死他了。 今日定要给那晋王好看。 战场之上,沙砾翻飞,两军交战。 晋王没想到今日竟是又见到了刘勇的妹妹,这女娘竟还敢到战场上来。 贺雎吩咐身后的将士们往前冲去。 晋王手里握着缰绳,骑着马站在队伍前方。 只没想到,一支剑竟向靳淮宸胸口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剑马上就要射入靳淮宸心脏时,刘菱竟侧身翻了过来。 那支剑,射中了刘菱,正中胸前。 刘菱登时吐出鲜血。 靳淮宸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抬眼看向那射箭的人,一袭黑衣甲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慌乱。 是啊,这箭是贺雎射的,他怎么能想到,刘菱竟要去挡这一箭呢? 靳淮宸看见面前的女子,口吐鲜血,却冲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王爷,你没事?” 靳淮宸眼眶一热,抱起躺在地上的女子,胸口的血止不住的汩汩而下。 “为何要救我?” 刘菱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平日里冷漠淡然又疏离的男子,竟抱住了自己,脸上还闪过丝丝慌乱。 不去回答靳淮宸的问题,只轻笑着问了一个她很想问的问题,“王爷,我可有您的王妃好看?” 靳淮宸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小姑娘,你别说话了,此事是本王对不起你,本王带你回去找军医。” 刘菱又忍不住吐了几口鲜血,“来不及了,王爷,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的王妃,为什么她能拥有你全部的爱?” 靳淮宸拿起自己的帕子,给刘菱擦了擦沾满鲜血的嘴角, “小姑娘,为我而死,不值。” “你该有更加广阔和幸福的人生。” 刘菱听见男人的话,还是笑着,即使身体疼痛,可她的眉眼,仍是弯弯,“怎会不值?您这样的男子我从未见过。” “您豁达、包容、宽厚、慈悲。” “我去了之后,若是哥哥发难,您能放他一命吗?” 刘菱又想了想,语气带着几丝调皮,“也不一定是您赢,说不定就是我哥哥赢了您呢。” 靳淮宸看着眼前的女子,年纪不大,正该是肆意妄为的大好年华,却终因他而死。 刘菱继续道:“王爷,您不必伤心,那天您放了我,今日我救了您,也算两清。” 靳淮宸听到这话,心中触动,“我放你,是见你一个小姑娘不知世事,你不必在意。” “可我就是在意了,王爷,您能记住我一辈子吗?” 刘菱似乎还想伸出手,摸一摸男人的脸庞,终是没了力气,手垂落了下来。 刘菱死了。 靳淮宸抱着刘菱,怒不可遏,锐利的眸子看向射出一箭的那人。 贺雎此时早已没了神,只呆呆地飞奔过来。 从靳淮宸手里抢过刘菱的尸体。 他亲手杀了刘菱。 他杀了他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子。 靳淮宸提起长枪,狠厉出手,将长枪架在了贺雎的脖子上,“你该死。” 贺雎猩红的眸子瞪着靳淮宸,“她是为救你而死。” 靳淮宸吼道:“你为什么不看好她?你不知道战场危险,还要带她来?” 贺雎抱住刘菱,只道:“闪开,我带阿菱回去。” 靳淮宸身后的赵玖也劝道:“王爷,放他回去,不然这姑娘的尸体都没人带回去。” 靳淮宸听见了她的名字,阿菱。 原来她叫阿菱。 初识那天,她似乎说了,她叫刘菱,但那时他并不在意她叫什么。 今日,他才知道,她叫阿菱。 这个小姑娘,是想让他记她一辈子? 放下伸在贺雎脖子上的长枪,皱着眉头说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第83章 帝位 贺雎眼神木木地抱着刘菱回到军营。 刘勇看见妹妹身上中箭,被贺雎抱在怀里。 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只见贺雎红着眼眶,说道:“王爷,阿菱死了。” 刘勇甫一听到这话,脑子里一片嘤嗡。 贺雎说什么?他说他妹妹死了? 刘勇大怒,“怎么回事?谁干的?” 贺雎不敢欺瞒刘勇,将刘菱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自己双膝跪在地上,“王爷,我有罪,我本欲射杀晋王,谁知阿菱竟冲过去,替晋王受了这一箭,是以阿菱才死了。” 说着说着,贺雎一个大男人竟哭了起来。 不知是害怕刘勇,还是为刘菱的死而哭泣。 江陵王刘勇恨极,骂道:“你怎么不看好阿菱?本王让你去,就是要你看住阿菱。可你呢?一箭将她射死了。” “本王现在恨不得杀了你,贺雎。” 贺雎吓得低头啜泣,浑身有些颤抖。 “还有晋王那小子,老子非要宰了他。” 刘勇上前,登时踹了贺雎几脚,对着贺雎的脸上就是几拳,“蠢货,没有看清楚就射箭。” 贺雎被刘勇打得鼻青脸肿,哭得更是不能自已,他射死了他喜爱的女子。 阿菱是那样美好,那样爽朗,那样潇洒,那样恣意。 本该一生无忧无虑的姑娘,却被他射死。 “你去领军棍一百仗。”刘勇咬着牙说道。 贺雎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上的泪水,“属下领命,来日我定要杀了晋王。” 贺雎下去后,刘勇仍是怒意难消,吩咐一士兵:“你去把一众将帅都叫到主帐中,本王有事与他们商议。” 众位将军也听说了刘菱身死的消息,自觉当下王爷定是心情不好,听到小兵来传信,赶紧去了主帐。 刘勇眼眶微红,看着诸位将军,只道:“征北将军已死,本王心中甚痛,不打算再与晋王那杆子人虚以委蛇下去了,三日后,我亲自率兵,攻打晋王,定要提晋王人头为我妹妹祭奠。” 诸位将军都抱拳应道:“征北将军英勇果敢,为女中豪杰,如今骤然身死,王爷还请节哀,属下任王爷吩咐,定要取了晋王人头。” 刘勇见诸位将军抱拳应声,心中感动,“好,为我妹妹报仇!” 翌日。 刘勇亲率大军压迫于阵前。 晋王这边的诸位将军也不甘示弱。 两军开始交战,这一战,与往常都不一样。 双方都打得格外认真。 只晋王这边的命令是,活捉江陵王刘勇。 也许是靳淮宸记下来刘菱死前的嘱托,饶他哥哥一命。 是以晋王下令,不许杀了刘勇,只可活捉。 然刘勇这边,确是招招致命,欲置对手于死地。 江陵王刘勇上来便是找到晋王,欲与之对垒。 只听刘勇骂道:“我妹妹因你而死,今日我非要杀了你。” 靳淮宸想到刘菱,眸子中显出悲伤。 与情爱无关,只是这样一个生命鲜活的女子,到底是因他而死。 那份缠绕在心头的、抹不去的愧疚,久久不散。 晋王淡淡说道:“舍妹因我而死,我心甚悲,是我对不起刘菱,刘勇,我欠你一命。” 刘勇嘴角撇了撇,“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般虚伪的人,不知道怎的勾引的阿菱竟甘愿为你而死,看我今日定要你好看。” 靳淮宸本不欲与刘勇发生争执,只刘勇穷追不舍,靳淮宸只得拿起长枪应战。 --------- 这一仗打了三天三夜。 江陵王刘勇的军队几乎快被歼灭。 靳淮宸一看此种战况,下令将刘勇生擒。 晋王大破江陵王刘勇的消息,传至京城时,京中人心沸腾。 朝臣无不言:晋王战功显赫,为大燕良将。 百姓无不言:晋王护国守民,可堪为君主。 晋王在百姓之中名声愈显。 这话到底传到了宫中。 小皇帝听到后,一言不发,瞧不出面上是何种情绪。 然这些事情,都无法让小皇帝有可以思考和缓冲的时间。 因为,晋王此时已经带着几十万兵马入京了。 名为述职,实则是要干什么,恐怕只有靳淮宸自己知道。 当晋王带兵进入京城时,小皇帝亲自出城迎接。 百姓欢欣鼓舞,站在道路两旁,想一览晋王英姿。 随着时间的匆匆,战场的洗涤,靳淮宸愈显成熟稳重,威压逼人。 他纵马而过,旁人只看到他的英气勃勃,俊朗容颜。 只听小皇帝道:“王叔捉拿逆贼,一路辛苦。此次王叔想要什么封赏,只管给朕说。” 靳淮宸勾起嘴角,“臣为大燕百姓,不辛苦。” 小皇帝见到靳淮宸如斯英姿,心里十分沮丧。 百姓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可他要怎么做呢? 王叔贵为晋王,王爷之尊,已经封无可封,难道自己要将帝位拱手相让? 第84章 君主 小皇帝身体愈差,站在城门外,又忍不住咳起来。 众臣见到陛下如此,无不心惊胆战。 大燕如今经历诸多战事,若是陛下再倒下,朝中无人主事,该怎么办? 靳淮宸看着小皇帝虚弱的样子,只道,“陛下身体不适,其实不必特意到城门前迎接臣。” 小皇帝挤出几丝笑意,“王叔大败反贼,朕心甚慰,怎么能不亲自来迎接呢?” 旁边的宁国公见君臣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上前说道,“晋王一路征战,想必也是累了,不若先回京中王府内休息,随后到宫中来赴宴。” 宁国公怎么说也是晋王的岳丈,是以有他在其中调和,最合适不过。 靳淮宸笑着看向宁国公,“岳父大人安好,王妃在雍州一切都好,还特意托我向您问好。” 宁国公听见靳淮宸提起自己的女儿一切安好,放下心来,面上显出几分笑意。 旁边的众臣心里都嘀咕,瞧瞧这宁国公养了个好女儿,嫁给晋王当王妃,真真是好福气。 ------- 宫中御书房内,龙涎香熏染着整个室内,香气弥漫。 小皇帝坐在象征着帝王身份的龙椅上,桌面上摆着几叠厚厚的奏折。 不是这里发了水患,就是那里发了旱灾。 大燕江山,在他的手中,似乎并没有变得多好。 以他的身体,连做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到。 小皇帝想到这里,忍不住咳出血来,旁边的大监看见后,吓了一跳,“陛下,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如此劳累啊。” 小皇帝见自己的手帕上全是血,心中十分恐惧,他知道晋王入京,恐怕没那么简单。 还有如今的市井流言,都在给他压力。 恍惚之间,他又想到了青琴、青音两姐妹,她们如今,已经死了。 可是,她们带给了他许多幸福和快乐。 其实他知道,青琴、青音是细作,可是他还愿宠着她们两姐妹。 青琴会亲自给她熬梨汤,会给他出主意应付太皇太后。 青音会调皮着闹小性子,让他哄。 细作又如何?宫中到处都是眼线,都是细作,不缺她们两个。 可她们两个对他的无微不至的关怀,确实令他十分想念。 青琴怕他察觉到她们是细作,那他就当不知道。 其实,他根本不想当这个皇帝,若不是被太皇太后推上帝位,他本可以逍遥一世,也不至于如今疾病缠身。 看着眼前的大监担心的神情,小皇帝幽幽开口道:“大监,你说晋王来京是何意?” 大监这几天也为这事心惊胆战,若是小皇帝被杀害,他自然也活不了。 可甫一听到小皇帝这般问自己,大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说:“陛下,晋王殿下不是来京述职的吗?” 小皇帝冷冷一笑,“你信吗?” 大监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你说我该怎么办?”小皇帝喃喃道。 ------- 今夜宫宴之上,觥筹交错。 琉璃杯盏中盛着美酒,精致餐碟之中,是美味菜肴。 小皇帝坐在上首,说道:“王叔大破江陵王,可喜可贺,朕敬王叔一杯。” 靳淮宸忙起身回道:“陛下,捉拿反贼是臣的本分,臣敬陛下。” 君臣二人相互敬酒,似乎一派和谐。 这时,有位大臣站了起来,这大臣任监察御史,平日里更是直言不讳,说道:“晋王殿下战功赫赫,陛下不知要如何封赏他?” 这话可把小皇帝问住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思量此事,当下说道:“封王叔为摄政王可好?” 靳淮宸还在沉默着思量此事,毕竟他的目标可从不是摄政王,而是帝王。 这边监察御史又张口说话了,“陛下,臣认为,晋王殿下本就是亲王之尊,不必再加封摄政王,臣素听闻晋王在雍州只有一位王妃,不若陛下赏赐些美人给晋王殿下?” 靳淮宸听见监察御史这话,微微勾起唇角,眼神里有几分玩味,“陛下,美人就不必了,臣此生有王妃一人足矣。” 宁国公听到这话,十分满意,瞪了那监察御史一眼,还想着让陛下赐些美人给晋王,真是多管闲事。 下了晚宴,小皇帝特意留下晋王,“王叔,可否随朕来御书房?” 晋王看了小皇帝一眼,行礼应声。 可朝中有些大臣似乎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晋王为夺皇位,在御书房中杀了小皇帝,本想劝阻,却见小皇帝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进入御书房,独属于帝王之尊的气场扑面而来,御书房中的一应摆件上,都雕刻着龙形图案,龙涎香弥漫在鼻尖。 只见小皇帝有些微醉,看向靳淮宸,“王叔,朕知你此次来京,并非述职那么简单。” 靳淮宸甫一听到这话,有些惊讶,“陛下,莫要多想。” 小皇帝看向靳淮宸,眼眸微亮,“王叔,这帝位,你可愿坐?” “朕欲禅让帝位于王叔,有英明君王,方解众生疾苦。” 靳淮宸没想到小皇帝竟会如此说,有些怔愣,“陛下,您可知帝位意味着什么?” 小皇帝轻笑:“我当然知道,只是我身体孱弱,不堪为大燕君主。王叔战功显赫,才能卓越,可为君王。” 第85章 封后 三日后,众人发现早朝陛下未至。 只让常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大监宣读了一份圣旨: “朕身体孱弱,不堪为帝,今禅让帝位于晋王,晋王战功卓着,处事贤德英明,晋王为帝,必可安江山百姓,解朝政危难。” 众臣听到这封旨意,皆跪地领命。 而小皇帝,已经换下了皇帝冠服,穿了一身寻常人家公子的服饰,坐着马车离开了。 临行前,小皇帝留下了一封信件。 如今这信件赫然已经被送到靳淮宸手中。 王叔,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 我已命大监于朝堂之上宣读圣旨,禅让帝位于你。 我这皇帝,本就当的名不正言不顺。 若不是太皇太后亲子永平帝去世,我也不会被过继过来,登基为帝。 我自知没有为帝资质,不懂权谋,也不愿用权谋。 我的身子早已被当年一杯毒酒破败了,如今咳疾深重,更加无法治理朝政。 王叔乃嘉庆帝亲子,这皇位当年本就该你来坐,若不是太皇太后擅权,想来也不会有如今诸多变故。 现下我将一切归还于你。 我卸下一身重担,只觉无事一身轻。 王叔果敢睿智,先征高句丽,后攻江陵王,实在是君主的最好人选。 对了,还要感谢你将青琴青音两姐妹送给我,我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温暖,是她们带给我的。 五月初五。 宁安帝禅让皇位于晋王,晋王继位,史称永德帝。 -------- 远在雍州的晋王府里众位女眷,也听到了永德帝登基的消息。 随着消息一起传来的,是一个太监领着身后一众侍卫,迎晋王妃回京城。 崔思洁晨起时,便眼皮子跳个不停,如今见太监来宣旨,永德帝封她为皇后,一时之间又惊又喜。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咨尔晋王妃崔思洁,乃宁国公崔晏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今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着雍和之治。钦哉。” 崔思洁接过圣旨,旁边的太监恭敬道:“娘娘,咱们快些动身,京中陛下已经等不及了,盼着奴才将您迎回去呢。” 崔思洁吩咐丫鬟给了太监赏银,那太监受宠若惊,“娘娘,您真是折煞老奴了,能来接娘娘,是老奴的福气。” 崔思洁淡淡笑道:“公公客气了。” 而后转身赶紧吩咐世子妃、玉侧妃以及世子后院一众侍妾,收拾行李,回京城。 崔思洁为靳淮宸高兴,这男人的雄心终于实现了。 她还记得,男人时而夜间与自己谈话时说,想大燕百姓安居乐业,想大燕国土扩张千里,想大燕河清海晏,想创大燕盛世之景。 那时,她就抱住男人的头,放在自己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道:“王爷所愿,定是皆能实现。” 听到太监对王妃的封后圣旨,世子后院里的几个女人心里无不艳羡。从前在雍州,王妃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如今整个大燕,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她了。 又想着回京之后她们这些世子的妻妾该被怎么册封,毕竟若是公爹成了皇帝,那世子岂不就是太子,她们从此以后就是太子的妻妾,这事是何等荣耀。 而从前在雍州的世家大族,也随着雍州主事人晋王的登基,奉命举家迁至京城。 从地方官升迁至京官,一朝成为天子门生。 雍州距离京城稍远,几个女眷坐在香车宝马上,幻想着回京之后的生活。 王妃崔斯洁自然是独坐一马车,世子妃与玉侧妃坐一辆马车,四个侍妾则坐一辆马车。 慎舒兰起初仗着自己有孕,想单独一辆马车,被崔思洁一句,“慎侍妾若是不想去京,滋生事端,留在雍州也可以。” 这话可真是吓住了慎舒兰,若是其他女眷都去了京城,自己被留在雍州,这算个什么事? 当下不敢再闹腾,和王侍妾、孙侍妾、马侍妾一同坐进一辆马车里。 只慎舒兰如今有孕七个月,月份相当大,王侍妾瞧见她这大肚子就气不顺。 在马车里冷嘲热讽道:“有些人,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想仗着肚子自己坐一辆马车,咱们王妃才不惯着你呢。” 慎舒兰听见王侍妾这话,冷哼了一声,“那也比某些人,下不了蛋的母鸡强。” 这话自然是嘲讽王侍妾的,谁不知道,王侍妾自流产之后,便再不能生育,这话可不真真是往心窝子戳。 王侍妾实在是忍不了了,当下抬手,一巴掌扇到了慎舒兰脸上,慎舒兰冷不丁被扇了一巴掌,心里气极,当下与王侍妾殴打起来。 “你个小贱人,竟敢扇我?” “扇你怎么了?我打的就是你!” 旁边的马侍妾、孙侍妾连忙拉开两人,只听平日里总是老神在在的马侍妾说道:“慎侍妾、王侍妾,你们可消停些,陛下迎娘娘入京是真,我们只不过是捎带的,你们若是在挑事,只怕我们这几个侍妾都要留在雍州了。” 慎侍妾、王侍妾听了这话,也不敢再闹事,只得安静下来,只看向双方的眼神,都带了刀似的。 一路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月,才终于到了京城。 几个女眷跟着崔思洁先住了京城中的晋王府。 而崔思洁被封为皇后的懿旨已下,是以在晋王府换上了一早送来的皇后冠服,由着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 京城的服饰和妆容与雍州不同,这里更加彰显地位与身份。 傍晚,夜风微微吹着,月光金灿灿地洒向大地,崔思洁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从今以后,她便是皇后了,她要与永德帝一起守护大燕臣民。 晋王府院子里早已放好帝王銮轿,只等抬着皇后入宫。 一路上,崔思洁便察觉到,宫里的人对自己十分好奇,却又不敢抬头看她,那是紫禁城独有的对未来女主人的敬畏。 太监还在旁边恭维道:“娘娘今日打扮地极美,想来陛下见到您,定是十分欣喜。” 崔思洁心里有些紧张,自靳淮宸出征围困江陵王,她们已经有半年未见,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晋王成了永德帝,他是否还和以前一样? 就在这样的惶恐中,崔思洁被抬进了勤政殿。 第86章 小主子 勤政殿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摆满了奏折的桌案,靳淮宸一身帝王服饰,坐在桌案前的龙椅上,还在翻阅着臣下所上的奏疏。 如今新帝即位,百废待兴,朝臣也在观望,新帝脾性到底如何。 崔思洁小心翼翼帝走进来,唤了声:“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靳淮宸这才注意到崔思洁进来了,忙走下来,抬手将崔思洁扶起,“皇后莫要多礼,你我夫妻,何须见外。” 崔思洁看着眼前男人,比之以往,积威甚重。 却还待自己如初,当下定了定心神,“礼不可废,陛下。” 靳淮宸也察觉到了崔思洁有些些微忐忑,伸出宽大有力的手,握住崔思洁细腻的玉手,“昭昭,你是我的妻,不论我是晋王,还是皇帝,你始终是我爱重的妻子。” 靳淮宸看向崔思洁,她今日打扮得极美,是与平日在雍州王府时不一样的美。 从前她也美,只那份美中透露出小女儿情态的娇气。 如今她的美,是皇后的庄重,是与他并肩时自然而发的尊贵。 靳淮宸眸子有些亮,抬手摸了摸崔思洁红润的脸庞,“朕的皇后,今晚可真美。” 崔思洁有些不好意思,微启红唇,回道:“陛下今夜,也分外俊朗。” 这时大监走了进来,恭敬说道:“陛下,晚膳已经备好,可要奴才们端上来?” 靳淮宸瞧了那大监一眼,温声对着崔思洁问道:“皇后,可用过膳了?” 崔思洁在宫外晋王府中已经稍稍垫了垫肚子,只想到靳淮宸应是还未用膳,只道:“妾身进宫前,只稍稍垫了些,现下我服侍陛下用膳。” 靳淮宸拦住崔思洁想要起身的动作,将崔思洁揽进怀里:“朕又不是没手,何须你服侍我用膳?你乖乖坐下,一起用膳。” 抬了抬下巴,对大监说道:“摆膳。” 崔思洁见靳淮宸当着大监的面将自己揽入怀中,羞红了脸,“陛下,还有外人在呢。” 这话一出,大监就看到陛下警告的眼神,赶快垂眼退下。 大监出了殿,吩咐几个小太监进去摆膳,自己则跟徒弟小苏子在殿外候着。 小苏子虽说在大监这里是徒弟,可平日里在宫中其他地方,谁不称他一句“哥哥”,现下凑到大监面前,问道:“干爹,这皇后娘娘是个怎样的主?咱们平日里要怎么伺候着?” 大监一听这话,心里得意极了。瞧见没,第一手消息都是自己先知道,自己这徒弟小苏子不也得巴着问自己。 大监靠在墙边,幽幽道:“小苏子,你倒是机灵,皇后娘娘,你可仔细着些,是个得宠的主。” 小苏子一听这话,自然明白师傅是什么意思,当下应道:“谢谢干爹赐教,干爹,这是我从御膳房端来的点心,特意孝敬您来的。” 大监抬起手拍了一下小苏子的头:“你小子胆子倒是大。行了,你这点心我受了。” 小苏子在一旁呆呆地笑着。 别看小苏子在大监面前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底下的太监们谁不知道苏公公为人着实精明,不然怎么可能做大监的徒弟。 勤政殿内,太监们将膳食摆好,便退出殿外。 靳淮宸拉着崔思洁的手,走进桌前,坐下。 今日这膳食,都是他特意命人备下的皇后喜欢吃的。 靳淮宸夹起一道虾,“昭昭,你尝尝这虾,可合你胃口?与在雍州你常吃的味道可一样?” 崔思洁无有不从,夹起靳淮宸放到她碟中的那道虾,放进嘴里,笑着看向靳淮宸,“好吃的,陛下有心了。” 靳淮宸见崔思洁高兴起来,自己也跟着开心。 又拿起崔思洁的琉璃碗,盛了些汤,“昭昭,这米酒汤圆也极好喝,你尝尝。” 崔思洁看见眼前男人时不时地给自己夹些菜,全是自己爱吃的,这米酒汤圆也是,靳淮宸都记得。 亮晶晶地眼眸看向靳淮宸,“谢陛下。” 又夹起一道菜,放到男人碟中,“您也吃,如今您政务繁忙,可别累坏了身子。” 靳淮宸看见崔思洁给自己夹菜,忙填进嘴里,似是这菜肴,经了皇后的手,就是不一样。 又想起了靳望舟和那对龙凤胎,问道:“昭昭,孩子们可好?” 崔思洁想到调皮的孩子们,说道:“孩子们都好,如今都在京中王府里待着。” 想到崔思洁刚刚生产几个月,自己就出征,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几个孩子了,那对龙凤胎,不知长得多大了。 当下说道:“明日我派人将孩子们都接进宫里,来见见他们父皇。” 崔思洁也不放心孩子们在王府里待着,虽说有世子妃管着,应无大事,但到底不放心。 点头应是,“陛下还不知道,棠栎和驰仁都长大了,如今怕是都忘了自己的父皇长什么样子了,接进宫中后,您可要好好陪陪他们,还有望舟,如今像个小大人般,管着弟弟妹妹。” 听崔思洁说起三个孩子,靳淮宸心中微动。 “好,我也迫不及待想见孩子们了。”靳淮宸止不住的思念,当下宣来大监,“你明日记得接王府里的小主子们入宫。” 大监点头应是,“奴才领命。陛下放心,奴才定将三位小主子安稳无逾地接到宫里。” 大监自然是早已打听清楚了,陛下与皇后娘娘有三个孩子,如今见陛下迫不及待吩咐自己将三个小主子接进宫里,当下想到了那如今还未册封的世子。 毕竟陛下有亲子,真的会将过继来的世子封为太子吗? 甩了甩脑袋,这事自有陛下考虑,他这奴才只管听命。 不过这皇后娘娘还真是得宠啊,还有那三个小主子,也不能怠慢了,如今陛下可就这么三个亲生孩子,可不得娇贵着些? 第87章 平王 晚膳后,靳淮宸拉起崔思洁,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是靳淮宸特意让宫人们修缮的皇后所居的宫殿。 连着一个月赶工,如今终于修缮完毕。 从外面看,未央宫如玉宇琼楼,金壁辉煌,拾阶而上,殿内摆满牡丹花枝,摇曳生姿,皇后宝座高居其上,彰显身份之贵重,继续往里走,一扇屏风赫然立于其中,屏风上绣着龙凤呈祥,屏风内,自上而下垂落的纱帘堪堪将床榻遮掩住。 崔思洁看到这里,脸颊红了红。 靳淮宸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拉开纱帘,将崔思洁抱上床,“昭昭,这未央宫你可还满意?” 崔思洁连连点头,“谢陛下,臣妾很喜欢。” 崔思洁看向眼前身着帝王冠服的男人,将唇凑了过去,轻轻一吻。 可靳淮宸似乎并不满足于这短暂又快速的一吻,用手扶住崔思洁的头,动情地伸出舌头,想撬开崔思洁的嘴。 靳淮宸手上的动作也不闲着,将自己的冠服扯下,又开始解崔思洁的衣服,红色的艳丽的女子的肚兜赫然出现在眼前,靳淮宸的手按在女子的胸上,眼底的神色暗了暗,喉结涌动。 催思洁在这男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连连求饶。 两人闹到了大半夜,大监靠在未央宫外的墙边,随时听着里边的动静,直到听到陛下叫水,才赶紧唤着下人们起来。 大监心里暗道,这陛下对娘娘可真是宠爱,皇后娘娘刚进宫头一晚就要拉着娘娘不放。 -------- 翌日。 从宫里又传来了一道圣旨,接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入宫。 世子妃薛如意看着皇后进宫之后便再未回来,现下又接了皇子和公主入宫。 那他们这些世子的妻妾到底要何时册封呢? 这个问题世子也在想,望舟、驰仁、棠栎按理说都是自己的弟妹,如今他们都已经被圣旨接回宫,那自己呢? 他是世子,按理说要被封为太子,可父王,或者自己如今该称为父皇,会将自己封为太子吗? 今日早朝,君臣之间也在讨论此事。 世子妃的娘家薛家如今也已到了京城,被陛下封了京官,薛如意的父亲薛远现下任工部侍郎。虽说不是什么重要官职,但到底也是有资格上早朝的。 今日便是世子授意他,询问陛下该如何册封于他。 只见薛远走出队列,“陛下,如今您践祚登基,朝中焕然一新,正是用人之际,昔日您为晋王时,册立世子,如今您已称帝,不知世子该如何册封?” 靳淮宸坐在上首,黑色龙袍上绣着金色龙爪,显得尊贵无比。 甫一听到这话,靳淮宸勾起唇角,问道:“薛卿以为要如何册封呢?” 薛远见陛下将问题又抛给了自己,沉默了片刻,道:“陛下,臣以为,世子应按照礼制,被册立为太子。” 靳淮宸见薛远此言,并不惊讶,毕竟薛远的女儿是世子妃,若是世子封为太子,他就是太子的岳丈了。 靳淮宸转了转自己的扳指,幽幽道,“薛卿,朕问你,世子所建何功?所立何业?可为百姓安居乐业做出些许贡献?” 这话堵的薛远说不出话来。 毕竟世子曾经在雍州时,还曾临战脱逃,这些他作为雍州时的旧臣都是知道的。 薛远见殿内众臣都等着自己回话,低着头说道:“回陛下,世子未建寸功,未立寸业,也未曾为百姓安居做出贡献。” “既然如此,朕应当封他为太子吗?” 朝中众人一听到这话,自然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了,当下都不敢出声。 “今封晋王世子为平王,赐平王府邸,平王一应妻妾,封平王妃、平王侧妃。” 王妃和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碟的,是以靳淮宸特意提了提,至于那几个侍妾,自然还是侍妾。 众臣听到陛下竟将世子封为平王,心中都在揣测陛下是什么心思。 平,是平庸?是平安? 若是平庸之意,便是斥责世子太过平庸,不堪为太子。 若是平安之意,倒还好些,没准是希望世子平安。 圣旨传至世子靳嘉良那里时,靳嘉良领着自己的一应妻妾跪地接旨,当听到父皇封自己为平王而非太子时,靳嘉良心情郁郁。 强忍着不耐的心情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回到屋里,便开始啜泣。 没想到父皇竟然不封自己为太子,而只是平王,那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晋王世子,岂不只是一个笑话? 薛如意听到自己被封为平王妃,虽不是世子妃,到底也是王妃之尊了,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见靳嘉良这般伤心的表情,便走上前,扶住靳嘉良的肩膀,劝道,“王爷,您不必如此伤心,父皇不是封您为王爷了吗?即便不是太子,那也是亲王之尊呀。” 而靳嘉良并没有因为薛如意的劝解心情放宽,反而怒从心来,一把推开薛如意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将薛如意推倒在地,“你个妇人,你懂什么?” 可没想到薛如意被推倒之后,竟紧皱眉头,手捂着肚子,面色惨白,一语不发。 靳嘉良开始只以为薛如意是装的,说道:“你装什么?自己还不快起来。” 可渐渐地,他发现薛如意身下的裙摆上不断渗出鲜血,吓了一大跳,喊道:“来人呢,来人呢。”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然今日刚刚册封的平王,竟从宫中求了太医,给平王妃看诊。 太医甫一进门,便闻见浓重的血腥,心里暗道不好。 路上只听下人说,是世子妃摔倒,可如今这形势,只怕没有摔倒这么简单。 太医赶紧拿出诊脉的垫子,垫到薛如意手下,薛如意如今已经疼地晕厥了过去,太医兀自把脉片刻,对旁边地平王说道:“王爷,节哀,平王妃已经流产了。” 这话着实惊到了平王。 自薛如意来京,不过两个月。他与薛如意不过敦伦过两次。 可没想到她竟有孕了,而如今,因为自己这么一推,将他的嫡子推走了。 靳嘉良今日的心情已经难以言喻了,这事若是再被父皇知道,是不是更加验证了父皇的评价? 未建寸功,未立寸业。 靳嘉良嚎啕大哭,这不公平,太子之位没了,他的嫡子也没了。 第88章 阴谋 薛如意醒了之后,见丫鬟们都一副缄默不语、低头做事的模样,有些疑惑。 她昨天被世子推倒在地之后,她怎么了? 对了,她好像流血了。世子吓了一跳。后来,她就晕了过去。 唤了一个丫鬟过来,“方织,我昨天是怎么了?” 方织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薛如意便知昨日之事,没那么简单,“快说,不然我可要罚你了。” 方织见状,跪在地上,说道:“王妃,您昨日流产了。” 薛如意甫一听到这话,脑子里嗡嗡的,抓住方知,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织哭了起来,“王妃,您昨日流产了,孩子还会有的,您莫要伤心。” 薛如意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她流产了,她期待已久的孩子来了,又走了。 是平王,若不是他推她,她怎么会流产? “方织,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喝了那么多药,好不容易有孩子了,又被自己的夫君推倒在地,流产了。” 薛如意躺在床上,情难自抑。 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发泄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求而不得。 方织见薛如意目光呆滞,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吓得不行,“王妃,您莫要如此,孩子还会有的。” 薛如意抓住方织的手,“娘,我想见我娘,你去薛府请我娘来。” 方织点头应是。 ------ 薛府。 薛夫人还沉浸在女儿当上了王妃的喜悦中,虽说不如太子妃尊贵,但到底也是王妃了。 这时跑过来一门房,过来禀报,“夫人,薛府外有一丫鬟,自称是平王妃的贴身丫鬟,请您入王府。” 薛夫人登时大喜,想来女儿是要给她分享喜悦,“快叫那丫鬟进来。我这就去见她。” 可当薛夫人见到那丫鬟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瞧着这丫鬟的脸色,不是喜悦,倒像是悲伤。 只见方织登时跪在地上,说道:“薛夫人,平王妃流产了,今日喊着要见您,特意派我来请您入府。” 这话着实惊到了薛夫人,这丫鬟什么意思,她女儿流产了? 忙张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细细道来。” 方织眼圈红着,回道,“回夫人,是昨日,平王殿下将王妃推倒在地,王妃就流产了。” 薛夫人想了许多种可能,自己的女儿有可能是被后院里哪个贱人所害,唯独没有想到是平王。 薛夫人哭天抢地,“我儿命苦呀,我儿命苦啊。” 方织见这薛夫人也哭个不停,忙劝道:“薛夫人,如今当下之际,还是先去王府,瞧瞧王妃,才是要紧。” 薛夫人一听这话,也顾不得自己哭了,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你说的对,我们快去王府。” 平王是昨日陛下刚刚册封,平王府邸还未建好,是以平王及其一众妻妾,如今还是住在从前的京城晋王府。 薛夫人进了王府,迫不及待地往薛如意的院里走去。 甫一入内殿,便见薛如意躺在床上,两双眼瞪着,盯着头顶的床帐看,听见她的脚步声,才回头看了一眼。 这场景可把薛夫人吓坏了,连忙上前抱住女儿,哭喊道:“如意,娘都知道了,娘来看你了,没事了啊。” 薛如意见到自己的母亲,心里的委屈更是翻涌而上,“娘,我流产了,是平王推的。” 薛夫人上前抱住薛如意,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哄着她,“女儿,娘都知道,你受委屈了,孩子还会再有的,你想哭就趴在娘怀里哭一会。” 如是这般哭了许久,薛如意有些累了,自昨天到现在,薛夫人听丫鬟说,女儿都未用膳,当下便哄着女儿喝些小米粥。 等薛如意心情渐渐平静,薛夫人问起了如今平王后院的这些妾室,“女儿,如今平王可有子嗣出生?” 薛如意想了想,说道,“如今只有慎侍妾有孕八月,想来过几天就要生了,其他人再无子嗣。” 薛夫人听到这话,又问道,“慎侍妾可是那个我从前听你说的,被休弃出府,后来又回来的?” “正是此人。” 薛夫人嘴角微勾,给薛如意出起了主意,“女儿,你听我说,等那慎侍妾生产那日,你做些手脚,去母留子,因着平王对你的愧疚,到时候那孩子还不得给你抚养。” 薛如意从前心思极为单纯,猛然听到母亲这样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薛夫人自然了解女儿的心性,当下劝道,“女儿,娘知道你心善,可是你瞧瞧,你婆婆才去了宫里当皇后,你就出了这揽子事,从前她还能帮着你压制平王后院里的诸人,如今整个王府后院,全都要你做主,你可得把自己的威风立好,不然那些小贱人都要骑到你头上来。” 这话说得薛如意也不得不动容,当下点了点头。 ------ 宫中。 昨日平王求太医,便是求到崔思洁这里来的,只那时,她还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何事。 今日才知,原来是平王推了平王妃,竟致平王妃流产。 心里暗叹世子庸碌无能,蠢笨不堪,连自己的嫡子都保不住。 正想着这事,靳淮宸下了早朝,到了未央宫里。 靳淮宸见崔思洁似是有些心不在焉,问道:“昭昭,怎么了?可是哪个宫人没伺候好,惹你不快了?” 崔思洁忙道:“陛下哪里的话,宫人们都很好,只是有一事。” 靳淮宸见崔思洁这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昭昭但说无妨。” 崔思洁皱着眉,说起来平王一事,“陛下,昨日,平王妃因着被平王推倒在地,竟是流产了。好好的嫡子也没了。” 靳淮宸一听,竟是这事,想起平王,怒气就从心底出来,“这平王,竟做出这种事,对自己的王妃动粗。” “想来平王定也不是有意的,昨日冒着雨夜,还来宫里,向我求个太医。” 靳淮宸听到崔思洁这话,伸出宽大修长的手指,在崔思洁鼻尖点了点,“你莫要给平王找理由,朕还能不知道平王是个什么性子?” 两人正笑着,靳棠栎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 “父皇,父皇,抱抱。” 如今靳棠栎是大燕这一辈唯一的公主,又生的娇软可爱,平日里极得靳淮宸喜爱。 见这小软团子朝自己走来,靳淮宸走近她,将靳棠栎抱在怀里,“小公主今日都做什么了?给父皇讲讲。” 谁知靳棠栎来竟是向靳淮宸告状的,只听她说:“父皇,驰仁欺负我,我是他姐姐,他非要把我当妹妹,让我喊他哥哥。” 这话逗笑了靳淮宸和崔思洁,靳驰仁与靳棠栎是龙凤胎,靳棠栎比靳驰仁早出生一会,如今靳驰仁长得竟是比靳棠栎还高。是以听到那小子说这话,丝毫不觉得奇怪。 靳淮宸亲了小棠栎一下,说道:“朕的小公主,我去帮你收拾你弟弟去。” 小棠栎似乎因着父皇的偏爱,格外高兴。 第89章 还朝 早朝之上,众臣都听说了,皇后娘娘的义弟振威将军慎明煜即将率领十万大军回朝,都纷纷想看看,这振威将军是何等角色。 毕竟,若不是振威将军围困住江陵,将江陵王的一众妻妾子嗣都抓了,使得远在关中的江陵王军心大乱,陛下攻克江陵王,也不会那么顺利。 是以,当振威将军身披盔甲,走上朝堂时,众臣都十分好奇,好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郎。 慎明煜看向高高坐于殿上的陛下,跪地行礼:“臣慎明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靳淮宸见到慎明煜,十分高兴,连连让他起来,“振威将军快快请起,此次击败江陵王,振威将军围困江陵,功不可没。该赏。” 慎明煜听见靳淮宸这话,忙谦虚道:“陛下,臣为大燕击败反贼,是臣之本分,哪里敢领赏?” 靳淮宸知道慎明煜的性子,一向沉稳,又不居功自傲,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振威将军莫要谦虚,今日朕封你二品骠骑将军” 慎明煜听到这话,激动坏了,骠骑将军可是仅次于一品大将军,手握实权,当下说道:“多谢陛下,臣定为大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朝堂之上,王囿、赵玖等人也早就被封了大将军之职,原本他们还想着今日振威将军领着十万大军还朝,陛下将封个什么职务,原是骠骑将军,心中暗道这小子命好。 他们这些人的大将军之职,可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而这慎明煜,虽说也去了江陵围困江陵王妻妾子嗣,但到底谈不上战功赫赫,如今竟一下子封了个仅次于他们的职务,想来也有皇后娘娘的关系在。 当下为慎明煜恭贺道喜。 宁国公崔晏和宁国公世子崔哲远看到这情景,有些疑惑,怎么皇后竟是在雍州认了个义弟? 不过看向这慎明煜倒也是一副憨厚老实之像,心里想着等见到皇后定要好好问一番。 下了朝,靳淮宸记起晨起之时,皇后给他说的,若是慎明煜还朝,能不能将他留下来一同用膳,这女人的小请求,他自然是允了。 当下给大监使了个眼色,大监心领神会,不但叫上了慎明煜,宁国公和宁国公世子作为皇后的母族,自然要一并叫上。 靳淮宸见大监如此有眼色,面上不显,心里暗道这大监狗腿子模样倒是十足。 宁国公和宁国公世子对慎明煜今日是第一次见面,虽不熟悉,但毕竟同朝为官,总不能不寒暄几句。 是以当下问询起来,“骠骑将军,不知您是如何与皇后娘娘认识的?” 慎明煜知道面前的两人才是皇后娘娘名正言顺的父亲和兄长,心里有些酸涩,说道:“回国公,我姐姐原是晋王府世子妃,后不幸去世,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娘娘说她一向仰慕姐姐为人,又与姐姐同名,说与我也颇有缘分,是以认了我为义弟。” 宁国公世子崔哲远听到这话,稍稍安下了心,“幸会,幸会,骠骑将军。” 慎明煜见宁国公旁边的年轻公子向自己问好,猜出应是宁国公世子,“想来这位就是国公府世子了?世子安好。” 这厢,靳淮宸派去请崔思洁来勤政殿的奴才也到了未央宫。 崔思洁还惦记着早上给靳淮宸说的事,如今早就梳妆妥帖,只等靳淮宸派人唤她过去。 见到靳淮宸派来的太监朝她恭敬行礼,说道:“娘娘,陛下请您去勤政殿用膳,宁国公、宁国公世子、还有今日还朝的骠骑将军,都在等着您呢。” 崔思洁一听这话,高兴极了,父亲、哥哥,还有上一世的弟弟,今日都能见上一面,当下领着一众丫鬟,跟着小太监,往勤政殿去。 一路上,崔思洁心情激动不已,她作崔思洁时,宁国公和宁国公世子作为父亲和兄长,对自己十分关心,照顾有加,而慎明煜,则是自己上一辈子的弟弟,如今自己的亲人都在那里等着自己,这让她则能不激动。 只又有些忐忑,已经有近三年未见父亲和兄长,不知他们如今怎样? 踏进殿内,宁国公见到如今的女儿,微微失神。 女儿与从前的闺中时,容貌更显瑰丽,气场更显尊贵,若不是瞧见她眼神奕奕地望向自己,唤着自己父亲,他都几乎有些认不出来。 宁国公世子作为兄长,一向是稳重的,从前崔思洁在闺中,却也没少带她上树抓鸟,玩些惊险的游戏,如今见妹妹皇后之尊,高贵优雅,那声卡在嗓子里的“妹妹”竟不敢唤出。 慎明煜的心情也很是微妙,他知道皇后娘娘是慎思洁,可毕竟如今她身份是崔思洁,有亲生父亲和亲生兄长在此,他心中也十分酸涩,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钻进她怀里,叫她姐姐。 三人都像约好了般,齐齐站着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这话可把崔思洁的泪逼了出来,连忙扶起眼前的三人,“父亲、兄长、义弟,你们都不必多礼,今日是家宴。” 旁边的靳淮宸见女人进殿半天,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还微微有些吃醋,说道,“昭昭,你要是再看你父亲、兄长、义弟,朕也就要吃醋了。” 崔思洁被这话逗笑了,在父亲面前,这男人还如此不庄重,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忙嗤笑了一声,跑到靳淮宸身边,贴着他耳朵说道,“陛下,我父亲在这呢,您也不给臣妾点面子。” 旁边的宁国公见到帝后二人这样子,忐忑担忧的心算是放下来了,他总是担心女儿,晋王登基为帝,积威愈重,女儿即便是被封了皇后,他也怕女儿过得不好,如今看来,两人应是还和以前一样。 靳淮宸拉着崔思洁的玉手,牵至桌边,又朝着面前三人说道:“国丈和国舅不必多礼,快坐,今日朕备了好酒好菜,今日咱们君臣四人,不醉不归。” 崔思洁似有些担心,劝道,“陛下,您不能喝那么多酒,在战场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呢?还有父亲,年岁也不小了,也不能喝那么多,你们稍稍喝些也便罢了,竟还拿来几坛子。” 靳淮宸笑了笑,对宁国公崔晏说道,“国丈,您看看皇后,如今竟是管的朕连酒都不让喝了。” 崔晏也有些无奈,女儿如今连皇帝都敢管,他还能说些什么。 只怕陛下此时表面上向自己告状,实则心里是还不知是多美呢。 第90章 成亲 裴川自上次被太皇太后关押在牢中,幸得当时的晋王相救,被释放出来,便和裴舒一直在京中裴府的宅子中,未回雍州。 裴家家资颇丰,在京中置办个宅子也不过是举手之事,再加上京中裴家也有诸多铺子,是以裴川这些时日便一直在京中视察商铺。 而街边的百姓都在讨论永德帝登基之事。 “你知道吗?现在登基的永德帝就是之前的晋王?” “可不是嘛,晋王战功赫赫,英姿飒爽,合该他当皇帝。” “听说是以前的小皇帝身体不好,这才禅让帝位给了晋王。” 裴川听到这话,心中十分激动,晋王登基为帝了,那他们裴家曾经与晋王合作,不就等于说裴家现在背后的靠山是当今皇帝了吗? 那他们裴家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成为皇商? 可又一想,晋王,或者说如今的陛下,在皇宫里,自己要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如是心里想着此事,回到裴府,又不自觉地走到裴舒的院子里,想着有好几日没去看妹妹了,去看看阿舒。 裴舒正在和丫鬟们跳舞,裴舒身材纤瘦,一身百合白裙,看起来旖旎婀娜,院子中飘散着梨花瓣,满树雪白,风甫一吹过,梨花自树上、地上、衣裙上洋洋洒洒卷天飞,好一番盛景。 裴川站在一旁,有些失神,他妹妹可真美。 一舞毕,裴舒才看到裴川过来了,脸上的欣喜登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自然而又躲闪的神情,裴舒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行礼,“哥哥安好”。 裴川走上前,却又不自觉地伸出自己的手,抚着裴舒细腻柔软的发丝,轻轻拍落裴舒头发上的梨花,发丝间香气扑鼻,裴川喑哑的声音只道,“妹妹,你今日很美。” 裴舒本就是想着裴川今日出门巡铺子,不在家,她才来了几分兴致,和丫鬟们一同起舞,如今被裴川看见,又见他毫不避讳地对自己的亲昵,躲躲闪闪想要后退几步,裴川继续动作的手落了空。 裴川看着眼前对自己似乎有些爱搭不理的妹妹,只道,“阿舒,哥哥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头上落了几片花瓣,哥哥帮你抚落。” 裴舒只轻轻点头,唇角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谢谢兄长,不敢劳烦兄长,有丫鬟帮我。” 裴川心底十分失落,他知道妹妹的心结,是怕世人耻笑,当下说道,“阿舒,从今以后,我们就呆在京城,可好?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就以夫妻自居,怎么样?” 裴舒听到这话,心里一愣,没想到裴川竟这么说。 其实,她对裴川的感情很复杂,她既担心他,不愿离开他,却又不想和他有苟且之事。 “我们还如从前那般以兄妹之礼相待不好吗?” 裴川却并不满足于此,见怎么样都说不通这妹妹,在京城呆了好几个月,她对自己仍是不冷不热,自己天天热脸贴个冷屁股,当下吼道,“仅仅是兄妹吗?阿舒,我想占有你,男人对女人的占有,你明白吗?” 这话让裴舒本就不平静心情又掀起惊涛骇浪。 裴舒也觉得自己不想再忍了,看见裴川的神情,便知道,每每提及他们之间的这事,他就要发疯,当下一把拉住裴川的手,随她回到内室。 裴舒就这样瞪大含泪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裴川,开始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裙。 先是那件白色的百合外衫,然后又开始解内裙的腰带。 眼眶红红的,嘴上说道,“你来,裴川,你不是想要我吗?来啊,我早就受够了。” 裴川被眼前的裴舒弄得有些头脑发懵,裴舒的上身脱得只剩下一件粉色肚兜,看起来娇软可人。 可真到了这一步,裴川又有些犹豫了,他连忙捡起地上的外衫,小心翼翼地将裴舒露在外面的雪白玉肌包住,只道:“阿舒,我会娶你,我们做堂堂正正的夫妻。” 说完,便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裴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扭过头,冲裴舒说道:“晋王殿下如今已经登基为帝,旁的心思你莫要再有了,等着我来娶你。” 裴舒见裴川扔下这句话离去,眼圈不由得红了,即便哥哥想占有她,但还是愿意为她考虑,要堂堂正正娶她进门,这样也好,就像裴川说得,在京城,无人认识她裴舒,他们可以试着以夫妻名义生活。 如是想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得不要钱得往外撒,不知是因为裴川言之凿凿要娶她的话,还是别的什么。 这几日,裴府旁边的邻居们瞧着裴府这样子,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怕是要办喜事。 邻居吴大娘一惯喜欢自来熟,拿着自己炖好的鸡汤,走进裴府的院子里,见到裴舒,便拉着她问起来,“小娘子,这是我炖的鸡汤,特意给你带来了些,你尝尝,可鲜了。” 裴舒见吴大娘这般热情,也不好推辞,露出笑容,“谢谢吴大娘。” 吴大娘这时八卦起来了,“小娘子,你们家这是要办喜事?” 裴舒被这话问得一阵脸红,低声回道,“是啊,我和这家的主事人裴公子明日办婚礼,吴大娘可要来观礼啊。” 吴大娘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哎呦,我早就看出来你和那裴公子是一对,偏你当时还嘴硬,说什么你们是兄妹,如今你可不就乖乖地同意成亲了,我知道,小姑娘脸皮薄,那裴公子看着也是个爱疼人的,小姑娘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裴舒听到这话,心想这裴川有这么好吗? 他们都不知道他逼迫自己嫁给他时的发疯样子? 第91章 皇商 裴川这几日都在准备成亲一应事宜,吩咐下人该采买的采买,该置办的置办,总之一句话,不能委屈了裴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成亲当日。 裴舒由着梳妆嬷嬷给自己梳着精致发髻,戴上凤冠,只听着屋外锣鼓喧天,唢呐高亢。 待一切事情完毕,裴舒凤冠霞帔地坐在屋内,只听丫鬟喊着,“姑娘,新郎官来迎亲了。” 今日裴川一身红色喜服,与平日里黑衣着身的裴公子相距甚远,今日的他,面容格外俊朗,似乎因着娶到了自己欢喜的姑娘,眉眼之间格外温柔。 因着裴川与裴舒在京城不过几个月,并没有什么好友,而裴川的父母又早已去世,是以也没什么亲人。 由着几个丫鬟堵门,丫鬟们毕竟还是怕这给他们每月发银两的裴公子,生怕裴公子一个不高兴,罚了她们银钱,是以堵门也不过走个样子,很快,裴川就见到了端坐在房间里的裴舒。 裴舒手持着红色团扇,堪堪挡住自己娇俏明艳的面庞,影影绰绰之间,看见裴川一身红衣,面容俊朗,朝她走来。 “阿舒”裴川轻轻唤着裴舒。 裴舒就这样半推半就之间坐上了喜轿。 因着两人本就住在裴府,是以裴川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新娘的喜轿,绕街坊转了一圈后,便又进了裴府。 只这次,裴舒进的房间不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裴川特意让下人准备的他们的婚房。 主院的婚房看起来极大,到处都挂着飘逸的红绸,桌上摆着红琉璃盏,不知裴川哪里弄来的这般精致的红琉璃,想来裴家本就是商贾,要从西域弄来些红琉璃,也不是难事。 一个早早在此守候的丫鬟仔细询问道:“夫人,您可要用些糕点?公子还在外院待客,特意交代,让您先用些糕点。” 如今裴府的丫鬟都是裴川来京城后,又采买的,是以都不知裴舒的身份,只以为是裴川的红颜知己。 而今日来裴府的客人也大多是京城的商贾,毕竟裴家的生意早早就在京城张罗起来了,只是众人都未曾有一次见过裴家主事人,如今甫一听闻,裴家主事人成亲,自然想来一窥裴府风采。 裴舒此时确实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放下手中一直持着的团扇,捏起一块糕点。 然众人想不到的是,今日裴府的宴席上,来了两位大人物。 今日,崔思洁闹着宫里无聊,非要靳淮宸下了早朝之后,带着她出宫游玩。 靳淮宸自知自家小娘子的脾气,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以撂下手头的政务,换上寻常公子的衣服,带着崔思洁出了宫。 靳淮宸气宇轩昂,即使不穿帝王服制,浑身的英气也是掩不住的。 崔思洁现下也是一副男子打扮,只是瞧着面容粉白,不像是个刚毅的男子,一些有眼色的一瞧便知,这是个女子。 再瞧见这白面小生旁边矜贵的男子,两人举手投足之间的亲昵,便知道这是哪位贵府里的公子带着自家夫人出门了。 如是这般坐在马车上,崔思洁时不时地掀开车帘,瞧着京城中如今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十分开心和向往。 她即便是在后宫,也听说了靳淮宸自登基以来的各项利民政策,免征赋税,同时修建学堂,让上不起学的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在学堂里读书识字。 这些政策,一下子减轻了百姓许多的负担,毕竟,一个家庭,若是想子孙后代有人能出人头地,必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可莫说是穷苦百姓家,就算是颇有家资的人家,读书都是一桩极花银子的事情,举全家之力方能供养出一个举子。 而靳淮宸这政策,不正好解了百姓之忧苦吗? 当下夸起了身旁的男人,“陛下,您看如今京城中,百姓和乐,臣妾也实在为您高兴。” 靳淮宸冷不丁听到崔思洁这般温顺地夸自己,当下乐开了花,勾起唇角,拍了拍这女人的脑袋,“说了出门叫我公子。” 崔思洁被拍了脑袋,委屈巴巴的眼神瞧向靳淮宸,微微行了一礼,“是,公子。我夸您呢,你还打我。” 靳淮宸看着崔思洁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自己,心口一烫,将崔思洁搂紧怀里,“昭昭,你今日好生俊朗。” 崔思洁听见男人的话,微红了脸,“那可不,不知道会不会勾得哪家的小娘子喜欢上我。” 靳淮宸见崔思洁说出如此荒唐之话,忙说道,“不许胡说。” 两人正玩闹着,突然听见马车外的大街上十分热闹,锣鼓喧天。 只见丁一掀开车帘,正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玩闹,唇都快要贴在一起,当下有些怔愣。 靳淮宸面容有些不悦,这丁一,突然打开车帘做什么。 崔思洁似是不好意思,赶紧从靳淮宸怀里挣脱出来,问道,“丁一,可是有事?” 丁一说道,“公子,前面是裴府,似是在办成亲的喜事。” 这话吸引了马车里两人的注意,靳淮宸问道,“可是裴川?” 崔思洁当下也十分好奇,扯着靳淮宸的袖子,说道,“不若我们进去看看?” 靳淮宸本不欲下去,如今见崔思洁一脸好奇,也只得跟着下车了。 而裴川此时正在外院敬酒待客,听门房说,来了两位公子,瞧那气势,应不是普通人。 裴川一想,如今在京城里,正是需要结识达官贵人的时候,当下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赶紧随着门房来到裴府门前。 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竟是陛下亲临。 裴川自那日巡铺子,在街上听到晋王登基为永德帝,便想着如何见陛下一面,也好为自家讨个皇商的名号。 如今面前二人,可不正是帝后二人。 裴川当下跪地行礼,“草民裴川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这大礼着实引人注目,靳淮宸连忙说道,“裴公子快快请起,今日我们是微服出宫,不必行此大礼,我们不请自来,裴公子不会不欢迎?” 裴川战战兢兢起身,说道,“两位贵人能来参加草民的婚礼,草民实在荣幸之至,两位贵人里面请。” 靳淮宸和崔思洁一同来到了外院,只裴川怕那些商贾惊扰到了帝后二人,便特意命小厮又准备了一隔间,自己也不再管敬酒之事,只陪着靳淮宸坐在隔间里。 崔思洁有些好奇,这瞧着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裴公子,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便问道,“裴公子,今日你娶进门的是哪家的姑娘?” 这话问得裴川倒是有些难为情,毕竟在雍州,晋王和王妃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的。 裴川沉默了片刻,答道:“回娘娘,是在下的妹妹,裴舒。” 这着实把靳淮宸和崔思洁惊住了,裴川竟娶了自己的妹妹。 只听裴川继续道:“不过裴舒与我并无血缘关系,裴舒是幼时被遗弃,我父母收养的女娘,阿舒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此事。” 靳淮宸听到后,眼神玩味,没想到这裴川竟还有这隐秘的心思。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 靳淮宸又想起一事,说道:“裴川,我本来这几日就准备召你入宫,有一事与你相商,如今既是在此相遇,我便直接说了,我欲赐裴府皇商名号,你之前为盐铁业被捉进牢中,也受了不少苦,如今盐铁业的收益我也有收到,皇商一职,裴府理应得之。” 裴川听到这话,登时高兴的找不着北,经商家族最大的荣耀,几代的奔波,都是为皇商努力,如今裴家在自己手中,得了皇商名号,自己可不得在家谱中扬名。 当下跪地谢恩:“多谢陛下,臣定当好好经营盐铁业,为大燕纳千万银税。” 这话说得漂亮,商人为朝廷纳税,本是理所应当,但免不了有商人虚报自家营收,逃税漏税,如今若是身为皇商的裴家能以身作则,则朝廷国库很快就会十分充裕。 靳淮宸拍了拍裴川的肩膀,“快起来,裴卿,朕心甚慰。” 第92章 醉酒 君臣之间酒过三巡,靳淮宸方带着崔思洁离去。 只靳淮宸因着喝了酒,脸上泛起红晕。 跟着崔思洁上了马车,竟开始耍起了无赖。 将自己的头靠在崔思洁的香肩上,鼻尖是身侧女人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靳淮宸突然转头,吻上了女人的耳垂。 崔思洁冷不丁感觉到耳垂被人噙住,心里痒痒的,转过身一看,靳淮宸泛着红晕的脸趴在自己肩上,只见他扬着脸,“昭昭,今日可开心?” 崔思洁心想,她开心不开心不知道,总之这男人是喝开心了。 啪地一下打在男人的肩上,“你正经点,干嘛呢?” 靳淮宸眯着眼,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捉住女人作乱打他的手,“昭昭,你亲我一下。” 崔思洁见这喝醉酒的男人没脸没皮,还要自己亲她,当下也红了脸,“不要,你喝醉了。” “我没醉,昭昭,我没醉,你亲我一下。”靳淮宸趴在崔思洁胸前,嘴里嘟囔着。 崔思洁也没想到靳淮宸这厮喝醉酒竟是这般模样,被靳淮宸闹着,只得将嘴凑上去,吻住靳淮宸的脸颊。 一个轻快的吻。 可靳淮宸并不满足,又说道,“你亲错地方了,昭昭。” 靳淮宸指着自己的薄唇,说道,“亲这里。” 崔思洁冷哼一声,“刚才亲过了,好事不做第二遍。” 这话可把靳淮宸逗笑了,“什么好事不做第二遍?那这样,朕来亲你。” 可崔思洁还不让,推开想往自己面前凑的男人,“你酒气这么重,离我远些。” 靳淮宸不肯,伸出修长的手臂,攥住眼前女人作乱挣扎的手,将自己的薄唇印在了女人的香软的唇上。 然这男人还不满足,竟伸出自己的舌头,撬开崔思洁的香齿。 缠绵许久,崔思洁软在男人的怀里。 靳淮宸这下退了出来,抱住崔思洁,“昭昭,我爱你。” 崔思洁只觉得这男人醉酒的时候真是有些说不上的可爱,与平日里的端庄自持相去甚远。 当下起了逗弄男人的心思,趴在他耳边低语,“陛下,我也喜欢你。” 靳淮宸本来已经有些困乏,正欲睡去,耳边便传来女人的这句话,当下精神起来,“你说什么?” 崔思洁瞧着男人的迷糊样子,就乐了起来,“我说我讨厌你。” 靳淮宸皱着眉头,说道,“才不是呢,你刚刚说得明明是喜欢我。” “你不是没听见吗?妾还以为您睡着了呢?” 靳淮宸勾起唇角,“我若是睡着了,怎么能听到皇后向朕表白呢?真是不容易啊。” 崔思洁笑意盈盈,“别沾沾自喜了。” --------- 靳淮宸和崔思洁离开裴府之时,天色已经渐晚。 裴府的夜,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月光盈盈,洒向裴府,裴川和裴舒的心都并不安宁。 裴川走进了主院,望着满树的红灯笼,只觉得这一刻,才真真有了成亲的真实感。 从今以后,裴舒就是他的了,他再也不用为裴舒会不会欢喜他人,会不会嫁给他人,等等诸如此类的事而担心。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便见裴舒凤冠霞帔,手里持着团扇,端坐床前。 裴舒自幼练舞,脖颈纤长,身姿美妙,即便是远远观之,裴川也不自觉为之心动。 听到了动静,裴舒抬眼看了过来。 只被团扇遮着,影影绰绰之间,裴川隐约看到裴舒精致妆容下的美丽。 走进裴舒身侧,裴川抬起手堪堪移开了团扇,裴舒登时抬起丹凤眼,看向他。 似是已经行了成亲跪拜之礼,裴舒也不再像以往那般那样抗拒他的触碰。 反而那望向他的眼神,裴川觉得,带来些许的含情脉脉。 裴川开口,“阿舒?可用了糕点?现下还饿不饿?” 裴舒摇了摇头,凤冠垂下的坠子随着裴舒堪堪晃动,晃的裴川有些晃眼,心也随着那坠子左摇右摆。 裴舒淡淡一笑,“不饿,兄长。” 裴川从没有一刻觉得“兄长”二字是如此刺耳,动了动喉结,“阿舒,从今以后,你唤我夫君可好?” 裴舒听到这话,愣了愣,生怕自己哪个行为再刺痛裴川的神经,当下点了点头,“好,夫君。” 裴川听到裴舒今夜如此顺着自己,心里安定,端起在桌上放着的两杯酒盏,递给裴舒一杯,“阿舒,我们喝交杯酒。” 裴舒接过酒盏,应了声。 两人的手臂交缠在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裴川只觉得这酒,是他这辈子喝的最美的酒。 香醇、浓烈、悠长。 不知到底是酒香醇、浓烈、悠长,还是眼前人香醇、浓烈、悠长。 这些裴川早已没了心情分辩,他只堪堪喑哑着说道,“夜深了,阿舒,安置。” 裴舒顺着裴川的意,终是吻上了他。 良宵红烛,美人在侧。 第93章 选秀 晨时,宫里的太监丫鬟们都已候在未央宫外,等着陛下和皇后娘娘起身。 草丛间露珠点点,枝头上鸟儿叫个不停,内室里还是一片寂静。 大监轻轻在一旁唤着“陛下”,靳淮宸方醒。昨夜宿醉,又与崔思洁夜里闹到很晚方歇。 只听大监轻轻说着,“陛下,若是再不起身,怕是要误了早朝。” 靳淮宸慢条斯理地将崔思洁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移开,小心翼翼地从床帐中出来。 大监低垂着眼,不敢直视天颜,陛下天人之资,天子之威,哪里是他能窥视的。 靳淮宸伸出双臂,由着大监给他换上朝服,黑金色龙袍将靳淮宸映衬地他更加矜贵。 两人皆是轻手轻脚地走出内室,靳淮宸对外殿中守着的丫鬟吩咐道,“昨夜皇后睡下的晚,莫要扰了她,由着她睡。” 丫鬟福身应是,心里莫不暗道,陛下对皇后的盛宠,实在令人艳羡。 大监接过小太监手里端着的糕点,摆在御案前,“陛下,离早朝还有些时间,先用些糕点垫一垫。” 这是崔思洁自靳淮宸登基以来就定下的规矩,特意嘱咐大监,定要让陛下在早朝前先用些糕点垫一垫,以免伤胃。 靳淮宸初时并不习惯,后被崔思洁说了数次,终是认下了这个规矩。 是以每日早朝前,大监都准备些甜口的糕点,端至案前,皇后娘娘特意告诉他,陛下喜爱甜口的。 今日也一样,听到大监的话,靳淮宸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中,心里暗道,这大监每日准备的都是甜口的糕点,甚得他心意,定又是皇后告诉他的。 然今日早朝之上,发生了一事。 监察御史张进忠谏言:“陛下初登大宝,后宫惟皇后娘娘一人,着实不妥,陛下理应选秀,充盈后宫,绵延子嗣。” 靳淮宸本来因着皇后每日晨间安排的糕点,念着皇后的这份心意,心情十分愉悦。 正想着回去之后从帝王私库里挑些金玉钗环送去给皇后,冷不丁听到监察御史说了这番话,好心情登时消散个干净。 清了清嗓子,只道:“监察御史是无其他国事可谏言了吗?竟还管起朕的后宫了。” 旁边的宁国公崔晏、宁国公世子崔哲远、骠骑将军慎明煜听了这话,心情都十分不悦,暗道这张进忠多管闲事。 只听陛下顿了顿,又继续道:“众卿须知,朕此生,惟倾慕皇后一人,愿六宫空置,独留皇后,于朕身畔。” 然监察御史张进忠平日里行的就是谏言之事,是以为人便养成了吹毛求疵的毛病,这会子仍是不甘心,说道,“陛下,您身为帝王,继承祖宗基业,就应守帝王之道,绵延子嗣,如今您身侧唯有平王,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实在是子嗣单薄。况您正当壮年,更应广立妃嫔,如此子嗣方可繁盛。” 这话说得靳淮宸越听越生气,直接一甩袖子,抿着唇,不客气道,“张进忠,朕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后宅中倒是妻妾甚多,子嗣可还繁盛?” 京中谁不知道监察御史张进忠家宅不宁,皆因后宅小妾众多,张进忠宠妾灭妻,因着后宅隐私,子嗣也绝对谈不上“繁盛”。 如今靳淮宸这话,可不就是戳着张进忠的肺管子? 张进忠登时脸色变白,支支吾吾不敢再多言。 朝中其他想要跟风谏言陛下选秀广纳妃嫔的大臣,一看这仗势,也纷纷缩回了脖子,不再跃跃欲试。 毕竟,陛下这话不都说了吗?“此生惟倾慕皇后一人,愿六宫空置”。 又听见陛下继续道:“张进忠,朕念你平日里为官倒也还算尽忠职守,今日这事,朕便不再追究,若是再让朕听到,您们诸卿谁盯着朕的后宫看,朕定要严惩不贷。” 靳淮宸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眼神玩味又犀利,“整个大燕,有多少百姓不宁之事,有多少民间疾苦之痛,有多少朝政危难之困,你们要多盯着这些地方给朕谏言,监察御史不是监察朕的后宫,而是监察大燕国土上,可还有不幸?还有苦难?还有悲伤?诸卿可懂了?” 这番话字字珠玑,众臣都下跪叩首:“臣谨遵圣谕。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边大监收到陛下的眼色,拂了拂自己的拂尘,尖利的嗓音响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下了早朝,今日朝中之事,也悉数传到了崔思洁耳中。 夏荷还在这里愤愤不平,“娘娘,那张进忠自己家宅里的事都管不好,还要管陛下的后宫,真是多管闲事。” 夏荷说完,还哼了两声,做出一份鄙夷的样子。 冬枝接过了话茬,“可不是嘛,陛下都说了,‘只倾慕娘娘一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提让陛下选秀之事。” 春雨倒是还老神在在的说着,“你们这两个机灵鬼,竟在娘娘这里说些有的没的,逗娘娘开心。” 崔思洁听完丫鬟们讨论这事,尤其是听到靳淮宸的话时,心中微微颤动,那种被人时刻放在心中,呵护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正想着这事,靳淮宸一身帝王冠服走进殿内。 崔思洁觉得今天的靳淮宸格外风流倜傥,提着裙摆跑上前,一下子冲进靳淮宸的怀里。 “陛下,我觉得今日的你十分可爱。” 靳淮宸一把抱住冲进自己怀里的美人,听到她这话,心中疑惑:“哦?” 崔思洁趴在靳淮宸耳边,喃喃道:“我都听说了今日早朝上的事,你说你不愿选秀,此生惟我一人,此话当真?” “你说呢?昭昭,天子一言九鼎,朕还能骗你不成?”靳淮宸喑哑的嗓音低低说道。 崔思洁眉眼弯弯,轻笑了起来。 第94章 慎侍妾 崔思洁和靳淮宸这边正玩闹着,平王府里却不安宁。 前些日子平王府刚刚修整完毕,平王靳嘉良便带着妻妾一甘众人从晋王府搬到了平王府邸来居住。 晋王府毕竟是陛下践祚登基之前所居府邸,平王既已册封,一直居住在晋王府着实不合适。 是以甫一听闻平王府修缮完成之后,靳嘉良便着急忙慌地搬去了平王府。 众人眼中,陛下对平王也是十分不错的,这平王府邸便是前朝丞相的宅院,大燕朝建立之后,这座府邸便空置许久。 只府中一应设计景致,都十分典雅精致,看得出前朝丞相是个雅致的官员。 如今将这府邸赐予平王,众臣心中都道,陛下心中还是念着晋王。 只靳嘉良并不这么想,因着这前朝丞相府有一处不好,便是这个丞相晚年竟被贬官,抄家灭族,是以也是此宅荒废至今的缘由,为官之人多有些信奉神佛,便认为此宅寓意不好。 慎舒兰今日晨起便觉得心神不宁,只如今月份大了,又有第一次有孕大月份落胎的经历,是以这次从有孕七个月之后,便整日里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不出院门。 中午时分,慎舒兰惊觉身下一湿,当下意识到自己应是该生了,忙唤着身边的丫鬟扶着自己进入耳房生产。 妇人生产,向来是不在正房里的,一般要提前准备个耳房,作为产室,供妇人分娩,以免使正房里沾上血污,影响了家里爷们的气运。 躺在耳房的床上,慎舒兰只觉得自己肚子坠痛得很。 平王妃薛如意也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她没有忘记薛夫人交代给她的事,去母留子,杀了慎舒兰,将儿子养在自己膝下。 然这边慎舒兰派去一个小丫鬟到慎府,去喊自己的母亲于姨娘。 自陛下践祚登基,雍州世家贵族纷纷跟着迁往京城,慎府也便跟着迁来了。 毕竟如今慎明煜是二品骠骑将军,慎老爷自然跟着沾光,是以慎府一家如今也在京城。 于姨娘自儿子慎明轩去世,能指望的便只有自己的女儿慎舒兰,这些日子对慎舒兰比从前还要上心许多,天天在家里对着佛像念叨着保佑慎舒兰生个儿子。 这厢听到平王府的丫鬟急匆匆跑来找自己,便知道定是女儿那边有事。 一听到丫鬟说女儿今日临盆,当即随着丫鬟坐上马车去了平王府。 甫一下马车,便随着丫鬟跑去慎舒兰的院子,惊慌之中还差点崴脚。 也不怪于氏着急,毕竟若是女儿生产要是有个好歹,她下半辈子也便再没了指望。 隔着老远,于氏便听见慎舒兰的叫喊声,叫得于氏心惊胆战,堵着一口气上不来。 院子里,平王妃薛如意端端正正坐在太妃椅上,纤细得手指按着额头,见于氏过来了,当下心里一紧,只听于氏向她行礼问安,“平王妃娘娘,妾是慎侍妾的母亲,想着慎侍妾生产定是六神无主,是以来陪陪她。” 慎侍妾的母亲来了,平王妃薛如意按理来讲,她只是想陪陪自己的女儿,应是不便阻拦的,只是一想到自己今日的计划,便觉得若是于氏在此,只怕会有变故。 当下皱着眉,幽幽道:“于夫人,我知你担心女儿,只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产房污秽,您还是莫要进去了,只管在外面,陪我说说话,等着便是。” 这话听着是为于氏好,可于氏即便再蠢,也听出了平王妃阻拦的意思。 心中愈发不安,嗅出了几丝阴谋。 毕竟,于氏曾经可是先后害死慎夫人,后又帮着女儿慎舒兰害死慎思洁,怎会不知这些鬼魅手段。 当下当机立断,“平王妃,我敬您是王妃,是以待您格外客气,只今日我女儿生产,我一个年岁可以当你娘的妇人,怎会害怕产房污秽?莫不是您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害怕我进去?” 平王妃薛如意毕竟年纪还小,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且不说心机如何,就这嘴皮子功夫,也说不过于氏。 当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正欲再说些什么,只见于氏已经冲进产房内。 于氏进入产房,见到慎舒兰满头是汗,勾起了几分慈母心肠,“女儿啊,娘在呢,你只管安心生产,都有娘在。” 慎舒兰见到于氏,到底安下心来。 于氏瞧着几个接生婆子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像坏人,也配合着接生婆安抚慎舒兰。 院子里,平王靳嘉良也急匆匆赶了回来。 靳嘉良如今还未任职,陛下对他的职务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一直未有安排。 前段时间他刚被封了平王,赐了府邸,实在不好再去惊扰父皇,是以这段时间靳嘉良便专注于结交京城里的世家权贵。 本来他正在赛马场上与安远侯世子齐绍辉赛马,两人一见如故,赛马正起劲,听到小厮传信来,说是府中慎侍妾生产,只得匆匆赶回来。 薛如意见靳嘉良回来了,忙起身行礼,“王爷安好,慎侍妾如今正在里面,您就与妾身在外面等着,产房污秽,恐冲撞了您。” 靳嘉良点头应是。 薛如意又命下人搬来了一张太妃椅,“王爷,您且坐在这里等,只怕还要好一会呢。” 靳嘉良见今日薛如意如此温柔小意,体贴周到,心中想着,平王妃她是当得越来越好了。 这一等便是到了夜间,靳嘉良早已不耐烦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生出来。 薛如意虽心里也不耐,但到底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就在这时,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是个女儿。 产婆抱着婴儿出来报喜,薛如意听到是个女儿,当下示意丫鬟,行动停止。 薛如意想起薛夫人给她说得,若是个男孩,便要了慎舒兰的命,这样孩子顺理成章给自己养,若是个女儿,毕竟没有袭爵的可能,便让慎舒兰活着,省的脏了自己的手。 薛如意在院子里等着的时候,心里其实十分纠结又恐慌。 毕竟是她第一次准备害人,却没想到慎侍妾肚子也不争气,竟生出个女儿,如此一来,也省的她再下功夫害她了。 靳嘉良毕竟是第一次做父亲,即便慎舒兰生出个女儿,心里还是十分新奇高兴的。 凑到嬷嬷抱着的婴儿身旁,看着小小的人儿,靳嘉良只觉得心里有一瞬宁静非常。 内室里,慎舒兰和于氏见到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心里莫不沮丧。 于氏也累了一下午,如今也没了力气说话,只安慰了慎舒兰几句,就坐上马车离开了。 慎舒兰躺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她为什么生了个女儿? 第95章 赏赐 慎舒兰瞧着自己生下的女儿,软软糯糯,心里还是十分疼爱的。 只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期盼落空的酸涩,还是久久难消。 毕竟女儿不如儿子一样,能有袭爵的可能。 再往深想一步,若是儿子袭爵,她以后可不就是王府的老夫人,还怕如今王府里的这些女人吗?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慎舒兰心里这般想法,不过是痴人说梦。 一个侍妾生的孩子,就算是个男孩,也不过是个庶子,不是嫡子,何来袭爵一说呢? 靳嘉良今日也过来瞧了瞧女儿,亲自抱着看了片刻。 毕竟是头一个孩子,总是有些慈父心肠的。 面上瞧着慎舒兰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自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毕竟他也宠了慎舒兰这么长时间,当下劝道:“女儿我也喜欢,你又何必伤怀呢?” 慎舒兰听见靳嘉良安慰自己,心里稍稍安定下来,抱住靳嘉良的腰,“王爷,那妾以后就再为您生个儿子。” 靳嘉良满不在意,“此事随后再说,你先好好养身子。” 又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未有差事,这件事才是最让他心烦的事,说道,“最近我有些忙,你无事莫要来寻我。” 慎舒兰一个后宅妇人,哪里知道爷们心里想的什么,当下心里虽不愿,但到底应下了。 --------- 平王府慎侍妾生下了平王的第一个子嗣,平王靳嘉良派人去宫中报了喜。 未央宫中,靳淮宸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如今是夜间,想着总算可以在皇后这里休息一下。 崔思洁念着陛下整日劳心劳神,便特意让御膳房做了鸽子汤,给陛下补身子。 见靳淮宸一身常服,满脸疲倦地带着大监从勤政殿过来,十分心疼,说道,“陛下,还未曾用膳,快尝尝臣妾命御膳房熬制的鸽子汤,十分鲜美。” 只这男人如今总是在崔思洁面前耍小孩子脾性,不知是看准了崔思洁吃这一套,还是怎得,当下竟又开始了,“你来喂我。”靳淮宸低哑的嗓音说道。 崔思洁睁大了眼睛,瞧着这男人没脸没皮的样子,十分无奈,“你自己有手有脚,自己喝。” 崔思洁冷哼。 然靳淮宸还在撒娇,“昭昭,我今日一整天可累了,大臣们上了几十封折子,朕今日一下午又要见重臣,又要批折子,真是累的紧,快,朕的好昭昭,你来喂朕。” 崔思洁一听男人这话,当下心软,想到自己在未央宫里睡着午觉,和丫鬟们说笑着,这男人劳心劳力的批着折子,管着朝事,便伸出玉手,舀了些许鸽子汤到琉璃碗中,轻启红唇,将汤勺中的汤汁吹凉,喂给男人。 谁知靳淮宸喝了一口后,并不满足,薄唇竟吻上了崔思洁,盈盈一吻,回味无穷。 只见靳淮宸松开崔思洁,清了清嗓子,眼神笑意满满,“昭昭,我觉得你的唇瓣比汤汁更加美味。” 这话说得崔思洁羞红了脸,伸出手拍向男人的头,“你无赖” 靳淮宸一把抓住崔思洁的作乱的手,“好了好了,不闹了,朕用些膳。” 崔思洁见这男人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十分无语,每次都是快把她惹毛了,他又变成一副正经样子,装起正人君子,实在令人生气。 这时,平王府中丫鬟堪堪到了未央宫,禀报说是慎侍妾生了个女儿。 崔思洁听到后,心中惊讶,也是,当时慎舒兰便是因着有孕,才又回到平王身边,如今生了个女儿,想来月份差不多确实是这时候了。 当下说道:“慎侍妾生下平王的头一个孩子,该赏。” 靳淮宸听到这个消息,面上仍是一副不喜形于色的模样,只淡淡道:“慎侍妾孕育有功,该赏。” 给大监使了使眼色,“你去赏赐些东西给平王府。” 大监会意,带着来报喜的丫鬟走出殿外。 大监按照陛下的意思,到库房中挑选了一番,毕竟只是赏赐个王府侍妾,到底算不上多么大的事,是以很快就挑了些布匹钗环,吩咐小太监到平王府给慎侍妾送去。 小太监恭敬应声。 慎舒兰收到宫里送过来的赏赐时,心中十分欢喜。 御赐之物,她慎舒兰也能得一份,岂不是比平王妃还要有脸面? 瞧瞧宫里送来的东西,真真是金贵。 来送赏赐的小太监虽在宫里不起眼,说不上什么话,但一出了宫,到各家各府里,哪家的主人不是捧着哄着,生怕得罪了这些少根子的人,在宫里贵人面前瞎说些什么胡话,影响了自家在陛下娘娘心里的印象。 是以这小太监此时也是眼睛长在天上,不过是个生了女儿的王府侍妾,瞧瞧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慎舒兰看着送来的十盒子珍珠,十匹蜀锦,金银钗环,等等各式各样,心里暗道宫里果然是金玉满堂,富贵难以想象。 颗颗珍珠,饱满精致,晶莹剔透,钗环珠翠,华贵耀眼。 这些东西,如今全是她慎舒兰的了。 慎舒兰心中喜不自胜,吩咐丫鬟给小太监赏银,小太监堪堪接过,眼睛一扫,“多谢贵人,若是无事,那杂家便回宫复命了。” “公公可要留下来喝盏茶?”慎舒兰客气问道,丝毫未曾察觉小太监那眼皮子浅薄的蔑视样子。 小太监笑了笑,只那笑容不像个正常的男子,瞧着是像个女人,“不了,贵人,咱家还有事,便先回宫了。” “如此,公公请便。”慎舒兰心里还在想着宫里送过来的赏赐,也想等这小太监走了,便好好欣赏一番这御赐之物。 第96章 谢菱 平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跪在地上,身前的牌子上写着“卖身葬父”,那女子的模样,让平王靳嘉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刘菱。 刘菱是江陵王的妹妹,为靳淮宸挡下一箭后身亡。那天在战场上的情景,靳嘉良亲眼目睹,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了除了崔思洁之外的女人引起了靳淮宸的情感波动。 靳淮宸也许并不爱刘菱,但对她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久久难消。 如今甫一见到一个长得如此像刘菱的女子,靳嘉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毕竟他到如今父皇还没有安排差事,实在令他焦急。 走进那女子身前,靳嘉良问道,“姑娘,我能为你安葬你的父亲,你可愿到我府上侍奉?” 那身着粗布衣的姑娘听到这话,含泪的眼眸向上看去,见是个俊俏的公子,应道,“我愿意,公子大恩,白瑶愿意去伺候公子。” 靳嘉良听到这话,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不是让你伺候我,而是伺候贵人,不过你先跟我回府。” 说着,靳嘉良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白瑶,“姑娘,你先拿着这锭银子去安葬你父亲,我派小厮与你同去,之后你便随小厮到我府上。” 白瑶接过银子,连连跪在地上磕头,“谢公子。” 停顿了片刻,靳嘉良问道,“你叫白瑶?” 白瑶点头,“是的,公子,白是白色的白,瑶是瑶琴的瑶。” 靳嘉良沉默了一会子,开口道,“你可愿我为你改个名字?” 白瑶自是无不应,“悉听公子吩咐。” “谢菱?” 白瑶听到,朝靳嘉良微微一笑,“谢菱多谢公子赐名。” 靳嘉良瞧着谢菱这眉眼,真真与那刘菱相似,只身上的气质相差的有些远,刘菱是亲王妹妹,又是武将,是以身上的不羁与狂傲掩也掩不住,而这谢菱,由于生活贫困,那种低眉顺眼的小心翼翼便流露出来。 靳嘉良想着,等这谢菱回府之后,定要派人调教一番,最起码要把那股子小家子气改改。 如是想着,便留下一个小厮,自己带着人走了。 谢菱拿着一锭银子,呆愣愣地望着靳嘉良走远了的背影,抬起手擦了擦泪水,转头朝那小厮说道,“谢谢你家公子肯帮我。” 那小厮也不知道今日王爷怎么想的,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姑娘,又想王爷的心思岂是他能琢磨的,便憨憨一笑,“姑娘,我们现在赶快让你父亲入土为安,其他事等你入了我们公子的府上再说。” 谢菱听到小厮这话,点了点头。 ------ 等谢菱和小厮办完她父亲的丧事,已经是三天后。 谢菱随着小厮到了平王府大门前,见到两头石狮赫然屹立于平王府前,巍峨壮观,才知原来那位公子竟是平王府的人。只是还不知那位公子的真实身份,难道是王爷? 见谢菱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小厮解释道,“姑娘,我家公子正是平王,你等会进府之后,会有王妃安排你的住处,等下午王爷会召见你。” 谢菱心中震惊又惶恐,原来那日的公子竟是平王,怪不得看着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原来是皇亲贵胄。按下心中的讶然,谢菱点头应是,随着小厮进了府。 平王妃薛如意甫一听说平王安排了一个死了父亲的孤女入府,心中惊讶,怎么,难道平王又看上了哪个女子? 如今谢菱由那小厮领着已经到了薛如意院子外面,小厮向守在院子外的丫鬟行礼,“姐姐,王爷派我向王妃问询,带今日入府的谢菱姑娘面见王妃。” 丫鬟听到后,福身回礼,“我去问问王妃。” 薛如意正想着这事,就见丫鬟进来向自己禀报,“王妃安好,王爷身边的小厮送来谢菱姑娘见您。可要让谢菱姑娘进来?” 薛如意自上次小产之后,心情一直郁郁,幸好见慎舒兰生了个女儿,便未再为难她,不然薛如意觉得自己心里不得殴死。 如今甫一听闻王爷带进府个姑娘,心里暗道又是个和自己争宠的贱人,当下没什么好脸色,只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丫鬟领命,走到院外,“这位姑娘,王妃让您进去。” 那小厮见谢菱已经被王妃召见,想来应是没了自己什么事,便准备行礼离去,“姐姐,那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丫鬟见那小厮对自己恭恭敬敬,心想当王妃的丫鬟就是神气,瞧着下人,虽是王爷身边的小厮,对着自己,不照样客客气气的,当下笑道,“慢走。” 丫鬟领着谢菱进了正屋,谢菱便见一衣着华贵的女子慵懒卧在贵妃榻上,旁边的贴身丫鬟打扮也极为精致,给那华贵女子打着蒲扇,想来那女子应就是平王妃了。 谢菱不敢再多看,忙垂下眼帘,跪地行礼,“草民拜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 薛如意随意地抬起眼帘,瞥了谢菱一眼,瞧着那样子,倒是看起来柔弱,只那张脸,明艳十足,与她周身的柔弱感并不相配,想来又是个狐媚子,薛如意心中不喜,只淡淡道:“起来。” 谢菱听着上首的薛如意语气淡漠,让自己起身,忙站起来,眼帘仍是垂着。 “你叫什么名字?”薛如意开口问道。 谢菱听到王妃问自己,想到平王给自己改的名字,只道:“回王妃娘娘,我叫谢菱。” “谢菱?” 薛如意自然是不知靳淮宸在关中战场上发生的事,也不知曾经有个刘菱为如今的陛下挡下一箭身亡,是以只以为这谢菱是平王看上的人。 薛如意翻着自己手中的画本子,似是有意晾着这谢菱。 然过了许久,谢菱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不敢懈怠亦或是对她不敬。 薛如意心中的怒意稍稍淡了些,微启红唇,“行了,你日后就住在锦宜院,方织,你带着谢菱姑娘去锦宜院。” 方织就是刚才给薛如意打蒲扇的那位,听到薛如意这话,走上前道是。 又转过身,眼睛仍是抬在天上似的,对谢菱道,“谢菱姑娘,请随我来。” 谢菱见终于过了王妃这一关,心里暗喜,点了点头,随着方织走出院外。 两人一路上都未说些什么,谢菱见王府威严,心中惧怕,不敢多言,方织则是心里不屑,一个孤女,如今勾得王爷将她安排进府,惹得王妃不快,她作为王妃的贴身丫鬟,自然没给这谢菱什么好脸色。 到了锦宜院,方织停在院门口,“谢菱姑娘,前面就是锦宜院,日后你便住在此处。” 谢菱福身向方织行礼,“多谢王妃,多谢姑娘。” 方织听到谢菱唤她“姑娘”,对她一个丫鬟那么恭敬,心里得意极了,只面上不显,“若无其它事,王妃那里还等着我伺候,我便回去了。” 谢菱点点头,“姑娘请便。” 谢菱走进锦宜院,心中稍稍放松下来,打量着四周,这院子里一切都比从前自己跟着父亲住的地方要好多了,父亲从前未得病时,她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可后来父亲重病,花光了家里的钱,她随着父亲寻医,家中日渐落魄,到最后父亲病逝时,竟身无分文,这才不得不卖身葬父。 如今幸得平王收留,她才能有一隅安居,心里对平王十分感激。 第97章 女将军 今日,平王靳嘉良又与那位安远侯世子齐绍辉于郊外游玩,这安远侯可不是一般人,他在朝中任吏部尚书,若是有安远侯提携,想来他任职一事应也不是难事。 是以靳嘉良这些日子便与安远侯世子走得近了些。 这些事安远侯世子心里门清,这下子靳嘉良又提起任职一事,齐绍辉想到家中父亲给自己说得,便忍不住道了出来,“王爷,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回家之后和我爹说了这事,可我爹说,陛下应是心中另有打算,让你不要心急,或许可以派人试探一下陛下的心意。” 这话点醒了靳嘉良,至于这人选,他府上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那谢菱,生的与刘菱那般相似,等把她教习个一个月,让她模仿模仿刘菱的言谈举止,还怕拿不下他父皇吗? 点了点头,对安远侯世子说道,“多谢提醒,此事我自有计较。” 安远侯世子见靳嘉良听进去了他的话,当下拍了拍靳嘉良的肩膀,“王爷,您安心,您毕竟是陛下的儿子,还怕陛下不给您安排职务吗?如今您不若好好的歇一歇,玩一玩,来,和我继续打马球。” 靳嘉良笑了笑,应道,“好!绍辉,多谢你!” 说着,两人便纵马在郊外狂奔,提着马球杆,一番你追我赶。 到底心中念着事,靳嘉良并没有打多久,就提出了告辞。 齐绍辉见靳嘉良面上心急,也不再挽留,“王爷既是有事,便去忙,我们改日再聚。” “如此,绍辉兄,我们改日再见。今日确实府上有事。”靳嘉良说道。 齐绍辉点头,目送靳嘉良骑马离去。 靳嘉良到了王府,便派小厮将谢菱叫来。 “东明,谢菱的住处,王妃可安排好了?”靳嘉良由着东明给自己换下衣衫,穿上便装,洗了把脸。 东明是靳嘉良身边的贴身小厮,听到靳嘉良问自己,当下答道,“回王爷,谢菱姑娘的住处王妃安排在了锦宜院。” 靳嘉良自然也不记得锦宜院到底在哪里,想着既是王妃安排的,定是没问题。 只淡淡道:“去将谢菱叫来,我有事吩咐。” 东明应是。 谢菱此时正在锦宜院里休息,前几天马不停蹄地给父亲安葬,又小心翼翼地过了王妃那关,如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便躺在床上睡了片刻。 锦宜院的小丫鬟见王爷院子里的下人过来,说是王爷要见谢菱姑娘,便走进屋内唤谢菱起身。 “姑娘,王爷要见您。” 谢菱听到后,微微惊讶,也有一丝欣喜,又可以见到那日的公子了吗? 从床榻上下来,谢菱稍稍整理了下仪容,便走出院门。 见一个下人候在院门口,谢菱走上前。 那下人朝谢菱行礼,“姑娘,请随我来,王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随着下人往书房走去,一路上,谢菱瞧着平王府里的景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景一物,莫不典雅精巧。 暗叹皇亲贵胄的富贵如云。 东明正在书房外候着,见下人带着谢菱过来了,留下那下人,对谢菱道,“姑娘,王爷在里面等您,快进去。” 谢菱点头应是。 轻抬脚步走进书房,便见平王正在书房中喝茶,烟雾微微缭绕,笼罩着平王,谢菱心中油然生出敬畏。 福身行礼,“谢菱见过王爷。” 靳嘉良抬头,仍是觉得眼前女子与那刘菱十分相像,心中暗道自己找了个宝,若是将这谢菱送给父皇,不知会如何在宫中掀起波澜? 靳嘉良神色之间,可见喜悦之情,“谢菱,这一个月你便在王府里,我会指点你仪态举止,你要学一个故人,一个月后,我会将你送入宫里,献给陛下。” 谢菱一听这话,登时一愣,平王这意思,是要把她献给当今皇上? 还要她模仿另一个人? 只心里念着平王对她的恩情,自然无不应,“谢菱听王爷的。” 平王靳嘉良听到这话,喜上眉梢,“那便好,从明日起,你便来我书房,我教你该如何言谈举止。” 毕竟见过刘菱的,整个平王府,也只有他靳嘉良,是以他还得亲自指导这谢菱才行。 谢菱点头,“民女遵命。” ------ 翌日,谢菱换上了靳嘉良派奴婢送来的红衣,由着丫鬟给自己画上明艳的妆容。 想到靳嘉良交代她的话,心中微微坚定下来,若不是平王,她怎么能安葬好她的父亲?是以不论平王让她干什么事,她都愿意,如今不过是模仿另一个人,她也愿意。 走进书房,靳嘉良已经早早在等她,见到谢菱一身红衣,仍是惊艳之至,换上红衣的谢菱,与那个爽朗大气的刘菱更加相像。 靳嘉良放下茶盏,回忆着自己印象中的刘菱,说道, “你说话时不能再温声细语,而要有大胆之模样。” “走路的架势也不能似寻常规格女子,而要走出武将之风度。” “与人交谈莫要低着头,而要扬起下巴,有种藐视一切的感觉。” 靳嘉良说着自己印象中刘菱的模样,让谢菱一一遵照改之。 “明日我会安排一名女将,你随她习些武。” 谢菱点头应是,只心中微微惊讶,她要模仿的是个女将军吗? 第98章 仗刑 连着半个月,谢菱每日都早早去靳嘉良书房,直到傍晚才归。 而平王靳嘉良呢?也不出去游玩了,也不去结交世家子弟了,也不去打马球了,只整日与谢菱待在书房里。 平王府中众人瞧见这景象,想法各异。 众人眼中,平王整日与那谢菱待在书房,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丫鬟下人们心里想着,这谢菱可真是得宠,日后要好好巴结谢菱。 平王妃薛如意心里翻涌着怒意,这小贱人,竟勾得王爷整日与她厮混。 玉侧妃那般眼高于顶的人,不屑与一般人斗气,只嘴上道一句“狐媚子”。 慎舒兰生下了女儿,还在调养身子,即便是想争宠,想为难谢菱,也是有心无力。 王侍妾因着伤了身子,此生再无可能有子嗣,如今整日里吃斋念佛,不闻世事。 平王妃薛如意在闺中时便得父母娇宠,后又经历流产之事,心思也逐渐变得狠辣,同闺中时的天真无邪早已相去甚远。 再加上从前在晋王府时,府中大事还是王妃管着,她上头有婆婆压着,到底不敢太过猖狂。 如今可不同了,她身为平王妃,管着王府后院一应事宜,身为婆婆的皇后又在宫中,是以薛如意如今行事愈发猖狂傲慢。 这日谢菱在书房中由着平王靳嘉良调教了一天,暮色渐沉,本欲像往常一样,回锦宜院休息,却见方织守在平王书房外。 方织此人,谢菱自然认得,是她头一天来平王府时,在平王妃身边打蒲扇、后又送她去锦宜院的那个平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 心里念着方织带她去锦宜院的好,谢菱上前依然客气地行礼,“方织姑娘好,今日您怎么来了?” 方织却并没有给谢菱什么好眼色,只淡淡道,“王妃娘娘要见您,请随我来。” 谢菱一听平王妃要见她,心中惊讶,面上仍是点头应好。 随着方织到了平王妃院子里,谢菱便觉得院子里气氛不大对劲,丫鬟下人们都分外小心翼翼,连走路都怕动静太大。 谢菱也秉住了心神,轻抬脚步,进了正房里。 如今谢菱经过平王靳嘉良半个月的教导,言谈举止之间,那股子小家子气已然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如刘菱那般的高高在上和傲气盈人。 虽谢菱不敢在平王妃这里摆架子,只那种不自然流露出的自信怎么也抹不去。 平王妃薛如意见到与半个月前唯唯诺诺完全不同气场的谢菱时,震惊涌上心头。 这谢菱,得了几天宠,便开始耀武扬威了? 在薛如意眼中,谢菱的这副作态,不过是不将她这个平王妃放在眼中,是以摆出这副模样恃宠生娇。 殊不知,这不过是平王调教的结果,不过是在模仿另一个女人。 然其中内情,薛如意自然不知。 薛如意当下呵斥道:“大胆,你个狐媚子,竟敢整日里勾得王爷耽于玩乐。” 这话可把谢菱吓坏了,忙跪在地上,“王妃娘娘误会了,民女没有。” 然谢菱也不能直说平王在书房里是教她模仿另一个女子,平王特意交代,不能将此事传出去。 是以现下谢菱是有理说不清。 薛如意继续道:“那你说,你这半个月在书房是与王爷做什么?” 这话让谢菱如何回答? 谢菱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而正是这副模样,将薛如意气个半死。 当下抬手拍着桌子,“来人,将这贱人拉出去,打十大板。” 于一个女子来说,十大板已经是不轻的惩罚。 若不是近日里谢菱随着女将学了些武,只怕十大板根本撑不下去。 薛如意到底不敢真的闹出人命,是以只吩咐让嬷嬷打十大板,以解她心头之怒。 谢菱想过平王妃不好相处,但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刁蛮。 嘴上喊着,“王妃恕罪,民女真的没有和平王做什么。” 只这话说出去谁信?平王妃薛如意反正是不信的。 谢菱被粗壮的嬷嬷压在施刑的长凳上,背部一下下地受着板子,疼的眼泪直流。 平王妃院子里的事情自然被一些机灵的下人,报到了平王靳嘉良那里。 听到薛如意罚谢菱十大板,靳嘉良心里咯噔一下,谢菱他养的精细,就是为了送进宫给父皇,如今薛如意把她打伤了,如何献给父皇。 当下气极,暗骂薛如意这个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带着东明去了平王妃的院子里。 脚步跑得甚快,只怕去晚了,谢菱伤的更重。 气喘吁吁来到薛如意院子里,看到的便是谢菱奄奄一息趴在长凳上,衣裙上全是血。 靳嘉良气得发疯,冲进正房里,却看见薛如意正吃着前几日皇后派人送过来的荔枝,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走上前指着薛如意的脸,骂道:“你这疯女人,还有脸吃荔枝?你打谢菱做什么?” 薛如意见靳嘉良上来就骂他,心里恨谢菱那小贱人将靳嘉良迷得找不着北,只如今对着靳嘉良也不甘示弱,“这贱人勾引你,我不该打她吗?” 靳嘉良听到薛如意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你真是蠢笨如猪,从前在雍州怎么没瞧出来你是这副德性。” 见薛如意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模样,靳嘉良不想再听她说些疯言疯语,继续道,“你记住了,谢菱是要献给父皇的女人,日后你莫要动她了。” 说完,靳嘉良转身就走,徒留薛如意在屋子里愣神。 谢菱到底受了刑,身子动不了。 靳嘉良无奈,只得抱着她回了锦宜院。 第99章 宫宴 谢菱在锦宜院养伤养了半个月,幸而前半个月平王靳嘉良已经将谢菱调教地差不多了,如今乍一看,说谢菱就是刘菱也不为过。 这天,宫中举办端午节宴。 这次的端午节是新帝登基以来的首次盛宴,靳淮宸召百官于宫中井溪园宴饮玩乐。 井溪园,乃嘉庆帝时期所建造,专为宫中宴饮而设,外表看起来只是一座座楼阁,以为与宫中其他宫殿无甚差别,实则不然,井溪园自靳淮宸践祚,由皇后崔思洁安排重新整修,如今比前朝风景更显靓丽。 始入井溪园,便是桃花林赫然林立,桃花瓣瓣,香气盈盈,走进深处,便可见宽阔尊崇的宫殿楼宇高伫,殿内摆放着水晶盏案,是为朝中众臣及各家夫人小姐准备的坐席。 抬头望向上首,帝后銮驾于其上。 凡是有幸入井溪园参观的大臣命妇,无不感叹井溪园之美妙巧思,尊贵装潢。 京中世家贵族听说陛下欲于端午节设宴与众臣乐,甚喜。 毕竟能有幸入宫中井溪园一览盛景,不论是家族中的爷们,还是夫人小姐们,都跃跃欲试,并觉得与有荣焉。 是以清晨,阳光初升,各家的夫人小姐们便早早起身,由着贴身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命妇们换上入宫的命妇服饰,小姐们自然无命妇服,但也身着名贵的裙襦,看起来姹紫嫣红。 家中爷们,凡六品以上,皆可入宫,是以身着官服。权臣贵胄品级最高,自是紫色官袍,红色次之,蓝色较低,这种等级分明的秩序感,也是为什么人人都想往上爬,毕竟品级越高,所受待遇越好。 坐着自家马车往紫禁城的中心,也就是皇宫赶去。 平王靳嘉良自半个月前骂过平王妃薛如意之后,薛如意见是自己误会了靳嘉良,心中惴惴不安,是以安分了许久。 这次入宫,她早早穿上王妃冠服,带着玉侧妃、慎舒兰、谢菱一同去往宫中。 王府之中,唯有王妃和侧妃才能上皇家玉碟,按理说,慎舒兰一个侍妾是不应入宫的,但毕竟生育有功,生下了平王第一个孩子,虽说是个女儿,但仍是得皇后崔思洁开恩,也一并来宫中。 毕竟,若是慎舒兰不来,崔思洁这皇后就是想摆皇后婆婆的架子,也摆不成,是以便格外开恩,让慎舒兰也抱着孩子入了宫。 而谢菱,由于薛如意知道了她是献给陛下的女子,不再盯着她吃醋,又想着自家平王还得指望谢菱刺探陛下心意,安排朝中职务,如今对谢菱倒是分外客气,今日听从靳嘉良的话,带着谢菱一同入了宫。 只谢菱心里,对薛如意怎么会没有怨气?平白无故挨了十大板子,半个月起不来身,在床上养伤,如今虽看着对薛如意低眉顺眼,实则心里恨极了。 但谢菱也知道,薛如意是平王妃,自己今日进宫,还要仰仗薛如意带着她才能进去,是以也不敢造次。 一路上稍有名望的家族,瞧着那马车行驶的方向,都是往宫中赶去。 平王毕竟是亲王之尊,又是陛下的儿子,虽说是过继,但到底朝臣还在观望,这平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是以各家见到平王妃的马车,还是客气相让。 只独独朝华公主,是嘉庆帝的女儿,因着她是太皇太后的亲女,从前太皇太后在世时,她作为嫡公主,有人撑腰,刁蛮任性,为非作歹。 朝华公主算是如今永德帝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以如今应称“朝华长公主”。 从前崔思洁在闺中时,就曾与朝华长公主不睦,这朝华长公主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如今京中津津乐道的,还是朝华长公主不愿为驸马生育,恐有损貌美容颜,可又嫉妒旁的女子,是以当得知驸马的外室有孕后,竟提着刀捅死了那外室。 这事还是宁安帝时期的事,崔思洁从雍州初来京城后,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想着这故人的性子竟是一丝未变。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太皇太后薨世,永德帝登基,朝华长公主还敢如此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吗? 现下便是朝华长公主乘着公主銮驾与平王妃薛如意的马车相遇,因着道路狭窄,必得有一马车相让。 朝华长公主掀开马车帘子,神色十分不悦,实在是没想到京中竟有人敢阻着自己的马车,而不相让。 而平王妃薛如意刚才坐在马车上,瞧着各家马车对自己一路相让,自觉王妃之尊,今日赴宴的人,没有哪家能比自家还要尊贵。 况且薛如意娘家薛府,毕竟是刚刚将根基迁到京城来,对这些京中有名的传闻,到底还是消息闭塞,不曾听说过这朝华长公主。 朝华长公主掀起眼帘,瞥了一眼,瞧见对面马车前挂着平王府的玉牌,平王府?心里暗想,不就是一个过继来的儿子,又不是陛下亲子,牛气什么呢? 是以派贴身丫鬟过去,“宣平,你去告诉对面马车,让她们让开,报我的身份。” 宣平自然知道自家公主的脾性,点头应是。 宣平走向平王府的马车,朝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方织说道,“我家主人是朝华长公主,还请你家主人避让。” 方织听见这话,一愣,前几次遇到马车相遇之事,都是她从马车上下来后,各家丫鬟朝她行礼,恭敬问平王妃娘娘安,而后命自家马车避让。 如今这什么朝华长公主家的丫鬟不行礼不说,怎么还说出这样一番话? 方织黑着脸色,转身回到马车里,向薛如意禀报,“娘娘,前面相遇的是朝华长公主的马车,她家丫鬟说让我们避让。” 这话让薛如意一听,无疑又像点炸了火药桶一般,薛如意心想,如今她平王妃的身份,除了见到宫里的皇后婆婆,需要行礼问安,格外恭敬,这些宫外的人,又有哪个能比得上自己身份贵重? 甫一听到朝华长公主让自己避让马车,心中气极,迟迟不肯吩咐车夫退后。 而朝华长公主也是个急性子的人,明明派了宣平告知,对面马车知道自己身份了,还不避开,直接吩咐道:“宣平,你告诉车夫,直接撞上去。” 宣平听到朝华长公主这话,愣了愣,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吩咐下去了。 平王妃薛如意还在马车里生着气,就感觉自己坐的马车一阵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马车里几个女人尖叫起来。 薛如意惊慌掀开帘子,就见对面华贵的公主銮驾上,一个面容精致,衣着绮丽的女子,朝自己看过来,那丹凤眼,是在耀武扬威。 薛如意气坏了,放下帘子,朝华长公主是,等会见到皇后娘娘,定要告她一状,毕竟婆婆向来疼自己。 马车中玉侧妃从前也是高句丽可汗所封的明玉公主,即便都是公主,她也着实没想到这大燕的公主,竟如此刁蛮跋扈。 玉侧妃当下撇了撇嘴:“这朝华长公主,公主架子还真是不小。比我的公主架子还大。” 马车中人自然都知这玉侧妃未入府前,是高句丽公主,听见玉侧妃这般说话,心想公主和公主还是不一样的,大燕公主和高句丽公主,显然不是一个量级。 慎舒兰抱着女儿,刚才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朝华长公主实在是欺人太甚。” 谢菱还是沉默,毕竟如今马车里坐的,都是平王的妻妾,她并无任何身份,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100章 告状 朝华长公主命车夫撞上平王妃薛如意的马车之后,薛如意不得不赶紧命车夫退让,不是怕了朝华长公主的身份,而是担心马车被撞坏,会影响今日进宫的时辰。 薛如意着实觉得朝华长公主是个疯女人。 由着朝华长公主的銮驾先行,平王府的马车才缓缓移动。 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耽误进宫的时辰。 皇后崔思洁特意安排了诸多宫人守在宫门外,接待引领各家命妇去往井溪园。 只特意命春雨守在宫门前等着平王妃一众人,将她们领至未央宫。 薛如意、玉侧妃、慎舒兰、谢菱先后下了马车,便见到春雨朝着平王府的马车这边走过来。 春雨见到薛如意,笑着福身行礼,“见过平王妃、玉侧妃,皇后娘娘在未央宫等你们。” 薛如意见她的皇后婆婆派贴身宫女带着她们去未央宫,心中十分欢喜,这春雨她认得,如今穿着一等宫女服制,更显威严。 “多谢春雨姑娘,劳烦。”薛如意笑着应道。 薛如意带着身后一众女人随着春雨向未央宫走去。 紫禁城的富丽堂皇、金尊玉贵,正在被薛如意和一众女人体会。 宫殿庙宇上,图案繁复,龙爪赫然,花鸟奕奕,雕刻在殿檐上。 婢女和太监们皆规矩极好,低垂着头,行色匆匆,各司其职,应是在为今日的端午节宴做准备。 越往里走,离皇宫的中心越近,未央宫是陛下特意修缮之后赐予崔思洁的皇后寝宫,是以未央宫里皇宫的中心也十分接近,可见皇后的宠恩隆郁。 越临近未央宫,谢菱越觉察出未央宫之尊贵奢华,美妙绝伦,心中的不安和紧张越盛。 毕竟,她谢菱是平王准备献给陛下的女人,分的是皇后的宠爱,皇后真的能容下她吗? 她自然也听平王讲了,她要模仿的那人,叫刘菱,是位女将军,战场之上,为陛下挡下一箭后身亡。 平王说,陛下对女人的情感一向很淡,除了皇后,唯有那个刘菱,死的那日,陛下将刘菱抱在怀里,私语了许久。 因着当时平王离得远,未曾听见陛下与那位刘菱女将军说了什么,但平王说,陛下当时面上的动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所以谢菱想,既然平王想让他完成这个任务,那她就费心思去学,去做。 脑海中回旋着一幕幕平王交代她的场景,不知不觉间,已随着宫女走进了未央宫。 皇后崔思洁今日一身皇后服制,上身穿着大红凤凰双栖图顾绣广袖球露锦裋褐和桔棕编织针冰纨杭绸,下身是毛巾绣院绢罗裙,精致的云鬓上带着皇后凤冠,耳上挂着点翠钙铬榴石玦。 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攒丝橄榄石扳指,细腰曼妙系着孔雀纹花卉纹样绣宫绦,上挂了个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 谢菱视线上移,看见的便是一张精致妆容的脸庞,一双眼若流星的凤泪眼,弦月眉,疏朗大气,额上金帖妆将皇后的尊贵彰显无遗。 原来这就是皇后,这就是整个大燕最尊崇的女人,这就是永德帝倾慕的女子。 薛如意饶是从前在雍州见过婆婆许多次,如今这一身皇后尊容,仍是让薛如意心生敬畏和惊艳。 她这婆婆容颜着实很美,仪态更是端庄,是那种古典的美人,一颦一簇皆是美景。 薛如意想到平日里这皇后婆婆对自己的好,回过神来,冲着崔思洁甜甜一笑,“儿媳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见到薛如意一身王妃服制,夸赞道,“如意倒是越来越有王妃的派头了,今日打扮地很是耀眼。” 薛如意甫一听到崔思洁的夸奖,脸上的笑容更是止也止不住,“母后莫要再夸了,臣妾哪里比得上您。” 崔思洁脸上笑意更浓。 然薛如意自然也是没有忘记,刚才在马车里受到的屈辱,想了想,朝着崔思洁说道:“母后,儿媳有一事,不吐不快。” 崔思洁本来想着今日宴前,提前见见薛如意一行人,以表示对平王妃的格外优待,却不想这薛如意竟真是有事要说。 当下问道,“哦?如意有何事?但说无妨。” 听到这话,薛如意眼睛亮了亮,瞧她婆婆对她多好,等下定是要给她出气,“母后,今日我领着侧妃她们坐马车来宫中时,遇到了朝华长公主,朝华长公主着实无礼,我们相遇到一起后,儿媳本就欲让位于她,谁知她竟等不及直接让车夫撞向我们平王府的马车,实在是欺人太甚。” 薛如意将事情经历一番利于自己的美化之后,向崔思洁道出。 崔思洁一听,竟有这事。朝华长公主可不就是她的老熟人,她能与靳淮宸在一起,还不是多亏了当年她的一杯合欢散,当年她与靳淮宸一夜之后,有了身孕,实在没有精力管京城中事,只与靳淮宸回了雍州。 如今甫一听到这老熟人的名字,崔思洁恍若隔世。 这朝华长公主如今气焰竟仍是不小,她不知道能给她撑腰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吗? 崔思洁来了些兴致,只道,“此事本宫知道了,这朝华长公主是从前太皇太后所出的嫡公主,自小到大嚣张惯了,即便是嘉庆帝崩殂后,太皇太后掌权,对她更是格外恩宠。不过此事你且安心,随后我会训斥她,天子脚下,怎可如此无礼?” 薛如意一听这话,窝囊的情绪登时消散,没听她婆婆说吗?随后要训斥那朝华长公主。 嫡公主又如何?如今的陛下又不是朝华长公主的同母兄长,哪里还会像从前太皇太后在世时那般惯着她? 薛如意心思百转千回,眉眼弯弯,“多谢皇后娘娘。” 这时崔思洁才注意到随着薛如意来的身后的一众女人,抬了抬手,唤慎舒兰走上前,“慎侍妾,将你生的女儿抱过来给本宫看看。” 慎舒兰自从隐约猜到皇后崔思洁可能就是曾经她的嫡姐慎思洁,惶惶不可终日,虽她也不愿轻信那等鬼神之事,可太多巧合,逼得她不得不信。 如今见崔思洁要看她的女儿,有些犹豫。 然这畏畏缩缩的行为惹了薛如意不快,“慎侍妾,母后想看孙女,可是这孩子天大的福分,你怎么还不赶紧抱上去?” 薛如意作为平王妃,训斥平王府的侍妾,倒也合情合理。 慎舒兰无法,只得将襁褓中的女儿抱上前。 即便崔思洁不喜甚至痛恨慎舒兰,但到底不会对一个小孩子怎么样,由着春雨接过孩子,她逗弄几下,便让慎舒兰抱了回去。 崔思洁又命人端来一把金锁,“这个金锁赐给小郡主,是个可爱的孩子。” 旁人看见慎舒兰所出的小姑娘得了把金锁,十分艳羡。 然慎舒兰只觉惶恐不安,毕竟坏事做多了,实在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 慎舒兰的心情崔思洁不去管,如今她得陛下宠爱,又有三个孩子于身侧,她不想因为仇恨变成一个满目疮痍的人。 她不会去主动害慎舒兰,但旁人害慎舒兰,她也不会去救慎舒兰,且由着她于平王府中。 这时,崔思洁方才注意到殿内随着平王妃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瞧着也是明艳的长相,问道:“这位姑娘是?” 薛如意记得平王的交代,不能对着皇后说这是献给陛下的女人,只说此女是个丫鬟。 薛如意连忙出来打圆场,“母后,这姑娘就是我的一个贴身丫鬟,是个新提上来的,想来您没有见过,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何须在意。” 崔思洁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奇怪。 这女子若是个丫鬟,容颜有些过于明艳了。 只那周身挺立的气质,也不像个丫鬟。 还有那姑娘穿的衣衫,红色裙摆飘飘扬扬,哪里有丫鬟是这般服饰,也不怕抢了主子的风头。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敏感性,本来不是多大的事,按照崔思洁平日里宽厚待人的性子,想来应是薛如意打个哈哈也便过去的事,崔思洁却仍是忍不住张口,呵斥道, “丫鬟穿的衣裙怎能快和主子一样了,实在是不懂规矩。” 谢菱听到皇后呵斥自己,当即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无状。” 崔思洁也觉得今天自己不对劲,便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平王妃带着她们去井溪园赴宴,本宫随后与陛下同去。” 薛如意见这一关过去了,放下了心,朝崔思洁福身行礼,“多谢母后,儿媳告退。” 第101章 献美人 薛如意领着平王府一众女眷退出未央宫,向井溪园走去。 谢菱惊魂未定,想到刚才皇后厉声呵斥她的样子,心跳个不停。 薛如意心里也十分复杂,皇后娘娘这个婆母对她甚好,可如今她又不得不听从世子的吩咐,将谢菱带进宫中。 还不能与皇后娘娘说实话,薛如意心中忐忑难安。 薛如意带着众女眷走进了井溪园后,便看见朝华长公主坐在水晶盏案前,仪态娇矜,高高在上。 薛如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看等会皇后娘娘怎么训斥她这张狂女子。 由宫人引领着,带着身后一干女眷坐在平王府的坐席上,薛如意稍稍定了定心神。 身侧还有许多贵夫人和闺中的姑娘,都是些生面孔,薛如意并不认识。 这里是京城,不是雍州,今日能来席面上的,都是自京中扎根数百年的世家,如薛如意娘家这般刚刚将家族根基迁来的到底是少数。 但于永德帝眼中,不论是京中世家也好,还是雍州贵族也罢,都无甚差别。 贵夫人们围在一起说着京中世家里的趣事轶闻,聊自家夫君又升了什么官职,得了陛下什么赏赐,儿女长得多么俊俏可人,互相通气打量是否有意结亲。 姑娘小姐们也围在一起说着哪家的儿郎长得俊俏,说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待自己何等呵护。 薛如意毕竟是平王妃,即便初来京城,还是有许多圆滑老练的贵夫人将她融入她们的谈话中。 毕竟她们可都是看见了平王妃自未央宫中出来,想来是先得皇后娘娘召见了,十分艳羡,言语之间打探着这位皇后的脾性。 玉侧妃是头一次来参加这等级别的宫宴,毕竟在高句丽,礼教不明,秩序不严,规矩不正,如今甫一进入这般华丽尊贵的宫宴,还微微有些不适应。 然玉侧妃毕竟只是侧妃,不如平王妃那般受京城中贵夫人的抬举,毕竟那些贵夫人眼皮子也是比天高,又岂是什么人都能入她们的眼的。 慎舒兰一个小小侍妾就更不必说了,不过是个生了女儿的侍妾,谁又有心思去关注呢? 只谢菱此女,却获得了对面男席上一些人的瞩目。 如今大燕民风开放,并没有男女不得同席的规矩,殿中所左侧俱是女眷,右侧俱是男子,中间只堪堪隔着过道。 是以男席上的人很容易就看到了坐在平王妃身侧的谢菱。 因为男席上诸多是有从龙之功的将军,例如王囿、赵玖这些将军,都是从前见过刘菱的人,如今甫一见到一个长相与刘菱如此相像的女子,怎能不让他们震惊? 只见对面席上那女子,脖颈修长,一身红衣,妆容明艳,气质卓然,下巴微抬,那种不可一世的张扬便不自觉地流露。 这模样,这气场,与那刘菱有何区别? 这女子,到底是谁? 王囿和赵玖对视一眼,心觉今日端午节宴只怕不会那么顺利。 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亲眼目睹陛下抱着中箭的刘菱,眼眶猩红时的样子,刘菱到底是因陛下而死,如今陛下心底对着刘菱,到底是何种感情? 皇后娘娘到底是不知道此事,因为刘菱毕竟已死,这事也便被陛下瞒了下来,就这般揭了过去。 可如今甫一出现一个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极像刘菱的女子,这事该如何收场? 正如此想着时,靳淮宸牵着崔思洁的手,从殿外走进来,径直拉着崔思洁坐到上首。 众人起身行礼,“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靳淮宸转身看了崔思洁一眼,眼中含情,而后清了清嗓子,“平身。今日诸卿只管吃好玩好,不必讲诸多繁琐礼仪。” 众人应声落座。 随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到来,端午节宴正式开始。 一些重臣向陛下敬酒,言之感谢陛下信任,定会恪守职责,不辜负陛下所托。 陛下今日似乎也是兴致极高,一一应酒,端起酒盏喝着臣下的敬酒。 过了一会,一些贵夫人们到底是女眷,心思细腻,便见皇后娘娘抚住陛下的手,似是有意劝阻,不让陛下多饮。 而陛下也不恼怒,只乖乖放下酒盏,对臣下道:“爱卿,皇后管着朕,不让朕多喝,朕就以水代酒了。” 皇后娘娘听见这话,似是脸色才好起来,冲陛下微微一笑。 陛下也抚上皇后的手,以表安抚。 这景象倒是真真将不论是女眷也好,臣子也好,都惊地胆战。 没想到坊间传闻,陛下盛宠未央宫娘娘,竟所言非虚。 然就在众人都沉浸在帝后和乐的景象中时,平王从席间站了起来,“父皇,儿臣今日想献一人给您。” 说着,还未等靳淮宸点头,便生怕被阻止了似地,拍了拍手,朝下人使了个眼色。 一名红衣女子走上前来,手中拿着柄剑,竟是在殿前舞剑。 而这女子的容颜和气质,着实惊住了靳淮宸,勾起了他的哀思。 第102章 如何解 靳淮宸有些怔然,他微醉的眼眸无意识般得只是看向谢菱,谢菱的一颦一笑,谢菱的一姿一态,都让他回忆起那日战场之上,死在他怀里的刘菱。 崔思洁也注意到了身旁人的异样,她转过头,却发现这男人周身笼罩着伤悲和惋惜。 她不明白男人身上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她的心有一丝的慌乱。 谢菱挽了个剑花,停在了殿中。 一袭红裙随着夜间的清风徐徐,飘扬在殿中。 在席间的众人都注意到了上首帝后二人的心不在焉。 一人是为殿前人,一人是为身侧人。 就在众人都以为陛下也许真的要收了殿前这女子时,陛下却端起专门为皇后准备的盛着牛乳的琉璃盏,放至皇后桌前,冲着皇后勾起笑容。 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陛下是何意。 沉默许久,陛下幽幽开口,“剑舞得甚好。你叫什么名字?” 谢菱本以为自己表现出众,定让陛下当场收下她。 可现实是,陛下眼中到底还是皇后,谢菱微微福身,“回陛下,民女叫谢菱。” 谢菱? 坐在男席的诸位将军,一时之间都有些惊讶,竟是叫谢菱? 靳淮宸的眼中闪过玩味,谢菱? 靳淮宸挥了挥手,“退下。” 平王见竟是这般就结束了,有些不甘心,但到底畏惧君父的威严,坐在位置上想着,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 为何父皇没有收下谢菱? 然之后的殿中的气氛便一直有些尴尬,尤其是帝后之间的那种疏离,与来时帝后相携的亲密,到底不同。 酒过三巡,众臣渐渐散去。 崔思洁看着眼前仍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强挤出笑容,说道:“陛下,可要一同回去?” 然靳淮宸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应下,看见面前女人牵强的笑容,安抚道:“昭昭,你先回去,朕有事先去处理,晚点回未央宫。” 崔思洁心里又是一沉,她能感受到男人明显安抚的态度,可她的心却有些说不上的危机和酸涩。 谢菱此女,原来是冲着陛下而来的。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谢菱舞剑时,男人的失神良久,男人的怔怔发呆。 崔思洁急忙转过身,避免在男人的注视下,泪珠会砰然而下。 不再回应靳淮宸,带着丫鬟匆匆离去,只那眼泪,终是在无人注视中,滴滴滚落。 靳淮宸望着崔思洁的背影,心中一痛,他不愿让崔思洁情难自抑的伤悲。 回过神,靳淮宸示意大监,大监急忙凑过来,心里也是跳动个不停。 这平王可真是会搞事,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女子,竟闹得帝后不快。瞧着陛下那样子,怎么也没有当即去哄娘娘。 唉,真是大人打架,小鬼遭殃。 大监听到陛下吩咐,“你去将那女子叫到勤政殿。” 大监一听,心里猛地一惊,怎么,陛下竟真是对那谢菱姑娘有意? 当下应声,“是,陛下。” 谢菱本来想着此事未成,正准备跟着平王妃先回平王府,随后再做打算,却见陛下身边的大监过来,说陛下召她去勤政殿。 眼睛一亮,莫非,是之前在殿前,陛下顾虑有皇后在?如今皇后走了,便急匆匆地召她去? 然这些小心思到底是不是谢菱一厢情愿的想法,无从得知,只是有些还未来得及离席的女眷和大臣,见到这一幕,纷纷猜测起陛下的心意。 谢菱随着大监来到勤政殿前,小心翼翼进入,便见陛下赫然坐在上首。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就注意到陛下的眼神在自己身上。 谢菱想着平王教自己的,微抬下巴,走路带风,要有女将之感,不要有扭捏之作态。 靳淮宸从谢菱走入殿门的那一刻,就在望着她。 不得不承认,她不仅容貌像谢菱,仪态、举止、气场、风度,哪里都像。 若说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刘菱,他也信。 靳淮宸微启薄唇,“谢菱姑娘,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谢菱自然知道靳淮宸是何意,“陛下,能像您的故人,是我的福分。” 靳淮宸看着眼前的女子,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些意乱。 刘菱中箭,倒在他怀中,吐着鲜血,却仍笑着望向他的神情,他每每回忆,便觉得心口发闷,痛得厉害。 “你可知,那位故人是个怎样的人?” 谢菱摇了摇头,“民女不知,想来应是为英姿飒爽的女子。” 靳淮宸有些意兴阑珊,“是英姿飒爽,还刁蛮任性,胆大妄为。” 靳淮宸倒了盏茶,放在谢菱案前。 继续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谢菱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看向靳淮宸,不知陛下此问是何意。 靳淮宸勾起唇角,笑道,“就是你有什么幼时的愿望吗?” 谢菱想来片刻,斟酌着答道,“陛下,从前我爹是个秀才,在镇上当先生,我也跟着读过许多书,后来爹爹重病,散尽家财,家道中落,我幼时的愿望便随之消散了,若说愿望,应是当个女夫子。” 靳淮宸听到这话,呵呵地笑起来。 “你读过哪些书?”靳淮宸问道。 谢菱想了想,便将从前随着爹爹和一些学子一同读的书说了出来,“回陛下,民女读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等。” 靳淮宸听后,沉默许久。 “朕可以让你进国子监当个女夫子,你可愿意?” 谢菱有些讶然,陛下不想让她入后宫? 靳淮宸看到谢菱的不解,只道,“平王将你献给我,我知晓他意,你确实像刘菱,可你终究不是刘菱,刘菱便不会有耐心读这些书,她敢爱敢恨,是个直率爽朗的姑娘,你却不同。” 靳淮宸继续道,“谢菱,你是个好姑娘,去实现你的梦想,当个女夫子,教导天下女子。” 谢菱没想到陛下今日召她来,竟是想帮助她实现梦想,心中的意动,掩也掩不住。 靳淮宸应是今日喝多了酒,言语便多了些,他继续道,“女子做事,也可以做得比男子更加卓越,你去国子监教书,朕希望你不是去教《女则》《女戒》,而能教她们,何为女子的清高,何为女子的风骨,何为女子的通透,女子也可议天下事,懂天下政,解天下苦。” 第103章 夜话 谢菱听到陛下的这一番话,心中跳个不停。 陛下是这世间的好男子,他能够懂女子的不易,懂女子的为难,懂女子在礼教下的无知。 一个好的男子,应当给予女子彰显自我魅力的舞台。 一个好的男子,应当不仅仅将男女之间的关系理解为情爱。 一个好的男子,应当不将女子视为男权统治下的附庸,而是在即便礼教森严的皇朝下,也让女子能拥有自我进步的空间。 这样的男子,是之为伯乐。 谢菱跪地谢恩,“谢陛下,民女感激不尽。” 靳淮宸见终于了了这件事,心情一松,念起皇后离去时的背影,便道,“你退下。” 刘菱退出殿外,随着大监派出的小太监出宫。 而靳淮宸,则带着大监赶往未央宫。 未央宫中。 崔思洁已经命宫女熄了灯,关了殿门。 她以为今夜陛下定是不会来了。 可没想到,节宴方止不久,陛下便匆匆赶来。 春雨跪在床边,轻轻问道,“娘娘,陛下在殿门外敲门,可要开?” 崔思洁听到这话时,她不得不承认,她的那种惊喜彭然而至,而那抹不去的伤怀,随着陛下的匆匆赶来,已逐渐消散。 “随我去迎陛下。”崔思洁起身,披上一件纱衣。 靳淮宸带着大监在殿门外等了许久,终于见到皇后带着宫女姗姗而至。 靳淮宸眼睛一亮,他见到崔思洁时,那种欣喜和心动,是面对别的女子不曾有过的。 心心念念眼前人,朝朝暮暮皆是她。 靳淮宸伸出宽大的手掌,牵起崔思洁细腻的玉手,走入内殿。 夜明珠点亮了皇后的寝宫,帝后二人坐于榻前。 靳淮宸低低地说道,“昭昭,有一事,我须告知你。” “可是有关今日那谢菱姑娘的?” 靳淮宸听到崔思洁的声音有些哑然,“是,也不是。” “我去关中征伐江陵王时,江陵王有一妹妹,叫刘菱,那日江陵王派一个将军和刘菱共同迎战,那将军朝我射箭,刘菱却为我挡了那一剑,她因我而死。” 崔思洁听到后,心中战战,她不敢想象若是那一剑射中了靳淮宸会怎样,若是靳淮宸出事了,她和孩子们该怎么办? 又听到靳淮宸继续说,“而今日那谢菱,与刘菱长得极像。” 竟是如此。 崔思洁微微扯起唇角,“陛下,我该感谢刘菱将军的,若不是她为您挡了一箭,您是不是要出事?” 靳淮宸听到这话,抚摸着崔思洁乌黑的柔发,“昭昭,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于刘菱,是愧疚,是惋惜,是悲痛,而这谢菱,也终究不是刘菱。” 崔思洁问道,“刘菱将军,为您而死,陛下,此事不该隐瞒于我,我知陛下好意,怕我多心,然我又岂是那般女子,岂会介意?” 说着,崔思洁沉默了片刻,继续道,“陛下心里对刘菱将军有愧,才说明陛下是个有血有肉、诚挚善心的人,若您视若罔闻,那才不是我爱的男子。有您这样的男子做我的夫君,我心甚喜。” 靳淮宸没想到听到的是崔思洁的这样一番话,昭昭懂他的为难,懂他的愧对,懂他的悲悯。 靳淮宸将崔思洁抱在怀里,软玉温香,他有些沉醉。 只听崔思洁问道,“至于谢菱姑娘,您打算如何处理?” 靳淮宸道出他对谢菱的安排,“谢菱,她说她幼时的梦想是当个女夫子,我准了,日后便让她去国子监做名女夫子。” 崔思洁听到这话,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女夫子,甚好,教导天下女子,想来定能扬名万里。” “陛下,您真是个宽厚豁达的男子,这样处理此事,甚好。” 靳淮宸心中微动,“昭昭,你记住,不论发生何事,你始终是我心心念念的唯一,惟在你面前,我不是帝王,只是你的夫君。” “也许我可以帮助许多人成就她们的梦想,但惟你不同,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地久天长。我不愿看到你伤怀,看到你落泪,看到你不快。”靳淮宸将崔思洁揽入怀中,喃喃道。 崔思洁此时心结方解,“陛下,刘菱将军因你而死,我们之后一同去祭奠她,可好?” 靳淮宸没想到崔思洁竟说出此话,默然点头。 第104章 训斥 翌日。 皇后娘娘召朝华长公主入宫。 春雨身着宫女服制,坐着马车赶至朝华长公主府。 门房听到春雨来意,“姑娘稍等,我去禀报公主。” 朝华长公主正在殿内,伸出白皙纤细的手,由着丫鬟给她涂着丹蔻。 驸马跪在一旁,给朝华长公主捶腿。 然这景象,门房似乎也是早已见惯。 走上前,说道,“给公主请安,公主府外皇后娘娘的宫女有访。” 朝华长公主听到这话,眼里闪过惊讶,皇后娘娘的宫女? “哦?你请那宫女进来。”朝华长公主慵懒地卧于软榻上。 门房应声,退出殿内。 走到公主府门前,给春雨行礼,“姑娘,公主唤您进去。” 春雨回了声,“多谢。” 春雨走进朝华长公主府。 长公主生活奢靡,公主府中装潢华贵。 春雨打量了一番公主府中一应摆件,心中暗道从前这长公主可真是得宠,不过如今,可不一样了。 垂下了眼,春雨走进殿内,“朝华长公主安,奴婢奉宫中皇后娘娘之命,请您入宫一趟。” 朝华长公主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和不屑,扬了扬手,挥退了给她捶腿的驸马,坐起身来,“皇后娘娘唤我何事?” 春雨瞧见朝华长公主那副娇矜的模样,隐下眼眸中的不快,“皇后娘娘找您自是有事,公主莫非是想抗旨?” 朝华长公主一听这话,心中不喜,这宫女,拿皇后旨意来压她,可真会狐假虎威。 “怎会?劳烦姑娘等我片刻,我梳妆打扮一番,自随你进宫。” 朝华长公主面上仍是客气应道。 春雨在殿内等了许久,终于看到朝华长公主衣着绮丽、妆容华贵地走出来。 手上拿着把金扇,“姑娘,走,我随你入宫。” 春雨瞧着朝华长公主那娇矜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应声道是,春雨坐上马车,朝华长公主则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坐上公主銮驾,赶往宫中。 公主銮驾里,朝华长公主那丫鬟问道,“公主,皇后娘娘唤您进宫是什么事呀?” 朝华长公主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管她什么事呢?本公主岂会怕她?” 丫鬟听到这话,笑了笑,应道,“那可不?您可是大燕唯一的长公主,京中谁不敬着您,就算是皇后,想来也不敢找您麻烦。” 朝华长公主听了丫鬟的奉承,很是高兴,手中晃着金扇,那样子,好生刁蛮。 到了宫门口,马车不是不能进去,朝华长公主便下了銮驾,春雨也从马车上下来。 一行人往未央宫走去。 然朝华长公主还没走多远,嘴里就喊着累,“怎么皇后娘娘召见我,也没提前准备软轿?走得我的脚好痛。” 春雨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嘴上沉默着。 那丫鬟也嘟囔着,“就是,从前您哪次进宫来,太皇太后不是早早派人抬着软轿到宫门口来接,如今这皇后娘娘做事真是不周全。” 春雨听见公主的丫鬟竟敢抱怨皇后娘娘,登时不悦,没提皇后,她还不敢说些什么,如今都说起皇后娘娘的不是了,她作为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自然要维护皇后的威严。 于是春雨走上前,朝着那丫鬟就是一巴掌。 “你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敢妄议皇后娘娘?” 那丫鬟被春雨这一巴掌扇懵了,愣在原地,只朝华长公主看到这一幕后,气极,“你这贱人,怎敢打我的丫鬟?” 春雨继续说道,“这贱婢口无遮拦,妄议皇后,奴婢身为皇后的宫女,自然要管教不听话的贱婢。” 朝华长公主也是个暴脾气,见眼前皇后的这个宫女伶牙俐齿,抬起手,朝春雨脸上也是一巴掌。 春雨的脸登时显现出一个红手印,然朝华长公主此时还没完,带着她那丫鬟就径直朝未央宫走去,气势汹汹,这会子也不觉得脚痛了,嘴里嚷嚷着,“我要皇后娘娘给我个交代。” 崔思洁自昨夜与靳淮宸夜谈许久之后,两人心意相通,又恢复了亲密模样,甚至比以往更甚。 现下靳淮宸下了早朝,便待在未央宫里批示奏折。 崔思洁还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您有那么多奏疏,怎么不在勤政殿忙完再过来呢?” 靳淮宸笑了笑,“因为朕想时刻见到昭昭。只要见到你,朕就觉得开心得紧。” 这话说得崔思洁又是一阵脸红。 此时朝华长公主走进未央宫,冲着外殿间的几个宫女说道,“皇后呢?不是她召我来的?怎么不见她?” 崔思洁在内殿中听到朝华长公主的声音,朝男人低语,“今日我召朝华长公主来未央宫,你待在内殿,莫要出来。” 靳淮宸听见,想着他们女人间说事,他自当回避,便应下了。 崔思洁穿戴整齐后,带着夏荷便走进外殿。 朝华长公主带着丫鬟坐在案前,春雨和那丫鬟则都捂住自己的半边脸。 崔思洁有些疑惑,瞧那架势,是被打了? 春雨、夏荷、冬枝、秋霜几个丫鬟,从她在宁国公府醒来,到去雍州晋王府,再到如今入宫为后,她们与她都是一路相伴。 如今崔思洁瞧见春雨捂着自己的一边脸,眼眶还红红的,有些心疼,招了招手,“春雨,你过来。” 春雨猜出崔思洁的心意,不愿给皇后惹麻烦,踌躇着不愿过去。 崔思洁瞧见春雨这副样子,起身走到春雨身旁,伸手拿开春雨抚着脸庞的手掌,红指印赫然在其上,崔思洁问道,“谁打的?” 这话不知是朝着春雨说得,还是朝着殿内的所有人说得。 然那朝华长公主满不在意的应道,“是本宫打的,这贱婢敢打我的丫鬟,我打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春雨这时红着眼眶,哽咽说道,“是朝华长公主的丫鬟先妄议娘娘您做事不周,没有派轿辇接公主。” 崔思洁一听这话,怒意翻涌上来。 转身走向朝华长公主,甩手一个巴掌。 声音响彻整个外殿。 朝华长公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她耳边只传来皇后冰冷的声音,“公主妄议本宫在先,羞辱本宫宫女在后,这一巴掌,以儆效尤。” 朝华长公主自出生便是嫡公主,受着当时还是皇后的太皇太后宠爱,可以说,长到如今这般年岁,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然而这一刻,她突然有些隐隐意识到,她母后薨世,父皇也早已不在,如今在位的,是她异母的兄长,早已不是她能放肆的时候了。 然她还是不肯低下她高扬了二十年的头颅,伸手便想还一巴掌给崔思洁。 谁知,刚刚扬起手,她的手臂便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抓住。 抬头一看,是永德帝。 那瞪着她的严肃的眼神,朝华长公主只觉得窒息。 只听耳边传来陛下的呵斥,“你放肆,朝华。” 而后便见陛下安慰着皇后,“你没事,昭昭。” 朝华长公主看到,皇后朝陛下微微摇头示意。 帝后二人的浓情脉脉,让朝华长公主意识到,皇后,如今的皇后,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只听皇后幽幽道,“朝华长公主,宫宴那日,你无端公然用公主銮驾撞了平王妃的马车?平王妃都将此事告到我这里来了,我应下要训斥你一番,是以今日才召你入宫。不曾想,你竟又打了我的宫女,实在行为放肆。” 朝华长公主此时才知,原来是平王妃那贱人到皇后这里告了她一状,若非如此,今日她岂会打那宫女,如今被皇后扇了一巴掌,还被自己的皇兄训斥。 朝华长公主见陛下在此,实在不敢再放肆,福身行礼,“陛下,娘娘,是朝华无状,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靳淮宸被太皇太后压制多年,连带着也不喜朝华长公主,但到底没有什么心思与一个女子计较,当下道,“之后行事还需谨慎,不可刁蛮任性。” 朝华长公主应声,“朝华谨遵皇兄圣喻。” 崔思洁如今对平王妃的情感也十分复杂,本来以往她对平王妃是极好的,可宫宴那日,她也没忘了,是平王妃为谢菱在她面前遮掩一二,言之不过是个婢女,谁知竟是与平王串通,欲将此女献给陛下。 若不是狗男人对自己一片真心,不曾有过动摇,陛下可不就得被平王妃带进来的女子勾引了。 是以,如今,崔思洁对平王妃也生出些许不满。 若不是之前答应平王妃,会训斥一番朝华长公主,加之从前闺中与朝华长公主又发生过些不快,今日她才会有这么一出。 如今见朝华长公主服软,也不再说什么,只道,“如此甚好,公主若无其它事,也可回府了。” 朝华长公主听到这话,心中高兴,多待在这里一会,便可能还要被皇兄训斥,于是福身行礼,带着丫鬟走了。 第105章 杖刑 陛下宣平王入勤政殿。 平王想起前几天父皇允了谢菱去国子监当女夫子一事,就觉得心中疑惑。 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 他不是心里念着刘菱吗?怎么送了个谢菱过来,他又不要,还好心肠地送谢菱去国子监当什么女夫子。 谢菱是高兴了,他平王可忐忑着呢,费尽心思寻来个女子献给陛下,得罪了皇后不说,如今这女子父皇又未收。 今日父皇突然宣自己到勤政殿,也不知是何事? 一路忐忑着到了勤政殿门口,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 永德帝正在批阅奏疏。 瞧见平王过来了,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平王跪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德帝心中不快,并未叫起。 “谢菱那姑娘是你找来的?”永德帝阴沉的语气,让平王一下子就意识到,父皇是因此事不快。 平王连忙磕头,为自己辩解,“父皇,儿臣以为,您心中念着刘菱将军,是以那日见一女子与刘菱将军极像,便想着献给您。” 永德帝冷哼一声,“平王,你以为?莫要随意揣测朕的心思。刘菱将军因我而死,朕心甚悲。但刘菱也好,谢菱也罢,朕于她们,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你将谢菱献之于我,存心想让朕与皇后生隙,幸皇后心思大度,并未计较。然你心思龌龊,朕仍要训诫。” 平王一听这话,心中大惊,“父皇,儿臣有错,父皇恕罪。儿臣也是想着遇见美人,所以想献与父皇。是儿臣妄自揣测君意,父皇恕罪。” 永德帝漆黑的眼眸盯着跪在地上的平王半晌,后只挥了挥手,“平王擅测君心,行事无状,罚其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大监走上前,低眉顺眼,“平王殿下,请。” 虽说如今平王被陛下责罚,但平王到底是陛下所封亲王,大监也不敢放肆,只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请平王去领罚。 平王站起身,“儿臣告退。” 随着大监退出殿内。 由着太监打了三十大板,平王背部鲜血淋淋,虽说太监们也不敢打得太用力,但三十大板下来,平王仍是疼得站不起身。 旁边站着几个平王府里的下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平王受刑。 平王叫道:“混帐奴才,还不快抬着我回王府。” 刚才施刑的太监这会子好心,也送来了抬架,递给平王府的下人。 于是,宫中诸人都知道了,平王在宫中被陛下杖刑,最后是被下人抬着回平王府的。 而是因何事,众人想来,最近平王也没有得罪陛下?若是有一事,那便是平王于端午节宴进献美人。 众臣想来想去,应就是此事,陛下不是都说了,不选秀,此生只倾慕皇后娘娘一人,怎么平王还这么没眼色? 而这番宫中的言谈笑语,自然也传到了未央宫。 崔思洁听着夏荷叽叽喳喳说着平王的事,“皇后娘娘,您不知道,听小太监们说,那平王受刑的时候,叫个不停,还呵斥平王府的下人,在旁边只会看。” 冬枝应道,“可不是吗,皇后娘娘,我还听人说呀,平王受刑就是因为陛下不喜他进献美人一事呢。” 秋霜撇了撇嘴,冷哼道,“陛下罚得好,陛下都说了不选秀,六宫惟娘娘一人,这平王还要献美人,害的娘娘那天伤心。我都瞧见了,娘娘那天可不高兴了。” 崔思洁听到这话,安慰着身边的几个姑娘,“好了,那天我是有些伤心,我当时也真的以为陛下可能晚上要不过来了,谁知竟过了一会子,陛下就又巴巴跑到未央宫。陛下说,他是想先处理好那档子事,再与我细细分说。” 几个小丫鬟听了之后,都打趣崔思洁。 只听夏荷说道,“哎呦,娘娘,陛下果然还是最宠您的,瞧瞧,处理好那事就要着急忙慌来敲咱们未央宫的门,生怕您歇下了,不理他。” 崔思洁拍了下夏荷的脑袋,“好你个小丫鬟,如今不只调笑我,现下竟是连陛下都敢揶揄。” 夏荷忙谢罪,“那还不是在娘娘面前,奴婢才敢,不然谁敢触陛下的话头呀。” 春雨也来训夏荷,“娘娘,你看夏荷,真是胆子大。” 崔思洁眉眼弯弯,“好了,你们几个小丫头,真是不省心。” ------- 平王在王府一养伤,便是养了小半年。 毕竟是三十大板,最开始的时候,靳嘉良每日都是趴在床上,睡也睡不好,动一下就疼。 然靳嘉良老实了小半年,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任职诏书。 耽搁了许久的任职诏书,在十一月初一由着小太监下达到了平王府。 小太监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王,朕之长子,忠厚敦实,今特命平王任户部侍郎,望尔今后行事谨慎,为大燕兢兢业业。钦此。” 平王领着一众妻妾跪地领旨。 平王自半年前被陛下杖刑,一直心惊胆战,本来都对自己的任职不抱希望了,可他没想到,父皇竟让他任户部侍郎,户部管着朝廷的钱财,也是个重要的部门,侍郎,是个不低的职位。 平王念着户部侍郎四字,长舒一口气。 笑着起身,颇有一副意气风发,扬眉吐气的模样,吩咐下属赏赐前来宣旨的公公,“公公,这点子小钱,不成敬意,你吃盏茶。” 小太监笑着收了银钱,来宣旨这差事,若是封赏的旨意,自然是个好差事,每次都能得到不少的赏钱。 只若是抄家灭族的旨意,自然是不好的差事,不过幸好,自陛下登基,还未曾扳下过此等旨意。 小太监心里暗道。平王此次,又是要翻身了。 第106章 科举 平王被陛下任了户部侍郎一职,朝中众位大臣见状,便知平王献美人一事已了,平王还是得陛下重用的。 有此等想法的朝臣不少,文信侯娄宏才便是其中一位。 每年三月是会试的时间,此次会试文信侯的嫡次子娄向齐也在其中。 然这娄向齐若说毫无才学,倒也不太可能,毕竟已经从乡试一路到了会试。 可到了会试之后,会试已经考了两次,次次落第。会试本就是三年才有一次,如今这一耽误,已经足足六年。 娄向齐作为嫡次子,无法继承文信侯的爵位,若想入朝为官,便只有科考这一条路可走,毕竟娄家也并非武将世家,娄向齐也不可能为武将。 然如今娄向齐科考卡在会试,屡屡不中,文信侯娄宏才每日被自己的夫人念叨着此事,心里也十分焦急。 娄夫人劝道:“老爷,那平王不是颇得陛下看重,还封了个户部侍郎?不若您去求求平王?看看咱们向齐到底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娄夫人竟是泣涕连连。 毕竟,大儿子作为嫡长子已经被封为世子,可小儿子呢?向齐也是自己的骨肉,她怎么能不被向齐的前程挂心呢? 越快到会试的日子,娄夫人便念叨的厉害,文信侯娄宏才着实有些被念叨烦了,“好了,此事我会安排,别天天嘴上耳提面命,都是此事,本侯烦得紧。” 娄夫人瞧见文信侯那不耐烦得样子,哭地更厉害,“那还不是我担心咱们儿子嘛,考了两次会试都没考过。” 垂怜幼子,似乎是每个父母都有的心情。娄夫人担心,难道文信侯娄宏才自己心里就不挂心? 娄宏才搂住娄夫人,说道,“好了,夫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去与平王接触一番,谈谈向齐那事。” 翌日。 文信侯娄宏才坐着马车,到了平王府门前。 平王靳嘉良甫一听闻文信侯来访,十分惊讶。 这文信侯,在朝中一向不争不抢,今日来见他,是何意? 然文信侯毕竟在朝堂上也算是能说得上话,他靳嘉良如今在朝中,也急需发展自己的势力,是以不敢怠慢。 虽说他刚被陛下封了户部侍郎,又有平王爵位,但他也幻想着太子之位呢,虽说他非父皇亲子,但他自小过继过来,为何不能争一争太子之位呢? 这般想着,靳嘉良起身,带着小厮走向平王府门前。 “文信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靳嘉良抬手作揖,以表欢迎。 文信侯亦作揖回礼,“平王殿下,真是折煞老夫。” 文信侯随着靳嘉良走进平王府。 进入待客厅,靳嘉良示意丫鬟们倒茶,“这是今年新上的普洱茶,文信侯尝尝。” 文信侯摆摆手,“多谢平王殿下,只今日老夫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文信侯但说无妨。”靳嘉良挑了挑眉,露出几分好奇。 文信侯沉默思虑了片刻,说道,“平王殿下有所不知,我的嫡次子已经参加了两次会试都未能中举。我此次前来,是想看看殿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我儿过了会试。” 文信侯这话说得直白,意思不就是科举舞弊吗? 靳嘉良有些迟疑,“文信侯,这事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也知道,我如今不过是个户部侍郎,您就算是想要通融,也要去求吏部的官员,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呢?” 文信侯恭维道,“殿下,不管怎样,您是平王,亲王之尊,陛下亲封,圣眷在侧,就算您在朝中无有任职,命令个吏部的官员,不也是小事一桩吗?” 靳嘉良听着文信侯这话,有些飘飘然。 笑呵呵地说道,“文信侯这话,着实是在恭维本王,本王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 文信侯此人,虽平日里不争不抢,但那不过是中庸之道,实则他极暗人性,怎会不知平王最需要什么,当下道,“平王殿下,您如今已是亲王,离那大宝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可您毕竟只是陛下养子,身份着实差了如今宫里的两位皇子一成,若您能为老夫办成此事,老夫从此任殿下驱使。” 靳嘉良也着实想不到文信侯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轻松将自己的心思看透,心中讶然,“文信侯,此事容我考虑一番。” 文信侯自然也知,这么大一件事,已经牵扯到了科举舞弊,平王殿下犹豫也是正常,“那老夫就先告辞,殿下之后可传信于我。” 靳嘉良一时之间,早已不像文信侯刚来之时,那般泰然自若,当下只是拱手道,“如此,文信侯慢走。” 文信侯毕竟混迹官场三十多年,平王年轻稚嫩,在文信侯这等老奸巨猾的人面前,哪里能逃得过他的一番游说和利诱。 是以,三日后,文信侯便接到了平王的的来信,同意了帮助文信侯嫡次子娄向齐会试中举一事。 ------- 很快就步入了开春三月。 各地举子都跑到京城里参加会试。 举子们分为好几个派别。 布衣出身的和布衣出身的混迹一起,世家大族和世家大族的混迹一起。 如娄向齐这般父亲是侯爵的,自然是与京中的世家子弟相交。 对于京中的世族来说,科考所耗费的银钱不过尔尔,毕竟所封爵位,享受的土地、商铺之进项,都是不少的银钱。 然朝廷为了打破官吏的垄断,自嘉庆帝开始,实行科举制,使平民布衣者,亦有同等机会参与科考。 虽说使寒门子弟有机会一朝登入天子堂,为天子门生,但这一路科考,所费银钱,都早已使供养寒门子弟读书的家族入不敷出。 是以,如今这些能入京城参加会试的外地举子,不知道是他寒窗苦读了多少年岁,也不知道他背后的整个家族多少布衣百姓,辛勤劳作,勤勤恳恳,方能供养他读书至今。 开春三月的会试,是永德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会试。 是以永德帝十分重视,特命吏部尚书作为此次科考的主考官,今次全权安排天下举子科考之事。 冯才便是此次寒门举子的其中一人,如今他正和高应、程留等人一起在客栈中交谈。 只听高应说道:“冯兄本就是连乡的乡试头名,才学又一向最盛,此次定能夺得会试头名。” 冯才只举着书笑笑,“高兄莫要说此话,还未考试,怎能知道名次?” 程留恭维道,“冯兄莫要谦虚,谁不知道你好学,嗜书如命,寒窗苦读二十多载,此次定能中。” 冯才有些不好意思,虽心中也是这般想,但读书人怎么能如此这番明显的表现出来呢,自然要谦虚一番,“高兄,程兄,你们莫要说我,你们才学那般好,也定是能中呢。” 三人就这样在客栈里吹捧起来。 第107章 打架 这边客栈里,冯才、高应、程留三人正相互吹捧着,突然来了一群锦衣公子,手中各个拿着折扇,瞧着有几分风流倜傥。 高应还在嬉皮笑脸地说着,“冯兄此次若是中第,只怕,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喜欢的那位宁国公小姐崔梦之也便同意嫁给你了。” 冯才听到这话,脸霎时间红成一片,“高兄,莫要提起此事,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高应还在说着此事,“这事有什么不能说?冯兄你一表人才,乡试头名,如今已是举人功名在身,会试在即,想来中进士也不成问题,与那宁国公府小姐崔梦之也不是配不上。” 冯才是喜欢崔梦之,那日他来京路上,在宁安寺歇脚,正好遇上了去宁安寺拜佛的崔梦之,那时他才知,原来贵府小姐是那般长相,那般衣着。 然实则崔梦之那人,性情傲慢,心比天高,她并不知竟有这般的穷书生觊觎她,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气死了。 冯才到了京城,与高应、程留相熟之后,便把此事告诉了他们,平日里两人也不是没有拿此事揶揄过冯才,只是今日这话,却正好被这群衣着光鲜的贵公子们听到了。 一个面色看上去不善的公子收了手中折扇,朝着高应上去就是一脚,“崔梦之是你们能肖想呢?不看看自己的穷酸样子?嘴巴给我放干净些。” 那公子是俞绍衍,英国公世子,而崔梦之,如今便是他的未婚妻。 虽说俞绍衍对那崔梦之也不见得有多少感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在一群世家子弟面前,让旁人看他们英国公和宁国公的笑话。 宁国公府如今是皇后母族,位高权重,虽说崔梦之不过是宁国公府二房的嫡女,但毕竟与皇后一脉是同气连枝,是以英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婚事,也算门当户对。 如今甫一出现几个衣着寒酸的举子,张口闭口唤着崔梦之的名字,他俞绍衍怎能不气? 若是崔梦之与他英国公府无关,他自然不会去管他们说谁? 但如今他未婚妻的名字,从几个贫寒举子口中说出,实在是掉了他的面子。 不打他,他俞绍衍的面子往哪里搁? 高应平白无故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踹得四脚朝天,捂着屁股站起身来,骂道,“你是谁?我说崔梦之关你何事?多管闲事。” 说着,高应还“呸”了一口,若不是俞绍衍躲得快,只怕要吐到他身上。 这可气坏了俞绍衍,“你可知‘崔’姓乃是皇后母族,你言之凿凿崔梦之,我不打死你都是轻的。” 说着,俞绍衍又是一脚,踹向了高应。 英国公府是百年望族,家中子弟教导森严,是以俞绍衍自幼习武,高应一个常年苦读的瘦弱举子,哪里是俞绍衍的对手。 高应又被踹倒在地。 这时,冯才怕事情闹大,高应被打出个好歹,忙站起身,“公子恕罪,崔梦之小姐的名讳,确实不是我们能唤的,高应已经受了您两脚,只怕再打,打出个好歹,公子这边也不好收场。” 娄向齐这时正站在俞绍衍身后,他们今日本是来喝酒相聚,谁知竟遇上这事。 娄向齐上前拦住俞绍衍,“好了,俞兄,再打,把这烂人打残了,我们也不好收场。” 俞绍衍嚣张惯了,但见娄向齐上前阻拦,到底放下了欲伸出去打人的手。 娄向齐平日里为人有礼端方,在世家子弟中一向名声不错,是以阻拦俞绍衍,俞绍衍自然给他面子。 只听俞绍衍道,“你们今日走了运,娄公子为你们求情,我便饶了你们,再敢胡乱攀附什么崔梦之小姐,我打烂你们的嘴。” 娄向齐看向面前衣衫洗得发白的三人,“好了,你们莫要再随意唤女子闺名,那崔梦之,是这位公子的未婚妻,岂是你们能肖像的。” 冯才听了此话,脸色猛地暗淡下去,眼神盯着俞绍衍看了一眼,心道,怪不得这公子不让他们唤崔梦之姑娘的名字,原来崔姑娘竟是他的未婚妻。 原来,他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俞绍衍领着一众公子出门,“走走走,这地方真是晦气,遇见一群穷酸举子,随我去揽月楼,今日我请客。” 高应看着一群人走远,又朝着门口的方向“呸”了一声,“什么人啊,冯兄,你别听他们瞎说,瞧瞧那领头打人的是个什么德性,你此番好好考试,定能进士及第,到时候去向宁国公府求亲,你是状元,不怕娶不到崔小姐。” 程留刚才吓得愣在原地好一会,这会子才缓过来劲,心里怕的紧,但还是看不惯那群富贵公子,对着冯才道,“就是,高兄说得有理,冯兄,你此番若是中了状元,不怕娶不到崔小姐,崔小姐的名讳我们怎么不能说?真是不讲理。” 冯才听到两人的鼓气,心中那股子读书人的清高也上来了,“你们说得对,不过是些外表光鲜、内里败坏的富贵公子,凭什么你能娶崔梦之?我也能。” 高应听到这话,拍了拍冯才的肩膀,“这就对了嘛,冯兄,你定能中状元,他们那些不过是酒囊饭袋,怎么能比得上你?” 第108章 母亲 宫外发生的事,崔思洁自然不知。 只今日,崔思洁的母亲,宁国公夫人吴熙华入宫,可高兴坏了崔思洁。 她上辈子死后,这辈子在崔思洁的身体中醒来,母亲吴熙华对自己甚好,嘘寒问暖,虽说她待在宁国公府里时间不长,但到底上辈子冰冷的心,在宁国公崔晏、世子崔哲远、宁国公夫人吴熙华几人的关照下,日渐温暖。 自她被靳淮宸从雍州接进皇宫为后,她除了端午节宴那日远远在宴上见了母亲一眼,本想宴后召见母亲,可那日自己心情低落,实在没有心情料理此事。 前几日一直念叨着要见母亲,陛下知道后,便下旨让母亲吴熙华进宫。 崔思洁一大早便起身,和陛下缱绻一番,送走他去上早朝,自己便由着丫鬟一番梳妆打扮。 “夏荷,去准备前端日子陛下才差人送来的玫瑰红茶,母亲最喜喝红茶,那些子绿茶母亲都是不喝的。”崔思洁吩咐道。 夏荷笑意盈盈,“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 “对了,还要用琉璃玉盏盛茶,母亲向来雅致,喜欢讲高雅,准备的器具定要精巧,才能合她心意。”崔思洁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事夏荷岂会不知,只还是心中惊讶,皇后娘娘竟将国公夫人的习惯记得这么清楚,当下点头应道。 崔思洁又吩咐春雨去小厨房那里盯着厨子准备中午的膳食,小厨房是陛下特意下令,在未央宫中为皇后娘娘修建的。 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平日里什么鲜美的食材,都要先紧着未央宫小厨房。 什么冰冻的鲜果,车厘子,荔枝,提子,杨梅,水蜜桃,都要先紧着抬去给未央宫。 崔思洁说道,“春雨,你去盯着小厨房那里,母亲喜欢吃些辣口的菜,定要让厨子做辣子鸡,水煮肉片,这两道菜母亲极爱。” 春雨笑着行礼,想着娘娘记得可真清,又听到崔思洁吩咐,“还要考虑陛下的习惯,陛下说和母亲的午膳要我等着他,他素来口味清淡,记得也要让厨子做些合陛下口味的菜,莫要全上些辣的,上几道淮扬菜。对了,陛下还偏爱甜口的糕点,还不乐意让人察觉,你到时候端上些红糖糍粑,芙蓉糕。” 春雨做事一向细腻,当下都记到脑子里。 用过午膳,总要用些瓜果清口,崔思洁想着,又吩咐道,“还有,用过膳后,要端些车厘子上来,母亲最喜吃过辣的后,再吃些这等子稀罕果子就将,今日送到宫中的车厘子都端上来定要摆在白玉盏中。” 春雨将皇后的吩咐写在纸上,娘娘对国公夫人进宫里来的这一番膳食安排,真是尽善尽美,她可不得再心细些,省的办错了事。 如是一番吩咐,崔思洁心中大定。 由着冬枝给自己换上皇后冠服,在殿中神采奕奕地等着宁国公夫人的到来,听下人传信,此次随着宁国公夫人来的,还有宁国公府的二夫人,按辈分,应是崔思洁的二婶娘,以及二夫人的女儿崔梦之。 只这二婶徐氏,为人刻薄,因是靖远侯嫡女,是以性情高傲,可偏生嫁的夫君是宁国公府二老爷,碌碌无为,是以整日里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二夫人徐氏喜好与大嫂宁国公夫人争个高下的心情。 崔思洁想着自己未出嫁前,在宁国公府时,对这二夫人徐氏的印象。 心中疑惑,母亲今日怎么把她带来了? 只如今自己是皇后,自然也不怕二婶能做出些什么事,是以不过念叨了一刻,便又开始期待着母亲吴熙华的到来。 ------ 宁国公府的马车上,宁国公夫人、二夫人徐氏、二小姐崔梦之都坐在一起。 宁国公府这一辈的子嗣排行,大老爷宁国公崔晏和二老爷的子嗣都是排在一起的,是以按照齿序,崔思洁为大小姐,崔梦之行二,为二小姐。 二夫人徐氏自从得知府中大姐儿崔思洁被陛下封为皇后,那股子想与宁国公夫人吴熙华争高下的心便就此歇了。 她倒是想争,可怎么争?吴熙华的女儿是皇后,她的女儿能当皇后吗? 没看见陛下六宫空置,连个美人都没心思纳,平王献美人不就被施了杖刑,如今谁还敢轻易去试探陛下的底线? 是以,吴熙华如今只想着带着女儿去讨好崔思洁。 昨日听说皇后召宁国公夫人吴熙华入宫,她好话不要钱似地奉承着这个大嫂,这才哄着她带着自己和女儿一同入宫。 带着女儿崔梦之入宫见见世面,与这个皇后长姐拉拉关系,不也是好事一桩? 吴熙华待自己的儿女都是十分宽宥的,可是对待别人,从她对待吃食用具上的态度便知,她可是个极其挑剔的人。 虽说二夫人吴氏出身靖远侯府,但贵族与贵族也有三六九等,对于吴熙华这等子出身和如今得地位来说,二夫人吴氏的身份,她还真怕,吴氏进宫行事无状,丢自己的面子,当下说道,“弟妹,你进宫,记得跟在我身后,莫要露怯,给昭昭丢脸,给咱们宁国公府丢面子。” 这话二夫人吴氏自昨天到现在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吴熙华是宁国公府的主母,身上封着一品诰命,女儿又是皇后,做贵族夫人,能做到她这步,也算是贵极。 是以吴熙华说些什么,她就算是听烦了,可不还得听? 当下应道,“谢嫂嫂教诲,弟妹受教”,又奉承道,“幸好有嫂子在,若不是,我和梦之哪有那么好的命,非节非宴,特意奉命进宫觐见皇后。只怕就算进宫,礼数也不能周全,只怕要丢了公府的脸。” 吴熙华面上笑着,似是被奉承得高兴,“梦之前段时间与英国公的婚事怎么样?你可有与英国公夫人说定?” 二夫人徐氏想到这事心里就高兴,这事若不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只怕还成不了呢。 毕竟她女儿崔梦之嫁的是英国公世子,嫁过去可就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妃,未来主母,好不威风。 是以当下奉承吴熙华更加上心,眉飞色舞道,“自是定好了,那英国公夫人,话里话外,说咱们家出了个皇后,想来皇后娘娘的妹妹定也是端庄大方,差不到哪里去,是以十分满意。” 吴熙华听后,也十分高兴,“等下可以与皇后也提及此事,家里结的姻亲,让皇后娘娘心中也有个数。” 京中世家便是如此,窝里斗倒也不少见,然一遇到家族大事,便各个人都开始维护家族利益,恨不得整个家族都使上劲。 虽心里不乏彼此之间的暗自较量,但到底每个人都明白,他们同气连枝,同受家族的庇佑,家族蒙羞,他们出门也是不会有什么面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高应口中言之崔梦之种种,英国公世子俞邵衍如此生气的原因。 第109章 进宫 宁国公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宁国公夫人吴熙华、二夫人徐氏、二小姐崔梦之下了马车,冬枝早已在此处接应。 冬枝本就是从宁国公府出来的丫鬟,是以见到宁国公夫人十分亲切,恭敬上前行礼,“国公夫人安好,二夫人安好,二小姐安好,皇后娘娘已经在未央宫等你们了,请随我一同去未央宫。” 吴熙华见到冬枝,自然也是认出了这是从前国公府随着大姐儿崔思洁出来的丫鬟,当下笑道,“你这丫鬟,如今一身一等宫女的服饰,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冬枝听了这话,又行了一礼,“国公夫人莫要取笑奴婢了,您如今才是风采依旧,皇后娘娘盼着您来了,盼了好久呢,夫人快随我来。” 吴熙华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带着二夫人徐氏和崔梦之向未央宫走去。 甫一进入未央宫,吴熙华便见崔思洁一身大红曳金长裙,脸上精致妆容,心里暗道不愧是她的女儿,这般精致模样,比之自己,也有过之无不及。 吴熙华、徐氏、崔梦之三人跪地行礼。 然崔思洁一见到母亲吴熙华进入殿内,那激动的眼神便掩也掩不住,又见到母亲欲要给自己行礼,崔思洁赶紧起身,从上首下来,“母亲快快请起,不必多礼,真是折煞女儿了。” 吴熙华被崔思洁扶了起来,崔思洁连忙让三人坐在金丝檀木椅上,“母亲,二夫人,二妹,快快坐下。” 吴熙华见到女儿,心中激动,抿了盏茶,竟是玫瑰红茶,是她最喜欢喝的,想到女儿心思如此细腻,吴熙华心中感动。 “女儿,你过得可好?娘可想你了。” 崔思洁泪光点点,“母亲,女儿过得很好,陛下对女儿甚好,母亲不必担心。” 吴熙华见到崔思洁的第一眼,便知崔思洁应当是过得不错,如今见崔思洁亲口告诉自己,陛下对她甚好,吴熙华心中大定,“那就好,那就好。你过得好,娘也就安心了。” 崔思洁望向吴熙华,问道,“母亲,你在府中如何?” 吴熙华笑了笑,在国公府中,她是国公夫人,自然是只有她找别人的事,而没有别人找她的事,“母亲一些安好,昭昭莫要挂心。你只管在宫里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与陛下和乐,娘自然过得好。” 崔思洁点点头。 吴熙华又想起一事,“昭昭,那天端午节宴,平王给陛下献美人,母亲见你神色不好,如今这事是怎么处理的?” 崔思洁见母亲提起此事,不愿让母亲忧心,“母亲,这事陛下已经处理好了,那美人,陛下命她去国子监做了女夫子,这也是那女子的愿望,陛下不过是满足了她的愿望,并未收入后宫,陛下说,此生惟我一人,娘您就不要担心了。” 吴熙华一听这话,笑意吟吟,“这就好,这就好,娘还真怕哪里来个小贱人争了你的宠呢。幸好陛下对你甚好,娘也就不操心了,娘还听说后来平王被陛下罚了杖刑呢。” 崔思洁见母亲为自己抱不平,笑着道,“是啊,平王就是因为献美人这事惹得陛下不悦呢。” 吴熙华冷哼一声,“陛下真是明理,这平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思洁知道母亲为人挑剔,有什么看不惯便也直接就说出来了,只笑着看向母亲。 有母亲在身边的感觉真好,瞧见没,母亲总是这般护着她,即便她已为皇后,在母亲面前,她仍是女儿。 在一旁坐着的二夫人徐氏、崔梦之瞧着母女二人亲密的模样,端起茶盏喝了口。 二夫人徐氏岂会不知她这嫂嫂的喜好,自然知道皇后宫里的这玫瑰红茶,是特意为嫂嫂准备的,十分艳羡。 瞧见没,有个做皇后的女儿,就是来宫里,那也是座上宾。 徐氏道,“皇后娘娘如今真是端庄威严,有母仪天下之风。” 崔思洁见这二夫人徐氏与从前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微微惊讶,但细细一想,便也想通了其中关窍。 她如今是大燕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谁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如是想着,便笑着回道,“婶娘如今也是愈发年轻,瞧着像个小姑娘般。” 徐氏没想到皇后娘娘还愿意称自己个“婶娘”,心中惊讶又高兴,这不是说明皇后娘娘不再计较从前的事,还认自己这个长辈吗? 徐氏眉眼弯弯,笑得愈发真切,“娘娘说得哪里话?臣妇哪里有您说得这般年轻?” 顿了顿,徐氏又继续道,“说起来,梦之这门婚事还要感谢娘娘,若不是有您为皇后,咱们崔家愈发显贵,只怕梦之一个国公府二房的姑娘,不一定能被英国公夫人看上,定下嫁给英国公世子为世子夫人呢。” 崔思洁一听,竟还有这事,当下露出几分惊奇,“哦?梦之这婚事倒是找的不错。英国公府家学渊源,规矩极好,想来英国公世子也是一表人才。” 而这时崔梦之脸蛋红了红,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有些跃跃欲试,想张口说些什么。 崔思洁自然是注意到了崔梦之的神情,只道,“二姑娘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崔梦之低着的头听到这话,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回大姐,我前几日听说客栈里有一个穷酸举子不知为何口中喊着我的名字,正巧被英国公世子听见,英国公世子不悦,把那人竟打了一顿。” 说着说着,崔梦之竟有些不好意思。 崔思洁见到崔梦之这样子,怎会不知她是什么心思,少女思春,“那这么说来,你对英国公世子也极为满意?” 崔梦之听到大姐这么问自己,不好意思地说道,“哪有?只是他竟然肯在外面维护我,女子的闺名何其重要,英国公世子竟为了这事,打了那人一顿。” 殿中几人听到这话,都乐开了花,崔梦之这意思不是很明显吗?英国公世子维护她,她心甚悦。 未央宫中一派和乐,陛下带着大监过来了。 陛下为晋王时,带着崔思洁回门那日,自然是见过宁国公夫人吴熙华,是以陛下甫一进来,便朝着吴熙华说道,“宁国公夫人来了,皇后可是整日念叨着你呢。” 吴熙华没想到陛下如今竟还是如此平易近人,自己还未问安行礼,陛下竟先朝着自己这“岳母”说话。 吴熙华脸上笑意更浓,陛下可真真是把女儿捧在手心。 然礼不可废,宁国公夫人还是起身,“陛下万福金安。” 靳淮宸抬了抬手,将吴熙华扶起,“宁国公夫人莫要多礼,您是朕的岳母,何须向朕行礼?” 吴熙华只道,“陛下,礼不可废,您是君,臣妇是臣,臣见君,怎能不行礼呢?” 不得不说,吴熙华虽为人挑剔,但也是因为她自己本就恪守己身,对自己也十分严苛,规矩极好。 靳淮宸笑容满面,“岳母莫要如此说,您把昭昭嫁给我,便是朕此生最大的福气,朕还要好好谢谢国公夫人。” 吴熙华听见陛下这般说,看了崔思洁一眼,“我这女儿性格骄纵,若不是陛下宠着她,哪家儿郎能将她养的像如今这般娇贵,比在闺中时更显娇美呢。” 靳淮宸听到这话,乐开了花。 哪个夫君不愿听到,岳母夸自己把妻子养的比闺中更好呢?这不是明晃晃地称赞他吗? 崔思洁听到母亲这话,着实红了脸,“陛下,母亲,快别忙着说话,我命人上午膳。” 陛下见状,也开始为妻子表功,“岳母,今日皇后可是早早吩咐宫人准备午膳,就怕您吃不好。” 吴熙华笑着,“好,今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意,臣妇定要多吃些。” 宫人将精致的膳食摆在桌上,几人落座。 吴熙华瞧着陛下不停地给皇后夹菜,只偏女儿还娇气地抱怨夹得太多,她吃不完,时不时得女儿再给陛下夹几道菜,瞧着这模样,吴熙华只觉得今日这膳食格外好吃,无它,瞧见女儿和陛下这模样,宁国公夫人吴熙华能不高兴吗? 而二夫人徐氏和崔梦之也愈加感受到了帝王对皇后的盛宠,那种小心翼翼,那种心里念着,那种含情脉脉,让她们这些围观者都移不开眼。 第110章 落榜 三月十三,会试正式开始。 冯才、高应、程留、娄向齐都到了考场外候考。 只不同的是,冯才、高应、程留等人是徒步走着过来的,他们哪里有马车可以坐。 娄向齐是侯爵子弟,自然坐着侯爵府的马车,身着一身锦衣,娄夫人格外忧心,“儿啊,你这次考试放松心情,没事的,你爹都给你安排好了。” 这话说得隐晦,娄向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母亲这话是何意? 只当下也不是问的时候,娄向齐拿起行囊,便朝考场走去。 会试考试时间共九天,三场,每场三天,考生在这九天中一应食宿都要在考场中完成,是以许多学子经过九天考试都身体累的脱虚。 到了考试快结束的时候,许多家里在京城的,家中父母和下人就会一同在贡院门口等待考生出来。 冯才、高应、程留家里远在外地,自然没有人等着他们,出来考场时,冯才虽看起来身体疲倦,但神采奕奕,想来应是考的不错。 高应和程留那意思便差点,想来考的应是一般。 三人出来时正好碰了头,高应见到冯才,很是高兴,“冯兄,你考得怎么样?看你这样子,此次应是能进士及第?” 冯才虽嘴上谦虚,但心中也是如是这般想的,面上笑着道,“高兄,想来你考得应是也不错?” 高应回道,“唉,会试真是把我累得不行,到第九天,我觉得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了。” 程留也有同感,“可不是嘛,这坚持九天,真是艰难”,看见冯才似是精神还好,只道,“瞧冯兄这样子,应是考得极好。” 冯才还是一阵谦虚。 三人相携离去。 娄夫人还在贡院外等着儿子娄向齐,瞧见娄向齐有些虚脱地走出来,忙喊着几个下人,“快去扶着你们少爷。” 几个下人接过娄向齐的行囊,扶着娄向齐走过来。 娄夫人见到娄向齐,唤道,“儿啊,你这次考得怎样?先回家,先回家歇息歇息,旁的事你莫要管了。” 娄向齐虽说该答得也都答上了,但到底还是心里没底,只点点头,他实在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 一个月后,便是会试的发榜时间了。 贡院外,一群举子站在榜单前,看是否有自己的名字。 然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冯才落榜了。 赫然立于头名的,是娄向齐。娄向齐中了会元。 而冯才没有在榜单上,意味着冯才并没有通过会试,没有资格参加殿试。 冯才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心中失落之至。 高应和程留的名字倒是在榜单上,如今已经是贡士了,一个月后有资格参加殿试。 高应见冯才一副伤心失落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冯兄,三年后再考,还有机会的。” 冯才的失意掩也掩不住,没想到自己竟然落榜了。 从前的信心满满如今不过变成了一场笑话,冯才有些失魂落魄。 他自嘲的想,他与那宁国公府小姐崔梦之怕是无缘了,那种贵女,自己身无功名,哪里还有机会去求娶她呢? 文信侯娄宏才、娄夫人、娄向齐今日都来了,听到小厮说自己中了会元,简直不敢相信。 娄向齐飞奔到榜单前,看见自己的名字,确实是在第一名,心中大喜。 喊着,“爹,娘,我中了。” 文信侯娄宏才和娄夫人都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暗道平王真是势力强大,竟能顶掉头名的会元,让自己儿子成了会元。 然这些事娄向齐都不知道,还以为真的是自己考中了会元。 回到文信侯府。 文信侯娄宏才赶忙让下人准备了马车,自己赶往平王府。 平王也正在府内等着文信侯娄宏才的来访,他知道,娄宏才一定会来。 平王料想得不错,春闺放榜不过一会子,文信侯娄宏才就急急忙忙地跑来了。 “平王殿下,您真是神通广大,我儿此次已经中了会元。真是感谢有平王殿下相助。”娄宏才说道。 靳嘉良摆了摆手,勾唇轻笑,“这事主要是吏部那边官员出的力,我不过是吩咐了一番,你让娄向齐好好准备殿试,不管怎样,进了殿试,就算不能得前三名,也能弄个同进士出身。” 文信侯娄宏才心中欢喜极了,儿子如今已经是贡士,不论殿试表现如何,都是能在朝中获得一官半职的。 ------ 冯才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每日在酒楼中喝酒,喝得烂醉,又没有钱给酒楼,被店家从这个酒楼赶出去,就去另一个酒楼蹭酒,不知道得还以为他是个乞丐,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人竟是个举子呢? 然这天,冯才竟在一处酒楼里听到了一事。 “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次春闺,有人的名额被顶替了。” “真的吗?你胡说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次春闺的那个会元,文信侯的嫡次子娄向齐,之前已经考了两次都没考中,怎么这次就中了会元?” “我听说啊,是文信侯求了人,托了吏部的关系,才顶替了一个考生的名额。” 冯才一听这话,心中猛地一激灵。 会不会,那娄向齐顶替得是自己的名额? 冯才只觉得他的酒意登时便醒了,跑向那群人,“你们说得是真的吗?” “哪里来的醉鬼,滚一边去。” “就是,这事可是保密的很,若不是我家里有人在吏部为官,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内部消息?” 冯才一听这话,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毕竟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样的传闻,想必应是真的。 第111章 千百寒门雨中跪求天子查卷 翌日,大理寺外有人击鼓鸣冤。 此人正是冯才。 冯才不复前几日的醉酒模样,如今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大理寺门前,言之科举不公,有人依仗权势,冒名顶替。 然如今春闺名单已定,大理寺无天子吩咐,也是无权料理此事的。 如今见一个穷酸举子在大理寺门外击鼓,大理寺卿烦得不行,“命人将此人赶出去。” 几个大理寺的官差提着棍子走过来,“你一个穷酸读书人,击的什么鼓?赶快走赶快走,别在这里无事生非。” 然冯才此人,一向是脑子一根筋,心中认定的事,没有达成,他岂会走? 就这样每日击鼓,整整击了三天。 甚至引来了诸多百姓围观。 今日大理寺卿正好有事不在,大理寺少卿掌事。 大理寺少卿可巧不巧,正是文信侯世子娄元正。 胞弟春闺中了会元一事,文信侯世子知道后,自然高兴。 可随之而来的,他和胞弟娄向齐也被父亲告知了此次事件的真相。 原来向齐此次春闺中会元,是冒名顶替了一名举子。 胞弟娄向齐知道此事后,有些失魂落魄,原来会元,并不是他凭自己的本事考中的,而是父亲托了关系。 如今文信侯世子官至大理寺少卿,听说一名落第举子在大理寺门外击鼓鸣冤,言之凿凿,科举有人行冒名顶替之事。 他心里怎能不慌? 文信侯世子娄元正唤来官差,“你们将那举子打出去,打得他下不来床,省的每日来击鼓。” 官差自然不敢不从大理寺少卿的话,拿起棍子出去了。 “你这穷酸书生,已经在此击鼓击了三天,快走,再不走我就要奉上官之命,打你了。”领头的官差说道。 然冯才本就因着落第之事,心灰意冷,听闻科举不公,早就怒意翻涌,怎会在此时退却? “草民击鼓鸣冤,为何要走?科举不公,置天下寒门举子于何地?”冯才慷慨陈词。 那领头的官差见这阵势,便知这穷酸书生不会走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打。” 后面的一群官差提着棍子,便是一阵乱打。 将冯才打得鼻青脸肿。 冯才抱住自己的头,躲闪着官差的棍棒。 然不幸的是,冯才的腿被打断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冯才的腿断了,此生与科举无缘。 冯才抱着自己的腿大喊:“我的腿,我的腿。” 大理寺门前已经围着许多百姓了,百姓看着这阵势,心惊胆战。 “官爷,您开开恩,莫要打了,瞧着这样子,这书生的腿怕是断了。” “就是,官爷,别再打他了。” 领头的官差见围上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有些心虚,见这冯才腿已断,想来明天应是不会来击鼓了,大人的吩咐也算是达到了,说道,“行了行了,都停。” 说着,带着一众官差回了大理寺。 徒留冯才在大理寺门前抱着腿痛叫。 这时,围观者中,高应和程留跑了过来。 高应道,“冯兄,你怎么样?” “我的腿断了,好疼。” 程留一脸气愤,“这官差好大的官威,竟敢直接把人的腿打断。” 高应一脸遗憾,“冯兄,你此番腿断了,只怕再也不能科考了。” 冯才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悲伤得不能自已,抱头痛哭。 只听冯才道,“高兄,程兄,我的命怎么那么苦?自小我爹便去世了,我由寡母养大,其间我娘为了我,受了多少苦,数也数不清,如今,我科举无望,我今后可怎么办?” 冯才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哭得鼻涕横流。 也是,任谁遭遇这番变故,也不能淡然接受。 冯才哭着哭着,说道,“高兄,程兄,我要去告御状。” 这话也惊住了高应和程留。 ------- 冯才去大理寺击鼓鸣冤,言之凿凿,有人冒名顶替,后被大理寺的官差将腿打断一事,在一众寒门举子中影响甚大。 尤其是此次春闺未曾中第的寒门举子,听说此事之后,更加气愤。 冯才此人,虽性子刚直,但到底颇有才学,经过他撰写的一篇篇文章,对科举不公之事的大加渲染,寒门举子内部,已经怒意愤然。 冯才更是在他撰写的文章中直书: 科举不公,贵族世家,仗势欺人,冒名顶替,置天下百万寒门学子于何地? 寒门学子,举家之力,寒窗苦读,二十余载,置天下千万贫寒百姓于何地? 天子践祚,公正严明,下臣枉法,朝政腐朽,置天下万万辛勤民众于何地? 此之三言,引得如今京城中千百学子心中忿忿。 于是,四月初四,千百学子雨中宫门跪求天子查卷。 第112章 亲临 四月初四。 大雨倾盆而至。 宫门外,千百寒门子弟纷纷跪地。 那些落榜的举子,应有尽有,皆着一袭白衣,言之凿凿,大理寺殴打举子致其残,见有不公却不审,科举考试,权贵世家冒名顶替,求天子查卷以示公正。 雨水瓢泼,雷声阵阵,然这些都不能阻止千百寒门为冯才伸张之勇义,寒门子弟求天子查卷之决心,昭然若揭。 在宫中的陛下自然也听闻了此事,天子震怒。 怒大理寺碌碌无为,竟将举子打残。 怒权贵者一手遮天,竟行冒名顶替。 怒为君王被臣所蒙,竟引轩然大波。 靳淮宸将奏疏从上首直接甩到大理寺卿的脸上,“是你命人将那冯才打残的?” 大理寺卿早已两股战战,这事他也是才知道,那日是文信侯世子娄元正主事,当下说道,“陛下,臣那日休沐,那日主事的是大理寺少卿娄元正。” 靳淮宸眉头微皱,“哦?这么说此事与你无关了?” 大理寺卿擦了擦汗,“陛下,臣失职,臣身为大理寺卿,对下属监管不力,处事不周。此事臣有责任。” 靳淮宸见大理寺卿认错态度良好,冷哼了一声,朝大监说道,“去把娄元正叫过来。” 大监躬身行礼,“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勤政殿里此时还站着的,是此次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吏部尚书,如今出了这事,他必然也是逃不了干系。 靳淮宸墨深的眸子瞥向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宫外举子们说得冒名顶替,可有此事?” 吏部尚书傅明达一向洁身自好,从不参与党争,靳淮宸也是知道此人素有清名,才特命他担任主考官,如今出了这事,靳淮宸怎能不气? 傅明达也是寒门子弟,科举出身,如今官至吏部尚书,可谓身居高位。 如今甫一听说有权势者仗势欺人,寒门学子名额被顶,心中亦是愤然,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又见上首陛下闻询,傅明达拱手作揖,“陛下,此事十分蹊跷,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和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靳淮宸摆了摆手,“行了,此事快去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查出相关人等,朕定严惩不贷。” 勤政殿中诸臣退下。 靳淮宸唤来小太监,“宫门外的举子可是还未走?” 小太监低声回道,“回陛下,举子还皆跪在宫门外,并未离去。” 靳淮宸起身,“走,随朕看看他们去。” 小太监听到这话,愣了愣,陛下此意,竟是要去宫门外见那些举子? 忙劝道,“陛下,外面雨下得正大,您若是淋了雨,有碍龙体,可如何是好?那些举子行为粗鄙冲动,恐怕会冲撞了您。您还是在宫里等着,让奴才去给您传话。” 靳淮宸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天子亦与庶民同,怎么那些举子淋得了雨,朕淋不得?” 小太监听到陛下喑哑的声音,不敢再劝。 小太监追着靳淮宸向殿外走去的身影,举着雨伞,着急忙慌给靳淮宸打上伞。 天子竟亲自驾临宫门。 一开始是领头的几个举子看见从宫门处走过来许多人,最前面的那人是一身帝王服制,旁边跟着一个打着伞的小太监,身后则是长长的跟着一众太监,打着帝王仪仗。 跪在前排的举子意识到,竟是天子亲临。 忙朝身后众多跪在地上的人喊道,“是陛下,陛下来了。” 举子们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天,未进水食,如今已经暮色沉沉,举子们虽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但体力早已不支。 听见领头的那几人喊着陛下来了,有了精神,抬起头向前望去,长长的帝王仪仗队最前方,赫然有一人气宇轩昂,是天子。 举子中间已经开始人心沸腾,人头攒动,冯才虽腿瘸着,但今日还是跪在最前排。 见陛下驾临,冯才举着自己的檄文,“陛下,科举不公,权贵冒名顶替,草民恳请陛下查卷。” 靳淮宸远远地便听到了这番话,只见他用手抚开打在自己头顶的雨伞,一步步走到千百跪地寒门举子的面前。 小太监见陛下抚开自己打着的伞,心里慌得不行,生怕陛下淋雨,龙体欠安,自己回去被大监骂,如今大监还在去唤文信侯世子娄元正的路上,不然今日哪里轮得到自己服侍陛下。 靳淮宸望着眼前跪地的举子,白衣都被雨水淋得湿透,心中戚戚然, “学子们,你们都是朕的臣民,不论你们是否入朝为官,亦或只是寻常百姓,朕都牵之、念之。科举舞弊一事,朕已然知晓,此事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千百寒门举子见陛下也同他们一样,淋着雨,告诉他们,天子挂念他们,心中无不动容,有些举子甚至已经哭了起来。 又听陛下道,“你们谁是冯才?” 众举子一听这话,不知陛下是何意。 冯才心中也有些恐惧,陛下不会是要处罚他煽动举子? 心惊胆战地瘸着腿走上前,叩首,“陛下,草民是冯才。” 靳淮宸看着冯才拖着已然瘸了的腿,走到自己面前,给自己叩首,上前将冯才扶起,“冯才,你是个有才之士,你腿断一事,是大理寺的责任,朕定会严惩大理寺的官员,至于你所上书之事,朕也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冯才见天子未曾处罚自己,反而将他扶起,心中感动,哭着说,“谢陛下,陛下圣恩,草民没齿难忘。” 靳淮宸继续道:“学子们,你们都回去,回家中用些膳食,应是饿了一天了,此事你们不必担心,朕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领头的几个举子朝身后喊道:“举子们,我们都回家,陛下这样英明的君主,定会处理好此事。” 身后的举子也跟着响应,“是啊,陛下都亲自出来见我们了,定会好好审查科举一事,大家都回家。”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千百举子在雨中跪地,又在雨中归去。 靳淮宸望着雨中的举子,怒意仍是翻涌,科举一事,竟有人敢冒名顶替,此事他定要查清。 第113章 守护 见举子们都转身离去,靳淮宸心中微松。 小太监也赶紧走上前,替陛下将雨伞打上。 靳淮宸带着一众太监又往勤政殿走去。 只靳淮宸的帝王服制,刚才在雨中已被淋地湿透。 走到勤政殿,靳淮宸去往内殿换身干衣。 这时,大监带着文信侯世子娄元正匆匆赶到勤政殿。 娄元正心中慌乱不已,他没想到那穷酸书生竟敢煽动这么多举子,公然跪在宫门外,如今引得陛下知道此事,这可如何是好? 心中如是想着,便见天子已经从内殿走出。 天子一身紫色常服,贵气逼人。 娄元正见天子抬脚走向上首,忙跪地行礼,“臣大理寺少卿娄元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靳淮宸抬眼瞥向娄元正,将太监拿上来的冯才所写的檄文摔到娄元正身侧,“娄元正,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竟命人将冯才的腿打断,真是好大的官威!” 娄元正被这仗势吓得一颤,“陛下,臣有罪,臣鲁莽妄为,请陛下降罪。” 靳淮宸冷哼一声,“降罪?你们娄家的罪可不轻呢,你瞧瞧那檄文上写的什么?状告你胞弟娄向齐冒名顶替,‘会元’所得名不副实。” 娄元正心虚的不行,他自然知道檄文上写的是真的,只是这事他岂能承认? 娄元正朝着靳淮宸叩首,“陛下,冤枉啊,这实在是无稽之谈,臣之胞弟,寒窗苦读数载,这‘会元’之名,岂是顶替他人的?” 靳淮宸见娄元正嘴里喊冤,只淡漠地微启薄唇,“是非曲直,朕已命大理寺卿湛姚、吏部尚书傅明达、监察御史陈峰共同查案,你娄家是冤是奸,一查便知。这段日子,你也不必去大理寺任职了,在家呆着。” 娄元正听到陛下这话,心中稍定,幸好还没有定下罪名,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是,谨遵陛下吩咐。” 娄元正退去后,靳淮宸见天色已晚,想起今天忙了一天,还未见皇后,心里想得紧,便道,“去未央宫。” 大监应是。 帝王仪仗摆驾未央宫。 走到未央宫门口,靳淮宸便听到孩子们的欢闹声。 是靳棠栎又在教训弟弟,“驰仁,你别摸我的发髻,这是母后刚刚给我绑好的。” 靳棠栎的头发长得还不是很长,只看看可以梳个小小的发髻。 靳驰仁却有些淘气,调皮地说道,“棠栎,你的发髻好好看,我就是摸一摸。” 靳棠栎一听这话,又不高兴了,“驰仁,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姐姐,不要叫我的名字。” 靳驰仁朝靳棠栎吐了吐舌头,“棠栎,棠栎,你只比我早出生一点点,还偏要当我姐姐。” 两个短腿的小人在说着话,谁也不服谁。 这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看看是谁又欺负我们小公主?” 两个小人回头,是父皇来了。 靳棠栎眼神登时亮起来了,迈着小短腿朝靳淮宸跑去,“父皇,驰仁欺负我,你快打他屁股。” 靳淮宸瞧着扑过来的小公主,生怕她摔了,赶紧迈步上前抱起小人,“朕的小公主,快让朕抱住。” 靳淮宸呵呵地笑起来,朝着靳驰仁看去,“驰仁,不许欺负姐姐,不然父皇打你屁股。” 靳驰仁见父皇抱住姐姐,不乐意了,也凑上去,“父皇,你也要抱我,快来抱我。” 靳淮宸蹲下身,左手抱着靳棠栎,右手抱着靳驰仁,“好,父皇都抱。” 这下两个小人才高兴起来。 抱着两个小人往内殿走去,便见皇后在教靳望舟识字。 靳淮宸心中一暖,“皇后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还教望舟识字,这些事交给太傅去做便是。” 靳淮宸见靳望舟也是小小一人,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小胖手指着书上的字,关心儿子道,“望舟也休息一下。” 靳望舟只比双胞胎大了两岁,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人,看着父皇怀中抱着弟弟妹妹,心中有些艳羡。 靳淮宸自然也瞧见了靳望舟这神情,对着怀中的这对双胞胎说道,“好了,父皇已经抱了你们了,现在父皇去抱抱哥哥。” 靳望舟虽人小,但性子似大人般,虽心中也想让父皇抱,但仍是强装淡定,“父皇,您抱弟弟妹妹,儿臣在学识字。” 瞧着大儿子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是心疼坏了靳淮宸,放下手里的双胞胎,将小小的靳望舟从座椅上拉出来,抱起他,“虽然望舟是哥哥,但是望舟在父皇眼里,也还是小孩子,望舟也可以让父皇抱。” 靳望舟被靳淮宸抱在怀里,心里似是喝了蜜似的甜,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伸出双手搂住靳淮宸的脖子,糯糯地声音唤了声,“父皇”。 瞧见靳望舟总算有些小孩子样子,不再似大人般那样老神在在,强装淡定,靳淮宸也笑起来,你还别说,这淡定模样倒还真有储君的样子。 又想了想,望舟才多大,自己竟已经想起了储君的事,当下笑自己想得真远。 将这些以后的事抛掷脑后,靳淮宸便听见皇后道,“陛下,这么晚了,还未用膳,饿不饿?快将望舟放下来,我和孩子们一同陪您用膳。” 崔思洁温柔的尾音有几分娇俏,让靳淮宸听了之后,只觉得今日一天的疲累都已烟消云散。 望着崔思洁,靳淮宸回了一声,“好。” 宫女们将一道道晚膳摆在桌子上。 靳棠栎的嘴巴说个不停,“父皇,这道鱼可好吃了,您快尝尝。” 一会儿子又道,“父皇,这个丸子也很好吃,您也夹一个。” 靳淮宸夹起一个丸子放到靳棠栎小嘴里,“我看是我们棠栎想吃呢?” 靳棠栎不好意思的用小胖手摸着发髻笑了,嘴里吃着丸子,说话含混不清地嘟囔,“父皇,好好吃。” 靳淮宸只觉得有妻有子陪在身边,心中甚慰。 然用过晚膳之后,靳淮宸到底今日淋了雨,头竟有些发晕。 崔思洁见状,吓坏了,见男人脸色泛起烧红,用手抚住男人的额头,“好烫,陛下,您发烧了。” 崔思洁忙唤夏荷,“夏荷,快去请太医,陛下发烧了。” 夏荷听到这话,也是脸色大变,忙点头应是。 只靳淮宸却满不在意,“朕躺一躺便好了,何须兴师动众?” 崔思洁朝男人的胸膛上就是一拳,“您啊,自个儿的身子都不注意,我都听宫人们说了,您今日去见学子们,竟是连伞也不打,淋了那么些雨,可不得晚上发热?” 靳淮宸呵呵地笑了笑,“朕无事,若不是朕这副模样,怎么能有机会看到皇后为朕忧心?” 崔思洁听到这话,更加气恼,这男人,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 崔思洁说道,“陛下,您再这样,臣妾以后可就不管您了,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都不注意,谁还能注意?” 说着,崔思洁竟是堪堪要落泪。 这可慌了靳淮宸的心,忙连声道歉,“是朕不好,皇后莫要伤心,朕的错,朕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朕的皇后?” 崔思洁知道男人到底发着热,也不敢真的在此时闹他,瞧见夏荷带着太医来了,忙请太医把脉。 “太医,你快看看陛下如何?他今日淋了雨。” 张太医乃太医院院正,听到皇后娘娘这话,躬身行礼,“是,娘娘,老臣这就为陛下诊脉。” “陛下,您将手伸出来,老臣给您把脉。” 靳淮宸依言伸出手。 张太医仔细把了片刻,对着帝后二人道,“陛下,皇后娘娘,陛下有些发热,引起身上的旧疾复发,待老臣开了方子,喝上半月,身子自可无事。陛下日后还需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再淋雨。” 听到这话,崔思洁才放下心来,有忧心靳淮宸的旧疾,对太医道,“多谢张太医,快些开方子,我命宫人去熬药。” 送走太医,靳淮宸见崔思洁放心了,朝面前的女人说道,“看,朕就说没事,你就是大惊小怪。” 崔思洁嗔视一眼面前的男人,“你还敢说?你没听太医说吗?你的旧疾都复发了,此事还小?” 说着说着,崔思洁竟又哭了起来,“你这男人,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旧疾发作,你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告诉你,你别想让我在宫中孤独终老,我定要出宫带着孩子们改嫁。” 靳淮宸原本满不在意的心情,听到这话,猛地紧张,“你敢?朕的女人,朕看谁敢肖想?” 崔思洁见男人这样子,又继续道,“那陛下就好好的,活得长些,守着臣妾。” 靳淮宸盯着崔思洁,“昭昭,你放心,朕定长长久久守着你,守到地老天荒。” 第114章 科举重开 奉天子命,大理寺卿湛姚、吏部尚书傅明达、监察御史陈峰共同翻查春闺试卷。 一查竟真的查出了问题。 春闺中冯才的试卷确实答得极好,反而是那文信侯嫡次子娄向齐所作的文章,差强人意,总之是谈不上可以有资格成为“会元”的。 冯才的文章上还被阅卷官披上了红批,可最后为什么榜单上没有冯才的名字呢?反而是那娄向齐得了“会元”。 经过一番查探,竟是此次负责誊抄中榜名单的官员吏部侍郎许浩波,将冯才的名字替换成了娄向齐的名字,这才使冯才落第。 监察御史陈峰将冯才的文章呈至御前。 靳淮宸看了冯才的文章后,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可堪为“会元”。 靳淮宸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真有人敢顶风作案。 “将吏部侍郎许浩波押入大牢。”靳淮宸吩咐道。 大理寺卿躬身应是。 已经查到了吏部侍郎许浩波的头上了,这消息传到平王府时,平王靳嘉良十分惊慌害怕。 招来平王府的管家,“你去派人将许浩波杀了,省的到时候他嘴不严实,将我供出来。” 管家回道,“是,殿下。” 平王实在没想到,这科举一事本来与自己无关,他纯粹就是被文信侯给拖下水的,管了这事,如今只怕最后会查到自己头上。 随之而来的,是文信侯一家入狱。 文信侯嫡次子娄向齐冒名顶替士子冯才一事,确凿无疑。 夜里,平王身着一身黑衣,进了大牢。 见到了在牢中的文信侯,“文信侯,此事只怕不查个水落石出,父皇不会罢休,你莫要胡乱攀咬于我。我可设法保下你们。” 科举舞弊,重罪是要杀头的,如今平王给了文信侯这个承诺,到底诱惑十足。 文信侯如今身在牢中,早已无计可施,见平王向自己承诺,保下他们,应道,“是,一切诸事拜托平王殿下了。” 平王见文信侯答应不胡乱攀咬自己,才放下心来,走出大牢。 然令文信侯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大牢中便来了几名杀手,欲取他们全家性命。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文信侯娄宏才问道。 领头的杀手道,“自然是奉命行事。” 娄夫人见剑已经架在文信侯脖子上,喊道,“老爷,老爷。” 听到娄夫人大声叫喊起来,杀手一剑杀了文信侯娄宏才和娄夫人,只还未待接着杀娄元正和娄向齐,却引来大牢里的官兵。 大牢里官兵人多势众,杀手一阵抵挡下来,终是不敌,自己服毒而死。 如今,吏部侍郎许浩波、文信侯娄宏才、娄夫人,都纷纷被杀。 娄元正和娄向齐虽未被杀,但他们也并不知道父亲此次科举请的是何人帮忙,自然不可能供出平王。 即便供出了,娄元正和娄向齐到底不如他们的父亲娄宏才,知道此事的细节,旁人还以为是他们胡乱攀咬平王。 是以平王此招,用得甚险,他自然也想将文信侯一家斩草除根,可大牢哪里是随便进的,能杀了文信侯已经是万幸,平王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随着吏部侍郎许浩波、文信侯娄宏才的死亡,科举案结。 天子下令,将文信侯世子娄元正、嫡次子娄向齐流放蜀州。 平王侥幸逃过一劫,心中悻悻然。 天子诏书,春闺重开,科考重考,此次凡考生试卷,天子皆亲看之,重定主考官为宁国公崔晏。 宁国公崔晏是皇后的父亲、陛下的岳丈,在朝中威望颇高,这些事即便是寒门举子,也有所耳闻,是以对于宁国公崔晏担任主考官,举子们都十分放心。 天子还特赦,为冯才派太医医治腿疾,冯才亦可参与科考。 众人皆知,考生若是仪表不正,身有残疾,自然是没有资格参与科举考试。 可如今天子特赦,冯才此人可再参与科考,众寒门皆道天子英明。 五月初五,科举重开。 冯才的腿疾得了太医的医治,已经大好,基本看不出走路时的跛腿样子。 冯才心满意足的进入考场,开始考试。 就这般又在贡院里考了九天,众考生出了考场。 此次考生所写试卷,一一呈至御前。 靳淮宸召集朝中重臣一同在文渊阁阅卷。 陛下也坐在文渊阁中,翻看众考生试卷。 此次题目是陛下亲定:为实现朝堂安定、河清海晏,该施行何种教化? 宁国公崔晏此次特意注意了冯才的文章,并将此文章呈至陛下,“陛下,您看,冯才写的是应尊崇儒道,儒家讲究礼乐教化、三纲五常,通过推行儒家,可保证君权的至高无上,朝堂可安,百姓可定。” 靳淮宸接过冯才的试卷,翻看了许久,不得不承认,此人十分有才,写的策论也正合他意。 于是,天子钦定,冯才为春闺的“会元”。 看到放榜名单的那一刻,冯才高兴坏了。 他中了会元。 他不得不承认,天子的英明决断,天子的处事公允,天子的爱民如子。 冯才心中激动不已。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资格求娶宁国公府小姐崔梦之了? 冯才跑着回到家中,想告诉他娘这个好消息。 “娘,我中了会元。” 冯才的母亲秦氏,一个人把冯才拉扯大,如今见儿子中了会元,高兴不已,“儿子,娘真高兴。等你殿试之后,娘就为你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咱们把她娶回家,可好?” 听了这话,冯才有些支支吾吾,他该怎么告诉他娘,他喜欢宁国公府小姐崔梦之呢? “娘,娶妻不着急,儿子先好好复习功课,争取在殿试时中状元。” 秦氏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激动不已,“好,儿子,你去温,娘给你做饭去。” 第115章 秦惠芳 这日,艳阳高照,已近正午。 冯才的母亲秦氏拿着一个破旧的瓢,在水缸中舀水。 而一旁盛着米的米缸中,米已经所剩无几,秦氏有些忧愁,家中实在贫困,这可怎么做饭呀? 冯才本在温书,准备几日后的殿试,注意到母亲的为难,走上前,也看见了米缸中只余几粒米,心中也有些难过。 对秦氏安慰道,“娘,您放心,等我中了状元,得朝廷任命上官职,咱们就有银子了。” 秦氏听到儿子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是啊,再坚持坚持,家里就有银子了。 只此时自然也不能让儿子饿着肚子,吃不上饭,秦氏拔掉自己发髻上唯一一只素钗,“儿子,娘把这钗当了,能换些银钱,买些米。” 冯才怎会不知这素钗在母亲心里的分量,听他娘说,这素钗是他爹生前送给他娘的,如今是他娘唯一的念想,若是将这素钗当了,他娘岂会不难过? 冯才想拦住秦氏,可他也身无分文,家中无米下锅,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这时,一个粗布衣衫的姑娘走了进来,那姑娘背着一个破旧的行囊,脚上的鞋开了边,想来是一路奔波赶到这里来的。 这姑娘在门口东张西望,瞧见秦氏后,眼睛一亮,走了进来,“姑姑。” 秦氏看见这姑娘进来,也高兴坏了,“惠芳,你这丫头,可算来了,我这几天就一直盼着你。” 这姑娘叫秦惠芳,是秦氏的侄女,冯才的表妹,自幼喜欢冯才。 冯才见到秦惠芳竟到京城来了,一时之间愣住了,“表妹怎么来了?” 秦氏见儿子疑惑,说道,“是我托人给惠芳写信,说你中了会元,让她过来的。” 秦惠芳看到面前英俊文雅的冯才,脸上泛起红晕。 “表哥,你好厉害,竟中了会元。” 冯才还是谦虚,“何足挂齿。表妹一路赶来,辛苦了。” 秦惠芳见冯才看着她,对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心中高兴,笑意盈盈,“不辛苦,表哥。” 这时,秦惠芳见秦母手中拿着破了口的瓢,米缸中的米几近没有。 秦惠芳便从自己的行囊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秦母,“姑姑,您去买些米,我来之前,我爹给了我些银子,虽不多,但到底能用些日子。” 秦惠芳他爹是个杀猪的屠户,平日里起早贪黑在集市上摆个小摊,以卖猪肉为生,是以日子过得还算可以,有些盈余。 此次听说冯才考中了会元,又收到妹妹秦氏的信,便让秦惠芳带着几锭银子去了京城。 秦惠芳一路赶来,省吃俭用,就想着将自己的银子给姑姑和表哥用,是以一身破旧的衣裙出现在冯家的小破落院子门口。 秦氏看到秦惠芳递过来的银钱,心中感动,“惠芳,你的钱姑姑怎能要?” 秦惠芳见秦氏不肯收,来回推脱了几次,硬是将那锭银子塞给了秦氏,“姑姑,你就收下,家中无米,怎么吃饭?难道您舍得让表哥饿的肚子?表哥如何温书?” 这话说到秦氏心坎里,秦氏心想自己饿着倒罢了,若是饿着儿子冯才,那可不行。 于是,秦氏一脸感动地接过那锭银子,“惠芳,姑姑谢谢你。” 秦惠芳见秦氏收了银子,也很高兴,“这就对了嘛,姑姑,这些日子我也要在家里待着,您可不要嫌弃我。” 秦氏点了点秦惠芳的脑袋,“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姑姑怎会?” 冯才见母亲收下了秦惠芳的银子,心中松了口气,总之家里这段日子有米吃了。 可是他也发愁,他怎会不知表妹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喜欢宁国公府小姐崔梦之,他不喜欢秦惠芳。 重重叹了口气,冯才又回到房间里温书。 秦惠芳看着冯才离去的背影,心里美滋滋地,她自然不知道表哥心里想的什么,还在做着表哥中了状元,娶自己的美梦。 秦氏见儿子这样子,也觉得奇怪,往常在乡下时,她儿子还对惠芳那丫头十分有礼,今日不知怎么,惠芳来了之后,儿子神情倒有些不大松快。 摇头甩开这事不再去想,秦氏拉着秦惠芳的胳膊,“走,惠芳,和我一起去买米,咱们姑侄俩等会一同做饭。” 秦惠芳高兴极了,“好,姑姑。” ----- 夜间微风徐徐,吹得冯家得小破落院子更显荒凉。 只院子里的人,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秦惠芳小心翼翼地为冯才熬了药,她随姑姑去集市上买米时,便听姑姑说了表哥腿断之事,不过今日瞧着,丝毫看不出来,应是已经大好,听姑姑说,是陛下特意派太医来诊治的。 只不过秦氏说这些日子还是要再喝些药,是以今日煎药这任务,便被秦惠芳包揽了。 秦惠芳拿着扇子扇着诸药的炉子,时不时打开盖子,瞧上几眼,过了许久,约莫着应是药煎好了,将药倒到破着边的碗里,幸好还能用,秦惠芳如是想着,将药端出去。 走到书房,秦惠芳轻轻敲着门,从里面出来一声“请进”。 秦惠芳听到表哥清脆的嗓音,心中欢喜,慢慢端着药走进书房,见冯才坐在桌前,应是在温书。 书房不大,甚至有些狭小拥挤,旁边还摆着张床,想来冯才平日里都是睡在书房。 “表哥,这是我给你煎的药。”秦惠芳望向冯才,有些心疼。 冯才放下手里的书,“多谢表妹。表妹累了一天,快去休息。” 秦惠芳眼神亮晶晶地应是,本还想多待一会,但见冯才没有与自己多说的意思,便想着不打扰冯才温书,“表哥,那你记得喝药,我就先回房了,对了,我特意给你拿的蜜饯,若是喝药苦了,你就吃些蜜饯。” 冯才没想到表妹竟还给他准备了蜜饯,心中有些温热,“嗯,表妹快去休息,天色不早了。” 望着秦惠芳离去的身影,一身粗布衣,灰扑扑的样子,头上带着几只钗,冯才有些怔怔然,这样子与那日自己在寺中见到的宁国公府小姐崔梦之可谓是差远了,崔小姐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朱环玉翠,手上染着丹蔻,十指不沾阳春水,高贵不可攀。 可秦惠芳对他很好,他不是感受不到。秦惠芳能帮着母亲煮饭,能给自己煎药,至少她来了之后,娘不是那么辛苦了。 可他还是倾慕那宁国公府崔小姐,是那样高高在上,那样贵气逼人。 一时之间,冯才有些意兴阑珊。 第116章 肖想 往常都是四月殿试,今次由于科举重开,殿试时间便到了六月初六。 金碧辉煌的皇宫内,众位考生皆是第一次进宫,注视着皇宫里的恢弘气派,心生向往。 靳淮宸一身帝王冠服,坐在上首,下面坐着一众考生,皆是今日参加殿试的学子。 由天子亲自出题,考生先开始笔试。 太监们分发了试卷,考生都开始提起笔做文章。 殿中考生有握笔凝思者,有提笔不辍者,有慢条斯理者,有写写停停者。 主考官和几位副考官在殿内走来走去,看着一众考生提笔答卷。 天子于上首也注视着堂下,殿试是天子亲临,意义非凡。 不知过了多久,沙漏已经漏完,时辰已到。 大监喊道:“时辰已到,考生停笔交卷。” 众考生听到这声音,皆将手中毛笔放下,由着小太监们将试卷收走。 殿试由天子判卷。 靳淮宸翻看了许久,瞧见冯才的名字,此人他印象极深,就是那日煽动举子的那人,靳淮宸将冯才的试卷挑出来,仔细翻阅了一遍,淡淡问道,“谁是冯才,走上前来。” 冯才冷不丁听到陛下叫自己的名字,心里慌得不行,抬步走上前,“草民冯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靳淮宸抬眼看向冯才走上前的身影,那腿瞧着已经看不出任何跛腿的痕迹,和正常人已经一般无二。 “冯才,平身。朕问你,你如何看待儒家?” 冯才见陛下问自己,忙想了想,答道,“回陛下,草民认为,儒家思想最适合作为王朝的官方意识形态,通过将儒家思想与神学相结合,可以发展出一套谶纬神学,由此保证天子统治的合理性,天人感应,并且通过儒家思想对百姓的教化,百姓会更懂礼制,更讲规矩,王朝的等级秩序也会更加鲜明,帝王威严更加不容侵犯。” 靳淮宸没想到竟会听到冯才的这样一番话,心中有些惊奇,“那朕再问你,对待道教与佛教应当如何看待?” “陛下,道教主张长生久世,追求长生不老,而佛教主张今世的修行,以求来世的幸福。臣认为,宗教一事,无需统一,让各人有各人的信仰,只要依旧保证大燕的官方意识形态是儒家,甚至臣认为,可以把儒家发展为一种儒教,如此,儒释道三教相交融,大燕国土辽阔,各地思想不一,通过这样一种文化的交融,百姓之间思想也会相融汇,由是,陛下可创繁华盛世。” 靳淮宸抬手鼓掌。 “冯才,你说得不错。朕钦定你为状元郎。” 冯才听到这话时,心中激动不已,他成状元了。 冯才连忙跪地叩首,“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后,天子又钦定了榜眼和探花,为殿试前三甲。 -------- 殿试结束,冯才出了宫。 他觉得,他可以去宁国公府求亲了。 甫一走到宁国公府门前,刻有“宁国公府”四字的牌匾高挂,一应建筑,皆是紫檀木建造,门口两头石狮赫然屹立,好生气派。 崔梦之正在自己的闺阁中与丫鬟们说笑,前几日,英国公府那边又给她送来了些钗环首饰,都是她那未来婆婆英国公夫人让玉环楼特意为她打造的,一应首饰都十分精美。 “朱朱,你瞧,这钗环多精致,我好喜欢。”崔梦之说道。 朱朱轻轻在一旁给崔梦之扇着蒲扇,说道,“那可不?小姐,英国公夫人对您可真是太好了,哪家的婆婆对儿媳这么好的,真是少见。小姐您真是有福气。” 崔梦之被朱朱这丫鬟奉承的眉飞色舞,“可不是,我那婆婆对我还真是好,若是英国公世子对我也这般关心就好了。” 朱朱在一旁安慰道,“小姐,那英国公世子是何等人物?您莫不是忘了,那日他在客栈当着一群穷酸书生的面维护您,真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小姐,您真是不知足。” 崔梦之见朱朱这小丫鬟调笑自己,红着脸,“哼,我大姐姐是皇后,我出身宁国公府,岂是一群书生能肖想的?与那英国公世子,也算门当户对。” 两人正如是说着闲话,下人过来,“小姐,二夫人唤您过去,说是状元郎冯才想求娶您,让您过去瞧瞧。” 这话可惊住了崔梦之,“什么?冯才是谁?竟想娶我?他不知道我已经定亲了吗?” 崔梦之叫上朱朱,“朱朱,快随我一起去前院。” 急急忙忙走进前院,便见一白衣男子立于厅堂内,见到她来了,那男子眼神猛地亮起来,望向她。 猝不及防地,冯才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一身鹅黄色齐腰裙襦,盈盈的细腰,美丽的容颜,蓝色的蝴蝶钗,将面前的姑娘衬得活泼灵动。 冯才拱手作揖,“崔姑娘,在下冯才,是今次科举的状元郎。” 只崔梦之这人,性情高傲,瞧见面前男子,发髻用一块布束着,衣服洗的发白,穷酸得让人不忍直视。 就这等人,崔梦之才不愿知道他是不是状元呢,这等破落户也敢肖想她,若是传到了英国公府,被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知道了,指不定想着她崔梦之是个水性杨花的人呢。 只崔梦之面上不显,福身朝冯才行礼,“冯公子安好。” 冯才见收到面前姑娘得回应,他以为是崔梦之也欢喜他,实则崔梦之不过是礼仪使然,冯才显然会错了意,朝二夫人徐氏道,“夫人,冯某想求取贵府崔小姐,冯某若能得崔小姐,必珍之、爱之。” 崔梦之听到这话,十分不快。 还不等她的母亲徐氏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便当机立断,微启红唇,“冯公子,我已有亲事,这般话以后莫要说了。况且,敢问公子家资多少?官职几何?家中是否有爵位可以世袭罔替,若是都无,你凭何来求取我?” 说完这话,崔梦之便带着朱朱转身离去。 二夫人徐氏想着这人毕竟是个状元郎,以后也要入朝为官,到底不能得罪狠了,便嘴角扯出笑意,“冯公子,真是对不住,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说话不知分寸,您莫要在意。求亲一事,大抵是不成,梦之这丫头,已经定给了英国公世子,如今已经定亲,怕是愧对公子厚爱了。” 冯才从刚才听到崔梦之的话之后,脑子就嗡嗡的,如今听到二夫人这般说,有些失魂落魄,胡乱行了一礼,“如此,是冯某肖想了,冯某告退,不敢打扰夫人和贵府小姐。” 徐氏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去,实则心里与她女儿崔梦之分毫不差,这等人,竟敢肖想她女儿? 第117章 同路人 然此事到底没有瞒过英国公府,英国公世子俞绍衍知道此事后,十分生气,上次在客栈,那冯才明明已经知道了崔梦之是他俞绍衍的未婚妻,还不死心,仗着自己中了状元,就敢去宁国公府求亲,这真是不把他英国公府放在眼里。 于是,俞绍衍这天守在冯才回家的路上,带着几个下人,准备收拾冯才一顿。 冯才因着想给家中挣些银钱,是以这几日他都去书铺里抄书。 这日回家的路上,遇见一个锦衣公子带着几个下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冯才瞧着这锦衣公子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俞绍衍迎面走上前,手中持着把折扇,不羁的模样说道,“你就是冯才?” 冯才不知面前此人是何意,只道,“在下正是。” 俞绍衍一把抓住冯才的衣领,“知道小爷是谁吗?我是英国公世子俞绍衍,崔梦之的未婚夫,我警告你,别再打崔梦之的主意,不然小爷让你好看。” 冯才听到这话,脊背一凉,原来他就是崔小姐的未婚夫,他想起来了,科举之前,当时他和高应、程留在一起说笑,就是面前自称是英国公世子这人将高应打了。 这时,秦惠芳在家中见冯才久久不回,有些担心,毕竟他那腿还未好全,出门寻他,便走到了这条小胡同里,却见冯才面前站着一个锦衣嚣张的公子,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下人。 秦惠芳赶紧走上前,“你是谁?为何要抓着我表哥的衣领,快放下来。” 俞绍衍瞧见来了一个身材纤细,却打扮地土里土气的姑娘,吹了声口哨,“呦,原来这冯公子竟是脚踩两只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有着表妹被看添香,一边又肖想小爷我的未婚妻,我今天不打你一顿,都对不起你。” 秦惠芳听到这话,有些疑惑,这流里流气的公子是什么意思,“公子慎言,我表哥岂会肖想你的未婚妻?我表哥不是这样的人。” 俞绍衍见面前这长得还不错的小女子竟还维护这冯才,当下气笑了,“姑娘,你不信你问问你这表哥,有没有前几日去宁国公府毛遂自荐、试探提亲?” 秦惠芳见眼前公子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扭头看向冯才,问道,“表哥,这位公子说得是真的吗?” 冯才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俞绍衍撇了撇嘴,继续道,“你知道冯才为什么肖想小爷我的未婚妻吗?那崔梦之出身宁国公府,是皇后母族,谁知你这表哥是不是想攀龙附凤,以便官运亨通,也未可知啊。” 秦惠芳眼神错愕,盯着俞绍衍说道,“我表哥不是这样的人,你莫要血口喷人。” 俞绍衍看向秦惠芳,调笑着说道,“小姑娘,小爷我看你长得不错,你说说,你跟着这冯才有什么出息?不若你跟着小爷我,做我的贵妾,怎么样?” 这话可真气坏了秦惠芳,抬手一个巴掌扇到俞绍衍脸上,红指印登时显现,“你无耻。” 俞绍衍气坏了,竟被这刁难女子扇了一巴掌,对身后的人喊道,“来人,给爷打这冯才和这小妞。” 冯才见此场景,警告道,“俞公子,在下哪里敢肖想崔小姐,只是在下想提醒公子,在下怎么说也是新科状元郎,您若是要打我,就不怕陛下知道吗?” 这话倒真是提醒了俞绍衍,他自然是知道,就是因为面前这个冯才,文信侯府就被下狱了,文信侯和文信侯夫人身死,文信侯世子和文信侯嫡次子被流放。 俞绍衍只得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既然你不再肖想崔梦之,那本公子今天就不打你了,我警告你,莫要再去纠缠崔梦之。” 冯才听了这话,心下一松,当下应道,“俞公子放心,草民哪里还敢肖想崔小姐。” “行了,你们走。”俞绍衍摆了摆手,说道。 冯才带着秦惠芳抬步离开,心有余悸,这京中世家,真是嚣张。 回到家中,冯才也明显感觉到秦惠芳情绪不对,两人同秦氏打了个招呼,冯才便对秦惠芳道,“惠芳,你来我书房一趟。” 秦惠芳默不作声,心里还想着刚刚胡同里见到的公子说得那一番话,脑子嗡嗡的。 跟着冯才来到书房,秦惠芳抬头看向冯才,“表哥,那公子说得是真的吗?” 冯才端起桌上的青色茶壶,给秦惠芳倒了茶水,茶壶和茶杯都旧的有些褪色了,但屋内两人都没有心情关心这种小事,他们都在想刚才在胡同里发生的事。 只听冯才苦笑道,“表妹,我确实去了宁国公府,但我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那崔梦之小姐与我们都不是一路人,她与刚才那英国公世子才是同路人。” 秦惠芳点点头,她其实不太能听懂表哥的意思,但只要是表哥说得,她都信。 冯才如今早已歇了肖想崔梦之的心思,甚至觉得曾经的自己十分愚蠢,看着眼前人,冯才淡淡道,“表妹,你可愿嫁我?” 秦惠芳听到这话时,甚至都觉得自己幻听了,直到冯才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秦惠芳才重重点头,“表哥,我愿意。” 冯才心里苦涩,瞧见没,他和秦惠芳才是一路人。 至于宁国公府小姐崔梦之,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第118章 成婚 七月初一,朝廷的任职下来了,任命新科状元郎冯才为翰林院学士,正六品。 而宁国公府这边,也与英国公府商定了婚期。 婚期定于八月初八,这段日子,崔梦之已经开始准备成婚的相关事宜。 显然,两家对于这件婚事都极为满意。 英国公府来下聘的礼单便是长达十页纸,什么商铺五十间,良田千亩,金樽盏,夜明珠,金丝楠木,等等,各式各样的东西,箱子一台接着一台,这头已经到了宁国公府的门前,那头箱子还未能抬出英国公府的门。 聘礼之丰厚,除了崔梦之的大姐崔思洁,如今的皇后娘娘当初嫁给陛下时,有这般盛况,其他时候还未曾见过。 众人皆道,崔氏二女,真真都是有福气的人。 而崔梦之作为当事人,当听到二夫人徐氏给她说这事时,心中更是高兴极了。 徐氏笑得合不拢嘴,“梦之,你瞧瞧英国公府多么有诚意,求娶你,竟下了这么多聘礼。” 崔梦之笑着道,“那可不,那英国公世子长得也是风流倜傥。” 徐氏笑意更盛,手中拿着聘礼单子,只道,“梦之,日后你进了英国公府的门,就是世子妃,手掌中馈,定要在下人面前摆好你世子妃的架子,你记住,你可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多么尊贵的身份。还有,我瞧着你那婆婆也是个好相处的人,你日后去到英国公府,定要孝敬你婆婆,莫要惹你婆婆不快。” 崔梦之听徐氏说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自从她与英国公世子定下亲事,她娘就耳提面命,她当下说道,“娘,我知道了,这次事您都说了好多次了,女儿都记下了。定要执掌中馈,摆好世子妃的架子,孝敬公爹婆母。” 徐氏见崔梦之都能将自己的话重复下来,总算放下心来,拍了拍崔梦之的手,“女儿啊,娘这么唠叨还不是为了你,想着你嫁人之后日子好过些。” 崔梦之点点头,“娘,我们快看看聘礼单子上还有什么。” 徐氏一听这话,又来劲了,当下点头应到,和崔梦之一同看这聘礼单子。 八月初八,宜嫁娶。 崔梦之一大早起来,由着梳面嬷嬷给自己梳妆打扮,画上新娘精致的妆容,换上新娘红衣。 一些闺中好友今日也早早来到崔梦之闺房中,来送嫁。 这些小姑娘们听说崔梦之嫁给英国公世子当世子妃,聘礼单子长达十页,谁不艳羡。 英国公府是开国时皇帝亲封的国公府,世袭罔替,与宁国公府可不就是门当户对。 况且崔梦之一个二房嫡女,若是老太太去世,分了家,崔梦之所属的二房就再不能顶着宁国公府的名号了。 但如今老太太健在,宁国公府内两房自是不分家,是以崔梦之便可作为公府小姐、皇后母族的身份,嫁到英国公府当世子妃。一下子成为英国公府下一任的当家主母,这些小姑娘们怎能不艳羡? “梦之,我送你一支凤钗。祝你成婚美满幸福。” “梦之,我送你一对鸳鸯佩。祝你和英国公世子夫妻恩爱。” 各个公府里的、侯爵府里的,和崔梦之玩的好的小姐,今日都送上了一份礼物。 崔梦之在闺房里笑得合不拢嘴,即便这些小姑娘们各有各的心思,但毕竟都是名门贵女,实在拉不下脸面做些捻酸嫉妒的事。 过了一会子,英国公世子俞绍衍过来了。 俞绍衍一身大红色新郎喜服,看起来比从前更加俊朗。 “新郎来接新娘子了。”嬷嬷欢天喜地地喊道。 崔梦之手持红色团扇,团扇上镶着金边,头戴凤冠,由着俞绍衍牵着走出闺阁。 俞绍衍的手很宽大,带着些热烈,紧紧握着崔梦之细腻的小手。 崔梦之觉得自己的脸烧红。 坐在花轿上,一路吹吹打打,抬到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底蕴深厚,装潢厚重气派,府里小桥流水,山环水绕,亭台楼阁,金樽玉垒。 崔梦之由着丫鬟扶着,下了花轿。 俞绍衍从马上下来,朝崔梦之伸出手,崔梦之拉住俞绍衍的手,走进英国公府正堂。 高堂之上,坐着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是武将出身,英气十足,瞧着不苟言笑,但宽大的面庞仍能看出公爹是个宽厚的性子。 英国公夫人自不必说,未成亲便时不时地送来诸多礼物,面容圆润,应是个平日里心宽体胖的人。 俞绍衍和崔梦之站立在堂前,行跪拜礼。 两姓联姻,一堂缔结。 良缘永结,匹配同和。 第119章 太后 英国公府里,两位新人热热闹闹地行跪拜礼之后,从宫里来了个太监。 宫里来人了。 英国公忙起身迎接,“公公从宫里来,真是有失远迎。” 那太监摆了摆手,只道,“英国公不必客气,咱家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给崔二小姐添妆的。” 说着,那太监朝身后一排捧着金银钗环、奇珍异宝的小太监们吩咐道,“你们去把这些东西都送到英国公府里。” 在场的众人都看到皇后娘娘特意派人来给崔二小姐添妆,艳羡个不停。 崔梦之也走上前,朝太监微微福身,“多谢大姐为我添妆,公公回去后记得帮我谢谢长姐。” 那太监侧身,避开了崔梦之的行礼,这崔二小姐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他可担不起她的礼。 崔梦之心中欢喜,从前崔思洁在闺中时,她与崔思洁闹过许多不快,幸好之前皇后娘娘召宁国公夫人进宫时,她娘好说歹说求着婶母,让她娘和她一同陪着宁国公夫人进宫。 虽说那次,皇后娘娘并未表现地有多热络,但到底长姐对自己还是关心的。 瞧见没,今日她成亲的日子,皇后娘娘不就来添妆了?这是多么大的福分,京中哪家的闺阁女子成亲能得皇后娘娘添妆。 如是想着,崔梦之心情更好。 ------ 宫中。 崔思洁也正在与丫鬟们讨论崔梦之成亲一事。 “梦之嫁给英国公世子,这婚事还是不错的。”崔思洁捏起白玉盏中盛着的葡萄,放进嘴里,说道。 夏荷在一旁给崔思洁捏着肩,说道,“是啊,从前娘娘在闺中,梦之小姐与您还时常争个高下,如今您成了皇后,二小姐倒是懂得亲近您了。” 崔思洁淡笑不语,“是啊,梦之如今确实变了不少,对了,我吩咐的派人去英国公府给梦之添妆的事怎么样了?” 春雨在一旁接话道,“娘娘放心,已经吩咐小太监去了。皆是挑的精巧的器具钗环,定是给崔二小姐长脸。” 崔思洁听到后,淡淡点头。 毕竟她和崔梦之同出身宁国公府,即便从前有不快,她又主动来亲近自己,就是卖个面子又何妨呢? 说着说着,就见陛下来到了未央宫。 只陛下那脸色,谈不上多好,虽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但对于熟悉他的崔思洁来说,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几分心不在焉。 崔思洁连忙起身迎上去,“陛下,您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您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靳淮宸抱住崔思洁,“昭昭,你可知,我母妃可能没有死。” 崔思洁被这话惊地大脑已经不会思考,沉默了片刻,“您的母妃?可是嘉庆帝时期所封的沈贵妃?” “正是。” 靳淮宸喑哑的嗓音淡淡说道,只崔思洁还是能从这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男人的内心汹涌。 崔思洁握住靳淮宸的手,“陛下,沈贵妃娘娘在哪里?您是听谁说的?” 靳淮宸回想起刚才在勤政殿时,沈尚书给自己说得话,“是礼部尚书沈琅,他是我的舅舅,母妃的弟弟。从前我未登基时,沈氏一族被太皇太后打压,不得不南迁,我登基后,特意把他们召回京城,舅舅刚才在勤政殿给我说,当年太皇太后确实是灌了母妃一杯毒酒,只那毒酒被舅舅换了,母妃被舅舅救出宫,就在京中般若寺修行了数年。” 崔思洁听后,心下吃惊,“陛下,母妃既然在寺中修行,如今您已是皇帝,自然要将母妃接回来,安享晚年。” 靳淮宸也是这个意思,听到面前女人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感激地望向崔思洁,“谢谢你,昭昭。母亲为了我,吃了太多苦。” 崔思洁拍拍男人宽大的手掌,“陛下,你我夫妻,何须言谢,我派人将慈安宫整修一番,到时候母妃进宫也好住在慈安宫。” 靳淮宸点点头,“我准备这几天就去将母妃接回来,皇后可愿与我同去般若寺?” 沈贵妃是靳淮宸的母妃,崔思洁作为皇后,接沈贵妃这事自然是不能缺席的,当下点头应道。 靳淮宸心中欢喜得紧,看向崔思洁,“你真是朕的好昭昭。” 翌日,永德帝在朝中宣布了此事,嘉庆帝时期的沈贵妃并未身死,而是在般若寺修行,为大燕祈福,永德帝下旨,封其亲母为懿安太后,于三日后去般若寺亲迎之。 三日后。 永德帝和皇后带着众多宫人,去往般若寺。 般若寺是京中有名的寺庙,庙里香火丰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只今日皇帝亲临,般若寺住持早已将寺庙清场,只待陛下和娘娘来。 仪仗队跟在永德帝和皇后的香车宝马后,彰显着帝后的尊贵,宫女提着琉璃盏灯,太监打着仪仗伞,时辰到了正午,终于赶到了般若寺。 懿安太后在寺中法号明觉。 因着帝后驾临,寺中所有僧人都出来迎接,明觉也不例外。 当靳淮宸和崔思洁下了帝后銮驾,靳淮宸一眼便认出了他的母妃。 他们已有十年未见。 靳淮宸止住了僧人们要跪地行礼的架势,毕竟,他也不忍心看母妃向他行礼。 挥了挥手,众僧散去,只余住持和明觉在此。 明觉前几天收到弟弟来信,知道今日儿子是过来接她,可她对于自己是否要回宫,并不是那般坚定。她已经过惯了寺庙的日子,她在这里待了十年。 靳淮宸看向明觉,跪地行了大礼,“母后,儿子不孝,才知道您在般若寺修行,请您跟儿子回宫。” 明觉只神色淡淡,“贫尼法号明觉,陛下可叫我明觉,陛下践祚登基,应当多多关心天下百姓,不必来找贫尼。” 这话听得靳淮宸心中一酸,“母后,儿子已封您为懿安太后,请您跟儿子回宫。” 明觉看向靳淮宸,只道,“陛下,贫尼已于十年前出家,如今不染尘世,您自行离去。” 靳淮宸自是不愿,“母后,这些年来,儿子每日殚精竭虑,勤勤恳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您报仇,您既然当年被舅舅救下,为何如今不愿同儿子回去?您当年不是常说,希望儿子当个圣贤英明的君主,如今儿子做到了。” 明觉看向眼前的儿子,比之十年前,成熟了许多。 正欲说些拒绝的话,却见旁边一身皇后服制的女子张口了,“母后,儿媳拜见母后,这些年,陛下一直十分想念您,还请母后给我们一个照顾您的机会,陛下这些年,过得很苦,被太皇太后暗算压制,如今好不容易陛下登基,您是我们的母后,难道您愿意看到陛下以后自责伤心,没有好好照顾您?” 明觉见面前的女子口齿伶俐,帝后二人的手牵在一起,知道这女子应是极得儿子的心意。 “这位应是皇后,陛下有您在身边,我也就放心了。”明觉合起手掌,念道,“阿弥陀佛”。 崔思洁见懿安太后性子执拗,又道,“母后,您不挂念陛下,难道还不挂念您的孙子孙女吗?您的孙子孙女如今都在宫里盼着您回去呢,他们说,定要让我和他们父皇将皇祖母接回去,他们要在皇祖母膝下撒娇呢。” 明觉听到这里,平淡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微动,她还从未见过她的孙子孙女。 一旁的住持看到此情此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明觉,你回去,你尘缘未了,回去享受儿孙承欢膝下,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在哪里都是修行,你若一心向佛,就在宫中抄写经书,佛祖也是能感受到的。” 于是,在帝后以及住持的轮番劝说下,明觉同意了随陛下回宫。 崔思洁上前扶住懿安太后,“母后,让儿媳扶着您。” 明觉想起自己的孙子孙女,有些忍不住地问出了口,“我的孙子孙女如今多大了?” 靳淮宸和崔思洁听到这话,心里偷笑,原来懿安太后这是念着她的孙子孙女呢。 崔思洁回道,“母后,您有两个孙子,大的今年五岁,叫靳望舟,小的今年三岁,叫靳驰仁,还有一个孙女,也是三岁,叫靳棠栎,他们如今,都在宫里盼着您呢。” 懿安太后听了这话,心中微动,“好,好,好。哀家回去看哀家的孙子孙女。” 第120章 天伦之乐 懿安太后被陛下接回宫中,住进了慈安宫。 慈安宫被修缮的很好,因着懿安太后修行数年,是以慈安宫中一应装饰都低调内敛,透露出几分清修之感。 这是崔思洁吩咐下去的,想着懿安太后喜好清修,应是不喜奢华。 昨夜的雨下了一夜,今日清晨露珠点点,草芽清脆,满树花香,皇后娘娘带着三个孩子到了慈安宫。 懿安太后一身太后宫装,看起来十分威严,眉眼之间,能看出靳淮宸的好长相便是随了懿安太后。 看到三个小娃娃由皇后领着到了自己宫里,懿安太后便知,这便是她的孙子孙女。 懿安太后眼神中流露几分渴望,想跟这些孩子们亲近亲近,又不知该如何张口。 靳望舟性子沉稳,带着弟弟妹妹向懿安太后行礼,“孙儿参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懿安太后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三个小人向自己行礼,笑得合不拢嘴,忙招招手,“皇祖母的乖孙儿,快过来让祖母抱抱。” 靳望舟红了脸,他如今已有五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怎么还能让皇祖母抱呢?是以迟疑了片刻。 倒是那对双胞胎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迈着小短腿,张着小手就往懿安太后怀里跑去。 靳棠栎梳着短短的发髻,别着钗环,走起路来铛铛作响。她生的粉面玉砌,脸蛋红扑扑地像熟了的苹果,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懿安太后,嘴巴一张一合,“皇祖母,皇祖母。” 这小公主的娇憨可把懿安太后乐坏了,抱起靳棠栎,“小公主,生的这般可人。” 靳棠栎只知道面前的这个身着宫装的美丽妇人,是父皇的娘亲,那就也是她的亲人,嘴巴凑到懿安太后脸上,“唧”一下,亲了懿安太后的侧脸,这可惊住了懿安太后和皇后。 然只是片刻的愣神之后,懿安太后抱住靳棠栎,“这小公主亲了哀家,哀家可爱的小公主,真乖。” 靳棠栎似是听懂了懿安太后是在夸她,笑呵呵地乐起来。 懿安太后唤了丫鬟过来,“去,将哀家提前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丫鬟应是。端着放了三副金镯的匣子过来。 懿安太后将三副金镯取出,“来,让哀家给你们戴上。” 靳望舟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崔思洁,崔思洁笑着点了点头。 靳望舟便走上前,由着太后给他戴上一副金镯子,乖乖地行礼,“谢谢皇祖母。” 靳驰仁则是跳脱些,“皇祖母送给孙儿的金镯子可真好看,孙儿好喜欢。” 这话哄得懿安太后笑起来,拍拍靳驰仁的小脑袋,“你喜欢就好,你个小人,真是精怪。” 被太后哧了一番,靳驰仁笑着抬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脸蛋的一副酒窝露出来。 随后懿安太后又给靳棠栎也带上金镯,“哀家的小公主,以后你要多来陪陪哀家。” 靳棠栎点头应道,“皇祖母你放心,我定会常常来陪你。” 平王妃今日也领着侧妃入宫拜见懿安太后,慎舒兰虽是侍妾,但生了平王如今唯一的子嗣,是以也将女儿抱进宫中觐见懿安太后。 这会子,平王妃、玉侧妃、慎侍妾已经到了慈安宫门口。 由着丫鬟进去通传,“太后娘娘,平王妃来了。” “平王?”懿安太后有些疑惑。 崔思洁这时微启红唇,“回母后,这平王就是陛下从前为晋王时,过继来的儿子,如今已经被封平王,今日来的就是平王妃,我特意让她们将府上新出生的小郡主也抱进宫里来了。” “那这么说,平王也算我的孙子,没想到哀家如今倒是当曾祖母了。”懿安太后笑着说,“让她们进来。” 平王妃带着玉侧妃、慎侍妾走进慈安宫。 慈安宫内装潢素雅,一面容威严的女子坐于上首,想来应是懿安太后。 皇后崔思洁则坐在懿安太后下首左侧,殿内还有皇后所出的皇子公主。 平王妃、玉侧妃、慎侍妾连忙福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懿安太后见来人最前面的一身王妃服制,王妃的气度倒是拿捏得十足,淡淡道,“平身。” 崔思洁自上次平王献美人一事之后,便对平王妃薛如意心生不满,如今虽面上还与往常无甚差别,但心里到底有了隔阂。 平王妃见崔思洁待自己态度冷淡,心中说不上来的感觉,从前这婆婆对自己甚好,从外地送到宫里的新鲜瓜果,都要送到她这里一份。 可这些东西,自从那日端午节宴,她听平王的话,替谢菱在皇后面前遮掩一二之后,皇后娘娘待她便冷淡许多。 懿安太后招手,“将小郡主抱过来给哀家看看。” 慎舒兰听到后,受宠若惊,抱着孩子走到懿安太后跟前,“太后娘娘。” 懿安太后由着慎舒兰抱着,坐在上首看了会小郡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懿安太后有几分好奇,去了护甲,摸了摸小郡主的娇嫩的小脸。 “这小郡主叫什么名字?”懿安太后问道。 慎舒兰答,“回太后娘娘,平王殿下给她起名靳乐阳。” 懿安太后听后,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挥了挥手,让丫鬟拿了串玛瑙,“这是哀家给乐阳准备的玛瑙。” 慎舒兰见到女儿得了太后赏赐,高兴极了,忙抱着靳乐阳跪地谢恩,“谢太后娘娘赏赐。” 说着,接过玛瑙,抱着靳乐阳走到堂下坐着。 过了一会子,懿安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崔思洁瞧见她似有疲态,便说道,“儿媳带着平王妃先回去了,不敢叨扰母后。” 懿安太后点点头,“去。” 平王妃拜见完懿安太后,自然还要到自己的婆婆皇后娘娘的未央宫里请安。 第121章 赐宫女 平王妃带着玉侧妃、慎侍妾随着皇后娘娘来到了未央宫。 平王妃素来知道她这皇后婆婆是个雅致的人,果然在皇宫里也不例外。 如今已快夏至,桃花林中,桃花开了满树,在枝桠绽放,桃花瓣瓣,洒落满地,直通未央宫。 宫中婢女皆是规矩极好,路上遇到的各路宫女,见到皇后銮驾,皆跪地行礼。 崔思洁坐在銮驾上,手持一把洒金小扇,看见跪了一地的宫人,微抬了抬手,“起来。” 宫人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后尊容,耳边听见皇后娘娘清脆的嗓音,方起身离去。 身后跟着的平王妃、玉侧妃、慎侍妾看到这一幕,不得不感慨,皇后的威仪。 这便是帝王给予一个女人的极致的宠爱,让她受君王厚爱,让她受万人景仰,让她受世人垂拜。 就这么如是般,走进了未央宫。 皇后娘娘由宫人扶着,走下銮轿,三个孩子也跟着下来。 崔思洁坐上未央宫里的皇后金座,平王妃带着玉侧妃、慎侍妾坐在下首。 由着宫人上了茉莉红茶,这是最近陛下派人送过来的特意给皇后饮的红茶。 崔思洁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淡淡道,“最近平王府里可好?” 平王妃薛如意听到这话,回道,“托陛下和娘娘的福,平王府里一切安好。” 崔思洁点了点头,想到平王妃薛如意自那次流产之后,便未在有孕,便说,“平王府里如今子嗣实在单薄,除了慎侍妾生了个女儿,便再无子嗣。如今平王已经二十有六,也是不小的年纪了,平王妃也要好好调理身子,早日诞下平王的嫡子。” 子嗣一事,对薛如意来说,一直是个痛。 她嫁给平王已经有五年,除了去年她有孕,却又流产,便再无喜讯。 如今听到皇后娘娘提起这话茬,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谨遵母后懿旨,儿媳定好好养身子,为平王生下嫡子。” 又听皇后说道,“本宫这里有个宫女,长得甚是不错,本宫将她赐给平王,就以侍妾的身份入府。悠芊,过来见过平王妃,此次你就随平王妃入平王府。” 薛如意听到这话,心里苦涩,皇后娘娘竟赐下宫女送给平王。 但还是点头应下,“谢母后赏赐。” 崔思洁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平王和平王妃给陛下献美人谢菱,幸而陛下没有收下,如今她这皇后,作为母后,给平王赐下宫女,也是合情合理,也算是恶心了平王和平王妃。 崔思洁从不是软柿子,哪里有别人已经开始挑拨离间她和陛下的感情了,她还不去反击。 悠芊缓缓走向平王妃,福身行礼,“悠芊见过平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王妃即便心中再不快,面上仍是不敢表现出来,淡淡说道,“悠芊姑娘,起来。” 玉侧妃瞧见皇后与平王妃之间的眉眼官司,不明所以,玉侧妃一向是个神经大条的人,见皇后娘娘如今竟是赐下一个宫女给平王,似是与平王妃之间有不快,心中疑惑,但还是知道讨好皇后总是没错的,“母后真是妾身们的好婆婆,如今赐下宫女给王爷,与妾身们一同侍奉王爷,母后想的真周到。” 皇后瞧见玉侧妃奉承自己,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要好好为平王开枝散叶。” 玉侧妃笑了笑,“是,谨遵母后懿旨。” 慎侍妾这时却突然有些反胃,她最近小月子迟了许久,还未看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喜讯,一直隐而未发,如今在皇后宫里,竟直接干呕了出来。 皇后注意到慎舒兰的动静,挑眉道,“慎侍妾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慎舒兰笑道,“回皇后娘娘,妾身的小日子迟了一月了,还未看大夫,不知道是不是有喜了。” 殿中的各个女人一听这话,心中都掀起了波澜。 薛如意面色微僵,这贱人竟然又有孕了。 玉侧妃则是十分不屑,不过就是个侍妾,仗着肚子,在这里耀武扬威。 崔思洁倒是面色如常,“夏荷,去叫太医来。” 夏荷福身应是。 过了一会子,夏荷领着太医进了未央宫外殿。 太医提着药箱,“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抬抬手,“太医不必多礼,慎侍妾身体不适,你瞧瞧她是怎么回事?” “是,臣遵命。” 李太医放下药箱,拿出诊脉垫子,放在桌子上,“请侍妾将手伸出来。” 慎舒兰将手放在垫子上,旁边的丫鬟拿出一条帕子附在慎舒兰手上,太医抬起手指,静静把脉。 片刻之后,李太医转身向坐在上首的崔思洁行礼,“恭喜皇后娘娘,侍妾这是有喜了。” 崔思洁面上扯起笑容,“多谢李太医”,又对着夏荷道,“夏荷,将李太医送出未央宫。” 慎舒兰心中的石头落地,自己竟是又有喜了,一时之间,有些眉飞色舞。 崔思洁如今对慎舒兰,虽心中不喜,但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主动害她,但恶心恶心她也总是可以的。 崔思洁摇了摇手中的洒金小扇,“慎侍妾有孕是好事,回府之后,好生养着,上胎生了个女儿,这胎若是能生个儿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又看向薛如意,“平王妃,你也要加把劲,瞧瞧慎侍妾竟是又有喜了,只是平王终究缺的是嫡子,你作为平王妃,自然也要赶快给平王生下个嫡子。” 这话无遗不仅恶心了慎舒兰,也恶心了薛如意。 明明晃晃告诉慎舒兰,平王缺的是嫡子。 又告诉薛如意,慎侍妾都有两个孩子了,她薛如意作为平王妃,竟是连一儿半女都生不出来。 还把慎舒兰架在火上烤,高高抬起,让平王妃和玉侧妃都对慎舒兰有孕不满。 薛如意面色发青,今日进宫,可真真是没好事,先是被这皇后婆婆赐下个宫女给平王,又诊出慎舒兰有孕。 当下只得打断牙往肚子里吞,“是,母后,儿媳定好好调养身子,早日为平王诞下嫡子。” 崔思洁见慎舒兰和薛如意都脸色不好,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回去,本宫也累了。” 薛如意起身,“是,母后,妾身告退。” 第122章 见太后 晨光熹微,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沈家的丫鬟站在正房外面,等待着家主和夫人晨起。 陛下登基之后,沈家起复,举家从南边搬回京城,如今的沈家宅院便是回来后陛下直接赐下的,是前朝一个侍郎的府邸。 沈家搬回来后,沈夫人买了些丫鬟婆子小厮,又将府邸一番修整,如今看起来十分气派。 沈家是懿安太后的娘家,如今的家主就是礼部尚书沈琅,沈琅有一女一子,女儿名唤沈玉容,儿子名唤沈承宣。 沈玉容今岁不过年方十五,从前沈家被太皇太后打压贬谪,不得不南迁时,她不过五岁。 如今沈家随着陛下的登基,被召回京中。 沈玉容对于陛下这个表哥,心中十分敬仰。 虽则陛下今岁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沈玉容也不是没有做过入宫为妃的美梦。 沈夫人也是如是想的,晨起时服侍着沈琅穿戴好,沈夫人提起话茬,“郎君,懿安太后如今回宫,您是太后的弟弟,我理应代您进宫向太后娘娘问安,今日不若让我带玉容进宫见见太后?” 沈夫人这话说得委婉,沈琅自是没有听出沈夫人的真实意图,只想着今日妻子竟如此知礼,还惦记着他姐姐,便道,“长姐在般若寺中这十年,应是吃了许多苦,如今被陛下接进宫,总算是苦尽甘来,你去看看也好,代我向长姐问安。” 沈夫人见沈琅同意了她带沈玉容进宫见太后一事,心中喜甚,忙道,“夫君想的极是,我等会子便向宫里给太后娘娘递拜帖。” 沈琅还要急着上早朝,穿戴整齐后,也没工夫再用早膳,便坐着马车往宫里赶。 沈夫人送走了沈琅,由着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一番,便向宫里慈安宫递了帖子。 懿安太后也刚刚晨起,听到丫鬟说,沈府给自己递了帖子,十分惊讶,“沈府沈夫人的帖子?” 懿安太后对于沈夫人这个弟媳,印象已经很浅了,毕竟十年未见,但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弟媳,便说道,“既然沈夫人想进宫见哀家,便召沈夫人入宫。” 慈安宫里的掌事太监李达听到太后的吩咐,跪地应是,“是,太后娘娘,奴才这就去办。” 李达出了慈安宫的门,叫来一个小太监,“你去沈府请沈夫人进宫。” 小太监应是,走出慈安宫,准备去沈府。 沈府中,沈玉容住在雨澜阁,如今也不过刚刚晨起,见母亲身边的小丫鬟来传话,说是今日入宫见太后娘娘,心中颇有几分激动。 进宫,是不是意味着,她能见到陛下了? 沈玉容和丫鬟好一番挑选衣服、首饰,最终选了一身淡粉色蝴蝶衣裙,梳了个飞仙髻,头上戴着流苏钗,一对银色珍珠耳坠熠熠发光。 这时,慈安宫的小太监也到了沈府。 沈夫人见向宫中递了帖子没多久,宫里的小太监便来了,心中欢喜,眉飞色舞的接见了小太监。 小太监自是也听说了沈府的府邸是陛下亲赐,今日一见,沈府一应建筑,十分气派,果然是天子隆恩,陛下对他的外家真真是好。 心里如是想着,小太监对沈夫人面上也更加客气,拂了拂他的拂尘,说道,“沈夫人,太后娘娘召您入宫,请随咱家一同入宫。” 沈夫人听到小太监这话,喜上眉梢,“公公稍等,我叫上我那女儿一同入宫。” 小太监想着,沈府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沈夫人的女儿就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便道,“自然,夫人请便。” 沈夫人忙唤来丫鬟,“快去看看小姐收拾好了没有?叫小姐去府门前等着,随我一同入宫。” 丫鬟应是,见沈夫人语气着急,也不敢耽误,急匆匆跑到雨澜阁。 见沈玉容已经梳妆好了,丫鬟心下松了口气,毕竟不能让宫里的公公久等,“姑娘,您梳妆好了就快去府门前等着,宫里的公公已经到了,太后娘娘召夫人进宫,夫人让我告诉您去府门前等着。” 沈玉容听到丫鬟这话,心中激动不已,她今日要随母亲进宫了,“我已经收拾好了,我这就去。” 说着,沈玉容便带着她的贴身丫鬟向府门前走去。 一路匆匆忙忙,过去时,便见沈夫人和一个公公已经等在那里。 沈玉容福身行礼,“母亲”,“公公”。 那小太监自是也不敢在太后娘娘的娘家拿乔,这小姐是太后的侄女,小太监忙侧身避开了沈玉容的礼,又躬身回了一礼,“姑娘安好,若是准备好了,就随咱家进宫。” 沈玉容见宫中来的小太监如此知礼,心道宫规森严,对进宫却又充满了期待,点头道好。 沈府的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到了皇宫门前。 马车自是进不了紫禁城,沈夫人和沈玉容便在宫门前下了马车。 小太监说道,“沈夫人,沈小姐,请随咱家到慈安宫见太后娘娘。” 沈夫人点头,“有劳公公带路。” “不敢当。” 宫里的规矩严苛,甫一进入宫门,沈夫人和沈玉容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威严,宫人们个个身着宫装,行色匆匆,脚步谨慎,宫中的建筑大气恢弘,气势十足,屋檐上镶嵌着龙彰凤姿,高大的紫檀柱连接着屋檐与地面。 沈夫人和沈玉容紧了紧心神,随着小太监向慈安宫走去。 宫中甚大,过了许久,终于见到面前一宫殿的牌匾上写着“慈安宫”的字样。 小太监停在这里,“沈夫人,沈小姐,请稍等,我去禀报太后娘娘。” “公公请。”沈夫人应道,带着沈玉容在原地等着。 第123章 表哥 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慈安宫殿内,便见懿安太后正坐在美人榻上,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给她捏着腿,懿安太后因有出家的经历,是以殿内的熏香带着些佛寺里的尘香味,小太监走上前, “太后娘娘,沈夫人和沈小姐已经在殿外等候。” 懿安太后听到这话,微抬了抬手,“宣她们进来。” “是,太后娘娘。” 小太监恭敬退出殿外,朝站在殿门前的沈夫人说道,“沈夫人,沈小姐,太后娘娘宣您进去。” 沈夫人福身行礼,“多谢公公。” 小太监侧身避开这礼,“沈夫人真是折煞咱家了,您快些进去。” 沈夫人淡笑不语,带着沈玉容缓缓向慈安宫正殿走去。 懿安太后便见一个诰命夫人装扮的贵夫人,带着一个妙龄女子走进来。 想来这贵夫人便是自己那弟媳,只听那夫人说道,“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懿安太后抬眼看向沈夫人,打扮地倒是精致,淡淡开口,“起来。你是琅儿的妻子,也就是哀家的弟媳,不必多礼。” 有看向沈玉容,懿安太后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夫人听到太后问话,连忙说道,“玉容,这是你姑母,还不快向你姑母问好。” 沈玉容忙又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姑母,姑母安好。” 懿安太后这时才知,这姑娘是他弟弟的女儿,她的侄女,“玉容都长这么大了,哀家都认不出来了,你小时候,哀家只记得你五岁时的模样,长得像个瓷娃娃,如今真是女大十八变。” 说着,懿安太后笑起来,招了招手,“凑过来些,让哀家好好瞧瞧。” 沈玉容移步向前,“姑母。” 懿安太后抬手,摸了摸沈玉容的脸蛋,“是个漂亮的好孩子。” 沈夫人瞧见懿安太后这样子,心中欢喜,觉得女儿入宫一事已经成了大半。 偏沈玉容还十分会说话,只听她道,“臣女不过薄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太后娘娘雍容华贵。” 这话捧得懿安太后找不着边,“玉容,哀家在这宫里无聊的很,你可愿在宫中陪陪哀家?给哀家解解闷?和哀家一起抄抄佛经?” 沈玉容心中激动,没想到这么容易太后就让她留在宫里陪她了,当下笑着应道,“臣女愿意在宫中陪着姑母。” 懿安太后十分欢喜,“竹眉,你去将我的白玉镯拿来,哀家要把这白玉镯赐给玉容。” 竹眉心中惊讶,这白玉镯可是太后的心爱之物,是嘉庆帝所赐,就是到了般若寺,懿安太后也舍不得留在宫里,带着白玉镯一起到了般若寺,如今竟是将这白玉镯赐给了沈小姐。 但面上不显,只应道,“是,太后娘娘。” 竹眉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呈到懿安太后面前。 懿安太后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水色十分好的白玉镯。 看起来玲珑剔透,绝非凡品。 沈玉容见这般贵重的礼物,一时之间不敢收下,“姑母,这玉镯太贵重了,侄女怎好收下?” 懿安太后笑着,“玉容,这白玉镯是嘉庆帝赐给哀家的,如今哀家将这镯子赐给你,你莫要推脱。” 沈玉容本还要推辞,见懿安太后这般说,也不敢再推。 “将手伸出来,哀家给你带上。” 沈玉容依言伸出纤细的手。 懿安太后拿起镯子,带到沈玉容手上,“瞧瞧,多好看。” 沈玉容脸上泛红,“多谢姑母厚爱。” 沈夫人见女儿得了太后的赏赐,心中也是欢喜得很,“瞧瞧,姑侄俩见面,竟是格外亲,比跟我这亲娘还要亲呢。” 沈玉容听到沈夫人调侃,娇俏地叫了声,“娘,您说什么呢。” 懿安太后又问道,“琅儿如今在前朝怎么样?” 沈夫人见懿安太后问起沈琅,说道,“回娘娘,夫君如今在前朝任礼部尚书,陛下对沈家十分好,如今家中所住府邸,也是陛下亲赐,陛下见我们刚从南边迁回,还一下子赏赐了诸多好东西” 懿安太后见弟弟过得好,心下也稍稍安心。 “娘娘,夫君还说他是外男,不便进后宫,让我来见您时,代他向您问好。” 懿安太后知道弟弟牵念着自己,心中也挂念着弟弟,“琅儿从小便念着我这长姐,当初哀家初进宫时,琅儿那时小,不过几岁,还抱着哀家,不想让哀家进宫,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哀家这弟弟如今长什么模样?” 沈夫人笑着道,“娘娘放心,夫君如今甚好,还蓄了须,瞧着也是个美男子。” 这话真是逗笑了懿安太后,她对弟弟沈琅得印象还是十年前的少年郎,如今竟是已经蓄须,可不让人惊讶? ------ 沈夫人和沈玉容陪着懿安太后在慈安宫中用完午膳,沈夫人便告辞了。 沈玉容则留在宫中陪伴太后,小住几日。 因着沈玉容性格活泼,是个闲不住的,又没了母亲在身边时时刻刻提点约束,便想带着几个宫女在御花园里放纸鸢。 懿安太后性子随和,对于小姑娘放个风筝这等子小事,自然不会阻拦。 沈玉容得了太后准许,便拿着纸鸢带着几个慈安宫的宫女来到了御花园。 今日微风徐徐,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绿树葱茏,蝉声阵阵,鸟儿叽喳,御花园里牡丹开得正盛,时不时还有几只百合绽放其中,御花园中央有个圆馨湖,湖里莲花与荷叶相接,时不时几只锦鲤在湖中游来游去。 沈玉容只觉得宫中的一切景致都妙不可言,这些花草被宫人们每日维护修剪打理,瞧着只觉得心旷神怡。 拿起纸鸢,将线一点点地放出去,纸鸢便迎着风飞向空中,沈玉容带着宫女们跑来跑去,笑声伶俐,让听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几分欢喜。 沈玉容跑着跑着,却见眼前出现了一个紫袍男子,紫袍上用金线绣着龙爪,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众太监。 沈玉容身后的宫女连忙跪地,“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玉容这时才知,眼前这人就是陛下,她心心念念的她的表哥。 第124章 写字 沈玉容也赶紧福身向面前的男子行礼,“臣女沈玉容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靳淮宸方才便听见女子的欢声笑语,隔着老远便见她随着手里的纸鸢带着宫女跑来跑去。 “沈玉容?你姓沈?” 沈玉容听见面前男子喑哑又带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道,“回陛下,臣女是沈琅之女,太后娘娘的侄女,算起来,应是您的表妹。” 靳淮宸似是有些印象,“朕记起来了,你小时候进过宫,朕还抱过你,那时候你才五岁,堪堪到朕腰间,如今竟长得这般高了。” 沈玉容听见陛下这般说,脸红得像苹果一样,“臣女那时还小,如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靳淮宸这时注意到了沈玉容手上戴着得白玉镯,“这白玉镯哪里来的?” 沈玉容见陛下注意到她手上的镯子,“陛下,这是太后娘娘赐给臣女的。” “母后对你倒是好。” 靳淮宸自然知道他母后是多么宝贝这镯子,如今见这镯子竟戴在沈雨容的手上,心中微微惊讶。 “行了,你去,朕还要去未央宫看皇后。”靳淮宸如是道,便带着一众太监离去。 只沈玉容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身姿挺拔,臂膀宽大,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帝王仪仗威严不可侵犯,一时之间,竟再无心放纸鸢。 表哥说他去未央宫看皇后娘娘,皇后,就是表哥的妻子,她回京之后,也曾听到坊间传闻,天子盛宠皇后娘娘,是以六宫空置。 只是,这样的表哥,儒雅,成熟,宽厚,为什么不能属于她? ------ 暮色渐沉,靳淮宸到了未央宫。 夜明珠摆在书桌前,映衬地面前的女子更显柔美。 崔思洁坐在檀木桌前,白玉般的手指握着毛笔,是在写字。 靳淮宸身子凑过去,便见旁边的一张字帖,是他的,靳淮宸有些惊奇,“皇后这是在临摹朕的字帖吗?” 崔思洁见自己被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臣妾瞧见陛下的字迹十分潇洒,便想临摹一二。” “是吗?可是朕瞧着,皇后这临摹的不像啊。” 说着,靳淮宸用自己宽大的手掌覆上崔思洁纤细的手,“不若朕带着皇后练。” “这一撇,要有力。” “这一捺,要有一个回笔。” 男人手心的温热传过来,崔思洁只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耳畔是男人温柔的声音,只是说得是什么,崔思洁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微微侧脸,崔思洁看着男人清俊的面庞,陛下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怎么还是瞧着这般年轻?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女人的心不在焉,手停了停,“昭昭,昭昭,你在听朕说吗?” 崔思洁这时才回过神来,只是男人一转头,两人的唇正好碰在一起。 靳淮宸没想到他正带着昭昭练字,竟会与她唇齿相碰,鼻息间两人气息缠绕,靳淮宸放下覆在崔思洁手上的手掌,一把捧住崔思洁的头脑勺,有些动情的伸出舌头,撬开女人的齿,与女人香甜的唇舌缠绕在一起。 崔思洁被吻的身子发软,靠在靳淮宸的怀里。 过了许久,靳淮宸似乎终于满意了,才退出自己的唇舌,松开了崔思洁。 崔思洁有些生气,握起小拳头往靳淮宸怀里打去,“你这登徒子,不是说要带我写字,怎么又开始干些这事?” 靳淮宸有些气笑了,“昭昭,是谁不认真听朕讲字,看着朕的脸愣神,朕知道朕长得俊俏,但也耐不住你这般看?” 崔思洁早就知道这男人没脸没皮,但仍是被他一次次的行径无语到。 而躲在一旁的靳驰仁已经看了好久,父皇母后的行径,迈着小短腿突然跑出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笑着问道,“父皇、母后,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小人,可真是把崔思洁吓坏了,只觉得她没脸再见她的孩子们了,倒是靳淮宸,淡定地很,伸出手弹了下儿子的脑袋,“你这孩子,等你长大了,有喜欢的姑娘了,你就明白了。” 靳驰仁伸出小胖手,摸着刚才被父皇弹了一下的小脑袋,叫道,“父皇,好疼。” 又睁大了双眼,说道,“父皇、母后,我其实看到了你们刚才在干什么了,你们刚才在亲嘴?” 这话叫崔思洁更是闹得哭笑不得,伸出手掐了下男人的大腿。 靳淮宸吃痛,板着脸呵斥道,“你这臭小子,莫要胡言乱语。” 然靳淮宸在三个孩子面前一直是慈父模样,板着脸也丝毫没有吓到靳驰仁,只听靳驰仁用两只小胖手捂着自己的大眼睛,“父皇母后放心,我不会把我刚才看到的告诉哥哥姐姐的。” 说着,靳驰仁还朝着两人挤眉弄眼,那样子,瞧着不像是不告诉哥哥姐姐,而是要告诉他们。 崔思洁无语扶额,“你个臭小子,皮痒痒了,看我打你屁股。” 靳驰仁见自己的母后生气了,不敢再作乱,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又跑开了。 见儿子跑出去了,崔思洁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靳淮宸,“都怪你,老不羞的。” 靳淮宸看着面前女人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只觉得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女儿,三个孩子俱是继承了崔思洁的水灵眼睛,是以每次面对三个孩子时,他都狠不下心来,这眼睛一看向自己,靳淮宸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第125章 外室 英国公府。 崔梦之如今是世子夫人,她婆婆对她甚好,自她嫁过来后,便将中馈权交给她打理。 只有一事,崔梦之心里不快。 英国公世子俞绍衍行事不羁,为人放荡,这些事未成婚前,崔梦之是不知道的。 直到如今成了婚,英国公世子俞绍衍时不时的彻夜不归,似是在外面还有外室,这事可着实令崔梦之不快。 这日,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竟站在英国公府府门前,跪在地上,说是求英国公世子夫人给她一个名分,还言之,世子夫人难道忍心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外室子? 这下子,直接把俞绍衍有外室这事坐了实。 而这事,气坏了崔梦之。那女人的孩子是不是外室子与她崔梦之有何关系?那外室就算要求也是求俞绍衍,求她崔梦之做什么? 崔梦之命人将那外室带到堂前,“你是俞绍衍的外室?” 那外室我见犹怜,颇有几分小白花的模样,楚楚可怜地说道,“回世子夫人,妾身是。” 说着,那外室竟开始直接跪地给崔梦之磕头,“世子夫人,您可怜可怜我腹中的孩子,他不能当一个外室子啊?” 崔梦之十分无语,“孩子是你要怀的,如今你有了身孕,你倒是知道他不能做个外室子了?你做世子的外室,便要知道会有这么日。” 那外室不依不饶,跪着上前,竟抱住了崔梦之的大腿,想再哭诉一番。 这可把崔梦之吓了一跳,大叫道,“快把她拉来。” 屋里的丫鬟婆子脸色大变,赶快将跪在地上抱着崔梦之的女子拉开。 只这时,丫鬟婆子拉着的那女子,竟开始抱着肚子,“我肚子好痛,我知世子夫人看不惯我,但您也不能害我的孩子。” 这话着实惊住了崔梦之,她什么时候害她的孩子了?那女子不来拉她的大腿,她能让婆子们把她拉开?如今她自己动了胎气,竟要怪到她头上。 这时,堂上众人竟见血从那女子的衣裙中涌出,俱是吓了一跳。 崔梦之无法,忙唤道,“快去叫大夫来。” 一个丫鬟赶紧跑出去请大夫。 英国公府堂前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英国公夫人那里。 英国公府丹林院住着英国公夫人,消息传到时,英国公夫人正在睡着午觉,如今她也三十好几了,可不得好好睡睡美容觉,保养一番。 是以甫一听说有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在正堂上闹,口口声声说,恳求世子夫人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时,英国公夫人有些怔愣,那女子既然是绍衍的外室,那这女子肚子怀的可就是她的孙子。 虽说英国公夫人对崔梦之甚好,但并不代表她不想要自己的孙子。 如今见自己儿子的外室怀着身孕找到英国公府门前,又见了红,心中大惊。 英国公夫人赶快叫来丫鬟,穿衣梳妆一番,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前厅的侧殿,听丫鬟说,那女子如今已经被抬到了侧殿。 英国公夫人赶到侧殿时,一个丫鬟也带着大夫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英国公夫人见躺在床上的女子抱着肚子,面上也着急忙慌地对着大夫说,“大夫,你可一定要保住这女子的孩子啊,这可是我儿的子嗣,是我的孙子啊。” 那大夫伸出手给床上的女子把脉,说道,“夫人莫急,先让老夫把把脉。” 这下子,侧殿内无一人敢再多说。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崔梦之见自己婆婆是这副态度,心里凉了一半。 过了一会,大夫放下手,说道,“回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这位夫人有些惊吓过度,动了胎气,但孩子还是保住了,只以后必须要卧床三个月,否则还会有流产的风险。” 英国公夫人听到这话,心下松了口气,“多谢大夫”,又对着丫鬟道,“付给大夫诊金,送大夫出去。” 崔梦之心下也稍松,虽说她不喜这女子,她腹中还怀着她夫君的孩子,只是,这孩子今日若是因为这女子与她纠缠而流掉,只怕她也免不了被婆婆和世子责骂。 又听到英国公夫人对着她说,“梦之,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若就让这外室女入府,她腹中怀的,毕竟是世子的孩子。” 崔梦之见英国公夫人竟说出这话,心里气坏了。 这英国公世子俞绍衍,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的外室,还要让他娘和妻子给他处理。成婚数月,崔梦之从前对俞绍衍的种种幻想,都已破灭,这分明就是个浪荡子。 可如今她婆婆话已经开口,她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崔梦之看着英国公夫人急切地眼神,心里透心凉,从前她以为,嫁进国公府为下一任主母,这是多么风光,多么有福气的一件事,可是,当她真正嫁进来,才知道,这内里的肮脏。 俞绍衍这个混蛋,竟然养外室,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如今这外室闹到国公府门前,他娘又在逼她,她能怎么办? 最终,崔梦之不得不迫于她婆婆的压力,点了点头,让那外室入了府。 带着丫鬟到了自己的院子,崔梦之怒不可遏,一挥绣,将八仙桌上的茶具一扫而下,屋子里瞬间传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贱人,贱人,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崔梦之骂道。 屋里的丫鬟们都大气不敢喘一口,毕竟今日这事,摊到谁身上都不好受,更何况是一直千娇百宠长大的宁国公府二小姐崔梦之。 这时,俞绍衍终于从外面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身酒气。 崔梦之拿起一个杯子摔过去,“你还知道回来?你的外室都跑到府里来了。” 俞绍衍冷不丁见一个被子朝自己飞来,忙侧身躲过,骂道,“你有病啊。” 崔梦之瞧见俞绍衍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弄大了外室的肚子,如今人家都挺着肚子来找我了。” 俞绍衍这次才听清楚了崔梦之话里的意思,顿了顿,随后又满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就是个外室,你至于吗?” 崔梦之见俞绍衍这副态度,想到今日自己受的委屈,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崔梦之边哭边骂,“俞绍衍,你真是个混蛋。” 俞绍衍心里很是无语,心情正好地回到家,就看见崔梦之在这里发疯,从前闺中那副知书达理的样子都跑哪里去了,“你这疯婆子。” 说完这话,俞绍衍转身就走。 崔梦之趴在床上,哭得不能自抑,“我要进宫,找皇后娘娘。” 第126章 宣召 崔梦之这般说着,便命丫鬟往皇宫里递了帖子。 崔思洁收到崔梦之的帖子时,有些惊讶,这个二妹妹怎么今日给自己递来了帖子? 但想到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递来帖子,想必是有事。 招来了小太监,说道,“去召英国公世子夫人入宫。” 小太监应是。 崔梦之收到宫里的消息,皇后娘娘召她入宫,心中欢喜。 带着丫鬟便随着太监入了宫,虽则已经来过数次宫里,但每次来,仍是被宫里的气势惊地胆战。 走着走着,却在一处凌霄花开得正盛的地方,看到一个姑娘在粉红娇艳的凌霄花旁随着琴声翩翩起舞。 那姑娘一身白色襦裙,头上戴着淡紫色钗环,腕间的白玉镯分外亮眼,崔梦之在心里疑惑,这女子是谁? 崔梦之去路被这女子挡住,只得停下了脚步。 这女子便是沈玉容,沈玉容似是也注意到来人,停了下来,旁边弹琴的宫女也便顺势停了。 沈玉容微微福身,朝崔梦之行了一礼。崔梦之进宫穿的是世子夫人的诰命服饰,可沈玉容自幼在外地长大,是以并未认出,只是瞧着面前的夫人打扮精致,衣着讲究。 “夫人安好,可是我挡住了夫人的去路?” 崔梦之心中疑惑不已,陛下后宫不是从不纳美人吗?这姑娘是哪里来的?竟还敢在这地方跳舞?瞧这狐媚子模样,还真是不把她长姐放在眼里。 崔梦之如今受到那外室的影响,如今看谁都像几分狐媚子。虽然她心里想的似乎确实是那么回事。 崔梦之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姑娘,恕我眼拙,你是?” 沈玉容听到面前的夫人问自己,回道,“我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家父是礼部尚书沈琅,我叫沈玉容。” 崔梦之心中一惊,太后娘娘的侄女,前些日子听闻陛下和皇后从般若寺中接回了太后娘娘,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一个太后的侄女。 崔梦之也亮出自己的身份,“原来是玉容姑娘,姑娘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怪不得长得这般水灵,我是英国公世子夫人,皇后娘娘的妹妹。” 沈玉容才知,原来面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夫人竟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她到如今,其实还未见过皇后娘娘,心中对于这个能将陛下的心牢牢绑住的皇后,十分好奇,又有些惧怕。 如今见到皇后娘娘的妹妹,沈玉容笑了笑,“如此,就不打扰夫人去见皇后娘娘了。”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崔梦之便带着贴身丫鬟离去。 沈玉容停在原地,望着崔梦之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皇后娘娘到底是何等人物,她的妹妹竟也是如此落落大方。 崔梦之心里也想着沈玉容的事,心不在焉地走到未央宫。 未央宫里,崔思洁正逗着靳棠栎玩耍,靳棠栎如今小嘴愈发会说了,“母后”“母后”地叫个不停,胖胖的小手指着这个东西问,指着那个东西问,时不时地叫着“夏荷姐姐”“冬枝姐姐”,逗得殿内的崔思洁和宫女们笑得合不拢嘴。 崔梦之走进未央宫,福身向崔思洁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点了点头,“不必多礼,快坐。” 崔梦之依言坐在下首。 崔思洁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问道,“二妹妹来我这,是有何事?” 想起来这事,崔梦之就眼圈微红,“长姐,您不知道那英国公世子俞绍衍多混蛋,他在外面置办了个外室,如今那外室还大着肚子找到了英国公府,我那婆婆竟强逼着我将那外室纳进府里。” 崔思洁听到这话,微微惊讶,“哦?最初结亲的时候,听二夫人说,对英国公府不是十分满意吗?” 崔梦之想起自成亲以来,俞绍衍那副德行,就气得发疯,泪眼连连,“长姐,那英国公世子俞绍衍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自成亲之后,俞绍衍便时常夜不归宿,如今又惹出这事,我实在是不堪其辱。” 崔思洁见崔梦之说起成婚后的种种,就眼泪直流,心中也有些不快。 崔梦之不论从前对她做了些什么,但到底她们同出自宁国公府,崔梦之怎么说也是她二妹,这英国公世子着实有些过分。 “春雨,你去英国公府召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入宫,本宫要问问他们,干的是什么事?竟敢苛待世子夫人?任由外室胡来?” 春雨福身应是。 崔梦之见大姐为她主持公道,忙起身行礼,“谢谢长姐,幸好有长姐为我主持公道,不然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英国公府里,英国公下了朝,听说了世子外室来府里闹,还把世子夫人气得进了宫见皇后,当下火冒三丈。 英国公是个武将,性子十分耿直,当下拿出皮鞭,“去,把世子给我叫过来。” 俞绍衍在崔梦之那里被骂了一顿,心里正生着气,又听到他爹下了朝,就要见自己,登时有些害怕。 那小厮说道,“少爷,老爷叫您过去,您快随我来。” 俞绍衍叹了口气,“多大点事呀,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嘴里嘟囔着,俞绍衍还是起身随着小厮去了正堂。 英国公一见到俞绍衍过来,便扬起鞭子要打,英国公夫人早早就守在这里,就怕世子过来,国公爷要打他。 这会子见到英国公就要扬鞭,忙凑过去,抓住国公爷的手,“老爷,老爷,这是你儿子啊,别打他。” 英国公甩开国公夫人的手,“走开,别拦着我,这个混帐,我不打他,他就在外面为非作歹,胡作非为,如今世子夫人进了宫,你就等着皇后来训斥。” 国公夫人一听这话,也害怕起来,“国公爷,你说皇后真的会训斥咱们儿子吗?咱们家好歹也是英国公府,世袭罔替,一朝勋贵,她虽是皇后,也未必真的敢训斥。” 英国公哼了一声,“那你就等着好了,你难道不知,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别说是训斥世子了,就是训斥你,你也得受着。” 说着,英国公又抬起鞭子准备抽向俞绍衍,俞绍衍连忙跳着闪躲,“爹,爹,别打了。” 英国公一鞭子抽到俞绍衍身上,俞绍衍吃痛,肩背上出现血痕。 英国公夫人看儿子身上出现血痕,吓得不轻,抱住俞绍衍的脊背,喊着,“国公爷,你要打就打妾身。” 英国公一鞭子抽到地上,“慈母多败儿。” 堂上正乱着,从宫里来的太监便到了英国公府。 那太监见堂前凌乱,有些惊讶,朝英国公行礼道,“国公爷安好,皇后娘娘宣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入宫。” 第127章 斥责 英国公夫人见宫中的太监都到了国公府,皇后娘娘要见她和儿子,她一时之间,有些心惊胆战,定是崔梦之进宫告的状,从前没发生这事时,英国公夫人还觉得崔梦之这世子夫人当的不错,可如今崔梦之竟敢进宫向皇后娘娘告她这婆婆的状,这可如何得了? 英国公客气的朝太监作揖,“公公稍等,我这就让夫人和世子随着您进宫见皇后娘娘。” 太监自是知道宫中发生了何事,这英国公世子竟在外面养了外室,惹得世子夫人进宫告状,如今皇后娘娘派他来宣英国公夫人和世子入宫,想来免不了一顿训斥。 俞绍衍这会子有些知道怕了,在宫里来的公公面前,也不敢造次,一身酒意瞬间清醒,“公公,可否容我换身衣服,整理仪容?” 太监看到俞绍衍背上衣服露出的血痕,点了点头,“自然,只世子还需快些,宫中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咱家领着您入宫呢。” 俞绍衍躬身行礼,“如此,多谢公公。” 英国公夫人换上一身诰命服制,俞绍衍也是穿戴整齐,随着太监进了宫。 甫一进入未央宫,英国公夫人便注意到,殿中金碧辉煌,香薰翻滚着袅袅香烟飘出窗外,是玫瑰香露,闻着只叫人觉得心旷神怡,这玫瑰香露可不是凡品,听闻波斯国向大燕上供时,只有几盏,如今看来,陛下应是全部赏赐给皇后娘娘了。 旁边的宫女立于皇后娘娘身侧,一身一等宫女的服饰,规矩极好,桌案前摆着水晶葡萄,颗颗饱满,崔梦之坐在皇后娘娘下首,与皇后说笑着。 英国公夫人如今生出了几分对着儿媳的惧怕,皇后的亲戚真不是那么好攀的。 她本想着英国公府虽是一等勋贵,但比起皇亲国戚到底还是差些,又在一赏花宴上遇到宁国公府二夫人徐氏,两人就这么一说一说的,英国公夫人便觉得若是让儿子娶了宁国公府二小姐,也是一门极好的婚事,毕竟这可是与皇后攀上了亲戚。 可如今瞧着这样子,竟是给他们英国公府请来了尊大佛。 谁做人家媳妇是不受气的,按英国公夫人的想法,不过是个世子的外室,着实不是多大的事,可她这儿媳,竟硬是闹到了皇后娘娘这里。 俞绍衍看到这刚才在英国公府骂了自己的疯婆子,如今出现在皇后宫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崔梦之不就是进宫找她长姐告状来了? 只是感受着未央宫人窒人的气氛,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即使再不满崔梦之,到底不敢在皇后面前造次,忙跪地行礼,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坐于上首崔思洁淡淡瞥了一眼跪在下首的两人,抿了口香茶,“起来。” 崔思洁一脸严肃,脸上丝毫不见笑意,英国公夫人见皇后这副表情,心中害怕,就在她已经想再次跪地主动请罪的时候,听到上首皇后清脆的嗓音说道,“英国公夫人快坐,世子坐。” 皇后娘娘还给她们赐坐,英国公夫人听到这话稍稍松了口气。 依言坐下,宫女端着茶盏给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上茶,“夫人,世子,这是玫瑰花茶。” 英国公夫人看着宫女给她添茶,玫瑰花茶的香气便缠绕在鼻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娘娘,您这里的玫瑰花茶真是香甜,怕是也只有在您宫里,臣妇才有幸喝到这茶。” 崔思洁听到英国公夫人夸赞自己的玫瑰花茶,脸上才稍稍有一丝笑意,“这是陛下亲赏的,与香薰中的玫瑰香露一样,同出于波斯国,这玫瑰花茶美容养颜,本宫喝了段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 英国公夫人见皇后有了笑意,好听话又是不要命的说出来,“久闻陛下盛宠娘娘,今日一见,竟比传言中还要宠上三分,陛下待娘娘,可真好。” 哪个女子不愿意听到别人夸赞夫君宠爱她? 即便这人是皇后,也不例外。 崔思洁笑起来,这英国公夫人真是长了一双巧嘴。 可崔思洁也没有忘记今日宣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进宫所为何事,当下正了正辞色,“国公夫人,本宫今日宣你和世子进宫,是为一事,我听梦之说,世子有一外室有孕,今日竟挺着肚子去了英国公府门前胡搅蛮缠,求梦之给她一个名分。可有此事?” 英国公夫人心道,该来的总是会来,果然今日进宫,便是为此事,心里暗骂这个儿媳,真是不懂事,就这点子小事,还要进宫惊动皇后娘娘。 “回娘娘,确有此事。娘娘,臣妇也是心疼孙子,实在不忍心孙子就这么无名无分的出世。” 崔思洁听到这话后大怒,抬手拍了一下桌子,“糊涂,不过一个外室子,你竟逼得梦之同意迎她进门,嫡子还未出生,便先弄来了庶子,嫡幼庶长,日后英国公府岂能家宅安宁?” 英国公夫人自然知道皇后娘娘说得在理,可是她也实在心疼她的孙子呀。 但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英国公夫人不敢反驳,“娘娘说的是,臣妇糊涂,行事不周。” “英国公夫人管理内宅有失分寸,今罚抄写佛经十遍,为太后祈福。”崔梦之如是道。 英国公夫人跪地应是,“谨遵娘娘懿旨,臣妇回府之后,定好好抄写佛经。” 崔思洁又看向英国公世子,“世子,我听梦之说,你自成亲之后,时不时的夜不归宿,你就是这样做人夫君的?” 英国公世子见到皇后质问,也蔫了,不像是对着崔梦之那般骂着,只低声说道,“回皇后娘娘,臣行事无状,不该彻夜不归。” 崔梦之瞧见俞绍衍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娘娘,你不知他多混蛋,夜夜宿在青楼里,莺歌燕舞。” 俞绍衍听到崔梦之这话,火气也上来了,在皇后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弄不好自己的这些事,陛下也要知道了,当下反驳道,“你说什么呢?我哪里宿在青楼了?我不过是宿在别院。” 皇后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又拍了下桌子,“夫妻哪有隔夜仇,你们莫要吵了,世子,此事是你做得不妥,先是彻夜不归,后又豢养外室,桩桩件件,皆非君子所为。你和梦之还要好好过日子,若是下次本宫再听说你有此类行迹,绝不轻饶。” 俞绍衍忙点头应是,“多谢皇后娘娘,臣知晓。” 夫妻之间的事,哪里能掰扯的明白,即便崔思洁是皇后,也不能真的怎么样,如今已经替梦之训斥了一番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崔思洁便挥了挥手,“行了,此事就这样,你们回去。” 瞧见崔梦之的眼神,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又道,“梦之留下。” 第128章 知晓 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俞绍衍随着太监走至宫门口,太监停住,朝两人行了一礼,“夫人,世子,咱家就送到这里了,皇后娘娘宫里还有事,咱家就先回去了。” 英国公夫人回了一礼,笑着说道,“有劳公公送我和世子到这里,公公留步。” 太监侧身,未受英国公夫人这一礼,毕竟是国公夫人,他只是个太监,即便今日受了皇后娘娘训斥,但如今到底与皇后沾亲带故。 太监面上笑道,“夫人客气,夫人和世子慢走。” 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俞绍衍登上停在宫门外,一直等着的英国公府的马车。 英国公府马车装潢奢华,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马车车厢,车厢上刻着英国公府的勋贵标识,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羊绒毛毯,案桌前放着一副紫砂陶茶具,里面正是陛下赐给勋贵的普洱茶叶。 进到马车里,俞绍衍便泄下气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牛饮了几口,似是方解渴,才有力气骂道,“崔梦之竟然因为这点子小事进宫里来告状,娘,你瞧瞧,这娶的什么媳妇?” 英国公夫人被皇后罚了抄佛经,心里不快,也倒了杯茶,抿了几口,眉头微皱,这茶到底没有皇后宫中的玫瑰花茶香甜,回道,“可不是嘛,不过就是个外室,竟闹到皇后那里,你娘我还被皇后娘娘罚抄了佛经。” 两人在马车里抱怨着,瞧着是极不满意崔梦之的行径。 未央宫里。 崔思洁见崔梦之似是还有话要讲,便问道,“梦之,我瞧着你还有话要说?” 崔梦之左思右想,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来时在宫里看到的告诉长姐,只如今长姐已经问出了口,便心下一横,说道,“长姐,您可知太后娘娘的侄女沈玉容?” 这话把崔思洁问得一愣,“哦?太后娘娘的侄女?” 崔梦之瞧见崔思洁这反应,当下急了,“长姐,此事你竟不知?” 崔思洁如今是皇后,可是他们宁国公府的最大靠山,崔梦之如今自然也盼着崔思洁盛宠不倦,这样他们这些宁国公府的主子们才能在外面也受着夫人小姐捧着。 如今崔梦之在宫里见到太后娘娘的侄女似是对陛下虎视眈眈,自己这长姐竟一无所知,她能不着急吗? 崔思洁有些好奇,怎么这太后娘娘的侄女竟把崔梦之弄得这般着急,“我确实不知此事,梦之只管直言。” 崔梦之抿了口茶,只道,“长姐,你可知如今那太后娘娘的侄女沈玉容就在宫中,我来宫里时便见她在宫道上跳舞。那狐媚样子,瞧着是要勾引陛下。” 这话听到崔思洁有些惊讶,“竟有此事?你在哪个宫道上瞧见她的?” 崔梦之对宫中不熟悉,只隐约记得是通往未央宫的路,“就是从御花园过来,直通未央宫的小路。” 夏荷听后只道,“娘娘,那条路,不正是陛下时常从勤政殿来未央宫的路吗?” 崔思洁也已经想到此处了。 定了定心神,“不必在意,陛下是九五至尊,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喜欢,不是很正常?只要陛下无意,料想她也翻不出波澜。” 这话倒也是,见崔思洁如此自信,崔梦之也不再那么心慌,她只觉得长姐这事,比她在英国公府受到的窝囊气都让她心里紧张。 那可不是嘛,只要长姐这个皇后在,她即便是在英国公府里受些气,还有长姐给她出气,他们在英国公府里还不得敬着她?怕着她? 可若是长姐盛宠不在,她便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是以,长姐这边的事可比她在英国公府里的事重要多了。 崔梦之端起玫瑰花茶,又抿了口,“长姐,此事你心里有数就行,妹妹能做的,也就是提醒提醒你,具体怎么处理,还得看你。” 崔思洁也不得承认,如今崔梦之变化很大。 从前在闺中,她还总是与自己争个高下,如今竟是会维护自己了,心中微动,“我无事,你莫要担心。” “如此,妹妹就先告辞了。” 崔梦之见事情说完,也不再多留,便起身准备告辞出宫。 崔思洁本欲留崔梦之在宫里用膳,崔梦之推拒。 “你不若与我在宫里用膳?” “不用了,长姐,折腾了一天,长姐定是也累了,我就不打扰长姐了。” 崔思洁忙派冬枝去送,“冬枝,送英国公世子夫人出宫。” 冬枝福身应是。 ------ 翌日。 崔思洁脑海里一直琢磨着崔梦之昨日说的话。 太后娘娘的侄女沈玉容进宫这事,即便崔思洁当时面对崔梦之表现地神色再淡然,但并不是心底里毫无波澜。 太后娘娘出身沈家,沈家如今的家主是礼部尚书沈琅,这些事陛下给她说要从般若寺接太后娘娘回宫时,她便已知晓。 但她确实不知,沈家竟还有个女儿,沈玉容,想来应是沈琅的女子儿,梦之昨日说那沈玉容年岁不大,长得也算娇艳,话语里似是十分忌惮此女。 昨夜陛下回来,她并未问起沈玉容这事,不然显得她多么小家子气似的,不相信陛下。 可到底昨夜崔思洁有些心不在焉,事埋在心里,陛下不知,但面上的意兴阑珊,陛下到底是察觉了。 陛下不乐意她不配合,硬是缠着她玩闹了许久,才放过她。 是以今日崔思洁便起晚了些,娇懒地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崔思洁神色恹恹,这狗男人,起这么早,每次晚上狠狠闹腾她一番,早上便见不到人影。 崔思洁摸着身旁的被褥已经冰凉,心知这狗男人应是已经走了许久。 只太后娘娘的侄女沈玉容于宫道上起舞这事,仍是缠绕在崔思洁心头。 唤着夏荷过来,“夏荷,帮我穿衣梳妆,我要去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第129章 早膳 未央宫内殿一片寂静,宫女们各个小心翼翼行事,谁也不敢扰了皇后休息。 夏荷听到崔思洁唤她,忙跪在床榻边,轻手轻脚地掀开纱帘,“是,娘娘。” 崔思洁由着夏荷给自己拿来内衬,穿上正红色牡丹浮光锦服,头上梳着凌云髻,戴上凤冠,弯月眉疏朗大气,金帖妆立于额间,红唇映衬地她更显威严。 身后一众宫女打着皇后仪仗,崔思洁坐在轿辇上,由太监抬着去往慈安宫。 慈安宫中,沈玉容早早起来,服侍懿安太后用早膳。 懿安太后这几日被这侄女服侍地极好,心里越发喜欢这个侄女,“玉容,咱们姑侄俩真是投缘,你别站在那儿了,快快坐下,我这老婆子有宫人服侍就行了。” 沈玉容怎么肯放过这等子给懿安太后刷好感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伺候一番,忙推脱道,“姑母,侄女就想好好服侍您,给侄女一个机会嘛。” 懿安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拍拍沈玉容纤细的手,说道,“真是哀家的好侄女,这次你就在宫里多住些时日,陪陪哀家,哀家一个老婆子在慈安宫里甚是无聊。” 沈玉容听到太后说让她在宫里多住些时日,眼前一亮,忙凑到太后身旁,“谢谢姑母,能在宫里陪着姑母,是玉容的福气。” 懿安太后见沈玉容挽着自己的手撒娇,小女儿情态尽显,拍拍沈玉容的背,“玉容,哀家真是打心底里喜欢你,等过段日子,哀家就帮你挑选一番京中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给咱们玉容找个好人家。” 沈玉容心里还念着陛下,自然不想嫁到京中其他人家,只如今听到懿安太后说起来给她挑选人家这事,也不好推辞,装作一副害羞的表情,低着头红着脸道,“姑母,玉容还不想嫁人呢,玉容就想陪着您。” 而姑侄俩这副亲密模样,正好被堪堪走进来的崔思洁瞧了个正着。 崔思洁进了慈安宫后,听慈安宫里宫人禀报说,太后娘娘在内殿用膳。 便未让宫人禀报,带着贴身宫女进了内殿。 这也是第一次,崔思洁看清了那个崔梦之口中容貌绮丽的沈玉容的长相。 沈玉容正歪在懿安太后的怀里撒娇,嘴里的那句不想嫁人,不由得让崔思洁深想。 沈玉容因着与懿安太后是姑侄,是以瞧着与懿安太后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笑起来更显娇艳。 见崔思洁带着宫女过来,懿安太后有些惊讶,这么大清早的,皇后怎么想着过来了? 便开口问道,“皇后今日怎么想着来看哀家?” 崔思洁嘴角扯出笑意,对懿安太后道,“母后,妾身有些日子没来看您了,昨夜陛下还说,他公事繁忙,让我这几日过来给您请安,看您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懿安太后见崔思洁提起儿子心里念着自己,也乐开了花,“皇帝朝政繁忙,还念着哀家,叫他莫要挂心,哀家在慈安宫里一切都好,倒是他,可别累坏了身子,你可要对他的身子多多上心,我听说他从前四处征战,落下了不少病根。” 崔思洁连连点头,“是,母后,儿媳定将您的话给陛下带到,好好照看陛下的身子。” 这时,崔思洁装作像是才注意到沈玉容似的,说道,“哟,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这般娇艳?” 沈玉容自刚才皇后带着贴身宫女走进慈安宫内殿,便一直在看她,面前的女子,尊贵大气,仪容端庄,眉眼带笑,看着温婉又不失威严,看着她,便知道,她定是被身边的人娇宠着,才能让人不自觉地,只要是在她身旁,便有种岁月静好缠绕在身侧。 她不知道何等男子用怎样的娇宠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子。 她只知道,就是眼前这个女子,获得了她日日汲汲以求的陛下的全部的爱。 沈玉容本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如今在皇后面前,竟不自觉地有些自惭形愧,听见皇后问起她,沈玉容忙松开环着懿安太后的手,福身行了一礼,“回皇后娘娘,臣女沈玉容,家父是礼部尚书沈琅。” 懿安太后也笑着看向崔思洁,“皇后,这姑娘是哀家的侄女。” 崔思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向自己行礼,神态举止之间,似是有些胆怯,听到懿安太后说沈玉容是她的侄女,崔思洁淡淡地笑了,“原来是太后娘娘的侄女,那说起来也应是陛下的表妹,那也就是本宫的表妹,表妹,不必多礼。” 沈玉容见皇后对自己淡淡地笑,只那笑容瞧着似乎不进眼底,沈玉容不知皇后对她这种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难道她已经察觉她的心意了? 沈玉容也看向崔思洁,“多谢皇后娘娘。” 懿安太后并没有察觉到殿内二人之间的不同寻常的氛围,只笑着拉起沈玉容的手,“皇后,哀家的侄女十分懂事,哀家在慈安宫中太无聊,又多年未见玉容,实在是念的紧,哀家想着让玉容多在宫中住些时候,陪陪哀家。你是后宫之主,可要好好待哀家的侄女。” 懿安太后眉开眼笑地说着,似乎只是一句玩笑话,只崔思洁却品出几分不同的意味,好好待沈玉容?如何算是好好待?纳进陛下的后宫?当成妃嫔那般好好待? 崔思洁面上不显,“母后,玉容是您的侄女,有您在宫里,谁还敢给她脸色看?哪里用得着臣妾?” 这话逗笑了懿安太后。 沈玉容这时娇憨地张口了,“姑母,您不是还未用吗?侄女伺候您用膳。” 懿安太后这时也想起来这事,今日皇后来得甚早,也不知道用过膳没有,看向崔思洁,“皇后今日来得早?也没用过膳?来,坐下,陪着哀家一同用早膳。” 按理说,婆婆用膳,儿媳应是站在一旁侍奉布菜。 即便是在皇家,也有这样的规矩。 崔思洁自然知晓,只道,“母后,儿媳理应为您布菜?不若就让儿媳来?” 懿安太后心里对儿子这个皇后印象很好,知道儿子平日里宠她,儿子舍不得让她干什么,生怕累着了她,懿安太后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儿子心心念念地都是这个皇后,她老婆子自然也不会让皇后布菜。 是以懿安太后按下崔思洁的手,“你坐下,好好用膳,来慈安宫这么早看我老婆子,还未用膳,若是饿着了,皇帝可要来找我老婆子问问是不是苛待他媳妇了。” 这话说得崔思洁脸泛起来红,又听到身旁的懿安太后继续道,“玉容是个好姑娘,喜欢为哀家布膳,就让玉容来。皇帝子嗣也不算丰,皇后你就好好养身子,再为哀家生个孙子孙女逗弄逗弄。” 沈玉容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泛酸,怎么皇后作为儿媳,就坐在桌子上同太后一起用膳,她就要做些宫女的活,站在一旁布膳。 人性就是如此,倘若没有旁人,沈玉容为太后布膳,只怕还觉得太后圣眷浓郁。 可若是皇后作为儿媳,好好坐在桌上用膳,不为婆婆布膳,她沈玉容却要像个宫女一样,不得坐在桌上,便心里不平衡了。 尤其是听到她的太后姑母又说,要让皇后养好身子,再为陛下生些皇子公主,沈玉容心里的酸涩就更重了。 崔思洁听了太后这话,脸色更红,“母后”,尾音带着些软意,似乎是为太后让她再为陛下生皇子公主有些害羞。 崔思洁不再推辞,坐在太后身侧,褪去护甲,就着宫女端来的水盆,净了手,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 一顿饭,懿安太后吃的开心,崔思洁也神色如常,唯有站在太后身侧的沈玉容,心里不快。 第130章 离间 在太后宫里用过早膳,崔思洁便笑着带贴身宫女离去。 沈玉容心中的不快一直未散,看见崔思洁离去,便凑到懿安太后耳边说道,“姑母,我听闻,皇后娘娘极得表哥的宠爱,听说波斯国上供的玫瑰花茶、玫瑰香露,美容养颜功效极好,表哥赐给了皇后许多呢,想来慈安宫里也定是有许多?” 这话说得巧妙,若是陛下也给慈安宫里送来了许多,太后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若是陛下没有送来慈安宫里,太后可能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但被沈玉容一提,便免不得有些尴尬。 可巧不巧,陛下确实没有送到慈安宫里。 这事也不过是因着皇后继承了宁国公夫人吴熙华精致挑剔的习惯,喜欢喝些花茶,用些香露,而太后,在般若寺里待了数年,自然没有这个习惯,平日里不过喜欢熏些寺庙里惯用的熏香,抄写佛经。是以陛下便一股脑全送到皇后那里了,并未给慈安宫里送来。 当下懿安太后脸色便有些不好,如何接沈玉容这话呢?说儿子心里念着皇后,全都送到未央宫里去了,没有给她这个皇帝的亲娘送来? 沈玉容见懿安太后沉着脸不语,故作惊讶地说道,“姑母,不会是陛下竟没有给您送来?” 只听沈玉容又道,“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波斯国上供些玫瑰花茶和玫瑰香露,竟是全部拿了去,也不知道先送来让您用。” 沈玉容越说,懿安太后脸色越差,一句句,直往太后心窝里戳。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被沈玉容这么一挑拨,懿安太后觉得皇后也不是那么顺眼了。 然面对着沈玉容,懿安太后还是满不在乎地道,“不过是些年轻人喜欢得玩意,皇帝送去便也送去了,哀家就喜欢些佛经佛珠,前些日子,皇帝还让人给哀家找了几串子在佛寺里开过光的佛珠送来呢。” 沈玉容听到懿安太后这粉饰太平的话,笑着在旁边说道,“是啊,是啊,表哥自然是最念着姑母您的。” 然懿安太后到底因为刚才那些子话没了好心情,朝沈玉容摆了摆手,“你回去歇着,哀家要抄写佛经。” 沈玉容这阵子在慈安宫里,自然知道懿安太后的习惯,用过早膳之后便要抄经,平时抄经的时候最不喜人打扰,便起身行了礼,“是,姑母,玉容告退。” 转过身,沈玉容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这世上,最难处的便是婆媳关系,更遑论在皇家,全天下权势最顶尖的两个女人,之间的平衡更是微妙,她倒要看看,经过她的这么一挑拨,姑母还会不会待皇后还如以前那般好。 沈玉容料想地不错,懿安太后确实心里不是那么舒服了,见沈玉容离去,懿安太后对着身边的大宫女说道,“陛下最近每日都去皇后宫里?” 大宫女刚才目睹了殿内的事情,心知太后问这话是何意,但也不敢欺瞒,如实说道,“听小椅子说,陛下每日在勤政殿里处理完朝政,便去未央宫中歇下。” 懿安太后心里的不快愈盛,冷哼一声,“去看皇后倒是有时间,来给哀家请安就没时间。” 立于殿中的大宫女也不好说些什么,只瞧着懿安太后不好的脸色,心想这沈玉容小姐真是厉害,竟挑唆得太后与皇后不睦。 ----- 这天,靳淮宸下了朝,领着大监赶在午膳时候到了未央宫。 崔思洁见到靳淮宸,有些惊讶,这男人平时不都是傍晚才来,怎么今日午膳时候来了。 起身迎上陛下,崔思洁盈盈行了一礼,“陛下万福金安。” 靳淮宸抬手扶住崔思洁,“莫要多礼,昭昭。” 崔思洁也回握住靳淮宸的手,随着靳淮宸走进殿内,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想着中午来了?” 靳淮宸想到今日在朝堂上吩咐工部的事,便说道,“昭昭,明日我要出趟宫,朕命工部的人修建皇陵,朕明日要去视察皇陵。朕定是比你先走,所以朕命工部在朕的陵寝处留了个小门,朕想百年之后,朕在皇陵中等你,朕要与你合葬于皇陵。” 崔思洁有些惊讶,陛下竟这么早就想到了这事,“陛下,您不过不惑之年,怎么这么早就想这事?” 靳淮宸将崔思洁抱在怀里,“昭昭,哪个帝王等到自己行将就木了再修陵寝,自然要早修。” 崔思洁无奈,这男人这么早就说起来这事,他明明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头发上还无一丝华发,却诉说着他百年之后,要她葬于她身侧。 崔思洁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时光流逝,她本就比这男人小十五岁,他们之间横亘着的,是十五年的匆匆时光。 崔思洁无法想象,若是这男人比自己先一步逝去,她该怎么办? 崔思洁深知,普天之下,除了面前这个男人,再也不会有比他待自己更好的男人。这种被男人捧在手心的宠爱,就是从前在闺中,父亲宁国公崔晏和兄长宁国公世子崔哲远也不可能做到。 想到这里,崔思洁心底里的伤感翻涌上来,“陛下,若是您去了,妾想陪着您走。” 这话却激怒了靳淮宸,点了点面前女人的鼻子,“你说什么胡话,朕告诉你,就算朕先走了,朕也命你要好好活着,朕不允许你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听到没有?” 崔思洁眼眶有些微红,“陛下,您要好好陪着臣妾,臣妾不许您这么早走。” 靳淮宸揽住崔思洁,“昭昭,莫要害怕,朕也盼着能陪得你越久越好。” 大监见帝后两人都因谈起的这事伤怀,便想转移话题,躬身在一侧说道,“娘娘,您不知道,陛下今日上早朝前连糕点都未用,奴才担心陛下胃受不了,不若奴才现下吩咐摆膳?” 这话的确是转移了崔思洁的目光,听大监说,靳淮宸空着肚子连糕点都未用,就去上早朝,气坏了,伸出小拳头打到男人的胸膛前,“说了您多少次,要用些糕点再上朝,您就是不听。” 靳淮宸呵呵地笑着,抓住崔思洁的手,“昭昭,朕错了,快叫人来摆膳,朕饿了。” 崔思洁无奈,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对着大监道,“摆膳。” 第131章 罚跪 翌日一大早,靳淮宸带着侍卫出了宫。 而未央宫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沈玉容。 沈玉容立于未央宫殿外,看着未央宫金碧辉煌,高檐伫立,心生向往。 什么时候,她也能做这未央宫的主人? 沈玉容走上前,对殿外守着的宫女说道,“姑娘,请帮我通报一声,我有事来寻皇后娘娘。” 宫女并未见过沈玉容,只看着面前的姑娘一身淡蓝色百合裙摆,瞧着倒是好姿色,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姑娘是?” 沈玉容回道,“我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今日特来拜见皇后娘娘。” 宫女这才知,原来面前此人是太后娘娘的侄女,“稍等,我进去通报。” 宫女转身,进入殿内。 崔思洁此时正坐在殿内整理着靳望舟的衣服,靳望舟如今已经六岁,到了该开蒙的年纪,下个月就要到上书房读书了。 是以崔思洁便将靳望舟要去见夫子的衣服好好整理整理,毕竟是去见夫子,总要规矩些。 夏荷在旁边笑道,“娘娘,您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够二皇子每日一身,穿上一个月不重样了。” 崔思洁拍了一下夏荷的脑袋,“我这不是想着多准备些,望舟第一天去上书房读书,可不得穿着得体,给夫子留个好印象,还有戴什么配饰,都要格外讲究,快帮我挑挑,二皇子是戴这块竹节玉玦,还是戴那块蟾蜍玉玦?” 夏荷左瞧瞧右瞧瞧,觉得都十分精美,“娘娘,奴婢眼拙,实在看不出这些玉玦的差别,奴婢觉得二皇子戴哪个都很好看。” 崔思洁听到这话,嗔了夏荷一眼,“竹节呢,意喻二皇子学问节节高,蟾蜍呢,则是意喻二皇子蟾宫折桂。” 春雨在一旁说道,“娘娘,奴婢觉得不若让二皇子第一天戴这个竹节玉玦,第二天戴蟾蜍玉玦,换着来。” 主仆几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靳望舟开蒙那日的服饰。 这时,一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未央宫外太后娘娘的侄女在候着,说是要来拜见您。” 崔思洁生出几分疑惑,沈玉容?她今日怎么要来见她? 放下手中的衣物,招了招手,“让她进来。” 宫女应是,转身退出殿外。 沈玉容停在未央宫门外等了许久,终于见刚才那宫女走出来,“姑娘,皇后娘娘宣您进殿。” 沈玉容朝那宫女行了一礼,“多谢。” 走进正殿,沈玉容便感受到上首的目光,微微抬眼,便与崔思洁对视。 沈玉容福身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看着面前一身淡蓝色襦裙的姑娘朝自己行礼,只淡淡道,“起来,沈姑娘今日来找本宫有何事?” 沈玉容这时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回皇后娘娘,臣女绣了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安神的草药,是沈府里前些日子新得得药材,我便拿了些装进荷包里,想赠予娘娘,这是臣女的一点心意。” 崔思洁出身宁国公府,家世比沈府不知显赫多少倍,毕竟沈府当年受太皇太后打压多年,如今家主也不过是个礼部尚书。 崔思洁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只是毕竟是沈玉容的一番心意,沈府又是如今懿安太后的娘家,崔思洁到底不能不接,便状似很高兴地挑起眉,“多谢沈姑娘,沈姑娘一番心意,本宫自是受了,夏荷,快把荷包给本宫拿过来好好瞧瞧。” 夏荷作为崔思洁身边的贴身宫女,那天崔梦之来时对崔思洁说得话,她自是都听见了,怎会不知这沈小姐对陛下的心思。 只如今见皇后娘娘装作若无其事,她作为宫女,自然不会拆台,夏荷走到沈玉容身侧,接过荷包,又走上前恭敬递给崔思洁。 崔思洁伸出染着红色丹蔻的玉手,接过荷包,脸上堆满笑意,“这荷包瞧着十分精致,多谢沈姑娘,本宫很喜欢。” 殿中似乎气氛正好,却冷不丁又听到沈玉容说,“娘娘,说起来,臣女一直很仰慕陛下,那日我在御花园中放风筝,竟无意间撞到陛下身上,陛下扶住了我,还对我说,小时候曾抱过我,说我小时候还趴在他脸上亲他呢。” 这话就纯属是无中生有,捏造事实了。 在御花园见到靳淮宸这事确实有,可沈玉容与靳淮宸并没有肢体接触,谈何陛下扶住了她?至于儿时她亲了靳淮宸,她不过五岁,怎么会有记忆? 然这些事情崔思洁听在耳边,却无法分辨真假。 况且御花园中,靳淮宸偶遇沈玉容一事,崔思洁一直不知。 如今甫一听闻,心里可不得掀起轩然大波。 更别提沈玉容述说种种,无疑将自己与陛下的关系说得十分亲密。 崔思洁气极,又看到沈玉容状似无意的捂住了嘴,“瞧我,说些什么,皇嫂莫要生气,御花园不过是巧合罢了,儿时的事更是少不更事,想来皇嫂定是不会在意。” 真的在意不在意,想来只有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知道,彼此到底是何意。 崔思洁岂会看不出来,沈玉容是故意的,故意在自己面前,说她与陛下关系匪浅。 然见到面前女子这副装模做样的样子,崔思洁今日就是忍不了,怒斥道,“大胆,沈小姐,你是闺阁小姐,怎可句句言之你与陛下似是有染?口无遮拦,言行无状,去殿外跪着,跪足两个时辰。” 沈玉容不过是想来气气崔思洁,顺便挑拨她与陛下的关系,却没想到她竟真的敢罚自己,她难道不知自己是太后娘娘的侄女? 几个粗壮的嬷嬷走到沈玉容身旁,“沈小姐,请随奴婢出来,若是让奴婢将您拉出去,就不好看了。” 沈玉容怒视崔思洁,“皇后娘娘,你岂敢动我?我是太后娘娘的侄女,陛下的表妹。” 崔思洁冷哼,“嬷嬷,将她拉出去。” 沈玉容叫喊道,“我不过说了几句与陛下儿时的事,皇后娘娘竟要罚我,娘娘如此小肚鸡肠,怎堪为后?” 崔思洁一掌拍到桌案上,“本宫是否堪坐后位,由不得你来说。” 说着,几个嬷嬷见沈玉容似是还要叫喊,便拿着一块破布堵住沈玉容的嘴,把她拉出殿外。 如今正值正午,太阳高照,日头正烈。 沈玉容跪在未央宫殿外。 这事不期而遇地已经传到了太后宫中。 第132章 逐出宫 懿安太后听宫人们来说,皇后罚跪沈玉容,让她跪在未央宫殿外两个时辰。 懿安太后有些着急,这沈玉容怎么说也是她的侄女,若是这般被罚跪,一则她这太后的威严何在,自己的侄女都护不住,二则若是让弟弟沈琅和弟媳知道,可不得怨怼她。 懿安太后看向前来禀报的沈玉容的贴身丫鬟,问道,“可知皇后为何罚她?” 那丫鬟跪在地上,低声说道,“今日姑娘去未央宫见皇后娘娘,本不过是要给皇后娘娘送一个姑娘亲手缝制的香囊,谁知皇后娘娘不知怎的,竟觉得姑娘言语间冲撞了她,是以皇后让姑娘在未央宫门前跪两个时辰。” 这话倒是把沈玉容的口无遮拦撇得干干净净,言语间的意思就是皇后没事找事,无中生有。 懿安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只道,“走,随哀家去见见皇后。” 懿安太后坐着轿辇,带着一众宫女,由太监抬着,到了未央宫门前。 沈玉容面色苍白,见太后来了,嘴角扯起笑意,晕倒在地。 懿安太后见状,忙让太监停了轿辇,自己由宫女扶着下了轿辇,走到沈玉容身旁,眉头一皱,“去请太医。” 说着,命人将沈玉容抬到未央宫侧殿,懿安太后也跟着去了侧殿。 崔思洁听到宫女禀报,沈玉容晕倒,懿安太后也过来了,现在都在侧殿,崔思洁心道不好,也起身带着宫女去了侧殿。 懿安太后坐在床边,轻轻唤着“玉容”“玉容”,眼里的焦急十分真切。 见崔思洁带着宫人过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似是没瞧见崔思洁来似的。 崔思洁还是依礼唤了声“母后”,然懿安太后并未接腔。 这时,王太医已经被太后的宫女请了过来,为沈玉容把脉。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沈小姐应是疲累过度,伤了元气,这才晕了过去,待臣开张方子,让沈小姐喝上些时日,便可痊愈。” 懿安太后听到,淡淡道,“如此,多谢王太医了。” 王太医开完方子,递给太后身侧的宫女,便提着药箱退出了侧殿内。 崔思洁这会子也心中有气,只觉得心口喘不上气来,又听懿安太后说道,“皇后好大的威风,哀家的侄女都在你宫里跪晕了。” 崔思洁毕竟是儿媳,懿安太后又是陛下亲母,她一个儿媳难道还能与太后硬着来? 崔思洁定了定心神,沉默了一会,说道,“母后,沈小姐挑拨是非,口无遮拦,儿媳才想着要罚她。” 懿安太后听后却怒了,“哀家的侄女哀家岂会不知?玉容品性纯良,怎会是你口中的样子?” 崔思洁不愿再说些什么,只沉默着,懿安太后心中更气,这什么意思?连解释都懒地给她解释了? 当下懿安太后说道,“皇后,你不敬哀家,哀家罚你也在未央宫殿外跪两个时辰。” 懿安太后这话一出,殿内一片寂静,宫女们各个讶然。 尤其是从前闺中便跟着崔思洁的夏荷、春雨、冬枝、秋霜,她们随着崔思洁去雍州晋王府,又随着崔思洁入宫为后,如今她们已是一等大宫女,她们见识了陛下对崔思洁的圣眷宠爱,见识了陛下对崔思洁的视若珍宝,见识了陛下从不舍得让崔思洁受委屈。 可如今,陛下出宫,太后竟要罚皇后,这可怎么办? 崔思洁也似是赌气般的,竟真的不再对着太后辩解,自己起身径直往殿外走去。 殿外立着的太监见到皇后娘娘俯身跪地,又惊又怕。 大人打架,小鬼遭殃。 若是陛下回宫,知道太后娘娘责罚皇后娘娘在未央宫殿外跪两个时辰,还不知道会怎么拿他们这些奴才出气呢。 太监走到崔思洁身侧,劝道,“皇后娘娘,不过是个不相关的外人,何必与太后娘娘闹到这种地步?您不若与太后娘娘服个软,也就罢了,何须跪在这里,若是陛下回宫知道了这事,可不得心疼您?” 崔思洁胸口气闷地紧,只摆了摆手,“不必再劝。你且去。” 如今已经是三伏天,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崔思洁已经跪了许久,嘴唇发白,额上却冒出冷汗。 崔思洁只觉得自己有些想干呕,身体越发不适。 这时,躺在侧殿的沈玉容似是醒了过来,她刚才就是在装晕,懿安太后对崔思洁的训斥,她可是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边,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是皇后又如何,难道还能对陛下的亲娘不敬? 敢罚她跪地,瞧瞧如今,她自己不也跪上了? 这时,靳淮宸已经从宫外的皇陵中返回到宫中,正兴致勃勃地想到未央宫里找皇后,分享他对皇陵的构想。 却甫一踏入未央宫,便觉得气氛不对。 远远看去,一个宫装女子跪在殿外,纤细的身躯左摇右摆,似是已经累极,下一刻便要晕倒在地了。 靳淮宸看着那背影,心中疑惑,怎么那么像皇后? 靳淮宸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未央宫,皇后宫殿,谁还能让她跪着? 靳淮宸忙迈步走上前,定睛一瞧,竟真是昭昭,登时心疼又气恼,忙将跪在地上的女子抱在怀里,“昭昭,是谁让你跪着的?” 靳淮宸对着崔思洁的语气已经尽显温柔,但还是能从中听出他的怒意滔天。 崔思洁侧过脸,见是陛下回来了,扯过嘴角勾起几丝笑意,却觉得小腹愈发刺痛。 慌乱之间,靳淮宸竟看见崔思洁的裙摆下流出汩汩鲜血。 崔思洁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拽着靳淮宸的衣袖,声音已经几不可闻,“陛下,我肚子好痛。” 靳淮宸打横抱起崔思洁就往未央宫里冲,“给朕宣太医,传太医。” 进入殿内,便见懿安太后竟坐在上首,靳淮宸微微惊讶,只这时候也实在没有心情管这些事,忙抱着崔思洁走到内殿。 内殿里,宫女太监们见陛下眼神冷峻,周身气息低迷,只抓住皇后娘娘的手,安慰道,“昭昭,再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了。” 宫女太监们大气不敢喘一口,谁敢在这时候触陛下的霉头。 靳淮宸等得已经越发不耐烦了,“太医怎么还没有来?没看到朕的皇后难受吗?”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终于,大监带着李太医过来了。 大监左手背着李太医的药箱,右手拽着李太医跑进来,李太医方才喘了口气,打开药箱,擦擦额前的汗,为皇后娘娘把脉。 过了一会子,李太医说道,“陛下,娘娘这是有孕了,只是今日见了红,若是再晚个半个时辰,只怕孩子就保不住了。臣现在为娘娘施针保胎,再开个安胎方子,让宫女现在就赶快去熬药,给娘娘喝下。” 靳淮宸听后又惊又怕,昭昭竟是又有孕了,若是自己再晚些时候来,这个孩子就没了,顿时怒意翻涌上心头。 耐着性子对李太医吩咐,“有劳太医为皇后施针,定要全力保住皇后腹中胎儿。” 李太医应是。 李太医拿出针灸,给崔思洁施针,殿内的人皆是一动不动,都看向这里的动静。 过了许久,只听李太医说道,“陛下,臣已为娘娘施针,见红总算是止住了。” 殿内的人听到这话,皆是松了一口气。靳淮宸也觉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时,夏荷也端来了刚刚熬好的安胎药,本想着上前伺候崔思洁用药,靳淮宸却接过汤药,拿勺子轻轻搅动,吹着凉了些,一勺一勺慢慢喂给崔思洁。 崔思洁这会子身体舒服了些,小腹的刺痛也轻了许多,看向靳淮宸,似是有话要说。 靳淮宸自然看出崔思洁的意思,止住了她,“昭昭,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哄着崔思洁熟睡过去,靳淮宸起身,向外殿走去。 外殿里,懿安太后和沈玉容都坐在那里,等着皇后的消息。 她们自然也看见了陛下抱住裙摆上沾满血的皇后往内殿里冲的模样,都吓得不轻。 懿安太后看着面如冰霜的儿子,他转了转自己的佛珠,一把摔到地上,佛珠断开,“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谁能来告诉朕?为何皇后会跪在未央宫殿外,跪了近两个时辰?” 春雨此时还在外殿守着,忙跪在地上,说道,“回陛下,今日沈姑娘来未央宫找皇后娘娘,说那日在御花园遇到您,您抱了她,等等言论,话里话外您与她有染,皇后娘娘气急,便让她跪在殿外,太后娘娘知道后,便来未央宫,斥责皇后娘娘,也罚了娘娘跪两个时辰。” 沈玉容见自己的所言所行皆被拆穿,也跪地辩驳道,“陛下,这宫女血口喷人,臣女今日来不过是为给皇后娘娘送一个我亲手缝制的香囊,谁知娘娘觉得我话语间冲撞了她,这才罚我跪在殿外,姑母也是一时心急,想护着我。” 春雨看向沈玉容,眼神不屑,又道,“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未央宫殿内一众宫女太监皆听到了沈姑娘所言,沈姑娘言语之间,意喻她与陛下关系亲密,故意挑拨您与皇后娘娘的感情。” 听到这里,靳淮宸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玉容却还有话要说,“陛下,这宫女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自然向着” 话还未说完,只听靳淮宸一声怒斥,“你闭嘴。你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今日还险些害的皇后流产,来人,将沈家小姐给我逐出宫去,以后永不能入宫。” 沈玉容见面前的男子猩红的眼神瞪向她,与那日在御花园时的温和相去甚远,吓坏了,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懿安太后见儿子的怒意,也吓得不敢再说话,毕竟不过是个侄女,哪里有亲儿子重要?更别提这亲儿子还是大燕的主人,是帝王。 靳淮宸又看向懿安太后,收敛了几分怒气,淡淡道,“母后,皇后是我的发妻,是我终身要守护和爱护的人,朕不允许旁人欺辱她,委屈她,给她气受,就是您也不行。今日这事,皆因沈玉容挑拨离间而起,儿子念着您年纪大了,心思也不如以前细腻,分辨不出好坏,您便在慈安宫里禁足半年,莫要出慈安宫。” 靳淮宸语气冰冷地听不出一丝温度。 懿安太后心里也是凉透,眼圈微红,“你这样待哀家,还是哀家的儿子吗?” 靳淮宸冷笑一声,“母后,朕是您的儿子,也是昭昭的夫君,夫君,便是要护着她,守着她,不容许旁人作贱她,母后,您可明白?” 第133章 厌弃 懿安太后被陛下禁足在慈安宫,沈玉容也被陛下逐出宫去,宫里人人噤若寒蝉,皆知陛下心绪不佳。 靳淮宸处理完外殿的事,回到内殿中,坐在崔思洁的床榻旁,看着床上女子苍白的面容,在睡梦中仍是眉头紧皱,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靳淮宸心里有丝丝抽痛,伸出宽大的手掌,附在女子的面容上,将那紧皱的眉头抚平。 靳淮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便觉得自己无比幸福,有她在,有孩子在,这便够了。 过了许久,崔思洁醒来,睁开眼睛,便看见靳淮宸坐在自己的床边,崔思洁有些惊讶,“陛下,您一直守着我吗?” 靳淮宸看崔思洁醒来,无波的眼眸中总算掀起了波澜,淡淡笑道,“昭昭,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崔思洁摇摇头,“好多了。” 靳淮宸看向崔思洁的小腹,眉眼如画,说道,“昭昭,我们又有孩子了。” 当时太医诊脉时,崔思洁疼的厉害,几近昏迷,没有听清太医说得什么,如今甫一听说自己又有身孕了,又惊又怕,原来那是自己小腹疼痛,应是险些流产。 崔思洁急忙看向靳淮宸,玉手抚上小腹,问道,“那我们的孩子可还好?” 靳淮宸也将宽大的手掌覆到崔思洁抚住小腹的玉手上,依偎在崔思洁耳边,“孩子很好。昭昭,我甚欢喜。” 崔思洁听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抬起手搂住靳淮宸的脖子,“陛下,我也很欢喜。” 两人正在床边浓情蜜意,冬枝端来了安胎药,“陛下,娘娘,太医说娘娘如今胎象不稳,还有流产之兆,吩咐我们一日要给娘娘熬两次药,这是今日的第二次药。” 靳淮宸接过汤药,准备喂崔思洁,崔思洁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陛下,不若让冬枝服侍我喝药?” 靳淮宸却道,“让朕来,冬枝,你先下去。” 崔思洁见这男人表现欲甚强,便也不再推脱,由着男人一勺一勺给自己喂药,药有些苦涩,崔思洁强忍着喝完了药,却见靳淮宸从桌案上拿出蜜饯,“这是朕特意让大监准备的蜜饯,快,吃上一块。” 崔思洁有些惊喜,憔悴的脸上闪过笑意,微张小嘴,由着靳淮宸喂给她一块蜜饯。 崔思洁还不知今日这事怎么处理,犹豫了许久,终是问出了口,“陛下,那沈玉容,你是如何处置的?” 靳淮宸看向崔思洁,将她柔弱的身躯揽在怀里,“朕将她逐出宫了,以后永不得入宫。今日这事,孰是孰非,朕已经知晓,沈玉容心术不正,喜好搬弄是非,那日在御花园,朕不过是从那处经过到未央宫里来,遇见她,便说了几句,竟被她那般捏造,无中生有,着实可恨。” 靳淮宸嗅着萦绕在鼻尖的女人香,心情放松,淡淡道,“昭昭,你好好安胎,其他事朕会处理,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让咱们的孩子险些没了,朕只要一想到,太医给朕说,朕再晚回来半个时辰,孩子就保不住了,朕就觉得心口疼。” 崔思洁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轻声说,“我相信陛下,陛下定会处理好此事。那母后呢?” 靳淮宸自是听出来怀中女人是什么意思,又将她抱得紧了些,“我已经让母后在慈安宫中禁足半年,昭昭,朕知你意,太后是朕的生身母亲,你不愿与她起冲突,是以今日才按照她的意思跪了近两个时辰,可是昭昭,朕希望你知朕心意,即便那人是母后,朕也不愿你受她磋磨,不愿你受丝毫委屈。” 崔思洁有些意外,她确实是不想与懿安太后起冲突,怕让靳淮宸为人子而难做,但她着实没想到,靳淮宸竟会对她说出这般话,他说,即便那人是他母后,他也要护着她。 即便已经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但崔思洁还是时常被这男人所感动,眉眼弯弯看向靳淮宸,“谢谢你,陛下。” 靳淮宸看崔思洁心情好了些,他也跟着心情放松了,“昭昭,夫妻之间,何须言谢,都是朕该做的。” ----- 沈玉容被陛下逐出宫去,回到沈府,皇帝的一番训斥自然传到了沈家家主沈琅这里。 沈琅得知沈玉容在宫中干的一番蠢事,如今被陛下灰溜溜地逐出宫,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扇在沈玉容的脸上,“你个蠢货,不要脸的东西,竟在宫中挑拨陛下与皇后的关系,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沈玉容被沈琅一巴掌扇倒在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一只手捂着侧脸,“爹,为何她做的皇后,我就做不得?我是太后的侄女,是陛下的表妹,陛下怎么如此绝情?” 沈琅见沈玉容冥顽不灵,气得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能和宁国公府出来的皇后比?咱们沈家被太皇太后打压多年,如今一朝起复,也不过是陛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你倒好,进宫里就挑拨太后、陛下、皇后的关系,你自以为聪明绝顶,可你的这些小聪明,能瞒得过陛下?” 沈玉容哭得泣不成声,又听沈琅继续道,“你这心机与姿色,都与未央宫中的那位差远了,你这些日子就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呆着,过些日子,我让你娘给你找个人家,就把你嫁了。你还有弟弟,你弟弟还有前程要奔,你自己惹了陛下厌弃,总不能还累的全家人都遭陛下厌弃?” 沈玉容听说沈琅要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心里吓坏了,当下也不哭了,跪着爬到沈琅脚边,抓住沈琅的衣袖,喊道,“爹,女儿知错了,女儿不该玩弄心机,耍小聪明,惹陛下厌弃,能不能不将女儿嫁人?” 沈琅甩开捉着自己衣袖的沈玉容,冷哼一声,“你现在倒是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又唤来下人,“去,送小姐回房。” 说完,甩着袖子离去。 第134章 服软 英国公府。 自上次皇后娘娘训斥了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一番之后,英国公世子总算是老实了段时间,虽则那大着肚子的外室柳氏终究还是进了府,但当她得知英国公世子夫人竟是皇后娘娘的妹妹,而英国公世子竟因此被皇后娘娘训斥了一番之后,心里战战然。 柳氏,或者如今该称之为柳姨娘,才知道,她今后要在手底下过活的主母,竟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柳姨娘已经不知听到府里的丫鬟们说了多少次,英国公世子夫人,出身宁国公府,皇后母族,钟鸣鼎食之家,岂是她一个外室能比的? 今日,是柳姨娘被纳进府做姨娘之后,第一次来给英国公世子夫人崔梦之请安,是以早早挺着肚子守在了崔梦之的院子外。 俞绍衍虽则这段时间老实了不少,但并不代表他就愿意向崔梦之低头,毕竟就是因为这个骄纵的女人,他和他娘便进宫受了皇后一番训斥,他俞绍衍怎么说也是英国公世子,自小千娇百宠,怎么会甘于向女人低头? 是以,这段日子,俞绍衍都是独自一人睡在“书房”,名为书房,其实那屋子里根本没有几本正经书,全是些不着调的闲书。 崔梦之眼见她与俞绍衍感情越来越淡,心里着急地紧,进宫找长姐一趟,虽出了自己的窝囊气,但却无形中将俞绍衍推的越来越远,这哪里是她愿意看到的景象? 晨起由着丫鬟们穿衣梳妆,走到正厅,崔梦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不由得想起在未央宫中饮的玫瑰花茶,真真是不能比,英国公府虽说也是世家勋贵,但终究与宫里的东西还是差了许多。 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恭敬朝崔梦之行礼,“夫人,柳姨娘在院子里等着给您请安。” 崔梦之皱了皱眉,就是因为这个外室,她才越发与世子生了嫌隙,冷哼一声,“让她进来。” 柳姨娘如今的月份有六个月,撑着腰由丫鬟扶着走进来,勉强福了福身,给崔梦之行礼,“妾身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崔梦之瞧着柳姨娘那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喊起身,就让柳姨娘挺着肚子行礼。 柳姨娘倒是娇气起来,没等崔梦之喊起,便自己起来了,“恕妾身无礼,妾身有孕,不能行礼周全。” 崔梦之眼睛撇了旁边的贴身丫鬟璐霜一眼,璐霜会意,走上前,一巴掌朝柳姨娘扇过去。 柳姨娘被这一巴掌扇懵了,朝璐霜骂道,“你这贱婢,为何打我?” 崔梦之冷笑一声,“你是妾室,我为正妻,我命丫鬟打你,打你便打了,还要理由?” 柳姨娘梨花带雨地哭道,“您怎能如此蛮横?英国公府如今还不是您说了算。” 崔梦之又示意璐霜,“给我接着打。一个外室出身的贱人,这般无礼,实在可恨。” 璐霜左手一巴掌右手一巴掌扇向柳姨娘,柳姨娘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又听到崔梦之说,“我出身宁国公府,皇后母族,你不过一个贱婢,也敢叫嚣于我。今日我打你,便是要让你知道,世家贵女的颜面不容侵犯,你当日在府门前让我颜面尽失,逼我允你进府,如今我就是你的主母,打你,你便受着。” 柳姨娘在这一刻,突然不知道自己进府是好是坏。从前自己虽是外室,但到底得英国公世子宠爱,给自己安置的院子里有丫鬟婆子伺候着,自己也过得像个当家太太一样舒服。 如今强逼着英国公府里的主子入了府,惹得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被皇后训斥,世子如今对自己似有怨气,十分冷淡,英国公夫人更不用说,自从宫里回来,便闭门不出,一心抄经。 现下她一个姨娘,受世子夫人刁难,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谁,能为自己出头。 柳姨娘忙跪在地上,“夫人恕罪,是妾身有错,妾身不知礼数。” 崔梦之淡淡瞥向柳姨娘,示意璐霜停了手。 “今后你便好好在你院子里待着,若是敢无事生非,我定不饶你。” 崔梦之说完,摆了摆手,示意柳姨娘退下。 过了一会子,俞绍衍一身青色锦袍来到崔梦之院子里,看了崔梦之一眼,见崔梦之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没话找话似的,问道,“我听说,你今日打了柳氏?” 崔梦之听到这话,无波的眼眸才动了动,转头看向俞绍衍,不得不承认,俞绍衍确实是一表人才,他认真看一个人的样子,会不自觉地让人觉得,俞绍衍是不是对这个人情根深重。 可崔梦之知道,并不是,俞绍衍这副外表,不知骗了多少小姑娘,也骗了当初的她。 她以为,俞绍衍是个俊朗公子,皎皎明月,温润如玉,却不知,他竟是那样的浪荡子。 可如今被这样一副面容看着,崔梦之只觉得自己有气发不出,淡淡道,“是我打了她,她不知礼数,不敬主母,该打。” 在俞绍衍心中,柳氏不过是个玩乐的东西,崔梦之想打便打,他自那日在宫中一别,回到府中,已经许久未见崔梦之,今日回府,不知怎得,竟走到崔梦之的院子里了。 心里想向崔梦之服个软,可话梗在喉中,不知该如何开口,清了清嗓子,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到崔梦之说,“怎么?世子这是觉得自己的小妾被我打了,跑来向我兴师问罪?” 俞绍衍看着面前女子冷淡疏离又有些刻薄的话语,那些服软的好话一时之间,全都不知该如何说出来,从口中蹦出来的话,便变成了,“是啊,你敢打本世子的小妾,实在是胆大妄为。” 当俞绍衍听到自己说了这番话的时候,他也心惊了一瞬,不知为何盘旋在心中许久的服软的话变成了这番恶言。 崔梦之看向俞绍衍,似是觉得果然如此,只道,“我就是胆大妄为,你能奈我何?是还想被宫里的皇后娘娘训斥?” 俞绍衍一甩袖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落荒而逃。 而崔梦之,看着俞绍衍离去的背影,眼里的软弱才暴露出来。 泪水一滴滴滑落,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花前月下,刚成亲那段时间,他们过得还是很好的,夫妻琴瑟和鸣。 她记得,俞绍衍练武练的极好,有时会特意舞剑给她看;她还记得,俞绍衍会从街上回来时给她带些小食,开心地问她好不好吃。 可不知为何,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摸样? 第135章 荔枝 这日,朝堂之上,出了一件大事。 江南洪水决堤,灾情严重,百姓食不果腹,天子悉数闻之,心中忧虑。 今日在朝堂之上,御史大夫上达天听,江南洪涝,百姓危难,朝臣为如何处理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监察御史陈峰出列,躬身行礼,“启禀陛下,臣以为,江南地处长江下游,经济一向富庶,如今天降灾情,百姓罹难,应立即派出朝中官员去江南赈灾。” 靳淮宸岂不知道此理,点了点头,“那监察御史觉得何人应被派去赈灾?” 陈峰想了片刻,继续道,“臣认为,新科状元郎冯才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可将此人调到户部,派冯大人前去赈灾。” 靳淮宸想了想,盘了盘自己的佛珠,只道,“冯才自是可以,只是冯才毕竟入朝不过一年,朕恐他经验不足,独自一人不能办好差事。” 这时,吏部尚书傅明达出列,因着他也是寒门出身,一步一步凭着自己走到吏部尚书的位置,是以对冯才颇有惺惺相惜之意,想着若是冯才能将此案办好,以后仕途自可平步青云。 只听傅明达说道,“陛下,臣以为,冯大人虽入朝不过一年,但他性子刚毅,百折不挠,平日里办差也是兢兢业业,若是陛下担心他一人会办不好差事,不若再派一人一同前往。” 靳淮宸点点头,心中思量。 平王靳嘉良自被封王之后,并无大的建树,在科举舞弊一事中侥幸逃脱,平王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平王在朝中任着户部侍郎的职,见父皇还要再派一人去赈灾,便鼓起勇气自谏,“父皇,江南洪涝灾情,儿臣闻之,亦心痛万分,儿臣愿意前往江南赈灾。” 靳淮宸有些惊讶,这段日子平王老实本分,他心中对平王才有了几分满意,如今见他愿意前往江南赈灾,淡淡点了点头,“平王这段日子差事办得尚可,如今又主动请缨,朕焉有不准?准了。” 又看向朝臣,继续道,“朕调任翰林院学士冯才为户部员外郎,与户部侍郎靳嘉良一同即日前往江南赈灾。” 平王听后,大喜,这次,他定要办好差事,让父皇刮目相看。 ----- 未央宫里,靳淮宸下了朝,便去未央宫看皇后。 皇后如今有孕三月,孕吐地厉害,小脸不可避免地憔悴了许多。 靳淮宸刚刚步入未央宫,便听到崔思洁的干呕声,宫女端着痰盂立于一侧,靳淮宸有些心疼,走过去抱住崔思洁,端了盏茶递到崔思洁手中,“昭昭,可好些了?” 崔思洁因着干呕许久,眼睫上沾上泪水,见靳淮宸过来了,心中欢喜,“好多了,陛下。” 崔思洁想到靳淮宸从上早朝到现在都未用膳,便道,“陛下还未用膳”,又看向宫人,“快摆膳。” 宫人们恭恭敬敬地端上膳食,摆在八仙桌上。 靳淮宸扶着崔思洁坐到桌子旁,崔思洁心里念着靳淮宸用膳,自己却是没有一丝想用膳的意思。 这可把靳淮宸愁坏了,“昭昭,不用膳怎么行?朕瞧你这段日子都瘦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崔思洁闻着桌上盘碟中传来的鱼腥味,便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靳淮宸忙叫人将鱼撤了下去。 崔思洁接过夏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上的泪,“陛下,妾身想吃些荔枝。” 靳淮宸见这女人终于有想吃的东西了,喜甚,唤来大监,“你去传旨福建总督,让他务必将今夏福建的荔枝悉数送到京里来。” 大监应是。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福建总督接到圣旨后,十分讶然,京中已经许久没有什么圣旨传到福建了,如今乍一接到圣旨,竟是天子要求运送荔枝给宫里的娘娘。 于是,几日之内,福建总督扳下政令,高价收购福建岭南各种植荔枝大户所种的荔枝,福建各商户欣喜若狂,官家收购,所出价格极高。 原本他们年年都需担心荔枝价贵,不易卖出,如今官家开出高于几倍的价格,收购品种极好的荔枝,各商户忙采下自家所种荔枝,一箩筐一箩筐搬到马车上。 荔枝须冰镇方可存放久些,是以福建岭南的荔枝被冰镇着,快马加鞭,一个月之内,送到了京城。 夏日正是闷热的时候,崔思洁却看到了陛下赐下来的一箩筐一箩筐用冰镇着的荔枝。 一时之间,崔思洁眼神亮晶晶的,这段日子,她想荔枝想得紧,陛下见状,也不断地催促岭南那边,如今,终是见到荔枝了。 剥开一颗颗荔枝,果肉饱满,崔思洁放进嘴里,冰冰凉凉地,甜丝丝的滋味,让崔思洁胃口大好。 靳淮宸见这段日子一直孕吐,食欲不佳的崔思洁,如今终是眉开眼笑,他也跟着高兴,下旨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给福建总督,大赞其差事办得好。 而这事,朝中大臣自是人人得见,天子对未央宫娘娘的宠爱,可见一斑。 第136章 闵鸿达 裴川如今被陛下封为皇商,在京城中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听闻朝中派钦差大臣去江南赈灾,天子特拨了二十万两白银赈灾。 裴川作为天下商人表率,捐了五万两白银于朝廷,天子听后,喜甚,大加赞赏裴家皇商风范。 于是,平王靳嘉良并户部员外郎冯才带着二十五万两白银前往江南赈灾。 平王因着科举一事,对冯才颇有忌惮,毕竟当时他吩咐顶替的考生,便是冯才。 然科举舞弊一案硬是凭借着冯才的一己之力,让天子重审此案,重开科考,冯才终是得中状元。 当时平王推出了吏部侍郎许浩波做自己的替死鬼,是以朝中众人都以为是吏部侍郎许浩波受文信侯指使,方顶风作案,行冒名顶替之事。 如今平王虽逃过科举舞弊一事,但到底心中戚戚然,面对着冯才也有几分不自在。 靳嘉良和冯才分别骑着马并排走着,靳嘉良笑着朝冯才说,“冯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啊,连中三元,状元及第,如今又和本王一起去江南赈灾,想来回京之后定是仕途坦荡。” 冯才谦虚地笑了笑,“王爷谬赞,您是陛下的儿子,臣日后还要靠您提携一二。” 靳嘉良见冯才对自己态度无二,方才松了口气,眼睛眯成一条线,“冯大人真是谦逊,本王如今也未有什么建树,不过是仰仗父皇天威。冯大人这样果敢的人,才是朝廷的肱骨。” 冯才朝靳嘉良抱拳行礼,“下臣愧不敢当,王爷若是以后有用得到下臣的地方,尽请吩咐。” 靳嘉良大笑起来,连连应好,“好,冯大人不必多礼。” 两人就这么相互吹吹捧捧,一路到了江南。 江南总督闵鸿达自听闻京中来了钦差大臣,便一直战战兢兢。 他主管江南各项事宜,如今江南洪灾,百姓困苦,朝廷派官员来赈灾,他自是要好生接待,还要把洪灾一事压下去,毕竟,他这些年在江南这块富庶地界,也贪了不少。 而且,此次江南洪灾,实是因为堤坝坍塌,而堤坝之所以坍塌,皆是因为他当年奉朝廷之命,修堤坝时贪墨了些银子,修建堤坝时偷工减料,才造成今日的情况。 若是这些事情,都被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查出,那他可不得灭族抄家。 是以,江南总督闵鸿达自接到朝廷消息,心便一直提在嗓子眼里。 -------- 平王靳嘉良和户部员外郎冯才带着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月后,到了江南地界。 京城在天子脚下,政治昌明,经济繁荣,百姓祥和,然到了江南,洪涝严重,百姓无法再事生产,靳嘉良和冯才便感受到荒凉萧瑟之感扑面而来。 江南总督闵鸿达昨日便接到消息,平王和户部员外郎这两个赈灾的主事官今日就到。 于是一大早,闵鸿达便带着官府里的各个官员,到浙州城外迎接靳嘉良和冯才。 江浙地区一向富庶,若不是此次洪灾,只怕还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京中官员外调时,有许多都喜欢往江南调,皆因易出政绩,还顺便可以贪墨些巨商大贾送上门的银子。 是以浙州城的城门,修的精巧万分,带着独属于江南地区的温婉和精致。 闵鸿达提前打听了一番,知道此次来的两个主事官,一个是当今天子的儿子平王,一个是今岁的新科状元郎,暗暗心惊,只怕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夏日里日头正大,闵鸿达和一众官员在太阳底下,后背几乎都要塌湿,左盼右盼,盼了许久,还是不见来人。 一个官员擦了擦额上的汗,“闵大人,这京里的钦差大臣怎得还不来?不若我们先回去歇息片刻,用些午膳,再来?” 闵鸿达听到这话,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张大人若是想回,可以自行回去,本官是江南总督,自是要在这里迎钦差大臣。” 闵鸿达心里骂了句蠢货,他现在心里正害怕着,想着怎么和京里来的主事官打好关系,这小子倒好,还撺掇他回去用膳,用什么狗屁膳,京中来人,说不定就是要抄家灭族掉脑袋的事,这小子还有心情用膳? 那官员听到闵鸿达这话,也不敢再说什么回去的话,只道,“下官无状,请总督恕罪。” 闵鸿达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行了,等着。” 终于,浙州城外,映入江南这些地方官员眼帘的,便是两个主事官骑着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众官员和士兵,押送着几十个大箱子。 闵鸿达老谋深算,一看便知那箱子里,只怕押送的全是银子。 而那两个主事官,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玉冠束发,英气十足,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瞧着虽没有旁边男子的气势,但也是极英俊的。 闵鸿达心里想着,那青色锦袍的应是平王,那蓝色锦衣的应是户部员外郎。 靳嘉良和冯才一个月风尘仆仆,匆匆忙忙,才赶到浙州城。 隔着老远,他们便瞧见一众浙州地方官在城门口迎接,皆是身着官服,领头的那官员瞧着有四十左右,蓄了须,朝他们迈步走来。 只见那官员躬身行礼,“下官江南总督闵鸿达见过钦察大人们。” 靳嘉良翻身下马,勾唇扯出笑容,“原是江南总督,闵大人,请起,不必多礼,本王此次奉皇命前来赈灾,诸多事宜还要仰仗闵大人。” 闵鸿达见这一青色锦袍的男子自称“本王”,便知他所料不错,此人是平王,见平王殿下对自己态度和蔼,闵鸿达心里稍稍安定,“平王殿下,下官仰慕平王殿下多时,殿下奉旨赈灾,下官定是从旁协助,确保殿下不负皇命。” 不得不说,闵鸿达对人性的深谙,他知道平王来此赈灾就是为了有所建树,让天子赏识,而他的一番话,无疑给平王添了定心丸。 平王听到这话,登时笑了起来,“闵大人谬赞了,本王有闵大人从旁协助,想来定是事半功倍。” 这时,闵鸿达将视线转到旁边的冯才身上,“想来这位就是新科状元郎冯才冯大人?冯大人果真是一表人才。” 冯才性子一向耿直,尤其不喜欢溜须拍马的官员,短短数句话,冯才便知闵鸿达是个喜欢谄媚上级的官员,只淡淡道,“不过是陛下不愿在下蒙尘,愿意重用于我,是我的幸运,此事自不必提。” 闵鸿达见冯才表情淡淡,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那谄媚的表情登时有些绷不住了,收了收快笑歪了的嘴角,继续道,“平王殿下,冯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请随下官前往官府用膳。” 靳嘉良点了点头,“如此,有劳闵大人。” “殿下哪里的话,能迎接殿下和冯大人,是下官的福分。” 第137章 试探 平王靳嘉良与户部员外郎冯才随着江南总督闵鸿达到了江南官府。 江南地界,小桥流水,窄窄的巷道里,透露出几分古朴与宁静。 这几日又下起了丝丝小雨,江南的雨,总是不断的,正午时分还闷热地紧,如今天上倒是飘起了细雨,带着湿热的水汽,往人的鼻尖上涌。 闵鸿达身旁的小厮赶紧拿出伞,给闵鸿达打上,闵鸿达使了个眼色,接过小厮手里的雨伞,径直向平王身侧走去,“殿下,下官给您打上伞,江南雨繁,今日竟是又下起了雨。” 江南这边的官员有几个也十分有眼色,浙州通判章临平日里是闵鸿达的副手,看见自己的上官给那京里来的平王殿下打上伞,章临也接过随从手中的伞,走到冯才身边,“冯大人,雨大恐衣湿,下官为您撑伞。” 平王靳嘉良见江南总督闵鸿达如此知情知趣,笑了笑道,“何须闵大人亲自为本王撑伞,让本王的随从来即可。” 闵鸿达蓄着须的嘴角也勾起几丝谄媚的笑意,“殿下说得哪里话,为殿下撑伞,是下官的分内事。” 这话一时之间,让靳嘉良心情好极。 冯才见平王靳嘉良不再推脱,便也跟着向浙州通判章临道谢,“多谢这位大人,有劳,不知大人是?” 章临从冯才和靳嘉良下马,便开始观察这两位钦差,章临此人,之所以能常年做闵鸿达的副手,便是因此人察言观色能力极强。 于是,不过是刚才见面的短短几句交锋,章临便发现,这位新科状元郎冯才,似是不喜官员谄媚,于是便做出一副老实的直臣模样,恭敬说道,“回冯大人,下官浙州通判章临。” 冯才点了点头,只道,“原是章大人,幸会。” 冯才看着江南的细雨迢迢,两条道路中间便是河水穿过,河水上每隔个几十米便有一座小桥拱立其上,白墙灰瓦,冯才觉得章临此人颇和他心意,便多问了几句,“章大人,这江南地区一向富庶,往日里未发洪灾时百姓可多?” 章临听到这冯大人问他江南的情况,想了片刻,答道,“回冯大人,那是自然,往日里,江南百姓走街串巷,巨商大贾,事生产者,更是数不胜数。” 冯才继续问道,“可知此次为何会发洪灾?” 章临一听到冯才问这事,便警钟大作,闵鸿达是他的上官,对他有提携之恩,这些年,闵鸿达作为江南总督,贪墨了多少,他自是一清二楚。 水至清则无鱼,他章临深处泥潭,自是不可能一尘不染,也跟在后面贪了不少。 江南水灾,他和闵鸿达都一清二楚到底是何缘故,只是如今还不知道这冯才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他自是不能如实相告。 “回冯大人,江南洪灾,无非是暴雨倾盆而至,洪水淹没了百姓房屋,才致此灾祸。”章临斟酌着语句,回道。 冯才听到章临这话,淡淡地笑了笑,“原是如此,想必章大人和闵大人这段日子也是辛苦了。” 章临见冯才不再追问,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只道,“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冯才不再言语,他从小和寡母生活在村子里,寒窗苦读数载,经历各种磨难和白眼,甚至自己被冒名顶替,顶着残腿申冤,幸天子英明,重开科考。 他一介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何事不懂?怎会不明白这章临在自己面前的这点子掩饰? 若是他看不穿这闵鸿达和章临的矫饰,还真是叫他枉受天子信任。 这江南,真是富贵迷人眼,官员贪腐盛。 不过这岔子事还真是不能怪如今的天子永德帝。 这江南的官员已经待在这里有数年,那时还是太皇太后独揽大权,如今不过是这些事随着太皇太后的薨世,加之今时水患之故,被爆了出来。 永德帝爱民如子,百姓受苦,他岂能不管。 永德帝善于识人,他焉会不知,冯才学识渊博,檄文又写的极好,为人刚正不阿,心细如发,让他来担任钦差再合适不过。 至于平王,永德帝到底念着旧情,平王是他为晋王时便册封的世子,跟在身边教养了数年,说没有一点感情,自是假的,派平王来江南,也是想让他在冯才的帮衬下,能有所建树。 靳嘉良和冯才由江南总督闵鸿达领着,一行人终是到了江南府衙。 将押运的赈灾粮和赈灾银一一由着官兵搬进府衙的库房里,靳嘉良和冯才堪堪歇下。 闵鸿达大摆宴席,为靳嘉良和冯才接风。 靳嘉良自小就没受过什么苦,顺顺利利被封了平王,虽父皇未将他封为太子,心中不甘,但到底亲王之尊,赶路赶了一个月,舟车劳顿,如今见这江南总督闵鸿达设宴款待,自是高兴的很。 冯才就不这么想了,他从小过惯了苦日子,就是如今入朝为官,依然简朴度日。 当下江南百姓因着水灾,还饿着肚子,这些江南的官员倒是吃着珍馐佳肴,虽说是款待他们,但他心中到底不喜。 第138章 美人关 平王靳嘉良和户部员外郎冯才在各自屋内歇息了片刻,便去赴宴。 江南总督闵宏达见靳嘉良和冯才一行人走过来,忙起身:“殿下,您请上座。” 靳嘉良摆了摆手,笑道:“闵大人客气。” 闵宏达见靳嘉良似是有意推脱,继续道,“殿下,您莫要推脱,您是贵胄,自是要上座。” 靳嘉良眼皮不轻不淡地抬了下,笑意更浓,“既然如此, 本王便不再推脱了。” 这江南总督也是个心思细腻灵巧的人,特意让下人在殿内上首设了两个座位,以免平王坐在上首,另一 钦差坐在下首,让另一位钦差尴尬。 闵宏达眯着眼对冯才笑着说,“冯大人,您也请上坐。” 冯才推脱道,“这位置阖该是闵大人坐,闵大人请上坐。” 闵宏达听后连忙说道,“那怎么行?冯大人自京中来赈灾,在下作为江南总督,必要好生招待殿下和冯大人,冯大人,您请。” 靳嘉良见状,拍了拍冯才的肩膀,“冯大人,闵大人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推脱了,莫要辜负了闵大人的一番好意。” 冯才听后,应声在上首坐下。 宴席开始,案前摆着独属于江南风味的精致菜肴,尝起来还有丝丝甜味,江南的菜总是偏甜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桌案左侧,用琉璃盏盛着诱人的鲜果,饱满精致,靳嘉良时不时地捏颗葡萄填进嘴里。 小巧典雅的酒盏中盛着淳烈的酒,闵宏达先后向靳嘉良和冯才敬酒。 几杯酒下肚,靳嘉良的脸微微泛红。 只见闵宏达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几个身着粉红色衣裙的舞女,摆动着婀娜的身姿,摇曳起舞。 位于最中间的那个舞女长的最为美艳,只见她抬手,提臀,捏着兰花指,伴着鼓点转圈。 衣裙随着舞女的动作飘动,看起来美极。 靳嘉良来了几分兴致,眼神中有些许欲色,“闵大人,这江南女子还真是美啊,与京城女子比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闵宏达心中玩味,听到平王殿下这话,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平王殿下爱美人,倒是好办了。 闵鸿达清了清嗓子,说道,“殿下,这是下官专门搜罗来的扬州瘦马,可决非一般女子能比的。” 靳嘉良听后,心中惊讶,“早就听闻扬州瘦马名声远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闵鸿达勾起唇角,那中间领舞的女子,是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尤物,是他专门搜罗过来的扬州瘦马,身姿格外妖娆。 一舞毕,众舞女停在堂前,靳嘉良有些意犹未尽,看见舞女退出殿外,平王靳嘉良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那领舞的舞女,魂不守舍。 闵鸿达瞧见靳嘉良的神情,心里乐极,看了身后的下属一眼,那下属会意,转身离去。 宴席间一派歌舞升平,江南这边的官员都在细细揣摩两位钦差的心思喜好。 那平王靳嘉良似是对他们的安排颇为满意,而那吏部员外郎冯才,一场宴席下来,面不改色,一看便知,是个耿直的性子。 靳嘉良有些意兴阑珊,准备回去休息,却见闵宏达凑过来说道,“殿下,下官准备了一份大礼给您,如今已经放在您的房里了。” 靳嘉良挑了挑眉,“哦?何物啊?” 闵宏达露出隐晦的笑意,“殿下,您自去看,便知道了,下官保证您定会满意。” 这话勾起了几分靳嘉良的兴趣,“行,本王就回去看看闵大人送的什么好东西。” 靳嘉良今日喝酒喝得不少,左摇右摆地由下属搀扶着回到屋内,竟见席间那个让他惊艳的女子,现在赫然躺在了他的床上。 只见那女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轻柔的嗓音乖巧地说道,“殿下安好,奴婢奉闵大人之命,前来侍奉殿下。” 靳嘉良看着眼前女子勾人的神情,纤细的腰肢盈盈弯弯,瞧着就想让人伸手一握,登时笑了。 这江南总督闵鸿达,真是个妙人。 靳嘉良凑近那女子,淡淡地嗓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妩儿。” “妩儿?好名字。可是妩媚的妩?你这样子,倒真是与名字相配。”靳嘉良笑起来,对眼前这女子十分满意。 女儿香萦绕在靳嘉良鼻尖,他深深地在妩儿的胸口处吸了一口,“妩儿,你可真香。” 说着,靳嘉良忍不住动了动喉结,却见妩儿伸出细腻的手,轻轻地摸上了他的喉结,一阵痒意袭来。 男子的喉结是轻易摸不得的,靳嘉良被妩儿的这一套动作弄得身体火烧火燎,一把捉住妩儿作乱的手,“你真是个尤物,扬州瘦马,果然名不虚传。” 妩儿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眼神中竟全是无辜,“殿下,让妩儿来伺候您。” 妩儿身上不过只着了一层纱衣,里面的粉色肚兜若隐若现,修长的脖颈,以及肚兜下鼓起的两个山峰,都勾得靳嘉良挪不开眼。 靳嘉良只觉得妩儿在自己身上的两只为他脱衣的手,不但没有伺候到他,反而弄得他满身燥意。 靳嘉良自己撤下衣物,不再由着妩儿有意无意的挑逗,而是转客为主,一下子压在妩儿身上。 “让本王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是扬州瘦马。” 靳嘉良喑哑的嗓音低低说道。 妩儿见身躯高大的男人压过来,眼神中有几丝俱意,她在香悦楼里一直十分受姚妈妈重视,自在香悦楼里出阁以来,还从未伺候过人。 姚妈妈听说江南总督闵鸿达来挑选瘦马,献给京中来的钦差,给她讲清楚了利弊,送她去了闵大人那里。 初时,闵大人也想将她据为己有,但最后不知为何忍了下来,没有要她。 如今看来,应是特意为如今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子准备的,听人说,他是当今天子的儿子,平王殿下。 妩儿伸出细长的双臂,一把勾住靳嘉良的脖颈,软软的尾音轻声唤道,“殿下。” 靳嘉良微醺的眼神,看向这个艳丽的女子,一下子吻了上去。 红烛摇曳,伴随着床上两人的叮叮咚咚,站在屋外偷听的闵鸿达派来的下属,听到屋内这动静,露出戏谑的表情,离开了。 闵鸿达如今还在官衙中未离去,就是在等着平王这边的消息,见下属一脸春意的跑过来,“闵大人,成了。” 闵鸿达笑了笑,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即便是当今天子的儿子,皇亲贵胄,不也如此吗?” 第139章 童趣 京中。 崔思洁这段日子,孕吐好了许多。 尖尖的脸庞如今也变得有些圆润,小腹微微隆起。 今日是靳望舟去上书房读书的第一日,崔思洁早上给靳望舟好生穿戴一番,才让靳望舟带着小太监一同去了上书房。 崔思洁坐在榻上,心里想着儿子,“也不知望舟今天第一日进学怎么样?” 夏荷在一旁给崔思洁揉着腰,“娘娘,您就放心,二皇子从小便聪颖过人,稳重自持,想来定是十分得夫子喜爱。” 崔思洁想着儿子小大人的模样,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望舟从小就是一副板正模样,明明想让本宫和他父皇亲他,抱他,就是死活不说,最后硬是弄成,本宫和陛下非要抱他,他才接受。不知道这副样子是随了谁。” 春雨在一旁笑着道,“那肯定是随了陛下,陛下不是总说二皇子‘此子类朕’吗?想来陛下儿时应也是这副端庄稳重的样子。” 崔思洁听到春雨这样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们可不知道,陛下瞧着是一副稳重模样,平日里在我面前,却是一会子头疼,让本宫给他捏捏头,一会子要抱着本宫睡觉,将本宫搂得喘不上来气,哪里还有一点帝王模样,分明就是个登徒子。” 殿内的宫女听到这话,都心里偷笑起来,这陛下在娘娘面前,可不是会撒娇极了。 她们平日里见着时,都十分无奈,每次听到娘娘吐槽陛下,她们都感慨帝后感情真好。 冬枝吐了吐舌头,“娘娘,您快别说了,谁不知道陛下只有在您面前,才褪去一身冷冽,如今您还不知好歹了。” 崔思洁被冬枝说得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冬枝,现在连你也会调笑本宫了。” 殿内主仆几人笑得正欢,靳淮宸走了进来。 靳淮宸未让殿外宫人通报,甫一进来,便见崔思洁娇娇软软地坐在美人榻上,头上的钗环随着她的欢声笑语左右摆动,晃动着靳淮宸的心。 靳淮宸走上前,喑哑的嗓音低声问道,“昭昭,何事如此开心?” 崔思洁见靳淮宸过来了,眼前一亮,由宫女扶着起身,靳淮宸见崔思洁要起来,走向崔思洁,代替宫女的位置,抚住崔思洁的腰肢。 只听崔思洁娇软的语气说道,“陛下,今日是望舟第一日进学的日子,臣妾刚刚在和宫女们说望舟性子沉稳,今日定是顺利。” 靳淮宸听到崔思洁这话,挑眉说道,“望舟是朕和皇后的儿子,谁敢找望舟的不是?嗯?你这女人,真是喜欢多想。若是夫子为难望舟,朕罢了他的官。” 崔思洁一听这话,嗔怪道,“陛下,您若是如此行事,可不就是暴君了?” 靳淮宸连连安抚道,“朕不过是开个玩笑。昭昭莫要在意,况朕的儿子,确实卓越,性子沉稳,遵礼守法,又有哪个夫子会不喜欢呢?” 崔思洁见这男子一见自己,就时不时得不着调,非要自己嗔怪一番,才好好说话,瞪了靳淮宸一眼。 这时,靳驰仁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一下子要冲到崔思洁怀里,“母后,母后,你快看,姐姐给我做了一只小兔子。” 崔思洁下意识地护住肚子,靳淮宸自然注意到了怀里女人的动作,连忙拉住靳驰仁,“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这段日子不要闹你母后,听见没?” 靳驰仁年岁还有些小,见自己被父皇拉住,没有被香香的母后抱住,睁着疑惑的双眼,看向靳淮宸,“父皇,你说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不能闹母后?” 靳淮宸看向靳驰仁,伸出宽大的手掌,拍了拍靳驰仁的小脑袋,“因为你母后肚子里有你的弟弟妹妹,你不能冲撞到你母后,知道吗?” 这话让靳驰仁这个小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伸出小手,看向崔思洁,“弟弟妹妹?在母后的肚子里吗?母后,那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崔思洁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崔思洁坐在榻上,拉着靳驰仁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靳驰仁这才意识到,母后的肚子似是不像以前那么平坦,有些鼓起来,“母后,这里面有我的弟弟妹妹吗?” 崔思洁见靳驰仁似是充满好奇,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驰仁,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靳驰仁想了想自己的姐姐靳棠栎,整日里和他对着干,鼓着腮帮子说道,“父皇,母后,妹妹会像姐姐一样,整日里和我对着干吗?你们不知道,姐姐总是欺负我,我还回去,她又开始哭哭啼啼,说要找父皇母后告状。” 崔思洁和靳淮宸都笑了起来。 靳淮宸强装严肃着对靳驰仁道,“你是男子汉,自然要让着女孩子,你姐姐本就同你一般大,你平日里要让着你姐姐,知道吗?” 靳驰仁虽然有些憋屈,但还是点点头,“是,父皇,儿臣定会让着姐姐的。” 又想了想,晃着脑袋继续道,“不过我还是想要个弟弟,这样我就能和二哥一起带着弟弟玩了。” 崔思洁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那到时候姐姐怎么办?你们三个人一起玩,姐姐呢?” “我们三个男孩子保护姐姐。” 靳淮宸听见靳驰仁这话,看着儿子调皮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靳驰仁似是觉得崔思洁的肚子十分神奇,问道,“母后,过段日子,弟弟就出来了吗?” 崔思洁温柔点头,“是啊,过段日子,母后肚子就会变大,然后小弟弟就要出来了。” 靳驰仁笑了笑,摸着脑袋,似是还不明白这些事,转身跑开,“父皇,母后,儿臣出去玩了。” 崔思洁知道这小子生性莽撞,忙嘱咐道,“驰仁,你慢些,莫要摔着碰着。” 靳驰仁满不在意,“知道了,母后。” 第140章 可堪大任 靳淮宸和崔思洁一同用过午膳,崔思洁心里想着靳望舟,便对靳淮宸说道,“陛下,我们一同去上书房看看望舟?臣妾心里一直念着望舟,不知道他第一日在上书房怎么样?” 靳淮宸见崔思洁这神情,自是应了,“好,朕吩咐大监准备銮轿。” 靳淮宸平日里来未央宫,因着未央宫与勤政殿离得很近,是以一向是带着大监直接走过来。 但如今崔思洁有孕,胎象又不稳,靳淮宸自是不想让崔思洁有任何风险,于是便吩咐准备銮轿。 大监恭敬应是。 退出殿外,大监摆了摆手,叫来自己的徒弟,“小李子,你去吩咐将陛下的銮轿抬过来。” 小李子躬身恭敬应道,“是,干爹。” 小李子跑的极快去办差,宫里的太监谁不知道小李子如今认了大监当干爹,心里纷纷想着这小子滑头,面上却不敢不恭敬,谁知道哪一日这小李子会不会得到贵人重用。 过了一会子,几个小太监抬着帝王銮轿过来了,那銮轿极大,瞧着十分宽敞,金丝薄纱轿帘随风飘荡,白色的羊绒毯铺在轿撵上,还有一串串珠帘点缀,一群身着宫装的宫女立于其后打着羽扇。 大监见帝王銮驾准备妥当,便轻手轻脚走进未央宫内,“陛下,娘娘,銮轿已经准备妥当。” 靳淮宸淡淡点头,看着还在一旁梳妆更衣的他的皇后,一身大红翡翠烟罗绮衣裙,因着有孕,脸上只堪堪着了些淡妆,头饰也尽量精简,只那只嵌珠珊瑚花簪,靳淮宸一眼就认出了,是他那日特意从自己的私库里挑出来送给皇后的。 靳淮宸面上露出笑意,“昭昭,你戴这支钗环真美。” 崔思洁冷不丁被这男人一番夸奖,脸蛋变得红扑扑的,“陛下,您今日也分外俊朗。” 靳淮宸听到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轻声对崔思洁说道,“昭昭,我们走。你今日和朕一起,坐在朕的轿辇上。” 崔思洁朝靳淮宸笑了笑,没有推脱。 由着靳淮宸将自己扶上轿辇,崔思洁被男人揽在怀中,他身上的檀香盈盈绕绕,让崔思洁有些微微沉醉,靠在男人宽大的胸膛和肩膀,她只觉得无比安全和满足。 抬帝王銮轿的太监都是身强体壮、脚力轻快的,很快便到了上书房。 崔思洁吩咐莫要惊动上书房的夫子,只悄悄和靳淮宸走下轿辇,凑在窗户旁看靳望舟。 小望舟坐的笔直,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听着夫子讲课。 只如今宫中陛下惟她一人,年龄该入学的皇子也便只有望舟一个,崔思洁瞧见只他一个小小的身板坐在上书房中,突然想到,应给小望舟挑选几个伴读。 耳边只听那夫子讲到,“孔子有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殿下,您能跟老夫说说,孔子所说的这句话是何意吗?” 靳望舟听到后,脸上表情一丝不变,口齿清晰地说道,“回夫子,这句话意思是,自己想要立的住,就要先让别人立住,自己想要通达,就要先让别人通达。我认为,为君者,为人者,想要有一番作为,就要先学会施恩于人,当自己的恩惠泽披四海,则自己便能通达。” 夫子没想到靳望舟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言论,十分惊讶,正准备夸赞一番,却见身着帝王常服的天子走了进来。 只见天子拍手称赞,眉飞色舞,应是对二皇子的这一番回答极为满意,“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此子可堪大任。” 殿内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给天子行礼,脑海里却回想着天子刚才的那一番话,这二皇子,恐怕才是陛下嘱意的太子。 夫子猛地见到天子进来,忙跪地行礼,“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望舟见到父皇过来了,身后跟着过来的还有母后,那双眼登时便亮起来,“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崔思洁看着靳望舟这般沉着稳重的样子,连忙走上前,“好孩子,快起来,让母后看看。” 靳望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唤了声,“母后”,似是不乐意皇后在父皇和夫子的面前还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靳淮宸摆了摆手,示意夫子起身,“夫子辛苦,今日二皇子学得如何啊?” 夫子刚才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了陛下的那句“此子可堪大任”,自是知道天子是何心意,当下夸起了靳望舟,“陛下,二皇子天资聪颖,悟性极高。” 靳淮宸听到这话,心情美极,还在想刚刚靳望舟的那一番稚言,不过六岁,便能说出“将自己的恩惠泽披四海”的话,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选吗? 自继位以来,他不是没有思虑立太子的事,他自是要将太子之位留给自己的亲子,可如今平王已经快过而立,而靳望舟还如此小,所谓盛极必衰,他怕施予小望舟太多的圣恩,反而使他无法承受,招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这也是昭昭的意思。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虽说他会护着小望舟,但自古以来,立储一事,谁不是斗得头破血流? 是以他想等靳望舟稍微大些,再思虑立太子。 今日却无意之间听见小望舟的这样一番话,靳淮宸嘴角微扬,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已经长成了他所企盼的样子。 一时之间,靳淮宸神采奕奕,“如此,日后二皇子的学业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夫子。” 上书房里的夫子在天子面前,自然不敢拿乔,连连说道,“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为二殿下讲学。” 崔思洁则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听到夫子夸赞自己的儿子,她当然高兴,蹲在靳望舟面前,眉眼弯弯地看向靳望舟,“望舟,你在上书房要听夫子的话,知道吗?母后在未央宫等着你下学,给你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金陵丸子。” 靳望舟点点头,“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好好听夫子讲学。” 然天子的“此子可堪大任”到底是传到了宫外平王府,平王妃薛如意甫一听闻,脸色十分不好。 第141章 上心 平王府。 今日薛如意的弟弟薛舟火急火燎地来了平王府,刚坐下,喝了几口茶,便对薛如意说道,“姐,你知道宫里陛下怎么说二皇子的吗?” 薛如意见弟弟薛舟一身蓝色锦袍,额上冒出了些细汗,一脸疑惑,“怎么说的?” 薛舟见薛如意这疑惑的表情,登时急了,“陛下说二皇子‘此子可堪大用’。姐,你说,陛下是不是不打算立姐夫为太子了?” 薛如意听到这话,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呢?私底下妄议陛下,陛下不是也没有明确的意思吗?” 薛舟见姐姐对立储一事如此不敏感,着急得很,“姐,姐夫若是被立为太子,您就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如今陛下只封了姐夫为平王,丝毫没有立姐夫为太子的意思,前几日又对着二皇子说了那样一番话,您就一点都不着急?” 薛如意被弟弟这么一番说辞惊醒,是啊,靳嘉良以前是晋王世子,可如今陛下践祚登基,却不见将平王立为太子,于是着急问道,“弟弟,你说的有道理,那可怎么办啊?陛下那意思,莫不是要将二皇子立为太子?” “姐,我来找你,就是与你商讨此事,如今殿下去了江南,不在京中,我们在这种时候,可不能因为姐夫不在京中,平王府无人主事,就任由陛下将二皇子立为太子。” 薛如意自是连连点头,“弟弟,你说的对。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薛舟心里还想着平王若是日后登基,他便是国舅爷,到时候,薛家一跃从雍州的普通世家成为京中的顶级权贵,这是多么大的权势诱惑,如今自然不能眼看着快要到手的鸽子飞了,当下心一横,“姐,你若是信的过我,此事便交由弟弟去办。” 薛如意本就是个闺阁女子,心中成算不多,从前在雍州时,与崔思洁关系尚好,有着这脾性好的婆婆护着,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可如今,因着权力,她们必然要站在对立面了。 薛舟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到底让薛如意同意了,“行,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 英国公府。 俞绍衍正吊儿郎当地走在荷花池旁,却见崔梦之带着丫鬟迎面走来。 崔梦之今日身着一身白色古纹双蝶云行千水裙,头上梳着飞云髻,鹅黄的发簪立于其上,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崔梦之竟化了金帖妆,名门贵女的模样拿捏地十足。 见到他走过来,崔梦之竟是直接转身,仿若没有看到他似的,准备离去。 这可把俞绍衍气坏了,他是他的夫君,崔梦之在英国公府里,竟是直接对他视若罔闻。 俞绍衍快步迈向崔梦之,伸出自己宽大的手掌,一下抓住崔梦之细腻的玉手,“站住,你见到本世子,为何不行礼?” 崔梦之嗔目瞪向俞绍衍,水灵灵的眼睛非但没有威慑到眼前的男子,反而让俞绍衍的心颤动了一下。 俞绍衍耳边传来女子娇软却强装镇定的声音,“你松手。” 俞绍衍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依然紧紧攥住女子的手,“崔梦之,你须知,你是本世子的妻子,怎么如今在本世子面前,一点妻子的样子都没有?” 崔梦之听到这话,冷笑道,“妻子?世子也知我是你的妻子?你私置外室,让我颜面无存,整日里夜不归宿,你就是这般做人丈夫的?” 俞绍衍怎会不知,崔梦之所言桩桩件件,皆是他的错。 当下,俞绍衍有些底气不足。他不得不承认,他拦住崔梦之,就是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哪怕是听她骂骂她也好。 崔梦之说完这话,就一把甩开俞绍衍的手,带着丫鬟离去。 俞绍衍呆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崔梦之离去的倩影,衣裙随着微风飘飘洒洒,仪态端庄大方。 他突然有些后悔,那柳氏如何能与崔梦之这等的贵女相提并论,从前他真是猪油抹了心。 可是,如今崔梦之见自己要么直接离去,要么就是冷嘲热讽,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俞绍衍心里不快,叫来了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世家公子,在赏月楼里喝酒。 赏月楼是这些京中的公子哥们常聚集的地方,实际上不过是高雅些的青楼罢了,多少达官显贵在这里一掷千金,挥金如土,曾经的俞绍衍也是如此,只不过,今日他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雅间里,王妈妈扭着肥大的腰走过来,“各位公子,今日你们想见哪位姑娘啊?奴家将她们叫来伺候各位公子。” 宣平侯世子杨思源平日里与英国公世子俞绍衍关系极好,杨思源也是个喜欢花天酒地的人,挥了挥手,朝王妈妈说道,“王妈妈,今日还让那徐娘、瑶娘、婉娘、丽娘过来伺候哥几个。” 王妈妈听到宣平侯世子这话,脸上笑得像朵花,“好咧,几位公子,请稍等。” 徐娘、瑶娘、婉娘、丽娘一向是赏月楼里的头牌,价格极高,王妈妈自是知道面前的几位公子全是勋贵世家,每次一来便要点这几位头牌姑娘来伺候,高兴时再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王妈妈怎能不高兴? 只这会子,在一旁喝着闷酒的俞绍衍突然张口,“今日别叫了,爷不用人伺候。” 这话可是惊住了在场的众人,这英国公世子家中权势最盛,是以他们几位公子全都以英国公世子为尊。 此时荣安侯世子谈烨梁瞪大了眼睛,看向俞绍衍,“衍兄,你今日脑袋烧糊涂了?怎么不叫姑娘来了?” 俞绍衍看向王妈妈,朝她挥了挥手,王妈妈会意,见这位坐在中间的英国公世子今日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说,连忙转身退去。 见王妈妈离去,俞绍衍方打开话匣子,独自斟了盏酒,意兴阑珊地往嘴里灌了一口,“我那媳妇,崔梦之,如今见到我就像见到空气一样,转身就走,来个礼都不行。” 这话听得宣平侯世子杨思源和荣安侯世子谈烨梁一头雾水,俞绍衍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思源看向俞绍衍,一脸疑惑的说道,“衍哥,她不理你就不理你呗,正好你乐得自在,没人管你了,咱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跟没成亲前一样,多好了?你喝什么闷酒?” 俞绍衍瞪了杨思源一眼,还是不说话。 谈烨梁似是有些明白俞绍衍今天犯得什么病了,盯着他问道,“衍兄,你意思是不是嫂嫂如今对你视而不见,你心里不高兴?你喜欢嫂嫂?” 这话似是有些说到俞绍衍心坎里了,只见俞绍衍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想见她,想听她说话,哪怕是骂骂我也行,可如今她见了我竟是扭头就走。我这心里只觉得有口气上不来。” 谈烨梁一副十分懂这种风月事的样子,把玩着自己的玉佩,只道,“衍兄,我觉得你只怕是陷到嫂嫂身上了,你要是实在不得劲,不如就回家给她认个错,你们是夫妻,难道还能永远不说话了?” 俞绍衍老早就想这样做了,可又觉得自己一个英国公世子,在其他勋贵子弟面前呼风唤雨,一向是领头的那个,如今让她在崔梦之面前低头道歉,实在是拉不开这个脸面。 当下俞绍衍为难地说道,“也是本世子怎么能向一个女子低头?” 谈烨梁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衍兄,向自己的媳妇低头,有什么丢面子的?男子的面子是在外面挣的,回家就是要哄着媳妇,这你就不懂了?” 俞绍衍看向谈烨梁,“说得像是你挺懂似地。” 谈烨梁见俞绍衍不信,辩解道,“衍兄,你不知道,我爹好歹也是堂堂荣安侯,哪日里在府上不是哄着我娘?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娘说起这事来的时候,就眉飞色舞,脸上得意极了。” 说着,谈烨梁又拍拍胸口,“衍兄,听我的,准没错。你既然那么想和嫂子和好,就回去与她道个歉,好生哄一番。” 俞绍衍此时喝酒喝得已经脸色泛起了红晕,但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的脑子无比清醒,他决定了,他要回府向崔梦之道歉。 俞绍衍起身,拍了拍锦衣,甩了下衣袖,“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府,你们玩。” 杨思源见俞绍衍说着就要走,朝着谈烨梁说道,“你瞧这人,叫我们俩出来,谁知自己先走了。” 谈烨梁笑了笑,潇洒的打开折扇,“你别管他,你没看出来他这是对他那媳妇上心了吗?” 杨思源一脸不可置信,指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就他?” 谈烨梁吊儿郎当地笑着道,“别管他,杨兄,咱哥俩叫几个姑娘,今日好好玩一番。” 第142章 和好 英国公府。 俞绍衍一身酒气地走到崔梦之的院子里,院子的门已经上了锁。 夜色浓郁,凉风瑟瑟,一时之间,俞绍衍酒醒了大半,心里有些想退却。 俞绍衍就这样怔怔地站在凉风中,站了许久,脑海里全是从前刚成亲时他与崔梦之的种种过往。 犹记得娶亲那日,他牵上崔梦之细腻的小手,带着崔梦之一步步从宁国公府进入到英国公府。 崔梦之手持洒金小扇,坐在红色的床前,凤冠霞帔,那双红色的绣着珍珠的玉鞋牵动着他的心。 他当时堪堪抬起手,移开小扇,金扇下的崔梦之,妆容十分明艳,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他的心微动,他甚至想着和她长相厮守。 那时,崔梦之的眼中散发着耀眼的光,盈盈看向他,红唇微启,颤动着睫毛,红着脸唤他道,“夫君。” 他记得,崔梦之的声音也是那般好听,像是娇娇软软的小猫的叫声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爱怜。 后来呢? 后来,他与崔梦之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他兴致来时,会给她描眉,会给她挽发。 再后来,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总觉得只有崔梦之一个女人不得劲,便又去了青楼里夜夜笙歌。 他与崔梦之的关系便愈发疏离,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 如今,他竟是有些不敢敲崔梦之的院门。 鼓起勇气,俞绍衍抬手,敲了敲院门。“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静的月夜。 等了一会子,从院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丫鬟,俞绍衍认出来了,是崔梦之的贴身丫鬟于锦。 于锦看到俞绍衍一身酒气的过来,十分讶然,但面前的人毕竟是英国公世子,于锦不敢造次,恭敬行礼道,“世子安好,夫人已经歇下了。” 俞绍衍面上有几分尴尬,“无事,我去见见你们夫人。” 说着,还不待于锦回神,便径直迈着步子往屋里去。 屋子里,崔梦之其实还没有睡,不过是无事看些话本子罢了。 听到脚步声,崔梦之抬头,便看见俞绍衍走了进来,那步子,有些踉跄,想来应是今日又喝了酒。 崔梦之皱眉,“你来做什么?” 崔梦之原本以为等来的也会是俞绍衍冷嘲热讽的话,却没想到听见这男人说,“梦之,我错了,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男人的语调几近温柔。 崔梦之讶然,瞪大眼睛看向俞绍衍,鼻尖是他满身的酒气,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喝醉了吗?若是喝醉了别在我这里耍酒疯,回你院子里休息去。” 俞绍衍虽喝了酒,但他无比确定他此时此刻是清醒的,“我没醉,梦之,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嗯?” 崔梦之别开脸,转身欲走。 俞绍衍一把拉住她的身子,宽大的手掌捧住崔梦之精致的脸庞,薄唇吻了上去。 崔梦之被俞绍衍这番操作呆住了,回过神来,她想要挣脱男人的束缚。 然俞绍衍正动情地吻着,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加重了对崔梦之的禁锢。 崔梦之见无法挣脱,红唇被俞绍衍吻着,不觉间也软了身子,倒在俞绍衍怀里。 俞绍衍试探性地伸出舌头,随后强硬地撬开眼前女子的唇齿,与她的舌头缠绕在一起。 崔梦之的女儿香传到俞绍衍的鼻尖,俞绍衍只觉得深深沉醉。 过了许久,俞绍衍终是吻够了,松开了眼前的女人,眼圈猩红地望着她,“梦之,原谅我,好吗?” 崔梦之气极,抬手一巴掌扇过去,“登徒子。” 俞绍衍被扇了一巴掌,却丝毫不怒,搂住崔梦之,“梦之,从前都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崔梦之仍是冷若冰霜,不愿看俞绍衍,然态度到底不似从前那般疏离,淡淡问道,“你错在何处?” 俞绍衍见崔梦之终于肯对自己说些话,高兴极了,“梦之,我不该置办外室,放任她来府上闹,不该日日在青楼,夜不归宿。从前都是我不好,梦之,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两个一个机会?” 崔梦之沉默了许久,在寂静的夜色里,唯有屋内的红烛燃着,烛泪一滴滴地滴落。 就在俞绍衍以为崔梦之不再愿意原谅他时,他终是瞧见,崔梦之轻轻点了点头。 俞绍衍喜极而泣,眼圈红红地,开心地横抱起崔梦之,“谢谢你,梦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出去胡闹了,我定好好待你。” 崔梦之被俞绍衍抱起自己的动作吓坏了,伸手揽住俞绍衍的脖颈,惊叫了一声。 俞绍衍横抱着崔梦之,迈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女子放下,自己跟着压了上去。 被俞绍衍抱着放到床上,崔梦之只见眼前的俊朗男子,褪去自己的锦袍,再一次吻上了她。 这一次,崔梦之不再抗拒,任由男子在自己身上驰骋。 第143章 合谋 江南。 平王靳嘉良被妩儿伺候了一番,神清气爽,心情好极了。 如今江南各地的赈灾粮和赈灾银已经陆续拨了下去,百姓如得甘霖,欢呼天子圣明。 然江南总督闵鸿达见到朝廷拨下来的二十五两银子,却又动起了歪心思。 闵鸿达瞧着平王靳嘉良收了他赠的美人,便知这个王爷不是那等子清正刚直的人,那事情便好办多了。 闵鸿达带着下属走到平王所住的院子里,一脸笑意地看向守在门外的平王的侍从莫白,“大人,臣江南总督闵鸿达求见平王殿下,不知大人可否通报一声?” 莫白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闵大人稍等。” 说完,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这会子时候,靳嘉良正与妩儿在玩闹,从前靳嘉良从未尝过扬州瘦马是什么滋味,如今甫一尝鲜,觉得滋味美极,白日里也有几分想宣淫的意思。 毕竟,赈灾这事,靳嘉良已经顺利将赈灾粮和赈灾银运到了江南,如今这几日也吩咐下去给百姓分发,他可不就是闲下来了吗? 是以这几日靳嘉良便日日与妩儿纠缠在一起,莫白进到屋子里时,看到的便是妩儿被靳嘉良抱在怀里,妩儿的手缠绕在靳嘉良的脖颈上。 莫白忙垂下眼,说道,“殿下,江南总督闵大人求见。” “闵鸿达?他找我何事?” 靳嘉良问道,似是因着自己和妩儿正亲密着被人打断而不快。 莫白迟疑了下,说道,“闵大人未说是何事,他人现下就在院外等着。” 靳嘉良将怀中的妩儿放下,甩了甩袖子,“让闵大人进来。” 莫白应是,转身退出屋内。 闵鸿达带着随从在院外等着,如今这两位钦差大臣,平王靳嘉良和吏部员外郎冯才所住的地方,是江南官衙。 他特意命人收拾出来两个院子,以供朝廷派来的两个钦差在此歇息。 他嘱咐下面的丫鬟仆人收拾院子时,特意设计了几分巧思,两位大人的院子都装点的格外雅致,带着独属于江南地区的那种小桥流水又别有洞天。 例如他如今所在的平王殿下所住的院子,进门便是玉石做成的屏风,而后便是溪水潺潺,假山立于其上,草木葱茏,道路蜿蜒曲折,这种景象,与京城的建筑差别是很大的。 京城讲究庄重大气,要古朴气派,体现皇权至上,秩序森严,等级严明。 江南讲究典雅温婉,要蜿蜒曲折,体现奢华繁荣,小巧玲珑,细腻精致。 闵鸿达十分满意下属装点的平王的这处院子,这也是自装点之后,他第一次过来,是以也惊艳了一番,想着回去之后定要好好赏赐一番负责这事的臣属。 如是这般思绪晃着,闵鸿达便见莫白走了出来,莫白朝他行了一礼,说道,“闵大人,王爷在屋内等您。” 闵鸿达点头应是,也向莫白回了一礼,“多谢大人。” 宰相门前七品官。平王的侍从自是也不容忽视。 闵鸿达心里想着,自是不能白白受了莫白这一礼,贵人的侍从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不然他随便在贵人面前说上那么几句,就可能会使贵人变了心意,影响多少人的前程。 是以,闵鸿达自是客客气气地朝莫白回礼。 莫白见闵鸿达笑面虎一般,只淡淡点头,“闵大人快进去,王爷刚刚正在与妩儿姑娘在屋里。”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给闵鸿达卖了个好,提醒他王爷刚刚是与妩儿姑娘在一起玩闹,此时恐怕被人打扰了情绪不佳。 闵鸿达这般的人精怎会听不出莫白的意思,面上带着些感激,“原是如此,多谢大人提醒。” 说着,闵鸿达便带着随从往屋内走去。 平王靳嘉良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一身蓝色暗鱼纹锦袍,玉冠束发,丫鬟轻手轻脚地给靳嘉良倒茶,靳嘉良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是西湖龙井,龙井本就产自江南,在这里喝到的龙井茶还真是正宗,靳嘉良心里感叹。 不过短短几天的工夫,不论是这精致典雅的院子,还是那日的接风宴席,亦或是给他送的这个妩儿,靳嘉良已经心里清楚,这江南的官场,应是贪污不少,不然怎么花样一个接着一个? 如今闵鸿达来见他,还不知道是所为何事,靳嘉良打开折扇,随意摇摆了几下,挑着眉看向门口。 闵鸿达恭敬走进来,躬身行礼,“下官江南总督民闵鸿达见过殿下。” 平王勾唇笑了笑,“不必多礼,闵大人,你送给本王的那个妩儿,本王甚是欢喜。不知今日闵大人来找本王有何贵干?” 闵鸿达一听平王说对妩儿很满意,心里也乐开了花,不枉他忍住没有自己要了妩儿,而是把她献给平王,“王爷喜欢妩儿就好,妩儿能得殿下喜欢,是她的福气。” 又听到平王问他有何事,闵鸿达顿了顿,继续道,“殿下,今日下官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靳嘉良一听这话,挑了挑眉,他闵鸿达一个江南总督,江南地区的最高长官,有什么需要求他的? “闵大人但说无妨。” 闵鸿达沉默了片刻,只道,“殿下,不知您如何看待朝廷拨下来的二十五万两银子?” 靳嘉良不知闵鸿达此话何意,“父皇拨下银子,自是为百姓赈灾所用。” 闵鸿达继续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江南赈灾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银子,十五万两足够。” “你什么意思?” 闵鸿达笑着勾起嘴角,“殿下,您如今贵为亲王,难道您就不想再往上升一升,当太子吗?可是如今谁人不知,宫中陛下盛宠未央宫娘娘,未央宫娘娘所出的二皇子又是陛下亲子,陛下迟迟不立您为太子,保不齐就欲立二皇子为储君。如今您手中无兵无银,若是要争太子之位,只怕毫无胜算。不如,我们一同扣下十万两银子,您拿大头,下官拿小头,您看如何?这样一来,您手里银子充裕,回京之后才好运作太子之位。” 靳嘉良听后心中一惊,这闵鸿达竟是将他在朝中的尴尬境地剖析得一清二楚,还妄图拉拢他贪墨赈灾银。 靳嘉良皱着眉头,揉了揉额头,“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就不怕到时候事情败露?” 闵鸿达笑道,“殿下,江南天高皇帝远,距离京城数千千米,此次您为钦差大臣,只要您回京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闵大人莫不是忘了,此次朝廷来的钦差,除了本王外,还有冯大人呢!”靳嘉良说道。 闵鸿达满不在意地勾起唇角,“冯才不过是个清高文人,顶什么用?他岂会知道这其中的各个细节?” 靳嘉良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此事容本王再想想。” “是,下官告退。” -------- 然这事靳嘉良并没有犹豫多久,因为他收到了平王妃薛如意的家书。 起初靳嘉良收到薛如意的家书时,并不想看,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说些王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可看的。 况且如今他与薛如意之间,也不过是些面子工夫,没什么感情,自然更不想看了。 但到底信送了过来,靳嘉良还是打开了,只他没想到,信上的内容,让他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薛如意在家书中写道,“殿下,宫中陛下言之二皇子可堪大任,似是有意立二皇子为储君。” 靳嘉良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情郁极。 没想到真是被闵鸿达这个胆大包天的贪官给说对了。 靳嘉良只觉得登时气血上涌,父皇为什么这么对他? 他明明从前是晋王世子,是爵位的正统继承人,可就是因为父皇娶了妻,有了亲子,就要弃他于不顾? 靳嘉良将信纸揉成一团,挥袖打翻砚台,仍不解气,提起笔,给闵鸿达写了回信。 第144章 别簪 闵鸿达收到平王靳嘉良的回信时,丝毫不觉诧异,毕竟朝中的局势由不得平王犹豫,陛下欲立二皇子为储君,平王自是不甘心。 若是贪了赈灾银,平王手中便有了招兵买马、拉拢朝臣的银子。 而他闵鸿达不但能小捞一笔,还把平王拉下了水,如此一来,他朝中有人,自是不必担心修堤坝一事被人翻出来诟病,毕竟,他和平王如今可是在一条船上。 于是,由闵鸿达和平王暗自扣下十万两白银,剩余的十五万两白银则拿来赈灾。 -------- 冯才前段日子在京城,已经与秦惠芳成了亲,此次来江南,他也一并带上了秦惠芳。 秦惠芳长得十分不错,虽则自小在乡下长大,但五官还算精致,加之冯才中了状元,如今又当上了户部员外郎,家中不再像以前那般拮据,秦惠芳如今也有几分官太太的模样,头上梳着流云髻,蓝色流苏在发间轻轻摆动,就好似远山芙蓉。 这日,冯才带着秦惠芳微服出访,一同在江南地界视察赈灾情况,秦惠芳兴致颇高,挽着冯才的手臂,两人举止之间,十分亲密。 于冯才而言,那日宁国公府二小姐崔梦之的话,无异于一语惊醒梦中人,他那时终于知道,他一介穷酸书生,即便是中了状元,也是配不上宁国公府小姐的。 这般断了念想,他终于决定与表妹秦惠芳成亲。 于秦惠芳而言,她无疑是赌对了,她从一介屠夫的女儿,一跃变成户部员外郎的夫人,妥妥的官太太。 虽在京城这种遍地都是皇亲贵胄、厚爵高官的地方,一个户部员外郎不值一提,但若是在其他地域,这官职属实不低。 就好比如今,她随冯才来江南赈灾,这江南总督作为江南的首官,不也要对冯才恭敬有礼吗? 更不必说她了,作为冯才的夫人,她如今住在江南官衙里,享受着丫鬟婆子的伺候,这种种优待,若是她没有嫁给冯才,她怎么可能享受得了? 即便她知道,冯才以前喜欢过宁国公府的二小姐,那又如何? 那宁国公府二小姐如今不是已经嫁给英国公世子了吗? 秦惠芳无疑是个清醒的人,不然,恐怕她也不可能拿下冯才这个户部员外郎,如今成了体面的官太太。 如是这般,秦惠芳看向冯才的眼神愈发甜蜜,她知道,她如今的这份体面,都是冯才带给她的。 两人在大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如今赈灾粮已经悉数发放,赈灾银也都分发给了百姓,冯才自是不知,平王和闵鸿达扣下了十万两白银,还以为赈灾银也都已经发放到位。 百姓的生产已经日渐恢复,街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有一处卖珠钗的摊子吆喝地最厉害,瞧见冯才和秦惠芳挽着手走了过来,那摊贩忙喊道,“公子,给你家小娘子买个珠钗?瞧瞧这玫瑰簪多衬夫人?” 秦惠芳听着那摊贩一口一个“夫人”“小娘子”的,看出了她与冯才是夫妻,她羞得红了脸。 冯才对秦惠芳还是十分不错的,面上瞧着也是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见那摊贩这般说,低低地朝秦惠芳问道,“喜欢吗?惠芳?” 秦惠芳看向冯才,朝他笑着点头。 冯才朝那摊贩说道,“老板,我买了这个玫瑰簪。” 那摊贩听到这话,高兴极了,笑得眼眯成一条线,又成了一单生意,“好,公子,我给您包起来。” “不必包了,这是银子,直接把这簪子给我。” 冯才说着,将银子递给摊贩。 那摊贩收了银子,脸上的笑容更盛,“娘子,你瞧你夫君对你多好。” 秦惠芳听到那摊贩这般恭维,更加不好意思,又瞧见冯才接过那玫瑰簪,抬手小心翼翼地别进了她的发髻上。 秦惠芳讶然,她其实对冯才这个表哥,若说真的多么爱他,其实也不是,她不过是清醒地知道,冯才是她能认识到的最有才能的人了,是以嫁给了他。 如今看来,她的选择无疑十分正确,毕竟如今她也是受人追捧的官太太了。 只是,她没想到,冯才待她,竟是愈发好了。 今日为她别簪的举动,着实让秦惠芳心中微动。 秦惠芳抬头,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冯才,轻声细语地问道,“表哥,好看吗?” “你很美,惠芳。” 闵鸿达有一嫡子,名叫闵温席。 在江南地界,谁不知道闵温席是江南总督闵鸿达的儿子,平日里闵温席走到哪里都是高接远送,生怕得罪了这位江南权力最大的官员的儿子。 是以闵温席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江南府衙里的其他官员因着职位都比闵鸿达低,是以闵温席也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觉得不过是要上赶着巴结他爹和他的一些下属罢了。 闵温席平日里好吃懒做,走街串巷,没什么正经事做,就喜欢流连于女儿香中。 故而闵温席还并不知京中来了两位钦差大臣。 闵温席性子十分张扬,一袭红衣,带着几个随从,手里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却瞧见了秦惠芳,那女子眉目含情,袅袅娉娉,让无聊的闵温席突然来了兴致。 第145章 冲突 冯才正与秦惠芳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两人之间气氛正好。 闵温席却带着随从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闵温席摇了摇折扇,一袭红衣,瞧着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可谁又知他倜傥背后的败玉其中。 “小娘子,你长得可真俊俏,要不要跟爷走呀?” 闵温席说着,竟是想上手去摸秦惠芳粉嫩的小脸。 秦惠芳被面前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惊住了,那男子竟还动手动脚地要摸她的脸。 秦惠芳抬手将闵温席马上要碰到自己的手打落,“你滚开,哪里来的浪荡子?” 闵温席见秦惠芳竟对自己出言不逊,对这泼辣女子的兴趣更浓,一伸手抓住了秦惠芳细腻的小手。 这时,冯才在旁边怒意阵阵,他如今是陛下钦定的户部员外郎,又任钦差大臣奉命到江南赈灾,在这江南地界,便是江南总督闵鸿达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如今,竟是有一个纨绔子弟敢当街对秦惠芳行逾矩之事,言语之间满是挑衅。 虽说他冯才对秦惠芳未必有多么深的爱意,娶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最合适罢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竟能任由别的男子在他冯才的眼皮子底下欺辱他的发妻。 冯才语气冰冷的不见一丝温度,皱着眉头,只道,“放肆,你是何人?放荡子弟,竟敢当街欺侮我的夫人?” 闵温席刚才走过来时,便注意到了这女子身旁的冯才。 可那又如何,闵温席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有夫之妇,又怎样呢? 他的夫君会比他闵温席的权势背景还大吗? 不过一个女子,想来那女子的夫君知道他闵温席的身份,还要上赶着将自己的妻子送过来? 想到这里,闵温席勾起唇角,笑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妇人的夫君?” 说着,闵温席示意随从,随从自是会意,走上前,大声斥道,“你们知道我们爷是谁吗?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听好了,我们爷是江南总督闵鸿达的嫡子闵温席。” 冯才一听这话,心里冷笑,他还当是谁呢?这么大仗势,原来是闵鸿达的儿子,他这儿子不知道他老子在自己面前也要点头哈腰? 冯才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搂住秦惠芳,淡淡道,“本官是京城派来的钦差,此次奉天子旨意,前来督办江南水灾。” 闵温席听到这话,狐疑了一会儿,没听他爹说京城里来人了呀? 其实这事还真不是闵鸿达不给闵温席说,而是前几日,闵温席日日流连青楼,都未归家,闵鸿达又着急安排钦差来江南一应事宜,忙起来便忘了要叮嘱闵温席夹着尾巴做人这事。 然闵温席又哪里知道这些,他听到冯才这般说,并不相信,反而嗤笑一声,“呵,你是朝廷的钦差,老子还是皇帝呢!” 冯才没想到这闵温席竟如此口无遮拦,连“自己是皇帝”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当下怒叱道,“大胆,陛下也是你能说的?” “呦,这是当钦差当上瘾了?还真以为自己是钦差?” 闵温席不以为意地摇着扇子,讽刺道。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便知道,平白无故,谁又会?谁又敢?去冒充钦差呢? 面前的人既然说自己是钦差,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然要不怎么说闵温席是个纨绔子弟呢?他的脑子里恐怕只装了女人,哪里有什么朝廷局势?哪里知道他爹在官场上的诸种事态? 是以如今闵温席还一门心思地以为面前这小娘子的夫君不过是冒充钦差罢了。 闵温席这段日子都没有遇到几个得心意的女娘,如今见到这脾性有几分泼辣的秦惠芳,实在是想一亲芳泽,自然不愿那么容易就放她走。 闵温席一挥手,说道,“来人,将这小娘子给我绑到澜依院,今晚爷便要尝尝她的滋味。” 澜依院,便是闵温席置办的外院,碰到感兴趣的女子,闵温席便常常让随从送到那里去,此次秦惠芳也不例外。 闵温席这话无疑惊到了冯才和秦惠芳。 冯才怒目瞪向闵温席,若是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他的发妻带走,他冯才还有没有脸面了? “我看谁敢?”冯才护住秦惠芳。 闵温席却对冯才的怒斥充耳不闻,逼近秦惠芳,想去禁锢住她。 秦惠芳抬手扇向闵温席,“你别碰我,滚开。” “啪”的一巴掌惊呆了在场的众人,闵温席的随从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被扇了一巴掌的闵温席,左侧脸肿得通红,带着玉扳指的手捂住红肿红肿的脸,大声喝道,“这小娘们,敢打老子!快把她给我绑了!” 冯才将秦惠芳护在身后,示意跟着自己的小厮,“你去找闵鸿达来。” 闵温席不知道冯才跟身后的小厮嘀咕了什么,只见那小厮转身跑着离去。 但闵温席还想着他爹是江南总督,谁还能权势比他爹还大? 如是想着,闵温席说道,“来人,把这娘们的夫君给我打了,看到底是他的命重要?还是这娘们重要?” 闵温席身后的随从听到这话,自是无有不应,走上前,朝冯才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冯才被打的鼻青脸肿,猩红的眼睛瞪着闵温席。 这闵家真是好大的胆子,连钦差都敢打。 闵温席是?我冯才若是不让你身首异处,我便枉读圣贤书数年,枉为朝廷命官。 第145章 冲突 冯才正与秦惠芳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两人之间气氛正好。 闵温席却带着随从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闵温席摇了摇折扇,一袭红衣,瞧着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可谁又知他倜傥背后的败玉其中。 “小娘子,你长得可真俊俏,要不要跟爷走呀?” 闵温席说着,竟是想上手去摸秦惠芳粉嫩的小脸。 秦惠芳被面前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惊住了,那男子竟还动手动脚地要摸她的脸。 秦惠芳抬手将闵温席马上要碰到自己的手打落,“你滚开,哪里来的浪荡子?” 闵温席见秦惠芳竟对自己出言不逊,对这泼辣女子的兴趣更浓,一伸手抓住了秦惠芳细腻的小手。 这时,冯才在旁边怒意阵阵,他如今是陛下钦定的户部员外郎,又任钦差大臣奉命到江南赈灾,在这江南地界,便是江南总督闵鸿达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如今,竟是有一个纨绔子弟敢当街对秦惠芳行逾矩之事,言语之间满是挑衅。 虽说他冯才对秦惠芳未必有多么深的爱意,娶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最合适罢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竟能任由别的男子在他冯才的眼皮子底下欺辱他的发妻。 冯才语气冰冷的不见一丝温度,皱着眉头,只道,“放肆,你是何人?放荡子弟,竟敢当街欺侮我的夫人?” 闵温席刚才走过来时,便注意到了这女子身旁的冯才。 可那又如何,闵温席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有夫之妇,又怎样呢? 他的夫君会比他闵温席的权势背景还大吗? 不过一个女子,想来那女子的夫君知道他闵温席的身份,还要上赶着将自己的妻子送过来? 想到这里,闵温席勾起唇角,笑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妇人的夫君?” 说着,闵温席示意随从,随从自是会意,走上前,大声斥道,“你们知道我们爷是谁吗?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听好了,我们爷是江南总督闵鸿达的嫡子闵温席。” 冯才一听这话,心里冷笑,他还当是谁呢?这么大仗势,原来是闵鸿达的儿子,他这儿子不知道他老子在自己面前也要点头哈腰? 冯才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搂住秦惠芳,淡淡道,“本官是京城派来的钦差,此次奉天子旨意,前来督办江南水灾。” 闵温席听到这话,狐疑了一会儿,没听他爹说京城里来人了呀? 其实这事还真不是闵鸿达不给闵温席说,而是前几日,闵温席日日流连青楼,都未归家,闵鸿达又着急安排钦差来江南一应事宜,忙起来便忘了要叮嘱闵温席夹着尾巴做人这事。 然闵温席又哪里知道这些,他听到冯才这般说,并不相信,反而嗤笑一声,“呵,你是朝廷的钦差,老子还是皇帝呢!” 冯才没想到这闵温席竟如此口无遮拦,连“自己是皇帝”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当下怒叱道,“大胆,陛下也是你能说的?” “呦,这是当钦差当上瘾了?还真以为自己是钦差?” 闵温席不以为意地摇着扇子,讽刺道。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便知道,平白无故,谁又会?谁又敢?去冒充钦差呢? 面前的人既然说自己是钦差,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然要不怎么说闵温席是个纨绔子弟呢?他的脑子里恐怕只装了女人,哪里有什么朝廷局势?哪里知道他爹在官场上的诸种事态? 是以如今闵温席还一门心思地以为面前这小娘子的夫君不过是冒充钦差罢了。 闵温席这段日子都没有遇到几个得心意的女娘,如今见到这脾性有几分泼辣的秦惠芳,实在是想一亲芳泽,自然不愿那么容易就放她走。 闵温席一挥手,说道,“来人,将这小娘子给我绑到澜依院,今晚爷便要尝尝她的滋味。” 澜依院,便是闵温席置办的外院,碰到感兴趣的女子,闵温席便常常让随从送到那里去,此次秦惠芳也不例外。 闵温席这话无疑惊到了冯才和秦惠芳。 冯才怒目瞪向闵温席,若是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他的发妻带走,他冯才还有没有脸面了? “我看谁敢?”冯才护住秦惠芳。 闵温席却对冯才的怒斥充耳不闻,逼近秦惠芳,想去禁锢住她。 秦惠芳抬手扇向闵温席,“你别碰我,滚开。” “啪”的一巴掌惊呆了在场的众人,闵温席的随从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被扇了一巴掌的闵温席,左侧脸肿得通红,带着玉扳指的手捂住红肿红肿的脸,大声喝道,“这小娘们,敢打老子!快把她给我绑了!” 冯才将秦惠芳护在身后,示意跟着自己的小厮,“你去找闵鸿达来。” 闵温席不知道冯才跟身后的小厮嘀咕了什么,只见那小厮转身跑着离去。 但闵温席还想着他爹是江南总督,谁还能权势比他爹还大? 如是想着,闵温席说道,“来人,把这娘们的夫君给我打了,看到底是他的命重要?还是这娘们重要?” 闵温席身后的随从听到这话,自是无有不应,走上前,朝冯才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冯才被打的鼻青脸肿,猩红的眼睛瞪着闵温席。 这闵家真是好大的胆子,连钦差都敢打。 闵温席是?我冯才若是不让你身首异处,我便枉读圣贤书数年,枉为朝廷命官。 第146章 伴读 终于,隔了老远,闵温席就看见他爹闵鸿达一路小跑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闵温席不明所以,却见闵鸿达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站定,“都给本官住手!” 闵温席的随从听到这话,忙住了手。 冯才被闵温席的随从打了一顿,如今见闵鸿达过来了,心里火气十足,怒目瞪向闵鸿达,“闵大人,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呀!” 闵鸿达心知儿子此番殴打钦差这事,怕是不会那么简单就解决了,又看见眼前冯才如此愤怒,更是心惊肉跳,“冯大人,下官教子无方,下官有错,还请大人恕罪。” 闵温席则是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爹竟然对着刚才他打的那人点头哈腰,自称“下官”,难不成那人竟真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又听见闵鸿达对闵温席说,“你这逆子,还不快给冯大人道歉。” “不必了,我哪里受得起他闵温席的礼?” 冯才淡淡道,语气冰冷的不见一丝温度。 闵鸿达怎会听不出来,这冯才怕是气极,伸腿踢向闵温席的膝盖,闵温席应声跪地。 “你这逆子,快给冯大人道歉。” 闵温席此刻仍是不服气,这人是钦差又怎样?这里可是江南,他爹可是江南总督,他们还怕他一个钦差不成? 闵温席被迫跪在冯才面前,但脸仍然抬得极高,不以为意,“爹,我不道歉,他有什么可牛的?” 冯才听见这话,更是冷笑一声,“瞧见没?闵大人?你这儿子,既是不想道歉,看来是我冯某不配让贵府公子道歉。” 闵鸿达被冯才的冷笑和奚落弄得满头是汗,他岂会不知这事的严重性,若是冯才回京之后,在天子面前说些子什么弄棱两可的话,让天子以为他们闵家居心不良,贪赃枉法,那他们闵家只怕要遭大难。 越是这般想着,闵鸿达就越害怕,这全是闵温席这不肖子惹出来的事端。 如今闵温席竟还嘴硬,不肯给冯才道歉,闵鸿达心一横,一巴掌扇到了闵温席的脸上,“你个不肖子,我打死你,快道歉。” 闵鸿达毕竟是男子,一巴掌打下去自然比刚才秦惠芳那一巴掌重多了。 只听“啪”的一声,闵温席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闵温席也吓坏了,他从没见过他爹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因着他是嫡子,他爹对他一向温和溺爱,可今日,他爹竟打了他。 这下子,闵温席才后知后觉,眼前被他吩咐随从打了的男人,只怕真的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才会让他爹如此忌惮。 闵温席咬了咬唇角,跪在冯才的面前,喑哑着声音,说道,“冯大人,是草民当街行凶,请大人恕罪。” 冯才眼神冷峻,淡淡道,“你该道歉的是我的夫人。” “冯夫人,草民无礼,请夫人恕罪。” 秦惠芳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冯才,冯才握住秦惠芳的手,安抚着身旁的女子。 冯才幽深的眸子望向闵鸿达,对闵鸿达道,“闵大人,若无其它事,我便先带夫人回去了,今日我夫人也受了不少惊吓。” 闵鸿达连连应声,“冯大人请便,下官已经在官衙中请了大夫,备上了上好的药膏。” 冯才转身,不再看闵鸿达,转身离去。 若是闵鸿达以为此事便就这样结束了,那便是天真。 他冯才莫名奇妙被他儿子打了一顿,惠芳被他儿子调戏了一番,如今就想一句道歉就了之,没那么简单。 冯才心里如是想。 ------- 京城。未央宫。 崔思洁正在为靳望舟挑选合适的伴读人选。 如今京中,宣平侯府嫡次子杨永安,荣安侯嫡幼子谈新知,都不过才六岁,给靳望舟做伴读正合适不过。 宣平侯夫人育有两子,世子杨思源,嫡次子便是宣平侯夫人老蚌怀珠,才生下的杨永安,今岁正好六岁。 荣安侯府里,荣安侯和荣安侯夫人夫妻和睦,感情甚好,并无纳妾,是以荣安侯夫人生了三个嫡子,世子谈烨梁今年二十有二,二公子谈兴安今年十五,嫡幼子便是谈新知,今年也不过六岁。 让宣平侯嫡次子杨永安和荣安侯嫡幼子谈新知来当二皇子的伴读,十分合适。 崔思洁选好了人选,便兴致勃勃地等着陛下过来,给陛下说这事。 如今崔思洁有孕四月,腹部隆起了小小的弧度,如今又正值夏季,衣衫穿的薄,腹部的隆起看起来十分明显。 这段日子,崔思洁每日晨起便要吐一番,陛下还说,崔思洁腹中这胎,还真是折腾他母后,等这小子出来,定要好好收拾他。 正午时分,日头正盛,蝉声阵阵。 靳淮宸带着大监到了未央宫。 崔思洁见陛下过来,忙要起身行礼,被靳淮宸一把扶住,“说了多少次了,皇后见朕不必行礼。” 崔思洁也不矫情,顺着靳淮宸起身。 靳淮宸扶着崔思洁坐在榻上,“今日孩子可好?” 崔思洁眉眼弯弯,“今日孩子好着呢。” 说着,崔思洁却感觉腹中动了一下,崔思洁眉头一皱,抚着腹部。 靳淮宸见状,忙问道,“可是肚子不舒服?昭昭?快传太医。” 崔思洁忙拦住靳淮宸,“我无事,是孩子动了一下,别大惊小怪,只这孩子真调皮,四月份就有了动静,比他的哥哥姐姐们都早。” 靳淮宸听后,提起的心放了下去,宽大的手掌抚上崔思洁圆圆的肚子,虽说他已经做了几次父亲,但对自己孩子的这种企盼仍是高涨。 甚至如今有了些经验,靳淮宸还准备这胎做个记录,看看这孩子都什么时辰喜欢动。 靳淮宸感受着手心下的颤动,只觉得心被填满,又听到崔思洁温柔地与他说道要给靳望舟挑选伴读。 靳淮宸点了点头,“宣平侯府和荣安侯府都是一朝勋贵,家教甚好,宣平侯嫡次子和荣安侯府嫡幼子来给望舟做伴读,十分合适,皇后这般安排,甚好。” 靳淮宸想了想,又继续道,“朕以为,望舟身边,不应当只有这些世家勋贵,还要有些寒门子弟,方体现皇家雨露均沾,吏部尚书傅明达有一嫡孙,名叫傅成济,今岁也不过七岁,来给望舟当伴读正合适,不若就再加上傅成济。” 第146章 伴读 终于,隔了老远,闵温席就看见他爹闵鸿达一路小跑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闵温席不明所以,却见闵鸿达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站定,“都给本官住手!” 闵温席的随从听到这话,忙住了手。 冯才被闵温席的随从打了一顿,如今见闵鸿达过来了,心里火气十足,怒目瞪向闵鸿达,“闵大人,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呀!” 闵鸿达心知儿子此番殴打钦差这事,怕是不会那么简单就解决了,又看见眼前冯才如此愤怒,更是心惊肉跳,“冯大人,下官教子无方,下官有错,还请大人恕罪。” 闵温席则是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爹竟然对着刚才他打的那人点头哈腰,自称“下官”,难不成那人竟真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又听见闵鸿达对闵温席说,“你这逆子,还不快给冯大人道歉。” “不必了,我哪里受得起他闵温席的礼?” 冯才淡淡道,语气冰冷的不见一丝温度。 闵鸿达怎会听不出来,这冯才怕是气极,伸腿踢向闵温席的膝盖,闵温席应声跪地。 “你这逆子,快给冯大人道歉。” 闵温席此刻仍是不服气,这人是钦差又怎样?这里可是江南,他爹可是江南总督,他们还怕他一个钦差不成? 闵温席被迫跪在冯才面前,但脸仍然抬得极高,不以为意,“爹,我不道歉,他有什么可牛的?” 冯才听见这话,更是冷笑一声,“瞧见没?闵大人?你这儿子,既是不想道歉,看来是我冯某不配让贵府公子道歉。” 闵鸿达被冯才的冷笑和奚落弄得满头是汗,他岂会不知这事的严重性,若是冯才回京之后,在天子面前说些子什么弄棱两可的话,让天子以为他们闵家居心不良,贪赃枉法,那他们闵家只怕要遭大难。 越是这般想着,闵鸿达就越害怕,这全是闵温席这不肖子惹出来的事端。 如今闵温席竟还嘴硬,不肯给冯才道歉,闵鸿达心一横,一巴掌扇到了闵温席的脸上,“你个不肖子,我打死你,快道歉。” 闵鸿达毕竟是男子,一巴掌打下去自然比刚才秦惠芳那一巴掌重多了。 只听“啪”的一声,闵温席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闵温席也吓坏了,他从没见过他爹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因着他是嫡子,他爹对他一向温和溺爱,可今日,他爹竟打了他。 这下子,闵温席才后知后觉,眼前被他吩咐随从打了的男人,只怕真的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才会让他爹如此忌惮。 闵温席咬了咬唇角,跪在冯才的面前,喑哑着声音,说道,“冯大人,是草民当街行凶,请大人恕罪。” 冯才眼神冷峻,淡淡道,“你该道歉的是我的夫人。” “冯夫人,草民无礼,请夫人恕罪。” 秦惠芳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冯才,冯才握住秦惠芳的手,安抚着身旁的女子。 冯才幽深的眸子望向闵鸿达,对闵鸿达道,“闵大人,若无其它事,我便先带夫人回去了,今日我夫人也受了不少惊吓。” 闵鸿达连连应声,“冯大人请便,下官已经在官衙中请了大夫,备上了上好的药膏。” 冯才转身,不再看闵鸿达,转身离去。 若是闵鸿达以为此事便就这样结束了,那便是天真。 他冯才莫名奇妙被他儿子打了一顿,惠芳被他儿子调戏了一番,如今就想一句道歉就了之,没那么简单。 冯才心里如是想。 ------- 京城。未央宫。 崔思洁正在为靳望舟挑选合适的伴读人选。 如今京中,宣平侯府嫡次子杨永安,荣安侯嫡幼子谈新知,都不过才六岁,给靳望舟做伴读正合适不过。 宣平侯夫人育有两子,世子杨思源,嫡次子便是宣平侯夫人老蚌怀珠,才生下的杨永安,今岁正好六岁。 荣安侯府里,荣安侯和荣安侯夫人夫妻和睦,感情甚好,并无纳妾,是以荣安侯夫人生了三个嫡子,世子谈烨梁今年二十有二,二公子谈兴安今年十五,嫡幼子便是谈新知,今年也不过六岁。 让宣平侯嫡次子杨永安和荣安侯嫡幼子谈新知来当二皇子的伴读,十分合适。 崔思洁选好了人选,便兴致勃勃地等着陛下过来,给陛下说这事。 如今崔思洁有孕四月,腹部隆起了小小的弧度,如今又正值夏季,衣衫穿的薄,腹部的隆起看起来十分明显。 这段日子,崔思洁每日晨起便要吐一番,陛下还说,崔思洁腹中这胎,还真是折腾他母后,等这小子出来,定要好好收拾他。 正午时分,日头正盛,蝉声阵阵。 靳淮宸带着大监到了未央宫。 崔思洁见陛下过来,忙要起身行礼,被靳淮宸一把扶住,“说了多少次了,皇后见朕不必行礼。” 崔思洁也不矫情,顺着靳淮宸起身。 靳淮宸扶着崔思洁坐在榻上,“今日孩子可好?” 崔思洁眉眼弯弯,“今日孩子好着呢。” 说着,崔思洁却感觉腹中动了一下,崔思洁眉头一皱,抚着腹部。 靳淮宸见状,忙问道,“可是肚子不舒服?昭昭?快传太医。” 崔思洁忙拦住靳淮宸,“我无事,是孩子动了一下,别大惊小怪,只这孩子真调皮,四月份就有了动静,比他的哥哥姐姐们都早。” 靳淮宸听后,提起的心放了下去,宽大的手掌抚上崔思洁圆圆的肚子,虽说他已经做了几次父亲,但对自己孩子的这种企盼仍是高涨。 甚至如今有了些经验,靳淮宸还准备这胎做个记录,看看这孩子都什么时辰喜欢动。 靳淮宸感受着手心下的颤动,只觉得心被填满,又听到崔思洁温柔地与他说道要给靳望舟挑选伴读。 靳淮宸点了点头,“宣平侯府和荣安侯府都是一朝勋贵,家教甚好,宣平侯嫡次子和荣安侯府嫡幼子来给望舟做伴读,十分合适,皇后这般安排,甚好。” 靳淮宸想了想,又继续道,“朕以为,望舟身边,不应当只有这些世家勋贵,还要有些寒门子弟,方体现皇家雨露均沾,吏部尚书傅明达有一嫡孙,名叫傅成济,今岁也不过七岁,来给望舟当伴读正合适,不若就再加上傅成济。” 第147章 处理 这几日,冯才暗中对此次江南水灾进行查探,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 原来此次江南洪灾爆发,皆因江南堤坝坍塌,然江南堤坝不过刚刚建成五年,怎会这么容易就坍塌了呢? 冯才心中有所疑虑,莫非江南官员修堤坝时,偷工减料,贪墨了修建堤坝的银子? 江南总督已经在江南任职数年,算起来当年修建堤坝时,应该便是闵鸿达主管此事。 冯才正想着此事,便听到下属来报。 “进来。” 冯才的下属杭义进入书房内,拱手行礼,“大人,修建堤坝一事已经查清,应是江南总督闵鸿达贪墨了五万两银子,修堤坝时只得偷工减料,才致使堤坝坍塌。这是账目。” 说着,杭义将闵鸿达贪墨的账目呈给冯才。 冯才翻开账本,仔细地瞧着每一笔银两,怒斥道,“这闵鸿达,真是猖狂,竟敢贪墨这么多银子。” 又继续道,“你先下去,此事你办得很好。” 杭义退下。 冯才心里思量着该如何向陛下禀报此事。 冯才自是知道,夜长梦多,于是当下便书信一封,将江南总督闵家的一应罪责尽陈其上,飞鸽传书给京中的天子。 ------ 闵府。 因着闵鸿达这些年贪墨了不少银子,是以闵府里的一应摆件,无不彰显奢靡。 闵府的大牌匾悬挂于府门前,房梁高伫,两头石狮立于两侧,好生气派。 若说这是哪个侯爵府,怕是也有人相信。 闵鸿达将闵温席绑着,着人带回了府中。 闵夫人迎面走来,看见闵温席被绑着,由下人领进来,不明所以,忙走上前,问道,“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为何要绑着温席?” 闵夫人多年来养尊处优,是个妥妥的贵夫人,一袭紫色牡丹花锦衫,头上戴着金钗玉饰。 由于闵夫人多年来只得一个子嗣,便是闵温席,是以对闵温席格外宠溺,不知不觉中养成了闵温席如今的这般性子。 闵鸿达听到闵夫人这般说,怒声训道,“你知道这逆子今日在街上干了什么吗?” “老爷,温席今日干了什么?” 闵鸿达冷哼一声,“这逆子调戏了京中来的钦差冯大人的夫人,又当街殴打了冯大人。” 闵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惊住了,闵温席不知道这事情的轻重,她作为闵鸿达的夫人,平日里经常接触这些官场上的事,岂会不知温席此次是捅了大娄子。 闵夫人惊呼一声,“温席,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闵鸿达拿出鞭子,朝着闵温席身上便是一鞭下去。 闵温席吃痛,跪在地上,叫唤着“爹饶命”,身子躲来躲去,生怕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闵温席这副样子让闵鸿达更生气了,“你还敢躲?我打死你这逆子。” 闵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疼坏了,忙拽住闵鸿达的手,“老爷,您别打了,您要打就打我,我只有温席一个儿子,若是打出个好歹,你让我可怎么办呢?” 闵鸿达甩开闵夫人的手,“哼,慈母多败儿。” 说着,闵鸿达放下了手中的鞭子。 闵夫人见闵鸿达放下了鞭子,提起的心才落下了,又想起闵温席今日干的事,颤颤巍巍地问道,“老爷,这下子我们闵家可算是把冯大人得罪惨了,这可怎么办呢?” 闵鸿达思量了片刻,“夫人,你明日先去冯大人的夫人那里去请罪道歉,我领着这逆子去给冯大人赔礼。” 冯夫人连连应是,“大人,此次赔礼,要带上府里的贵重礼品,方显我们的诚意。” “是这个理,夫人一向心思细腻,此事就交给夫人去办。” 闵鸿达自是不知,冯才已经将闵家的一应罪责悉数传回了京中。 ----- 翌日。 闵夫人、闵鸿达、闵温席一同来到江南府衙里冯才的院子,去给冯才赔礼道歉。 闵夫人去了后院,带着礼物去见秦惠芳。 秦惠芳那日见表哥为了保护自己,挨了闵温席的一顿打,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从前她以为,冯才不爱她,她自然也不要爱冯才,只这般相敬如宾的过着,没什么不好。 毕竟如今她一个官太太,不愁吃穿,受人追捧,日子过得再好不过。 可那日冯才的行为,她着实没想到,她竟为了她,白白挨了一顿打。 回来后,她亲自为冯才上药,冯才那日被打得破了相,可还是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的问她,“惠芳,你可有事?” 那时她正在给他的流了血的嘴角上药,听到这话,心不由得颤了颤,表哥应是,对她也并非毫无感情。 不然,又怎会这般维护她呢? 她是不是,也要对表哥付出些真心? 今日一大早,秦惠芳就听丫鬟禀报,说江南总督的夫人闵夫人来拜访她。 她本不愿见,但冯才听了这事后,只说,那闵夫人应是来道歉的,让她只管见,一切有他。 秦惠芳听了冯才的话,一番打扮,在屋里等着闵夫人。 闵夫人今日打扮地也十分精致,虽说闵夫人心里清楚今日是来向秦惠芳道歉,但她也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冯才和秦惠芳是何许人。 冯才不过一介寒门,如今在朝中任户部员外郎,颇得天子信任。 而秦惠芳是冯才的表妹,听下人打探来的消息说,秦惠芳的父亲不过是个杀猪的屠户。 闵夫人心里闪过不屑,闵夫人出身江南大家,父亲当年也是个五品官。 是以对着这屠户出身的秦惠芳,心里十分看不上。 再加上若不是这个女子,她儿子又怎会与冯大人起争执,如今累的他们闵家来道歉。 然不论心中如何作想,闵夫人甫一进入屋子里,还是一副笑脸,“见过冯夫人。” 秦惠芳看着眼前的妇人,穿着很是奢华,头上朱环玉翠,来人正是闵夫人。 秦惠芳淡淡点头,“闵夫人快坐。” 说着,秦惠芳又吩咐丫鬟上茶。 闵夫人和秦惠芳寒暄了片刻,闵夫人便提起了正事,“冯夫人,臣妇今日来,是想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向您和冯大人致歉。那日我那儿子有眼无珠,不知道竟是冯大人和冯夫人,这才冲撞了你们。” 秦惠芳见闵夫人终于说了正题,放下茶盏,“闵夫人,贵府公子蛮横无理,那日竟打了夫君,如今夫君身上的伤还未好全。” 闵夫人听到秦惠芳这话,笑容便有些僵住了,“冯夫人,此事确实是我闵府对不住冯大人和冯夫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温席。我家老爷任江南总督数年,为百姓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才疏于对温席的管教,不曾想竟是得罪了贵人。” 秦惠芳听到闵夫人这话,心里冷笑,搬出江南总督的名号,无非是威胁他们,告诫他们此事最好这样不了了之,不然他们闵家也不是吃素的。 秦惠芳怎会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闵夫人说得是,闵大人真是劳苦功高。” 说完这句,秦惠芳就沉默了许久,不欲再说话。 闵夫人坐冷板凳,只觉无趣,便起身告辞。 心里却怨着秦惠芳架子大,不过是一个杀猪的屠户的女儿,走了狗屎运嫁给了冯才,有什么可得意的? 第147章 处理 这几日,冯才暗中对此次江南水灾进行查探,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 原来此次江南洪灾爆发,皆因江南堤坝坍塌,然江南堤坝不过刚刚建成五年,怎会这么容易就坍塌了呢? 冯才心中有所疑虑,莫非江南官员修堤坝时,偷工减料,贪墨了修建堤坝的银子? 江南总督已经在江南任职数年,算起来当年修建堤坝时,应该便是闵鸿达主管此事。 冯才正想着此事,便听到下属来报。 “进来。” 冯才的下属杭义进入书房内,拱手行礼,“大人,修建堤坝一事已经查清,应是江南总督闵鸿达贪墨了五万两银子,修堤坝时只得偷工减料,才致使堤坝坍塌。这是账目。” 说着,杭义将闵鸿达贪墨的账目呈给冯才。 冯才翻开账本,仔细地瞧着每一笔银两,怒斥道,“这闵鸿达,真是猖狂,竟敢贪墨这么多银子。” 又继续道,“你先下去,此事你办得很好。” 杭义退下。 冯才心里思量着该如何向陛下禀报此事。 冯才自是知道,夜长梦多,于是当下便书信一封,将江南总督闵家的一应罪责尽陈其上,飞鸽传书给京中的天子。 ------ 闵府。 因着闵鸿达这些年贪墨了不少银子,是以闵府里的一应摆件,无不彰显奢靡。 闵府的大牌匾悬挂于府门前,房梁高伫,两头石狮立于两侧,好生气派。 若说这是哪个侯爵府,怕是也有人相信。 闵鸿达将闵温席绑着,着人带回了府中。 闵夫人迎面走来,看见闵温席被绑着,由下人领进来,不明所以,忙走上前,问道,“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为何要绑着温席?” 闵夫人多年来养尊处优,是个妥妥的贵夫人,一袭紫色牡丹花锦衫,头上戴着金钗玉饰。 由于闵夫人多年来只得一个子嗣,便是闵温席,是以对闵温席格外宠溺,不知不觉中养成了闵温席如今的这般性子。 闵鸿达听到闵夫人这般说,怒声训道,“你知道这逆子今日在街上干了什么吗?” “老爷,温席今日干了什么?” 闵鸿达冷哼一声,“这逆子调戏了京中来的钦差冯大人的夫人,又当街殴打了冯大人。” 闵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惊住了,闵温席不知道这事情的轻重,她作为闵鸿达的夫人,平日里经常接触这些官场上的事,岂会不知温席此次是捅了大娄子。 闵夫人惊呼一声,“温席,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闵鸿达拿出鞭子,朝着闵温席身上便是一鞭下去。 闵温席吃痛,跪在地上,叫唤着“爹饶命”,身子躲来躲去,生怕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闵温席这副样子让闵鸿达更生气了,“你还敢躲?我打死你这逆子。” 闵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疼坏了,忙拽住闵鸿达的手,“老爷,您别打了,您要打就打我,我只有温席一个儿子,若是打出个好歹,你让我可怎么办呢?” 闵鸿达甩开闵夫人的手,“哼,慈母多败儿。” 说着,闵鸿达放下了手中的鞭子。 闵夫人见闵鸿达放下了鞭子,提起的心才落下了,又想起闵温席今日干的事,颤颤巍巍地问道,“老爷,这下子我们闵家可算是把冯大人得罪惨了,这可怎么办呢?” 闵鸿达思量了片刻,“夫人,你明日先去冯大人的夫人那里去请罪道歉,我领着这逆子去给冯大人赔礼。” 冯夫人连连应是,“大人,此次赔礼,要带上府里的贵重礼品,方显我们的诚意。” “是这个理,夫人一向心思细腻,此事就交给夫人去办。” 闵鸿达自是不知,冯才已经将闵家的一应罪责悉数传回了京中。 ----- 翌日。 闵夫人、闵鸿达、闵温席一同来到江南府衙里冯才的院子,去给冯才赔礼道歉。 闵夫人去了后院,带着礼物去见秦惠芳。 秦惠芳那日见表哥为了保护自己,挨了闵温席的一顿打,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从前她以为,冯才不爱她,她自然也不要爱冯才,只这般相敬如宾的过着,没什么不好。 毕竟如今她一个官太太,不愁吃穿,受人追捧,日子过得再好不过。 可那日冯才的行为,她着实没想到,她竟为了她,白白挨了一顿打。 回来后,她亲自为冯才上药,冯才那日被打得破了相,可还是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的问她,“惠芳,你可有事?” 那时她正在给他的流了血的嘴角上药,听到这话,心不由得颤了颤,表哥应是,对她也并非毫无感情。 不然,又怎会这般维护她呢? 她是不是,也要对表哥付出些真心? 今日一大早,秦惠芳就听丫鬟禀报,说江南总督的夫人闵夫人来拜访她。 她本不愿见,但冯才听了这事后,只说,那闵夫人应是来道歉的,让她只管见,一切有他。 秦惠芳听了冯才的话,一番打扮,在屋里等着闵夫人。 闵夫人今日打扮地也十分精致,虽说闵夫人心里清楚今日是来向秦惠芳道歉,但她也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冯才和秦惠芳是何许人。 冯才不过一介寒门,如今在朝中任户部员外郎,颇得天子信任。 而秦惠芳是冯才的表妹,听下人打探来的消息说,秦惠芳的父亲不过是个杀猪的屠户。 闵夫人心里闪过不屑,闵夫人出身江南大家,父亲当年也是个五品官。 是以对着这屠户出身的秦惠芳,心里十分看不上。 再加上若不是这个女子,她儿子又怎会与冯大人起争执,如今累的他们闵家来道歉。 然不论心中如何作想,闵夫人甫一进入屋子里,还是一副笑脸,“见过冯夫人。” 秦惠芳看着眼前的妇人,穿着很是奢华,头上朱环玉翠,来人正是闵夫人。 秦惠芳淡淡点头,“闵夫人快坐。” 说着,秦惠芳又吩咐丫鬟上茶。 闵夫人和秦惠芳寒暄了片刻,闵夫人便提起了正事,“冯夫人,臣妇今日来,是想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向您和冯大人致歉。那日我那儿子有眼无珠,不知道竟是冯大人和冯夫人,这才冲撞了你们。” 秦惠芳见闵夫人终于说了正题,放下茶盏,“闵夫人,贵府公子蛮横无理,那日竟打了夫君,如今夫君身上的伤还未好全。” 闵夫人听到秦惠芳这话,笑容便有些僵住了,“冯夫人,此事确实是我闵府对不住冯大人和冯夫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温席。我家老爷任江南总督数年,为百姓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才疏于对温席的管教,不曾想竟是得罪了贵人。” 秦惠芳听到闵夫人这话,心里冷笑,搬出江南总督的名号,无非是威胁他们,告诫他们此事最好这样不了了之,不然他们闵家也不是吃素的。 秦惠芳怎会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闵夫人说得是,闵大人真是劳苦功高。” 说完这句,秦惠芳就沉默了许久,不欲再说话。 闵夫人坐冷板凳,只觉无趣,便起身告辞。 心里却怨着秦惠芳架子大,不过是一个杀猪的屠户的女儿,走了狗屎运嫁给了冯才,有什么可得意的? 第148章 说和 闵温席殴打冯才这事,闵鸿达也悉数告知了平王靳嘉良。 毕竟闵家如今和平王靳嘉良在一条船上,靳嘉良又是其中一位钦差,与冯才同样来自京城,这事要想平息,还真要靠着靳嘉良在其中说和。 平王靳嘉良这几日一方面派遣手底下的人配合江南总督闵鸿达去督办赈灾一事,一方面自己在院子里和妩儿打成一片。 靳嘉良和冯才都住在江南官衙,靳嘉良在东院,冯才住在西院,今日闵鸿达带着闵温席来向冯才道歉,便是先去了平王靳嘉良那里。 靳嘉良甫一听闻闵鸿达来找他,有些不耐。 他正与妩儿打的火热,这闵鸿达又找他作甚。 摆了摆手,让闵鸿达进来。 却见今日来的还多了一人,只听闵鸿达拱手行礼说道,“参见殿下,这是犬子闵温席,温席,还不快见过殿下。” 闵温席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他爹说了,面前这人就是天子的儿子,平王靳嘉良。 闵温席连忙行礼,“草民见过平王殿下。” 靳嘉良摆了摆手,“行了,找本王有何事?” 闵鸿达见靳嘉良似是有些不耐烦,也不敢再拐弯抹角,直接带着闵温席跪在地上,“求殿下救命。” 靳嘉良被闵鸿达这动作弄得一脸狐疑,这家伙好好地当他的江南总督,找他救什么命? “此话怎讲?” “殿下,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前几日打了冯大人,还当街调戏了冯夫人,如今冯大人十分生气,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呢?” 这话着实惊到了靳嘉良,“你说什么?你这儿子打了冯才一顿?” 闵鸿达自是知道这事有多严重,见靳嘉良睁着眼睛看向自己,点了点头。 靳嘉良即便再蠢,也知道闵家这事有多大。冯才再怎么说也是他父皇钦定的钦差,到江南来办差,如今竟被闵鸿达这儿子打了一顿,靳嘉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下骂道,“真是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闵鸿达和闵温席听到靳嘉良这般骂道,也不敢出声。 闵鸿达只跪在地上求道,“此事殿下可一定要帮帮忙,不然我们闵家怎么办呢?” 靳嘉良被面前跪在地上的父子俩弄得头疼,只对随从吩咐道,“你去请冯大人过来。就说本王这里新得了好茶,请他来饮茶。” 随从应是离去。 ------- 江南官邸西院里。 冯才正在书房里练字,脑子里盘算着回京之后如何向陛下禀报诸种事宜。 书房里一应装饰都十分雅致,沉香自香炉中袅袅飘出窗外,案上赫然显现着冯才正练得大字。 下属恭敬进来禀报,说平王请他过去赏茶。 冯才甫一听闻,不明所以,这平王今日怎么想着叫他过去? 但平王毕竟是亲王之尊,天子的儿子,轻易得罪不得,是以冯才换了身衣服,带着随从过去了。 从西院兀自走进东院,两个院子里的景致相差无几,扶桑树挺立在院子中,苍翠茂密,时不时地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 由着平王的侍从带着进入书房,冯才终于明了平王请他饮茶的目的。 闵鸿达和闵温席正立在平王的书房里,见冯才过来了,连忙向冯才行礼,“冯大人安好。” 冯才淡淡点头,瞧不出喜怒。 靳嘉良一脸笑意地请冯才坐下饮茶,“冯大人,今日我新的得了好茶,想请你和我一同来饮茶,快坐下,随我一同尝尝。” 冯才自是不能落了平王的面子,随着靳嘉良坐下。 靳嘉良见闵鸿达尴尬的站在一旁,使了个眼色,闵鸿达会意,“冯大人,让下官为您和平王煮茶。” 冯才有些惊讶,这闵鸿达还真是能屈能伸,一个江南总督,怎么说也是江南的首官,如今竟肯屈身为他冯才煮茶。 看着闵鸿达娴熟的煮茶手艺,冯才更是吃惊。 闵鸿达面上不显,这煮茶可是从前他还未上任江南总督时,讨好上司惯用的手法,专门将这门煮茶的手艺练得极好。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官至江南总督,因为这个不肖子,他还要做这种事。 靳嘉良轻轻抬手,“冯大人尝尝,这茶可醇厚?” 冯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连连点头,“殿下的茶,决非凡品,自是比下官家中的贵重得多,下官有幸饮到这般香醇的茶,是下官之幸。” 靳嘉良被冯才恭维得笑意盈盈,“冯大人真是谦虚,您可是父皇跟前的红人,父皇给你的赏赐颇多,你什么好茶没有喝过?” 冯才连连否认,“殿下说的哪里话,您是陛下的儿子,若说是得赏赐,只怕也是您的王府中最多。” 闵鸿达见两人互相恭维,话里话外都是彼此圣恩浓郁,心里十分艳羡。 地方官再好,哪里有做天子进臣好? 就像如今,他一个江南总督,按理说官职已经颇高,可对着这些京城里来的官员,不是照样要卑躬屈膝。 可不这样也是实在不行,形势比人强,冯才若是回京之后,随便在天子面前说些什么,都够他们闵家吃一壶的了。 一阵寒暄之后,靳嘉良开始进入正题,“冯大人,我听说前些日子闵大人这不争气的小子,竟是当街冲撞了你。” 冯才一听这话,嘴唇轻抿,“确有此事,不仅如此,闵大人的儿子还非礼了我夫人。” 靳嘉良只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替闵鸿达说情,请冯才原谅闵家。可也不看看那闵温席都干的是什么事? 不说冯才,若是有人敢非礼他靳嘉良的女人,他不打得那人脱层皮,他就不是平王。 可如今那闵温席非礼了冯才的夫人不说,还打了冯才一顿,如今又上赶着求人家原谅,你说说这叫什么事。靳嘉良也是一阵头疼。 心一横,还是说了出来,“冯大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闵温席也是实在混帐,闵大人已经在家中好好收拾了他一番,大家都是在朝为官,这事不若就算了。” 冯才心里冷笑,从前他还为平王抱不平,觉得陛下没有将平王立为太子,实在于人伦不符。 可如今听到平王这样一番话,冯才不这么想了。 平王如此是非不分,若是将他立为储君,只怕大燕以后又免不了朝政腐朽混乱。 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冯才到底还是保全了在场诸人的面子,沉默了许久,“既然殿下话都说到这里了,那这事便算了。” 闵鸿达和闵温席听到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平王靳嘉良见解决了这事,也十分高兴。只是他不知,他已经又失去了一个人心。 ----------- 江南局势已经基本稳定,百姓生产日渐恢复,冯才和平王靳嘉良也准备启程回京。 闵鸿达这段日子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冯才再发难,然自那次道歉之后,冯才竟没有再生事端,如今两位钦差已经准备启程回京,闵鸿达提起的心才逐渐放了下来。 然闵鸿达不知道的是,他们闵家的衰败便是自钦差回京始。 冯才和平王靳嘉良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到了京城。 靳嘉良回京时还带上了颇得他心意的妩儿。 冯才见状,初时惊讶,稍稍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妩儿,不正是他们初到江南时,在席上跳舞的那个女子吗? 想来应是后来闵鸿达将这女子献给了靳嘉良。 心中越发觉得天子英明,如今看来,这平王着实是个糊涂之人,又喜好美色,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国储君的料子。 冯才和靳嘉良走的是水路,船靠在岸边,靳嘉良这一个月,碍于船上有冯才在,一直忍着不与妩儿亲近,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中,便迫不及待想着和妩儿亲密一番,当下向冯才告辞,“冯大人,我便先回王府了。” “殿下请便。” 冯才朝靳嘉良拱手行礼。 冯才也带着秦惠芳回了冯府。在冯府休息了一阵,冯才洗漱一番,换上官服,便进了宫。 第148章 说和 闵温席殴打冯才这事,闵鸿达也悉数告知了平王靳嘉良。 毕竟闵家如今和平王靳嘉良在一条船上,靳嘉良又是其中一位钦差,与冯才同样来自京城,这事要想平息,还真要靠着靳嘉良在其中说和。 平王靳嘉良这几日一方面派遣手底下的人配合江南总督闵鸿达去督办赈灾一事,一方面自己在院子里和妩儿打成一片。 靳嘉良和冯才都住在江南官衙,靳嘉良在东院,冯才住在西院,今日闵鸿达带着闵温席来向冯才道歉,便是先去了平王靳嘉良那里。 靳嘉良甫一听闻闵鸿达来找他,有些不耐。 他正与妩儿打的火热,这闵鸿达又找他作甚。 摆了摆手,让闵鸿达进来。 却见今日来的还多了一人,只听闵鸿达拱手行礼说道,“参见殿下,这是犬子闵温席,温席,还不快见过殿下。” 闵温席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他爹说了,面前这人就是天子的儿子,平王靳嘉良。 闵温席连忙行礼,“草民见过平王殿下。” 靳嘉良摆了摆手,“行了,找本王有何事?” 闵鸿达见靳嘉良似是有些不耐烦,也不敢再拐弯抹角,直接带着闵温席跪在地上,“求殿下救命。” 靳嘉良被闵鸿达这动作弄得一脸狐疑,这家伙好好地当他的江南总督,找他救什么命? “此话怎讲?” “殿下,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前几日打了冯大人,还当街调戏了冯夫人,如今冯大人十分生气,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呢?” 这话着实惊到了靳嘉良,“你说什么?你这儿子打了冯才一顿?” 闵鸿达自是知道这事有多严重,见靳嘉良睁着眼睛看向自己,点了点头。 靳嘉良即便再蠢,也知道闵家这事有多大。冯才再怎么说也是他父皇钦定的钦差,到江南来办差,如今竟被闵鸿达这儿子打了一顿,靳嘉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下骂道,“真是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闵鸿达和闵温席听到靳嘉良这般骂道,也不敢出声。 闵鸿达只跪在地上求道,“此事殿下可一定要帮帮忙,不然我们闵家怎么办呢?” 靳嘉良被面前跪在地上的父子俩弄得头疼,只对随从吩咐道,“你去请冯大人过来。就说本王这里新得了好茶,请他来饮茶。” 随从应是离去。 ------- 江南官邸西院里。 冯才正在书房里练字,脑子里盘算着回京之后如何向陛下禀报诸种事宜。 书房里一应装饰都十分雅致,沉香自香炉中袅袅飘出窗外,案上赫然显现着冯才正练得大字。 下属恭敬进来禀报,说平王请他过去赏茶。 冯才甫一听闻,不明所以,这平王今日怎么想着叫他过去? 但平王毕竟是亲王之尊,天子的儿子,轻易得罪不得,是以冯才换了身衣服,带着随从过去了。 从西院兀自走进东院,两个院子里的景致相差无几,扶桑树挺立在院子中,苍翠茂密,时不时地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 由着平王的侍从带着进入书房,冯才终于明了平王请他饮茶的目的。 闵鸿达和闵温席正立在平王的书房里,见冯才过来了,连忙向冯才行礼,“冯大人安好。” 冯才淡淡点头,瞧不出喜怒。 靳嘉良一脸笑意地请冯才坐下饮茶,“冯大人,今日我新的得了好茶,想请你和我一同来饮茶,快坐下,随我一同尝尝。” 冯才自是不能落了平王的面子,随着靳嘉良坐下。 靳嘉良见闵鸿达尴尬的站在一旁,使了个眼色,闵鸿达会意,“冯大人,让下官为您和平王煮茶。” 冯才有些惊讶,这闵鸿达还真是能屈能伸,一个江南总督,怎么说也是江南的首官,如今竟肯屈身为他冯才煮茶。 看着闵鸿达娴熟的煮茶手艺,冯才更是吃惊。 闵鸿达面上不显,这煮茶可是从前他还未上任江南总督时,讨好上司惯用的手法,专门将这门煮茶的手艺练得极好。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官至江南总督,因为这个不肖子,他还要做这种事。 靳嘉良轻轻抬手,“冯大人尝尝,这茶可醇厚?” 冯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连连点头,“殿下的茶,决非凡品,自是比下官家中的贵重得多,下官有幸饮到这般香醇的茶,是下官之幸。” 靳嘉良被冯才恭维得笑意盈盈,“冯大人真是谦虚,您可是父皇跟前的红人,父皇给你的赏赐颇多,你什么好茶没有喝过?” 冯才连连否认,“殿下说的哪里话,您是陛下的儿子,若说是得赏赐,只怕也是您的王府中最多。” 闵鸿达见两人互相恭维,话里话外都是彼此圣恩浓郁,心里十分艳羡。 地方官再好,哪里有做天子进臣好? 就像如今,他一个江南总督,按理说官职已经颇高,可对着这些京城里来的官员,不是照样要卑躬屈膝。 可不这样也是实在不行,形势比人强,冯才若是回京之后,随便在天子面前说些什么,都够他们闵家吃一壶的了。 一阵寒暄之后,靳嘉良开始进入正题,“冯大人,我听说前些日子闵大人这不争气的小子,竟是当街冲撞了你。” 冯才一听这话,嘴唇轻抿,“确有此事,不仅如此,闵大人的儿子还非礼了我夫人。” 靳嘉良只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替闵鸿达说情,请冯才原谅闵家。可也不看看那闵温席都干的是什么事? 不说冯才,若是有人敢非礼他靳嘉良的女人,他不打得那人脱层皮,他就不是平王。 可如今那闵温席非礼了冯才的夫人不说,还打了冯才一顿,如今又上赶着求人家原谅,你说说这叫什么事。靳嘉良也是一阵头疼。 心一横,还是说了出来,“冯大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闵温席也是实在混帐,闵大人已经在家中好好收拾了他一番,大家都是在朝为官,这事不若就算了。” 冯才心里冷笑,从前他还为平王抱不平,觉得陛下没有将平王立为太子,实在于人伦不符。 可如今听到平王这样一番话,冯才不这么想了。 平王如此是非不分,若是将他立为储君,只怕大燕以后又免不了朝政腐朽混乱。 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冯才到底还是保全了在场诸人的面子,沉默了许久,“既然殿下话都说到这里了,那这事便算了。” 闵鸿达和闵温席听到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平王靳嘉良见解决了这事,也十分高兴。只是他不知,他已经又失去了一个人心。 ----------- 江南局势已经基本稳定,百姓生产日渐恢复,冯才和平王靳嘉良也准备启程回京。 闵鸿达这段日子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冯才再发难,然自那次道歉之后,冯才竟没有再生事端,如今两位钦差已经准备启程回京,闵鸿达提起的心才逐渐放了下来。 然闵鸿达不知道的是,他们闵家的衰败便是自钦差回京始。 冯才和平王靳嘉良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到了京城。 靳嘉良回京时还带上了颇得他心意的妩儿。 冯才见状,初时惊讶,稍稍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妩儿,不正是他们初到江南时,在席上跳舞的那个女子吗? 想来应是后来闵鸿达将这女子献给了靳嘉良。 心中越发觉得天子英明,如今看来,这平王着实是个糊涂之人,又喜好美色,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国储君的料子。 冯才和靳嘉良走的是水路,船靠在岸边,靳嘉良这一个月,碍于船上有冯才在,一直忍着不与妩儿亲近,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中,便迫不及待想着和妩儿亲密一番,当下向冯才告辞,“冯大人,我便先回王府了。” “殿下请便。” 冯才朝靳嘉良拱手行礼。 冯才也带着秦惠芳回了冯府。在冯府休息了一阵,冯才洗漱一番,换上官服,便进了宫。 第149章 回京 冯才回京之后,此次进宫是陛下特宣,为的便是冯才信中所呈之事。 冯才在信中向天子陈述,江南总督闵鸿达贪墨修建堤坝银子五万两,这才导致此次江南洪灾,应将江南总督严惩,以示君威。 靳淮宸看到信中消息时,心中气愤,没想到原来江南洪灾竟另有隐情。 在勤政殿里正坐着,靳淮宸看到大监进来,“陛下,户部员外郎冯大人已经从江南回京,如今正在殿外候着,向您禀报。” 靳淮宸摆了摆手,“传他进来。” “是,陛下。” 大监退出殿外,向正站在殿外的冯才行礼,“冯大人,陛下召您进去。” 冯才见大监朝自己行礼,也赶紧回了一礼,“多谢大监。” 大监侧身,他怎敢受冯才的礼?冯才如今是天子的近臣,若是得罪了冯才,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忙说道,“冯大人客气了,您快进去,陛下在等您。” 冯才走进殿内,跪地向堂上的天子行大礼,“臣户部员外郎冯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靳淮宸抬手,“爱卿平身,此次爱卿前往江南,一路辛苦了。” 冯才哪里敢言自己辛苦,忙推脱道,“臣不辛苦,臣能为陛下办事,为大燕百姓谋福祉,怎敢言辛苦?” 靳淮宸被冯才这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爱卿是朕的肱骨,快赐坐。” 站在一旁的大监也有些愣神,这天子竟是给冯大人赐坐,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心中暗惊。 招呼着小太监搬来檀木椅,大监走到冯才身侧,“冯大人,您请。” 冯才心中也被天子的厚爱惊到,战战兢兢,“陛下,臣惶恐。” 靳淮宸抬眉,语气淡淡,“冯大人,无须多礼。” 大监自是会了陛下的意,在一旁劝道,“冯大人,陛下让您坐您便坐。” 冯才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臣遵旨。” 小心翼翼地坐在檀木椅上,冯才又听到天子说,“冯大人,你所呈上来的书信,朕已悉数观之,此事可是确凿?” 冯才听到天子喜怒如常的声音,并不能揣测出圣意,只道,“陛下,臣所呈之事,句句属实,且账册臣也已上呈,陛下您应当也是看了,江南总督闵鸿达确实贪墨了修建堤坝的五万两白银。” 冯才顿了顿,又继续道,“陛下,您有所不知,江南总督闵家家风不正,欺上瞒下,府中子弟多纨绔,且生活奢靡,臣以为,陛下应严查江南总督闵鸿达一家,以正视听。” 冯才振振有词,靳淮宸听后微怒,“冯大人说得有理,此事朕会再派人去查。冯大人辛苦了,且回府休整。”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冯才起身行礼,退出殿外。 靳淮宸坐在金銮座上,不急不徐地盘着手中的佛珠,“这江南总督贪墨银两一事,我那好儿子平王竟是一无所知?” 大监听到天子这话,忙垂首,斟酌着语句,说道,“想来殿下应是被奸人蒙蔽了,也未可知。” 靳淮宸冷笑一声,“罢了,去看看皇后。” 大监见陛下想到了皇后娘娘,才松了口气,陛下的怒火也就只有面对娘娘时才能被熄灭,如今去见皇后娘娘,想来应是不会生气了。 靳淮宸带着大监走到未央宫,如今临近正午,崔思洁还未用膳,平日里帝后二人都是一同用膳,是以崔思洁都是等着陛下过来。 见靳淮宸走进来,崔思洁心中欢喜,忙挺着肚子站起身,靳淮宸赶紧上前扶住崔思洁,“昭昭,快坐下。” “我没事,如今肚子大了,太医说也要多动一动,日后好生产,您别看我跟我瓷娃娃似的。”崔思洁笑着说道。 靳淮宸眉眼温润,看向崔思洁,“是是是,皇后说得是,朕都听皇后的。” 崔思洁想着靳淮宸自上早朝到现在应是饿了,忙唤宫女摆膳。 宫女们早就候在一旁,只等着陛下过来,就开始摆膳。这厢有了娘娘吩咐,便慢条斯理地将膳食摆上。 靳淮宸拉着崔思洁一同坐到八仙桌前。 今日是靳望舟伴读进宫的日子,靳淮宸问道,“昭昭,今日可是宣平侯嫡次子杨永安和荣安侯嫡幼子谈新知要进宫?” 崔思洁也正想着给靳淮宸说这事,“正是,陛下,今个下午,宣平侯夫人带着嫡次子杨永安、荣安侯夫人带着嫡次子谈新知、还有吏部尚书府的夫人带着嫡孙傅成济进宫里来,臣妾想着先瞧瞧这几个孩子,随后便让他们陪在望舟身边当伴读。” “此事甚好。只你也别累到自己了,这几家都是家风清正之家,想来教出来的子孙应是也不错,你注意自己的肚子,下午小孩子多,莫要让他们冲撞到了你。”靳淮宸叮嘱道。 崔思洁眉眼弯弯,笑了笑,“哎呀,陛下,臣妾知道了。” “今日孩子可动了?让朕想想,是不是晨起时动了片刻?然后巳时又动了片刻?” 崔思洁惊讶,“您怎么知道?陛下?” 大监在旁边为自家陛下说着好话,“您不知道,娘娘,陛下现在还为您腹中的小殿下特意记录了日日胎动的时刻,这可不就推算出来了?” 崔思洁心中暗道这男人真是心细,连这等子小事都能专门记录一下,当下乐呵呵地说道,“陛下这父皇可真是称职。” 天子听了自家皇后这夸奖的话,心中喜悦,微微勾起了唇角,“那可不?” 第149章 回京 冯才回京之后,此次进宫是陛下特宣,为的便是冯才信中所呈之事。 冯才在信中向天子陈述,江南总督闵鸿达贪墨修建堤坝银子五万两,这才导致此次江南洪灾,应将江南总督严惩,以示君威。 靳淮宸看到信中消息时,心中气愤,没想到原来江南洪灾竟另有隐情。 在勤政殿里正坐着,靳淮宸看到大监进来,“陛下,户部员外郎冯大人已经从江南回京,如今正在殿外候着,向您禀报。” 靳淮宸摆了摆手,“传他进来。” “是,陛下。” 大监退出殿外,向正站在殿外的冯才行礼,“冯大人,陛下召您进去。” 冯才见大监朝自己行礼,也赶紧回了一礼,“多谢大监。” 大监侧身,他怎敢受冯才的礼?冯才如今是天子的近臣,若是得罪了冯才,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忙说道,“冯大人客气了,您快进去,陛下在等您。” 冯才走进殿内,跪地向堂上的天子行大礼,“臣户部员外郎冯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靳淮宸抬手,“爱卿平身,此次爱卿前往江南,一路辛苦了。” 冯才哪里敢言自己辛苦,忙推脱道,“臣不辛苦,臣能为陛下办事,为大燕百姓谋福祉,怎敢言辛苦?” 靳淮宸被冯才这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爱卿是朕的肱骨,快赐坐。” 站在一旁的大监也有些愣神,这天子竟是给冯大人赐坐,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心中暗惊。 招呼着小太监搬来檀木椅,大监走到冯才身侧,“冯大人,您请。” 冯才心中也被天子的厚爱惊到,战战兢兢,“陛下,臣惶恐。” 靳淮宸抬眉,语气淡淡,“冯大人,无须多礼。” 大监自是会了陛下的意,在一旁劝道,“冯大人,陛下让您坐您便坐。” 冯才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臣遵旨。” 小心翼翼地坐在檀木椅上,冯才又听到天子说,“冯大人,你所呈上来的书信,朕已悉数观之,此事可是确凿?” 冯才听到天子喜怒如常的声音,并不能揣测出圣意,只道,“陛下,臣所呈之事,句句属实,且账册臣也已上呈,陛下您应当也是看了,江南总督闵鸿达确实贪墨了修建堤坝的五万两白银。” 冯才顿了顿,又继续道,“陛下,您有所不知,江南总督闵家家风不正,欺上瞒下,府中子弟多纨绔,且生活奢靡,臣以为,陛下应严查江南总督闵鸿达一家,以正视听。” 冯才振振有词,靳淮宸听后微怒,“冯大人说得有理,此事朕会再派人去查。冯大人辛苦了,且回府休整。”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冯才起身行礼,退出殿外。 靳淮宸坐在金銮座上,不急不徐地盘着手中的佛珠,“这江南总督贪墨银两一事,我那好儿子平王竟是一无所知?” 大监听到天子这话,忙垂首,斟酌着语句,说道,“想来殿下应是被奸人蒙蔽了,也未可知。” 靳淮宸冷笑一声,“罢了,去看看皇后。” 大监见陛下想到了皇后娘娘,才松了口气,陛下的怒火也就只有面对娘娘时才能被熄灭,如今去见皇后娘娘,想来应是不会生气了。 靳淮宸带着大监走到未央宫,如今临近正午,崔思洁还未用膳,平日里帝后二人都是一同用膳,是以崔思洁都是等着陛下过来。 见靳淮宸走进来,崔思洁心中欢喜,忙挺着肚子站起身,靳淮宸赶紧上前扶住崔思洁,“昭昭,快坐下。” “我没事,如今肚子大了,太医说也要多动一动,日后好生产,您别看我跟我瓷娃娃似的。”崔思洁笑着说道。 靳淮宸眉眼温润,看向崔思洁,“是是是,皇后说得是,朕都听皇后的。” 崔思洁想着靳淮宸自上早朝到现在应是饿了,忙唤宫女摆膳。 宫女们早就候在一旁,只等着陛下过来,就开始摆膳。这厢有了娘娘吩咐,便慢条斯理地将膳食摆上。 靳淮宸拉着崔思洁一同坐到八仙桌前。 今日是靳望舟伴读进宫的日子,靳淮宸问道,“昭昭,今日可是宣平侯嫡次子杨永安和荣安侯嫡幼子谈新知要进宫?” 崔思洁也正想着给靳淮宸说这事,“正是,陛下,今个下午,宣平侯夫人带着嫡次子杨永安、荣安侯夫人带着嫡次子谈新知、还有吏部尚书府的夫人带着嫡孙傅成济进宫里来,臣妾想着先瞧瞧这几个孩子,随后便让他们陪在望舟身边当伴读。” “此事甚好。只你也别累到自己了,这几家都是家风清正之家,想来教出来的子孙应是也不错,你注意自己的肚子,下午小孩子多,莫要让他们冲撞到了你。”靳淮宸叮嘱道。 崔思洁眉眼弯弯,笑了笑,“哎呀,陛下,臣妾知道了。” “今日孩子可动了?让朕想想,是不是晨起时动了片刻?然后巳时又动了片刻?” 崔思洁惊讶,“您怎么知道?陛下?” 大监在旁边为自家陛下说着好话,“您不知道,娘娘,陛下现在还为您腹中的小殿下特意记录了日日胎动的时刻,这可不就推算出来了?” 崔思洁心中暗道这男人真是心细,连这等子小事都能专门记录一下,当下乐呵呵地说道,“陛下这父皇可真是称职。” 天子听了自家皇后这夸奖的话,心中喜悦,微微勾起了唇角,“那可不?” 第150章 遇刺 清晨,金灿灿的日光洒向英国公府,让整座府邸笼罩着一层暖洋洋的光晕。 一个瞧着只有六七岁的小人,跑到了英国公府门前,身后还跟着一个侍从。 那小人迈着小短腿,走上前,朝站在英国公府门前的两个门房说道,“我要找我姨母。” 两个门房看向面前的小人,身着锦衣,腰间配着羊脂玉佩,身后的侍从看着还有些像太监,心下狐疑,“你是何人?你姨母又是谁?” 这时,那小人身后的侍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哎呦,殿下,您慢点跑。”,又抬眼向门房示意,“我家殿下是二皇子,要找英国公世子夫人。” 门房一听这话,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便是宫里的二皇子,怪不得长得这般标致。 “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恕罪。世子夫人就在倚梅院里,奴才带您过去。” 靳望舟眼神眯笑着,“好,你们可不要去宫里告诉我母后,我出来了。本殿只是许久未见姨母,有些想念。” “是。” 门房带着靳望舟和侍从朝倚梅院走去。 倚梅院里。 崔梦之正坐在软榻上,手上翻看着府里的账目,英国公府产业殷实,田庄有几百亩,铺子有几十间,是以每月进项颇多。 自她进门,英国公夫人便将中馈交给了她掌管。 正翻看着账目,看看是否有下人偷奸耍滑,贪墨银两,便听见丫鬟禀报,说是宫里的二皇子过来了。 崔梦之心中惊讶,自从崔思洁当了皇后,她也慢慢不想再与这个皇后长姐争高下了,反而心态开始想往亲近长姐这方面转变。 因为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之所以在英国公府如此得脸,婆婆不敢磋磨她,夫君如今也改了那些恶习,自然与她娘家长姐当了皇后有很大关系,平日里出门总是得各家夫人高看一眼。 是以对待二皇子这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外甥,便有意亲近和疼爱。 还未待思绪收回来,靳望舟已经进了院子,奶声奶气的唤着“姨母”。 崔梦之如今还没有孩子,不免便对这些小娃娃多了几分渴望。听到靳望舟这般唤她,崔梦之回过神来,将账册合起,吩咐丫鬟拿下去,起身去迎靳望舟。 靳望舟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数,朝崔梦之行礼,“见过姨母”。 崔梦之唇角勾起,眉眼带笑地拉着靳望舟,“见了姨母怎得还这么多礼数?快过来坐。” 靳望舟小大人似的模样,一眼一板地说道,“礼不可废。” 这话又把崔梦之逗笑了,伸出白玉修长的手,捏了捏靳望舟的小脸,“今日怎么想着来找姨母了?” 听到这话,靳望舟便眉头一皱,说道,“姨母,你不知道,母后每天让我温习功课,真是太累了,所以就偷偷跑出来找姨母玩。” 崔梦之无奈扶额,“你这孩子,你母后也是为你好,怎得还不领情?” “我自是知道我母后是为我好,只是今日本殿想休沐。” 崔梦之一边听着靳望舟说话,一边吩咐丫鬟上了些糕点,对靳望舟说道,“快尝尝这桂花糕,可好吃了。” 靳望舟似是对这些糕点不感兴趣,只道,“姨母,咱们今日出去玩可好?我在宫里,不便出宫,今日好不容易趁着母后不注意,溜出宫来,姨母就带我出去玩嘛。” 崔梦之见眼前的小人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心下软了一片,连连应声。 这时,靳望舟的侍从小丁子,瞧着两人说着说着便要出去,当下着急,“殿下,您不能出去呀,您说您要来英国公府找世子夫人,奴才想着应没什么事,才肯带您出来,如今您又要到处跑,若是遇到什么歹人,奴才怎么回宫跟陛下和娘娘交代?” 靳望舟眼睛一瞪,看向小丁子,“本殿不过是和姨母出去逛一逛,哪里会碰到什么歹人?你再阻拦你就自己回宫,别跟着本殿了。” 小丁子哪里敢丢下靳望舟一人,自是不敢再吱声。 崔梦之自然明白小丁子的忧虑,思索了片刻说道,“殿下,那咱们等会可要多带些侍卫,我才带你出去。” 靳望舟听见崔梦之的话,连连点头,只要能出去玩就行,不过是多带几个侍卫,不是什么大事。 吩咐下人准备好马车,崔梦之便带着靳望舟出了门。 因着英国公府是开国功臣,是以英国公府的宅子便是在皇城脚下,皇城西边坐落者各家勋贵,往日里无人敢在此喧哗,是以集市买卖便在皇城的东边。 崔梦之和靳望舟一路坐在马车上,到了集市处,靳望舟掀起帘子,左看看,右望望,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好奇。 伸出胖胖的小手扯了扯崔梦之的衣服,“姨母,你瞧这集市多热闹,咱们下去看看。” 崔梦之一听这话,便想拒绝,集市中人多,若是靳望舟走丢了,或是被人冲撞了,她可就落下大错了。 是以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这里人太多了。” 然靳望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熙熙攘攘的景象,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如今听到崔梦之不肯让他下马车,软磨硬泡了半天。 崔梦之实在抵不住这小子的糖衣炮弹,无奈点了点头,“那殿下等会也要让姨母抓住你的手,莫要走丢了。” 靳望舟见崔梦之同意,喜笑颜开,小鸡啄米般应了声。 街上有卖衣服首饰的,有卖汤圆、卖馄饨的,还有卖些讨巧的玩具的,靳望舟拉着崔梦之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时不时地用手摸摸,看上哪个,便让身后的小丁子付钱。 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街边,旁边放了一帜旗,赫然写着,“算命算人算风水”。 那老头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半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靳望舟年纪虽小,但识字很多,宫中又有德高望重的夫子给他讲学,自是认得这几个字。 当下玩心大起,“老头,你会算命?” 那算命先生抬了抬眼,便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孩子站在他眼前,身后跟着一个贵夫人,一个侍从。 听到这小孩子唤自己“老头”,也没生气,“怎的?你这小孩子也要算命?” 崔梦之瞧见这景象,连忙走上前,“先生莫怪,我家孩子有些调皮,我们不算命。” 谁知靳望舟竟直接坐在了算命先生桌前,嬉皮笑脸地问道,“你来给我算算,我是什么命?” 那先生仔细端详了一会子,缓缓说道,“你或有大权,权柄在手,可开盛世。” 这话让在一旁的崔梦之和小丁子都吓了一跳,连忙拉起靳望舟,“你这孩子,快走,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见,只怕又要闯祸。” 崔梦之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朝中平王年长,又是陛下未践祚之前的晋王世子,从礼法上讲,应是立平王为太子。 可是平王毕竟不是陛下亲生,如今皇后又接连诞下几个孩子,她崔梦之和皇后同出自宁国公府,有着一致的利益,自是希望二皇子成为储君。 可如今二皇子还太过年幼,恐怕躲不了那些明枪暗箭,今日这番话,若是让平王府众人得知,波澜便起。 心中正想着,却见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剑,向靳望舟刺去。 崔梦之心中一惊,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便是,不能让二皇子出事。 侧身挡在靳望舟身前,长剑刺中崔梦之,血汩汩而流。 靳望舟也被吓破了胆,躲在暗处的英国公府侍卫一个个跳出,和黑衣人打起来。 第150章 遇刺 清晨,金灿灿的日光洒向英国公府,让整座府邸笼罩着一层暖洋洋的光晕。 一个瞧着只有六七岁的小人,跑到了英国公府门前,身后还跟着一个侍从。 那小人迈着小短腿,走上前,朝站在英国公府门前的两个门房说道,“我要找我姨母。” 两个门房看向面前的小人,身着锦衣,腰间配着羊脂玉佩,身后的侍从看着还有些像太监,心下狐疑,“你是何人?你姨母又是谁?” 这时,那小人身后的侍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哎呦,殿下,您慢点跑。”,又抬眼向门房示意,“我家殿下是二皇子,要找英国公世子夫人。” 门房一听这话,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便是宫里的二皇子,怪不得长得这般标致。 “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恕罪。世子夫人就在倚梅院里,奴才带您过去。” 靳望舟眼神眯笑着,“好,你们可不要去宫里告诉我母后,我出来了。本殿只是许久未见姨母,有些想念。” “是。” 门房带着靳望舟和侍从朝倚梅院走去。 倚梅院里。 崔梦之正坐在软榻上,手上翻看着府里的账目,英国公府产业殷实,田庄有几百亩,铺子有几十间,是以每月进项颇多。 自她进门,英国公夫人便将中馈交给了她掌管。 正翻看着账目,看看是否有下人偷奸耍滑,贪墨银两,便听见丫鬟禀报,说是宫里的二皇子过来了。 崔梦之心中惊讶,自从崔思洁当了皇后,她也慢慢不想再与这个皇后长姐争高下了,反而心态开始想往亲近长姐这方面转变。 因为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之所以在英国公府如此得脸,婆婆不敢磋磨她,夫君如今也改了那些恶习,自然与她娘家长姐当了皇后有很大关系,平日里出门总是得各家夫人高看一眼。 是以对待二皇子这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外甥,便有意亲近和疼爱。 还未待思绪收回来,靳望舟已经进了院子,奶声奶气的唤着“姨母”。 崔梦之如今还没有孩子,不免便对这些小娃娃多了几分渴望。听到靳望舟这般唤她,崔梦之回过神来,将账册合起,吩咐丫鬟拿下去,起身去迎靳望舟。 靳望舟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数,朝崔梦之行礼,“见过姨母”。 崔梦之唇角勾起,眉眼带笑地拉着靳望舟,“见了姨母怎得还这么多礼数?快过来坐。” 靳望舟小大人似的模样,一眼一板地说道,“礼不可废。” 这话又把崔梦之逗笑了,伸出白玉修长的手,捏了捏靳望舟的小脸,“今日怎么想着来找姨母了?” 听到这话,靳望舟便眉头一皱,说道,“姨母,你不知道,母后每天让我温习功课,真是太累了,所以就偷偷跑出来找姨母玩。” 崔梦之无奈扶额,“你这孩子,你母后也是为你好,怎得还不领情?” “我自是知道我母后是为我好,只是今日本殿想休沐。” 崔梦之一边听着靳望舟说话,一边吩咐丫鬟上了些糕点,对靳望舟说道,“快尝尝这桂花糕,可好吃了。” 靳望舟似是对这些糕点不感兴趣,只道,“姨母,咱们今日出去玩可好?我在宫里,不便出宫,今日好不容易趁着母后不注意,溜出宫来,姨母就带我出去玩嘛。” 崔梦之见眼前的小人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心下软了一片,连连应声。 这时,靳望舟的侍从小丁子,瞧着两人说着说着便要出去,当下着急,“殿下,您不能出去呀,您说您要来英国公府找世子夫人,奴才想着应没什么事,才肯带您出来,如今您又要到处跑,若是遇到什么歹人,奴才怎么回宫跟陛下和娘娘交代?” 靳望舟眼睛一瞪,看向小丁子,“本殿不过是和姨母出去逛一逛,哪里会碰到什么歹人?你再阻拦你就自己回宫,别跟着本殿了。” 小丁子哪里敢丢下靳望舟一人,自是不敢再吱声。 崔梦之自然明白小丁子的忧虑,思索了片刻说道,“殿下,那咱们等会可要多带些侍卫,我才带你出去。” 靳望舟听见崔梦之的话,连连点头,只要能出去玩就行,不过是多带几个侍卫,不是什么大事。 吩咐下人准备好马车,崔梦之便带着靳望舟出了门。 因着英国公府是开国功臣,是以英国公府的宅子便是在皇城脚下,皇城西边坐落者各家勋贵,往日里无人敢在此喧哗,是以集市买卖便在皇城的东边。 崔梦之和靳望舟一路坐在马车上,到了集市处,靳望舟掀起帘子,左看看,右望望,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好奇。 伸出胖胖的小手扯了扯崔梦之的衣服,“姨母,你瞧这集市多热闹,咱们下去看看。” 崔梦之一听这话,便想拒绝,集市中人多,若是靳望舟走丢了,或是被人冲撞了,她可就落下大错了。 是以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这里人太多了。” 然靳望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熙熙攘攘的景象,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如今听到崔梦之不肯让他下马车,软磨硬泡了半天。 崔梦之实在抵不住这小子的糖衣炮弹,无奈点了点头,“那殿下等会也要让姨母抓住你的手,莫要走丢了。” 靳望舟见崔梦之同意,喜笑颜开,小鸡啄米般应了声。 街上有卖衣服首饰的,有卖汤圆、卖馄饨的,还有卖些讨巧的玩具的,靳望舟拉着崔梦之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时不时地用手摸摸,看上哪个,便让身后的小丁子付钱。 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街边,旁边放了一帜旗,赫然写着,“算命算人算风水”。 那老头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半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靳望舟年纪虽小,但识字很多,宫中又有德高望重的夫子给他讲学,自是认得这几个字。 当下玩心大起,“老头,你会算命?” 那算命先生抬了抬眼,便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孩子站在他眼前,身后跟着一个贵夫人,一个侍从。 听到这小孩子唤自己“老头”,也没生气,“怎的?你这小孩子也要算命?” 崔梦之瞧见这景象,连忙走上前,“先生莫怪,我家孩子有些调皮,我们不算命。” 谁知靳望舟竟直接坐在了算命先生桌前,嬉皮笑脸地问道,“你来给我算算,我是什么命?” 那先生仔细端详了一会子,缓缓说道,“你或有大权,权柄在手,可开盛世。” 这话让在一旁的崔梦之和小丁子都吓了一跳,连忙拉起靳望舟,“你这孩子,快走,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见,只怕又要闯祸。” 崔梦之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朝中平王年长,又是陛下未践祚之前的晋王世子,从礼法上讲,应是立平王为太子。 可是平王毕竟不是陛下亲生,如今皇后又接连诞下几个孩子,她崔梦之和皇后同出自宁国公府,有着一致的利益,自是希望二皇子成为储君。 可如今二皇子还太过年幼,恐怕躲不了那些明枪暗箭,今日这番话,若是让平王府众人得知,波澜便起。 心中正想着,却见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剑,向靳望舟刺去。 崔梦之心中一惊,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便是,不能让二皇子出事。 侧身挡在靳望舟身前,长剑刺中崔梦之,血汩汩而流。 靳望舟也被吓破了胆,躲在暗处的英国公府侍卫一个个跳出,和黑衣人打起来。 第151章 人父 英国公府到底是武将世家,培养出来的侍卫武功极高,几番打斗,终是将歹人制服。 靳望舟看着躺在地上的崔梦之,愤怒地喊道,快回府。 又看向崔梦之,眼底里是止不住的愧疚,他怎会看不出来,那群黑衣人是冲着他来的,姨母因他遇刺,他只觉得有些想掉眼泪,可是父皇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扭头吩咐小丁子去宫中请太医。 崔梦之嘴里还在吐血,靳望舟唤来侍卫,将崔梦之抬回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众人见几个时辰前,世子夫人还好好地出去,如今竟是被抬了回来,一旁的二皇子也是眉头紧锁,各个心惊胆战。 小丁子一路小跑回了皇宫,心中怕得要死,到了勤政殿门前,大监一眼认出这是二皇子的近身太监,面上瞧着不知是出了什么急事。 只听小丁子朝大监说道,“大监,二皇子遇刺了,快让我进去见陛下。” 大监一听这事,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带着小丁子到了御前。 这是小丁子第一次进入勤政殿,勤政殿里静悄悄地,宫人们秩序井然,香炉里熏着龙涎香,一丝一缕地缓缓飘向窗外。 天子威仪,到底让小丁子吓破了胆。 见天子坐在上首,小丁子扑通跪了下去,“陛下,二皇子在宫外遇刺了,英国公世子夫人替二皇子挡了一剑,如今性命危在旦夕,二皇子让奴才回宫请太医。” 靳淮宸眉头紧锁,将佛珠一把放在桌案上,拿起茶盏摔在地上,“混账,你就是这样照看二皇子的?”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靳淮宸又看向大监,“去,将太医院的太医都派到英国公府上,为英国公世子夫人诊治,务必保住世子夫人的性命。” “另外,这事先不让皇后知道,她如今月份大了,受不得刺激。” 大监应是。 ------- 英国公府里,英国公世子正在书房里温书,这段日子他与崔梦之如漆似胶,发誓要考个功名,不再出去鬼混,给崔梦之长脸。 书房里的书,不再是从前的香艳话本子,而变成了经史子集,这些都是崔梦之为他准备的,每日巳时,崔梦之还会派下人给他送来一碗莲子粥。 今个不知怎得,已经快至正午,还没有动静。 心里也扑通扑通的上蹿下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烦躁着,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世子,世子夫人今日遇刺了,如今性命危在旦夕。” 俞绍衍一下子放下书,带着下人便往倚梅院跑,跑到半路上竟还摔了一跤。 跟着的下人忙问道,“世子,您没事?” 俞绍衍这时还哪里有心情顾看自己的仪容仪表,只匆匆站起身来,“我无事”,继续往倚梅院跑去。 进入内室,俞绍衍看到晨起时还与自己谈情说爱的人,如今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心中像被揪着似的疼。 来不及过问二皇子为何在府上,只朝丫鬟们吼去,“怎么还没有府医来?要你们何用?” 二皇子也深知自己闯祸了,只低低地说道,“姨父,我已经派人去宫里请太医了,想来已经快到了。” 崔梦之朝俞绍衍挤出一抹笑容,“你别急,我没事。” 可崔梦之这时不仅仅感觉被剑刺中的地方疼,她的小腹也隐隐作痛。 俞绍衍猩红着眼,看向崔梦之,抓住崔梦之的手,“梦之,我不准你有事,你要是有事了,我就立马再娶个别家女子,不给你守孝,你听到没?” 崔梦之笑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敢!” “是,我不敢,有你管着我,我永远不敢,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永远管着我。” 这时,宫中的太医终于到了,大监看到二皇子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太医,“各位太医,劳请给世子夫人诊脉。” 诸位太医一一给崔梦之诊脉,一个个摇了摇头,资历最老的太医院院正朝俞绍衍行礼,“世子,夫人的性命老夫应是可以保住,只是如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已经保不住了,还请节哀。” 俞绍衍听到这话,眼泪轰然而下,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太医院院正又重复了一遍,“世子夫人已经流产了,老夫只能尽力保住她的性命。” 俞绍衍没想到,他和崔梦之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他们还不曾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已经悄然离去。 这让他如何释怀。 俞绍衍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酸涩,只强忍着泪,拱手行礼,“还请诸位太医保住我夫人的性命。” 这个下午,俞绍衍不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只知道他在外面听到内室里崔梦之小声地哼嘤着,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他只觉得透心凉。 这血,应是他和她的孩子的血? 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下人的禀报,是因为世子夫人带着二皇子在街上游玩,黑衣人意在夺二皇子的性命,却没想到被崔梦之挡了那一剑。 自古以来,皇权之争,血雨腥风,他们英国公府已经被卷了进来。 他如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他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不然,他俞绍衍便枉为人父。 第151章 人父 英国公府到底是武将世家,培养出来的侍卫武功极高,几番打斗,终是将歹人制服。 靳望舟看着躺在地上的崔梦之,愤怒地喊道,快回府。 又看向崔梦之,眼底里是止不住的愧疚,他怎会看不出来,那群黑衣人是冲着他来的,姨母因他遇刺,他只觉得有些想掉眼泪,可是父皇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扭头吩咐小丁子去宫中请太医。 崔梦之嘴里还在吐血,靳望舟唤来侍卫,将崔梦之抬回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众人见几个时辰前,世子夫人还好好地出去,如今竟是被抬了回来,一旁的二皇子也是眉头紧锁,各个心惊胆战。 小丁子一路小跑回了皇宫,心中怕得要死,到了勤政殿门前,大监一眼认出这是二皇子的近身太监,面上瞧着不知是出了什么急事。 只听小丁子朝大监说道,“大监,二皇子遇刺了,快让我进去见陛下。” 大监一听这事,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带着小丁子到了御前。 这是小丁子第一次进入勤政殿,勤政殿里静悄悄地,宫人们秩序井然,香炉里熏着龙涎香,一丝一缕地缓缓飘向窗外。 天子威仪,到底让小丁子吓破了胆。 见天子坐在上首,小丁子扑通跪了下去,“陛下,二皇子在宫外遇刺了,英国公世子夫人替二皇子挡了一剑,如今性命危在旦夕,二皇子让奴才回宫请太医。” 靳淮宸眉头紧锁,将佛珠一把放在桌案上,拿起茶盏摔在地上,“混账,你就是这样照看二皇子的?”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靳淮宸又看向大监,“去,将太医院的太医都派到英国公府上,为英国公世子夫人诊治,务必保住世子夫人的性命。” “另外,这事先不让皇后知道,她如今月份大了,受不得刺激。” 大监应是。 ------- 英国公府里,英国公世子正在书房里温书,这段日子他与崔梦之如漆似胶,发誓要考个功名,不再出去鬼混,给崔梦之长脸。 书房里的书,不再是从前的香艳话本子,而变成了经史子集,这些都是崔梦之为他准备的,每日巳时,崔梦之还会派下人给他送来一碗莲子粥。 今个不知怎得,已经快至正午,还没有动静。 心里也扑通扑通的上蹿下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烦躁着,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世子,世子夫人今日遇刺了,如今性命危在旦夕。” 俞绍衍一下子放下书,带着下人便往倚梅院跑,跑到半路上竟还摔了一跤。 跟着的下人忙问道,“世子,您没事?” 俞绍衍这时还哪里有心情顾看自己的仪容仪表,只匆匆站起身来,“我无事”,继续往倚梅院跑去。 进入内室,俞绍衍看到晨起时还与自己谈情说爱的人,如今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心中像被揪着似的疼。 来不及过问二皇子为何在府上,只朝丫鬟们吼去,“怎么还没有府医来?要你们何用?” 二皇子也深知自己闯祸了,只低低地说道,“姨父,我已经派人去宫里请太医了,想来已经快到了。” 崔梦之朝俞绍衍挤出一抹笑容,“你别急,我没事。” 可崔梦之这时不仅仅感觉被剑刺中的地方疼,她的小腹也隐隐作痛。 俞绍衍猩红着眼,看向崔梦之,抓住崔梦之的手,“梦之,我不准你有事,你要是有事了,我就立马再娶个别家女子,不给你守孝,你听到没?” 崔梦之笑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敢!” “是,我不敢,有你管着我,我永远不敢,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永远管着我。” 这时,宫中的太医终于到了,大监看到二皇子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太医,“各位太医,劳请给世子夫人诊脉。” 诸位太医一一给崔梦之诊脉,一个个摇了摇头,资历最老的太医院院正朝俞绍衍行礼,“世子,夫人的性命老夫应是可以保住,只是如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已经保不住了,还请节哀。” 俞绍衍听到这话,眼泪轰然而下,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太医院院正又重复了一遍,“世子夫人已经流产了,老夫只能尽力保住她的性命。” 俞绍衍没想到,他和崔梦之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 他们还不曾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已经悄然离去。 这让他如何释怀。 俞绍衍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酸涩,只强忍着泪,拱手行礼,“还请诸位太医保住我夫人的性命。” 这个下午,俞绍衍不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只知道他在外面听到内室里崔梦之小声地哼嘤着,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他只觉得透心凉。 这血,应是他和她的孩子的血? 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下人的禀报,是因为世子夫人带着二皇子在街上游玩,黑衣人意在夺二皇子的性命,却没想到被崔梦之挡了那一剑。 自古以来,皇权之争,血雨腥风,他们英国公府已经被卷了进来。 他如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他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不然,他俞绍衍便枉为人父。 第152章 教导 未央宫中。 崔思洁一直不见靳望舟回宫,心里有些着急。 今日小丁子随着靳望舟出宫这事,她是知道的。 小丁子在出宫之前,特意派人来禀报了。 当时她想着若是一直把靳望舟拘在宫里,于他的成长也是不利的,既然他想出宫,自己便假装不知道,随着他去了。 可如今已是傍晚时分,还未见靳望舟回来,崔思洁便有些急了。 挺着肚子,带着宫人,朝勤政殿走去。 大监此时还在英国公府里,今日在勤政殿前值班的太监便是大监的徒弟,小允子。 小允子远远的便看见皇后娘娘带着宫人过来,走上前迎了过去,“娘娘,您怎么来了?” 崔思洁也有些诧异,今日竟不是大监在殿前伺候,压下心里的疑虑,淡淡道,“陛下在里面吗?” “回娘娘的话,陛下在里面批折子。” 崔思洁点了点头,带着宫人进了殿内。 靳淮宸正拿着朱砂御笔批折子,便看见崔思洁缓缓走过来,心里便知崔思洁定是要问靳望舟。 连忙起身,准备去扶崔思洁,崔思洁还是照常行礼,被靳淮宸一把搀扶住,“昭昭莫要多礼,快坐。” 说着,扶着崔思洁坐在了软榻上。 崔思洁如今有孕七个月,撑着孕肚坐了下去,这几日晚上脚时不时的抽筋,有时肚子里的孩子还会拳打脚踢一番,闹腾的睡不好觉,面上看起来有淡淡的疲倦。 靳淮宸温润的眼神看向崔思洁,问道,“今日孩子可好?” 崔思洁抿唇一笑,手抚上肚子,“挺好的,只是近日睡不好觉,臣妾只盼着孩子早些出来,也省得臣妾每日里乏累。” 靳淮宸听到崔思洁这话,揽住崔思洁,宽大的手掌慢慢地给怀里的女人揉着腰。 崔思洁想到靳望舟,不免有些担心,“陛下,望舟这孩子辰时便出去了,如今酉时还未归,臣妾有些担心他。” 靳淮宸心中还在思量着该如何告诉崔思洁,小允子便进来禀报,说是大监带着二皇子回来了。 崔思洁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摆了摆手,“快让他们进来。” 二皇子此刻有些魂不守舍,跟着大监进来勤政殿,看见母后也在里面,终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冲到崔思洁怀里,抽泣着。 靳淮宸生怕靳望舟冲撞到了崔思洁,正欲训斥,却被崔思洁一个眼神止住了。 二皇子因着是崔思洁和靳淮宸的第一个孩子,是以平日里在两人面前都是成熟稳重的,崔思洁不知道今日望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他一见到自己就趴在自己怀里哭泣。 崔思洁抱住靳望舟的头,轻轻地抬手拍打着他的后背,正如小时候哄他睡觉那般。 “告诉母后,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有父皇母后为你作主,嗯?” 靳望舟哭得有些累了,止住了哭声,抬眼看向崔思洁,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泪珠。 哽咽着对崔思洁说道,“母后,今日我出宫去英国公府找了姨母,让她带着我去玩,谁知遇到了刺客,姨母为我挡了一剑,太医说姨母的孩子没了,姨父很是心痛。” 崔思洁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事,平心而论,她感激崔梦之为望舟挡了那一剑,也为崔梦之失了孩子感到心痛,如今,她和陛下唯有尽量补偿她,才能稍稍安些心。 崔思洁揉了揉靳望舟的小手,说道,“孩子,母后知道你也不想让姨母失了孩子,今日这事,应是有人故意想取你的性命,你姨母为了护着你,牺牲了她的孩子,如今父皇和母后唯有好好补偿她,才对得起她的这份情谊。” 靳望舟还是心中忐忑,瞪大的眼睛看向靳淮宸,靳淮宸知道崔思洁在这里,不便教导靳望舟,便吩咐宫人上了晚膳,“好了,先陪你母后用膳,你母后为了等你,今日连晚膳还未用。” 靳望舟点头应是。 ------ 翌日。 靳望舟早早来到勤政殿,靳淮宸拿着御笔练字,一个“稳”字,赫然立于其上。 “儿臣参见父皇。”靳望舟躬身行礼。 靳淮宸淡淡的语气,“望舟,你可认得这个字?” “儿臣认得,是‘稳’字。” “没错,是稳。昨日那事,一则你行事莽撞,私自出宫,却未有带侍卫;二则确实是有人想取你的性命。望舟,你是朕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朕希望你日后能君临天下。可你也要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昨日有人要取你性命,便是因为不想朕立你为储君,想除之后快。你姨母护着你,是多方考量的结果,她失了孩子,只为救你,这是咱们皇家欠她的人情,以后自是要好好善待英国公府。” 靳淮宸语重心长,皇后给予孩子们的是母爱,他作为父亲,作为帝王,却要给他分析利弊得失,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帝王。 靳望舟点头,“儿臣记下了,多谢父皇赐教。” 见靳望舟听进去了,靳淮宸点头,“你遇刺这事,朕不会就这么算了,定会找出凶手,给你,给你母后,给你姨母一个交代。” 第152章 教导 未央宫中。 崔思洁一直不见靳望舟回宫,心里有些着急。 今日小丁子随着靳望舟出宫这事,她是知道的。 小丁子在出宫之前,特意派人来禀报了。 当时她想着若是一直把靳望舟拘在宫里,于他的成长也是不利的,既然他想出宫,自己便假装不知道,随着他去了。 可如今已是傍晚时分,还未见靳望舟回来,崔思洁便有些急了。 挺着肚子,带着宫人,朝勤政殿走去。 大监此时还在英国公府里,今日在勤政殿前值班的太监便是大监的徒弟,小允子。 小允子远远的便看见皇后娘娘带着宫人过来,走上前迎了过去,“娘娘,您怎么来了?” 崔思洁也有些诧异,今日竟不是大监在殿前伺候,压下心里的疑虑,淡淡道,“陛下在里面吗?” “回娘娘的话,陛下在里面批折子。” 崔思洁点了点头,带着宫人进了殿内。 靳淮宸正拿着朱砂御笔批折子,便看见崔思洁缓缓走过来,心里便知崔思洁定是要问靳望舟。 连忙起身,准备去扶崔思洁,崔思洁还是照常行礼,被靳淮宸一把搀扶住,“昭昭莫要多礼,快坐。” 说着,扶着崔思洁坐在了软榻上。 崔思洁如今有孕七个月,撑着孕肚坐了下去,这几日晚上脚时不时的抽筋,有时肚子里的孩子还会拳打脚踢一番,闹腾的睡不好觉,面上看起来有淡淡的疲倦。 靳淮宸温润的眼神看向崔思洁,问道,“今日孩子可好?” 崔思洁抿唇一笑,手抚上肚子,“挺好的,只是近日睡不好觉,臣妾只盼着孩子早些出来,也省得臣妾每日里乏累。” 靳淮宸听到崔思洁这话,揽住崔思洁,宽大的手掌慢慢地给怀里的女人揉着腰。 崔思洁想到靳望舟,不免有些担心,“陛下,望舟这孩子辰时便出去了,如今酉时还未归,臣妾有些担心他。” 靳淮宸心中还在思量着该如何告诉崔思洁,小允子便进来禀报,说是大监带着二皇子回来了。 崔思洁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摆了摆手,“快让他们进来。” 二皇子此刻有些魂不守舍,跟着大监进来勤政殿,看见母后也在里面,终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冲到崔思洁怀里,抽泣着。 靳淮宸生怕靳望舟冲撞到了崔思洁,正欲训斥,却被崔思洁一个眼神止住了。 二皇子因着是崔思洁和靳淮宸的第一个孩子,是以平日里在两人面前都是成熟稳重的,崔思洁不知道今日望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他一见到自己就趴在自己怀里哭泣。 崔思洁抱住靳望舟的头,轻轻地抬手拍打着他的后背,正如小时候哄他睡觉那般。 “告诉母后,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有父皇母后为你作主,嗯?” 靳望舟哭得有些累了,止住了哭声,抬眼看向崔思洁,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泪珠。 哽咽着对崔思洁说道,“母后,今日我出宫去英国公府找了姨母,让她带着我去玩,谁知遇到了刺客,姨母为我挡了一剑,太医说姨母的孩子没了,姨父很是心痛。” 崔思洁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事,平心而论,她感激崔梦之为望舟挡了那一剑,也为崔梦之失了孩子感到心痛,如今,她和陛下唯有尽量补偿她,才能稍稍安些心。 崔思洁揉了揉靳望舟的小手,说道,“孩子,母后知道你也不想让姨母失了孩子,今日这事,应是有人故意想取你的性命,你姨母为了护着你,牺牲了她的孩子,如今父皇和母后唯有好好补偿她,才对得起她的这份情谊。” 靳望舟还是心中忐忑,瞪大的眼睛看向靳淮宸,靳淮宸知道崔思洁在这里,不便教导靳望舟,便吩咐宫人上了晚膳,“好了,先陪你母后用膳,你母后为了等你,今日连晚膳还未用。” 靳望舟点头应是。 ------ 翌日。 靳望舟早早来到勤政殿,靳淮宸拿着御笔练字,一个“稳”字,赫然立于其上。 “儿臣参见父皇。”靳望舟躬身行礼。 靳淮宸淡淡的语气,“望舟,你可认得这个字?” “儿臣认得,是‘稳’字。” “没错,是稳。昨日那事,一则你行事莽撞,私自出宫,却未有带侍卫;二则确实是有人想取你的性命。望舟,你是朕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朕希望你日后能君临天下。可你也要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昨日有人要取你性命,便是因为不想朕立你为储君,想除之后快。你姨母护着你,是多方考量的结果,她失了孩子,只为救你,这是咱们皇家欠她的人情,以后自是要好好善待英国公府。” 靳淮宸语重心长,皇后给予孩子们的是母爱,他作为父亲,作为帝王,却要给他分析利弊得失,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帝王。 靳望舟点头,“儿臣记下了,多谢父皇赐教。” 见靳望舟听进去了,靳淮宸点头,“你遇刺这事,朕不会就这么算了,定会找出凶手,给你,给你母后,给你姨母一个交代。” 第153章 惩治 英国公府。 倚梅院里一片静悄悄的,丫鬟下人们自是都知道了世子夫人和二皇子在坊间遇刺,为救二皇子,世子夫人不幸流产了。 英国公世子大悲,守在世子夫人的床前,守了两天了。 俞绍衍的随从桓溪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说道,“世子爷,夫人已经昏睡了两天了,您这两天也未进食,不如先用些膳食。” 俞绍衍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先下去。” 桓溪还欲再劝,又清楚世子的犟脾气,只好退下。 这时,丫鬟端着太医开的药走了进来,这几日,俞绍衍都是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崔梦之喝药,这次也不例外,熟练地接过汤药。 若不是亲眼所见,阖府上下,谁又能相信曾经是个浪荡子的俞绍衍,如今竟能守在世子夫人的床前,两日不进食,事事亲力亲为。 这时,床上的人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崔梦之抬眼,便见俞绍衍正给自己喂药,面前的男子面容憔悴,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风流倜傥模样。 俞绍衍也注意到,床上的女子醒了,眼底里止不住的欢喜,“梦之,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崔梦之摇了摇头,“好多了,世子。” 一想到那个还未出世便没了的孩子,俞绍衍的眼圈就刷的一个红了,崔梦之还不知道这事呢,他该如何给崔梦之说他们的孩子,还未让父母知道,便已悄然离去? 崔梦之见俞绍衍眼圈泛红,苍白的脸上强扯出一丝笑容,“世子爷,您怎得还要哭了?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瞧您,还像个孩子般。” 立在一旁的随从桓溪和丫鬟乐芸自是明白世子爷因什么而难过,他们也跟着难过,可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夫人真相。 崔梦之也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那天太医为我诊治,我明明伤的是肩膀,怎么肚子也那么痛?” 俞绍衍一听这话,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真相,内室里的下人们更是不敢说话。 崔梦之见气氛一时之间凝聚,有些疑惑,看向俞绍衍,俞绍衍偏过头,不知道如何与她对视。 “乐芸,你来说,我到底怎么了?” 乐芸是崔梦之的贴身丫鬟,与崔梦之同出自宁国公府,如今崔梦之问乐芸,乐芸哪里还敢隐瞒? 乐芸强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说道,“夫人,您已经流产了。” “你说什么?”崔梦之有些难以置信,她流产了。那就是说她怀孕了,只不过孩子没有保住,已经流产了。 崔梦之的情绪一下子有些激动,满脸通红,她只觉得自己心中郁郁,通体冰凉,耳畔边是俞绍衍温润的声音,“梦之,你别难过了,孩子还会有的。” 崔梦之被俞绍衍揽在怀里,“梦之,你好好养身体,我会查明真相,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崔梦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放在小腹上,想感受那个曾经在她身体里的孩子,如今已经悄然离去了。 俞绍衍又继续安慰崔梦之,“梦之,宫中的陛下和娘娘已经知道了此事,陛下派我去追查此事,很快,真相就会水落石出。梦之,陛下和娘娘还说,等以后咱们再有孩子了,若是个女孩,就让她嫁给二皇子,立为二皇子妃,也算是对咱们英国公府的补偿了。” 崔梦之心里明白,当日遇刺,她必然要为二皇子挡剑,若是二皇子不测,英国公府很可能会跟着受牵连,宁国公府作为皇后母族,作为她的娘家,也会随着二皇子发生不测而势微。 毕竟,虽然宫中还有三皇子,可三皇子毕竟年纪还小,二皇子是他们宁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的指望。 所以,那一剑,她不得不挡。 只是,她没想到,代价竟是她自己的孩子。 二皇子妃,若是二皇子被天子立为太子,便是太子妃,未来,便是皇后。 皇家的诚意已经够大了。 ----- 早朝。 英国公世子俞绍衍呈上奏疏,参平王妃亲弟弟薛舟意图刺杀二皇子。 一石惊起千层浪。 平王已经还朝,如今甫一听闻此事,额间冒起了冷汗。 薛舟,他的小舅子,刺杀二皇子? 平王靳嘉良自是听说了二皇子和英国公世子夫人遇刺的事,英国公世子夫人因此流产,陛下震怒,特令英国公世子彻查此事。 没想到,竟查到了薛舟的头上。 俞绍衍出列,恭敬道,“陛下,当日行刺的刺客身上皆带着一块令牌,臣查找了许久,原来这块令牌竟出自薛家,而此次刺杀的主谋便是薛舟。” 薛舟是平王的小舅子,这事朝堂之上人人皆知。 若是薛舟谋划,那便是为平王铺路,不欲看二皇子日渐圣恩优渥。 俞绍衍说着,又将一应证据呈上。 靳淮宸示意大监,大监会意,接过证据,传到天子手中。 薛家如今在朝为官的便是薛家家主薛鸿煊,原本薛家都在雍州,后随着天子践祚,薛家也举家到京,如今薛鸿煊在朝中任吏部侍郎。 靳淮宸仔细翻看,将证据甩了下去,怒斥道,“薛鸿煊,你看看你儿子做得好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薛鸿煊吓得跪在地上,爬到天子摔下来的证据旁,小心翼翼地翻看,越看越心惊,账册上不仅记录了买死士的时间、地点、数量,还记录了诸多薛家子弟抢占良田,搜刮百姓的事。 而那令牌,可不就是他们薛家的吗? 薛鸿煊嘴里喊着“冤枉,求陛下明察”,又攀咬英国公世子俞绍衍,“世子爷,我知道你失了孩子心痛,这老夫也能理解,但你也不能胡乱定罪啊?” 俞绍衍一脚踹向薛鸿煊,眼底里止不住的轻蔑,他如今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他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你这老匹夫,坏事做尽,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咬。” 平王心里极速运转,薛家是平王妃的娘家,若是薛家倒了,他就少了很大的助力。 心一横,平王走上前,“父皇,薛家一向对您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般事,定是英国公世子污蔑诽谤!” 听到这话,靳淮宸心中的失望又多了几分,初初听到是薛家派人刺杀二皇子,他还在想,平王不过刚刚回京,想来这事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可如今,他知道了这事,却选择了包庇。 却没想到,又有一人出列。 这人便是冯才。 只见冯才躬身行礼,一身正气地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靳淮宸摆了摆手,“冯卿不必多礼,何事要奏?” “启禀陛下,臣要奏江南总督闵鸿达五年前贪墨修建堤坝银两五万两,今次赈灾银,又被闵鸿达和平王瓜分贪墨十万两。” 冯才此话一出,满朝皆惊叹。 一共十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靳嘉良一听这话就急了,冯才所言却是事实,他没想到当年修建堤坝的银两闵鸿达也敢贪墨。 他终于知道了闵鸿达为什么要和他合谋贪墨赈灾银了,不过是想拉他下水,以便在朝中有人。 只是闵鸿达不知道,他平王虽是陛下的儿子,却因着不是亲子,是以谈不上多么得宠。 眼见着两套账册被呈至御前,靳嘉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殿内一时之间静悄悄的,谁都害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只听到天子淡淡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平王?你可有话要说?” 靳嘉良脸色铁青,“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听到这话,靳淮宸就气不打一处来,甩下账册,“你看看,是朕在冤枉你吗?” 这时,冯才又继续上奏,“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报。就是关于当年的科举舞弊一案。” 大殿中的官员人人自危,今日这事,怕不是要整治平王了! 冯才继续道,“陛下,臣当年考卷被人冒名顶替,实际上是平王殿下与文信侯娄宏才合谋的结果。平王殿下为怕事情败露,才推出吏部侍郎许浩波。” 说着,冯才又将证据呈上。 靳淮宸没想到他这好儿子平王竟是连科举考试都敢插手,怒目看向靳嘉良,“平王,谁给你的胆子?” “来人,薛家欲刺杀二皇子,其心当诛,今夺去薛鸿煊吏部侍郎之职,将薛家一干人等,押入大牢。” “另,江南总督闵鸿达贪墨十几万两白银,搜刮百姓,罪大恶极,夺去闵鸿达江南总督一职,将闵家打入大牢。” “平王,朕之长子,却毫无兄长之担当,优柔寡断,被人左右,参与科举舞弊案,江南赈灾贪墨案,特夺去亲王爵位,贬为庶民,押入大牢。” 第153章 惩治 英国公府。 倚梅院里一片静悄悄的,丫鬟下人们自是都知道了世子夫人和二皇子在坊间遇刺,为救二皇子,世子夫人不幸流产了。 英国公世子大悲,守在世子夫人的床前,守了两天了。 俞绍衍的随从桓溪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说道,“世子爷,夫人已经昏睡了两天了,您这两天也未进食,不如先用些膳食。” 俞绍衍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先下去。” 桓溪还欲再劝,又清楚世子的犟脾气,只好退下。 这时,丫鬟端着太医开的药走了进来,这几日,俞绍衍都是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崔梦之喝药,这次也不例外,熟练地接过汤药。 若不是亲眼所见,阖府上下,谁又能相信曾经是个浪荡子的俞绍衍,如今竟能守在世子夫人的床前,两日不进食,事事亲力亲为。 这时,床上的人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崔梦之抬眼,便见俞绍衍正给自己喂药,面前的男子面容憔悴,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风流倜傥模样。 俞绍衍也注意到,床上的女子醒了,眼底里止不住的欢喜,“梦之,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崔梦之摇了摇头,“好多了,世子。” 一想到那个还未出世便没了的孩子,俞绍衍的眼圈就刷的一个红了,崔梦之还不知道这事呢,他该如何给崔梦之说他们的孩子,还未让父母知道,便已悄然离去? 崔梦之见俞绍衍眼圈泛红,苍白的脸上强扯出一丝笑容,“世子爷,您怎得还要哭了?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瞧您,还像个孩子般。” 立在一旁的随从桓溪和丫鬟乐芸自是明白世子爷因什么而难过,他们也跟着难过,可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夫人真相。 崔梦之也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那天太医为我诊治,我明明伤的是肩膀,怎么肚子也那么痛?” 俞绍衍一听这话,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真相,内室里的下人们更是不敢说话。 崔梦之见气氛一时之间凝聚,有些疑惑,看向俞绍衍,俞绍衍偏过头,不知道如何与她对视。 “乐芸,你来说,我到底怎么了?” 乐芸是崔梦之的贴身丫鬟,与崔梦之同出自宁国公府,如今崔梦之问乐芸,乐芸哪里还敢隐瞒? 乐芸强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说道,“夫人,您已经流产了。” “你说什么?”崔梦之有些难以置信,她流产了。那就是说她怀孕了,只不过孩子没有保住,已经流产了。 崔梦之的情绪一下子有些激动,满脸通红,她只觉得自己心中郁郁,通体冰凉,耳畔边是俞绍衍温润的声音,“梦之,你别难过了,孩子还会有的。” 崔梦之被俞绍衍揽在怀里,“梦之,你好好养身体,我会查明真相,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崔梦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放在小腹上,想感受那个曾经在她身体里的孩子,如今已经悄然离去了。 俞绍衍又继续安慰崔梦之,“梦之,宫中的陛下和娘娘已经知道了此事,陛下派我去追查此事,很快,真相就会水落石出。梦之,陛下和娘娘还说,等以后咱们再有孩子了,若是个女孩,就让她嫁给二皇子,立为二皇子妃,也算是对咱们英国公府的补偿了。” 崔梦之心里明白,当日遇刺,她必然要为二皇子挡剑,若是二皇子不测,英国公府很可能会跟着受牵连,宁国公府作为皇后母族,作为她的娘家,也会随着二皇子发生不测而势微。 毕竟,虽然宫中还有三皇子,可三皇子毕竟年纪还小,二皇子是他们宁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的指望。 所以,那一剑,她不得不挡。 只是,她没想到,代价竟是她自己的孩子。 二皇子妃,若是二皇子被天子立为太子,便是太子妃,未来,便是皇后。 皇家的诚意已经够大了。 ----- 早朝。 英国公世子俞绍衍呈上奏疏,参平王妃亲弟弟薛舟意图刺杀二皇子。 一石惊起千层浪。 平王已经还朝,如今甫一听闻此事,额间冒起了冷汗。 薛舟,他的小舅子,刺杀二皇子? 平王靳嘉良自是听说了二皇子和英国公世子夫人遇刺的事,英国公世子夫人因此流产,陛下震怒,特令英国公世子彻查此事。 没想到,竟查到了薛舟的头上。 俞绍衍出列,恭敬道,“陛下,当日行刺的刺客身上皆带着一块令牌,臣查找了许久,原来这块令牌竟出自薛家,而此次刺杀的主谋便是薛舟。” 薛舟是平王的小舅子,这事朝堂之上人人皆知。 若是薛舟谋划,那便是为平王铺路,不欲看二皇子日渐圣恩优渥。 俞绍衍说着,又将一应证据呈上。 靳淮宸示意大监,大监会意,接过证据,传到天子手中。 薛家如今在朝为官的便是薛家家主薛鸿煊,原本薛家都在雍州,后随着天子践祚,薛家也举家到京,如今薛鸿煊在朝中任吏部侍郎。 靳淮宸仔细翻看,将证据甩了下去,怒斥道,“薛鸿煊,你看看你儿子做得好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薛鸿煊吓得跪在地上,爬到天子摔下来的证据旁,小心翼翼地翻看,越看越心惊,账册上不仅记录了买死士的时间、地点、数量,还记录了诸多薛家子弟抢占良田,搜刮百姓的事。 而那令牌,可不就是他们薛家的吗? 薛鸿煊嘴里喊着“冤枉,求陛下明察”,又攀咬英国公世子俞绍衍,“世子爷,我知道你失了孩子心痛,这老夫也能理解,但你也不能胡乱定罪啊?” 俞绍衍一脚踹向薛鸿煊,眼底里止不住的轻蔑,他如今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他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你这老匹夫,坏事做尽,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咬。” 平王心里极速运转,薛家是平王妃的娘家,若是薛家倒了,他就少了很大的助力。 心一横,平王走上前,“父皇,薛家一向对您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般事,定是英国公世子污蔑诽谤!” 听到这话,靳淮宸心中的失望又多了几分,初初听到是薛家派人刺杀二皇子,他还在想,平王不过刚刚回京,想来这事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可如今,他知道了这事,却选择了包庇。 却没想到,又有一人出列。 这人便是冯才。 只见冯才躬身行礼,一身正气地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靳淮宸摆了摆手,“冯卿不必多礼,何事要奏?” “启禀陛下,臣要奏江南总督闵鸿达五年前贪墨修建堤坝银两五万两,今次赈灾银,又被闵鸿达和平王瓜分贪墨十万两。” 冯才此话一出,满朝皆惊叹。 一共十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靳嘉良一听这话就急了,冯才所言却是事实,他没想到当年修建堤坝的银两闵鸿达也敢贪墨。 他终于知道了闵鸿达为什么要和他合谋贪墨赈灾银了,不过是想拉他下水,以便在朝中有人。 只是闵鸿达不知道,他平王虽是陛下的儿子,却因着不是亲子,是以谈不上多么得宠。 眼见着两套账册被呈至御前,靳嘉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殿内一时之间静悄悄的,谁都害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只听到天子淡淡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平王?你可有话要说?” 靳嘉良脸色铁青,“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听到这话,靳淮宸就气不打一处来,甩下账册,“你看看,是朕在冤枉你吗?” 这时,冯才又继续上奏,“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报。就是关于当年的科举舞弊一案。” 大殿中的官员人人自危,今日这事,怕不是要整治平王了! 冯才继续道,“陛下,臣当年考卷被人冒名顶替,实际上是平王殿下与文信侯娄宏才合谋的结果。平王殿下为怕事情败露,才推出吏部侍郎许浩波。” 说着,冯才又将证据呈上。 靳淮宸没想到他这好儿子平王竟是连科举考试都敢插手,怒目看向靳嘉良,“平王,谁给你的胆子?” “来人,薛家欲刺杀二皇子,其心当诛,今夺去薛鸿煊吏部侍郎之职,将薛家一干人等,押入大牢。” “另,江南总督闵鸿达贪墨十几万两白银,搜刮百姓,罪大恶极,夺去闵鸿达江南总督一职,将闵家打入大牢。” “平王,朕之长子,却毫无兄长之担当,优柔寡断,被人左右,参与科举舞弊案,江南赈灾贪墨案,特夺去亲王爵位,贬为庶民,押入大牢。” 第154章 自戕 平王府。 今日是给平王妃请安的日子,一众女眷聚在主院里。 几个女子正你讥讽我一句,我回你一句,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然而在朝堂大势面前,这些女人家的斗气似乎也不过是区区小事。 当看到平王靳嘉良的随从磕磕绊绊地跑过来,平王妃薛如意还有些不悦。什么事竟如此慌张,连规矩体统都丢了。 但毕竟是王爷的随从,薛如意也不好苛责。 还未等回神,就看到那随从跪在地上,身体竟还微微颤抖,“王妃,大事不好了,平王殿下已经被陛下贬为庶民,关押到大牢里了,您的娘家薛府,因着谋害二皇子,已经被全部革职,如今也在大牢里。” 薛如意听到这话,竟是打翻了茶盏,“你说什么?殿下被贬为庶民,我爹被革职了?” 那随从点了点头,“王妃,您快想想法子,救咱们家王爷出来呀!” 薛如意气急,“我爹我娘我弟弟如今都在大牢里,我又能如何救王爷?” 听到平王出事、平王妃娘家被革职的消息,众女眷心中惶恐不已。 虽说她们这些妾室平日里都看平王妃不顺眼,但大难临头,她们都是平王府的女眷,谁又能逃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时,受了惊吓的慎舒兰抱着滚圆的肚子呼痛,应是要生了。 可是,此时谁还有心情理会她呢? 平王倒下了,平王府的女眷还会有好下场吗? 至于慎舒兰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平王,谁又会在意呢? 慎舒兰只得被丫鬟扶着回了自个的院子,丫鬟本想去找产婆,被慎舒兰叫住,“不必找了,如今平王府遭难,只怕人人自危,产婆定也是跑了,你来为我接生。” 那丫鬟颤颤巍巍,“夫人,我不会啊,我害怕。” 慎舒兰只得强忍着肚子里翻滚的疼痛,安慰道,“没事的,你听我指挥。” ----- 半个时辰后,宫里来人了。 是一个小太监,拿着圣旨,眼神里止不住的轻蔑。 只见小太监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将卷着的圣旨打开,“平王府众人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王,朕之长子,德行有亏,参与科举舞弊一案、江南赈灾款贪墨案,又纵容薛府刺杀二皇子,不堪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兄。今夺去平王亲王爵位,贬为庶民,平王府一众妻妾,自行遣散。” 小太监停顿了下,朝薛如意看去,“平王妃,接旨。陛下吩咐,您因着牵扯进了二皇子遇刺一案,是以也要随奴才进大牢。” 跪在地上的一众妾室,得知自己只是被遣散,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还能保住性命。 小太监扫视一圈,又问道,“哪位是慎侍妾?” 薛如意朝小太监行了一礼,“回公公的话,慎侍妾今日受了惊吓,临近生产,如今怕是不能来听旨。” 小太监抬了抬下巴,“劳王妃吩咐慎侍妾,皇后娘娘要见她,便让她明日入宫。” 虽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见慎侍妾,但薛如意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也不想再去管这些事了,大抵是慎侍妾如今育有平王唯二的子嗣,所以皇后想见她,也未可知。 小太监差事已经办妥,便带着身后的一众人回了宫。 跪在地上的平王府女眷开始抽泣起来,虽说平王对她们也算不得多好,但在王府里锦衣玉食,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虽说陛下允了她们,自行遣返,可出嫁女再回娘家,还有那个娘家愿意善待她们?且不说兄长如何看待,单单是那嫂子便不是好相与的。 ------ 几个时辰过去了,慎舒兰还没有生下孩子,瞧着是要难产。 王府里到处是丫鬟下人东奔西走的景象,人心惶惶。 丫鬟吓得不轻,可也不敢放任慎舒兰一个人生产,只得听着慎舒兰的吩咐,帮她将肚子往下推。 慎舒兰叫喊了几个时辰,当下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累的几近昏迷。 终于,慎舒兰觉得肚子猛地松快,可却没有听到任何哭声。 丫鬟的手沾满了血,哭泣着说道,“夫人,孩子不成了。” 慎舒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泪水顺着流下,不知是为这刚出世就不行了的孩子,还是为她自己。 她算计了自己的嫡姐,嫁给世子为妾室,嫡姐因她而死,她如今的日子却还没有嫡姐在世时好过。 她觉得她错了,听丫鬟说,小太监来宣旨,平王被贬为庶民,平王妃也已经入狱了。 又听说宫里的皇后娘娘要见她,心中有了一丝恍然,她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翌日。 宫里来人接慎舒兰入宫。 慎舒兰早已察觉,皇后应就是她在慎家的嫡姐,只是不知是怎样的机缘让慎思洁成了崔思洁。 她是十分忐忑的,当年害死了嫡姐,如今她的日子过成了这副模样,也不过是自食恶果。 缓缓踏进未央宫,金碧辉煌的宫殿彰显着主人身份的尊贵,帝王圣宠的优渥。 皇后挺着肚子坐在上首,慎舒兰跪地请安,“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心里唏嘘不已,她自是听说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也听说了慎舒兰昨日产下的孩子不成了。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从前她恨世子,恨庶妹。 恨她为世子妃时,世子的薄待与视而不见,恨庶妹心狠手辣,妄图取她而代之。 如今她换了身份,成了宁国公府小姐,又登上了后位。 从前的一切,早也该烟消云散了。 她不会告诉慎舒兰,她就是慎思洁,是她曾经的嫡姐,毕竟这种事,阖该永远让它尘封。 崔思洁抿了口茶,微微抬手,“起,慎侍妾。” 又吩咐宫人给慎舒兰搬来座椅。 只听崔思洁淡淡道,“慎侍妾,我曾经听闻,你的嫡姐,也就是先世子妃,是因你而死。如今,你的这番结局,你可有后悔?” 慎舒兰五味杂陈,即便皇后不承认,从崔思洁的这番话中,她便已知晓,崔思洁确实就是慎思洁。 慎舒兰冷冷一笑,似乎还是不愿认输,“我不后悔,如今,平王虽被贬为庶民,我也争了一辈子,虽不曾有幸荣登高位,但到底得了平王几日宠爱,比我那嫡姐强上许多。” 崔思洁看着眼前人一副嘴硬的样子,也不愿在与她争辩,“我想,你那嫡姐应是从未想过与你争些什么,从前,你嫡姐贵为先世子妃,给你找来一家高门显贵的亲事,想来也并不难,总是比你给世子做侍妾要好上许多。” 慎舒兰听到崔思洁的话,脸上有一丝动容,是啊,这些道理,她也是近些日子才想通的,从前母亲是姨娘,总是教导她与嫡姐争个高下,仿佛这样,她们母女便有多么厉害。 殊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她害死了嫡姐,也不过是给薛如意做了嫁衣。 又听到崔思洁淡淡道,“你的姨娘害死了先世子妃的母亲,这事情你的嫡兄慎明煜,已经悉数告知于本宫,等回了娘家,想来你那嫡兄也容不得你,你便和你母亲自戕。” 第154章 自戕 平王府。 今日是给平王妃请安的日子,一众女眷聚在主院里。 几个女子正你讥讽我一句,我回你一句,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然而在朝堂大势面前,这些女人家的斗气似乎也不过是区区小事。 当看到平王靳嘉良的随从磕磕绊绊地跑过来,平王妃薛如意还有些不悦。什么事竟如此慌张,连规矩体统都丢了。 但毕竟是王爷的随从,薛如意也不好苛责。 还未等回神,就看到那随从跪在地上,身体竟还微微颤抖,“王妃,大事不好了,平王殿下已经被陛下贬为庶民,关押到大牢里了,您的娘家薛府,因着谋害二皇子,已经被全部革职,如今也在大牢里。” 薛如意听到这话,竟是打翻了茶盏,“你说什么?殿下被贬为庶民,我爹被革职了?” 那随从点了点头,“王妃,您快想想法子,救咱们家王爷出来呀!” 薛如意气急,“我爹我娘我弟弟如今都在大牢里,我又能如何救王爷?” 听到平王出事、平王妃娘家被革职的消息,众女眷心中惶恐不已。 虽说她们这些妾室平日里都看平王妃不顺眼,但大难临头,她们都是平王府的女眷,谁又能逃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时,受了惊吓的慎舒兰抱着滚圆的肚子呼痛,应是要生了。 可是,此时谁还有心情理会她呢? 平王倒下了,平王府的女眷还会有好下场吗? 至于慎舒兰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平王,谁又会在意呢? 慎舒兰只得被丫鬟扶着回了自个的院子,丫鬟本想去找产婆,被慎舒兰叫住,“不必找了,如今平王府遭难,只怕人人自危,产婆定也是跑了,你来为我接生。” 那丫鬟颤颤巍巍,“夫人,我不会啊,我害怕。” 慎舒兰只得强忍着肚子里翻滚的疼痛,安慰道,“没事的,你听我指挥。” ----- 半个时辰后,宫里来人了。 是一个小太监,拿着圣旨,眼神里止不住的轻蔑。 只见小太监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将卷着的圣旨打开,“平王府众人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王,朕之长子,德行有亏,参与科举舞弊一案、江南赈灾款贪墨案,又纵容薛府刺杀二皇子,不堪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兄。今夺去平王亲王爵位,贬为庶民,平王府一众妻妾,自行遣散。” 小太监停顿了下,朝薛如意看去,“平王妃,接旨。陛下吩咐,您因着牵扯进了二皇子遇刺一案,是以也要随奴才进大牢。” 跪在地上的一众妾室,得知自己只是被遣散,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还能保住性命。 小太监扫视一圈,又问道,“哪位是慎侍妾?” 薛如意朝小太监行了一礼,“回公公的话,慎侍妾今日受了惊吓,临近生产,如今怕是不能来听旨。” 小太监抬了抬下巴,“劳王妃吩咐慎侍妾,皇后娘娘要见她,便让她明日入宫。” 虽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见慎侍妾,但薛如意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也不想再去管这些事了,大抵是慎侍妾如今育有平王唯二的子嗣,所以皇后想见她,也未可知。 小太监差事已经办妥,便带着身后的一众人回了宫。 跪在地上的平王府女眷开始抽泣起来,虽说平王对她们也算不得多好,但在王府里锦衣玉食,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虽说陛下允了她们,自行遣返,可出嫁女再回娘家,还有那个娘家愿意善待她们?且不说兄长如何看待,单单是那嫂子便不是好相与的。 ------ 几个时辰过去了,慎舒兰还没有生下孩子,瞧着是要难产。 王府里到处是丫鬟下人东奔西走的景象,人心惶惶。 丫鬟吓得不轻,可也不敢放任慎舒兰一个人生产,只得听着慎舒兰的吩咐,帮她将肚子往下推。 慎舒兰叫喊了几个时辰,当下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累的几近昏迷。 终于,慎舒兰觉得肚子猛地松快,可却没有听到任何哭声。 丫鬟的手沾满了血,哭泣着说道,“夫人,孩子不成了。” 慎舒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泪水顺着流下,不知是为这刚出世就不行了的孩子,还是为她自己。 她算计了自己的嫡姐,嫁给世子为妾室,嫡姐因她而死,她如今的日子却还没有嫡姐在世时好过。 她觉得她错了,听丫鬟说,小太监来宣旨,平王被贬为庶民,平王妃也已经入狱了。 又听说宫里的皇后娘娘要见她,心中有了一丝恍然,她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翌日。 宫里来人接慎舒兰入宫。 慎舒兰早已察觉,皇后应就是她在慎家的嫡姐,只是不知是怎样的机缘让慎思洁成了崔思洁。 她是十分忐忑的,当年害死了嫡姐,如今她的日子过成了这副模样,也不过是自食恶果。 缓缓踏进未央宫,金碧辉煌的宫殿彰显着主人身份的尊贵,帝王圣宠的优渥。 皇后挺着肚子坐在上首,慎舒兰跪地请安,“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崔思洁心里唏嘘不已,她自是听说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也听说了慎舒兰昨日产下的孩子不成了。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从前她恨世子,恨庶妹。 恨她为世子妃时,世子的薄待与视而不见,恨庶妹心狠手辣,妄图取她而代之。 如今她换了身份,成了宁国公府小姐,又登上了后位。 从前的一切,早也该烟消云散了。 她不会告诉慎舒兰,她就是慎思洁,是她曾经的嫡姐,毕竟这种事,阖该永远让它尘封。 崔思洁抿了口茶,微微抬手,“起,慎侍妾。” 又吩咐宫人给慎舒兰搬来座椅。 只听崔思洁淡淡道,“慎侍妾,我曾经听闻,你的嫡姐,也就是先世子妃,是因你而死。如今,你的这番结局,你可有后悔?” 慎舒兰五味杂陈,即便皇后不承认,从崔思洁的这番话中,她便已知晓,崔思洁确实就是慎思洁。 慎舒兰冷冷一笑,似乎还是不愿认输,“我不后悔,如今,平王虽被贬为庶民,我也争了一辈子,虽不曾有幸荣登高位,但到底得了平王几日宠爱,比我那嫡姐强上许多。” 崔思洁看着眼前人一副嘴硬的样子,也不愿在与她争辩,“我想,你那嫡姐应是从未想过与你争些什么,从前,你嫡姐贵为先世子妃,给你找来一家高门显贵的亲事,想来也并不难,总是比你给世子做侍妾要好上许多。” 慎舒兰听到崔思洁的话,脸上有一丝动容,是啊,这些道理,她也是近些日子才想通的,从前母亲是姨娘,总是教导她与嫡姐争个高下,仿佛这样,她们母女便有多么厉害。 殊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她害死了嫡姐,也不过是给薛如意做了嫁衣。 又听到崔思洁淡淡道,“你的姨娘害死了先世子妃的母亲,这事情你的嫡兄慎明煜,已经悉数告知于本宫,等回了娘家,想来你那嫡兄也容不得你,你便和你母亲自戕。” 第155章 终章 十一月十一。 平王、平王妃、平王妃母族薛府一干人等、江南总督闵家,均在狱中被天子赐下毒酒。 据宫人传回来的话,说是平王在喝下毒酒前,哭得泣涕横流,只说,恳求父皇原谅,此生辜负了父皇教诲。 天子初初听闻这消息时,正在勤政殿里拱手静坐,不让一个人打扰。 似是有几分伤神。 皇后听到这消息,带着宫女赶去了勤政殿。 大监正在勤政殿前立着,见崔思洁带着宫女过来了,忙上前行礼,“娘娘,您可算来了,陛下已经一天未用膳食了。” 崔思洁一听,有些生气,“这怎么能行呢?陛下竟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大监无奈回道,“是啊,娘娘,您快去劝劝陛下,陛下也就听您的话。” 崔思洁带着冬枝进了勤政殿。 “陛下万安。” 靳淮宸看见崔思洁挺着肚子过来,方才回过了神,拉起崔思洁坐在软榻上,“昭昭,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男人这话,崔思洁便气不打一处来,“我若是不来,陛下是打算一直不用膳?” 靳淮宸有些不好意思,忙对着眼前的女子道歉,“是朕不好,让你担心了。” “陛下,臣妾也没用膳呢,你儿子想用膳了,你陪着臣妾用膳。您若是不吃,臣妾也便不吃了,反正饿的是你儿子。” 靳淮宸哪里敢拿崔思洁开玩笑,当下吩咐大监快点摆膳,还要摆上皇后爱吃的膳食。 瞧见靳淮宸终于肯用膳了,崔思洁松了口气。 靳淮宸心中仍是郁郁,问道,“昭昭,我是不是对平王太苛刻了?” 崔思洁总是这样温温柔柔,语气带着几分女子的轻软,“陛下,平王做错了许多事,科举一案,牵动了太多寒门的利益,赈灾一案,也着实是鱼肉了百姓。我明白您的意思,若是不给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您这君,也便做的不够称职。” 停顿了片刻,崔思洁继续道,“可这桩桩件件,都是平王受了他人蛊惑,被迫卷入,平王耳根子软,易受挑拨。可他对您的依赖和崇拜也是真真切切的,说到底,不过是权力诱人,生在皇家,父不父,子不子。您也别太难过了,平王不是还有一个女儿,是慎侍妾所生,我们便封她为公主,善待平王唯一的子嗣。” 靳淮宸心中微动,昭昭是最懂他的人。 “那就封平王之女为安平公主,意为一世平平安安。”靳淮宸转了转白玉扳指,说道。 崔思洁将靳淮宸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们的孩子踢你了,你感觉到了吗?陛下。” 靳淮宸眼眸中闪出几丝笑意,将头贴在崔思洁肚子上,似是想与未出世的孩子说话,“我是父皇。” 靳淮宸温润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女子,温声道, “昭昭,此生有你相伴,朕幸甚至哉。” 始于心动,终于白首。 初见乍欢,久处亦怦然。 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 全文完。 第155章 终章 十一月十一。 平王、平王妃、平王妃母族薛府一干人等、江南总督闵家,均在狱中被天子赐下毒酒。 据宫人传回来的话,说是平王在喝下毒酒前,哭得泣涕横流,只说,恳求父皇原谅,此生辜负了父皇教诲。 天子初初听闻这消息时,正在勤政殿里拱手静坐,不让一个人打扰。 似是有几分伤神。 皇后听到这消息,带着宫女赶去了勤政殿。 大监正在勤政殿前立着,见崔思洁带着宫女过来了,忙上前行礼,“娘娘,您可算来了,陛下已经一天未用膳食了。” 崔思洁一听,有些生气,“这怎么能行呢?陛下竟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大监无奈回道,“是啊,娘娘,您快去劝劝陛下,陛下也就听您的话。” 崔思洁带着冬枝进了勤政殿。 “陛下万安。” 靳淮宸看见崔思洁挺着肚子过来,方才回过了神,拉起崔思洁坐在软榻上,“昭昭,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男人这话,崔思洁便气不打一处来,“我若是不来,陛下是打算一直不用膳?” 靳淮宸有些不好意思,忙对着眼前的女子道歉,“是朕不好,让你担心了。” “陛下,臣妾也没用膳呢,你儿子想用膳了,你陪着臣妾用膳。您若是不吃,臣妾也便不吃了,反正饿的是你儿子。” 靳淮宸哪里敢拿崔思洁开玩笑,当下吩咐大监快点摆膳,还要摆上皇后爱吃的膳食。 瞧见靳淮宸终于肯用膳了,崔思洁松了口气。 靳淮宸心中仍是郁郁,问道,“昭昭,我是不是对平王太苛刻了?” 崔思洁总是这样温温柔柔,语气带着几分女子的轻软,“陛下,平王做错了许多事,科举一案,牵动了太多寒门的利益,赈灾一案,也着实是鱼肉了百姓。我明白您的意思,若是不给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您这君,也便做的不够称职。” 停顿了片刻,崔思洁继续道,“可这桩桩件件,都是平王受了他人蛊惑,被迫卷入,平王耳根子软,易受挑拨。可他对您的依赖和崇拜也是真真切切的,说到底,不过是权力诱人,生在皇家,父不父,子不子。您也别太难过了,平王不是还有一个女儿,是慎侍妾所生,我们便封她为公主,善待平王唯一的子嗣。” 靳淮宸心中微动,昭昭是最懂他的人。 “那就封平王之女为安平公主,意为一世平平安安。”靳淮宸转了转白玉扳指,说道。 崔思洁将靳淮宸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们的孩子踢你了,你感觉到了吗?陛下。” 靳淮宸眼眸中闪出几丝笑意,将头贴在崔思洁肚子上,似是想与未出世的孩子说话,“我是父皇。” 靳淮宸温润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女子,温声道, “昭昭,此生有你相伴,朕幸甚至哉。” 始于心动,终于白首。 初见乍欢,久处亦怦然。 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 全文完。 番外 太子妃 永德十年。 随着老英国公的逝世,英国公世子俞绍衍袭爵,原英国公夫人为太夫人,英国公世子夫人崔梦之获封一品诰命,为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府新一代的小姑娘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出生了。 英国公俞绍衍和英国公夫人崔梦之十分欣喜,天子亲赐名为俞沐清。 并随之赐下圣旨,待英国公府嫡女及笄,便将其迎入东宫,为太子妃。 俞沐清出生时,太子靳望舟已经九岁,九年的时光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众人只知道太子靳望舟十分欢喜俞沐清,总是跑到英国公府里看望小小的俞沐清。 太子府里的奇珍异宝、首饰珠翠,更是时不时地往英国公府里送。 小小地俞沐清不明白太子哥哥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只知道只要跟在太子哥哥身后,就没有人敢欺负她。 待俞沐清长到十四岁,太子靳望舟已经临朝参政。 俞沐清这时少女心初开,太子靳望舟却愈发忙碌。 俞沐清迷上了画本子里所描绘地千金小姐与儒雅书生的故事,时不时地幻想自己也遇到一个儒雅书生,全然忘记了太子殿下宠了她整整十五年,等了她整整十五年。 这日,月光洒在东宫的雕梁画栋上,让整座东宫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晚风徐徐吹着,屋内的烛火映衬着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 太子靳望舟正在东宫理政,贴身太监小椅子跑过来禀报,“殿下,英国公府俞姑娘今日不知是去了哪里?英国公夫妇很是着急,特意遣人来东宫,问俞姑娘是否在殿下这里?” 听到这话,靳望舟皱起眉头,如今靳望舟威压愈重,只消一个眼神,便让身边的人都想俯首称臣。毫无疑问,永德帝已经将靳望舟培养成了一位合格的太子。 靳望舟放下奏折,抬眼朝小椅子淡淡瞥去,“随孤去找沐清,这么晚了,怎得又到处乱跑。” 说着,便带着一群侍卫出了东宫。 靳望舟自小领着小姑娘长大,自是对她十分了解。甚至俞沐清在东宫的时间要比在英国公府还要长。 稍一思索,便知这丫头定是又去那书肆里寻那写画本子的柔弱书生了。 靳望舟抬脚上马,往书肆赶去,身后的侍卫亦上马跟上太子。 俞沐清无拘无束的长大,自小受太子庇护,性情十分活泼,这会子可不就是在书肆里调戏那穷酸书生,嘴里朝那书生说着,“你写画本子写得那么好,是不是你自己都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 正说着,却看见靳望舟从马上一跃而下,俞沐清立马收敛住,朝靳望舟行礼,“太子哥哥安好。” 靳望舟有些生气,甚至还不能称得上生气,应是吃醋。 没错,靳望舟吃那穷酸书生的醋。 靳望舟抿住唇,一把拉过俞沐清的玉手,“跟我走。” 俞沐清有些吃痛,这男人今日是犯了什么牛脾气,“你轻点,太子哥哥,都弄痛我了。” 靳望舟抱起俞沐清放到自己的马上,随后自己也上马,揽住怀里的女娘。 俞沐清与靳望舟此时靠的极近,俞沐清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男子炙热的呼吸,起伏的胸膛,还有他那温暖的怀抱。 俞沐清觉得这怀抱太紧了,扭动着腰蹭来蹭去。 这可把靳望舟心里的火全都给勾出来了,只听靳望舟喑哑着嗓音,“沐清,别动,你再闹,信不信孤吃了你。” 俞沐清似乎还是小,她并不明白“吃”到底是何意,只呵呵地笑着,“太子哥哥真会说笑,你怎么吃了我?” 靳望舟被怀中女娘一番嘲弄,薄唇便吻住了女子的侧脸。 那脸娇嫩无比,靳望舟只觉得身体的火没下去,反而更旺。 俞沐清冷不丁被吻住,眼睛瞪得溜圆,一动不敢动,只喃喃道,“太子哥哥。” 靳望舟很快离开了女娘的侧脸,淡淡道,“是孤失态了,孤送你回英国公府。” 一路上,似乎因为刚刚的那个吻,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许久都未出声。 到了英国公府门前,靳望舟先下了马,又将俞沐清抱了下来,俞沐清心还未定,规规矩矩向靳望舟行礼,“太子哥哥,沐清先回府了,您也早些回东宫。” 然靳望舟却一把拉住了想要离去的女娘,幽深的眼眸看向俞沐清,“沐清,等你及笄了,孤迎你去东宫,做孤的太子妃,可好?” 俞沐清有些怔住,这男人今日怎么说起这事来? 她羞羞地转身跑回了英国公府。 靳望舟看着女娘离去的背影,鼻尖还萦绕着独属于少女的芳香,他无奈地甩了甩袖子,今日怎得就控制不住,吻了她?还说要迎她去东宫?这下可把她吓跑了。 又在心里盘算着,无妨,她俞沐清终归是他靳望舟的,谁也抢不走。 番外 太子妃 永德十年。 随着老英国公的逝世,英国公世子俞绍衍袭爵,原英国公夫人为太夫人,英国公世子夫人崔梦之获封一品诰命,为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府新一代的小姑娘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出生了。 英国公俞绍衍和英国公夫人崔梦之十分欣喜,天子亲赐名为俞沐清。 并随之赐下圣旨,待英国公府嫡女及笄,便将其迎入东宫,为太子妃。 俞沐清出生时,太子靳望舟已经九岁,九年的时光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众人只知道太子靳望舟十分欢喜俞沐清,总是跑到英国公府里看望小小的俞沐清。 太子府里的奇珍异宝、首饰珠翠,更是时不时地往英国公府里送。 小小地俞沐清不明白太子哥哥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只知道只要跟在太子哥哥身后,就没有人敢欺负她。 待俞沐清长到十四岁,太子靳望舟已经临朝参政。 俞沐清这时少女心初开,太子靳望舟却愈发忙碌。 俞沐清迷上了画本子里所描绘地千金小姐与儒雅书生的故事,时不时地幻想自己也遇到一个儒雅书生,全然忘记了太子殿下宠了她整整十五年,等了她整整十五年。 这日,月光洒在东宫的雕梁画栋上,让整座东宫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晚风徐徐吹着,屋内的烛火映衬着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 太子靳望舟正在东宫理政,贴身太监小椅子跑过来禀报,“殿下,英国公府俞姑娘今日不知是去了哪里?英国公夫妇很是着急,特意遣人来东宫,问俞姑娘是否在殿下这里?” 听到这话,靳望舟皱起眉头,如今靳望舟威压愈重,只消一个眼神,便让身边的人都想俯首称臣。毫无疑问,永德帝已经将靳望舟培养成了一位合格的太子。 靳望舟放下奏折,抬眼朝小椅子淡淡瞥去,“随孤去找沐清,这么晚了,怎得又到处乱跑。” 说着,便带着一群侍卫出了东宫。 靳望舟自小领着小姑娘长大,自是对她十分了解。甚至俞沐清在东宫的时间要比在英国公府还要长。 稍一思索,便知这丫头定是又去那书肆里寻那写画本子的柔弱书生了。 靳望舟抬脚上马,往书肆赶去,身后的侍卫亦上马跟上太子。 俞沐清无拘无束的长大,自小受太子庇护,性情十分活泼,这会子可不就是在书肆里调戏那穷酸书生,嘴里朝那书生说着,“你写画本子写得那么好,是不是你自己都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 正说着,却看见靳望舟从马上一跃而下,俞沐清立马收敛住,朝靳望舟行礼,“太子哥哥安好。” 靳望舟有些生气,甚至还不能称得上生气,应是吃醋。 没错,靳望舟吃那穷酸书生的醋。 靳望舟抿住唇,一把拉过俞沐清的玉手,“跟我走。” 俞沐清有些吃痛,这男人今日是犯了什么牛脾气,“你轻点,太子哥哥,都弄痛我了。” 靳望舟抱起俞沐清放到自己的马上,随后自己也上马,揽住怀里的女娘。 俞沐清与靳望舟此时靠的极近,俞沐清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男子炙热的呼吸,起伏的胸膛,还有他那温暖的怀抱。 俞沐清觉得这怀抱太紧了,扭动着腰蹭来蹭去。 这可把靳望舟心里的火全都给勾出来了,只听靳望舟喑哑着嗓音,“沐清,别动,你再闹,信不信孤吃了你。” 俞沐清似乎还是小,她并不明白“吃”到底是何意,只呵呵地笑着,“太子哥哥真会说笑,你怎么吃了我?” 靳望舟被怀中女娘一番嘲弄,薄唇便吻住了女子的侧脸。 那脸娇嫩无比,靳望舟只觉得身体的火没下去,反而更旺。 俞沐清冷不丁被吻住,眼睛瞪得溜圆,一动不敢动,只喃喃道,“太子哥哥。” 靳望舟很快离开了女娘的侧脸,淡淡道,“是孤失态了,孤送你回英国公府。” 一路上,似乎因为刚刚的那个吻,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许久都未出声。 到了英国公府门前,靳望舟先下了马,又将俞沐清抱了下来,俞沐清心还未定,规规矩矩向靳望舟行礼,“太子哥哥,沐清先回府了,您也早些回东宫。” 然靳望舟却一把拉住了想要离去的女娘,幽深的眼眸看向俞沐清,“沐清,等你及笄了,孤迎你去东宫,做孤的太子妃,可好?” 俞沐清有些怔住,这男人今日怎么说起这事来? 她羞羞地转身跑回了英国公府。 靳望舟看着女娘离去的背影,鼻尖还萦绕着独属于少女的芳香,他无奈地甩了甩袖子,今日怎得就控制不住,吻了她?还说要迎她去东宫?这下可把她吓跑了。 又在心里盘算着,无妨,她俞沐清终归是他靳望舟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