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荒年加一》 第1章 她魂穿了 “娘,娘,你不要吓我呀。” “娘好像死了。” “娘不能死啊,娘!” 苏马丽睡梦中,觉得耳畔有些吵。 她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液体滴到她的脸上。 正要睁眼之际,突然间人中被掐的生疼。 她吃痛睁开眼睛,和掐着她人中的男子面面相觑。 那是一张麦色的脸,轮廓分明,很帅,骨感而矫健的帅。 “娘,你醒了!”那男子转震惊为喜悦。 什么?他喊她,娘?苏马丽如遭雷劈,从对男子盛世美颜的欣赏中回过神来。 “娘,你可算是醒了。”紧贴男子的是位相貌平平的女子。 睡梦中听到的声音正是来自这二人。 那女子正噙着泪,满脸关切的看着她。 不是,这是哪里?为什么不是她的小屋? 苏马丽看到破破烂烂的周遭,看到男子和女子身上的破烂衣装,面露嫌弃之色。 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不是做梦。 难不成这是在演戏? 不是,她一个吃瓜群众,演什么戏? 演戏关她什么事? 正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一股势如洪荒的陌生记忆直接灌入她的脑海,掀得她脑门一阵炸裂。 就像宇宙大爆发。 生物大爆发。 科技大爆发一样。 苏马丽立即理解了什么叫记忆大爆发。 眼前这两位,是她的大儿子罗伯西和大儿媳江眠眠。 为什么是大儿子,因为她另外还有三个年纪较小的儿子。 这不够炸裂,炸裂的是,她就要当奶奶了。 记忆中有两个人十分重要。 一个是她的大侄子苏湛,一位就是大儿媳肚里,她未来的孙子。 她将目光移到女子小腹,果然已经隆起。 妥了,如若大脑没有出错,那这是妥妥的魂穿。 最近穿越热,但穿越的机缘十分难得。 苏马丽怎么也没能想到,这事还能轮到她自己身上。 记忆的主人。 哦不,是原身也叫苏马丽。 和她同名同姓,巧了。 这世上叫这名字的,没想到还有一位古人。 只是,原身不是皇亲贵族世家小姐,也不是名门流派侠客仙子。 而是一个乡野寡妇。 这寡妇三十七岁,比她大了整整一轮。 三十七岁的年纪在后世也不算大,顶多就是个年轻妈妈,可原身这都要当奶奶了。 让她,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开场就当奶奶。 笑死。根本笑不活。 苏马丽正沉浸在头脑的风暴之中,突然听到异常清晰的系统声音: “叮咚,恭喜主上习得入乡随俗语言能力。” “叮咚,恭喜主上开启时空商城。” “叮咚,恭喜主上获得无限死亡。” “叮咚,恭喜主上~” 听着一系列的叮咚声,苏马丽内心狂喜,竟然给她这么多金手指! 妙啊!顿时觉得,当个穷苦寡妇,当个别人的奶奶,也并不可怕。 有金手指傍身,身份那些都不重要,那不是等她作天作地,随意作不会死吗? 这小日子,不比她没穿越之前,当个平凡的社畜强? 根本没心思一一验收。只是第四声叮咚响起后,恭喜完了便迟迟没了下文。 “恭喜我什么?”苏马丽扪心自问。 “唔,唔,,”第四道叮咚的系统支吾半天说不上话来。 “我不是做梦!娘真的是醒了!” 罗伯西泣极而喜,猛然拔高的声音吓了苏马丽一跳,惊得她立马睁大眼睛,断了和系统的交流。 江眠眠也停止了啜泣,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苏马丽,眼中闪过一丝怯懦。 怯懦? 苏马丽回顾原身的记忆,原身为人的确刻薄蛮横,江眠眠在她面前时常是这副表情。 再看罗伯西,好像也不太正常,只见他赶紧收回原本扶着苏马丽的手,跪下,道:“娘,都是儿不好,你打我。” 他那原本英俊硬朗的脸上配了一副十分违和的懦弱表情,却与原身记忆十分吻合。 苏马丽看着这一幕,十分无奈。但很快被一阵噪音吸去了注意。 “啧啧啧,这次罗大婶子可是要死了,脑袋被砸成那样,流了那么多的血,也不好好养,还在闹。” “嗨,谁说不是呢,罗大婶子平日里啥好东西都往娘家送,这眼看揭不开锅了,回娘家借粮,粮没借到,这命怕是都要丢了。” “苏家没良心,这罗大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她平日里是怎么撒泼打滚把罗家的东西都搬回到娘家的。” 苏马丽一阵头痛。 既是被外面的人言语激的。 又是因回忆不断冲击入脑用脑过度给累的。 更是头上被砸的地方传来的,真疼啊。 毕竟那可是砸死了人的血窟窿啊。 记忆中,原身尖酸刻薄,好吃懒做。 上不孝顺公婆,下不善待儿孙。 不,目前还没有孙。 不过不重要,按照涌入她脑海记忆的逻辑看,苛待孙女,吸血孙儿已成了下一步的行动摹本。 她对原身的评价就是,恶毒!简直恶毒! 更可气的是,原身丈夫战死后后,原身为了将恤银补贴到娘家去,更是闹出不少幺蛾子。 甚至不惜将罗家得罪彻底,单分了出去。 然后,然后一文没留,一文没留的全部奉给娘家。 蠢啊。真是又恶又蠢。 如今,头破血流的从娘家回来,笑话了。 听听外面人的三言两语,冷嘲热讽,根本没脸活着。 可是现在苏马丽变成了原身。 原身的锅,她得来背。 苏马丽顿时觉得,生无可喜,死无可悲。 她还不如原身,一死了之。 苏马丽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扭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许是失血过多,身体太虚了。 门外喧闹不绝,苏马丽费力抬起手来,指指外面:“吵。” 江眠眠赶紧诚惶诚恐的去关院门。 看热闹的人无法再探看到院内的大滩血迹,也就慢慢散了。 罗伯西跪着,靠近了些,抬眼看苏马丽的血窟窿,眼中既有怯懦,又透着关怀:“娘,你头还疼吗?” 苏马丽正要说话,却感受到嗓子刀割一般的疼,只能眨了一下眼睛。 艰难的挤出一个字:“嗯。” 罗伯西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化幅度甚是夸张。 这不对劲。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楚想明白,一阵巨痛传来。 苏马丽当场炸开,嫣红血肉模糊了她的所有记忆。 第2章 根本活不了 “娘,娘,你不要吓我呀。” 苏马丽睡梦中被吵醒。 是罗伯西那熟悉的啜泣声。 紧接着,听到一番窸窣,苏马丽感受到自己正被人探看。 就像尸体被仵作探看一般的探看。 江眠眠声音微颤道:“娘好像死了。” “娘不能死啊,娘!” 罗伯西发出一阵高亢的哭嚎。 紧接着,苏马丽感觉到自己人中被掐,瞬间浑身上下的疼痛齐齐涌来。 若不是这似曾相识的痛,哦不,是更加雪上加霜的痛,她都以为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她这是怎么了? 这是重新来过一次? 浑身的痛楚让她无法深思。 她听到罗伯西惊喜,又不太喜的声音:“娘有呼吸了!” 苏马丽:“?” 这熟悉的腔调,为什么让她重新体验一次? 上一次,最后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撕裂成一片鲜红的血雨,随着嫣红在眼膜消散,她丧失了意识。 原本只是饥饿和头痛,现在好了,她浑身上下的骨骼血肉,没有一处不在痛。 就像打成粉末又重新拼接好一般的痛。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她化作嫣红血肉也是真的。 也就是说,她刚刚是死了吗? 可是死了,为什么醒来还在这里? 既然已经是重来一次了,苏马丽只得做好重新来过的准备。 这个时候,脑海中应该响起系统机械化的声音,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如被深埋在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一般,就如被遗忘到时光的尽头之外一般。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她的“尸身”被罗伯西和江眠眠两人不断折腾着,先不说耳边不能清净,她的脸上皮肤上被落满温热的泪滴。 她被折磨得心烦,只好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记忆中那破烂床帏,泥土坯墙,漏风屋顶。 罗伯西和江眠眠穿着比乞丐都破烂的短襟衣裳,破草鞋,记忆中她自己亦复如是。 “娘醒了,娘睁开眼睛了!” 江眠眠停止了啜泣,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苏马丽,眼中闪过一丝怯懦。 而罗伯西也赶紧拿走放在苏马丽人中处探看呼吸的手,扑通一声跪下来:“娘,都是儿不好,你打我。” 罗伯西话落,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啧啧啧,这次罗大婶子可是要死了” 和上次所经历的场景一模一样。 虽说经历过一次,但苏马丽眼睛仍然下意识得往院外扫去。古代房子窗户开的并不通透,所以除了屋内破败的陈设外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所谓陈设,就是靠墙的一个破箱子,用来装衣服被子,很大,比棺材都大,盖顶被当成大桌面,上面摆了一盏几乎不用的燃油灯。 江眠眠看到苏马丽一记眼神,直接吓了一激灵:“娘对不起,我忘了关上院门,我这就去关。” 说罢略显笨拙的站起身,往院外走去。 苏马丽呆了,她可什么都还没说。 此时罗伯西问:“娘,你头还疼吗?” 这一问给苏马丽吓一激灵。 倒不是被声音吓坏,而是,要来了。 她的身体马上就会被撕碎成为嫣红色碎屑。 彻骨的疼痛,穿彻灵魂的痛,覆灭一切思绪和感观的疼痛,马上就会来临。 别问苏马丽怎么知道,问就是她已经体验过了一次。 上次,就是罗伯西问完这个问题后,嘎的。 苏马丽深凝着眉头,静等剧痛和死亡来临。 “娘,娘?” 见苏马丽不理会,罗伯西粗糙的手指在苏马丽眼前晃了晃。 死亡呢?死亡怎么没有来临? 苏马丽感觉到自己头痛,记忆中她被苏老大——原主大哥打破脑袋那块,锥心的痛,可很快,她的肠胃似乎被一把大手狠狠一握,绞痛使她不由得侧身缩成一团。 “娘?”罗伯西想帮她又不敢,只能原地不知所措。 “娘是不是饿了?”关好院门回来的江眠眠道。 “对,对,娘一定是饿了!”罗伯西惊喜道。 江眠眠重新出去,端了一碗糊糊进来。 原来这就是饥饿? “咕噜噜~”苏马丽的肚子发出一声极高的悠长叫声。 随着声响,苏马丽再次感觉肠胃席卷来一阵崭新痛楚。 天哪,这也太疼了。苏马丽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饿着肚子的滋味这样难受。 “娘,您就将就一下,把这碗糊糊给喝了。”江眠眠小心翼翼地端着碗,缓缓跪在了苏马丽的床边。 苏马丽目光落到那碗糊糊上,就如野狼看见滴血的肥肉一般,目光中自然流露出的垂涎之色不是能靠理智能控制住的。 糊糊离她的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糊糊那淡淡的谷香已经窜到了苏马丽的鼻孔之中。 苏马丽内心激动,她真的已经饿的不行了,而且喉咙还干燥,此时能有口吃的,简直不要太及时。 可是,不等糊糊吃到口中,苏马丽感觉到一阵剧痛。 全身上下的骨骼与肌肤,被针尖一点一滴肢解,最终化为一场嫣红血雨。 嫣红渐渐消散,罗伯西和江眠眠惊愕的脸孔成了苏马丽最后的记忆。 黑暗之中,苏马丽恢复了意识,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覆满全身的痛楚。 再然后,她便听到熟悉的哭声: “娘,娘,你不要吓我呀。” 罗伯西怯懦,无奈,又恐慌的哭声。 “娘好像死了。” 江眠眠懦弱,无奈,又绝望的定论。 罗伯西和江眠眠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使整个房间弥漫上一股令人窒息的悲伤,听者无不为之心痛。 两次重复的记忆涌上苏马丽心头,然而苏马丽此时无比惦念着那碗糊糊。 不知为何,此时她感觉饥饿无比强烈,早已盖过全身的疼痛。 那碗糊糊的香似乎仍在她鼻尖萦绕,只是可惜,最后关头却没有喝上。 她还没有喝上那碗糊糊就重开了,简直意难平。 感觉到罗伯西的手中马上就要掐向她的人中,苏马丽麻溜睁开眼睛。 她这一睁眼,把偎在她身侧的罗伯西和江眠眠吓得不浅,两人打着颤,噌的一下跳到离床几丈开外。 苏马丽有些绝望,她没想到竟然把人给吓着了。 “娘放心,三弟四弟我一定照顾长大,二弟的亲事也会尽快给他办,娘的后事也不必担心,我一定办的风风光光的。” 罗伯西声音打着颤,目光压根不敢往苏马丽这里瞟。 敢情,这是以为她诈尸了? 第3章 想喝口糊糊 苏马丽失血过多,再加上饥饿,现在根本起不了床。 她尝试挣扎了两下,在罗伯西和江眠眠眼中,那就是嗫嚅。 哪有嗫嚅着下不了床的鬼物或僵尸? 江眠眠壮着胆子问道:“娘会不会没死?“ 罗伯西听了江眠眠的话,也将脸从袖筒处抬出来,试探地问道:“娘,你还活着?” 苏马丽动一下嗓子,嗓子疼,疼的要死。 似有无数根细针在她的喉咙里肆虐,又似无数根纤毛在她喉管乱挠。 苏马丽极力压制着,但还是低咳了两声。 如果现在能有口水喝; 如果现在能有口饭吃; 如果现在能有那碗野菜糊糊,那该多好啊! 如果能喝到那碗糊糊,润一下她疼痛的嗓子,抚平一下她激战的肠胃,那该多好呀。 苏马丽甚至觉得,她魂穿后能不能顺利活下来,全要靠那碗糊糊了。 听到苏马丽的咳嗽声,罗伯西和江眠眠赶紧冲她跑过来。 罗伯西关怀又无措地问道:“娘,你怎么样了?” 江眠眠替她理顺着身上的衣服。 似乎这样就能抚慰到她又痛又痒的喉管。 江眠眠满脸诚切道:“娘,吃点东西,你要是饿出个三长两短” 话至此,江眠眠已经说不下去,转用袖子擦拭眼泪。 罗伯西也扑通一声给苏马丽跪下。 “娘,都是儿子不好,你就打我,不要再绝食了。” 苏马丽这才想起来,记忆中,原身自从被砸了脑袋从娘家回来后,就没再吃过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一阵,昏一阵,原主的记忆就戛然而止。 她就过来了。 “啧啧啧,这次罗大婶子可是要死了” 门外传来一阵喧嚣,苏马丽眼睛扫去,她只是想快些解锁那碗糊糊。 果然,江眠眠就即刻会意。 十分怯懦道:“娘对不起,我忘了关上院门,我这就去关。” 看着江眠眠像上次一般重新起身,走出门去,苏马丽意识到一个问题,上一次,她是为什么死了? 有了两次不一样的死亡经历,苏马丽感觉毫无规律可言,命运疯批了。 她想起来好像,自己获得了什么无限死亡。 难道这是无限死亡金手指的杰作? 原本以为这是只金手指,能无限次为她化险为夷绝境化为生机。 没想到,还真的是无限死亡,这一会儿,连死两次,根本不知道原因。 她内心狂叫那系统,可是没有人理他。 又尝试着去虚拟商城能逛一逛,脑中即刻出现了一个商城界面。 各类商品分门别类,她想要啥就出来啥,选择面还广,只是可惜她身无分文,买不到任何东西。 至于入乡随俗语言系统,苏马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可能没用。 只遗憾,不知道另外那个恭喜声会解锁什么,那道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马丽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不对,现在该考虑的是,她如何才能活下来? 好一个无限死亡,还恭喜她获得无限死亡,扑街。 苏马丽根本不觉得自己有活下来的希望,命运如此疯批,她觉得自己的正被疯批的命运狠狠拿捏。 死的毫无规律,命运随心所欲。 唯一,她寄希望于死前能吃到那碗糊糊。 她的肚子已经叽里咕噜乱叫好多好多声了。 终于,罗伯西问:“娘,是不是饿了,不要绝食了好不好?” 江眠眠将院门关上,回来正听见罗伯西的这句问话,以及苏马丽肚子应答似的咕噜一声叫,便道:“锅里热着野菜糊糊,我现在给娘端来。” 说完,又出去了。 苏马丽觉得十分难为情。 她居然需要被人伺候到这种地步。 主要是,想想原身的所作所为,哎,她一向对大儿子和大儿媳苛责,如今竟还要这两人侍奉到这种地步。 屋里只剩罗伯西时,苏马丽目光落在罗伯西的身上,想要替原身说些什么。 只是身体实在虚弱,不允许她做多余动作,说多余话。 保住了她一命。 不一会儿,江眠眠端着野菜糊糊进来,对苏马丽:“娘,你就凑合喝一些罢。” 罗伯西见江眠眠过来,便急忙起身。 “娘,外面还有些活,我去了。” 娘最不喜欢他平日里无事和江眠眠出现在一处,趁着娘还没有发火,他赶紧溜了溜了。 苏马丽只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没有继承原身想法,所以对这点毫不知情,只觉得十分错愕。 自己媳妇给自己病榻上的娘端来饭,还没看娘吃下去,人就溜了,这是正常的反应? 可能真的是活儿多。 这不,另外三个儿子都不在病榻前见她最后一面。 再加上平日里原身对他们非打即骂,从来没有一张好脸,这表现也正常,苏马丽释然了。 “娘,我扶你坐起来。”江眠眠轻轻的扶苏马丽坐起来,将枕头靠在她的后背。 感受着江眠眠细致的照顾,苏马丽万分感动,看江眠眠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江眠眠感受到苏马丽的目光,受宠若惊:“娘,你。” 不待江眠眠把热络的话语说完,苏马丽只觉浑身上下一阵刺痛,当场炸开。 嫣红的血肉,渐渐消散。 意识重归于黑暗。 那口糊糊到底是没喝到嘴里,这成了苏马丽最后的遗憾。 睡梦之中,凄凉的啜泣再次传来。 “娘,娘,你不要吓我呀。” 罗伯西带着哭腔。 “娘好像死了。” 江眠眠探看过苏马丽的鼻息之后绝望的开口。 这次为了不吓到儿子儿媳,苏马丽善良的决定,她暂不睁眼。 虽然,被掐人中确实有点疼。 “娘不能死啊,娘!” 罗伯西哭声突然高亢起来。 手来了,苏马丽感受到粗糙的手指冲着她的人中掐过来了。 能将死人掐活,活人掐去半条命的手法。 虽然这疼痛和她此时浑身上下的疼痛相比起来就如毛毛细雨,恐惧却在苏马丽的脑海中不断被放大。 也不知道他这跟谁学的,掐人中。 感受到罗伯西手越来越迫近,苏马丽下意识的一躲。 为了避免将人吓坏,她赶紧挤出两声咳嗽。 咳得嗓子疼。 偏她刚刚忘了这茬。 此时嗓子就像被小刀刮过一般难受。 罗伯西手停住了,他转向江眠眠:“娘刚刚咳嗽了?” 第4章 试验 江眠眠也正一脸懵的盯着苏马丽。 “你在探探,娘还有气?” 罗伯西把手探到苏马丽鼻下。 而此时,苏马丽也徐徐睁开眼睛。 罗伯西惊喜的喊道:“娘,你醒了!” 江眠眠则满脸的愧色。 她刚说娘死了,娘就活过来,怕不是被她给气的。 而苏马丽莫名其妙死去三遭,她着实郁闷。 既然死了,为什么又要活过来? 既然活过来了,为什么一不留神又要死去? 让她继续留在这里无限轮回,到天荒地老吗? 重点是,还不给她吃一口糊糊。 她能不要无限死亡这个金手指吗?系统呢?出来,她要退货。 可是这压根不是卖给她的,是强塞给她的! 货都没处退去,掌握她命运的就是一个疯批。 既然左右也是一死,苏马丽干脆放飞了,不立什么人设了。 什么穿越主线,亏她期待了许久,还指望在这个时代率先实现共同理想。 根本活不到那时候去,甚至活不了五分钟。 她瘌着嘶哑干涸的嗓子说到:“给我糊糊。” 罗伯西看着江眠眠说:“娘要吃糊糊,娘饿了三天,终于肯吃东西了。” 江眠眠也热泪盈眶和罗伯西相视。 “嗯,给娘热着呢,我这就端去。” 江眠眠出去,屋里留下罗伯西。 苏马丽根本不想搭理他。 一来搭理他容易死。 苏马丽发现,自己每次死,都是在和罗伯西或江眠眠互动中。 二来她听罗伯西说自己饿了三天,一段记忆突然变得明晰起来。 原身被娘家大哥砸破脑袋,回来就开始闹绝食。 她就是想要饿死自己,好让苏家人后悔。 还真就三天水米未进。 苏马丽一时不知该夸她好毅力,还是该骂她蠢得彻底。 原来头上的伤并不那么致命,致命的是她把自己饿死了。 江眠眠端来野菜糊糊,侍奉她吃下。 褐色的糊糊,点缀翠绿的野菜。 浅尝一口,别有一番风味。 让自小吃惯了精米细面的苏马丽眼前一亮。 可就只是一亮。 糊糊便在她这里卸魅。 直面那碗现实的野菜糊糊之时,她的整个口腔所有细胞都开始了集体抗议。 糟糠一样的汤水,刮着嗓子,和她理想中的玉米面糊糊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有巨大的差别,根本咽不下去。 理论上,饥饿到极致的人吃啥都会香。 实际上,饥饿的她仍然难以将这样的食物看作食物。 苏马丽费尽毕生勇气,表情凝成麻花,才勉强将嘴里的糊糊咽下。 江眠眠紧张的看着她。 “娘,这,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了。” 那手抖的,就差把碗打了。 不怨得她怕。 苏马丽的记忆中,江眠眠不是正被她责罚就是正被她呵斥。 口中的糊糊咽下之后,苏马丽倒是奇迹般的稍稍有了些力气。 她柔声对江眠眠说:“别怕,娘不斥责你。” 江眠眠明显松了口气,投向苏马丽的眼睛笼上一层历经千劫终见光明的泪雾。 然不待苏马丽开口说第二句话。 一阵剧痛袭来。 她化为一团嫣红血肉。 这该死的死亡,不过让她绝了想吃到那口糊糊的念想。 意识再次清醒,罗伯西和江眠眠的哭嚎声传来。 这次苏马丽没有睁开眼睛。 罗伯西指尖掐到她的人中,让她感觉吃痛,可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她听到罗伯西和江眠眠惊喜的发现她还有呼吸。 她听到院门口众人的嘈杂。 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 第四次了,四次了,死的莫名其妙。 如果可以,能不能选择不活着? 可她既没办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也没办法在穿越来的世界走下去,只被困在这一小段剧情中不断轮回。 这让她细思极恐。 是她死的方式不够正常? 可是她现在手无自杀之力,身侧这两人更不可能动手杀了她。 她分明听见,罗伯西急切的说:“娘还活着,但娘怎么不醒?” 江眠眠哭着也没了主意。 “娘会不会是太累,说不准过一会儿就醒来了。” 她听到罗伯西焦急的踱步。 听到江眠眠试泪衣袖的摩擦。 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 不弄清楚死亡之因,睁开眼睛也是枉然。 第一次罗伯西问:“娘,你头还疼吗?” 她说:嗯。 死了。 第二次罗伯西依然问:“娘,你头还疼吗?” 她没有做出反应。 没死。 但是第二次为什么会死呢? 死前,就因为她想喝那碗糊糊? 第三次,她受江眠眠照顾,心生感激,而江眠眠也正要和她说什么,不等听完。 死了。 第四次,她对江眠眠说不斥责她,打动了江眠眠。 她死了。 每种理由各不相同,死的却千篇一律。 在原身的记忆中,她向来没有过这样的好脸色,且原身很是抗拒野菜糊糊,这也是能绝食三天的原因。 难道就因为自己表现的和原身不一样,所以死了? 想到这里,苏马丽猛地睁开眼睛。 试验么,不就是试验! 反正身体已经够痛了。 江眠眠停止试泪,确认过不是幻觉后,唤道:“娘,” 苏马丽不予理会,江眠眠又转头问:伯西,你看娘是不是醒了?” 罗伯西喜极:“娘醒了,娘醒了!” 江眠眠不知为何,但她总觉得她现在需要端野菜糊糊给苏马丽吃。 便说:“娘饿了,我去给娘拿野菜糊糊。” 苏马丽一听那野菜糊糊,内心便起了十分抗拒,用尽全身力气,才拉住江眠眠的衣袖。 确认过,原身从不会做这样的动作。 江眠眠懵了,罗伯西也很懵。 二人直接愣在原地。 苏马丽想要露出微笑。 可是,用尽全身力气,她只扯出来一个惨笑。 已确认,原身不曾对儿子们露出过笑,包含但不限于惨笑。 这一笑,果然给罗伯西和江眠眠吓了一激灵。 罗伯西怯懦的问:“娘,你这是咋了?” 苏马丽也不搭话,实在是饿的没力气,就那样盯着他,不断积攒笑的浓度。 苏马丽心下郁闷,怎么没死?熟悉的剧痛怎么还不来临? 看着笑容越来越浓的娘,罗伯西的腿忍不住筛糠。 “娘不会是被鬼上身了?” 江眠眠听到罗伯西的话,满眼露出惊恐之色。 第5章 成功通过第一关 死呢? 死呢? 如果行为和原身不一样就会死,那她现在为何安然无恙? 苏马丽为自己没有化成嫣红,感到十分不解。 真相都被二人揭晓了,按照系统尿性,这不得让她以死谢罪? 只是 只是,为什么剧痛还不来临? 另一边,罗伯西和江眠眠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 “我去找理政爷爷。” “我去找马神婆。” 异口同声说完,二人匆忙离去。 苏马丽无力收回笑容。 笑容渐渐凭着仅剩的肌肉记忆僵化在脸上。 咕噜,感受着腹内嗡鸣,浑身难受的紧,却又使不上丝毫力气。 苏马丽痛苦的闭上眼睛。 趁着二人都出了门,她想从商城里顺个什么吃食出来,奈何,她身无分文,反而看着系统界面里琳琅满目的吃食,肚子更加饿的难受了。 突然罗伯西又折了回来:“娘,” 喊完,他便看到苏马丽挂着笑的痛苦表情。 怎么看怎么诡异。 “娘不会,不会伤害我。” 苏马丽睁开眼睛,换上慈母的温和眼神,看着罗伯西。 罗伯西神情几经变化。 最终。 熟悉的剧痛传来,苏马丽如期化为嫣红血肉。 苏马丽似乎明白了。 意识从一片漆黑中重新聚拢,耳边传来罗伯西和江眠眠的痛哭。 “娘,娘,你不要吓我呀。” “娘好像死了。” “娘不能死啊,娘!” 苏马丽推测到自己的死因,并且做好了应对策略。 这次她打算,无论如何要先吃饱肚子。 就在罗伯西手指掐到她人中那一刹,她用力咳了几声,但未睁开眼睛。 罗伯西手停住了,他转向江眠眠:“娘刚刚咳嗽了?” 江眠眠也正一脸懵的盯着苏马丽。 “你在探探,娘还有气?” 罗伯西把手探到苏马丽鼻下,苏马丽再度配合的咳了几声。 虚弱道:“饿,我饿。” 罗伯西惊喜道:“听到了吗,娘说,她饿了。娘没有死。” 说着,豆大的泪珠子滴了苏马丽满脸。 江眠眠也喜的说不出话来。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这就把糊糊给娘端来。” 苏马丽听到,安了心。 静静闭着眼睛等待江眠眠端食物过来,虽说难吃,但这具身体饿的太厉害,怎么也得先吃点东西再说。 为了防止猝不及防的死亡,任由罗伯西在旁哭泣,她自安然不动稳如泰山。 江眠眠端着糊糊进来。 “我刚把院门闩上了,娘还没有醒来?” 罗伯西擦干眼泪:“娘三天没吃东西。许是饿坏了,你先来给娘喂下。” 二人将苏马丽扶起,喂她吃下野菜糊糊。 勉强吃了几口,总算恢复了些力气,肠胃也不再绞痛,苏马丽便不想吃了。 她幽幽睁开眼睛,也无其他动作,江眠眠猛地手一抖。 这一抖竟然没有将勺内的糊糊撒落一滴。 好家伙,这是被训出绝技来了。 苏马丽不想很快又死去,便搜寻记忆中,原身会怎样处理这种场面。 按照记忆,原身看到江眠眠这副怯懦模样,应该气急败坏的抽她一巴掌。 苏马丽抬手,终究没办法抽下去:“我没力气。你出去。” 江眠眠一懵,娘这次怎么没打她? 娘醒来怎么变这么柔和? 对哦,娘说她没力气。 差点就以为娘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面扶苏马丽躺下,一面罗伯西开口问:“娘,你头还疼吗?” 苏马丽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罗伯西独自尴尬了一会儿,起身道:“那啥娘,外面还有些活,我去了。” 苏马丽不予理会。 直到听到门被关上,她才睁开眼睛。 动弹一下胳膊手指,身体的力量正在恢复。 她就想不明白了,罗伯西和江眠眠怎么就这么稀罕这个没好脸色的娘呢? 巴巴的盼她醒来就看个臭脸。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既然穿越了,却还得维持原身形象,连态度都不能异样分毫,那她这不是被当了提线木偶么? 苏马丽从床上起来,打量一周房内。 虽然记忆中早有预期,可亲自看一遍还是震撼。 她终于理解了古诗中“家徒四壁”的意思。 出了屋门回看,比原身的记忆中还要破败。 草和土堆起来的房子,垂垂危矣。 这样又小又拘谨的房,还被分成两间,一间就是她醒来这里,另外一间罗伯西和江眠眠住。 除此之外她还有三个小儿子,也是和她住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顿时脸黑了。 她和原身三个不小的儿子,住一起,还是同一张床,这特 苏马丽淡定下心神,继续凭着记忆往各处看去, 院子倒是顶大, 靠墙一边堆着柴火杂物,还有个草棚子,搭了餐桌和灶火。 隔着竹篱有一户邻家,邻家房子也同样破烂。 苏马丽走到院外,家门口是一条窄路。 绕到自家屋后便是一个不高的土崖,爬上去便是麦田,再往上爬,再往上爬,便能一览整个寒石村的风光。 对,这个村子就叫寒石村,但不知是哪朝哪国,只知道如今为赤羽十三载。 原身没文化,也没见识,除了能认识老黄历,分清二十四节气之外,对朝堂政事一无所知。 但是出了门,一直往东走,东走五里路,就是远山村,原身的娘家。 原身生前最爱走这条路。 苏马丽继续打量起寒石村的风光。 四围山色,一条自北朝南的河道,早就枯涸了,但河床甚宽。 沿河分布的是村民宅院,每家都是土和石头堆起来的房。 村民宅院外围,便是沟壑纵横的峡谷,峡谷四壁是开垦的田地。 这田里,一眼望去黄泱泱的,就像眼前这亩地一般,说是麦田,土比石头都旱。 原身的记忆中,去年蝗灾,今年旱灾,开春至今,滴雨未降。 小麦能长如今这么大,靠的还是去年积雪的供养。 要是再不降雨,今年又将会是颗粒无收的一年。 苏马丽有商城,但是她买不到任何东西。 她出来就想找找看能不能挖些野菜或什么能和商城做个交易,可目之所及,惨白的土地上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垂头叹气的时候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在苏马丽脑子响起: “叮咚,发现野生麻麻花,一两十文。” 十文! 十文可以买好多东西! 第6章 邻家麦田 苏马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 ,直接愣住。 脑中商城面板上出现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苏马丽对照着面板上的形态,仔细寻觅起来。 最终,在麦田边的杂草堆里,发现一株植物对上号,再往远方看去,这种植物虽然稀疏,但总体不算少,这淡紫色的绚烂的颜色! 苏马丽开始了快乐揪麻麻花时光,揪下来的先攥在手心,手里攥不下了就兜在衣服里。 很快,苏马丽就采光了附近的一大片麻麻花,自己也走了老远。 但奈何,麻麻花实在是太小,分量也实在太轻了,揪了满衣兜,也才二三两。拿到二三十文钱。 手里握着触感真实的铜板,苏马丽迫不及待点开商城: 一份鱼香肉丝盖饭二十文钱,太贵,算了。 一份油泼面十文钱,还是太贵,算了。 一份小笼包五文钱,苏马丽颠颠手上的二三十个铜板,这附近也没其他可卖。 五文钱虽然不贵,但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吃不起。 一份白米饭两文钱,两文钱一份白米饭,确实便宜,可光有白米饭也没配菜,实在难以吃下去。 一个糖三角一文钱。看到这个,苏马丽眼前一亮,她最喜欢糖三角了,还这么便宜! 她赶紧点击购买,手中一文钱消失,换了一个油纸包着的糖三角。 分量绝对实惠,她三口两口就咬出糖汁,一边呵着热气,一边品着香甜,这辈子她就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一连吃了三个,她才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她想,要不要给她便宜娃们也带几个? 不要了不要了,倒不是东西出乎时代技术的唐突,只是突然变成这么一位好母亲怕孩子们接受不了,她一会儿还得重开局。 刚这样想完,她突然良心一痛。 在原身的记忆中,可从来没有过吃独食的情节,原身对孩子们虽然凶,也虽然偏袒娘家,可从来也都是将孩子排在自己之前的。 这都什么呀,不想了不想了。 苏马丽收拾妥当,站起身来,突然发现田埂上有一株蒲公英,商城看不上,没有提示,但不代表它不香。 想一想她在后世,偶尔才能吃到几口凉拌蒲公英,蒲公英炒鸡蛋,那简直香的嘞,想多不如直接开干,薅! 当苏马丽终于薅到一大把蒲公英后,直起腰来望向远方。 正好赶上日落西山,别说风景还是极美。 农人们三三两两荷锄而归,这感觉,就像去了诗里,如梦似幻。 “哎呀呀,不得了了!罗大婶子来坏我麦田啦!” 一阵泼辣的嗓音打碎诗意。 苏马丽回头,就见扛着锄头归来的赵婶子。 此时她正放下锄头,嘴里一边撒着泼,一边三步并两步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扑来。 这两人是邻家,平日里基本互不见面,但凡见面必扭打掐架。 翻阅着记忆中一幕幕肉搏的场面,苏马丽倒吸凉气,这也,太亲密了。 这让她如何应付? 摘好的蒲公英不要了,她赶忙撒丫子跑。 留赵婶子愣在原地,怎么这种反应? 按照寻常,她不应该是与她双向奔赴吗? 怎么今天逃了?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一边跑,苏马丽一边上翻原身记忆,面对赵婶子,她从未认输过,从未溃逃过,从未如同今天这般狼狈过。 苏马丽心道不妙。 果然,一阵剧痛如期袭来,她当场化作嫣红的血肉,意识在一片嫣红之中消散。 再次清醒,全身就如锋芒穿彻一般的剧痛。 苏马丽伫立在田埂上,等剧痛缓缓消散。 此时夕阳残照,四围山色,风光美的不成体统。 农人三三两两,成为点缀,化作诗卷的灵魂。 苏马丽衣兜里捧着蒲公英,为自己重生在此处而不是病床上深感不可思议。 这剧情还能连贯? 这剧情还能连贯! 苏马丽往身后望去,赵婶子还没有出现。 她打算藏起来,等那泼妇先过去。 灵机一动,便往一旁麦田钻去。 然而麦苗长期缺水,长相稀稀疏疏,茎秆和叶子都缱绻成一团,怎么钻她都觉得不够隐蔽。 正当她一边侦探后方,一边往前蠕动之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麦田深处走出,突然挡住她的前路。 那个身影被苏马丽吓地一声尖叫:“啊啊啊!” 一边尖叫一边连退几步,磕绊了十几株麦苗,她声音颤抖问道:“罗大婶子,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此人正是赵婶子的闺女赵小雁,此时十六岁,已经到了待嫁年纪,可王家已经拒了好几门亲事。 苏马丽打断记忆中的八卦,只叹自己今日倒霉。 赵小雁见苏马丽不说话,只头上顶着一个大窟窿,眼中便满是惊悚。 她记得,罗大婶子不是被娘家打破头,回家闹绝食,不是要死了吗?那现在罗大婶子是已经变成了鬼,才出现在这里吗? 出现在这里是要找她麻烦吗?可是她素日和罗大婶子无冤无仇,倒是娘与她不和 苏马丽连忙给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喊。” 赵小雁确认苏马丽是人不是鬼,这才冷静下来,懵懂的点头,声音放低几分:“罗婶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马丽这才想起来,这片似乎是赵家麦田,大意了,自己太大意了。 竟然无意中闯入了别人家麦田,那赵婶子那么难缠,一会儿发现她,不得又和她肉搏? 一时间出去也不是,继续躲着也不是,进退两难,只说:“我挖野菜,不留神就进来了。” 赵小雁狐疑。 “可是田里根本就没有杂草,更没有野菜。” 苏马丽急中生智指指田对面:“对,所以我打算穿过去。” 赵小雁将信,她看着苏马丽头上的窟窿,终究是没有开口。 苏马丽绕过赵小雁,往田深处继续走去。 这时远方传来一阵高喊:“雁!回家咯!” 声音是赵婶子。 “好的娘!我就来!”赵小雁也朝声源处高喊。 她嗓音清脆而嘹亮,回荡在田野间,仿佛要穿彻云霄。 震地苏马丽鼓膜生疼,她紧忙用双手捂着耳朵,弓成一条受惊的小蛇。 赵小雁奇怪地再看苏马丽一眼,走出田地。 没有死,这次没有死,这是她第一次遇上人没有死! 苏马丽内心满怀激动,目送赵小雁越行越远。 第7章 原身的威严 估计着赵家母女走远。 苏马丽也兜着蒲公英出了麦田,原路返回家中。 不短的一段距离,却遇到好几位村民。 那些村民见她也不答话,但相互之间的对话无不是对她冷嘲热讽。 “瞧这罗大婶子也不寻死觅活了,今天回家竟还带野菜,真是转了性了。” “是啊,从未瞧见过罗大婶子下田回来,今天莫不是我看错了?” “可不么,就连我也老眼昏花,这高贵的罗大婶子居然也吃野菜?” “说不准啊是苦情戏,看她这头上还挂着彩,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道又盘算什么幺蛾子?” 苏马丽一记眼神过去。 声音立马终止。 村民们假装无事继续往前去。 记忆中原身碰到这种事情就开始撒泼打滚。 村民们一半对她的泼的确忌惮,但大多时候,把她的耍泼当猴看。 苏马丽深呼吸,劝慰自己 “不气不气,他们针对的是原身不是我,不是我。” 但路经那些人之时,看到他们幸灾乐祸的眼神,她还是忍不住从原身的记忆库里抽了一条狠话骂回去。 那些人经她一骂,都悻悻闭了嘴。 废话。 那可是罗大婶子。 出了名的泼。 他们背后嚼罢舌根也就算了,哪敢真和本尊对骂? 若真是对骂,以罗大婶子的性子,怕不得吵他个鸡飞狗跳,七八天不能安宁? 苏马丽见那些人都埋头加快脚步路过自己,而没有与她回骂,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么舒坦。 刚走到家门口,她就听到屋里传出说话声。 “娘今天终于吃了些东西,这会儿也不知道她跑去哪儿了。” “会不会又去了舅舅家?我和三弟去找找。” 她走回院子里, 她的四个儿子,一个儿媳正整齐聚在院中。 江眠眠正围着锅灶做饭,四个儿子正在讨论关于去找她的事。 虽然他们担心的娘依然是原身,但苏马丽心暖了不少。 大儿子和大儿媳已经见过。 罗伯西,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已经能够扛起大梁,成了一位老实的庄稼汉。 去年与江眠眠成了亲,江眠眠是云生村的姑娘,比罗伯西小两岁。 苏马丽又往另外三个儿子看去。 原主的记忆中,三个儿子都算长大了,可实际一看,皆是小孩子模样。 二儿子罗仲南,今年十五岁,相貌比罗伯西柔和一些,虽说还未褪去孩童的稚嫩,在原主的记忆中,他已经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了。 三儿子罗叔东,肤色最白,却长得和小牛一样壮,明明只有十三岁,但看起来却比老二还要高些。 四儿子罗季北,今年十岁,原主的记忆中,俨然是个小大人,然而实际上瘦瘦小小的,脸上只一双炯大眼睛最为夺目,看起来就像个七八岁的奶团子。 “娘!” 罗季北一眼看到出现在院门口的苏马丽,朝她飞奔过去 。 “娘你去哪儿了?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其他人也都整齐划一的朝她拢过来。 苏马丽本以为罗季北会扑到她怀里,可没想到,距离一尺,罗季北自动刹车,仰着小脸道:“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马丽分明看到滴溜溜的泪珠在他眼里打转。 这么小的孩子,寻常都会被娘抱到怀里? 只是在原身的记忆中,四个儿子她几乎都不曾抱过。 等看到她怀里的野菜之后,罗季北讶然极了,自动收回眼泪,惊讶道:“娘,你去地里了?” 为了以防一死,苏马丽回想着原身和孩子们的相处模式。 淡淡道:“嗯,躺了三天也没意思,我出去散散,顺便就拿了些野菜回来。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大嫂还没做好饭!” 远在灶房的江眠眠听到苏马丽这么说,身子一顿,娘又要揍她了。 罗仲南忙上前说:“娘,我们正商议要去找你呢。既然回来,娘也乏了。我去洗野菜,娘快回去歇着。”说着顺势拿走了苏马丽采回的蒲公英。 有罗仲南带头,其他几位儿子也懂事道: “我再去挑两桶水回来。” “我去把柴劈了。” “我去帮三哥拾柴。” 苏马丽叹了口气。 原想让他们去帮江眠眠搭把手一起做饭,没想到几人都为自己找好了活计。 一溜烟逃得飞快。 苏马丽往记忆中门侧的方向看去。 那里放着一根家传打狗棒。 主打一个棍棒底下出孝子。 原身时常就是拿着这根棍子树立威严,家里谁人没挨过? 就算他们听话,三天两头都得挨一次。 苏马丽又往江眠眠的灶火旁边走去,。 江眠眠一看婆婆来了,吓得立马手忙脚乱。 苏马丽是想和这个世界的儿子儿媳好好相处。 可经过这么多次的死亡教训,她已敢确信,只要她的言行与原身不符,让人产生质疑,那么她就会被系统抹杀。 被抹杀前的那股剧痛,那股痛哎! 使她不得不成了原身的提线木偶,兢兢业业假扮原身一言一行。 她有些同情得看了江眠眠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灶上。 土垒的灶,已经没了棱角。 灶口被熏得黑漆漆的,土堆的烟囱也破烂不堪,形同虚设。 而灶台,是架了一块破木头,一看便久经沧桑。 灶上的一口大锅,豁了个口子,里面正咕隆咕隆的煮着褐色的粥。 而江眠眠此时正拿着一把很破的菜刀切着野菜。 这应该就是刚醒来时吃的那种野菜糊糊。 一想想那味道,嘻,还是算了。 苏马丽自己不想吃,但吃独食又实在过不去意,算了算了,给大家集体改善伙食。 苏马丽对江眠眠冷声道:“行了,别切了!” 江眠眠只得停下,声音颤抖着问:“娘,怎么了?” 她听到苏马丽让她别切了的时候差点把手切了,但看到苏马丽手里没有拿棍子这才稍放下心来。 苏马丽又用原身口气道:“把锅里的倒了。” 江眠眠不解地看着苏马丽,。 这糟糠糊糊,也得省着吃,怎么就能倒了? “可是,娘……好,我去倒了” 她想反驳,又不敢反驳,苏马丽看着她这副模样格外可怜。 这就像她刚当上社畜的时候,上级面前也是这般唯唯诺诺。 第8章 改善伙食 下达完命令之后,苏马丽甩手回到屋内。 留下江眠眠懵在原地,不知道婆婆要干什么,但婆婆的命令遵循也不是,违抗也不是。 过了一会儿,苏马丽从房内扛出来一个陶罐。 里面装着她刚从商城花十文钱买回来的五斤白米。 白米还好,陶罐挺重。 感谢原身有一身好力气,搁后世的她根本抬不动。 苏马丽毫不费力的将陶罐往灶房地上一放。 惊呆了本就呆在原地的江眠眠。 就这气场,引得砍柴的罗叔东,拾柴的罗季北,洗菜的罗仲南,正要去挑水的罗伯西,统统都围了上来。 他们家哪来的这么完整的陶罐? 还能劳他们娘亲自扛出来的,比腌肉罐都要珍贵的陶罐? 然而帅气根本没有展露完毕,陶罐盖子一掀,里面便飘出新鲜稻米的清香,再看去,黑陶映衬下一颗颗稻米圆润,光洁,颗颗甄选,采用二十一世纪脱皮抛光工艺,保证每一颗晶莹如珠,剔透如玉,丰凝如羊脂,暖滑如细泉,沉浸在欣赏它本身的每一刻都是一场灵魂的升华。 全场五人都被这白米震撼了。 震撼到说不出话。 久久罗季北才开口:“这,这,这,这是……” 罗叔东答:“白米啊傻弟弟。” 罗伯西回不过神来:“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白米。” 苏马丽:(看着五人的震撼模样)我错了,我就不该随便去买两块一斤的大米,我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吗? 全家最冷静的罗仲南问:“娘,这些白米哪儿来的?” 苏马丽平淡地开口:“这是我给你们大表哥准备的。” 罗叔东一听娘这么说,就很气:“娘,家里不是绝粮了你才去舅舅家借粮的吗?” 罗季北也是愤懑不平:“是啊娘,他们砸了你的头,把你赶回来,你都气成那样了,还给大表哥留这么好的白米。” 苏马丽继续淡然道:“是啊,我都气成这样了,所以拿出来吃掉,不给他留了。眠眠,拿去做了干饭。” 家中小子一听这话,纷纷高兴的就要散去。 苏马丽松了口气。 “等一下娘,”她刚刚竟然忽略了伫在原地继续沉思的罗仲南:“可是这些白米哪儿来的呢?” 苏马丽避重就轻道:“我说了,原本是给你大表哥准备的。” 见罗仲南还想继续追问,苏马丽打算用原身的威压把他逼退:“而且娘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咱们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白米!” 轰,罗仲南的声音如同一道闷雷在耳边炸裂。 来不及细想,一阵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为嫣红的血肉,当场消散。 苏马丽兜着野菜,走在回家的路上。 脑子一阵空白之后她赶紧集中起神思,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 就是罗仲南这句话:“咱们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白米!” 第一次死亡,罗伯西问她头是否还疼。 她被亲哥砸破脑袋赶回来,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罗伯西虽然的确关心,但也做好了承受娘再发一次脾气的准备。 而她却只是轻轻的说一个嗯字,让罗伯西错愕,“娘根本不会这么平静。” 第二次死亡,江眠眠给她端来野菜糊糊,她真的饿极,一见有吃的,便表现的十分期待。 她并不知道那碗野菜糊糊难吃。 可原身知道,并且原身对野菜糊糊十分抗拒,否则也不能绝食三天。 所以罗伯西和江眠眠认为她应该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她的表现却让二人质疑:“娘根本不会这么期待。” 第三次死亡,她感受到江眠眠的照顾,表达感激,可原身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会苛责江眠眠的不周之处。 江眠眠认为:“娘根本不会用这样的目光。” 还有遇上赵嫂子那次,原身每次和赵嫂子掐架,次次占尽上风,从来都是一副巴不得的模样,而她拔腿就跑的表现让赵嫂子质疑:“罗大婶子根本不会逃走。” 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特意表现的不正常的时候,罗伯西怀疑她被鬼附身了,或者她躲到赵家田里后,赵小雁怪异的看她一眼,但她没有死。 因为“娘被鬼附身”和“罗大嫂子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并不与原身逻辑冲突。 也就是她不一定非要按照原身的模式来行事。 只是她借用了原身的身体,所以风格也要与原身留给别人的印象自洽,起码不能太过冲突,否则那也太奇怪了。 想通这层逻辑后,苏马丽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懂得,她都懂得。 哪有人突然习性大变,这等事要真发生在你我身边那不得吓死个人? 如果吓不死别人,那也得把她绑起来给火神或什么别的神献祭了 原来这都是对她的保护。 苏马丽正心情愉悦,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便化为一场嫣红的血肉。 再次走到回家的路上。苏马丽平息这死亡带来的剧痛,一边思考,刚刚自己是为什么死了? 突然她听到一阵冷嘲热讽:“瞧这罗大婶子也不寻死觅活了,今天回家竟还带野菜,真是转了性了。” 如果按照刚刚推理出的逻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思考的太认真,以至于忽略了他们? 而按照原身的性子,定然要上前去撒泼吼骂一通才好。 他们便认为“罗大婶子根本不可能没反应。” 所以,造就了她的死亡? 如果是的话啊这些人,就无聊找骂是? 她立马上前去,用原身记忆库里的脏话往几人脸上泼。 骂完几人后,苏马丽感觉自己亏了。 比听到他们对她冷嘲热讽还气。 她不想骂人,得被逼着骂人,还不给发工资。 苏马丽深呼吸,自我安慰道: “不气不气,被骂的是他们,骂人的是我,我赚了,他们血亏。”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名正言顺的把食物拿出来。 以前他们的娘没条件,孩子们吃野菜糊糊就算了。 现在他们的娘有了商城,怎么也要给孩子们改善伙食,拼死也要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关爱幼儿,是烙刻在苏马丽心中的文明底蕴。 第9章 煮熟白米饭 苏马丽从商城里精挑细选了脱壳不太干净的糙米。 采用二十二世纪仿古脱壳工艺,保证以假乱真,颗颗甄选,每一粒上都能看到历史的年轮,每一粒上都能道尽土壤的贫瘠,每一粒上都能写出粒粒皆辛苦的苏沧。 看似壳厚米小,实则营养均衡,成为二十二世纪养生人追捧的对象。花了她二十一个铜板,一共才买了三斤,相比两文一斤的白米,简直贵的离谱。 商城送了她一个合逻辑的麻布袋,她便背着这米往回家去。 心里盘算着,再编一个合逻辑的故事。 “娘今天终于吃了些东西,这会儿也不知道她跑去哪儿了。” “会不会又去了舅舅家?我和三弟去找找。” 走到院门口,苏马丽听到熟悉的对话。 “娘!”罗季北一眼看到出现在院门口的苏马丽,就冲她跑过来。 “娘你去哪儿了?我们都要担心死了。”几个儿子们说,然后儿子们的眼睛一眼落在苏马丽肩头的麻布袋及怀里的野菜上。 “娘,你去地里了?”罗季北收回眼底的泪水,惊奇问道。 苏马丽将布袋往地上一丢:“对,咱家有吃的了。” 众人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白米。 好久没有吃过饱饭的他们,这一刻感动的热泪盈眶。 罗伯西狐疑问道:“娘,这是哪儿来的?” 罗叔东欣喜道:“是不是舅舅良心发现,给送过来的?” 苏马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原身大哥砸向她头部那一刻的狰狞面容,心中一阵愤恨。 忍不住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说道:“什么舅舅?从今往后只当没有这个人了!” 四个儿子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看着苏马丽,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娘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知道,自从上次娘被大舅打破头赶回娘家后,他们兄弟四人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找机会去舅舅家讨回公道。 然而他们的娘总是再三警告,不让他们去。 而他们的娘宁愿选择自己饿死,也不想搞僵和娘家关系,只等着他们大舅能够良心发现、幡然悔悟。 此刻眼见苏马丽终于看透一切,态度如此决绝坚定,言语之中更是透露出与娘家断绝关系的决心。 几人顿时感到十分欣慰。 新仇旧恨,瞬时填满胸壑,说着,就要去远山村苏马丽的娘家大闹一场。 眼见几人越说越起劲,然而这几个小毛头,哪里是原身两位哥哥的对手? 如果真的就这么冒失地冲过去,恐怕到时候只会吃亏。 苏马丽咽了口气,制止道:“好啦,不准去。” 有原身再三警告过做为引子,几人虽有不甘,却谁也不敢抗议。 苏马丽搬出自己想好的白米来源,道:“你们大姨听说咱家断了粮,让人给带过来的。” 在原身的记忆中,能在饥荒之时雪中送炭的只有她的大姐,去年冬天也的确是接济过他们一两次,苏马丽将这袋米推说到她头上,也算合情合理。 罗季北瞬间满眼泪花道:“娘,大姨真好,我会永远记得大姨的恩情。” 苏马丽刮了一下罗季北的鼻梁,以示赞同。 罗叔东附和:“娘,来年丰收了我给大姨扛满车的白米。” 这时江眠眠也走了过来。苏马丽吩咐:“你把正做的野菜糊糊倒了,今天吃白米饭。” 罗仲南说:“可是娘,咱们整个县去年都遭了蝗灾,谁家都拿不出这么多的白米,而且有白米的,也都换了粟米和荞麦……” 苏马丽打断罗仲南的质疑:“那你说这白米是从哪儿来的?” 罗仲南哑言了,果然谁的问题就回抛给谁。 苏马丽没有死。 苏马丽往灶房去,看到江眠眠只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半碗白米,开口道:“再取两碗。” 这种说话的语气苏马丽是真的不习惯。 她多么想对江眠眠这么贤良的儿媳温良如水,可是不能转变太快。 对儿媳说简单的陈述句已经是原身心情最最最好的时候的表现了。 平常都是反问句加感叹句,生气的时候说的也是陈述句,不过又臭又长。 “再取两碗?可是娘,不留着…吗?” 罗伯西这时候也过来:“对啊娘,我明天拿去镇上,这么好的白米能换至少十斤粟米呢,够咱们吃上好几天了。” 苏马丽道理讲不出来,硬逼又显得自己胡搅蛮缠,她从原身记忆的宝库中搜寻到一套比棍棒更有用的哭惨大法:“儿子大了,开始管着娘了,娘想吃顿饱饭都不让了,季北呀,叔东呀,仲南呀,你们别学你哥哥,讨了媳妇就忘了娘。” 众人瞬间无语。 刚还觉得娘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这不还是原来那个胡搅蛮缠的娘吗? 随着灶火的熊熊燃烧,稻米香飘满院。 众人闻着米香,纷纷如入幻境。 “多久没吃过饱饭了?”罗叔东问。 “我都不记得白米饭的味道了。”罗伯西说。 “白米饭一定很香。”罗季北说。 “你们说娘为啥舍得给咱们一次吃这么多白米饭呢?”罗仲南问。 “以前娘一口气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大舅家,现在娘一口气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咱们吃,有啥奇怪的?”罗季北说。 “娘以后把好吃的都留给咱们,想想就很幸福。”罗叔东说。 兄弟四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亦乐乎,却见苏马丽拿着打狗棒就朝他们挥来:“偷懒是?眼里看不见活儿是?在这儿杵着等便宜饭呢!” 原身虽然缺点一大堆,但从小锻炼孩子们养成手脚勤快的习性却深得苏马丽赞赏。 就见不得只有女人在灶房忙,男人杵着没事干的场面! 苏马丽学着原身,抄起打狗棍就朝儿子们呼来。 儿子们刚刚才攒起来的幸福感霎时被这熟悉的操作拉回现实。 “娘,我去洗野菜!”罗仲南指着苏马丽刚兜回来的蒲公英说。 “我去再去挑几桶水。”罗仲南一开口,罗伯西也赶忙找理由逃开了。 “我去把柴劈了。“罗叔东说。 “我去帮三哥拾柴。“罗季北说。 等米饭熟后,江眠眠又用野菜和之前晾晒的蘑菇干炒了一碟菜。 这菜对于苏马丽来说那可就是山珍什锦,先不说味道,光是想想这纯天然的蘑菇,纯野生的蒲公英,她就忍不住咽口水。 第10章 睡觉困难 六碗米饭盛出来,大家洗过手后便一副欣喜模样 苏马丽已经开始小口吃饭,但其余人谁都不敢动筷子。 罗季北小心翼翼的问:“这真的是白米饭吗?是给我们吃的?” 苏马丽道:“怎么?你不是看见了吗?” 突然罗叔东大喊出声:“诶呦!二哥,季北,你俩掐我做什么?!” 罗仲南说:“我就怕,还没吃到嘴里,梦就醒了。我先看看是不是做梦。” 罗伯西是个老实的,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的白米饭。 太久,已经有太久没见过白米饭了,甚至是太久没有吃饱过肚子了。 他也如同做梦一般。 听完罗仲南发言后,猛地就扒起饭。 他一起头,大家也都开始似竞速般的猛地扒饭。 野菜和蘑菇大家鲜少动筷,但苏马丽吃对了口。 虽然没有油激发出香味儿,但这股野生的,有些苦涩的,大自然的味道,怎么品怎么合味蕾,越吃越上头。 吃一会儿,罗叔东小心翼翼问:“娘,我能不能再吃一碗?” 苏马丽点头:“嗯。” 众人一见可以盛第二碗,纷纷吃的更快。 可这时苏马丽发现,江眠眠竟然还没有开始动筷。 “怎么不吃呢?”苏马丽问。 “我,”江眠眠支支吾吾的,那碗米饭像烫手一样,她轻轻碰一下,又赶忙缩回手去。 苏马丽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失笑道:“快吃,肚中的孩子都饿了。” 原来这碗饭真的是给她吃的。是因为她怀孕了,娘疼孙儿,所以才给她吃一碗白米饭。 她小心翼翼将一口米饭喂到嘴里,饥饿的肠胃立即将这米饭吸纳。 她又吃了一小口,见苏马丽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又放开胆子吃了一大口,越吃越饿,越吃越想吃,渐渐也加快了速度,一碗饭很快吃光了。 吃完饭后,苏马丽破天荒地的给大家开了一个简短家庭会议。 苏马丽惨然道:“以前娘糊涂,为补贴外人亏欠了你们,以后娘慢慢补回来。” 几人终于感受到迟来的温暖,纷纷热泪满眶。 累积千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沉冤昭雪。 众人望着苏马丽额头上狰狞的伤口,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为她感到愤愤不平。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再度说起苏家的不是。 罗伯西道:”娘从来都是将好东西给大舅拿去,如今咱们家断了粮,舅舅一家那里却借不出来。” 罗仲南道:“还有爹的恤银,简直欺人太甚!” 罗季北道:“就是啊,大舅甚至还将娘的头打破了!” 罗叔东站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怒目圆睁地说道:“对,大舅竟然将娘的头都打破了!其他也就算了,这点却不可原谅!” 他紧握着拳头,仿佛想要立刻去找苏家理论一番。 罗仲南攥紧拳头,目光坚定:“苏家的债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兄弟去讨回来,也帮娘讨个公道!” 罗叔东说:“对!我有力气的很,我肯定能打得过舅舅!” 苏马丽摇头说:“有你们这份心意,娘就知足了。你们谁都不要去苏家惹事,咱们以后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 罗伯西突然开口道:“不行!大舅还打破娘的脑袋,这事我们必须去讨个说法!” 罗伯西的突然开口倒是令苏马丽讶异。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应该是个打死出不来一句话的闷葫芦,竟然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 罗仲南,罗叔东,罗季北纷纷附和。 苏马丽见软说已经降服不了四个儿子了,只得强势收场道:“行了,你们大舅就是个混蛋,你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如果你们谁有胆去苏家闹事,回来看我棍棒伺候。” 一句话把四个儿子又击成霜打的茄子。 他们才刚刚感觉自己似乎和娘的距离亲近了些,可一转眼,娘又成了往日那个讲不进道理的模样。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苏马丽终于,再次面临了她逃避许久的实际问题。 那便是她要和三个儿子睡同一个房间,不但如此,还是同一张床。 那张床,就比后世的双人床稍大一些,还摇摇欲坠,吱呀作响。 虽然儿子们还小,但到底要睡四个人,怎么能睡得开? 她寻思了整天,也没找到什么可替代之物。 再说这三个儿子虽然是原身的亲生儿子,但和她到底还是陌生人。和陌生人吃顿饭已经是极限了,怎么还能一起睡觉? 于是儿子们都准备睡觉的时候,她就呆坐在餐桌前数星星。 儿子们叫了她几次睡觉,她都不去,呆坐在餐桌前数星星。 直到儿子们发现她的异样,一阵熟悉的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作嫣红的血肉灰飞烟灭。 死亡就可以解脱吗? 答案是不可以。 重来一次的苏马丽正独自坐在餐桌前,扣着手上被蚊子咬出的大包。 从古至今的蚊子都这么厉害,上苍从未偏坦过谁。 “娘,快来睡觉!”罗季北喊道。 “好,你先睡!”蚊子自古到今都这么厉害,看来不论活在古代还是现代,都躲不过蚊子叮。 “娘,怎么还不睡?天晾了。”江眠眠拿出一件衣服,给苏马丽披上。 “你快去睡。”蚊子啊蚊子,你说你千年都没有进化。不过人类好像也没有进化。 千年,对于整个生命史来说或许只有弹指一挥间。 “娘,想什么呢?睡不着也回屋里坐着,外头有蚊虫。”罗仲南出来看看她。 “没什么,你先回去罢。”苏马丽挥手。 自打醒来后出了这个门,就再也过不了心里的坎,进不去了。 但是总还得睡觉?总坐在这里也不现实。 苏马丽掐着时间,估计快到死亡之时,不情不愿地走回屋中。 一进屋闻道一股艾草的浓烟味儿,顿时呛得眼不是眼睛鼻不是鼻,赶紧逃似的跑出来。 原来他们,他们古人是点艾草驱蚊子。 不等她想完,三个面面相觑的儿子已将她送上断头台。 一阵剧痛,血肉嫣红! 很好,比上次死亡时间提前了。 第11章 做一张小床 苏马丽坐在餐桌前。原身的记忆中明明无数次点过艾草,她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死在这上呢? 果然是太过紧张,就易失误。 苏马丽等浑身疼痛消散,不等人问,便大胆走进房间。 横竖是一死。 不如主动赴死。 因着提前做好准备,苏马丽成功跨过艾草关。 屋内光线要比屋外黑暗,一进去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所幸屋内家徒四壁,苏马丽一路顺畅,毫无障碍。只是这床,怎么比记忆中要远? “娘,你干什么?”罗叔东眨巴着眼睛问早已路过床还在继续往里走的苏马丽。 再往里走,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了,另一侧还摆着他爹的香火台。 苏马丽听到声音,知道自己原来已经路过床了。 记忆中浮现,路过床之后,摆放有原身丈夫的香火台,而自己正在朝那个方向走,顿时有些害怕。 她不迷信。 她不迷信。 她不迷信。 不迷信的苏马丽突然间感觉吹来一阵风,冷得她瑟瑟发抖,牙齿打着颤:“我,马上就来。” 熟悉的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作一场嫣红血肉~ 这次死的是一点都不冤。 想想原身怼天怼地,还能怕个鬼?!是她给原身丢脸了。 这次,苏马丽坐在餐桌前,手捂上一只眼睛,慢慢适应黑暗。 很快,她走入房内,用适应黑暗的眼睛打量屋内。 很好。 只是这次卡在,她上不了床。 三个儿子看着迟疑在床边,久久不动弹的苏马丽,纷纷爬起来问:“娘,怎么不上来?” 苏马丽:“” 她终究在儿子们惊疑的目光下,化作又一场嫣红血肉。 临死前的剧痛一次次积累,已经麻木了她的神经,摧残了她的意志,使她终于成为一位真正的老母亲,克服了种种困境,和儿子们睡在同一张各种不适应的床上。 一觉睡到天亮。 第一声鸡鸣,她就醒了。 醒来便睡不着,睡不着便被薄薄床单下铺垫的麦草割的浑身发痒,发痒便忍不住想要起床。 记忆中原身不需要干农活,所以总是儿子们先起身后才幽幽转醒的。 她会不会因为早起而死? 人偶尔生物钟紊乱一次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从被中爬起来,昨晚衣服没脱,只是稍微整理一番便出了门去。 天光乍晓,薄雾朦胧,远山没入晨曦,凉风苍劲清肃。 天边的启明星和月亮同挂,远方人家的鸡鸣此起彼伏。 苏马丽挠着身上被麦草扎的红肿之地。 古代用不起棉花,她理解,用不起蚕丝,她更理解。 可是,床上粗麻布不能多铺几张吗?费力,她理解。 那兽皮呢?从古至今的畜牧业,延续几千年的智慧,人们早已发现了兽皮可以使用,为什么,搜罗遍原身的记忆,没有搜罗出关于兽皮的半分影子? 如果说她穿越来的这个地方人们确实没有发现兽皮可用,那么羊毛,鸭绒……没有被发现那更理所当然了。 苏马丽压下自己的质问,挠着被稻草扎红的皮肤。 “娘,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罗伯西从苏马丽身后问起。 “昨天喝多了水,起来如厕,睡不着了。”苏马丽答。 家里其他人也都陆续从屋内走出,皆讶异于苏马丽的早起,好在理由充沛,苏马丽没有死。 江眠眠生起灶火,开始煮白米粥。 简单吃过饭后,天就大亮了,看着几个孩子们拿起农具打算去下田,苏马丽把他们叫住。 “现在天不降雨,我昨天去了田里,看到实在干旱,庄稼都细蔫儿,杂草更是长不出来,你们就别去了。” 罗仲南知道娘说的有道理,低头沉默。 罗伯西也觉得娘说的有道理,可农人不去地里,和懒汉有什么区别? “好歹田里的土我们去给它松一松。” 苏马丽摇头,她看看天气。 “等降过雨再去。” 几个儿子们种过这么多年的田,经验当然要比苏马丽丰富。 他们当然知道,现在卡在干旱上,不论他们怎样精耕细作,没有降雨,作物都不会产出。 而他们一年的耕耘只会化作徒劳罢了。 可是。 罗叔东问出他的疑惑:“可是这个时候本来就应该去下田,只有村里的懒汉才不去呢。” 好,为了卷,而卷是。 “不是叫你们当懒汉,”苏马丽伤感道:“娘这几天想通很多问题,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你们做呢。” “什么事情?”几个儿子们眼睛里纷纷有了亮光。 这都没有死,一次说这么多荼毒封建的话,真爽。 “娘打算再弄一张床,还有这屋子也该修葺一下。” “弄一张床?为什么呀?”罗季北问。 “以前娘和你们睡在一张床上,现在你们都大了,再这样下去总不成体统。弄一张小床,屋里稍微挪动一下也都摆的开,以后娘便睡在小床上。” “可是娘,家里没有那么大的木板。”罗叔东皱着眉头问。 苏马丽敲一下他的额头:“后山那么多竹子,做竹板床也不比木板床差。” 罗叔东嘿嘿地笑了。 “伯西,叔东,你俩一个沉稳,一个有劲儿,一会就去砍竹子。” “仲南,你聪明,去地里采些粘土,回来把漏风的地方补补。” 三个儿子领到新奇的活计,都很兴奋,只有罗季北着急的问:“娘,那我呢?我做什么?” “你最是眼尖,一会儿和我去山里,找找吃的。” 是他们听错了吗?他们的娘要去山里? 他们的娘昨天去了地里,今天要去山里! 这要是拿给以前根本不可能! 苏马丽故作平静地看到儿子们眼前闪过的不可思议,她内心忐忑等待剧痛来临。 然而,剧痛没有来临。 看来大家都认为她是想通了。 一个人遭受过毒打,突然想通很多事情,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很合逻辑。 江眠眠收拾完碗筷,怯懦地凑过来:“娘,我跟你一起去。” 这时苏马丽想起来,每日上山摘野菜找食物本该是江眠眠的事情。 可她一个孕妇,深山老林之地,是该她去的么? 苏马丽说:“你呀,都显怀了,别累着孩子。你就在家收拾收拾。” 江眠眠低垂着的眼眸微颤。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传遍全身,苏马丽化作嫣红的血肉,消散。 第12章 争白兔 苏马丽正被儿子们围在一起,她这是说到了哪儿来着? 江眠眠凑过来,怯懦开口道:“娘,我跟你一起去。” “好。”浑身作痛,意识微微有些迷糊的苏马丽一口答应下来。 去哪里来着? 哦对,刚刚说到,她要去山上。 怎么能答应让江眠眠也跟着去山上? 苏马丽想抽自己嘴巴子,怎么对老弱孕残来着? 那是公交车上都需要礼让的人。 她背过的文明守则呢? 她受过文明社会的教养呢? 怎么就能让个孕妇跟着上山? 但话已至此,木已成舟。 一家人整整齐齐出了门,院门只被象征性的用一个草绳拴上,没有上锁。 有随手锁门习惯的苏马丽颇不适应,原来古代,民风这么淳朴。 一家人兵分几路,罗伯西等人径直去往后山,苏马丽一行三人则却往山上去了。 路过不少田地。 能看到不少农人已经开始了辛勤耕耘。 一到山脚,苏马丽的商城就开始雀跃起来。 “叮咚,发现野生麻麻花,一两十文。” “叮咚,发现野生柴胡,一两十文。” “叮咚,发现野生苦黄连,一两十文。” 提示音虽然不少,但都廉价。 奈何苏马丽就是穷,跟着提示音,一一摘采,一会儿功夫,也换了不少铜钱。 “娘,我发现了沙棘!”罗季北撇了一枝沙棘跑过来,上面挂满小红果。 罗季北兴奋地把沙棘给苏马丽递。“娘,你快吃几颗,可过瘾呢!” 苏马丽也不嫌弃,就着大自然的纯洁风露,往嘴里放了一颗,就一泡酸水!酸地要命。 不过再吃,好吃。 好吃!浓郁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凉凉地解暑解渴,过瘾! 大自然的馈赠,果然豪爽! 不等苏马丽吃完还想要,移动沙棘已经跑远了,远远传来兴奋的声音:“大嫂,你也吃几颗,你都出汗了。” 罗季北一个人就很热闹,好吃的还愿与人分享,难怪全家都宠他。苏马丽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是温情。 “哇,这里有好多蘑菇!”罗季北兴奋地喊道。 他第一次来山里正经找食物,一切对于他来说都那么新奇。 江眠眠一脸认真开口道:“这些蘑菇都不能吃。” 随后她从背篓里拿出一个交到罗季北手上。 “要找这种,伞帽平,颜色很均,呈棕黄色的。” 苏马丽默默给儿媳点了个赞,还好她跟来了,不然白采半天毒蘑菇。 “叮咚,发现野生马蹄菇,四十文一两。” 四十文! 苏马丽眼前一亮,赶紧采了。 采着采着,三人就走散了,走着走着,突然苏马丽听到一阵哭声:“你们不讲理,明明是我逮到的!” 她还没来得及想到深山鬼怪,就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这不是罗季北是谁? 往声源处快跑几步,腰包有些沉,她已从商城换了不少铜板。 果然看到,罗季北正被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围着。 罗季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兔子明明是我逮到的,你们还给我。” “放开!现在兔子在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最大的孩子说。他正和罗季北撕抢着一只野兔。 另外两个孩子上前,一左一右将罗季北推倒。 罗季北熟练地从地上弹起身,又去抓那兔子:“还给我,你打不过我三哥。” 拎着兔子的孩子一个转身,罗季北扑了一个空:“那你尽管叫你三哥来呀,反正兔子没写你名字,它就不是你的。” 扑空的罗季北再次跌坐在地上。 几个孩子朝罗季北吐着舌头扮着鬼脸,渐行渐远。 留罗季北一个人呜呜哭泣。 苏马丽都看在眼里,这事往小了说叫欺负,往大了说就是叫霸凌,是会留下心理阴影的!那哪儿成! 她好歹是罗季北的娘,一股火气腾地往上冒。 “站住!” 几个孩子回头,就看到苏马丽双手叉腰站在罗季北身前。 谁不知道罗大婶子就是个活罗刹? 这几个半大小子都集体吓得不敢再动一步。罗季北这小子,没说他妈就在呀,要早知道,鬼抓着他们的手,也不敢抢这兔子了。 苏马丽见这几个孩子对她还算敬畏,语气缓和下来:“说说这兔子怎么回事?” 少年们都低垂着眼眸不敢说话,他们面对的人可是罗大婶子,有一根打狗棒,专打人,每天不知道要抡多少次。 他们真想,就不要兔子了,求别被打,快放他们走。 可惜兔子被最大那孩子拎着。 那孩子叫钱小跑,今年十二岁,他爹是个无赖,和苏马丽的泼辣程度不分伯仲,他还是想要尽量争取一二。 “罗大婶子,是罗季北要抢我们的兔子。”钱小跑表现出一副他最讲道理的模样。 “不是这样的,娘,兔子是我先抓到,是他们抢走了我的兔子!”罗季北又哭又急。 苏马丽眼睛一一扫过这群少年,他们的眼眸垂得更低了。 “是你们抢走了我儿子的兔子,对。”苏马丽用中气十足的低沉威压声音说道,几个小子根本不敢看他,这就是一副典型的做了错事被抓包了的模样。 钱小跑做好心理建设,语气依然淡然:“兔子就是我们抓到的。” 苏马丽细细打量这孩子,明明他才是蛮横一方,这时候竟还能摆出一副他占理的模样,简直可恶。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咱们先不说兔子,你们欺负了我儿子,总得给我个说法?” 说着,卷起罗季北的袖子,那一双小手红红的,细细的手腕上也全是抓痕。 还有衣服也被摔扯出几道口子,苏马丽一一指着。 “你们看这里,这里,都是你们弄坏的。” 罗季北心里有些虚,其实娘指的好几处是以前就弄坏了的。不过衣服上新多的口子也的确令他心疼。衣服本来就破烂,现在更破了。 钱小跑理直气壮道:“这都是因为他抢我们的兔子才弄伤的。” 罗季北忙说:“娘,我没有,明明是他们抢走了我的兔子!” 苏马丽说:“兔子是兔子,伤人是伤人,如果我儿子伤了你们,那你们也指出来,大家互赔医药费。”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完整的很,就算想要赖账,一时间也找不出来破处。 第13章 可怜的兔兔 苏马丽蹲下身,将罗季北推到前面,语气强硬道::“看看这些伤口!必须要用药来处理才行啊!而且,你们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可怜的儿子推倒在地!他年纪还那么小,被你们这么多人欺负,肯定吓坏了,所以还得再来几副安神静心的药让他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再算上熬药所花费的成本,总共加起来,你们就给百文。哦对了,还有这件衣服,也被你们扯破成这个样子了,没法穿了,你们得赔我们一套新的才行!” 百文,这是什么天文数字?是他们该听见的吗?甚至连一向胆大妄为的钱小跑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不仅如此,还要赔偿一套新衣服? 如今这年头,谁家还有多余的衣物呢? 谁家不是将破旧的衣服缝补一下继续穿着呢?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勒索! 钱小跑立马把手中兔子一扔,率领一群小子呼啦啦跑了。 罗季北也在发愣,他心里暖洋洋的,世间万物都变得温和起来。 这是娘第一次满口将他唤作儿子! 原来被娘护着是这种感觉。 还好罗季北及时反应了过来,在兔子反应过来之前重新一把将它扑住了。 罗季北满足的抱着兔子,满眼小星星看着苏马丽:“娘,你好厉害。” 苏马丽得意:“娘本来就很厉害。” 如果是原身的话,比她还要更厉害。 记忆中原身猫着腰,拿着一根打狗棒,方圆几米内无人敢近身。 也是一群半大少年,呼啦啦地逃走了。 而在她身后哭泣的是幼小的罗伯西。 为了什么事,已经记不清了。 唯一记得后续,她看着罗伯西一脸哭唧唧得模样心里烦,回头把罗伯西也痛扁了一顿。 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商城面板提示:“发现变异野兔,价值一两,是否售卖?” 一两!! 苏马丽眼睛泛起绿光。 一两,这是什么天文数字! 她刚还觉得几百文是天文数字来着。 虽看不出来这只兔子变异在哪儿,但系统说是变异那就一定是变异了。 卖了它,换兔肉,人工饲养的兔肉,五十四文一斤,这差价,够吃个痛快。 苏马丽已经在头脑中自动翻看起商城页面。 看着一排排整齐罗列着的切割好的兔肉,十分心动。 她压下眼底的激动,温柔开口道:“季北,这只兔子是你抓到的,你来决定怎么吃?” 罗季北眼睛惊恐瞪大。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掉兔兔? 在他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给这只野兔搭个家,每天都给它摘草,陪它聊天,要让它成为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他娘既然已经决定要吃掉这只兔子了,他不能反驳娘的意思。 而且,他们全家也的确都饿着肚子,已经好久没有沾过肉味儿了。 罗季北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有些失落道:“怎么吃都好,娘决定。” 苏马丽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已经开始在商城提前挑选兔肉了,自然没有注意到罗季北的失落。 正好这时江眠眠也也找到他们。 看到野兔,婆媳二人满脸的喜色,商量着吃野 兔。罗季北别过脸去,不忍再听下去。 可是听到苏马丽在给江眠眠解释怎么做麻辣兔头时,由于苏马丽描绘出来的画面太生动形象,饶是努力转移注意力,也避免不了画面一次次在脑中复刻。 他总想到一股飞血,兔子首生分离。 可怜的兔兔,未合眼的脑袋忍受煎炸之苦。 画面越想越生动,罗季北眼泪哗啦一下像决堤的水一样流出来。 江眠眠猝不及防:“季北,你这是咋了?” 苏马丽问他是不是哪儿疼了,哪儿不舒服了,等等都摇头。 只能安慰道:“季北,你可是咱们家今天的大功臣,兔肉熟了多分你几块。” 罗季北哭的更凶了。 反正他是不会吃的。 三人踏上回程,原路依然可以拾到不少先前被忽略的食材。 下山,依然能看到田里众人在劳作。 有的人跪在田垄向上苍祈雨。 炎天暑地,毫无降雨的趋势。 农人所有的辛苦都将化为徒劳。 苏马丽叹了口气,如果连续两年颗粒无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历史上的破解之法唯有两种,一是发展商品经济,二是侵略富庶之地。 然而不论哪种方式,推演其结局,都是苏马丽所不想看到的。 回到家里罗伯西和罗叔东已经砍好竹子回来,正在给竹子打磨抛光。 而罗仲南也正踩着梯子抹墙。 “娘,你们回来了!”罗叔东最先喊道。 “大哥!二哥!三哥!我抓到了兔子!” 罗季北怀里抱着兔子,满脸期待。 他寄希望于哥哥们。 如果哥哥们说给兔子搭个窝养起来,或许娘和大嫂会改变想法。 “啥?兔子!”罗仲南一激动,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咱们家终于能吃肉啦,弟弟你真厉害!”罗叔东由衷得夸赞。 罗季北有些失望。 可他一看到哥哥们脸上的欣喜,以及一听到赞扬声,便真正开心起来。 在苏马丽放下背篓的一瞬间,罗伯西已经从罗季北手里接过兔子,拎着耳朵就往灶房走去了。 苏马丽知道这大儿子是个手脚麻利的,急忙制止:“哎,你媳妇怀着孕,你就别见血了。” 笑话,这可是她的一两。 死掉了还值一两吗? 苏马丽接过罗伯西手中的兔子,以劈柴的理由又将罗叔东和罗季北打发走。 对理论上看不清野兔长相的罗仲南道:“仲南,你去洗了手,收拾这只兔子。” 然后躲到灶房里一个看不见人的角落,换取银钱一两,然后又去商城挑了只毛色差不多的野兔。 罗仲南嘴里轻哼着欢快的曲调,洗过手,利落地从苏马丽手里接过那只兔子,由衷赞叹道:“这只兔子可真是够肥的呀!”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就把苏马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她强作镇定地回应说:“是吗?” 然而,罗仲南一边打量兔子,寻找落刀之处,一边自顾自问道:“娘,你们今天去的是哪座山?这兔子长得如此肥美,想必山上的兔子肯定不少!” 苏马丽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紧张不已。 她实在是害怕罗仲南的聪慧过人,担心自己偷换兔子的小动作会被他识破。 不过幸运的是,罗仲南太过聪明,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些细枝末节上。 第14章 行走的调味罐 江眠眠也要来帮忙,苏马丽将对罗伯西说的话原封不动说给她。语气关切温和道:“你怀着孕,就别见血了。”然后想了想,又道:“你来,咱俩说说话。” 江眠眠心中有些忐忑,娘从未这样和她说过话。她小心翼翼地跟着苏马丽,走到餐桌前坐下,心中万分紧张。 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时候不会是说什么不好的话? 然而等江眠眠坐下之后,苏马丽却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道:“经过这次事情,娘也想通了。女孩子出嫁了,那就是婆家人,娘以前一直拿你当外人,对你不好。可从今之后,娘会把你当家人对待,娘怎样对儿子,以后就会怎样对你。” 江眠眠愣住了,她没想到苏马丽说到竟是这番话,一时之间万分感动。 这两年来所受的委屈也齐上心头, 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苏马丽替她擦干眼泪:“好啦,别哭了,被季北看见了笑话。” 为什么提到季北呢?因为季北眼睛正瞪得大大的,看着娘和大嫂。 以前只要大嫂落泪,娘便呵斥,今天大嫂竟然抱着娘哭? 苏马丽赶紧将罗季北支走。 “季北,去找你奶奶拿点腌菜回来。” 山珍美味太油腻,正好来点腌咸菜,解腻又下饭,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原身记忆中,罗老太太的腌菜味道一绝,正好她也想尝尝是怎样一个绝法,和超市卖九块九一斤的,哪个更好吃? 不是,主要是原身和老罗一家闹太僵了,她既然穿越过来,想过得幸福,还想实现伟大理想,就必须率先破冰,可又不能破冰太明显了被系统抹杀,那股剧痛,再也无法忍受了。 所以就借着原身性子,要点咸菜,回点兔肉,你来我往,继往开来。 罗家老宅背靠矮山,前临大河,虽说大河已经枯竭了,河畔侧的柳树却能为之增色不少。 房屋是比土坯房更高级的石头房,方方正正四合院。 罗家有三个儿子,如果苏马丽他们不分出去,住在这里也是绰绰有余的。 罗季北走到罗家老宅,推开院门。罗老太太正在晒咸菜,风中带着咸丝丝的味道,罗季北闻着忍不住咽了口水。 罗老太太看到罗季北的大花脸,这明显就是哭过,立马心疼不已:“是不是你那娘打你了?” 这大儿媳没事就喜欢冲孩子发火,伯西他们小时候也没少挨揍。 以前住在一起,有她这个当奶奶的护着,现在分出去了,孙儿这又得是受了多大委屈? 哭唧唧的跑到她这里来,她这当奶奶的心里不是味儿。 不等罗季北解释,便数落了苏马丽几罗兜的不是。 “奶奶,我娘没有打我,他让我来拿点咸菜。”罗季北说道。 罗老太太的脸很不好看。 数落的话语中,除了表达对她待人泼辣蛮横之外又添加了她好吃懒做的成分,哒哒哒又说了几大箩筐。 不过一边骂着,不妨碍她一边做事。 先倒了热水给罗季北把手脸洗干净,又拿出碗来给盛了满满一碗的咸菜。 临了,还又拿出一小袋麦粉,让罗季北拿去。 一边给,一边骂那娘们多么多么败家,几箩筐的抱怨,根本倒不完。 她对苏马丽的积怨,罄竹难书。 罗季北想为娘辩解一二,可他根本插不上话。 站在自家门口看着的罗三媳妇,看着那一小包麦粉,心头滴血,她也根本插不上话。 婆婆就是偏心是? 嘴上把大嫂骂成这样了,心里还是偏心大嫂是? 就因为大嫂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而她只生了三个女儿,他在老罗家,就抬不起头来是?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罗季北道过谢后,提着麦粉,端着咸菜,往回家走去。 回到家后,苏马丽看到模样白净可人的小儿子,心里讶异,原来原身的儿子长得这么好。 不,是她的儿子,长得这么好。 苏马丽决定,一会儿睡觉前要给大家都洗洗。 哪怕村里干旱缺水,农人平白无故不去洗澡,顾不了这个习俗了。 “娘,奶奶还给了一袋麦粉。”罗季北说。苏马丽赶紧把东西接过来。 这老太太是转了性了? 居然主动给她东西? 在原身的记忆中,去年她是撒泼打滚一哭二闹的才从老太太手里拿到几斤粟米,没想到,这么顺利,不但给了咸菜,还给了麦粉。 不过正好,正愁没有主食呢。 炼些兔油,烙几张死面饼,想想,顿觉美味。 叫江眠眠取麦粉和面,苏马丽自己去切兔肉。 她又从商城买了些处理好的兔肉回来添进去,一只两斤的野兔,硬是被她换成三四斤的家兔,添加成六七斤的巨兔。 够全家人过足肉瘾了。 兔子往锅里一放,稍炸一会儿,便肉香四溢,飘了满院。 邻居赵家的小孩都忍不住要到院里来闻。 苏马丽从商城买了几克炖肉十三香,撒进锅里神不知鬼不觉。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行走的调料罐,简直不要太方便了。 这下更香了。 一向隐忍克制的江眠眠和罗伯西都忍不住吞了口水。 罗季北像只小狗一样,在空气里舔来舔去。 罗叔东知道,舔是舔不出味道的,张着鼻子使劲儿地闻。 罗仲南闭上唱歌的嘴,继续唱歌容易把口水流出来。 此时,罗仲南正在给苏马丽烧柴火。 苏马丽正听着他的歌,不知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歌,唱的还挺好听的。此时惊讶地问:“咋不唱了?” 罗仲南:是能说实话的时候吗? 经大火一煸,肉就显得少了,基本恢复了一只兔子该有的模样,里面放上白天采来的其他山珍,加火焖炖。 肉汁不断地从锅的缺口处淌出。 以前娘一口气把所有好东西给到苏家,现在娘一口气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们吃掉。 原来享受娘的好是这样幸福的一种事。 五人闻着肉香,手中卖力干活,心里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兔肉盛出锅后,烙饼的事情苏马丽心里没鬼,就交给江眠眠了。 她将腌菜从碗里倒出来,盛了满满一碗兔肉。 让罗季北端到罗家老宅,美其名曰,还碗。 第15章 分食兔肉 罗季北吸溜着口水,看一眼剩余的兔肉,要比碗里的还多上几倍,便颠颠儿得跑去了。 天色将暗,老罗家也正要开饭。 一个堂屋里,分成两桌,第一桌是罗老太太,罗老二媳妇周氏,罗老三媳妇李氏,罗老二女儿春燕,罗老三女儿春生,春香,春暖。 第二桌是:罗老头,罗老二力亚,罗老三力凹,罗老二的两个儿子,罗廿一和罗廿三。 每桌上都放着一人一碗稀薄的粟米粥。饭桌中间摆一笼糙面馍馍,一碟腌咸菜, 这伙食虽比野菜糊糊好一些,却依然吃不饱人。 春暖是个嘴馋的,还没开始动筷子就问:“我闻到了肉味儿,奶奶,你是不炖了肉?” 罗老太太开始骂她:“嘴馋的小蹄子,炖了肉能不给你吃?” 罗廿三说:“是肉味儿,好香的肉味,我也闻到了。” 罗老头子也闻到了,但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年头谁家还吃得起肉?要么就是罗猎户家传来的。” 春暖吸着鼻子,“我咋闻着这肉味儿越来越浓了?”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罗季北的声音:“奶奶,爷爷!” 罗老太太忙站起身,这孩子咋又来了? 听这声音还挺急。罗老太太推门出去,远远就看见,罗季北捧着满满一碗肉进来。 罗老太太揉揉眼睛,这是产生了幻觉? 肉香在院中弥漫开来,罗老头子,罗春暖,罗廿三也都出来围观。 罗季北见他们都从堂屋出来,就知道自己赶上他们的饭点了。 嘿嘿笑道:“我来还碗的,你们快吃。” 说完,将肉碗往罗老太太手里一塞,化为一溜烟跑了。 罗春暖愣愣的:“真的有肉吃。” 罗廿三拽着罗老太太回到堂屋,一边走一边说:“我听烛明哥说季北今天抓到一只兔子,这肯定是兔子肉,好香。奶奶,一会儿可以多分我一块吗?” 罗老太太反应过来:“馋嘴的货,我老太太一碗水端的平,都是我孙子孙女,我谁都不偏袒!” 说着,瞥了李氏一眼。 就这老三媳妇,不知咋想的,不是觉得她偏老大,就是觉得她偏老二。 周氏看着这满满一大碗肉,惊异道:“奇怪,大嫂咋个给咱们送肉吃?” 李氏道:“她二婶不知道呢,白天时候季北来过一趟,端走那碗咸菜,还扛走好大一袋麦粉呢。” 罗老太太却不觉得这是这两件事情之间有关联。 自分家之后,老大媳妇已经拿走多少东西? 连个感谢的字都没说,何况回礼。 谁知道这女人又打着什么主意。 老太太慢慢从柜子里又取出一个碗来,小心翼翼地将兔肉平均分成两份。 她原本以为只有表面那寥寥几块兔肉而已,却万万没想到一直分到碗底时仍然还是满满当当的兔肉。 粗略估计一下,这份量怕是得有半只兔子那么多了! 看着眼前的两碗兔肉,罗老太太心中不禁犯起嘀咕:“这老大媳妇儿究竟心里头在琢磨些啥呢?怎么会无缘无故送这么多兔肉过来?” 推测着种植可能,罗老太太心里愈发觉得没底,甚至罗老太太有心将这碗肉倒掉。 可当她看见全家人满脸期待的眼神时,心中顿时又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哪怕老大媳妇真打什么算盘,这碗肉也吃定了。 这样想着,将两碗兔肉亲自放到每桌一碗,冷着脸道:”谁都别抢!” 罗廿三笑着爽快应下,还不等碗放稳,筷子就已经挑上去。 罗春暖动作比他还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兔肉嚼到嘴里了,一边烫的呵气,一边心满意足的点头。 其他人也毫不客气,毫不矜持。 一家人难能如此开怀,闹哄哄的吃着兔肉,人人都脸上喜笑颜开。 家里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欢喜过了。 突然,罗老太太想到江眠眠还怀着孕呢,不能吃兔肉。 不过转念又一想,半只兔肉光是和四个儿子分每人也只够打一些牙祭,大儿媳向来是个狭促的,好东西什么时候给过江眠眠呢? 这点兔肉,只怕她那可怜的孙媳妇连点肉沫子都占不到。 罗季北一到家,发现全家都还在等他开饭,提着的心顿时收到了肚里。 一大盆兔肉,热腾腾的。 罗叔东早就垂涎欲滴,何况只早上喝了些白米粥,这时候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只是却得等罗季北回来才能动筷,此时别提有多煎熬了。 刚见罗季北跑到门口,就大喊:“弟弟,你咋跑这么慢!” 罗季北好容易跑过来,苏马丽又命他去洗手。 好容易才等到开饭,四个小子往嘴里猛扒肉,肉卷着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筷子还在继续往口中喂饭。 而江眠眠,吃相比他们好看些,却也明显不再是往日里慢吞吞的风格。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肉尽,饼尽,甚至临时起意烧的一锅极简的汤都尽了。 一家人七倒八歪地坐在餐桌前,嗑着腌菜,回味无穷。 刚刚吃肉了? 吃了吗? 咋这么快就吃光了呢? 肚子好撑啊,咯。 歇好之后,趁着天还能见些微光,全家人一起开工给苏马丽的床收了尾。 新床摆好之后,铺上麦草和床单,虽然一样的痒,但想到今天起码能够独占一张床,苏马丽甚是满意。 罗季北问:“娘,明天还能吃这么好吗?” 苏马丽看着他这张白皙可爱的小脸,越看越可爱,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可是摸完这一把头发之后,苏马丽后悔得要死。 满手的,满手的油,这家伙多久没洗头发了!原身的记忆请不要回答! 好在今天几个儿子没有下地劳作,给家里两只大水缸里都挑满了水。 一家六口,便轮番过洗澡。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后,相互看看,都觉得对方比以前好看了。 但同时,他们也面临做早饭缺水的窘状。一大早,便派罗仲南去挑水。 但等了许久,罗仲南都不见回来。 苏马丽便派罗季北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罗季北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娘,钱无赖守着井不让二哥挑水!” 第16章 起争端 钱无赖乃是钱小跑之父。 他一定是因为兔子的事情,去为难罗仲南了。 记忆中钱无赖人高马大,要是动起手来罗仲南哪里是他的对手? 苏马丽顿觉心累。 她这个娘当的一点不便宜。 苏马丽摸着小儿子的头:“你没有加入争吵,而是及时跑回来报信,干的不错。” 苏马丽对已经站起来满脸急迫的罗伯西和罗叔东道:“你俩先坐下,一刻钟之后,我没有回来你们直接去找村长。” 苏马丽走到村头。 之前村西还有一口井,只是已经不出水了。 所以村民都会来此处打水。 早上来打水的人很多,但今日格外热闹。 打上水的,没有打上水的,或是围站在一起,或是闲坐在路边,畅看井边的热闹。 苏马丽一过去,远远就看到挺直腰杆,手里还杵着扁担的罗仲南。 他两只水桶空荡荡地,放在地上。 在罗仲南面前站着一壮汉,壮汉脸上一圈虬髯,此时正叉着腿,守着井轱辘。 此人便是钱无赖了。 样子比记忆中的还要蛮狠几分。 要是能在配上左青龙右白虎的两条花臂,那就是妥妥的地痞无赖,不会有人敢惹。 然而罗仲南毫不畏惧,紧盯着钱无赖双眼。 “虽然今年干旱,但山上还能长出蘑菇,这就说明地下不缺水。井水就不会干,我家多用几桶,少用几桶,又有什么妨碍?” 钱无赖指着路旁的田埂。 “你说地下不缺水,我只知道麦田土干得像石头,你说井水不会干,我只知道村西的井干了。你小子别扯那些虚的,说了不让你打,就是不让你打。” 说着,还又将井轱辘护地掩饰。 罗仲南探着身子看了一眼井,知道闯不过去,颇为无奈道:“可从来没有限制过谁家只能用多少水,凭什么你说不让打就不能打?” 这时候正好一个男人也过来打水。 钱无赖将轱辘让出来,继续挡在罗仲南面前,神色平淡道:“就凭你家昨天打的水多。” 罗仲南有些着急道:“但井水不会干,我家用的水多不多对你不造成影响。” 钱无赖道:“扯你娘的蛋,你咋保证井水不会干?” 罗仲南道:“山上还能长得起来蘑菇,就说明山上有水,山上有水,井水就不会干。” 钱无赖道:“那西边的井咋干了?” 罗仲南道:“西边的井高,再打深些也出水。” 钱无赖道:“行了,有时间听你鬼扯!这口井被你一家子霍霍干了,你也是这话,我们一村人都得给你打井去。” 罗仲南道:“我就多打两桶水,怎么就把井水打干了?而且我说了,这两口井情况不一样,这口井不会干。” 钱无赖道:“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你说不会干就不会干?” 此时打水那人用完轱辘。 罗仲南见势就要绕开钱无赖上前去,可钱无赖再次移动身躯挡住他的去路。 看热闹的人笑嘻嘻低声相互说道:“就这么几句话,两人也是有耐心,讲了这半天。\" 有人起哄道:“行了,钱无赖,你就别逗他了,让人打了去。” 钱无赖身躯挡着罗仲南,转头将目光投向说话那人。 “那哪儿成?照他们家这么用水,过两天井水干了,你们哭兮兮了没地方说理去。” 罗仲南即刻反驳道:“就算全村都敞开了用水,这水也够用!” 钱无赖转回头来对罗仲南严肃说道:“不行,井就这么大,用一点少一点,老子得替全村着想,你今天别想打上水。” 罗仲南看到刚刚已经打过一次水的人又折回来打水,而钱无赖也没有阻拦,急道:“你哪里替全村着想过?今天你就是掐理不让我挑水。” 钱无赖鼻孔朝天道:“不管你怎么说,今天理还真就在老子这里了。” 罗仲南道:“可村里从没限制过谁家用多少水。你凭什么不让我挑?” 钱无赖道:“以前没限制,是因为村里就没出过这情况。” 罗仲南道:“错,那是因为根本没必要。井水不干,不是因为谁家省几桶,井水干了,也不是因为谁家多用了几桶。” 钱无赖道:“咋不是因为多用了几桶?都被你家用完,别人还用啥?” 罗仲南看着那人挑好水离去,又提起空桶打算往前闯。 “反正只要山里还能长起蘑菇,井就不会干,你快让开。” 钱无赖却将路挡的更加严实了。 “反正我是不让,你今天别想挑上水。” 罗仲南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可还是说不通。 瞬时有些无语,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钱无赖相信井水不会干这个事实,可这不是生活经验么? 苏马丽听了一会儿二人的辩论,她觉得罗仲南说的的确是真理。 可对古人而言,他们不明白地下水和井水之间的关联,所以钱无赖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连罗仲南都说不通,一会儿她该怎么讲呢? 啊等等。 差点被绕糊涂了。 现在面临的根本不是道理不道理的,而是钱无赖就是成心的不让他们挑水。 就算道理讲的再通,他们也挑不上水。 既然儿子都已经讲理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她这个娘就来的泼一些。 苏马丽从人群中跳出来:“钱无赖!你这王八犊子!就因为一只兔子,公报私仇,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大伙儿给评评理啊,先是他儿子钱小跑,仗着年纪比我们季北大,硬说季北抓到的兔子是他的,为了从季北手里抢走兔子,将我们季北掐的浑身是伤,还弄坏了他的衣服!季北那么小,那么可怜!就被他儿子欺负。” 苏马丽说着,抹了两把不存在的泪。 “当时因着边上站着几个孩子,是极公道的,钱小跑没理,只能将兔子还给我们季北。可今天钱无赖又因为这事,不让我们孤儿寡母挑水喝。自从力欧死了,我这过的什么日子呀,他是为国战死的,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任人欺负,我今天也干脆一并跳到井里死了算了!” 有几位看热闹的男人正是当时钱小跑跟班的父亲。 当时因为罗家吃兔肉人尽皆知,所以这件事情他们也听自家儿子说过。 见苏马丽夸他们儿子是个极公道的,觉得欣喜,自觉站在苏马丽一边。 “钱无赖,差不多得了,人家孤儿寡母的,你也别太过分了。” 还有几位,虽然不喜苏马丽作风,但以前和罗力欧关系不错,今天见其遗孀这样凄惨,都开始痛骂钱无赖不是东西,甚至有人直接推开钱无赖,亲自替罗仲南打上水:“仲南别怕!以后他再不让你挑水,找叔给你做主!” ”不是,他家这么下去,早晚把村里的水用完!怎么能让他挑水?“ 钱无赖辩解,可根本没人听他说,只讨了个无趣,讪讪走了。 罗仲南向原本只是围观吃瓜,但后来却选择帮他说话的一众叔叔伯伯一一道谢后,大家这才纷纷四散开来。 待人群完全散开后,罗仲南转头对着身旁的苏马丽说道:“娘,你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让那些人主动站出来替咱们发声。” 苏马丽闻言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这算不了什么,不过就是些市井手段罢了,上不了什么大场面。真正能够打动大家并让他们改变想法的,还是我儿你刚才所说的那番大道理!否则单凭这些小伎俩其他人也绝对不可能会冒着吃不到水的风险,轻易站到我们这边。” 娘儿俩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在家焦急等待着他们归来的几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第17章 苏家 吃罢早饭之后。 苏马丽指着诺大的院子开始给儿子们布置新任务。 “咱家院子够宽敞,你们这几天就在院子里挖个菜畦。 种点白菜青菜,等冬来还能收一波。” 几个儿子一听瞬时激动。 以前娘嫌院子里有菜畦味道难闻,宁愿吃不上菜也什么都不种。 现在他们的娘终于要好好过日子了。 苏马丽打算一个人再去山里看看能不能薅点山宝再赚笔大钱。 昨天一只变异野兔让苏马丽变得浮躁起来。 在吃野菜糊糊的饥荒年代,手有余银,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比爽文都要爽。 今天江眠眠依然要跟着一起上山。 有了昨日上山的经验,苏马丽发现山路并不陡峭,山上也没什么危险。 有江眠眠在,至少还能多采回来些食材,便爽快答应了。 但今天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且不说再没有看到兔子的踪迹。 到了半下午,苏马丽也才赚了二百多文。 附近再采不到野菜,二人也都有些累了,便背着竹篓下山。 回家后见只有罗伯西和罗仲南在院子里松地。 几近一半的院子成了松土,罗伯西指着松好的土地问:“娘,这一片行不?” 苏马丽道:“可以。” 苏马丽和江眠眠将背篓中的野菜取出来整理。 眼见日暮将西,还是没见罗叔东和罗季北。 谁都不知道这二人去了何处。 正着急之际,突然,罗烛明匆匆跑过来报信:“罗大婶子,不好了!有人看见叔东和季北去了远山村,被绑起来了!” 苏马丽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不是告诉他们不能去苏家闹事吗? 罗伯西和罗仲南也放下农具,拍拍手上的泥土:“娘,咱们快过去看看!” 江眠眠也从厨房跑出来,不知所措。 苏马丽宽慰她道:“你别担心,在家做好饭等我们回来。” 远山村并不远,抄小路也就五里路程,步行不用半个时辰便能抵达。 苏马丽转头看一眼罗伯西和罗仲南。 “拿上锄头。” 一行三人便往出村方向走去。 人家渐渐稀少,四围皆是远山和农田。 这个时间农人们都扛着锄头回家去,只有他三人往反方向走。 看着苏马丽率着两个儿子刚从家出来,还扛着锄头,不知情的村人对此纷纷摇头。 天都黑了才想起来下田,这一家人可真够懒。 苏马丽等人终于走到远山村村落。 远山村比寒石村发展程度要高,土地更平坦,一亩亩良田方方正正的,种着同样奄黄的小麦。 村民宅院整齐坐落在高于河岸的一条线上,不过河床也同样枯涸许久,成了一条马路。 苏马丽跟随原身记忆,往苏家走去。 远远的还没有过去,就看到围在院门口看热闹的众人。 走近,院门敞开着,一眼能看到院内树上绑着两个垂着头,脸色苍白的小孩。 正是罗叔东和罗季北。 “叔东!季北!”罗仲南和罗伯西扛着锄头愤怒的冲进去。 苏马丽此时也顾不得外人指指点点,冷着一张脸跟在两位儿子身后。 罗叔东和罗季北一见自己的两位兄长,激动地差点原地满血。 可一看到脸色黑沉的苏马丽,顿时又垮了下来。 娘虽说现在把好东西都给他们,不给苏家了,可娘依然是偏袒苏家的。 曾明确表达过要他们不许到苏家闹事。 可现在他们却弄成这样。 娘会不会不放他们下来,再打他们一顿? 罗季北和罗叔东越想越怕。 如果娘生他们的气,再揍他们一顿怎么办?他们现在已经身体难受吃不消了。 可反过来,如果娘替他们求情,那又得给苏家多少赔偿多少好东西? 他们的姥姥舅舅都那么强势,好容易享受几天的舒服日子又要没了呜呜。 “苏马丽,你回来的正好!看看你这两儿子干的好事,就该管教管教!” 苏老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满脸怒气。 “他俩一来,就把院子弄的乱七八糟,还弄死了我养的最后一只老母鸡。” 苏马丽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 这不是和记忆中差不多的吗?怎么就乱了? “鸡呢?”苏马丽掐着重点问。 她的确闻到一股炖鸡汤味儿。 难怪,她就是说一向吝啬的苏老太太,大白天的炖什么鸡? 又不是做梦。 “鸡,你还敢问?这鸡一天能生两颗蛋,一个月就能换几十个大铜板,你大侄子能念书,苏家能过下去日子,全靠这只鸡供着,你今天不拿出二两银子,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苏马丽气笑了:“原来苏湛能念得起书,你们苏家人能活下去,靠的全是这只鸡。那这只鸡就不止值二两银子。” 罗伯西瞪大眼睛,他们的娘这是气的烧坏脑子了? 罗仲南眯着眼睛。 就说他们的娘不可能突然转性,这是变着法子想要继续光明正大补贴苏家呢。 罗老太太也愣了:“那,五两?” 苏马丽爽快道:“好,就五两。” 苏老太太一阵惊喜。 “我记得这鸡是前年冬天我拿来的,当时一共五只,每只价值五两,那么五只,价值就是二十五两。你们虽然饲养了,但鸡也给你们生蛋,饲养费就算扯平了。这只就算了,另外四只无辜死在你们手里,尸骨无存,多少你们该赔些抚恤费,林林总总,咱们母女一场我也不多收,去零取整,你们给我三十两,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加上去年力欧战死的二十两恤银,你们一共欠我五十两。” 一听这话,苏老太太气的脑子一阵空白。 明明是她在讹人,咋就反被人讹了? 等等,这女儿不对劲…… 一阵熟悉的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作一团嫣红的血肉。 意识在一片嫣红之中归于黑暗。 再次清醒,苏马丽正站在院中。 “苏马丽,你回来的正好!看看你这两儿子干的好事,就该管教管教!” 苏老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满脸怒气。 “他俩一来,就把院子弄的乱七八糟,还弄死了我养的最后一只老母鸡。” 苏马丽只不理苏老太太。只道:“伯西,去把绳子解开。 苏老太太立即道:“谁敢放!这两小子无法无天,必须把他们绑在树上,饿上一晚,才能长教训!” 迫于姥姥长期以来的强势和压迫,以及他们的娘一直无条件站在姥姥阵营。 罗伯西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第18章 循环死 还是罗仲南先反应过来,急忙前去给两位弟弟松绑,罗伯西也忙去帮忙。 苏老太太见外孙不听话,大喊一声:“苏马丽!你家的小子反了天了!” 苏马丽无动于衷,只冷眼看着这老太太,痛,太痛了。 她想要顶撞,可原身在这老太太面前只能顺从。 也是,能养出那样泼的女儿的娘,能是好应付的吗? 她不想再死了! 但人总有一死,士不可以不弘毅。 苏马丽用古人高风亮节,不断安抚自己。 为了不服软,死又算得了什么?总有一次,她能活着走出苏家! 苏老太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惯子如害子,今天他们能弄死一只鸡,明天他们就能弄死一个人,今天是在姥姥家,明天就得上衙门去了!” 苏马丽忍着剧痛,阴阳怪气道:“对对对,惯子如害子,长大可不就打死人了嘛。你老先教育好自己儿子再说。” 苏老太太一听急了眼。 “打死人了?我儿子打死谁了?你休要信口胡说!没得给你哥哥身上泼脏水!” 苏马丽指着自己额头的伤:“也就我命长,要是拿给其他人早被打死了。自从这以后我就和你们一刀两断了。再别称什么哥哥妹妹的!” 罗家四小子瞪大眼睛看着苏马丽,他们的娘好帅! 苏大嫂原本站在家门槛看戏,此时赶紧走出来道:“他二姑,你这么说可真就伤娘心了,爹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不能为了一时意气,不顾这么多年的恩情呐。” 苏马丽怼回去:“只有真正不顾多年恩情的人才会反咬他人忘恩负义,你儿子读书,我这当二姑的,做到这种程度,怎么都仁至义尽了。” “你!”苏大嫂第一次被小姑子怼,以前这小姑子哪次来了不拼命巴结讨好她,哪一次不是对她这个大嫂服服帖帖唯命是从,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小蹄子什么时候变地这么伶牙俐齿? “好话说不听,你找揍是!”苏老太太抓起门口的祖传打狗棒就朝苏马丽抡来。 从小被这样打惯的原身,就算长大也从来没有想过反抗。 “伯西!”苏马丽一声令下。罗伯西和罗仲南提着锄头就挡在苏马丽面前。 “反了你们?还想打我这个老太太是不是?快来看呀,你们都看看,大外孙来打姥姥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欸呦喂。” 苏老太太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苏马丽终于明白,原身的一身本领是怎么潜移默化学来的了。 苏马丽半蹲,一个俯视角看着苏老太太:“你将力欧的二十两恤银拿出来,这事就算了。” 用只有苏老太太听到的声音道:“否则,就算背负整个远山村的骂名,我也要你半条命!” 苏老太太仰望着她这一向懦弱的二闺女,瞳孔一点点放大。 突然一阵剧痛,苏马丽化作一团嫣红的血肉,当场消散。 苏马丽站在苏家大院中,看着被绑在树上的两儿子。 “苏马丽,你回来的正好!看看你这两儿子干的好事,就该管教管教!”苏老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满脸怒气,“他俩一来,就把院子弄的乱七八糟,还弄死了我养的最后一只老母鸡。” 苏马丽笑嘻嘻道:“嗯,我知道,这不是来拿了嘛,大嫂还给炖好了,真是贴心,仲南,去端走。” “为了防止这两馋嘴的偷吃,少了我的份,大哥还把他两给捆上了,伯西,你快去解开,咱们就要回去了。娘,你们一家子对女儿真是越来越好了嘻嘻。” 苏马丽学着原身的口气,和善中透露着讨好,眼睛咪咪地自话自说。 院中的苏老太太,门槛上的苏大嫂,门缝里的苏二嫂皆是一脸不可置信。这,的的确确是苏马丽以及他们和苏马丽日常说话的语气。 只是,以前都是骗得苏马丽往外掏,今天怎么,情况好像反过来了? 门口看热闹的一众人: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舅舅再狠,能把外甥绑这里?原来是怕外甥偷吃了给妹妹留的鸡。” “看来苏家人对外嫁女儿也不错,难怪总见平常一包一包往娘家提,原来都是相互的呀。” “这是前几天砸破着闺女的头,今天特地炖鸡给道歉呢。” 苏老太太听着外边看热闹的风评不对,赶紧啐着就要关上门去。 苏马丽赶紧拦她,给端着锅出来的罗仲南和扶着两位弟弟的罗伯西争取出门的时间:“娘,他们看到你对女儿好,都夸赞你呢。我也觉得真是造了几辈子的福,才摊上你这么好个娘。” 苏老太太见关不上门,眼看鸡汤要走,狠狠瞥了苏大嫂一眼:“还杵着做什么?不留你外甥多坐坐!” 哟,配合她演上了。 苏马丽看到笑脸盈盈去拦截罗仲南的苏大嫂,道:“眠眠在家等着呢,我们就不留了。她一个孕妇,别在家出了什么岔子。” 苏老太太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挤开苏马丽,把院门一闭。院内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苏老太太厉声道:“这只鸡一天能生两颗蛋,一个月就能换几十个大铜板,你大侄子能念书,苏家能过下去日子,全靠这只鸡供着,你今天不拿出二两银子,你和你儿子谁都别想走出这个门!” 苏马丽装作吃惊,依然用原身讨好的语气说道:“这么重要,那少说也得值五两银子。” 此话一说,全场震惊。四个儿子不知道他们娘是还在演戏还是真的,苏老太太和苏大嫂不知道要不要重新换上笑,苏二嫂独自在门缝里震惊。 “走,咱们去县里衙门开个欠条。”苏马丽说。 苏大嫂笑着牵上苏马丽的手:“开什么欠条,都是一家人,你记着给就是了。” 苏马丽吸了一口气:“还是开一个。数额太大,我怕苏家不认账。” 苏大嫂瞬间放开苏马丽,浑身炸毛:“你什么意思?” 苏马丽也变了脸色,冷凝着她:“什么意思?我是来要债的,几天前就来过。” 苏老太太抿着唇咬牙道:“你这小蹄子,苏家把你养这么大,还反欠你债了?找打不是?” 苏马丽道:“的确是找打,所以我今天带了儿子和锄头来。” 第19章 每人一棍 罗大嫂眼睛滴溜溜的转。 家里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现在她们一群妇孺也的确不是苏马丽及其四个儿子的对手。 笑容立马再次和煦起来。 “马丽,大嫂知道你委屈,那天你大哥打破你的头,你刚走他就后悔了,咱们坐下来,把话说开就好了。” 见苏马丽不为所动,又笑道:“你看你这样冷冰冰的,多伤和气。” 苏马丽冷笑:“他后不后悔不要紧,只是这伤,若不是我命硬,那天就交代在他手上了。要不咱们好好算算?你们先赔十两医药费?” 苏老太太冲到门口,提起打狗棍:“不要脸的赔钱货,给她好脸色!上次你大哥打你是轻的,今天老娘我打死你,还敢来提赔偿!” 苏大嫂听苏马丽油盐不进,心下早已不悦。 但见苏老太太反应更加激烈,此时反而唱起红脸,假惺惺得拦到苏马丽面前:“娘,别打了,她就是一时气话。” 又转头劝苏马丽道:“马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看给娘气的。” 苏马丽直挺挺站在原地,冷声道:“这些年的补贴,就当我还了养育费。力欧的20两恤银,上次我送你们五只鸡折合为30两,还有十两医药费,你们还了,今天就算了。” “上次,哪个上次?你什么时候送我鸡了?”苏老太太气得发抖。 “这就忘了?逢年过节的整鸡,隔三岔五的鸡蛋,还有前年冬天的小鸡仔,说起来这只鸡还是我的。” 苏老太太抖得更厉害了。 苏大嫂也装不下去了,气道:“苏马丽,你不要太过分!” 苏马丽:“我过分?好好好,让你们看看更过分的。伯西,仲南,把家砸了。” 罗老太太已经快要晕厥了。 苏大嫂捏出苏马丽的软肋:“你这样,以后我们湛儿不认你这姑姑!” 苏马丽:“我儿子现在就不认你这舅母!” 苏大嫂翻了一个白眼。 谁稀罕她那没出息的儿子认不认? 这个疯子,和婆婆一模一样,简直没有道理可讲。 可眼见这句话没用,苏大嫂气的直发颤。 此时苏老太太倒是冷静下来了。 眼见罗伯西和罗仲南提着锄头就往她屋里闯去,苏老太太决定先稳住他们。 她给苏马丽画个大饼糊弄过去。 “慢着,你这次来不过是想要回二十两。我们认了。等湛儿高中之后,一文不少还给你!” 苏马丽摇头:“不行不行,万一等到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呢。” 苏大嫂一听更气,嘴唇直接开始打颤,这是说他们湛儿高中不了? 罗老太太见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十分无奈。 既然已经妥协了,不如再妥协一次。 忍着气好声问道:“那你想怎样?” 苏马丽打量着四下。 “你们要知道,如果分文都不破费的话,这家可是说砸就砸了。” 罗老太太心焦。 他的两儿子,平常天不黑就回来,今天怎么还不回家? “好,好。”罗老太太绝望至极。 努力平静下来,对苏大嫂道:“就在我枕头下的盒子里,有个锦袋。你拿去。” 苏大嫂不愿,扭捏道:“娘。” 苏老太太没有好脸色,瞪了她一眼。 苏大嫂只好去把锦袋拿出来,里面放着几颗碎银,加起来也就一两有余。苏老太太将碎银倒出来:“这是给湛儿凑的宿修费,你拿了,就是对不起湛儿。” 苏马丽接过碎银,没有说话。带着四个儿子扬长而去。 走了很远,远到已经抵达村间的群山。 一行人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的罗叔东发现自己手里还抱着锅。 锅里沉睡着香喷喷的鸡,那是罗仲南在重新拿起锄头之时,匆忙间递到他手上的。 苏马丽一言不发。 “你拿了,就是对不起湛儿。” 苏老太太这句话不断在她心中回荡。 原身的记忆之中不断浮现着她这个侄子——苏湛的种种可爱之处。 苏马丽摇摇头,告诉自己,原身把这个侄子看的比儿子都重,她当然觉得侄子可爱可怜。 自己不能被这种偏颇的记忆影响。 但是。 “你拿了,就是对不起湛儿。” 这话仍然在脑中回荡。 苏马丽摇摇头。摇摇头。 她感觉自己有病。 可事实上还是有病,再摇摇头。 摇头没用。 吵赢了架,还带回来银子和鸡汤,几个儿子如若做梦一般。 尤其是他们娘不按套路出牌的吵架方式,让他们大开眼界。 原本认为娘这样很泼,但现在却认为这样的娘很飒。 本想表现出高兴,雀跃,可是一见苏马丽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样子,就又紧张起来。 娘是不是对他们失望了?娘是不是又要把好东西留给大表哥? 今天他们真的知道错了。 回到家后,江眠眠见几人表情凝重,但又见端回来一锅的鸡肉,一时不知道这是吵赢了还是吵输了。 苏马丽拿出打狗棍,命兄弟四人每人搬来一个凳子。 几个儿子不知道娘又要做什么,但只能听话地照做。 “都趴在凳子上。” 四个儿子趴好之后,苏马丽便一一开始棒打。 罗叔东三棍,罗季北三棍,罗伯西两棍,罗仲南一棍。四个儿子闷声受罚。 江眠眠哭唧唧地站在一旁,不敢多问。 “你们起来。”苏马丽道。 四个儿子起身,罗季北脸上扑簌簌掉下豆大的泪珠。 “知道为什么挨打?”苏马丽将打狗棍放回原位,直接坐到餐桌上。 罗叔东脸色倔强道:“因为我们去苏家闹事了。” 苏马丽道:“不错。那伯西和仲南为什么挨打?我可以告诉你们,伯西多挨了一棍,那是替眠眠受的。” 江眠眠一听这话,站在旁边无措落泪。 她很懵,就连最聪明的罗仲南也很懵。 罗仲南真的很郁闷,他自觉表现不错,可娘为啥又打他? 打就打,娘打他从来就是想打就打,今天竟然还要问他们理由? 娘打他们,什么时候有过理由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不要去苏家闹事的理由是因为你们打不过?”苏马丽朗声道。 “如果今天没有人来报信,叔东,季北,你们有没有想过,被绑在树上整整一夜,甚至更久,没吃没喝会是什么下场?受过这种折磨,就算被解救下来,也难免会生一场大病,可能就此死亡。” 罗叔东和罗季北沉寂下来,他们还真没想这么深。 死亡,原来离他们这么近。 “而剩下的人,作为你的家人,会去找你们,如果一夜都找不到你们,会怎样心焦?再者,如果今天去营救你们时,恰好苏老大和苏老二在家,那我们还回的来吗?彼时留眠眠一个人,还怀着身孕,让她怎么办?” 第20章 去镇上花钱 江眠眠一听这话,索性大哭。 而其余人听闻此言,也是越想越怕,再加上气氛感染,也都扑簌簌落下泪来。 罗叔东哭着道:“娘,我们错了,我就是,听见村里人说的那些话,一时气愤,所以才怂恿弟弟一起去的。” 罗季北也说:“娘,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马丽适当得沉默留白。 “你们要明白,娘打你们,表面看,是因为你们去苏家闹事,实则因为你们莽撞。以后遇到问题,要善于分析,否则,你们的任何抉择,都会累及家人。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个教训。” 气氛很沉默。 很沉默。 一会儿,罗季北主动朝大家开口道:“对不起,大哥,大嫂,二哥,我和三哥害你们挨打了。” 罗伯西道:“是我作为大哥,没有及时了解你们想法,才造成事情这样。” 罗仲南道:“没关系季北,昨天你抓了兔子,我们跟着享了口福,今天跟着你和叔东挨打也认了。” 罗叔东道:“都是因为我太莽撞了,以后遇到事情我一定先和大家商量。” 苏马丽没有参与兄弟几人的对话。 她正安抚着江眠眠。 江眠眠擦着眼泪:“娘,别安慰我了,我不难受,就是眼眶有些发烫。” 看着兄弟几人前所未有的融洽,苏马丽打心底里的开心。 这顿毒打,有用。 “好啦好啦,事情到此结束,大家都洗了手准备吃饭。” 苏马丽脸上恢复慈爱,大家脸上也都挂满雨后山月般皎洁而真挚的笑意。 重新炖熟鸡汤,摆上江眠眠烙的麦饼,一份用昨日剩余兔油炒的野菜,再搭上一小碟咸菜,每人面前一碗浮着油层的香甜粟米汤,这一餐吃的格外舒心。 苏家发生的种种也都成了大家今日份的餐桌趣谈。 等躺到床上放松下来之后,苏马丽才感觉浑身酸痛。 今天她上山来回走了十几里路程,又去一趟苏家,来回十里路程,如果用的是她自己的身躯,早费了。 可纵使原身身体底子还行的,都吃不消。 村里男人和小孩能骑着牛,骑着驴,骑着骡子出行,可她一个妇人也这样便不太雅观了。 而且,就算不考虑雅不雅观,她家也没有牛,没有驴,没有骡子。 除了空落落的人,什么动物都没有。 有钱之后,一定要买一辆马车,盖一座大房子,养一群动物。 这竟然和她穿越之前的追求不谋而十分相似。 一夜好梦。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勤劳的鸡就开始鸣叫。 吃过早饭之后,苏马丽叫罗伯西和她一起去镇上。 其余人就留在家中,继续开垦菜畦。 最近的镇便是白云镇。 村里的车夫罗达,每天驱使牛车往返镇上,一趟只收每人一文,赚的实在微薄。 苏马丽交了两文钱,和罗伯西坐上牛车。 牛车上已经有了几位妇人,一见苏马丽,便话中冷嘲热讽。 气的罗伯西几次握紧拳头,而苏马丽则闭目养神,偶尔拍散一下罗伯西握紧的拳头,其余便丝毫不理会。 罗伯西好容易熬到下车,一跳下去就急切切的问:“娘,她们都那样说你了,你不气吗?” 苏马丽道:“如果这世上的每一个声音我都要理会,那还怎么有精力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令苏马丽震惊的是,她没死。 上一次,她刚穿来那天,因为想的太过投入,忽略了路人对她的议论,导致死亡一次。 她当时痛骂系统智障,没想到系统竟然还能默默改进。 镇上街市并不如想象中热闹。 门店暮气沉沉,鲜有摆摊叫卖的。 行走在街道中央的顾客几乎都衣着破烂,脸色清苦。 苏马丽叹了口气。 灾荒之年,百姓深受其苦,如果今年再不降雨,怕是会成流民。 她一个穿越者,恰巧携带商城系统,可以随意地便宜买到商业社会的任何物资。 又恰巧穿越到物资极度贫乏的,百姓生存濒临破产的现在。 她怎么觉得这不是巧合,而是任务在身? 她隐隐间猜测这和她那篇毕业论文脱不开关系。 她的论文题目是《论社会不经过资本主义时代直接步入共产的可能性》。 导师是位白发苍苍的院士,在哲学领域有很深的造诣,对这篇论文的评价是:“一篇从根基上就不对的,然而很优秀的论文。” 她当时很不服气:“资本主义发展的某些方面,已经超脱了实际需求,而是人类贪念的无限扩张,这和实现共产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导师只是笑看着她:“理论上没错,你论文里阐释的很明白,所以这是一篇优秀的论文。” 她又说:“可根基为什么不对?人类明明只需要很少的东西,就能得到幸福,而幸福不就是共产的真谛吗?” 导师叹口气:“如果有机会,你能经历一次就明白了。” 毕业后她成了社畜,就把这事给忘了。 曾经的每一句话,都如一颗子弹,一一击穿她的眉心。 去钱庄,拿出两颗碎银,换了不到半贯铜板。 她将三分之一给到罗伯西面前。 罗伯西从来没有摸过这么多铜板,手不住地在裤管上擦拭,不敢去接。 “你拿着,自己去好好逛逛,想买什么就买。”苏马丽说。 罗伯西好容易做好心理建设,颤抖的接过:“好的娘,我去买粮食,再去买点油盐。” 苏马丽道:“这些我来买。实在不知道买什么的话,可以给你媳妇,弟弟带些礼物。” 罗伯西思考了一会儿,取下十文,就要将剩余的部分还回去:“娘,咱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钱,省这些用。” 苏马丽推回去:“你看娘是能省的下钱的性子?有句话说,花得越快,来的越快。你看咱们家这不也没有过不下去。” 罗伯西一想,也是。 可那时候娘大手脚地把钱花在苏家身上,他第一次享受这样的福祉,确实有些不适应。 “那咱们午时见啊!把钱花完别叫娘失望。” 苏马丽说完,和罗伯西往反方向走去。 第21章 吾乃谷神 原身的记忆中,每年秋收后以及过年时都会来一趟镇上。 镇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有小摊叫卖的,有杂技表演的,道路两侧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此时场景对比鲜明。 不过原身去年过年就没有来过,去年遭了灾,粮食没有收成,靠在朝廷救济和往年存积,日子过得紧缩。 苏马丽走到粮店,麦黍稷麦菽,还有一些别的杂粮,应有尽有。按照不同年份和品阶分为三六九等。 苏马丽看一眼价格。 最贵的白米,比她上次拿出的品相都要差很多,米粒肉眼可见的瘪小,价格八十文一升。 而品相最差的白米,也要四十文一升。 相对价格亲民的糙米,二十文钱一升。 苏马丽一看就没有食欲,可就算这样,也鲜少有人能买得起。 上次拿出来白米,果然还是唐突了。 粮店内人头攒动,但最畅销的商品却是那价格低廉、口感粗糙的糟糠面,每斗只需十三文钱。 走进店里的人们目光扫过那些五十文一斗的粟米和三十文一斗的粗麦粉后,都叹着气,转身走向摆放糟糠的地方。 他们无可奈何买下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然后带着满心苦涩返回家中。 用野菜煮成一锅稀糊来果腹。 这种野菜糊糊除了苦涩之外别无他味,吞咽时仿佛有一把利刃划过喉咙,让人疼痛难耐。 曾经在史书上屡次出现:某某某突遭变故,家道中落,族中小孩只能以糟糠充饥,结果因为消化不良导致肠胃破裂而亡这样的故事。 也许,这正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容易夭折的缘由。 生活如此艰难困苦,人们却依然坚韧地活着,默默承受着命运的不公与磨难。 他们渴望着能有一天摆脱贫困,过上温饱无忧的日子,但现实却总是残酷无情,将他们困在这无尽的苦难之中。 苏马丽叹了口气。 她去前台找到掌柜的:“我有一背篓的糙米,我按一文一斗的价卖给你,你可以按每文一升去卖吗?” 掌柜像看疯子一般扫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算账。 她解下背篓,从里面随便抓起一把。 掌柜眼睛变得凌厉起来:“你刚刚从我店里出来,这糙米是你偷店里的!来人,抓小偷!” 啊啊,这事给闹得。 “吾乃谷之神!” 无数抛光的,洁白的,超市两元一斤的白米,如水柱般从苏马丽的双手泄出。 “谷神!谷神给咱们发白米了!” 粮店内的顾客疯了,他们嘴里叫嚷着,身体跪拜着,匍匐在地面疯抢苏马丽抛出的白米。 来抓她的众人变的贪婪,惶恐,虔诚…… “咦,那不是,不是嫁到寒石村那苏家女儿吗?” 苏马丽扭头,朝声援寻去。 还没有看到熟人,一股预料好的剧痛如约传来,苏马丽化作嫣红的血肉。 苏马丽站在粮店,骨头的每一处都如针扎一般传来剧痛。 如果不是骨头的疼,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好容易,剧痛散去。 苏马丽再次眼见了几位顾客叹息着购买糟糠。 她也只能叹息一声。 从粮店出来后,苏马丽打算学着小商贩,自己支个摊位: “稻米嘞稻米,每文一升,一升只要一文钱!” 她的摊位围满众人,众人皆狐疑地看着她,谁都不敢买。 这年头谁不知道粮贵,谁知道这妇人卖这么便宜打着什么算盘? 万一是毒米呢? 突然,围观的众人中,响起一阵讨论: “听说了吗?梁员外家昨天夜里有盗贼闯进去,偷走了一千石的稻米。” “这盗贼也太大胆了。竟一次性偷走这么多。” “你们说这位妇人的稻米是怎么来的呢?” “说不准,这就是那一千石,我们赶紧报官。” “对,赶紧报官。你们看着她别跑了,我去去就来。” 啊啊,这闹得又是什么事? 远远,她看到罗伯西走来,重开,迟早重开,根本解释不了。 “吾乃谷之神!” 苏马丽从袖中如水柱般泄出抛光的,洁白的,超市两元一斤的白米,围观她的众人变的贪婪,惶恐,虔诚…… 一股预料好的剧痛如约传来,苏马丽再次化作嫣红的血肉。 不作了。 再也不作了。 她也就仗着自己比别人命多几次。 她又逛了杂货店,五金店,成衣店,布匹店,等等等等,各种都去了一次。 买了满满一大背篓的白米,麦粉,铁锅,布匹,等等等等。 有的是在店里直接买的,有的是在商城买的,因为有些东西在商城要买仿古特制,也并不便宜。 身后的背篓立马沉甸甸的。她算好时间又买了五个肉包子,就遇到罗伯西迎面走来。 罗伯西拿着一个烧饼,两人同时递出去。 “伯西,饿了。” “娘,这是我给你买的烧饼。” 话音刚落,罗伯西闻到包子飘来的香味,就咽了口口水。 他刚刚路过包子铺,没舍得买,没想到,娘居然给他买了! 罗伯西收回烧饼,讪讪道:“娘,烧饼我自己吃,娘吃包子。” “你这孩子,把烧饼收回背篓里,咱们都吃肉包子。” 罗伯西听到苏马丽叫他孩子,不好意思的接过包子。 “娘,我已经长大了。” 话虽这么说,罗伯西难掩眼中的兴奋。 虽然街市并不热闹,可罗伯西依然逛得津津有味,说起他见识过的新奇玩意,说起他给一家人买的礼物。 苏马丽默默听着。 古人懂事早,罗伯西作为长子,懂事更早。 在原身的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大儿子就已经脱去稚嫩。 可他实际上并没有长大。 吃完包子,罗伯西自觉地和苏马丽换了背篓,两人坐上回村的牛车。 又是两文钱。 牛车上的妇人都心情很差,她们没有卖掉野菜,也没有买到生活所需。 没心情对苏马丽冷嘲热讽,一个个抬头看着天。 “喝野菜糊糊的日子,啥时候才到头呀。” 苏马丽也默默叹了口气,只听妇人们又道: “知足。天再不下雨,今年又没有收成,明年怕野菜糊糊都喝不上了。” “去年朝廷还发了救济粮,你说今年会不会发不下来?毕竟我听说咱们全县没一处降雨,县太爷正愁着呢。” “想那么多,皇城那位肯定有办法,不能叫咱们饿死。” 苏马丽再叹一口气。 普天之下,饿死的人还少吗?光是史书所记载,就已经无数了。 第22章 快去挖苦苣 突然间! 一只体型硕大、面目狰狞的虫子猛地撞击进了牛车之中。 在一众妇人之间疯狂地四处乱窜、横冲直撞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原本沉闷压抑的氛围,妇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躲闪着。 \"啊呀!它掉落在你头顶啦!\" \"千万别乱动啊!那家伙正趴在你后背上呢,等我帮你把它打掉!\" \"糟糕!它又飞走了\" \"哎哟喂,刚才好像撞到你了,对不住哈!\" \"天啊!这是,这是蝗虫!\" 虽然妇人们本就认识蝗虫,只是还抱一丝侥幸。 如今有人说出这个名字时,她们无一不被吓得花容失色。 \"了不得了,恐怕又要爆发蝗灾了啊!!\"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妇人满脸惊恐地喊道。 其他人听后也纷纷附和着表示担忧和恐惧,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极度混乱。 罗达在前面赶着牛车,幽幽开口道:“蝗灾可不止这阵仗,就一只,捏死就完了。” 妇人们反应过来。 只是一只蚂蚱而已,还不到蝗虫的程度。 也是,她们被去年的蝗灾吓得不轻,哪一年谁家小孩不捉几只蚂蚱玩的? 一只两只,何至于大惊小怪? 妇人们踩死这种蚂蚱,聊天的气氛轻快起来,话中没有对苏马丽冷嘲热讽。 苏马丽直觉,这几人虽然没有和她说话,但两趟牛车下来,对她的恶意几乎已经消去了。 回到家,家中众人都很高兴。 他们可是期盼了一上午。 虽然知道买回来的都是粮食。 看到罗伯西背篓上盖着一口大锅后,兴奋的眼睛都亮了。 也不洗手,轮流着一个个传看。 “你们别太早兴奋,先看看你们大哥给你们买回来的礼物再高兴不迟。” 所有人放下锅,激动的将罗伯西围起来。 罗伯西一件一件往外掏,说到谁,谁就开心地直跳。 还没说到的,就眼睛亮晶晶的等待,就连苏马丽也收到惊喜。 最后,罗伯西拿出一根雕刻精致的簪子,递给江眠眠。 虽然只是木头的,但这是罗伯西第一次送她礼物,江眠眠万分感动。 众人莫名觉得被撒了一把狗粮。 众人边吃着罗伯西带回来的吃食垫肚子,边看苏马丽从背篓里掏东西。 一麻袋,两麻袋,三麻袋……麻袋有大有小,众人已经麻了。 他们的娘这是把粮店搬回来了?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打开之后。 白米,细面,荞麦面,高粱面,粟米…… 他们娘买的都是他们爱吃的!一点糟糠都没买! 众人开心之余,隐隐有些担心,这么吃下去能行吗? 只见他们的娘还在继续往外掏。 猪肉,羊肉,牛肉,大雁,还有一坛子的油,和各种香料。 罗伯西觉得,难怪这个背篓这么重,重的有理有据。 苏马丽还在继续往外掏,她买的布匹和鞋底还没拿出来呢。 罗仲南问:“娘,你把钱都花了?” 苏马丽掐指算算:“还剩了些。” 江眠眠担忧的问:“可是娘,这些吃完了又咋办?” 苏马丽说:“再去买一次。” 江眠眠:她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看到小辈们都担忧的皱起眉头,苏马丽宽慰道:“别担心,娘自有打算。娘已经想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 罗仲南眼睛亮晶晶的:“娘,什么门路?” 嗯~ o( ̄▽ ̄)o 其实还没有想好。 不过既然已经问了,那就先抛一个万能公式:“娘打算弄点东西,拿到镇上去买。你们这几天先养足精神,到时候可得好好出力。” 罗叔东和罗季北兴奋的蹦起来。罗伯西和江眠眠也眼睛里有了光。 只有罗仲南依然不依不饶:“娘,到底是卖什么?能成吗?现在大家收成都不好,除了吃食,别的应该都卖不出去。” 苏马丽听此一提点,眼睛一亮,赶紧顺着话道:“对,就是吃食。所以这不买回来这么多材料嘛,咱们多试几样做法,好吃的话就拿去镇上卖。” 江眠眠高兴道:“娘,下厨的事就交给我。” “好。”苏马丽将五花肉递给江眠眠:“今天咱们先尝试做一个红烧肉。”。 苏马丽凝视着桌上的肉。 她习惯了现代社会有冰箱,一次买够一周的食材,可这是古代,买多了就会坏,这怎么办? 她掰着手指,一会儿先把猪肉吃了,下午让孩子们多做些体力活儿。 晚上把羊肉吃了。 大雁熬个汤不算主食,而且这只也瘦,她主要是没吃过大雁,但古代人们把大雁视为六畜之一,她想尝尝味道。 那就还剩下牛肉,怎么办? 苏马丽找来一个竹篓,将牛肉放进去,对罗叔东道:“坏了可惜,你去送到奶奶家。” 看到这一幕的江眠眠欲言又止。 她就问做成腌肉,腊肉,风干肉,是不香吗? 让罗仲南处理大雁,看到罗仲南熟稔地拔毛,苏马丽突然想起来:“之前的兔皮呢?” 罗仲南抬起头来:“娘问这个做什么?我给季北了。” 罗季北开口道:“我和骨头收在一起埋了。” 埋了。 苏马丽无语,她已经想好了怎么用。 他们古人也太暴殄天物了。 还是怪她自己太抠门? 短时间内不想看到这个儿子,让她滴血的心先缓缓。 苏马丽道:“季北,你快去地里采些苦苣菜回来。” 羊肉炖苦苣,是在现代社会难得一见的美食。 苏马丽曾经有幸吃过一次,一想起这个味道来就忍不住流口水。 能再饱一次口福,不枉受这遭穿越带来的贫瘠之苦了。 赵婶子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搓着搓着,她突然闻到从隔壁飘来的一股肉香。 已经一连三天闻到肉香味儿了。 三天前罗季北抓到一只野兔,野兔肉吃三天,这大伏天,按理说早该坏了,咋还这么香? 不对,这是猪肉香。 罗大婶子一家这是走了啥财运? 竟然还吃得起猪肉了? 突然看见罗叔东提着竹篓子出了门。 这时又见罗季北背着背篓往外走,赵婶子一脸懵,这是要在开饭前把孩子支出去,吃独食吗? 忍不住站起来,等罗季北路经她门口时就问:“季北,你这是干嘛去?” 第23章 有口难言 “我娘让我去挖苦苣菜。”罗季北低着头,老实巴交说道。 “我闻着你家不是吃肉吗?咋还出去挖野菜?”赵婶子一脸疑惑问。 “娘说必须得要苦苣菜,搭配肉好吃。”罗季北强调苦苣菜三个字。 赵婶子听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庄户人家都知道,野菜也是分三六九等。 那苦苣菜苦的要命,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会去挖它回来吃。 可怜罗季北天天被打骂管教的,一点主见都没了,长这么大,连味道都分不出好歹。 赵婶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 紧接着,便是对苏马丽的怒火,怒不可遏。 但她能怎么办?到底不是她自己的儿子,最终只能无奈。 但她伸手拉住罗季北,轻声说道:“来婶子家,婶子给你吃馒头。” 虽然有些肉疼。 罗季北急忙摆手道:”不了,赵婶子,我不饿,我要去挖苦苣了。” 赵婶子一边道:“什么不饿,跟婶子有啥好客气的!” 一边强拉硬拽罗季北进门,取出一个糙面馒头,掰下一半就往罗季北手里塞。 罗季北手口并用的拒绝:“婶子,我真的不饿。” 赵婶子见孩子还在跟她客气,泛起一阵心疼,直接把馒头塞进罗季北嘴里。 罗季北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小小年纪在他那娘的手下受过多少委屈? 挨过饿,挨过打,吃过无数的苦,却总是坚强逞能。 罗季北嘴里塞着馒头,有口难辨。 十岁的小奶包只能苦兮兮嚼着嘴里的馒头。 然后就只听赵婶子在那里说:“你这孩子,你那个娘,婶子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把你支出来,就是想一个人吃肉,等你回去,就只剩下野菜糊糊了,连口肉汁都喝不上,看你饿的瘦成一把骨头。我还真是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娘。” 一句话,搭配各种介词,分为不同种断句无限重组,凑成满满几箩筐。 罗季北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但这次,总觉得听赵婶子这样说,有些对不起娘。 他好容易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刚要开口辩解,赵婶子却将剩余的另一半又塞到他嘴里。 赵婶子见罗季北眼里湿漉漉的,知道孩子这是委屈,便又骂了几箩筐。 这次层次高了些,把苏马丽对三儿子,二儿子,尤其大儿子小两口的剥削都针对上了。 苏马丽在厨房忙碌,突然听到隔壁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主要是这声音听上去,骂的对象还是她。 这不由的让她竖起耳朵听,踮起脚尖看。 原身对隔壁这赵婶子印象就不好,苏马丽有了这次切身体会才觉得,一点没冤枉。 这老婆子又发什么疯呢,无缘无故的搁这儿输出她一顿? 看着看着,突然看到罗季北从人家屋里出来。 赵婶子还在里面骂。 罗季北哭唧唧的,一边用手擦着脸,一边,嘴里还嚼着东西? 苏马丽擦擦眼睛看清楚,罗季北嘴里的确还嚼着东西。 她顿时明白了,不怪人家骂他,原来是儿子又给她闯祸了。 一定是偷吃人家东西被抓住了骂。 但苏马丽就不明白了,家里有肉,有白米,这季北咋还跑别人家里偷吃去? 别人的就香? 她一股火气噌噌噌的上来,三步并两步就往赵婶子家去。 挡在罗季北眼前就问:“叫你挖苦苣菜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罗季北泪眼朦胧的看着她,腮帮子被撑的鼓鼓的,说不出来话。 赵婶子一见苏马丽,嗷一声就冲上来,将罗季北挡在身后。 “你这恶婆娘,就敢凶孩子,你敢这样对你娘家?被敲破脑袋话都不敢知会一声。” 苏马丽一见赵婶子已经拉开架势,一股无名之火烧得更盛了。 然后,顺着原身的肌肉记忆。 苏马丽和赵婶子扭打到一起。 赵婶子一边和苏马丽扭打,一边还对罗季北说:“你快走,你快走。” 罗季北含着泪干着急,奈何嘴里的东西越吃越多。 只得一步三回头独自踏上挖野菜之旅。 罗叔东这边。 他来到罗家老宅时,院里静悄悄的,男人们从地里回来要午休。 李氏和周氏坐在树下浆洗衣服。 “奶奶!”罗叔东一进门就大喊。 罗老太太从房里出来,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哎我的祖宗!你爷爷和叔叔们正睡着呢。” 罗叔东不好意思地舔舔上唇,轻声喊道“二婶,三婶。” 算是给两位婶子打过招呼了,他将竹篓递到罗老太太手上。 “这是啥?”罗老太太疑惑地问。 罗叔东只不说话。 罗老太太自己掀开盖子,一看是一大块牛肉,吓了一跳:“肉!叔东,你这啥意思?” 她自己声音高起来,罗叔东对她比划一个静音的手势:“嘘~你低点,爷爷和叔叔们还睡着呢。” 李氏和周氏一听是肉,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生怕听漏了什么细节。 罗老太太压低声音问:“你们哪来的肉?” 罗叔东也声音低低的:“昨天去苏家要回来一两银子,今天娘去镇上买的。” 罗老太太嗔道:“那能买多少?你们不得过日子。” 罗老太太踮着手里的这块肉,实在是够大,他们以往没有灾荒的时候,要过节才买这么大一块肉。 罗叔东说:“反正是,你们吃,娘买了不少。” 罗老太太依着话沉思片刻,又问道:“苏家咋拿出来的?你娘又去苏家,闹掰了?” 如果苏马丽在的话,一定给罗老太太举大拇指。 难怪罗仲南那么聪明,人家祖母就是个精的,仅从一块肉就捋清了整件事。 罗叔东垂下眼眸。 “嗯。” 罗老太太又问:“你娘想搬回来?” 罗叔东道:“那倒是没说,奶,你快把肉拿进去,我还等着空竹篓呢。” 等罗叔东一出院门,李氏便凑到罗老太太跟前道:“娘,不能让他们回来,大嫂那性子,她回来了家里又不宁静。” 李氏声音本来就很尖,此时压着嗓子,显得声音更尖锐了,先不管内容,老太太只听着刺耳。 “男人还在睡觉,你就少说两句。” 罗老太太倒腾着肉和坛子。 因想着老大媳妇现在和娘家闹掰了,此时必是来和她套关系的,便也没再客气。 第24章 没念过书也能成为诗人 李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得退回去继续洗衣服。 其实罗老太太的想法和李氏不谋而合。 她已经拿定主意了。 不论老大媳妇怎样讨好她,她都不会同意她们搬回来。 顶多就是再多接济他们些粮食。 家里还有一小袋糙米没舍得吃,等下次老大媳妇来闹,就把这米给他们。 另一边。 江眠眠和赵小雁早已见惯了这阵仗,一左一右将扭打在一起的赵大嫂和苏马丽分开,动作十分熟稔。 苏马丽感觉自己还能再战三百回合,但怕磕碰了怀孕的江眠眠,她只能收手。 虽说这件事情是罗季北上人家那里偷吃有错在先,可不知为何,她听到赵婶子的骂声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回到家后,红烧肉入了糖味儿,空气中飘浮的肉香甜滋滋的。 罗伯西不断煽火,一边扇一边咽口水。 罗仲南也还在拔雁毛,一边拔,一边盘算着,这红烧肉闻着就香,如果拿去镇上的话,估计能卖不少钱。 苏马丽坐在餐桌边上,江眠眠给她倒杯水消气。 苏马丽越想越气。 她左想右想,前想后想,想不通这个儿子为什么非要去别人家偷吃。 是什么东西,比红烧肉还香? 趁着孩子还小,一会儿等他回来,好好教育一顿。 苏马丽这样想着。 一会儿,罗叔东提着空竹篓呼呼地跑回来,一进门就使劲张着鼻子吸,整个人开心极了。 过一会儿,罗季北也背着苦苣菜回来。 一进门就急冲冲的跑去向苏马丽解释:“娘,你误会了,是赵婶子以为我吃不上饭,所以才拉我进去吃馒头的。” 苏马丽没想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 “啥?她家自己都吃不饱怎么还拉你去吃馒头?” 罗季北低着头道:“以前没有灾荒的时候,赵婶子和小雁姐就总给我吃的,现在虽然穷了,但还是会给我吃的。” 哦?还有这等事?原身的记忆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马丽又问道:“那你出来时哭啥?” 罗季北委屈道:“我本不想吃馒头,想留着肚子吃肉,可赵婶子硬是把馒头塞到我嘴里。” 苏马丽想想罗季北委屈的小模样,越想越好笑,立即消了气,将罗季北搂过来笑做一团。 罗季北想不明白,他都这么可怜了,娘在笑啥? 不过,被娘搂着的感觉真好,以前他总羡慕烛明哥有一个温柔的娘。 现在他娘也开始变得温柔了。 笑罢,苏马丽说:“娘误会赵婶子了。咱们不能欠人家这么大的人情,你说该怎么还上呢?” 罗季北道:“赵婶子把好吃的给我吃,现在我吃的比赵婶子家好了,也要把好吃的给她和小雁姐吃。” 苏马丽道:“是这个道理。” 罗季北很享受娘用手摸他的脑袋,以及看他时温柔的眼神。 罗季北赶紧转过身去叫苏马丽看他背上的背篓:“娘,你看这些苦苣菜够吗?” 苏马丽虽然吃过,但她根本不认识苦苣菜。 但一见罗季北挖回来的,立马和自己曾经在田垄上见过的对上了号。 当时田垄上长着不少。 原来自己那天错过这么多好吃的! 苏马丽说道:“够了够了,你快解下来,怪沉的。” 等罗季北跑远之后。 苏马丽凝视着灶房。 红烧肉迟迟不熟。 如果再有一个锅就好了,能同时做主食。 如果再有第三个锅就好了,还能再同时炒个素菜。 如果再有第四个锅就好了,还能再同时炖一锅汤。 如果锅和灶能分开就好了,上面想烧什么就烧什么。 如果一家人能够围着锅,一起吃火锅涮羊肉,顺便还能配上烧烤就好了。 如果 苏马丽做着美梦。 这一切,等她住上大房子再说。 现在倒是可以初步实现有两个锅的想法。 苏马丽叫道:“伯西,下午你们兄弟几个垒一个新灶出来,咱们架两口锅。” 闲散的罗叔东一听此言兴奋道:“我现在就去地里挖些黄土回来。” 罗季北道:“我和三哥一起去,饭熟了等我们呀!” 苏马丽越发觉得罗季北这小奶团子可爱,笑道:“去,饭得等半个时辰之后呢。” 家里能干活儿的人多,基本不用苏马丽插手,再加上此时心情畅快,时间便十分闲散。 一闲下来就想玩手机。 只可惜,她不能真的拿一个手机出来完。 难怪大户人家的小姐们要刺绣,原来时间也耐消磨。 苏马丽看看远方的山,看看天上的云。 奈何红烧肉味太浓,凭借洪荒蛮力掩去了来自大自然的风光秀丽,扰得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算了算了,后世的她就是一个活在理想中的人,现在嘛还是得活得现实一点。 她还想在有生之年靠着金手指实现共同理想呢,想想怎么能把东西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 每人一碗白米饭,桌上一盆红烧肉,一盆大雁汤,一盆素炒的山珍。 几个孩子脸上都喜悦。 “娘,大嫂,你们做的红烧肉真是太香了。”罗叔东道。 “还没吃呢,你咋知道?”罗仲南敲一下他脑袋。 “你看这红白相间,油光锃亮,就如琥珀一般好看的色泽。再闻这甜中带咸,肥中带香,浓郁扑鼻让人垂涎的气味。我就敢断言它入口之后也一定极好吃。”罗伯西一本正经替罗叔东说道。 罗季北嫌弃道:“大哥,怎么听你说话酸溜溜的。” 江眠眠赶紧道:“我觉得他说的很形象。”说完便红了脸。 苏马丽道:“娘也支持伯西,伯西是位诗人呢。” 罗季北道:“可是大哥没有念过书,怎么能成为诗人?” 苏马丽道:“念过书的不一定能成为诗人,没念过书的也不一定成不了诗人,能感触到世间的美好,便是诗人。” 一边说着,苏马丽已经盛好了一碗饭,一半是白米,一半是红烧肉,交给罗季北道:“快给你恩人送去。” 罗季北还沉浸在关于诗人之辨的话题之中,此时接过饭兴致勃勃往赵家送去了。 众人听苏马丽用“恩人”一词十分不解。 苏马丽又把罗季北如何委屈巴巴被赵嫂子塞了满嘴馒头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笑得直拍桌子。 第25章 锄头和镰刀谁厉害 好不容易盼到罗季北给赵婶子送完饭回来。 众人终于可以吃饭。 将期盼已久的红烧肉送入口中。 那味道,简直令人陶醉。 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吞下,可轻轻一咬,红烧肉即刻融化。 肉质软烂细腻,红肉韧性十足,肥肉脂香四溢,两种不同的触感相互碰撞、结合,就如一场舌尖上的盛宴,刺激着每一个味蕾。 罗季北原本想着在吃完第一块红烧肉后,像大哥一样发表一番能得到娘赞赏的评价,然而,此刻的他根本无暇说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再吃一块。 罗仲南本来想在吃完第一块红烧肉之后,评估一下它的商业价值,可此时的他,脑海完全沉浸在对味觉的享受中,其他的事情,早已抛诸脑后。 江眠眠在吃完第一块红烧肉后,本想克制一下自己的食欲,却不由自主地又夹起了第二块。 罗叔东在吃完第一块红烧肉后,本想发挥干饭人的本色,使劲扒饭,但那美味让他根本舍不得下咽,只能慢慢咀嚼,细细品味。 罗伯西在第一块红烧肉入口、入喉的瞬间,似品鉴到世间最为无瑕的艺术品,情不自禁地流下一滴泪,他悄然拭去,无人察觉。 今天的饭桌异常安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几个孩子过分考究的地遵守着餐桌上礼仪。 苏马丽夹起一大筷子素炒山珍,扒一大口米饭,完全t不到这帮人突然间是怎么了。 刚还有说有笑,这是傻了? 下午,为了空出肚子继续吃肉,苏马丽带江眠眠继续上山。 这个时候太阳不灼,隐约间还有山风吹下。 农人们午休起来,也都赶此时再次下田。 苏马丽和江眠眠还去之前去过的山,山上已经有几位妇人或带着自家小子在采蘑菇挖野菜。 妇人们边采边聊天。 她们悲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村西的李婆子昨天夜里也走了。” “嗨,这个时候了,人命如草芥,连遭两年年限,走的人还少吗?多活一天就是赚了。” “只怕是迟早咱们也熬不过去,村附近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一来仗着人多,二来这片地方实在已经被光顾过太多次了,一行人有意无意地越走越深。 山中物种逐渐丰富。 沉重的话题很快被掀过。 林鸟的叫声,新鲜的空气,时不时能被发现的吃食,最能愉悦人心。 妇人们眼中闪烁着光芒,不时相互之间分享采到的新奇食材。 欢声笑语在山林间回荡。 苏马丽和江眠眠和人群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江眠眠背篓中已经采摘了许多野菜,而苏马丽背篓里几乎 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腰包正渐渐鼓起来。 “叮咚,发现野生灵芝,正在估价。” “叮咚,发现野生土茯苓,正在估价。” 苏马丽听着声音,就知道此物价值不菲,赶紧巴拉草丛生怕错过。 妇人们也都一个个激动: “哇,这个蘑菇可真大。“ “哇,看我发现了什么宝贝,这东西可是稀罕,竟然碰上了!” “天哪,这是枸杞树,就是可惜果没熟。” “喂,你们,快来这里!有好大一片!” 她的灵芝呢? 她的土茯苓呢? 这系统光提示名字不提示地方,让她干着急。 正寻着,突然见江眠眠过来。 “娘,你知道这是啥不?我好像在药铺见过,不知道值钱不?” 苏马丽抬头,江眠眠手里拿着的,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灵芝么? 目测直径十厘米以上,苏马丽眼里放光。 “可以的,这是灵芝,快放到背篓里。” 江眠眠小心翼翼地将灵芝放入背篓,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苏马丽继续找土茯苓。 按照商城面板上的形貌特征,终于在一棵松树下找到了,苏马丽一把将它拔起来。 可振奋人心的交易提示并未响起。 稍稍科普了下才知道,原来值钱部分是土茯苓的根,苏马丽正好把它拔断了。 那就掘地三尺。 江眠眠奇怪地看着苏马丽,但什么也没问。 深山里好东西太多了,所有人都在使劲往背篓里填。 苏马丽终于将土茯苓的根给挖上来,卖到一两银子。 此时,除了苏马丽,旁人的背篓里都满了,大家欢欢喜喜返程去。 江眠眠开开心心地和苏马丽盘点着今天的收获。 深山里许多吃食苏马丽都不认识,但江眠眠眉眼弯弯,说的一板一眼。 就在快到家时,突然罗季北满脸焦急地迎上来:“娘,苏家来人了!” 苏马丽顿时脸色一变:“季北,你先和大嫂去别处逛逛,别叫苏家人碰上。” 她不想让一个孕妇卷入纠纷。 留下罗季北和江眠眠,苏马丽继续往家走去。 远远就看见她家院门外,站着两大汉,手举锄头,便是苏老大和苏老二。 苏马丽走过去。 看到门内罗伯西三兄弟也手举着锄头,和苏老大苏老二之间互不相让。 双方势均力敌,相互示威。 此时,苏老大一看到苏马丽,便开始骂道:“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贱货!昨天趁着我和你二哥不在上我家去闹事!谁给你的胆量!” 苏马丽道:“呸,就你们这样的杂碎也配自称是我哥?我们早就恩断义绝了。我不过是去要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苏老二叫嚣道:“你还吃了我们家的鸡!还拿走了我们家的锅!” 苏马丽鄙夷道:“我吃一只鸡怎么了?这些年来你们拿了我多少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哪样我没给过?现在有脸来我门口说这种话?仲南!去把他家的锅取来,砸到他脸上!” 苏老大道:“老二,别跟她讲道理。我看她就是脑子糊涂了,不清醒得很。只欠收拾!” 说着,苏老大和苏老二便挥起锄头,要往苏马丽身上打。 罗叔东也举起锄头道:“你们敢动我娘试试!”这一喊,也将两人镇住一瞬。 可就只有一瞬。 苏老大狞笑道:“小兔崽子长出息了!看来昨天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说着就要朝罗叔东砍去。 苏马丽从背篓里拿出镰刀。 她也同时朝苏老大喊道:“来呀,锄头和镰刀比,看咱们谁收拾谁!” 在场所有人都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拿镰刀出来和人打架。 苏马丽这是真的疯了。 第26章 能屈能伸 就在这时,罗仲南手里举着锅,从院里快步走出。 不等苏老大开口,眨眼间,锅底便狠狠地敲在他的头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苏老二正被这动作镇住。 谁知紧接着,罗仲南迅速反转过锅子,直接将苏老二整颗头罩在锅里。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旁的罗叔东都看傻了眼。 这神一般的格斗技术! 苏老大捂着额头上被锅底砸疼的地方,一边面目狰狞骂道:“好啊!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未落,他便怒气冲冲挥起锄头,改要朝罗仲南砍去。 罗仲南也毫不示弱,也举起锄头。 “你只管上来,指不定谁教训谁!” 眼看双方就要开战。 然而就在这时,苏马丽毫不犹豫将锋利的镰刀横在苏老大的脖颈处。 刹那间,苏老大的嚣张之态戛然而止。 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僵硬着身体逞强道:“我告诉你!杀人可是犯法!” 苏马丽懒懒道:“我知道。” 镰刀依然架在苏老大脖子上,不为所动。 此时苏老二已经挣扎着,将锅从脑袋上取下来,恳切劝道:“他可是大哥,你怎么能将刀抵在他脖子上?快放下来!” 苏马丽嗤之以鼻:“大哥?苏老太太没跟你们讲,我与你们恩断义绝了吗?所以你们两位,只是上门挑衅者。我将刀架在挑衅者的脖子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难不成,你们指望我将你们请回家去吃饭?” 苏老二被呛地无话可说。 苏老大满脸焦急地怒吼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啥?赶紧冲过去把她手里的镰刀夺下来!” 听到大哥的呼喊,苏老二赶忙应了好几声:“好好,好……” 然而,他的动作却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下手,投向苏马丽的目光写满不自信。 苏马丽瞪着苏老二,也下达命令道:“立刻放下锄头!否则,他人头不保!” 这一番威胁让本就心神不定的苏老二愈发不知所措。 他的目光开始在苏老大和苏马丽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完全不知道到底应该听从谁的指示才好。 苏老大喊道:“老二,别犹豫!她不过就是虚张声势吓唬你罢了,她根本就没有胆量杀我!你快将她的镰刀抢下!” 苏马丽冷笑道:“对,被你识破了,我是不敢杀你。” 听完这话,苏老大正要摆回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姿态,便又听她压低语气道:“但我可以将你们砍伤,让你回家后慢慢死掉。” 苏老太太和苏大嫂说苏马丽疯了。 可没想到疯得这么离谱。 苏老大和苏老二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惊恐。 哐当一声,苏老二手里拿着的的镰刀和锅掉到了地上,整个人失去了战斗力。 苏老大却比他要镇定。 手里锄头拿得很稳,只是脚下土地被尿液浸湿了一片。 苏老大语气立马软了下来,软中带着颤音,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马丽,你是湛儿的姑姑呀,湛儿高中后还好好孝敬你呢。何况你一向最疼湛儿,你不能杀了我,杀了我,湛儿就没爹了呀!” 苏马丽道:“哦?你这算是在向我求饶吗?既然如此,那就态度诚恳一些,或许我心情一好,就会放过你。用苏湛来威胁可不行。” 事已至此,苏老大也只有认栽了,今天他就是诸事不顺。 于是他脸上挂了一撮惨笑,歪眼瞥着脖子上的镰刀:“求,求你,把镰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语气已经抖成这样。苏马丽量他也没了战斗力。便道:“把锄头放下。” 苏老大本就是本能的拿着锄头,此时闻言,急忙将锄头放下,殷勤道:”放下了,放下了,你看。” 然而苏马丽并不急着把镰刀收回,咬牙切齿说道:“你砸破我的脑袋,这仇我还没报。但自那以后,我日日都在想怎样杀你解恨。所以你最好别再被我碰上了。” 苏老大一听这话,吓得瘫软在地上。 苏马丽差点一个不留神把他误杀了,急忙收回镰刀。 “伯西,你去把眠眠和季北叫回来。” 三兄弟正在一旁为苏马丽鼓掌,罗伯西听命赶忙大步路过苏氏兄弟。 其余人也不再理会瘫软在地上的二人,直接进了院子,把院门合上。 一回到院子。罗叔东就和罗仲南兴奋地复盘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此时。从田里回来的村民多了起来。 有人路过苏马丽家院门口。 就看到。苏氏兄弟谦诚来给苏马丽道歉,却吃了闭门羹,此时正挫败地坐在人家院门口。 事情越传越离谱。 晚上,苏马丽一家如愿吃上羊肉炖苦苣。 苦苣那浓郁、纯粹、狂野的苦味儿和软烂、咸香的羊肉相互交融,腾然升起的热气中裹挟着独特而诱人的香味儿,让人直咽口水。 终于,等苏马丽说一声开饭,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大筷放入口中,也不顾烫嘴,就那样嚼起来。 羊肉口感软烂,膻味儿恰好被苦苣菜装点成恰到好处的独特风味,让人回味无穷。 罗季北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赞叹道:“啊啊啊!这也太好吃了!!” 江眠眠也道:”想不到苦苣菜配上羊肉这么好吃!” 罗叔东端着碗,往嘴里大口地扒饭,时不时趁着嘴里塞满饭的空档,将盘里的羊肉炖苦苣夹满满一大筷子补充到碗里,根本顾不上说话。 罗伯西和罗仲南原还有些嫌弃罗叔东的吃相有些不雅,可不一会儿,他们也变成了罗叔东,超越了罗叔东。 苏马丽看着嘴里塞得鼓鼓囔囔的几人,十分自得。 她就说羊肉炖苦苣好吃! 只是可怜罗季北,糙面馒头实在太难消化,再加上中午也吃了许多红烧肉,此时肚子实在不饿。 他也想像哥哥们一样大口的吃,奈何没吃几口就实在吃不下了。 只能委屈巴巴道:“肚子都已经胀疼了,可我还想再吃一些。” 苏马丽此时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原本还想再和孩子们解析一下不计后果做事所引发的严重后果。 可想想,他们应当已经学习到了,便也作罢。 省得再被嫌弃啰嗦。 第27章 发现了藕 一觉醒来,面对第二天的崭新太阳。 苏马丽嘱咐江眠眠在家好好养胎。 独自一人背着竹篓出了家门。 太穷了。 她打算再上山去找点能与商城兑换的物资。 因着前一天发现宝贝,这日去山上的妇人和半大的孩子更多了,背上都背着家里顶大的竹篓。 人群之中还有李氏和她的三个闺女。 原身和李氏虽是妯娌,可一个泼辣,一个计较,两人关系并不好。 苏马丽分家之后,除了时常被老太太接济些粮食之外,和其他人几乎就断了往来。 可这妯娌两人,和村里其他妇人也都不和,此时竟又走到一起。 李氏笑着,主动和苏马丽搭话:“好些天没见大嫂,感觉大嫂比以前胖了,也白了些。” 不提还好,提起来就心累。 原身年纪比她大了一轮,她也没照过镜子,但目之能及之处,皆十分惨淡。 毕竟原身再怎么好吃懒做不愿操劳,说到底都是一介贫瘠时代背景之下生过四个儿子的底层农妇。 身体各处都已经垂垂老矣。 看起来就像后世四五十岁的大妈。 她都对这副身体摆烂了。 但见李氏这样说。 胖,只当是她那满是皱纹的皮肉被撑展变水嫩了,再加上白,心中便升起着些许希冀。 “当真?!” 李氏阴阳怪气道:“怎么不当真,果然吃肉就是养人。” 苏马丽一听这话立马炸毛。 她不计前嫌好好说话,给她玩蜜里藏刀是。 她当即动作浮夸的打量一番李氏:“肉也不养人啊,还是以前那样又黑又瘦,是我送去老宅的肉你没吃上?” 李氏一听气的脸都黑了。 但罗春暖是个贪吃的,也不解人意的。 一听苏马丽提到肉便开心道:“大伯娘,你送来的肉真是太好吃了,我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可惜每人都吃不上几口。” 苏马丽道:“小嘴真甜,等咱们以后富裕了,你要吃的不想吃呢。” 罗春暖一听这话更高兴了,兴冲冲地和苏马丽畅想起未来。 理想主义碰理想主义,越谈越起兴。 李氏一见女儿都要被拐走了,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 故意把话题往苏马丽气头上引:“听说大嫂和苏家闹掰,我倒是替你不值,那这些年的巴结不就打水漂了吗?” 苏马丽就觉得这个三妯娌,果然管的宽的离谱。 回到:“那咋,要不你拿出来些银子,让我继续去巴结?” 李氏觉得,这个大嫂以前虽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是蠢。 她轻轻一点就能自己炸半天。 今天怎么感觉反过来了? 但她没有多想。 李氏平复下心情道:“我哪儿有什么银子,我家男人又不吃军饷。” 她想说”更没领上恤银“。 话到嘴边总觉不吉利,及时咽了回去。 但咽回去之后,这挖苦就差了点意思。 苏马丽听她说完,只关心前半句:“那粮食呢?这年头粮食也值不少银子。” 李氏道:“家里哪还有什么粮食,几个孩子饿的眼花。” 只比罗春暖大一岁的罗春香也是个不解人意的。 立马漏风道:“哪有,娘,我们明明能吃的饱饭,还吃的可好啦,昨天奶奶还给烫了肉饼。” 肉饼? 苏马丽一听,立马有些垂涎。 好久没有吃过肉饼了,尤其是摆摊卖的潼关肉夹馍。 她好想念! 李氏立马给了罗春香一个眼神。 她这女儿们一个个太拉跨了,简直就是苏马丽的内应。 至此便不再敢和苏马丽搭话。 苏马丽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子,一个人倒是乐的清净。 走到深山,一群妇人捡到宝贝一样兴奋得尖叫着,给背篓里装各种山珍。 因江眠眠前几日上山已经采得足够多了,苏马丽也不打算有什么收获,便专心致力于寻找能够与商城交易的物资。 李氏见苏马丽并不摘采,举止奇怪,便多留了个心眼,让最懂事的罗春生悄悄尾随在其身后。 在罗春生眼里,苏马丽是个拾金不昧的。 几番路过野菜而不摘采,反而她走的地方也不存在一帮妇人哄抢的情况,半会儿下来,她的背篓里竟装的比别人要多一些。 罗春生也不禁好奇起来,他们大伯娘,神神秘秘地这是搞什么呢? 仗着人多,众人不知不觉间不知又走深了多少。 此时太阳已经大晒,树木稀疏的山上变得炎热起来,妇人们皆有了返程的打算。 然而罗春生还在跟着苏马丽不断往里走。 突然之间越过山顶,俯揽下去便是一条狭长的山谷。 山谷较高的地方,距离苏马丽此时站立的位置也就几步远的地方,天然形成一个凹池。 凹池连绵到远处看不见尽头。 凹池水已经干涸了,裂开的土块上留下许多残荷。 苏马丽十分惊喜。 残荷看起来长的还算粗壮。 此时地里应当有藕。 顺着残茎,苏马丽用挖野菜的铲子,费很大的劲,才露出来一节藕,整根太难挖,直接掰断,捧在手中端详。 七孔的南方藕种,闻起来还有一股清香。 只有婴儿小臂粗细,长约两寸,应该是还没有长成就已经死了。 虽然藕相比现世超市买的丑,但是在灾荒之年,这可是能救命的粮食,苏马丽的心怦怦直跳。 苏马丽拿着这段藕站起身,罗春生下意识地藏起来不想被苏马丽发现。 她之前明明是光明正大跟踪来着,此时却生出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来。 苏马丽爬上山顶,一看妇人们正往远去,也赶紧踏上回程。 这边罗春生一见苏马丽离开,赶紧来到苏马丽挖过的地方,继续挖起来。 她有些疑惑,但也挖出一节,从断处看去,里面有一条条管道,直接能通到对面,而颜色粉粉嫩嫩的还透着淡淡清香。 这东西是啥? 能吃吗? 因不认识,所以也不贪多,带着那节藕,便也起身返回去。 等罗春生爬到山顶,已经看不见众人的身影了,此时她也不知道怕,一心沉浸在对新知识的追求之中。 李氏也是个心大的,直以为大闺女跟着苏马丽,却想不到她此时落了单。 好在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 罗春生继李氏不久后便回到了罗家老宅。 此时时值中午,男人们刚从地里回来,罗老头子坐在院子里,等待饭熟。 罗老太太和周氏正烧火做饭,李氏和两个姑娘已经解下背篓,在摆弄采回来的山珍。 “爷,奶奶,娘!我发现了一个新东西!”罗春生一回来就大喊。 第28章 咱们先挖点 李氏怕罗春生暴露自己让跟踪苏马丽的事不光彩。 立马一记眼神过去:“好大人了咋咋呼呼的,发现了啥?” 罗老太太台词被抢白。 瞪了李氏一眼继续低头做饭。 罗春生连忙把背篓里的藕拿出来。 一家人都新奇的看着她能掏出来个什么宝贝,结果,只见罗春生拿出来个黑不溜的泥团子。 罗老太太嫌弃的啐了一口,想骂几句,又觉得实在不值得她骂。 谁让这大孙女摊上李氏这样一个娘呢?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骂了李氏十几年,这不依然不沉稳? 罗春生一见众人失望的眼神急了:“我觉得这东西能吃,连大伯娘都拿了,奶奶,你再看看嘛。” 罗老太太只不理会,罗老头子有些不忍道:“拿来爷瞧瞧。” 罗春生高兴起来,满脸自豪地将黑不溜的东西交到罗老头手上。 罗老头子细细地瞅着,越瞅越激动,随手抓起镰刀将东西切成两半。 一股儒糯的清香立即窜入鼻孔,里面能看到粉白的肉质。 罗春生蹲在爷爷面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轻声问道:“怎么样,爷爷,这个东西能吃吗?” 罗老头子没有回答,反而急切地追问:“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还有吗?” 罗春生挠着头,一边回忆着今天的经历。 缓缓说道:“今日我们上了东山,但比平日走得更远更深一些。翻过山顶有一个早已干涸的池塘里,意外发现的。” 罗老头子赶忙追问:”池塘大不大?” 罗春生回忆道:“不宽,但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随着罗春生的讲述,罗老头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激动。 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手中高举着那截莲藕,微微颤抖着声音喊道:“这叫做藕根!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得救了,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春生啊,你可真是出息!” 罗春生想要开口,告诉爷爷实际上是大伯娘首先发现了这些藕根。 然而,当他感受到身旁李氏投来的一瞥,以及内心渐渐升腾起的不易察觉的虚荣心时,所有的话语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只是嘿嘿一笑,没有再多言半句。 罗老太太也来了兴趣,凑过来一把将藕夺过来道:“真这么厉害?” 几个妹妹们将罗春生说:“大姐,你可真厉害。” 男人们听到院里的动静,都坐不住了,出来道:“爹,咱们下午就去春生说的这地方看看。” 罗老头子说:“嗯,要去,我先去告诉村长那老头子。”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罗力亚急了:“爹,可这是什么,你倒是先和我们说说呀?” 罗老头子一脸回忆之色道:“有一种花,生在水中,名为水芙蓉,有人称之为莲。开的十分好看,一到花开的季节,无人不来赏花,那时栈桥上满是花的清香。莲叶长得也好看,圆圆的一大叶浮在水上,碧绿碧绿地衬在倒映的蓝天里。那时候我们还年轻……” 罗力亚打断道:“爹,你说的这些和这个东西又有什么关联呢?” 罗老头子被打断回忆,不满得瞪他一眼,道:“你急啥,这便是莲花的根,名叫藕根,随便来一盘莲藕煲汤,那清香儒糯,回味足的很呢。” 罗老头那一脸回味的表情,看的罗廿一不禁吞一口口水。 他倒不是多馋藕,就是想吃饱,他已经吃厌了糟糠馒头和干咸菜。 每天饿的要命。 但一想想食物的味道也很要命。 此时有个新奇玩意儿,他当然想尝尝。 罗廿三满脸崇拜道:“爷爷,你懂的真多。” 罗老头道:“我年轻的时候,南北都去闯荡过,所以说人要行万里路啊。” 罗廿三高兴拍手道:“我长大了也要走南闯北,像爷爷一样见识渊博。” 罗老头子本来就高兴的脸上又添了一层喜色。 罗力凹道:“爹,就算池子有春生说的那么大,你确定满池子里都会长这东西吗?” 罗老头子凝眉:“那倒不会,只有长莲花的地方才会长莲藕。” 罗春生赶紧插过来道:“那池子上干土里有很多枯死的枝藤,想来那就是枯莲花?要是这样的话,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基本上覆盖满了。” 罗老头子喜道:“春生你说的是真的?” 罗春生点头:“嗯,我亲眼见的。” 罗老头子笑呵呵道:“我的好孙女,你可是出息了!” 说着,又要找村长去。 罗力凹又拦下他:“爹,就算如春生说的一样多,如果全村人都去挖的话每家能均多少呢?不若等咱们家先存够了,再去告诉他们不迟。” 罗老头子凝眉细想一会儿。 “咱们一家敞开了吃,别人家都紧巴饿着,我老头子干不来这等事,何况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见谁过的差了我心里都过不去意。我这就去找村长了。” 李氏还想说什么,看着公公离去的背影,只能欲言又止。 话说苏马丽这边。 她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自带的商城中买了一段藕。 毕竟新发现的藕,给她看馋了。 好怀念,好久没有吃。 已经第四天了。 红烧藕,糖醋藕,莲藕炖排骨 啧啧啧,那细腻软糯的口感,那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甜劲儿,给她口水都勾出来了。 直接削掉皮后用清水洗净,根本看不出来哪些是她从商城买的,哪些是她挖出来的。 其实仔细看,区别还是有的,她挖出来的那个要奄巴些,所以看起来颜色也更粉。 吃过午饭之后,她将藕交给江眠眠,交代了两种做法,然后便带着粉嫩的藕出门了。 哦,忘了,这可是古代,她一个寡妇怎么能去见既不是女人又不是阉人的村长? 出了门的苏马丽又折回来,把罗仲南叫上。 罗仲南兄弟四人正在菜畦围篱笆。 菜畦里江眠眠已经洒下白菜的种子。 等篱笆一围成,家里就能在养些鸡鸭了。 一路上,苏马丽将此事和罗仲南说清楚,惊得罗仲南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罗仲南回过神来说:“娘,要不咱们先挖点?” 苏马丽摇头,语气空洞地道:“放心,咱们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 第29章 好东西 罗仲南见苏马丽拒绝。 继续凝眉沉思。 过一会儿再道:“可是爷爷奶奶,总接济咱们家粮食,不叫他们先挖一些吗?” 苏马丽见罗仲南想要先挖一些的执念这么深,语重心长道: “仲南,你是个聪明孩子,要知道人都是有私心的,你能想到你的爷爷奶奶,你二婶三婶便也能想到她们的爹娘兄弟,这里面牵扯的利益错综复杂,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纠纷。倒不如咱们一开始就光明正大拿出来,怎么分,任凭你村长爷爷主持。” 罗仲南沉思片刻,诚恳道:“娘,你考虑的真长远。” 就连最聪明的罗仲南都夸她了! 苏马丽十分自得,摆出一副老态。 “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变得周虑。” 此时此刻,村长老伴正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那棵高大粗壮的枣树底下。 手中拿着针线,专注地纳着鞋底。 当她一眼瞧见苏马丽带着罗仲南走进院子时,心头不禁猛地咯噔一下。 在这个小小的寒石村里,几乎没有人不了解罗家这位大媳妇儿的脾性——难缠得很! 更为棘手的是,她明明不占理,却偏生还硬要扯上村长替自己撑腰作主。 这样一来叫村长如何去处理呢? 自从她嫁入寒石村以来,可以说是闹剧不断,从未消停过一刻。 面对如此状况,村长老伴自然对她难以摆出好脸色。 语气冷漠如冰问道:“伯西娘,你这次又是跑来干啥?” 苏马丽笑着走进去:“婶儿,村长叔在吗?” 村长老伴一看她这笑脸,心里更是发毛。 继续冷冰冰道:“到底啥事?你先和我说。” 苏马丽在来前就已经从原主的记忆中读取过村长老伴。 对这冷冰冰的态度,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依然保持着该有的微笑:“婶儿,这事,有些严重,一定要和村长叔说才行。” 村长老伴面色更差了。 罗仲南也到:“是的,村长奶奶,此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 村长老伴对罗仲南印象不错。 叹了口气道:“仲南,你是个好孩子,可不能跟着胡闹!” 言语间,十分不屑的扫了苏马丽两眼,以作反面案例。 罗仲南点头道:“真的是要紧事,奶奶赶紧将村长爷爷叫出来!” 村长老伴又狐疑地看了苏马丽两眼。 终究看在罗仲南的份上回屋将村长叫出来。 村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脸上沟壑很深,更何况他此时看着苏马丽,脸上的沟壑就更深了。 苏马丽将藕拿出来,递到村长面前:“村长叔,你看东山上,发现了这个!” 平常的语气,却显得有些邀功。 村长盯着苏马丽手里的粉团,总觉得长得有些奇形怪状。 有些不耐烦问道:“这是啥?” 苏马丽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名字说出来,于是道:“我也不认识,但我觉得这东西能吃。” 村长还未说话,村长老伴已经开口道:“拿个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吃坏了人你担当的起?” 苏马丽只恨自己嘴笨。 急迫道:“真的可以吃,而且数量还不少,有了这个,咱们村里就不用再饿死人了。” 村长闻言有些心动。 村长老伴却不屑道:“要是能吃,你会好心拿出来?还想让全村人吃,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罗仲南替苏马丽辩解:“数量太多,我们一家子吃不完,娘怕引发争端,所以才坦然拿出来。” 村长早已接过苏马丽手中的粉团。 触感十分温润,且味道清甜,十分好闻,也觉得似乎能吃。于是道:“好了,你们别再争了。能不能吃我试试就知道了。” 村长老伴急道:“那怎么行?万一吃坏了?” 村长道:“我是村长,要是能吃,这可是能救咱们一村人性命的大事。” 正说着,院里传来罗老头子兴奋的声音:“老弟,你出来看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来了!” 村长闻声,脸上露出笑颜:”哦?啥好东西?” 说完便急匆匆迎了出去。 一出去,便看到罗老头子满面喜色走近,手上是拿着半个黑乎乎的泥团。 罗老头子也一眼认出村长手中粉色的嫩藕,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二人异口同声道:“这是” 随即,罗老头子畅快一笑:“哈哈哈,看来我来迟了呀,这都已经吃上了。” 村长一脸懵,吃上什么了? 他只盯着罗老头子手中的泥团,不像土坷垃,也不似石头,只感觉脏兮兮的。 认真问道:“你说的好东西不会就是这个,这是什么?” 罗老头子疑惑道:“怪了,你不认识?你手上不已经有了?” 村长看看自己手上的粉团,再看看罗老头子手上的泥团,怎么看都不是一回事。 什么叫他手上已经有了? 直言道:“这是刚刚力欧媳妇拿过来的。你说这俩东西一样?” 罗老头子再次露出笑容,他没有看到苏马丽。 倒是此时罗仲南从屋里出来,问道:“爷爷,你认识这东西?” 苏马丽和村长老伴此时也从房内走出来,苏马丽喊一声爹,算是打过招呼。 她讶异于罗老头怎么手里拿着藕出现在这里,更是惊异罗老头怎会认识。 罗老头子目露赞许的看了一眼苏马丽,道:“不错,这东西叫藕根,是十分难得的食材。” 村长神色激动道:“藕根?这东西真的能吃?!” 罗老头子神采奕奕道:“当然,这东西寻常人家还吃不上让人们赶紧把藕根挖回家去,咱们村就再不用饿死人啦!” 村长老伴也凑过来将村长手中的藕拿过去,闻一闻道:“这东西还真能吃!” 自语完之后,目光扫向苏马丽。 罗老头子和村长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苏马丽身上。 罗仲南兴奋道:“我娘就是告诉村长,让通知大伙儿的!” 几人面上神色万变。 苏马丽原本只充当背景,看两位老头兴高采烈聊天。 突然,见自己成为众人焦点,心下暗道不好。 果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传来。 苏马丽瞬间化作嫣红的血肉,当场消散。 第30章 名声不重要 意识再次清醒 苏马丽和罗仲南已经走到村长家院门外。 浑身被无数蜘蛛啃咬一般的痛楚让苏马丽步伐一滞。 罗仲南察觉到苏马丽的异样,急忙关切问:“怎么了娘?” 苏马丽忍痛,故而有些呲牙咧嘴,表情难看道:“仲南,咱们不去了。” 罗仲南不解道:“为什么?” 苏马丽故作迟疑道:“娘想了一路,觉得你说的有理。咱们是该自己先挖够再告诉村里。”说罢就要拉着罗仲南转身返回。 罗仲南打死都没想到他娘一阵义正言辞后选择返回。 语重心长道:“可是娘,我还是觉得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有道理。如果我们先满足了自己的私心,那别人也会将自己的私心放在首位,这样大家就都会争一个先后多少,邻里关系反生嫌隙了。” 苏马丽倔强道:“反正娘的名声也不好,娘不在乎,而且名声哪有吃的重要?万一给他们分了,咱们家不够吃了怎么办?” 罗仲南无奈劝道:“不会的,你不是说咱们家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吗?而且这件事之后,娘就会成为全村的救命恩人,他们以后对娘都得恭恭敬敬的。” 苏马丽语气坚定道:“那也不去,咱们本来就不认识这东西,万一村长以为我是 安了什么坏心眼呢?也无从解释。” 罗老头子一眼就看见苏马丽和罗仲南在村长门前推搡。 罗仲南一眼就看到罗老头,便向苏马丽使眼色。 苏马丽这才停止雄辩,和罗仲南一起向罗老头子问了好。 罗老头子心情不错。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这不是巧了,我正有个事关全村的好消息。你俩也进来听听。” 罗仲南问:“啥好消息?” “哈哈,你听了就知道了。” 说着,罗老头子从袖中掏出一物。 外表黑如泥团,可切面粉白如玉,能够看到整齐的七根空柱。 罗仲南立马认出来了,这个东西和他娘拿的一样。 于是高兴道:“娘,你看爷爷也来了,你俩要说的是同一件事情,不若一起进去。” 不等罗老头子惊讶。 苏马丽生怕罗老头子会对她刮目相看。 立马道:“爹,你等会儿再去,不若下午咱们先去挖一次,等存够自己吃的再告诉村里。” 罗老头子本来吃了苏马丽送去的肉,对这个大儿媳改观了不少。 但一见她这么说,顿时想起她以前整的老罗家不得安宁时的模样。 好好的心情破碎一地。 冷哼一声:“老罗家没吃独食的习惯,我现在就要进去。” 罗仲南替苏马丽辩解道:“爷,你别这么说,我娘她本来就是要告诉村长爷的,所以这才走到这里。” 村长老伴坐在树下,早就听到苏马丽和罗仲南说话,只是懒得理会。 如今听见罗老头的声音,便自觉把村长叫出来了。 村长出门道:“老哥来了,快进来说话!” 罗老头子一看村长出来,脸上又浮出笑。 “老弟,你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来了!” 说着把黑泥般的莲藕往前一捧。 “哎呀这是啥!”村长吓得往后一退,生怕沾黑自己衣裳。 罗老头子不屑道:“这可是宝贝,说不准能救全村人的命哩。 村长苦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天不下雨,地里没收,我都愁死了。” 罗老头子举着手中黑团道:“这不就是及时雨吗?这呀,名叫藕根,能饱肚子。” 村长狐疑得看了两眼:“这玩意儿黑漆漆的,能吃吗?” 罗老头子瞪大眼睛:“咋不能?削了皮香着嘞!” 罗仲南一旁戳戳苏马丽的袖子:“娘,你快拿出来呀。” 苏马丽不情不愿将已经处理好的一段藕拿出来。 村长一看,粉粉嫩嫩模样可爱,立马接到手里。 看着看着,突然间藕上一阵清甜窜到鼻中,整个人立马变得惊喜,喜得浑身有些发颤。 罗老头子看看被村长捧在手上的粉团,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黑泥团,尽生出几分羞愧。 他不可置信问道:“啊这,老大媳妇你咋也有这藕跟?哦,想起来了,春生好像说过,你也挖了一段原来仲南说你是来告诉村长是真的呀。我刚刚真是……” 苏马丽害怕罗老头子对他印象转变太大了致死。 立马对村长道:“村长叔,这是我们家发现的,到时候村里人挖了能不能多给我们家分点?” 村长此时正沉浸在喜悦当中,捧着宝贝连连叫好。 此时苏马丽提出的任何条件他都会“好好好”答应。 直接就爽快道:““当然,当然,如果真能挖到不少的话,我让每户都分出来些给你们。” 可罗老头子立马收回刚刚升起的对这个儿媳的好感。 他就说么,人怎么能突然就转了性? 果然他这大儿媳就是打着不劳而获蹭人便宜的心思, 可苏马丽还恬不知耻地在那儿说:“爹,当然是真的,有我这样大公无私的儿媳,你不觉得脸上十分有光?” 罗仲南无语。 有时候他觉得娘很明智,可有时候觉得娘真有病。 罗老头子拉垮着脸不再理会苏马丽。 反而对着村长道:“那怎么行,平均到每户头上,大家能不能自己够吃还不一定呢。” 村长爱不释手捧着粉藕,笑道:“哎,这话不对,这东西说不准真能救命,让村人表达些谢意是应当的。发现的地方在哪儿?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说罢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村长老伴赶紧阻拦道:“大日头的,当心中了暑,等凉点再去。” 村长却急迫道:“这么大的喜事,我一息都等不了了!” 由苏马丽带路。 同行的有罗仲南,罗老头子,村长及他的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赶了一头驴子,带了铁铲和锄头。 一行人行至深山,找到那片藕塘时已到未时。 一见到这片枯涸的池塘,看到上面的残荷,罗老头子便感动的热泪盈眶。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莲花。 虽然是死莲花,但他年轻时代的种种回忆仍然浮上眼帘。 整个人十分激动。 第31章 紧急集合 村长和罗仲南用脚丈量着池塘大小,估算着莲藕的预计产量。 可到底谁也没有挖过莲藕。 甚至连莲花都没见过。 除了傻兮兮地开心外,什么都估不出来。 村长的三个儿子正尝试着挖莲藕。 土很硬,想要不伤到藕也并不好着力。 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挖出胳膊长的一整根。 虽然挖出来很欣喜,但无疑,他们也发现,要挖出这一整池的莲藕来,将是件不小的工程。 等陪着一众人折腾完,回到家时天已黑。 一连上了两趟山,苏马丽累得要死。 就连脚都走肿了。 这要是换了她自己的身体,那不得直接报废? 江眠眠已经做好晚饭。 其中一道清炒藕片,孩子们吃的赞不绝口,对这一新鲜物种表现出极大兴趣。 但苏马丽实在无力应承。 她狼吞虎咽吃完饭,便用热水泡脚,睡觉。 睡梦之中她都在想,怎样才能将池塘中的藕轻松挖起来? 从这样的干土中挖藕,毕竟耗时长,而且藕也容易损坏。 系统不断给她推荐一池水和高压水枪。 她心里上火便做了一夜紧张的,被人追杀的梦。 她一次次被人用枪子射杀,从高处落下化为嫣红。 可总是死不了。 一次次出现在原处,只能不断地向前跑,向前跑。 和现在处境简直一模一样。 睡梦中苏马丽隐约听见有人隔着院门朝内高喊。 听见罗伯西大声回应。 直到第二天醒来时才知道,村长一家连夜通知大家一早集合。 集合地点在村里罗姓宗祠的院内。 院子很宽敞,中央种着一棵古树,已经上百年岁月,枝冠很是葱浓。 苏马丽来时已经有了不少人,人们正在议论纷纷。 “也不知道村长这么急集合咱们什么事。” “烛明说是粮食相关的大事,可天不降雨又有什么办法呢? “反正是让家里能干活的都带着锄头和铁锹来,来就是了。” 村长从嘈杂的人群中跻身走到最前,站在宗祠的台阶上。 底下众人自动站成行列。 村长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乡亲们,去年蝗灾,今年旱灾,如果再不降雨,到了冬天野菜都挖不上之后,我们都有可能饿死,或者沦为流民。我作为村长,肩负着对你们的责任,我不希望我们村有任何一个人吃不上饭,沦落到此地步,为此夙夜忧叹。” 底下众人七嘴八舌问道:“村长,你是要带领我们一起求雨吗?” 罗烛明,作为村长的长孙,自觉肩负起掌管纪律的工作。 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就在昨天,我收到一份意外的厚礼。” 村长接着说,“这份大礼,可以解决咱们全村人吃饭的大难题。你们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人群里又骚动起来,村民交头接耳。 “吃饱饭?我已经忘记饱是什么滋味了。” “会不会是这几天女人们进深山去的事?可那里野菜虽然多,但越吃越刮肠子,也依然不能饱肚子啊。” 罗烛明眉头蹙成一团,高声朝众人喊道:“安静安静!” “昨天大中午,顶着日头,罗老头,罗仲南还有罗苏氏,特地找到我,向我介绍了这个东西。” 村长手中举起一根婴儿手臂般的黑色长棍,众人皆猜不透这是何物。 罗烛明从村长手上接过此物,回到人群中,给众人传看。 众人边看,村长边站在台上解释。 “这个东西,名叫藕根,寻常人家吃不上,是连皇上都在吃的贡品。” “是罗苏氏和罗春生昨天在深山无意间发现的,可她们没有私自占据,而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让我告诉全村人,你们说,她们是不是无私的?” “是不是你们大家伙的恩人?” 底下众人一阵骚动: “连皇上都在吃,那味道一定很绝,可眼前这个黑不溜的的,是同一个东西吗?” “这罗苏氏和春生那丫头真是大善人,以后她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罗苏氏是谁?咱们村除了伯西娘还有个罗苏氏吗?村长叔咋不拉她们上台去瞧瞧。” 罗烛明再次制止了大家喧哗。 “而我为什么昨天夜里通知大家今早集合呢?” “一是因为我们昨天下午去了实地探查,回来就已到晚上了。” “藕根生长占地三四亩,你们看到的这就是一根完整的藕,一根就有三四斤重,粗浅估计,拢共有上千斤,均下来足够你们每个人敞开吃一个月!” “我知道野菜糊糊并不饱,大家早日将藕挖回来,早日就能吃上饱饭。” “第二个原因是,翻过这座山,就离寒径村不远,咱们村能发现,寒径村就也能发现,咱们需要赶在他们发现之前抢先挖回到自家去。” “所以这几天,你们都把地里的活儿放一放,咱们都去挖藕根。” 听完这句话,众人脸上神情由感动变成喜悦变成担忧又变成昂扬的斗志。 “别激动太早,丑话说在前头,挖藕并不是一件轻松活儿,很考验人的体力和耐力,所以我们需要大家伙儿集体出动!花最短的时间将藕根挖回来!” “大家有没有问题?” “没有!”大家齐声高喊。 “好!现在我说一下挖回藕根后的分配原则。” “第一,藕根长在山上,不是谁家的私有物,所以凡我们寒石村人,人皆有份。” “第二,村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有的人家里劳动力少,甚至没有劳动力,譬如朱老婆子一家。” “但我们寒石村里众人都多多少少沾亲带故,是流淌相同血液的一家人,所以我们不能在自己吃到好东西时,看到自己的亲人继续挨饿!” 众人皆热血沸腾,点头应和。 “所以,我提议。” “所有户,能干活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半大的孩子都去挖藕根!” “壮年男丁每人挖到的抽三成出来,其中一成感谢罗苏氏和罗春生,另外两成补助上述这些家庭。” “剩余的都拿回你们自家去!” 朱老婆子在人群中感动地直掉眼泪:“罗村长真是个好官!” 有几个妇女高喊:“我们干的活不比男人少,我们也愿意拿出来三成!” 第32章 分出一半藕塘 罗烛明再次让人群安静下来。 村长站在台阶上看着兴冲冲地、腰杆挺得笔直,拿着锄头等工具蠢蠢欲动的众人。 “别嫌我最后再啰嗦几句。” “这藕根虽好,但实在娇气地很。罗老头子以前和藕根打过交道,便向我叮嘱过几句,我也原话和你们说。” 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罗村长下文。 “第一,寻藕,池塘水干了,上面留下不少枯茎,你们顺着枯茎找就是。” “第二,挖藕,这藕极其脆弱,所以你们一定要控制好力度,不要用工具把藕伤了。挖出来的藕最好也像这样呈一整根,尽量不要折断;” “第三,藏藕,这藕挖出来后,高温炎热,放两三天就臭了。有条件的将藕根藏在地窖里,没条件的也挖一个土坑把藕根继续埋上,也能存放几个月。” 底下众人听的高兴,有人开始起哄:“最关键的一点是这藕咋吃?” 众人皆起哄附和。 村长道:“把皮削掉,露出里面白瓤,洗干净就能吃,生吃熟吃都随便,有谁还不会,拿出来宴请了会吃的众人教你也不遭人嫌弃!” 全村人都脸上溢着笑。 出了赵家祠堂地兵分两路。 没有劳动力的人打道回家。 有劳动力的牵着驴子,骡子,老牛,驾着平车,带足水和工具,做足一整日在山上劳作的准备。 浩浩荡荡跟着村长上了山。 一路上,苏马丽都在听人讨论: “哎,你们知道罗苏氏说的是谁吗?” “不知道呀,是最近新嫁进来的小媳妇吗?” “村长也不把罗苏氏介绍一下,让我们认认眼。” “也不知道春生那丫头为啥没来,两位恩人一个都逮不到,我这还憋着想谢谢呢。” 没人找苏马丽攀谈。 根本没人怀疑过。 她就是那个罗苏氏。 不过有了这几次共入深山挖野菜之谊,大家没有拉她出来当反面教材,这已经十分难得了。 四个儿子冷冷寂寂走在她身侧。 眼睛盯着被人围着热热闹闹的老宅一家。 李氏尖锐的笑声和罗老头子的高谈阔论时不时传来。 与这边的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纷纷为苏马丽鸣不平。 “娘,藕根明明是你发现的,可大家就是假装不信。” “娘,春生咋回事?你发现的藕根怎么变成是你和春生发现的了?” 苏马丽也不知道。 许是她走后有人顺着她的挖痕继续挖出来。 但一般人,谁会特意留意别人挖的土坑呢? 谁会费劲巴拉从土坑里找出来一个脏兮兮的比树枝粗不了多少,从没被当过食材的玩意呢? 能一次集齐无意间发现并注意到藕,和家里正好有人认识藕这两样条件就很神奇。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穿越者,理论上她该是女主。 可一点没有得到女主该有的待遇,憋屈。 今天比往日上山时间晚了一个多时辰,且去的路程也要远。 走到山顶时,太阳已经高了。 如果按照以往的进度来看,此时妇人们都采摘的七七八八,该返程回家做饭了。 可今天还没有开始干活。 “这不是我们昨天来的山吗?想不到再往深走还有藕根。” “就悔我昨天没再往深走几步,不然发现藕跟的就是我了。” 等众人见到干塘时呆住了。 正好兜在山峰与山谷之间的,狭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土壤干涸之地。 上面乱七八糟缀着枯黄的已经风化的残荷。 要不是边上有两处还算新鲜的,被人刨出的坑。 他们真想质问一句,村长是不是疯了? 骗他们来这不毛之地? 罗老头子兴奋地又给大家示范怎样寻藕,挖藕。 众人看着,也都兴冲冲的寻起藕来。 人群渐渐往另一头扩散。 正当众人兴致勃勃地挖掘着莲藕时,忽然间,一名神色慌张的村民从藕塘那头跑过来,气喘吁吁禀报。 “村长叔,不好啦!在干塘的另一侧,也有人在挖藕呢!是寒径村的!” 这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全场。 原本埋头苦干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挺直腰板,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迈步而去。 寒径村来挖藕的人也很多。 且看的出来已经挖了有一阵。 边上已经散着扔下好多藕,都是一节两节的断藕。 两个村庄的村民们吵得不可开交,场面异常混乱。 \"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家伙,居然敢来偷我们村的粮食!\"一个村民愤怒地喊道。 \"放你娘的狗屁!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来过,朝廷也没有把这块地划分给你们村!凭什么说我们是偷?\"寒径村的村民反驳道。 \"明明是我们村最先发现这里有粮食的,你们就是小偷!\"第一个村民继续骂道。 \"那也是我们村先开始挖掘的,你们这分明就是抢劫!\"对方不甘示弱地回击着。 双方互不相让,争吵声越来越大,情绪也愈发激动。 就在这时,两个村子的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站出来调解。 他们先是安抚住了双方村民的情绪,并示意大家冷静下来。 然后,村长们开始商讨解决办法。 经过一番口舌之战后,终于达成一致意见:两个村子各挖一半。 因为两村关系实在是太僵,谁也不让谁。 对于中间地带的藕谁都想占便宜,最终两村派力气大的小伙,用铁锹铲出来一条分界线。 界限处的藕也连带铲断了。 苏马丽头疼,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实际上,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她准备利用将用这个时代的物品从商城里偷偷换取到的钱财,换成这个时代最为稀缺的食物,再偷摸补贴给这里的黎民。 生藕的产量并不多。 她原本打算等到村民们把土地松动之后,再花费一两个银子从商城里购买数千斤藕,并悄悄地藏进地里去。 然而,意外却接二连三地发生。 首先就是罗老头子分享了寻找莲藕的方法。 罗老头子无疑是她所遇到的最大变数之一。 如此一来 ,她便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盲目地塞藕了。 不过话说回来,藕这种东西,挖掘时出现遗漏也是常有的事。 就算在三四亩地上塞上几百斤,看起来也不会太过奇怪。 可现在又掺和进来个村子。 她不能进入那个村子的地盘作弊。 如果他们村这边的产量明显高出来,那就很不正常了。 愁人。 村民们无端被分出去一半的藕,明显没了先前的那股高兴劲儿。 虽然埋头挖藕,却都在低声抱怨。 第33章 抓到山鸡 “娘,咱们家的藕我和弟弟们来挖就够了,你去乘凉。” 罗伯西走过来。 苏马丽原就想要偷懒。 此时一听这话,十分爽快道:“行,那就指望你们了。” 不论是生在后世的她,还是原身,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爱干活。 这几天上山挖野菜,在儿子们眼里就是娘要开始好好过日子了。 实际上她就是出于对大山西的新奇,以及寻宝换钱的快乐。 后世她生活在大城之中,每天入眼便见钢筋水泥。 接近大自然的唯一方法就是去公园里逛逛。 公园还是那种人工痕迹很明显的,假山很小,人工湖很小,连树和草都是小小的。 所以一见这种粗犷的大山大树,心里十分喜欢。 苏马丽去了离人群不远的山顶闲坐看天。 天上云彩一片一片的,挂得很高,慢慢消散,又重新聚合。 穿林的风声传到她耳朵里。 刮过她的脸颊。 她嗅到这颗星球的脉搏在有力跳动。 如果后世人人都能面见这样的风景,是否能够走出资本主义的陷阱,不把积聚金钱看作唯一的人生目的? 所有资本家是否能够自觉避免产业的盲目扩张? 最终实现共同理想,社会有序发展,人人都从中获得幸福? 在苏马丽走后,挖藕这边的村民情况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村民的不满渐渐转移到李氏身上。 “春生的娘罗李氏,可不就是寒径村的吗?春生今天没来,一定是因为去寒径村报信了没回来。” 李氏辩解道:“春生是身体难受在家休息,不信你们回我家去看看她在不在!” 李氏在心中打鼓,她不是大嫂,没有拿婆家东西补贴娘家的实力。 但也不想娘家整天还喝野菜糊糊填不饱肚子。 昨天下午便悄悄让春生去寒径村,带她舅舅先去挖几根藕。 没想到闹的整个寒径村的人都来了。 这完全超脱了她的预期。 也不知道这时候春生到家了没有。 罗老太太骂道:“眼皮子浅的东西!昨天告诉我春生出了麻疹不让我进去看,原来是被你派寒径村报信去了!亏我还特意煮了鸡蛋,是入了白眼狼的肚里!” 罗春香和罗春暖惭愧地低下头去。 奶奶家养了两只老母鸡。 可母鸡不好好生蛋,偶尔生了,也是攒着拿到镇上换粮食。 昨天的鸡蛋,她俩一人一半吃得很香。 罗老头子叹气。 他看着寒径村的人残暴地把藕一节一节掰断从地里扔出来。 藕孔里都滚上了土。 这样的藕拿回去也没办法保存。 三两天吃不完就坏了。 这不是浪费好东西吗? 他实在看不下去。 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走过去将怎样挖藕怎样存藕又讲了一遍。 有罗老头子打头,两村关系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 甚至开始变得和谐起来。 村民挖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藕。 时至中午,太阳都变得毒辣起来。 实在干不动了。 一个个盘算着,路程这么远,来回一趟家又得两三个时辰,还不带喘息的功夫。 再说回去也没有便宜饭,不如架个火堆弄点刚刚挖出来的藕吃。 寒径村的村长集了一筐先前挖断的藕节主动过来示好。 “我们村能挖上藕也的确是沾了你们村的光,而且刚刚罗老爷子人仗义,还过来教给我们那么多关于藕根的讲究,我们也不是那不知感谢的。这些藕先拿出来给你们这顿吃,希望咱们两个村重修旧好。” 苏马丽走到人群中来的时候,就发现氛围有些出乎意料。 两个村,四五百号人说说笑笑的,中间围着两个巨大火堆。 一节一节的藕散在人群中间。 有人随便拿起来一个,用刃口相对薄的农具刮掉黑皮,处理掉头尾。 有人用一根棍子将处理好的藕从中间串起来,架到火上烤,根本分不清这藕是谁的。 不是,这谁发明的吃法? 有人不断添柴火,有人不断从远处抱枯枝回来。 配合那是相当默契。 根本分不清哪堆火是哪个村的。 不是,这两村不是刚还针尖对麦芒吗? 他们刚为了划分三八线,那是把塘中间的藕都切断了啊,这不是割藕断义吗? 她还以为两村关系再也不恰了呢,没想到这就恢复了。 人们看到苏马丽时也是相当震惊。 因为她左手提着,右手提着,手肘夹着,足有四只山鸡! 啊这,他们看到了什么! 山鸡精得很,远远见人就飞了。 村里猎户不带狗都逮不住。 罗大婶子咋不但逮住了,还一次逮了这么多只? 她们就说啊,这个泼妇比狗都凶! 虽然这样想了,但还是震惊。 震惊到缓不过劲儿来,根本没有其他情绪。 “娘,你咋逮了这么多的鸡!” 四兄弟扑过来,正好一人一只,解放出苏马丽的双手。 众人也忍不住开口问:“伯西娘,你咋逮住这么多鸡?” 苏马丽作为史上最屈女主。 动不动被系统抹杀就算了,直到此时,才终于在人群中首次刷到存在感。 感动,落泪。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粟米。 “我就把背篓撑起来,把这些粟米洒在底下,等山鸡进来吃的时候扣下背篓就把它们捉住了。” 众人目瞪口呆。 这不是在小时候院子里捉鸟的办法吗? 他们咋没想起来,还能捕山鸡? 罗仲南脑子转得飞快,那是不是也能举一反三,捕野兔,捕野獾,捕野鹿,捕…… 众人眼中皆是羡慕。 都道:“明天也从家里带些粟米来,捕几只山鸡。” 苏马丽大汗。 她刚刚是见一只山鸡从远处树丛间穿过,可她哪儿敢进林子捉鸡去? 这不照着样子商城里买的么。 罗老太太:“你这败家娘们儿!我们一大家子人舍不得吃从牙缝里省出来给伯西几个的粟米,你拿来喂了鸡!” 苏马丽回忆了一下,之前老太太的确是给过粟米,不过已经被原身吃完了。 当时原身也正是因为吃完了粟米,又喝不惯野菜糊糊,这才去苏家要债被打破脑袋回来的。 绝食三天后她就来了。 罗老头子道:“这么多人呢你就别丢人显眼了,老大媳妇这不拿回来这么些山鸡,不比你那几颗粟米值钱?而且给出去的东西,你就别总一天念叨了。” 第34章 野餐 罗老头子是个讲理的。 在原身的记忆中,罗老头子总不说话,没什么存在感。 任她和老宅闹翻了脸,也没站出来帮她说过一次话。 想到这里,苏马丽扯嘴。 就原身做的那些事,人家没站出来和她吵就已经是对方人格高尚了。 她还指望人家能帮他。 苏马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罗老头子刚是在帮她说话耶! 天惹,她还没被系统抹杀! 感动,落泪! 罗伯西道:“娘,这鸡下午拿去镇上应该能换不少钱。” 苏马丽摇摇头:“我下午打算再捕几只,这四只已经死了,天热放不住,吃了。” 罗老太太内心是崩溃的。 败家娘们儿! 败家娘们儿! 啥好东西不一次造完心里难受是! 当着这么多人吃鸡! 看你怎么吃的下去! 没等下一个人开口,罗春暖道:“大伯娘,鸡肉能不能给我吃一口?我用一根藕换。” 苏马丽道:“可以。” 罗春香和罗廿三道:“大伯娘,我们也可以换吗?” 苏马丽道:“可以。” 村里其他小孩也都纷纷亮起眼睛。 他们嚼在嘴里的藕顿时不香了。 这可是肉啊,谁能抵御肉的诱惑! 小孩子们瞬间觉得,以前他们害怕罗季北的娘,觉得她很厉害。 可没想到罗季北的娘实际上这么好。 大人们却皱着眉头算得门清,为一口肉,就换走一根藕。 这藕多难挖,小孩家一天也挖不出来几根。 众人开始帮罗伯西兄弟四人处理山鸡。 钱小跑将罗季北手里的鸡一把抢过来。 罗季北刚准备哭。 没想到钱小跑开口道:“季北,上次抢你兔子那事,对不起。你力气小,我来帮你处理山鸡。” 罗季北看到钱小跑真的没有抢他鸡的意思。 而是一脸认真开始给鸡拔毛。 顿时觉得也不那么害怕这个原本看着凶神恶煞的大哥哥了。 四只鸡放在架子上烤。 苏马丽掏出盐和五香粉,洒在鸡上。 “伯西娘,你还带调料呀?”看见的人问。 “嗯,原就计划了,没想到运气好还真用上了。”苏马丽道。 妇人们投去复杂的眼光。 看看人家,每天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关键时候却混的比谁都强! 不像她们从生下来就勤勤恳恳给娘家做事,出嫁后恭恭敬敬给婆家做事,每天累死累活没得过半点好。 这不,她们还在辛辛苦苦挖藕,人家肉都吃上了。 大家吃到烧藕,纷纷赞不绝口,每人吃了四五节,喝点水,肚子便变得滚圆。 人们有的就地躺在草坪上睡下,有的围在一起聊天。 孩子们似乎感受不到热,都兴致勃勃地围坐在篝火旁。 宛如一群小大人般谈天说地,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烤肉熟透。 “哇塞!现在真的好像过年哦!这里好多人啊,而且空中弥漫着阵阵肉香呢!”一个孩子说道。 “哈哈,比过年还要好嘞!去年过年时我才吃到半颗鸡蛋而已!”另一个孩子接口道。 这时,又有个孩子笑道:“嘿嘿,我做梦了,梦到自己正烤鸡肉吃。” 闻言,其他孩子纷纷哄笑起来:“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样。” 孩子们开始笑嘻嘻得打闹,你推我搡,以确认不是在做梦。 好容易熬到山鸡烤熟,孩子们早就闭上嘴了。 再说下去,口水就会从嘴里流出来了。 且看这鸡肉,外皮油津津的,脆酥酥地,撕开里面,肉丝一条条,十分纤细。 孩子们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烤熟的山鸡肉,眨也不眨一下,生怕看漏了一眼,梦就醒来。 “娘,给你大鸡腿。” 罗叔东举着两只大鸡腿,给苏马丽送去。 苏马丽没客气,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张口就开始咬。 油津津的黄皮儿发出一声脆响,看得众人那个馋。 苏马丽也惊喜地觉得,山鸡虽然瘦,但比她后世在肯德基里吃的美味太多了。 肉质十分的细,细嫩的鸡肉中每一根纤维都紧绷着,嚼劲十足。 “爷,奶奶,给你们鸡腿。” 罗仲南手里举着两只大鸡腿送到罗老头子和罗老太太跟前。 但二老十分不好意思。 苏马丽道:“爹,娘,你们孙子孝敬的,就收下。” 二人也的确是想吃,吞了口唾沫,对望一眼,将鸡腿接到手中。 另外四个大鸡腿孩子们也自觉让给罗伯西等四兄弟。 剩余的鸡肉,一帮孩子,吃得不亦乐乎。 这一辈子,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 倒不是肉有多香,而是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肉了。 再加上这么热闹的氛围。 吃的已经不是肉了,而是一种感觉。 或许等他们成了祖辈的人之后,也会觉得这是他们吃的最香的一顿肉。 村里其余大人们远远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 鸡肉没他们的份,谁让他们拉不下脸来和孩子们抢? 但看到自家孩子脸上那幸福的表情之后,便又觉得自己也相当于吃过了。 寒径村的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失策啊,他们村没有带小孩来。 不然或许能够分一杯羹。 下午人们又开始劳作。 因为中午吃过藕根,发现这是一种好吃到史无前例的食物。 干起活儿来便十分卖力。 一个时辰之后,苏马丽已经又逮到三只山鸡,还是活的,便回来。 拿着根短木棍翻别人抛过的土壤,试图捡漏。 人们对此很不屑。 这罗大婶子,就是爱占这点便宜。 但看她似乎还真能刨出点啥来,一会儿往身后背篓里扔一根藕。 一会儿扔一根,比他们挖的都快。 当她把自己村里将近两亩的地都找遍之后,便开始打起了旁边寒径村那片地的主意。 寒径村的村长一来已经和寒石村修复了关系,不想为个占便宜的妇人拉下脸来。 二来反正他们也没有验看一遍的打算,不如再卖个人情。 便道:“可以去找,但如果找到,你只能拿走一半。” 苏马丽听了,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仔仔细细找一遍,寒径村的那片挖的很干净,一节都没找出来。 第35章 大丰收 寒石村的几个妇人心中怀着一丝侥幸。 效仿苏马丽的做法,开始翻动那些已经被搜寻过的土地。 令人意外的是,她们竟然真的从中找到了几根藕。 眼看着寒石村还有人能从翻过的地里挖出藕来。 刚刚经过程马丽检查确认没有遗漏的寒径村村民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 他们暗自庆幸自己做事干脆利落。 相比之下,寒石村的那些人怎么如此粗心大意?连救命的粮食都没能挖干净。 寒石村这边,越来越多的人挖完自己的最后一根藕,加入捡漏阵列。 边检便道: “我就说你干活马虎你不信,看看你挖过的这片,我又挖到了什么?” “这能怪我吗?当时好几个人在这附近,我哪能知道他们都没挖?” 寒径村挖完最后一根藕,高高兴兴地装车走人。 寒石村的人,羡慕看一眼,继续埋头干活,谁让他们马虎不仔细呢? 地里漏了这么多藕没捡上,只能集体返工。 捡着捡着,他们惊了。 他们不知不觉到了之前寒径村挖过的地界,不是说挖的很干净吗? 那自己手里捡到的是啥? 真搞不懂,那帮人有啥好得意的。 一直到太阳即将落山,人们不得不离开干塘。 开始将藕装到平车上,驼到牲口背上,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干塘。 生怕还有遗漏的藕根。 晚上的深山很可怕。 豺狼虎豹就算了,还有山鬼和夜叉。 谁都不敢多待。 因为害怕,氛围有些紧张兮兮的,人们尽可能缩到人堆里。 这一刻,带着丰收的喜悦,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融入到人群当中。 接纳途经的风景,追赶太阳的车轮。 一队人,浩浩荡荡往山下走去。 看天空画上浓妆,看星月取代夕阳。 人们这才从深山走出。 踩在熟悉的土地上,胆量也变得大起来。 大人们点亮火把,小孩子欢悦地奔跑。 冲锋向前,高歌向前。 站在村口等候的老人,孕妇,婴孩。 眸中闪烁着泪光。 火把照射之下,那便是盈盈希望。 他们看到了,晚风中燃动的火把,远远走来的人群,高高堆起的牛车,被压得步履沉重的牲口。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一幕,将烙印在寒石村所有人的记忆中,成为百年佳谈。 藕根都被卸在罗家祠堂。 天色已经太晚了,回家干饭。 第二天一早,苏马丽想起她放在背篓里的三只山鸡。 打算放它们出来,结果发现死了。 死了好。 那就吃肉。 罗烛明进到院子里来,看着苏马丽面前,地上摆着三只死了的山鸡,咽了口口水。 昨天火架子上那四只鸡已经训练出他的条件反射。 往后他不必吃到或闻到香味。 只要遇到鸡就会止不住咽口水。 “罗大婶子,一会儿来祠堂领藕根。” 苏马丽应下。 简单吃过些早饭,苏马丽一家六口人就到了罗家祠堂。 村里大多数人已经到了,藕再次从地窖里被抬出来。 人们第一次审视这批藕的分量。 原来昨天他们挖了这么多的藕! 各自领出属于自家的藕,抽出三成,两成分给朱老婆子他们,朱老婆子感动的热泪盈眶。 还有一成,因为罗春生将消息也同样透露给了寒径村,便取消了给她的份额。 倒是罗老头子分享的关于藕根的讲究,对他们而言受益匪浅。 村里便决定,这一成中,抽九成给罗成氏,一成给罗老头。 罗老头笑得合不拢嘴。 而苏马丽这边,小孩子们纷纷兑现承诺,都捧着一根大藕送到她面前。 孩子家长们谁也没有计较,毕竟藕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按照每天三顿,顿顿往饱了吃,起码还能吃三四个月。 一根藕就能换孩子高高兴兴吃一顿肉,划算。 但看到罗伯西拉起他们送给罗苏氏的藕就要走时,众人急了。 急忙上前阻拦道:“你不能拿走!虽然你娘确实也是罗苏氏,但我们这藕可是专门送给告诉村里挖藕根的那位的!” 罗伯西满脸无语道:“告诉村里去挖藕根的就是我娘。” 众人听后纷纷摇头:“这怎么可能!你娘什么性子大家伙儿知道的一清二楚,指甲盖都能猜到她不是我们说的罗苏氏。” 罗伯西面色阴沉问道:“我娘是个什么性子?” 众人丝毫不畏惧,斩钉截铁回答道:“要是让她发现了藕根,那肯定恨不得一根不剩地全都送到苏家去才好呢,哪里还会好心主动告诉咱们来挖藕!” 罗伯西见众人纷纷附和此言,气的双拳发颤。 此时村长老伴突然站出来,朗声道:“罗苏氏就是伯西娘,是伯西娘在发现藕根后的第一时间来知会了你们村长,为你们能吃上饱饭她也费不少力。一个妇人家一天去了两趟藕塘,从村里过去一个来回就得走三四个时辰,一个男人也不一定走的行,你们算算这份恩情。再有,你们谁家孩子昨天没吃上人伯西娘抓的山鸡?不感谢就算了还当着人家儿子面嚼舌根。不怕烂了你们的嘴。” 众人安静下来听村长老伴发言。 表情皆不可置信。 随即满脸愧疚和感激。 苏马丽此时也注意到村长老伴讲话,想不通村长老伴无缘无故为何要说一通她的好话。 只在心里祈祷。 死亡不要来临。 死亡千万不要来临。 过一会儿,众人寻到默默站在一边的苏马丽,对她笑得满脸谄媚: “伯西娘,以前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你别太在意哈。” “伯西娘,没想到你是这么好的人。现在还救了我们大家伙儿的命。” “伯西娘,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以后你的事都包在我身上。” 苏马丽感动极了。 因为死亡真的没有来临! 想她刚穿越来的时候,随便走两步都能听到别人在骂她。 后来等村民和她有了共入深山挖野菜之谊后,虽不骂她了,但也总将她晾在一边不予理会。 如今这般热络,还是第一次体验。 苏马丽一时激动。 义正言辞组好发言稿,慷慨激昂道:“大家都别客气,所谓天下兴旺,匹夫有责,我作为咱们寒石村的一员,看你们吃不饱饭,我这心里也难受,想着能帮就帮一把。你们不用……” 第36章 不客气,你放下吧 你们不用这样感动,这本就是我肩负的责任。 苏马丽在心里补全这句话。 为什么不是说全?因为她噶了。 因为太激动说了不符合人设该说的话。 她噶了。 熟悉的剧痛让她头脑清醒,化为一片嫣红的血肉,让她化为一片嫣红。 这次死的一点都不冤。 苏马丽坐在祠堂门口一个板凳上,一边观察情况进展,一边等待痛苦消散。 此时众人正将她围个水泄不通,脸上谄媚至极。 听众人说完恭维的话,本该到了她总结发言的时候,可她想想,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什么破系统,连高逼格都不让她装。 这个时候难道还想让她耍泼吗? 众人见苏马丽坐在凳上。 频频对他们点头微笑,除此之外便一言不发。 一副很享受夸赞的模样。 众人尴尬,将说过的恭赞之词,原封不动再说一次。 苏马丽还是微笑点头,一脸享受的模样。 有人终于忍不了了。 “伯西娘,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现在就帮你把藕根拉回家去!” 此人说完,力气大的都说:“我也去!” 带走一半。 走不掉的另一半人多是妇人,尴尬地笑笑。 再将苏马丽恭维一遍。 最终,她们依然败给苏马丽享受般的微笑。 “伯西娘,你家老二是不是该说媳妇啦,诶呀我正好有个远房侄女。”又一人道。 此人说完,眼尖看到罗仲南,围上去:“仲南呀,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和婶儿说说。” 剩下的人一溜烟都跑过去,将罗仲南围个水泄不通。 “我也有个侄女,仲南你将喜欢的类型说来看看能不能对上!” 众人走光,苏马丽难能安静。 江眠眠过来道:“娘,刚刚你咋不说话呢?” 苏马丽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你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呀?活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场面呢!” 江眠眠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她暗自思忖:别看娘平常表现出一副厉害模样,其实就是个可怜老太太。 别人稍微夸她两句就不知所措了。 因着这样想,江眠眠耐心道:“娘做了好事,成了村里的大恩人,他们本就该谢谢娘呢。” 苏马丽道:“一时间这场面我还真不会应付。” 江眠眠道:“他们的转变的确是有些大,等娘习惯了就好啦。娘,咱家的藕根他们都帮忙抬回去了,这会儿咱们也回去。” 苏马丽一行人回到家后,藕已经被安置在了地窖。 院子里人空了,心里无事满身轻松。 罗仲南开始处理山鸡,苏马丽捡起几支鸡毛,用线绑起来,插入铜板,做成一个毽子。 开始和罗叔东罗季北传毽子踢。 江眠眠怀着孕,罗伯西就陪着坐在一旁观看。 “好啊,你们都玩,就谴我一个人干活是,我不服。”罗仲南一边处理三只鸡一边喊道。 “你不服就说出来嘛。”苏马丽踢一脚毽子道。 “我说出来了,又怎样?”罗仲南拔一把鸡毛道。 “你说出来我们就知道了。”罗季北一边咯咯笑一边将毽子踢给罗叔东。 可因为他笑着使错了力,毽子在空中转个小圈就落到地上。 大家都畅笑。 话归说,大家还是将毽子收好。 罗季北和罗叔东都过去帮忙处理山鸡。 而苏马丽去收整几日以来采回来的山珍。 所有绿叶状的都已经吃完了。 剩下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野蘑菇和后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绝迹到深山的野味。 江眠眠采回来的灵芝放在里面很是显眼。 苏马丽拿起来,系统收购价为二两。 商城里摆着许多人工养殖的灵芝,最贵也才卖到一百文。 这差价啧啧啧。 可一想到灵芝到底是江眠眠采回来的,苏马丽又放下了。 捡了一些蘑菇洗净,苏马丽打算中午浅做一个野鸡炖蘑菇。 蘑菇的浓郁香味和野鸡肉的独特鲜香混合在一起,吃到嘴里便展开一场多层次的味觉体验。 汤汁浓,鸡肉鲜,蘑菇滑。 苏马丽想着,咽了一下口水。 家里这些人还没有经历过野鸡炖蘑菇的锤炼,等做好,他们便知道有多香了。 “娘,这些鸡怎么吃?“罗仲南问。 “咱们吃野鸡炖蘑菇。”苏马丽答。 所有人,听闻此话齐齐咽了口口水。 原身的记忆中实在没有他们吃过野鸡炖蘑菇的印像,这是都学会脑补了? “你们咋咽口水?”苏马丽问。 “只要是娘说出来的,那就一定好吃。”罗叔东和罗季北齐声说。 敢情这是已经训练出来了。 正说着话,院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伯西娘,实在是谢谢你,我们全家都不用挨饿了,我家今天做了蘑菇炖藕根,第一碗赶紧端过来给你尝尝。” 苏马丽赶忙推辞道:“不用客气,你们都已经交过谢礼了,就不必这样。” 一阵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作一片嫣红的血肉。 这好好的人,咋能说没就没了呢? 这是一点不能推脱是。 院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伯西娘,实在是谢谢你,我们全家都不用挨饿了,我家今天做了蘑菇炖藕根,第一碗赶紧端过来给你尝尝。” 苏马丽道:“不用客气……你放下。” 来送蘑菇炖藕根的人高兴的走了。 以前觉得伯西娘泼,现在觉得,人家那叫直率。 不像有的人嘴上推脱,心里想要的很,你正收回去她又不高兴。 江眠眠刚将此人送走,院门合上,院门再次被推开。 “伯西娘呀!哟家里人都齐整。我家煮了藕根粟米粥,这可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赶紧舀了碗稠的给你送来!” 苏马丽看着妇人端来的饭,再看看桌上已经有的那碗。 心中一阵惆怅。 不过她马上想到一个好主意,开口道:“好,你放下。我这里有一碗蘑菇炖藕根,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一阵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作一片嫣红的血肉。 原身在你们心中就是个黑洞,迅猛收进来丝毫不放出去是? 苏马丽再次活过来。她正收整野菜。 院门被推开。 “伯西娘呀!哟家里人都齐整。我家煮了藕根粟米粥,这可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赶紧舀了碗稠的给你送来!” 苏马丽道:“好,你放下。” 来送藕根粟米粥的人走了。 她觉得伯西娘也太直白了点,都不跟她假意推脱一下,她有一肚子话要表达呢,这都没法让她说出来。 不过细想想,伯西娘,可不就是这性子么? 只能无奈一笑。 第37章 买一场人工降雨 苏马丽看着餐桌上放着的一碗蘑菇炖藕根,一碗藕根粟米粥。 心里盘算,也不过两碗饭,大不了少吃点主食,六个人分也吃完了。 正想着,院门再次被推开。 “伯西娘,我家今天包了饺子庆贺,他爹说一定要给罗苏氏先送来尝尝。你瞧这荞麦皮薄,是酸菜藕根馅儿的。“ 苏马丽故作镇定道:“诶呀这么客气!你放着。” 这好歹是饺子,应该好吃。 只这下不用再吃主食了。有这三碗饭配个野鸡炖蘑菇够了。只希望别再有人来送了。 刚想完,院门再次被推开…… 最终,苏马丽盯着餐桌上放着的二十多碗饭,陷入沉思。 好了。 现在大半个村今天中午都吃什么的情报得到了。 以及得到了二十几个碗。 不用再做午饭了。 还炖什么蘑菇,野什么鸡。 苏马丽终于和上次,罗季北被赵嫂子塞了一嘴糙面馒头时的心情有了共鸣。 二十多碗饭,全家六口。 每人至少吃两碗。 可以管两顿。 苏马丽欲哭无泪。 她多么。 多么的想吃野鸡炖蘑菇。 多么的想吃野鸡! “娘,这鸡还吃吗?”罗季北脸上沾着根小鸡毛,满是担忧。 苏马丽也不知道,她只想吃鸡肉。 可桌上的二十多碗饭,不能倒掉? 那样不道德。 “娘,不行的话这鸡肉留着明天吃。”江眠眠开口道。 “还能留到明天?”苏马丽问。 原身是真不知道,原身一旦获得肉当天必送到大哥家,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而身在后世的她依赖惯了冰箱,更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只要将鸡肉封到坛子里,放到水缸中,就可以保存两三天呢。”江眠眠讽谏。 苏马丽高兴道:“好,那就按你说的先存起来。” 有必要在这个时代搞些科技与狠活,弄个冰箱出来,也就一两银子的事。 只是不好解释。 等她日后发明了电,一切就都简单了。 桀桀桀。 苏马丽取出一只竹篮,将其中一只鸡放进去。 “叔东,把它给你爷爷奶奶送去。” 罗叔东接过,颠颠的跑了。 另外两只鸡的存放,一家人费了些功夫。 家里就没有一口密封的紧的坛子,没有一个能满载鸡肉而浮在水面上的碗。 好在家里有聪明的罗仲南。 用一根粗麻绳将坛子悬在水缸里。 苏马丽将二十几碗冷饭,按相似程度合并同类项,重新倒回锅中再加工。 新垒成的灶台很好用,一次能做两锅饭。 重点是烟囱不漏烟。 一共花费三锅饭的时间和柴火得到五锅热气腾腾的饭。 简直省时省力,速度加倍。 粥类每人一碗。 菜类被盛在盆中。 用光了家中大小三个盆子。 有固态形状的只能委屈挤在大盘中。 毕竟家中也不长吃肉,大家伙食也寻常,除了苏马丽,没有一个人胃口刁钻。 加上藕又是新奇玩意儿,众人倒都吃的开心。 开心程度不亚于吃野鸡炖蘑菇。 时至下午,几位妇人找苏马丽闲聊。 从家长里短唠到国计民生。 听完村妇们的肺腑之言,苏马丽收集了不少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 小到生活常识,劳动智慧。 中到几乎每户三代背景恩怨纠葛。 大到民生忧患。 她站在后世的眼光认识到,古代小农经济再怎么精耕细作说白了还是靠天吃饭。 正如行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农户收成好歹也为常事。 一旦有其他出路,农民便不必拘于几亩农田。 所以天不降雨,苏马丽的第一反应是及时放弃,另谋出路。 她以为发现藕可以让村民们欣喜一阵。 她心中正盘算着一个带全村致富的大计划,彼时那些农田皆可荒废。 可村妇们告诉她另一番道理。 农是国之本,田是民之命。 谁都知道只要不降雨今年麦田就会无收。 可他们还是愿意每日下田劳作,万一他们的祈求被应允了。 上天降下一场及时雨。 被他们耕耘过的,土壤松软的田野就会吸收更多的雨水,到时候一定能挽回些收成。 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背景。 生产力水平极度低下的历史条件。 重农抑商的国家政策。 山寇频出的交通要塞。 世代农耕的家族思想。 令他们只能寄生于田。 令他们祖祖辈辈只在一条道路上奋斗: 要从佃户变成农民。 要从贫农变成富农。 要从富农变成地主或是寒门。 最终家里供出一位读书人,成为朝廷命官,光耀门楣,实现全族越级。 一旦田里无收,就算不用挨饿,这些被迫脱离既定轨迹的村民都会不知所从。 细思下去,不知所从,这症状不就是后世资本主义极度发展之后,流行于年轻人中的空心病吗? 只是可惜,后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太远,来路早已无迹可寻了。 苏马丽将妇人们送出院门,回到家后深拧着眉头。 她要想办法,拯救这里的农田。 买一场人工降雨。 设备太庞大了,不带售后安装与发射指导。 不好用。 不买。 其实是买不起。 数着金额后面的零,苏马丽眼花,单位还是万两。 这时她注意到,江眠眠守在一堆鸡毛面前,正缠鸡毛掸子。 已经做好一半了,五颜六色的山鸡羽毛,十分漂亮。 然后院子里空空再无她人。 问才知道,她四个儿子闲不住,几天没下田,今天得空,都去田里了。 行,她最终还是需要面临农田的问题。 躲不过去。 根本躲不过去。 虽然天气极度的干旱,连续几个月不降雨,但是自她穿来之后,一再得到这个地方并不缺水的暗示。 先是满山的蘑菇,再是干枯的池塘。 万一,万一一咬牙,便能寻到水源呢? 天将暗,又有几个妇人推开苏马丽的院门,每人给了她一个红包,。 红包是用粗布做的,里面包了一合白米。 妇人们欣喜笑道,他们今天去了镇上,拿了藕根,竟然要比之前的野菜好卖。 都换了不少铜钱,虽然他们只用铜钱购买品阶最差的粮食,味道不如藕根。 但总归如若今年当真无收的话,到明年也不至于饿死。 第38章 赵家遭贼 苏马丽听妇人们兴高采烈说着她们在镇上卖藕根震惊了没见过世面的众人,以及她们将镇上粮店几乎买空时老板震惊眼神的种种趣谈。 心里却隐隐不安。 在这个统一吃不饱饭的时代。 明目张胆炫耀她们寒石村发现了名唤藕根的新奇粮食。 而且这么多村民统一换这么多粮回来。 真的不会太出挑吗? 很晚,苏马丽才带着忧思入梦。 静夜沉沉,月影透过窗隙洒下,照在苏马丽熟睡的脸上。 村庄众人,近喜盖过远忧,也正睡得酣香。 耳边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闷响。 声音很轻。 苏马丽睁开眼睛。 凝望月光照进屋后形成的一条光柱,很明亮。 她心中暗自奇怪,是什么声音呢? “汪汪汪!汪汪!”突然一阵狗吠划破长空 紧接着便是一人大喊:“有贼!抓贼!” 苏马丽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仲南。”她唤。 便看到三个儿子也坐起来。 动物本能便是这样,只要危险迫近,哪怕睡得再沉都会突然清醒。 “娘,我们去看看。” 三个小子睡觉都不脱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出门去。 苏马丽也出去到院中。 罗伯西举着火往院外跑,其余人也追随而去。 一会儿,院里传来赵嫂子凄厉的哭声:“粮食全被偷走了!这可怎么活呀!” 哭声与狗吠与大喊抓贼的嘈杂声混合不止。 苏马丽迫使自己镇静下来。 “眠眠,你怀着身子,啥都别管,回屋去。” 苏马丽拍拍大儿媳的肩膀。 看到婆婆坚毅的眼神之后,江眠眠眼中的惊恐之色终于退下。 转身又进了屋子。 检查家里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粮食和腰包里的银钱并没有丢失。 地窖也没有被人打开过。 苏马丽一颗心还是终于放下了。 虽然她有商城,丢失的物资只要不被发现便能悄悄补上。 但这大约是一种生物本能。 赵家和苏马丽家是后改的宅基。 坐落于寒石村的外围。 赵家的另一侧便是田埂和群山。 赵家还没有养狗。 这才方便了贼人行窃。 不怪赵家防范意识薄弱。 一来本朝本县治理还算可以,村民们早已习惯了夜不闭户。 二来贼人行窃之事多出自大户,他们一贫二白,全年收成不过几个,往上数三代,就没听过谁家糟过贼。 苏马丽到赵嫂子家时,赵嫂子正瘫在地上哭泣。 院中土坑里的藕被挖走了。 以前堆粮食的地方空了。 陶缸倒在地上,一旁还有一些洒落的糙面粉。 “我这造的什么孽呀,为什么要偷我家粮食,以后这可咋活,还不如把我给杀了……挖了藕根,我刚以为能吃饱肚子了,这才过了一天,连糟糠面都没给我留下,遭天谴的贼,地里又没盼头,不开眼的老天爷呀……” 赵家一儿两女也哭在一起。 苏马丽安慰道:“他婶子,大家这不是去追了吗?肯定追的回来,你快看开些别哭了,吓着孩子。” 不一会儿,村里其他妇人也都陆续赶到赵家,安慰赵嫂子。 “我家的一听见响声就赶紧追出去了,丰年娘,你就放宽心,粮食丢不了。” “是啊,肯定能追回来,你想那贼,背着那么重的藕根,跑不动的。 赵嫂子在众人宽慰下终于不哭了。 一通折腾。 东方露出鱼肚白。 天快亮了。女人们聚在赵嫂子家,悄了声。 此时竟有些倦意。 也不回家,一个个靠在墙上,撑在桌上,打着瞌睡等消息。 去追贼的人还不回来。 赵嫂子被安慰好,紧绷的神经松散下来,便很快再次沉睡。 越来越亮的天色,却再次惊扰了妇人们的梦。 她们醒来,焦急地,等不来任何消息。 终于看到,村长带着百余人的队伍由远及近。 “他们回来了!“眺望的妇人道。 越来越走近。 越来越走近。 这群男人都低垂着头,模样奄嗒嗒的。 “怎样?追上了吗?”还是那个妇人问。 村长头发更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没有。” 在他身边一向坚强的赵大叔眼眶通红。 赵大婶一听村长说“没有”,直接晕了过去。 罗伯西等兄弟四个神情肃穆,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苏马丽身边。 罗季北道:“娘,那帮贼太狡猾了,我们一直追着的那位,他身上扛着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一袋子树叶。等我们将他追到悬崖想逼问时,他竟然跳下去了。” 说完,罗季北把脸埋到苏马丽肚子上。 苏马丽摸着小儿子的头。 遇到这种事,成年人都不好受,何况他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苏马丽用另一只手去揽罗叔东,罗叔东拒绝道:‘娘,我不怕,我就是很气有这样狡诈的贼!我想变得很厉害,让他们再也偷不了粮食!” 村里人听到这话都热血了一瞬间,不过再次奄儿下。 村长叹了口气:“赵家这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能帮,就帮衬一把。你们的情况我也知道,过的都是苦日子。哎,都散了。” 众人又困又饿,奄嗒嗒,往回家去。 一上午,陆陆续续,众人给赵家送来四五十根藕。 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藕根本就不多,他们挖到藕根的消息眨眼间传开。 分布在其他村的:媳妇的娘家,远嫁的姑娘,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谁不想分一杯羹? 能拿出去的早就拿出去了,剩余的,也堪堪能糊几个月的温饱。 地里庄稼依然是看不到盼头,此时能拿出来已是尽仁义了。 四五十根胳膊细长的藕,消掉泥皮除去孔,就算伴着野菜,那又够一家人吃几天呢? 苏马丽刚走到赵家。 就听见赵大叔在里面说:“就是去有钱人家当个最下等的丫鬟,也比留在咱们家等饿死的强,我是送她享福去了。” 赵丰年哭喊:“爹,求你了,别送姐姐走,要卖就卖了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吃的了苦。” 赵小雁声音哽咽:“丰年,小鱼,你们都听话,姐姐会回来看你们。” 苏马丽一把推开门,就迎面撞上赵大叔在抹泪。 他本是背对妻儿,面门站着。 赵大叔给她让开,在赵大叔的脚边赵丰年,正哭成个泪人儿拉扯他的裤腿。 赵大叔这一动给他闪个趔趄。 但赵丰年不管不顾,继续含糊不清的哭喊着不让爹带姐姐走。 第39章 我建议带狗 赵小雁穿着顶新的衣裳在家央站着,眼眶通红。 赵小鱼也哭成泪人儿,死死抱着姐姐的腰。 而赵大婶正坐在榻上,别过脸去独自抹泪。 苏马丽道:“你们这是要送小雁去当丫鬟?别呀,有什么过不去的。之前那么苦的日子咱们都熬下来了。” 家里没人说话,大人们依然面如死灰。 倒是两个小的顿时看到希望,面朝着苏马丽求助般睁大眼睛。 苏马丽上去拉赵大嫂:“他婶子,他王叔,你们也别呆愣了,快出院子里,伯西和仲南给你们带粮食啦。” 带粮食,能带多少粮食呢? 一上午了,村里总有人给他家送粮食,打开门,就一两根藕。 还给他们诉一兜的苦水。 就是村长,也才给他们拿了十根藕来,根本不够吃。 他们的希望已经耗尽了。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没盼头,谁又会卖女儿呢? 哪怕跟着自家吃苦受饿,那也好歹是亲爹娘,知冷热。 赵大婶被苏马丽拽着出来。 赵大叔也跟出来。 一到院子里。 呆了。 满满四大背篓的藕根! 还有一袋麦粉! 这么多!震惊! 震惊的差点让苏马丽死。 苏马丽接受到死亡预警,赶紧道:“这些也够你们全家吃上一两个月了,万一天一降雨两个月后地里就能收成,粮食还能续得起来。就算没有,退一万步想,咱们也还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赵大叔和赵大婶一看这么多粮食,脑子已经听不进去话了,赶忙给苏马丽跪下:“伯西娘,你又一次救了我们家的命!以前我还” 苏马丽赶紧拉他们起来:“以前季北没少吃你家东西,季北说了,他有好的也给你们吃,哪还能看你们饿死?这后路是你们自己铺下的。” 里面的赵小雁也拉着弟弟妹妹出来。 赵婶子一听这话,再次感动的老泪纵横。 她的无心之举,竟然意外成荫。 赵家遭贼,警醒了村中众人。 纷纷把粮食往更安全的地方藏。 可藏来藏去,家就那么大。 还是不够安全。 如果当时赵家养了狗,能及时发现贼人到访,也不至于被偷的那么彻底。 一个个都去养狗的人家预订小狗崽。 可惜这年头,人都吃不饱饭,狗瘦的皮包骨,哪能生出小狗崽? 下午村长召集大家去罗家祠堂前开会。 村长道:“昨天夜里赵家遭贼,当时大家基本都在场。想必背后的原因你们也都想的明白,那就是咱们村有粮,且被人传到了贼人耳朵里。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很明显,咱们是被惦记上了。” 底下有人道:“村长,你咋知道贼惦记上咱们村的粮食了?” 村长道:“自古贼偷富贵家,你见过贼随便闯进一个庄户家?且就算昨天那些贼是穷途末路偶然闯入赵家,可当他看到随便偷一户就有如此丰厚的收获时,你们想,他们会不会伺机再闯一次咱们村?” 罗仲南道:“不,不是偶然闯入,否则不可能挖走土里埋着的藕根。” 众人听了村长的话,本就后背发凉。 此时再听罗仲南一分析,更是怕的瑟瑟发抖。 被贼这样盯着,被贼这样算计着,贼会不会趁他们不在家的这一会儿功夫上他们家偷粮去? 众人窃窃私语,罗烛明喝止大家。 村长继续道:“但是大家家里都有事,谁也做不到千日防贼,所以我建议,你们每户出一个人,每天轮流守在村两头,防止贼人进入。” 罗仲南道:“村长爷,咱们村群山众多,万一贼人从山上翻下来也说不定。所以除了村口把守之外,我认为咱们应再建巡逻队,每日在村中各处巡逻。” 村长对罗仲南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众人也都纷纷夸赞罗仲南聪明。 “可惜了仲南这孩子没读过书,否则一定大出息。” “仲南也是年纪成亲了,我家侄女那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罗仲南脸噌地一下通红,再不敢开口了。 村长说:“好,那咱们村就组建看守和巡逻队,你们其他人有没有意见?” 苏马丽高喊:“我建议带狗!” 众人本来想表达不齿,他们的确是感激苏马丽发现了藕塘,但这不代表他们能理解地了她总无理取闹的行为。 两种感情毫不冲突。 但稍微一细思,极有道理! 山贼那么厉害,万一人打不过,那么狗一定是他们中的最强战力! 而且狗遇到异动能比人更敏捷。 “伯西娘周道啊!咱们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 “伯西娘能嫁进来是咱们村的福分,可惜力欧死的早。” 咳咳,让苏马丽说啥? 从古到今天下的大娘都一个样,都喜欢说人婚配。 对一个寡妇,公然说人家亡夫死了,也不怕惹人落泪。 罗猎户道:“我家狗凶,带上我家狗!” 另外一人道:“我家狗也加入巡逻队!” 止了众人声音,村长开口道:“好!那咱们就每户出一人,带着两只狗,保护咱们村里的安全!谁家去谁,你们先拟一个名单出来,到时候人员布置和轮值时间咱们再具体分派!” 从此,寒石村就拥有了一支初具雏形的军队。 多年之后,这支军队带着远大共同理想征战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见到柯西莫 多隆伯爵…… 一天的时间十分短暂,对苏马丽而言这一天什么都还没做,天就黑了。 第二天一早罗叔东去了巡逻队执行任务,苏马丽就带着剩下的三个儿子去寻找水源。 抓了四五条家里熏蚊子用的艾草绳,每一条都是由三股艾辫成的麻花状,长度有两米左右,盘起来像座小山。 去了荒郊,开始点燃艾草寻找水源。 艾草烧出的烟十分特殊,它不似其他烟雾往上飘,而是往下窜。 下窜至土壤里也并不消失,而是顺着缝隙自动寻找地下水源。 烧着一把艾草,且看方圆五里,哪里有雾气冒出,便就是了。 点燃第一根,四人分开行迹,什么都没发现。 又往山深处走一段路。 点燃第二根,四人分开行迹,什么都没发现。 苏马丽心下疑惑。 罗仲南也道:”怪了。能长蘑菇,怎么就寻不到水呢?” 于是众人又在此处,重新点燃一根。 第40章 喜事 “娘!真的有水雾冒上来!” 罗季北惊喜地跑到苏马丽面前。 苏马丽笑,她就说这孩子眼尖。 啊,不。 是这一片有水源。 水汽溢出之地正好是一个沟渠,不清楚是两座山被地壳运动挤到一起后形成的,还是一座山被特殊原因分割成了两半。 沟渠漫长,一直延绵到山麓的平地。 因为漫山长满青草,所以并不能看出这一处有何特殊。 一路往水汽溢出的地方行去,土壤越来越湿越来越湿。 爬上山麓五六米远,沟渠两侧的杂草从中竟然掩藏着一片小小的泽地。 择地长约两米,最深处已然不能叫泽,而成了渊。 不过说是渊却只有拳头大小,山体靠壁处正有水痕,无生息将水聚入渊中。 “这是,娘!我们真的发现了水源!” 罗伯西惊喜道。 “娘,这是啥原理?” 罗仲南凝着眉头想不通。 见是问,罗伯西和罗季北也好奇起来,一副表情求知若渴。 “嗯?” 苏马丽懵了,不是,她以为古人都知道,那她这不是露馅了? “什么啥原理?” “就是为什么艾香能寻到水源?” 罗伯西和罗季北也眼巴巴盯向苏马丽,显然十分好奇。 苏马丽胡乱编出一个理由。 一本正经道:“你爹他们行军打仗,总不能背着满大缸子水?所以每到一处都得重新找水源,靠的就是这个法子,至于原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艾烟是向下走的?艾烟到了地下,就会一直顺着泥土缝隙流窜,直到遇到水源,便重新飘出来。” 罗伯西恍然大悟,罗仲南若有所思,罗季北蹦蹦跳跳:“娘,爹真厉害!” 苏马丽嘴角一扯,这是该夸原身那亡夫吗? 苏马丽绷着教育孩子的口吻,语重心长道:“这些方法并不是靠谁聪明就能突发奇想到,而是人类延绵至今,流存下的智慧。所以以后你们不论走多高多远,都要敬畏劳动,敬畏百姓。”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点头应下。 说着话,苏马丽就带着三个儿子要往回走。 一路走,还一路观察地形。 罗伯西问:“娘,那处水源那么小,我们不再重新找处大的吗?” 苏马丽道:“不不不,那只是泉口,只要将泉口扩大,流出来的水就多了。” 罗伯西还是不懂,罗仲南满眼亮晶晶地代替苏马丽给他讲: “就像井水,井本身只是水源的一个出口……” 罗伯西有些不太明白,罗仲南一连引用了好几个例证,罗季北也在旁听得认真。 回到家还未到饭时。 江眠眠见苏马丽拿着两根艾草条回来,便道:“娘,你们找到水源了?” 苏马丽点头“找到了!” 三兄弟一脸激动,兴冲冲和江眠眠讲述起如何如何用艾草找水的事迹。 江眠眠听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马丽躲在一个角落,拿出纸笔,在纸上画起来。 画工不好,村庄宅基沿着枯河道。 河道就是曲线条,宅基外围就是麦田,田就是一个方框。 田的外围是群山,群山不必画。 不过发现水源的山需要画上。 山就是个圆圈。 苏马丽回忆着地形,山泉水从山上引流而下,行迹路线也是曲线条,只能浇灌地处低洼的田地。 好在地势平阔,中途几乎没有坎途。 至于对称的另一侧,或许挖长一点水渠可以导过去。 只是这样就切断了进村一侧的路。 而且发现水源的那座山也不够高,蓄水量有限。 未必引得过去。 到吃饭时,罗叔东也回来了。 一家六口人很齐全。 罗伯西等三兄弟找到水源的稀罕劲儿还没过去,饭桌上又和罗叔东讲起来。 等他们讲完。 苏马丽问:“你们知道发现这处水源有什么用?” 罗季北道:“这样我们就有了给田里浇的水,又不必用井水!” 苏马丽道:“不错,是浇灌到田里。可怎么个浇灌法?” 罗叔东道:“从山泉挑水去田里,我明天轮休,可以去试试一天能跑多少趟!” 罗伯西道:“叔东,你说的好像不对,泉口和井口都是水源的出口,如果挑水去浇地,那为何还多此一举去找泉水呢?” 罗叔东瞪大眼睛:“井水被浇完了地我们喝啥?” 罗仲南不想说话。 这个理论和钱无赖一模一样。 他辩不行了。 不过村里的确没有开创过用吃水井浇地的先例,宁愿守着麦田要枯死,也小心翼翼守着那口井,不敢把水用去地里。 可见他们的理论都和钱无赖一模一样。 苏马丽道:“挑水浇地犹如你用一杯子水去扑灭满山的火,根本不现实。你们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罗仲南陷入沉思。 吃完饭后罗叔东返回巡逻队,苏马丽等几人则是在继续思考。 每思考一处都蹙紧眉头,正卡在关节点上。 苏马丽猛地觉醒。 当然得卡在关节点上,否则古人不是傻子,引水灌溉这种事情简直是民之本能。 他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成百上千年,为什么没有这样做过呢? 唯一可能便是关键点无法突破。 可她是谁? 是带着金手指的穿越者,多的是科技与狠活! 水量不够,那就买! 反正几文钱一吨那不是随便用? 只要她将水往山上一泼,山泉水那不是哗啦啦地流! 再说此处山泉不好灌溉上的田地。 既然能发现一处,就一定能发现第二处,第三处 她泼上大量的水,不信了还流不出来。 正想着,一道身影扭着臀笑盈盈走进院门,掐着嗓子道:“伯西娘!喜事喜事!” 苏马丽转过头去 来人也是一身粗布短襟衣,却比别人的衣服多了一抹粉 多了一抹粉也是一套正经衣裳,但被她穿地扭扭捏捏。 拿着一块绢帕,质地倒是十分细腻。 十指指甲修长,不知用什么淬得通红,不灵不灵的阳光下还闪着光,与她黝黑苍老的皮肤对照鲜明。 正是村里的媒婆。 这媒婆原本姓任,虽嫁到寒石村罗姓人家,但大家都喊她一句任媒婆。 她丈夫死的早,只留了个女儿在。 女儿很是孝顺,挖藕时候,倒是和苏马丽打过一照面。 只是苏马丽没想到,这女儿竟也是个有本事的。 在这灾荒年限,能把这娘养这么好。 第41章 心之计 也不等招待,任媒婆便自来熟道:“诶呀,伯西娘,你知道村西头樊家,他家二姑娘樊自春,长得那可是十里八乡难得的俊,今年及笄,和你家仲南等岁。这两人往那儿一站,便是一对壁人,般配得很。你觉得她当仲南媳妇怎么样?” 说起樊自春,苏马丽心里倒是浮现出对这姑娘的记忆。 但是记忆不多,就是个普通姑娘。 苏马丽道:“十五岁的年纪太小了,我家仲南还不考虑婚事呢。” 任媒婆道:“早点结了婚,家里早点有个帮忙搭把手的。那姑娘勤快着呢,做起事来那爽快劲儿全村都是数一数二的。” 苏马丽仔细回忆了一下。 勤快,爽快,这几个词用的,感觉像是在夸任媒婆自家闺女。 苏马丽再拒:“家里人手够多了,哪天我们仲南真要打算娶谁家姑娘,你再帮着说媒不迟。” 任媒婆还想继续再争辩几句,可一见苏马丽这态度。 只得说:“那行,回头你也再考虑考虑,万一仲南也对这樊自春有意思,那不是绝好一门亲事?我改天再过来。” 任媒婆走后,苏马丽去看罗仲南。 罗仲南假装不关己事背脸坐着。 但一张脸红得像烤红薯。 苏马丽敲敲他的肩膀。 罗仲南才发现身后有人,转过头来,脸上更窘迫了。 “娘,我还没有想出来。” 苏马丽在他身边坐下:“你知道娘不是问你这个。你觉得樊家姑娘怎么样?” 罗仲南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她,挺好的。” 苏马丽好像没有说樊自春这个名字,罗仲南便已经自己精准定位了。 苏马丽问:“那你想和她成亲吗?” 罗仲南理智道:“成亲太早了些,娘,你不要总提了,快想想浇地的事。” 好好。 青春期的孩子,一提终身大事就害羞是。 其实她自己也心里扑通扑通的。 谁的恋爱不是一场奇遇呢? 从世界不知哪一处突然遇到一个人,从此这个人就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场邂逅,谁能不心向往之? 继续思考着用山泉水灌溉的事情,一连用金手指突破好几个关键点。 苏马丽越想越兴奋。 罗仲南突然过来说:“娘,我想到了!” 声音把苏马丽吓一激灵:“想到啥了?” “我们可以控制水流路径,地势高处挖,地势低处垒,让山泉水环绕田流。然后再用弯竹将水引到田里,还能控制引入的水量,不必担心过涝。” 罗仲南眸光闪闪,“如果水量足够的话,全村所有的地都可以浇上。” 苏马丽震惊。 罗仲南一个没见过水渠灌溉的人,竟能想到这一步。 但令她有一点想不通的是:“你说能浇灌全村的地,那地势较高处呢?” 罗仲南道:“也一样的,弯竹可以将水从低处取到高处,如果将地高处与低处挖一个通道贯通起来,也能达到和弯竹一样的效果,还解决了水流量过小的问题。” 苏马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虹吸原理吗? 史书记载秦将白起引水灌鄢城,当时水比城低,又隔崇山峻岭。 她之前读到这段时惊叹不绝,想不明白这样的妙计到底是被怎样想出来的。 现在看到如此聪慧的罗仲南就站在她眼前时,她认了。 哪怕她接受过高等教育,见识过科技文明,站在这么多前人的肩膀上。 相比这些人,也依然平庸。 她只能对罗仲南说:“仲南,你真是聪慧。 山泉我以前听老人说过,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如此,咱们的小麦就有救了。” 坐在门前台阶缝制衣裳的江眠眠一听小麦有救了,也露出开心的神色。 苏马丽和罗仲南再一次去找村长。 村长老伴依然坐在院内大枣树下做鞋子。 苏马丽笑盈盈的说:“婶儿,你这鞋子做的真漂亮,村长叔在家吗?” 罗仲南也道:“村长奶奶,我和娘找村长爷有重要事情!” 村长老伴没给苏马丽好脸色。 上次发现藕根那事,苏马丽和罗仲南在她门口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苏马丽根本不想告诉村里。 要不是春生那丫头也发现藕根,罗老头进来说,她都拉着罗仲南回家了。 见功就揽,见利就收,见不利就耍赖。 她打心底里不喜欢罗家这大儿媳。 上次替她说话,不过是秉着公事公办态度罢了。 作为村长老伴,眼睁睁看着被捧上天的罗苏氏被这样攻击而不插嘴,那不是给她家村长掉链子吗? 村长老伴只对着罗仲南和蔼道:“他去县里了,估计过会儿回来,你晚上再来。” 白跑了一趟。 罗仲南路上痴痴开口道:“娘,我想到一个改进方法。如果直接将渠修到田垄上,渠比田高,只要划开一个豁口就能灌溉,如果灌溉够了,就将豁口堵上。比用竹管再汲还要省事。” 苏马丽考虑半晌道:“田垄比田外的土质更松软,承受不了水流冲击,如果想在田垄建渠,必须铺石板。工程量太大,不若等灌溉完了这次再耗时改。” 罗仲南一想是这个道理,便点头。 村长回到家后便开始唉声叹气。 天不下雨。 县里大人叫他们几个村子的村长都去汇报情况。 其他村情况还不如他们寒石村。 听县长大人的意思,他们整个州今年都干旱,朝廷未必能拨的下来赈济粮。 听了这个消息只能让他感觉情况愈发棘手,然而无能为力。 只能愁上添愁。 如果情况真到那一步。 只怕他们不是饿死,就成为流民。 寒石村将不复存在。 他对不起世代在这片土地上耕耘的列祖列宗。 对不起信任他跟随他的一众村民。 他为大家指不出任何一条明朗的前路。 他能做的。 唯一一件事。 就是祈雨。 他焚香沐浴,穿上最正式的衣裳。 叩祖宗,叩天地,叩龙王,叩雷神。 然而可能他的心不够诚,天上云淡淡的。 丝毫没有聚拢成乌云的迹象。 第42章 死老鼠 绝望的看一眼天际。 他打算,明天召集全村人,请上村里的神婆,集体再去求一次雨。 苏马丽和罗仲南推门进到村长家的院子。 村长老伴不等二人开口,绷着脸高喊道:“他爷,有人找你!” 村长恢复平常的模样,从屋里走出来,神色十分淡然。 罗仲南道:“村长爷!我娘发现水源了!村里的麦田有救了!” 村长灰败的眸光突然一亮:“你说啥?麦田有救了?” 村长老伴已经不做鞋子了,天黑看不见针线。 这会儿在洗衣服,搓洗衣服的声音欻欻欻的,一听这话,手里的活儿停了,竖起耳朵来听。 苏马丽道:“一处山泉,离最近的一片田不到二里地,如果能引水灌溉,今年就不愁没粮入仓了。” 村长道:“二里地,如果靠人力去山泉那里拉水浇地的话,村里这么多地浇完,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可那时候麦子过了灌溉期了。” 苏马丽看着自家儿子道:“浇地的事情仲南已经想好了。” 罗仲南便将挖渠灌溉的事情和村长说了一遍。 还在纸地面上用手指画了沟渠位置的示意图,临了,又道:“如果再和挖藕那次一样,全村出动的话,不出三天时间,村里所有田地都能灌溉上了。” 村长激动道:“快带我去看看!” 村长老伴道:“再激动不能等明天!天眼看就黑了,一个妇人一个孩子跟你瞎跑,再给磕碰了!” 村长恋恋不舍道:“啊,那好,那就明天,明天顺道集合上村民,直接就开始干活了。” 村长老伴道:“伯西娘,你就坐着,仲南,你回去,把你哥嫂弟弟叫来,今天晚上就在奶奶这儿吃饭。” 说着就要甩手做饭。 这年代,家里粮食自家吃都不够。 留别人在家吃饭,绝对是在表达极大善意。 苏马丽赶紧道:“不了不了,来时已经安顿上晚饭了。” 村长两口子将苏马丽和罗仲南送出院门去。 “伯西娘,家里有啥需要你叔出面或帮忙的地方,开口啊!” 吃完晚饭,村长便派他家大孙子罗烛明去全村通知第二天吃饱饭,带上铁锹一早去罗家宗祠集合的事。 罗烛明将通知告诉巡逻队,由巡逻队顺道传给各户。 小孩指使了大人,得意洋洋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 一大早上就有人前来井里打水。 罗力亚也挑着木桶来。 村长又叫一大早带着工具集合,想来又得去干一天活儿。 趁着现在打两桶水,省的晚上回去没水做饭,疲惫一身还得受累。 有比他早的人,已经挑着满满的两桶水往家返了。 罗力亚走到水井边,将水桶放下。 今天这井口怎么有些臭? 他打着哈欠,也没留意。 动作熟稔的将木桶拴在绳上投入井中,心不在焉地扭着轱辘。 打好两桶水,挂上扁担,就往家去。 他闻到有些臭。 在空气中隐隐的,一会儿浓一会儿清。 走了有一节路,还是臭。 再走一节还是臭。 臭味像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挥之不去。 他放下水桶,揪着自己的衣服闻。 “力亚,你这是梦游呢?活像我家大黄追自己的尾巴哈哈。” 和他照面去挑水的人打趣道。 “去你大爷!” 罗力亚不客气的回怼。 身上也没有闻到臭味儿,这会儿臭味好像散了。 罗力亚接着挑起水,往家赶去。 突然间他又闻到这股熟悉的臭味。 臭味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的目光落到水桶里。 有一只水桶,里面泡着一只死耗子! 看起来已经泡好几天了,尸体腐烂的厉害。 他赶紧把桶放下。 本能地退了两步。 倒不是怕耗子,夸大了说他连坟都不怕。 只是想到这几天吃的水。 他脑子有些炸了。 “干啥呢力亚?我这跟了你一路,一会儿咬尾巴一会儿发愣的?” 跟在罗力亚身后挑水回来的人赶上他,好奇地扭过头问他。 只见罗力亚脸色苍白,嘴唇发颤。 “有,有,有死耗子。” “在哪儿呢?” 那人顺着罗力亚手指的方向,看向他的木桶。 里面漂浮着一只泡的鼓鼓囊囊的耗子。 “嗷~”那人干呕起来,趔趄的就往路边去,扁担直接从肩上滑下来,一只桶没立住,泼了满地。 “干嘛呢这是?” “本来就缺水,你这还泼一桶。” 后面打水回来的和照面走来打水的人,被罗力亚和横倒在路中央的水桶扁担挡住去路,半是抱怨半是问候道。 “啥味道,怎么这么臭?”有人问。 “不知道么,这味好像有两天了,今天咋这么浓?” 之前打趣罗力亚那人此时打好水赶上来。 他本就心情好走地快,此时看人堆都凑热闹便小跑过来看看啥事。 水桶晃晃荡荡将水撒了一路。 “嘿!我就说力亚这小子不对劲嘛,发生啥了?” “井里,有死耗子。” 罗力亚把话又和众人说了一遍。 这次他冷静多了,没有加手势。 他这一点,犹如戳破一层纱。 众人肉身被定住,脑子乱哄哄。 对上了。 全对上了。 “难怪井口臭味儿,一天比一天浓。“ “难怪我家狗这几天不吃不喝。” “难怪我家小儿子这几天总闹肚子。” 不过这些话他们都没说出口。 有谁先反应过来,第一句开口道: “快去通知大家,水都别吃了!” “可是咱们就一口井,不吃这水吃啥?” “这井水泡过死耗子,再怎么样都不能吃了呀。” “哎,咱们可以去隔壁村借水。” “得了,寒径村比咱们还缺水,井口有人守着每天每人用多少都是定数,能借给咱们村水?再就是远山村,和咱们村一直有过节,水更不可能给咱们了。” “喝了泡尸的水染瘟疫,还是快散了去通知各户。我去找村长。” 众人把水桶里的水倒掉。 罗力亚忍着恶心,将那只鼠尸埋到边上一个旮旯处。 “村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咱们一村的人总不能都被渴死。” 众人嘟嘟囊囊的散去了。 当他们将这消息带回去之后,家里人也瞪大了眼睛。 家里没有余粮。 地里没有庄稼。 天不降雨。 唯一续着他们命的一口井又出了这事。 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死。 想到死亡,冷冰冰的。 或许没有一口棺椁,从此与人间就再无了瓜葛。 她爱的小儿再也长不大了。 她爱的家人再也说不上话了。 她爱的太阳,爱的这片土壤,从此都与她无了瓜葛。 妇人们哭得撕心裂肺,男人们红了眼眶,小孩们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不知所措。 第43章 山泉 谁都没有吃早饭,也没有带铁锹。 急匆匆地赶去罗家祠堂。 他们都想见见村长。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村长大概率也没有办法。 但他们还是想听听主心骨的想法。 村长也来的很早。 早上井里发现死老鼠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了。 且此时他知道大家这会儿都慌了神。 也不卖关子,道:“早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你们不要慌,我原本召集你们来,就是为了水源的事情。” “水源?” “昨天村长叫咱们带上铁锹,难道是要咱们再挖一口井?” “咱们村长真是厉害!我刚刚来的急,现在就回去拿锹去!” 村长无奈道:“你们都安静,听我把话说完。” “让你们拿铁锹,是为了让你们挖渠,用这水源浇地。不过现在你们没了喝的水,那就拉上牛车,把喝的水也一并拉回去。” 众人惊呆了,他们莫不是听错了。 村长让他们挖渠浇地? 那得多少水才够? 不过村长说的,总没错。 人群经过短暂的不可置信之后。 纷纷欢呼起来,沸腾起来。 浇地,那就能收获粮食,收获粮食,那就不用饿死。 不用担忧成为流民,他们就能回到既定的人生道路上,过的很幸福。 所有人,所有感激的话语,汇聚起来,高呼: “村长!村长!村长!!” 若不是不合纲纪,他们真想高呼万岁。 一时间,民心所向。 村长压一下手。 罗烛明让大家安静下来。 村长道:“大家都别谢我,要谢就谢罗苏氏和她的儿子罗仲南,是罗苏氏,再一次救了咱们寒石村的命!你们也先别忙着谢,田里的麦子一刻耽搁不得,你们赶紧回去拿工具!咱们一炷香后再来这里集合。” “等一下!”苏马丽趁村长说完赶紧大喝一声,众人来不及反应,皆看向她。 众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光,作为罗苏氏的苏马丽此时就是他们全村的希望 他们看着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泼妇了 甚至已经不是个人了。 而是直接步入了神明的范畴。 先是找到藕根让他们吃饱肚子 现在,又在他们绝望之际帮忙找到了水源,在他们眼里,苏马丽的形象升华的高大而伟岸。 众人眼巴巴望着,等苏马丽发表一派符合他们心中大神形象的话。 赶紧让他们膜拜! 让他们轰动! 让他们更加振奋,为她长跪! “你们谁家有炮仗,一会儿也带点!”苏马丽一本正经地说。 苏马丽一张嘴,打破了众人所有幻想。 这不,苏马丽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刚给她一点功劳,这妇人是想让他们这就为她庆功? 还用炮仗,这得是想搞多大排场? 她这话说的倒是像根炮仗,轰隆一下把他们心中的崇高形象炸散架了。 哎,不过谁让他们又被人家救了命呢? 谁又不是不知道这罗大婶子,一贯就是个无理取闹的。 这小性子倒也不是不能满足。 大家爱搭不理得应了两句,熙熙攘攘回家拿工具去了。 一炷香后,如约到齐,由苏马丽带领着去了水源处。 众人一路都兴奋极了。 一连走了半个时辰。 还是稀疏平常的山。 苏马丽告诉大家水源处到了。 “水源呢?哪有水?”众人摸不着头脑。 村长也急匆匆过来道:“伯西娘,我这把村里这么多人都叫来了,你可别诓大家伙儿。” 村长此刻心里直打鼓。 他怪自己没有先来看看就贸然把众人领过来。 万一罗苏氏是在骗他,那大家伙儿就白高兴了。 他只能一再告诉自己上次罗苏氏发现了藕根是真的,这次应该不会假。 何况仲南是个好孩子,不会胡来。 苏马丽点头,她指着稀疏平常的山:“水源就在那里。” 众人一看,这不就是普通长草的山坡嘛。 顶多就是像条缝,但这哪里有水了? 是她眼花还是他们眼花? 众人愈发急了。 他们的宝贵时间可不能浪费,得赶紧找水去。 不然眼看这太阳越来越大,非渴死人不可。 “伯西娘,就算你之前给我们找到过藕根,你也不能这么糊弄我们!” “就是就是!”人群附和。 罗伯西等四兄弟安抚着人群。 “真的有,你们耐心走会儿就到了,我们见过那水源。” “咦,这里的土壤真的要湿一些。” 走在前面的人喊。 “嘿,这里竟然有片泽地!从外面还真被挡地死死地看不出来。” “真的?我都忘记泽长什么样子了,快让我看看!”后面的人喊。 但是走在前面的人深蹙着眉头。 因为只见了这片泽,他们没有看见涌动的水源。 终于,他们看到渗水的石壁。 两条水痕潜移默化流入一个拳头大的深水坑。 这不会就是那水源? 他们的心情一言难尽。 水流就这么,这么小。 “哈哈哈,这水小的还不如我流两行泪,用泡尿比都是对尿的侮辱。”钱无赖放声大笑。 众人将目光投向苏马丽,希望她能解释解释。 但她能说什么呢? 不知道哲学家的任务是沉思吗?哪有话唠的。 既然大家不信,那她就只能撸起袖子干大活儿了。 她原本是想等渠先挖好了再放水,但如今大家急需将这山泉当饮用水。 也为服众,那就提前凿大出口。 “大家都站远一点!”苏马丽一声大喝。 樊老头没有动,他双腿打着颤,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樊自春上来拉樊老头:“爷爷,不知道罗大婶子要做什么,咱们也站远些。” 钱无赖更加得意道:“伯西娘,别抖激灵了,看你气的樊老头子都站不住了!哈哈哈!” 罗仲南自打和钱无赖吵过一架后,和他越发不对付:“我娘要是找失败了,你也没水喝,你得意个屁!” 其他人也道:“就是!钱无赖,你咋跟个奸细一样不盼点咱村好呢?” 钱无赖灰头土脸退下舞台。 樊老头子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这是山泉!只要把口子凿大,泉水就涌出来了!” 众人盯着樊老头子看。 他们都是曾经家门口淌过大河,根本不需要,故而没见过山泉水的可怜娃。 樊老头子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边比着手势说到:“那还是我小时候,我爷爷就是这样将马尿似的山泉水弄得瀑布一般大……” 第44章 挖渠 罗伯西搬了块石头过来,放到水渊处。 罗叔东摆好炮仗。 等等,这炮仗不对劲,还真是……爆竹,竹。 苏马丽盯着眼前的爆竹,心中陷入沉思。 她以为,是原身记忆混淆了爆竹和炮仗的概念。 都说是炮仗了,那不得好歹炸一下? 结果呢,爆竹还真是炮仗。 是她傲慢了。 拿出挖野菜的铲子——还好她一直做着偶遇人参的美梦,随身携带吃饭工具。 挖野菜的铲子小而厚,怼一个角在山壁上。 用石头可劲儿从后面锤。 就将铲子霍霍了。 “你们说伯西娘这是干啥呢?”村民站的远远的猜。 “她为啥往那儿立一个炮仗,那炮仗啥时候点?” “她不点我就看得难受,求求了,快点了。” 苏马丽用石头砸铲子,铲子凿石头,发出猛烈的敲击声。 她悄悄从商城买了一个微型炸药贴。 ——来自二十三世纪顶级研发,爆炸自带消声,无硝烟无气味,可替代电钻炸出符合工艺需求的精准孔位,自动垂直,位置可控,再也不用担心[图片][图片]了。 炸坑大小,炸坑形状,炸坑深度,多种配置自由可微控,一锤即炸,一锤定孔,一秒的选择。 这说白了不就是个手电钻吗? 说白了不就是个手钻吗? 那么贵。 足足要价四百文。 骂骂咧咧骂骂咧咧。 趁众人不注意贴在山石上,狠狠一砸。 哗~ 一股山泉奔涌而出。 冲裂本就被凿成内伤的山石,犹如千万条白蟒从山壁冲出。 “娘!”罗季北一喊,苏马丽分神的一瞬间差点被白蟒吞没,吓得她急忙跳开,边跑边喊:“你们都躲远点!” 山泉翻滚白色的巨浪,势不可挡地往山下冲来。 “水啊,伯西娘真的找到水了!” “我们有救啦!庄稼有救啦!”人们热泪盈眶看着这白浪,激动不已。 这是他们该奢求到的磅礴吗? “还愣着干什么,留几个人打水,剩下的人抓紧挖渠!” 村长一声令下。 大家干劲十足都扛起铁锹。 由罗仲南指派哪一段需要挖渠,每指一处,就有一人兴致勃勃地承包任务。 他们都想赶上水流的速度。 当然此刻水并没有流入渠中。 一场红旗下轰轰烈烈的劳动。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 山风还是冷冽的。 村人的水桶都接满了,由罗达一趟趟赶着牛车负责运送回村。 他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子,往牛车前一坐,逍遥巴适。 村里遇到在值的巡逻队。 罗达像口说相声似的,唾沫横飞:“那伯西娘就用个石头在那儿凿,凿啊凿,就在我们觉得没啥希望想走时,只听轰一声,脱了缰的水就疯也一样冲出来,嘿,那水大呀!” 巡逻队的人笑道:“达叔赶惯牲口了,连水都是脱了缰,那咱们村的小麦是不就能得救了?” 罗达激动道:“可不是!这会儿都甩开了膀子挖渠,正干的热火朝天呐!咱们村今年有希望!” 巡逻队的人激动地蹦起来,恨自己不能亲临现场。 临了。 巡逻队有人道:“罗大婶子真是厉害,达叔,你一会儿还回来一趟?” 罗达壮志满怀:“回来!我要把咱们村所有人户的水缸子填满咯!” 那人道:“我家还有几个炮仗,你一会儿都帮忙带去,一定要给罗大婶子好好庆贺庆贺。” 其余人也纷纷附议。 罗达驾着拉满水的牛车扬长而去。 留下一尾水痕。 没有去到现场的老人,孕妇都焦心望着。 见到罗达拉着满满一车的水回来之后,激动红了眼眶。 村里有几个利落的老婆子道:“我老婆子虽干不了地里活儿,做饭还是一把好手!可怜见他们没吃早饭就去挖渠了,可不能到晌午一顿利落饭都吃不上!“ 于是,村里老弱便自动团结分组,集资口粮,配合做着全村的饭。 寒石村一直留有这个习惯。 虽然平常各户管各户,但关键时候都团结的起来。 谁家有大事,男人们搭手一起干活,女人们便搭手一起做饭。 只这么大规模的还是第一次。 挖渠的这边,干活也十分猛力。 人们纷纷都和自己周边的人竞起速来,赢了的得意洋洋,输了的铆起干劲。 不时有人挖完自己分配的地段,又向几个听明白了罗仲南的意思的明白人请示下一段位置。 于是队伍里自动晋升出几个指挥。 挖渠的过程中当然不能一帆风顺。 有的地方地势太凹了,有的地方甚至是断崖,有的地方被凸起的山石挡了路。 水路该怎么走? 沟渠该怎么挖? 村中有几个经验老道的,和年轻有智慧的不时出谋划策。 于是队伍里自动晋升出几个技术人员。 遇到困难不能一堆人干等着看,所以专留几个人狠力量大的,成为困难专克服。 只要技术人员想到解决办法,一开口,他们便不畏艰险毫不质疑拼了劲儿的干。 苏马丽看了看,年纪虽小但作为困难专克服组核心成员的罗叔东,此时正累的脸红脖子粗。 再看罗仲南。 罗仲南作为总设计师,总指挥,总智多星。 倒是不用出蛮力,可此时前前后后跑着,身边总围着人等他解决问题,忙的恨不能分几瓣。 苏马丽去商城里看了看。 不卖分身符,不然可以给罗仲南贴上。 太阳渐渐爬上山岗。 人们挥洒着汗水。 热了,便脱掉上衣,男人们光着膀子,女人们也只剩单衣,袖子被高高撸起。 小孩子们在山泉中打了个滚,一身衣服全湿了。 渴了饿了,就狠狠灌一肚子山泉水。 累了,累,不存在,他们可是在从时间中争夺生命。 麦田还没有喝上水,麦田就如他们的婴孩一样,奄奄一息挣扎在干涸的土壤里,正嗷嗷待哺。 眼见得就差最后一点,就能把甘露送到他们婴孩干涸的嘴中,怎么就能说累? 放空心思,只消干活! 村长皱着眉头,这么多人的午饭怎么解决? 不似挖藕根的那天,往地上一盘腿直接就能吃饱肚子。 也不似往常饿惯了,也不用费大力这般猛干活。 他下意识地看向远处和所有众人一起吭哧吭哧挖水渠的,一点不出众的苏马丽。 她咋不去抓山鸡了? 不不不,他在想什么呢。 这么多张口指望一个妇人去抓几只鸡哪儿成? 第45章 仰望山泉 苏马丽不愁。 她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 能变出随行的馕,随行的锅,随行的糊糊。 到时候一生火一舀水。 上至烤肉下至粟米粥,够这些人吃到饱。 反正她带了一个大背篓。 又没人知道里面放了啥。 只是以原身的性子,她舍得拿出来吗? 要么放只野猪出来? 但人都分散的远,未必能及时赶上来制服。 要么天降大米雨? 虽还得一颗一颗捡。 但,这么多人卖力干活,感动了上苍,老天赏口饭吃,在天赐皇权的时代人们心中也不是不可能。 正好可以拿出她爱的东北大胖米,呜呜,好想念它的味道,q弹软糯,不加配菜都吃着香。 就在苏马丽一边埋头苦干活,一边想着怎么让白米上天的时候。 罗达的牛车赶回来了:“喂!吃饭啦!!” “喂!吃饭啦!” 罗达高喊,山音嘹亮。 啥? 吃饭? 对哦,他们不像铁锹不用吃饭,此刻听罗达一喊,纷纷肚子呱啦呱啦叫起来。 饿的实在受不了了。 “吃饭啦!”罗达的喊声越来越近。 这还不到午时,谁家老人或孕妇这么贴心,竟然这么早就将饭菜送过来了? 着实让他们眼红。 一个个纷纷猜测: “虎子?是你太奶奶给你们送饭来了?” “老田,是不是你家那快生的儿媳送饭来了?” “孟娃,要是你家的,能不能给我吃口?只一小口也好啊,我真的已经饿得快要受不了啦。”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此起彼伏。 而被询问到的几个人,则一脸茫然地摇着头,感觉不该是自家的饭。 “喂!吃饭!”罗达见众人不动,又喊一声。 “谁家吃?!”一个嗓门高的替众人问。 “都有!”罗达喊。 嗯? 都有?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都有!”罗达怕他们没听到又喊了一声。 大家称奇,但只要能吃上饭,谁管这些? 赶紧扔下锄头,就近聚成人堆,罗达驾着牛车给分散的人群送饭。 糙面包子装在马车的木桶里,撒了一路的香。 大家都吃上了野菜藕根包子。 吃的不仅仅是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还有感动。 他们知道这顿饭,意味着把希望真得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咦,这句话耳熟咋听你们以前讲过? 哎呀,赶紧吃堵不上你那嘴。 这么长时间以来,苏马丽这位来自现代世界的穿越者一直在默默地帮助着这个古老的村庄。 然而,她也在不知不觉间考验着这里的村民们。 她想要弄清楚,最原本的,最纯粹的人究竟是怎样的。 这一刻,苏马丽看到了未被资本浸染过的人性,看到了光。 苏马丽总觉得有目光往自己这里扫。 她明白的,现在众人视她为恩人嘛,多看她两眼也是正常。 可是,可是这个目光,几乎是贴在她身上,令她很不自在。 几番确认后,终于才发现这目光来自樊自春。 樊自春是个腼腆姑娘,一发现她抬起头来就把眼眸垂下了。 这是她多次验证过之后确认的。 那姑娘看她做什么? 苏马丽想到媒婆上门那事。 如果樊自春是想要嫁给罗仲南,那目光应该追着罗仲南才是呀粘她干什么? 难不成是想多观察观察她这个未来婆婆? 也是,结婚烦呀,嫁给的不仅仅是丈夫,还有那一大堆子人。 苏马丽替那个时代的女子叹了口气。 炎阳稍降了些火,村人们便迫不及待地起来继续挖渠。 吃饱饭了更有力气,一个个也不嫌累。 也是,不过是挖一上午的水渠,以前不也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举着锄头,弓着腰,在田劳作一整天吗? 要说累,以前比现在还累。 挖水渠的进度比想象中要快。 直至天黑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田边有了水渠。 直至天黑了,野兽要出山林,人们才疲倦不堪地回家。 咦,不是要用炮仗给罗苏氏庆功吗? 忘了忘了,等明天再说,今天已经累成了狗。 之后的两天,人们挖渠,挖明渠,挖暗渠,挖渴乌。 人们坎竹,打通关节,烤竹弯折。 当然也有人在这过程中因自家的地全部已经进入浇灌范围而想要耍滑偷懒。 譬如钱无赖。 可在村民们的道德教诲和武力镇压下只得继续体验劳动的多巴胺。 山泉水一被凿开,山脚的地全被湿了。 水源多珍贵啊。 村民们心疼不已。 挖水库储存。 终于在第三天,泉水被引入渠中。 看着白色的水。 一寸寸,漫湿水渠。 按着既定的轨迹。 姗姗流淌。 所有村民,都在静默地行着注目礼。 近了,近了,他们看到白色的水头,涌着深褐的泥土,不急不缓逼近。 最终,他们眼前便只剩下粼粼波辉。 破碎的千阳,随风荡漾。 村民们一阵欢呼: “我没有看错,是水,我们挖的渠,盛满了水!” “我家麦子有救啦!” “我们明年有收成了,我们不会被饿死了!” 欢悦,蹦跳,狂喜。 人们赶紧把弯竹吸饱水。一头放入水渠,一头放入田中。 水从弯竹里流出,浸润了田地。 干涸的麦田,实在是太渴了,张着口咕咚咕咚地猛喝。 人们一边放弯竹,一边看土壤变湿,比自己喝到水都开心,开心到红了眼眶。 人们仿佛看到,麦子也在喝水。 麦子一喝水,全身都在舒张,麦叶更翠了,麦杆更壮也更高了。 仿佛一瞬间,连所有麦子都看到了希望,喝到水的,没喝到水的,都不再维持往日那副奄黄模样了。 它们精神抖擞,直视太阳。 苏马丽站在山巅,俯览这片苍茫大地。 看水龙,一点点前行,将这个村庄包裹为水城。 水,正从她的手中泄出,不断润泽山头。 山上的树木,久旱逢森,加快了呼吸。 呼吸的暖流,抵达高寒处,化为白雾,凝成云团。 按照罗仲南的想法,沟渠形成一个环流,最终汇合于山泉脚下的水库里。 众人跟随山泉跑了一路,又跟随山泉回来了。 这一日,曾留在家里的老人,孕妇,婴孩,也都出来。 跟着水路。 见证了这一场奇迹,此时全村人都汇聚在山脚下仰望山泉。 第46章 烤鹿肉 苏马丽早已在山下等候。 罗伯西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壮观的景象。 不禁感叹道:“娘,这一幕真是壮观啊!” 江眠眠也是眼眶通红,她噙着泪。 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娘,咱们的麦子有希望啦!” 罗仲南兴奋得手舞足蹈,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激动地喊道:“娘,真的成功了!水渠真的成功了!” 罗叔东兴致勃勃地搓着手,充满干劲地说:“娘,我觉得自己还能干更多的事情呢!我要把水引到咱们家里,以后都不用去挑水了!” 而罗季北则仍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尚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喃喃自语道:“娘,我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其他几人话都正常,罗季北这,是个小孩说出来的吗? 一记脑瓜壳给他敲醒:“你呀,还没闻道呢。“ “闻到什么?有人烤肉了?”罗季北张着鼻子闻。 “哈哈哈,你小子鼻子灵!就是要烤肉啦!” 村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道,“伯西娘,你和仲南有功,多亏你们两,咱村地里今年能收上了哈哈!一来为表示对你们的感谢,二来村里也过了苦哈哈的两年,没正经高兴过。你五叔前几天猎到一头野鹿,今晚上正好拿出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大家都兴奋起来。 只有苏马丽的观注点不一样: “一头野鹿能卖不少钱。” 村长道:“放心,村里亏欠不了他!今晚上都别吃饭啊,空着肚子来罗家祠堂!” 村长说完便兴冲冲地又去通知别人。 罗叔东和罗季北高兴的又蹦又跳。 然而年长的几人却知道,一头野鹿再肥,全村三四百号人,就算每人一小块肉,也是不够分的。 大家也还是都吃了晚饭。 晚上的罗家宗祠,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全村的人口,都聚集在此处,就连巡逻队也加快了轮班,让每个人都能体验一番热闹。 宗祠的大树下点着一堆篝火,篝火里正烤着野鹿。 肉香还没有散发出来。 小孩子们在宗祠外的街上跑跑跳跳,吵吵闹闹玩着追逐游戏。 男人女人们各自聚堆聊天,好不热闹。 见苏马丽一家子来了,便都围上来。 “伯西娘!你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呐,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们大家早就饿死啦!” 一名妇人紧紧地挽住苏马丽的手,眼中满含感激。 “是啊是啊!你救了我们两次命了,这份大恩大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另一位妇人眼中闪着星光诚挚道。 “今晚能有如此热闹,也都是托了你的福!”另另一位妇人笑吟吟的。 “伯西娘呀,你咋把仲南养这么聪明的?哎,我那儿子要能有他一半我就开心了。” “伯西娘养的四个儿子各个都有出息。” “你看那季北虎头虎脑的多招惹疼爱。” “我就喜欢叔东,伯西娘,叔东这孩子是吃啥长大的?这样壮实。” …… 众人七嘴八舌,话题进入苏马丽不擅长的育儿领域,只能搜罗原主记忆,略答一二。 终于等到鹿肉熟了,大家分食鹿肉。 不知谁喊一声:“我们为罗苏氏放炮仗!” 一堆竹节被丢到篝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有人在空阔之处点燃含硝石的烟花。 烟花一飞冲天在天空炸开橙色焰火。 一时之间漆黑的夜空之上满是焰火,全世界都是噼啪的响声。 苏马丽仰着头,想起不知从哪里看过的一句诗: 响竹声遍彻,落闪与星争。 虽然再想不起来诗句的出处,但一时间她觉得贴切至极。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放炮仗。 人群仰视着烟花。 眼底满含幸福,嘴中不断互讲着吉利话。 一连几日。 罗伯西四兄弟便早早起来往田里去。 苏马丽留在家里和江眠眠一起干家务及准备午饭。 这一日,苏马丽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而江眠眠继续缝制衣裳。 婆媳二人不时说笑。 时间过得很慢。 清晨的阳光一点点铺洒在院中,驱散山风的冷。 令苏马丽意想不到的是,罗老太太竟然笑脸盈盈的登门拜访。 罗老太太手里提着六双鞋子。 一进来便笑道:“伯西娘,田里又有活儿干,鞋子不耐穿了。我给你们一人做了一双。” 苏马丽惊了,往年罗老太太一年也要给罗伯西他们几个做两双鞋子。 可从来没有给她做过。 做好的鞋子,也从没经过她的手。 都是兄弟几人穿在脚上,一脸开心的回来道:“娘,看我穿了新鞋子!奶奶给做的!” 而她就是板起脸,把老太太的好心曲解数落一顿。 年年如此。 今年这是怎么了? 这样还让她如何维持人设? 罗老太太挑出一双。 递到苏马丽面前:“这双是给你做的,你穿穿看合适不?” 苏马丽赶紧站起身来,把手在衣服上擦干。 “娘,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倒是没客气。 她脚上的那双鞋子早就想换了。 只是镇上鲜少能遇到卖鞋子的,就算遇到也都是适合男子的尺码。 她倒是买了六双鞋底,但这还没顾得上做呢。 罗老太太也是个爽快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何况这几双鞋子里面也有他二婶三婶的一番心意。” 按照以往,夏季来临前,是该给几个儿孙们做双鞋子。 可去年遭了灾,今年又没收成。 人都可能活不下去,哪有心思做鞋子? 所有人都穿着去年,甚至是前年旧的。 可直到发现了水源。 麦田被浇灌上,这才重新看见希望。 李氏和周氏被罗老太太拧着。 白天去地里转,晚上回来还得点上燃油灯凑在一起加工加点做鞋子。 终于这才赶制了六双。 因为实在是太困了,手上不知被扎了多少窟窿。 带着顶针也没用。 苏马丽换上。 大小贴合,轻盈舒适。 苏马丽惊奇地问:“娘,你咋知道我的尺寸?” 罗老太太得意道:“我老婆子做过的鞋子比你们走的路都多。看一眼都不用量,谁是什么脚,适合什么鞋子就都门清了。” 江眠眠也换好新鞋子。 罗老太太,苏马丽,江眠眠,婆媳三代人,喜洋洋的。 第47章 罗仲南受伤 “罗婶子,不好了!”巡逻队的一位年轻后生急匆匆地跑进来汇报。 三人焦急的等着后文。 但年轻后生显然是跑得太猛了,话又起头的过急,一时间憋红着脸,喘着粗气,嘴里硬是说不出话。 下次传话。该改进一下方法。 捡中间最关键的先说出来,再考虑礼貌和句式。 否则卡在喉咙上,说的和听的的都着急。 苏马丽赶忙给拿了一碗水。 咕噜咕噜喝了口才道:“仲南被寒径村的人打伤了,要带走!” “你说啥?”三人急忙变了脸色。 苏马丽冷静道:“娘,眠眠,你们不要着急上火,在家等着,我过去看看。” 罗老太太急切道:“我孙子遇上这种事,我怎么能等,我也要过去!” 老太太拄着拐棍,走的比苏马丽都快。 一路上,苏马丽从巡逻队那人口中了解到情况。 原是寒径村见大河村发现了水源,并且灌溉了麦田,便十分眼红。 打听到水渠是罗仲南设计的。 便派人前来带罗仲南也去替他们寒径村看看。 可派来的那两人不知怎么想的,话不能好好说,上来就尾随。 见麦田空阔无人,便想敲晕了罗仲南直接掳走。 好在巡逻队的狗 鼻子灵敏发现了异动,正好被他们赶过来,那两人才说出目的。 但不知哪儿来的自信,态度十分蛮横,不长的时间,彪了不少狠话。 苏马丽他们赶过去之后。就见村里巡逻队六七个人。 围着两个外村壮汉。 罗叔东正坐在地上。 抱着昏迷不醒的罗仲南痛哭。 地上是一滩血迹,和一块带血的石头。 苏马丽走过去,检验罗仲南的伤势。 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阳光下鲜红刺目。 罗老太太一见血,就趴在罗仲南身上大哭起来。 “我的仲南呀,被人打成这,天杀的他们这些狗东西,你快醒醒,你快醒来看看奶奶……” 罗叔东一见娘和奶奶,立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罗仲南的伤口虽然吓人,但只是伤及皮肉,再探鼻息也很稳。 苏马丽松了口气。 站起来,正听见两个壮汉对巡逻队说话:“天王老子来了爷们也要把他带走!” 巡逻队里赵大叔正好在,此时道:“你们无端把人打成这样,还想带走!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壮汉道:“等爷们修好了水渠,就踩烂你们全村人的尸体!你们死不足惜!” 苏马丽要发疯。 这个时候,巡逻队的那群人还能忍,那么狗呢?咋不放狗咬死这两人? 赵大叔气的脸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更狠的话出来。 苏马丽上去就飞了两腿到壮汉腿间,只踹歪了,两人不痛不痒,对她嬉皮笑脸话不入耳。 罗叔东见亲娘被欺负,上来就拳打脚踢,可根本撼动不了两人分毫。 一人涅起罗叔东的下巴就把他举起来,苏马丽听到骨骼嘎嚓的一声。 颌骨错位了,壮汉到:“你这小毛娃,也不照照镜子就敢来撒野。” 罗叔东踢腾着双腿,表情痛苦。 苏马丽思索,罗叔东是个力气大的,可在这两人面前,就象只可怜小鸡一样。 看来两人果然是厉害,无怪巡逻队不敢出手。 罗老太太见罗叔东被擒,也不哭了,腿脚凌厉的冲上来。 罗老太太冲上前还没来得及动作,被一脚踹到小腹,整个人飞了出去。 压倒一片麦苗,一口鲜血从她口中猛地吐出。 巡逻队的人冲上去对两人拳打脚踢,然而根本没用。 壮汉得意的笑:“早知道你们这么弱,爷们早走了,还费半天口舌!” 将罗叔东往地上一扔就要走。 阻挡他的巡逻队队员像蚂蚁一样,被他捻断手脚,随意丢在地上。 罗叔东躺在麦苗上,昏迷不醒。 另一壮汉扛起罗仲南,紧跟步伐。 “你们站住!” 苏马丽脸色苍白,她手里举着一个黑漆漆的玩意。 这是她用腰包里几乎所有的钱。 三两半的银子,从商城系统里买的一把枪。 这是一把最简陋最原始的坏枪,走火可能性极大。 打死敌人和干掉自己的概率不分伯仲。 手雷买不起,好枪买不起,冷兵器买来不保会被抢走。 除此之外,苏马丽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 “有趣,你是也想跟我们走吗?” 抱着罗仲南那壮汉不认识眼前的枪,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 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但嘴里说出的话语却是无比的轻佻与下贱。 苏马丽靠着之前打游戏时积攒的经验,瞄准那人的面部,扣动扳机。 砰,后挫力将她震退几步。 手疼。 运气不错,敌人一击毙命。 壮汉和罗仲南同时栽倒在麦田,又压倒一片麦苗。 另一个壮汉见到同伴死了,神情惊恐,脸上神情几经变化,最终阴狠,想找苏马丽拼命。 然而不等他上前拼命,眼中就流露出惊恐。 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剧痛。 苏马丽化作一团嫣红的血肉,当场消散。 再次醒来,她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 死亡前的画面冲击入脑海,她浑身开始颤抖。 “娘,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江眠眠一脸担心得看着她。 苏马丽压住自己开过枪的那只手。 数它抖得最厉害。 不想把焦虑传给江眠眠,强压着内心笑道:“这是老年病,人老了身子就抖。” 江眠眠信了。她信了。“娘,这衣服我来洗,你别太操劳了。” 以前苏马丽从来都是不干家务的。 可是自打被砸破脑袋想通了要好好过日子之后,众人慢慢也就习惯了她多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苏马丽到:“这水冷,你怀着孕不能碰。娘出去散散。” 说罢抹干手上的水渍,苏马丽顺着记忆往罗仲南出事的那片田走去。 罗仲南此时还在地边,远远只能见他猫腰锄地。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那两位壮汉应该要过一会儿,等罗仲南锄到再深一些才动手。 “仲南!” 苏马丽远远高喊。所有在附近田里干活的人都抬头看。 罗仲南听见,放下锄头,颠颠的就往苏马丽方向跑:“娘,你咋来了?” 第48章 罗叔东受伤 苏马丽也往罗仲南方向走,顺便编了个理由:“你奶奶给你送了新鞋子来,让你去试试呢。” 罗仲南等跑过来才道:“奶奶每次做的鞋子都合脚,等我回去再试,我抓紧把田耕完。” 苏马丽笑得一脸和煦:“傻小子,叫你穿新鞋,一定是让你穿上新鞋有别的事要干呢。” 罗仲南问:“去干啥?” 苏马丽推着罗仲南就往家的方向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快和娘走。” 干啥去?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想将罗仲南带离此地,以免悲剧。 走了很久,终于见到村民的房子,苏马丽松了口气。 苏马丽领着罗仲南来到村长家门前,准备向村长报告有外人闯入村子的事情。 当他们走进院子时,发现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影。 苏马丽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喊道:“有人在家吗?” 片刻后,村长家的二儿媳走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小心翼翼地问道:“爹娘都到田里干活去了,罗大婶子,你找爹有什么事儿呀?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转达。” 苏马丽看着眼前的情况,无奈地笑了笑 摆手说:“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既然他们不在,那就算了。” 两人转身走出院子,苏马丽心里还在琢磨着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毕竟,有外人闯入村子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听说两名壮汉是寒径村的,正好和李氏同乡,苏马丽便决定先找李氏打探情况。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去了罗家老宅,罗老太太拿着鞋子从门里出来。 为了以防罗老太太给她笑脸,一会儿不好应对,苏马丽先下嘴为强:“早听人说娘要给送鞋子来,我这不立马领着仲南来了,看看合不合脚。” 明明一句话 明明一句毫无毛病的话。 罗老太太咋感觉像被怼了一样听着不舒服呢? 距离产生美啊,这几天没和这个大儿媳接触,听人夸的她多了,竟然忘了她是这种性情。 鞋子做的后悔。 是哪个嘴大的传出去的? 老太太重新把门推开:“进来试。” 罗仲南肉眼可见的尴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罗老太太不高兴了。 偏苏马丽不是那明眼的。 笑呵呵没事人似的问:“娘,他三婶在不?” “不在!”老太太明显没有好语气。 “是去地里了?”苏马丽是一点听不出来,继续追问道。 “嗯。”老太太不耐烦地从鼻孔里哼出。 “那她是去哪片地了?”苏马丽继续耐心问道。 “不知道!”老太太怒吼。 “那她三叔去了哪片地?”苏马丽换一个人问。 “不知道。”老太太语气逐渐平和。 “那他们大概啥时候走的呀?”苏马丽不死心。 “不知道。”老太太被苏马丽挫平了棱角。 “娘,带我去哪里?”罗仲南换好鞋子,把罗老太太从苏马丽的无限不循环审问中解救出来。 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 “带你去相亲啊。”苏马丽信口胡诌道。 “你三婶是寒径村的,听说那村有不少好姑娘。本想让她帮你引个线,可是她不在家。” 罗仲南无语。 他刚到了地里,就把他叫回来,让他换鞋子相亲。 前几天还说是樊自春呢,现在娘又想让他娶一个寒径村的人。 罗仲南很想抗议两句,但只能庆幸他三婶不在。 谁让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亲娘? 她想一出是一出,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唯命是从。 罗老太太最先不满意道:“寒径村能有什么好姑娘?我看不如村西樊家那丫头,听说前几天还遣媒婆上你们家来了?” 苏马丽道:“是樊自春那丫头啊,我看着也不错。娘,晚上他三婶回来了我再过来哈。” 说完,苏马丽就拉着罗仲南走。 罗老太太无语。 敷衍她呢这是。 心里还惦记着寒径村的姑娘。 等老三媳妇回来了,要提前给她打点打点,他们老罗家可不能再娶一个寒径村的了。 “娘,这又是去哪里?”罗仲南问。 苏马丽道:“看你灰头土脸的,这样去相亲那儿行?回家换身干净衣裳。” 走着走着,路上遇到一个急匆匆的巡逻队员:“罗婶子,你去哪里了!出事了!” 苏马丽一惊,罗仲南好端端就在,怎么还是出事了? 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罗叔东被打伤了!” 罗仲南反应很快:“被谁打伤了?在哪儿?” 巡逻队队员喘着粗气道:“我带你们去!” 说完不顾两人跟不跟的上,跑步冲刺。 等苏马丽和罗仲南赶到之时,就见一个巷尾的角落,罗叔东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还有一条狗的尸体,只是被抛的很远。 苏马丽突然间意识到。 上次。 狗应该也是已经死了,只是她没有看到尸体。 而巡逻队的人之所以没敢轻举妄动,说不准正是见识过了两名壮汉的厉害。 地上淌着血迹,以及一块带血的石头。 村里巡逻队的几人包围着两名壮汉,双方看似剑拔弩张。 苏马丽上前去看罗叔东,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但并无大碍,鼻息还算平稳。 罗仲南看到罗叔东紧紧闭着眼眸,头上的血迹糊了半边脸,殷红了脸下的土壤,气得嘴唇青紫,血管暴起。 苏马丽安抚罗仲南的肩膀,冲他摇头表示不要冲动。 苏马丽站起来,正听见两个壮汉对巡逻队说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爷们也要把他带走!” 巡逻队中的赵大叔道:“你们无端把人打成这样!我们是不会让你把人带走的!” 壮汉道:“那爷们就不客气了,踩烂你们尸体!” 赵大叔道:“那你们村就别想浇上地!就你们这样的态度且等着!” 壮汉道:“只要我们把罗叔东带回去就能浇上!” 赵大叔道:“你带不走他!” 壮汉道:“那就踩烂你的尸体!“ 罗仲南听明白了,这是眼红寒石村的水渠,想掳罗叔东回去给他们村也弄一个呢。 苏马丽还未阻止,罗仲南就已经站出来:“我是罗仲南,水渠是我设想的。你们抓……”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位壮汉从腰间掏出一块石头把罗仲南拍倒。 一股鲜红的血液从罗仲南的头颅喷涌而出。 第49章 俘获 正说着话的罗仲南,瞬间失去了意识。 苏马丽赶紧去扶罗仲南。 然而她到底慢了一步,一位壮汉已经将罗仲南扛到肩上。 “事情闹到这一步,咱们只能突破重围走了!哥,我先闯,你断后!” 巡逻队众人汗颜,他们没有这么厉害,真的没。有这么厉害。 不过人家都叫突破重围了,巡逻队众人只好给面子的拉开把式,再被一只只撂倒,就像被掸下衣服的蚂蚁。 苏马丽站出来,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她已经冷静多了。 冷静的从商城买了两根电击棒。 两壮汉眼前就是一位妇人,手持着两根短棒,就不自量力向他们冲上来。 两人露出猥琐而轻蔑的笑容…… 结果就失去意识了。 苏马丽得意洋洋,然后就对上某个巡逻队队员惊恐的眼神。 一阵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作嫣红的血肉,灰飞烟灭。 苏马丽睁开眼睛。 她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江眠眠一边缝制衣裳,一边和她说:“去年蝗虫一过境,啥都没收上,要是能割几捆麻秆,今年也不至于穿的破烂。今年长势倒是不错,到时候我多织几匹布,咱们还能拿起镇上换点钱。” 苏马丽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上一次她本想问问李氏知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来头。 可试过电击棒之后,她发现根本不必要。 敌人虽然强悍,但非不可战胜。 这次,她要赶在敌人之前动手。 江眠眠发现了她的异常:“娘,突然之间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吓人。” 苏马丽站起身来甩净手上的水:“娘没事,娘出去走走。” 一走,走了大半天。 苏马丽去了罗仲南的田头。 罗仲南正哼着歌用锄头刨地,见了苏马丽高兴道:“娘,你怎么来了?” 苏马丽慈母般的温和:“娘来你们田里逛逛,看看我儿有多能干。” 罗仲南一听很开心,他就喜欢被夸能干,还是被娘夸。 露出小孩子心性道:“娘,我锄地可快,一会儿你就找不到我了。” 苏马丽怜悯地点头,是啊,一会儿就找不到他了,坏人就等那时候伏击呢。 罗仲南耕田,苏马丽在田间四处逛。 一会儿,听到狗吠声,一条狼犬冲着某个地方扑了过去,苏马丽跟着狼犬扑了过去。 一位壮汉顺着狼犬的前进惯性,抓起狼犬的下颚,往前一提,马上便要将之举到头顶。 狼犬一声哀鸣。 苏玛丽花费整整四百文买下了两根电击棍, 毫不犹豫地朝着面前的两个人发起了攻击! 只见她手中的电击棍闪烁着蓝色的电弧,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第一道强电脉冲瞬间释放而出。 两位身强体壮的大汉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刺痛袭来。 他们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原本紧紧抓住狼犬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就在狼犬脱离壮汉掌控的一刹那间,苏玛丽迅速发动了第二次电击。 这次的电击强度相对较弱,但却足以让两位壮汉陷入麻痹状态,他们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而此时,反应过来的狼犬则在两人尸体上欢快蹦迪,伸出长长的舌头似在邀功。 苏马丽一百文将电击棍卖回给商城,尽折三百文。 什么破生意,奸商。 罗仲南和巡逻队的人几乎同时赶到,巡逻队的人一见狗在尸体上蹦迪,这还得了? 赵大叔赶紧斥责:“赤狼,你怎么回事!告诉你不能伤人!” 赤狼只得从二人身体上下来,喉咙发出一声呜咽,神情之中说不出的委屈。 苏马丽心里暗叫不好。 照赵大叔这么亲和的态度,那不得小心翼翼伺候人家醒来,然后赔礼道歉,等着再被人家拿捏? 不行,她必须整点幺蛾子让这两人被严加处理。 罗仲南和罗叔东同时问:“娘,你怎么样?” 苏马丽哇地一声哭了。 这给所有在场人都整不会了。 苏马丽一边哭一边断续道:“我听他们说,要给咱们水沟里下毒,就想上前来制止,没想到,他们要杀我。要不是赤狼,我现在就已经死了!” 赵大叔严肃道:“伯西娘,你说的是真的?” 苏马丽委屈道:“我还撒谎不成?那毒就在毒就放在这个人的袖筒里!” 她故意向众人展示了空手,然后有些胆颤地上前,从壮汉袖筒里掏出一小瓶砒霜。 质地那么好的小瓷瓶,一看就不是来自村户人家的临时起意。好好受审讯! 最好受审一辈子! 赵大叔接过小磁瓶,交给一个年轻白皮小伙儿:“拿去让郝郎中检验成分!” 吩咐完之后便询问起苏马丽有没有受伤之类。 苏马丽皆摇头,只是看样子受了不少惊吓。 临了,苏马丽想起第一次死亡之前,壮汉说的话,转述道:“我还亲耳听见他们说,要踩烂咱们全村人的尸体,说咱们死不足惜。” 这句话成功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如果苏马丽告诉他们,这两人还用砖头拍破罗仲南和罗叔东的脑袋想掳走,还一脚踹飞罗老太太,还把赤犬杀死两次,还把他们巡逻队众人像捻蚂蚁一样弄伤残,他们又该怎样呢? 可惜这些话不能说。 众人都变了脸色,在绑起壮汉的同时,纷纷在壮汉身上踹几脚解恨。 不一会儿,壮汉便浑身衣服脏兮兮破烂不堪了。 郝郎中检测出瓷瓶里的为砒霜。 全村惶恐,此事告知村长。 村长带领第一证人苏马丽,巡逻队第一负责人赵大叔,上衙门击鼓状告。 还有罗叔东等四名巡逻队队员押着两名壮汉,两名壮汉此时醒了,被用蛇皮绳捆着,根本挣不开。 县令大人一见是罗村长,对案子立刻上了心,虽然上心,但也满面愁容。 天不降雨,他手下的七八个村一个比一个不容乐观。 明年,不,不用等到明年,就今年秋,秋天一颗粮食都收不上来,他这个县令也就做到头了。 “启禀大人,有两位外来人意欲给本村水渠投毒,今人证物证皆在,请大人为本村村民做主!” 县令一听什么水渠,直接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者就算有水渠那又如何?干渠也没用。 只秉着按例形式的原则,接下案子。 “宣被告上堂!” 四名巡逻队员押着两名壮汉登堂。 两名壮汉一上来就喊“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第50章 县令到访 “呈上证物!” 小瓷瓶被红绸托盘包着,呈递到县令大人面前。 师爷恭恭敬敬向县令报告:“王大夫已经检验过,这的确是砒霜无疑。” 县令听闻此言,猛地一拍手中的醒木,怒声呵斥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刁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竟然还妄图抵赖狡辩!” 壮汉急忙喊冤,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与委屈:“小民实在是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瓷瓶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县令听闻,堂上一时沉默。 然而,就在这时,苏马丽突然站出来说:“禀告大人,民妇罗苏氏,当时亲耳听到他们商议,事成之后,共同瓜分白银十两!” 那壮汉顿时慌了神,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十两,只有四两而已!” 说罢之后,意识到不对,忙又辩解。 不过,后面的话已经没人再听了,县令只当他们认下。 县令道:“何人指使?速招来!” 壮汉见被提问,连忙说:“是我们村的村长,说只要事成,就给我们兄弟二人四两银子,瓷瓶真的是冤枉啊大人!” 县令大人问:“你们是哪个村的?” 壮汉道:“小民是寒径村人!” 在场人除了苏马丽,一听寒径村,脸色皆震怒。 寒径村那村长表面看对他们和和气气,实则竟派人干这种事! 县令道:“宣寒径村村长!” 军师附耳道:“寒径村村长没在,请来要等明天了。” 县令道:“本案今日至此,关罪犯入大牢等候对证。原告可有提议?” 村长道:“任凭大人发配,但求为小民全村做主。” 在衙役的退堂声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退堂之后,天色已到下午,众人加急回村中。 寒径村村长祸从天降,他想不通,自己不过是派人去寒石村请罗仲南去给他们村看看能不能也挖条水渠,怎么就闹到了县里衙门。 时间流淌的慢,也快。 正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午后,男人们都扛着锄头出门。 突然他们在村里的大道上看到一辆豪华马车疾驰。 只见那车,通体雕纹华盖,流光溢彩; 驾车的马,高大威猛,鬃毛油亮,脖上挂着黄金般的铃铛,每行一步都清脆作响; 驱车的马夫,身上穿的衣服是他们没见过的柔软细腻,颜色明亮,坐在车前威风凛凛。 这不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马车吗?怎么到了他们村里? 这,是看错眼了吗? 然而马车仍在疾驰,停在目瞪口呆的一位村民面前,问了几声,又继续向前驰去。 这位村民立马成了香饽饽,大家都围着他问:“马车里的是谁?和你说什么了?” 他激动道:“是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可真是威风!” 其他人一听,瞬时激动,有的人甚至扔下锄头,就远远跟在马车之后跑,他们就想远远地凑个热闹,看看县令大人长什么样。 村长此时正扛着锄头要出门。 突然听到院门口响声,出来看,便见一辆豪华马车。 这车他见过,县令大人的马车就是长这样的。 正疑惑间,村长一看,真的是县令大人从马车上下来,赶紧放下锄头,向县令行了礼。 县令在他面前站稳:“老罗,你这是闷声做大事啊。” 村长一听蒙了,他不知道县令说的是哪方面,不知道这话是夸还是讽。 多年混迹官场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面上恭敬热情到:“小民不知大人到访,不知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是为何事?” 县令哈哈一笑,“你不用紧张,是寒径村的村长跟我说了你们挖水渠引山泉水灌溉一事。你们前两日就状告到堂上,我竟然昨日才知晓,背后还有这层因果。” 村长赶紧道:“那日的确是小民表述不清。不知寒径村那村长如何处置?” 县令道:“已经问清了,寒径村村长只是派那两人前来请罗仲南为他们村也设计一条引水灌溉方案,因他方式不当应杖责警告,但念在他也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且提出参照方案,算是功过相抵;至于那两人怕是另有人指使挑唆,砒霜之事问不出下落,现已押至知府大理寺审讯了。” 村长一听寒径村村长没有要谋害他们村,顿时高兴起来:“小民和他们村村长共事几十载,就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感谢大人明鉴。请大人进来寒舍喝碗粗茶,再容小民换身体面衣服,免得唐突了大人。” 县令道:“不必那么客气。”行动上却依了他。 师爷跟随县令进了村长家,小斯继续留在马车上。 县令虽然心里着急,他实在是想见见传说中的罗仲南,看看那山泉,但还是得要给村长留些体面的。 他呷着茶,细细打量屋内,感叹民生疾苦。 过一会儿,村长换好衣服,和县令详细讲了发现水源和率领挖渠的事情,自然要带县令去苏马丽家。 村长第一次坐县令的马车。 村长原本觉得拘谨,可县令和蔼可亲,问起寻常之事,都是他能说上的,便越说越兴奋了,不远的路程,眨眼便到。 推开苏马丽家院门时,县令的反应是:这屋子好破。 但院内还算干净整洁,一年轻妇人正坐在门口缝衣服。 村长一进门就高喊:“伯西娘,县令大人来了!伯西媳妇,就你在家吗?” 正在鼓捣手机的苏马丽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什么破手机,没网没信号什么都看不了。 赶紧藏起手机,出来给县令大人行礼。 县令道:“你也不必多礼了。” 苏马丽应下,恭恭敬敬等县令大人进一步指示。 县令道:“本官听说你发现了水源,你儿子罗仲南设计了沟渠浇地,特来看看,不知咱们县其他村子,能否效仿?” 苏马丽一听,忙到:“仲南去了田间没回来,大人不若先去看看水源和沟渠。” 师爷站在县太爷身后问:“他去了哪片地?” 苏马丽答:“民妇家田地分配的散,村中各向皆有一二亩,他去了哪里实在不知。” 县令道:“沟渠来的路上已经见过了,的确是壮观,咱们就先去见见水源。” 第51章 高价买断 四人坐在马车里,县令大人心想,沟渠简单,不就是个沟子吗?随便开挖,但关键是没有水 捋清关键后,他只想问水源怎么找的,一路便询问与此相关。 村长不清楚,便只能等苏马丽解答。 但苏马丽只想从县令这儿给村里薅一些资金,说东说西,就是抓不住句子里的关键意思。 抓不住就是抓不住,师爷怎么提醒都抓不住;村长倒是抓住了,但他见县令听苏马丽说的起兴,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也兴冲冲跟着偏了题。 最终苏马丽凭借一己之力,把话题转到诉苦。 说他们日子如何如何艰苦,日日吃野菜糊糊,村里已经饿死不少人。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水源,他们以为自己今年冬天也就挂在这儿了。 说到动容之处,就连县令和师爷也十分共情。 废话,他们可不就正为此事忧心忡忡吗? 可水源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乡下人到底粗鄙,根本不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 苏马丽和村长又说起全民挖沟渠,一连三天,又饿又累,天气还热,人们怎样怎样辛苦,辛苦也就算了,还遇到重重困难。 县令一听,原来挖个沟渠这么难? 是他想的简单了,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但苏马丽和罗村长又说,人们齐心协力,战胜重重困难,最终化险为夷化不利为有利,听的又热血沸腾。 可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没有,一句不涉及。 县令和师爷总被吊着胃口,总觉得下一句话就会听到关键,可苏马丽和罗村长两人一人一句,跟说书一样,将故事说到环环相扣,波澜起伏,可就是说不到关键点上。 很快,小斯停下马,县令和师爷意犹未尽地从马车下来。 村长也觉得自己还未说过瘾。 只可惜和县令大人侃侃而谈的美好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远远,几人就到了山脚下。 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垒高的大池塘。 池塘尽头是两座山,山间清泉潺潺流出。 有水注入大池塘,不是山泉,山泉绕过池塘直接进了沟渠,远方的水折回来给到池塘里。 县令喜不自禁就往山泉出口去,村长此时已经不拘谨了,一边大喊:“大人,小心泥了鞋子!”一边心疼的跟上去。 山脚下的路很不好走,被水浸的泥泞。 师爷不小心摔了个跟头,他脏了。 村长赶紧转道,和小斯一起扶师爷起来。 县令只管往前冲,丝毫不管身后发生的事情。 入口处实在看不出什么蹊跷。 倒是这几天的浸润下,草长得更茂盛了。 县令尝了一口山泉水,甘甜。 一回过头来看到泥人似的师爷,忍不住笑道:“师爷,要来洗洗不?这水可凉快!” 师爷苦瓜着脸摆手:“老爷,您自个儿受用,我没这福气!” 他此时又热又渴还狼狈,但他实在不敢往前走了,怕再来一跤。 这会儿只盼着太阳能给他烤干身上的泥巴。 县令从山泉处回来,对苏马丽道:“这么隐秘的水源都能被你凿出来,确实厉害,挖渠灌溉开创了咱们县整治干旱的先河,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这样,如若能让其他村也浇上地的话,县里就褒奖你纹银二十两,奖罗仲南纹银十两,寒石村纹银十两。” 村长和苏马丽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是什么天文数字! 县令大人威武,县令大人大方! 赶紧作揖道谢:“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是小民之福!” 苏马丽静下心神,却道:“这些封赏单是针对我们寒石村已有的水渠吗?如果其他村也浇上地,还有其他奖赏吗?” 这也太贪心了? 村长和师爷赶紧给苏马丽使眼色。 然而县令却慷慨道:“如果你为其他村寻到水源,按着每寻到一处,便赏你一两银子如何?” 苏马丽盯着山泉,突然想县令说的水源,会不会也得是这么大?这可是靠她作弊来的,其他哪就能得这样幸运了? 于是眼眸晦暗:“可民妇能找到这么大一处水源全因天地造化和神鬼庇佑,再找也不知运气如何。怕是遇到那种堪堪只够浇灌一二亩地便枯涸的情况也是有的。“ 县令爽快道:“无需担心,倒时不论水源大小皆给你赏赐。” 苏马丽定了心:“既大人如此说,民妇便也无顾虑了。其实寻水之法也非什么秘密。” 苏马丽这样一说,众人惊了,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是用艾草点燃,五里之内观察哪里有烟溢出便是水源了。” 师爷在旁猛扇自己的脸。 他咋就没想起来? 他咋就没想起来?! 县令也恍然大悟哈哈一笑:“罗苏氏果然聪慧!本官说话算话,到时候嘉奖只多不少。只是挖渠的过程,我刚见你们说了遇到不少困难,能否也将解决办法提点一二?到时也论实用奖赏。” 村长将目光投在苏马丽身上,伯西娘,那可是他们村新晋的希望之星啊! 别看平常颠,关键时候还得是人家! 苏马丽谦卑道:“并非民妇故意卖关子想抬高价码,一来实际在现场解决困难的并非民妇,民妇虽然略知大概,说来却无异于纸上谈兵;二来解决困难的关键掌握在少数村民手中,这是他们的安生立命之本,如若大人买断,怕这些人再无前路了。” 村长惊了,什么安身立命之本?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不是种田吗?一辈子就偶尔修一次水渠,怎么就…… 等等, 高啊! 伯西娘这是在给他们铺路呢。 这样作为挖渠的核心技术人员,那不得被高价聘请,好好安置! 村长想想,他那几个儿子,当时没一个在技术组,哎!没那沾好运的福气! 军师很是不耻,她这不就是明摆着抬高价码呢吗? 明明按照县令的意思十两二十两银子就赏赐到头了,可现在物以稀为贵,核心技术人员,那不得好吃好喝招待着? 最后还得封银几十两? 这不得把他家县令腰包给掏空了! 县令问:“这样的村民有多少位?“ 村长和苏马丽对视一眼,再次将话语权让出来,苏马丽不卑不亢道:“二十位。“ 第52章 高价聘用 县令以为她说完了,正要开口,没想到苏马丽非常敬业,继续阐述道:“寒石村的沟渠是罗仲南设计的,他设计的沟渠屡有惊叹之处,大人请看,那边的田地要高出水源不少,可依然能够引水过去灌溉。” “他之下有四位分指挥,反应机敏,记忆过人,能及时传达正确意思;队伍里有五位核心技术成员,遇到特殊处能因地制宜出谋划策;剩下的十位也是难能多得的人才,艰险处非他们出面解决不可。“ 县令笑得儒雅大方,是真的大方:“那就少不得幸苦你说的这几人放一放手里农活,帮忙去各村指点了,田里亏损,本官补偿每人每天十文,另外每处工苏罗仲南领薪三两,其余人总共领薪五两怎样?” 村长算盘拨的噼啪响,这二十人,每个工程能领八两,一个县,少说十五个村,那就得一百二十两; 天哪,一百二十两,还不算田里补贴,村户人家每年收入二三两到头了,这是发大财了呀! 而且指挥和解决艰险处的人才,显然也能包含上他家的三四位! 村长高兴地有些合不拢嘴,赶紧道:“小民替村人谢过大人!” 县令眉开眼笑,这么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这叫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没想到啊,他最头疼的问题,只花一些银子,就能被他辖属的村子解决。 而解决问题的罗苏氏,他和她聊了几句,越发觉得聪明! 这女子要是能取得功名,他敢说不亚于男子,甚至连他都会望尘莫及。 有这样聪明的娘,县令忍不住想见见罗仲南,可左右等不回来人,一天天长大的田地可不等他,不得不急匆匆赶回县里。 村长去通知那二十个人和县令一起去其他村子挖渠的事,收到消息的,整晚激动睡不着觉。 罗仲南和罗叔东也去,家里剩下的人对此二人千叮咛万嘱咐,第二天一早,二人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村子。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一件事李氏绝对能说上话。 那便是,她认识那两个来寒石村的壮汉。 他们是寒径村村长的亲侄儿,一对双胞胎。 小时候因骨骼精奇,被一个和尚看上,带去山上学习武术。 可是随着二人年纪增长,和尚发现,这两人只长个子不长智商,老大的人了还像个七八岁的小童。遂嫌弃,驱逐回家。 这二人回家后,虽然孩子心智,却也懂得傲慢,自持比别人厉害,骄横霸道。 又被寒径村村长看重武艺,带在身侧,越发骄纵。 再说这二人投毒一案。 听说大理寺也无法查明小瓷瓶下落。 看着质地平民买不起,达官贵人又确实无人能与之关联,况且也不好得罪太深仔细追问。 最后只了了判二人斩首之刑,算是结案。 主打一个糊涂解糊涂案,荒唐办荒唐人。 主要是这二人太能吃了,这饥荒年代,那也不能牢狱里把人饿死不是? 那不就少了官家的体面了。 最终换来一声唏嘘, 被二人欺负过的众人则是狠狠松了口气。 罗仲南和罗叔东走后,家中能干活的人就肉眼可见少了。 罗季北再怎么能干,说到底都是一个孩子。 而村里又没有闲人可以雇佣,作为家中唯一的壮年劳动力罗伯西压力非常大。 这样过了数日,看着罗伯西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憔悴,苏马丽终究于心不忍。 鉴于此,苏马丽对自己的论文又有了新的见解。 人类最终不仅仅要获得幸福,更要解放和发展生产力。 这是现实,前辈们早已总结好了,只是她生在那个时代,不曾缺衣少食,一味的只看到了幸福的重要。 然而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真的好难。 苏马丽苦思冥想,思维退回到几千年前,老祖宗发明了犁。 这个村子的村民还在用锄头。 比千年前的文明程度尚且不如。 但是犁需要以牛来配合,她家,嗯嗯 她在脑海里回忆着犁的形状,结构很是繁复,没有牛拉着,人光是举着就费劲。 如果不考虑使用畜牲,而靠人力拉着耕耘的话,就可以将结构做的简化一些,尽可能减小重力。 然后犁的阻力很大,如果将犁设计成空心的,让泥土一直漏下去呢? 苏马丽在纸上画着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抽象雏形,越想越满意,竟然失眠了一夜 说干就干,第二天苏马丽就去镇上找了一趟朱铁匠,朱铁匠倒是知道犁,个别有牛的人家还是会用到。 听苏马丽让把犁的中间部分挖空,朱铁匠十分不解,好心劝道,挖空中心后,犁就会变的非常软,不耐用。 这根本难不倒苏马丽,直接从系统买了小小一片含碳铁,厚度直达四毫米。 说谎不打草稿:“这片铁说是玄铁,应该不必担心硬度问题,你试试能加工不?” 能是能。 只是这么好的材料,不加工成武器加工成个农具,朱铁匠觉得他良心有罪。 “这铁片哪儿来的?”虽然不该问,但朱铁匠遇到这么好的材料,实在没管住自己的嘴。 “我一个远房表弟,也是个铁匠,不过是在省城。” 铁匠有铁,没问题?没问题。 朱铁匠嘴角倒吸口凉气,省城的铁匠,有钱啊,他啥时候能奋斗到省城? 苏马丽不知道,无意之间,她给了朱铁匠一个人生奋斗目标。 空心的犁头做好了,做了两把。 又去韩木匠那里,做了杆和支撑,支撑处还装了个小轮子。 苏马丽带着两把犁回了家, 第二天,罗伯西和罗季北一人扛着一把犁去田里干活儿。 在旁耕地的人勤勤恳恳刨地,抬眼一望,看罗季北像个梭子一样拿着把工具在地里穿的飞快。 好心提醒道:“这土呀得这样老老实实一刨子一刨子松才行,你那样心急是没用的。” 罗季北道:“我没有心急,我耕的已经很深很慢了。” 那人见不听劝,叹了口气:“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哎!谁都哄不了谁!”便继续埋头耕作。 罗季北依然在田中穿梭。 第53章 悟性最高的孩子 晚上回到家 罗伯西欣喜道:“娘,以前我一天只能耕一亩地,今天耕了三亩半,一点不嫌累!” 一旁罗季北也激动道:“我今天也耕了两亩半地!娘,犁太好用了!” 见到儿子们脸上露出的开心,苏马丽也打心底里的高兴。 默默为自己点一个赞。 可是话题很快偏离了她的预设。 罗伯西满脸憧憬道:“照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咱们家里的所有土地都可以耕完啦!” 罗季北心里立即有了点子:“等再过几天,咱家的地耕完了,咱们就去帮其他人家耕田,最起码还能赚一顿饭!” 罗伯西眼中一亮,兴奋道:“好主意!你脑瓜正是灵光!如果我们耕的再快些,就能够赚更多的钱哟!” 罗季北得到夸奖,满是干劲喊道:“大哥,我明天一定争取多翻一倍!!” 听着二人冒进的想法,苏马丽颇为无奈。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资本得以积聚的根源。 扭头看向江眠眠,江眠眠正也一脸担忧。 苏马丽打断他们,给他们泼了一头冷水。 “伯西,季北,娘给你们犁,全是因为仲南和叔东不在,怕你们两人耕地太累,而不是为贪求你们耕快。以后伯西每天耕两亩半,季北每天耕一亩半就够了。不可超过。否则这犁也就无意义了。” 罗季北道:“可是这么少的地,我们花大半天时间就耕完了。” 罗季北还是不解:“娘,为什么不一鼓作气耕完?明明可以节约出大把的时间。” 苏马丽无奈叹气。 只能解释道:“娘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民族,他们有一个传统,便是如果走快了路,就停下来,等一等自己的灵魂。最后他们走了很远,远到世界上所有人都企及不到的位置。你们耕地也是一样,身体能一天耕三亩四亩,可灵魂做不到那么快,久了灵魂就跟丢了。” 罗季北一脸懵:“娘,我没有听懂,灵魂不是只有在死去才会离开身体吗?” 罗伯西却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娘,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做事很赶急的话,那么就只能专注于事情上,可如果做事情时有意放慢速度,就能感触到很多,体验到平常留意不到的美好。第二个状态就是灵魂追赶上身体了是吗?” 苏马丽笑道:“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娘悟性最高的孩子!” 伯西一听,看了眼江眠眠,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哪有在媳妇面前还被称作孩子的。 苏马丽将江眠眠的手拉到罗伯西手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天你们成爷爷奶奶了,也都是娘的孩子。” 罗季北有些失落,大哥是娘最有悟性的孩子,二哥是娘最聪明的孩子,三哥是娘最有力气的孩子,那么他呢?就没有什么特点吗?娘只夸过他眼尖,这微不足道的特点又有什么用呢? 苏马丽没有注意到罗季北的小失落。 饭后聊天至此,苏马丽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隙洒下来。 窗也该补补了。 夏天这样还好,冬天吹进冷风,会冻死人。 啊不对不对,她家刚刚入库白银三十两,后续还非常可期,那还补什么房子?直接盖! 可她再一想想,自己带着任务穿越来。 要替老杜率先在这个时代实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宏伟目标,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想办法让众人都赚点钱? 古代赚钱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朝廷发放;二是经商。 第一种方式有限,根本完成不了任务; 第二种方式,虽然能够迅速带领大家致富,可就如一颗炸弹,一旦点燃,局势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商品交换是资本主义发展的萌芽,但商品交换之下的社会结合也是人类通往个人解放的阶梯。 她如拿着一块崭新的画布,久久不知该如何落笔。 可轮转的日月告诉她,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第二天苏马丽去山上逛了一圈,此时山上一片苍翠,青杏小,山桃小,树上能结的果子都小。 真是凄凄翠翠一大片,上苍没有给她一条生财路。 没有路,那就创造一条路。 似不经意间在山上洒上石花籽,秋天就能收获。 这样大家到了冬天就能吃到凉飕飕的冰粉了,主打一个雪上加霜,好不畅快。 广告词就是:胃里冷,就不觉得心冷了。 卖的就是暗黑温情。 想着想着,发现高高一棵树,苍翠,隐隐能看见叶子间,翠的发紫,紫的发黑,黑的发亮,这是!桑葚! 有桑葚好! 想到桑葚,就能想到紫红的桑葚。 就能在鲁迅先生出生之前致敬他写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了。 但是一颗桑葚并无特色,它的实用价值要远超他的商品价值。 那就把它做成饼干卖出去。 苏马丽摘了些桑葚。 下山了。 下山就到了村里,到了村里就可以搞活儿了。 苏马丽不知从哪里捡来两片铁板,敲起来锃锃作响,虽没有锣鼓喧天派头大,但吵得人鼓膜疼。 苏马丽专找屋舍密集处,自己耳朵里堵上耳塞,不要命地敲铁板。 苏马丽道:“大家快出来,出来看看!” 被尖锐声音刺痛耳膜的居民出来,道:“伯西娘,你这是做什么?” 因着她在众人心里的光辉地位,她的号召力还是很强。 (因着铁板碰撞的尖锐声响,她的号召力还是很强) 在家的妇孺们三三两两出来,逐渐在苏马丽身侧形成了一个人圈。 苏马丽此时站在人群中央,手里的铁板已经不敲了。 “我要开始收鸡蛋啦!两文一个越新鲜越好!” 人群沸腾了,他们费劲把鸡蛋拉去镇上卖,一斤八只蛋,才卖十二文钱。 这其中一路辛劳,还有路上的磕损都需要自己承担,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伯西娘,你收这么多鸡蛋做什么?” “伯西娘,你家是不是想孵鸡仔?我家母鸡刚好要孵,你想要多少只?” “伯西娘,你给开的价咋这么高?” 人群的问题一个抛一个。 苏马丽喊:“你们疑惑太多啦!但是请记住,你们绝对吃不了亏!” 第54章 作饼干 吃不了亏? 好像的确吃不了亏。 众人正懵圈之际,苏马丽又喊:“你们谁家有奶牛或奶羊?一碗鲜奶三文钱!送到我们家来!” 这下人们开始摇头了。 这年头人都刚刚不饿死,牲畜还哪能产奶? 行,饼干不加奶本身就好吃,加了奶就不是饼干了。 苏马丽从背篓里举出一颗黑紫色、亮晶晶的桑葚,大声喊道:“这个东西叫桑葚!送到我家一碗两文钱!” 一听这话,周围人纷纷笑了:“嗨,桑葚,这玩意儿到处都是,我们认识!” 有位妇人道:“我家屋后栽了两棵呢!” 又有人道:“西边山上常见,让孩子他爹干活时顺便摘一些回来就成,还收什么钱!” 苏马丽脸上笑意更浓:“反正一碗两文,童叟无欺,到时候大家火儿送过来哈!” 话说至此,苏马丽潇洒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群喧闹的人继续议论纷纷。 妇人们从前往后捋清思路: “我家正好攒足了二十颗鸡蛋,我这就给伯西娘送去。” “哎,后悔死了,我家的昨天特地让人带到镇上卖了。” “不知道伯西娘过几天还收不?” “我家有颗蛋是早上才捡的,我赶紧给伯西娘送过去!” “我去屋后摘桑葚!” 一时间,妇人们各自回去忙碌。 苏马丽回到家后,登门来送鸡蛋和桑葚的人开始接踵而至。 妇人们手上提着篮子。 篮子里面装满了鸡蛋和桑葚。 苏马丽将鸡蛋和桑葚轻点好,毫不含糊地将铜板给到妇人们手中。 江眠眠看着这一切,铜板似乎不要钱似的,换了些没用的鸡蛋和桑葚。 眼看妇人们络绎不绝,江眠眠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娘,家里买这么多鸡蛋和桑葚做什么呢?我们也吃不完啊。” 苏马丽道:“娘想到一种吃食,做出了,拿到镇上去卖。” 江眠眠一听这是要开始赚钱,立即干劲十足:“娘,需要我做什么?” “你去把这几颗鸡蛋打了。” 江眠眠找一个碗出来开始打鸡蛋。 然后她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苏马丽正拿出家里的油罐,把油不要钱似的往麦粉里浇! 面都是水和的,谁见过用油和面? 紧接着,她有看到另一幕不可忍的事情:苏马丽端起糖罐,一勺一勺往面粉里加! 谁家舍得一次用这么多的糖? 看着苏马丽仍然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江眠眠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一勺勺挖出去。 江眠眠忍不住再问:“娘,你放这么多油和糖做什么?” 苏马丽道:“这样做出来之后,就又酥又脆又甜了。来,把你打好的鸡蛋倒进来。” 鸡蛋液一进去,苏马丽就开始麻利地和面,先是用筷子搅拌,搅拌的飞快,然后开始双手揉,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利落。 不时有人送鸡蛋过来,苏马丽先还亲自清点,再后来见妇人们都是第二三次来送,都已熟悉流程,便将一把铜板放在院子台阶上,让自己把鸡蛋留下,铜板收走,整个过程十分快捷。 那些妇人们十分自觉。 “伯西娘,六颗鸡蛋,十二个铜板我拿走了! “伯西娘,桑葚明天就能送来!” 苏马丽只需偶尔答两句话,手上的活儿根本不用停。 江眠眠先还有些担忧,但渐渐被苏马丽感染,内心也就变得坦然了。 苏马丽和面,江眠眠将桑葚小心剥成颗粒。 过一会儿,苏马丽将面片擀薄,就将桑葚铺在两张薄片之间。拿出原身珍藏舍不得用的小瓷杯,将饼干压成一个个圆。然后就是江眠眠拿着一根削尖的小竹签,在饼干上戳孔。 苏马丽生火,穿来这几天,她已经能将灶火控制的炉火纯青了,她这锅,就是去煮太上老君的丹药都毫无问题,小小饼干,根本不在话下。 傲慢的下场就是失败。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好在前面本来就是实验,锅里放的饼干不多。 千奇百怪的失败法。 要么没有熟,要么烤焦了,要么既烤焦又没熟。 江眠眠善于从黑暗中发现光:“娘,虽然做失败了,但是味道不错。比以前吃过甜品铺子卖的还香呢。“ 一股鸡血成功注入,让本来有些颓丧的苏马丽再次昂扬起了斗志:”是嘛?再来!“ 继续添柴,继续调火,江眠眠负责把饼干放入锅里,盖上锅盖。 直到太阳西倾,罗伯西和罗季北快要回来了,苏马丽从灶火口抬起脸来:“这是最后一次了,做完这锅,,不论成败,咱们都去做饭。“ 江眠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娘,你一会儿去洗洗脸。” 脸上有点炭黑并不可笑,主要是苏马丽的脸上,一左一右两条黑手印,活像只猫。 见江眠眠笑了,苏马丽猜出来自己脸上有黑,便也笑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锅的饼干终于算是成功了。 桑葚酸甜,饼干酥脆。 吃到嘴里,能尝到深山的朝霞,能尝到农家的烟火。 晚饭煮了粟米粥,包了荞麦饺子。 爆油炒过的藕根野蘑菇馅,包在饺子里十分的香。 还是从上次妇人们送过来的食物中学会的。 罗伯西和罗季北从田里回来,苏马丽问起二人感受。 罗伯西元气满满,对于放慢速度耕地十分享受。 可罗季北就不一样了,他看起来异常焦虑。 罗季北皱着眉头:“娘,我明明可以耕的很快,可总要特意放慢速度,这让我很不自在。” 好好,一个人一个性格,以前觉得罗仲南和罗叔东是一双对照组,现在把罗季北和罗伯西放到一起,他俩也迥然一双对照组。 苏马丽道:“行,那你以后每天耕完地就回来,回来了给你安排其他活儿。” 罗季北终于眉开眼笑了。 看到罗伯西神情有些犯愁,苏马丽道:“伯西,你这弟弟是个卷的,别被他影响,还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行了。” 众人不解,什么叫卷的? “就是以前有个卖大饼的,一张大饼两文钱,里面如果加咸菜就再加一文钱。卖饼人会把咸菜摊到饼里,把饼卷起来。后来只买大饼不加咸菜的人,看到别人买的饼是卷起来的,也要求卖大饼的人,把他买的饼也卷起来,然后回到家后再展开,就着自家的菜吃。” 第55章 卷王 众人细细品着这个故事。 趁着大家都没回过来味儿,苏马丽将失败的饼干端到餐桌上,之前烤焦的已经没办法了,但是之前泛生的重新入了锅烤熟,便可以吃了。 饼干立马盖过了故事的风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罗季北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哇!这是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脆!” 然后就把整块饼干塞到嘴里咀嚼。 罗罗伯西也跟着尝了一口,评价道::“入口甜香,松脆,吃到后面还能品出酸甜的桑葚,口感很好,就是有些苦了。” 众人瞧瞧他手上那块烤成焦褐色的饼干,纷纷道:“你那片焦了,换一片。” 罗伯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饼干,然后听话地换了一片。 他轻轻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赞叹道:“比甜品铺子卖的好吃。” 一边嚼,一边又有些遗憾道:“要是能和刚刚那片一样脆就好了。” 苏马丽把成品端上来:“你们刚刚吃的都是失败品,再尝尝这个如何?” 罗季北赶紧抓起一块吃到嘴里:“嗯,这个更好吃!” 江眠眠也吃了一块:“嗯,的确是好吃。” 话音刚落,罗季北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个更好吃!” 江眠眠也跟着吃了一块,细细品味之后,赞同地说:“嗯,的确是好吃。”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罗伯西吃完手上的,不紧不慢从成品中拿了一块,品鉴道:“嗯,对,我想象中它最理想的味道就是这样!没错!” 苏马丽道:“它叫桑葚饼干,你们说如果拿去镇上卖的话会有销路吗?” 罗季北眼睛亮晶晶的,手口并用:“娘,甜点铺子用好看的油纸包着,这么小小一包就得卖二十几文,咱们这个比甜品铺子的好吃,一定比他们能赚钱呢。” 罗伯西思索道:“可甜品只有有钱人消费的起,咱们连铺子都没有,怕是不好卖。” 罗季北道:“就放到甜品铺子卖,让人先尝后买,饼干这么好吃,咱们定价高些也一定会有人买。” 苏马丽摇头道:“镇上能买得起甜品的人家到底不多,咱们想要赚钱还得另拓思路才行。” 罗伯西和罗季北沉思不语了。 有意无意的大家嘴里嚼着饼干,手上根本停不下来。 苏马丽道:“咱们不定甜品的价。油和糖最能饱腹,小孩子也爱吃,咱们定价一文两块,两文五块,该是能卖出去。” 罗季北皱着眉道:“可是娘,一文两块,也太便宜了?” 苏马丽道:“就算这样,咱们卖一趟也能赚不少钱呢,我给你算算。” 苏马丽一通说,众人心底算盘猛敲,最终全家异口同声道:“这也太赚了!” 罗季北道:“娘,那咱们明天拿到镇上去卖!” 还卖个屁,装饼干的盘子都要空了。 晚饭被端上桌。 苏马丽喊一声:“赶紧吃饭,吃完饭趁着天没黑透去屋后弄些泥巴来,用上次垒灶台剩的泥砖在灶火旁边重新再垒个灶专门做饼干。” 众人一听,高兴起来,吃饭变得狼吞虎咽。饭吃快了,自然就会变得香。 弄了泥巴回来,灶刚打了一半,天就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也是到了要睡觉的时间。 已经掌握对了火候,第二天做起来就快了许多。昨天送来好多鸡蛋和桑葚还没有用。苏马丽这次又和了许多面。 江眠眠昨天看着油和糖心疼,今天苏马丽用了更多的油和糖,江眠眠反而不心疼了,账算明白了,这么些原料,能出很多饼干,稳赚不亏。 两人专心做饼干。 一上午,烤出十几锅饼干。古人的锅大,和的面都烤完了。 吃过午饭之后苏马丽本想独自拿到镇上去卖,可罗季北说:“娘,我跟你去。” 苏马丽讶异:“你的两亩地耕完了?” 罗季北得意点头:“当然,我专门就想着一上午耕完,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就不去了。” 苏马丽生怕罗伯西被影响:“伯西,你还按自己的节奏来就行。” 罗伯西若有所思:“可是家里的活儿总不能都让季北帮。” 苏马丽道:“家里本来就没有活儿,就那几十亩田地。这不,你这个弟弟是闲不下来的性子,活儿都是给他找的。你要跟他抢,抢完他干不上了又得急,一急还不知又得再找多少活儿出来。” 话说完,一家子人都笑了。 人们明白过来了大饼加咸菜后率先卷起来的寓意,从此罗季北获封卷王。 俗话说乐极生悲,一家人高高兴兴,此时不免想到缺了罗仲南和罗叔东。 他们二人跟随县令去协助各村挖渠,已经走几天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众人皆有些担心。 饼干放到竹篮里,苏马丽和罗季北一人提一筐,去找罗达坐牛车。 罗达此时还没去地里,他是这几天村民耕地热火朝天时节顶闲的闲人。 他家有老牛,老牛犁地很快,他轻轻松松地,只要太阳一热就从地里回来,下午降温明显了再去地里。比别人都闲。就算如此,一天也能耕下来三亩地。 老牛拖着曲辕犁,比苏马丽设计的手动犁耕地快多了。 只是人能耕行,牛却得让它歇着,不能让牛太累。 罗达家里人口少,地也少,有人搭车,便不去地里,改去镇上,只是这几天农忙,去镇上的人也少。 他的牛就拴在院子背阴处,牛车卸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达叔!”罗季北一进院子里就喊。 罗达从屋里出来,看见罗季北和苏马丽,道:“这是要去镇上?” 苏马丽笑着点头。 罗达又去屋里,重新出来已经收拾妥当,麻利地牵过老牛,套上车辕。“坐上,走!” 苏马丽掏出两文钱递给罗达,罗达道:“伯西娘,你救过咱们全村的命,我哪儿能收你钱!” 苏马丽把钱硬塞给他:“你跑一趟,本来就是为赚钱的,哪能再让你亏。” 坐上牛车后,人其实很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聊起今年的收成,聊起县里的水渠,苏马丽也聊起自己的生意,罗季北取了一块饼干给罗达尝,罗达尝后夸赞不绝。 牛车很快到了白云镇,镇上还是一样的,死气沉沉。 第56章 桑葚酥饼 苏马丽挨着一个卖虾须糖的,放下竹篮。 他那虾须糖只有小孩拳头大小,形状有些像后世的,是由缕缕糖丝缠绕裹成的,但糖丝又不似那般绵软蓬松,而是像冰糖葫芦上那层糖浆一般,质地坚硬,色泽通透。 “虾须糖嘞!甜甜的虾须糖!” 罗季北咽了口口水:“娘,一会儿咱们赚了钱,能给我买根虾须糖吗?” 苏马丽道:“当然可以。你先在这儿看着摊子,娘去买几张油纸,一会儿给顾客包饼干用。” 罗季北道:“没问题!娘,你去。” 苏马丽走到一间杂货铺,杂货铺凄凄凉凉的,掌柜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苏马丽看到油纸,便问:“掌柜,这个多少钱?” 那掌柜被吓了一个激灵:“啊,你说油纸,每平五文。” 苏马丽又问:“店里可以给裁剪吗?” 掌柜没好气道:“剪刀十六文。” 算了下,一文钱还没赚到,就得亏进去至少二十一文。还是商城卖的便宜,一文钱就能买十张,方方正正的,就如绢帕一样大小,上面还印着花纹。 经过几次的购买,苏马丽算是彻底明白了,古代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每得来一件物资都十分不易,所以理所当然卖的也就很贵了。 苏马丽出了店铺,掌柜又开始打盹。 他在想,自己总这样错过生意,虽然每单也就几文钱的小买卖,可奈何他已经连续好久没有进账了。这样下去能行吗? 苏马丽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油纸走回摊位。 罗季北已经张罗开了:“桑葚饼干咯!好吃又营养的饼干!一文两块的饼干!” 苏马丽原本还想让大家先试吃再购买,可路上根本就没有人。 路过的人苦着脸,对他们的饼干丝毫不感兴趣。 最后还是旁边卖虾须糖的首先和他们搭话:“饼干是啥?饼我知道,干我也大概听得懂,可合在一起我咋就不明白了?” 苏马丽道:“就是,”她努力想古代的词汇,原身几乎没有见识过古代的甜点。“就是和桃酥差不多,但是比桃酥要薄,要脆一些。” 卖虾须糖的道:“我听你们喊一文两个,正好我的虾须糖一文一根,我可以换两块尝尝吗?” 罗季北早就想吃虾须糖了,不待苏马丽开口,罗季北眼睛就亮了,问道:“娘,可以吗?” 苏马丽见了他这副模样,只好宠溺地点点头,她现在就是个慈母。 罗季北问:“那我可以换两根吗?” 苏马丽依然道:“可以。” 罗季北马上道:“好嘞!小哥哥,我们家的饼干一文两片,两文五片,我跟你换两根可以吗?你只赚不亏。” 卖虾须糖的想一想,最终同意。 罗季北用苏马丽带来的油纸麻利的包了五块饼干出来,和那人换两根虾须糖。罗季北将一支虾须糖递到苏马丽手上:“娘,我给你也换了一只。” 苏马丽接过。罗季北这孩子,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有心的。 卖虾须糖那人吃过饼干后,目光放喜:“好吃!” 罗季北舔一口虾须糖,也道好吃。两人一阵商业互吹,可除了彼此互相开张一单外,再无生意上门。 苏马丽吃着虾须糖,若有所思,最终决定,给饼干改了个名字,叫酥饼。 又给买虾须糖的那人包了几块饼干,不,是几块酥饼致谢。 苏马丽和罗季北一人一声喊起来:“桑葚酥饼咯!好吃又营养的酥饼!一文两块的酥饼!” 这一喊,就令往来的客人有了食欲,纷纷回头侧面,想看看酥饼的模样。 终于,有一对母子停在苏马丽摊位前,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拉着妇人:“娘,我想吃酥饼,听起来好好吃。” 罗季北道:“我娘做的酥饼,可香啦,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小男孩拽着妇人的衣袖开始撒娇:“娘,就给我买两块尝尝。” 罗季北道:“一文两块,两文五块,婶子,你要吗?” 妇人被孩子吵得实在没办法,拿出一文:“买两块。” 罗季北麻利地取油纸包了两块,交给妇人。 苏马丽见罗季北生意做的有模有样,便夸道:“季北,干得不错!” 罗季北得意地嘿嘿笑着。 小孩吃着酥饼高兴地蹦蹦跳跳:“娘,真的很好吃,你也尝尝!” 妇人道:“娘不吃,宝儿吃。” 小孩跟着妇人一路走远,卖虾须糖的人羡慕极了,他的生意依然无人问津。 罗季北喊起来:“桑葚酥饼咯!好吃又营养的酥饼!一文两块的酥饼!” 卖虾须糖的也喊起来:““虾须糖嘞!又甜又香的虾须糖!” 两人这样一喊,倒是烘托得这凄凉的街上有些热闹,纷纷引得行人侧目,只是再无人停下购买。 苏马丽看看天色道:“你自己卖着,娘先去采买些东西,咱们晚上好回家。” 罗季北自信满满道:“娘去,这里有我能行!” 说完,罗季北又放声吆喝起来:“桑葚酥饼咯!好吃又营养的酥饼!一文两块的酥饼!” 吆喝声渐行渐远,苏马丽走入糖店,买了些糖,又去粮店买了些麦粉。 又去了朱铁匠铺上,她要弄一个专门适合烤饼干的,平底,但是很大的锅。最终店里的锅实在挑不下,便选中一块铁皮,让朱铁匠打造成一个扁长的铁盒作为锅, 又去韩木匠那里,为扁长的锅,配了一个锅盖。 一路逛下来,苏马丽又去肉铺打算买些肉,但是古代,这么炎热的天气,肉根本放不了一天,一过中午,现杀的猪肉就卖完了,卖不完的也被卖家自己带回去做饭了。 苏马丽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一只母鸡,活的,又去系统买了一只兔子,买兔子送笼子,把鸡和兔圈在一个笼子里,就可以开始做游戏了。 买完这些,苏马丽提着满手的东西回到铺位,罗季北还吆喝,不过换作了愁苦着眉头的一副表情。 见到苏马丽,罗季北沮丧道:“娘,我一块都没卖出去。” 第57章 全天底下最好的娘 苏马丽安慰道:“没关系,反正酥饼耐放,明天再拿出来卖就是了。快把摊位收了。” 罗季北这才放弃最后一丝挣扎,垂头丧气把摊位收了。 一边收还一边嘟囔:“可是明天情况也不见得会好。“ 苏马丽也叹了口气,她原本想着,酥饼卖完,就把东西放在篮子里,可现在,篮子里的饼干满满当当的。 罗季北这才开始留意苏马丽手里拿的东西,问:“娘,这个大铁盒是做什么的?” 苏马丽道:“以后专门用这个做酥饼。” 罗季北又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才看向鸡笼,问:“娘,你买了母鸡,以后咱们家就能不用收别人家的鸡蛋了。” 看着罗季北一脸懂事的模样,苏马丽实在说不出:“这只鸡不是生蛋的。是用来吃的。”这话 只能转了下鸡笼:“我给你买了只小兔子。” 那只小兔子太小了,被母鸡一挡根本看不见。 罗季北一见兔子兴奋起来:“哇,兔子!娘,这只兔子这么小,不会是买来吃的?” 苏马丽笑道:“给你买的,以后它就是你的宠物了。” 她还记得,之前罗季北曾逮到一只野兔,被她炖了后哭得伤心。 她原本以为是小孩子受了欺负,委屈想哭,可她后来得知罗季北将兔骨头和兔皮拾起来埋了,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罗季北是想要养大那只兔子。 罗季北脸上哪里还有卖不出东西后的忧愁?换上的全是欣喜。 不住与苏马丽道:“娘,你真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娘!” 走到镇口,令苏马丽没想到的是,罗达还在那里等,牛车拴在一棵树上。 苏马丽不好意思道:“哎呀,他达叔,你咋还在这里等呢!” 罗达从树上结下绳索,正了方向:“知道你们还得回村,生意做的怎么样?” 这一问,罗季北脸立马又沉下来,苏马丽叹了口气道:“不好卖,明天换个地方再试试。” 一边说着,一边从腰包里掏出马车钱,一共掏出来五六文:“他达叔,让你等了这么久,这钱聊表谢意,你都收下。” 罗达却只捡走两文,其余的这么都不肯要了:“咱们都是同一个村的,应该的。” 回到家后,罗伯西已经从田里归来了,正在垒灶台。 饭已经做好,放在锅里保温。 苏马丽和罗季北一推院门走进,罗伯西和江眠眠便问:“娘,卖的怎么样?” 苏马丽摇头道:“明天再去试试。” 江眠眠惆怅道:“今天又收下二十几颗鸡蛋,三石的桑葚。” 苏马丽安抚道:“你别愁,一来卖不了的话东西咱们留着自己吃,不亏;二来县里许诺下要赏不少钱,咱们赶紧把腰包里的旧钱花出去才好迎新钱进来。今天就给大家加餐,娘一会儿就去给你们做个桑葚炒鸡蛋。” 桑葚炒鸡蛋?!江眠眠表示闻所未闻。 这边苏马丽又找上罗伯西,只见她拿出自己的长形锅就让罗伯西装到灶上去。 长形的锅?!罗伯西表示没见过,但也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它装上去。 罗季北是家里最兴奋的。 他逗弄着笼子,一会儿看看里面的鸡,一会儿看看里面的兔。 问:如果合家上下只有这么一个笼子,如何把鸡兔分开呢? 苏马丽去做桑葚炒鸡蛋,越炒越汗颜,越汗颜越要坚持下去。 赵嫂子抱着一只小狗过来:“伯西娘!前几天你不是想寻只狗吗?这是托我娘家兄弟给寻到的,真宗的狼犬,这只就给你家了。” 苏马丽道:“这这么成呢,现在一只狗多难寻,先紧着你们家。” 赵嫂子道:“两只呢,我家已经留了一只,欸呦,伯西娘,你这是炒啥呢?锅绣了不是?咋颜色黑成这样?” 苏马丽尴尬:“没胡,我这里面放了桑葚,眠眠,你去给你王婶拿十个铜板。” 赵嫂子道:“不用不用,他们这狗呀本来就是要扔的,问我也没要钱,我哪儿能占这便宜,不要不要,我走了。” 赵嫂子见江眠眠把钱拿来,既不想要,又怕推脱的话伤了孕妇,吓得赶紧跑了。 罗季北一见小狗崽就不烦心鸡兔同笼了,跑过去抱小狗。 今天不知走了什么好运气,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小动物。 苏马丽将桑葚炒鸡蛋稍加一点盐出锅,喊道:“你们把手洗了吃饭。” 罗伯西和罗季北洗干净手,配合着江眠眠拿出碗筷,端出锅里的热饭。 一家人又到了温馨的晚餐时节。 众人看到那盘紫色的桑葚炒鸡蛋,隐隐间总觉得这是一道黑暗料理。 但是娘的手艺什么时候让他们失望过? 罗季北夹了第一筷子,一吃,顿时眼睛一亮:“哇,居然这么好吃!” 罗伯西和江眠眠也夹了一筷子,表情从品鉴变成享用。 苏马丽见他们表情不似作假,终于抱定誓死的决心,吃了小小一口,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果然是好吃啊! 她不愧是具有金手指的女主,这就发明了西红柿炒鸡蛋的另外版本。 风味十分独到。 桑葚炒熟后甜味更胜,不似西红柿的酸,代之以浓厚醇香,再加一股草木清香,和鸡蛋一搭配,家人们,别看卖相不好,这味道真的是很绝! 苏马丽正沉浸在浓郁的自豪感之中,猝不及防: 罗伯西突然道:“娘,你手艺这么好,我们以前都没发现。” 罗季北也说:“是啊娘,你以前都没给我们做过吃的。” 不好!苏马丽感觉到了死亡预警。 这时候追忆什么往昔!那时候她还没穿来呢怎么给他们做饭! 苏马丽口气苍凉满含叹息道:“没分家的时候,你们奶奶和二婶做饭,轮不到娘;后来分家了,眠眠也嫁了进来,家里就一直由眠眠操持着。现在,娘想通了,咱们要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再加上眠眠月份也越来越大,不能太累着,娘就又开始做饭了。其实娘在嫁给你们爹之前,苏家的饭一直都是娘和你们几个姨做的。” 第58章 畅销 众人听此,各自沉默,各怀一份沧凉心思,各自化为唏嘘。 众人吃饭之时,小狗一直在餐桌下围着众人绕,小眼儿亮晶晶的水汪汪的。 罗季北最心软,道:“我去给它盛一点粥!” 说着跑走,再跑回来后,手中多了一只碗,刚从碗柜里取的碗。 罢了,反正这碗也都是缺口碗,是该换了,只别把小狗的再混了给人用就是了。苏马丽想。 罗季北从锅里舀了些粥在碗里,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放在地上,小狗便用舌头舔着,啪嗒啪嗒,吃得十分香。 罗季北道:“这只小狗这么可爱,我们给它起个名字。” 说完开始沉思起来。 江眠眠道:“它这么小巧一只,不如就叫它点点。” 众人皆说好。 罗季北一吃完饭,便点点、点点地叫个没完,真分不清他俩是谁绕着谁跑。 因有了水,地里野菜开始疯长,罗伯西做事细,杂草扔掉,野菜就带回家了。江眠眠去捡了些罗伯西从地里带回来的野菜,喂了鸡和兔子。可怜它两笼前清冷。 又将钱给赵嫂子一次,又被推脱了不要。 罗伯西完了灶台的最后一点活儿,开始点火试用,苏马丽看着,频频点头。方形的锅也是锅,顺便把锅开了。 桑葚冰镇在水里。 一夜无话,静夜悄悄。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马丽就听见屋外动静,起来一看,罗伯西弄回来泥土,又在打泥砖。 苏马丽出来问:“伯西,这么早,你不困。” 罗伯西嘿嘿笑着:“不困,娘!家里多了这些动物,我打算给他们都搭个窝。” 苏马丽道:“你只给点点搭一个就好了,兔子还养在笼里,母鸡今天中午娘给你们煨汤。” 罗季北此时也起来,道:“大哥,你也太早了,剩下的泥砖我来帮你打。” 吃过早饭之后,罗季北一再叮嘱苏马丽,要等他回来再一起去镇上,苏马丽应下。 苏马丽用新灶台烤了酥饼,效果十分好。没有多做。和前一天的放在一起。 有几位妇人进来送鸡蛋,顺便找苏马丽唠嗑:“伯西娘,这几天看伯西和季北用的,好像不是锄头?耕地飞快。” 苏马丽笑道:“那是手持犁。仲南和叔东不在,那么多田忙不过来,也是没办法才用。” 有人道:“我家孩子叔叔也去挖渠了,耕地的大头就落在孩子他爹一人头上,你看能不能照着样式给我也弄一把?多少钱我现在就给。” 苏马丽道:“倒不是多少钱,只是我家那犁头特殊,之前他表舅给拿过来一片玄铁,做成了镂空的。如果是一般铁的话,做成镂空的不经用,再来就是重,靠人力一直抬着很费力,何况土也阻它。我以后再能想到啥好法子,再去通知你们大家伙啊。” 妇人们叹息着离去,苏马丽也叹息。机械化时代来临之前,人类除了借助牲畜,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减轻劳作。 除非,她能让这个时代的牲畜大爆发。 时至半上午,苏马丽盯着那只鸡,要不一棒槌打死它?盯得鸡和兔瑟瑟发抖。 最终在江眠眠的指导下,成功杀死了那只鸡。处理了羽毛,中午做了香喷喷的鸡肉。 给老宅送去一碗后,四个人便吃的十分憨香了。 点点啃着鸡骨头,吃的摇头晃尾,吃饱后还要在菜畦边上刨个坑,把骨头藏起来。 下午,苏马丽和罗季北再坐上罗达的牛车,去了镇上,一路打听到镇上有个书院,叫南府书院,每日出行的学生不下百人。 苏马丽和罗季北提着饼干,去了书院摆摊。 书院门口已经有了几个摊位,卖文玩的,卖小吃的,各式各样,摊主们都静悄悄的,等待学生途径。 苏马丽也不让罗季北叫卖,悄悄在摊布上滴了两点面包房专供香。 罗季北道:“娘,今天的酥饼好香啊。” 其他摊主也议论纷纷: “这母子是新来的?她卖什么这么香?” “这味道比甜点铺子出的都香,可甜点铺子都有钱,还来这地方摆摊?” “学生们零钱也是有限,它就算再香,贵也卖不出去,且瞧着。” 不一会儿,听见铜铃响起,余音震耳,摊主们纷纷振奋了精神。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穿着水蓝色院服的学生们成群出来。人群闹哄哄的。 “街南新开了家铺子可好吃了。” “书店新上了一批小说咱们过去瞧瞧。” “今天课上那个我倒是这样理解。” …… 苏马丽听着,谈论内容和后世她念书那会儿关心的简直一模一样。 听着学生们的嘈杂,苏马丽喊了起来:““桑葚酥饼咯!好吃又营养的酥饼!一文两块的酥饼!” 罗季北也跟着喊。 “咦,什么东西这么香。” “你们闻见了吗?好像是从这边传来的。” “这家是新摆的,一文两块倒是便宜,咱们去尝尝。” 学生们纷纷驻足苏马丽的摊子。 “酥饼,听起来就好香。” “里面真的有桑葚吗?我最爱吃桑葚了。” “谁知道呢,尝尝看。” 罗季北道:“一文两块,两文五块,哥哥们要买些尝尝吗?” “我要五块!” “我来十块!” “我也要十块!” 学生们纷纷抢着付钱,苏马丽和罗季北收钱,包酥饼,收钱,包酥饼,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正觉手酸了之际,酥饼就卖完了,苏马丽略带歉意的看着递钱过来的手:“今日卖完了,明日诸位早些来。” 吃到酥饼的学生,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酥中有脆,脆中有软,这口感简直是绝了!” “我吃的是食物吗?我吃到的是山间的朝霞,是人间的烟火!” “细品这甜中带着清凉,就如山间的风,山间的树丛吐纳朝气,驱散炎炎暑热。” 没有买到酥饼的学生越听越馋,满脸沮丧: “好兄弟,赏我一块,我叫你一声爹。” “遗憾啊遗憾,没有买到酥饼,我心恍恍。” “咱们明天一下课就往门口跑!” 苏马丽和罗季北提着空空的竹篮离开书院,满心欢喜。 第59章 虾须糖 至于学生们并没有离开学院太远,放松休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还得去上课。故一路上行人很少。 罗季北道:“娘,这酥饼如此畅销,听他们的意思明天还会来哄抢,我们趁机涨价怎么样?” 苏马丽摇头:“酥饼卖的这样好,很快便会有人跟风模仿。如果我们突然涨价,那些跟风的,或许做的味道比我们差些,但消费人群会涌入他们那边。所以我们应该再观察几天市场,确认这酥饼,我们的确做的第一好之后,再慢慢抬价。” 罗季北道:“那些跟风的真可恶!” 苏马丽笑道:“这便是市场竞争,只有这样,才能筛选出品质更优,成本更低的东西,这样,咱们的钱才会花的更值。” 罗季北仰着白皙的小脸,认真思索片刻:“娘,是不是就像过年的时候,买的糖葫芦上面糖浆很少,很酸,但我们还会买,但如果有第二家,如果价格和它一样,但好吃一点点的话,我们就改买第二家的,钱就花的更值当了?” 苏马丽笑道:“我家季北脑瓜真灵,是这个意思。” 罗季北又道:“嘿嘿,那如果镇上各种店铺都开的多些,我们就能用相同的钱买到更好的东西了?那样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就会变得更好?” 苏马丽语重心长道:“糖葫芦之所以裹那么少的糖浆,是因为糖浆贵,如果裹更多糖浆上去,成本就会抬高,如果不涨价的话,卖糖葫芦的人就会亏本。所以能够改善我们生活的,说到底,是成本降低。” 罗季北问:“那成本怎样才能降低呢?” 苏马丽道:“就像你,以前每天只能耕半亩地,现在能耕两亩,就意味着成本降低了。” 罗季北眼睛亮亮的:“娘,那我每天耕四亩,成本不是能降更低吗?为什么你不允许呢?” 苏马丽摇头,目光看到千年之后:“无限敛财和降低成本,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季北,这个世界有许多你大哥那样的人,要保护你大哥还能在这个世上,在咱们家生存,你就不能这样做。” 罗季北似懂非懂,良久才说:“娘,我给大哥造成压力了是不是?他今天那样早就起来。” 苏马丽拍着他的肩膀:“你也不用想太多,只要你们兄弟之间有相互理解的这份心意,咱们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说着,正好走到一个卖小鸡仔的摊位面前。 小鸡似个毛球一般在鸡笼子里咯叽咯叽叫,十分可爱。 “季北,你想不想要几只鸡仔?”苏马丽问。 罗季北天生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一听苏马丽这话,先前的忧郁早抛到了脑后,蹲在鸡笼前就伸出指头去摸。 卖鸡仔的听到苏马丽的话,便对蹲在鸡笼前的罗季北道:“小弟弟,要不要买几只?我家这鸡仔好养活,晚上圈起来别被黄鼠狼逮了,白天驱出去自己啄草就成,长大了还可以给你生鸡蛋!你看这一个个,精壮着哩!” 原本好好的鸡仔,听完卖鸡仔的夸它精壮,为了求关注似的,有一只原本靠边站着的,啪唧一声倒了。 倒的卖家猝不及防。 “啊这,这只是个意外,小弟弟,你只管拿回去养,养死了来找我,保证给你退换。” 罗季北冲着卖鸡仔的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等我回去搭好鸡窝再来买。” 起身拉着苏马丽走了。 走着走着,又见到那个卖虾须糖的, 罗季北问:“娘,我能再去买虾须糖吗?上次没有给大哥大嫂。” 苏马丽给了他五个铜板:“你达叔一定还在镇口等着,给你达叔也买一根。” 罗季北兴冲冲地跑去买虾须糖,卖虾须糖那少年和罗叔东年纪相仿,和罗季北两人有了上次的交情之后便成了朋友,两人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边等着糖丝缠好,一边开心说笑。 走到镇口之后,牛车还像上次一样拴着,罗达正坐在一旁打盹。见到苏马丽母子后,睁开眼睛,颇为惊讶:“你们这是?这么快就卖完了!” “嗯!今天换了地方,卖得快。”苏马丽笑盈盈地说。 “上车上车。”罗达去解牛绳,很快调好了位置。 苏马丽给了两文钱后上了车。 罗季北将一根虾须糖递给罗达:“达叔,这是给你买的,可甜了!” “哎呦,你小子,这哪儿使得!”罗达赶忙推脱。 苏马丽道:“他达叔。快别推脱了,不然我们哪儿还有脸再坐你的车?天天让你等。” 罗达这才收下,收下之后没有立刻吃,而是要放到一边,苏马丽赶紧拿出来一张油纸给他垫上。 罗达看着头顶上的天:“这云积了几天了,一天比一天厚。今天闷热的不一样,怕是要下雨了。” 罗季北今年就没见过雨,一听高兴起来:“好耶!下雨喽!” 然后又说:“娘,如果下雨,别的村是不是就不用挖水渠了?我二哥和三哥是不就能回来了!” 苏马丽想的却是,如果要下雨,田里就不能再浇水了,否则会过涝。 而方法是把山泉去水渠的口堵上。只是这样的话,人们又得去泉口挑水。 苏马丽想多了。 寒石村的人也想的明白这层道理,靠天吃饭几千年的历史,使他们能够敏锐的察觉出风雨将至。 坐着牛车路过田地时,苏马丽发现,沟渠已经干枯了。 有人已经及早将水堵上了。 一路上又能看到,有人又去井口挑水。 井水经过几天的自然净化,已经没有死老鼠味儿了。 寒石村的村民,正充实的,利用一切智慧,努力生活。 他们回到家,罗伯西已经回来了。他正为点点搭狗窝,四围是泥砖,顶上铺了木板。 已经快要搭好了,点点围在罗伯西面前不断摇晃尾巴,知道那是它的小屋,兴奋地钻进钻出。 罗季北虾须糖举了一路,一回来就兴奋的喊:“大哥,大嫂!今天酥饼卖的十分顺利,我给你们买了糖!” 第60章 下雨 说着,罗季北将虾须糖塞到罗伯西手中,替了罗伯西的活儿:“大哥,这活儿交给我来就成,你可不许跟我卷。” 一句话说的全家人都笑了。 江眠眠把缝的衣服放回去,出来道:“娘,下午奶奶送了十五颗鸡蛋过来,没有收钱。” 苏马丽看了看脚上穿的新布鞋,已经穿好几天了,好几天前老太太送过来的,她还没去谢,这又送了鸡蛋来。 苏马丽回到:“娘知道了。” 罗伯西将一只虾须糖递给江眠眠,二人退到一旁吃糖。 罗季北干着活儿,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娘,咱们给小兔子起名叫红红如何?这样咱们家就有了点点和红红。” 众人不解,一只小白兔,不叫小白,不叫白白,叫什么红红? 问便是:“小兔子的眼睛像红宝石一样,两颗红宝石,就叫红红。” “哈哈,好好好,它就叫红红。”众人皆服气。 一会儿大家又看看天色,天色沉沉,要下雨了。 大家在院子里悄声坐着。 苏马丽道:“今天去书院门口卖酥饼,我看学生里面年纪大的,比伯西还要长上几岁,娘想着,咱们现在慢慢有了钱,也送你们兄弟几人去上学堂如何?” 罗伯西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 小时候他见表哥去读书,别提有多羡慕了。 那时候他和娘也表述过想去读书。 可娘说,他不如表哥聪明; 后来仲南长大了些,他与仲南又和娘说想去读书。 娘说他们加起来都不如表哥聪明,还是别糟蹋钱了。 再后来叔东季北也越来越长大,娘始终未曾提起过让他们读书的事。 今天娘这是怎么了? 明睿的感受到死亡预警,苏马丽赶忙解释道:“娘那时候糊涂,只想着等你们表哥高中了,咱们一家子跟着沾光。可是现在,闹掰了,哎,靠人还不如靠自己。咱们家现在有了钱,现在不必给你表哥攒着,也花不了,不如让你们兄弟出息起来。” 罗伯西的表情变得十分遗憾:“娘,叔东和季北还来得及,送他们去读。” 罗季北赶忙道:“大哥,你和二哥也来的及的!我会努力赚钱,让咱们兄弟四个都有书念!” 天空轰隆隆地,响起雷声,远方的闪电照亮乌云。 “赶紧躲回家去!”苏马丽喊。大家都跑回各自的屋里,豆大的雨点哒哒哒落下,越落越密,最终,天空像豁了口一样,将雨水撒得酣畅淋漓。 罗季北和苏马丽在同一间屋内,罗季北眼睛眨巴着,问:“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马丽懵了,她刚没说话呀,自打进了屋,就竖着耳朵听雨呢。 罗季北急了:“就是念书那事!” 苏马丽道:“当然是真的,季北,钱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总归咱们是能越来越好的。” 罗季北问:“可是娘,我们兄弟四个都能念起书吗?以前大表哥去读书,每个月都得花一两银子,咱们家哪有这么多钱?” 苏马丽道:“你呀,你算算咱们今天卖酥饼赚了多少钱?” 罗季北板着手指数不过来。 苏马丽又给他抛问题:“你想想,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赚了这么多钱,现在咱们有了专门的火灶,每天多烤点,又能赚多少钱?加上这次县里奖赏的,你哥哥们出去挖沟渠赚的,还不够你们念书了?” 罗季北终于露出笑脸。 门外雨声小了。 推开门,金黄色的阳光从云破处照下来,照到水坑里,落下的细雨,在水坑激起涟漪,点点滴滴。 点点躲在狗窝里,能看见它弓着的小小身躯,很惹人怜。 第二日,雨霁,天空如明镜般通透,远山变成轮廓,融入蓝天中,树叶被洗涤尘埃,分外翠绿,万物都崭新。 吃罢早饭之后,罗伯西和罗季北依然去田里,苏马丽和江眠眠做酥饼。 家里的油和麦粉几乎全用光了,终于才用完一石桑葚。还剩前天收上来的两石,昨天收上来的半石,依然被冷藏保存。 火灶还是太小了,每次能烤四十块,重复不知多少次,苏马丽感觉自己都累的恍恍惚惚了,才终于把和的面烤完。这强大的劳动强度,这是赴死的节奏。如果上苍在让她重来一次……别,别重来了,太恐怖了,死都不愿意经历了。 江眠眠已经做好了饭,罗伯西和罗季北也从田里回来了。 罗季北一看,满满两大斗的,堆得溢出来的饼干,眼睛都亮了。 苏马丽坐在边上,累的喘不过气来,根本不想吃饭。她的胃已经饿饱了。 吃过饭后,她破天荒的躺在床上休息。 如果死亡可以使时间重置,她是否能通过无限死亡,延长休息的时间?不,想到那股剧痛,浑身像是被蜘蛛咬过,骨头像是被针狠狠扎过的痛,还是算了。 她还是好好活着。 下午,又去了南府书院。 来时学生们已经下课了。学生们正站在校门口: “昨天卖酥饼的那家怎么没来?” “他们不会不来了,我好紧张呀。” “他家的酥饼到底是什么味道?你们咋一个个着魔了似的?” “他家酥饼的味道就是,我今天要买二十块!” 摆摊的其他小贩怅然看着这群学子,之前他们的摊位虽然不火,但也没有现在这么冷清呀。到底是啥味道的酥饼? 苏马丽和罗季北终于走到书院门口,见母子二人挑着酥饼出现,人群就炸开了: “来了来了!卖酥饼的来了!” “走走走,快去买酥饼!” 摊位一摆开,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累了一上午的苏马丽直接摆烂了,将个空竹篮拿出来,将油纸拿出来,将酥饼敞出来:“一文两块,两文五块,钱放在竹篮里,酥饼自己包!” 众位学生们纷纷开干: “这是四文钱,我要十块。” “这是八文钱,我要二十块。” “这是两文钱,我要五块。” 罗季北有些不可置信,这样会不会遇到有人耍赖? 他眼睛巴巴盯着,然而没有人多拿一块酥饼,也没有人少给一文钱。苏马丽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渐渐的,罗季北也不那样紧张了。 第61章 大变样 有人道:“油纸太小了,有大点的吗?” 苏马丽赶紧从背篓里掏了掏,拿出一摞油纸袋又放在油纸旁边。 然后又开始闭目养神。 罗季北放松下来之后,便开始打量起四周。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穿着也是水蓝色院服,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大表哥。 想到他娘最疼爱的,不是他们四兄弟,而是大表哥,内心就十分愤懑。现在娘好不容易对他们好了些,还许诺他们读书,如果被娘看见了大表哥,会不会又把钱给了大表哥去? 这样想着,罗季北赶忙低下头去。 低下头去又抬起来,大表哥正在走近。 抬起头来又低下去,又抬起来,又低下去……大表哥离得越来越近,他心咚咚直跳。 最终,大表哥路过他们的摊位,直接进了院门,情不自禁目送完背影,罗季北心里长舒一口气。 “你看什么呢?”苏马丽突然一说话,把罗季北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 “卖完啦,咱们收摊走!” 罗季北看到围着他们的人群散了,两大斗的酥饼空了,竹篓里满满当当堆满铜板。开心极了。 “娘,这么多的酥饼都卖完了,明天咱们可以做更多来卖!” 此话一出,苏马丽只觉得,这似一把尖刀,直接插在他这个作老母亲的心窝上。 她发誓再不做这么多酥饼了。 但她只能温和笑道:“傻孩子,如果咱们卖的酥饼总能满足他们需求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吃腻?” 罗季北认真思考起来:“是哦,如果他们吃腻了,咱们的酥饼就卖不出去了。” 苏马丽道:“对的,所以咱们以后要控制酥饼数量,让他们只有抢着才能买到。” 罗季北真诚道:“娘,你真厉害!” 苏马丽松了口气,这个卷王儿子,终于肯放她一条活路了。她再也,再也,再也不一次做那么多酥饼了。 苏马丽派罗季北拎着油坛去打油,自己则去粮店逛了一圈。 粮店依然是买粮的人少,买糟糠的人多,感慨一圈民生潦倒之后,苏马丽从商城买了二十斤麦粉 再次感慨一声,原身好力气。 回到家后,天依然是半下午。 罗达哈哈笑道:“下午去镇上,回来还能再去趟田里,我这还是第一遭!” 第二天上午,苏马丽正烤酥饼。 昨天太累了,今天说什么也要给老太太把钱送过去,还有再送些酥饼。 江眠眠正在帮着苏马丽压酥饼。 此时院门被推开 “娘!大嫂!” 熟悉而久违了的声音。 苏马丽扭过头去:“仲南,叔东,你们回来了!” 两人黑了,瘦了,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了。 一人穿一身新衣,背着包裹,脸上挂着笑。 “娘,我想你了!”罗叔东刚要扑过去抱着苏马丽痛哭,而苏马丽也做好了演一场母子相见惹人落泪的苦情戏的心理准备。 就见点点扑了过来,也似认得他两般,又蹦又跳。 罗叔东立即转移了方向,将拥抱送给点点,一边吸着鼻子道:“娘,好香啊,你又做什么呢?” 罗仲南环视着家里多了的小狗和小兔子,狗窝,兔笼,新灶,酥饼,道:“我们这才走了十几天,咱家就大变样了。” 江眠眠把点点引走,道:“娘和季北最近做生意,卖这酥饼呢。” 看着罗仲南和罗叔东脸上惊愕的表情,苏马丽笑得十分慈母:“你们累了,快把包袱放下,坐下歇歇。” “好的娘!”二人把包裹放回屋内,又走出来。 江眠眠已经给他们倒了两碗水,苏马丽也端着一碗酥饼过来:“你们尝尝这酥饼。” 问起二人遭遇,罗仲南便讲述起来:“县里一共十七个村子,他们按娘说的方法一共发现了三十六处水源,可没有一处水源能有咱们村的大。娘,我看咱们村的山头也没什么特殊,可为什么蓄水这么丰富呀?” 苏马丽也一脸懵的摇头:“这可能就是大自然的神奇之处,你以后见识的越广,越会见到许多解释不了的现象。娘小时候还见过一处奇怪的山泉,平常处于干涸状态,但只要你大喊一声口渴了,它便有水流出,。” “哇,这么神奇!”罗叔东塞了满嘴的酥饼。 罗仲南忍不住弹了他一脑瓜崩,“才吃饱饭,你不能吃慢点!” 罗仲南继续讲到:“然后我们帮着修了十八处水渠,娘,临走前你告诉我,如果距离山泉近,但山泉太小的话,就直接在地里挖井将水引出来用,没想到这个方法还真的用上了。县老爷还为此表扬了我一番。” 罗叔东也说:“在东边一个村子挖水渠的时候我们挖着挖着,突然塌陷了,然后就到了一个古墓墓穴里。” 苏马丽眼睛一亮,古墓!“那里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被人挖空了,连棺盖都被掀开,能看到里面的白骨,棺材看着好,但稍微一碰就烂了。” “我们出来之后就把古墓重新埋上,还给它堆了个坟头,烧了些黄纸,大家说这样吉利,水渠就改道了。” “东边还有一个村子,他们村挖水渠的人怎么都组织不起来,县老爷那么好一个人,都被气得发飙了。县老爷人很好,但他却有个十分蛮横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西边有两个村子,是真的没有水,衙役过去帮忙都没有找到水,前天下雨,可把那些村的人高兴坏了。” “娘,我还是想吃咱们家的饭,除了偶尔能跟着县太爷去镇上酒楼吃顿好的,平常在其他村里,村民能拿出来最好的就是野菜和粟米粥,我想咱们家的藕根,想你和大嫂做的饭,我都饿瘦了。” 罗仲南和罗叔东一人一句的说,偶尔苏马丽插一句话,江眠眠只在一旁静静听着。 二人歇够之后,就起身要来帮忙。 苏马丽这边不需要,江眠眠那边也不需要。 苏马丽道:“你俩没事干就去挖些泥土,打些土坯。” “娘,打土坯做什么?”罗叔东问。 第62章 韭菜鸡蛋饺子 “咱们家房子这么破,娘有盖新房的打算。”苏马丽道。 江眠眠听完,抿了抿唇,娘说要供伯西他们四兄弟读书,现在又要盖新房子。如果盖了新房子的话,读书的事情或许就掀过去了。 罗仲南和罗叔东倒是高兴,一听便兴冲冲的去挑土了。 烤完酥饼,苏马丽将最后一锅,直接倒在竹篮里,提着就出门,往老家送去。 罗老太太正在做午饭,其他人都去了地里。 “娘,你尝尝我做的这酥饼。”苏马丽一推开门就热情道。 罗老太太停下手里的活儿:“听人说你这几天去镇上做生意,就是卖这个?” “嗯。”苏马丽笑答。 罗老太太也不客气,直接捡起一块就往嘴里送去。咬到酥脆的饼干,咬到里面甜软的桑葚,细品里面浓郁浆汁:“嗯,好吃,这东西卖多少钱?” 苏马丽老实道:“两文五块。” 罗老太太点点头,这个价格她听着也不算太贵。又问:“那卖的怎么样?” 苏马丽又老实道:“当天都卖的完。娘,这是三十个铜板,之前你送来十五颗鸡蛋,一直没顾上把钱送来。”说着,就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铜板,递给罗老太太。 罗老太太把钱推回去道:“酥饼你拿过来,我也就收下了,这钱你拿回去。” 苏马丽又把钱递给罗老太太道:“这怎么成,鸡蛋两文一颗,都是和村里人说好的价格。” 罗老太太再一次拒绝:“那你的酥饼也是明码标价卖的,你之前拿过来的肉也是明码标价卖的,那我都要一一给你钱不成?” 苏马丽道:“娘,这不一样,你快收下,这样以后你有鸡蛋还能拿过来。” 罗老太太拗不过,心不甘情不愿收下了。 收下又道:“仲南和叔东回来了?” 苏马丽道:“嗯,回来了。” 罗老太太将竹篮腾出来,又去抓了几把咸菜放进来:“可还顺当?” 苏马丽道:“顺当。” 罗老太太道:“那行,你带着这些咸菜回去,我几个孙子都爱吃。” 苏马丽也没有推脱,提着咸菜就往家去。 家里江眠眠刚从菜畦里出来,手里攥着一把韭菜。高兴道:“娘,这是咱们菜畦里的头茬韭菜,你看这长得多好。” 苏马丽赶紧过去道:“以后来菜畦这种事就交给别人做,你看你大着肚子还割韭菜,多危险。” 江眠眠笑道:“娘,只是你们看着危险,但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苏马丽道:“还是小心为上。韭菜拿来,你打鸡蛋去。” 江眠眠懵了:“啊,打鸡蛋,要吃什么?” 苏马丽也懵了,割韭菜不是为了做韭菜鸡蛋馅吗? 为啥她看见韭菜就默认这个设定了呢?于是很僵化的说:“割韭菜不是为了包饺子?” “包饺子?好。”江眠眠满脸疑惑,去打鸡蛋。 这几日她打了不少鸡蛋,打鸡蛋的纯熟程度不断飙升。 苏马丽洗完韭菜,控水,又去和面做饺子皮。 江眠眠在碗里将鸡蛋搅散,又在里面加了油。 苏马丽看着火,不大不小的火候,等锅里的油热了,便把鸡蛋倒进去,蛋液凝固的慢,凝固好之后便是淡黄色的散花,香味扑鼻,颜色诱人。 将炒好的鸡蛋盛出放凉,此时韭菜也控好了水,将韭菜切丁,封油,然后与鸡蛋混合,加入少量的糖,适量的盐,便成了香味扑鼻的馅料。 “娘,我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韭菜鸡蛋馅,还是生的香味就已经这么浓了。”江眠眠道。 罗叔东本来在打泥砖,此时举着泥手过来:“娘,做啥好吃的这么香?” 罗仲南用胳膊肘推着他,把他擒走:“走你,吃的时候少不了你的份。” 苏马丽看着这两兄弟,以前哪有这么亲密?基本都是各管各的,看来这几天的相处,他们间的关系没少长进。 婆媳二人一人擀皮,一人包饺子。两人都包了些,江眠眠包的饺子像个饺子,苏马丽包的饺子像只长命锁。 江眠眠羡慕道:“娘,你真有福气。” 苏马丽无奈道:“娘这是不会包饺子。” 一口气包完将近二百个,罗伯西和罗季北也从田里回来了。 罗季北一进门就喊:“二哥,三哥,在田间我就听说你们回来了!” 罗伯西进门,也激动地叫了声:“仲南,叔东!” 四兄弟一见面,格外亲热。 给老宅和赵嫂子家各送一碗,便开始吃水饺 还好饺子味道好吃,汁水丰盈,终于才止住他们的嘴。 就算是这样,吃完饭,中午也唠了一个时辰。 下午,太阳褪去炎热。苏马丽给大家安排活儿:“你们兄弟四人,季北以后就不用去耕地,留在家里做杂活儿,以及和我照顾生意,剩下的三人,留两个去田里,一个在家打泥砖。” 兄弟三人商量过后,决定罗伯西和罗仲南去田里,罗叔东继续打泥转。 苏马丽又带着罗季北去南府书院做生意。 果然,一过去苏马丽就见摆了几个卖甜点的摊子,甚至还有一个和她起一样名字叫酥饼的。但这几个摊位上都没什么人,苏马丽还像昨天一样,让学生自拿,摊位一会儿就空了。 苏马丽没有闲着,而是离开摊位向人打听起来,怎样才能入学南府书院,众人纷纷道: “南府书院是附近好几个县最好的书院,要求可高啦。” “如果是六岁还未开蒙的学生,不收;如果十六岁还未成为童生,不收。“ “而且在南府书院读书很贵,按照不同级别,每年每位至少二两银子宿修费。” 她的儿子们都已经过了年纪,苏马丽无奈叹了口气,打算再找找别的私塾。 打听了几个,都是宗族内部的,根本没有给穷人开放的。 收完摊子后,苏马丽带着罗季北去文墨店逛了一圈。 进出文墨店的都是身着青衫或锦绣的读书人。 小二一见苏马丽母子粗布短襟,就挡在前面:“这位大娘请留步,你们走错地方了。” 大娘~ 苏马丽气的咬牙,她被叫大娘! “我们没有走错,就是来买文墨的。”罗季北不卑不亢道。 小二依然挡着:“我们东西金贵,万一给弄脏了磕碰坏了不是你们能赔得起的。” 第63章 买地 罗季北还想辩解,被苏马丽一把拉过:“季北,我们走!” 罗季北挣扎道:“可是娘,镇上就这么一家卖文墨的。” 见小二回到了店里,苏马丽压下怒火,道:“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人家既然不愿意卖,再多说就没意思了。” 罗季北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他刚刚燃起了希望,没想到还没开始,就遇到了这么多困难。 苏马丽道:“放心,娘一定想办法,让你们读书。” 可罗季北如何放得下心呢? 回到家后,点点就热情地扑了上来。 红红则自顾自在笼子里嚼草根。 罗伯西和罗仲南没有回来。 罗叔东还在打土坯。 江眠眠一边缝衣服,一边道:“娘,今天没有收到桑葚,鸡蛋也零零散散的,一家送一两颗,只收了连十颗不足。” 苏马丽道:“也好,正好卖完剩余的桑葚,就不卖了。” 江眠眠有道:“娘,你等一下,我已经做好三套衣服了,这是你的,这是季北的,还有伯西一件。原想着做齐了再拿出来,仲南和叔东既已经有了,也不急这一会儿了。” 这是用苏马丽很久之前买的布料做的,当时她本想买来裁几块床单,所以都买了统一颜色,布料也够多。 可回来后,除了她要了一张小床单外,布料就剩下了。 剩下之后,江眠眠拿出来给大家做了衣裳。 麻制的衣服不耐穿,布料本就不够结实,还总去磨损,如果一年不做两身新衣的话,就没有完整衣服穿了。 苏马丽一家还是穿着前年做的衣服。 身上满满当当都是补丁,补丁也坏了,补丁上再添个补丁。所幸布料的颜色一样,补丁显得不那么突兀。 苏马丽试穿了一下,新衣上身,果然十分舒适。古代没有镜子,看不出来自己模样,但周身没有别扭的地方。 罗季北也换上新衣服,整个人比以前顺眼了不少。 叔东远远道:“哇,娘和季北也穿新衣裳了,大嫂做的衣服真好看。” 不等众人搭话,院门推开,村长走了进来。 村长笑道:“伯西娘,恭喜恭喜!县里的银子下来啦!我这给你送来!” 罗烛明从村长身后跟了进来,提着一个大箩筐,上面用一片麻布蒙着。 罗烛明进来后,村长把院门关上,道:“伯西娘,找个方便处,我和你细说说。” 苏马丽道:“家里也没个好招待的,咱们就坐在餐桌说。眠眠,你去给倒两碗水来;季北,你去洗些桑葚出来。叔东,你也把手洗干净了过来。“ 村长看看苏马丽手指的餐桌,就在那个敞蓬子底下,毫无任何隐私可言,他说的已经够明白了,这可是事关钱的大事,能这么坦然? 看着苏马丽神智清醒眼神坚定,村长和罗烛明各自去餐桌坐下,罗烛明将箩筐直接放到餐桌中央。 村长看看院里的泥转:“家里是要盖房了?” 苏马丽笑道:“这事正要和村长叔说呢,家里儿子多,就这么一片小院子,到时候终究是住不开,想问村里再买片宅基地。” 村长点头问:“那你对哪块地有意向?” 苏马丽道:“我看村里空地要么有人占了,要么被开垦了田地。不若我去山泉那边划一片,住着还宽敞。” 村长凝眉道:“那边到底是离村远了些,万一有什么也不好照应。“ 苏马丽道:“到时候儿子们大了,一分家就是四户,村长叔还有啥好担心的!” 正说着,江眠眠端了水过来,送了水就要走,苏马丽一把拉住她:“眠眠,你也坐下听听。” 江眠眠有些忐忑不安,以前娘连个铜板都藏着掖着,最忌讳被她知道了,看来娘现在真的拿她当了一家人。她被苏马丽拉着坐下。 村长也是惊讶,这么多钱,让儿媳听着这合适吗?可修养让他什么都没说。 苏马丽解释道:“我也想通了,这么多些家产,终究还是要交到孩子们手上的,不如先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这个理由虽然很牵强,不太符合人设。但苏马丽没死,这就代表他们信了。 有了挖藕根和找水源这两件大好事,再加上最近零散的相处,家家户户,包括村长家都从苏马丽这里挣了些铜钱,苏马丽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变得实在是伟岸。 之前她各种尖酸刻薄,也都被人美化了,美化成,这么好个人,偶尔想不开耍耍小性子,行为有些怪异之处,那也是她的可爱之处,都怪自己当时狭隘,偏去和人家计较。 苏马丽对江眠眠解释道:“眼见仲南也要成婚,咱们家要盖大房子,正和你村长爷商量着想买片地呢。娘看下山泉那块,你觉得怎么样?” 江眠眠点头道:“娘决定就好,我都听娘的。” 原身余威太甚了,苏马丽不禁叹息。江眠眠还是怕她。 继续和村长谈起宅基地的事情,村长道:“村里荒地每亩一两六钱。” 苏马丽道:“那片山也缓,我买五亩,就是八两银子。” 村长点头:“行。不过山泉口那一片得留着。” 苏马丽道:“那是自然。” 此时罗叔东和罗季北端着两碗桑葚过来,也坐下。 村长道:“今年这桑葚倒是好呀。行,那咱们开始谈银子的事。” 一桌人,便吃着桑葚,谈起了正事。 村长揭下箩筐上的麻布,露出里面银闪闪的银锭,众人差点被闪瞎了眼,天哪,这么多的钱!这辈子没有见过! 钱是村长和罗烛明包的,所以他俩震惊期已经过了,眼底倒是闪过羡慕,很快被压下。 众人安静下来后,村长拿出三十两——三颗各重十两的银元宝,道:“这是之前县令大人说好的赏赐。你发现水源的二十两,罗仲南组织挖水渠的十两。” 众人抑制着颤抖的心。 天哪,这可是银元宝!这是他们家的! 村长又拿出一样的三个银元宝,六颗克重一两的银饼,道:“伯西娘,县里十八个村,按照你的方法共发现大小不等三十六处水源,这是三十六两银子。” 第64章 守财奴 哇哦!众人眼光发直,三十六两!这是不是做梦? 对于他们而言三十六文尚且是不小的数目,何况还是三十六两! 不等众人收敛表情,村长又拿出五颗银饼,道:“叔东,经你们插手,大大小小一共挖了十八处沟渠。按照说好的,每挖一处,你们十九人共分五两,县令大人又贴了五两,给你们每人凑了个整。这是你的那份。” 苏马丽惊叹:“县令大人好大方!” 罗叔东得了银子,激动地要跳起来:“我赚银子了,我赚银子了!娘!” 苏马丽按下他,听村长继续。 村长拿出五个银元宝,四颗银饼:“这是仲南的,每设计一处,他得三两,一共是五十四两。” 五十四两!天哪!! 众人感觉自己有些飘忽忽的。 村长又拿出两串铜板,道:“每串都是一百四十文,这是仲南和叔东,跟着走了十四天,一天十文的补贴。” 两串一百四十文的铜板,何其壮观,哗啦啦的。 众人正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不料村长又拿五颗银饼:“水源小的地方,仲南开创了直接在田里开井的方法,减少了水源浪费。这五两是县令大人赏的。” 众人此时已经麻了,面对五两,除了心里高兴赞叹外,实在激动不起来。 村长又掏出一块银饼,道:“伯西娘。这次你发现了水源,仲南挖了沟渠,村里也跟着沾了光,前前后后得了十五两的赏银。可村里处处都有花钱的地方,巡逻队也还得继续支撑一段时间,继续让大家这样每天耽搁着田里,赤手空拳给巡逻也不像回事。所以拿不出来多的,这一两,是你两次救了大伙儿命,村里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别先少。” 苏马丽放下手里盘着的两个大银锭,郑重的接过小银饼。 道:“按理来说这一两银子我实在不该收下,可村长叔话说到这般赤诚,我再推脱反成不敬了。这枚银饼,我将珍藏,祖祖辈辈流传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村长觉得苏马丽就是想要那一两银子。 原本还以为她会稍微推脱一下,虽然就算人家推脱,他也不会真的不给。可一想想这罗苏氏素日的性子,不来闹着要更多就已经是好的了,还指望她推脱? 话至此,已是尾声。 苏马丽数了八个银饼,道:“村长叔,这是买地钱,你且拿去。” 送走村长和罗烛明,以及他们的空箩筐之后,大家盯着桌上留下的赤裸裸的白银铜板,各自在内心发了一会儿颠。 苏马丽突然道:“完了!” 众人皆问怎么了。 苏马丽道:“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被人偷了怎么办?” 众人也沉默了,以前他们一穷二白,根本不需要防盗,现在,他们突然有了白银百余两,刚刚还幸福,振奋,此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惶恐。 罗季北道:“娘,我们把这些银子守着,不要离开眼前,谁也偷不走。” 苏马丽道:“那外出干活儿怎么办?睡觉怎么办?” 罗季北道:“那咱们就也像巡逻队一般,轮流在家守着。” 苏马丽无语,道:“如果真有人要盗,把你打晕了怎么办?” 罗叔东道:“娘,我力气大,平常就派我来守就好了。” 苏马丽道:“那你巡逻队的活儿怎么办?打土坯的活儿怎么办?” 众人再次沉默。 原是自由人,钱多了之后,反而成了守财奴。 苏马丽走了,苏马丽又回来了,回来之后,她拿了个坛子,呼啦啦,把钱就灌入了坛子里。苏马丽拎着坛子走了,随便就塞到了床底下。 众人一个个怅然若失。 苏马丽指派道:“好啦,伯西和仲南就要回来吃饭了。叔东,便宜的柴不多了,你再劈一些,一会儿过来给看火。季北,你去下地窖里拿根藕上来,处理干净。我去菜畦里看看有什么菜能吃,眠眠,你就去淘白米。” 众人开始忙忙碌碌,夕阳西下,村野人家炊烟正袅袅升起。 稀疏平常的晚饭之后,苏马丽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小会。 白银百余两。苏马丽报完家里的财政之后,虽然早已预算到,罗伯西和罗仲南还是激动的心跳漏了一拍。 罗季北很快补充道:“可惜咱们家没有安全的地方放钱。” 很好,成功把焦虑传达给所有人。 罗仲南想了想道:“娘,不行把钱藏在地窖里。” 苏马丽笑道:“一般人家藏钱有两处地方,一是房梁,二是地窖,三是院子里挖土坑,有钱人家藏钱,一是暗匣,二是夹墙,三是地板底下。咱们到不如把钱坦坦荡荡放着。好啦,咱们以前没有那些银子能过的这么好,现在有了,如果反而为此忧虑,那倒不如没有。再说,这些钱其实也不多。娘打算让你们四兄弟去读书,每人一套书籍笔墨,再请先生,以后咱们还得再赚更多钱呢。” 罗仲南和罗叔东之前没在,不知道苏马丽想让他们读书的想法。 此时罗仲南激动道:“娘,你说真的?” 苏马丽道:“是真的。” 罗仲南眼圈都红了:“可是我年纪这么大了,怕是读不成了。” 这想法和罗伯西一模一样,罗伯西垂着眼睛。 罗季北知道苏马丽为他们打听学堂碰壁了的事情。别说哥哥们,就是他也迟了。也低头压抑着。 苏马丽道:“不大,我见学府有人比伯西年纪还大呢。” 这话根本安慰不到人。 只有罗叔东不一样,罗叔东斩钉截铁道:“娘,我不想读书。” 啊?这?实在令苏马丽没想到,便问:“为啥呀?” 罗叔东道:“之前每次见大表哥在那儿念书,我就看得心烦。娘,随便让我去做些什么,别让我去念书了。” 苏马丽道:“就算你不想读书,但也应该粗略的能识字认字才行。不然就罔负你这一身力气了。” 罗季北道:“可是娘,根本就不是我们想不想读书的问题,而是我们现在都读不成书了!没有学堂愿意收我们!” 第65章 遇到苏湛 苏马丽以手拍肩,安慰着激动的小儿子,声音平和。 “千层之塔,起于抷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娘小时候,听过一个道理,任何困难都是由许多简单的小事组合而成的。言外之意也就是,你们所遇到的任何困难,都可以被拆解成能够做到的小事。娘想不了你们那么长远,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难。但娘想,只要你们活着,只要你们想,就总有办法试一试。” 罗季北泪眼汪汪:“可是没有地方能够让我们读书。” 苏马丽道:“这个困难还可以再拆解。第一,你们需要首先启蒙识字,第二,不计有个什么人,只要他识字,且教会你们便可以,不一定非要上学堂或请夫子。这一阶段完成之后,下一阶段的困难彼时也会迎刃而解。” 这一说,还真像云破日出,让兄弟四人豁然开朗。 罗伯西道:“娘,村里白朴,他家有个远房亲戚是临县的地主,以前他给地主儿子当过两年书童,他还真认识几个字!” 苏马丽道:“好,娘明天就请他过来教你们认字。” 几人面上皆展露笑颜。 苏马丽道:“娘还有件事情要说。就是你们也知道,咱们家最近在打泥砖,打算盖房子。可咱们院子实在太小,娘买了山泉那边的地。以后咱们新房就盖在那里。” 罗伯西惊喜道:“娘,那里好啊,环境美,山坡也缓。” 罗仲南惊喜道:“都听娘的安排!” 罗叔东惊喜道:“嗯,主要是那边地方宽!” 罗季北惊喜道:“这样咱们家就能天天吃上山泉水啦,娘,我总觉得山泉水比井水更香。” 苏马丽笑道:“到时候咱们把房子盖大些,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家人挤啦。” 罗叔东道:“娘,我一定会加快打土砖!” 苏马丽道:“不用。你慢慢打就行。上午季北没别的活儿,让他和你一起打。” 罗季北喃喃道了一句:“如果咱们能盖起青砖大瓦房就好了。” 苏马丽看了他一眼。罗季北以为自己食言了,赶紧低下头去。 没想到苏马丽道:“大瓦倒是没问题,只是不知道红砖你喜欢不?” 众人不明所以。 苏马丽道:“这样,过几天卖完饼干了,娘给你们变个戏法。” 于是大家散去。 第二日,苏马丽烤好酥饼后,带着一小包酥饼来到村西的白家。一推开院门,白家养的公鸡就上来啄人。白婶子赶紧抓了一把虫子给公鸡扔去,这才把公鸡引走。苏马丽看着那白森森的蠕动的虫子,只觉得脊背发寒。 “进来。” 苏马丽跟着白婶子进入房间。比苏马丽家要好上一些,桌凳都是八成新的。 苏马丽道:“他白婶,你尝尝这酥饼,就是拿这几天收的桑葚做的。” 白婶子取出一块,咬了口道:“欸哟,难为你心灵手巧,这普通的桑葚,竟被你做的这么好吃。” 说罢,坐在炕沿上。 苏马丽也跟着坐下道:“他白婶,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事。” 白婶子道:“你客气啥,还给我带这酥饼!你帮了村里这么多,能帮上你那是我们家的荣幸,你说来就是了。” 苏马丽道:“我听说你们家白朴,之前念过两年书,认识些字。我想能不能请他来我家,教教季北他们?” 白婶子道:“嗨,他那三瓜俩枣,也就勉强写自己名字,哪里敢应承这事?” 苏马丽道:“也不请他,一日给他五文。” 白婶子眼睛都亮了,可马上眼里的火又熄了:“他也就念了两年,还没好好念,你抬举他,其实肚子里就一堆败絮,他真的教不了。” 苏马丽笑道:“可不能这样贬,这样,白朴回来后你问问他的意思,行的话晚上过来。我要求也不多,到时候能教季北他们识几个字就成。” 苏马丽说完就要走。白婶子边送边道:“我问问,不过你最好也别抱太大希望。” 下午,苏马丽带着罗季北去南府书院卖酥饼。 下课铃一响,众学生们都出来,购买酥饼。 不过今日人似乎不那么多,人成群的来,没有抢购之势。 苏马丽打听道:“今日怎么人不多?” 有学生道:“今日为选修日,一大部分人都回家了。” 苏马丽点头,任学生们自己把钱放下,去拿酥饼。 罗季北有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看到一个水蓝色的身影,一眼又认出,这是他大表哥。大表哥正拿着本书,走出院门。 罗季北心怦怦直跳,希望大表哥不要看见他们,不要看见他们。 不像上次,他们被掩埋在人群包围之中。 这次他们摊位前稀稀疏疏的,只要大表哥稍一侧目,就会发现他们了。 不要看见他们,不要看见他们,罗季北一直在心里祈祷。 可能感应到了他的祈祷,苏湛侧目,便看到了在摆摊的罗季北和苏马丽。 看到苏马丽在闭目养神,罗季北使劲低着头,而他们摊位前还有他同窗正自己包酥饼。 苏湛面露惊喜。 原来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卖酥饼的摊位竟是他小姑姑开的。 书院里都说,卖酥饼的母子其实是高人扮成的,要不怎么能由他们自己给钱自己包酥饼呢? 一定就是为了考验他们是不是足够诚信。 如果他们表现好被高人赏识了,以后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理由是有点扯,可不知谁补充论据:如果不是高人或贵人,平常百姓怎么能做的如此美味的甜品?而且还卖的这么便宜? 这个理由一出,学生们都信了,爱吃不爱吃的,纷纷都想来高人眼前展示一番,以至于书院门口又多了的几个酥饼摊位,人们顾都不顾一眼。 苏湛闻言只是一笑,并不参与。 可此时一见是他小姑姑的摊位,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苏湛赶紧走上前去,笑道:“小姑姑。” 苏马丽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这个水蓝色校服的少年,与记忆中的重合,过电影一般,把他从小到大,从襁褓到现在都过了一遍,脑海中兀然又出现苏老太太,声嘶力竭的那句: “这是给湛儿凑的宿修费,你拿了,就是对不起湛儿。” 第66章 记忆中的纠葛 眼前少年正笑得明朗:“小姑姑,原来这摊位是你摆的,书院里都传这酥饼好吃。” 说完他也没客气,直接抓起一块酥饼就放到嘴里。从小他就与小姑姑亲近,而他也懂得如何讨小姑姑欢心,那就是一定要表现得很喜欢小姑姑给他的东西,要把小姑姑,和小姑姑的东西捧成天下间他最最稀罕的那样。 嚼着酥饼,他脑补,按照惯例小姑姑会夸他:“湛儿嘴真甜,小姑姑这里还有,湛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可是,想象中的场面没来。 包完酥饼的同窗对他说:“苏兄台,你不会以为喊一声小姑姑,人家就真认了你这侄子,给你吃白食?这酥饼一文两片,你赶紧掏钱,可别给咱们书院丢这脸!” 苏湛道:“她本来就是我小姑姑,我吃小姑姑的东西不叫白食。小姑姑,你怎么不说话?” 一阵剧痛传来,苏湛的那位同窗还在出语刻薄,然而苏马丽已经化为嫣红血肉,片刻便灰飞烟灭了。 苏马丽再次醒来,骨头如同被血红蜘蛛啃咬过一般痛。剧痛慢慢消散,她正坐在摊位前。 几位水蓝院服的学生正在自己包酥饼。 罗季北正低垂着头。 苏马丽往四周环视,然后她就看到一个水蓝色院服的身影,苏湛,刚从书院出来,手里还拿着本书。 苏湛似乎注意到这边有人看他,也往这边看一眼,眉眼瞬时染上喜悦。 “小姑姑。”苏湛走到苏马丽摊位前,笑得十分灿烂。 “小姑姑,原来这摊位是你摆的,书院里都传这酥饼好吃。”说着,苏湛就将一只手伸出,要拿酥饼。 苏马丽神色淡漠的抬手挡住他:“我不是你小姑姑。” 包完酥饼的学生刚要走,又停下,语带嘲讽的说:“苏兄台,你不会以为喊一声小姑姑,人家就真认了你这侄子,给你吃白食? 我没记错的话,你该没有余钱买这酥饼才是。” 苏湛一句话都没听见,他只呆愣在原地,刚刚,一向最疼爱他的小姑姑说,她不是他小姑姑?他觉得十分不可置信。 苏湛道:“小姑姑。你怎么不是我小姑姑呢?你就是我小姑姑,而且这不是季北吗?” 罗季北不敢抬头。 苏马丽只冷冷看着他道:“我不是你小姑姑。” 学生们又开始冷嘲热讽:“苏兄台,你怎么还在这里死缠烂打呢?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嘴馋一个人?平常装的倒是挺像。上次王兄台的桃酥丢了,不会就是你偷吃了。” 又有人附和道:“那上次李兄的蜜饯,不会也是被你偷嘴了?苏兄台啊苏兄台,你这也太丢我们读书人的脸了。” 苏马丽看着这一盆一盆的脏水往苏湛身上泼。她刚穿过来时曾感受过那种被人冷嘲热讽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记忆中一遍遍闪过原身与苏湛相处的点点滴滴,罗老太太那句:“你拿了,就是对不起湛儿。”、“对不起湛儿。”这几个字,如同穿脑魔音一样回荡。 苏湛对同窗的声音置若未闻,眼睛只盯着苏马丽和罗季北。 苏马丽眼神冰冷与他对峙。 罗季北头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抬起眼来。 听了片刻,苏马丽声音冷漠的对众人道:“这位学生不过是认错人罢了。你们本该尽同窗之谊,如今却借此事信口诌来,胡乱给人泼脏水,是为不仁,不义,不耻。 这些学生本来想和苏马丽杠几句,可看看已经走来围观的人群,实在不敢得罪这个众望所归的卖酥饼的妇人,只纷纷红着脸,逃离了苏马丽的视线。 苏湛嘴角浮出一抹笑:“小姑姑,你是我小姑姑对不对?小姑姑最疼我了,看不得我受欺负,所以刚才站出来替我说话。” 苏马丽冷漠道:“这位学生,我站出来替你说话,不过是因为,你因认错了我而遭受绯议。还请让开,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说完便不再理会苏湛,朝着人群喊道:“桑葚酥饼咯!好吃又营养的酥饼!一文两块两文五块,先到先得!” 苏湛愣愣的站在原地,表情渐渐痛苦。 围观的众人纷纷将注意力又转移到酥饼上。 有人率先过来道:“这是四文,我拿十块酥饼。”将钱放到竹篮后,自己为自己包了十块。 有人一起头,围观的众人一见,还和往常一样,便纷纷过来付钱买酥饼: “这是八文,我拿二十块酥饼。” “这是五文,我拿十二块酥饼。” 苏湛不买酥饼,被人群挤开到远远的位置,他依然不死心的看着苏马丽的方向。那分明就是他小姑姑,最疼他的小姑姑,怎么说不认,就不认他了? 一向坚强,一向能忍辱负重的苏湛,在此时,不觉间红了眼眶,一滴泪,湿了脚下的干土。 人群,很快就将酥饼抢光了。 苏马丽有些歉意的看着大家:“卖光了,大家明天再来买!“ 没有买到的人群纷纷叹气,散了。 “都怪我刚刚急着看热闹,如果我那时候先过去把酥饼买了,也不至于又买不上。” “只恨我咋反应这么慢,呜呜呜,今天谁来当我爹爹?” “还和我小妹说好今天给她带呢。又要食言了。” 众人散尽,而苏马丽也和罗季北收好摊子,转身就要离去。 “小姑姑!”背后,苏湛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他一直没走,苏马丽努力压抑下脑海中对他的怜悯。 不断告诫自己,苏湛真的,真的不是她的侄子。 她家只有她,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外甥子侄,这是事实。 没有理会苏湛,苏马丽牵着罗季北继续往前走。 “小姑姑,你怎么就不肯认我呢?”苏湛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原身记忆中有关苏湛的部分不断浮现 小时候,连路都走不稳的苏湛,跌跌撞撞扑到她怀里,声音软糯得喊她小姑姑,小姑姑; 那时她回门探望完苏湛,要从娘家离开时,小小的苏湛哭成泪人,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 她生了罗伯西之后,那么小的苏湛,小心翼翼的问她,小姑姑,以后会不会就不疼湛儿了? 第67章 她已经死了 苏马丽继续往前走。原身为了供他读书,自己省吃俭用,甚至宁愿断了自己的后路都要将丈夫的恤银给他。能做到此,已经仁至义尽。 到她这里,就做个了断。 “小姑姑,小姑姑,你把话说清楚。”苏湛小跑几步,冲到她前面,眼神中尽是委屈。 远远的,苏马丽听到,书院的铜铃响了。 铃声闷闷的,只隐约听得清回荡,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 苏马丽冷漠的看着苏湛:“这位学生,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小姑姑。” 泪水冲下苏湛的眼角:“你怎么就不是我小姑姑?你怎么就不是?季北,季北,快告诉小姑姑,我是你大表哥啊!季北,你咋也不理我?” 罗季北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他不想再次让大表哥分走娘全部的好。 苏湛像是决堤一般,止不住的哭起来。 苏马丽一个头两个大,她这次又做错了吗?如果做错了,怎么不让她去死啊? 听着这磨人的哭声,她只想去死。 重来一次,她保证,假扮好苏湛的,好小姑姑。 只是,她为什么没有死? 苏马丽不顾苏湛哭的能不能听见她说的话,道:“既然你实在想问,我便告诉你,你小姑姑已经死了。我,不是你小姑姑。” 苏马丽等待剧痛来临,然而没有。 苏湛听闻此话,止住了哭,眼神里露出惊恐,露出迷惘,露出慌乱,他小姑姑,死了? 久久他才道:“小姑姑,小姑姑,你怎么了?你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怎么就死不死的?” 苏马丽将他要拽上自己衣袖的手拍下去。“我不是你小姑姑,你小姑姑已经死了,你要记住。” 苏湛不哭了,他眼睛红红的,却挂上笑,小姑姑生气了,只要一看到他的笑脸就会好。苏湛眼中闪着泪,却笑盈盈道:“小姑姑,你别再讲气话了。我是湛儿呀。” 苏马丽道:“既然你不信。”她撩开额前的碎发,指着还未掉痂的伤:“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爹打的,我早已和你们苏家恩断义绝,我早已不是你小姑姑了。” 苏湛愣住了,他倒是听过,小姑姑去他家要债,被赶走了,没想到,他爹竟然把小姑姑打成了这样。 说罢,苏马丽拉着罗季北路过程湛,二人前去了。 苏湛没有追上来。 苏马丽在想,她为什么没死?想的认真。 之前明明不是已经发现了吗?只要她做出的行为,令众人感觉不符合逻辑她就会死亡重开。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人物行为与原身人设不符。 她今天,简直离了个大谱,怎么她就没死? 记忆中,原身对苏湛毫无抵抗力,从小到大没说过一句重话。 不论原身正在经受什么糟心事,只要对上苏湛的笑脸,便恢复成笑盈盈的好小姑姑模样。 那她为什么没有死? 罗季北沉着头被苏马丽牵着,机械化的往前走。 走着走着,豆大的泪珠从他眼里滴落下来。 罗季北忍不住以手拭泪,忍不住哭的有些呜咽。 罗季北的呜咽声,将苏马丽从沉思中拽回,她赶紧停下步伐,蹲到罗季北的面前:“季北,你怎么哭了?” 这是怎么了,又惹哭一个? 她今天忌小孩是? 苏马丽用自己的新衣袖给罗季北擦泪,根本擦不过来。 才几个弹指间,衣袖就湿了。 罗季北哭的呜呜咽咽。 苏马丽越哄,他哭的越是厉害。 好一会儿,罗季北才声音哽咽的开口道:“你,不是,是我娘,我娘,娘,早就,已经,已经死了,是不是?呜呜呜。” 苏马丽头脑宕机,瞧瞧她都说了什么话? 她怎么没有还没有死? 动不动就让她死亡一次的金手指,这次怎么不发动了? 苏马丽见自己死不了,开始不脸红的安慰罗季北:“傻孩子,娘这不一直在你身边吗?娘只是不再是苏湛的小姑姑了,所以才告诉他,他小姑姑死了。但娘永远都是你的娘。” 罗季北伏在苏马丽肩上,又哭了好久,然后哽咽道:“可是,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呜呜。” 苏马丽心里大惊,瞧她装的漏洞百出。 难道她的死亡契机判断错了? 既然早发现她不一样了,那她咋没有死呢? 亏她一直以为自己装的像。 耐心安抚着罗季北,问:“哪里不一样了?” 她心里发好了誓,罗季北说一个,她就强补一个。 罗季北道:“娘以前都会抱着我睡觉,可是你却自己搬到了小床上。” 呃? 这个梗他咋在意到现在? 苏马丽道:“那是因为你们越来越长大了呀,总有一天,娘要和你们分开睡觉,分开床,分开房间,甚至是分开院子。你看你大哥,现在不就分出去了吗?” 罗季北又道:“可是娘喜欢左侧着睡,现在却喜欢平躺着睡。” 啊啊啊!他观察她! 苏马丽想解释,可她解释不了!那好,谁的问题抛回给谁! 苏马丽问:“那你小时候喜欢蜷着睡觉,现在怎么变成展长睡?” 罗季北解释不了,睁着圆溜溜的泪眼,望着苏马丽。 苏马丽语重心长道:“季北,人的习惯是有可能改的。” 罗季北还是不服:“可娘以前不吃野菜,现在却吃。” 啊这,苏马丽在原身记忆中搜捕了一下。 原身之前绝食的原因还真就是,她接受不了野菜和糟糠。 而那时候又拿不出来别的食物。 她就说原身怎么那样有骨气,宁愿将自己饿死。 苏马丽汗颜道:“有没有可能,娘以前没有吃过野菜,所以才对野菜抗拒?而现在,娘因为太饿了,发现野菜味道还可以,就开始吃了?” 罗季北道:“娘以前总是不高兴,总是在骂人,可现在却不这样了。” 苏马丽道:“娘以前不高兴,是因为过的不顺,但你看现在,村里人都对娘客客气气的,连你奶奶也开始对娘好,娘为什么还骂人呢?” 罗季北想想,的确有道理,但他又道:“娘以前喝粥总是端起碗来就喝,现在娘要搅凉了才喝。” 这让她怎么解释?如果硬要扯个人的小习惯,那她根本就冒充不了原身。 第68章 烧砖 苏马丽狡黠一笑道:“那娘告诉你一个,偶然发现的小秘密。” “就是把粥搅凉了大口的喝,会更香!不信你回家也可以试试。” 见罗季北已经打消了对她的怀疑,苏马丽赶紧用四个指关节抵了一下他的背。 这是记忆中原身展示为数不多的母爱时的经典动作。 一边道:“娘刚刚的意思,只是不认苏湛罢了,但娘永远都是你的娘。” 罗季北终于被哄好了,脸上露出开心:“娘,我不该怀疑你。“ 苏马丽露出厚颜无耻的笑:“以后你们兄弟四个,才是娘捧在手心的宝。“ 罗季北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娘,咱们快些赶路,耽误这么长时间,达叔要等急了。” 晚上刚走到院门口,点点便兴奋地跑出来迎接。 罗叔东已经打了不少泥砖,堆着,摆着,此时占了大半个院子。 苏马丽看了看天,还好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不然这泥砖就化了。 小歇片刻,喝碗水之后,苏马丽站起身来,叫道:“叔东,季北。” 此时季北正和点点在兔笼前,逗那只兔子玩。 听见一叫,季北和点点都冲苏马丽跑来,那一蹦一跳的姿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马丽想到罗季北把舌头伸出来舔空气中的肉香时的场景,不觉陷入沉思。 这丫,上辈子不会是条狗? 罗叔东浑身土兮兮的过来,点点看了他两眼,绕到离他远点的位置去了。 “娘,叫我们做什么?”罗叔东问。 “我看这些土砖也晾干了。你们两个搭个砖窑,咱们开始烧砖。季北,你去前边河道里搬几块盆口大的石头回来。” 罗叔东和罗季北眼睛亮晶晶的,搭个砖窑?这是什么操作? 罗季北问:“搬大石头干什么?” 苏马丽道:“搬回来就知道了。” 罗季北高兴的去了。罗叔东问:“娘,我干什么?” 苏马丽道:“你开始垒砖窑,先这样,那个墙角,地上垒一个底座出来。“ 罗叔东开始垒,和灶台的垒法大同小异,不过没有留风箱,而是专门区分了出灰口和进柴口。基座内过于大的空间便用大石头填充了 这便是砖窑的基座。苏马丽还特地分出来漏灰的空间,烧火的灶门。其余地方便用大石头填充了。再用泥土抹平基座后,就开始垒上半部分。 上半部分和底座一般大小,围起来,四四方方,一边垒,一边就往里面摆放泥转,泥转错落叠放,直至垒到罗叔东探不见了,这才在最顶层,除了留出四个气孔外,严密地平铺了一层土砖,又抹厚厚的泥土,把窑封上。 三人干完这一切后,累的有些气喘吁吁,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劳动成果的欣赏和对于将泥转变成砖的期待。 罗叔东和罗季北两人兴冲冲地从一旁拖来柴。 问道:“娘,现在可以点火了吗?” “娘,这样咱们家真的就能盖上砖瓦房了吗?” 苏马丽此时也有些忐忑不安,她曾参观过中国建筑博物馆,里面有个展馆讲砖瓦的发展史,里面提到砖窑的雏形就是这样堆的。青砖工艺太复杂,她没有学会,按照这个方法,红砖应该烧的成,。 “点。只是这火不能断,要直至烧到,透过这几个气孔,能看到里面的泥转变成通体透红色才可以。” 罗季北问:“那这火得烧多久?” 这可把苏马丽难住了,她到:“不知道,看火有多大,可能一两天,可能八九天。” 罗叔东兴奋道:“娘,就这么简单!那我便看着这火永不灭!” 苏马丽笑着摇摇头,这还叫简单?她道:“等烧好后,熄灭炉火,还得再将气孔涂上,散热两三天之后才能冷却,拿出来的才是砖。” “哇,这么神奇!” 两个小孩,一条狗,高兴的蹦蹦跳跳。 明明没有让点点帮忙,此时不知道它哪里蹭的,满鼻子的灰。 点点原本还有些嫌弃满身灰扑扑的罗叔东,此时却和季北一起加入了罗叔东,成为了罗叔东。 这狗,啧啧啧。 罗伯西和罗仲南也回来了,罗季北和罗叔东兴奋的拉着两个哥哥,看他们堆好的砖窑,把苏马丽给他们讲过的,在科普出去。 苏马丽浅浅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江眠眠已经做好了饭,此时脸上也洋溢着笑。 吃完饭后,如同往常一般,兄弟四人出动,把碗筷洗了。 苏马丽没有穿越过来时,是兄弟四人再加儿媳出动,收拾碗筷残局,大家帮忙收拾齐之后,是留下江眠眠一个人洗碗洗锅。 苏马丽穿越过来之后,便以江眠眠怀孕为由,收拾残局和洗锅碗的成了兄弟四人。 一开始江眠眠尚且有些不习惯,奈何兄弟四人自小做惯了事情,此时动起手来都麻溜利落,根本轮不到她去抢,渐渐也就习惯了。 此时已经收拾完了,一家人坐在餐桌前聊天,这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 他们很喜欢听苏马丽给他们画大饼。 苏马丽给他们描述的前程实在是太过光明了,刺得他们不敢直视,却又无法忍住不多窥探一二。 院门被推开,白朴进来了。 白朴首先注意到的是轰轰冒着烟的砖窑。 罗伯西等人看到白朴则是满脸不可置信,他们原本以为娘为他们请先生认字一事只是说说的。 没想到,白朴真的来了。 娘向他们描述的光明未来,其中的一环,真的成了现实。 他们真的要开始认字了。 他们要开始念书了。 他们终于要开始踏上自己一直仰望着的那条遥不可及的道路了。 “白朴,你来了,快过来坐。”苏马丽热情的招呼他。 点点更热情,最先跑上去迎接,罗季北也赶紧跑过去,按捺住点点的热情。 白朴有些紧张,他最怕伯西娘了。 小时候他来找罗伯西玩,没少被伯西娘连带骂过。 “罗婶。”白朴给苏马丽打招呼。腼腆的走到餐桌前一个空位坐下。 正好挨着罗伯西这位发小,他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但是不多。 白朴十分不自信道:“我娘和我说了你的意思,我会的不多,之前学过些《三字经》和《千字文》,不知道行不?” 第69章 一文两块 苏马丽笑道:“你别紧张,不过是教他们认几个字罢了。” 白朴问:“那你们是想先学《三字经》还是《千字文》?” 问的罗伯西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听到了什么?那是书的名字吗?这是在让他们选吗? 聪明的罗仲南问:“哪本最简单?” 白朴道:“《三字经》要简单些。” 众人都道:“那就先学《三字经》。” 众人便都仰着脸,等白朴给他们讲。 白朴也懵了,就这?不给他书就算了,也不给他纸笔,这让他怎么讲? 气氛沉默了两秒,白朴终于还是问:“你们家里有纸笔吗?” 苏马丽搬来一块垒砖窑剩下的,相对平薄的大石头,又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块小石头,小石头攥在手里,在大石头上划拉了两下,划出两道痕迹明显的粉色石痕。 “纸笔没有,你看这个行不?” 石头放到餐桌上,白朴开始艰难的在上写字。整面石头,勉强写了“人之初,性本善”这六个大字。 白朴回忆着当初夫子教他们识字启蒙时的场景。 努力复刻,复刻的很努力。 有些字他能说的上缘由和注解,有的字说不上缘由但能说的上注解,有的字说多了,那都是句句血泪。 苏马丽坐在一旁观察。 白朴其实讲的很好,每个字他都尽可能讲的有头有尾,堪比说文解字,比她当时坐在教室里,老师只简单组词造句之后便让死记硬背强多了。 只是他有些太过紧张和自卑了。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罗伯西等人都兴奋的表示,他们学会了“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 白朴让他们蘸着水在桌上默写,从未写过字的手虽然用起来十分费解十分费劲,也都能写的会。 江眠眠一脸羡慕的看着。 苏马丽推了推她:“你也默写一遍。” 江眠眠不好意思的也写了一遍。 白朴见众人都会了,便擦了把汗,道:“罗婶,那今天就这样成不?” 他看看天色,夕阳已经西下,再不回家天就要黑了。村庄的晚上格外危险,不但会有猛兽,还有夜魂。 苏马丽笑嘻嘻道:“成。你教的太好了,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这钱你拿着!” 苏马丽拿出十个铜板递给白朴。 白朴被着一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之前说好的是五文钱。” 苏马丽道:“之前说少了。以后你每天都来半个时辰,都是这么多铜板。” 白朴接过钱后,道谢离开了。 苏马丽看着五个小辈。 江眠眠正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也搭了顺风车识了字。 罗伯西和罗季北还在不断的用手指写。 罗仲南则十分兴奋,他开始干活,扫地,捡柴,收拾屋子,吹毛求疵。接受到知识的洗礼,他浑身都充满力气。 唯独罗叔东,他似乎被知识抽干了,奄奄一息的,趴在桌上,睁着眼睛,生无可恋。苏马丽看着他,替他发愁。 叹众人百态,惜日月如梭。 天幕在这样一幅画卷中渐渐沉了脸。 砖窑的火灶里填满柴火,堵上风口,便能一晚不灭。 第二日,村长组织大家在罗家祠堂集合。 村长道:“这几日大家都忙于自家的庄稼,巡逻队松散了很多。尤其是被县令大人带走挖水渠的,里面有几位本是巡逻队的成员,回来后便没再执行过巡逻任务。可你们不要忘记咱们的处境,咱们相邻的几个村子,他们没有藕根,吃的依然是野菜和糟糠,说不准又会来咱们村行窃。所以巡逻队不能松散。往后,村里会为巡逻队发放月俸,每人每月只要没有无故缺勤便可得三十文。“ 村中众人一派欢呼。守护自己的家园,还可以领到钱,还是一个月三十文钱!他们想都没有想过。 村长却有些发愁。 每人每月三十文钱,虽然和县令大人出手便是一天十文的补贴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但加起来村里一个月就要支出将近一两,也实在是一笔大数目。 村长又拿出一把长刀:“这把长刀是用精铁打造的,以后就是巡逻队的利器!” 农忙,村长言简意赅说完,大家便散了。 今天的罗叔东没有在家做砖,而是去了巡逻。 罗季北一上午,兴奋地不断给砖窑添柴去灰。 一会儿来问苏马丽一句:“娘,我看这砖烧红了,是不是可以了?” 苏马丽只得过去看一眼:“外表红了,里面还没烧上。” 咋看出来的? 红的不一样。 红的怎么不一样了? 反正就是不一样。 下午苏马丽和罗季北去卖酥饼,罗伯西留下看着砖窑。 何况江眠眠月份越来越大了,家里已经习惯了留人在。 去了南府书院,今日学生又多了,下课铃一响,学生们纷纷出来抢购酥饼。 嘈杂的声音之中,苏马丽闭目养神。 “这是一文,我要两块酥饼。” 听惯一买便是十块以上的酥饼,听闻有人只买两块稍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声音耳熟,十分耳熟。 不急不缓的腔调混在这喧嚣的闹市有些格格不入。 苏马丽睁开眼睛,看见苏湛。他将一文放入竹篮,正用油纸包酥饼。 包好后,他冲着苏马丽笑笑,就如其他学生一般,顺着人流消失。 苏马丽听到背后有人议论: “听说苏湛连饭都舍不得吃,竟舍得来买酥饼。” “我还以为他那人不爱凑热闹呢,原也是个嘴馋的。” “你听说了吗?昨天苏湛还非想认这妇人做小姑姑呢,可人家不理他。” “他平常装的高风亮节,原来是想占这便宜。” 苏马丽闭着眼睛,任一切声音来,一切声音去。随着苏湛从人群消失,谈论他的悠悠众口也终于转向了别的事。 又一连两日。 苏马丽每次来卖酥饼,都会听到苏湛那格格不入的声音: “这是一文,我要两块酥饼。” 可苏马丽再没有睁开过眼睛。 她怕想到其他人对苏湛寒酸窘迫的嘲讽,怕想到她绝决的从罗老太太手中拿过那一两多碎银时,罗老太太冲她说的,她对不起湛儿。 明明这些年来,原身为苏湛付出了那么多,付出了她有的一切。 最终,她不过是拿走了一两多碎银,却要承受这么多良心的煎磨。 第70章 一句都听不懂 她不懂,苏湛一年的宿修费有多少? 是比二十两还贵吗?否则去年从她这里拿走的恤银,怎么现在就花光了? 可是如果比二十两还贵,他们之前又是怎么凑的钱? 那是一个为国战死的将士的命,还不够用来读书开销。 从古至今,细品就是一档子糟心事。 终于将所有的桑葚都做成了饼干。苏马丽最后一次去南府书院门口摆摊。 众学子们一听是最后一天出摊,都十分不舍。 为了多抢几块酥饼,学生们之间氛围有些紧张。 但或许他们是读书人,表达的便相当隐晦。 排在后面的人,引经用典的讽谏前面的人给他们留一些; 排在前面的又引经论典表示自己想拿几块就拿几块。 两队辩来辩去,颇有一番已然在朝堂上群儒舌战的做派。 苏马丽听着一大堆的之乎者也,文绉绉死沉沉的书面用语,文言表述,深觉可爱。 实在不忍看后面学生费这么大口舌却买不到,于是推出限购,才制止了这场读书人间的纠纷。 苏湛还是淡淡的笑:“这是一文,我要两块酥饼。” 苏马丽看看实在臃肿的人群,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满袖清风挤进来的。 苏湛身后有人立马道: “我也只要两块酥饼,多的给其他人留着,嘿嘿!” 罗季北眼尖看见他往竹篮里放了两枚铜板,立刻捡出一块递过去:“大哥哥,你多放了一文。” 人群立马喧哗了:“哇,原来真的看着呢!” 那人道:“我不要了,夫人,小公子,你们觉得我可以吗?” 夫人?小公子?苏马丽一脸懵逼。 什么可以吗?可以怎么样? “你把这一文收着,要么再拿三块酥饼。“苏马丽道。 然而那人没拿铜板,也没拿酥饼,一溜烟消失在了人群中。 继那人之后,不断地有人给多了钱,甚至有人还给碎银,多余的钱怎么都不肯收下。 那些人只不断的问: “夫人,你觉得我行不?” “夫人,你选我。” “夫人,我毛遂自荐!” 啊?他们在说啥呢?苏马丽咋一句听不懂? 她想拉着一个学生问问,那位学生满脸激动:“我,我终于打动了上苍,我入了贵人的法眼了呜呜!” 什么呀?你们在说啥呢? 贵人?夫人?入了她的眼? 她就个卖酥饼的村妇,入她的眼干啥? 她觉得他们行或者不行又是想干啥? 她选他们干啥?好好的书不读了要来给她做酥饼? 他们咋想的? 深有自知之明的苏马丽,面对突如其来的恭维,有些汗毛竖起。这些人说啥呢?她咋有些跟不上剧情了? 虽然她一介村妇,不知道这些人白给她这么多银子,并且问她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有何图谋。 但她是一介穿越者,知道他们多给钱的行为叫做贿赂。贿赂便一定会有所图,图谋不成便会撕破脸。 苏马丽沉思对策后,举起竹篮,站起身来:“诸位学生,你们把钱收回去。不要为难老身。” 众人纷纷泄了气,一个带头,便都一个个将钱收回去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回到书院准备上课。 今天倒是剩余二三十块酥饼。 一边收着摊位,罗季北一边问:“娘,他们为什么突然对咱们这么恭敬?” 苏马丽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 罗季北道:“娘,你为什么把钱退回去?咱们好多天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马丽捏一下罗季北的小脸:“你看见之后,不也第一时间选择还回去吗?” 罗季北道:“可是那只是一文。” 苏马丽道:“就算不是一文,你也会选择退回去的。你忘了?几天前才学过,人之初,性本善。所有人的第一念,都是善念。” 罗季北有些愧疚,但坦诚道:“可是我并没有保持好第一念,娘,我想过将那些钱留下,我是不是差劲。” 苏马丽道:“不,你不差劲,反而娘觉得你非常棒。因为你勇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古人有句话叫,转念即是地狱。这句话所说的便是过了那一瞬隙,你就会带入自己的利益考虑问题,容易做出自私自利的抉择。” 摊位已经收好,苏马丽继续和罗季北讲着道理,去坐罗达的牛车。 终于不用再做桑葚酥饼了,苏马丽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窑的砖已经烧好出窑了。土红的颜色,卖相惨淡,但好在真的是砖。 有了第一窑成功的经验,便又垒了一个更大的砖窑,两窑并烧。 苏马丽有时候会悄悄往里面加点碳,碳耐烧,且比柴烧出来的温度更高。 看着烧好的红砖,全家人都十分兴奋。 吃罢晚饭,白朴来教习功课,罗叔东这几天常以巡逻队为由逃避上课,连续三天之后,便被苏马丽拉回来填鸭。 苏马丽的日子从此闲散下来。 早上吃罢早饭后,她就去山泉那边散散,坐在山头上,看云起云散。 从系统悄悄买来闲书,也趁那时无人便偷看。中午随便拾点野菜回家。 有了水,田里野菜便长得快了,而且穿来这么长时间后,她也能够辨识清几种野菜的模样了。 虽然菜畦里的菜已经陆续能吃了,但她还是觉得,搭配一些野菜味道独特。 有时候遇上相对稀罕些的东西,能从系统换几百文到一二两不等的钱。 下午,便在家里做家务,看看砖窑,和送鸡蛋来的妇人们唠几句嗑,名曰关心时政。虽然这政,只限于一乡之内,村妇口中,但那也算。 村里人忙着麦田,他们很简单。 能够盼到秋收,便似乎就能看到往后余生、千秋万代、生生不息的希望。 这样的生活如梦似幻,似乎沉睡在一个斑斓绚烂的,名为幸福的巨大泡沫之中。 某一天夜里,月光明朗,浅云萦纡。草丛中的蟋蟀不住的鸣叫。 安睡在群山怀里的村庄格外寂静,夜中值守的巡逻队守卫着村庄的好梦。 苏马丽做梦了,梦里她在后世的家中。 后世,穿越已经成了寻常技术,随意翻开一本书,便能穿越至剧中。 第71章 思家 她,和她的父母,在大城之中,三人的小屋温馨。 也是夜晚,客厅里灯光明亮而温馨,巨大而明亮的玻璃落窗外,直接能看到天上的星辰。 硕大的星辰,如同黄金一般挂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厨房的抽屉坏了,父亲拿着工具,在厨房修理。 她和母亲坐在沙发上,靠的很近。 她们正共捧着同一本书,许是看故事写的好,心情十分愉悦。 母亲说,想穿越这本书试试。 她和母亲验证了,这个世界的人一定能与书中世界的人沟通的上,他们通过将文字写在书页上就能对话。 母亲十分欣喜,便要穿越到书中去。 可是母亲在穿越到一半后失败了。 看到母亲一半消失在书里,一半还留在家中,她紧张的不行,她很想晃动一下那本书,帮着母亲穿过去,或者逃出来,但母亲死死卡着,只留下一半的身体。她万分焦急。 最终,母亲的身体消失了,母亲整个人穿越到了书中。 她替母亲高兴。 她在书页上写字,想要确认母亲的平安,可是母亲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她像疯了一般,翻着书的每一页,可每一页都没有母亲的痕迹 。她在书上写得任何话语都得不到母亲的回应。 她想,是不是刚刚母亲穿书卡住了,她太着急了碰了那本书,所以引发了可怕的后果? 母亲或许没有穿越,而是就这样消失了? 小屋突然变得逼仄,变得破烂。 从破败的抽屉口,看到父亲布满血丝的红眼。 家里没有母亲的踪迹,书里也不见母亲的回应,她急得要发疯。 苏马丽醒来,她睡在那张单薄的竹板床上。 她的眼角正在流泪。 想到母亲穿越到未卜的世界,与她断了联系,她便内心不宁,心慌意乱。 她好想念母亲,想念父亲,想念他们一家三口那温馨的小家。 过了好久,苏马丽才从梦里反应过来。 她依然躺在那张小床上,月光穿过破败的窗户,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影子。 一旁三个儿子的酣睡声清晰可闻。 穿越到异世的,是她,而不是母亲,是她梦反了。 可是,她穿越之后,父母在那个世界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再也联系不上异世的她,会不会也像梦里的她一样着急? 苏马丽内心焦急。 她莫名其妙继承了别人的人生,而自己的人生,或许早已成为一片荒芜。 好容易熬到公鸡打鸣了。 苏马丽压下情绪,起床洗漱,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之后,开始做早饭。 吃过早饭,她去了山泉那座山。 掏出上次买的手机,她买了电话卡,买了信号塔。 她的手机上终于显示出满格的信号,激动极了。 她指尖颤抖着,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擦擦擦,擦擦”没有任何提示音,只有绵长的气流之声。 播出另外一个。 “擦擦擦,擦擦”还是气流音。 她以为是自己拨错了,一遍遍的重播,一遍遍的重播,擦擦擦,擦擦,只有让人绝望的气流音。 苏马丽绝望了,她一边哭,一遍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擦擦擦的气流声,她多么希望,气流声之后,会响起“嘟“的一声,然后电话被接听,传来母亲,或是父亲,在电话那头慈祥的声音。 不论他们说什么都好。她想念他们。 苏马丽就这样,一直在哭,电话那头始终是擦擦擦的声音。 哭了好一阵,她发现,这擦擦擦的声音,和她感受到的风的频率是一致的。 原来,信号塔,不过是捕捉到了风。她真傻。 她再也联系不到父母了,她不想这样。 她现在只想见到她的父母,只要能见到她的父母,她愿割舍下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诡异,每次死亡,都重新活过来,她根本逃脱不了跟随历史年轮向前走的宿命。 不对,每次死亡。都是被系统抹杀的,这种死亡方式本身就超脱了常理。 如果,她合理的死亡了呢?如果她合理的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回到他们三人的小屋,见到最亲的父母了? 这样想着,苏马丽下山,跳进山泉底的水池。 水池很大,也很深,此时水却蓄的很浅,不到人的大腿。 等一下,她得先把她的手机和信号塔藏起来,不然她死后被人翻出来不好解释。 苏马丽又从水池中跳出来,回到坐着的地方收拾遗痕。 收拾好之后,她沉思半晌,这么浅的水,让她怎么自杀? 如果她脚底,或者屁股先掉入水池的话,面对这样浅的水,生物本能会让她站起来,或者坐起来,保护脑袋离开水面,这样大概率她只会狼狈,死不了。 苏马丽在水池边躺下,然后翻身滚到水池里。 直直的摔下去,她感觉被压在底下的半边骨头闷疼,她摔到了池底,溅起泥泞,污浊了本来清澈的水。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口鼻腔粘膜疼,眼睛涩,两耳灌了水。 然后便是她的胸腔开始疼,肺叶灌了水,每呼吸一次,口中都有浓郁的血腥味,还有粗糙的泥土味。 她的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她的肉身,她的精神正被浊水囚禁,她正在遭受窒息之苦。 她在水中不断的挣扎,甩着头,生物本能令她想要探测到空气,痛,她的胸腔要炸裂了一样痛。 意识在剧痛中模糊。 她已经看到了濒死的幻境,看到自己的灵魂飞离水面。 她的灵魂,自由的在天空飘荡,呼吸着清风,说不上的畅快。 苏马丽清醒过来。 她想,自己一定正躺在自家卧室里,躺在她那张天蓝色的小床上。 她伸手去抓靠在床头上的玩偶,可,她抓到一股清风,抓到一把草。 苏马丽失望地睁开眼睛。 她正躺在山坡的草丛上。 手机垂落在一边,电话那头发出擦擦擦,擦擦的气流音。 苏马丽将手机拾起,再看了眼她铭刻于心的至死都不会忘记的号码,哭得伤心。 她联系不上父母。 她一个人在这荒唐的异世,联系不上父母。 而她的父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就像她在梦里时一样心焦。 第72章 新房子规划 苏马丽从系统买了一把枪。还是那把破枪,致死自己的机率和致死敌人的机率各占一半。虽然她现在有了百两银子,可谁没事把百两银子揣在身上?放在家系统又不认。 自己开枪杀死自己,一半加一半就是百分之百。 苏马丽用枪对准自己的眉心,眉心处传来极强的排斥感。 用枪对准太阳穴。她一点都不怕,脑海中频频闪过父母寻找不到她时焦急的脸;父母无可奈何时沙哑了的声音,她扣下扳机,砰!子弹飞出。 苏马丽惊了。 子弹冲破枪尾飞出。 枪死了,她活着。 她花了三两半,杀死了一把毫无干系的枪。 完好无损的苏马丽,惦着价值三两半的残骸,仔仔细细找到一个位置将它埋葬。 挖野菜的铲子挖土很慢,好在需要的墓穴很小。 至以诚,又以哀,枪骸入土。 等待千年之后,或许它能有幸在考古队的挖掘中重见天日,成为见证历史文明的标本。 微风拂过,草丛摇曳,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身上的钱霍霍光了,苏马丽也死心了。 看看已经快要升到中天的日头,是时候该回家做饭了。 中午回来,罗伯西和罗仲南满脸喜色,田已经耕完了,再有一个多月,田里麦穗才能收获,这段时间便得了空闲,家里新盖房子的事宜便提上了日苏。 一家人好不容易忍住内心的激动,把午饭吃完。 开始商量新房怎么盖。 大家本来想似大户人家一般,盖个四合院,但苏马丽道:“咱们地方宽,也不需拘泥于形式,只为好住。按照我的想法,咱们房子都盖南北向,然后不拘坐北朝南还是坐南朝北,都朝南向开窗。” 罗仲南立马附和道:“娘,这个主意好,原本四合院也是要盖四幢,现在咱们并列盖四幢,不要南北厢房,竟还是个三进院。” 罗叔东眼睛亮亮:“哇,三进院!我只在故事里听过。” 罗季北道:“那得要多少砖。” 罗伯西道:“与四合院相比,也就再多几堵墙的事,都好说。” 苏马丽道:“每幢房子咱们都盖五间,”苏马丽蘸水在桌上画了个目字,然后又将目字中间的两横打断,道:“中间两幢,中房做成穿堂,各摆上一套桌椅,既连接几个院子,玩起来又宽敞通透。被打断后的左右各两间,也不隔开,做成四个卧房。最深这一处,隔断成两个卧房,三间的给伯西住, 咱们其他人就从这五个两间中自挑一处住,里面爱怎么隔断,怎么布置都各凭喜好,怎么样?” 众人都眼睛亮闪闪的,他们想过家里盖新房子后就有可能住上新房子,但没想到每人能独立分得两间,而且还能全凭自己想法装饰! 罗伯西和江眠眠道:“娘,我们也住两间就好了,三间的留给你住。” 苏马丽道:“你们马上就要生孩子,房子大些才住的开!” 罗季北童言无忌道:“娘,二哥也马上要成婚生孩子……” 罗季北话没说完,罗仲南赶忙跨越重重障碍,把他嘴给堵上了。 罗仲南红着脸道:“娘,别听他瞎胡说,我还得再等几年。” 苏马丽八卦的问:“你和樊姑娘怎么样?” 罗仲南红着脸别过眼睛去:“不怎么样。” 众人看他脸红,气氛一阵轻快。苏马丽笑道:“其实娘都考虑到了,咱们一共买了五亩地,就是等你们成婚了,或者孩子大后住不开了,好随意扩盖。” 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都十分欣喜。为能住在大房子中而欣喜。 他们见过的常态为,小小一个四合院,住着一家几代人。 孩子和父母挤在一个房间内,挤在一张床上,住不开?笑话,只要床够大,住多少人都不成问题。 而他们也正体验着这种生活,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不觉这样有什么不方便。 直到苏马丽带给他们崭新的幻想,他们才迫切的想要快些盖好新房子,及早搬进去。 苏马丽又给他们规划到:“剩下这一幢,中间为入院门户,从门户直接左入两间为堂屋,右入两间,供奉你们爹的香火。” 谈起爹,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有一个爹,也知道爹死的光荣而悲壮,但对爹的印象实在不多。 更有江眠眠和罗季北,甚至都没有见过此人。 而苏马丽一个穿越来的,对罗力欧更是没有感情。 只是她觉得,死人,能让土地变成故乡,能让活人拥有根基。 后世,他们步履匆匆,活人只管自己前进,死人便被抛弃与遗忘,然后活人就都成了飘蓬,再也找不到归宿了。 众人默默哀悼。 半晌之后,罗季北道:“那点点和红红住在哪里?” 罗叔东道:“也没有上厕所和做饭的地方。” 苏马丽指着目字最上面一个口:“从右边突出去搭一个墙高的矮棚便当厕所,厕所再隔开男厕和女厕,做两扇门,直接从院子能进去,又能阻隔了臭味。” 指着目字的中间:“背靠着底下这排房,左右都搭上敞篷,左边是做饭的灶火,灶台垒成四连灶,中间用个抽拉隔挡板,柴火可连供,也可分开单供,两个嵌上大锅做饭,两个做成平的,可以架锅做饭用,也可以烧水煮茶用。” 他们的娘说的可以是他们家吗?众人感觉此时比吃了肉还兴奋。 然而苏马丽还没有说完:“这里用砖砌个这么高一堵小墙,这样支个台面,台面这么宽,用大理石铺了,台面底下放粮食缸罐,上面切菜备菜。这里打个这么高的碗柜,调料碗筷都收进来,也不招尘土。” “右边灶台是做些吃食以后还拿去卖,直接分开搭两灶,一个做成现在烤酥饼那样,另一个直接做成以前灶台那样,上面架个大锅。中间用大理石木板连起来,同早等高,专门放东西,平常不用的那个锅用锅盖反扣了,也是个放东西的台面。前面这个位置再搭个架子,既能阻挡风沙,又能放工具食材。” 第73章 起蝗 “将这几个灶都留个管道,通到前面两个屋里来。顺着垒成火炕,冬天通了,那叫一个暖。啧啧。” 暖?大家对取暖没什么概念。这里的冬天不太冷,水只能结一层微冰,穿厚一些衣服,冬也就熬过了。 苏马丽继续指着目字最下方一个口:“东边给点点和红红住,西边放你们去地里的工具。” 说完院里,又要说院外:“这一片圈个菜畦,每人想吃啥种点,这一片以后养些牲畜,圈起来。另外这一片,明年春天种些果树,养些花。” 众人都说着自己的意见。 有人说要做个秋千,有人说要搭个听雨亭。 大家都像在做一个美梦。 日头还没下去,一伙儿人兴冲冲的都开始设计起房子图样。 说是设计,每间房子多大也都早有固定,不过是重新定一番门窗位置与屋间隔断。 定完之后,便又兴冲冲的做起泥砖。 院子里堆不下了,干脆就去新房那边的山就地打起泥砖,垒起一个巨大的砖窑。 村里人有田地少的,有干活快的,也都来帮忙打泥砖,垒砖窑。 砖窑很费柴,好在苏马丽时不时往里面添几块碳,碳烧完变成灰烬,神鬼不觉。 只是几炉砖窑一烧,熏着人更热了。虽穿着衣服,却已灼掉一层皮。 寒石村的人们日子正过的轰轰烈烈。 只要费些柴火就能得到砖,虽然不是青砖,但红砖也很好看。 之前就有心想盖房的,或者本不想盖房但这几天去修水渠赚到些钱的,纷纷动起盖一座砖瓦房的心思。 做瓦和做砖一样,只弄成不同形状。 红瓦不好看,那就烧红后浇一次冷水,冷了便也成了青瓦。 田里看得见希望,生活看得见未来,寒石村所有的村民脸上都流淌幸福。 麦田浇灌已经结束了,许多人的院子里堆着泥砖。 他们并没有在意,那场雨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再未降雨。 不降雨好,不降雨,泥砖就能摆在院里吸足太阳。 不降雨不好,白云县下,西边还有两个村落没有找到水源。 石生村,便是其中一个。 太旱了,井水都已经枯涸。 连续两年的干旱,土壤像极干涸开裂的唇。 田间的麦苗又黄又细。前不久降过一场雨,可是根本不够。 太阳几天曝晒后,刚刚要舒展的叶脉,再次蜷缩了回去。 夏三爷一早便起来,赶了二十里路牛车,终于去另一个村中拉了一车水。 一回来,人舍不得喝,悉数拉去田里。 人干着唇,提着木桶,将水一滴一滴的喂给田地。 人渴一点没事,不会死,可是如果田里的麦子被渴死,他们便没了收成,他们就得面临比现在更差的情况。 日头很热,天气也实在干燥。 土壤结成硬坷垃,在太阳曝晒下,在羸弱庄稼的衬托下,白的晃眼。 可怜的几点水浇下去,土壤短暂的变成褐色,又很快恢复成为浅黄。 似乎刚能抿到水的味道,缓解不了半分干涸。 夏三爷狠了狠心,给田地多泼了些,终于才使土壤变成黑色。 短暂的黑,消逝的很快,微渺的黑,在四下一片炫白之中,简直沧海一粟。 才没有浇多少地,然而水已经用一半了。 更可叹的是,浇过水的麦田,长势也并没有变的乐观。 夏三爷已经这样干了将近两个月了,每天杯水车薪。 他也当然知道麦田此时已经过了浇灌期,但他能怎么样?他还是想要一丝希望。 夏三爷埋头浇着水。这土壤也和人一样,此时炎渴至极,一见水,便翻涌着,争先恐后的张开裂唇,等他将水灌入口中,这土也似活了。 这土也和人一样,也得喝水,才不会被渴死。夏三爷叹息。 他仿佛看到土壤在烈阳下的挣扎,在浇灌下的滋润。 土壤的生命,竟然这样强烈。 夏三爷不可思议,看着土壤的涌动。 阳光下的土壤,一团团的白,一团团的翻滚,不对,这不是土壤。 夏三爷放下水桶,蹲下来,俯下来,昏花的老眼贴近地面,仔仔细细观察。 突然,那团白爆炸了!爆炸后的粘液,溅了他满脸。 他看清了,那团白爆炸之后,就诞生出蚂蚱。 那粘液,就是蚂蚱,是透明的小蚂蚱。 他能感觉到脸上微弱的跳动。 伸手轻轻在脸上一触,蚂蚱就死了,手上留下一滩黏糊糊的液体。 夏三爷眼中露出惊恐,麦田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蚂蚱的卵,蚂蚱的卵,密密麻麻在攒动,不断的爆炸,不断的溅到他的脸上,溅到他的眼睛上,溅到他微张的嘴唇上。 夏三爷此时已经沾了满手的粘液。他惊恐看着,四面八方的土壤中皆是孕育着小蚂蚱的白卵。 四面八方的白卵不断翻涌,蚂蚱破壳而出。 这些刚出生的小蚂蚱,被太阳一晒就有了血色,被风一吹薄翼就坚韧起来。 稍长大些的蚂蚱,刚刚出生的蚂蚱,有了血色的蚂蚱,透明的蚂蚱,外壳坚硬的蚂蚱,通体柔软的蚂蚱,四面八方的小蚂蚱在田野中狂欢。 它们跳跃,飞翔,咀嚼,迅速长大,犹如土壤中生长出的群魔。 本就羸弱的庄稼成了他们的盛宴。 夏三爷痛心疾首的看着麦田,风不再吹动叶响,蚂蚱咀嚼庄稼的声音,蚂蚱撑展筋络迅速成长的声音,几乎穿透他的鼓膜。 夏三爷不管不顾就拍起了蚂蚱,蚂蚱的鲜血,粘液,残骸沾了他满手,满身,满脸。 他像着了魔一样,年迈的身体再次变得矫健,忘记了炎热,忘记了口渴,他在田地间爬行,不断拍死沿途的蚂蚱。 可是,蚂蚱却越来越多,透明的新出土的蚂蚱,血红色见过阳光的蚂蚱,翠红色已变坚硬的蚂蚱,蚂蚱裹挟了整个天地。 田间不再有麦田,有的只是蚂蚱和它们的盛宴,夏三爷被水桶一绊,摔倒了。 桶里的水流出来,淹死了一大片蚂蚱。 摔倒后的夏三爷突然开始绝望。他看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都是蚂蚱。 他能感受到它们的足爪越来越有力,翅风越来越强劲,口器越来越锐利,它们蹦跳在他身上,蹦跳在他心中最后的希望之上。 第74章 山鬼 夏三爷像是失了魂魄,但他站起来。 蝗灾,是蝗灾来了。 他跌跌撞撞的,不再管顾不时撞在他身上的蚂蚱,不再管顾磕绊他的麦苗,不再管顾撞倒的水桶。 他驾着牛车,逃也似的,逃离麦田。 “怎么了夏三爷?这么早就浇完地了!” 拉着一车水才回来的村人见了夏三爷这副惨相便问。 “蝗虫,起蝗虫了!”夏三爷声音颤抖道。 “不可能!你看花眼了?”那人满脸不可置信,他惯了愁苦的脸上拉满嘲讽的笑。 仿佛这样,灾厄便不会降临。 “你看看我这手上,都是蝗虫的血!”夏三爷举起颤抖的掌心。 “不可能,蝗虫去年就已经来过的,这绝对不可能。”那人争辩道,声音却越来越低,他脸上的微笑渐渐化为惶恐,强撑,却难以为继,只驾着牛车匆忙走了。 夏三爷继续驾着牛车往前走。 狼狈地将沾满蝗虫鲜血和粘液的双手摊开给人看。 整个村的村民都知晓了。 他们最先抱着侥幸不相信,可亲自去田里看过之后,心都跌到谷底。 完了,蝗虫来了,蝗虫碾碎了石生村最后的一点希望。 蝗虫过处寸草不生,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如今却要让他们经历第二次。 麦田,要被蝗虫啃光,就连山间的野菜,他们赖以生存的杂草,都要被吃的一干二净。 不,不,所有人脸上露出惶恐。 蝗虫来了,他们的今后,要比现在过的还将悲惨,他们的明天,要比今天过的还将黑暗。 希望,再也看不见了,希望,不复存在了。 他们就要像先前已经死去的老人和孩子和没有家底的穷人那样,被生生饿死。 他们想,完了,蝗虫来了。 蝗虫,将他们推向黑暗,推至无尽的深渊。 蝗虫,熄灭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盏亮光。 可是,人要活着,活着的人就要为自己寻找希望。 不知是谁喊一声:“是蝗神降世!” 人群便附和起来:“是蝗神降世!” 不是蝗灾,是蝗神降世。 不敬蝗神者,死。敬蝗神者,可得一线生。 村里举行了盛大的祭蝗仪式。 不知从何朝何代始,村里便有了一座庙堂,修在村中最高的一座山,山巅之下,悬壁之上。庙堂中供奉一只硕大蝗神。 整石雕刻的蝗神像高达两米,长着长长的触角,突兀的眼睛,三分像虾。 但又有像刀刃一样的翅膀,贴在肥硕的身躯两侧;发达的后足高高耸起,七分像蝗。 人们扫落庙堂中尘封的蛛网,擦亮蝗神像。 捻上最粗的灯芯,点在庙堂里,使日夜长明。蝗神像下的香坛里,燃满灰烬,香烟仍在徐徐升起。 跳着傩舞,唱着巫歌。 村人为蝗神斩杀最精壮的家畜,为蝗神烹饪最繁复的美食,为蝗神献上最香甜的果子。 村里请最有名望的夫子写下沉长的敬词,德高望重的一众家长虔诚的讴颂,村人排成阵列,向蝗神庄严跪拜。 可是蝗神不吃这一套。 几天之后,田里的蝗虫已长成,排着长队浩浩荡荡游扫每个角落。 一点绿都不肯放过。 弹指间,村子就成了一副荒凉肃瑟模样。 人们日日哭拜在蝗神庙前。 不知谁说一声:“是夏三爷!他触怒了蝗神!” 人群便附和起来:“对!他杀死许多蝗虫!牵连了咱们大家!” 有人便高喊道:“我们把他绑起来,献祭给蝗神!” 日日陪夏三爷拉水的老牛,见夏三爷被儿孙斥责着,被村人怨恨着,绑去献祭。远远泪纵横。 可蝗神也并未因此消恨。 直至啃完村中最后一点绿光,蝗虫的大军才浩浩荡荡远去。 穿越来这么久,东边的山头几乎已经逛遍。还从未去过村西的山上看看。 苏马丽正背着箩筐,手中攥着野菜铲,在西边山上逛。 西山果然很干燥,松叶林下黄土裸露,寸草不生。 倒是采到一些干枯的松花,造型实在好看,苏马丽已经想好,等新房子盖好后,可以用之来做成装饰画,挂在墙上也是赏心悦目。 一路正顺着山走,突然苏马丽看到远方。 远方蝗虫乌压压一片,正朝村里慢慢逼近,细看,有飞的,有跳的,有匍匐行走的,阵仗很是骇人。 活了两辈子,她见到了传说中的蝗虫过境!而且还是东亚飞蝗! 抓紧时间欣赏蝗虫百态,收集蝗虫素材,甚至还拿出手机来拍几张生动留影。 蝗虫大军正朝她前进,苏马丽过饱眼瘾后,也朝蝗虫跑去,她与蝗虫双向奔赴。 不等蝗虫震惊,苏马丽手中喷洒出大量敌敌畏,给蝗虫来了个集体沐浴。 沐浴之后,蝗虫便也如从华清池中刚刚出来那般,变得娇弱无力,倒在土地上再也无法爬起来。 密密麻麻的蝗虫,数量及占地十分密集的蝗虫。 苏马丽甩着敌敌畏,如同卷入万马千兵之中。 她穿上雨衣带上防毒面具,不再注意山路之坎坷,不再注意松针之尖锐,踏着成千上万蝗虫的尸身, 穿行在蝗虫的阵仗之中,尽量将敌敌畏高高甩起,甩成密集的雨,制造更多的尸体。 也不知是蝗虫穿越了苏马丽,还是苏马丽穿越了蝗虫。 蝗虫前仆后继,苏马丽左右并攻。 蝗虫太多了,蝗虫的队伍太过宽广庞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上铺了厚厚一层尸体。蝗虫总算被灭光。 再也生动不起来了。 苏马丽喘着粗气,又累又热,还渴。 不知道撒过敌敌畏之后的手里洒出来的水能喝吗? 她忍住,解下装扮,凝视着满地蝗虫的尸体,就让他们在这里腐烂吗? 万一被人发现了,不好解释。那就不解释了。 干脆买了几张鬼画符,上面写了什么急急如律令,收到此令的蝗虫,即刻上天复命,等乱七八糟的话,内容不重要,第一认识字的人不多,第二谁家好人没事干研究鬼画符写了什么? 随手贴在几棵松树上,苏马丽便往山下走去。 往山下走时,苏马丽才注意到,夕阳已经西下了。 山路,暮色昏昏,光影沉沉。 苏马丽想到传说中,山鬼便坐在松枝上随风荡漾。吓死,满山的松枝都在随风荡漾。 干脆唱歌壮壮胆:“若有人呵山之阿,披薜荔呵带女萝……” 美丽的山鬼,山鬼那灼热的生命,比人的生命更有温度,更加鲜活。原本有些阴森恐怖的夜幕氛围,因伟大的诗,立刻生出几分豪情万丈。 第75章 大表哥来了 苏马丽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 等远远望到人家之时,天已经黑彻了。 人们门扉紧闭着,穿透篱笆围成的院墙,有的人家亮着光。 野外蟋蟀及百虫在鸣叫,村中犬吠偶尔传来一两声,更衬的村里人家寂静祥和,村中人家散发出的温馨,汇成一种奇妙的氛围,让苏马丽十分安心。 “娘,你咋才回来?”罗伯西举着火把,终于见到不急不缓回来的苏马丽。 苏马丽笑道:“见到几只松鼠,原本想抓只回来,但都逃得太快了,耽搁了时间。” 罗伯西信了苏马丽的鬼话。 苏马丽那个后悔呀,她就应该说她抓到了某个猎物,这才耽搁的时间,这样家里还能开一顿荤。 到家后,接受了来自全家人的关心。 苏马丽立下誓,下次再这么晚就带上点点,众人这才罢休。 苏马丽感受到关心,心里暖洋洋的。 一家人吃过晚饭,暂且不提。 一连几日,苏马丽都去西边,西南,西北的山上巡视。 直至再无蝗虫,便终于放下心。 有一日,罗叔东去巡逻队值守,罗伯西等人去山上烧砖,苏马丽和江眠眠留在家中。 这本是平凡的一天。 但这日,罗叔东匆匆跑回来:“娘,不好了!大表哥来了!” 正在院子里给菜畦浇地的苏马丽惊住了,苏湛这咋还追到他们家来了? 她提着水桶朝罗叔东喊:“别让他进村!” 罗叔东道:“可是,可是其他人一听是大表哥就都放行了。” 不等罗叔东说完,苏马丽就看到罗叔东身后,一道儒雅的身影正走入她的视线。 古代读书人少,如果谁能读出个名堂,那在十里八乡都会出名。 再加上原身作为有名的侄儿控,伏侄魔,伯西他们大表哥的名号,那在寒石村就是响当当的。 现在村里都把苏马丽当救命恩人捧,她最放在心上的这个侄子当然也要捧起来。 虽然听说罗苏氏和她娘家闹掰了。 但这侄儿曾被她夸得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大家都懂。 虽然娘家掰了,但侄儿,尤其是很明显前途无量的侄儿,还是得和好。 村里巡逻队喜滋滋给苏湛放了行。 还不断劝着罗叔东:“你大表哥都亲自来了,你娘肯定高兴!” 之前卖酥饼碰到苏湛的事情,苏马丽已经和家里其他几个儿子 说过了,再加上私下里罗季北添油加醋说了自己心中所想,什么大表哥又来和他们抢娘的好了,罗叔东心里那叫一个急,越想越急,这不,急着赶紧跑回来报信。 苏马丽只感觉一阵头疼。 她本以为这个坎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苏湛还追到她家里来 苏湛身后背着一个大箱子,看样子是带了不少东西。 苏湛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越走越近。 别看迎面走来的是人。 苏马丽眼里,苏湛就是那头戴钢盔的僵尸。 植物没有见到,僵尸越走越近,马上就要吃掉她的脑子。 不等苏湛喊出一声小姑姑,苏马丽赶紧绷着脸,叉腰站在院门口。 “你别过来!那天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不是你小姑姑了!” 苏湛一看,冒冒失失水桶周遭撒了一地水,还把裤脚浇湿,再加上撒泼时的这经典动作,不是小姑姑还能有谁? 他将书箱放在地上,温润笑道:“小姑姑,我知你还在气,我专门就是来赔罪的。” 小狗点点许是也被文人气质打动,竟然乖乖蹲在苏马丽一旁,也不吠叫,只扬起一张狗脸看苏湛。 苏马丽继续绷着脸:“不用你赔罪,你趁早考上官身,将欠我的钱还了是正经。” 苏湛闻若未闻,直挺挺跪在地上:“小姑姑,对不起,父亲打你的,你在我身上打回来便是。” 苏马丽,这好好的人,咋就这么不能沟通呢? 好端端的这直接下跪,让她接受道德的谴责吗? 不仅仅是苏马丽,苏湛这动作,把一旁的罗叔东和呆在里面本不打算过问的江眠眠看得也是目瞪口呆。 点点也被一吓,它哪儿经得起这一跪?起身便跑回狗窝了。 苏马丽只得更加冷漠道:“我不打你,不接受你的赔罪,你跪也没用。” 苏湛赤诚凝视着苏马丽眼睛道:“只要小姑姑心里能好受些。” 苏马丽压抑着不断上涌的原身记忆中的情绪,气笑了,她心里好受个鬼! 冷冷道:“苏湛,你听好了。我和你们苏家早已一刀两断,以前恩怨如何,我都不想再计较了,你也别喊我小姑姑。现在唯一,我与你们苏家的瓜葛,便是你欠我的银子。” 苏湛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道:“小姑姑的恩情,湛儿来日定当缬草衔环相报。只是小姑姑,你怎能,与湛儿,生分至此。”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说越委屈。 理智让苏玛莉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怜悯,冷声道:“苏湛,你看看我额上这疤,你说的缬草衔环相报,可这就是你们一家子对我的报答方式?还是说你们所谓的来日,一日没来,我便一日只得受你们这般对待?被你们这般对待了,我还得再原谅你们,继续追着对你们好?先不说我还拿不拿得出来,光是你觉得我有几条命,能受得住几回这样的伤?” 苏湛垂下眼眸:“是父亲的不是,那日他和叔父在小姑姑门前碰壁,他以后再不敢招惹小姑姑了。” 苏马丽这次真的生气,道:“碰壁?那日他们拿着锄头上我们家打人,难不成让他们得逞才不算碰壁?你记住,我已经再不是你那软弱可欺的小姑姑了。” 苏湛想辩解些什么,但看着苏马丽坚韧而绝决的眼神,终究只能再次垂眸。看来许多事情,并不是他被告知的那样。 苏马丽看着苏湛的表情,便知他无辜,冷声道:“你起来,你自己都不明白真相,却跪在这里,简直可笑又可恶。” 苏湛只得站起身。道:“小姑姑,我不求你能原谅,但求你别生气了。” 苏马丽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在生气?” 苏湛无言。反正他就是觉得小姑姑还在气头上。 否则怎会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第76章 苏湛留下 苏湛决定换个话题,再次笑道:“小姑姑,我这次来还为报恩。听闻小姑姑打听南府书院如何入学,可是想送季北读书?我虽然才疏学浅,但做个启蒙先生还是没问题。” 苏马丽一滞。 她确实没考虑过这个方向。 原身的记忆中,苏湛从小就品学兼优,相当于后世的三好学生。 如今还是秀才之身。 要是家里四个儿子能得他指点,那岂不美哉? 但是,苏湛自己尚且在南府书院就读,备考举人,又如何有时间来给她家儿子启蒙? 不过再看苏湛身后的箱子,那是他行李?他打算住下? 苏马丽问道:“启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自知道其中所耗的岁月及心力,所以你不是在说笑?” 苏湛道:“当然不是,只要小姑姑同意,我便留在这里,对表弟倾囊相授。” 从苏湛口中得到这个答案后,苏马丽沉默了。 本该是欣喜的,罗伯西等人正愁无处求学。 白朴虽然能教认字,但距离走上仕途远远不够。 苏湛来了正好。 可很快,苏马丽脑海中浮现出苏老太太那张满是绝决的脸:”你拿了就是对不起湛儿!” “对不起湛儿!” 声音在苏马丽耳畔回荡。 苏马丽终究冷声道:“你还是回去书院,及早高中,将欠我的钱还了。” 苏湛眼神稍显晦暗,道:“我不回书院了。欠小姑姑的钱我会想办法。” 苏马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他不回书院了。这是不去念书了? 苏马丽脑海中立刻补上一出大戏,以前都是仰仗她的补贴,苏湛才念的起书,如今她不但不补贴了,还拿走了一两多银子。 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他辍学的? 苏马丽纠结了几息之后开口:“不回书院?若是因钱,我这里可以放贷,年息一成。” 苏湛脸上露出微笑,他就知道,小姑姑再怎样生气都还是关心他的。 “不不,不是因为钱。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先修身养性,而后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湛儿自有考量。” 原身的记忆中,苏湛也是总说这种文绉绉的话。 原身听不懂,所以也记不住,原身唯一感觉到,她这湛儿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每次苏湛说这种话,原身都会生出吾儿大有出息的慈爱。 苏马丽听后,却嘲讽摇头道:“我只知道,你一日考取不上功名,便一日还不上欠我的债,你不会是打算赖账?” 苏湛道:“小姑姑放心,欠小姑姑的我定一文不少还上。只在此之前,请让我留下,给表弟启蒙,也算报答几分小姑姑的恩情。” “别一口一个小姑姑叫。叔东,你先去忙。”苏马丽心烦道。 站在一旁的罗叔东不情不愿走了,他生怕娘把大表哥留下。 苏马丽考量再三。 对苏湛道:“你过些时日再来。” 苏湛欣喜,小姑姑这是同意了! 他顿生感动,有些泪目。 但是他又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过几日再来?” 苏马丽只得给他解释道:“现在没地方住。过些时日盖好新房子你再来。” 苏湛一听,小姑姑家里要赚钱,要盖房子,要读书,这生活多有朝气!他一听眼睛也亮了,好想参与进来! 苏湛眼睛亮晶晶道:“小姑姑,让我留下。我和表弟们挤一挤就睡得开,何况我也能帮忙。” 苏湛又费了一番口舌,苏马丽终究妥协道:“那你以后就留下,给伯西他们五个当夫子。他们宿修费按每人二两,到时候你因材施教不可渎职。” 苏湛掰着指头,怎么都算不够五个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能再收小姑姑的银子。于是便道:“我自一介书生,怎当的起夫子?小姑姑不必给宿修费,我定竭尽所能。” 苏马丽道:“别再推脱了,你若是教的不好,也没有宿修费。同意便进来。” 说完苏马丽回到院中,继续提起水桶给菜畦浇水。 苏湛背着书箱进来。 苏马丽一边给菜畦浇水,一边心事重重。 苏湛来了,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会让她死。 目前为止,她在苏湛面前表现的,和原身处处不一样。 目前尚在苟活。 她倒希望能够重生回在南府书院遇到苏湛的那一刻,重新改写一番故事。 免得现在想起当时,心里总是充满愧疚。 苏马丽再从菜畦里出来,对江眠眠道:“眠眠,以后他便是你们夫子了,和白先生一样教你们读书。” 江眠眠点点头,看了几眼苏湛,不知该如何表现。 苏湛将书箱搬回屋后,又出来,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罗伯西等人去了新房宅基地烧砖瓦,罗叔东去了巡逻。此时院中只剩下苏马丽和江眠眠,两人一位在浇菜畦,一位在缝衣服。 苏湛决定帮苏马丽浇菜畦,但一时又找不到多余的水桶。尴尬间,苏马丽对他道:“你不必干活,不教他们读书时你闲着便好。” 苏湛确实找不到能做的事情,只能无奈点点头。 回屋取了本书,坐在餐凳上就开始研读起来。 罗伯西等人也得到苏湛来到家的消息。 兄弟三人此时打着泥砖,很煎熬,不等太阳当空便火急火燎往家去。 江眠眠刚刚升起炊烟,苏马丽也在厨房和面。 而苏湛依然坐在餐桌前读书。 兄弟三人一踏进门槛,便将目光投到坐在餐桌前的苏湛身上。 几人如临大敌一般,失落和不安齐上心头。 他们好容易得来的幸福,又即将被苏湛再次抢走。 此时苏湛也抬起头,与他们的视线交汇。 苏湛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几人只能强抑下眼底的敌意。 罗伯西生硬开口道:“表哥,你来了。” 一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罗仲南讽刺道:“大表哥不嫌我家寒酸。” 罗季北则兜兜跑到苏马丽面前:“娘,大表哥咋来了?” 苏马丽停下手中活儿道:“以后他便是你们的夫子,给你们启蒙。” 罗伯西闻言惊异问:“娘,那白朴呢?” 苏马丽道:“他还教你们识字。” 罗伯西松了口气。 他和白朴一来幼时便是好友,二来这些时日白朴也教了他们不少字,他自然希望能继续下去。 兄弟几人一见苏马丽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好吃的都拿出来堆到苏湛面前,且又是这般态度,皆稍稍松了口气。 也不再理会苏湛,皆洗了手来帮忙做饭。 第77章 午饭 一时间 罗伯西帮着烧火。 罗仲南帮着洗菜。 罗季北也在厨房内打杂。 家中每个人都有事情在干。 唯独苏湛一人,坐在餐桌前。 他在家时也从不需要动手干活,所以在他眼里是看不到事情的。 只能尴尬坐在原地。 假意不在乎地认真看书。 罗叔东也回来了,一见苏湛,面上的失望之色难掩。 苏湛冲罗叔东露出一个微笑。 罗叔东没有说话,自去劈柴。 直至吃饭,碗筷端到桌上,苏湛便回去把书放了。 再出来后,桌上已经摆好一盆青菜汤,一盆黄瓜炒鸡蛋,一盘凉拌野菜,还有一盆烙饼,七副碗筷。 六人已经坐好,苏湛自觉坐在空的一副碗筷前。 苏湛看着这样的饭菜,内心实在受宠若惊。 白面饼,还有鸡蛋!现在这时节,这是多么难得的美食! 小姑姑虽然嘴上不认他,可还是给他吃这么好的饭。 想着,不觉眼眶有些滚烫。 苏马丽道:“吃。” 于是大家都开动,盛汤的盛汤,舀菜的舀菜,抓饼的抓饼,一时间桌上都是手。 看到苏马丽只夹了一筷子凉拌野菜吃后,苏湛更是感动。 果然这一桌子菜就是小姑姑特意为他准备的。 殊不知道这只是苏马丽一家寻常的吃食罢了。苏马丽注意的苏湛还不动筷,便提醒道:“快吃,手慢就没了。” 苏湛看向罗伯西等人, 最夸张的吃法是罗叔东端起碗来不断往嘴里扒。 最文雅的吃法是江眠眠腮帮子吃的鼓鼓的,一边还在继续夹菜。 看着这一众吃相,看着餐桌上瞬息之间少了一半的饭菜。 苏湛来不及多想,只觉得自己饿了。 略显笨拙地为自己盛了碗汤,大口的嚼起饼,吃起菜来。 裹挟一大口。 那饼被油炸出的浓郁麦香味儿和黄瓜炒鸡蛋的鲜美蛋香味儿交织在一起。 刺激着他舌尖上的味蕾。 苏湛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 就算是在苏家,他站在食物金字塔的顶端,吃过最好的也不过是精面馒头和水煮鸡蛋。 哪里能吃的起放这么多油的烙饼和炒菜? 罗伯西等人差不多吃足后,便开始说:“娘,我估摸算了一下,这些时日烧的砖差不多已经够了。就是瓦还缺一些。” 苏马丽道:“瓦倒是不急,砖既然够了,那就先盖,大不了一边盖着,一边再烧着瓦。反正这几天村里人也都农闲,及早盖起来了事。” 罗伯西道:“成,那我们下午就把地基位置给定了,让人明天过来挖。娘,你下午要来看不?” 苏马丽道:“咱们上次选的那块就挺好,具体细节你们自己定。” 罗仲南放下筷子道:“大哥只管盖房子,我继续留下做瓦。” 罗叔东道:“可惜了我今天还得去巡逻,不过我明天可以帮着作瓦。” 罗仲南道:“你明天上午帮忙采泥就成,然后你去帮大哥那边。” 罗季北喝口汤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道:“我既想帮大哥盖房子,又想帮二哥做瓦。” 罗伯西笑道:“你还没长高,挖个地基比你都深,还是乖乖作瓦,别参这热闹了。” 江眠眠道:“你也别失落,到时候一起去砌墙也一样的。” 罗仲南道:“娘,要是请人来干活,就得给人吃饭,到时候咱们家粮食还够不够?要不提前去镇上买一些?” 苏马丽听他们说的有模有样,心中万分感慨。 刚来的时候这几个儿子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懂及时规划。 现在经过她的刻意培养,已经能主动挑起事来了,还这么周密。 尤其是儿媳,变化最大。 以前在她面前从来不敢主动说话,现在能这么有主见,简直幸甚至哉。 见罗仲南问起,便慈爱笑道:“娘早有准备,不必再买了。” 苏湛吃着饭,一边听着苏马丽几人的对话,他觉得格外陌生。 以前他来了,苏马丽便只围着他,一会儿给他夹菜,一会儿问他近况,根本就没有罗伯西等人开口的机会。 而他今天似乎遭到了冷遇。 但他想想,小姑姑还在气头上,也就释然了。 苏湛放下筷子,道:“下午我也想跟去看看。” 众人对苏湛抱有敌意,但原身多年的驯化让他们自知不配说话。 眼光齐齐落到苏马丽身上。 苏马丽道:“想去就去。往后他就住在咱们家,当你们的夫子,你们自己每天另外安排一个时辰出来,和他学习。” 罗叔东崩溃了,他直接道:“娘,别逼我了,我每天跟白朴哥学习半个时辰已经够苦了!” 罗季北立刻道:“你哪有每天!你总以去巡逻为借口逃课!” 罗仲南鼓起勇气对苏湛道:“夫子打算如何教我们?” 苏湛正襟危坐道:“正式学习四书五经之前该先启蒙,识字最为基础,此后有分识规矩,启声律,品诗文三个部分。” “识规矩主要有《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百家姓》,启声律要知《平水韵》《词林正韵》品诗文要读《文心雕龙》《汉赋》《唐诗》,如果从头学的话,我先教你们写字。” 众人一听,他报上来这么多书名,除了前两本根本未曾听过。 如若天书一般。 这还只是正式学习四书五经之前,顿时都有些傻了。 就连苏马丽也傻了,她本以为古人要学习的书不多,四书五经读几遍就能去考功名,没想到启蒙竟然涉及这么多东西。 苏马丽道:“他们正在学《三字经》,已经认了不少字,只是写字的确还没有正式开始学。” 罗季北道:“娘,怎么没有学?我们也跟着白朴哥在写呢。” 苏马丽道:“你别闹,说的自然是毛笔字。只是现在没有笔墨纸砚,所以学习不成。” 苏湛道:“我倒是有,我便以《三字经》始教他们写字运笔。” 苏马丽道:“不成,笔墨纸砚贵重,写字这事先隔一段,我另想办法。” 众人先听苏湛能拿出自己的笔墨纸砚来给他们用,顿时很兴奋,但一听被苏马丽拒绝了,顿生出几分失望。 不过失望没有持续多久,苏湛便说:“那便先教你们《诗经》,《诗经》虽作为五经之一,但篇幅短小,词藻简单,用以启蒙也极不错。” 又问众人每日抽何时学习。 大家一听这名字新奇,眼睛又亮闪闪,便说择时不如现在。 兄弟四人即刻将残羹收拾干净,锅碗漂洗过后又回到桌上,听苏湛讲诗经。 第78章 第一堂课 苏湛来前就已经打算好要给罗季北启蒙,便带了《诗经》。 略微泛黄的旧书卷从书箱拿出 众人眼巴巴看着。 苏湛翻开第一页。 告诉他们诗经采于乡野,多是不识字的百姓对生活有所悟,故而讴歌成诗。 众人一听皆连称奇,目光纷纷落到罗伯西身上:“大哥,原来你真的可以成为诗人!” 罗伯西红了脸。江眠眠也跟着红了脸。 不久,院子里便传来朗朗书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 苏马丽站在旁观处,看着这一幕。 忍不住微笑。 早已想弄一些笔墨纸砚。 可又被蝗虫或大大小小的事情耽误,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先做毛笔。 苏马丽盯着正在吃饭的点点。 写字毛笔最好用的是狼毫,也不知狗毫行不。 看着点点一身狗毛软细,苏马丽陷入沉思。 比狼毫软的毛叫羊毫,大不了薅点点的毛做成后充当羊毫笔。 但是点点正认真吃着饭。 俗话说阎王都不抓吃饭人,等点点吃完饭再薅它毛。 这小狗崽子吃的酣香。 明明是一刻不停的头埋在饭盆里吃,却总觉得它细嚼慢咽,能吃出几分文雅。 再看一旁的小兔子红红。 咯吱咯吱嚼着菜叶子,三瓣嘴露出四颗小小的门牙,镶嵌在粉嫩牙床上,迅速嚼动的模样甚是可爱。 兔毛是否也可以做成毛笔?就叫兔毫。 到时候从点点和红红身上各薅一些,做成兔狗混毫。 苏马丽满意点头。 毛的事情解决了。 就差胶和笔杆。 胶可以等去地里时采树胶。 杆说来简单,就是一根木棒,但也难,要粗细适中,要纤直无枝岔,还得方便把毛怼进去。 需要多采摘些回来实验。 毛笔的事情这样便也能够解决, 再说墨,墨便是黑。 锅底黑就是现成的墨。 不,锅底不但有黑,还有灰。 苏马丽盯着熄火的灶台看半天。 还是烟囱黑黑的彻底。 那便取烟囱黑,漂洗干净,加糖蒸干,便成墨块。 她之前看过一个主播自制徽墨的视频,不过主播用的是桐油,耗时两年才做成。 她不求那样好的墨,四舍五入一切从简,十来天应当也能行。 之后是砚,现代人就算写毛笔字,也是用墨汁,根本不用接触砚。 所以,对砚这个概念实在感觉抽象。 但想来那东西应该和实验室的研钵差不多。 主打一个磨细。 研钵又和陶瓷一样,是烤出来的,只是用的土质不同。 继续四舍五入。 那就取细土,加入炭粉,烧制一个和研钵长相不一样的研钵。 最后便是纸,苏马丽想了想。 作纸的工艺实在太过繁复,排场也大。 把她卖饼干的纸拿出来给大家写字用,应当也不突兀。 毕竟虽说宣纸为毛笔字标配,可在她的记忆中,史书可是写过,宣纸难得,也非寻常人家日常用的起的。 就在苏马丽琢磨的功夫。 一首诗已经学完。 罗叔东继续去巡逻,其余人稍休片刻后,便新房那边。 苏马丽便背着竹篓,拿着野菜铲出了门。 幸而,屋后便是田地,田埂处便有胶着的细土,苏马丽挖采足够。 未被开垦成田地的部分种了各样树木,其中不乏果树,苏马丽采了树胶,捡了各样树枝若干。还弄到一些竹竿竹枝。未用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回到家后便开始掏烟囱。角度很刁钻,弄了满身黑,总归才弄下来不多些。 点点跳在苏马丽左右,看着苏马丽谜之动作十分不解。 之后苏马丽便开始洗烟黑。洗的有模有样的。 江眠眠也好奇:“娘,这样真的能制的成墨吗?” 苏马丽自信道:“你且看着。” 洗完墨后,仅把黑水留着,放去锅里蒸发。 这空当儿,苏马丽开始和点点与红红互动,第一次体验到主人温暖的怀抱,两位小可爱十分激动。 殊不知,苏马丽已经从它们身上各自剪了几撮毛下来。 锅里的墨熬差不多成了糊状,就拿出来风干。 细土调成泥,里面有掺了墨,苏马丽开始揉土做砚台。 江眠眠也跟着将土压成碟状。 两人不一会儿功夫,便做好了砚台土坯,只等晾晒。 之后便是开始做毛笔。 毛不太听话,好半天不成功。 此时夕阳已经夕照,又到开始做饭的时节。简单熬一锅米粥,蒸馒头,素炒一份菜。 接着,便是罗叔东和另外兄弟几人齐齐回来。 苏湛和他们相处的竟然不错。 原本兄弟几人都对苏湛有意见,可自从苏湛开始教他们《诗经》后,便都围着苏湛团团转。 兄弟几人一回来,便开始对着苏马丽说苏湛的好话,口里喊着大表哥,大表哥的亲切。 苏马丽也听苏湛继续笑盈盈的喊她小姑姑。 心里没办法,罢了罢了,就这样。 大家吃过晚饭之后,白朴又来教习三字经。 白朴刚一进门也一眼注意到苏湛,虽然此时也如他们一般穿着粗布短襟衣,但一眼便能看得出此人不凡。 而白朴没有问。 向平常一样用黑炭在木板上写下:“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 之后便一字一句剖讲。 苏湛在一旁听着,也满是欣赏之意。 苏湛想起自己年幼之时,苦苦背诵三字经,当时不解其意,不识其字。 老秀才却手持戒尺,不容半处磕绊。 见白朴将每个字都剖讲的这样清楚,何况每句话的意思,欣赏之色就更浓了。 直至讲完,白朴与苏湛相互点头,完成首次互动。 苏湛主动开口道:“白先生,你讲的真不错。” 白朴道:“过奖。” 罗伯西几人兴奋的给两人互相介绍起来。 白朴一听,竟然这就是传说中罗大婶子供养的大侄子苏湛。 再仔细看他,剑眉入鬓,星目含笑,鼻峰瘦俏,丹唇勾起,正落在一张麦色长脸上,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是温润如玉的亲切长相。 想他学富五车,将来必中官身,一时心生敬仰,自己倒是卑微不自在起来。 第79章 盖房宴请 苏湛却主动朝他笑道:“如此说来,你只学过两年便有了这般学问。就此放弃岂不可惜?你若愿意,也来跟着把启蒙的书册学完,步上科考如何?” 白朴感激道:“非我不愿意,实在是家中囊涩。我爹早早离世,只剩下娘和一众弟弟妹妹,家里的田地全靠我一人撑着。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和时间来。” 众人皆沉默叹息。 在一旁做毛笔的苏马丽听了,也默默叹息。 她的穿越任务还没有实现,没有带领大家自由和解放,现在不能回家。 白朴走后,大家注意力转移到它处,自从叹息中出来。 话题又聊到盖房子之事上。 罗伯西已经和村里说过了,村民们明天就能来帮忙打地基。 届时会来三十多人,需要为他们准备一顿午饭。 兄弟几人拥着苏湛去睡觉。 洗漱水,皂角,夹被,一应都给安顿的便宜。 以前苏湛不是没来过。 这些都是苏马丽热切给他准备的,而四个小子对他只是一张冷脸。 如今竟然反过来了。 苏湛躺在三人中间,心里既是高兴被表弟们接纳,又是悲伤小姑姑还是对他如此疏离。 苏马丽倒是没什么。 反正那边大床上,随便睡三个人还是四个人,都对她没什么影响。 盘算着明天给三十多人做饭,做什么,做多少,也就睡着了。 苏马丽和罗仲南等几人都睡着了。 苏湛静静躺着,看着窗缝处泻下的月光。 直至东方将朔才有了微微一点睡意。 然而公鸡一鸣,苏湛又是家中第一个醒的。 他听到院里有了动静,知道罗伯西和江眠眠起来了,便也整理一下衣衫出了门。 此时天上还挂着一颗耀眼的启明星。 清晨的冷冽,山野的清新,混合着柴薪点燃呛人的烟味儿扑入鼻中。 罗伯西道:“表哥,起来这样早。” 江眠眠也道:“是啊表哥,你且睡着,吃饭时候起来就是了。” 苏湛却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一会儿,苏马丽和罗仲南等三人也出来了。 苏湛刚问一句:“小姑姑,你也起来了。” 便被罗仲南等人按着坐到餐桌位子上了。 兄弟几人挑水的挑水,劈柴的劈柴,打杂的打杂,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早饭之后,苏湛要跟着去盖房子,被罗伯西等人劝下了。 “大表哥,你就在家,中午还给我们讲课呢。” “是啊大表哥,那里今天开工,灰尘多。” “大表哥,你安心读书就成。”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存在感的苏马丽往嘴里扒饭。 炒野菜就着米粥真香。 米粥厚厚的油脂,入口醇浓,炒过的野菜被充分激发出香味儿,微苦的清欢味道,简直和米粥绝配。 苏湛看向苏马丽,想寻求一下小姑姑的意见,可小姑姑喝着米粥,根本不看他。 最终,苏马丽还是接受到了苏湛的目光,本想说一句“你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决定。” 但又注意到儿子们诚切的目光,只好道:“湛儿,你便留下,我也有事要你搭手呢。” 苏湛眼睛亮了。 湛儿! 这是小姑姑生气以来第一次喊他湛儿! 还说要他搭手! 小姑姑可算理他了! 他忙问:“需要我做什么?” 苏马丽想了片刻道:“你去镇上割点肉回来。今天开工第一天,给大家都沾点儿荤,图个吉利。季北,” 苏马丽刚点名,季北便道:“我知道我知道,一会儿送大表哥去坐达叔的牛车是不是?” 苏马丽便笑道:“是这个意思,你这小机灵!” 大家知道了中午有肉吃,纷纷高兴起来。 且觉得自家请工能吃得起肉,自豪感爆棚。 另外苏湛接受到如此重任,买肉的重任,也十分高兴。 小姑姑这是信任他呀! 相比众人的兴奋,苏马丽反而不开心起来。 她喝着米粥,瞬时觉得不香了。 她刚刚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想片刻。 怎么就让苏湛买肉去呢? 全民惨淡的时代,一个镇每日也就杀一头猪,勉强才卖的完。 让他买多了太抢眼易被盯上,让他买少了又不够吃的。 她简直是疯了。 一会儿该给他拿多少钱呢? 他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给多了容易被抢被盯上,给少了又着实不像样。 苏马丽恹恹吃完饭,去给苏湛拿钱。 苏马丽解下半贯钱递给苏湛:“你去称一些猪肉,再买些大骨回来。可以让罗达将牛车赶至铺子口,免得拿不了。” 苏湛看着这么多钱,嘴角有些抽。 半两银子,这是半两银子。 一家人全年收入能有多少?这一出手就是半两银子! 大家出了门,苏马丽便和江眠眠开始给大家做饭。 先煮鸡蛋。 这几天收的正好还有许多,中午便给他们每人吃一颗。 苏马丽直接煮了五十多颗。 正煮着,罗老太太带着周氏也进来了,帮忙一起做饭。 苏马丽赶紧迎上来:“娘,文秀,我这边也还忙的过来。” 罗老太太道:“少废话,你盖房子,我们哪有不来帮的道理。” 说着,便领着周氏就往厨房去。 见锅里正煮着东西,便顺口问锅旁守着的江眠眠:“锅里煮着啥?” 道是鸡蛋,罗老太太直接炸毛了。 “把糊糊熬稠些,蒸几个糙面馒头,再炒个藕根菜就是顶好的饭菜了!还煮鸡蛋,这一颗就是两文,煮多了谁有那些钱?煮少了不够分的还落个小气名声!自家下的还好,你这都是一颗颗收上来的,哪能就这样糟蹋了!我告诉你,这几颗煮成茶叶蛋,下午叫他二叔帮忙拿去镇上卖了!” 苏马丽好言劝道:“娘,你也说了,是从村里收上来的,大家都一颗舍不得吃,卖给我,我权当是回馈大家了。” 罗老太太道:“账不是这么算,他们白得了两文钱,还吃颗鸡蛋,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马丽又劝:“盖房子也就这一回的事情,让大家见了回头的鸡蛋也是图个吉利。” 好容易把罗老太太劝住。 大家闲聊了一程。 一边去菜地里摘了许多菜洗净。 等鸡蛋煮熟后,苏马丽又拿出糙米来淘。 第80章 一钱一斤 罗老太太一见糙米又疯了。 “留着这好东西不自己关起门来悄悄吃,反倒拿出来宴请!就算水渠那事赚了些钱,照你这样有多少家底够败的!快收回去,照我说拿出几碗糙面来,给他们一人下碗面片汤,配上这鸡蛋也顶阔气了!” 周氏也在一旁道:“大嫂,不是娘说,你这确实好过头了。” 苏马丽道:“以前盖房子,中午也都是要请一顿硬饭,就算眼下日子苦些,我既请大家来盖房子,便不能坏了规矩。况之前大家卖藕根赚了钱后,各送了些白米过来。白米太贵就算了,我若是连糙米都不请大家吃一顿,以后还怎抬得起头来?” 罗老太太一听,十分有理。 反过来对一旁同江眠眠在一起认真做饭的周氏道:“你大嫂说的对。是这么个道理。” 两锅米饭同时焖上。 这还没有上气,苏湛便回来。 苏马丽一见苏湛挎着一个不大的竹篮,有些发愣,只以为苏湛买的肉在门外牛车上。 正要开口,苏湛放下竹篮道:“小姑姑,猪五花一钱一斤,买了四斤,猪大骨一钱两斤,买了两斤,这二两瘦肉是咱们买的多掌柜送的。” 苏马丽接过竹篮。 原以为半两银子,就算买不了半头猪,也能买四五十斤,够三十个人敞开吃的。 没想到却只拿回来五斤。 苏马丽看着这五斤猪肉有些愣神。 她没有在这个时代买过猪肉。 想想她以前的土豪手笔,那样都没死不愧是她! 罗老太太见惯了苏马丽的大手笔。 之前苏马丽还给她送过去那么大一块牛肉,至今他们也还没吃完呢。 麻利的接过竹篮道:“行了,割下来点,给他们沾些荤腥也够意思了。剩下的腌起来。眠眠,把腌肉坛子拿出来。” 苏马丽赶紧拦下道:“娘,这些也本就够打个牙祭。咱们家里这些日子吃的肉别人虽未当面说,却也能闻得到,若这时候不给大家沾些,易落个小气名声。” 罗老太太道:“小气就小气,就是地主家盖房子也没有拿出半两银子请人吃肉的!你这林林总总算下来,一顿饭倒是比的上二三十亩地一年价收成了!养成这样,以后胃口还怎收的回来?” 罗老太太说的有道理。 便只能切下一条一斤左右的肉来,让刀工好的江眠眠切成等厚薄片,倒时只能单独炒下按人头分片数了。 周氏腌肉。 周氏一边道:“这个法子费的盐少,腌出来的肉还走不了鲜。” 罗老太太闲下,一眼就往苏湛看去。 苏湛正舀水清洗盛过肉的竹篮。 看了会儿他动作,过去便问:“你就是苏湛?” 苏湛抬起头来,露出甜甜的笑,也叫罗老太太为奶奶:“是我,奶奶,你休息会儿。” 罗老太太心知肚明,自家大儿媳把钱都花在了这小子身上。 还曾为了把力欧的恤银给他,更是闹了老大一场不愉快。 她本来抱着极大的怨念,想要会一会这个本尊。 可没想到苏湛的笑立刻把她的心都萌化了,顿时说到:“好孩子,竹篮不是这么洗的,奶奶教你……\" 看周氏腌好肉后,苏马丽打量过去,只见罗老太太和苏湛,这两八竿子才打的着的祖孙二人凑在一起洗竹篮,罗老太太那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好家伙,啥时候见老太太露出了过这种表情? 苏马丽只得默默给苏湛比了个大拇指。 高啊! 难怪原身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难怪苏家一家人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难怪远山村一村人都省吃俭用助他读书。 脸罗老太太这种不苟言笑的老太太,他都能哄高兴。 简单炒了几个素菜,又熬了一大锅大骨莲藕汤,干活的人便过来吃饭了。 罗老太太和周氏要走,硬被苏马丽留下了。 村长一进门便道:“恭喜恭喜,伯西娘!” 其他人进门也齐齐道贺。 “伯西娘!恭喜啊,眼见得新房子一起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恭喜恭喜!伯西娘!这可是咱们村的第一座砖瓦房!” “哈哈哈!伯西娘!今天地基挖的顺利!这是喜事呀!” 唯有四兄弟不一样。 他们混杂在人群中进来。 礼貌的叫一声娘后,就迫不及待喊着大表哥,往苏湛身边去了。 苏马丽与罗老太太笑着,谢着别人的贺词。 大家说完贺词进门后便叽嚷起来: “我咋闻到肉味儿?这是要给我我们开荤了?” “哇,这么香!我这肚子刚刚还能忍,现在咕噜咕噜的叫了。” “我看到了鸡蛋!哇!还有梗米饭!” “我就说你猜错了,伯西娘请吃饭,怎么可能就给吃糙面馒头!” 周氏和江眠眠麻利的给大家每人盛饭。 还好有之前村人送来的二十多只碗没还,否则就不够用了。 一人一碗干米饭,上面铺一片肉,再单给一个鸡蛋。 此时餐桌被苏湛拉到院中央,上面放上干米饭,炒菜和藕汤供大家自盛。 人们也不计较没地方坐,捧着碗围着餐桌,或夹好菜就随意坐到屋檐下墙角根菜畦畔等等各处。 点点看到这么多人,也想发人来疯,奈何它被拴住了,拴在红红眼前。 点点吃着碗里的饭。 点点吃的饭里掺杂了狗粮,狗粮皆是肉碎。 看着不如人吃的好,实则比人吃的好的多。 点点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人群。 简直是看一眼人群吃一口饭,吃一口饭看一眼人群,不知是该先吃饭还是先发疯。 哪头都令它肾上激素飙升,不容错过。 红红嚼着菜叶子,目不转睛看着点点。 虽然红红也小,但它早已经把点点视作了它不省心的大儿子。 理解不了这个大儿子,被拴住了都不能消停些。 大家正吃着,突然有人道:“罗四怎么没来?” 人说:“来了呀,路上过来的时候还和我说话来着。” 又有人说:“咋没见他?别是闻到肉香激动晕在半道了?” 有明白的道:“你们别找他!他回去拿酒去了!” 正说着,罗四便笑嘻嘻提溜个酒坛子进来:“嘿嘿,有这么好的饭,哪里少的了酒?这是我窖藏了三年的老白干,大家都过来沾点儿!” 第81章 费兔子 众人也都高兴: “还以为你回去给你闺女送鸡蛋去了,原来是惦记着我们!够意思!” “哈哈,还得是你小子,我就说总缺点啥,但又看看啥都不缺,面对这么好的饭,我以为是自己贪心不足,原是少了这一重!” “来来,都沾一口!都不许醉啊!别负了这么好一顿饭!” 理论上中午这顿饭不许喝酒,免得下午犯醉干不好活 罗老太太看到罗四提着酒回来刚要变脸,但见大家一来都高兴,二来一瓶酒这么多人分也的确就是一人沾一点的量,顶多就是助个雅兴,也就没在说什么了。 家里拢共有三四个小酒盅,苏马丽拿出来供他们自己去用。 很快,大家把饭吃完,一粒米一根菜一口汤都没有剩下。 苏马丽以为大家不够吃,又要点火起灶,给大家加饭。 结果一个个拍着肚皮打着饱嗝道吃饱了。模样不像客气,便也只能作罢。 众人约好下午干活儿的时间,便各自回了家去午休。 一家人收拾完残局后,罗老太太和周氏,以及老宅刚刚留下一起打扫的男人们也要回去。 苏马丽将剩余的几颗熟鸡蛋都给罗老太太塞上。 罗老太太推辞不掉,只得收下。 心里感慨万分:这大儿媳,变化大呀,上次这样与她拉扯还是为了从她手里抢粮食,如今竟然是为了给她塞鸡蛋。 这一定是被湛儿感染,湛儿那孩子就是招人喜欢。 罗家老宅的众人心中也感慨万分:这伯西娘变化大呀,以前那么个狭促蹄子,现在竟然这样敞亮了。 正在众人感慨的时候,苏马丽只感觉一阵剧痛。 在众人的惊恐神色之中,她平静而唯美的化作一阵嫣红血肉,撒的均匀。 意识再次清醒。 众人已经离场,她正拿着大扫帚扫院。 身上的剧痛终于过去,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她眼眸望向众人,都在和上次记忆中做一样的事情。 甚至连他们交谈的内容,发出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苏马丽重新扫了一遍院落。 她本以为罗家老宅的关已经过了,没想到还是让她死了。 看来以后还是不宜太过放飞自我。 罗家老宅一众人帮着打扫完只好,便放下工具打算离去。 苏马丽看一眼聚在苏湛身边的四兄弟,指着厨房道:“季北,你去把剩的熟鸡蛋让你奶奶带去。” 然后便进了屋。 过会儿,她听到院子里传来朗朗书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下午,罗伯西等人继续去盖房子,苏湛依然留在院中。 此时正捧着本书坐在餐桌旁读。 苏马丽捏的砚台此时差不多干了。 她从家找了把趁手的工具打磨,自我满意只好便翻了一面继续晾晒。 然后便是墨,已经十分粘稠。想着,她点燃灶火,煮糖浆。 糖浆煮好后,又将墨倒入锅中,熬煮片刻之后,就成了黑乎乎的泥团。 苏湛也来凑热闹:“小姑姑,你这是煮什么呢?闻着很香。” 江眠眠边做着手里活,笑道:“娘那是在做墨。” 苏湛喜道:“一两黄金一两墨,没想到小姑姑自己做的来。” 苏马丽道:“我也是瞎琢磨。效果应当是比不了买的。” 在二人的一片奉承声中,苏马丽终究将墨出了锅。 阻止住苏湛想要掺和进来的手,苏马丽将墨搓圆,揉长,压扁,终究弄了七八个墨条,便放在旁边晾晒。 然后继续做毛笔。 将点点的毛都扔了,又从红红身上取些下来。 点点没有看到红红被取毛,只看到红红被主人抱。 而这次没有抱它,便一下午十分吃味,怎么都安分不下来。 苏马丽当然看不见,她正沉浸在制作毛笔的过程中。 终于做好一只,沾上水随便找了块木板,轻轻划一下,感觉还行。 而苏湛一直蹲在她身侧眼睛亮闪闪看着苏马丽手中的毛笔。 苏马丽试完便迫不及待地拿过来,沾着水在木板上写下一个“湛”字。 笔锋苍梧有力,字迹十分漂亮。 然而苏湛凝视着字,一会儿又凝视着笔,沉思。 几秒之后,苏湛开口道:“小姑姑,这笔不够锋,你这样改一下。” 苏马丽听着他的建议,将兔毛重新修整一番。 苏湛再次拿起毛笔来,蘸水写字。这次,写完之后便十分满意了。 苏马丽盯着水痕,却根本看不出来两次区别。 苏湛赞道:“小姑姑,这笔行迹洪圆雄厚,笔锋造势有力!比市场买的都好用。” 自己做的毛笔被夸好用,苏马丽当即十分开心。 但一想到这侄儿不能认,便又做出冷淡模样道:“你说好用那便行,自己做的还便宜。” 苏湛道:“小姑姑,你将这笔拿去卖,一只收白银一两,只怕得被抢破头,只是有些费兔子。” 说,便一脸担忧的看着短尾上明显秃了几片毛的红红。 又做了几只毛笔,就开始做晚饭了。 饭后白朴又来给大家上课,但很显然,大家都累的够呛,明显有些跟不上精力了。 本来就对学习有些不感兴趣的罗叔东直接变成小鸡啄米。 头沉,眼皮沉,脑袋昏昏沉沉。 其他人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 勉强上完这一堂课后。 苏马丽只好叹口气道:“白朴,要不等过了这段时日你再来。这几天正赶上盖房子,他们的确是累。” 白朴应下。 苏马丽给白朴结了铜板。 罗伯西等人简单洗漱过之后迫不及待就去睡觉。 苏马丽也没问他们进度如何。 这还是她穿越来之后,第一次见众人这么累。 令她想到后世上班时候,又何尝不是一下班之后就想睡觉呢? 简直成了上班的机器,一点生而为人的享受都体验不到。 不能,不能这样卷。 开始盖房子,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最快将房子盖起来。 开始赚钱,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将钱赚到手。 最终,人沦为生产机器,似乎是必然的宿命。 苏马丽躺在床上,根本找不到破局之法。 第82章 分工 第二日,晚上回来又是同样的累。 罗伯西等兄弟只激动的说:“娘,已经开始垒墙了!” 第三日,晚上回来已经累的不想说话。兄弟几人眼见得黑瘦,唯有眼睛亮晶晶的,凭着一口热血道:“墙已经垒人高了。” 第三日,苏马丽决定自己也跟过去看看。 一过去首先看到选中那片地方已然不同了,砖房已经盖了一半,看样子还挺大。 地上堆了几堆泥沙,砖瓦,秸秆,木材。 一众村民都在认真干活,都没有看到苏马丽过来。 苏马丽就看到,个人,刚刚搬了砖过来,又要一起调泥,调完泥又要抹墙上砖,各个都累的手忙脚乱。 苏马丽看到正在砌墙的罗仲南,本想叫他一声,但见他活儿干的十分认真,便作罢。 倒是罗叔东一眼看到苏马丽,惊喜道:“娘,你怎么来了?” 苏马丽笑道:“娘看你们天天累的不成样子,便来看看你们干活。” 正说着,突然起了一阵风,风吹了漫天沙土。罗叔东抱着砖道:“娘,当心迷了眼睛。你不必担心我们,快回去。” 苏马丽欣慰笑道:“娘知道啦,你也不必这样拼,当心累坏。” 罗叔东得意道:“大可放心!我壮着呢!” 别过罗叔东之后苏马丽回到家里。罗老太太和周氏依然过来帮忙。 吃过饭后,苏马丽命停讲诗,问起盖房子的事。 如此正合了众人心愿,便言无不尽畅谈起来。 罗伯西说到:“砖瓦都已经做齐了。爷和王叔他们四五人负责木工,包括去山上寻木头;二叔和达叔负责去河里拉水,挖沙土,剩余我们一概人等都垒墙砖。” 苏马丽道:“嗯,今天我也去那边看了。我见你们又是搬砖又是抹墙的,一刻不歇,这样难怪你们晚上回来累成那样。” 罗仲南怅然道:“可不抓紧干完,过几天大家都要忙秋收了。” 苏马丽道:“那时间上不能放宽,便只能提高效率。” 罗叔东不服道:“娘,我已经拿出最快的速度了,没法再快了。” 罗季北也急迫附和道:“是啊娘,我们已经不能再快了。” 罗伯西和罗仲南也是十分不解目视苏马丽。 苏湛和江眠眠不参与讨论,只盯着几人,自己暗自思忖。 苏马丽笑道:“就你们放下砌刀,再过去搬砖,把砖搬来再拿起砌刀,这倒手的功夫就够费神费力又费时的。何不让搬砖的只管搬砖,砌墙的只管砌墙,调泥的只管调泥,干久乏了每人再歇一歇,轮换一下岗位,岂不省事?” 罗季北眨巴着眼睛问:“娘,为啥和岗位还有关系?” 苏马丽道:“你抓的不是重点,就是各自专门负责的活计。” 罗仲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娘!下午我们便改成这样!” 苏马丽露出欣慰的笑容,聪明啊。 罗仲南扫了一眼还在懵圈的众人,最终对上也同样露出了然之态的苏湛,会心一笑。 罗伯西还在那里问:“可还是做那么多活儿,又能省下多少事?” 罗季北也急吼吼的盯着罗仲南道:“二哥,你咋又明白了?” 罗仲南见苏马丽冲他鼓励的点头,便道:“我给你们讲,就譬如两个人写数字壹贰,如果需要顺次写百次,均下来每人顺序写五十次,需要花费一炷香时间,而且还有可能中途写错。但如果一人写一百次壹,另一人写一百次贰,便用不了一炷香了,而且准确率还高。这个例子还只是在脑中变换,如果再加上手脚动作的切换,譬如拿出纸笔写一个字,便去丢一颗石子,再捡起纸笔写字,再去丢石子,如此反复下来,一炷香便既写不了几个字,又丢不了几颗石子了。” 罗季北深有所感:“那就写字的时候只写字,丢石子的时候就专门丢石子。” 罗伯西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算下来,娘的提议倒能省下大功夫!” 苏马丽却在想,原身这二儿子还真是聪明。她也只在学过资本生产中社会结合程度对劳动效率的影响之后,才明白把复杂劳动转变为简单劳动在实际生产中的意义。没想到仲南不但能在生活中举出例子,更能分解到思想转变和动作转变这两个部分。 得亏了这小子目前没念过书,否则她,根本活不过来,就算活过来也做不了主,嘶。 虽然脑子里盘算着最坏的种种可能,但苏马丽面上仍然保持着一个母亲该有的欣慰。 苏马丽道:“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各自休息会儿。”说完便率先离去。 一边离去一边想,四个儿子一个儿媳,五人资质如此悬殊,放他们在一起学习,进度真的是能统一吗? 罗伯西和罗季北两人资质正常。 可罗仲南和罗叔东,罗仲南一点就通,罗叔东却像一块死猪皮,几次三番公然承认厌学,他两如此对照鲜明。 真的能放在一起学习? 然后还有江眠眠。 她至今不了解江眠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她也从不出头表现。 改天她该去测测。 啊,改天,还改什么天,越想越好奇,现在就测测。 苏马丽从屋里出来。 见几个男生依然在餐桌原本的位置上,罗伯西四人趴在小憩,苏湛则是又开始看书。 江眠眠坐在门边上又作针线。 苏马丽取了一个蒲团坐到江眠眠边上。 江眠眠讶异,停下手中针线看她,叫一声:“娘。” 苏马丽道:“没什么,我就问一下你最近学习的怎么样?” 江眠眠眼睛落在针线上,她其实是紧张,道:“就是那样,白朴和表哥讲的我都听的明白。”江眠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只说完这一句话。 苏马丽追问:“那有没有觉得他们讲课速度太快或者太慢?” 江眠眠看了眼苏马丽又低下头去,不知为何,她今日好紧张,摇头道:“没有,“遂又抬起脸来真诚道:“他们讲的都挺好的。” 苏马丽总觉得,这种回答法,咋这么耳熟? 她还是不知道江眠眠到底怎样。 继续追问:“那你可理解的了?记得住?” 第83章 考查 江眠眠点头:“嗯。” 苏马丽道:“那你背一段《三字经》” 于是江眠眠开始从第一句背起来。 兄弟几人听到江眠眠的背书声都睁开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罗叔东羡慕道:“哇,大嫂好厉害!” 众人皆知他不会,便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听江眠眠背书。 又听了几句,罗伯西道:“眠眠好厉害,能背这么顺畅。” 罗伯西这话落在罗季北心坎上,他也心里默背暗暗比拼,一会儿也道:“大嫂真的好厉害。” 苏马丽听江眠眠从头背至白朴截至到的地方,中途竟无磕绊,心中满意。 又问道:“‘视民不挑,君子是则有效’怎解?” 江眠眠下意识看一眼苏湛道:“这句话出自《诗经 小雅 鹿鸣》。” 看到几人都暗暗给她鼓劲,便继续道:“意思为君王不以轻佻之态对待百姓,贤良之臣便以此为楷模而效仿。是以君臣之间,臣民之间,互敬和乐。” 了解至此,苏马丽对江眠眠的资质满意至极,就冲着利落劲儿,放到后世,妥妥的学霸呀。她为此莫名欢喜。 起身,顺便拿起蒲团,笑道:“成,娘知道了,你继续忙。” 江眠眠终于松了口气。 另外兄弟几人都眼巴巴的,或目光躲闪的看着苏马丽。 罗仲南跃跃欲试,也想被考考,罗伯西和罗季北满心矛盾,他们既怕被考,又想试一把,罗叔东则缩在众人之后埋着头。 而苏湛显然十分得意,他也没想到江眠眠学的这么好,简直是给他脸上镀了层金,便握着书卷负手而立。 然苏马丽直接就要往屋里去,压根没鸟他们的意思。 罗仲南忍不住喊了一句:“娘,” 苏马丽回过头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罗仲南有些后悔及难堪,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便只好继续道:“你不,也考,考我们吗?” 啊?还有这要求? 她一把将蒲团放在台阶上,坐下,道:“好,也考考你们。” 罗仲南觉得他心跳更快了,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表现的比大嫂更好。 他走到苏马丽面前,张口就将《三字经》背来。 听着不亚于江眠眠流利程度的背诵,罗伯西和罗季北手心都浸出汗了,而罗叔东,更像是在等待被行刑一般,小脸紧张到惨白。 罗仲南背诵着《三字经》,背着背着,内心获得前所未有过的平静,他被这种感觉,这股洪流推动着,字字真切,背至学过的最后一句,背完之后,意犹未尽。 苏马丽再从他们这几日所学《诗经》中抽一句提问,罗仲南也回答上来。 苏湛边听边点头,心中更是得意,文人傲骨此时在他挺拔的站姿中彰显的淋漓尽致。 油然而生的骄傲,竟这样强烈,竟不是为他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 苏马丽道:“不错,下一个。” 罗仲南心满意足站到一边看向剩余的人。夸奖,此时已经不重要了,他已从自己内心深处找到了那股似洪源般的感觉,他此时无比自信,无比欣喜。 罗伯西和罗季北互看一眼,罗伯西走过了。 罗仲南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看着罗伯西闪烁不定的眼神,那紧张没处安放的双手,苏马丽道:“你别紧张,你背《秦风 无衣》。” 这咋还换题目了?罗伯西显然更紧张了,从空白的头脑中挑出几个字来:“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一句背完之后,他发现竟然顺口,喘了口气镇定下来,徐徐背诵:“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罗伯西刚背完最后一个字,罗仲南立即激动道:“背的好!” 苏马丽又问:“《三字经》前数句强调教的重要性,教字怎么写?” 罗伯西蹲下,一边在地上画,一边口中到:“左边是捧着算筹正在学习的小孩,右边是夫子一只手高举戒尺,意为传习,指正,督促。” 苏马丽道:“很好!下一个。” 罗伯西露出心中大石落下,惊喜而释怀的微笑。也退到一边和罗仲南站到一起。 罗季北走上前来,忐忑道:“娘,我背啥?” 苏马丽道:“你背《魏风 硕鼠》 罗季北虽有一二处磕绊,但也背下来了。 罗仲南和罗伯西在一旁叫好鼓劲。 苏马丽又从《三字经》挑了一个难写的字,让他写。 他也蹲下,如罗伯西一般边写边念,迥然就是白朴教的那样。 罗伯西二人紧张地看他写,他写完后,二人替他长舒了口气。 苏马丽道:“叔东,该你了。“ 轮到被执刑,罗叔东已紧张到不成人样了,任裤腿宽大,仍能看出里面的腿在颤抖。苏湛陪他一同过来,自己则退到罗仲南旁边。 苏马丽也不指望他能背诵,问道:“‘融四岁,能让梨’讲什么?” 罗叔东眼睛亮了,让他说故事!他虽然讨厌学习,但一听到里面的故事,也必然打起精神来,听的仔细。 他自信道:“曾经有位前辈,单名融,四岁的时候和哥哥弟弟们一起吃梨,他先将大梨分给哥哥弟弟,自己最后才拿最小的梨吃。他爹就问‘为什么你要把大梨先分给哥哥弟弟?’他便说‘因为哥哥比我年纪大,所以我要尊敬他,弟弟比我年纪小,我要谦让他。’这个典故告诉教育我们,凡事都要做到尊敬兄长,爱护幼弟。” 苏马丽沉思忖着点点头。 礼坏乐崩之后,这样的价值观便只能在理想之中实现。虽然,但仍可心向往之。 她继续考道:“《魏风 硕鼠》讲什么?” 罗叔东道:“大老鼠,吃了农民多年五谷,却不表达丝毫感激。农民便发誓去没有硕鼠的国度去,过上理想的生活。可是根本没有地方没有硕鼠,这首诗便是人们自我慰藉,告诉我们,在面对困境的时候,就算解决不了,也不要过度悲伤。” 苏湛紧张的等罗叔东继续说下去,可罗叔东不说了。 苏湛面上依然清清淡淡,内心却恨不能冲过去替他说全。 苏马丽疑惑问道:“面对解决不了的困境,不要过度悲伤,这话怎么解释?” 第84章 救人一命 罗叔东道:“就是遇到困难,人们总去抱怨,如果没有这个困难就好了,可就像这个世上没有不存在硕鼠的乐土一样,也不会有人总遇不到困难。所以在遇到困难之后,将理想和现实写成诗歌,唱出来,释放了情绪,便可以坦然继续面对困难了。” 苏马丽点头:“原来如此。你不错!往后再接再厉!” 罗叔东没想到娘能夸他,一时间便也开心起来。 兄弟四人彼此高兴。江眠眠继续做针线,心情却也十分明快。 苏马丽对苏湛道:“湛儿,你教的好。” 苏湛恭敬道:“是表弟们和表弟妹聪明。” 苏马丽道:“好啦,你们别谦让了,晚点都有奖赏。” 苏湛本想拒绝,却混杂着闹哄哄的声音之中,被带偏了情绪。 “哇!有奖赏!” “娘,你要奖赏我们什么?” “这是娘第一次奖赏我们,好期待!” 闹一会儿,众人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快去盖房子!” “走走走,别迟了。” “娘,大嫂,我们走了!” “大表哥,等我们回来!” 兄弟四人争先恐后出了门。 苏马丽见兄弟四人出门,也站起身来道:“我也去一趟镇上。湛儿,家里你帮忙照应些。” 苏湛道:“好的,小姑姑。” 江眠眠道:“娘,你放心,我不会出啥事。就是随便奖赏我们些什么都好,娘别太破费了,还有就是注意安全。” 苏马丽笑着应下,戴上草帽,背着竹篓出门。 只是罗达牛车去帮忙盖房子了,只好一路走去镇上。 牛车速度不快,和人走也差不多,只是背着竹篓怪累人。 太阳还极热,苏马丽嘴里嚼着冰块,赏着一路田园风光,倒也很快就抵达了镇上。 镇上人烟比之前更惨淡了。 苏马丽去了粮店,粮价又比上次翻了一倍。三两买粮的人在旁叹息: “今年粮就这么贵了,明年可怎么办?” “本以为修了水渠就能有收成,可蝗虫一过来,田里又被糟蹋光了,诶呦,就是不让人活。” “哎,再买些糟糠,能呷一天是一天。” “多买些,估计过两天还得涨价。” 苏马丽听着,叹口气,空手从粮店出来。 一转身便听到里面人替他哀叹: “又一个连糟糠都吃不起的。” “哎,那妇人看着还年轻,也要被饿死了,可怜!” “不知道她家还有几口人,造孽啊。” “哪还有空可怜别人,过几天咱们也是一样下场。” 苏马丽一听,心里更加烦苦。不知道该怎样帮到大家。 这几日她都过的舒坦 寒石村一派欣欣向荣,人们一来吃到莲藕,二来从苏马丽这里,或者挖水渠赚了些钱,三来看到希望,没了后顾之忧,家里存积都能拿来换余粮,所以早没了灾村之相。 她倒是忘了,除了寒石村,别的地方依然民不聊生。 但鞭长莫及,她没办法光明正大拿出系统里物资,又如何帮人? 苏马丽一路走,一路想。 顿时她想到一个主意。 虽然她不能拿出大量粮食去卖,但她可以拿出其他吃食。 只是吃食昂贵,便宜卖了不合理。 那就拿出别人估不了价的玩意儿。 估不了价的玩意,便是玄学。 她去角落里换了身道袍,贴上长须,头顶再扎个丸子,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弄好这一切后,去庙旁支了个摊子。 摊子铺的明晃晃的,还画了八卦图,上面摆上瓷瓶,葫芦和丹药,看着像模像样。 苏马丽大学加入过播音社团,还混了个社长,各路声线都可拿捏,立即气沉丹田压低声线,用四十余岁大叔声道:“送有缘人辟谷丹!日啖一粒,可绝五谷!” 喊了两声后,发现这竟是个观音庙。哎,都怪她莽撞。 来这里上香的都是面黄肌瘦的穷人,远远能听到里面哭诉。 众香客们将她围起来:“这观音庙旁咋来了个道士?” 苏马丽只道:“贫道这里有正宗的辟谷丹,是专门为普通人调制的上乘丹药,有缘者可得之!” 一妇人立马跪到摊前哭起来:“道爷,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他已经三天不吃饭了。” 一位老婆子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样子,老婆子颤颤巍巍的,却上前来一手拉她:“没出息的东西,观音不够你拜的,拜个假道士!你给我起来!” 妇人只不听:“道爷,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我孩子!” 众人围观着,光看这对婆媳热闹,对苏马丽扮演的老道指指点点。 苏马丽站起来,看到那孩子面黄肌瘦,正是饿的,便问:“是这个孩子?” 老婆子立即把孩子护住:“你这臭老道!别看我孙子!”,又去拽那妇人:“你快给我起来,今儿丢的人还不够?非等着假道士谋财害命了不可?” 妇人立即去夺孩子,哭道:“对,这就是我孩儿!娘,就让这位道爷给看看,就算被骗了我也无悔,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等妇人说完,老夫人唾道:“呸,什么死啊活的!我孙儿有菩萨佑!往后命还长着!” 苏马丽道:“贫道法号逍遥子,来自铁槛外方寸山,方云游至此,才不是什么谋财的假道士!这孩子贫道已经看过并不难治。” 老婆子道:“当然不难治!我孙儿根本不是病!我老婆子岂又不知道?他只是糟糠刮坏了肚子,多吃几副观音土就好了。” 妇人哭的更凶了:“可是根本没用,情况越来越糟,现在吃什么吐什么,一点也喂不进去,呜呜呜。娘,你就让道爷给他看看。道爷,求你一定救救他。” 苏马丽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 其实就是奶粉混合燕麦粉做的一种冲泡糖。 仗着别人听不懂就随意杜撰道:“这是辟谷银丹,采自洱海的琼浆和苍山的甘露,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炼制,乃成三品上乘丹药。诸位,情况你们已经听到,我这便给这位小友服下。” 妇人一听欢喜,一边抱着婆婆大腿道:“谢谢道爷!谢谢道爷!如若能救活孩儿,我便欠了道爷一条命。” 第85章 辟谷丹 苏马丽道:“不必多礼,这都是你们自积的福缘。” 苏马丽取出一个碗,从瓷瓶里倒水进去,将丹药在水里溶解开:“尔等不是修道之人,故丹药一定不能囫囵咽下,遇到这种晕厥的情况,冲水服用也是一样。这便只是普通的水。” 当着众人面将丹药溶解在水中,一会儿便成了一碗牛奶燕麦糊糊 古人虽然没吃过也没见过,但一看就很有食欲。 众人喧哗: “好神奇呀,这是什么?” “真的是丹药吗?” 苏马丽端着碗从摊位走出来,走到老婆子面前。 老婆子还是十分抗拒,嘴里一边叫嚷着,抱着孙子就想跑路,然而被妇人死死抱着拉着大腿,妇人一边哭求婆婆,一边哭谢苏马丽。 苏马丽对老婆子道:“这位施主,将这碗辟谷银丹水给小友服下,贫道不收一文钱。” 老婆子道:“就算你不收钱我也不信!到时候你害死我孙儿,没得偿命!” 苏马丽无语,古人这防范意识还挺强。 人群也开始劝那老婆婆: “都到这地步了,好歹就试试。” 也有人纷纷意动: “道爷,既然他不要,便将这碗赏了小人,小人不怕死!” “道爷,求你也给我一颗辟谷丹,我家眼看就要断粮了。” 妇人还在拉着老婆子腿哭求,而众人的言论也动摇了老婆子的心,她终究同意。 于是婆媳二人接过程马丽的碗,将牛奶燕麦一勺一勺给小孩喂下。 众人皆凑近围观,看小孩虽然昏睡,但喝的十分香甜, 最后一勺喂完,小孩意犹未尽张嘴,但什么都没有等来。 又唧几下嘴巴,他后知后觉饱了,缓缓睁开眼睛,道:“奶奶,娘。” 老婆子和妇人皆惊喜:“佑儿醒了!他醒了!” 众人也道: “神了,你们看,这孩子气色和刚刚明显不一样了!” “这是吃饱了!这丹药真的是神奇!小小一颗就能让人饱腹!” 妇人和老婆子赶紧给苏马丽磕头:“多谢道爷!道爷救了我儿的命!我愿给道爷当牛做马,任凭道爷差遣。” 苏马丽赶紧把二人拉起来:“不敢当,这不过是你们的缘分,只要多行善事,家中必有余庆,要谢就谢你们自己。” 然而刚拉起两个就跪倒一大片:“求道爷也能赏我们一颗辟谷丹。” 苏马丽道:“今日既然碰到,那便是有缘,众施主都不必跪,都排好队,来领辟谷丹。” 妇人和老婆子抱着小孩就要走,苏马丽道:“你们也站住,我也再给你们一些辟谷丹。” 说着,苏马丽回到摊位,打开一只巨大葫芦,里面飘出一股甜浓丹香。 这一家人自然排在第一,口里不断念着道爷大恩大德之语。 苏马丽取出一个纸袋,哗啦啦就往里面灌了满满一袋子辟谷丹,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原以为就给一人一两颗,没想到给这么多。 纷纷猜想,这一家三代不会是假老道请的托儿? 老婆子和妇人也是愣住了,根本不敢拿。 苏马丽将纸袋递到他们手上,吩咐道:“至少隔两个时辰才可服用一粒,多食轻则腹胀腹泻,重则炸体而亡。” 其实她是怕被一口气吞完了,他们又没了粮食。 老婆子激动道:“道爷,用不了这么多!不长眼的,你快拿铜板给道爷!” 妇人连忙从袖里掏铜板,仅掏出七八片,又赶紧从头上取下簪子,道:“道爷莫嫌弃,这发簪是黄梨木做的,虽当不下钱,却也真正是件好东西。” 苏马丽将铜板和发簪塞回妇人手上道:“既是有缘,那便不收钱,你们若是想谢,以后便多行善事。“ 众人看着三人千恩万谢离开。 轮到第二人,苏马丽不管来人是谁,举着葫芦又是灌了满满一袋子。 那日试探的接过,狐疑问道:“真的不收钱?” 苏马丽道:“不收。” 那人又问:“不会有毒?” 后面的人纷纷道:“你怎么能质疑道爷?你不要那就滚开!” 苏马丽道:“你不是看见了吗?如果有毒那位小友怎恢复了精神?” 那人道:“那万一那颗是真的,这块是假的呢?” 苏马丽道:“你吃一颗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人犹豫。 立马就有人冲上来道:“我来吃!反正我家已经断了粮,早晚是死!”说着便抢过那人的纸袋,从里面掏了颗放进嘴里。 苏马丽再叮嘱道:“不可囫囵咽下,最少两个时辰服用一粒,不可多食。” 那人笑道:“嘿嘿,道爷,你这丹药口感细滑,味道香醇,真是好吃。这就算是颗毒药,我也死而无憾了。” 后面的人轰炸了:“这么好吃,我也想尝尝。“ 苏马丽道:“当然,这可是三品上乘丹药。不过就算好吃,也切不可多食。” 那人道:“当然,当然,谨遵道爷教诲。”然后又冲众人喊道:“喂,我吃了辟谷丹!我就在这里!想知道有没有毒的且看我有没有毒发身亡!” 众人一看他活蹦乱跳,哪有分毫要毒发身亡了的样子。 那人有道:“刚刚我还有些饿的肚子绞痛,现在竟然感觉不到了!” 众人纷纷拿出铜板或取下值钱之物:“道爷,将辟谷丹也赏我几粒!” 苏马丽又倒了满满一袋子辟谷丹,递给人,道:“不必言谢,只是往后多行善事。财物不收,不可过量服用。” 又倒了满满一袋,递给下一人,同样叮嘱。 收过的人都感动落泪,千恩万谢的念着。 排在后面的人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生怕道爷这么大手笔给下去,轮到自己就没了。 毕竟大家看见葫芦就那么大。 已经不知给过多少人。 苏马丽嗓子都有些哑了。 变音本就费声带,况又说了这么多话。 有人便道:“道爷,你快别说了,我替你说罢!后面的人都听好了,道爷不收财物,你们若是有心的,往后便都多行善事,为道爷扬名!道爷法号逍遥子,来自铁槛外方寸山!另外,辟谷丹不可多食,最少隔两个时辰,才能服用一粒,否则会炸体身亡!” 苏马丽也不计较他说成啥样,趁人不注意赶紧服了颗润喉片。 第85章 商城 又多了几人来帮他喊,有口才好的,说的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苏马丽赶紧解释道:“这辟谷丹只能止饿,再无其他功效。” 如此反复强调了几次,才避免了误会。 又有人来帮她撑袋子,有人帮她递丹药,苏马丽就只负责往出倒。 就见一只有限大小的葫芦,里面怎么都倒不完。 人们便知晓,这是道家法器,传说中可纳万物的乾坤葫芦。 更传逍遥子之神。 围观的人到底有限,这灾荒年头也不是谁都往出乱跑。 很快桌上便堆了几袋辟谷丹无人再认领了。 帮忙的人来和苏马丽搭话,可苏马丽此时只想跑路了。 天知道穿着严严实实一身道袍,令她热的多难受。 收拾着东西,人们便道: “道爷这是要走了吗?” “道爷哪里去?让我跟着好不好?” “道爷,我也想跟你去修行。请收我做弟子。” “道爷,你救了们的命,让我家小宝跟着侍奉你。” 苏马丽赶紧道:“都不必跟来!贫道与此处缘分已尽了,桌上留的这些辟谷丹,还需诸位帮忙散出去。贫道的嘱咐之词也切记传达。” 说完,背起竹篓就跑路。连桌子都不要了。 桌上摆着满满几袋子辟谷丹。 留下喧哗的人群,苏马丽到一个无人的小巷 躲在犄角旮旯,只要他不会轻功就绝对窥探不到的那种地方 把道袍脱下,胡子摘下,丸子拆下,迥然又成了之前那个无奇的妇人。 道袍和假胡子重新卖回系统,折损一半的钱。 苏马丽心痛着从巷里出来。 刚一出来,就见几个毛头小子探头探脑,还问他:“大婶儿,你有没有见一个道长?留着长胡子,很有仙气。对了,他也背了你这样一个背篓。” 苏马丽一见是问,知道成功逃脱了一半,便道:“你们这群没事干的小子,大白天的,见什么道长?我倒是见过和尚。” 毛头小子们急了:“真的!他刚刚还在观音庙前发辟谷丹,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苏马丽伸出手来就要摸说话那小孩的额头。 小孩躲开了。 苏马丽道:“你烧坏脑子了,说什么胡话?观音庙前,那也得是和尚发菩萨散呀,哪儿轮得到道士发辟谷丹,辟谷丹,哈哈哈。世上哪有这东西!” 此时苏马丽又庆幸,还好她莽撞了。 几个小子都十分着急的想证明,可他们身上确实没有辟谷丹,个个都急疯了。 苏马丽趁他们着急之际,便道:“回去喝完姜汤发会子汗,就不再说胡话了!” 说着,便给他们留了一个背影,消失在远方。 苏马丽往村里走去。背篓里背着一个大葫芦,一个瓷瓶,一套碗勺。 奈何这些东西商城只管出售不管回收。 天气已经退热,山风微凉。 等回到家后,苏马丽的竹篓已经满了。还是让她自己去逛街,方便啊。 一进家,便见江眠眠在厨房忙碌,苏湛则帮着洗菜。 在家住了这几天之后,苏湛也就习惯了,和罗伯西等人一般,自觉承担起一份家务来。 一见苏马丽回来,二人皆很欢喜。 江眠眠道:“娘,买了这么多。亏你一路背回来。” 苏马丽笑道:“这都没什么。” 苏湛此时已端过一碗水来:“小姑姑,你快喝了这碗水,歇一歇。” 苏马丽接过水,看着苏湛讨好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想他这些日子都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便道:“湛儿,你不必如此拘谨,既然住下,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然后从背篓里拿出两包肉干,道:“这是你和眠眠的,拿去吃了,不许剩下。” 苏湛内心激动,喜悦。 小姑姑对他还是好的。 一时竟觉得前几日万分委屈,生怕一说话就哭出来。 便拿着自己的那份肉干,说了嗯之后,便赶忙回去又继续洗菜。 苏马丽原本想让他把江眠眠那份也拿去给她,没想到他只拿了自己的份,微嗔了句便坐着喝水。 喝完水后,便开始往出收拾竹篓里的东西。 身边也无人看管,自由的很。 那她不是想往出掏多少就往出掏多少。 将家里各个粮罐都添了一遍,调料罐都添了一遍,干脆又拿出十套崭新碗筷餐具来用上。 掏出两个瓷瓶,一个里面装秋梨膏,一个里面装着蜂蜜,又掏出五袋肉干,七块点心,一碗烹饪好的潮汕手打牛肉丸。 虽然这就有些离谱。 想想背篓的合理容量,苏马丽最终掏出一叠宣纸之后,结束了动作。 然后苏马丽便去拿这几日做的笔墨砚。 砚台烧废几个,但好在终于烧成了七个。七个样式各不相同,虽然都有些丑。 她挑了两个最好看的,给自己和江眠眠,另外五个打算给四个儿子和白朴一人一个。 再拿几张宣纸,一支毛笔,一条墨,配成文房四宝。 苏湛不缺笔墨纸砚,送他礼物最难。 想来想去只有送他一本书。 但又实在不知道他缺什么书。 送闲书话本小册子又不太像话,只能送正经科考用书,但科考用书又不知道他缺不缺。 想来想去,苏马丽决定送他一套活字印刷术。 苏马丽去商城,一看二十多万个汉字不带重复的印章,顿时傻了眼。 这得多大规模。 苏马丽一边逛着商城,一边想。 突然苏马丽有了主意,送他一把折扇。 说起来,自打穿越过来,还没有见过折扇。 可能是她级别低,人们扇风就用编的蒲扇,不好看。 想着,苏马丽就在商城挑了一柄,扇骨是青竹光洁,扇面是绢布白皙,上面画了淡墨山水,等待题词。 此扇一看便知其主人风流才俊。 二十一世纪的仿古制作工艺,只花二十文,放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简直是白菜价捡着好宝贝了。 苏马丽从商城提货后,爱不释手。 趁没人看过来把玩一两下,又赶紧收了。 将几份礼物都收好后,恰罗伯西几人回来。 一回来便兴奋道: “娘,我们用了你说的方法,果然是快了不少!” “中途还休息过两场,今天一点都不累!” 苏马丽在厨房帮忙,一边笑道:“好啦,快换洗了坐下。” 此时厨房的饭已经熟了,只等出锅。 将崭新碗筷往出一拿,众人皆是惊呼欢喜。 等再把手打丸子蒸热后端出来,众人也来不及夸赞,争先恐后将便去拿。 第86章 铁骨波澜丸 众人一通疯抢,第一颗 丸子谁也没吃到。 丸子落在桌上,又滚到地上。 点点正要吃,不想丸子又自己弹起来,如此弹了几次才歇力,变成了滚。 点点便不敢再吃,把它当个小球玩。 又用爪子试探了几遭,见丸子确实不动了,嗅着香味才一口咬下去。 见丸子如此弹性,众人皆是称奇。 叹过之后便又迫不及待吃起丸子。 q弹鲜嫩的口感,在口腔肆意迸溅的肉汁,馥郁而浓烈,鲜美而悠长。 众人从未吃过如此口感的食物,纷纷问起来:“娘,这是什么呀?” 苏马丽道:“这是聚朋阁的菜品,名唤铁骨波澜丸。” 众人纷纷咋舌。 “娘,你咋去聚朋阁了?” 镇上有两座名楼,一座叫聚朋阁。 说是京城的分店,专卖各类珍馐美味,随便一个菜品,都得二两银子起步。 能入内者,非富即贵。 另一座醉仙楼,能让人醉生梦死,不需多说。 两座楼,在众人心中,都是传说中的级别。 苏马丽指着身上的短襟道:“娘哪儿能入的了聚朋阁,” 说完后,苏马丽懵了。 是啊,她入不了聚朋阁,那又如何能得聚朋阁的菜品呢? 看看,她总给自己挖坑。 就不应该放纵自己拿出来,又收不回去。 赶紧道:“不过偶然得来,是这丸子好吃吗?” 罗叔东道:“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罗季北道:“这肉也太劲了,吃完还想吃。” 而罗仲南满脸狐疑。 苏湛道:“之前有幸吃过一次玉弹丸,比这个还要小些,颜色光洁如玉,一份只十二粒,便要三两银子,味道却不若这个可口。” 众人皆唏嘘:“这么贵!那这个什么铁骨波澜丸岂不更贵!” 苏马丽只得推脱道:“你们就放心吃!娘遇到以前一位旧友,她六七岁的时候便举家迁走了,没想到现又遇见,还认了出来。她如今成了贵妇人,这丸子便是她特意让我带回来给你们吃的。” 众人皆羡慕。 罗季北道:“娘,等我长大后也一定要有出息,让娘也当贵妇人。” 众人听闻此言,各有所感。 有神情落寞的,有暗自较劲的。 江眠眠下意识的抚一下肚子,再过两三个月宝宝就能出生了。 众人吃着丸子,将寻常的便饭吃的一干二净。 收拾完碗筷之后,又围坐在餐桌前。 苏马丽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包肉干和点心,她自己也有份。 众人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饭后零嘴,十分开心。 一边吃一边聊起来。 到了颁发奖赏的时刻,苏马丽拿出一个细长小匣子。 推到苏湛面前道:“湛儿,这是给你的。” 众人看着相貌普通的小匣子,纷纷猜测: “里面一定是毛笔,大表哥写字最漂亮了。” “我觉得是火折子,说书的故事里有钱人都用。” “会不会是一把短刀,给大表哥防身用。” 苏湛接过,道:“多谢小姑姑。” 见他要收起来,众人都着急。 他们实在好奇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苏马丽也笑道:“湛儿,你打开看看称手不。” 苏湛打开盒子,一眼认了出来,这是一把折扇。 就算是南府书院也只有少数有钱的贵公子才用得起折扇。 展开,扇面白皙唯美,只待题词。 “这就是折扇!” 罗仲南一眼认出来。 “哇,这个和大表哥好搭!” “烘托的大表哥好有气质!” “大表哥,你快换上长衫再扇两下!” 一众溢美之词,将苏湛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小心翼翼将扇子放回去,合上匣子,推回去道:“小姑姑,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苏马丽道:“专门就是为你买的,你不要,难道我烧火时候扇风不成?” 众人一想,实在暴殄天物,就连想想都是罪过。 苏湛只得收下。 罗伯西几兄弟一见给苏湛的奖品这么好,早按耐不住。 罗季北仗着年纪最小,被几个哥哥怂恿着问道:“娘,给我们的是什么?” 苏马丽道:“给你们的,自然比给夫子的差一级。” 四兄弟依然笑着,嘴上道:“应该的,娘,你快拿出来。” 苏马丽拿出一个木托盘,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五套文房四宝。 “这套是眠眠的,剩下是你们兄弟的。” 众人各自取出笔墨纸砚,细细观察。 罗季北耿直道:“娘,红红尾巴秃了一大片,这毛笔不会就是用红红的毛做的?” 罗仲南道:“那个土窑,原是烧这砚台用的。这砚台手感真好。” 江眠眠正捏着墨条打量。 突然罗叔东拿过江眠眠的砚台道:“大嫂的砚台好漂亮。” 众人看去,果然见江眠眠的砚台做工很细,上面甚至还有花纹。 而他们的就简陋多了,或方或圆,除了能用外,基本没有艺术价值,甚至细看还会辣眼睛。 罗季北拿过江眠眠的毛笔道:“大嫂的毛笔还配了流苏!而咱们的都没有。” 罗伯西赶紧将江眠眠的砚台和毛笔夺回来还到她手上,道:“眼睛总盯着别人,看自己的还不够。” 罗仲南正把东西分享给苏湛看,猝不及防吃了大哥大嫂一把狗粮。 二人低头研究的更认真了。 罗季北在那里道:“分明是娘偏心!” 罗伯西和江眠眠只在那里笑。 苏马丽道:“你们大嫂是女孩子,当然爱美,岂能跟你们糙小子一样?” 一句话说的众人又是笑,对罗季北道:“你当时就该托生成女孩子,我们也能有个妹妹。” 闹了一阵。 终于定下来,罗叔东已经取了水回来道:“磨墨是不是需要水?大表哥,你快教教我们。” 苏湛笑道:“用不了那么多,每人取一点点到砚台上就够了。” 几人有模有样的研墨,学着用毛笔字书起字来。 初次用笔,手都在打颤,苏湛认真负责的,根据各自情况一一指正。 苏马丽坐在旁边看,奈何,她只能以家长的姿态做个局外人。 看得手痒。犹记得小时候上过书法课,但到底有限,未能深学,之后便再没机会接触到了。 众人写一阵后,停笔,苏湛又教给他们毛笔的清洗和养护,就连罗叔东也学的认认真真。 第87章 请回白朴 第二日下午,樊自春推开苏马丽家的院门。 这几日总有妇人进来送鸡蛋,只是樊自春还是第一次来。 苏马丽早就把她当未来的二儿媳看,满眼都是八卦。 樊自春提着一个篮子,落落大方的进来道:“罗婶子,眠眠姐,这几日家里夏果熟了,酸酸脆脆的很是好吃,你们尝尝。” 苏马丽道:“难为你有心。婶儿这里没啥好招待你的,唯有一碗甜水。” 樊自春摆手道:“不必麻烦婶儿,我只和眠眠姐说两句话就走。” 江眠眠也早已站起身来,去给她腾果篮,边笑道:“还没进我家的门,果子倒是先来了。” 说的樊自春脸一红,狡辩道:“我好意来给你送果子,你倒是打趣我。” 苏马丽也笑道:“你别不好意思,我看仲南对你也有意思,只你们两个现在还小,上次媒婆来了,婶儿想着到底是终身大事,你们再长几年,定定性子再谈对双方都好。” 樊自春脸更红了,道:“上次都是爷爷背着我张罗的,我其实也没有。” 江眠眠把篮子递给他,悄笑道:“你可小心自己扯黄了。” 樊自春闭了嘴,站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道:“我就先走了。” 便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这边苏马丽刚把蜂蜜水调好,见人已经跑了。 便问江眠眠道:“你又悄说了啥?小姑娘家脸皮薄,可经不起你嘴碎。” 江眠眠无辜道:“我啥也没说,是她自己想的多。” 苏马丽道:“反正我是看见你一句话把人给说走了,这碗甜水便是你的了。” 江眠眠笑道:“嘿嘿,谢谢娘。” 苏马丽又给自己和苏湛各自调了一碗蜂蜜水。 苏湛眼睛虽说还在书上,却也听到婚嫁八卦,虽不管他事,却无可奈何的脸红了。 喝几口甜水,才把心静下来。 晚上吃完饭后,众人又得了闲暇。 想起来以前都是白朴趁这段时间给他们讲《三字经》。 便商量着再请白朴回来继续授课。 第二日,苏马丽提着二升白米,以及一套笔墨纸砚过来白家。 一推门,大公鸡便蒲扇着翅膀啄人,依然是白婶子把公鸡引走,边喊道:“二囡,你引公鸡找吃的去!” 从屋里出来一位七八岁的活泼女孩,刘海齐眉,扎着两个朝天小啾,一脸的笑容。 蹦蹦跳跳引着公鸡往屋后去了。 苏马丽问:“他白婶,白朴在家不?” 白婶子道:“不在。他姥姥那村里遭了蝗,粮价又飞涨,全家人活不下去了,他小舅嚷着要卖儿女呢。我昨天听到消息,赶紧让他背了一篓子藕根回去稳住,这不还没回来。哎,这年十年有八年不顺,只是以往虽说不顺,到底也还给留一两颗,让人吊着肚子,这两年真正是天要绝人了。” 苏马丽笑道:“别这么说,到底咱们村一半个月就能收上了。到时候有实在过不去的亲戚,也能帮衬一把,也都熬过去了。” 白婶子道:“哎,他罗婶,你也太乐观了。他们村糟了蝗,早晚也轮到咱们村。这蝗防又防不住,说不准又像去年一般,哪天早上一醒来,发现田里已经乌泱泱一大片,庄稼是一点都保不住了,还是别期待收成,免得白高兴一场。” 苏马丽问:“他姥姥村离这里远不?大概啥时候遭的蝗?” 白婶子想了想道:“离咱们村还隔着三个,大概前半个月左右。” 苏马丽算一算时间,刚好和她灭蝗虫的时间前后对的上。 但不可说,只道:“过一天且是一天,若是蝗虫来了,不济再想别的办法,第一位总要活下去。若是蝗虫没来,也就当是赚了。” 白婶子道:“可不是,我成天就说,活了今天未必就有明天的,今天一定要把明天的活回来!” 苏马丽也跟着笑一阵,话回正题道:“我今天来,是想继续请白朴回来给季北他们上课,待他回来后你再请转达一次,还按以往时间来就成。这一份文房四宝和二升白米是因他之前教的好给他的。” 白婶子接了高兴打量,一边道:“我只以为是他教的不好被打发回来,哪成想他还能得赏了!“ 果然第二日傍晚白朴就来了,继续要上课。 但见他脸上喜盈盈的,丝毫没有对姥姥一家的担忧。 苏马丽就忍不住问道:“昨天你娘说你去了你姥姥村,情况严重么?” 白朴眉飞色舞的道:“嗯,很严重,庄稼基本都被吃光了,山上草木也都被啃光了,秋天绝对是没有收成。” 罗伯西等人蹙着眉头问:“情况这么严重,那你怎么还高兴?” 白朴道:“你听我说完,本来这样,姥姥他们村里人没有活路,都已经绝望了。可就在前天晚上,我二姨来了,给拿来二十几颗辟谷丹,说是什么云游四方的逍遥子给的。众人本来不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丹药,怕是害命的玩意。 二姨却道:‘真的能吃,我一家都吃过了,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 我姥姥说:‘就算这能吃,这一小颗,得吃多少才能见饱?“ 二姨道:‘只吃这一颗,你们三天不吃饭都饿不死了。’ 小舅却很是不屑,但我二姨是个干净利落的,即刻烧了半锅水,往水里扔了三颗辟谷丹,马上就得到浓稠稠的半锅白汤,飘出来的味道都香甜的紧。 家里十来口人,一人舀了半碗,咕噜噜的喝了。喝完之后,不像以前喝糟糠糊糊那样胃里冒酸水,反而都说肚子里暖洋洋的,恢复了大半力气,连气色都肉眼可见的好了。” 罗季北问:“味道怎么样?” 白朴道:“我没喝,他们可怜见有了这样救命的东西,我哪里还能去蹭? 二姨说这是逍遥子不忍见他们断粮饿死,才专门来发的辟谷丹。 就是帝王将相也一丹难求,可那逍遥子却是不要钱的将辟谷丹大把大把发放,只对在场人说不要言谢,要谢,便多行善事,总之一次发了不少。 有人估计,当时至少得发了几万颗,能救不少人命了? 如今我姥姥村的,隔壁好几个村的都念着逍遥子的好,有传言道是:不寻佛庙寻道庙,不拜观音拜逍遥。” 第88章 买肉 罗仲南道:“果然是沽名钓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见不到人的隐情,如若我能得一颗,定拆了他谎言。” 苏马丽看看满脸憧憬之色的其余几人,再看看面露狐疑但不开口的苏湛,和满脸不屑之色的罗仲南,道:“就算是沽名钓誉,能救下这么多人的命也算个好人了。” 白朴道:“的确是。虽然二十几颗辟谷丹也就够一家人维持十来天,但到底也是让大家看到希望。喝完那碗丹汤,当下我老爷——多少年没见他老人家这么高兴——浑浊的眼睛都有了神彩,兴冲冲就说:‘连神仙都来救咱们了,咱们自己哪能放弃?春天那么苦都熬下来了,那就有突然过不下去的道理?’又讲了几番我娘和姨姨舅舅们小时候,一家人也曾遇过灾荒吃不饱过的艰苦日子,但到底还是用尽各种办法活下来了。把人说的都兴致昂扬,全家凝成一股绳,誓要活下去不愧对逍遥子。我几位舅舅舅妈也并表兄妹们簇成一团,道:‘咱们一家人团团聚聚的,有啥活不下去的?也不至于到了就要卖孩子的地步’,大家皆如劫后余生般,纷纷互诉衷肠,未往后更好的生活出谋献力,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和凝聚力。我看到他们这样,竟比以前日子好过的时候都要强。” 说着,白朴抹了一把眼泪,但分明那是高兴的泪。 苏马丽听他说“誓要活下去不愧对逍遥子”也是顿生感动。 这为了不愧对她,都誓要活下去了。 这还不是被她亲自影响的情况。 见白朴故事已经讲完,罗季北几人如同追书一般不想错过任何有趣的情节,纷纷想要追问更多线索: “你二姨有没有说是在哪里见到的逍遥子?” “那逍遥子长什么样子?可有其他信息?” “那辟谷丹长什么样子,有多大?” “逍遥子是不是像书里说的那样会飞?” 白朴有能回答的上来的,有能诹的上来的,也有直接尴尬的,见问题越来越多,见越回答矛盾点越多,见罗仲南提问越来越犀利,直接道:“时间不早了,赶紧讲完课我好回去!” 众人这才放了他一马,但很明显,学起来心不在焉,还想听故事。 好容易熬到讲完,罗季北道:“娘,我也好想见见逍遥子。” 罗伯西道:“只求快些盖完房子,我也想去镇上一趟,说不准能遇见逍遥子。” 苏湛笑盈盈问:“你又不需要辟谷丹,见逍遥子做什么?” 罗叔东道:“逍遥子那么厉害,他一定能帮我们实现其他的愿望。” 罗季北道:“到时候我就求逍遥子收下我,跟着他去学习仙法,以后你们有什么愿望找我也是一样嘿嘿。” 罗仲南敲一下他的头:“你若真得了仙缘,那到时候我们岂不都成了烂柯一梦。” 江眠眠笑道:“不枉娘常夸老二聪明,新学的典故这就用来了。只是如若愿望是回溯几百年,也给我们求个长生,不知还能实现否?” 罗伯西接道:“如若神仙真有这般能耐,那还了得?世间岂不没有落脚之地了。” 罗季北道:“我有主意,遇到逍遥子后,我先求你们长生,再随他去学仙法。” 罗仲南道:“既然已经得了长生,那还学习仙法作甚?花上几百年,专攻一个功名,荣华富贵泼天权力也是举手的来的。” 苏马丽笑道:“到时候就连你们的子孙都成了枯骨,咱们还长生在世却也不像话。” 罗叔东也拍案笑道:“如果真能这样,我们做了爷爷后,岂不比孙子还年轻,想想就好笑哈哈哈。” 江眠眠接到:“叔东,等你孙子七老八十之后,你还是这般年轻,你孙子在后面追着你跑:‘爷爷,你等等我,你跑慢些!’” 罗仲南道:“你这还不够好笑,好笑的是而立之后的孙子,满脸严肃,向同僚介绍自己的爷爷,同僚一见却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哈哈哈。” 众人都笑得伏在桌上抬不起头来,罗伯西补道:“那可真正是分不清祖宗和子孙了。” 日子似水,平淡而充实。 很快新房便将上梁,木头是罗老头子早年从南方抬回来的一根楠木,楠木粗直,见者皆是赞叹。 请马神婆看过良辰吉日,就在三日之后,并不耽误工期。 罗伯西等兄弟继续盖房子,这边苏马丽筹备上梁需用的物资。 原本像炮仗,喜糖,猪肉,都是村民现成的,不必采买。 可奈何去年颗粒无收,哪里能拿得出小麦?故发不了麦芽糖; 理论上这一日该杀一头猪,可谁家都喂养不起家畜,猪肉便只能去镇上采买。 至于炮仗,冬天农闲下来后各家都会制作些,可上次都为苏马丽放完了,材料一大堆,也来不及现做。 至于红布,时鲜,白酒这些,倒是有。 苏马丽想着,猪肉这几日零零散散也会给众人吃。 拿出来少了他们也并不稀罕,拿出来多了市价昂贵,恐生嫌疑,一时两难。 不得已再去镇上,看看什么肉能便宜。 一大早上就去了镇上,镇上比以往热闹,路人言论总能传到苏马丽耳中。 “我去那里等了好几日,也未见到逍遥子。” “逍遥子再大发慈悲显一次神通!我家没有福分未赶上好运!如今人都要饿死了!” “今日再去碰碰运气,那日你说他们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县令大人已发下悬赏,谁能带逍遥子见他赏银十两呢我的天哪。” “辟谷丹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史大公子已经抬价到了二两银子一颗,啧啧,这好事咋没落到我头上。” “观音庙旁的道观正在动土呢,说是当日逍遥子就在那里现世的,咱们也去瞧瞧。” 众人百态,和以往死气沉沉的模样截然不同,卖东西的小贩显然要多起来。 只是肉价并不便宜。猪肉铺子里没有肉,见人来买,老板就死沉沉喊:“要多少肉?一两肉两文定金,凑够整只猪便杀。” 人又问:“啥时候杀?” 老板道:“凑够了就杀。” 人又问:“啥时候能凑够?” 老板道:“天晓得,左不过这两三日,你来勤些就是。” 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老板也丝毫不在意。 第89章 打死一头熊 苏马丽上前问:“猪肉多少钱?” 老板道:“十三文一两。” 苏马丽一听十三文,心里正要惊叹,没想到后面的单位是两,心里顿时凉了,她果然不配吃肉。 又去杂肉铺子,牛肉一钱一斤,羊肉三钱一斤,整鸡三钱一只,死雁一钱一只。 都不适合采买。 倒是卖了些麦芽糖,虽然价钱比肉还贵,但好在买一二斤也就够了。 至于炮仗,这时间哪里有人卖?少不得只能去药店开一些硫磺。 街上没有卖硝石的地方,她露出苦兮兮的一副表情。 回到家中江眠眠和罗老太太几人正做午饭。 见苏马丽只买回来些五谷和杂粮。罗老太太恨道:“看你,平常给他们吃的这么好,上梁那顿你要拿什么出来给众人吃?” 江眠眠和周氏也替愁,只无话。 苏马丽道:“到时候自有法子,这顿总不能比往常吃的差了。” 然而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苏马丽依然没有想到办法。 第二日,她想,贵便贵些,反正县里给的钱是明路来的,到时候也不怕众人说。 江眠眠初拟了几道菜,苏湛帮忙写了上梁祭文。 下午,苏马丽便去采硝石。 村里的天然硝石不算少,只是场地实在恶劣,味道实在难闻。 采着采着,忽闻村里炸锅了。 有人去了西山,发现已经在腐烂的蝗虫尸体。 那规模,那阵仗,虽然已经风化腐烂了大半,但依然叫人叹为观止。 还有在风中摇摆的残破泛白的鬼画符,立马叫众人惊呼出声:“这,这一定是逍遥子!他为我们灭了蝗虫!我们有救啦,今年不必遭蝗灾啦!” 村里所有人,都十足的震惊,甚至还去了祖宗祠堂报喜。 小孩子们手舞足蹈,游戏中唱着不知何时流传开的恭赞逍遥子的童谣。 苏马丽自顾自前去采硝石。 采着采着,便不小心走深了些,突然,她感受到了来自茂林之后,一双眼睛的死亡凝视。 是一只黑熊。 黑熊见苏马丽看过来,看见她眼底清晰的惊恐,张开血盆大口就嗷呜一声朝她扑上来。 苏马丽看着落在自己头顶上的影子,越来越大,紧张的闭上眼睛。 但是,想象中被黑熊撕碎的痛没有来临,她听到一声震彻山谷的咆哮,黑熊朝后倒去。 再一看她手中,俨然不知何时,多了两条电击棒。 黑熊的胸口和腹部已经被电棒烤焦了。 黑熊失去心跳死了。 苏马丽此时心跳的厉害。她为什么害怕死亡?她不是想要死亡,之后回家么? 静了好半天后,苏马丽的腿脚才恢复了力气,只是胳膊仍然在打颤。 用电棒小心翼翼地再点击两下黑熊,黑熊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才大胆了些。 黑熊头颅巨大,嘴角挂着一条黑血。 身上尚有体温,不过正在冷却。 确认黑熊已经死亡之后,苏马丽这才冷静下来。 不就是肉么,这不是有了。 找了一块磨刀石,将挖菜铲刃口磨的像刀刃一样锋利,在黑熊身上哗啦了几下,掩盖电击过的焦痕和死亡原因。 黑熊的血,乱七八糟的顺着刀口流出,染焦了黑毛和大地,染红了苏马丽的双手和衣裳。 砍山间之木,做成一个木筏,搓山木之皮,做成一根麻绳。 用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与狠活儿,平滑了木筏之底,加固了麻绳之结。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两百多斤的黑熊推上木筏。 夕阳西斜,柔和了村落。 村人皆扛着工具,赶往家中,家里炊烟正升腾。 远远的,血色夕阳之下,一个黑色人影,正拖着什么重物远远向着谁家屋宇走来。 山风袅袅吹乱发,吹干身上的血迹,只剩下鲜红与咸腥。 “那是,伯西娘?”有人认出来苏马丽。 “好像是。”有人道,说完便冲苏马丽道:“嘿!伯西娘!你这是拉着什么?” 苏马丽越走越近,夕阳的浓郁在她身上褪去,露出来朴实无华的身影和,一头熊。 苏马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呼,累死我了,可算到村了。” 遇到的两人面上十分不可思议,看着摸了满脸血迹,以及满身鲜红的苏马丽,看着苏马丽吃力拉着的熊,声音颤抖道:“你,你拉着一头熊!” 苏马丽道:“昂!明天来喝上梁酒!” 说完之后,吃力拖着熊,但十足潇洒的离去,留下两道震撼中没有回过神来的背影。 不等第二天,村里便飞满苏马丽一人打死一头熊的传言,风头力压什么逍遥子。当然这是后话。 苏马丽拖着熊,路上又遇到其他村民,有人上来帮忙拖回去,苏马丽也算省了些力气。 院里点着火把,几乎彻夜长明,三四十人来苏马丽家院里,帮忙处理黑熊。 放血,剥皮,拆解,一直忙到二更天,临走人人都欢欢喜喜分了一杯羹。 而苏马丽则一个人安安静静提硝粉,做炮仗,之前没有做过,弄下满地废品,排场不比他们解熊的小。 做完炮仗之后,用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擦洗净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衣裳,便倒头睡了过去,连众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她醒来之后,最先感触到一抹照进房间里的光,天色已经大亮。 然后便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苏马丽穿上鞋子便出来,看见家里江眠眠,苏湛,四个儿子都在,老宅家的罗老爷,罗老太太,李氏,周氏,罗力凹,罗力亚,廿一,廿三,春生,春燕,春香,春暖也都在。 罗季北眼尖一眼看到苏马丽出来,原本他正在锅前煮什么东西,从煮好的里面立即盛了两三个到小碗里道:“娘,你醒了,快尝尝这个熊肉丸子,可好吃了!” 罗春暖和罗廿三也扔下手里的活儿冲苏马丽过来道:“大伯娘,你真厉害,竟然杀死一头熊!” 罗叔东赶忙把他俩拦下:“我娘是厉害!可你们也得把活儿干完!” 二人不服气,却只能继续干活。 罗春生和罗春香则怯懦的看了眼苏马丽,赶紧埋头干活,她们大伯娘,连熊都能打的死啊! 第90章 熊肉宴 江眠眠道:“娘,给你留了早饭,你先吃些。” 说着,便从之前做饼干那个灶中取出保温着的早饭,往餐桌端去。 罗季北被苏马丽拍着头,也端着丸子往餐桌放去。 餐桌的另一边,苏湛在核对上梁祭文最后一遍。 苏马丽坐下,开始享用早饭。 这时苏湛突然抬起头来道:“小姑姑,还好你没受什么伤,这也太危险了,以后若是上山什么,还是我陪你去。” 苏马丽笑道:“你是说山上那些动物,遇到我会有危险?” 苏湛急道:“不是,” 不等他再说,罗老太太的高嗓门打断他话:“遇到黑熊你没死,算你有福气,但几十年没人遇过黑熊,你遇到也是倒霉,一会儿吃完饭,跨过这个火盆除一除晦气!” 苏马丽扭头看去,就见罗老太太不知从哪里端来个铜盆,里面放了好些黄纸等燃烧。 苏马丽咽了嘴里的粥。 脑补了一场她火盆没跨过去,把自己给烧着了的大戏。 立马就道:“这不是霉运,那黑熊就是知道咱们今日上梁,给送吃的来了!要不我岂能这样轻易把它杀死?” 罗老太太道:“总之你跨了,就是旺上加旺!我搁这儿啦,湛儿,你替奶奶看着啊!” 苏马丽见说不过,只好继续吃饭。 别说这熊肉丸子,还真是风味独特,土韵十足,泥香松香膻香的,还有说不上来的不明芳香混合着,有些好吃。 苏湛还想继续和苏马丽说上山的事情。 苏马丽打断道:“好啦湛儿,你尝尝这熊肉丸子,很香。” 苏湛接过小碗,吃了一个,刚嚼一下,就刷一下僵了脸色,立即离席,去了茅厕狂吐。 越吐越反胃,越吐越不止。 餐桌上只剩下苏马丽一人,熊肉丸子给这顿早餐增色不少。 只叹熊肉难求,夏天又不经放,只怕这次吃过,往后余生便再也无缘了。 这样想来,嚼的越是仔细,想将熊肉的味道烙刻进自己的记忆中。 早饭之后,假惺惺跨过那火盆,苏马丽便也来帮忙。 熊肉难熟。 所以一早就做上了,借了邻居家的锅灶,老罗家的锅灶。 煨熊瘦肉汤,蒸熊掌,红烧熊肉,卤熊头,炖熊骨,爆炒熊肺,火烤熊腰,凉拌熊杂,冷吃熊耳朵,熊丸烩菜,熊尾火烧等等二十余样。 又洗了些时蔬,大多数都是后世已经绝种了的菜品,也做了十几道素菜。 罗伯西等叔侄兄弟几人,从别处借来桌凳碗筷,一并摆到新房处。 良辰开始之后,便先祭梁,供桌上摆了三样菜品,共果实,糖点。 再摆上香坛,苏马丽亲自敬香,罗伯西等人在后磕头祭拜。 苏湛虔诚诵读祭梁文,村里一应人等都一一拜过,祝以贺词。 之后,在梁上系上红绸,噼里啪啦放一番炮仗,祭梁便结束。 懂行的老人唱着上梁歌,一句一动作,干活的几人将房梁上正。 在梁上的工人们将事先备好的铜钱和已经包好的麦芽糖抛洒下,遍撒便念: “抛梁到东,东方紫照满堂红;抛梁到西,西阳福荫子孙吉;抛梁到南,食有余足仓丰满;抛梁到北,天荒地老等人归……” 村里看热闹的小孩大人都闹哄哄的来铜板和糖吃。 一时之际,主客皆喜。 上梁结束后,便将饭菜上桌。 好酒好菜好肉,另外还有瓜果糖点,一应五十多个种类,摆了三十几桌,全村皆有份。 恭赞之声已经唱够,人们目光转移到熊肉上来,纷纷道: “罗大婶子真正女中英雄,竟然一人打死一头熊,我等虽为男人却自知不如。” “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没人会信。伯西娘,你能细说说当时场景?” “传言道是天上龙爪,地上熊爪,想不到我活了大半辈子竟有幸尝一回!” 众人喝美酒品菜肴。一众男女划起拳来,边吃边玩,难得天时地利人和俱备,十分畅快。 等吃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这雨不大,没有人说散宴,宴席便自发的结束了。 罗伯西几人及罗家老宅众人都急忙收拾残羹杯盏,村里人其他人无处躲雨,也有帮忙收拾的,有戏雨嬉闹的,人们也不觉散了宴失落,反而更添雅兴。 只是苏马丽担心江眠眠怀孕淋雨,便弄出来一把油纸伞,说是预带的,护着她先回去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一夜。 翌日终于放晴。 苏马丽不知道这在古代算是吉兆还是凶兆,只知风雨无常,俱是有时。 处理过的熊皮挂在屋檐下阴着,长宽皆两米有余,苏马丽看得满意。 心里盘算,等江眠眠生产完之后,正是秋冬,用这熊皮做个褥子倒也绵软缓和。 只是家里穷,一应被褥都已经破烂不堪,缀满补丁,夏季的还好,只是愁到了秋冬两季,被子里面净是塞了些杨花柳絮,甚至干草碎叶,不堪直视。 又过了几日,房子终于建成。 苏马丽去看,虽然门窗还未装上,但红砖青瓦,小院宽整,已经十分满意。 秋收之际越来越近,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少了,最终只留下不足十人。 在各个屋里都打了土炕,所有土炕都通了火道,虽然只有中庭两间才通灶火,但留着日后总好变通。 将屋里院里地面铲平整,高的台,窄的阶,一应垒的整齐。 抹上水泥,煅成石灰,将墙壁涂白后显得十分阔绰。 又在门廊和穿堂之间用砖石铺成大道,就差一个门匾,就可比拟官宅,被判越礼之罪了。 偏偏是这么好的院子,非要另搭一些矮屋草棚,搭起锅灶,摆上农具,拉低了气势。 又另建了厕所和澡房,都要另从院墙开门进去,就像两只位置和大小都不对称的耳朵。 但进去之后便无话可说。厕所分为男女厕,每厕都只有一坑,坑很深,光线也很暗,于是看不见里面的肮脏。 从厕所一出来,便能见到流水,洗涤双手。 流水是用竹片引来的,只有小小一股,引来之后,又顺着水渠流出去,十分方便。 苏马丽甚至想在这里做个假山,到时候水沿青石,淳淳留下,实用又好玩,岂不美哉。 只是想想便也罢了。 村野之乡,哪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打造一座假山呢? 况且出门便是真山。 第91章 道观 澡堂也不差。 分了里间和外间,里间便是洗澡之处,放着一个浴缸,浴缸底侧有一个放水口,平日用木头塞着,需用时只需揭开,水便能顺着水渠流出。 浴缸之上有一个水槽,水槽底尽是小孔,只将水舀进水槽去,水便顺着槽底小孔落下,和喷淋一样。 浴缸旁边还有一个架子,架子底下放着几个水桶,中层放着水壶水瓢,上层最顺手处,可放各自的沐浴用品。 用了不少竹子木头,终于才做好门窗家具。苏马丽将锯末收集,舍不得扔掉。 新房还等阴干,马神婆算好良辰吉日,再差一月便能搬进去。 反正也不着急着住,陆陆续续又去镇上买了些新房里的用具。 说是镇上买的,实则大多是苏马丽在商城买的。 古代生产力薄弱,物资稀缺,比不得她在商城买便宜。 每次去了镇上,她都得努力按压下自己扮成逍遥子的心,现在逍遥子名声大噪,纵使民生凋敝,她也不能冒险露馅儿。万一被人抓去了,嘶,可怕。 她又去了之前行善那地,人山挤挤,已经被修成道观,速度简直够快。 她用过的长桌也被供奉起来,面前香火旺盛,不时有人跪拜。 观里还有几人身穿道袍,自愿成为逍遥子的弟子,虽然他们什么都拿不出来,却愿意守护这片净土,谢绝香客的铜钱,传播逍遥子的善行。 另外道观附近不法商贩已经打着逍遥子师门的名号大卖各种丹药道符,什么回元丹,还魂丹,长寿丹,飞仙丹,还有辟谷金丹,比她卖的都要高级;驱蝗符,驱邪符,转运符等等。 符纸丹药满天,卖的也便宜,买主也不论真假,就图占个逍遥子名气。 她买了一颗飞仙丹,一颗辟谷金丹,各花了三文钱。打开见所谓辟谷金丹,里面不过一些糟糠,飞仙丹,直接是用黄土做的。 虽然很气。 但好在丹药符纸价格便宜,不过骗些钱,不会死人,也算万幸。 不过这场因她而起的骗局,总该因她结束。 考虑再三,她还是化作逍遥子。刚一走到人群,就被认了出来。 众人呼着她的法号,纷纷给她让路,又远远追随。 “逍遥子,是逍遥子现身了。” “逍遥子,我是不是做梦,真的是逍遥子吗?” “果然是逍遥子!” 苏马丽走进道观,道观里的道士齐齐跪下。 “师父!请收下弟子,弟子愿追随师父行善!” 苏马丽道:“我早已飞升,不再收凡间弟子。如今假借凡人之躯前来,不过是为了那日因果。” 追随而来的众人一听她早已飞升,连忙也跪下了,齐声道:“仙长,仙长!” 道观里的道士开口道:“小的愿替仙长守观,只愿仙长指点一二!” 苏马丽道:“世间大道千千万,唯有道心只一颗。你只守住道心来日自会修成正果。何必守他人道观?” 道士又问:“请教仙长何为道心。” 苏马丽道:“大道至简。世人皆有道心,需你自己了悟。” 众道士皆磕头道:“谢仙长指点!” 苏马丽道:“那便起来。” 众道士皆起来。苏马丽松了口气,太极果然好用。 然而这不算完。外面众人齐呼:“求仙长救命!” 苏马丽喊道:“我宗门上下皆已飞升,不赚人间银两。故打我宗门名号赚取钱财者,皆是撞骗!” 说完便将身上所有钱财,也不过一万两千八百六十九文钱,都换成牛奶燕麦糖,也就是辟谷丹,朝着众人一通抛洒。 这玩意便宜,二十二世纪资本无序扩张,不小心冗余多了,一文钱就能买几十粒。 众人根本拾捡不过来,最后,数量实在是太多,抛出的速度也太快,把个道观都填满了。 苏马丽趁着被埋没之际,赶紧把道士的装扮脱下卖了,再出来又恢复成寻常模样,根本不引人注意。 众人皆道: “逍遥子走了!” “逍遥子真是好人,我还没有谢他。” “这么多辟谷丹!这么多!” 观里的道士将自己刨出来喊:“仙长,仙长?” 但他们也不敢随意走动,怕一走将辟谷丹踩了。 苏马丽小心翼翼才挤出人群。卖假丹的假道士也不管摊位了,都来抢辟谷丹。 走出一段路后,苏马丽看到一路衙役急匆匆往这边跑来。 带头的一个老太太喊:“官爷们再快些,逍遥子就在这边道观里!” 天哪,这是要抓她!苏马丽条件反射吓得脸色惨白。 直至衙役看都不看她一眼冲了过去,她才缓下来。 回到家后,终于回到家了。 往后一连几日都过的消闲。田里麦浪滚涌,只差等够时日便可收获。 一日,江眠眠惆怅道:“娘,这些时日咱们又收了好多鸡蛋,一时也吃不完,叫他们不必送来了怎样?” 苏马丽道:“多还发愁?你去找几个封的严的坛子,娘给你变样吃食。” 江眠眠顿时转为笑颜凑过来道:“娘,是怎样一种吃食?说说呗!” 苏马丽故作神秘:“不可说,只告诉你那味道简直直击天灵盖,只吃那么一小口便毕生难忘。” 江眠眠更要听了,苏马丽只不说。 婆媳二人将百余颗鸡蛋洗净,又用茶叶,八角,花椒,肉桂,柏叶熬了一锅汤。 熬好之后,又取了剩的生石灰粉,从灶里取了细碎的草木灰,用这汤调成糊。 裹在鸡蛋上,又裹上一层锯末,便码放在坛子里,一连摆了两坛。 做完这一切后,江眠眠追着问:“娘,鸡蛋这样真的就能变成其他吃食了?” 苏马丽拍着胸脯保证。并且再次强调了其味之美。 把个江眠眠勾的恨不能让它现在就好。 苏马丽掐着手指道:“早呢,还得等四七二十八天。” 江眠眠嘟着嘴道:“比孵小鸡用的时间都长。” 苏马丽看着她这可爱模样也笑了。 一会儿,罗伯西和罗叔东各背了一捆麻秆回来。 江眠眠过去拿起一支麻秆端详,欣喜道:“今年这麻长得真好,这皮又厚又韧,能多做几件衣裳!” 第92章 钐子 罗伯西也笑道:“那边山上可多呢,老二老四还在砍。” 说着便又走,苏马丽只叮嘱道:“不必太拼,当心累坏了!” 苏马丽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都要磨起茧子来了,罗伯西和罗叔东笑笑应下。 苏马丽又将目光转到还在看书的苏湛身上 “湛儿,你也歇歇,吃个果子再看。” 苏湛也应下。 再过两三个月便是秋闱,这些时日家里因盖房子请饭时常闹哄哄的,再则苏湛也帮着做事以及给罗伯西几人讲课,鲜有时间温习功课,已经落下不少。 让他回去书院,苏湛又以不能放弃表弟们功课为由不肯,苏马丽便不让他干家务,只让他教书和用心备考。 下午苏马丽和江眠眠将麻皮剥出来。 第一次干这种活儿,苏马丽欣喜又激动。可是这状态并不久。 她怂恿江眠眠道:“咱们别剥了,大不了去镇上买布匹也是一样。” 江眠眠道:“镇上买的哪有咱们自己做的细。今年要织的布多呢,先是新房里每间屋子都要一套被褥,再者每人也得缝一套秋衣,两套冬衣。去年也没添过,之前的早破的不堪了,如果光靠买,咱们家那些银两根本不够,何况盖房子已经花了那么些钱。” 苏马丽只得作罢,继续剥起麻秆。 只叹命途坎坷,没有让她穿到富贵人家。 直剥的腰酸背痛,起身来做饭。 饭刚做一半,就见罗伯西等四人,一人背着山一样高的一捆麻秆回来,这简直是要命。 苏马丽问他们明天干嘛? 答曰明天还去割麻秆。 就很绝望。 《孔雀东南飞》中有云“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 原来她的农妇生活,之前是没有开始,所以才能得闲。 呵呵。 看到这么多麻秆时,她就大彻大悟了。 原身虽然是个又懒又毒的泼妇,但她的记忆中却也总是织布。 她当时没有领悟“总”的意思。 剥完麻皮后又得浸,晒,刮,等等几道工序,才可一根根纺成细线。 做完这些已经将个好好的人,麻木了一半的性命。 然而距离开始织布还差几道工序。 苏马丽看着家中落满灰尘的纯手动织布机,陷入沉思。 买了一本黄道婆改善织布技术的书,关起门来悄咪咪研究,最终再次被古人智慧折服。 虽然黄道婆织的是棉,但麻也一样。 还是没有开始织布,就已经正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秋收时节。 麦田一望无际,金黄的穗子沉甸甸的,在风中肆意摇曳,散发出诱人的香。 人人手持镰刀割麦,妇孺也背着背篓捡遗漏的麦穗。 烈阳焦土,没有人喊累。 然而罗伯西等人的功课还是再断了。 苏湛和江眠眠也总想帮忙秋收,可全家都拦着不让二位动,一位考试将近,另一位肚子实在大的吓人。 苏马丽老老实实割了半天麦子后,就开始嫌累,开始想偷懒办法。 系统给她推荐了钐子。 简介上说是诸葛亮发明的,一人一天可用之收割四五亩。这玩意儿好啊。 立马把罗仲南叫过来道:“你看这镰刀这么小,一次也收不了几根小麦。如果把镰刀加大怎么样?” 罗仲南道:“娘,我以前就想过了,根本不行。这样割小麦会乱飞。” 苏马丽道:“那如果加个网罩,将割下的小麦顺势收拢呢?” 罗仲南想了想,苏马丽不知道他咋想的,只见他道:“可以试试。我们现在就去做一样这东西!” 回到家后,搜刮良久,搜出一长条铁,罗仲南开始磨刀。 苏马丽从后山砍了竹,劈成竹条,就开始按照系统里的样子编麦绰。 编好后,又在上面系上麻绳和抓手。 又找来一根长棍,就喜洋洋的等罗仲南磨好长刀了。 苏马丽打开商城的详情页面,没想到和淘宝一样,竟还能看到用户评论: “和描述一样,好用,今年刈麦就靠它了。” “质量刚刚的,也十分顺手,已经第n次回购了。” “很好,已推荐给全村,大家都夸我机智。” 看得正开心,突然刷到几个差评: “啥玩意儿,不如镰刀好用,空中打摆子,麦子一根没断。” 卖家回复:“亲,需要您掌握对力度。” “劝退,麦子没割倒,砍腿一流[图片] [图片] [图片]” 卖家回复:“亲,需要您掌握对力度。” “千万别推荐给亲戚朋友,要不医药费赔不起[大哭] [图片] [图片]” 卖家回复:“亲,给您带来不便深感抱歉,需要您的亲戚朋友掌握对力度。” 苏马丽继续往下划,寻找钐子的使用说明。 说腿要这样伸开,腰要这样转动,胳膊要这样发力,抽象的很。 根本不是力度的问题,是技术问题。 苏马丽在麦绰上拴上棍子,尝试着抡了几次。 第一二次在空中只打了个水漂,第三四次稍微稳了些却撞到了她腿,果然不好控制。 直到试了十几次才稍微掌握。 罗仲南磨好刀过来,苏马丽也让他试试。 罗仲南力量要比苏马丽大些,所以也要稳,试过两三次之后便掌握了要领。 之后便装上刀刃,去了麦田。 罗仲南挥着钐,一两下就砍出一条麦路。 而且割下的麦子顺势被收拢,只需顺着力甩到一旁便十分整齐,根本不必用手去拢。 罗仲南惊了:“娘,这也太好用了!” 苏马丽也是十分满意。果然,比他想的好用。 罗仲南这麻利的手法,立马吸引来了附近苦苦刈麦的人的关注。 在同一亩地忙碌的罗叔东立即凑上来,到:“二哥,我也试试!” 罗仲南道:“不行,你不会用,会割了你的腿。” 罗叔东目光立马落到苏马丽身上,一副“你要为我做主”的表情。 苏马丽笑道:“你二哥说的对。” 罗叔东又开始软磨硬泡他二哥,道:“好二哥,求你了,我不会割了腿。” 罗仲南已经又往前割了几下,道:“别凑上来,晚上回去教你。” 罗叔东高兴极了。 此时天色正黄昏,苏马丽和罗仲南也就是试试东西好不好用,也没打算割多少。 收完一行后就让罗叔东帮忙收拢东西回家。 第93章 赚差价 刚要围拢上来询问的众人见苏马丽一行人往家去了,也急忙收了尾巴往家赶。 今日要比往常早,大部分人家还未做熟晚饭。 罗阔回去之后,少不得被他老娘说了一通:“你咋今天回来的恁早?” 罗阔道:“我看见罗仲南用个网兜似的东西,一甩就能收一大片麦子,我就早回来问问他去!” 罗阔那老娘道:“哪有这东西,你别是耍滑的借口!” 罗阔便解着背上的麦子便道:“我哪里有耍滑!他们家之前用的手持犁你忘啦?罗季北嗖嗖的两下就耕完一亩地。” 罗阔老娘弓着背继续在厨房里转,道:“那手持犁咱们不也没沾上光么?这个东西多半也和咱们没关系,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干活。” 罗阔不死心道:“我偏要去问问,不济我也偷看个明白,明天自己做一个,能省不少力气。”说着便往外走。 罗阔老娘道:“不肖子你站住!从小到大的不省心,你就安安分分的有吃有喝不够,非要跑去讨人嫌!” 她骂任她骂,他走听不见。 罗春家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他回到家后,他媳妇正在做晚饭。 一见他回来便问:“你今天咋这样早回来?” 罗春扭头道:“我看见个好宝贝,似个网,一扑,那麦子就听话的往里钻去了。” 罗春媳妇懵了:“世上还有这东西?” 罗春放下农具,转过来道:“可不嘛?就在罗仲南手里,我亲眼看见。” 罗春媳妇道:“那你咋不问问就回来呢?” 罗春道:“我这不看他回家了也赶忙跟回来,就要问去。” 罗春媳妇一甩手里的活儿,堵上灶火便道:“那等啥,我跟你齐去!” 罗春道:“你凑啥热闹,我自己去得了。你离了火,看把家给烧了!” 罗春媳妇只好满脸不情愿的看罗春自己出了门。继续做饭。 不多时,苏马丽家里便围的人山人海。 本来看见罗仲南使用的人并不多,但村人们就是这样,谁家有什么新鲜事,就都奔走相告。 罗仲南也不藏着掖着,道:“这是我娘想的主意,这不过是把加长的镰刀,然后这个网兜,能把割下来的麦子收住。用的时候就这样握着,这样往前一挥就好了。” 见罗仲南如此坦诚,村里人纷纷夸赞苏马丽: “伯西娘就是明快!” “不怕你们笑话,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真就只服伯西娘!” “对对对,伯西娘就是第一厉害!” 樊自春在人群中红了脸。 苏马丽原不想凑这热闹,却被夸得不自在,道:“刀快也重,一个不小心容易伤着自个儿,你们千万先练熟了动作再将刀刃装上去。” 众人皆喜道:“干了多少年农活儿,这点轻重还是晓得!只快教教我们怎样做!” 罗仲南将自己用的那把钐子刀刃拆下,传给众人端模。 众人皆看会了,便轮流抡几把学习使用。 “哈哈哈,看你,这上假如有刀你可不就见血了!” “你行你来!” “噗,你那就空中打个漂儿能干啥?” “你那样小心翼翼可不行,得这样!哎马,疼死我了!” “还得是罗仲南用起来才像样。” 樊自春在人群中红了脸。 罗仲南看到人群中红了脸的樊自春也红了脸。 他凑过去道:“那个,我,” 樊自春连忙道:“不用,我,已经会了。” 罗仲南道:“那好,你,用的时候要小心,快了容易掌握不好力度伤了腿。” 樊自春道:“嗯,知道了。”说完退开两步。 二人陷入沉默的尴尬,尴尬的沉默。 看到樊自春默默退到她家人旁边,罗仲南也拉远了和她的距离,指导别人:“你这样,抡过来的时候腰也跟着转。“ “诶哟,这一下子像模样!” “我再试试!” “你排队去,我先来!” “嘿,不错,年轻后生学的就是快。” 苏马丽和江眠眠已经做好饭了。 苏马丽便站出来说到:“要领我听仲南已经教了,那今天就这样,你们回去自己编了也再练练!我明天要去趟镇上,你们有谁需要我帮忙带刀刃?” 家里再找不下铁片,她的确需要再去一趟镇上假意购买。 “一片刀刃多少钱?”有人问。 苏马丽耸耸肩,并不知道。 众人道:“想来不便宜,家里哪儿还有这么多闲钱。” 苏马丽道:“那就先赊账,有了钱再还清也是一样。” 众人皆高兴:“还有这等好事!那便多谢伯西娘了!” “我要三片!麻烦你伯西娘!” “我家要五片!” “帮我带四片,秋收回来第一时给你钱!” “伯西娘,能给我带两根木棍不?多少钱我到时候也回来给你。” “我也要四根木棍。” 苏马丽记下数量,数量之庞大,如果买了,便够判她谋乱之罪。 为了不使罪名落实,她道:“我只买铁,你们回来自己开刃行不?” 有人最先开口道:“行!那样还便宜!” 人群纷纷附和:“不愧是伯西娘,就是周到!” 苏马丽汗颜。 再去镇上,这次罗达主动请坐牛车,苏马丽也没客气。 镇上人们都在讨论去官府领辟谷丹的事情。发展的莫名其妙。 但无需在意。 苏马丽先去了木匠铺,一根两米长的木棍只要五文钱,纯手工,质量尚好。 苏马丽便买了一大抱。 打死过熊的女人,说什么也要将这一大包木棍扛回到牛车上! 于是乎,在被最后一根木棒压倒之际,苏马丽强撑着走到罗达牛车旁。 罗达赶忙帮她运上车。 又去了铁铺,生铁要三十文一斤。 用两斤铁便可做一条细长钐刃。 还是系统便宜,一斤好铁只要七文钱。 一条未开刃的钐刀,只需售价二十文。 苏马丽先买了一半,用竹篓背着回到牛车卸货。 又去买了一半。背回到牛车上。统共三趟下来,给苏马丽死半条命。 罗达便载着她返回村子。 苏马丽将东西分给村民,收费木棍五文一根,钐刃五十文一条。虽是赊账,但第一次体验到中间商赚差价的快乐。 第94章 搬家 之后村里割麦子的画风就变了 不复之前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勤恳模样。 一个个挺直腰杆站在麦田,麦浪随风翻涌,人也随风一晃,一晃便收了一捆麦子。 就这样晃了五六天,村里的麦子就都收尽了。 男人们开始打麦,脱麦壳。 正好此时麻皮也晒好了,女人们便开始继续纺织的准备工作。 人人心里都系着新麦。 新麦打好之后,一定要吃一顿烤的香酥焦脆的麦饼,再蒸一锅柔软甘甜的馒头。 时间说慢也慢,一分一秒,日晒土烤,还得劳作,十分煎熬。 时间说快也快,一不留神便是数日,数月。 苏马丽一家人到了搬家的日子。 赵嫂子作为最近的邻居,十分不舍,但诉过不舍之后,行程还得继续。 罗伯西和江眠眠住了最里三间屋子。 三间屋子被隔成一大一小两间,小屋已经计划了给孩子当玩具屋用。 大屋十分简洁,除了炕外,只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连多余的摆件也无。 这幢剩余两间罗季北选了。 屋里有一张炕,一个大长桌,一把太师椅。连衣柜也没有,衣服直接塞到炕柜里。 第二幢分别住了罗仲南和罗叔东。 屋内布置皆和罗季北一样。 苏马丽作为家中女主人,必须住在靠院门近的地方,只能从第三幢中选。 她选了右侧屋子,不为什么,为就是对于她而言右侧有安全感。 屋里摆了衣柜,梳妆台,写字桌,太师椅,还在炕外打了格子架作为屏障,以后能摆些书或古玩,想想就不错。 剩余的一间作为客房,给苏湛住。 里面除了炕外,还有一个茶水桌,三个板凳。 沿墙还打了长桌和格子,能供他读书用。 最后一幢,左边为堂屋,一进堂屋,是一条通道,尽头是坐塌,坐塌上面摆了一张小桌。 堂屋中央放着一个两米高的架子,架着一面黑板。 堂屋两侧都是矮桌和板凳。 苏马丽已经做好了将它当成教室的准备,所以采光必须明亮,左右对称开了两道轩窗。 右面为香火房,隔开两间,一间挂祖训。 譬如村长给的那一块银饼,苏马丽已经装裱起来挂到墙上了。 下书:“辛午年间,因寻水挖渠有功,得乡县赏银若干,念及乡贫仍凑一两,故留念鞭策,望子孙后世莫忘初心。” 又挂上之前村人给包白米的红布,下书:“辛午年间,因寻藕根,缓解饥苦,得村人饭食相谢,故留念鞭策,望子孙后世莫忘初心。” 然后,苏马丽仔细想想,就没有能挂上去的东西了。 果然就像葫芦娃一样,刚出场的时候厉害,之后就菜了,她这两个都是刚穿来不久后弄的,可叹之后的岁月便平平无奇了。 里屋正式供奉罗力欧的香火。 苏马丽等人都拜过,此时香烟正烧的旺盛。 苏马丽正趴在炕上,打开轩窗吹着风,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想想就激动不已。 苏马丽翻开书研究起黄道婆的织布机。 很快她弄懂了原理,因为实在画不出来图,无法请木匠,她便来到院里,拿着砍刀,刨子,自己做起了木工活儿。 院子多了也不好,干活的时候没有江眠眠在一旁说话,一时她还有些不习惯。 将点点放出来,点点对新环境好奇,各处留痕。 一会儿,江眠眠主动寻出来,惊叹道:“娘,你还会做木活儿!” 苏马丽笑道:“大活儿做不了,小活儿还是能干一两件。” 江眠眠道:“你想做啥?我帮你刨。” 苏马丽道:“不用不用,当心扎了手。娘就寻思着改一下织布机。” 江眠眠不解,没问,道:“那我继续栓绳子,晒麻线了!” 苏马丽笑着应下。等她从聚精会神的工作中回过神来后发现,江眠眠在三个院子中都挂满了麻线,数量之多,令她只想自尽。 江眠眠还在那里道:“娘,就是看着多,这些实际能织百匹就不错了。” 那一脸轻松的神情。 是怎么轻松下来的? 然后婆媳二人就开始做饭。新灶用习惯后还挺好用,鼓风的风量很大,不用费力就能把火扇的很旺。 饭做好后,罗伯西等人回家吃饭,餐桌摆在穿堂。 大圆桌,高圆凳,新碗碟,立即给寻常一顿饭提高了逼格。 吃过饭后,罗伯西四兄弟累并兴奋着,在新房各处都看看,最终一人洗了一个澡后自去睡觉不提。 苏马丽依然坐在餐桌旁,想起她穿越来的第一个晚上,坐在餐桌旁等到天黑彻,历经无数次死亡。 那时她便发下宏愿,要住上有属于自己房间的大房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夜幕降临,山风呼啸。苏马丽看了一会儿星辰后也回到房间。 点燃煤油灯,撕下破床单,从商城里给自己添置了新褥子,新床单,新枕头,新被子。 终于可以脱了衣服,钻进柔软的被窝。 触摸着这舒适的柔软。 几回错觉,她还睡在自己的小屋,穿越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境。 然而微撑起的轩窗中,吹入冷风,洒下月痕,清楚地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 苏马丽陷入熟睡。 彻骨的寒冷将她惊醒。 睁开眼睛,她正躺在野外,晦月当空,四下一片漆黑,然而能够看见起伏的丘峦轮廓,杂草荒芜。 突然间她注意到耳畔不断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 苏马丽扭头,便看到一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看到一个看似男人的轮廓。 他正趴在不远处,月光晦暗,唯能看见他的身体似乎在轻微地动。 苏马丽凝神细看, 那男人似乎正用手指一抷一抷抠着黄土。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他抛落黄土时发出的响动。 这场景多么骇人。 她这是在哪儿? 可苏马丽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漆黑的荒岭,怪诞的人影,动弹不得的自己。 苏马丽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寒朝自己吹来,那寒似乎正是从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的。 他就像一个冰窖,源源不断散发着寒气。 给还未凋零的草木裹上厚厚的白霜; 给本就清凉的月魄更添一层冰寒。 再这样被吹下去,她早晚得被冻死。 眼球再度转向那个男人。 她便看到白皙没有血色的一片胸膛。 虽然左侧一道猩红的伤口触目惊心,正流淌着黑红鲜血。 在冷寂的一片月光下格外骇人。 但是在这冷寂月光下男人的胸膛格外白皙。 两块,四块~lid胸肌!完美! 那胸膛突然之间在眼前放大。 苏马丽只感觉自己头脑一热。 她再次睁开眼睛。 依然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小轩窗,吹入夜风微凉。 感觉鼻尖有点冷湿,苏马丽一抹,是流鼻血了。 原本该是一场噩梦,硬是被她做成这样。 话说那胸肌真是……苏马丽感觉自己再次喷出一股鼻血。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近的胸肌。 还好她随手从商城抓出一沓卫生纸,将鼻血擦净。 一定是温饱思淫欲,对,一定是这样。 第95章 皮蛋 苏马丽穿好衣服,合上轩窗,点燃油灯。 她将柔软的被褥一一折起,收到炕柜里。 再换上之前扎人的稻草床褥,和衣又重新睡下。 这硬邦邦的薄褥,硬邦邦的枕头,这破败不堪的夹被,果然是最适合她的。 吹熄油灯后,翻来覆去到天明。 因为新房离村较远,没有公鸡扰晨眠,然而大家还是早早都醒了。 第一次在新房睡觉,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没睡好,大家都顶着犯黑的眼圈。 “我一晚都没有睡好,还是怀念跟你们挤一张床睡的时候。”罗叔东抱怨道。 罗仲南却笑嘻嘻的:“我可不愿意跟你们挤一张床了,翻个身都不自在。” 江眠眠问瑟缩在一旁的罗季北道:“你怎么啦?” 罗季北神情委屈道:“屋子太大我有些怕。” 罗叔东则一脸开心道:“弟弟,你来我屋睡,我保护你。” 吃过早饭,苏马丽吩咐道:“你们从旧宅过来时摘点菜,再去地窖拿几根藕。” 罗伯西等人应下,欢欢喜喜出了门。 苏湛则又回去看书。 江眠眠开始纺麻线,苏马丽继续不务正业又做起木活儿。 过了一会儿,苏湛从屋里出来,看见苏马丽做木活儿新奇,便道:“小姑姑,你这是做什么?我来帮你。” 苏马丽赶忙拒绝道:“未必能成,我自己瞎倒弄就是。” 苏湛还站在那里,似有想说的话,却又不张嘴。 苏马丽只得抬头,看他还是不说,便道:“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在小姑姑这里不必客气,当和自己家里一样。” 苏湛便道:“我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苏马丽感觉到死亡预警,骤然严肃起来,“怎么不一样了?” 苏湛张了张嘴,道:“说不上来,只感觉你像换了个人一般。” 苏马丽见话都这样挑明了,见自己没有死,顿生欢喜。 忽悠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哪有人不变的?等你往后为官之后,必然也会与如今大不相同。” 苏湛闻言觉得甚有道理,便打消了自己心中顾虑,转身回到屋内。 送走苏湛后。 苏马丽脑补了一场大剧。 远道而来投奔小姑姑的读书人,发现小姑姑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小姑姑,疑似什么妖怪,还带他搬迁到这山野之地来住。 虽有几位表弟,以及表弟妹,但奈何他原本都与之不熟,万一表弟和表弟妹,也同小姑姑一样不是原本那人,而是妖怪变的,那岂不可怕? 读书人手握经卷,内心却如履薄冰,叹命运如此坎坷,竟掉到妖怪窝里,深怕自己下一步就被生吞活剥。嘶。 再站在罗伯西他们的视角,就是另一个恐怖故事了。 妖精顶替了他们娘的皮囊,假装自己仍是他们的娘,妖精藏得小心翼翼,却又处处透露着不一样。 但他们又不能说,因为传说中,一旦被妖精察觉出他们心生了怀疑,妖精就会对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嗷呜。 人人都害怕妖精鬼怪。 可当发现,妖精鬼怪竟是自己。那又该怎么办?苏马丽也是叹息。 又过了几日,小麦还没有全部脱完壳,麻丝也未全部搓成线。 苏马丽还在继续做木活儿。 实在是她返工几次,做的慢。 江眠眠在苏马丽眼前露脸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娘,鸡蛋做到那样吃食好了吗?” 苏马丽一拍脑门,然后掐指一算:“今天第几天来着?” 江眠眠骄傲道:“刚好第二十八天!我也是才想起来,嘿嘿,看来我和这样吃食有缘。” 苏马丽打趣道:“万一难吃,你可别忘记这话。” 说着便从厨房倒出瓶瓶罐罐,找出那两坛松花蛋。 掀开盖子,平平无奇,还是封罐前的模样。 去掉蛋壳上的泥浆,便露出青色的蛋壳,再将蛋壳剥落,便见到琥珀色的蛋白,藏青色的蛋黄,表面还附着着朵朵松花,在阳光下光亮剔透。 第一次腌松花蛋,居然成功了,苏马丽万分激动,其程度不亚于第一次见到松花蛋的江眠眠。 江眠眠拿着松花蛋仔仔细细端详,越看越是惊异于它的美丽。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苏马丽从两坛里各抽了三四颗,剥开都是一样的色泽鲜亮。 洗净之后,就用一小节麻丝将之切成瓣,拼入盘中,里面加上拍蒜沫儿,醋,再滴一点香油,就成了一道酸香诱人的佳肴。 江眠眠尝了一瓣,吃完之后便知醇香悠长,余韵丰厚。立即赞不绝口。 苏马丽也尝了一瓣,不愧是她,简直完美,简直无话可说!此时要是有鲜嫩的内酯豆腐,有鲜红的小米辣椒,那该多好,啧啧。 忍不住也叫苏湛出来吃一瓣。 苏湛看着墨绿色还流淌汁液的蛋黄,看着深褐色半透明的蛋清,怎么看都不像能吃的样子。 奈何江眠眠也在一旁直呼好吃,两人劝说之下,他终于尝了一小口,表情一言难尽,但细品,却品出美味之处来,终于开发了味蕾新天地,将剩余的一大半也一口吞了。 安利出一样奇葩美食,被人接纳后的喜悦,那是惊喜难挡。 苏马丽和江眠眠相视一笑。 苏湛多难伺候?他连熊肉都不吃,竟然能和她们一样喜欢吃这奇怪的东西,叫什么来着,哦,皮蛋。 三人又将皮蛋安利给扬麦回来的罗伯西等四兄弟,途中无人不是表情复杂,对这东西先忌惮,又嫌弃,再被这味道击中天灵盖,从此深深爱上,余生不能忘怀。 自搬入新房以来,大家第一次把饭吃的这么欢快。 吃完之后,苏马丽想,没错,虽然她暂且无法引领大家率先实现共同理想,但能引领大家率先实现享用皮蛋的快乐。 先从全村开始。 于是拿出所有皮蛋,又洗了二十多颗。 和江眠眠兵分两路。 江眠眠坐在院里蒲团上,负责给前来送鸡蛋的人安利皮蛋,若是来人欣喜那味道,就用鸡蛋换,教给吃法,让也给家里人吃。 苏马丽切了一盘,亲自给老罗家端去。 第96章 独自带队 老罗家。 男人们在外打麦子,院子里都是妇孺,也如苏马丽家一样,院里挂满麻丝。 就连年纪最小的罗春暖都坐在罗老太太身边纺线。 苏马丽提着竹篮,一进去院子里,罗春暖就朝罗春香使眼色。 “大伯娘肯定又是来给送肉吃了!” 罗春香会意一笑。 罗老太太瞪了眼两位贪嘴的孙女,站起身来迎道:“咋有空亲自过来?” 苏马丽听出言外之意是秋收季这么忙,咋不乖乖干活没事乱跑。 苏马丽笑道:“有样新鲜吃食,我来给你们尝尝。” 罗春暖立马站起来眼睛亮晶晶道:“大伯娘,什么好吃的?” 李氏接收到罗老太太杀人的眼神,赶紧也站起身,一把拉住罗春暖。 笑盈盈对苏马丽道:“大嫂,我给你腾盘子。” 腾盘子? 不行! 她大老远亲自跑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证大家吃皮蛋的快乐。 苏马丽道:“不着急腾盘子,你们先尝尝。” 说着,便将盖子一掀。 一股醋腌蒜,又混合了某种说不上名的香味浅浅弥漫开。 罗老太太一看见切成瓣的皮蛋呆住了。 形状有几分像鸡蛋,但颜色却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啥?是能吃的吗? 苏马丽看着罗老太太这副表情可开心了。 李氏拉着罗春暖凑近了看,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问:“大嫂,这是什么呀?” 周氏,罗春生,罗春香,罗春燕也陆续过来围观。 苏马丽笑道:“这是鸡蛋腌制的,叫做皮蛋。” 她还贴心的带了一双筷子,夹了一块就要给罗老太太。 “娘,你尝尝。” 罗老太太面如死灰,一脸要给她吃毒的模样。 她只木讷的摇头,道:“不,我不吃那玩意儿。” 苏马丽内心要笑疯了,但她要努力维持面上的和煦。 举着那瓣皮蛋问一圈众人:“你们谁先尝尝?” 一圈人无人应声。 唯有罗春暖,眼神纠结。 面对卖相如此,无人敢碰的皮蛋都能纠结。 不愧是吃货该有的勇气。 苏马丽就等她开口。 许是接收到苏马丽的鼓励,罗春暖破釜沉舟道:“我来尝尝。” 李氏立马捏紧了罗春暖的肩膀,将她往身后扯去。 “这东西能吃吗?你不会是来找我们试毒的?” 这刻薄,歪曲她一片好意,该罚。 一会儿罚她吃不到,急死她。 如此想,苏马丽就道:“说话这么过分,那你当心有毒,一会儿别吃。” 李氏道:“不吃就不吃!” 说完拉着罗春暖就要走,美食当前,罗春暖哪里肯去。 故母女二人也只继续围观。 得到承诺后,苏马丽一口将皮蛋喂到自己嘴里,众人看她吃完。 苏马丽没有表演天赋,不会表现出很香的神情,但起码众人得到一个信息,就是这东西真的能吃。 这年代,有个能吃的东西何其珍贵,味道,那都不重要。 罗春暖无视李氏阻拦,最先嚷嚷:“大伯娘,给我尝一块!” 苏马丽夹了一块送到她嘴里。 众人看着她,只见先是皱紧眉头,然后面容微微舒缓成为正常,再露出细品的神色,最终意犹未尽。 良久,品完口中余韵,才舍得开口道:“大伯娘,太好吃了!能不能再给我一块?” 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丰富多彩。 有李氏瞪大眼睛生怕把罗春暖吃坏的; 有罗春香一脸急切也想尝一口的; 有罗春生和罗春燕想吃却隐忍着不敢开口的; 有罗老太太震惊这玩意儿竟然好吃的; 有周氏在旁面露纠结想不明白的。 苏马丽心满意足,眼底浮上一层笑意,又将皮蛋喂了一瓣给罗春暖。 罗春香马上道:“大伯娘,我也想吃。” 李氏管不住罗春暖,又瞪罗春香。 根本没人听她的。 苏马丽给罗春香,罗春燕,罗春生一人喂了一块。 苏马丽看看罗老太太和周氏,最终回过头来对罗老太太道:“娘,你也尝一块?” 罗老太太终于妥协,便和周氏也一人一块吃上。 众人吃到皮蛋后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皆是赞不绝口。 罗老太太道:“这真是鸡蛋做的?嗯,这味道,好吃。” 罗春暖和罗春香吃完自觉不敢再开口,眼巴巴的看着竹篮里的盘子,一口口地咽唾沫。 周氏也道:“大嫂,这是咋做的?比肉还香。” 苏马丽给周氏说起皮蛋的腌制方法。 几个女孩在那里互吹自己吃到的那瓣皮蛋之美味与独特,说的天花乱坠手舞足蹈。 李氏终于着急了,她见一个个都夸赞,但也实在拉不下脸来要。 着急的看着众人,谁夸一句,就记下努力脑补,可脑补半天,也想象不出皮蛋到底是啥味儿。 苏马丽顺利将皮蛋安利给老罗家,将剩余的连盘子一应留下,心满意足离去了。 回到家后,江眠眠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见苏马丽回来,便笑个不停:“娘,太好笑了!我和你说,那罗阔娘……” 苏马丽一连听她讲了几个,反差甚大,反响甚好,几乎无人不爱吃皮蛋。 一坛子皮蛋已经空了。 另一坛,也拿出来,和铜板放一起,鸡蛋换铜板还是鸡蛋换皮蛋自由选择。 苏马丽继续坐在院子里做木活儿。 有老妇人打听皮蛋怎么做,她都欣然告知。 有人问她借生石灰,也拿给。 皮蛋的美号从此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人尽皆知。 村民皆把鸡蛋攒起来,留着腌皮蛋。 从此镇上一蛋难求,连带小鸡仔也涨了价。 村里没有鸡,或者养的不多的,纷纷掀起一阵孵小鸡,养鸡仔的热潮。 就连苏马丽家也被热情村民送了小鸡仔,凑起来也有十几只。 红红屋旁边又搭了鸡棚。 从此白天,点点就带着小鸡仔在野外觅食,晚上就将小鸡仔赶回来圈到鸡棚里。 遥想当年,点点还得被红红看着,如今它已能独自带队了。 红红也长大了许多,原本圆圆的小脸出落出几分鼠类的特征。 此时变得愈发安静,时常迷离着眼睛蹲在一旁,静若处子。 第97章 美好的未来 苏马丽做好织布机,此时江眠眠已经搓了不少麻线。 便将这些麻线挂在织布机上。 江眠眠第一次见这样庞大的织布机,十分不可思议。 她也坐上去,用脚控制交错 一刨梭,一梳线便纺成。 速度相比之前快了几倍不止。 高兴道:“娘,有了这个织布机,我可以一日织千尺!” 苏马丽笑道:“就是往上挂线还是一般麻烦。” 只是这几日无人来送鸡蛋了,否则也可以顺势将织布机宣扬出去。 但转念又想,钐子,皮蛋,已经够惹眼了,此时如果再将织布机公之于众,怕是太出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日子又闲下来。罗伯西等人已经将收回来的麦子安置好了。 麦秸整齐码在旧屋院子里。 糟糠也装起来,堆在旧屋曾经住人的屋子里。 麦粒此时已经晒干了,都装起来带到新房,交完赋税后便都是自己的。 人尽欢喜。 然除了白云县,附近县城十有八九没有收入。 人们交不上赋税,更吃不上饭,成了流民,也有不少,落草为寇。 流民与贼寇四窜,窜到白云县。 白云县有人与流民沾亲带故,于是家贼外患,也不能独善其身。 这一切,寒石村绝大多数村民并不知情。 人人沉浸在丰收的喜悦当中。 罗伯西挖了地窖,将所剩不多的藕根一应挪到新房。 罗叔东搭了果窑,陆续成熟的果子一应有了去处。 说是这样便可以保鲜到明年春,苏马丽惊叹于古人的智慧。 罗仲南和罗季北则在院子里专门搭了一个专门的粮仓,麦子终于收拢到一处,满满一仓,令强迫症患者无比舒适。 白朴又来给大家上课,堂屋正式成了教室。 白日里,兄弟几人呆在堂屋学习的时间越来越长,里面时不时传来书声朗朗。 一会儿是:“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一会儿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会儿是:“相鼠有皮,人而无义,人而无义,不死何为……” 左右都是学过的。 一边浆线一边听几人温习,苏马丽甚感欣慰。 织布机搬到了江眠眠房里,她静静织布,一边也回忆学过的诗歌。 村里人见罗季北等人有书念,早就按捺不住也想让自家孩子走科考的决心了,只是迫于以前没钱。 他们也不知道宿修多少钱,只用卖粮赚到的钱去镇上买肉。 提着肉,来到苏马丽家,或者白朴家,商议也让孩子启蒙走科考的事情。 因苏湛需要准备秋闱,苏马丽皆替他挡下。 从此白朴便成了村里公认的先生,专教孩子们启蒙。 因为不似往日窘境,且的确有了闲暇,白朴中午也过来听苏湛讲课,之前落下的内容也在罗伯西等人的指点下一应补上了。 白朴,只做过两年陪读,连个童生都算不上,学识水平根本不被认可,却因罗伯西的一句提及,苏马丽的两月聘请,实现了命运的逆转。 白婶子也提着肉给苏马丽送来,脸上喜笑颜开:“他罗婶,承蒙你看得起,现在村里好几户人家都把孩子送来,让他给开蒙呢!还给了好几块猪肉,看着红白相间多好!我也赶紧拿来两块给你!” 苏马丽推谢道:“我家几个都从他身上受益匪浅,哪里还能再收你们的肉?况且也还是他自己有本事。” 白婶子道:“我高兴给,你务必收下。以前我们孤儿寡母,瘦的瘦,弱的弱,村里人虽不明着欺负,但暗地里却没少受气,如今因为白朴得你一抬举,连带我也沾了光,谁都变得客客气气的,这恩情我岂能不算?” 说的还落了泪,字句虽然没有份量,但于说者而言,字字千钧重。 苏马丽只得收下,又问了几句她娘家的事。 说是日子已经能过走了,家里正积钱,打算送大侄子去镇上当学徒,往后也能有个长久收益。 苏马丽将人送走之后,十分感慨。 村里人人都在奔赴向更好的未来。 或许实现共同理想,也不是那么遥远,很快,等她完成任务,就能心安理得回家了。 那时候应该不必她想办法死亡,而是自动再被这神奇力量送回家去。 回到城市里,钢筋水泥垒成的,大楼之林的那个小屋,和父母在一起。 想着,她的嘴角弯起一丝笑容。 下午,罗伯西几人说,秋果熟了,要去地里摘果子。 苏马丽这几日一直在家呆着,也有些发霉,便也背着篓子跟着去。 果树长得很高,果子长得很密,小小的,深红,上面附着一层厚厚白霜。 咬一口,有一些涩口,但这涩,刚好综合过度甜腻的果汁。是后世没有见过的品种。 不多时,几个竹篓都满了,几人开开心心离去。 一路上说,要是有个牲口就好了,这样省多少人力。 又说要是有个平车就好了,牲口驾着不费事,还能拉不少东西。 人人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有了钱,有了粮,有了秸秆和糠,还有闲暇,饲养个动物那不简单? 于是说: 要养头牛。 一头牛不行,得养一头黄牛耕地拉车,一头奶牛挤奶。 能喝到鲜奶,那怎么能少的了肉? 要养猪。 猪肉哪有羊肉香?而且羊赶去吃草就能饱,不必成本。 有羊,那不得有牧羊犬? 既然家里动物已经这么多了,干脆再多养些。 再养几只鸭子,几只鹅,宰一只刚好够咱们家吃一顿。 那就说好了。 但是光说好还不够。这么多动物总得有地方养。 罗季北道:“咱们家院子那么大,就养在院子里。” 苏马丽坚决不同意:“咱们院外那么大一片地,再找一片圈起来养。” 罗仲南道:“娘说的是,以前奶奶家养猪,臭烘烘的,不能养在院子里。” 一行人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就开始选址搭圈。 山坡平坦,树木稀少,臭味可以随风传到很远。 所以得离的屋宅稍微远些。但也不能太远,平日喂食,或者遇到意外,要方便人去照看。 第98章 入侵 山上狼多,黄鼠狼也多,圈必须要垒的结实些。 但是动物需要留足活动空间 盖房子剩的砖不够,需要再烧一些,还要再伐一些竹木回来。 村里有几户人家也开始翻新,或者盖新房子,腾不出人手。 一应事情都只能罗伯西等兄弟亲力为之。 好在工程量不大,也并不着急。 原本村里宅基地沿着河道整齐分布,现在人们盖新房子却往山泉和水渠处靠拢。 苏马丽一家本来独自离村很远。 如今,又起几处新宅,即将坐落于她家与村子屋宅之间。 只是贯穿全村的大河,河床乱石干燥,丝毫没有水痕。 也不知道这条大河从哪里来,流往何处去? 它之前滋养过的生命,皆因它的枯涸,重新陷入了生命低谷。 晚饭后,众人皆去堂屋学习。 苏马丽藏在自己屋里点燃油灯,翻阅经济学哲学手稿。 一边思索跨越商品经济时代发展的可能性。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已经悄静无声。 天已经黑彻了。 古人日落而歇,没有熬夜习惯,苏马丽也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既然看到天黑了,那就睡觉。 今日一如往常,毫不特殊。 关上轩窗,吹熄油灯,和衣躺在稻草被窝里,很快睡熟。 然而她再次冷醒,见到荒郊,还是上次一样的场景,月下小丘起伏,杂草荒芜。 眼前放大的白皙胸膛那道猩红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胸膛的主人不断捧起黄土,然后又洒下。 苏马丽看着那结实的肌肉在自己面前摇曳,咽了咽口水,好想抓一把…… 然后她便看到男人一只修长而满是泥垢的手朝自己脸庞抓来。 本能的就要侧脸去躲避,避不开,根本动弹不得。 她惊恐看到,一只满是泥垢的手指在她眼前以子弹飞一般的速度迫近。 手指不断被放大,她能清晰看到指尖上的泥土,萦绕的小虫…… 还在迫近,还在迫近。 在苏马丽的绝望之中,那手指毫无停顿地,深深嵌入她的眼球! 不仅如此,她还嗅到那手上泥土的腥冷,穿透她的鼻腔; 她尝到淤泥的苦涩,手指的冰凉,贴着她的舌,伸到她的喉…… 那男人捧起一抷黄土,扬落。 苏马丽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那只刚刚捧着泥土从她头颅中拔出来的手再次伸来,毫不犹豫又一次贯穿她的脸庞,捧起,扬落,漫天黄土,迷离了清冷的月光。 苏马丽感受到她的粘膜,血肉正被黄土深深刺痛。 然而那个男人永不停歇地捧起,扬落……棱角分明,白皙而流淌着邪魅血液的胸膛依然在苏马丽眼前晃荡。 去他的胸肌,苏马丽由惊恐,变成痛苦,再变得痛苦万分麻木不仁。 “汪汪,汪汪汪!”点点的一阵吠叫惊醒了梦中的苏马丽。 她依然睡在自己的屋里。 只是头颅穿来蚀骨的疼痛。 “汪汪汪!“点点还在吠叫。 苏马丽企图坐起身来,只是稍微一动,便感觉一万根针,搅碎了脑浆。 这梦不对劲。 怎么还能延续上次的梦境?一样样的场景,一样样的……胸肌。 的,就说美色误人,一定是因为她多看了那胸肌一眼便梦魇了,竟要忍受被人抓脸挠浆之痛。 就是没有看看那人的脸,也不知是他谁干的。 “嘶,痛痛痛……“苏马丽一动,一阵剧痛再次传来。纵使她已死过无数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 “不对啊,这是梦,怎么还真得疼呢?”苏马丽自言自语。 她意识到自己的血肉和粘膜被黄土刺痛的感觉不知在何时已经消散了。 脑浆的剧痛似乎也散了。 咦?怎么回事?苏马丽晃一晃瞬间恢复轻盈的头颅。 然而来不及多想,狗吠声越发急促。 外面有人急匆匆叩门:“罗大婶子!罗叔东!开开门!村里进流寇了!” 流寇?她整理一下衣衫,趿上鞋子,不点油灯就赶紧出门。 将门闩打开后,就见到罗烛明一脸着急站在门外。 他身上脏兮兮的,应该是摔倒很多次。 罗烛明一看到苏马丽就着急道:“流寇进村了,罗大婶子,你快去看看!” 苏马丽道:“你慢慢说,什么情况?流寇有没有杀人?“ 罗烛明哭到:“我们听见狗叫,出去就正好遇见值班的人报说,有二十多个流寇往村里来,还人手提着一把大刀,爷爷让我们去叫人,他自己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罗大婶子,你快去看看,你杀死过熊,一定有办法!还有叔东,你力气大,呜呜呜” 苏马丽点头应下。转身,看到所有人都已出来了,站在她身后。 她吩咐道:“仲南,叔东,你们去把家里所有钐拿出来。伯西,季北,你俩去准备火把。” 四人应下。 苏马丽走到满脸紧张的江眠眠身边,吩咐道:“你就在家待着,一会儿自己喝些甜水,当心动了胎气。” 江眠眠噙着泪,不甘如此,却也只能应下,只点头道:“娘,你们小心。” “娘,拿来了。”罗仲南和罗叔东一人握着两把钐站回程马丽身边。 苏马丽从罗叔东手里拿过一把,对罗叔东道:“你拿着这把钐,在家保护好你大嫂和表哥,如果有人敢进来,就钐断他的腿。” 罗叔东道:“娘,我也想去村里。” 苏马丽只得好言道:“这个时候家里不能没人,叔东,你的责任很重啊。” 此时苏湛已从罗仲南的手里拿了一把钐,道:“小姑姑,家里我来守着。” 苏马丽不可置信,但看到苏湛手里持着钐,目光坚决。 “好。你把点点也放出来,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苏湛重重点头。 “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苏马丽将钐让苏湛拿着,回到自己屋里虚晃一下。 将鞋子穿好。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了一个布袋。 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长条,刚好手握住。 拇指一按,竟然弹出明晃晃一寸刀刃,对着众人道:“拿着这把刀,按下这个按钮刀锋就能弹出,近可防身。” 众人不知这把刀给谁拿,皆猜不是自己。 没想到苏马丽竟然一人给发了一把,包括罗烛明。 众人各自试手,一按便弹出,收回时需要把按钮往刀柄后方推,推到位后需沿着暗槽转一下卡回原位,十分趁手。 罗烛明急道:“罗大婶子,咱们走!” 苏马丽接过自己的钐,点头:“走。” 四根火把照明,一行六人往村里赶去。狗吠声越来越高。 虽然月光下,但抄近道地形坎坷,杂草碎石陡坡,必须火把照亮小心前行。 一边走,一边苏马丽嘱咐:“伯西,季北,烛明,你们手里没有工具,到时候不要往前冲,在后面照亮就行,如果你们被人劫持,千万等看准时机再把刀拿出来,不要被人夺去反伤了自己。” “仲南,叔东,流寇手上很有可能有人质,到时候你们伺机再动。” 最先路经郝郎中家,郝郎中一家人正在院里哭泣。 苏马丽进去问情况,郝老太太哭到:“天杀的流寇,好不容易盼到些收成,都被他们给抢光了!他们早些来我也不抱什么希望。” 郝老太太一直怨天尤人不吐正话。 问郝郎中,得知没有死人,苏马丽这才松一口气。 郝郎中道:“他们劫持了村长,挨户抢劫呢,现往那边去了!” 说完往村东一指。 苏马丽等人往村东去。一路上尽是狗吠与痛哭之声。 二十多流寇人人手提大刀,押着巡逻队正当值的几人,推着五辆车,车上已经堆了小山一样高的粮食,然而如此,仍在继续抢劫。 最前面押着的,是被五花大绑的村长。 流寇头子刀逼着罗村长,到了钱无赖家。 “叫开他家门!”流寇头子喝道。 罗村长苦涩道:“他家是村里出了名的懒,家里哪有收成!” 流寇二当家道:“大哥对你客气,你别真当自己是回事!你要不叫,兄弟们的刀不是好说话的!” 罗村长只好苦着脸喊:“开门!” 第99章 流寇 里面的人问:“谁呀?” 罗村长看看左右,明刀晃晃,只得继续喊道:“我!” 钱无赖嘟嘟囔囔出来给开门:“大晚上不叫人睡觉。” 只见门一推开 他正睡眼惺忪想问有啥事。 就见罗村长生后站的一帮流寇,顿时吓得无比清醒。 随即又怒又怕,干瞪着问:“村长,这是什么意思!你大半夜敲开我家门,这是想干嘛?” 流寇二当家道:“自然是叫你交出粮食财宝!乖乖拿出来!也不会为难你!” 钱无赖气道:“好啊村长!你就是这样糟践村里对你的信任!大晚上来敲我家门,很好,有好事咋不见你来?” 流寇头子道:“废话好多,撕了他的嘴。” 钱婆娘出来道:“这是嚷嚷什么,咋还不……” 话未落口,就看见门外站的流寇,吓得赶紧住了嘴。 一名流寇上来扇钱无赖嘴巴:“叫你废话,叫你废话!看你还说不说!” 不暇,钱无赖就被扇的脸青鼻子肿,钱婆娘哭瘫在地上:“这咋还打人呢?把他打死算啦,左右我也不活啦!” 钱小跑出来扶钱婆娘,屋里传来两小孩痛哭声。 流寇头子对村长道:“你这村民不听话,我替你教训。” 流寇二当家道:“你拿什么,谢大哥!”说着一拳砸在村长肩上,把个村长疼的一歪。 几个流寇闯进院子里。 将刀御在钱无赖、钱小跑、钱婆娘颈上。 “老实把粮食财宝交出来! 钱无赖道:“别架着我!我不收拢这些!不知道哪里放着。” 钱婆娘只哭,钱小跑还有些胆识,却也不说话。 流寇二当家冷笑道:“不主动给拿,非等兄弟们的刀见红不成?我只数三个数!” 此言一出,架在三人脖上的刀猛然被收紧。 钱无赖转为笑:“爷别生气,这就让给爷拿去。贱婆娘,你还不去拿粮食出来!” 钱婆娘腿上早没了力气,只坐在地上痛哭。 钱小跑道:“我去拿。” 于是流寇抵着钱小跑去搬麦子。 流寇一推钱无赖道:“你也拿去!” 钱无赖也只得去拿。 罗村长别着头不忍直视。 只闻流寇对钱婆娘道:“你把钱财软细都拿出来!不然叫你屋里小儿没命!” 钱婆娘哭到:“我拿去,我拿去!” 正当钱无赖一家给流寇搬麦子时,苏马丽他们一行人也已赶到。 本想潜伏起来看看形势,然而罗烛明已经哭冲上去喊:“爷爷,爷爷!” 村长满脸无奈:“爷爷没事!你先回去。” 罗烛明已被流寇制服,此时哭到:“爷爷,我叫了罗大婶子来,咱们一定都能得救!” 流寇头子冷笑道:“哟,还搬救兵来了!” 流寇二当家道:“不怕告诉你们,村口的路已经封死了。你们不乖乖配合,将你们全村屠戮了也无人知晓。” 流寇头子问:“罗大婶子?是个女人?哈哈,搬一阵救兵却喊个女人出来!小娃娃,你真是逗。” 罗烛明被人架着脖子绑着双手还不服气,道:“罗大婶子可厉害了!她……” 罗村长知道:“住口!别连带了你罗婶子!” 流寇老大道:“不错不错,我就是喜欢看你们这样有情有义的戏码。那罗大婶子呢?你出来!数三个数,不出来这小子就人头落地了!” 苏马丽见没办法,人质太多,暴力行不通,只能智取。 安置罗仲南等人道:“你们先别出来,仲南,一会儿你见机行事。” 四兄弟不甘,但只能听从。 苏马丽空手出来,众流寇见她一介女流,且得头目命令,故不阻拦,任她靠近。 苏马丽顶着一路污言秽语,走到最方便之处。 一把生石灰扬出去,众人纷纷喊痛揉起眼睛。 苏马丽乘机将罗烛明救下,罗村长却被流寇头子一把劫持。 流寇二当家道:“这是生石灰!别揉眼睛!” 说着他便想抓苏马丽,然而苏马丽早已闪开。 一众流寇,见前头的人睁不开眼睛,都乱了阵脚。 流寇老大也不管,只劫持着罗村长,对苏马丽道:“臭娘们还有这一手……”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只感觉胳膊肘被撞,条件反射松了一下手,拿的刀就被人夺下,抵到了自己脖子上。 苏马丽喝到:“现在你命就在我手上,还不放人?” 流寇头子也不慌,道:“把这娘们绑了!回去重重有赏!” 流寇二当家寻声瞎摸,被苏马丽一脚踹倒了。 苏马丽手上也不落,加重力量,流寇头子脖颈处马上见了血。 站在后面没有被生石灰粉沾上的流寇原要凑上来,可一见老大脖子上的血,纷纷吓得不敢再动了。 而流寇头子似乎毫无感觉,仍掐着罗村长不放。 苏马丽道:“只需我再用些力,切断你的气管,你就死了。” 流寇头子笑道:“一介妇人,我谅你不敢。”然后侧过脸对众人道:“还不动手!” 流寇们纷纷再次围攻苏马丽。 可此时罗叔东也已冲上来,挥着钐乱砍,流寇们纷纷捂腿哀嚎。 流寇二当家此时已经站起来,但仍然瞎着眼睛,喝道:“嚷嚷什么?拿着你们的刀砍!这么多人还砍不过!” 可流寇们又何尝不想砍? 但他们是流民落草为寇,又不是刀尖上舔血的山匪,虽说拿着大刀,却没有技巧,根本就近不了罗叔东的身。 罗季北远远点着火把站着,表情痛苦。 罗伯西给巡逻队员松了绑。 罗仲南对仍押着钱无赖一家搬粮食的流寇喊道:“你们输了!还不束手就擒!” 钱无赖一家看到救命恩人感恩戴德。 用刀抵着钱无赖那流民往罗仲南方向看,被钱无赖抓住空挡一脚踹翻了。 之后,钱小跑和钱婆娘也先后得以解脱。 唯有流寇头子掐着罗村长的脖子不肯放手,罗烛明哭着,被罗伯西和一众巡逻队员拉着不让跑过去。 苏马丽道:“你手下已经没人了!还不放了他,饶你一死。” 流寇头子看不到情况,只喊:“小五,小七,你们做什么?还不快砍了这妇人!“ 流寇们急道:“我们过不去呀!他砍我们腿!” 流寇头子喊:“腿值几个钱!到时候坐上大轿不用你走! 苏马丽冷笑道:“看来你是真的看不见,要不我帮你洗洗眼上的灰?“ 流寇头子恶声道:“臭娘们儿!我掐死他!偏不让你得了意!” 说完,猛地使劲,将罗村长掐的一声惨叫。 第100章 徐三 苏马丽只好使力。 一股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 然而流寇头子的手还是死死掐着罗村长的脖子,溅出的鲜血融化了生石灰,罗村长感觉到几处被生石灰灼烧的痛。 但掐着他脖子的手很快卸了力气。 他的救了。 “老大!”能看得见的流民齐齐哀恸。 “大哥怎么了,他怎么了?” 流民二当家忙乱揉着眼睛,可他只能看见眼前一片血雾。 罗仲南组织几人收了地上的大刀,又将流民绑起来。 此时苏马丽也将大刀扔下,被罗仲南收了。 流寇头子直挺挺向后栽倒。 罗烛明急忙跑上前来将罗村长扶住。 苏马丽面色苍白,只嘱咐道:“不要把泪碰到你爷爷身上,回去先用油把他身上的石灰擦去。” 罗烛明只好别过脸去抹泪,道:“我知道了,罗大婶子。” 罗村长扯出一个笑容道:“伯西娘,这次又是多亏了你。” 苏马丽还没有说话,钱无赖和钱婆娘就已经上前来。 对苏马丽笑得一脸谄媚:“伯西娘,多亏你及时赶到!这不死的老东西,半夜带了贼寇上我们家!” 说着还踢了罗村长一脚。 罗烛明赶紧替罗村长揉踢疼的地方。 “不是这样,我爷爷也是为了村里不伤亡。” 钱婆娘刻薄道:“瞧瞧这话冠冕堂皇,我要是他,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罗村长沧桑道:“钱婆娘说的对,是我有愧于村里人。” 苏马丽道:“村长叔,若不是你这样做,今日村里不知要死伤多少人,你万不可自责。 钱婆娘道:“伯西娘,这种人不必为他说好话,明儿看他如何对众人解释!” 罗村长叹了口气,叫来被解救出来的巡逻队众人,分成两队。 一队负责将流寇绑到罗家祠堂院里,明日押去县上,另一队将流寇搜刮的粮食软细还给各户。 安顿好这一切后,罗村长也脱了力。 苏马丽叫住也要跟去的罗叔东道:“季北,你先和烛明送你村长爷爷回去。伯西,仲南,叔东,你们跟我,去村口剿守在那里的流寇。” 罗伯西仍然举着火把照亮,苏马丽,罗仲南,和罗叔东一人举着一把钐就要走。 钱无赖笑道:“等等我,我家也有钐,我取了就来,嘿嘿,这钐真好用,不但割麦子快,还能收流寇。” 一会儿,钱无赖和钱小跑也加入了苏马丽的队伍。 一路上,钱无赖喋喋不休: “那个伯西娘,以前真是对不住,人人都夸你好,只我以为你心里藏奸,说了不少你不好的话,你大人大量,肚里能撑船别跟我计较。” “那个仲南呀,上次井口那事,是我不对,我抽自己嘴巴子,还有上次挖渠的时候我也不该处处刁难你,给你添了不少乱子,我保证以后你做什么我都第一个支持,以后谁给你添堵,我还替你不饶他。” “伯西,之前因为咱两户的麦田挨着,因为几苗麦子我还和你抢,我真不是个人。赶明儿我收拾整整齐齐给你送去,我已知道错了,你心里也不要芥蒂。” 钱小跑听的浑不是味儿。 很快到了村口,就见赤狼和小黑两具尸体横纵躺着。 村口五六名流寇,一见到苏马丽几人便打趣道:“呦,这大半夜是要拿着网杆捕鱼去呀?” 苏马丽素不喜废话,直接挥着钐子朝几人打。 其余人也上阵,只三两下便将所有流寇制服了。 收完赤狼和小黑的尸首,罗叔东一大哭。 押着一瘸一拐的流寇,提着五六把大刀回到村里。 罗家宗祠熙熙攘攘的流寇们相互抱怨。 村里追回粮财的人家欢欢喜喜清点着货款数额。 等一切尘埃落定,苏马丽领着四个儿子回到自己家。 好在家中无恙。 无端经历变故,且还杀了人,苏马丽此时心情可想而知。 第二日,全村皆沸。 罗村长突然病重,竟不能下炕。 一村人,认为他自愿成为人质,避免了流寇在村中杀虐,功大于过者有之; 认为他失德无能和流寇沆瀣一气,罪不可赦者有之。 郝郎中给他看过病,出来摇头道:“他是心存死志,无药可救了。” 人皆肃然。 回忆往日罗村长在村中点滴,不禁默默垂泪。 罗烛明只拉着郝郎中哭求。 然而一切都已惘然。 最感谢罗村长的,当属昨日夜里值班的巡逻队员。 若不是罗村长突然出现,他们早已被流寇砍死了。 他们,并他们的家人,在罗村长院中跪哭,然而一切都已是惘然。 苏马丽感觉还未睡够,就被一阵喧闹吵醒。 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苏马丽出来,就见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大帮人,为首的是徐三爷。 钱无赖等遭流寇的人家也在其列。罗伯西正与他们说话。 寒石村有两大家族,罗家和徐家。 两家祖上本来交好才一起来到这片土地安家落户,可随着村落发展,两家关系竟越来越差,争夺土地,争夺权势,发生过好几场恶斗。 最近几十年间,徐家却家风日下,出了几个败类,全族受牵连,只能蛰伏。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家在寒石村仍有声望。 之前徐三爷就争夺过村长之位,如今罗村长一出事,他便又站出来了。 徐三爷一看见苏马丽便笑道:“哈哈哈,恭喜罗苏氏,你手刃了流寇头子,立下大功一件,快随我去县上领赏!还有伯西,你和你的几个兄弟,都护村有功,也随我去县上。” 苏马丽懵了,直接问:“罗村长呢?” 徐三爷板着脸道:“别提他,他把村子都卖了!等我向县令大人说明,自有他好果子吃!如今我是代村长,他们可都是支持过的,罗苏氏,还望你也给几分薄面。” 钱无赖等人在后面说: “是啊,伯西娘,徐三爷不比罗村长差。” “我们都支持徐三爷,只悔当初被罗村长蒙了眼。” “徐三爷虽然不姓罗,可人品智谋都无话说,我罗某人支持他!” 苏马丽一见此,这哪里是来恭喜她的,这是提醒她站队,给她示威来了。 一看对面那么多人,她势单力薄,这架还怎么吵? 吵不赢就不吵了,先解决正事。 第101章 死志 “好。去县上回禀的还有哪些人?” 徐三爷得意的一指身后,道:“他们都是亲自遭过贼寇的,都一起去。” 苏马丽问:“那当时值守的巡逻队众人同去吗?” 徐三爷嗤之以鼻:“他们不过无关紧要,可去可不去。” 苏马丽道:“我倒有一愚见,不知徐代村长能否一听?” 徐三爷笑道:“别这么客气,谁不知道罗苏氏巾帼不让须眉,能得你提点,是徐某荣幸。” 苏马丽看着徐三爷身后一众人道:“他们经历都大同小异,去这么多人,反吵得县令大人耳烦,不若派一二能说清的作为代表前去。” 徐三爷喜道:“不错!是我之前欠思虑。” 然后对着身后人说:“钱无赖,徐老六,那就你们两个跟着前去!剩下的人也不必心焦,事实摆在眼前,县令大人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难道遇到流寇这种事情,还能得到赔偿? 苏马丽原本以为就是说清楚事情而已,并不懂他们古代的政治,于是继续说道:“当时值守的巡逻队队员最是清楚前后情况,还有罗村长,不论他是否有罪,作为当事人,他们理应同去。” 徐三爷蹙着眉头道:“那巡逻队也选一二代表,就让当时在场的罗阔和徐年去。至于罗村长,他实在是病的下不了地,否则也不用我给他擦屁股。” 苏马丽疑惑道:“昨天还是好端端的,怎么今天就下不了地了?” 徐三爷冷笑:“还怎么?心里有鬼呗。他自己知道罪孽深重,便不打算活下去了。” 随即又说:“哎,他要死我也悲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掏鸟窝挖蛇蛋什么没干过,可他终是糊涂啊,干了这些事。” 苏马丽不理他演戏,只追问:“得了什么病请过郎中了吗?” 郝郎中站出来道:“我给他看过了,他心存了死志,已无药可救。” 苏马丽问:“只是如此,没有别的病症?” 郝郎中道:“有些气血淤堵,循环不畅,不过皆是因此而起。” 苏马丽了然。 如果因心存了死志,人便能死,那这个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自杀了。 没有其他病症,那就好说,吃好喝好心情畅快些也就恢复了。 徐三爷有些不满道:“这么多人等着并不是来听他病症,罗苏氏,你还有什么建议或要准备的?如若没有,咱们这便出发?” 苏马丽道:“那便把送信的也带上。” 徐三爷爽快道:“好。” 苏马丽又道:“你们先走,我们准备准备,不过晚一炷香,到时候村口见。” 徐三爷也应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人一走,罗伯西就道:“娘,这徐三爷目的不纯,这次怕是要把村长爷告倒了。” 苏马丽道:“不会,这不咱们也去么?你们兄弟几人准备好了就去村口,我先去一趟你村长爷家。” 此时江眠眠见人离开了,出来道:“娘,给你留了饭,吃过再去。” 苏马丽道:“不了,一顿不吃没什么。” 说完,便稍微收拾一番,往罗村长家去了。 罗村长家里十分热闹,院子里哭的一堆人。 苏马丽进去,根本没有引起注意。 直接走到屋里,见罗村长躺在炕上,罗烛明直哭着守在一旁。 村长老伴在地上忙忙碌碌,无事瞎忙,为掩悲伤。 一见苏马丽,村长老伴这才抬起泪眼道:“你坐,我也不招呼你了。” 苏马丽看了眼闭着眼睛的村长,不过半日功夫,面色已经十分灰败。 苏马丽从包里掏出一块猪肉,叹息道:“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成了这样。我也没有好东西,只拿来一块猪肉,左右这几日,给他吃的好些罢。” 罗烛明和村长老伴一听,自以为苏马丽是说让他在生命最后关头吃些好的,都哭出声来。 村长老伴一边将猪肉收下,哭道:“难为你有心了,你村长叔也算有福气。” 苏马丽真诚道:“熬白米粥的时候,里面切颗皮蛋,再切些瘦肉,正适合他这样虚弱的人吃。” 村长老伴擦干泪道:“好,我这就按你说的法子做。他早饭也没吃,问就是不饿。让他闻点肉香,说不准也就有胃口了。” 安顿好这边,苏马丽又对罗烛明道:“烛明,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县衙,说一下昨天的情况?” 罗烛明泪水涟涟,哀声道:“我不去,我要守着爷爷,他就要死了,我哪里也不去。” 苏马丽道:“可是你爷爷此时正背负着骂名,只有你才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你不想澄清这一切吗?你不想让大家了解真实的情况吗?” 罗烛明不说话只哭,半晌才声音哽咽道:“可是我说了他们根本不听。” 此时罗村长也睁开灰败的眼睛,声音微弱道:“是我对不起大家伙儿,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罗烛明哭喊道:“可是爷爷,你再无其他办法了呀,你还能怎样?你能不能不要死?” 气氛十分凝重,空气中满含泪珠的潮湿。 苏马丽道:“不论如何,真相都需湛告于天下。烛明,此时只有你最了解你爷爷当时的处境,只有你能为你爷爷正名。你愿意这样做吗?这条道路当然艰难,一遍不行,就说百遍,百遍不行,就说千遍,总会有人听见你的声音,何况你并不是一个人。你愿意为你爷爷,将真相说上千百遍吗?” 罗烛明眼睛里闪出一些光芒,道:“罗大婶子,我愿意。” 苏马丽道:“那好,擦干你的眼泪,和我去镇上县衙。” 自昨夜回来,罗烛明便一直守在罗村长身边,谁劝都不肯离开,以至于苏马丽将罗烛明领出来后人皆惊异。 苏马丽又从包里取出一块点心给罗烛明道:“先吃饱肚子,一会儿去了县衙后好好表现。” “好。”罗烛明志气满满的接过点心,狼吞虎咽便吃完,末了还道好吃。 当然好吃啊,二十一世纪的烘培工艺,口感细腻,香甜软糯,主打就是一个好吃。 很快到了村口。村口备齐了好几辆牛车。 罗伯西四兄弟,徐三爷,钱无赖,徐老六,以及巡逻队三人皆已经到齐。 二十几名流寇被麻绳绑着,或是求饶,或是沉默。 第102章 逆骨 及巡逻队三人皆已经到齐。 二十几名流寇被麻绳绑着,或是求饶,或是沉默。 徐三爷一看到苏马丽带着罗烛明,眉头一簇:“怎么把他带来了?” 苏马丽无所谓道:“你不是同意了把送信的带来吗?” 徐三爷看了一眼那位给罗村长跑去送信的巡逻队员,想说什么,却听苏马丽道:“昨天夜里他来送一趟信也很不易,起码该奖他去张一圈见识。” 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去了镇上。 镇上行人见了他们十分稀奇,但并不多。 人们还在讨论逍遥子。 说起逍遥子,罗伯西等人,徐三爷等人,都有了话题,逍遥子为他们村灭了蝗虫,这才保证了秋收,才有了直至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若不是逍遥子,他们还抓什么流寇? 说不准他们自己就是流寇本寇。 徐三爷设想着种种可能,说的高兴,众人听到也一阵哄笑。 县衙门口十分热闹。 一条长桌,铺着红绸布,上面摆着几个盘子,盘子里装着辟谷丹,衙役亲自坐镇给人分发。 排的队又长又肿,但领取流苏看起来十分麻烦,一个人过去得登记好半天,才能轮到下一位。 击鼓升堂后,县令和军师出来。 见到苏马丽、罗仲南、罗叔东、徐年,皆为熟人。 事关村中事宜,却不见罗村长。 一问才知他病重,颇为叹息。 审案之中,徐三爷屡次想状倒罗村长,然而当拼凑出真相之后,所谓罗村长暗通贼寇的言辞不攻自破。 县令道:“近日治下好几个村皆上报说流寇杀人夺财,损失不知凡几。你们村不但没有死伤,还能将流寇尽数拿下,令本官大开眼界,实该嘉赏。” 又转头对下属道:“传令下去,让其他村也效仿寒石村成立巡逻队日夜值守,以防流寇入侵。再将钐普及下去,既能作为武器,明年收起麦子来也方便。” 下属领命退下。 罗叔东好容易等到开口机会:“大人,不是没有死伤,赤狼和小黑被流寇砍死了。” 县令一震:“赤狼和小黑是谁?” 巡逻队员悲戚道:“赤狼和小黑为巡逻犬,小黑一见流寇便奋不顾身扑上去,被砍死了。还有赤狼,它昨日本不当值,可他硬是扯断锁链,冲上前去。最终也没能活下来。” 县令听罢,道:“赤狼和小黑虽为犬类,却也真正是英雄,值得我等膜拜。” 审案至此结束。 苏马丽发明钐,且杀死流寇头子有功,赏银十两。 罗村长自充人质,防止流寇杀虐,且派其孙喊来救援,最终护住全村有功,赏银五两。 罗伯西,罗仲南,罗叔东,罗季北,钱无赖,钱小跑击退流寇有功,各自赏银一两。 忠犬赤狼,小黑护村有功,赏银二两,以作厚葬之礼。 当值巡逻队员恪尽职守,汇报及时,各自赏银半两。 因罗村长病重,准徐三爷暂任寒石村里正。 至于流寇烧杀抢虐,作恶无数,当判死罪,但念及天灾所迫,也属无奈之举,故只斩领头的三四人。 首级挂在城墙,以儆效尤。 剩下人等按罪孽轻重,或贬为奴籍,或充军发配,或罚耕官田数年以赎罪。 总之人尽皆欢。 唯有罗烛明,因为爷爷村长之位被徐三爷顶替了,闷闷不乐。 退堂之后,徐三爷等一行人先离去。 县令请苏马丽等人前去内宅说话。 让家仆拿出一盒点心道:“罗村长人不错,听他病成那样怪可惜。我公务繁忙不能亲去探望,将这盒点心带给他,算作心意。” 苏马丽接过,道:“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是遭了大事,一时心气不顺。” 众人只当苏马丽是安慰之词,罗烛明默默垂下泪来。 县令摸了一把罗烛明的头油道:“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个好苗子。” 此时刚好县令公子陆成回来,看到平日待自己严苛的父亲此时却对别的小孩散发父爱,气的冷哼一声,摔门就走进屋内。 罗仲南和罗叔东之前早已见惯了他的刁蛮,颇为无奈。 县令叹了口气道:“哎,这孩子就是被他祖母宠坏了,越大越不听管教。” 苏马丽笑道:“小孩子就得有些逆骨才可爱。” 县令道:“不小了,他比你家仲南还要大上几个月。我之前看仲南和叔东就不错,今日见了伯西和季北也是极好,不知你是怎么教育的四个孩子,我那逆子能比上他们一根指头我就心满意足了。” 此话赞的罗伯西四兄弟一阵脸红。 在屋里竖起耳朵偷听的陆成也被气的脸红。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的爹,却怎么都看他不顺眼。 苏马丽编排道:“谁都是看着别人家孩子乖,淘起来却唯有当父母的知道,自古就是父母最难做了。” 县令深有共情:“谁说不是,可我这逆子又比别家孩子更淘一层。哎,不提也罢。叫你们来就是为给罗村长带这盒点心去,你们也走,省的被我耽搁了时辰不好回去。” 众人出了县令宅院。村里牛车已经走了,唯有罗达还在等。 苏马丽道:“多谢等我们出来,但我们打算采买些东西,下午再回去,要不你也先走罢。” 罗达道:“这点时间,我等你们便是。” 苏马丽道:“既然如此,请你顿吃午饭,可不许推辞。” 罗达道:“那一会儿给我带个馒头,我也就厚颜要下了。” 苏马丽道:“那可不行。” 罗仲南也上来道:“不行,我娘既说了请,就一定不能是馒头。” 罗季北也道:“是啊达叔,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午饭。这样我们也好让你等。” 罗达拗不过,只得跟着。 一行人,罗达赶着牛车,罗季北和罗烛明坐在车上拔草根。 其余人走着,逛在镇上,边物色饭馆。 不论规模大小,这里的饭馆一应都叫什么什么客栈,什么什么楼,什么什么酒馆,根本看不出来里面卖什么。 罗伯西和罗仲南也不论吃什么,两人经过这些时日的学习,初来镇上,只管认招牌上的字。 遇到认识的就激动,遇到眼熟叫不上来的就疑惑,遇到完全眼生的就暗自记下。 总之二人玩的不亦乐乎。 第103章 食肆 罗叔东原本和两个哥哥走在一起 觉得怪没意思,便走到苏马丽身边。 苏马丽便问他想要吃什么之类,极尽老母亲的关怀。 路经一个武馆,里面传来练武的声音。 罗叔东十分羡慕,说自己也想去练武,成为话本中武艺高强的侠士。 苏马丽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先不说这武馆有没有教人成为高手的武林秘籍,就说练武需要从小打底子,而罗叔东很明显已经错过年纪了,再怎么练,怕也只能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而已了。 但看到他满脸羡慕,苏马丽只好说:“那下午咱们便去问问。” 罗叔东却眼神暗淡的摇了摇头:“算了,我还得在村里巡逻,没有时间去。” 说着,便走到一条食肆,苏马丽竟从来都不知道,镇上还有这种好地方。 食肆和后世的美食街差不多,有门店,有摊位,路旁摆着桌椅。 逛食肆的有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有抱着小孩的丫鬟小厮,有身着简陋甚至破烂长袍的落魄寒门,也有身着短襟的男女老幼。 肆内不容车马,罗达便将牛车停在门口,交了两块铜板,有专人看管。 罗达还是第一次让他人给他看车,虽说不是他掏的钱,却也心疼的要命。 一路闻着各种美食馥郁的香味,把人都闻饿了。 热气腾腾的包子,油光锃亮的煎饺,金黄酥脆的春卷,香气扑鼻的卤肉,鲜香四溢的炸丸子,清爽可口的凉拌面,甜而不腻的八宝饭,醇香诱人的米酒酿,口感细腻的豆花,滋补养生的茶汤,色泽鲜艳的小炒,酥脆可口的炸鸡,香气扑鼻的甜点…… 一应美食应有尽有,把人看的眼花缭乱,越看越饿,却不知该怎样取选。 最终,一群人在一个大碗面的摊位前坐下。 传承了千年的打卤面,一模一样好吃的卤汁,一模一样劲道的拉面,一模一样哄闹的人群,正对上千年之后的某个时刻。 记忆中隐约她和某人一起来吃过。 那人说:“你尝一口。” 她道:“我不爱吃面。” 那人道:“你就尝一口,不好吃就吐了。” 她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小口,味道似乎不难接受。 那人道:“你得大口吃才香。” 于是…… 那人又去买了一碗。 但是记忆实在模糊,苏马丽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只记得小时候的确不爱吃面食。 她以前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接受了面食,以为只是因为年纪大了不挑食了,可现在却想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事件中的某人,与她十分亲近,与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对应不上。 吃完饭后,罗伯西等人拿着县里新赏的银子说要去买牲口。 罗达道:“我对人不懂。却对牲口懂,是好是孬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跟你们去!” 罗伯西道:“那便太好了!” 说完,约好镇口见后,罗达和罗伯西兄弟四人同去了。 罗烛明因为心系着爷爷,哪里都不想去,只手里提着县令给的点心,焦急的想回去。 苏马丽道:“你如此挂念你爷爷,不若买些好吃的给他带回去?” 罗烛明这才点头:“爷爷爱吃西街那家的卤肉和落花生,爱喝东巷田四婆酿的乌禾酒,还爱吃三宝斋的糯米糍……”说着,落下泪来。 苏马丽带他去买。 买完之后天色还早,又问他:“你奶奶,你爹娘,你弟弟妹妹,还有你自己喜欢吃什么,干脆也一应买些。” 于是罗烛明就开始了疯狂的买买买,他享受着购物带来的乐趣,很快冲淡了悲伤。 苏马丽帮他拿着,两人四只手,都有些拿不下了。 疲倦的坐到镇口等,等到太阳即将落山,才见一行人。 罗达赶着牛车,罗伯西和罗叔东一人牵着一头羊,罗仲南拉着一头黄牛,罗季北骑在黄牛背上, 罗达一见苏马丽就乐呵呵道:“这头牛可买值了,一岁半的壮牛,只花了三两银子!还能再长大!” 苏马丽打量这牛和羊,羊是羊样,牛是牛样,长得不多不少,甚是满意。 主要是羊毛也长了,能薅点羊毛织成羊毛衫御寒,嘿嘿。 罗叔东道:“娘,你盯着我的羊干嘛?你不会是想将它吃了?那可不行,我给它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小花。” 苏马丽被这惊人的名字带偏了,一只毛色纯白的羊叫小花,比罗季北给小白兔起名叫红红都抽象,就问道:“为啥叫小花?” 连罗烛明都一脸问号的看着罗叔东。 罗叔东指着罗仲南牵着的那头羊道:“因为它叫小草,所以它叫小花。合起来就是花草。” 苏马丽更懵了:“为什么羊要起名叫花草?” 罗叔东道:“因为他们爱吃花花草草呀。” 好,好像没毛病。 就像人类小孩叫小糯米,小团子,小肥肠,小猪肉炖土豆…… 好容易回到家,天色已经黑了。 牲口的圈栏没有围好,只能将牛羊拴回院中。 一顿饭的功夫,就听小羊咩咩咩,小牛哞哞哞,再加上小鸡叽叽叽,小狗汪汪汪,热闹非凡。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罗伯西等人就赶紧将牲畜们牵走,任劳任怨去给它们搭圈去了。 苏马丽取出一颗银饼挂到祖训墙上,下书: “辛午年间,因使用农具钐,制服流寇,得县令赏银若干,故留念鞭策,望子孙后世莫忘初心。” 看着三条功绩,连整面白墙都变得顺眼极了。心情大好的苏马丽还顺便给罗力欧上了一炷香。 看看人这运气,死了还能受上香火,也不知道等她百年之后,是否能找来一片地方安葬,更是别奢望得人祭拜了。 上完香后,苏马丽就开始搓麻线。她现在已经手脚熟练了。 正干着活儿,徐大福——徐老六家的儿子,已经十三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突然跑进来道: “罗大婶子,三伯让全村人下午去开会。” 喊完便要跑。 苏马丽只得把他叫住:“几时去?” 徐大福有些不好意思道:“具体几时不清楚,只说下午。” 苏马丽又问:“还是罗家祠堂吗?” 徐大福再挠着头:“三伯说是祠堂,我想应该是。我走了哈。” 不等苏马丽回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第104章 育儿经验 从村里到苏马丽家其实蛮远的,来回要半个时辰的脚程。 好在古人走的多,也就不觉得这是路程了。 可苏马丽看着满院的麻,心里犯愁。 这么一趟趟耽误下去,她的麻啥时候才能搓完呀? 干脆焚尸灭迹去商城换现成的来。 刚这样想完,便赶紧打住。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些麻是几人高高兴兴顶着烈日砍下,沉甸甸压弯了背才背回来,一家人又辛辛苦苦剔下来皮,完成等等一系列方琐的前期工作,一股罪恶感就悠然而生了。 她且辛苦着。 只是明年,誓不弄这麻了。 也不知道棉花好不好养,等她有空买本棉花种植与纺织技术看看。 实在不行,多养几只羊,天天薅羊毛也是现成的。 说起薅羊毛,就想起那张熊皮来。 熊皮已经干透,只差裁成形状,封上布料就能成功了。 江眠眠月份越来越大,苏马丽不敢让她再多做活儿,午饭便只做了一盆猪肉炒菜,蒸了一锅米饭,大家就此简单吃过。 下午,苏马丽领着罗季北去村里开会。 罗伯西和罗仲南要在今天垒好一个圈拴牛羊,便不去,而罗叔东本就在村里巡逻了。 一去罗家祠堂,里面已经人声鼎沸。 众人见到苏马丽纷纷将话题转向她: “伯西娘,听说你手刃了流寇头子,你能再说说当时情况么?” “伯西娘,你可真是厉害,我家就住在钱无赖隔壁,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下一个就是我家遭殃了。” “伯西娘,自打吃过你的皮蛋后,就没再给你送过鸡蛋,感觉都已经好久没见你了,你还是这么厉害。” 一见话题扯到皮蛋上,苏马丽就问:“你们家里人都爱吃皮蛋不?” 聊起这个,众人也可开心了: “爱吃!我家小宝一开始不吃,可见他姐姐吃的香,这也才吃起来,一个人就能吃一颗呢!” “我娘平生就爱琢磨些稀奇玩意儿,可一见皮蛋哭了,恁她再巧,也想不到鸡蛋还有这种吃法哈哈哈!” “我小姑子更逗,她觉得皮蛋里能孵化出鬼怪,吓得哭了好几天哈哈,后来她吃的比谁都上瘾。” “我儿子本最讨厌吃酸的,可就是爱吃皮蛋,腌过皮蛋的醋他都能喝光。” “怎么不爱吃,自打把鸡蛋腌上,老太太便天天要搬弄看看,我和她说别搬它,搬的走了风可就不好了,偏是不听,按耐不住。” “嗨,这行为简直和我家的一模一样,又是搬弄又是数日子的,撮几根麻线就念叨一声‘皮蛋也不知道好了没’,也不知道啥时候成这样贪吃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来编排我,昨日那最后一块皮蛋你还和自己儿子抢,美其名曰谁赢了给谁吃,他多小一孩子能赢得过你?” “这种局面已经太柔和了,你们是没见我家,眨眼的功夫皮蛋就没了,一群人在半空中抢筷子。” 有人问:“抢筷子干嘛?” 答曰:“自己夹完的时候还有大半盘子,都以为能再吃一筷子。” “我家又何尝不是,家里孩子多,平日里大的小的都懂事,可一到皮蛋上就谁也不让谁,为你多一块我少一块能打起来,少不得最后再切一个。” “我家一开始也抢,抢到最后,都别吃了,我和孩子他爹一人一半刚好。现在把他们制的服服帖帖的,谁也不敢再抢。” “孩子也不能管太死了,要不长大后没出息。” “但是不管又不成体统,越长大越是没个正形。不知道伯西娘咋教的孩子,四个人四种个性,我看个个都好。” “是啊伯西娘,要不你给传授点经验?” 苏马丽实在没啥经验可谈。 皮蛋说的好好的,咋又找她取育儿经呢? 搜刮一下原身的育儿记忆,现在原身的记忆越来越淡了,淡到几乎失忆了。 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要什么经验,就是山间的动物也生来会做父母,关键时候教引一二,别让他们夭折,顺其自然的长大也就是了。” “哦,好有道理,我之前都金贵着养,吃的少了怕他饿,穿的薄了怕他冷,最后换来一堆抱怨,那日还说我不配作人娘,我寻思着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到我这儿咋就不配了。” 说着,还落下泪来。 在场的人被她这一感染,纷纷说起自家孩子的难养之处。 就连原本在另一处吹牛皮的男人们也围了过来。 都想了解一下怎样才能不翻车的既表达出深沉的父爱又体现出父爱的深沉。 一群人七嘴八舌正聊到心坎上,越聊越带劲,越聊越情难自禁。 “安静安静!”突然两声锣响,伴随着徐三爷的声音传来。 徐三爷走到人群前面,站在罗家祠堂门匾下。 “你们大家都知道前天咱们村进了流寇,老罗一病不起了。从此我就是寒石村的新村长,就连县太爷也已认可了!” 众人正急着给被突然中断的育儿话题简略收尾: “后来那事怎么处理的?你完了再说说。” “欸哟,以前我咋就没发现咱们这么投缘,一会儿结束了都来我家坐坐。” “就是就是,先听听徐三爷说什么,到底新上任,别引他发了火。” 不知谁吹了一声口哨道:“那倒是恭喜徐三爷了,哦不,是徐村长!” 众人纷纷开了口,有真心祝福的,也有口出嘲讽的,皆分不清: “徐三爷真是盼出头了,有生之年还能当上村长。” “我就说徐三爷不孬,走哪儿都是当首头的料,只是咱寒石村这池子小。” “也不枉他谋划了四十多年,终究是坐上这位置了。” 有人高喊一声:“喂,徐家祠堂也不小,咋不让众人去哪儿聚呢?” 徐三爷虚咳了两声道:“咱们以后开会,就到徐家宗祠去!你们可要记住别走岔了!” 众人一阵戏谑。 徐三爷让大家安静下来。 “我今天把大家聚起来,就为了三件事,你们大家都安静,大热天的咱们说完了好早点散场。” 众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讲。 第105章 三件事 “第一件刚刚说过了,就是正式宣布我为新的村长,以后你们遇到事情,谁家遇到什么困难,都来找我,我家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着!” “第二件事情就是流寇。临近好几个县城今年都没收下粮食,流民,流寇,甚至是土匪,数量都比往年要多。咱们这次虽然有幸把入侵的流寇降伏了,但难保不会来第二波人,第三波人。到时候能不能有这般幸运谁也说不好。” 事关财粮和生死,众人一阵躁动。 徐三爷又道:“与其这样心惊胆战过日子,不如我们主动加强防御。我的想法是,咱们要进一步加强巡逻队建设。” 众人皆说好。 徐三爷让人抬出缴获的大刀。 “这是二十七把大刀,皆充入巡逻队,作为武器,以后再有闯入者,便用这些大刀与他们一战!” 话音刚一落,众人皆神情激动,尤其是里面已经成为巡逻队员的人。 “可现在咱们巡逻队规模太小了,只有三十四个人,还分了四班倒,每班只有八九个人,除去村口站岗的的也就剩下五六人了,这些大刀根本利用不起来。所以我有两个提议,一方面扩充巡逻队队伍,以前是每户出一人,现在每户再出一人,六十八个人分成三班倒,每人每天值守四个时辰。” 底下众人纷纷算起帐来: “之前徭役每户就出了一人,现在要再出两人的话家里就彻底没人了。” “以前四班倒,虽然一天去六个时辰,但还能隔出一天再家里做些事情,现在改成每天都去巡逻,虽然时间比六个时辰短,却将人霸的死死的。” “哎,原还指望赶冬天住进新房,进度原就慢,现在人都抽去了巡逻队,那还有什么盼头呀?” “我家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道还按三十文一个月给不?是的话,倒是巴不得让老大,老二两兄弟都去呢。现在地里左右闲着无事。” 徐三爷道:“之前老罗给每人一个月三十文,可我徐三爷比他敞亮,我给每人四十文,你们每户出两人,到了年底就能收入一两。这不比你们辛辛苦苦全家老小去种几十亩庄稼,最后可能连二三两收入保证不了的强?” 有人道:“哇,好像是这么算的。我家人口多,让家里男丁全去,那岂不就不用种地了。” 徐三爷道:“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们一会儿每户再报一个名上来!不能多报啊,多报了不给钱哈哈!” 朱老婆子急道:“可我家只有我和大壮,再没人了呀!” 徐三爷道:“家里再出不了男丁的,便不必再报了,但是你们也不能被村里其他人白白保护,只每月给村里交三文保护费。” 众人纷纷替朱婆子打抱不平。 “我们本来就是保护村里安全,现在却要老婆子和小孩儿给交保护费,何况人家大壮已经在巡逻队了,这是有些欺负人?” 朱婆子解围道:“你们大家保护我们安全,且还帮扶了我们不少,不过就是每月交三文保护费,两颗鸡蛋的事情,我老婆子还是出的起的。” 徐三爷道:“还是朱老婆子有见地!我也不想收他们保护费,可巡逻队是为了守护咱们全村的安全,所以对待每户都要做到公平。如果因为谁家存在特殊情况,就厚此薄彼,时间久了大家谁都不会服。” 众人皆赞:“就是这个理,还是徐三爷想的周到。” 苏马丽紧蹙着眉头,却又说不上来事情哪里不对劲。 徐三爷又道:“好,这件事情没问题了,我接下来便说第三件。一直以来,这都是咱们村的一个严重弊病,是该改改了。” 众人皆好奇:“什么弊病?” 徐三爷道:“就是在咱们村,你们手中的土地不能换成钱粮。也不知道这是哪辈定下的规矩,人们都去买荒地,买到手里就定死了,从祖辈一代代流传下去,似乎只能是自己家种。这些年来,尤其是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咱们饿死多少人?又卖了多少孩子出去?要是土地能贱价卖给同村有钱的,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众人皆是无比震惊。 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是没想过。 一方面是祖宗几代都在上挥过汗的,养育过他们子子孙孙好几代人的土地; 一方面是事关生死温饱的残酷记忆。 众人震惊极了。 如果,土地早些可以卖,他的老娘就不用饿死;她的幺儿就不用冻死;他的女儿就不用卖到镇上,她,可以省去多少苦难? 徐三爷笑道:“哈哈,也不用你们立即就卖,今年大家收成都不错。我只是提这么一句,规矩改了,以后再遇到绝境的话,你们也可以多一条出路。今天我第一次给大家开会,十分圆满。那就这样,大家把巡逻的成员报给大福,就散了。” 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留下徐大福拉着众人问: “罗奶奶,你家还报谁入巡逻队?” “罗叔叔,你家还有谁参加巡逻队?” “王婶子,你家还有谁加入?” 罗季北拉回走神的苏马丽道:“娘,咱们家让我去。大哥二哥都有正经事,我年纪最小不如他们有用,何况我也想摸摸巡逻队的大刀,三哥说的可威风了。” 苏马丽道:“你年纪太小了,应当是村中大人保护你,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罗季北道:“娘,就让我去,连虎子都去了,他比我还小一岁呢。而且,我虽然年纪小,但我跑的快,危险来了我就给村里大人报信去,不会受伤的。” 听罗季北此言,苏马丽恍然大悟,她明白哪里不对了。 村里的巡逻队目的就是为了巡逻,而不是战争。 遇到危险迫近,他们最主要的职责是去给村里众人报信,而不是靠自己单拼。 第一,村里人力资源有限,如果将重心放在巡逻上的话势必会耽误正常劳作。所以之前的安排便够了,不必这样冗余。 第二,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光靠日日巡逻、状态并不是最佳的训练队队员可能并不够,最终还是需要借助全村力量。 第三,如果是借助全村的力量,守护全村,那便是每人各尽其力。如果因为朱老婆子家人口少而另收保护费的话,那就不叫公平,的确是叫欺负。 第106章 请灵位 如此想着,苏马丽便去找徐三爷,希望他能改一下策略。 徐三爷也是刚回到家。 一见到苏马丽,便先开口道:“伯西娘,我知道你有想法,可不一定人人都要听你的。这世上人们可以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每种事情又都有无数种做法,不一定只有哪一种才是绝对正确的,你说是?我虽然欣赏你帮过咱们村许多次,但现在我是村长。” 苏马丽只能将一肚子话咽回去。 从此罗叔东和罗季北都加入了巡逻队。 因白朴也加入了巡逻队,三个人时间参差,所以跟随白朴的学习只能中断了。 去罗村长家探了病,罗村长已经基本康复了。 村长老伴拉着苏马丽道:“伯西娘,多亏了你!那天你们走前,我给他熬了皮蛋瘦肉粥,喝完就眼见的面色好了,真是好东西啊!” 罗村长悲喜参半。 喜的是得了县令认可,给了他五两赏银,悲的是现在徐三爷成了里正,把村里的规矩都改了。 罗烛明恨恨地说:“等我长大了也要成为村长!” 晚上罗叔东回来,说为小黑和赤狼卖了匣子,重新埋了,还立了墓碑。 巡逻队众人和两只犬已经感情深厚,现在两只犬又战死,再次升华了他们的关系。 可再怎么深厚,再怎么升华,都抵不上罗叔东对两只犬的情深意重。 这不,一回来就嚷着要将赤狼和小黑的灵牌请回家供着。 苏马丽道:“它们只是两只犬。” 后面的话还没说,罗叔东便道:“他们不是犬,是战友!他们为保卫全村牺牲了命!” 苏马丽道:“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是你的亲人。” 罗叔东道:“可是为什么只有亲人的灵牌可以被供奉?娘以前还说,供奉牌位是为了使死去的不为活人遗忘,难道赤狼和小黑就应该被人遗忘吗?” 苏马丽只能说一声:“平日里不见你口舌这样好。” 然而罗叔东实在太犟。 便只好妥协。 将赤狼和小黑的灵位请回家中,一左一右供在罗力欧两侧。 罗叔东日日都要去上香祭拜。 罗季北见此,歪着头想。 当日他捉到的那只野兔,只为它收了尸骨。 是不当时也应该给它请个灵位来着? 现在再提及的话,是不有些晚了? 苏马丽只叹,有的东西,它就是命好,哪怕都不是个人。 也不知道当她日后死去,能否得到一块地方安葬? 何况是得香火祭拜了。 罢了,这样想的次数多了,就该换一个思路重新想。 万一,人死如灯灭,灯一灭,世界就消失了呢? 罗伯西和罗仲南搭好牛羊圈。 但他们觉得地方还是有些小,再搭个大羊圈,给黄牛腾出豪华单间。 不过这已经不着急了,毕竟住着不舒服的不是自己,而牛羊似乎也不介意。 村里来了卖猪崽的,猪仔比猪肉便宜,只要二钱一只。 村里很多人都买了。 苏马丽家里也买了两只。 一是猪圈没有建好,再则猪仔也实在有些小,需要格外细心的照顾,所以拴在院子里。 点点比小猪仔大不了多少。 很快就认为小猪崽比小鸡仔更适合交朋友。 于是也不再和一群小鸡凑着玩,转而结交两位猪队友。 三只一见如故,皆认为对方和自己属于同一物种。 不到半天时间,小猪崽就学会了吐出舌头大喘气和摇晃短尾巴,而点点也掌握了憨着嘴发出鼻音的精髓。 江眠眠指着三只,捧腹不止:“娘,这都成精了,快别让他们三个凑一块了,哈哈哈。” 苏马丽也笑道:“他们三个还玩的挺开心的。” 只是红红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明明也是只小兔子,正该四处蹦迪的年纪,却只能被圈在笼子里,大部分时间都沉着脸一动不动,颇显老态。 但不能放出来。 绝对不能放出来。 否则它挖个洞就钻了,再见,或许就无缘再见了。 明明是只兔子,苏马丽却担心,某一天它的白毛一退,变成一只巨大的灰老鼠。 说起老鼠,这几日也总在粮仓见老鼠的影子。 却根本抓不住。 当然抓不住,抓鼠是猫的绝活儿。 一村人,刚从饿死的边缘回来,实在难弄到一只猫。 一日,风清清兮气朗朗,天高兮云淡漠。 罗季北风风火火跑回来道:“娘,江家婶子来了!” 苏马丽出了院门,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破烂的农妇。 正背着一个灰布包裹,累哼哼的蹒路。 赶紧迎上前去道:“亲家母,这一路劳累坏了?” 江大婶道:“我倒是不累,你家咋搬到村外边来住了?” 苏马丽道:“这里离得水源近,省去挑水的麻烦。” 又唠了几句家常,苏马丽只感觉一阵久违的剧痛传来,身体化为一片嫣红。 死的莫名其妙。 已经很久没有死过了。 再次醒来,不等浑身的剧痛散去。 就见罗季北风风火火跑回来。 “娘,江家婶子来了!” 苏马丽这次打算假装很忙,道:“娘脱不开身,你领她进来。” 说完,就去生火。 罗季北惊奇问道:“娘,这么早就开始做饭么?” 苏马丽道:“你江婶子好容易来一趟,那不得早些吃饭招待着?这孩子,你中午也早些回来吃饭啊。” 罗季北应了一声后又跑了出去。 江婶子见又是罗季北一人跑出来,当下心里就有些不乐意,问道:“你娘和大嫂咋没出来?” 罗季北露出苏湛式的微笑。 “婶子跟我来也是一样的。大嫂月份大了不方便,我娘正做饭呢。” 江婶子冷笑道:“哼,你娘是个啥样我能不知道?你不必把话说的那样甜。” 罗季北道:“婶子跟我进来就知道了。” 江大婶往前走,边还打量着嘀咕:“不错啊,还是砖瓦房,看着也阔气。只是这南房咋朝外开这么多窗?” 说着便也进了门。 江眠眠笑着迎上来:“娘,你咋来了?” 江大婶继续四处打量道:“家里忙完了,我就过来看看你。这房子好是好,咋就不是方方正正四合院呢?” 第107章 江大娘 江眠眠笑道:“娘,你就别乱瞅了,爹和哥哥嫂嫂,弟弟,侄子侄女都好?” 江大婶瞪了她一眼:“咋?给你丢脸了?我闺女住的地方,我多看两眼都不行?” 江眠眠小声嘟囔道:“也不是,只是你也看的太夸张了。” 江大婶道:“带我去你屋里看看。” 江眠眠应下,江大婶被领着就往正房最中央那屋走去。 江大娘以为是主屋,面上露了笑容。 “住上主屋了,你婆婆是不把家让给你当了?” 江眠眠尴尬道:“娘,这是穿堂。” 果然,那屋里面只摆了餐桌餐凳,绕过去后再推开一扇门,便又见一个院子。 院子里炊烟袅袅,苏马丽正躲在灶棚里扇火。 江大娘主动走到跟前:“亲家,做饭这种事让眠眠来就行了,你何必亲自下厨呢?” 苏马丽笑道:“眠眠月份大了,不方便。” 江大娘道:“嗨,我当时生她哥哥的时候,还在地里干活儿呢,这不照样也长大了。” 苏马丽正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大娘又转过头来对江眠眠道:“看到你婆婆这样心疼你,娘也就放心了,你这一胎一定要生个大胖小子。” 别说是苏马丽,就连稍微有了些文化的江眠眠也是深感汗颜。 江眠眠拉着江大娘道:“娘,你不是要到我屋里看看吗?我带你走。” 苏马丽也笑道:“你们娘俩好容易见面,就快去。” 江大婶跟着江眠眠走,一边又道:“你婆婆是因为娘今天来做样子?不过能做做样子也就不错了,想当时你刚嫁过来的时候,你婆婆那个蛮狠样,只是那时候你哥哥嫂嫂结婚,正需要聘礼,不得已只能把你大老远嫁到他们家,娘家离得远,只能靠你自己立足。” 谈及往事,江眠眠也是满怀辛酸。 不过好在她婆婆最终看开了。 像换了个人似的,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疼了,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擦着泪道:“娘快别提了,那都过去好久了。” 说着,便又穿过第三幢屋子,进了她住的小院。 江大娘惊叹道:“还是一个三进院!后头还有没了?” 江眠眠指着左侧一个门道:“没了,这就是我屋子。” 江大娘道:“哦,这样,那挺偏。” 江眠眠道:“这是全家最大一个屋子。” 江大娘道:“你家这么多屋子,住不完?我记得伯西一共兄弟四个?” 江眠眠不高兴道:“娘,住的完住不完又关咱们家什么事?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江大娘一边四处打量道:“你这孩子,这才嫁出去两年,胳膊肘就往外拐成这样了。说真的,让你弟弟来你这儿住一段时间怎么样?你大嫂天天因为你弟弟吵个不安宁,让他找你这姐姐住一段时间。” 江眠眠道:“家里没空房子了,他来了没地方住。” 话说着,已经将江大婶引到屋内。 江大娘一边转悠打量,一边道:“对你亲弟弟还这么小气,实在不行,我看你和伯西这屋子挺大的,还有一个里屋也空着,正好给你弟弟住。” 说完便又看到织布机,上面江眠眠已经织好了半匹布,问:“这是啥?上面挂了这么多线,不会是织布用的?这咋用?看着这样高档。” 江眠眠忍不住气道:“娘,你到底是不是来看我的?反正你别想把弟弟塞过来!” 江大婶坐在缝纫机前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就这样和娘说话!你爹娘一家子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啃了一年的树皮,田里收成却不见的好,家里处处缺漏,却啥都买不起,弄不上,你现在过的好了,不想着帮把手就算了,可打我来了,你又是嫌我说的话不对,又是嫌我给你丢了脸的,左右我怎么做都是不对,你富贵了眼里就再容不下我们这帮穷爹娘兄弟了!” 一番话说的江眠眠再次心软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纠结半天后,打开妆奁,取了一根银簪出来。 银簪是罗伯西送的。 之前罗伯西给她送过一只木簪,后来罗伯西又攒钱送了她这只银簪。 江眠眠十分不舍的将银簪递给江大婶道:“这支银簪也值二两,拿回去用。” 江大婶看到银簪,脸上立马露出笑。 “真是银的?” 说完还用牙去咬。 江眠眠看的心碎。 “二两银子抵得上一年收成了,或是换了粮食,或是干什么,带回去好好过日子,我也要去帮忙做饭了。” 江大婶将银簪收好,起身道:“娘不着急着走,和你一起帮忙去。我告诉你啊,没生儿子前你就得手脚勤快些才能招婆婆待见,你要想偷懒,那就等你生了儿子后,你婆婆看在孙子面上也就不会刁难你了。” 江眠眠好歹是被新思想洗过脑的人,此时一听她娘这番封建言论,越发觉得难以入耳。 只不耐烦的道:“我知道了。” 江大婶道:“你别不以为意,这是娘亲自总结出来的经验,告诉你让你少吃些亏。你多讨你婆婆些欢心,日后生完孩子,你婆婆伺候的用心些,也不至于明里暗里落下一身病。” 江眠眠道:“娘,你就别操心了。” 灶房里,苏马丽刚烧开一锅水。 江大婶笑盈盈的上前来道:“亲家,我来帮你摘菜。” 苏马丽道:“你是客,来了也没喝碗水,这时候正好水开了,你去坐着。眠眠,你拿个碗过来,里面加些蜜。” 江眠眠将江大婶往穿堂的餐桌前安顿:“娘,你坐着,喝碗蜜水,可甜了。” 江大娘道:“嗨,我喝什么蜜,倒不如省下来,让我带回去,给你弟弟和侄儿……” 话未说完,一见江眠眠脸色铁青,只好止了嘴。 半开玩笑道:“我一提你弟弟你就不高兴,一家人整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江眠眠给她调了一碗蜜水送到桌前,自去帮苏马丽做饭。 苏马丽道:“你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快别在我这儿忙碌了,陪她说说话去。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肚子不舒服了?” 第108章 借粮 “我没事,她喝着蜜水就好。娘,你不知道她口味,她平日里爱吃一道醋白菜,我给她做。” 苏马丽只得允许了。 说来寒酸,家里蔬菜除了干野菜干蘑菇外,就只有藕,白菜,大葱。 只能从坛子里取出一块腌肉,蒸一锅白米饭,煮一锅莲藕汤,炒一个醋白菜,一个大葱炒肉,再凉拌几颗皮蛋,抓出一把咸菜,就当大餐了。 肉一进锅,炝出香味儿,江大娘便站起来道:“诶呦,还有肉吃呢!” 江眠眠道:“我们平日也不吃这么好。” 苏马丽也笑道:“家里确实好久不吃肉了,今天因为亲家母你来了,我们也跟着沾沾荤腥。” 江大娘一脸狐疑,虽然她对她这个亲家了解不多,但记忆中她是个啥样还是清楚的。 她宁愿相信苏马丽他们平日里吃的是大鱼大肉,见她来了将那些好食材都藏了起来,也不愿意相信这番说辞。 只是看着江眠眠也变得如此向着婆家,令她很不高兴。 巡逻队众人错峰吃饭。 罗季北今天回来的果然要早,不等开饭,便将罗伯西等三人喊了回来。 江大娘一见罗伯西,就凑上前来问:“哎呦,女婿,这都秋收完了还忙什么呀?” 罗伯西道:“娘,你来了。我在那边搭猪圈呢。” 江大娘道:“就是给那两头小猪崽子?欸哟你家这猪,长的跟狗一个样儿!” 苏马丽道:“可不是嘛,三只凑一起玩,行为习性越来越像了。” 罗伯西等人洗过手,苏湛也出来吃饭。 江大娘一见苏湛眼生,问道:“这位是?” 苏马丽道:“这是我侄子。” 江大娘盯着苏湛打量半晌道:“好孩子,看起来文邹邹的。是个秀才?” 苏湛恭敬道:“是。” 一群人取了碗筷,端上饭食,开始吃饭。 江大婶见几人都吃的很香的样子,不像突然从简,这才放下心头的猜忌。 但放下猜忌后,却越想越不对,这太不符合苏马丽人设了。 想当初江眠眠嫁来的时候,她来吃喜宴。 苏马丽那副尖嘴猴腮模样,没事都要讹她三分。 要不是当初罗老太太拦着,她能把他们一家从喜宴上轰出去。 越想越不对,越想越不对。 苏马丽看到她神色奇怪,便问:“亲家母,你怎么了?” 未见回答,只感觉一阵剧痛传来,苏马丽化作一场嫣红的血肉。 有的人死得其所,有的人死的不知其所。 再次清醒的苏马丽,回想着原身和江大娘之间的记忆。 记忆很淡,只隐约记得她们唯一一次见面就在罗伯西和江眠眠的婚宴上。 她和她家好像吵了一架。 为什么吵起来,以及为什么又结束? 一点印象都没了。 罗季北已经将人带了回来,火急火燎跑两步提前报信道:“娘,江家婶子来了!” 苏马丽出了院门,只见江大婶身着寒酸,跟她刚穿越过来时候差不多。 不到四十岁的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正背着包裹冲着她家走。 与她擦肩而过的是朝气蓬勃,连走带跳赶回去巡逻的罗季北。 看着越来越近的这道身影,苏马丽正思索,该怎样面对这位亲家。 莫名其妙死两次,太难缠了,她现在还有些骨头疼。 江大婶已经看见她,高喊道:“亲家母!你这房子盖的挺阔气!还是砖瓦的!”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毕竟有了第一次好好回应被莫名抹杀的前车之鉴。 可总不能,人家好好的来,她再和人家吵一架? 都怪她,在这世界活得越来越久,把最初的模样给忘了。 但是也不能不回应,她想。 唯一一次见面就打架的,那便叫死对头,作为一位合格的死对头,当然要处处攀比炫耀,各种相互嘲讽。 思路想清后,便道:“可不嘛,花了不少钱呢!” 江大婶道:“我在路上见不少人家也在起砖瓦房,你们村这是都发财啦?” 这,时候应该谦虚。 于是道:“也花不了多少钱。” 说完之后似乎自相矛盾,补到:“他们盖的房子都不大。” 这还真是补刀。 可没想到江大婶反而笑道:“就说我家眠眠有福气,嫁的好!” 此时江眠眠走出来,惊喜道:“娘,怎么突然来了?” 江大婶道:“家里秋收完了,我过来看看你。” 说完,又转头向苏马丽道:“眠眠在你们家能过上好日子,我也就放心啦!” 江眠眠亲昵的挽住江大娘道:“爹和哥哥嫂嫂,弟弟,侄子侄女都好?” 江大娘叹了口气道:“他们呀,还是老样子。” 说完便打量着新房,道:“哪儿能过的这么舒坦。” 苏马丽劝道:“日子总归会变好,我家不也一样是这样熬过来的。” 江大娘道:“你家是熬出来了,可我家却盼不到个头,今年说是秋收,却没啥收成,交了税后,余粮都不够自家吃的,饿着谁了都不是,家里一天吵得不得安宁。” 江眠眠虽然不知今年收成不好,却最是了解自家情况。 江大娘一番话勾起她满面愁容。 苏马丽也蹙眉道:“也是,听说几个村子都遭了蝗灾,想来你们村也一样?” 江大娘道:“可不是吗?本来是旱灾,县令大人给组织着,辛辛苦苦找了水,挖了渠,本以为秋天就能收成上了,谁能想到又来了蝗虫?也是他们消息得到的早,那几日去山上捕杀,控制着不让蝗虫进村,但哪能拦住?到底还是让糟蹋了一大半的庄稼。” 沉吟半晌,江眠眠道:“娘,你来不会是为了借粮?” 江大娘停步,看着苏马丽道:“亲家,你不会不给借?你看你们家过的这么好,还盖了这么阔气的砖瓦房,我就借三瓜俩枣,来年有了收成就还上了。你看眠眠好歹也嫁到你们家,肚子里还给你怀了大胖孙子。” 江眠眠听了,面色沉了下来。 当初为了钱,非要把她嫁来。 嫁来后娘家人却从来没过问她的死活。 现在说是来看她,实则却是为了借粮。 借粮扯上她也就罢了,还要扯上她肚子里的孩子。 亏她刚刚还那么高兴。 第109章 零花钱 苏马丽心里打着鼓,想着应对之词。 继续领着江大娘往前走 走到穿堂的餐桌道:“走一路也累了,你先坐这儿歇歇脚。” 江大娘道:“不用,我随眠眠去她屋里看看。” 苏马丽道:“那行,你们娘俩去聊。” 说完之后,她便机械化的走到灶房。 锅里加上一锅水,再点燃火球,加入柴火,火旺了后,悄悄加入一块炭。 随着风箱呼呼的声音,苏马丽就在想,原身和江大娘到底是怎样的交情? 说他们关系差,两家还能顺利结了亲。 说他们关系好,她的两次死亡已经证实了,不存在这种可能。 所以是借呢还是不借呢? 按照原身的性子,那肯定是不借,可她不是原身,而对方到底是江眠眠的娘。 好像除非不借,要借就是必死之局。 另一边,江大婶本要转身出去,却见苏马丽推门出去,后面别有一番天地,顿时大吃一惊:“我就说从外面看这院子蛮大的。” 江眠眠带江大婶穿过另一个穿堂,去了她房间。 江大娘四处打量不停,道:“好是好,就是你住的偏了些。” 江眠眠道:“这是全家最大一个屋子。” 江大娘道:“嘿嘿,娘就是怕你在婆家不受重视。我记得伯西一共兄弟四个?你家这么多屋子,住不完?” 江眠眠道:“住的完住不完这房子都不是我的,你就停了算计。” 江大娘道:“瞧你说的,我能算计什么呀?只是你也知道,咱们家小,要是能让你弟弟来住几天就好了。” 江眠眠道:“你跟我说也没用,我不作主。” 江大娘在屋里四处乱逛,逛至里间,道:“我看你这里屋收拾的也好,让你弟弟住这里,你还做不了主?” 江眠眠道:“娘,你要是不歇,咱们便出去罢。” 江大娘道:“瞧瞧你这小气劲,你自己过上好日子了,你兄弟却连一点光都沾不得?待我一会儿出去问问你婆婆去。” 江眠眠气的闭了声。 江大娘又开始打感情牌:“你以为我就舍得让他来了?实在是咱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大嫂天天为你弟弟吵个不得安宁,加上今年收成不好,一家子更是没了顺气。要不是咱家亲戚门都是穷的,我也不至于来指望你。” 江眠眠道:“既然这样,大哥大嫂咋不分出去住?” 江大娘道:“就是这样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怎么有钱分出去?” 江眠眠听了,气是真气,急也是真为之急。 纠结再三后,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奁,拿出罗伯西送给她的银簪,道:“这簪子值二两,早些分了家好清净。” 江大娘此时正在研究织布机,此时一见银簪,眼里冒出星光来:“这,都是银的啊?” 接过来便送到嘴里咬。 一边咬一边赞叹:“你们家这日子过的真是不赖!连簪子都是银的。” 江眠眠只觉得心碎,道:“娘,你拿着这簪子就走,也别和我婆婆开口了。” 江大娘道:“哎!哎!娘知道你不方便,娘这就走。” 说完,将布包解开,从里面掏出来一包东西道:“你小时候最爱吃娘腌的黄瓜,特意给你带了些来,没胃口的时候下饭。” 掏完后又将布包系上,挎在肩上就要走。 江眠眠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道:“娘,我送你出去。” 这一边,苏马丽听着风箱呼哧呼哧的声响。 她想到了另一个破局之法。 规则,不一定要符合实际的原身人设,而是要符合当事人心中原身的人设。 既然江大娘能够开口,说不准在江大娘心中,她借给也属合理。 只是不能太顺利。 正想着一会儿该如何适当刁难一下对方,又使江眠眠面上不至于难堪。 就见江眠眠领着江大婶出来了。 江大婶高高兴兴对苏马丽道:“亲家,我走啦!” 苏马丽惊异:“走啦?你不是借粮么?而且这么急,不吃个饭?” 江大婶盯着苏马丽怪异看半天,道:“你能让我顺心的吃个饭,借走粮?” 苏马丽老实巴交道:“不能。” 江大婶道:“哼哼,我就知道。好在我也只是那样一说,并没真到借粮那一地步。” …… 江大婶又一番炫富和挑衅之后。 苏马丽顿时理解婚礼上原身为什么和她吵架了。 原身固然可恶,可这江大婶也不是好说话的。 江眠眠将江大婶送至院门外。 临走,江大婶对江眠眠道:“眠眠,你嫁的远,娘家没法常来给你撑腰。你平日里也要表现厉害些,免得在婆家受欺负。” 江眠眠只点头,将她目送去。 等她回来后,苏马丽问:“你娘来时不是要借粮么,怎么突然就走了?” 江眠眠道:“我问了她,家里虽然紧凑,但也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也就是来看看我。” 苏马丽拿出一个银锭道:“近两年年限都是不好,大部分人家日子过的差。咱们家要好些。于情于理,亲戚们也的确该帮一把。她不好找我开口,这钱你拿着,随意用去就是了。” 江眠眠推辞道:“娘,真的不用。” 苏马丽道:“不必这样客气,到底他们也是你家人,过的紧巴了你也不自在。” 江眠眠支支吾吾道:“其实我已经帮过了,伯西给我的银簪,我也不戴,就给了我娘。所以这些钱真的不用。” 苏马丽道:“既然这样你更得拿着了。银簪虽然不戴,但哪有年轻女子不喜欢胭脂首饰?改天伯西得空,让他陪你去镇上逛逛,再买些回来。” 说着,便将银锭往江眠眠手里一塞。 苏马丽想,果然还是她失策,将钱都捧在自己手里管的太死了。 以后得保证家里其他人手上也得多少有些钱。 虽然给不起十两,但好在剩下的几人都是男孩子,糊弄糊弄也就得了。 吃过午饭后,苏马丽拿出五个银饼。 分别递到罗伯西,罗仲南,罗叔东,罗季北,苏湛眼前。 “以后这些就是你们零花钱,想买什么随意用去就是了。” 第110章 流民 苏湛推辞道:“小姑姑,我就不要了,我已经欠了小姑姑太多的钱。” 苏马丽道:“拿着,既然住下,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 罗季北等人也劝道:“大表哥,你就拿着,我们家的钱都愿意给你。” …… 天空一行乌鸦飞过。 罗季北又嚷:“娘,只是这银饼太大了,不方便买糖葫芦,能不能兑换成铜板?” 苏马丽沉思片刻,问:“一个银饼兑换五百铜板,还换吗?” 罗季北和罗叔东高兴的要换。 苏马丽只好忍住嘴角的笑意,去换铜板。 小孩子果然好忽悠,立即又省了一两银钱。 罗伯西小声道:“眠眠,你咋没有?我这一块给你。” 江眠眠红着脸推回去道:“我已经得了。” 众人纷纷拿着钱回到各自房间午休,罗季北藏好钱后则继续去巡逻。 下午,罗伯西和罗仲南盖好猪圈,要给两只小猪崽搬家, 苏马丽过去看了一眼。 红砖墙垒的一个院子,四四方方的。 东边隔出一个栅栏,搭了一个木棚拴着黄牛; 南边是个羊圈; 西边就是新盖好的猪圈,竟是砖瓦垒的,还做了食槽,区分了干净区和粪便区。 点点跟着两只猪进了新圈。 三只排着队,在圈中四处留下自己的气味。 罗伯西指着北边的空地道:“以后这里弄一个看守小屋,旁边再搭个狗窝,咱们再养一条猎犬。” 罗仲南道:“只可惜现在一犬难求,自从咱们村的巡逻犬出名后,各村,各家户都要养狗呢。” 众人叹过气后,罗伯西指着西北角落一个矮屋道:“这里留了鸡圈。以后娘要是嫌那群鸡吵,就关到这边来。” 苏马丽看得很是满意。 好容易将点点从猪窝里叫出来,三只好友都用鼻尖拱墙依依不舍。 点点对于新伙伴牛和羊却有些害怕,远远只敢吠叫两声却不敢上前。 被主人提醒两句又一副小表情委屈巴巴的。 回到家后,嫌小鸡仔太小不与它们玩,嫌小白兔太斯文也不与它玩。 只独自绕着尾巴转两圈后,一鼻子往土里拱。 岁月悠长而平淡。 除了罗叔东和罗季北沦为上班族外,这家其他人依然过的闲散。 江眠眠只织布与养胎,苏湛只用心准备秋闱。 除了主要作物是麦子外,地里还稍微种了些荞麦,粟米等作物,也陆续成熟,被收回家。 罗伯西和罗仲南时常去地里摘各色成熟的果子回来,几乎堆满了果窑。 苏马丽工作最是枯燥,麻线怎么都捻不完,手上已经起了厚厚的茧子。 听着粮仓中的鼠叫十分闹心,却一直抽不出时间出趟远门找机会弄只猫回来。 主要是,自打村里人学会腌皮蛋,她家的鸡蛋就断了。 更主要是,已经绝肉久矣,天天吃着素菜,肠子都要刮青了。 她一个好端端的穿越者,为了适应原着民的人生,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亲自耕织也就罢了,连肉也吃不起了。 看着系统里十文就能换一斤的鲜美肉类,频频流口水,却也只能看看不买,假装买不起。 家人们谁懂? 吃不到肉,吃不到丰富多样的蔬菜,就连凑齐火锅烤串的原材料都远远做不到。 这日子怎么能如此憋屈。 再想她彼时刚穿过来的时候,不知古代肉贵,隔三岔五不是三牢就是六畜,那是何等的大手笔,吃的何等的爽快? 此时她竟被驯化成了这样。 长叹一口气,这不得搞点事情。 第二日,吃完早饭,就甩手来到镇上。 镇上人多,满是流民。街上有几个施粥的大棚,此外镇上的居民,就算是商铺,也门户紧闭。 她在镇上逛了一圈,什么也没买到,倒遇见过几位好心人:“这位大娘,最近镇上不安全,最好还是别在街上逛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娘,调出老年人的声线道:“我出来买些东西,怎么都打烊了?” 好心人道:“最近街上都是流民贼寇,哪儿还有人敢做生意?” 苏马丽摇着头道:“哎,这哪里像是刚刚秋收完的景象,县老爷怎也不出来管管!” 好心人道:“正是因为附近只有咱们县收成好些,这才惹来一帮接着一帮的贼寇!都道是福,谁知这却是祸呢!县老爷也没有不管,看到那几个粥棚了吗?最大那个就是县老爷捐的,只是,县老爷已经连遭了几回刺,这时候自己都顾不来呢。” 苏马丽听得瞪大了眼睛:“为啥要刺杀县老爷呢?” 好心人叹口气道:“不仅是县老爷,镇上稍微有些钱权的都招了刺客,这已经死了好几位,家里无一不被抢劫一空。” 苏马丽又问:“那上面的人咋不出来管管?” 好心人拧着眉头道:“上面的人?那谁知道呢!大娘,你还是早些回家,把门窗闭好!谁知哪日就轮到咱们普通百姓遭杀害了!” 苏马丽道:“你说的是!多谢你啊年轻人!” 苏马丽走在街上,流民领粥喝,喝完粥后便靠墙坐着。 以前打扫整洁的墙角此时已经沦为流民的方便之地,乱哄哄臭兮兮的,捂上口鼻,却挡不住嗡嗡乱飞的绿头苍蝇。然而流民们似都不嫌弃。 苏马丽走至县衙附近,衙役们已经不发辟谷丹了,守着县衙,周遭气氛一片死寂。 或者可以说,是整个镇上,没有一线生机。 白云县没有城门,四维皆是村落,临县的流民流寇源源不断的途经村落,抵达镇上。 镇上都成了这样,也不知被途经的村落又得被糟践成什么样。 至于这样发展下去,后果将会怎样,更是不堪设想。 这都是因她找到水源逆转了天灾而招致的人祸。 苏马丽越想越自责。 在县衙附近,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换上逍遥子的装扮出来。 原以为衙役要直接把她带去见县令,毕竟之前县令为了见她一面悬赏多少两纹银来着? 然而她想错了,根本就无人鸟她。 她只好自己往衙门走去。 第111章 县令府 衙役拦住她:“大胆!哪来的臭道士?这是衙门也是你能往里闯的?” 苏马丽换上声线道:“贫道乃是铁槛外方寸山,逍遥子,要见你们县令大人一面。” 衙役用兵器把她往外推:“再称是逍遥子,玷污逍遥子的名声,我便对你不客气!” 苏马丽道:“此地民生凋敝,贫道不忍生灵涂炭故前来造访。而等蠢物如此挡道,是要误了大事?” 在一旁没有动手的衙役笑道:“那你证明自己是逍遥子,否则你口出狂言,私闯衙门,够将你打入牢狱了。” 抵着苏马丽的衙役也道:“给你一个证明机会!” 苏马丽抓出几颗辟谷丹道:“这辟谷丹正出自贫道。” 此话一落,衙役立马作势要将她绑起来。 边要绑她边道:“这话我们听了无数遍,你就是个冒牌货!” 苏马丽问:“那怎样我才能证明自己是逍遥子?” 在旁的衙役笑道:“你既自称是逍遥子,那便等他将你绑起来后,你自己施个术法逃出来,我们便也信了。” 苏马丽甩袖躲开绑绳,道:“荒谬!若是本道拿出存放辟谷丹的葫芦,不知能否自证?” 众衙役笑道: “他说他能拿出来那乾坤葫芦!” “怎么可能是乾坤葫芦,拿出来不过是个假的!” “啧啧啧,这个老道还挺有毅力,一般的到这个份上早就跑了。” 一个衙役打量她身上没地方藏一个大葫芦,道:“得能用才行。” 苏马丽点头,然后便在袖筒里掏出一个葫芦, 众衙役便见这葫芦整高一尺,肚子比碗口都要大,绝对无法藏在袖筒里不被发现,直接就惊呆了。 “你,你真是逍遥子?” 苏马丽握着葫芦口,从里面倒出来一兜灌汤包。 众人看看热气腾腾的包子,再看看葫芦,怎么都想不通葫芦口径那样小,是怎么把包子倒出来的。 苏马丽将包子给到最近的一个衙役。 是我刚从扬州买的灌汤包,给你们了。现在我能证明自己是逍遥子了!” 众衙役思绪还在扬州没不过神来。 扬州,听说距离这里得有几千里地,骑马日夜兼苏得赶路好几天。 听说那里好吃的好玩的特别多。 有钱人都爱去那地方,可他们从来没去过。 此时,他们竟然拿到了热气腾腾的扬州的灌汤包,这不会是在做梦? 但是,眼前的人可是逍遥子啊!灌汤包哪有逍遥子重要? 众人也顾不上分包子,立马恭恭敬敬道:“刚刚不知是仙长亲临,多有得罪,仙长跟我这边来。” 一个衙役将苏马丽领入衙门; 一个衙役给苏马丽搬凳子——衙门除了县令坐席外没有凳子; 一个衙役去给苏马丽拿水果点心; 一个衙役去县令内宅报信。 衙役不可入内宅,是将消息告诉一位专门负责的老奴,再让老奴进去传递。 也不知是怎么传的话,苏马丽被领着去了内宅。 一进内宅,就发现气氛不对。 县令公子陆成高喊:“我不去,就是不去!!” 县令气急败坏道:“ 不去也得去!把他绑起来,塞到车上!” 陆成道:“就算把我绑到车上,我到了地方也逃回来!” 一阵桌椅摔倒声, 喊:“小墨,小茗,我平常戴你们不错,你们敢绑我!” 怯懦的声音传来:“少爷,你别为难小的了,老爷他也是为了你着想。” 县令道:“你这逆子,看我干脆打断你的腿!” 陆成喊:“我回老家,找奶奶告你状去!” 喊着便跑了出来。 陆成出来,一看到自家院子里站了一位道士,愣住了。 追出来打陆成的县令,和要绑陆成的小墨和小茗,一看到院子里站了一位道士,也愣住了。 在旁的下人立刻上前禀报道:“老爷,这位是逍遥子,小人已经带进来了。” 不等陆县令答话,陆成直接道:“又来骗钱的!不是让你们看见道士就打出去吗?” 下人道:“是外头衙役小哥说此人正是逍遥子,这才回禀了老爷,领进来的。” 县令满头雾水。 刚刚他一直在好说歹说劝他儿子,什么时候有人禀报他了? 这群下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县令主动向苏马丽作揖道:“久仰道长大名,只是让道长看到家丑实在惭愧。” 苏马丽也作揖道:“无妨。” 陆成不服气道:“切,不过是个假道士。” 县令道:“不得无礼!小墨,小茗,带少爷上马车。” 陆成道:“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这道士又要怎样骗钱。” 说完转头对苏马丽道:“嗨,你来算算,我未来祸福?” 苏马丽道:“贫道只知命由己造,福自己求。这位小友最好还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要追问天意,方是正道。” 陆成道:“切,我就说他算不出来,是个假道士,爹,你还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 县令道:“不可胡闹!不过犬子所言并非无理,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逍遥子道长呢?” 苏马丽道:“贫道若不是逍遥子,又如何能进来?” 陆成道:“这可不算,你得亲自让我们看见你的神通。” 县令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道长莫要见怪,请略先施展一二。” 苏马丽爽快道:“既然如此,取粮斗来。” 下人很快取了粮斗回来。 苏马丽从葫芦里倒出辟谷丹。 县令不以为意,但很快,见斗中的辟谷丹体积超过了葫芦的体积,这才开始称奇。 然而苏马丽还在继续往出倒。 葫芦里的辟谷丹看似取之不尽,直至倒满一斗,才停下动作。 县令立即就要跪拜:“果然是逍遥子仙长!刚刚是我有眼无珠,请仙长见谅!” 苏马丽赶紧用自己的麒麟臂,单手阻止了封建迷信行为:“不必跪拜!” 县令后退一步重新跪拜道:“不,仙长之前用辟谷丹,不知救了全县多少黎民,值得一跪拜!” 苏马丽继续阻止:“贫道不过从门外路经,这些皆是他们自己修来的福缘,不必跪谢。” 一旁陆成十分顺利,扑通一声跪下道:“久仰仙长大名,仙长能否收我为徒?” 苏马丽道:“你也速速请起,贫道从不收徒。今日是为流民一事而来。” 陆成还跪着继续道:“仙长不收我为徒,我便长跪不起。” 县令过去一脚将他踹起来:“混账,你何时还有出家意愿?别给仙长添乱。” 陆成打了个趔趄后只得站起来,十分不自在的立在一旁。 第112章 玉米面 县令问:“不知流民一事仙长有何见地?难道也是发放这辟谷丹?” 苏马丽摇头道:“流民聚集在镇上也非长久之计,需想办法遣散开。” 县令踌躇道:“这正是难题,镇上土地有限,实在吸纳不了这些流民,可他们又不愿返回原籍,日日只是领粥喝。” 苏马丽道:“既然如此,何不将流民安置到各村?他们途经村落抵达镇上之时,想必糟践破坏了不少,不若再让他们回去建设,将功补过。” 县令道:“只是拿不出安置费。这辟谷丹虽然能保证人不吃饭死不了,但实在不能顶饱,灾民只吃辟谷丹也是无力干活。” 苏马丽沉吟道:“这下难了,贫道只准备了这些辟谷丹。要不这样,你出钱,贫道帮你去富庶之地买些粮食。” 县令道:“这……” 陆成也道:“咦,你这逍遥子不对劲,逍遥子仙长曾经说过,他从不收人银两,否则凡有打他名号敛财者皆为诈骗。” 苏马丽道:“贫道是不收钱,只是无钱却买不来粮。” 陆县令问:“仙长去买一趟,需耗时几日?” 苏马丽道:“不用几日,只需一瞬息。” 众人皆惊呆了。 陆成即刻道:“你不会真的是骗子,拿到银两之后,一瞬息间跑路?” 苏马丽道:“贫道一宗上下皆已飞升,骗来银两作甚?如若真是贪慕银两,倒不如将这辟谷丹高价卖了,也能换取泼天富贵。” 陆成知道此言不差,之前他的好几位同窗为了见识一下辟谷丹,也花好几两银子买过。 县令叹口气道:“我为官十五载,年俸白银三十七两,禄米六十四担,另有官田四百亩,私田二百六十亩,每年可收成三十两余。统共这几项收入,除却衙门和家中开销,年结余不到二十两。前段时日又封赏了一半出去,如今只能拿出二百两,怕是也难解燃眉之急。” 苏马丽听的震惊了,原来之前得到的赏银,竟然是县令一半的积蓄! 她本以为那是朝廷的钱,所以拿的心安理得,想不到竟是县令私银。 想想她当时处心积虑想尽办法还想多薅一些,简直作孽呀。 什么叫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官?眼前就是! 本着能多尽一分力就是一分的心态,苏马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看似打坐,实则在脑海翻阅商城。 大米贵的能达到十几文一斤,但最便宜的也都是两文一斤的超市价,没有更便宜的了。 不过,思路打开,有一文一斤的小麦粉,三文两斤的大豆,一文两斤的玉米面。 没有比玉米面更便宜的食物了,只是她穿越来,便没有见过玉米,不过,那好不重要。 苏马丽在脑子将单位换算了一下。 一会儿便睁开眼睛道:“二百两,可换千石白米,或是两千石麦粉,再或是四千石苞米粉。” 县令不可置信道:“仙长说的是石不是斗?我可是听错了?” 苏马丽道:“你没有听错。” 县令喜道:“那就全都买了粮,二百两全部买了,仙长稍等,我这就去拿钱!” 陆成喊一声:“爹,” 县令看他,脸上仍然挂着喜悦:“怎么了?” 陆成犹豫道:“全买了粮,那咱们家岂不没钱了?爹,你是不是忘了下个月我生日 ?” 县令变了脸色:“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过生日!” 说着,回到房间取银两。 留下面色难看的陆成。 苏马丽对他的处境十分同情。 便去商城买了几颗玻璃弹珠,装在布袋里。 送给陆成道:“预祝你生日快乐。” 陆成迫不及待的打开布袋,问:“这是什么?哇,这么通透漂亮!” 苏马丽道:“希望你喜欢。” 陆成道:“这会不会很贵重?” 苏马丽还没有说话,县令便端着二百两银子出来了,问道:“仙长,苞米是什么?” 苏马丽道:“苞米也叫番麦。像小麦是咱们的主食一样,苞米是另一个地方,人们的主食。” 县令沉吟道:“这样。那便都买了苞米面。” 苏马丽道:“不若贫道先买一些看看,大人再做决定。“ 县令道:“那就麻烦仙长了。” 苏马丽往四周看看,道:“借餐桌一用。” 县令恍然大悟道:“恕我怠慢了仙长,请这边来。” 苏马丽被领到堂屋餐桌,县令家的堂屋很大,看得出来主要材料为木头。 苏马丽拿了十几个铜板,换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面,一张金黄软糯的玉米饼,一个小山一样的玉米窝窝头,一块玉米发面糕,一碗玉米面糊糊,最后又上了一盘小咸菜。 每人都尝了一点。 众人第一次吃玉米面制成的食物,纷纷赞叹。 就连一向挑食的陆成都说好吃。 苏马丽只感觉无语,玉米面当然不好吃,偶尔吃一次还好,时间久了,真的惨淡。 但是玉米面便宜。 要让这么多流民吃饱,四千石玉米面,不过也就只能支撑几个月。 县令府的下人拿来一个粮袋,苏马丽便握着葫芦口,往粮袋里面装玉米面。 如夕阳流泻一般的玉米面从葫芦口细细流出,灌入粮袋中。 县令抓了一把玉米面细细端详,一边端详一边点头。 众人看过之后,苏马丽便直接在院中又堆了三千九百九十九袋。 本来偌大的院子,被堆得水泄不通。 县令千恩万谢。 苏马丽心满意足离开陆府。 走到一个小巷,再出来后又成了平日里的模样。 苏马丽又了无生趣的在镇上逛了一圈,往回村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后,发现,几个儿子正在,玩蛇。 就在粮仓畔,一条菜花蛇,肚子被撑成一节一节的串珠。 众人一脸兴奋的夸这条蛇抓老鼠厉害。 苏马丽汗毛竖起,赶紧远离了此地。 同样是抓耗子,猫和蛇,嘶。 她得赶紧想办法弄只猫回来。 苏马丽回到屋内后,急的转圈。 还是吃不到肉,还是得被迫拉低自己的生活水平,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二日,一辆马车在寒石村里疾驰。 骏马奔腾,驾着华车,扬起一阵尘土。 村民一眼就认出,这是县令的马车。 巡逻队没有阻拦。 第113章 收留陆成 马车行驶到苏马丽家的旧宅,院门紧闭,已经空无一人。 向村民打听过后,得知苏马丽已经搬家了。 几番辗转,才到苏马丽家。 车夫跳下马车,叩响苏马丽家的院门。 “请问是罗苏氏家吗?” 苏马丽出来道:“是的。” 车夫返身,撩开车帘。 一位小厮扶着手脚被绑紧的锦衣少年就要下马车。 正是小墨和陆成。 陆成不愿意下车,一边下一边骂骂咧咧。 最终,还是下来了。 等二人下车后,陆成想返回车上,骂骂咧咧。 然而不管陆成如何骂,如何挽留,车夫都悠悠扬扬的驾车离去了。 小墨上前一步对苏马丽恭敬道:“罗夫人,我们老爷想让少爷在你们家暂住几日,这一两算是生活费。” 苏马丽十分惊异,根本不知道这是要搞哪一出。 只看着他递过来的银饼,不接,问道:“为什么要住到我们家?” 陆成虽然被绑着手脚,但动作都表现在脸上,嚷道:“你快将我放了!我才不要住在你这里!” 小墨直接无视陆成,对苏马丽道:“因为镇上最近流民贼寇颇多,老爷为了少爷安全,只能将少爷送出来,思来想去,只有你家最合适。” 苏马丽正在懵逼。 陆成喊道:“罗苏氏是!你替本少爷松绑,本少爷自有厚赏!” 小墨衔接道:“罗夫人,切莫替少爷松绑,如果少爷跑回去,老爷要拿小人试问,小人也没法交代。” 苏马丽一个头两个大。 这一个娇蛮任性的少爷,一个口齿伶俐的仆从。 让她如何应对? 无视陆成在一旁的嚷嚷,苏马丽问道:“为啥我家最合适?” 小墨叹了口气道:“老爷的关系都在镇上,乡下的唯有和你家,以及罗村长家有些交情,罗村长病了不好去叨扰,便只能选择你家了。” 说完后,小墨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道:“不是!” “是老爷觉得罗夫人教子有方,所以也想让少爷受教一二,老爷道,只管打骂管教,不要因他是少爷而放任了他。” 陆成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小墨!你别太过分!你小心……” 他话没说完,就引来点点一阵吠叫。 “汪汪汪!汪汪!” 点点从院门跑出来,追着陆成就咬。 陆成被绑着手脚,只能像蝉蛹一样蹦跳躲避。 一边躲一边惊恐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小墨,你快将它赶走!” 小墨也毫不含糊,拦在点点和陆成之间,如临大敌。 一边驱赶恐吓点点,一边道:“少爷别怕,小墨替你拦着!” 点点原本还算乖巧。 虽说的确是患有些人来疯但并不不严重。 稍微喝止两句,便能收敛。 可如今也不知是怎么,拼上命的往陆成身上扑。 门外点点和陆成的嚷叫将苏湛也吵了出来。 他一出门,看见陆成被绑成粽子,正被点点逼着蹦跳。 讶异道:“陆成?” 陆成也是讶异:“苏湛!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帮本少爷驱狗!” 苏湛颇为无奈。 有钱人家的少爷,在家驱使惯了仆从,在外面对同窗也这样颐指气使。 苏湛虽从未听令过,但心里依然很是不舒服。 甚至他从南府书院休学,也有其一部分原因。 只是没想到,他都休学了,还是没能躲过。 压抑下情绪,苏湛也和苏马丽一般,试图唤醒点点的理智。 最终,苏湛抓住点点扑人的前爪。 点点见是苏湛,才恢复成平日里的可爱模样。 但余光只要扫到陆成,就会吠叫。 陆成危机解除,这才道:“苏湛,我记得你不是这个村的?” 苏湛道:“这是我小姑姑家。倒是你怎么会来?” 陆成道:“你以为我想来?罗苏氏,你快给本少爷松绑,你家有狗,我怎么都不会住在你家!” 点点被苏湛抱着,很不自在的扭头,冲陆成吠叫了两声。 苏湛也是惊讶,听陆成的意思,他是要住在这里? 小墨颠颠的,再次恭敬的将银饼递给苏马丽:“罗夫人,少爷的伙食费。” 苏马丽看看陆成,一副不好伺候的样子,问:“你们少爷打算住多久?” 小墨道:“老爷没说,应该会住到书院开学。” 陆成在一旁乱嚷:“我不住,我一天都不住!你们快把本少爷放了!苏湛,你快替我松绑!” 苏湛只举着点点,作势要朝他走去,陆成又着急的喊:“你别过来!” 苏马丽又问:“书院什么时候开学?” 小墨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书院往常都不放这样长的假,实在是因为最近镇上太乱了。” 苏马丽心里有了数,县令这几日应当就会安置好流民。 苏马丽突然想起来那日在内宅听到的,又问:“你们少爷怎么不回老家,找老夫人住?” 小墨道:“罗夫人别开玩笑了,老夫人远在苏州,和平年间都不好回去一趟,这时候怎么能让少爷回去?” 陆成蹦跳过来嚷道:“小墨!不要多言!他家有狗,本少爷绝对不会住!” 小墨左右为难。 一面是给不出去的银饼,一面是死活不肯住下的少爷。 他只苦着脸看着一旁的苏湛道:“苏公子,你就帮忙劝劝!” 陆成立即道:“劝也没用,本少爷就是不住!” 苏湛表示爱莫能助,抱着点点走回院中。 苏马丽劝道:“小墨,你们少爷金枝玉叶,住在这里的确不合适。” 小墨哭兮兮道:“罗夫人,就收留我们少爷,小人求你了,小人愿当牛做马,夫人就让少爷住下,不然小人难和老爷交代。” 陆成看到小墨这副模样,气的牙痒痒。 但他除了嘴能骂,手脚被捆绑着又不能其他动作。 但这仆从竟敢无视他! 苏马丽想给陆成松绑,小墨拦着不让。 三方僵持不下,苏马丽只好妥协:“你们先进来。” 小墨高兴的递上银饼,苏马丽道:“银子就不必了,只是事先说好,我家比不上你们府,没有单独的房间可以给你们少爷住,吃食当然也不好,还有一应家务都需要你们少爷自己动手。” 第114章 收留小墨 小墨见苏马丽终于肯松开。 高兴道:“没关系!我们老爷说了,一应都按现有的来,不必当他是少爷。何况有小人在旁伺候着,不必罗夫人多费心。” 苏马丽诧异:“你也住!?” 小墨道:“是的,小人跟在少爷身旁伺候。” 苏马丽这下为难了。 她天天宣扬什么人人生而平等,怎么能让等级关系,这种封建之源出现在自己家里? 有话说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要是天天浸染在这种尊卑贵贱的氛围中,灵魂受到腐蚀,还如何坚持本心? 苏马丽道:“罗村长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们不若去他家看看。” 小墨道:“罗夫人,你这不是为难小人吗?你看少爷还被绑成那样不能走,这里离得罗村长家又那么远。” 陆成嚷道:“小墨,你快给本少爷松开!人家都不留咱们,何必又非要显得咱们要来似的!” 小墨只无视他,急切道:“罗夫人若是不喜欢小人留下,当小人不存在就是了,小人不需要被安排食宿,只吃些剩饭菜,睡在墙角茅棚就好,家里事情也只管差遣小人来做,绝不给夫人添麻烦的。” 小墨见苏马丽不说话,又说道:“山高路远,如果罗夫人不收留我们,我们主仆二人便实在没地方去了。” 陆成道:“你出息些!给我放开!我就算没地方去也绝不要住在这里!” 苏马丽看看四周,已经快要中午了。 太阳渐渐毒辣,连她自己也出了一层薄汗,何况一直卖力的主仆二人。 只能勉强让他们先住下了。 苏马丽对二人道:“你叫小墨,你叫什么名字?” 陆成将头一扭,用力过猛,蹦了一下才重新站稳脚。 这一下将苏马丽看乐了。 小墨见苏马丽问他们名字,知道有戏,连忙欢喜道:“少爷名唤陆成。” 苏马丽道:“我们家家规很多,其中一条便是,没有什么少爷,也没有什么下人,同意便进来。” 小墨也不思索,见苏马丽答应,急忙道好。 “好!” 一边将粽子似的陆成往门里扶。 陆成挣扎:“我不进去,我不进去!里面有狗,小墨,你想让我被狗咬吗?” 小墨可不管他的说法,道:“少爷,罗夫人好不容易同意咱们住下,不会让狗咬你的。” 苏马丽叹了口气,将二人领进门。 点点已经被拴起来了。 苏湛和江眠眠两人正一个烧火一个摘菜。 苏马丽家门槛不低。 尤其是经过穿堂时还得上下台阶。 陆成只能蹦着走。 他和扶着他的小墨两人都十分费劲。 陆成央求道:“小墨,你快给我松开,我也累成这样,不跑了还不行?” 小墨道:“少爷,你可别诓小墨,你这招骗骗别人还行。” 陆成道:“没诓你!我真的不跑了,你看太阳这么大,本少爷又热又渴,被这样绑了一上午,浑身还酸痛,哪还有跑的劲儿?” 说着,二人就到了做饭那院。 苏马丽给大家介绍道:“眠眠,湛儿,这位是小墨,这位是陆成,他们要在咱们家住几日。” 陆成不解道:“为什么是先介绍小墨?” 这是平生他第一次被放到后面,还是被放在一个仆从后面。 苏马丽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先介绍小墨?我说过,在我们家没有少爷,也没有下人,你们既然住下,就要遵从这项规则。” 说完后看到小墨还背着二人的包裹,指穿堂道:“你们的东西就先放下,你们也坐下喝点水。” 陆成一看,他刚刚跳下来的台阶,又要让他重新跳下去!! 急道:“你们能不能把本少爷先放开?这样连好好走路都不成!而且双手绑成这样,还怎么让本少爷喝水!” 小墨道:“少爷,委屈你再跳两步,等你不想跑了,小墨自会将你放开。” 陆成气急败坏道:“本少爷已经不想跑了!怎么说你才肯信!” 小墨一边将陆成往穿堂扶,一边道:“如果你跑了,这荒山野岭,我也没法向老爷交代。你就别为难小墨了。” 江眠眠端了两碗水。 小墨先伺候陆成喝,陆成渴极了,也不矫情,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全干了。 小墨自己也喝完,又端着空碗要了几趟,二人这才喝够。 喝够之后,陆成趴在桌上休息。 小墨来帮忙做饭,也没人客气,小墨捡柴烧火,洗菜泼水,十分利落,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家。 中午罗季北和罗伯西、罗仲南、罗叔东陆续回来。 罗季北和罗伯西对陆成没印象,虽觉奇怪但也只是表情淡淡。 而罗仲南和罗叔东就不一样了。 二人一见陆成,就不自在,现在得知了陆成还要住在他们家,面色顿时就变了。 只低声抱怨过几句后,也就接纳了这个事实。 午饭很简单,只有大锅焖面和一盆青菜汤。 既没有鸡蛋,也没有肉。 然而众人都吃的很香。 陆成被捆着手,这么多人在旁不好意思让小墨伺候喂饭。 只能自己别别扭扭的拿着筷子。 他也想大口的吃,却实在不方便,只能干着急。 罗叔东第一个吃完,要去盛饭,小墨立马站起来道:“小人去给你盛。” 苏马丽立即制止道:“小墨,在我们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要再这样自称是小人什么便请离开。” 小墨道:“是,小人…我知道了。” 说完坐下,继续大口吃饭。 陆成虽然不方便,却也将碗里的吃完了。 陆成道:“小墨,去帮本少爷盛饭。” 小墨看看苏马丽,小心翼翼开口道:“罗夫人,他不方便,我可以帮他去盛饭吗?” 陆成气道:“你到底听谁的?” 苏马丽点头许可,小墨这才敢动。 饭吃的差不多后,苏马丽问道:“陆成,小墨,这饭吃的惯吗?” 小墨道:“好吃!” 陆成没有说话,但算默认。 苏马丽便又开口道:“那就行。仲南,叔东,季北,湛儿。他俩要住几天,你们谁愿意分享自己的房间?如果没人愿意,就让他们在堂屋打地铺。” 小墨倒是无所谓。 只是陆成,没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没有自己的单独房间也就罢了,还得被人挑,如果没有被挑上的话,还得打地铺。 第115章 松绑 虽然他不想在这里住。 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如此奇耻大辱。 与其他被人选。 不如他主动先下手为强。 于是苏马丽话音刚落,陆成就道:“苏湛,本少爷去你房间住。” 罗季北立马不平道:“不行,你怎么能跟大表哥住,大表哥准备秋闱,需要清净!” 陆成道:“怎么不行?本少爷也参加今年的秋闱,和他住正合适!” 罗仲南道:“你少爷脾气那么大,大表哥伺候不了你。” 陆成急得辩解,以往他出门,谁不看在他是县令公子的份上让他几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 此时一直没开口的苏湛道:“我房间本来就是客房,他愿意来住就住。” 罗季北因怕黑,之前就搬去与罗叔东同住。 此时道:“别呀,大表哥,我房间一直空着,让他们去我房间住。” 陆成道:“苏湛自己都同意了,你们急什么呀?本少爷偏就定了,就住他房间!” 陆成如此厚颜,众人只能无奈接受。 最终决定,陆成住到苏湛房间,小墨住到罗季北房间。 苏马丽道:“安顿住处是其中一件,另一件是,之前告诉过你们我家规矩多,现在便告诉你们,如此咱们往后才能宾主皆宜。” 小墨道:“罗夫人尽管说来,我们一定遵守。” 而罗伯西等人则满头雾水,他家什么时候有规矩了? 他们怎么从不知道? 苏马丽道:“第一条也已告诉你们了,我家没有主仆,所以小墨,你以后不必自谦是什么下人,陆成,你也不必再摆出少爷的架子,没有人会捧你场。” 陆成脸色难看。 罗叔东道:“嘿嘿,这条规则很是!陆少爷,你再不能指令我和二哥了,略略略。” 陆成瞪了他一眼,却无言反驳。 苏马丽道:“既然咱们住在一个院里,称呼也不必如此生分。小墨,陆成,你们以后叫我罗婶子就行,剩下的,你们都是平辈,爱叫名字或爱论哥哥姐姐随意。” 陆成总觉得这话难听,但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儿。 小墨小心翼翼道:“好的,罗婶子。”然后试探得看了眼别人,众人百态。 罗仲南正在和罗叔东二人暗自高兴。 悄悄话道:“以后不用称呼他什么少爷了,真爽!” 剩余的罗伯西等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点头。 苏马丽道:“第二条规矩,就是我们家没有闲人,你俩既然来了,就要入乡随俗,多少做些事。” 陆成道:“想要本少爷做什么?你休想!” 罗仲南敲敲桌子,罗叔东即刻道:“你咋还自称本少爷?” 罗季北助攻道:“我家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再摆少爷架子!” 就连小墨也道:“是啊,少,啊不对不对……”然后重新道:“是啊!” 陆成人单势弱,只能闭了嘴。 罗季北道:“娘,你想让他们做什么事?” 苏马丽道:“自己定,总之县令大人把他们送来,要我指教,我便不能让人闲废了。” 小墨为难道:“罗,婶子,我们一点都不闲,少,正哥准备秋闱,而我伺候他的起居,还会做些家务。” 苏马丽道:“伺候?按照第一条规矩,我们家没有主仆,然后便要说到第三条规矩,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陆成气愤道:“罗苏氏,你也管得太宽了!小墨伺候我关你什么事!” 苏马丽道:“不,会坏了我们家的家风。” 罗伯西等人又是一头雾水,他们还有家风? 不过应该就像刚刚娘说,他们有家规一样。 虽然他们以前从来不知道,但等一一列出来后,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默默遵守了。 那他们应该也是有家风的。 而陆成和苏湛,自然知道家风,也知道其重要性。 但陆成理解不了,尊卑之别,古而有之,遵循尊卑之礼,怎么就败坏家风了? 苏马丽也不解释,只道:“小墨,你下午开始,便跟着伯西和仲南,他们做什么,你便也做什么。” 小墨道:“好的。” 陆成有些烦躁的问:“还有什么规则?” 苏马丽道:“没有了。” 陆成道:“那是不是可以给本少爷解开了?” 罗仲南一敲桌子。 陆成就了然道:“烦死了!我!!给我解开,行了!” 罗仲南笑道:“陆兄这才对嘛!” 罗季北也笑道:“娘说过犯错不怕,只要改正就还是好样的,陆哥,你这就叫浪子回头,值得表扬。” 罗叔东道:“那就表扬,给他解了绑!” 小墨急道:“不可!解了绑,他就要跑了!我到时候没法交代。” 陆成表情[图片] 他从没想过,最大的反派,竟然是自己身边的小墨。 苏湛不动声色道:“他怕狗。” 罗仲南立即通透,对小墨道:“放心,有点点看着,他不敢逃。” 小墨问:“点点是谁?” 点点感应到有人叫他,汪汪吠了两声。 如此近距离的狗吠声,吓得陆成身体紧缩,眼睛死死盯着穿堂那侧的门。 小墨瞬间了悟,原来那条狗,就叫点点。 小墨道:“那行,成哥,我这就给你解开。” 说着,就从腰包里掏出一块钝铁,开始替陆成往断磨绑着双手的麻绳。 众人看他一点点的磨,猜不透这要磨到什么时候。 罗叔东不耐烦了,直接掏出一块看起来更钝的铁。 握在手里,拇指一按,竟弹出寸长的刀刃来。 正是之前苏马丽送他们防身用的。 可谁能想到,这么重的刀,罗叔东竟随身带着呢? 罗叔东推开小墨道:“我来。” 罗仲南对陆成道:“陆兄,这样你可就欠了叔东一份人情。” 陆成面色难看道:“快点动手!” 罗季北道:“陆哥,你这就不对了,三哥本来就打算动手帮你,可你这样,就成你命令他了,你忘记第一条家规了吗?” 陆成正要辩驳,小墨赶紧道:“成哥,你少说两句,咱们现在寄人篱下,你不想解绑啦?” 陆成只好压下愠色,对着罗叔东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毫无存在感的江眠眠评道:“这是变相的求助了。” 毫无存在感的罗伯西也摇着头评道:“这群小子,把个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逼成这样。” 第116章 新被褥 罗仲南和罗叔东心中长舒一口恶气 罗叔东得意洋洋的帮陆成割断手上绑绳。 然后要割脚上的绑绳时,罗叔东不愿低头俯就。 小墨便将陆成的双腿扶到凳上。 看罗叔东像是刽子手一样操刀,而陆成之能如鱼肉一般静静的等待宰割。 虽然割的是绑绳,但众人还是一阵奚落。 毕竟,偶见一位县令公子,落到这一境遇,还是不寻常。 陆成有求于人,只能隐忍不发。 解完之后,众人一哄而散,去收拾碗筷残局。 小墨也熟练的加入。 唯有陆成。 被绑太久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适应不了自由。 腿脚僵直,很难屈伸。 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 焦急的问小墨怎么回事。 小墨轻描淡写说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便不理他继续忙碌。 陆成急得乱喊人。 苏马丽,罗伯西,江眠眠,等人反应和小墨大差不差。 苏湛直接当他没说话。 罗仲南,罗叔东,罗季北的出言便有些毒舌了。 但陆成哪里管这些? 他集中精力企图控制自己腿脚,一边口中乱嚷。 “我要是死在这里,你们谁都别想活!” 等众人收拾完后,罗季北带领小墨,苏湛带领陆成,去自己房间。 陆成一见,苏湛领着他往众人反方向走。 而他记得,恶犬点点,正是拴在那院中。 立即谨慎问道:“苏湛,你怎么带我往这边走?” 苏湛道:“我房间就在这边。” 陆成一瘸一拐的跟上:“喂,你等等我!那狗不会咬我?” 苏湛不说话。 陆成只一瘸一拐的,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点点正被拴着,埋头吃饭。 并不看他一眼,陆成这才松了口气。 苏湛将陆成领回屋内,陆成便打量起来。 一会儿看看苏湛写字的长桌,摆书的木格架子,一会儿翻翻苏湛的书。 “苏湛,我没有带书,能不能看你的?” “你一不能耽误我用,二不能弄坏。便可以随意看。” 陆成道:“放心!苏湛,你既然还在准备秋闱,那为啥离开书院?” 陆成又问:“哎对,之前书院传的很开,你喊那卖酥饼的高人为姑姑,怎么现在仲南的娘又变成你姑姑了?你到底有多少姑姑?还有,你为啥不回自己家而要住在这里?” 陆成再问:“听人说你们在村里只能吃上糟糠和野菜。今天中午的面还挺好吃的,是不因为本少爷来了特意改善了伙食?” 苏湛只管自己翻开本书看,并不管他说什么。 陆成抱怨道:“苏湛,你这样很没意思,你知不知道回答别人问话是基本的礼貌?” 苏湛依然不理会他。 过一会儿,小墨跑来敲门道:“湛哥,成哥,你们是在这个屋吗?” 陆成赶紧跑过去开门。 “小墨,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这苏湛名不虚传,果然是个闷葫芦,这要把我给闷死。” 小墨道:“嘿嘿,那就忍几天,少爷,我给你送包裹来了。” 陆成道:“搁那儿,小墨,你那屋怎么样?” 小墨道:“挺好的。季北领我过去,就出去巡逻了,少爷,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陆成立即要同意,突然想起来院子里有狗。 “算了,我不去了。你就陪我,在这儿静静坐会儿。” 说着,给小墨也推了凳子。 这屋里刚好摆了三把凳子,就像专门是为他们三人准备的一样。 苏湛坐在长桌前看书。 而陆成就和小墨坐在茶水桌前,发愣。 这实在不符合陆成的人设,看的小墨如坐针毡。 小墨道:“罗婶子说有果子,少爷,你吃果子吗?我给你拿去?” 陆成道:“还有果子?拿去拿去!” 过了半晌,小墨苦着脸,一个果子都没有拿回来。 陆成问:“怎么没拿回来?” 小墨道:“我遇到仲南哥,他说想吃只能自己去拿。” 陆成暴跳如雷,满嘴蹦脏话。 小墨小心翼翼道:“少爷,咱们别打扰了湛哥。要不你跟小墨走一趟,点点被拴着,不路过它身边,不会有事的。” 陆成拒绝道:“不就是果子,有何稀罕!不吃了,我歪一会儿。” 说完便往炕上一躺。 看着铺的挺厚,实则都是秸秆,又硬又扎。 陆成一躺下就惊叫一声跳起来道:“这是他妈睡觉的地方?苏湛,你天天是怎么睡觉的?” 苏湛手指着另一边道:“这是我的地方。你躺那边。” 陆成气的就要走,可一想想院子里的狗又退回来。 “小墨,你去给罗苏氏说,今晚前必须给本少爷弄床好被褥来。” 小墨带着使命,敲开苏马丽房门。 “罗婶子,成哥他嫌炕上实在扎人,有没有好些的被褥能给成哥用?” 小墨这样一提醒,苏马丽才想起来。 盖新房子的初衷就是为了改善家里每个人的生活质量,现在众人被褥一应还都是凑合的,早该更换了。 只是虽然有了布,却没有棉花。 虽然羊毛可以代替棉花,但是羊毛还在羊身上。 沉吟片刻,她打算铤而走险。 来个太子换狸猫,棉花换柳絮。 她对小墨道:“可以。你告诉伯西和仲南,下午不必出门了,一起做被褥。” 小墨没想到苏马丽答应的这么爽快,高高兴兴去通知众人。 罗伯西,罗仲南,罗叔东,江眠眠一听是要做被褥,哪里还有午休的心情? 纷纷跑到苏马丽屋里。 罗叔东十分不甘道:“娘,你对那陆成也太好了?我们都没有新被褥,凭什么要给他做?” 苏马丽正从炕洞里往出搬麻袋。 一连搬了三大袋,每一袋看起来都十分有重量。 她扬言是自己积攒了四五年的柳絮。 苏马丽道:“早就想给你们做,只是忘了,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干脆咱们今天每人都做一套。” 众人看看只有三袋柳絮,虽然很重,但这分量正常也就能做两三套。 除非就只能做到十分薄,不过薄就薄些罢,新房子的冬天应该也不冷。 江眠眠道:“两匹布可以缝一张炕褥,外加两张被子。咱们家一共六张炕,十二匹布也就管够了。这几日织的只多不少。” 第117章 孤单的少爷 苏马丽笑道:“那就少不得你们每人都穿引一番针线了。” 几个儿子点头称没问题。 反正他们娘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 正说着,小墨领着苏湛和陆成也过来了。 陆成也没有想到自己提出要一床被褥,苏马丽就立即召集了一众人给他缝制,十分感动道:“罗苏氏,我爹来了另给你赏钱。” 苏马丽道:“不必,你还记得我们家第三条家规?” 陆成想了一会儿,立即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你不会是想让本少爷自己缝!” 罗仲南道:“嗨嗨嗨。” 罗季北道:“你又摆什么少爷架子,犯了第一条家规。娘,触犯家规有什么惩罚?” 罗叔东道:“以前咱们不听话,娘就会用棍子打咱们屁股,好想看陆成被打屁股。” 罗叔东和罗季北冲陆成刮脸。 苏马丽道:“好啦,他毕竟是客人,一时不能习惯也是有的。陆成,大家的被褥现在都是一样,做好舒服的新被褥,当然也是先紧着自己用。你要想今晚就用上,只能自己动手。如果不急着,那你便等众人哪天得空说不准帮你做。” 陆成和小墨对视了一眼。 陆成立即想到第一条家规。 没有少爷,没有仆从,小墨成了和他平等的人。 便只能断了让小墨先给自己缝的念想。 陆成想明白后便道:“行,我缝。” 苏马丽让罗伯西抱了两匹布过来,量好炕的尺寸就开始裁剪,边裁边道:“长度一定要比炕的二倍再长几寸,另外一定要比着纬线裁直了。” 除了江眠眠,大家都是生手,所以看得异常仔细。 等两块布裁好之后,苏马丽又开始演示针法,一边道:“缝的时候一定要先把两块布对齐摆直,针线要这样走才又平又密……” 苏马丽缝好一寸,便开始给众人发针线。 “剪刀你们大家轮换用,针线倒是可以给你们每人一份,用时小心别扎了手。一会儿缝完后过来领柳絮。” 有人等剪刀。 有人继续学习针法。 有人拿着针线已经迫不及待回到屋内,打算先缝后裁。 总之人生百态。 不足一炷香时间,罗伯西便和江眠眠过来,说已经缝完了。 江眠眠见苏马丽缝的慢,道:“娘,我从这头帮你缝。” 苏马丽谢绝了江眠眠的好意。 让罗伯西用竹箩取了三分之一麻袋的棉花,苏马丽则在院子里找到几根之前编麦罩剩下的竹条,一起跟过去。 三分之一,便是十几斤重。 拼好的褥套铺展在炕上,将棉花尽可能均匀铺在上面。 棉花看起来一片片,一条条,就如浸水的柳絮,很不暖和。 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本以为铺上棉花就能将褥子缝上了,没想到苏马丽拿起竹条在上面抽打起来。 本就是弹好的棉花,被压缩了体积,不一会儿,抽打过的地方就变得异常的蓬松柔软。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柳絮。 就像春天刚刚飞下来时的那样轻盈柔软,又像积雨的白云那样温厚润泽。 罗伯西从苏马丽手中接过竹条抽打棉絮。 苏马丽和江眠眠在一旁看着。 小墨听到抽打棉絮的声音,好奇便过来看。 小墨道:“这样的被褥,一看便好舒服!罗婶子,我也会用这种柳絮吗?” 苏马丽道:“你们都一样。” 小墨兴奋道:“我马上就能够缝好了!” 说完便跑走。 罗伯西也将已经拍好棉花,累的在旁擦汗。 苏马丽道:“再用这个竹箩底子压成形,往后步骤就和以前一样了。” 说着,她还示范了几下。 见罗伯西学的有模有样,苏马丽便心满意足离去了。 带着竹条回到屋里,继续缝合,过程十分枯燥。 不一会儿,小墨,苏湛和陆成,罗仲南,罗叔东缝好了,来领柳絮。 此时罗伯西已经压完棉絮,过来还竹箩。 正好见了众人都在,便将刚所学的,如何拍虚棉絮,如何压扁成型,都给众人示范了一遍。 苏马丽乐的清净。 只是工具有限,苏马丽道:“不济什么竹条柳条藤鞭,也不济什么箩筐麦罩,家里东西紧顺手的用去。” 于是,一时之间,拍棉絮的声音响起,此起彼伏。 就连陆成都沉浸在劳动的乐趣当中。 等众人把褥子缝好后,天就到了黄昏,好在初秋还算热,还不急需棉被。 罗季北巡逻回来,见到罗叔东缝制的新炕褥,欣喜极了。 苏马丽将新炕褥缝好后,叠的整齐,放入炕柜,继续铺上秸秆破褥。 未到晚饭时间。 除了苏马丽之外,所有人都自觉往堂屋去。 小墨也跟着进来,见众人都坐的整齐,各自桌上都摆放着一套笔墨纸砚,十分稀奇。 他捡了一张没人的桌子,也学样坐下。 苏湛拿着《诗经》走到堂屋给众人授课。 陆成则远远望着,想跟上又不敢。 他好容易敢出院子,但他根本不敢靠近拴着点点的堂屋。 一会儿,里面传出朗朗书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陆成听着,不知众人在搞什么名堂。 尤其是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使他总觉得众人是在奚落他。 虽然他的文化底蕴告诉他这首诗不是这么用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会将“况且”、“狡童“往自己身上猜测。 尤其是一阵阵的笑,那么刺耳。 有本身,他们出来,堂堂正正的和他斗一场。 他学鸟叫,试图引起小墨的注意。 然而倒是引起了点点的注意,点点先寻了半天鸟叫,见是由陆成发出来的,冲他低吠了两声。 吓得陆成赶紧跑回屋去关紧门扉。 好不容易,苏湛从堂屋回来,陆成问:“苏湛,你们刚刚在那屋里干什么?” 苏湛冷淡道:“你不听到了吗?” 陆成凝噎。 他只盼小墨能来给他讲讲,可小墨待在堂屋里不出来。 急死他了。 苏湛坐在轩窗前读书。 陆成就坐立不安的盼小墨。 好不容易见到小墨等人出来,小墨却笑嘻嘻的和几人打成了一片,他感到自己十分孤单。 第118章 几日之后 他急忙出去问:“小墨,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小墨高兴道:“少,成哥,大表哥教我们读书,我认会了好几个字,还学会了握毛笔呢!” 陆成满脸疑问道:“什么大表哥?” 小墨道:“他们都这样叫,我也觉得顺口。嘿嘿,成哥,明日你也来,可好玩呢。” 陆成不屑道:“你这就这么高兴?你既喜欢读书,等回去了我也教你。” 小墨摇头笑道:“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跟他们一起学习!” 陆成竟然无可反驳。 此时罗季北声音远远的传来:“小墨哥,你快些,还等你劈柴呢!” 小墨急忙道:“少爷,我先帮忙做饭去了!” 话落,人也跑了。 此时苏湛也合上书本,站起身来。 陆成问:“你干嘛去?” 苏湛道:“帮忙做饭。” 说完,人也出了门,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屋里留下陆成一人,陆成呆了片刻。 “你等等我!” 也跟了出去。 陆成有些笨手笨脚。 苏湛拿着木盆舀水洗菜,他帮不上忙。 罗仲南正拉风箱烧火。 他往过一走,罗仲南就嫌弃道:“你挡住我添柴了,快让开。” 小墨正在劈柴,罗季北也在旁捡柴。 他往过一走,罗季北就道:“陆哥,你别站在那里,不然劈柴容易迸到你身上。” 剩下的人,罗伯西正在和面,江眠眠正削藕皮,苏马丽正筛粟米他都无法涉足。 他第一次因为自己找不到事情而感觉有些拘谨,站在院子里茫然无措。 这与他十几年来的熟知的人生截然相反。 苏马丽见到陆成的窘境,筛完粟米后,给了陆成一个木盆。 木盆里放着五颗裹泥的皮蛋,一个盘子。 给他布置任务道:“陆成,先去那边把泥冲掉,再把皮蛋剥好放到这个盘子里。” 陆成听闻此言,如获救赎,赶忙凑到苏湛身边去洗皮蛋。 洗掉泥土后,看到青色的蛋壳。 陆成觉得似有几分像鸡蛋,却又不敢认。 像是剥鸡蛋壳一般,陆成也将皮蛋敲碎,看到里面的蛋清竟然是黑色的。 这绝对是颗坏蛋。 如是想着,陆成将那颗皮蛋扔了,打算重新再剥一颗。 苏湛却将皮蛋捡起来,冲洗干净还给陆成。 “没有坏,皮蛋就是这个颜色。” 陆成这才注意到皮蛋二字,问:“皮蛋?” 苏湛指着陆成手中道:“对,正是此物。” 陆成将皮蛋剥完,放在夕阳下端详。 琥珀和墨绿的颜色,让人联想到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文化。 其中的纯粹,让人心生敬仰,绝对不是食欲。 从此,陆成和小墨在苏马丽家住下。 一晃几日,不见县令来接陆成回去,倒是等到了江眠眠临盆。 一个平凡的上午,苏马丽正搓麻线。 突然江眠眠闯进来,声音有些颤抖道:“娘,我感觉要生了。” 苏马丽赶忙站起来:“要生了?” 江眠眠道:“按说应该还有一个月才到。” 一句话未说完,平静的语调已经染上痉挛,江眠眠忍着阵痛,手背上青筋暴起。 苏马丽过去扶住她道:“许是记错日子也是有的。我搀你回去躺下。” 苏马丽搀扶江眠眠回屋。 苏湛和陆成也闻讯出来,苏马丽吩咐道:“湛儿,你去村西喊余稳婆。成儿,你去烧水。” 二人领到任务,各自去忙碌。 江眠眠躺在专门搭成的木板床上,每隔几分钟就感受一次阵痛,苏马丽陪着她。 江眠眠细细感受着自己身体,每次都绝望道:“又要开始了。” 往往话音刚落,她就将拳头死死握住,费尽浑身的力气,手心上尽是掐出指甲红痕。 多次的阵痛,让她泪眼模糊,情绪悲观,濒临崩溃。 苏马丽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问道:“眠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眠眠开始思索。 然而疼痛总是打断她的思索。 只断续道:“男孩女孩各有各的好处,是男孩的话有力气,稍长大一些就能帮家里干活,还能让他读书做官,成就大事。有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最喜欢这句,可以从小对他严些。可如果是女孩也好,贴心可爱,让她读书识字,既有‘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的美貌,又有像娘一样不输男儿的才学和胆魄,将来也成就一番大业,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可是,是男孩或是女孩又各有不好之处,男孩长大了,要是被抓了壮丁,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女孩的话,世间女子十有八九皆是薄命。娘,我以前总想生个儿子,但自从你将我看作家人之后,我觉得生个女儿也不错,可现在我却开始害怕了,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怕他们有吃不尽的苦。” 这段话说了很久,其中历经无数次阵痛。 等她痉挛完毕,表情恢复了自如。 苏马丽安慰道:“世间哪有人不吃苦?但也没有人因为吃苦就害怕活着,再说全家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就等着它出生,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会护它周全。” 话至此时,陆成已经烧好了水,余稳婆也来了。 余稳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你家搬后,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确实是远!” 苏马丽出来迎道:“可算来了!快先喝口水!帮她看看!” 陆成端了碗水出来,余稳婆一饮而尽。 于是去了江眠眠屋里,苏马丽跟着进去,江眠眠躺在床上痛苦万分。 余稳婆检查过后道:“这情况还早呢,估计至少得等到下午。” 然而江眠眠已经疼痛异常。 余稳婆叹口气道:“孩子,忍忍,当人娘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原身生孩子的记忆早就没了,加上苏马丽也没什么医学知识,感觉这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 小说里写,把稳婆叫过来,风风火火一两个时辰就生出来了,没想到还得让等这么久。 但余稳婆已经有四十年的接生经验。 村里四十岁以下几乎所有人都是由她一手接生的,可谓相当熟练,自然不可置疑。 余稳婆出来,喝着蜜水,摆出一个成熟稳婆该有的作风。 对正事看似漠不关心。 一边品味甜水,一边赞道:“伯西娘,你可真巧,咋想起来鸡蛋还能这样吃?我研究了一辈子千奇百怪的吃食,恁是让我再活一辈子,也想不出来这种吃法。” 第119章 小粉团 苏马丽道:“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 余稳婆一本正经等待下文。 没有下文的苏马丽清清嗓子道:“伯西他爹,南北征战自然见识广,不同地方风土人情自然不一样,巴蜀还是哪儿,那里的人就爱腌皮蛋吃,不过他们用的不是鸡蛋,而是鸭蛋。” 按照正常逻辑,余稳婆应该问鸭子是怎样一种生物 因为苏马丽穿越过来还没有见过鸭子。 鸭子按理说存在,单纯就是这个地方没有人养。 余稳婆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这样。力欧那孩子可怜,当时还是我亲自接生的。刚生下来就不哭,我们都以为是死胎呢,结果却见他是在笑。都说他有福气,没想到却死了。” 苏马丽尴尬道:“逝者已矣,余稳婆,你既爱研究吃食,我便再告诉你,鸡蛋另一样新奇吃法。” 余稳婆不可置信道:“比的上腌成皮蛋这样神奇?” 苏马丽道:“当然!” “先将鸡蛋洗净,太阳下暴晒一个时辰,就收到坛子中。” “然后再烧半锅开水,往开水中撒盐,直到盐化不了了为止。” “等盐水晾凉后浇到鸡蛋上,将坛子密封好,也放二十八天。” 余稳婆道:“这就成了?” 苏马丽道:“成了。这可是扬州的一道名菜,唤作咸杬子。” 余稳婆道:“诶呀,扬州!久闻扬州美食多,却只当是村里人无聊杜撰的,没想到不但真有这个地方,还能得个扬州菜方子!我回去鼓捣鼓捣,下午再过来啊!让你儿媳先省着力气,中午不论如何多吃点饭,等我到时辰了再过来!” 送走火急火燎的余稳婆,苏马丽又去看望江眠眠。 看着江眠眠在床上痛的哀嚎,但无奈。 稳婆说未到生产时间,苏马丽也只能替她着急。 现代人分散注意力的方法是玩手机,古人却只能靠意志强撑。 看江眠眠已经出了一头虚汗,苏马丽从袖中掏出三国华容道…… 中午,罗伯西回来后得知了江眠眠的情况。 整个人看起来比江眠眠本人还要慌乱。 隔一段时间就出来说要请余稳婆,众人只能劝住他。 反观江眠眠,注意力已经分出一部分解华容道了。 下午,江眠眠产前反应愈烈。 也没了解华容道的心思,双拳握得青筋暴起。 而此时,余稳婆才带着接生工具悠悠进门,道:“多备些开水。” 罗叔东劈柴,陆成和苏湛二人烧水。 苏马丽陪着在里面照应,罗伯西则被驱出门外等候。 罗伯西的双手已经被江眠眠攥的惨白。 他一点都不觉得痛。 此时被赶出来,隔着门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余稳婆对江眠眠道:“什么都不要想,现在跟着我的指令,吸气~呼气~再吸~再呼~很好,继续慢慢的吸气,用嘴巴轻轻的呼出来……” 在余稳婆的引导下,江眠眠渐渐用对了劲儿。 不到半个时辰,余稳婆便喜道:“看见头了!继续,稳住呼吸!” 屋中气氛更加紧张激烈。 苏马丽一盆一盆接进热水。 渐渐适应血腥。 不一会儿,伴随一阵啼哭。 余稳婆手中便出现了一个满身胎脂的可怕粉团。 余稳婆娴熟的剪短脐带,将粉团处理干净,麻溜的裹到襁褓内。 递给苏马丽,高声道:“是个女娃!恭喜!” 在外面的罗伯西激动的推门进来:“女儿,我有女儿了!” 他看了粉团子一眼,便往江眠眠奔去。 江眠眠此时泄了力,正虚弱躺在被子里,一头乱发皆被汗水浸湿。 余稳婆为婴儿撑了重,足有四斤八两。 小婴儿被放在江眠眠身边躺下。 余稳婆又让苏马丽记下生辰,说过几句祥瑞话,才算结束。 苏马丽给余稳婆用红布包了喜钱,余稳婆欢欢喜喜离去。 罗叔东要去巡逻,未能赶上婴儿诞生。 苏湛和陆成二人立在门外不敢进来。 苏湛面色温润,不言不语,而陆成叽叽喳喳把话都说尽了。 苏马丽道:“想看婴儿就进来,多亏了你们烧水!” 二人进来,看见婴儿。 陆成看的震惊了。 他的想法中婴儿应该白嫩嫩胖乎乎可爱的一只,可眼前这个皱巴巴扁搓搓的,一时脱口道:“怎么这么丑!” 罗伯西平常敦厚平和一个人,立即护道:“怎么丑了?比你顺眼!” 产妇虚弱,不能被打扰太久,苏马丽便将三人赶了出去。 罗伯西去老罗家报喜,罗老太太惊道:“这就生啦?咋不提前来报信?” 不等罗伯西答不上,罗老太太就指着周氏和李氏,让她俩赶紧杀一只老母鸡炖了汤。 罗老太太又问:“男娃女娃?” 罗伯西道:“是个女娃。” 罗老太太道:“女娃呀……女娃也好!我去看看重孙女儿!” 说着,便收拾包裹。 罗春暖也想跟去看热闹,被罗老太太止了。 却说这边罗仲南和小墨,一听江眠眠要生产,下午便借了牛车去镇上买肉。 镇上流民已经消失了,但民生依然凋敝。 原本并不起眼的诊所,此时连门外都排满了人,此起彼伏的传出阵阵咳嗽。 大热的天气,买药者却一个个蜷缩着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急迫。 根本没有其他开门的店铺,更是买不到肉。 小墨在镇上伙伴多,便包揽下此事。 小墨带着罗仲南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个偏僻地方。 在一户院墙很高的人家驻足,小墨叩门。 “金贵!金贵!” 里面传出一个少音年问道:“谁呀?” 小墨到:“小墨!” 里面门扉吱呀响,金贵隔着院门。 “外面起了瘟疫,你还瞎串什么门?有屁快放,我可不出去!” 小墨对着罗仲南喃喃道:“原来是起了瘟疫。” 然后高声道:“那你们没事?我也不是混找你,你家还有肉吗?我带一个朋友来买肉。” 金贵道:“我们没事。这时节哪里还有肉!家里有几只鸽子长大了,你要不?” 小墨看向罗仲南,罗仲南疯狂点头。 小墨道:“要!” 金贵道:“那你等着啊!” 一会儿,只听里面一阵悉索。 金贵拎着鸽笼靠近院门,鸽子的叫声清晰可闻。 金贵打开门,将鸽笼远远举到小墨面前,打量了罗仲南两眼,道:“一共六只鸽子,连带笼子,一共二两。” 第120章 瘟疫 小墨道:“二两有些贵了。” 金贵道:“屁,你就往镇上逛一圈,二两银子,别说是买到这些活得,就算能买到这些死的,回来我都叫你爷爷。我也就看在你面儿上,给你朋友便宜出了。” 小墨笑道:“这连笼子都出了,往后不养鸽子啦?” 金贵道:“还养个屁,本指望赚个送信钱,结果派出去的一只没回来,亏个底朝天!赶紧脱手了我也清净。” 小墨道:“既然这样,你不若再便宜些,大家都乐呵。” 金贵道:“你td,老子不卖了,指望你似的!”说着就将鸽笼往回收去。 罗仲南赶忙道:“二两是?我出。” 金贵这才嘿嘿笑道:“算个识货的,我这鸽子,平日里就是卖五钱一只也是抢手货。你绝对亏不了。” 小墨道:“你这鸽子瘦盈盈的,哪里就亏不了了?” 金贵摇着头道:“不信你只管问问去。” 罗仲南付了银子,小墨与金贵道了两句闲话告别。 买完鸽子后,二人也不敢在镇上多留,赶忙驱车回村。 还了牛车,提着鸽笼回到家后,家里已经站了族中几位老太太,包括罗老太太和村长老伴。 几人看见罗仲南买的鸽子,赶忙就要过来看,一边笑道: “就该喝鸽子汤,有钱人家月子,都是吃鸽子的。” “鸽子好,比得上三只老母鸡,还下奶。” “得亏他们是怎么寻到鸽子的。” 罗仲南却面色慌张道:“你们别过来!镇上起了瘟疫,待我们先过了火。” 小墨已经抱了柴火来,在院中点起一个火堆。 此地一直有一个习俗。 就是如果从瘟疫之地回到家,就一定要点一个火堆,烤烤火消了身上病瘴,才能入屋同他人接触。 众人一听炸了锅了,刚刚还庆贺婴儿降生的喜悦即刻烟消云散,人人自危起来。 “怎么又起瘟疫了?” “我哥嫂,就是死在那场瘟疫中的,太可怕了。” “上次起瘟疫还是四十七年前,死了一大半的人,好不容易缓过来,这又要起了!” “别那么悲观,瘟疫不一定能流传到咱们村里来。” “怎么不会?只要起了瘟疫,方圆百里哪里能够幸免?” “快将消息告诉徐三,咱们村里好去祭瘟神。” 苏马丽听闻消息,也赶忙出来。 她摆出几个碗,从商城里买了莲花防瘟颗粒,每个碗里都冲了些。 对众人道:“既然起了瘟疫,孩子的喜三酒就不办了,这是为那日特意准备的茶水,请娘和各位姨姨婶婶姑姑喝了。” 众人也正想离开,便慌忙端碗一口喝了。 喝完之后,有人问:“这是什么茶?以前没尝过这味道,甜甜的还蛮好喝。” 其他人道:“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口喝的!赶紧回家通知其他人!” 众人一哄而散。 其实苏马丽还蛮期待众人问她这是什么茶的,可以借机给大家分一些,可惜众人都忙去避病了。 陆成听到院里众人闹哄哄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原本没留意,可细细一听,却听说镇上起了瘟疫。 他慌忙站起来,推门出去,就要扑向小墨。 苏马丽一把将他拦住。 陆成着急的眼里有些泛泪,盯着小墨问:“府上怎么样?我爹怎么样?” 小墨烤着火,有些愧疚道:“不晓得,我没有去看,” 陆成转身就往门外跑去,憋了几日不敢出门,此时他却不怕点点了。 苏马丽只吩咐一句:“你们不要接触人。”便向陆成追去。 留下小墨和罗仲南一脸懵,小墨问罗仲南:“我们烤了火也不能接触人吗?” 罗仲南道:“我娘这样说,那这样做便是。” 小墨点点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听罗婶子的话。” 另一边,说来惭愧,陆成作为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怎么能是苏马丽这等粗鄙农妇的对手? 论速度,他不如苏马丽跑的快,不过步的功夫,就被苏马丽追上了; 论力气,他更是比不上苏马丽,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就被擒了回来。 陆成挣扎道:“放开我,我要回家!” 苏马丽拽着他往家里拖:“不行,现在镇上危险,你必须乖乖待在我家!” 陆成挣扎道:“我要回家!本少爷说了要回家!” 苏马丽道:“你喊也没用,县令大人不来接你,你休想回家。” 陆成在挣扎,挣扎间已经被拖回院里,小墨和罗仲南还在烤火。 苏湛站在门口,对挣扎的陆成淡淡开口道:“你回去也没用,反到给令尊添乱。” 小墨一边烤火,一边也劝道:“成哥,府上肯定没事,老爷就算感染了瘟疫,也一定会有最好的郎中来治,你不必担心。反倒是你,你从小身子就弱,万一也被感染……” 见陆成已经停止挣扎,只是脸上仍然不甘。 苏马丽便助道:“成儿,他们说的不错,你自己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住下,用心准备科考。” 陆成终于想通,跟随苏湛回到屋内。 苏马丽远远对罗仲南和小墨道:“好啦,大热的天,也不必烤了。” 小墨一边擦汗道:“我们多烤会儿,病瘴除得干净!” 苏马丽道:“小墨,这两日你就住在仲南屋内,眠眠和小孩身子弱,那院你就先别过去了。” 小墨看了一眼罗仲南,见他没意见,便也答应。 苏马丽又道:“这两日,你们跟人说话都别超过和我这个距离。” 罗仲南道:“娘,这也太夸张了,我们又没有染病,再说已经过了火。” 苏马丽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湛拿着一卷东西出来,道:“艾灸可除百病,可防病邪,我为他二人施针。” 苏马丽惊讶问道:“你还会施针?” 苏湛道:“略通一二。” 陆成此时心情早已平复,从后面跟出来道:“没错,略通一二,科举也就可能涉及到知名不知名的医书几十册而已。” 小墨星星眼道:“那你们给开个方子,等瘟疫来了,咱们提前备好药也不必慌乱。” 陆成道:“瘟疫也分好几种情况,不同病状用药大不相同。” 第121章 染病 罗仲南道:“我倒大概记得些病状。那些患者皆咳嗽,畏寒,有些像着了风寒。” 苏湛摇头道:“风寒起于寒冬。现在天气这么热,出现这症状却有些蹊跷。” 陆成道:“既然有咳嗽,那养肺总没错。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子,用极好的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苏皮,水三碗,梨熟为度,放凉了,每日午时一份。” 小墨道:“还甜丝丝的,凉阴阴的,喝多了也不伤人。” 陆成问:“你怎么也知道?“ 小墨道:“成哥,现在大家都在说这么严肃的事,你都要为贪嘴胡诌。” 陆成道:“什么胡诌,我这是正经方子,好几本圣贤书里都写到了,不信你问苏湛。” 苏湛道:“的确是。” 罗仲南此时已经将火堆扑灭。 苏马丽从屋子里拿出来几个仿古制的口罩,让众人戴上。 任由他们施针去。 苏马丽刚给碗消过毒,罗季北就回来了。 苏马丽估摸他比往日回来的晚些。 正要开口问一句,就看见罗季北脸红扑扑的,走路有些颤。 苏马丽问:“季北,你怎么了?“ 罗季北道:“我可能中暑了,有些头沉。” 苏马丽心里警铃大作,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退后去才觉得,这不该是身为人母的所为。 不过好有安全感。 苏马丽又问:“还有什么感觉?” 罗季北道:“我喉咙有些难受,娘,我听说大嫂生了小侄女,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苏马丽道:“不能!等过几天再看,她这么小,易受了风。” 罗季北有些失落道:“那好。我先回去躺躺,一会儿再出来。” 苏马丽点头。开始做晚饭。 古代最怕三件事,一是饥荒,二是战乱,三是瘟疫。 她也不知道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虽说她是自带金手指的穿越者,但这不代表她就全知全能。 一会儿,罗仲南的房间里传出小墨的鬼嚎和陆成的说话声。 等二人针灸完出来后,苏马丽道:“湛儿,成儿,你们既懂医术,能不能去看看季北?我怕他也是染上瘟疫了。” 苏湛道:“只是略通一点,不敢断病开方,不若我去将郝郎中请来。” 陆成却有些兴奋道:“不若咱们两个先去看看,届时再请郎中来,也好验证咱们开的方子对不对。” 苏湛同意。 两人走到罗季北房间,替罗季北把脉,面色越来越沉重。 二人站在一旁,一人一言说了些专业术语和药草名字。 就连陆成也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不能好好说人话。 看一阵后,苏湛便请郝郎中,陆成也要跟去。 陆成有了路过点点走出大门的经验后,就大摇大摆从点点身边路经,跟着苏湛跨出大门。 二人并排走在一起,虽然一位粗布短襟,一位锦衣长衫; 一位温润如玉,一位嬉闹无常,但看上去并不违和。 村人无不赞誉: …… 二人见到郝郎中,郝郎中刚刚给人抓完药。 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愁容。 苏湛道:“我表弟病了,烦请郎中瞧一趟。” 郝郎中抬起脸来,目光疲倦又深沉:“病状是发烧,咽痛,咳嗽?” 陆成道:“目前还没有咳嗽,不过嗓子一直不舒服,脉象也有些虚浮。” 郝郎中点了点头:“没跑了,就是疫病。” 什么用这个不用哪个;这个和那个药性不搭此时为什么混在一起用,等等千奇百怪的问题。 郝郎中看他略懂,便也乐的分享这些年的经验。 抓完药后,郝郎中脸上愁容扫净,满脸慈祥。 要不是陆成是县令公子,他都想收徒了。 虽然他这身本事从祖辈传承下来,也该传给自己的后人。 可读过那么多医书的人,少见啊。 郝郎中将目光移向苏湛,他不能收县令公子为徒,收苏湛为徒总可以? 只是不知苏湛是否也和陆成一样。不过他两……应该都一样。 郝郎中试探问道:“湛儿,你也懂医术?” 苏湛道:“略通一二。” 陆成替苏湛道:“我两同窗,学过的医书自然是一样的。” 郝郎中眼里发光,他俩原是同窗,难怪看上去…… 就是一路人。 能和县令公子同窗,还是全村希望之光罗苏氏最挂在心尖儿上的侄儿。 郝郎中一时觉得,自己收苏湛为徒也是高攀了。 于是一时开不了口,只是目光闪闪的道:“好,不错。” 陆成问:“老头,你问这些做什么?” 郝郎中道:“这,就……村里已经有了瘟疫,马上就会大面积爆发。我一个人到时候肯定忙不过来。湛儿要是也懂医术,能否过来帮帮忙?” 苏湛还没有开口,陆成就道:“好啊!不枉本少爷十年寒窗,可算有了用武之地了!” 郝郎中道:“不敢不敢,我是……” 陆成打断道:“什么敢不敢!就这样说定了!我俩先送了药,马上再回来!” 有话痨在的地方,话少的人永远没有存在感。 面对火力全开的陆成,作为女主的苏马丽是个透明人。 戏少的苏湛更是一个透明人。 唯有说话能见血的罗仲南,性格率真直接的罗叔东,虽读的书少但已表现出满腹经纶趋势的罗季北,能舌战一二; 小墨能火力相当。 一路上,陆成说起刚刚涨的见识,以及对于自己未来大展身手抗击瘟疫的设想。 一张嘴就没停过。 苏湛偶尔应一两句。 几乎都是陆成的个人演讲,声情并茂。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陆成突然道:“诶哟,我这头怎么有点沉,我怎么突然间觉得自己步子有点飘?” 苏湛抓过他的脉搏一捏,这脉象,和罗季北一模一样。 苏湛将药给了苏马丽,道:“村里已经有了瘟疫。郝郎中一听季北病状,就给开了药,每日煎服两次,这一共三天的。” 小墨和罗仲南远远听着,二人一听罗季北染了瘟疫,立即不淡定了。 罗仲南声音颤抖道:“季北他,染上了瘟疫!” 随即小墨目光落在陆成身上,见他状态不似平常,也要冲过去,但又怕自己身上带病沾染了他,只好远远叫:“成哥?你怎么了?” 陆成想扭头,可身轻头重,全身肌肉没一块听他使唤。 苏马丽面色凝重的接过药,也看到蔫了的陆成。 苏湛继续道:“陆成也染病了,我再去给他拿药。” 第122章 他会死吗 苏马丽道:“让他去住季北房间。你去洗了手脸,再将口罩带上。” 小墨听见苏湛所言,呆愣了片刻,立即冲上来 “成哥,你,你怎么也染病了!” 苏马丽冲小墨急道:“你离他远些,别被他感染!” 说着,一把将小墨推开。 小墨还想够陆成,道:“少爷,我要照顾少爷!我不怕被感染!” 苏马丽费尽力气拦下他,只听小墨又道:“如果少爷有个好歹,小墨也不苟活……” 说的那是字字恳切,句句真情。 陆成艰难道:“不必,小墨,你好好活下去,我写两份家书,你要帮我带回去。” 此言一出,四下人等皆是心情沉重。 小墨已经开始哭道:“少爷……” 苏马丽打断二人道:“瞎说什么呢?怎么就死了活了的?” 陆成打着颤道:“这可是瘟疫,我一定得要死了。” 苏湛扶着他,目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表情凝重。 苏马丽再劝道:“你不会有事。” 然而此话多么苍白。 小墨因得了陆成托付,便不再扑往陆成,情绪恹恹的回到罗仲南身边。 陆成去了罗季北房间,苏湛也去洗手。 苏马丽告知罗伯西外面起了瘟疫,没事便不要出门了。 此时夕阳如血,染红半边天。 苏马丽开始煎药,不一会儿,院里便药香扑鼻。 苏湛再去郝郎中那里拿药,遇到五六位村民也正在拿药。 村民正满面愁色与郝郎中诉说: “下午还好好的,突然间就烧起来了,体温高的能吓死人。” “郝郎中,求你一定解救我儿子!” 郝郎中看到苏湛,百忙之中面色缓和了些,问:“陆公子不来?” 苏湛道:“他也染病了。 众人一听皆是惊讶:“县令公子也病了?” “你说这县令大人咋这么久也不接他公子回去?” “哎,还哪里得空管他人八卦。” 郝郎中不住叹气。 苏湛取回药后,碰到正巡逻的罗叔东,罗叔东问:“大表哥,这么晚了怎么在外面?你怎提了这么多药?是有人病了吗?” 苏湛道:“嗯,家里有人染了瘟疫。最近你也小心些,与人说话保持距离。” 罗叔东悲怆道:“巡逻队有四个人已经病倒了,大表哥,生病的是不是季北?” 苏湛沉重道:“是。” 罗叔东意料之内,问:“大表哥,他会死吗?” 苏湛沉默片刻,道:“有郝郎中给开的药。” 罗叔东点头,表情异常苦涩。 等苏湛回到家后,苏马丽还在熬药。 然而饭已经做好了。 这么多的家务落在苏马丽一个人身上之后,她选择主食蒸一锅白米,配菜点外卖。 但是外卖又不能点的太离谱。 好在人人都在房间里。 江眠眠刚分娩完不能下床,留罗伯西伺候江眠眠和婴儿。 为了避免他染上瘟疫又传染给妻女,所以也剥夺了他离开特定区域的权力。 罗季北和陆成躺在炕上发烧。 罗仲南和小墨,作为不确定人员,苏马丽也禁止了二人外出,免得影响她作弊。 苏马丽给江眠眠和罗伯西端了两碗白米,一份乳鸽汤,一份白菜炒肉,两碗莲花防瘟茶。 乳鸽是罗仲南和小墨买回来的,茶是蜜糖加了少量中药汁调成的。 很合理。 给罗仲南和小墨端了两碗白米,一份白菜炒肉,两碗莲花防瘟茶。 一饭一菜一汤,很合理。 笼子里的鸽子还是六只十分整齐。 也很合理。 至于陆成和罗季北,苏马丽在想,要不要给他们吃饭? 以前她生病的时候,饭前一定要吃几口凉凉的罐头,才能开胃。 现在没有合理的罐头,他们还能吃饭吗? 能在餐桌吃饭的人只剩下她和苏湛,不,苏湛也该被隔离了。 苏湛放下手里的药之后。 苏马丽问:“湛儿,你可有不舒服?” 苏湛感受了一下,摇头:“没有。” 苏马丽道:“那你也像仲南和小墨一般,观察一两日,若是无碍再出来罢。” 苏湛有些担心道:“这样的话,家中重担就只剩小姑姑了。” 苏马丽露出大爱无私的表情道:“不妨。这是你的饭食。” 苏湛看到,灶台边缘放着一碗白米,一份白菜炒肉,一碗不知是什么的汤。 苏马丽道:“你端去房里吃。这汤里加了一些药汁,所以味道可能难喝些。一会儿吃完,你将碗放到门口就是。” 苏湛被说服,端着饭食进了屋。 苏马丽又补充道:“等叔东巡逻回来后,去你屋里睡觉如何?” 苏湛同意。 苏马丽的思绪再次回到到底该不该给罗季北和陆成送饭的问题上。 罗季北和陆成屋里也未点燃油灯。 此时二人应当难受的厉害。 扇着火,然而中药迟不能熬好,苏马丽心急如焚。 她打算先去看看二人。 戴上n95口罩,推开二人房门。屋里有些黑,但勉强能够看清物什轮廓。 苏马丽半看半摸索,点燃煤油灯。 二人一左一右躺在炕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苏马丽爬上炕去,一摸二人脑门,一个比一个烫的厉害。 此时半是眼睛适应了屋内光线,半是油灯照亮,苏马丽能够看到二人的脸,二人下巴都埋在被子里,嘴唇打颤。 罗季北下意识的又紧了紧被子,然而人已经烧迷糊了,并不清醒。 夏季的夹被,不论怎么紧,都是不暖和。 一旁陆成倒是没有动作,只是偶尔口中喃喃:“冷……” 二人此时模样,十分可怜。 苏马丽也不知发烧情况,该给盖的厚些还是薄些,不过见二人冷成这样,十分于心不忍。 从商城拉出两床厚被子,直接就覆在了罗季北和陆成的夹被上。 做完这一切后,苏马丽从房间退出。 第一时间洗了手,往熬中药的灶里又添了一把柴。 再去众人房间门口收碗,众人房间里都亮着灯,确认过各自无事,这才放心。 将碗用热水洗净,再用酒精消了毒。 在灶房里忙忙碌碌。 中药熬的十分慢。 只能文火慢慢熬着,才能将药性熬到最佳。 文火此时,最是煎心。 第123章 拜瘟神 突然,院门被叩响。 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是个微胖小孩 正是徐大福。 徐大福先是四下看看。 熟练的跃过穿堂,见院里只有苏马丽,且飘着浓郁的药味儿。 或许有些害怕,但仍然淡定道:“罗大婶子,明天一早让全村人都去西南山祭瘟神。家里所有人都要去,先到徐家祠堂集合。” 苏马丽道:“我家有人已经染了瘟疫,还与大家集合,怕会将瘟疫传给其他人?” 徐大福没想到会被反问,道:“三伯说拜了瘟神,就好了。反正其他人都去。我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离开,生怕苏马丽再开口。 苏马丽一边煎药,一边只能叹气。 古人本就命苦,还又甘受这子虚乌有的神鬼磋磨。 可如若不是寄希望于神鬼,古人又将如何面对这样疾苦的人生? 终于煎好了药。 苏马丽将药装到两个小碗里,给罗季北和陆成端去。 两人虽然盖了厚被子,也不见暖和。 嘴唇仍在微微颤抖。 苏马丽先将罗季北扶起身,给他喂药。 考量到他可能会吐,苏马丽事先已经准备好一条厚厚的帕子。 同样的场景,令她回想到自己小时候生病。 母亲也是这样照料她,只是那时的药都有一层甜甜的糖衣。 就算这样,喝药前母亲也会先给她吃一颗糖豆。 糖豆酥脆,嚼碎就化了,清清凉凉的,甜味浓郁。 吃完糖豆后,再喝药,便会觉得药也十分好喝。 只是不知道那糖豆是什么糖。 苏马丽从商城买了葡萄糖粉,给罗季北喂了一勺。 罗季北虽无意识,但看起来吃的很香。 等他吃完葡萄糖粉后,苏马丽喂了一勺药汤。 罗季北咽了,咽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苦。 表情变了变,但似乎马上又品到葡萄糖粉的余甜,再次变得安逸。 苏马丽又喂了一勺药汤。 这次也没有吐,虽然表情难看些。 被烧昏迷的罗季北硬是被苦醒。 他看到戴着口罩的苏马丽,但是他此时已经被烧得不省人事了,所以根本看不到苏马丽的口罩。 “娘……”罗季北虚弱的喊。 苏马丽又给他喂了一勺药,罗季北表情苦极了。 苏马丽给他喂了一勺葡萄糖粉。 罗季北吃了葡萄糖粉,脑子恢复了几分,声音微弱道:“好吃。” 苏马丽点头:“一会儿你喝完药,还给你吃。” 说着又舀了一勺药汤送到罗季北嘴边。 罗季北皱着眉头表示抗拒:“苦。” 苏马丽正想怎么苦口婆心的劝他喝下去。 没想到人家孩子却盯着碗说:“不用勺子。” 这敢情省心。 苏马丽端着碗送到他嘴边,罗季北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了。 不等罗季北咂嘴,苏马丽立即往他嘴里塞了一勺葡萄糖粉。 罗季北品着甜,心满意足。 等苏马丽扶他睡下,发现他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出了汗好。 出汗,就是要退烧了。 安置好罗季北,苏马丽又将陆成扶起来,准备给陆成喂药。 也是先喂了一勺葡萄糖粉。 陆成忍受病痛的表情立即被糖的甜味冲散。 苏马丽给陆成喂了一勺药汤。 本以为陆成也会像罗季北一样,先咽下去再觉得苦。 可没想到这货直接给吐了。 提前准备的厚毛巾,果然用得着。 苏马丽再给陆成喂了一勺葡萄糖粉。 陆成吃的很香。 再喂一勺药汤。 陆成直接又吐一毛巾。 苏马丽将葡萄糖粉和药汤混合在一起喂下。 陆成表情变了变,又吐了出来。 这是打定了主意,一点药都不喝。 一连吐了几次,一碗药成了半碗药,苏马丽根本找不到喂他喝下去的法子。 可是陆成烧的严重,油灯下看不清面色,但依然看得出憔悴。 苏马丽从商城买了一只电子测温计,一测才知,陆成体温已经高达四十一度。 苏马丽心里那个急。 这再烧下去,不得成傻子了? 可是又不论如何都喂不进去药。 苏马丽摆烂了,管他什么病,先给他退烧。 将药碗端出去,洗净消了毒,冲了一袋布洛芬颗粒。 陆成这才顺利得喝下去,还叫了她几声娘……呵。 苏马丽正处理中药残渣,突然院里又进来一波人。 正是罗廿一,罗老头子,罗老太太。 罗廿一打着一个竹灯笼,罗老太太提着一个食盒,罗老头子拎着一篮子鸡蛋。 罗老太太一见苏马丽就道:“怎么还熬药?有人病了?” 苏马丽点头:“季北和成儿染上瘟疫了。” 一言既出,三人皆是惊慌。 罗老太太问:“好端端的,咋就染上瘟疫了?仲南没事?” 苏马丽道:“现在还没事。” 罗老太太道:“可怜的季北,一定外人进村,把瘟疫给带来了,狗日的。我去看看他。” 苏马丽道:“他已经喝药睡下了,娘不必担心。近日你们也都小心些。” 罗老太太道:“那可是瘟疫呀,我怎么能不担心?” 罗老头子叹了口气道:“哎,你担心又能有什么用呢?快把鸡汤拿出来。” 罗老太太这才把食盒举起了,道:“这是给眠眠炖的鸡汤,一路上有点凉了,你再热热给她喝。” 苏马丽道:“好端端的鸡留着生蛋,怎就宰了。” 罗老太太道:“我这鸡专门就是为这时候养的。不然春天卖鸡蛋的钱还凑不够鸡的粮钱,我还养它干嘛?” 一番话说的苏马丽哑然。 罗老太太平常嘴毒,和原身关系也差,没想到竟还能为她们一家做到这般。 罗老太太又让罗老头子将鸡蛋放到灶房架子上,道:“这些鸡蛋也是给眠眠补身子。” 苏马丽只能收下。 以铜板和鸽子相谢,罗老太太皆是不收。 最后,罗老太太再叮嘱道:“明日祭瘟神,让伯西带一件眠眠的衣物,也就算替她拜过啦。” 苏马丽道:“明日祭瘟神,我们一家就不去了。” 罗老太太道:“不许再说!对瘟神不敬,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罗老头子也变了脸色,罗廿一站在一旁当摆件,面色也吓得苍白。 第124章 泡方便面 苏马丽抬起头来,满脸不解:“什么后果?” 罗老太太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瘟神要知道你不敬,就会降怒于十里八乡,到时候尸骨横丘,病瘴千里,咱们谁都别想活!” 罗老头和罗廿一也在一旁严肃点头。 苏马丽不可置信道:“这么严重。” 罗老太太压低声音又道:“可不是,四十七年前……” 等罗老太太将故事讲完。 苏马丽惊得目瞪口呆。 再也说不出话。 “所以明日必须去!让季北和县令公子都去瘟神前磕头表了诚意,说不准病就好了。” 苏马丽点头应下。 “好,我知道了。” 三人得到承诺,这才松了表情。 送走他们之后,苏马丽再去看罗季北和陆成。 二人此时都已出了汗。 虽说温度还在三十九度,但已经不再喊冷了。 看二人睡的十分安逸,苏马丽便决定不喊二人吃晚饭。 倒是她自己,此时正饿的肚子咕噜咕噜乱叫。 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 还没有吃东西。 其实她已经想了很久,到底是要吃涮羊肉还是烤大虾? 亦或是煎牛排? 最终,神差鬼使,她脑子中蹦出一个黑马选项: 泡方便面! 对,泡方便面。 已经太久没有尝过方便面的滋味儿了。 简直不要太怀念。 只要一想到那独特的味道,美妙的口感。 苏马丽便忍不住吞了口水。 如若不是吞回去,口水就会止不住流淌,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 如果再配上一根火腿肠,一颗卤蛋,天哪,那味道简直绝了! 堪称是人间美味,敢排第二,就没有其他任何一样吃食能排第一! 光是这样想象一番,苏马丽就迫不及待拿出个碗来了。 但是在白灼猪骨味和香辣牛肉味之间,苏马丽再次陷入犹豫。 其他皆可舍弃,唯有这两种实在各有千秋。 前者能将方便面的纯香展现的淋漓尽致,而后者则展现出方便面对于舌尖的的极致诱惑。 就如白玫瑰与红玫瑰一般,令她魂牵梦萦,难割难舍。 既然抉择不了,那就全部都要! 苏马丽又取了一只碗。 在商城买了两种口味儿方便面,火腿,卤蛋。 一共花了五文钱。 浇上亲自烧开的滚水,盖上碗盖,等待三分钟。 每一分钟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时间滴答,滴答,如同流水般细缓。 两种不同口味的香从碗盖溢出,飘散。 勾引着苏马丽的口水。 再次拉缓了时间的进程。 小时候也是,有一段时间很想吃方便面。 但是母亲说,方便面没有营养,不可以吃。 于是那段日子,她对方便面的嗅觉格外敏锐。 同楼只要谁家吃方便面,不论里面加了西红柿鸡蛋还是什么味道极重的配菜,她站在楼下,总能一下子闻出。 那风中一丝一缕的方便面的香,就这样勾着她的馋虫。 终于有一天,她的机会来了。 父母那日刚好有事,给她留下午饭钱,要她去下馆子。 她却悄悄买了方便面,那时候的方便面还叫思圆。 彼时那种迫不及待的,又偷偷摸摸怕被父母发现的心境,和现在简直一般无二。 好容易等够三分钟,苏马丽迫不及待掀开碗盖。 碗盖被掀开的一刹那,热腾腾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白灼猪骨味儿的纯,香辣牛肉味儿的烈,浓融交错,挥织成巨大的幸福。 苏马丽急迫,而又小心翼翼的,将一口白灼猪骨味儿的泡面送到嘴里。 品鉴着久违的泡面的香,苏马丽久久无法回神。 又吃一口香辣牛肉味儿的。 辣,似乎是小精灵在她舌尖跳舞,似乎是花蕾在她脸颊蓄力绽放。 苏马丽面红耳赤吐着舌头,一边直呼过瘾。 风卷残云般吃完两碗泡面之后,闻着空气中的残香,苏马丽心满意足。 不仅有些感慨。 如果是她自己的身躯,吃一份就撑了。 根本不能同时享受两种不同的风味。 这副身体虽然老了些,但真好用。 而且力气和精力都很强悍。 坐在餐桌前,看着漆黑的夜色,突然间苏马丽就有些困了。 许是吃饱了饭。 也或许是最近习惯了早睡。 苏马丽本想等罗叔东回来之后再去睡觉,但看来是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苏马丽收拾完残局,将罗老太太送来的鸡肉放到水缸里冰镇。 生怕镇不住,苏马丽还在冷水中又加了冰块。 干完这一切后,苏马丽又留下字条,让罗叔东回来后去苏湛屋里睡觉。 靠意志力强撑着回到自己屋内。 一沾炕,苏马丽便睡熟了。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苏马丽就被一阵若隐若现的锣鼓声吵醒。 她松眼看了下天色,正打算再赖一会儿。 就听到院门被叩地响。 “大伯娘!大伯娘!” 门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叫门声。 比锣鼓声更加清晰可闻。 习惯了总是被罗季北奶萌的声音喊娘,苏马丽一时有些懵。 是哪个小屁孩,不是喊她娘而是喊她大伯娘? 确认不是幻听。 苏马丽只好伸了个懒腰,慢悠悠从炕上爬起来。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往屋外去。 苏湛快她一步,已经开了院门。 院门外站着的是罗廿三。 罗廿三只有八岁,比罗季北还要小,身体黑瘦,十分羸弱。 罗廿三和苏湛不熟,便有些怕生。 看到苏马丽,便无视掉苏湛,探头道:“大伯娘,奶奶让你们去祭瘟神。” 苏马丽看他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十分可爱,便忍不住蹲下来,摸了一把罗廿三的头。 “知道啦,你起这么早。” 摸完后便后悔了。 满手的头油,油腻腻的。 刚穿来的时候摸罗季北的油头,教训还不够? 这次又强行加上了一课。 强忍着去洗手的冲动。 听罗廿三把话说完。 “嘻嘻,不早的,家里大人寅时就起来了。奶奶说还要带上香和黄酒,千万不能出错了。” “好。” 罗廿三又道:“大伯娘,奶奶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大眼睛里满是自卑与询问之意。 深怕苏马丽不允许。 这罗老太太是深怕她不去。 苏马丽叹了口气。 第125章 祭瘟神 对罗廿三道:“那你先坐下,咱们吃过早饭了同去。” 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将罗廿三领到餐桌。 罗廿三一边走一边道:“嗯嗯,等敲锣队路过门口时,跟上去就可以了。” 看着罗廿三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苏马丽不禁心下有些感慨。 后世怎么说来着。 七岁八岁狗也嫌。 可再看看人家古人,七岁八岁就能当个小大人,在家中独当一面了。 “湛儿,你先去看看仲南和小墨。” 苏湛会意点头。 苏马丽也戴了口罩,去看罗季北和陆成。 罗季北已经醒了。 “娘,咳咳,这么早怎么外面锣鼓喧天的?” 罗季北一轱辘爬起来,又问:“娘,你咋蒙着面?” 苏马丽掏出一个口罩也给罗季北:“你也戴上。” 罗季北愣愣盯了两眼,最终接过,懵懂的戴在脸上。 虽然不知道这有啥用,但他听话。 罗季北脸有些小,口罩戴的松垮。 苏马丽一边帮他戴好,一边道:“村人准备祭瘟神呢。你还难受吗?” 罗季北自己理了理口罩,总觉得戴在脸上有些别扭。 刚要开口回答苏马丽的话,突然先起了几声咳嗽。 “咳咳,咳咳咳。我嗓子疼,但是还咳嗽,除此之外也没其他感觉了。” 苏马丽又去看躺在炕上另一侧的陆成。 陆成还没有醒来,脸颊有些红扑扑的。 罗季北也探过头去喊:“成哥,咳咳咳,成哥!你醒醒啊!咳咳咳。” 苏马丽一摸陆成的额头,有些烫手。 “他还有些发烧。你也再休息会儿,等熬好了药再起来。” 罗季北却道:“我睡够了,咳咳,也去帮忙熬药。” 说着利落下了炕,跟着苏马丽出来。 罗季北一出门,便看到坐在餐桌前,品着甜水的罗廿三。 正惊奇:“这么早,你咋来了?” 罗廿三的注意力全放在罗季北的口罩上:“季北哥哥,你咋蒙上了脸?” 然而不等罗季北回答,罗廿三又看到蒙着面出来的苏马丽,苏湛,罗仲南,小墨。 还有正要蒙面的罗伯西。 罗伯西被锣鼓声吵醒,就知是为了昨夜里说的祭瘟神一事。 他便起来,早早备好黄酒和香,再来中院准备帮忙做饭。 此时见到罗廿三也颇觉惊讶。 众人一边干活一边寒暄。 苏马丽给罗廿三也准备了一只口罩。 一个时辰之后。 中药熬好了,早饭也做好了。 罗季北自觉将中药喝完。 然而陆成。 吐的比喝的还多。 苏马丽见他烧得昏沉,只得悄悄喂了布洛芬。 布洛芬见效很快,不一会儿陆成就有了精神。 众人吃罢饭,就出门准备祭瘟神。 村里祭瘟神十分讲究。 首先要有十二位十分健硕的小伙儿敲着锣鼓去村中各处走一圈。 平日里不曾去过的犄角旮旯也一定要走到位。 此之谓见瘟兵。 瘟兵中有专门负责传令的,能够传信给瘟神。 要他降临世间听取祈祷,缓解人间疾苦。 如若有那处的瘟兵没有请到,事情就可能会变得非常棘手。 说不定瘟神根本不会现世,村民的一切祈祷都将化为徒劳。 而那些被忽视的瘟兵也许会大怒,引发更严重的瘟疫。 所以这一环节一定要慎之又慎。 完成见瘟兵的仪式后,就到了拜瘟神环节。 这一环,比上一环还要重要。 需要全村所有人抵达西山瘟神庙,齐心向瘟神祷告,不能稍有不敬。 苏马丽一家都穿戴整齐,出门等候。 听着锣鼓声音越来越近。 远远就看到一队浩荡的人马。 徐三和马神婆走在最前头带路。 徐三的服装还算正常。 马神婆那衣服像是彩纸糊成的,在这暗灰色的基调中,格外明亮,明亮到不像人样。 在后世不算迷信的迷信中,只有死人才穿纸糊的衣裳。 可这里的人似乎没有这种讲究。 他们身后是十二位敲锣打鼓的年轻后生。 粗布短襟衣并不异常,可胸口处却各别了一朵硕大彩色纸花。 他们之后,便是乌泱泱的人群。 人群男女老少混杂不齐。 有人手中拿着黄酒和香,有人强打着精神,不时咳嗽。 罗廿三一眼就看到老赵家众人。 拉着苏马丽道:“大伯娘,我娘和奶奶他们在那里,咱们也过去。” 苏马丽带着一众家人加入队伍。 罗老太太一把扯下罗廿三脸上的口罩。 十分急切却又只能压低着声音对着苏马丽等人道:“你们还不将脸上蒙的那劳什子摘了?” 苏马丽道:“这能预防瘟疫。” 说着,从袖筒里又拿出几个口罩:“我给你们也备了。” 罗老太太不听辩解,面色更加难看道:“摘了!” 附近有几位老太太也道:“欸哟,咋蒙了脸出来了?快摘了,别一会儿从触怒了瘟神。” “就是就是,赶紧摘了。” “你们赶快摘了,别对瘟神不敬。” 眼看因他们戴口罩引发的不安在人群中扩散。 苏马丽再看一眼这乌泱泱的人群,只好不情不愿摘下口罩。 疫情当前,人群之中,摘下口罩,何异于自杀? 不提苏马丽心情如何复杂,周围的人群倒是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在村中继续绕行。 直到太阳升到半空,才前往西山。 西山山路坎坷,小道只能容一人行进,于是队伍被拉的冗长。 陆成虽说已经退烧了,但仍然有些难受。 难受还要登山,一路上受尽折磨。 村野之人多数比陆成身体要好,却因带着病,也有几位走一半路晕厥了的。 好容易抵达瘟神庙。 却是一个不大的山洞,约能容纳十余人。 里面立了块上窄下宽的长石,长石面前是一张石桌,上面有供奉过香火的痕迹。 马神婆最先上前祭拜,她对着那块长石,先是动作浮夸地跳了一段傩舞。 彩色的纸衣,配合夸张又缓慢的动作说不上来的好笑。 只是在场所有人都神情肃穆。 马神婆舞完之后,徐村长便开始祭拜。 他进入瘟神庙内,先是对着长石连叩了三拜,然后向那块长石诉了几百字的衷肠,祈求瘟疫不要降临,然后又敬上香。 在瘟神庙外,村民点燃了一堆篝火,所有黄酒洒入其中,燃出熊熊火光。 第126章 触怒瘟神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 男女老少在十点钟的骄阳之下,围着酒味熏天的烈火。 动作拙劣的复刻着马神婆的傩舞,向瘟神虔诚祈祷。 偶有山风,吹凉他们颈上被炙烤出的热汗。 就连陆成,似乎都有了几分精神。 每户家主错落向瘟神进香。 等仪式结束之后,所有人便原路折返。 回到家后,皆有些疲惫。 原本有了些精神的陆成,此时面色更加苍白。 他摇晃着身子,肉眼可见地憔悴。 小墨扶了他一路,此时似乎也有些发烧了。 喝过解暑茶后,苏湛又给众人把了脉。 发现罗叔东脉象也有些发虚。 苏马丽这才注意到,烈阳之下,罗叔东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一连又感染了两个人。 现在家中除了江眠眠和新生儿,皆成了接触者和感染者。 江眠眠母女抵抗力差,所以罗伯西也只能搬出来住。 但好在古人身子并不像现代人娇弱,所谓坐月子,就只不过分见凉而已,也再无其他讲究。 江眠眠身体已经恢复许多,基本能够自理。 平日里只需给送一些饭食,帮洗一些婴儿尿布,也不算艰难。 一家人再次戴上口罩。 苏湛再去为小墨和罗叔东抓药。 不过时才祭拜瘟神回来一会儿的功夫。 等苏湛去了之后,郝大夫门前,村民已经排的水泄不通。 村民们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也有几人,红着脸,紧咬着嘴唇,在烈阳下瑟瑟发抖。 “明明都已经拜过瘟神,怎么就没用呢?” “我孙儿拜瘟神前还好好的,回来就突然病了。” “我儿子也是,明明都已经退烧了,回来后又突然烧的厉害。” “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拿上药,急死我了!” 众人一看到戴着口罩的苏湛, 话风立转: “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家出来时蒙了面,触怒了瘟神?” “不至于,我见他们立即摘了也没再拿出来。” “那就是触怒了瘟兵,让咱们村的疫情加重了。” “触怒了瘟兵,瘟兵一汇报,那可不就是相当于触怒了瘟神么?” “我原还对这罗大婶子改观了,谁知道她这时候又作妖,连带了咱们全村人。”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对着苏湛指责开来。 苏湛本想越过人群,去拿药,顺便帮郝郎中忙。 可此时遇到这情况,站住想辩解两句。 然而不等苏湛开口,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拽。 徐老六仗着自己是徐村长的弟弟,一把拽住苏湛。 “苏家小子,你还敢蒙着面出来,知不知道你们害了全村人?” 说着,就要将苏湛脸上的口罩取下来。 苏湛护住脸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这样蒙上口鼻,能防瘟病。” 徐老六道:“能防个屁!你就是对瘟神不敬!” 周围人也道:“是啊,你那样哪儿能防的住瘟疫!” “如今全是因为你们乱蒙什么面,我家儿子现在也得了瘟疫。” “枉你一个读书人,真是丢读书人的脸,这时候连累我们大家。” 苏湛只能辩解道:“不是,你们真的误会了。” 一个老妇人也上前拽住苏湛猛地摇晃。 “我儿子一向身体强健,从来不曾染过风寒,拜瘟神前也还好好的,突然就病倒了,你给解释解释!” 另一个人也指责苏湛道: “我孙子也是,喝了两副药明明都要好了,这又严重了,还不是怪你们!” 苏湛说道:“生病本该静养,这时候登山,疲劳过度加重病情也是正常的。” 徐老六道:“扯淡,登山是为了祭拜瘟神。瘟神为什么没有保佑大家病好?就是因为你们家惹怒瘟神了!” 众人七嘴八舌应和,苏湛有口难辩。 郝郎中听到动静,走出来道:“病情加重是正常的!要是拜神有用,我还开这医馆做什么!” 徐老六道:“郝郎中,你不必掺和!他们家为今日这事必须给个说法!” 郝郎中还想说什么。 但因想到自己不过一介外乡人,当日流落到这里,人微言轻。 便叹了口气,又道:“苏湛只是寄人篱下,你们为难他又有什么用?” 徐老六冷哼一声,便不说话了。 但是徐老六身后众人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罗苏氏以前救过咱们,但这次也是因为她触怒瘟神,我儿子才生病!” “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必须给个说法!” “这买药也花不少钱呢,就算没有三长两短,也得要有个说法!” 苏湛继续辩解道:“和我们蒙面真的没关系,而且我劝你们也将口鼻蒙上,否则你们这样很容易染病!” 徐老六道:“苏家小子,既然郝郎中发了话,我们便也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你姑姑,做好赔偿的打算。” 苏湛懵了。 赔偿,什么赔偿? 这些人是一点都不听他解释呀。 “什么赔偿?”苏湛问道 “触怒瘟神,加重村里瘟疫。不需要赔偿吗?要不是你姑姑胡闹,现在咱们村的瘟疫早就已经好了。” 徐老六耐心解释道。 苏湛急道:“根本不是这样!我们没有触怒瘟神,而是本就” 徐老六不耐烦的打断苏湛的话。 “好了,好了,总之是这样传话给你姑姑。不传也可以,到时候我们亲自告诉她也一样。” “就是,要赔偿我们!” “不然我们可不依!” 听着众人纷纷附和,苏湛觉得自己十分憋屈。 以前他被人误解,他从不辩解。 可如今是他的小姑姑被人误解。 他想要辩解,可根本不知该怎样辩解。 苏湛回来的时候。 苏马丽,罗伯西,罗仲南三人正在院中做饭。 苏湛将药放到灶房架子上。 面沉如死。 好半天他才终于开口道:“小姑姑,” 苏马丽这才发觉他面色不对。 “怎么了?” “村里人说,咱们触怒了瘟神,要咱们,赔偿。” 苏湛就像自己做了错事一般,低沉着嗓音说。 罗仲南停下拉风箱的动作 ,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罗伯西也一甩洗菜的湿手,“触怒了瘟神?” 第127章 解决事情 苏马丽压下内心的狂澜,暗自思忖。 她隐约想到问题所在。 当时他们加入人群时,都戴着口罩。 难道是因此被人诟病吗? 不过她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上山敬瘟神前,她们冒着染病风险将口罩摘了。 所以说不准是另有其因。 且听苏湛怎么说。 只听苏湛又道:“他们说因为当时咱们蒙了面。” 苏马丽的眼神和苏湛对上。 她看到苏湛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愤怒,委屈,然而又无可奈何的眼睛。 苏马丽也顿觉十分愤怒,失望。 然而不论任何年代,人们遇到问题总是喜欢将责任推卸给某个人。 只因ta和别人某个举止不一样,哪怕这个举止在整件事情中的占比微不足道,人们都有无数种归咎其罪的理由。 罗仲南一脸懵圈道:“咱们也没蒙着面上山呀。” 罗伯西也道:“就是!明明已经摘了,怎么还说咱们触怒瘟神呢?” 苏湛绝望的摇头:“他们根本听不进去道理。” 所有人将目光齐齐落在主心骨苏马丽身上。 苏马丽似乎没有一点情绪。一言未出。 罗仲南说到:“娘,我去与他们理论。” 罗仲南的话语将苏马丽从思绪中拽回。 想通某些问题之后,苏马丽也的确恢复了平静。 “不必去理论了。我听闻徐家之前成为过财主,你们知道徐家后来为什么没落了?” 罗伯西回想了一下:“据说是四十七年前,祭瘟神那天徐老爷子没有去,得罪了瘟神” 这个故事,几乎是寒石村公开的秘密。 罗仲南若有所思点头。 苏湛听到相同的案例,眼中泛起一丝光,追问:“得罪了瘟神怎样?” 罗伯西继续说道:“那么大一份家业就都变卖赔偿了村民。所以当时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村里很快又都振兴了。” 苏马丽道:“不错,上次祭瘟神选中的倒霉蛋是徐家,这次换成是咱们家罢了。” 苏湛再度绝望,他的眼底模糊,掩住了所有复杂的情绪。 “难怪,只要稍有常识就知道,祭瘟神没有任何好处,可人们还是愿意费力去做,原来是为这般。” 罗仲南深思过后问道:“可问题是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马丽扫视一圈众人,故作轻快道:“你们呀,第一次问我该怎么办,真是长大了。那我便将我多年来的人生经验传授给你们。” 罗伯西和罗仲南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们娘一遇到事情就蛮横取闹,撒泼打滚。 能传授给他们什么人生经验? 难道是要他们大闹一场将全村人得罪光?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是该狠狠闹一场! 唯有没有见识过原身真面目的苏湛一脸期待,当真想领教一番。 苏马丽缓缓开口道:“遇到问题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解决。” 谁也没料到这个答案。 众人满脸疑惑。 不解决是什么解决办法? 苏马丽道:“所谓不解决,又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你认下别人的解决方式,从而自己不再寻求解决办法。” “最糟糕的情况将会和当年徐家所遭遇的一样。最终无论是在外的声誉,还是家中的财产,都没能保住。如今过去了四十七年,你们看,虽然徐三当上了村长,但他们家,无论是富贵程度,还是在乡中的威望,都远远没有恢复到这件事之前。” 罗仲南听进去了些,道:“就是怕事情到这一步。” 苏马丽继续道:“其实就算认下别人的解决方式,徐家也不是唯一结局。他虽然应下赔偿,但大可将赔偿日拖后到遥遥无期。这样虽然名声会差些,也的确有辱品行,但钱财起码还是能保住。如若隔三差五,再按亲疏远近施一些恩威,村里那些人便都会为他所用,最终也可因祸得福,一家独大。” 众人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设想,一时间脑洞大开。 罗伯西蹙着眉头,有些犹豫道:“娘,我觉得这样做不好。” 苏马丽利落道:“嗯,所以咱们不采用这种办法。”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苏马丽此话一出,就连罗仲南和苏湛的表情也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他们明明都已经愤怒至极,可依然不愿意行不义之事。 苏马丽都被他们的良知所感染,便说的更加起劲。 “我再说不解决的第二种情况。便是消极回避。村里人要是来提赔偿,可以选择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引到各种对方感兴趣的地方,但唯独不谈此事。但是这种办法在极端情况下不好用,譬如当前这种情况。最干净利落的,就是收拾软细赶紧跑路。” 罗仲南若有所思道:“可是大嫂刚刚生产,而且咱们才盖了新房子,跑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就用稍显复杂一点的办法,便是解决。” 苏马丽继续说道:“遇到问题解决,也不过是比遇到问题不解决多一步前期的思考而已。” 众人正一本正经听苏马丽下文。 苏马丽道:“思考是要解决事情,还是解决人。” 众人早已从最初的情绪中走出来了,此时一听苏马丽说解决人,纷纷满头雾水。 苏马丽道:“没错!你们想想,硬说咱们触怒瘟神的,是人?只要把这帮人解决了,咱们的问题是不是也就迎刃而解了?一开始你们想找他们理论,将他们说服,其实这就是解决人的其中一个办法。但是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听不进去道理,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败他们。” 罗仲南脑海中已经有了画面。 原来娘以前撒泼打滚,果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打败人。 打败人,事情就可以如愿以偿。 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样深的学问。 苏湛也若有所思的点头,打败他们。 以前都是他太懦弱,枉受了许多委屈。 现在事关小姑姑,他唯有站起来,打败他们。 罗伯西迷惘而又坚毅的问道:“怎么打败?” 苏马丽老成道:“首先可以选择从道德上打败,就说他们欺负咱们孤儿寡母。毕竟那日咱们也没有太出格,一旦闹起来,就一定有有道义感强的正义之士站在咱们这头,自会为咱们讨回公道。” 苏湛立刻想起郝郎中帮他说话的事,可郝郎中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第128章 炸瘟神庙 苏湛还没有开口,罗仲南就蹙着眉他道:“可如果替咱们说话,他们的损失就得不到赔偿了。” 苏马丽道:“好问题。所以这个时候,就要捡个家底好,且不依不饶叫嚷最凶的,说他长的丑,或是步子不标准,鞋子太臭,等等随便找个理由,将触怒瘟神的罪名扣到他头上去。只要最后能得到赔偿,人人都会愿意站在道义的一边。” 罗伯西摸着下巴。 “可咱们家应该是村里最有钱的了。县里赏了银子的事村里人都知道。” 苏马丽突然间感觉自己被雷轰了。 她一直以来都信奉低调,生怕被人看出来有钱。 没想到除了她自己,别人都知道她有钱?! 而且还是村里的首富! 亏她一直以来省吃俭用的,连肉都买不起,哎,人生一大亏! 苏马丽只能给解决人的话题潦草收场道:“打败人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暴力把人打趴下。不过前面说的这些啊,都不能真正解决事情本事。所以我便要说最后一个办法,也就是咱们要采取的做法。” 众人脑中的画面还停留在把人打趴下的场面。 此时一听苏马丽说不采用这些办法,纷纷都露出疑惑。 苏马丽一见这表情,就知死亡预警来临。 赶忙道:“既然咱们家现在有钱了,以前那些办法自然就不能再用了,也该解决些实事。” 众人这才打消疑惑。 原来娘之前总表现的不讲理,只是因为穷。 苏马丽看着罗仲南等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继续说到:“这其实是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村中瘟疫蔓延。村民买药需要花费不少钱,再者瘟疫死亡率极高,如果能少死一些人,少花一些钱,他们的问题就解决了。第二件是那些人将瘟疫蔓延的原因,归咎为咱们家触怒了瘟神。如果能证明咱们没有触怒瘟神,咱们的事情也就解决了。” 众人最关心的还是第二件。 罗伯西着急问道:“可是如何证明咱们没有触怒瘟神呢?” 罗仲南回答:“可以先让他们去寻是我们触怒瘟神的证据。毕竟现在也只是他们空口白牙这样说,咱们到时候死咬着,没有证据就不认。反正触怒瘟神的行为也向来不明确,到时候他们拿不出理由,不就是咱们没有触怒瘟神的证据了吗? 苏马丽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证明瘟神不存在。” 罗伯西和罗仲南突然就瞪大眼睛。 他们从未想过,瘟神存在与否。 而苏湛一直就知道,瘟神不存在,可这如何证明? 就算是世间有药能治瘟疫,那也只能理解为,是人类在神灵掌控之下的一丝喘息。 而且瘟神的存在,给村人带来巨大的利益。 他们又如何能心甘情愿被说服,放弃这个好容易才塑造出的,已经积攒了许多威望的神灵? 苏马丽道:“咱们家之前做炮仗还剩了不少土炸药,吃完饭后,再上一趟西山,将那瘟神庙炸个粉碎,自然就得证瘟神不存在了。” 三人一颤,炸瘟神庙! 谁也没想到苏马丽会提出这么激进的解决办法。 罗伯西和罗仲南对望一眼。 瘟神真的不存在吗? 他们从小听着各种鬼神传说长大。 一时间思想很难颠覆。 如果瘟神不存在,那还好。 可如果瘟神存在,炸了瘟神庙,那岂不就真的得罪了瘟神? 他们一家人还有何活路? 苏马丽将几人表情尽收眼底。 唯有苏湛拧眉道:“恐怕村里其他人不会允许。” 苏马丽也认真道:“瘟神庙如果一直留着,四十七年前有徐家,现在有咱们家,未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户沦为怨种,名财尽失。万一这些人不想失了财,采用极端手段,那么整个村子都将陷入黑暗,任何人,都将没有未来。所以不论如何,不论他们是否允许,都要将这瘟神庙炸个粉碎。唯有这条道路是最正确的。” 罗伯西和罗仲南一听,里面还有这层利弊,目光便也再次变的坚定。 之前他们听娘的话,是被迫必须听娘的话。 可现在他们听娘的话,是因为娘是正确的。 “娘,那咱们就炸了瘟神庙!”罗仲南说道。 “对,炸了瘟神庙,咱们是做好事,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灶君阎王城隍关二爷都会保佑咱们的。”罗伯西也说到。 罗伯西这一口流利的盘点,将大家全逗笑了。 是啊,他们还有有这么多正义神佛的保佑。 一时之间,众人觉得炸一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瘟神庙,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解决了心事,做起饭来格外有干劲。 给四人熬好中药,罗季北,罗叔东,小墨顺利就将药喝完。 唯有陆成满脸苦相。 罗季北劝道:“咳咳,成哥,其实不苦,咳咳咳,你秉着呼吸,一口气就干了。” 小墨自己还有些烧地迷糊,却担忧道:“他打小就受不了药味儿。” 陆成在旁苦着脸点头:“对,我喝不了药。” 罗季北认真道:“可是你不喝药,咳咳咳,病怎么能好呢。” 苏马丽也道:“是啊成儿,你该比季北懂事。” 陆成道:“咳咳咳,不是我不懂事,是我真的喝不下。”陆成有补充道:“反正烧都退了,咳咳咳,现在只剩下咳嗽,自然也能好。咳咳。” 这是心理病。 苏马丽打算诈他一下,反问道:“你要是没喝药,烧怎么能退?” 陆成瞪大眼睛道:“我梦到我娘咳咳……原来我是喝了药了吗?咳咳咳,我是怎么喝的下去的!咳咳咳” 苏马丽道:“要不你再试试?” 陆成妥协道:“好。” 然后他端起那碗药,如临大敌。 他猛地喝了一口,然后换来一阵剧烈咳嗽,将药汁弄了满衣。 就连罗季北都赶忙给他捶背。 小墨在旁看得十分揪心,却浑身无力只能躺在被子里。 好容易从咳嗽中缓过劲儿来,陆成无辜道:“罗婶子,我真的喝不下。” 见此,苏马丽也是十分无奈。 好在陆成已经退烧了。也不必再喂他布洛芬,否则还真是解释不了。 苏马丽妥协道:“那你便自扛着。”说罢,便端起药碗往出走。 罗季北一边咳嗽一边给陆成比羞羞脸。 陆成一边咳嗽一边辩解,看起来两人精神都不错。 现在唯有小墨和罗叔东病情严重。 第129章 两派 吃过午饭之后。 留下罗伯西看家。 苏马丽便带着罗仲南和苏湛去往西山。 苏马丽一边整理背篓,一边有些惋惜。 炸瘟神庙这种事情,虽然遇到村民阻止会很麻烦。 但村民看不见也十分可惜,最起码气场就减了一半。 要是能在村里直播就好了。 苏马丽这样想着。 然而刚走出家门不远,就远远见窄道上堵了几十号人。 苏马丽道:“想来这是找咱们家要赔偿来了,正好。” 罗仲南和苏湛则眉目凝重,不自觉间拔直了腰杆。 等再走近些才听闻闹哄哄的。 再近一些。 那些人自顾自的吵闹,似乎并不前进。 苏马丽看到徐三,徐老六,赵大婶子,钱无赖,白朴…… 每个人都能叫上名字。 每个人都曾笑脸盈盈,向她表示感激。 可此时,那些人却都来找她索要,触怒瘟神的赔偿。 苏马丽感觉内心绝望,冰冷。 曾经她以为她看到了人性的光,可巨大利益面前,哪来什么人性? 苏马丽身后传来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 她扭过头去,看见罗仲南正咬牙切齿。 罗仲南注意到苏马丽的目光。 “太过分了!白朴,我还尊他一声先生,想不到他竟是这种趁人之危的品行!赵婶子,当时咱们家接济过他们那么多,她此时还有脸来!罗春,罗阔,我一直拿他们当朋友;竟然还有二叔和三叔” 越说越怒,罗仲南眼中只剩下腥红的杀意。 罗仲南所盘点的这些,又何尝不像尖刀? 把把刺进苏马丽的心窝。 苏马丽稳了一下心神,劝他,也劝自己道:“不怨他们,是命运太苦了。” 再前进几步路。 徐三的声音便越过一众嘈杂传来,清晰可闻。 “罗苏氏,你触怒了瘟神,要给村里一个交代!” 声音落下,激起更高的一众声浪。 众人也朝着苏马丽这边涌来。 罗仲南狠声道:“娘,他们也太过分了!” 苏马丽不予置否。 声音离众人越来越近。 苏马丽听清了众人的吵闹。 原来竟有一派是阻拦不让去找她索赔的。 赵婶子拦在众人前面:“他们一家曾救过咱们的命,你们不能去!” 罗力凹也面红耳赤与徐三等人争道:“凭什么你们说我大嫂和侄子们触怒瘟神,他们就触怒瘟神了?你们要拿出证据!” 就连钱无赖也指着那些要求索赔的人道:“还说我无赖,此时咱们谁更无赖?你们能活到现在全仗着人家罗寡妇,现在有什么脸来问人要赔偿!” 罗寡妇…… 虽然这个词有些难听。 但苏马丽听到这些人并不是找她索要赔偿,而是替她辩护,瞬间十分感动。 原本已经铁了心肠,此时却有些红了眼眶。 原来是她误会了,人性,果然还是光明的,美丽的。 徐三道:“好啦,你们都不必吵嚷了!现在咱们也都见到了罗苏氏,看看她怎么说!罗苏氏!你也看到了,因为你触怒了瘟神,咱们村的瘟疫不但没有好,反而还加重了不少,之后会有多少人死于这场瘟疫,谁也说不清楚,你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苏马丽目光落在众人脸上。 有人只顾嗒嗒的落泪。 有人满眼怨毒盯着她。 有人满脸纠结之色,看到她时瞬间逃开了目光。 有人理直气壮看着她,等她赔偿。 她也看到,人群中罗力凹和罗廿一、赵婶子等人支持的眼神。 她从这眼神中获得了力量。 苏马丽一字一顿道:“瘟神不存在。” 人群立马炸锅了。 徐三急切道:“大胆,你还嫌将瘟神得罪的不够彻底!敢说这种话!” “是啊,这话怎么能乱说。” “你说的一时爽,到时候我们都得跟着你遭殃。” “呸呸呸,她一个寡妇说话不算数,瘟神请息怒,请息怒啊~” 众人七嘴八舌,有指责她乱说话的,也有立即就双手合十祷告起瘟神的。 这次,之前还替苏马丽说话的几人也都瞠目结舌。 他们想不到苏马丽竟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白朴看到苏马丽身后,苏湛和罗仲南坚定的神色,心中不禁也产生一个疑惑。 瘟神真的不存在吗? 反应过来的赵婶子,赶紧上来拉住苏马丽:“你疯啦!你这样不就真的得罪瘟神了!” 苏马丽拍一拍赵婶子的手,不动声色与她拉开些距离。 “如若我真得罪瘟神,还用等这么多人来治我罪?瘟神早让我染上瘟疫了。所以你就放心!” 赵婶子看不见苏马丽面罩之下的脸,但见她镇定的眼神,便也不再为她担忧。 苏马丽见此十分欣慰,又叮嘱道:“回家后多缝几个这样的面罩,给家里人戴上,可以预防瘟疫。” 赵婶子一听瘟疫,似乎想起来什么事,立即变了脸色:“欸哟!丰年染上瘟疫了,我出来买药,就卷入这事中,我给忘了!我得去拿药了!” 说着,赵婶子就急切转身要走。 然而又扭过头来道:“现在见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别妥协!” 说罢,就往人群那头挤去。 “让开,让开!” 有几个正哭的妇人被赵婶子一挤,脑子清醒了不少,也跟着往出走:“买药,对,先买药!” 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阻挡了赵婶子去路:“又不是找你家要赔偿!瞧你那样!爷早看你不顺眼了,你别想过去!” 赵婶子本来就急,此时没能成功从他身前挤过去,本来就一肚子火,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要说赵婶子,那是村里第一悍妇罗大婶子的邻居,三天两头和原身干架,自然不是那柔弱的性子,所以这气哪能咽下去?! 一脚踩在那人脚趾上:“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软柿子好欺负?” “你敢踩我!”那男人吃痛喊道。 赵婶子加重了力道:“踩你怎么了?刚那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个男人此时心中后悔,他咋就不长眼,惹上赵婶子了呢? 这妇人平常不显山 不露水,村里悍妇榜上明明没有她名号,可咋就这么凶呢? 第130章 把她绑了 干笑两声道:“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嘿嘿,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次。” 赵婶子唾了一口,不屑道:“你爹娘躺在病榻上,你不去买药,来挑事倒是不落下!” 说着又生起气来:“你不来要赔偿!我便不用阻止你!不来阻止你!我早就拿上药了!我家丰年!就因你耽误!” 一句话便一脚,越踢越狠。 周遭人见赵婶子十分凶猛,生怕下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便也无人敢劝。 那男人小心翼翼挡着痛处,不住求饶:“我错了,别再打了。” 赵婶子踢够了,这才放过那个男人:“以后开眼些!” 见赵婶子要走,后面的人都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赵婶子扬长而去。 那几位妇人也跟着离开。 她们一走,徐三不自觉松了口气,从看热闹的视角回过神来,再次严肃盯向苏马丽。 而其他人,眼神里已经不仅是怨恨,愤怒,更多了几分……怯懦。 赵婶子的暴力输出,刚好让他们想起来,他们所面对的,可是罗大婶子呀! 没理都能讹上三分,有理更不饶人的罗大婶子。 曾被他们定义为女罗刹,集体退避三舍,不敢沾惹的罗大婶子。 如今他们是脑子瓦特了吗? 会觉得罗大婶子好说话,胆敢跑来让她承担惹怒瘟神的后果! 苏马丽只盯着人群不说话。 钱无赖打破沉默道:“那啥,罗寡妇,看这场面你们也不需要我帮忙,我也去抓药了啊。” 罗寡妇! 苏马丽重重点头。 扬声道:“今日助我者,我都记下了,来日一定厚谢。现在你们都快去抓药。” 钱无赖原本已经要走,此时闻言回过头来:“谢什么谢,我真走了哈。” 钱无赖一走,便又有几人跟随而去。 站在苏马丽一方的白朴,罗春等人自不必说,走了。 但走了的人中不乏有几位之前站在索要赔偿一方的。 见众人三三两两四散而去, 徐老六急道:“喂,你们怎么都走啦,回来!” 徐三却冷眼看着离去的众人:“走了也好,剩下的都是齐心的。” 他自动忽略了依然站在人群中的罗力凹和罗廿一。 苏马丽亦冷声道:“瘟神不存在,所以我不会赔偿。” 徐家人还未开口,罗阔首先喊道:“你得罪了瘟神,就否认瘟神的存在,未免太不讲理了!” 罗仲南闻言,惊得怒目圆瞪。 他和罗阔一起长大,原本他还以为罗阔也是来帮忙说话的,没想到终究还是他多想了。 然而不等罗仲南开口,罗力凹便喝斥道:“你小子还知道自己姓罗吗?赶紧回去!别丢脸了!” 罗阔畏惧苏马丽,只敢恶狠狠瞪一眼苏马丽身后的苏湛和罗仲南。 争辩道:“我姓罗怎么了?他们得罪瘟神,让我娘病了,我怎么就不能来要赔偿!” 徐三见罗家人互咬,一张面容变得十分和煦,插嘴道:“罗阔说的有道理,该赔就得赔!你们不能因人情世故就不好意思要,罗苏氏也不能因为否认瘟神存在就拒绝赔偿。” 徐三话一落音,站在他身边的老田就道:“对啊对啊,虽然我们也受过伯西娘的恩惠,也不想来要赔偿,但家里本就揭不开锅了,买不起药也是没办法。” 来索要赔偿的人群中不乏有些罗家旁支或沾亲带故者。 譬如罗阔。 原本生了几分退避之心,此时一听此言,再次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对啊伯西娘,你触怒了瘟神,酿成村里瘟疫泛滥,理该给我们赔偿。” “四十七年前徐家也认了。你家还得了不少封赏,就当是帮帮乡亲们了不好吗?” 苏马丽也不说话,推开人群就继续往前走去。 人群被苏马丽一推,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哎,伯西娘,你这是干嘛?” 苏湛和罗仲南冰着脸,跟在苏马丽身后。 徐三喝到:“站住!你们去哪儿?” 苏马丽越过人群,又往前走了几米之后,果然站住,转身道:“去西山,炸瘟神庙。” 人群一听,集体炸锅了。 “不可呀,炸了瘟神庙,咱们全村人可都完了!” “伯西娘,我们不问你要赔偿了还不行吗?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呀!” 徐三愤怒道:“这个妇人,我看她是疯了!该把她绑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 “对对,该把她绑起来,还得是徐三爷。” “伯西娘,对不住了!” 众人开始打算对苏马丽动手。 罗仲南朝众人喊道:“我们带了土炸药,你们谁敢!” 众人被镇住。 罗廿一也喊道:“大伯娘打死过熊,你们打不过她!” 这声音,让他们的记忆飞跃到往昔。 回想起上梁酒那日他们吃的熊肉宴。 回想起上梁酒前一日拖着熊出现在夕阳下的苏马丽。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竟打算对这样的人动手? 徐三趁着众人决心还未完全动摇,冷喝道:“一定要将她绑了!不能再任由她对瘟神不敬!” 苏马丽亦冷声喝道:“敬瘟神?我就想不明白了,世间有三千诸佛,十方祖灵,你们敬个啥不好,偏偏要敬一个什么瘟神。先不说它不存在,就算存在,他这样随意拿捏别人命运,又能算什么正经神明?” 不等众人反应,徐三便道:“休要妖言惑众!敬瘟神是打从祖上就有的传统,岂能容你辱没!” 苏马丽见众人没有动静,也不欲和徐三废话,只耸肩道:“行行行,祖上就有的传统。你们既不来绑我,我便去了啊。” 说着就转身继续往前去。 众人:是他们不绑吗? 是他们赤手空拳,打不过苏马丽。 何况罗仲南说了,他们还有土炸药傍身。 徐家人气炸了。 然而无可奈何。 众人追随苏马丽几人一路去了西山。 又眼见她将瘟神庙炸的粉碎。 就不知道他们为啥要跟上来。 他们一路吵吵嚷嚷跟上来,指着已经炸毁瘟神庙的苏马丽。 “你,你,你……”徐三气的说不出话,最终喷出一口老血。 “三哥!”徐老六上前一把扶住将要摔倒的徐三,愤怒瞪着苏马丽。 徐三靠在徐老六的臂弯里晕了过去。 第131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几个人急匆匆抬着徐三下了山。 剩余的一众人,除了罗廿一已经站在罗伯西和苏湛身侧之外,皆十分颓废。 他们六神无了主,颓丧往被炸毁的废墟面前一坐。 上午,他们还曾在这里虔诚祭拜。 下午,他们虔诚祭拜过的神庙就被炸了,成了这摊惨不忍睹的废墟。 传说中得罪了瘟神便会尸骨横丘,病瘴千里。 现在瘟神庙都被炸了,瘟神是被得罪死了。 他们也活不成了。 苏马丽将背篓往肩上一甩,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快道:“下山!” 众人一见炸毁瘟神庙的人都要下山了,更加着急起来。 一老太太捧着焦土,眼神中带着愤怒,仇恨,无奈,惶恐……声情并茂说道:“你们炸毁瘟神庙,这下咱们全村都要完了!” 生死面前,大多数人只是埋头痛哭。 哭今生遗憾,哭命途多舛,哭人世苦短。 罗阔眼睛猩红,怒视着苏马丽,怒火烧光了他的理智:“你们害了全村人,我要和你们拼命!” 苏马丽看到那老太太,看到众人,也看到罗阔。 苏马丽问道:“你们怕什么?” 清风吹在她脸上,拂过瘟神庙坍塌时落下的尘埃。 苏马丽宛若英雄一般,伫立在众人面前。 “我说了,瘟神不存在。再说炸毁瘟神庙的人是我,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好端端的,就轮不到你们死!” “所以,你们怕什么?” 是啊,她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所以他们怕什么? 众人卸去万千情绪,细细思索。 有个年轻女孩十分迷茫地抬起脸来,脸上仍然挂着未曾褪去的恐慌之色。 “如果,如果瘟神不敢报复你,只让我们死怎么办?”女孩说着,声音颤抖。 这个问题,苏马丽还真没想过。 主要是,她没想过瘟神存在,还是这么懦弱的一种存在。 但看着那女孩惊魂未定的苍白脸颊,苏马丽动了恻隐之心,郑重其事说道: “如若瘟神不敢报复我,那么,你们是我罩着的,瘟神也不敢动。” 众人一听这话惊了。 连瘟神都不敢报复罗大婶子。 他们刚刚竟然试图找罗大婶子要赔偿! 他们简直是疯了。 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似乎又看到自己将希望亲手掐灭。 他们仰望着伫立在山风之中,平凡而朴素的,但高大而充满力量的苏马丽。 好想拉着人家裤腿怎么回事? 被赵婶子殴打过的那个男人低声问:“你还愿意罩着我们?” 苏马丽只感觉无语。 大家都是勤勤恳恳做人,说什么罩不罩的。 而且她和他们好像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喂。 不过是她自己说她罩着他们的,谁让她嘴瓢! 原本她还有些生气,可此时见他们,一个个都十分可怜。 众人都仰着脸等待苏马丽回答。 苏马丽道:“罩着。” 说完便带领罗仲南和苏湛,以及罗廿一径直下山去了。 留下众人,解决了生死攸关的问题,关注点自然回到现实。 活着的现实比死了还要苦。 “好不容易收下粮食卖了点钱,都不够买药用!” “可不是吗?一包药就得十文,这可怎么吃的起呀!” “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让他死呀。” …… 苏马丽当然没听见。 一路上从罗廿一口中了解了罗家老宅的情况。 罗家老宅,参与巡逻的罗力亚病倒了,感染了周氏和罗老头子。 祭瘟神庙回来后李氏和罗春暖也染病了。 所以罗力凹和罗廿一叔侄二人都出来买药。 他们在路上听说徐三带着人去找苏马丽一家要赔偿,就赶过来阻止,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罗仲南十分担心,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罗廿一叹气道:“反正三叔应该买回去药了。” 不知不觉中,几人加快了步伐。 一回到家罗伯西就冲上来,急迫道:“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叔东不知怎么,喝了药也不退烧,现在身上越来越烫了!” 苏马丽一听,也顾不上放下背篓,急迫地就往罗叔东屋里赶去。 罗叔东正躺在被子里,额头上还覆着一块湿毛巾。 罗季北一边咳嗽,一边守在罗叔东身前,神色担忧。 “咳咳咳,三哥,你快退烧呀。咳咳。” 罗季北一看见苏马丽等人,声音中带上哭腔道:“娘,咳咳,你们去哪里了?三哥还不退烧,咳咳咳,这可怎么办呀?咳咳。” 苏马丽一看罗叔东,果然脸颊被烧得通红。 罗伯西将罗叔东头上的毛巾取下,一面说到:“这毛巾一敷上就变烫了。” 罗仲南脸上满是急迫道:“天气这么热,冷水也不冷。” 罗季北道:“咳咳,成哥说硝石可以制冰水,咳咳咳,他正和小墨哥做冰水。” 罗伯西一边拧着毛巾,一边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苏湛给罗叔东重新把了脉,道:“还是和之前一样。” 罗季北道:“咳咳,三哥的身体最好,咳咳咳,可是他现在高烧不退,咳咳。” 苏湛道:“他应该是劳累过度,身体有些亏空。” 正说着,小墨便端着一个碗进来,里面都是碎冰渣。 小墨也咳着嗽:“咳咳硝石不够,只能做成这些,咳咳咳。” 罗季北咳着:“咳咳,竟真的能做成冰咳咳咳。” 罗仲南将小墨手中的冰碗接过,一拿到手,就感到一阵冰凉,十分不可思议。 不过几人也顾不上惊异,将毛巾用冰浸湿,又要给罗叔东敷在额头上。 苏马丽止住几人动作道:“再去找一块毛巾来,给他敷到腋下。” 众人又去找毛巾。 苏马丽视线这才落到罗季北和小墨身上:“你俩怎么样?陆成呢?” 罗季北仰起头来:“我已经好了咳咳,就差咳嗽,咳咳。” 小墨刚要出门,此时转过头来道:“咳咳咳,成哥在晒硝石水,我们也都好多了,咳咳。” 苏马丽闻言放下心来。 罗季北此时见罗叔东没事,便也对硝石制冰产生了兴趣,问道:“晒硝石水做什么?咳咳,我只知道硝石可以做炮仗,咳咳咳,咳咳,怎么还能做冰水呢?” 小墨一脸自豪道:“是成哥说的,咳咳,晒干硝石水,能,咳咳咳,再将硝石取出来。” 罗季北眨着眼睛问:“取出来的硝石,咳咳咳,还能做冰水吗?” 小墨斩钉截铁道:“成哥说可以,咳咳咳。” 第132章 硝石制冰 罗季北突然间满眼小星星:“那这样我们,咳咳咳,岂不什么相当于咳咳,什么都没有消耗,就得到了好多的冰水?咳咳咳” 说着,就跟着小墨出了门。 苏马丽则掏出电子测温计迅速一测,果然,四十度的高温。 罗季北已经烧了好几个时辰。 但他喝了中药,苏马丽也不敢给他随意喂退烧药。 只能物理降温。 很快,罗伯西拿着两块湿毛巾回来,给罗叔东敷到腋下。 苏马丽出了屋子,洗过手,准备煎药。 罗伯西凑过来问:“娘,你们去炸瘟神庙怎么样了?” 苏马丽一边解着药包上的绳索,一边道:“嗯,很顺利,有没有人到咱们家里来闹事?” 罗伯西满面疑惑:“没有。” 他正等待苏马丽下文。 苏马丽看出来,他在等她下文。 本不想说下文的苏马丽只好将他们在路上遇到村民的事情说了一遍。 罗伯西本就是感性之人,一听这么多人替他们说话,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娘,他们的恩情咱们一定得好好偿还,只是没想到,钱无赖倒是变得这么好。” 苏马丽也同样感慨万千。 “是啊,钱无赖的变化还真是不小。” 罗伯西又换了一副神情:“可徐家人也太可恶了,打着给村民做主的旗号,其实就是他们自己想要赔偿。” 苏马丽叹了气,将中药倒进锅里。 “好在现在瘟神庙已经炸了,咱们家得罪瘟神一事马上就可以澄清。” 罗伯西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神情凝重。 他总觉得炸毁瘟神庙这件事不该就这样平静被掀过。 可村中此时,却没有听闻什么风浪。 “对了娘,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眠眠和季北他们。” 苏马丽将锅盖盖上。 “也好,妥善之前告诉他们,也只会徒增担心罢了。” “嗯,我就是这样想。”罗伯西应道,一边拉起了风箱。 “但是现在问题还不算解决。” 苏马丽看到罗仲南和苏湛从屋里走出来。 “湛儿,仲南,你们两个也过来。” 罗仲南和苏湛走过来。 苏马丽对他们说道:“现在咱们家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该解决村民的问题了。” 罗伯西一边拉着风箱,一边点头道:“那些帮着咱们说话的村民,咱们的确也该帮他们解决问题。” 苏马丽摇头道:“所有村民都要帮助。” 走过来的罗仲南问:“也会帮助徐家?” 苏马丽点头道:“嗯。” 罗伯西抬起脸来,十分费解问道:“娘,他们那么可恶,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解决问题?” 罗仲南也不满道:“若是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 唯有苏湛,虽然满脸不解,但却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等着苏马丽开口。 他想知道,小姑姑的话,会怎样处理这种事。 他来小姑姑家住下,不多的时间,却学到许多东西。 苏马丽神色十分黯淡。 或许每一个闯入者,都注定要打破原本的平静。 她炸了瘟神庙,从这一刻起,寒石村的风雨就将莅临了。 她也不想帮助那些找她索要赔偿的徐家人。 可是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带着任务穿越到这个时代。 注定了要将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卷入这场洪流之中。 她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放弃任何一个人。 只是这种话不可以说出来。 她重新想好一个理由,开口道:“那都是以别人为中心的理论。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要解决事情。解决所有村民的事情,才叫计划完成。” “可是……”罗伯西依然紧皱着眉头。他想要说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苏马丽感觉到死亡预警,抬起头来,果然收到来自罗仲南的眼神。 罗仲南满眼疑惑,及复杂。 苏马丽赶紧重新找理由道:“你看咱们炸了瘟神庙之后,他们那么可怜,娘心软了。” 苏湛眼中不多的疑虑褪去。 他的小姑姑就是这么善良。 苏马丽没有给罗伯西讲炸了瘟神庙之后的事情,罗伯西瞪大眼睛,他们什么可怜的模样了?正要开口询问。 罗仲南就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娘,你不能心软!你帮了他们那么多,可他们现在还是那副嘴脸,来找咱们要赔偿,就像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 “别那么说,咳咳,白眼狼能养的熟,咳咳咳。” 陆成突然冒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插嘴道。 “发生什么事了?咳咳,你们在商量啥?咋这么严肃?咳咳,咳!” 不等人说话,陆成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得猫下腰去。 “咳咳咳,咳咳。” 离陆成最近的苏湛走过去。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我帮你把一下脉。” 陆成依然咳嗽不止。 苏湛刚一碰到陆成就惊道:“你的手咋这么凉。” 众人都看到他那双冰的通红的手。 陆成咳嗽稍缓,脸上挂着既得意又有些狼狈的笑容。 “我用硝石制了冰!咳咳咳,我是不是很厉害!咳咳咳。” 苏湛蹙着眉头认真给他把脉。 罗仲南说到:“是很厉害,你是如何知道硝石能制成冰的?” 陆成如愿听到夸赞,一边咳嗽一边道:“咳咳咳,咳咳,我是,咳咳咳……” 只可惜咳嗽最终掩埋了他的话语。 苏马丽满面愁容,“怎么突然咳成这样。” 苏湛严肃说道:“本就瘟疾未好,身子虚,此时又感了寒凉。一会儿除了药外,需再喝一碗姜汤驱寒。” 陆成一听还得喝姜汤,吓得赶忙摆手:“我不,咳咳咳,喝姜汤,咳咳。” 罗仲南只觉得闹心:“你都这样了!是你能选的吗?这也不喝那也不喝,你病怎么好!” 罗伯西耐心劝导:“一会儿给你多加些糖,不难喝的。” 陆成还是在那里苦着脸摆手。 给陆成喂过药的苏马丽顿觉心累。 他要说自己不能喝,那便真的是一点都不能喝。 哪怕是晕着没有意识,也不能喝。 经过陆成这一插曲,话题暂被打断。 苏马丽拿了几个枇杷,在另一个锅里熬枇杷水。 瘟疫也不过一两天的事情。 退了烧后便是咳嗽。 第133章 朱老婆子 什么冰糖雪梨,什么蜜汁枇杷,什么橘皮蜜饯,都已吃遍了。 一家人跟着吃的喉咙里直泛酸水,可几人的咳嗽仍不见好。 冰敷见了效果,罗叔东的烧退下来了。 只是人还未醒来,迷迷糊糊就开始咳嗽。 苏马丽听着这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咳嗽,十分心焦。 几人正在院中熬药做饭,守着院门的点点突然开始吠叫。 “汪汪汪,汪汪!” 苏马丽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去打开院门。 院门一开,便看到一个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的蹒跚老妇人。 再看一眼,苏马丽这才敢确认,来人正是朱老婆子。 早上祭瘟神时还好端端的朱老婆子,才不过半天时间,竟然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伯西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朱老婆子嘴唇打着颤说道。 朱老婆子是从外乡迁过来的,只因夫家姓朱,众人便称呼她一声朱老婆子。 朱老婆子原有一个丈夫,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日子虽然拮据,但也还算幸福。 迁到寒石村不过十几年,就攒下六七亩田地。 但有一年,天空下雨。 闪电落在她家屋顶上,引燃了屋顶的茅草。 朱老婆子的丈夫和二儿子为了救火,爬上屋顶被雷劈死了。 那天的雨说怪也怪,说寻常也寻常。 雷声大雨点儿小的雨,恰巧就引燃了她家的房屋。 可当雷将人劈死之后。 伴随着朱老婆子一家人的哭声,小雨变成诺大的雨点儿,从天空泼下,又浇灭了屋顶的火。 也是那场雨中,三儿子受了风寒,再没好起来。 三儿子死了。 大儿子精神受了刺激,成了一个傻子。 二儿子和三儿子还不曾娶亲,唯有大儿媳。 却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娘家改嫁。 再说三个女儿。 那事发生之时,大女儿和二女儿已经远嫁了。 两三年后,朱老婆子给三女儿招了一个赘婿。 悲伤被慢慢遗忘,活人的年轮继续滚动。 可正当三女儿怀了孕,日子也蒸蒸日上之时。 朝廷却从每户征兵,三女婿也只能当兵去了。 祸兮福之所倚,三女婿虽见不上人,可半年间寄回来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抵得上两三年的收入。 也算喜事一桩。 被雷劈过的房子翻了新。 三女儿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眼看着,生活越来越有奔头。 临近产期,朱老婆子早早准备好红布,打算迎接新生儿。 可是,三女儿难产死了。 一尸两命。 三女婿再娶后自然也不再是她家赘婿。 家里便只剩下朱老婆子和成了傻子的大儿子,靠着往日积蓄,相依为命。 傻了的大儿子,便是朱大壮。 朱大壮年逾四十,然而智力和记忆都退到了六岁。 他忘记自己曾有过众多亲人。 忘记自己曾历过半世人生。 就像一个真正的六岁小孩那样。 今日早晨还在瘟神庙前跳着傩舞,神情欢喜。 苏马丽问:“大壮也染上瘟疫了?” 朱老婆子苦涩的点头。 “我家有几亩田地,都是良田。伯西娘,你就随便挑一亩买了,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给大壮抓药。” 苏马丽这才注意到她面色惨白发紫,也似染病之状。 还好她脸上戴着口罩。 苏马丽劝道:“抓药不过需要几百文,从我这里借了就是,用不着卖地。” 朱老婆子摇摇头:“还不起。” 随即再次看向苏马丽,浑浊的眼睛中浸满悲凉:“村里我也只能找你开口了,你就行行好买一亩,我的大壮也就有救了。” 苏马丽十分同情地望着朱老婆子。 对于农民而言,土地何其重要。 但见朱老婆子如此执着,苏马丽声音悲凄道:“好。村里一亩荒地二两银子,良田却没有价格。” 朱老婆子赶忙说到:“你随意开个价,只要你肯帮这忙,我老婆子都感谢你。” 苏马丽道:“那我就用四两银子,买你一亩良田。” 朱老婆子一听四两,震惊了。赶忙摆手:“用不了用不了,你能买我地已经十分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抬那么高的价。” 苏马丽说道:“不高,良田本就该比荒地贵。你等着我去拿钱。” 朱老婆子还要争辩,可苏马丽已经转身走到院内。 朱老婆子在院外等待,一边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家中所有良田的地契。 一共也就六七张。 虽然只有六七张,但每一张都是他们当年,一家子辛苦赚来的。 是他们的血汗,也承载着曾经满满的回忆和希望。 朱老婆子细细摩挲着每一张地契。 浑浊的眼中却再也流不出泪了。 苏马丽很快取来四个银饼。 朱老婆子双手颤抖,依依不舍地将地契举到苏马丽面前。 “这些就是全部了,你就任意挑选一亩。” 地契之上详细标注了土地的位置,长宽,上面还有几个手印。 苏马丽随意挑选了一份。 将银饼送到朱老婆子手上。 朱老婆子接过银饼,喃喃道:“用不了这么多,我的地怎么能卖的比村里还贵。” 苏马丽说道:“拿着。良田值这个价。赶紧去抓药。” “唉,好,你真是大好人。” 朱老婆子脸上的沟壑稍有舒展,但神情依然十分复杂。 她收好银饼和剩余的地契,千恩万谢着离开。 “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你真是大善人,你会有好报的。” 苏马丽目送朱老婆子的背影。 内心百感交集。 再次回到院子之后,苏马丽立即洗手消毒,又给家人冲泡了莲花防瘟颗粒。 给江眠眠也端去一碗。 苏马丽也不敢进去,只将碗递入轩窗。 里面江眠眠道:“娘,你进来,看看小团团——这个乳名怎样?” 苏马丽道:“小团团啊,真不赖。不过我就不进去了,等瘟疫过去再看小团团。” 里面传来小团团的啼哭,江眠眠一边哄一边道:“这一定是见不上奶奶所以才哭了。” 苏马丽喜提奶奶称号,虽然早有预料,但难免还是觉得扎心。 “行了,你哄小团团就够累了,不必还哄我。我去做饭了。” 第134章 罗薇 苏马丽取出冰镇在水缸中的鸡肉。 托江眠眠的福,大家都能沾点儿荤腥。 她一边盘算着一只鸡理论上可以吃几顿,一边毫不手软的从商城里往出提。 最终,晚饭,每人都吃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肉面。 泛着一圈金黄色油渍的面汤,错落交织在面条里的大块鸡肉,将人看的口水直流。 就是刚刚从昏睡中醒来,食欲不佳的罗叔东也吃了满碗。 苏马丽一边吃着晚饭,想到不久前离开的朱老婆子。 他们家只有两口人,如今都病了,也不知道怎么做饭。 苏湛吃着吃着,突然开口道:“小姑姑,晚饭后我想去郝郎中那里帮忙。他现在肯定忙不过来。” 罗伯西和罗仲南一听,也停下吃饭动作,看向苏湛。 苏马丽说道:“那正好。我也正想和你们继续说帮助村里人的事。” 罗仲南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这让他想起之前,他们娘总帮扶舅舅家的那段时光。 只不同的是,娘现在会与他们商量。 苏马丽也是刚刚才想通。 语重心长说到:“关于找咱们家索要赔偿这件事,因为村里之前就有这样的传统,所以在他们的认知当中,理该这样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面对这些人时,可以哀其蠢钝,悲其桎梏,却不能怨其不仁。” 见几人听进去了,苏马丽继续说到:“再说,伯西也说了,咱们家是村里最有钱的,钱又多是县里赏赐的。如若当时没有大家齐心协力做事,咱们家又怎得赏赐?如今村里再度遇到困难,咱们还是应当齐心协力挺过去。” 罗伯西目光诚挚道:“娘说的有道理。” 罗仲南也终于点头:“嗯。” 苏马丽说道:“湛儿,你一会儿去郝郎中那里,带一些银两。让郝郎中将药降价至三成,另外的七成我们给补上。” 吩咐完苏湛,有对罗伯西和罗仲南说到:“一会儿你们两人,留一人在院里照应,另一人也跟着湛儿去郝郎中那里,向买药的人普及瘟疫防控。” 罗伯西和罗仲南对望一眼。 罗仲南信心满满道:“我去。” 这两日,苏马丽假借四十七年前那场瘟疫,给大家科普了许多现代医疗卫生防控知识。 耳闻目染加上亲身践行,几人早已烂熟于心了。 吃完饭后,苏马丽又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打算给村中像朱老婆子这样的人家送去。 首先去了朱老婆子家。 苏马丽敲半天院门,无人应答。 她嗅到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难闻的焦味儿。 苏马丽推门进去,最先闯入眼帘的便是破败的房屋。 屋顶上缺了一角,土墙上还留有之前闪电劈过的焦痕。 苏马丽顺着焦味儿看到院角正烧着的锅灶。 看到锅灶前倒在地上的朱老婆子。 苏马丽赶紧过去将朱老婆子扶起来。 朱老婆子比白天见时更加苍老了,她正发着高烧,蜷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中,她有了些意识:“药,药。” 突然间她变得清醒起来:“伯西娘,你怎么来了,我正熬药呢,我怎么睡着了!” 说着,就要挣扎起来,继续给灶火里添柴火。 苏马丽说到:“你发烧了,我先扶你回屋躺下。” 朱老婆子继续挣扎道:“我不能躺下,大壮还等着喝药呢。” 但是她正发烧,挣扎的力度很轻。 苏马丽将朱老婆子搀扶回屋内:“我帮你煎。你只管躺下好好休息。” 朱老婆子一双眼睛更加浑浊了。 “那就麻烦你了,是我不中用,大壮他身上烧的很。” 苏马丽感觉朱老婆子在哭。 可是朱老婆子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苏马丽就这样搀扶着朱老婆子一路往前。 屋里黑暗,闷热,隐隐只能看到物体的轮廓。 炕头上,朱大壮紧紧裹着被子,嘴里呼喊:“娘,冷,好冷。” 朱老婆子听到朱大壮的呼喊,焦急回应道:“儿呀,咱们家没有被子了呀。” 颤抖的语气,让苏马丽感觉朱老婆子仍然在哭。 原来,哭不需要流泪,也不需要声嘶力竭。 原来,这样沉默的哭声,可以这么悲伤。 苏马丽将朱老婆子扶到炕上。 没有被子,朱老婆子也不躺下,她就昏昏沉沉,守着朱大壮。 她对苏马丽谢道:“伯西娘,你真是大善人,瘟神会保佑你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苏马丽汗颜,瘟神庙已经被她炸了。 她去帮朱老婆子熬药。 等熬好了药,朱老婆子已经昏睡过去了。 昏睡过去的朱老婆子依然死死贴在朱大壮的被子上。 俨然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了另一张被子。 而朱大壮在昏睡中,仍然喊:“娘,好饿……” 苏马丽将药碗放下。 从商城买了一盏燃油灯,买了两床厚被子。 给朱老婆子和朱大壮喝过药,又给他们喝过粥,安置他们睡下,这才离开。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苏马丽的心情万分复杂。 她这么久以来维护的宁静,就是这样的疾苦。 是否该让变革早些来临? 或许变革是一条不归路,但历史本身就是一条不归路。 或许变革失败的极端后果是全民得不到幸福,可这样贫瘠的背景下,人民连生存尚难保障。 苏马丽提着粥,来到任媒婆家。 任媒婆家的情况和朱老婆子一样。 家里只有任媒婆和她的女儿两人。 任媒婆的夫家姓罗。 罗家本是大族。 但任媒婆所嫁的那一支偏人丁稀薄。 任媒婆嫁去几年之后,她的丈夫就死了。 她的丈夫死了,她也没有留下一个男丁。 再加上她作为媒婆的职业,为婆家所诟病。 经年来积怨颇深,就将她休了出去。 任媒婆便和她的女儿住在一起。 她家院门敞开着,苏马丽直接进去。 首先入目的便是院子里晾晒的各样菜干麦粉。 “小薇,娘快饿死了!”任媒婆虚弱但又很高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小薇,做好饭了没呀?”任媒婆又喊道。 突然有从里面传出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 正在灶前熬药的罗薇十分无奈,朝里面喊道:“要你吃饭你不吃,现在正熬药呢。” 里面咳嗽声不止。 “咳咳咳,咳咳咳……” 罗薇面上焦躁,转过脸来,打算回屋看看。 第135章 陆成喝药 但她一转过脸就看到口罩戴的严实的苏马丽。 愣了几秒钟她才认出苏马丽。 “大婶子。”罗薇担忧的面容上挤出一丝僵硬笑容。 她自觉以为苏马丽是来找她娘做媒的,因说道: “我娘今日实在不方便,等改日……” 罗薇话未说完,苏马丽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来给你们送粥的。” 苏马丽说完,才看到罗薇面色也呈病态。 原想给她普及一下防疫,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罗薇不可置信道:“送粥?” 里面任媒婆止了咳嗽,问道:“谁来了?” 罗薇冲里面喊道:“是四表爷爷家的大婶子,给你送粥!” 里面又是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快进来。” 罗薇看向苏马丽,面上露出邀请之色,还没来得及张口。 苏马丽忙不迭摆手道:“不了,我放下粥就走,你快取碗来。” 罗薇踌躇半秒,最终还是取了碗过来。 “大婶子,怎想起来给我家送粥了?可真是帮了大忙。” 苏马丽一边给碗里盛粥,一边解释道:“特殊时节,怕你们病了吃不上饭。” 里面任媒婆喊道:“咋还不进来呢?” 苏马丽朝里面喊道:“不进去了!你养病!” 说着,也给碗里盛满了粥,提起粥桶就要走。 罗薇微红着眼眶道:“大婶子,谢谢你。” 苏马丽笑道:“不客气。” 罗薇点头,目送苏马丽离去,端起一碗粥走进任媒婆的屋内。 苏马丽一连又给几户送了粥。 等回到家时天已经晚了。 斗大的星辰挂在深蓝色天空上,璀璨而夺目。 苏湛和罗仲南还没有回来。 罗伯西坐在穿堂前,面容憔悴。 “娘,仲南和表哥还没有回来,其他人都睡下了。” 苏马丽将粥桶放在桌上。 “辛苦你了。” 罗伯西又道:“家里的羊也不知怎么,不吃草,只啃垒圈的砖。” 苏马丽吃了一惊:“啃砖?还有其他表现吗?” 罗伯西回忆了一下说到:“也不喝水,也不往圈外去,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也似病了一般。” 苏马丽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症状。 寒石村人们很少饲养动物,所以村里没有兽医。 老黄牛生病了就拉去镇上瞧。 可现在瘟疫当前,没有拉去镇上的条件。 她已经在商城选好一本《牧羊指南》,打算买来研究研究。 她对罗伯西说道:“娘小时候见过村里人养羊,也出过各种各样问题。待娘仔细想想,明天咱们再过去看看。” 罗伯西闻言,安下心。 然而不等他安下心,小墨就远远喊道:“伯西哥,成哥他又发烧了!” 罗伯西赶忙站起身来。 “还好他的药还留着,我去热了。” 小墨喊道:“可是成哥他喝不下去药。” 罗伯西急切道:“都这个时候了,总得喝下去呀。” 一边说一边就往灶房走去。 苏马丽知道罗伯西说的有道理。 总用布洛芬给他退烧,不解决内因,也不是办法。 可是她也知道陆成,那是一点药都喝不进去的主。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短暂的屏蔽嗅觉和味觉就好了…… 刚这样想,商城就弹出来一样推荐好物。 商品标签为减肥神器,身材管理。 苏马丽对此不感兴趣,但奈何商城三番五次给她推荐。 只要她一想要用什么办法屏蔽陆成味觉和嗅觉,就给她推荐。 最终苏马丽点开这项好物。 名叫“自律宝”。 广告词是:“抵御一切美食的诱惑。” 图片画的是一颗白色的小丸药。 使用说明写的是入口即化,化了之后可以形成味觉和嗅觉的屏蔽层,吃任何美味都能达到食之无味的效果。每颗持续时间能达四个小时。 苏马丽哑然。 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与她此时的需求竟然能如此完美的贴合。 再打开商品详情界面。 首先入眼的是[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苏马丽看到油焖大虾,红烧猪蹄,尖椒炒肉,西冷牛排,炸鸡甜品,奶茶蛋糕…… 咕咚。 她咽了口口水。 你还在经受美食的诱惑吗? 一行大字徐徐出现在苏马丽眼帘。 接着又是一组[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苏马丽看到白幼瘦的小姐姐,禁欲风的小哥哥,指节分明的钢琴手,平坦丝滑的小腹,纤细修长的双腿,弧度优美的锁骨…… 你还在羡慕别人的身材吗? 你还在减肥的道路上苦苦求索,徒增无限烦恼吗? 只要有自律宝。 只要宝宝与你相伴,去逛美食街,去勇闯夜市! 你的食量真的可以很小。 你的身材真的可以自我做主。 别担心,你真的可以很自律! …… 苏马丽不禁感慨。 遥远的那个时代,人们为了减肥节食也是拼了。 感慨归感慨,她火速购入一颗,仅花费零点一文钱。 零点一文当然只是试吃价。 等罗伯西将药热好之后,苏马丽和小墨去给陆成喂药。 小墨满脸愁容。 他深知想给陆成喂药有多么的不易。 然而奇迹发生了。 只见昏迷的陆成如同喝水一般,在苏马丽的喂灌之下咕咚咕咚将药喝完。 小墨揉揉眼睛。 他没有看错,没有洒! 一滴都没有洒出! 陆成将那碗中药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小墨愣愣看着。 这还是他们少爷吗? 不是,他们少爷这是还活着吗? 小墨小心翼翼走过去:“罗婶子,成哥他,还好?” 苏马丽让陆成重新躺好。 “嗯,过会儿应当就能退烧了。” 苏马丽刚出去。 罗伯西又端来一碗姜汤。 小墨道:“成哥喝不下姜汤的。” 罗伯西蹙着眉头道:“都这个时候了,必须要喝下去。” 说完,也将陆成扶起来,喂灌姜汤。 小墨瞪大眼睛看着。 昏迷的陆成如同喝水一般,咕咚咕咚将那碗姜汤喝下去。 同样是一滴没漏! 不等他发问,罗伯西就道:“你看,他其实也不似你说的那般矫情。” 小墨辩道:“可是以前他,真的……” 罗伯西扶陆成躺下:“可能你们之前放的糖不够多。” 说完拿了碗出去。 小墨陷入沉思。 以前他们放的糖不够多。 还不够多吗? 第136章 樊自春 苏湛和罗仲南到了郝郎中的药铺。 药铺内外,人山海海。 演尽病态疾苦。 罗仲南一眼便看到瑟缩在人群之中,通红着脸颊,嘴唇却苍白颤抖的樊自春。 “自春!”罗仲南跑过去。 樊自春也染了瘟疫,此时正烧得脑子昏沉。闻言,抬起沉重的眼皮,虚弱,却惊喜道:“仲南。” 罗仲南赶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口罩,眼睛中满是担忧:“这是我给你的,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樊自春轻轻接过口罩,手止不住的颤抖,眼睛只能看到口罩的重影,她总觉得这种感觉虚幻不真,她不断的将那只口罩握紧,对着眼前人说道:“仲南,我真的,真的见到你了。” 罗仲南目光中担忧不减,对樊自春点头道:“你要多少药,我帮你买。” 樊自春微微摇头,说道:“仲南,你可以抱抱我吗?我感觉世界好冷,我害怕不能嫁给你……” 罗仲南看着樊自春可怜楚楚的模样,内心一阵挣扎,最终还是拒绝道:“这不合礼数。我会让我娘尽快去你家提亲。” 樊自春收敛了期待的神色,垂下眸去。 他感受到樊自春的心意,也感受到樊自春的破碎。 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内心五味杂陈。 苏湛走进药铺。 郝郎中深蹙着眉头,正在给村民抓药看,没有注意到他的来临。 倒是排在前面的几人嚷道: “这不是罗苏氏那大侄子吗?” “他为什么蒙着面呢?” “他们真的把瘟神庙给炸了?” “那也不能插队呀。” “是啊,我好不容易要排到了。” 一位老太太扯了扯苏湛的衣袖,叫嚷起来:“你虽是秀才,但你也不能插队!” 苏湛转过头来,看着众人说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来买药。从现在起,你们买药只需付原来药价的三成,另外七成我小姑姑垫了。” “什么,只付之前药价的三成!” “这才好,我们一家人都有救了!” 排队买药者激动不已。 郝郎中也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扭过头来:“三成?” 苏湛掏出一锭银子,说到:“这是药价的七成,如若不够,到时差多少,小姑姑说还给补上。” 郝郎中看着苏湛递过来的银锭,十分为难。 他要是收下的话,岂不辜负了医者仁心这个称号? 但他要是不收的话,先不说药材成本,就是他们一家人都指着赚这些钱过活,一次砍掉七成,这个损失他真承受不起。 他看着苏湛,诚心说道:“不是我要将药价抬这么贵,而且我卖的比平常都低两成了。实在是药材稀有且难得,今天中午,几个小子着急上山采药去,老二摔下悬崖差点丢了命……” 苏湛说道:“郝郎中,你不要多想。只是小姑姑一家作为村里最有钱的,希望能减轻大家负担。” 郝郎中理解了他的话,最终将银锭收下。 问道“还有什么事?” 苏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来帮忙的。” 郝郎中面色露出几分高兴:“早就等你来帮忙了。过来。” 苏湛一边往药柜走去,一边听到身后众人纷纷议论: “罗大婶子真是善人呐。” “是啊是啊,我们一家子都有救啦!” -突然出现一个尖锐的声音: “罗苏氏炸毁瘟神庙,将瘟神得罪的彻底,她本就该赔偿你们全部损失,这时候却只承担七成药费,未免太少了。” 此言一出,四下哑然。 众人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位黑瘦精干的妇人。 此妇人,人唤一声徐九娘,是徐三的妹妹,本已远嫁到其他村子,此时却回到寒石村参与此事。 一位老妇人说到:“九娘呀,你这刚回来,不了解事情,就不要胡说添乱啦。” 徐九娘说到:“我怎么就不了解事情了?三哥为了给你们争取赔偿,都气倒了。” 一位老头子说到:“我们不要赔偿!罗苏氏平常待我们不薄,就算是她真的得罪了瘟神,我们为此死了也认了!” 立马又有一人接话道:“就是啊,都是你们徐家人在那里挑拨!” “你们!”徐九娘瞪着众人,不知该怎么说话。 众人尽是劝说她不要胡说添乱的。 这和预想有很大不一样。 苏湛也看着人群,众人态度与他中午所面对的截然不同。 “郝郎中,你快救救我儿子!”一位妇人挤开人群,跌跌撞撞跑进来,正是赵婶子。 “丰年他喝了药,还是高烧不退!你还有什么办法,快救救他!”赵婶子又说道。 郝郎中从药柜转过身来,蹙着眉头问:“中午和晚上都喝过了?” 赵婶子像是抓住希望一般,肯定道:“对,都喝过了。” 郝郎中又说道:“有没有试过物理降温?” 赵婶子带着哭腔道:“试过了,我都试过了,可他就是退不下烧来。” 郝郎中摸着胡须,长叹一口气:“哎,就看他能不能挺过晚上了。” 郝郎中一句话,将所有人都染的万般伤感。 赵婶子瞬间变得绝望,身子像是泄了气一般倚在药铺的柜台上,和平日叱咤的模样判若两人。 也有人上前劝道:“丰年他娘,你看开些。这可是瘟疫啊。” 苏湛清冷的有如初春暖风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应该是降温的水不够冷。赵婶子,你家有没有硝石?” 赵婶子此时根本听不进去话。 沉浸在悲伤之中毫无反应。 众人也不解,这个时候提起硝石做什么? 苏湛继续说到:“将硝石溶于水,就可以制成冰水。可以试试给他用冰水降温。” 赵婶子缓缓抬起脸,看向苏湛。 她的双眼慢慢聚焦。 “冰水,降温,丰年,丰年有救了……” 她脸上渐渐露出惊喜,思维也变得 活络起来:“你说硝石是?我家有,我这就找出来!” 话音还未落下,人就风风火火跑走了。 买药的众人还未淡定。 “硝石真的可以制冰水?” “硝石可以制烟花,竟还能制冰水!” “是不是真的?读书人就是有见识!” “去年还剩了不少硝石,我回去也试试。” 苏湛不理会众人的嘈杂,他一向不会应对这样的场面。 转身继续去药柜里拿药。 “湛儿,你说的是真的?”郝郎中问道。 苏湛郑重点头:“嗯。” 众人皆感兴趣。 第137章 瘟疫结束 苏湛将陆成制冰水给罗叔东降温的事情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没有人知道徐九娘是什么时候走的。 众人又多了一重希望,面对瘟疫,排队买药的气氛也没有先前悲凉了。 郝郎中吩咐道:“小丫身体弱,麻黄少放一半。” “好。”苏湛应下。 认认真真将称好的药交给郝郎中。 郝郎中又将药给到村民手上,百般叮嘱。 这样的动作,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 “娘,我想成亲!” 苏马丽刚给自己消完毒,坐下喝一口水。 就听见罗仲南说道。 一口水差点将她呛死。 看罗仲南脚步略显虚浮的走进来。 虽然遮着脸,但仍能看得出其病态,其欢喜。 苏马丽满脸疑惑。 这是发生了啥? 不就出去一趟,咋回来成了这样? “娘,我想和樊自春成亲。” 罗仲南又说了一遍。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马丽一时不知该先关心他的病情,还是先关心他的婚姻大事。 “我遇到自春,她病的很严重,”罗仲南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悲伤。 苏马丽满是担忧的说:“仲南,你病了。” 罗仲南坐在苏马丽对面的椅子上:“不要紧,娘,我想要成亲。” 苏马丽点头说到:“本来就是打算要你们成亲的,只是现在你们还年岁太小。所以计划再过个一二年……” 罗仲南打断苏马丽话道:“娘,我现在就想和她成亲。” 苏马丽见罗仲南如此坚定。 只好说到:“好,等瘟疫一过,娘就为你提亲。” 罗仲南闻言,眼中终于露出欢喜。 然而神情放松之后,头脑的昏沉之感便愈发强烈。 他只感觉浑身软绵绵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你快回去休息,娘给你熬药。”他隐约间听见苏马丽说道。 他点头,应该是点了。 起身往他的房间走去,步子格外沉重。 迷迷糊糊间,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屋内的。 再次睁开眼睛,是苏马丽给他喂药。 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愧疚道:“娘,药铺那里,我没有给他们普及。” 苏马丽摇头说道:“不要紧。” 一边继续给他喂药。 罗仲南喝着药,也不嫌苦。 中途停下又问:“大表哥回来了吗?” 苏马丽点头道:“回来了。” 罗仲南这才放了心,将剩余的药一口气喝下。 苏马丽又给他吃了一颗麦芽糖,喝了一些清水。 罗仲南睡下。 苏马丽也回到屋内。 苏马丽最喜欢这个房屋的设计便是躺在炕上,就能直接看到轩窗之外的天空。 深蓝色夜空之上,挂着斗大的黄色星辰。 康德曾说,生而为人,有两样东值得敬畏,一是头顶的星空,二是心中的道德。 越是凝神思索,她便越是觉得这话有道理。 只是星空挂在天上,日月轮转,它自永恒。 可道德写在人的心里,人变了,心变了,道德也就变了。 道德虽然变了,可道德依然存在。 人们依然要做尽可能最正确的事。 她却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如果提早将科技文明,商业文明带到这个世界,那么将会掀起怎样一场巨变? 所有人都将从原本的宁静,卷入这场洪流。 往后或许,就再无归路了。 绚烂的东方文明,诗词歌赋,或许也会因这场变革而消散无踪。 到时候人们的精神世界又该怎样贫瘠? 可是。 虽然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万一成功呢? 只要成功,所有人,都可以被解放。 物质的文明,精神的文明,都可以两全。 彼时,便会迎来截然不同的未来。 这样的未来,真的很动人。 相比这个时代,低劣的物质生产条件,贫瘠的底层生活,真的十分动人。 改变。 如果让河蚌选择是生产珍珠,还是少受折磨,它也一定会选择后者。 她作为穿越者。 作为带着任务来的穿越者。 她要开始行动了。 第二日,依然是秋高气爽的明媚天气。 苏马丽一醒来,就听到院子里众人的咳嗽。 吃罢早饭,罗季北就称自己病好了,要出去巡逻。 苏湛也要再去郝郎中那里帮忙。 陆成也想跟着苏湛去,可众人都让他再休养一天。 家里除了几人依然在咳嗽之外,唯有罗叔东和罗仲南有些奄奄的,但也好在退了烧。 苏马丽给众人熬了枇杷水,又出门给朱老婆子等人送饭。 还没有到朱老婆子家,苏马丽便看到几人神色肃穆,扛着草席与她擦肩而过。 她的心口蓦然间染上一阵悲凉。 那是有人死了。 到了朱老婆子家,所幸朱老婆子和朱大壮已经恢复了,此时也只剩下咳嗽。 朱老婆子此时正在院子里烧水,一见苏马丽便站起身来迎。 “伯西娘,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娘俩昨日就……” 苏马丽笑道:“别这么客气,我又送了粥来。” 朱老婆子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这正要烧水做饭。” 苏马丽说到:“将那水熬些枇杷,还能止咳嗽。我这里已经备了现成的了。” 朱老婆子感动的说不出话。 她从屋里取出两个空碗,又去取来一升白米,一边要塞给苏马丽,一边不住道谢。 “家里也就只有这些白米值钱,伯西娘,你收下。” 苏马丽推辞道:“不必这么客气的。” 可朱老婆子执意要给,苏马丽便也只能收下了。 临走,又将那升白米悄悄给放下。 长了这一记教训之后,苏马丽再去其他人家,远远确认那户有了炊烟便不再踏入了。 苏马丽来到罗家老宅。 老宅人多,院墙外就听到滔天的咳嗽声。 听着夹杂在咳嗽声中人们的说话,也并无大碍。 苏马丽放了心,便没有推门进去。 染上瘟疫的人正在慢慢好转。 或者死去。 几天之后,日子逐渐恢复了平常。 瘟疫就像一阵风。 刮过这个村庄,收割了许多人的生命。 他们或如小大人一般一起吃过烤山鸡。 或在挖好水渠那晚为苏马丽放过烟花。 或是来苏马丽院里送过几次鸡蛋。 或是一起分享过皮蛋的糗事。 他们或是分藕时最为慷慨的拿出自家份额分给其他人。 第138章 陆成回家 或是在挖渠时组织起众人做饭。 或是苏马丽家上梁那日干活最为起劲。 或是秋收后提着猪肉想要让自家孩子读书。 他们满怀着对生命的热忱。 或灿如星辰,或默默无闻。 在这场瘟疫之中。 他们死了。 他们的尸体卷在草席之内,被埋葬在深渊,成了秃鹫最鲜美的珍馐。 他们死了。 甚至没有一场葬礼,转眼便被人遗忘。 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习惯了生命的无端消逝。 习惯了,不代表不悲伤。 可是纵使悲伤,日子也要依然向前。 已经死去的和死里逃生的。 过往的和未来的。 悲伤的和欢喜的。 交织成一支跌宕起伏的生命之歌。 苏马丽听着,看着,感触着。 任何时代,瘟疫都将不可避免带来死亡。 如果重来一次,她也不敢保证能换上一个更好的结局。 时间一天天过去。 陆成依然没有收到父亲接他回去的任何消息。 加上经历了一场瘟疫。 他内心十分焦躁。 最终,他打算走回去。 这次小墨和苏马丽等人都没有阻拦。 甚至还送他们去坐上罗达的牛车。 然而事情并不那么顺利。 陆成回到县衙后,首先是因为衣服太过破烂被值守的衙役拦了下来。 如果是等他走近之后,用长枪将他挡下,就如上次拦截苏马丽扮成的逍遥子一般,也无话可说。 可瘟疫实在太可怕了。 不等陆成靠近,他只远远朝这边走来,衙役们就如同见了丧尸一般,举起长弓,逼他后退。 小墨看见拉弓的衙役害怕道:“成哥,他们好像是对着咱们。” 陆成满不在乎的说:“不可能!咱们就放心大胆的走!” 于是乎,迈着六亲不认的荣归故里的步伐,走的意气风发,小墨尽量躲藏在他身后苟行。 守门的衙役一见弓箭吓不住刁民,比小墨还要紧张,高喊道:“县衙暂烊,请看公告!若是良民,即刻退后!” 陆成继续前进也高喊:“县衙为什么暂烊?府上谁病了?” 一来风向不利,二来陆成嗓子刚好,声音确实喊不高,衙役听不见他说话。 衙役视角,只看到破烂衣衫的瘟疫携带者,动作嚣张,表情猖狂,似乎不畏生死都要往县衙方向前进。 他们又紧上几分弓弦,继续朝来人高喊:“大胆刁民,再敢上前,我就射箭了!” 陆成气的跺脚,喊道:“无知肖小,睁大你们的死鱼眼,还不看清本少爷!” 小墨在后面小心提醒道:“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看不清啊!” 陆成不听还要再往前,小墨即刻拉住他:“慎行啊成哥,他们要射箭了!” 陆成道:“诶呀,你怕啥,他们还敢射我不成!” 话音刚落,一只箭嗖一下飞到距离陆成不足三尺的地上,随之而来是衙役的声音:“此为警告,即刻退后!” 小墨看到衙役又在拉弓蓄力,便一把死死抱住陆成往后扯:“成哥,他们是真敢啊,咱们还是走!” 陆成挣扎道:“我要回家,这是家!” 小墨继续用力后拽:“你回不去了!他们射箭!” 衙役视角,就看到瘟疫携带者,其中一个变成良民,和另一个起了内讧,他们扭打到了一起。 这种情况,实在难能一见。准确来说还是头一遭见过。 便放下弓箭,看好戏,纷纷下注等他们谁赢。 陆成力气小,已经被小墨扯后去一截,可奈何他有毅力,依然在和小墨周旋。 正撕扯着,陆成也看到衙役状态,骂道:“这帮臭小子,竟然开始看热闹了。小墨,你这样……” 悄悄与小墨商量了几句战术,小墨也十分配合。 只见此时攻势不再小墨独占鳌头,而是进退几合,此消彼长,衙役们看的越发有劲头,有人喊:“良民!拿出你刚刚的势头!” 也有人喊:“刁民!再加把力!” 两阵支持者齐齐助威,陆成和小墨觉得,他们被当成了什么杂耍之物,生而为人从未体验过这般委屈。 小墨苦着脸道:“成哥,他们实在过分!” 陆成乘机将小墨拖前两步,道:“再忍忍,一会儿抓紧时机咱们往里冲。” 小墨被拽的往前一踉跄,立马引来一片叫好和一片恨骂。 又是几个回合,衙役们的下注越来越厚。 正神情紧张的看着他们谁输谁赢,谁也没意识到二人的位置已经在几个回合之间悄然挪近了。 精彩,十分精彩!这可比斗蛐蛐有趣多了! 可正在此时,二人突然齐齐往前冲。 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两人的骗,厉声喝到:“大胆刁民!还不站住!” 然而弓在地上还得捡,箭在另一边箭筒里,将弓和箭搭成一对已经费事,何况还得拉弓。 只有枪立在墙上,捡起来十分顺手。 只是枪用于近战,此时十分无效。 几人手忙脚乱备好弓箭,一边又出言威胁。 此时陆成和小墨早已跳到台阶上,陆成推着抵着他的长枪道:“长本事了啊,张山,敢拿小爷我取乐。” 被唤作张山的那位衙役吓得赶忙认罪,这谁能想到,少爷几日不见,突然间变得如此……朴实无华。 一旁的李厮上下打量着陆成,不可思议道:“少爷,你咋……” 小墨拿出架子道:“你们有眼无珠,连少爷都不认识了!” 众人只能打着哈哈,给陆成赔礼道歉。 陆成没收了几人赌注道:“你们玩忽职守,当罚。” 众人都道:“是是是。”然后目送陆成大摇大摆进入府中。他们心中为陆成没有让他们再去领罚而万分庆幸。 陆成回到自家宅院,管家的老奴一脸心疼冲上前来:“少爷呀,这是吃了多少苦,被糟践成这副模样!快随老奴去换身衣裳!” 陆成只管气冲冲的往书房冲去,他偏不去换衣裳,他偏要让他爹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 管家老奴急吼吼跟在陆成身后,道:“少爷,少爷,你想见老爷?老爷他不在府上。” 陆成转身问:“他去哪儿了?” 管家老奴叹道:“老爷前日就被知府大人叫去了,今天还未回来,老奴也甚是担心。” 陆成又问:“知府叫父亲做什么?” 第139章 探访 管家老奴愤懑道:“少爷有所不知,近几日瘟疫肆虐,民死无数。都说瘟疫是自本县而起,知府大人也宣老爷入城问责,可分明瘟疫是因流民而起,当日那么多流民涌入咱们县里,他们不管不问,现在却要追究老爷的责任!老爷真是冤屈!老奴这心里为老爷不平!” 陆成闻言,也十分气愤。 当日他爹对其他县令,对知府大人宣扬找水挖渠,以缓解干旱。其他人要么不当回事,要么顽固不冥,说什么天意岂是人力可逆,最终导致合州上下,只有他们一县收成尚好。 只因他们县的收成好,其他县便默许百姓流走到他们县,或抢或乞,引发无数问题,他爹为此日夜写书上奏知府大人,然而无人愿意配合解决。 如今因流民聚集,惹出瘟疫,现在却又找他爹问责。 愤怒。 愤怒至极。 可是经过寒石村历练的陆成已经不复往日,他成长了,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而且他此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镇上解决瘟疫。 他的平淡冷静让管家老奴大吃一惊,他轻声叫道:“少爷,少爷?” 陆成道:“知道了何叔,我去换衣裳。” 管家老奴道:“哎!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陆成道:“随便一些日常吃食即可。” 管家老奴领命下去,突然之间他觉得他家少爷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成换好衣服,吃过饭,像话的不成体统。 府上众人都在讨论:“少爷怎么有点不一样?” 下午,陆成带小墨去镇上。 所有诊所都人满为患。 贾大夫的铺子门口,围了一圈人,贾大夫正推出最新的驱瘟药,说方子是出自某个知名太医之手。 药材简单,但方子难求,所以按方抓好的药都竞拍出售,价高者可得之。 围观的人有抬价的,有砍价的,更有诉苦的。 寻常药价已经让他们砸锅卖铁将所力凹钱都花光了,何况此时药价又被抬高。 陆成越过人圈,厉声道:“大胆奸商,瘟疫期间竟敢哄抬药价!” 贾医生见他锦衣玉冠,不是寻常百姓,低声下气道:“这位公子,您要几份?便宜给您抓了。” 底下人纷纷不乐意: “凭什么给他便宜?” “怎么不能给我们个便宜?” “他那身衣服肯定是偷的,就是为了骗药!” 啊这,画风有些不对。陆成第一次路见不平,没想到民怨竟泼到了自己身上。 看到贾大夫虽说低声下气,但眉眼中露出的得意之色,陆成即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划清界限道:“谁要你给我便宜?让你所有药都恢复市价!” 贾大夫苦笑道:“可这方子实在昂贵,这不是让小的亏本吗?” 陆成这几日从郝郎中那里学到不少知识,十分有底气道:“那你按照我的方子抓药!” 贾大夫看着陆成道:“公子还懂药方?请问公子贵姓?” 陆成自信道:“不贵,姓陆。” 小墨看着自家少爷装b,好牛! 贾大夫蹙眉沉思:“姓陆……”他的脑海中实在想不出镇上哪位权贵姓陆,随即狞笑道:“想装贵族也不打探清楚!我们镇上根本没有哪位老爷姓陆!小六!把这挑事者赶走!” 陆成道:“你确定没有哪位老爷姓陆?” 陆成的自信将贾大夫整不自信了,突然间他脑子里灵光闪现,县令老爷的确是姓陆……但县令公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管这种闲事,眼前这年轻人一定是装的,对,他一定是诈他! 诊所学徒小六每天不知道要赶走多少挑事者,早就练就了一身戾气,提着打狗棍就上前就要往陆成身上招呼。 小墨赶紧出去拦在陆成面前喝道:“县令公子你们也敢打!” 亏他刚刚还觉得自家少爷挺帅的,没想到这就翻车了,还得他来救场。 贾大夫还真被小墨这句话给唬住了,但提着棍子打人的又不是他。 提着棍子打人的小六冷哼一声:“他是县令公子,我还皇城太子呢!” 话落,棍落,陆成拉着小墨赶紧逃,这才不至于被棍棒打在身上。 贾大夫见二人逃走,松了口气,还好小六反应快,不愧是他看好的徒弟。 不过不知为何,他隐隐间有些不安。 陆成和小墨停止跑路,站在人群之外喘着粗气。 小墨道:“成哥,你名号咋不好使了呢?” 陆成道:“那谁知道,他们连我爹姓陆都不知道,这还是白云县吗?” 小墨看看周遭道:“这可不就是白云县?那边远远还能望见咱县衙。” 陆成了望着县衙,口中道:“怪了。” 陆成当然不知道,有一个名词叫做灯下黑,正好可以阐释这种现象。 小墨问:“那这件事咱们还管吗?” 陆成道:“当然管,疫情当急,岂能容奸商抬价!只是,只能由子骏哥带几个衙役出面监管了。” 所谓子骏哥,姓李名马,字子骏,比陆成年长一些,读过几年书,也习过几年武,骑马射箭最为擅长。如今乃是白云县的衙役头子。 和陆成关系不差。 或者说陆成和衙役们关系不差。 陆成和小墨便去找李子骏,一路上又路经胡大夫的诊所。 胡大夫的诊所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最是清闲。 里面有位两位妇人正和胡大夫扯皮:“明明是同一个病,怎么我两方子上没一样重的?” 胡大夫道:“这就是药理的精深之处,我给你开的能治,我给你开的也还能治。” 其中一个妇人指着药方道:“我家孩子才六岁,王大夫说过不能用猛药,你怎么还给开了麻黄!” 胡大夫道:“你两都不满意,那就换一下方子。” 另一个妇人道:“大夫你到底哪个方子准?怎么能随便换?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胡大夫道:“哪有那么多准的方子,不都是用命试出来的吗?” 两位妇人啼着泪,被胡大夫说的哑口无言。 陆成进去说道:“此言差矣,前人既已经试好了药,拟好了方子,后人便不必再冒此险。” 胡大夫道:“呦,公子,你也来我这想开药呐?我估计也是一样的病情?” 第140章 县令之子 陆成将两位妇人手里的药方子拿过来看,一连指出好几项药效冲突之处。 最后点评道:“你这方子,就是牛头对上马嘴,八竿子打不着的丈二和尚,开的没头没尾不明所以,啥病都不治。” 胡大夫道:“嗨呀,公子就算是懂行的也不能将话说的这样绝,你又没吃过怎知这方子不治病呢?” 陆成道:“那不如你自己尝一个?” 胡大夫道:“我就是一个卖药的,你为难我作甚?凡来我这里买药的不过都图便宜,不怕告诉你我根本不懂药理,我也不过为赚几个快钱。那我拟不出方子,他们也不自己拿出方子,怨我咯?” 陆成道:“那我给你一个瘟疫方子,你最近几日就按照这个给别人抓药,不要再胡为了。” 胡大夫道:“嘿嘿,公子你人竟这样不错,这年代,瘟疫药方子各家都宝贝似的生怕泄露,你竟愿意分享出来。那你再留个姓名,要是按照你方子吃坏了人,我也让他们好找地方说理去。” 陆成狐疑道:“你的方子没吃坏人?” 胡大夫道:“吃坏了呀,所以我的家财万贯现在就只剩这么一个小铺子了,我自己开的方子吃坏了人,我就算赔到倾家荡产也都认了,可现在你要强给我一个方子,如果按照你的方子吃坏了人,我可不认。” 两位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位。 陆成觉得这人怪怪的,不过这个世上怪人也多,他还要着急去找李子骏。 爽快留下方子,又见胡大夫按照方子,熟练为两位妇人重新称好药,倒也没出差错,陆成这才离去。 出了门后,小墨喃喃道:“像贾大夫和胡大夫这样的现在也多。” 陆成奇怪道:“为什么?” 小墨道:“之前镇上知名的就一个王大夫,不那么知名的就一个付大夫。可现在祛瘟药成了家家必要的东西,好多商人都转而开了诊所。” 陆成又问:“那这些商贩为何不把药材卖给王大夫他们呢?” 小墨道:“治疗瘟疫的药材山上常见,听说王大夫养了十几个小童专门采药,所以根本不会再另外高价收购。” 陆成细想是这个道理,但仍然有些不通,便道:“他说家财万贯,赔的只剩下一个铺子也常见?” 小墨摇着头道:“那倒不知道,不过他也说了,为赚快钱是真的。” 二人边走,边算了算其中利润,大的有些不可置信,短短几日就能赚够县令几倍的年俸。 见到李子骏的时候,他正坐在狭小的庭室内饮茶悲秋。手里还捧着一幅女子肖像。 陆成进门就喊:“子骏哥!我又来吃茶了。” 话罢便自觉坐下。 李子骏重取一个茶碗给陆成酌茶,一边道:“说是什么茶魁,你这臭小子一连几日不见,倒是正有口福。” 陆成嘿嘿笑道:“我只听过花魁,倒是第一次听见还有茶魁,不成也是茶中翘楚?” 李子骏蜷起食指将茶碗给陆成一推,一边道:“敢报上名儿姓儿的茶就没有不好喝的。” 陆成端起来抿了口,又看到李子骏手中的画像问:“这又是谁的画像?能被子骏哥这样捧在手上?” 李子骏叹了口气,将画像大展开:“这是罗姑娘。” 陆成好奇地问:“罗姑娘?” 李子骏道:“嗯,近日相亲,媒婆给我介绍了一位赵姑娘,一位罗姑娘,一位风姑娘。我一看画像,便对这罗姑娘一往情深,然而却难见佳人一面,哎,我夙夜忧思,此时已成心疾。” 陆成眨眨眼睛,他看着这画像上的人也不那么美呀,顺着话问道:“既是相亲,那怎不安排远远见上一面?” 李子骏一脸难过道:“这正是问题所在!那罗姑娘不知怎么回事,甚至连我画像都未看一眼,就直接就把我排除了,怎么都不肯见我一面。” 门外候着的小墨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陆成和李子骏往门方向看了一眼,皆不明所以。 陆成继续问:“那赵姑娘和风姑娘长什么样?” 李子骏起身,将二人肖像也给拿出来展开。 陆成端详道:“这赵姑娘长得确实平凡,可风姑娘也不亚于罗姑娘呀。” 李子骏也比较着打量着两幅肖像道:“还是罗姑娘好看些。” 陆成道:“罗姑娘怎么好看了?论眉眼形状,三庭比例,都是风姑娘略胜。” 李子骏道:“你不懂,我心里就爱罗姑娘这样的。” 陆成道:“你也不能单凭容貌,她几人品行,家境如何?” 李子骏得得得一口气说完,最终又问道:“我刚问你这几日去哪里了还没说?” 陆成道:“别提了,我爹让我下乡去了,今天才回镇上,就遇到一件事,想找子骏哥帮忙。” 李子骏立即正色道:“什么事?” 陆成便将贾大夫竞价卖药一事说出来。 李子骏早知此事,并不在意,今被陆成浓墨重彩一说,分析其中利害,顿觉十分可恨。 立刻穿了正装,骑了赤马,带了两名杂役就去贾大夫诊所。 陆成和小墨则又在镇上逛,遇到胡大夫那样的,就予以正经药方;遇到贾大夫那样的,就让李子骏出面勒令改正;遇到正经的诊所,就向众人普及如何防疫。 整个人像话的不成样,一时之间,镇上黎民纷纷看到希望。 县令之子陆成的名号响彻四方。 时间一天天过去。 寒石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瘟疫,瘟神庙似乎都已被忘到脑后。 徐老太爷疯了,这是村里最新流传的闲话。 徐老太爷,是徐三的爷爷。 早已年过耄耋。是村里最为年长的老者。 这么老的老者,按说死了才是他的故事线,可他没死,他疯了。 最先发现他疯了的时间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村里人瘟疫刚刚好,要去田里翻麦茬。 就见到平日里总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徐老太爷出现在田垄上。 手里挥着拐杖,当成长鞭,逢人就驱赶:“这是我徐家的地,你们来作甚!” 这话说的,让人都愣住。 打他们出生起,就耕作的自家的地,怎么就成徐家的了? 第141章 全不正常 面对个老头子,村民也不恼。 笑眯眯给他指道:“徐老太爷好些年没下地了,那边才是你们家的地。” 徐老太爷严肃的板着脸,眼袋青黑轮圆:“混说!这些,这些,都是我们徐家的地!” 村民说不过老人,跑去找徐三。 谁知徐家人正处于急疯了的状态。 一觉醒来不见了老爷子,此时正举家出动寻找呢。 徐三一听徐老太爷出现在田埂上,便也不顾病愈之后依然羸弱的身子,咳着嗽,赶忙往田埂去。 “爷,你咋跑这儿来啦!咳咳咳,咳咳。”徐三来到徐老太爷眼前,一句话未说完,便引来一阵咳嗽。 徐老太爷疑惑的,戒备的看了他一眼,嫌弃道:“谁是你爷爷!” 徐三瞪大双眼:“爷,你不认识我了?” 徐老太爷看着徐三沉思起来:“你还真有点眼熟,你长的像那谁来着,那谁……” 徐三说到:“爷,我是三儿呀!徐清的儿子!” 徐老太爷显然吓了一跳:“徐清的儿子,清儿才多大……我是徐清的爹!” 徐三见逻辑问题理清了,声调缓和道:“对啊,你是徐清的爹,徐清是我的爹,你是我的爷,爷,咱回家。” 徐老太爷用拐杖抽掉徐三就要搀扶上来的手,喝斥道:“我最大的孙子才十岁!” 徐三欲哭无泪,只能一阵猛咳。 良久,徐老太爷才喃喃开口道:“我知道了,你是来自徐家沟,按照辈分你是该叫我一声爷爷,小时候咱俩还一起玩过。” 徐三一脸错愕的看着徐老太爷。 徐老太爷一脸追忆往昔的模样。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从徐家沟迁到这里,给这里起名寒石村。一晃眼,这寒石村都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徐家沟,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回去一趟,就再没去过了,你是那谁来着,咱两那时候还一起玩,你还摔断了腿,现在你的腿还好不?你咋来我们寒石村了?” 徐老太爷自动给徐三赋予了身份,盯着徐三的腿看。 徐三内心五味杂陈。 只神情悲伤说到:“爷,咱回家。” 徐老太爷也同样神情悲伤,摇头道:“就在寒石村定下了。走,带你去我家,多住几天!” 说着,转而给徐三带路,带他回了徐家。 这个表现也不能算是疯了。 顶多就是有些不正常。 但日后的几天,徐老太爷总带着徐三四处转悠。 给徐三介绍村里人。 但介绍的人都对不上号。 往往指着活人,说着三辈以上祖宗的名字,情景怪吓人。 这也就罢了。 还总是指着各处说那是他们徐家的田产。 徐三只好编着各种谎言来骗他。 村民也怪配合的。 只是又一日。 徐老太爷突然打着转,满是疑惑说到: “不对不对。” 徐三问:“又咋不对了?” 徐老太爷道:“这大河咋改道了?” 原本村中奔涌的大河里没了水。 原本没有水的田边却有了水路。 记忆和现实,交叠错乱。 徐老太爷的脾气也变得反复无常。 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似患上狂躁症。 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拖着残喘的徐三,奔走于村中各处。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却用行动,宣读了自己有病。 有疯病, 徐老太爷得了疯病。 每日的花样发疯,从不重样。 成了村中笑谈。 苏马丽不知从哪里搞来几块磁石。 形状就和普通的石头一般,若不是它们能够吸着在铁器上,根本看不出来特殊之处。 此时一家人正吃过晚饭,苏马丽问众人磁石的用途。 罗季北和罗叔东每人手里拿着一块,互吸玩闹。 罗仲南说道:“磁石可以做成司南,出入深山时来辨方向。” 罗伯西说到:“可以用磁石来寻铁。” 罗季北补充道:“不仅仅是寻铁,还能把铁吸过来。” 罗叔东挥舞着手上的磁石说到:“那么行军打仗的时候,拿好多好多磁石,将敌人的刀枪都吸过来,我们就胜利了嘿嘿!” 罗仲南眸光一闪:“如果将房门做成磁石的,还可以防止刺客带着匕首进入。” 罗季北兴奋地说到:“故事里荆轲刺杀秦王,如果秦王的殿门是磁石做成的,那么荆轲画卷里的匕首,在带进大殿前就得被发现了。” 苏马丽看着兴奋说话的几人,无奈摇头道:“磁石哪有那么大威力?” 苏湛也笑道:“古代的确有用磁石作战的先例。西晋马隆,率三千五百名士兵,以磁石布阵,入侵的胡人因手持铁器,身着铁甲,受磁石影响,不战而败。但当时是因胡人正好使用的是铁器,且关口狭隘,占尽地利,耗费一个矿山的磁石布局才能胜利。往后就再无这种情况了。” 罗伯西等人纷纷惊叹。 罗叔东说到:“那一定是后面的将军不够厉害,等我要能成为将军,一定想办法也用磁石布阵。” 罗季北说道:“将军哪有那么好当上的。” “嘿嘿,我就说说。不过,去年爹死了,下次咱们家就得出一个人参加徭役。”罗叔东的神色变得黯淡起来:“娘,就让我去。” 一家人氛围突然间变得沉重。 苏湛劝道:“只要有人考中秀才,其家人便可以免除徭役。你们这不是已经开始读书了吗?只要等下次朝廷征丁之前一人考中就可以了。” 罗仲南闻言,敲了一下罗叔东脑袋,语气轻快说到:“就是!等咱们家出个秀才,就可以免除徭役了!” 罗伯西说到:“二弟,四弟,就指望你们了。” 罗季北也默默将目光移到罗仲南身上,毕竟他自命不如二哥聪明。 苏马丽打断道:“哎哎,话题偏哪儿去了?咱们正讨论磁石的作用。没有一矿山的磁石,也不需要提防刺客,就咱们手中这几块,能干什么用?” 此时江眠眠抱着孩子走出来,说到:“我知道,用磁石炼水,日服三份,可以生儿子。” 苏马丽真的惊了。 盯着江眠眠怀中的小团团,再看看江眠眠,问道:“你吃了?” 江眠眠笑着摇头。 罗伯西说到:“那东西黑乎乎的,还一股腥臭,我没让她吃。” 说着,红了脸。 众人莫名,又又又被撒了一把狗粮。 第142章 没用的闪电 众人只听见苏湛在那里科普道:“《神农本草经》中有记载,磁石与丹砂、雄黄、白矾、曾青并称五石,其味辛、酸、寒,主治周痹风湿、肢节疼痛……” 苏马丽则是拿出两根粗铁针。 粗铁针是她事先处理过的,一端做了绝缘防护。 “娘,这是做什么?” 罗季北好奇问道。 众人目光也都集中在了这两根粗铁针上。 “让你们见识一下,磁生……闪电。” 闪电?! “是打雷时候那个闪电吗?”罗叔东手指天际。 众人也都满脸兴奋地看着苏马丽。 “娘,会不会太危险了?”罗伯西犹豫的开口问道。 苏马丽实在有些汗颜。 “比那个,小很多。”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微缝。 众人了然。 依然满脸新奇的看着苏马丽动作。 苏马丽让罗叔东和罗季北将磁石摆出相互吸引,但又相互不接触的姿势。 用一根粗铁针在两块磁铁间穿行切割磁感线。 众人只见那根铁针在磁铁间摆动的越来越快。 然后苏马丽用另一根针的尖端,与粗铁针碰触。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众人看到两针碰触之处,一闪而逝的弧光。 罗叔东和罗季北条件反射般缩回了手。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苏马丽手中捏着两根无比平常,但又有些独特的粗铁针。 然而众人依然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迷你版的雷电。 天空之上庄严而神圣的雷电。 被创生于掌心。 众人无比震撼。 “娘,真的是闪电。” “这是怎么做到的!” 罗季北和江眠眠同时开口问道。 苏马丽将粗铁针放下,解释道:“这就是磁生闪电。” 罗叔东看一眼天际,问道:“那一会儿会不会下雨呀?” 苏马丽疑惑道:“为什么要下雨?” 罗叔东一本正经说到:“有了雷电,不就得下雨吗?” 苏马丽笑道:“不会的。” 罗季北挠着脑袋问:“它能不能代替点火石,点燃东西?” 苏马丽摇头道:“现在不能。” 罗仲南问道:“那它有什么用?” 苏马丽有些颓丧说到:“现在没什么用。” 她举起手中的磁石:“除非磁力能跟更强大,而且铁针也不算好用。有铁丝就好了。” 罗季北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问道:“铁丝是什么?” 这个时代或许还没有铁丝。 反正苏马丽是没见过。 也可能是她见识浅。 下意识看了见多识广的苏湛一眼,苏湛果然开口问道:“是不是就像金丝,银丝那种,但是用铁做的?” 苏马丽眼睛一亮,猛地点头:“对对对!” 这个家太穷了。 接触到的所有家具,都是用铁和木头制成的。 以至于让她忽略了,还有金银铜这些绝好的导体。 罗伯西目露忧愁说到:“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罗季北问道:“娘,如果没有铁丝,磁力也不强,这闪电还能做什么?” 苏马丽一时语塞。 似乎没有任何用途。 一家人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门外窸窸窣窣传来一阵说话声。 有人推开院门进来。 听声音是个老者。 罗季北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是谁!” 徐老太爷一边往前走,一边指着苏马丽家的院门跟徐三说到:“三儿呀,这是孟家。前些日子才迁过来的大户,说是先圣孟子的后人。我还打算送他们几个,算下来,该是你的表弟们,来他家认字呢。” 徐三神情复杂。 这几日他跟着徐老太爷的记忆回到半个世纪之前,感慨万分。 只是可惜,在那个时间,徐三还没有出生。 徐老太爷一把将院门推开,一脚踏进去,四下环视一周,感慨道:“就是阔气啊!以后我们徐家也要读书,也做耕读世家。” 可现在他们徐家依然是大字不识的农民。 徐三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恭赞道:“好,这个主意好。” “哈哈哈。”徐老太爷开怀畅笑。 这时候罗季北从穿堂出来,蹦蹦跳跳下了台阶,出现在二人眼前。 “徐村长,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吗?”罗季北扬起脑袋直视着两位大人,礼貌问道。 徐老太爷对罗季北慈爱笑道:“哈哈,小娃娃,你爹在家吗?” 爹? 罗季北满脸问号。 他什么时候有爹了? 不是,他爹什么时候在家了? 徐三在徐老太爷身后,双手合十挤弄着表情。 看起来也是十分奇怪。 罗季北更懵了,回答道:“你是说我爹的排位?在家。” “什么排位,不吉利!”徐老太爷严肃说道,“不过你这小娃娃童言无忌,以后可不能这样说了。” 罗季北疑问更深了。 他十年的人生经验中,就第一次遇到这么怪的事。 比磁生闪电都要怪。 徐老太爷又说道:“你爹既然在家,我就找你爹坐坐。” 罗季北这次,不仅震惊,他还惶恐。 找他爹坐坐? 坐,坐…… 徐三见罗季北面色不对,凑前来挤着眼睛说到:“你爹是不是不方便,不方便就算了。” 罗季北更不懂了。 他爹不方便? 他抬起胳膊,缓缓将手指向祭着他爹灵位,以及两条狗灵位的房间。 苏马丽从穿堂出来,见到徐三和徐老太爷,问道:“什么事?” 罗季北转过脸来,满脸不解,转告道:“他们来找我爹……” “爷!”不等苏马丽将罗季北的话想通,就听到徐三一阵焦急的呼喊。 回头便看见,徐三扶着徐老太爷。 徐老太爷半身依在徐三身上,双眼圆瞪,伸手指着苏马丽:“你,你,苏,你是……” 苏马丽懵了。 听说徐老太爷疯了,不认人。 没想到此时还能记得她姓苏。 只是这状态。 不会是来她家碰瓷的??! 徐老太爷双手微颤指着她:“你是,是罗苏氏!” 看到徐老太爷终于想起来,目光不再狰狞,苏马丽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就见徐老太爷晕死过去。 “爷!”徐三大喊,使劲得想把徐老太爷摇醒。 然而徐老太爷没有任何反应。 只静静倒在徐三怀里。 第143章 徐三家事 “爷!”徐三摇了半天,喊了半天,开始绝望。 苏马丽站在那里赶忙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爷,你醒醒啊,徐家离不开你!”徐三没有理会苏马丽。 他嘴上说着让徐老太爷醒醒,却用手将徐老太爷不瞑目的双眼给合上了。 他就抱着徐老太爷的尸体,沮丧的坐在苏马丽的院子里痛哭。 这时候罗伯西等人闻言也出来了。除了江眠眠。 不满月的小孩还不可见生人。 罗伯西等人站在苏马丽身后。 苏马丽和罗季北眼睁睁的看着徐老太爷从活人变成死人。 罗季北苍白着脸,嘴唇颤道:“他刚刚说要找我爹。娘,我好怕。” 苏马丽摸了一下罗季北的额头说到:“没关系,他只是晕倒了。” 她走到徐三面前,蹲下,要探看徐老太爷的情况。 徐三绝望道:“他死了,爷死了!呜呜呜!” “他没死。”苏马丽说道。 此时她唯有一个想法,就是徐老太爷绝对不能死在她的院子里。 哪怕有最后,最后一口气,也一定要让他出了她的院子再咽下去。 她将徐老太爷从徐三怀里放到地上。 徐三哭到:“没用了,他,鼻息已经没了,呜呜呜。” 她回忆着大学学过的急救知识,双手用力按压徐老太爷的胸膛。 徐三将苏马丽推开:“你做什么?” 苏马丽又回到原位:“我在救他,他没死。” 徐三明白过来,不再阻拦苏马丽。 “救他……对,对! 你是罗苏氏,你一定有办法救他,你一定有办法救醒我爷,求你一定要救醒我爷爷!” 可是徐老太爷已经死了。 他的生命体征正在点点消逝。 不论苏马丽怎样按压,他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伯西,你去将刚刚的磁石和铁针拿过来。仲南,你去拿几文铜钱。”苏马丽吩咐道。 很快,东西拿来。 苏马丽将铜钱放在徐老太爷胸前,与铁针相联通成为导体。 再用铁针切割磁感线。 就制成一个简陋的除颤仪。 电流导通的瞬间,徐老太爷的身躯就颤动了一下。 “爷!”徐三惊喜叫道。 “你别碰他。”苏马丽吩咐道。 继续切割磁感线。 经过几分钟的急救之后,徐老太爷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浑浊的眼睛中露出几分清明之色。 他看到苏马丽,说到:“罗苏氏。你是罗苏氏。” 苏马丽还在震惊,她居然没有死。 她干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没有被系统抹杀。 徐老太爷直接无视掉扶着他痛哭流涕的徐三。 清明的眼睛中流出两行浊泪:“如果当年,我们徐家也能出个你这样的人,想办法不去背负得罪瘟神的罪名,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瘟神不存在呀。” 徐三和徐老太爷哭成一团。 徐三是哭徐老太爷的死而复生。 徐老太爷是哭四十七年前的行差踏错。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苏马丽说道。 罗伯西握紧手中的磁石,这种场景令他莫名觉得十分感动。 徐老太爷摇着头说到:“可是徐家没有希望了呀。” 徐三赶忙说到:“怎么会没有希望?爷,咱们徐家那么大,还有那么多人!” 徐老太爷依然悲怆道:“可你们一个个,都不成气候。” “怎么会呢,我现在成了村长……”徐三在那里辩解。 祖孙二人深情对白,然而苏马丽盯着徐老太爷,生怕他一个激动又死在她家院子里。 她咳嗽两声,打断徐老太爷和徐三,说到:“老爷子现在身子弱,徐村长,你快扶他回去休息。” “哎,哎,好!”徐三反应过来,扶着徐老太爷走出院门。 苏马丽扭头,看到身后罗季北等人激动坏了。 罗季北高兴道:“娘,这磁生闪电真厉害。” 罗叔东也兴冲冲说到:“原以为它真没什么用,没想到却能救人!” 罗伯西举着磁石走过来:“真的将徐老太爷救活了!” 罗仲南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娘,这是为什么?” 苏马丽最不想和罗仲南说话。 这让她怎么解释? 然而根本不用她解释。 罗叔东开口道:“哎呀,磁生闪电嘛,闪电能把活人电死,当然也能把死人电活。” 这个解释,还不差。 罗叔东难得取得全家认同,激动的出门巡逻去。 众人有了新奇玩意儿,也都不读书,围在一起继续生闪电。 苏马丽回到自己屋内,躲起来看《电机与拖动技术》。 这本书已经看好几天了。 虽然有高中的理科底子,但已经丢下七八年,研究起来还是有些费劲。 刚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伯西娘,喜事!” 苏马丽出门,就看见摇曳着身姿的任媒婆。 任媒婆笑道:“樊家之前就想与你们家结亲,都高兴坏了。两孩子八字也合,这几日就可以去下聘了!” 苏马丽也欢欢喜喜应下。 第二日一早,就带着罗伯西和罗仲南去镇上采买。 因为自家养了黄牛,出行便方便了许多。 借来牛车,往牛脖上一拷,便能出门。 迎着朝阳,迎着山风,道路被照耀的白茫茫的耀眼,能看到远方田地里银黄色的土地,金黄色的麦茬。 镇上也似崭新的,一派欣欣向荣。 集市又重新开张了,路上也有不少摆摊的。 没有流民,也没有瘟疫。 不时能看到学生,穿着水蓝色南府书院的院服。 罗仲南看着经过的学生说到:“之前陆成说南府书院因流民严重停学了,现在他们又开学了。” 罗伯西点头道:“好久没见陆成,想来他也回书院了。” 罗仲南突然扭过头来一本正经道:“大表哥怎么不回书院?” 苏马丽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苏湛不回书院的具体原因。 可能正是他说的那些修身养性格物致知的空原因也未可知。 他们买了大雁,鱼肉,糯米,茶叶,金饰……直至天色将暗才满载而归。 等几人回到家后,赫然发现门口停了一辆豪华大马车。 正是县令的。 陆成和小墨正捧着点点玩。 一见苏马丽等人回来就激动喊道:“罗婶子,你们回来了!” 而罗仲南也同时问道:“你们咋来了?” 第144章 下聘 而另一边,苏湛,罗叔东,罗季北与县令正襟危坐,四人不知再谈些什么。 县令一见到苏马丽回来,站起身来。 苏马丽说到:“不知县令大人来临,让你们久等了。” 苏湛等人也站起身来,去帮罗伯西和罗仲南搬东西。 县令说到:“我们也是才到不久,前几日犬子添麻烦了。” 苏马丽笑道:“不麻烦,一应事情都是他自己干的。” 陆成也跟过来,说到:“是啊爹,就连被褥都是我自己缝的。” 县令显然不信,将目光投向苏马丽:“是吗?” 苏马丽点点头:“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们走进陆成和苏湛所住的房间。 房间十分整洁,县令啧啧称赞。 掀开炕褥,陆成炫耀道:“爹,这褥子就是我缝的。” 县令将手附抚在褥子上。 绵软,蓬松的手感,十分舒适。 再看上面的针脚,虽然一眼看出是外行人缝的,但每个针脚的间距都保持一致,且尽可能排布在同一条线上,看得出来其用心。 县令抚摸着褥子上的针线,夸道:“缝的真好。” “咦,”陆成突然说到:“不对不对,这是苏湛缝的,我缝的在这边。” 说着,将褥子整个翻了个个儿,给县令看自己缝过的针脚。 只见针脚歪歪斜斜,前面缝的还算密一些,到了后面,越来越稀疏,缝到最后,索性失了章法,针线乱穿一阵。 县令本来做好心理准备,就算陆成比苏湛缝的差些,也夸他两句。 可此时,夸奖的话他委实是说不出口了。 看着县令一言难尽的表情。 陆成也一言难尽。 在他的记忆中,他缝的很好的,可没想到和苏湛缝过的相比自己的这么难看。 但他不死心,马上又去找被子,说:“被子缝的好,我缝褥子时候没有经验。” 县令阻止了他的动作:“为父知道了,不必再看了。” 县令抚摸着褥子,问苏马丽道:“这褥子是什么材质?摸着不似蚕丝,也不像柳絮。” 苏马丽一本正经说到:“是柳絮,不过是初冬到山上捡的。” 陆成说到:“罗婶子,冬天哪有柳絮,像柳絮一样的是雪。” 县令蹙着眉头,他觉得这一定某种新奇东西。 对苏马丽说到:“你今年冬天再捡这种柳絮时,能否来县衙通报一声?” 苏马丽惊奇问道:“啊?捡这种柳絮违法吗?” 县令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觉得这柳絮做成的褥子好,要是能在县里给大家推广,冬天说不准能少冻死些人。” 苏马丽在心中默默给县令点了一个赞。 什么是勤政为民的好官?这就是。 看完被褥,县令说明来意,原是为了携陆成来道谢。 苏马丽留他们吃过晚饭,县令一行人就要离去。 众人皆对陆成和小墨依依不舍。 陆成将逍遥子送他的玻璃弹珠取出三颗送给罗仲南作为结婚贺礼。 其他人也给他分享了磁生闪电。 陆成百般要求要留下和苏湛一起秋闱。 可县令拒不同意。 临行,县令扭头对苏马丽说到:“我刚好认识一位夫子,看他过几日能不能来。”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苏马丽等人高兴到差点蹦起。 挥着手,直望县令的马车奔腾而去。 陆成远远高喊:“大家后会有期!” 小墨也喊:“再见了各位!” 送走县令一行人后,众人回到家,再次筹备起罗仲南的聘礼。 罗仲南微红着脸,每一箱东西都格外细心地亲自经手摆好。 大件小件,直摆了七八箱。 罗叔东和罗季北看着为罗仲南准备的丰厚聘礼十分兴奋。 而罗伯西和江眠眠在兴奋之余,不免有些遗憾。 当初他俩结婚时还很穷。 一颗猪头,两壶黄酒,三袋麦粉,四匹麻布,就是全部聘礼了。 两日之后,叫了赵家十六位男丁,抬着八只绑着大红布的木箱往村西的樊家去。 任媒婆和苏马丽走在最前头。 任媒婆不住地说:“这么丰厚的聘礼,可是咱们村头一份!” 道路两旁不时有村民过来祝贺,也顺便感慨一下聘礼之丰厚,樊家之幸运。 “你说自春那丫头怎么就那么好的命。” “这可是整整八大箱的聘礼,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要是我家闺女也能嫁到他们家就好了。” 不多时,就到了樊家。 这是苏马丽第一次来到樊家。 院子方方正正,十分干净。 房子不破,也不新,地基是用石头码成的。 用红砖新葺了台阶,台阶两侧晒满干菜与果脯,只留窄窄一点走道。 院子里站满了人。 樊自春的爷爷奶奶。 二叔二婶,三叔,小姑子。 以及亲弟弟妹妹,堂弟弟妹妹。 乌泱泱一大众。 等罗家将近二十人抬着大箱子进去之后,小院就变得异常拥挤。 樊老太太盯着大箱子,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嘴里不住说到:“这么多!” 任媒婆笑道:“可不是,这是村里头一份这么丰厚的呢!” 樊老头激动地和罗老头站在一起称兄道弟,攀附关系。 樊二婶拉着苏马丽,热络道:“没想到你们给准备这么多聘礼,自春那丫头可怜。她从小就死了娘,爹也不在身边。我虽是她婶婶,却也待她和闺女一样。如今看她能找你们这么好个婆家也替他高兴。” 苏马丽向来不会应对这种场面,只能干巴巴说到:“自春嫁到我们家,就定然不会让她委屈。” 樊二婶眼眶有些发红:“那就好,那就好,大嫂听到这话,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樊二婶的小儿子樊怀孟跑过来腻到樊二婶身上,奶声奶气道:“娘,你别哭了。” 另一边,任媒婆的声音盖过众人传来: “两只大雁,两人喜结良缘,比翼双飞。” “一箱布匹首饰,两家从此同袍,荣辱与共。” “一箱五谷杂粮,两户结下秦晋之好,天作之合。” …… 任媒婆如数家珍一般熟稔的清点着每箱聘礼的内容,并在每种东西之后都赋予了寓意。 口才之好令苏马丽佩服。 要是她能穿越到现代,这表现力,绝对碾压百分之九十的主播。 樊家众人听着任媒婆的清点, 对着聘礼越发感到出乎意料的满意。 第145章 秋闱将近 樊老头子激动到情难自禁,就连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径直朝苏马丽开口道:“那咱们早些把大日子定了!” 任媒婆笑嘻嘻道:“好日子我早就已经算过了。有个大吉之日,是在明年二月初六,还有两个小吉之日,一个今年十月二十六,一个腊月十七。只等你们两家任选一个定下了。” 樊老头子听闻,蹙着眉头说到:“二月初六啊,得等到明年了。仲南娘,咱们从小吉之日里面选一个如何?” 苏马丽点头笑道:“我们仲南也想早些成亲,那就十月二十六。” 樊老头子立即大笑道:“哈哈,好,好!” 他也是想选最近的日子。 但害怕自己作为女方长辈,表现的太过着急会被男方看不起。 没想到苏马丽的选择正合他的意,此时根本合不拢嘴。 樊自春坐在屋内,听着院外吵嚷,一颗心早已乱跳不止,只是迫于习俗,她不能露面。 “姐姐,姐姐!”年仅六岁的樊自青跑回屋内,睁着漆黑的眸子。 “罗大婶子他们送来好多东西,说是给姐姐的聘礼,姐姐,聘礼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要给你?” 樊自春眼睛里闪着迷人的亮光,拉着樊自青急迫问道:“都送来些什么?罗大婶子态度如何?爷爷奶奶又是什么反应?” 樊自青伸出手指比划到:“有好多种类的肉类,还有糖和糕点,” 说着,她不由自主咽了一下口水。 干脆放弃手指比划,使劲撑展着双臂说道,“总之好几大箱子!吃的,穿的,几乎什么东西都有!” 樊自春有些开心笑道:“这么重!” 樊自青不明所以跟着点点头:“至于态度嘛,大家都挺开心。唯独二婶哭了。” “这样。”樊自春一听这话,突然间也有点鼻子发酸。 在她三岁那年,弟弟樊怀渚出生。 娘便再不能分出精力照顾她,而奶奶又嫌弃她是个女孩,她便常常跟在二婶身边。 二婶教会她劈柴,煮饭,洗衣,也关心她冬天冷,夏天暖。 只是可惜二婶性格软弱。因为常年无法怀孕,被奶奶和二叔死死拿捏。 要不是爷爷主持公道,她和二婶在这个家根本活不下去。 好在菩萨保佑,堂弟樊怀孟的出生让二婶不必再受暴虐,而她,也要出嫁了。 在樊家的苦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 院外的熙攘不知何时消散。 只剩下樊老太太的笑声:“哈哈哈,自春呀,出来!这匹布拿去做嫁衣!” 樊思柔拉着樊老太太撒娇道:“娘,我喜欢这匹布!” 樊思柔是樊老太太的老来的女,一向重男轻女的樊老太太对这个女儿却十分宠爱。 樊老太太义正言辞说到:“这匹不行!” 然后指指罗家抬来的聘礼,悄声说道:“那些都是你的还不够?!” 樊自春将樊老太太和樊思柔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她内心无比冰凉,却仍然恭敬接过布匹,扯出一个笑脸道:“谢谢奶奶。” 樊老太太笑道:“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六,你呀,好好准备准备。” 樊自春点头。 樊子青从姐姐身后探出脑袋来,瞪大眼睛看着奶奶脸上的褶子。 奶奶满脸褶子,她一直以为那是对着她们姐妹破口大骂时挤压出的,可此时,奶奶也是同样的满脸褶子,却是因为笑容。 奶奶很少对着她们露出过笑容。 不,是几乎不曾对着她们露出过笑容。 这放浪形骸的畅笑,令樊自青有些害怕。 樊老太太也看到樊子青,毫无违和的变换了脸色:“你这小拖油瓶,就说四处找你不到,原来这里藏着偷懒呢。你姐姐有本事拿回来这么多聘礼,怎么你也成了咱们家功臣?哭,就知道哭哭啼啼,还不快干活去!” 樊自春用手护住樊子青,似做了错事一般低头说道:“我们这就去干活。” 樊老太太对樊自春再次露出笑容:“你现在攀上罗家,只要别忘了咱们家就好,现在就享几天清闲。” 樊自春摇头道:“如果奶奶要让她去干活,我便也一起去。” 多年来的顺从,让她不敢对樊老太太有丝毫反抗。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妹妹护在身后。 樊老太太收敛了表情,有些不屑地说到:“行,那就你俩就一起出来干活。真不知道你还能护地了她几时!” 说罢,转身离去。 樊思柔挽着樊老太太手臂,母女情深地一起离去,离开前还回头对着樊自春低啐了一口。 而樊自春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等二人走远后,樊自春将布匹随手放下,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樊子青拉耷的脑袋。“青青,没事啦,一切都会变好的。” 刚刚向姐姐盘及聘礼时还兴高采烈,樊自青此时却是憋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姐姐,你是不是要和青青分开了?” 樊自春没有说话,她和樊自青对望着,四目泪纵横。 “青青不要离开你!姐姐,呜呜呜” 樊自青伏在樊自春肩头,猛然间爆发一阵痛哭。 罗仲南的婚事定下之后,苏湛的秋闱便成了合家最要紧的事。 而参加秋闱,必须去本州最大的城——枫城。 距离考试时间还有十日。 吃罢晚饭便商议苏湛启程去枫城一事。 苏湛本人淡定如常,只是激动坏了罗叔东和罗季北。 罗叔东眼睛亮晶晶的说到:“枫城那么大,一定有超多有意思的,大表哥你回来后一定要给我们讲讲!” 苏湛微笑应下:“好。” 罗季北则是快速地从屋里取出一大包铜板,哗啦一声全放在苏湛眼前。 “大表哥,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的话,可以给我买一点带回来吗?” 苏湛依然点头应下,并将钱推回去:“好,不过钱就不必了。” 与此同时,罗叔东受到罗季北的启发,也立即往屋子跑去,一边大喊:“大表哥你等一下……” 罗伯西,江眠眠,还有罗仲南虽然对枫城也十分新奇,但好歹记得苏湛此去是为了考试而不是游玩。 便只能各自叮嘱一些好好发挥之句,便懂事的不再开口。 苏湛想将跑回屋内拿钱的罗叔东叫住,可那厮已经看不见背影了。 苏湛只能无奈地看着罗叔东跑过的空旷轨迹摇头,一边再劝罗季北把钱收回去。 罗季北依然将钱往苏湛面前推去,一边说到:“大表哥你就拿着,虽然不多,但不能再让你花钱。” 苏马丽也向罗季北说到:“好啦,他此去是为了考试,你们就别再使他分心啦。” 第146章 要去枫城 罗季北刚要辩解:“可是……” 然后却立即想明白,眼神晦暗下来开口到:“好,大表哥,你就专心考试。”然后眸光里再次露出璀璨的神情:“你能榜上有名,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苏湛刚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然而罗季北再次说到:“这钱你还是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罗伯西无奈评道:“该说不说,老四这脑子还是好。” 苏马丽看出苏湛的无奈,也替他解围,向罗季北说到:“好啦,你大表哥不会收下你钱的,拿回去。” “哦。”罗季北终于点头,不情愿的重新将钱收回来。 苏湛终于如释重负,可表情中略微带些愧意。 罗季北收钱的动作,惊呆了抱着小木盒刚刚跑出来的罗叔东。 他可是刚刚才拿出来他的全部积蓄,准备让大表哥给他买东西,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罗季北的钱在往回收了?大表哥拒绝了? 苏马丽拉着刚刚抱着钱跑回来的罗叔东坐下,再次说到:“好啦,你也将钱自己收着。你们大表哥此去是为了考试,别再令他分心了。” 罗叔东有些失落地坐下,说到:“可是从来没有去过枫城……” 苏湛柔声安慰道:“有新奇东西我依然给你们带回来。” 苏马丽冷声说到:“不,湛儿,不必分心在这上,你只管考试要紧。” 一语落,将罗叔东和罗季北的希望彻底浇灭。 苏湛看了看表情失落的表弟,面上有些为难。 然而没想到苏马丽再次开口道:“咱们都没有走出过白云镇。正好借着湛儿赶考这次机会,也能一起去枫城,你们愿意亲自去看看吗?” 啊? 举座皆惊。 “娘,你是说咱们也去枫城?”罗仲南嘴巴张的老大。 “嗯。”苏马丽点头。 “好耶!可以去枫城!” “我要去,我要去!” 罗季北和罗叔东欢呼起来。 唯有罗伯西和江眠眠看着众人,满脸羡慕。 苏马丽有些歉意地看了看两人,也看了看江眠眠怀中乖巧的小团团,说到:“小团团还太小不能舟车劳顿,就委屈你们两个大的也去不成啦。” 小团团眨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朝苏马丽露出灿烂的笑容。 江眠眠也朝小团团眨眨眼睛,向苏马丽笑道:“没关系,这小家伙就足够新奇,我们呀,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 罗伯西也说到:“对,而且家里也不能离开人。” 罗季北摇晃着手中的钱袋,铜钱在里面哗啦啦乱响,大义凛然说到:“大哥大嫂!还有小团团,我们遇到有好吃的好玩的,就给你们买回来!” 罗叔东也晃着钱盒,附和道:“就是就是!保证你们身临,临……什么来着?” 江眠眠笑道:“是身临其境!” 罗叔东一拍脑门,激动道:“对!身临其境!” 罗仲南抚摸着下巴,脸上笑容颇有些无奈:“有进步,会用词了,不过就是这用法依然成问题。” 罗叔东不服道:“哎呀二哥,你也太严苛啦!大哥大嫂知道我意思。” 江眠眠配合插播小动作:“嗯。我知道。” 罗季北也替罗叔东争辩道:“对于三哥来说已经不容易啦。子曰一口吃不成胖子,三哥现在最起码会用词了。” 罗仲南道:“哪个字你给我说清楚?” 罗季北道:“天下那么多有道理的话,又有那么多的子,我反正记着只要是有道理的话都是子曰的不就好了吗?管他是哪个子。” 罗仲南和罗季北、罗叔东三人开始日常争论。 苏湛一本正经说道:“我明日先回家一趟。” 罗伯西担忧问道:“可是你回去,还能来吗?” 苏湛点点头:“可以。” 苏马丽想到苏家有些头疼,但只说道:“回去一趟也是情理之中。” 是夜,罗叔东怀着激动的心情去巡逻,将要去枫城的消息传遍寒石村的大街小巷。 是夜,其余人怀着激动澎湃的心情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一大家人就醒来。 苏湛前往远山村的苏家,而苏马丽也开始收拾行囊。 从床底掏出钱罐,里面只剩下不足五十两。 想之前从县令那里得了百余两赏银,加上摆摊卖酥饼赚的,怎么也有二百多两。 从现代眼光看,那可是足足二十几斤的银子。 但不知不觉间就花的只剩下这些了。 看来还是得再想个主意搞些钱。 但话到此时,那些都是虚的。 眼下还是这实实在在的这些银子,苏马丽取出一个银锭,将剩余的三粒银锭,几块银饼,以及一些碎银皆收入行囊。 除了钱外,再带一些随身衣物和梳洗用品。 就算准备差不多了,就差吃食。 最方便的吃食便是馕。 数一数,一二三四……五个人,一天从早到晚。 就算每人每餐消耗两个馕,也得三十个。 且不说罗叔东饭量有比寻常人大,加上万一谁想要多吃一点,那就得至少准备五十个馕。 吃多了馕就得喝很多很多水……那岂不是半辆马车都得被馕和水给占满? 光有馕和水怎么行?还得再来一些咸菜,到时候咸菜放在马车中,这一段旅途将弥漫着咸菜的咸香…… 苏马丽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了。 她本是一个随身携带商城的人,这时候竟然还得考虑带这么多的食物。 干脆摆烂。 不信了这一路遇不到一个馆子! 退一步讲,但凡只要能遇到一户人家,都可以将它当成农家乐! 再退一步,但凡只要,就能…… 就算没有但凡出现,也能凭空创造奇迹! 苏湛一回到苏家,正在院子里洗衣裳的苏大嫂就扑上来:“儿呀,你可回来啦!看这都饿瘦了!” 她的湿手沾了苏湛满襟满脸。 见到母亲如此想念他,苏湛也十分动容。 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片赤子之心被眼前深沉的母爱唤醒。 但苏湛不善言辞,憋了半天只说到:“娘,我要去省城考试,去之前回来看看。”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苏老太太激动地喊:“湛儿,湛儿,是你回来了?!” 一边喊一边像只笨重的老母鸡,用不利落的腿脚从门槛内往出扑腾。 “奶奶!” 苏湛怕苏老太太摔倒,赶忙挣脱母亲,去搀扶苏老太太。 “这死老太太。”失落的苏大嫂咬着牙缝暗骂一声。 第146章 要去枫城 罗季北刚要辩解:“可是……” 然后却立即想明白,眼神晦暗下来开口到:“好,大表哥,你就专心考试。”然后眸光里再次露出璀璨的神情:“你能榜上有名,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苏湛刚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然而罗季北再次说到:“这钱你还是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罗伯西无奈评道:“该说不说,老四这脑子还是好。” 苏马丽看出苏湛的无奈,也替他解围,向罗季北说到:“好啦,你大表哥不会收下你钱的,拿回去。” “哦。”罗季北终于点头,不情愿的重新将钱收回来。 苏湛终于如释重负,可表情中略微带些愧意。 罗季北收钱的动作,惊呆了抱着小木盒刚刚跑出来的罗叔东。 他可是刚刚才拿出来他的全部积蓄,准备让大表哥给他买东西,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罗季北的钱在往回收了?大表哥拒绝了? 苏马丽拉着刚刚抱着钱跑回来的罗叔东坐下,再次说到:“好啦,你也将钱自己收着。你们大表哥此去是为了考试,别再令他分心了。” 罗叔东有些失落地坐下,说到:“可是从来没有去过枫城……” 苏湛柔声安慰道:“有新奇东西我依然给你们带回来。” 苏马丽冷声说到:“不,湛儿,不必分心在这上,你只管考试要紧。” 一语落,将罗叔东和罗季北的希望彻底浇灭。 苏湛看了看表情失落的表弟,面上有些为难。 然而没想到苏马丽再次开口道:“咱们都没有走出过白云镇。正好借着湛儿赶考这次机会,也能一起去枫城,你们愿意亲自去看看吗?” 啊? 举座皆惊。 “娘,你是说咱们也去枫城?”罗仲南嘴巴张的老大。 “嗯。”苏马丽点头。 “好耶!可以去枫城!” “我要去,我要去!” 罗季北和罗叔东欢呼起来。 唯有罗伯西和江眠眠看着众人,满脸羡慕。 苏马丽有些歉意地看了看两人,也看了看江眠眠怀中乖巧的小团团,说到:“小团团还太小不能舟车劳顿,就委屈你们两个大的也去不成啦。” 小团团眨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朝苏马丽露出灿烂的笑容。 江眠眠也朝小团团眨眨眼睛,向苏马丽笑道:“没关系,这小家伙就足够新奇,我们呀,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 罗伯西也说到:“对,而且家里也不能离开人。” 罗季北摇晃着手中的钱袋,铜钱在里面哗啦啦乱响,大义凛然说到:“大哥大嫂!还有小团团,我们遇到有好吃的好玩的,就给你们买回来!” 罗叔东也晃着钱盒,附和道:“就是就是!保证你们身临,临……什么来着?” 江眠眠笑道:“是身临其境!” 罗叔东一拍脑门,激动道:“对!身临其境!” 罗仲南抚摸着下巴,脸上笑容颇有些无奈:“有进步,会用词了,不过就是这用法依然成问题。” 罗叔东不服道:“哎呀二哥,你也太严苛啦!大哥大嫂知道我意思。” 江眠眠配合插播小动作:“嗯。我知道。” 罗季北也替罗叔东争辩道:“对于三哥来说已经不容易啦。子曰一口吃不成胖子,三哥现在最起码会用词了。” 罗仲南道:“哪个字你给我说清楚?” 罗季北道:“天下那么多有道理的话,又有那么多的子,我反正记着只要是有道理的话都是子曰的不就好了吗?管他是哪个子。” 罗仲南和罗季北、罗叔东三人开始日常争论。 苏湛一本正经说道:“我明日先回家一趟。” 罗伯西担忧问道:“可是你回去,还能来吗?” 苏湛点点头:“可以。” 苏马丽想到苏家有些头疼,但只说道:“回去一趟也是情理之中。” 是夜,罗叔东怀着激动的心情去巡逻,将要去枫城的消息传遍寒石村的大街小巷。 是夜,其余人怀着激动澎湃的心情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一大家人就醒来。 苏湛前往远山村的苏家,而苏马丽也开始收拾行囊。 从床底掏出钱罐,里面只剩下不足五十两。 想之前从县令那里得了百余两赏银,加上摆摊卖酥饼赚的,怎么也有二百多两。 从现代眼光看,那可是足足二十几斤的银子。 但不知不觉间就花的只剩下这些了。 看来还是得再想个主意搞些钱。 但话到此时,那些都是虚的。 眼下还是这实实在在的这些银子,苏马丽取出一个银锭,将剩余的三粒银锭,几块银饼,以及一些碎银皆收入行囊。 除了钱外,再带一些随身衣物和梳洗用品。 就算准备差不多了,就差吃食。 最方便的吃食便是馕。 数一数,一二三四……五个人,一天从早到晚。 就算每人每餐消耗两个馕,也得三十个。 且不说罗叔东饭量有比寻常人大,加上万一谁想要多吃一点,那就得至少准备五十个馕。 吃多了馕就得喝很多很多水……那岂不是半辆马车都得被馕和水给占满? 光有馕和水怎么行?还得再来一些咸菜,到时候咸菜放在马车中,这一段旅途将弥漫着咸菜的咸香…… 苏马丽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了。 她本是一个随身携带商城的人,这时候竟然还得考虑带这么多的食物。 干脆摆烂。 不信了这一路遇不到一个馆子! 退一步讲,但凡只要能遇到一户人家,都可以将它当成农家乐! 再退一步,但凡只要,就能…… 就算没有但凡出现,也能凭空创造奇迹! 苏湛一回到苏家,正在院子里洗衣裳的苏大嫂就扑上来:“儿呀,你可回来啦!看这都饿瘦了!” 她的湿手沾了苏湛满襟满脸。 见到母亲如此想念他,苏湛也十分动容。 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片赤子之心被眼前深沉的母爱唤醒。 但苏湛不善言辞,憋了半天只说到:“娘,我要去省城考试,去之前回来看看。”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苏老太太激动地喊:“湛儿,湛儿,是你回来了?!” 一边喊一边像只笨重的老母鸡,用不利落的腿脚从门槛内往出扑腾。 “奶奶!” 苏湛怕苏老太太摔倒,赶忙挣脱母亲,去搀扶苏老太太。 “这死老太太。”失落的苏大嫂咬着牙缝暗骂一声。 第147章 苏湛回家 “湛儿呀,你可回来了。奶奶想死你了。”苏老太太扯着苏湛说道。 “奶奶,你慢些。” 苏湛搀着苏老太太,小心翼翼陪她迈出门槛。 苏老太太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凝视着苏湛。 “奶奶想你呀,只是你那小姑姑可恶,奶奶也不能去看你。瞧你,这都饿瘦了,也晒黑了。在她家没少吃苦?这次回来就还上书院,不去她家了,啊?” 苏大嫂看着这一对祖孙情深,为了打破自己似乎是局外人的尴尬,笑道:“湛儿这几天就要去省城参加科考啦。” 苏老太太脸上露出笑容,依然凝视着苏湛:“要去参加科考了,好啊,咱们苏家的门楣就靠湛儿光耀了。这次一定要考个大官回来!” 苏湛脸上也露出笑容:“好。” “你等一下。” 苏老太太又迈着蹒跚的腿脚,回到屋内。 苏湛始终搀扶着她。 苏老太太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床头的大箱子,又从大箱子里拿出一个黑色锦盒。 苏湛岂能不知道眼前这一幕的寓意。 眼前这一幕,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发生无数次。 “奶奶,不必,小姑姑已经给我拿够钱了。”苏湛说道。 苏湛没有说,这是他给罗伯西等人启蒙赚取的宿修费。 “她给你拿钱了?这才像话!”苏老太太说道。 “不过这些你也拿着,别让自己受了委屈。” 苏老太太依然将黑色锦盒打开。 里面放着两个锦袋。 暗红底料,每个袋子上用金丝银丝绣着半只纹云,合起来便是一个完整图案。 其中一只被磨损地有些严重,有时候苏老太太将它藏在枕下。 另一只看起来比较崭新。 苏老太太将磨损严重的那个锦袋里的几颗碎银折合到崭新那个锦袋中,一起递给苏湛。 “这是四两又三铢银钱。都是族中众人一点点凑的。你拿好了。” 苏湛眼眶有些湿润。 四两又三铢银钱。根本不够,甚至连坐马车的路费都不够。 然而这已经是苏家举族之力能拿出的全部了。 不仅仅是小姑姑,他有太多的恩情需要报答。 苏湛将钱袋推回去。 “不,我的钱已经够用了,奶奶,将这些钱再还回去。” 然而苏老太太却用极大的力气将锦袋塞到苏湛手中。 “听话,你拿着。” “是啊湛儿,拿着。你要不拿,族人怎安的下心来?专门就是给你的。”苏大嫂不知何时也跟进来,站在门口也劝道。 苏湛听懂了苏大嫂话后的意思。 将锦袋攥在手中,万分沉重。 “做饭了没呀?给湛儿杀一只鸡。” 苏老太太朝着苏大嫂说道。 “好好好,我就去。”苏大嫂应下。 给她儿子钱,给她儿子吃鸡肉,她当然高兴。 只是讨厌老太太总是霸占着她的儿子,比她这个当娘的都要亲。 “家里的鸡不是没了吗?”苏湛一脸懵地问道。 苏老太太想起被罗叔东拧死,被苏马丽抢走的最后一只鸡,煮那只鸡的锅还砸伤了苏老大的头。 她压下声音中的愤怒说道:“新养的。” 果然,苏湛跟着苏大嫂出去,看到羽毛都没有长全的半大小鸡仔。 “娘。” 苏湛叫住猫腰跟在小鸡崽身后,伺机捉鸡的苏大嫂。 苏大嫂挺起身来,回头笑道:“儿,怎么了?” “我不吃鸡。”苏湛说道。 “你们平日吃什么,我便也吃些什么。吃完了我就又要回去。” 苏大嫂面容一滞:“又要回去?对了,还没问你什么时候出发去省城?” 苏湛说到:“两天后。” 苏大嫂高兴道:“那就在家住两天。” 苏湛摇头说到:“不了,我的书还在小姑姑那里,不能落下功课。” “是了,不能落下功课。”苏大嫂僵硬地喃喃说道。 “儿,你说你咋就这么倔,在你小姑姑家过的也不好,还非得回去。”苏大嫂满脸心疼看着苏湛。 “娘,没有,我在小姑姑家挺好的。”苏湛露出笑容。 “也不知道你这小姑姑抽什么风,就是委屈了你。”苏大嫂叹道。 苏湛将苏大嫂的话打断道:“我真的待得很好。娘,你不要再说了,也不必抓小鸡崽了,让它们长着。” 苏大嫂杏眼一瞠:“那怎么成!” 然后转身猫腰,猛然间就抓到一只小鸡。 动作之流畅让苏湛结舌。 要不是那只小鸡在苏大嫂手上瞬间断了气,还以为它是来配合演戏的。 “你瘦成这样,而且马上就要去科考了,得吃肉补补。”苏大嫂一边将小鸡拎去厨房,一边说道。 苏湛努力克制住自己下厨帮忙的强烈欲望。 以及努力克制住自己只能等待饭来张口的强烈不适。 他不知道假如将这几个月来习得的干活本领表现出来,他的娘和奶奶又得将小姑姑批判成什么样子。 他下意识地想少给小姑姑招些骂。 所以只能伪装成以前那种废物书生的模样。 感觉真不好受。 只是以前他怎么从不觉得那样做有什么问题呢? “湛儿,你尝尝这酥饼。是那日你五婶送来,等你回来吃呢。” 苏老太太再次从屋中出来,这次她步履平缓,朝苏湛满脸堆笑。 苏湛看到苏老太太因苍老而微微颤抖的手中,小心翼翼捧着油纸。 油纸因被里面的酥饼浸染太久,变得有些发黑了。 但他依然一眼就认出。 这油纸他再熟悉不过了。 油纸里面包裹的正是一文两块,两文五块的桑葚酥饼。 曾经他已经买过许多次,品鉴过许多次。 看着苏老太太将珍藏许久的酥饼,献宝似的拿出来。 苏湛感觉自己造下极深的罪孽。 他愧对族人。 第147章 苏湛回家 “湛儿呀,你可回来了。奶奶想死你了。”苏老太太扯着苏湛说道。 “奶奶,你慢些。” 苏湛搀着苏老太太,小心翼翼陪她迈出门槛。 苏老太太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凝视着苏湛。 “奶奶想你呀,只是你那小姑姑可恶,奶奶也不能去看你。瞧你,这都饿瘦了,也晒黑了。在她家没少吃苦?这次回来就还上书院,不去她家了,啊?” 苏大嫂看着这一对祖孙情深,为了打破自己似乎是局外人的尴尬,笑道:“湛儿这几天就要去省城参加科考啦。” 苏老太太脸上露出笑容,依然凝视着苏湛:“要去参加科考了,好啊,咱们苏家的门楣就靠湛儿光耀了。这次一定要考个大官回来!” 苏湛脸上也露出笑容:“好。” “你等一下。” 苏老太太又迈着蹒跚的腿脚,回到屋内。 苏湛始终搀扶着她。 苏老太太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床头的大箱子,又从大箱子里拿出一个黑色锦盒。 苏湛岂能不知道眼前这一幕的寓意。 眼前这一幕,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发生无数次。 “奶奶,不必,小姑姑已经给我拿够钱了。”苏湛说道。 苏湛没有说,这是他给罗伯西等人启蒙赚取的宿修费。 “她给你拿钱了?这才像话!”苏老太太说道。 “不过这些你也拿着,别让自己受了委屈。” 苏老太太依然将黑色锦盒打开。 里面放着两个锦袋。 暗红底料,每个袋子上用金丝银丝绣着半只纹云,合起来便是一个完整图案。 其中一只被磨损地有些严重,有时候苏老太太将它藏在枕下。 另一只看起来比较崭新。 苏老太太将磨损严重的那个锦袋里的几颗碎银折合到崭新那个锦袋中,一起递给苏湛。 “这是四两又三铢银钱。都是族中众人一点点凑的。你拿好了。” 苏湛眼眶有些湿润。 四两又三铢银钱。根本不够,甚至连坐马车的路费都不够。 然而这已经是苏家举族之力能拿出的全部了。 不仅仅是小姑姑,他有太多的恩情需要报答。 苏湛将钱袋推回去。 “不,我的钱已经够用了,奶奶,将这些钱再还回去。” 然而苏老太太却用极大的力气将锦袋塞到苏湛手中。 “听话,你拿着。” “是啊湛儿,拿着。你要不拿,族人怎安的下心来?专门就是给你的。”苏大嫂不知何时也跟进来,站在门口也劝道。 苏湛听懂了苏大嫂话后的意思。 将锦袋攥在手中,万分沉重。 “做饭了没呀?给湛儿杀一只鸡。” 苏老太太朝着苏大嫂说道。 “好好好,我就去。”苏大嫂应下。 给她儿子钱,给她儿子吃鸡肉,她当然高兴。 只是讨厌老太太总是霸占着她的儿子,比她这个当娘的都要亲。 “家里的鸡不是没了吗?”苏湛一脸懵地问道。 苏老太太想起被罗叔东拧死,被苏马丽抢走的最后一只鸡,煮那只鸡的锅还砸伤了苏老大的头。 她压下声音中的愤怒说道:“新养的。” 果然,苏湛跟着苏大嫂出去,看到羽毛都没有长全的半大小鸡仔。 “娘。” 苏湛叫住猫腰跟在小鸡崽身后,伺机捉鸡的苏大嫂。 苏大嫂挺起身来,回头笑道:“儿,怎么了?” “我不吃鸡。”苏湛说道。 “你们平日吃什么,我便也吃些什么。吃完了我就又要回去。” 苏大嫂面容一滞:“又要回去?对了,还没问你什么时候出发去省城?” 苏湛说到:“两天后。” 苏大嫂高兴道:“那就在家住两天。” 苏湛摇头说到:“不了,我的书还在小姑姑那里,不能落下功课。” “是了,不能落下功课。”苏大嫂僵硬地喃喃说道。 “儿,你说你咋就这么倔,在你小姑姑家过的也不好,还非得回去。”苏大嫂满脸心疼看着苏湛。 “娘,没有,我在小姑姑家挺好的。”苏湛露出笑容。 “也不知道你这小姑姑抽什么风,就是委屈了你。”苏大嫂叹道。 苏湛将苏大嫂的话打断道:“我真的待得很好。娘,你不要再说了,也不必抓小鸡崽了,让它们长着。” 苏大嫂杏眼一瞠:“那怎么成!” 然后转身猫腰,猛然间就抓到一只小鸡。 动作之流畅让苏湛结舌。 要不是那只小鸡在苏大嫂手上瞬间断了气,还以为它是来配合演戏的。 “你瘦成这样,而且马上就要去科考了,得吃肉补补。”苏大嫂一边将小鸡拎去厨房,一边说道。 苏湛努力克制住自己下厨帮忙的强烈欲望。 以及努力克制住自己只能等待饭来张口的强烈不适。 他不知道假如将这几个月来习得的干活本领表现出来,他的娘和奶奶又得将小姑姑批判成什么样子。 他下意识地想少给小姑姑招些骂。 所以只能伪装成以前那种废物书生的模样。 感觉真不好受。 只是以前他怎么从不觉得那样做有什么问题呢? “湛儿,你尝尝这酥饼。是那日你五婶送来,等你回来吃呢。” 苏老太太再次从屋中出来,这次她步履平缓,朝苏湛满脸堆笑。 苏湛看到苏老太太因苍老而微微颤抖的手中,小心翼翼捧着油纸。 油纸因被里面的酥饼浸染太久,变得有些发黑了。 但他依然一眼就认出。 这油纸他再熟悉不过了。 油纸里面包裹的正是一文两块,两文五块的桑葚酥饼。 曾经他已经买过许多次,品鉴过许多次。 看着苏老太太将珍藏许久的酥饼,献宝似的拿出来。 苏湛感觉自己造下极深的罪孽。 他愧对族人。 第148章 磁铁VS枫城 最忙碌的要数罗季北。 全要归功于罗叔东昨夜的宣传,现在村里人人都知道他们将要去枫城了。 枫城。 那可是传说中的名字。 是比白云镇还要遥远,还要高端的名字。 是他们只能遥遥仰望,或许终其一生都只能依赖幻想填充的名字。 那可是城! 罗季北刚一上班,就被队友们团团围住。 “听说你们要去枫城!” 罗季北俏皮而得意得眨一下眼睛:“是啊!” “枫城是什么地方?是皇帝住的地方吗?” “傻x,皇帝住的地方那叫皇城!” “再不济,也是宰相住的地方?” …… 看到罗季北的肯定,巡逻队的队员们七嘴八舌吵嚷起来。 “四小子,在枫城看到什么,回来要讲出来。”平日里叼着一根麻烟,坐在人堆边上的罗光头,破天荒地插嘴说道。 “嗯嗯,那肯定的!”罗季北被人团团围住,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下,答应众人回来后讲述枫城见闻。 “听说枫城那路都是铜板铺的,你看看到底是不是。” “光看哪儿够?怎不得给咱一人抓一把回来?” “哈哈哈,得别破了秩序。” “看看那里的贵人们,绫罗绸缎穿在身上都长啥样?” “是不是比咱们县太爷都阔气?” “诶呀四小子,你得看仔细些,别回来一句话崩不出来个响。” “这倒无需担忧,四小子那张嘴得赶上说书了,就担心他别瞎编才对。” “是,可不能瞎编,否则就是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了。” “哎,停停停!”罗季北站在桌子上使劲拍手叫停这帮大人。 “我这还没开始去,你们就说到瞎编不瞎编,就说我这张嘴再流利那能顶的上你们七嘴八舌我一句话都插不上?到时候回来我给你们说就是,信的你们听,不信的你们各自去,我也无奈何,现在说再多有何用?以往这个时候咱们都搁村里绕半圈了,今日也该去巡逻。” 罗季北气鼓鼓说完,往桌下一跳。 “好好好,果然说的好!”不知谁带头鼓了两三下干巴巴的掌。 “咳咳,正如四小子说,咱们也该动身去巡逻了。依然还是你们往东绕,我们往西绕!”巡逻队的队长掐灭烟丝,从人堆之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说道。 罗季北和几个队员一同走在路上,一边聊天,一边左右顾盼巡逻。 今日的村庄和以往一样。 冷白的晨阳照射着暖黄色的土墙。 秋风习习,凉爽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夏天余热。 鸡鸣犬吠,炊烟袅袅,平淡的日常。 今日的村庄和以往不一样。 太阳似乎变小了,天空似乎变广阔了。 那那不可察的秋风余热,吹着人心中痒痒。 罗季北的耳畔总出现“枫城,枫城。” 是和他一同巡逻的队友们说的; 是偶尔街上遇到的行人说的; 是罗季北的心中不断重复念叨着的。 路过罗家老宅,周氏将罗季北叫住。 周氏问道:“你表哥去枫城赶考,你们也要去是吗?” 罗季北说道:“是的二婶,怎么了?” 周氏皱着眉说到:“就是路上怕有山贼,你们小心些。” 罗季北得瑟的从口袋里掏出匕首——是之前苏马丽给发的,因为要去枫城便戴在身上。 “放心,我们早有准备。那些山贼要是遇到我们,最好是祈求别掉下块肉来。” 周氏看了看那把不靠谱的短小匕首,担忧道:“我是真不放心。” 周氏叹了口气,将手举到胸前。 罗季北这才看到她手中露出的红色流苏。 不等好奇,周氏就道:“将这几个平安扣带上,好歹能保平安。” 周氏将手掌摊开,露出五个,分别用红绳拴着的铜板。 铜板擦得十分光亮,末端还用细线做了流苏,看起来倒也别致。 周氏将手向罗季北递去。 罗季北觉得拒绝才显得礼貌,可又见小东西十分可爱。 看周氏神情凝重,便也不再纠结,一把抓过来:“谢谢二婶,我们回来还你!” “嗯。注意平安。”周氏依然心事重重说道。 罗季北继续巡逻。 碰到罗烛明。 罗烛明蹦蹦跳跳从村子另一头跑来,看神情十分高兴。 罗烛明明明已经路过罗季北,此时转过身来问:“季北,你们要去枫城呀?” 巡逻队队员替罗季北回答道:“对,一家子都去。” 罗季北也笑嘻嘻点头,补充道:“不过除了大哥他们。” 罗烛明说到:“哇。” 罗季北说到:“烛明哥你这么高兴,发生了啥事?” 罗烛明眼中飞扬出神采:“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罗季北被罗烛明感染也压低声音问道。 巡逻队队员凑着耳朵听。 “磁铁!”罗烛明用全世界都能听到的气音喊道。 “啥是磁铁?”几乎是罗烛明刚一说完,罗季北身后的巡逻队队员就开口问。 罗季北也问:“啥是磁铁?” 罗烛明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潮红:“这是我自己给起的名字。” 见众人语塞,他又解释道:“你们知道磁石。” 众人点头。 “有磁。”罗烛明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看着众人反应。 众人依然点头,这才说道:“我将磁弄到铁上啦!就叫了磁铁!” 众人面面相觑。 每句话都能听懂,可谁也没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罗烛明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拇指宽见方的铁。 铁不知从什么上弄下来的,虽然被罗烛明仔仔细细擦过,但仍有黑色的顽固铁锈。 而且边缘也十分不整齐。 两块铁在众人眼前展现。 然后罗烛明“啪”地一声,将两块吸合到了一起。 众人惊的长大了嘴巴:“哇” 罗烛明自豪说到:“用铁片生闪电,岂不比石头好用?只是不知为何,用磁铁生的闪电却比磁石小的多。” 说着,罗烛明面露疑惑,挠一挠头。 罗季北也挠挠头。 他直觉说到:“是不是磁铁太薄?你要不多垫几片试试?” “嘿!我这就回去试试!”罗烛明恍然领悟,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哎烛明哥!”罗季北叫了一声,然而罗烛明头也不回化成一阵风。 罗季北喃喃自语道:“铁到底是怎样变成磁铁的?” 枫城,瞬时就不香了。 第148章 磁铁VS枫城 最忙碌的要数罗季北。 全要归功于罗叔东昨夜的宣传,现在村里人人都知道他们将要去枫城了。 枫城。 那可是传说中的名字。 是比白云镇还要遥远,还要高端的名字。 是他们只能遥遥仰望,或许终其一生都只能依赖幻想填充的名字。 那可是城! 罗季北刚一上班,就被队友们团团围住。 “听说你们要去枫城!” 罗季北俏皮而得意得眨一下眼睛:“是啊!” “枫城是什么地方?是皇帝住的地方吗?” “傻x,皇帝住的地方那叫皇城!” “再不济,也是宰相住的地方?” …… 看到罗季北的肯定,巡逻队的队员们七嘴八舌吵嚷起来。 “四小子,在枫城看到什么,回来要讲出来。”平日里叼着一根麻烟,坐在人堆边上的罗光头,破天荒地插嘴说道。 “嗯嗯,那肯定的!”罗季北被人团团围住,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下,答应众人回来后讲述枫城见闻。 “听说枫城那路都是铜板铺的,你看看到底是不是。” “光看哪儿够?怎不得给咱一人抓一把回来?” “哈哈哈,得别破了秩序。” “看看那里的贵人们,绫罗绸缎穿在身上都长啥样?” “是不是比咱们县太爷都阔气?” “诶呀四小子,你得看仔细些,别回来一句话崩不出来个响。” “这倒无需担忧,四小子那张嘴得赶上说书了,就担心他别瞎编才对。” “是,可不能瞎编,否则就是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了。” “哎,停停停!”罗季北站在桌子上使劲拍手叫停这帮大人。 “我这还没开始去,你们就说到瞎编不瞎编,就说我这张嘴再流利那能顶的上你们七嘴八舌我一句话都插不上?到时候回来我给你们说就是,信的你们听,不信的你们各自去,我也无奈何,现在说再多有何用?以往这个时候咱们都搁村里绕半圈了,今日也该去巡逻。” 罗季北气鼓鼓说完,往桌下一跳。 “好好好,果然说的好!”不知谁带头鼓了两三下干巴巴的掌。 “咳咳,正如四小子说,咱们也该动身去巡逻了。依然还是你们往东绕,我们往西绕!”巡逻队的队长掐灭烟丝,从人堆之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说道。 罗季北和几个队员一同走在路上,一边聊天,一边左右顾盼巡逻。 今日的村庄和以往一样。 冷白的晨阳照射着暖黄色的土墙。 秋风习习,凉爽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夏天余热。 鸡鸣犬吠,炊烟袅袅,平淡的日常。 今日的村庄和以往不一样。 太阳似乎变小了,天空似乎变广阔了。 那那不可察的秋风余热,吹着人心中痒痒。 罗季北的耳畔总出现“枫城,枫城。” 是和他一同巡逻的队友们说的; 是偶尔街上遇到的行人说的; 是罗季北的心中不断重复念叨着的。 路过罗家老宅,周氏将罗季北叫住。 周氏问道:“你表哥去枫城赶考,你们也要去是吗?” 罗季北说道:“是的二婶,怎么了?” 周氏皱着眉说到:“就是路上怕有山贼,你们小心些。” 罗季北得瑟的从口袋里掏出匕首——是之前苏马丽给发的,因为要去枫城便戴在身上。 “放心,我们早有准备。那些山贼要是遇到我们,最好是祈求别掉下块肉来。” 周氏看了看那把不靠谱的短小匕首,担忧道:“我是真不放心。” 周氏叹了口气,将手举到胸前。 罗季北这才看到她手中露出的红色流苏。 不等好奇,周氏就道:“将这几个平安扣带上,好歹能保平安。” 周氏将手掌摊开,露出五个,分别用红绳拴着的铜板。 铜板擦得十分光亮,末端还用细线做了流苏,看起来倒也别致。 周氏将手向罗季北递去。 罗季北觉得拒绝才显得礼貌,可又见小东西十分可爱。 看周氏神情凝重,便也不再纠结,一把抓过来:“谢谢二婶,我们回来还你!” “嗯。注意平安。”周氏依然心事重重说道。 罗季北继续巡逻。 碰到罗烛明。 罗烛明蹦蹦跳跳从村子另一头跑来,看神情十分高兴。 罗烛明明明已经路过罗季北,此时转过身来问:“季北,你们要去枫城呀?” 巡逻队队员替罗季北回答道:“对,一家子都去。” 罗季北也笑嘻嘻点头,补充道:“不过除了大哥他们。” 罗烛明说到:“哇。” 罗季北说到:“烛明哥你这么高兴,发生了啥事?” 罗烛明眼中飞扬出神采:“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罗季北被罗烛明感染也压低声音问道。 巡逻队队员凑着耳朵听。 “磁铁!”罗烛明用全世界都能听到的气音喊道。 “啥是磁铁?”几乎是罗烛明刚一说完,罗季北身后的巡逻队队员就开口问。 罗季北也问:“啥是磁铁?” 罗烛明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潮红:“这是我自己给起的名字。” 见众人语塞,他又解释道:“你们知道磁石。” 众人点头。 “有磁。”罗烛明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看着众人反应。 众人依然点头,这才说道:“我将磁弄到铁上啦!就叫了磁铁!” 众人面面相觑。 每句话都能听懂,可谁也没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罗烛明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拇指宽见方的铁。 铁不知从什么上弄下来的,虽然被罗烛明仔仔细细擦过,但仍有黑色的顽固铁锈。 而且边缘也十分不整齐。 两块铁在众人眼前展现。 然后罗烛明“啪”地一声,将两块吸合到了一起。 众人惊的长大了嘴巴:“哇” 罗烛明自豪说到:“用铁片生闪电,岂不比石头好用?只是不知为何,用磁铁生的闪电却比磁石小的多。” 说着,罗烛明面露疑惑,挠一挠头。 罗季北也挠挠头。 他直觉说到:“是不是磁铁太薄?你要不多垫几片试试?” “嘿!我这就回去试试!”罗烛明恍然领悟,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哎烛明哥!”罗季北叫了一声,然而罗烛明头也不回化成一阵风。 罗季北喃喃自语道:“铁到底是怎样变成磁铁的?” 枫城,瞬时就不香了。 第149章 马 罗伯西和罗仲南被苏马丽派遣到镇上,寻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二人去了专门的集市上。 发现租用一匹壮马便需要将苏马丽给的十两作为押金全部压上。 而马车比马价格更贵。 二人只能牵着马回来。 打算自己造一辆马车。 当罗伯西和罗仲南牵着枣泥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村口时,村民们都惊呆了。 不是没见过马。 是只见过县令大人的马。 那是连正眼都不敢去瞧的高贵的马。 所以当自己人牵着平易近人的平民马出现时,村民们立即将他们包围了。 陷入包围圈的罗伯西和罗仲南比马更像新奇物种。 他们二人红着脸,不住向村民解释,自己为什么是牵着马而不是骑着马。 因为马要留给师傅。 啊不对,是因为二人不会骑马。 骑过牛,骑过驴,骑过骡子,甚至骑过猪的,经验丰富又热情老道的村夫们指指点点,教导二人怎样去骑马。 不断的有人喊“你上去!你上去!” 罗伯西和罗仲南只是将脸涨得更红,但两人之中无一有所动。 因为马背上根本没有马鞍。 那匹马也不好过。 它的马背上虽然没有马鞍,但是。 它被笑容满面,茧子满手的村夫们摸来摸去。 有人甚至还企图抱住它的马头,揪住它的马耳,捋直它的马鬃。 遁无可遁,闪无可闪。 只能按捺下自己年轻的暴脾气。 表现出来便是那匹马的枣泥色更深了。 原来是太阳被乌云遮挡了。 村人裹挟着二人一马回到苏马丽家。 只在电视上和《八骏图》中见过马的苏马丽,看的眼前两米多高的骏马,光辉翼翼的马毛,浓密半垂的马睫毛,深感震撼。 原来这就是马! 罗伯西将马拴在院门外的大树上。 和罗仲南一起将囊中羞涩竟租不起一辆马车的窘境说与苏马丽。 苏马丽也唏嘘万分。 想不到跟来的村人听的津津有味。 惭愧。 她该是因没钱而被围观鄙夷的第一个穿越者。 这都降维好几个月了。 别说是整一辆马车,就是租都租不起。 给后世兄弟姐妹们丢脸了。 看到苏马丽后知后觉的窘迫神情。 村民们顿生同情。 之前苏马丽一家又是得县令赏识,又是盖新房子,又是操控药价的,虽然每一项他们皆从中受益,可到底有些眼红。 此时见到苏马丽一家仍受如此接地气的,和他们大致一样的窘迫,立即觉得之前那些距离感消散了。 这不,他们依然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的人。 谁都知道谁百八十年的老底,能有啥距离? 嗯。 砍木头造马车。 马车拥有双层地板,夹层可以放行李。 马车拥有双层天花板,夹层可以放行李。 内部空间宽阔敞亮,或坐或卧皆舒适宜人,是一家人出行的最好选择。 这是蓝图。 当天晚上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罗季北蹙着眉头沉默。 其实中午已经有所苗头,苏马丽只以为是孩子说多了话不想再费嗓子了。 直到罗季北忽然开口问:“娘,铁能变成磁铁吗?” 正要流利答能的苏马丽被罗仲南抢答:“啥是磁铁?” 很好,替她补上了一瞬间的惊讶。 咦,不对。 罗季北咋知道有个名词叫磁铁? 罗季北学着罗烛明解释道:“就像有磁力的石头叫磁石一样,有磁力的铁便叫磁铁。” 罗伯西点头说道:“原来这样。那就像普通石头无法变成磁石一样,普通的铁也不会变成磁铁?” 苏马丽刚要张口说话,就见罗叔东赞同道:“大哥说的有道理。” 罗季北依然皱着眉头辩解道:“不会呀,烛明哥就将普通的铁变成了磁铁。” 罗仲南显然也十分赞同罗伯西的观点,罗季北话落就质疑道:“这怎么可能?他拿的本就是一块磁铁。” “真的不是啊。我确认那就是一块普通的铁。”罗季北有些着急说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罗季北就要奔出去找罗烛明了。 这时候苏马丽才终于插上嘴说到:“铁可以变成磁铁。” 众人皆转头看向苏马丽。 罗季北更是像是看到救星。 他就说,娘肯定行! 苏马丽不知何时,已经将两块磁石和两根绣花针握到手中。 她先用绣花针相吸,没有任何磁力。 然后取一根绣花针,放在两块磁石之间一瞬。 再取出来之后。 众人惊讶的发现,这个绣花针具有了磁性! 它能将另一根针吸上来! 不等众人惊讶完。 苏马丽又将绣花针重新放到磁石之间。 再拿出来之后,磁力就消失了。 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眼前还是平平常常的两根没有任何磁力的绣花针。 罗叔东眨眨眼睛不可置信:“这也太神奇了!” 罗季北由于早就见识过奇迹,所以不是特别惊讶于现象,他只想知道原理。 他自己也拿起试了试,发现并不成功,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呀?” 苏马丽神秘一笑:“反正两块磁石就可以将铁变成磁铁或者还原。至于怎么实现,你们得自己试出来才行。” 实验思维对于学习物理来说格外重要。 日后科技的发展还要依靠这群少年。 至于第二件,便是苏湛回来后,也不知怎么,突然起了高烧。 郝郎中过来医治,给开了药方。 留下三日的中药。 三日。 出发去枫城的日期又要推迟一天。 好在距离秋闱尚有裕量,推迟一天也来得及。 过一会儿,罗叔东外出去巡逻。 罗季北和江眠眠则继续在饭桌前拿着磁石,研究怎样将铁变成磁铁。 罗伯西和罗仲南继续抛木头。 马车和马令他们同样新奇。 苏马丽拿着菜叶子喂红红,红红用它的大门牙一点点的迅速啃食。 而点点就徘徊在苏马丽脚边。 它也想被喂食。 可是它又不吃菜叶子。 有时候那匹马在院外长嘶,会将点点吓坏。 它夸张的把身子一缩,似乎那声音具有攻击性。 唯有小团团和苏湛在沉睡。 苏湛一个人躺在渐渐昏暗下来的,满是药香的屋子里。 高烧的脸色苍白,意识模糊不清。 第149章 马 罗伯西和罗仲南被苏马丽派遣到镇上,寻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二人去了专门的集市上。 发现租用一匹壮马便需要将苏马丽给的十两作为押金全部压上。 而马车比马价格更贵。 二人只能牵着马回来。 打算自己造一辆马车。 当罗伯西和罗仲南牵着枣泥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村口时,村民们都惊呆了。 不是没见过马。 是只见过县令大人的马。 那是连正眼都不敢去瞧的高贵的马。 所以当自己人牵着平易近人的平民马出现时,村民们立即将他们包围了。 陷入包围圈的罗伯西和罗仲南比马更像新奇物种。 他们二人红着脸,不住向村民解释,自己为什么是牵着马而不是骑着马。 因为马要留给师傅。 啊不对,是因为二人不会骑马。 骑过牛,骑过驴,骑过骡子,甚至骑过猪的,经验丰富又热情老道的村夫们指指点点,教导二人怎样去骑马。 不断的有人喊“你上去!你上去!” 罗伯西和罗仲南只是将脸涨得更红,但两人之中无一有所动。 因为马背上根本没有马鞍。 那匹马也不好过。 它的马背上虽然没有马鞍,但是。 它被笑容满面,茧子满手的村夫们摸来摸去。 有人甚至还企图抱住它的马头,揪住它的马耳,捋直它的马鬃。 遁无可遁,闪无可闪。 只能按捺下自己年轻的暴脾气。 表现出来便是那匹马的枣泥色更深了。 原来是太阳被乌云遮挡了。 村人裹挟着二人一马回到苏马丽家。 只在电视上和《八骏图》中见过马的苏马丽,看的眼前两米多高的骏马,光辉翼翼的马毛,浓密半垂的马睫毛,深感震撼。 原来这就是马! 罗伯西将马拴在院门外的大树上。 和罗仲南一起将囊中羞涩竟租不起一辆马车的窘境说与苏马丽。 苏马丽也唏嘘万分。 想不到跟来的村人听的津津有味。 惭愧。 她该是因没钱而被围观鄙夷的第一个穿越者。 这都降维好几个月了。 别说是整一辆马车,就是租都租不起。 给后世兄弟姐妹们丢脸了。 看到苏马丽后知后觉的窘迫神情。 村民们顿生同情。 之前苏马丽一家又是得县令赏识,又是盖新房子,又是操控药价的,虽然每一项他们皆从中受益,可到底有些眼红。 此时见到苏马丽一家仍受如此接地气的,和他们大致一样的窘迫,立即觉得之前那些距离感消散了。 这不,他们依然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的人。 谁都知道谁百八十年的老底,能有啥距离? 嗯。 砍木头造马车。 马车拥有双层地板,夹层可以放行李。 马车拥有双层天花板,夹层可以放行李。 内部空间宽阔敞亮,或坐或卧皆舒适宜人,是一家人出行的最好选择。 这是蓝图。 当天晚上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罗季北蹙着眉头沉默。 其实中午已经有所苗头,苏马丽只以为是孩子说多了话不想再费嗓子了。 直到罗季北忽然开口问:“娘,铁能变成磁铁吗?” 正要流利答能的苏马丽被罗仲南抢答:“啥是磁铁?” 很好,替她补上了一瞬间的惊讶。 咦,不对。 罗季北咋知道有个名词叫磁铁? 罗季北学着罗烛明解释道:“就像有磁力的石头叫磁石一样,有磁力的铁便叫磁铁。” 罗伯西点头说道:“原来这样。那就像普通石头无法变成磁石一样,普通的铁也不会变成磁铁?” 苏马丽刚要张口说话,就见罗叔东赞同道:“大哥说的有道理。” 罗季北依然皱着眉头辩解道:“不会呀,烛明哥就将普通的铁变成了磁铁。” 罗仲南显然也十分赞同罗伯西的观点,罗季北话落就质疑道:“这怎么可能?他拿的本就是一块磁铁。” “真的不是啊。我确认那就是一块普通的铁。”罗季北有些着急说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罗季北就要奔出去找罗烛明了。 这时候苏马丽才终于插上嘴说到:“铁可以变成磁铁。” 众人皆转头看向苏马丽。 罗季北更是像是看到救星。 他就说,娘肯定行! 苏马丽不知何时,已经将两块磁石和两根绣花针握到手中。 她先用绣花针相吸,没有任何磁力。 然后取一根绣花针,放在两块磁石之间一瞬。 再取出来之后。 众人惊讶的发现,这个绣花针具有了磁性! 它能将另一根针吸上来! 不等众人惊讶完。 苏马丽又将绣花针重新放到磁石之间。 再拿出来之后,磁力就消失了。 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眼前还是平平常常的两根没有任何磁力的绣花针。 罗叔东眨眨眼睛不可置信:“这也太神奇了!” 罗季北由于早就见识过奇迹,所以不是特别惊讶于现象,他只想知道原理。 他自己也拿起试了试,发现并不成功,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呀?” 苏马丽神秘一笑:“反正两块磁石就可以将铁变成磁铁或者还原。至于怎么实现,你们得自己试出来才行。” 实验思维对于学习物理来说格外重要。 日后科技的发展还要依靠这群少年。 至于第二件,便是苏湛回来后,也不知怎么,突然起了高烧。 郝郎中过来医治,给开了药方。 留下三日的中药。 三日。 出发去枫城的日期又要推迟一天。 好在距离秋闱尚有裕量,推迟一天也来得及。 过一会儿,罗叔东外出去巡逻。 罗季北和江眠眠则继续在饭桌前拿着磁石,研究怎样将铁变成磁铁。 罗伯西和罗仲南继续抛木头。 马车和马令他们同样新奇。 苏马丽拿着菜叶子喂红红,红红用它的大门牙一点点的迅速啃食。 而点点就徘徊在苏马丽脚边。 它也想被喂食。 可是它又不吃菜叶子。 有时候那匹马在院外长嘶,会将点点吓坏。 它夸张的把身子一缩,似乎那声音具有攻击性。 唯有小团团和苏湛在沉睡。 苏湛一个人躺在渐渐昏暗下来的,满是药香的屋子里。 高烧的脸色苍白,意识模糊不清。 第150章 找个好婆婆 晚饭之后,樊自春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远方的星辰。 据说人死了,就会变成一颗星星。 是真的吗? 如果是,她的娘会是哪一颗呢? 她很想让娘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在她八岁那年。 娘生下妹妹,却血崩不止。 娘躺在床榻上,拉着樊自春的手,不住对她哭道:“囡囡,等你长大了,一定要找个好的婆婆。” 她也是哭着点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为什么娘要在死前重复这么多次。 那时候她不想让娘死,害怕娘死。 “你一定要找个好婆婆,你记住了吗?” 娘的声音是那么绝望,那么微弱。 那时候的樊自春拉着娘的手,她感觉到娘的生命正从她的手中流逝。 樊自春抽搭搭,断说道“我知道了,娘,你,求你不要再说话,你睡一觉,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 然而娘没有同意。 她感觉到那只渐渐流失力道的手,将她重新抓紧。 樊自春也赶紧将娘的手握的更紧。 她的手上沾满泪珠,湿漉漉的。 “春,一直以来,娘都忽略你了。”此时娘的目光锁在她身上。 她感觉好温暖,就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还没有弟弟,隐约间记得,襁褓之中,娘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可是现在娘要死了。 这样一想就更悲伤了。 泪水从樊自春的眼帘中扑簌簌滚下,就像断了链的珍珠。 哭泣令她连断续说话都做不到,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更像呜咽,实则她也干脆放弃了说话,就那样专注于悲伤之中,专注于哭泣。 娘那微弱,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别哭了,春。” 没有多余的话。 樊自春立即就往停止哭泣方向去努力。 泪帘渐渐变薄,她再次看到娘。 娘的面色苍白,嘴唇微颤,她的生命正在流失。 但是娘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 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娘平静的看着樊自春,说了很长的,幼小的她根本听不懂的一段话。 “你一定要找个好婆婆知道吗?嫁给什么样的人家不重要,找了什么样的男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一定要找个好的婆婆,知道吗?” 此时娘是这么的关心她。 久违的温暖,让她泪眼再次模糊。 樊自春只能猛烈点头,以克制泪水将娘的脸庞模糊。 樊自春只能拼命点头,让娘不要以为她不听话,这个时候还得为她担心。 “好的,娘,你说的这些春都知道,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我希望你好起来。” 娘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笑,眼角却滑落一滴泪:“娘的时间不多了。娘的话你记住了吗?好春儿。” “嗯嗯,我记住了,记住了!”樊自春抽着鼻子,没有停下点头。“要找个好婆婆。” “嗯。”娘很欣慰,她久久没再说话。 只是那样静静看着樊自春。 “囡囡。”似乎是被樊自春染上,娘的泪水也扑簌簌落下,沾湿枕上原就汗湿的乌发。 二人也不知道这样哭泣了多久。 娘的另一侧,躺着刚刚出生的妹妹。 娘想要转头去看看,可她实在没有力气。 只继续对樊自春说到:“弟弟妹妹,就托付给你了。你也要照顾好他们。” 娘知道,就算不用嘱托,她也会这么做。 所以,还不等她答应,娘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娘~” 樊自春不知道那日,自己趴在娘的床边哭了多久。 只是她的任何声音,娘都听不见了。 再也听不见了。 娘的临终遗言,成了樊自春的执念。 要找个好婆婆。 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可那时候,弟弟在哪里呢? 知道娘的性命保不住了,弟弟就被奶奶接到身边。 只留下不满十岁的她,刚刚出生的妹妹,还有临终的娘,凄凄冷冷面对死亡。 六年间,她和妹妹待在这个房间。 就像娘冰冷的尸骸一般被遗忘。 可是她们姐妹二人却又要给这个家当牛做马。 全家的饭是她们煮的,衣服是她们洗的,地里的农活儿也没少干。 可是她们永远处在这个家的最底端。 “拖油瓶”,“丧门星”,“贪吃鬼”永远被奶奶挂在嘴边。 没有她们的新鲜饭,也没有她们的好衣裳。 一切都没有她们的,这样,仍然被嫌弃。 去年饥荒,今年瘟疫,要不是二婶和爷爷暗中接济,或许她和妹妹早就死了。 离开樊家是她的梦。 她也逐渐明白娘临终前,为什么一再让她找个好婆婆。 娘是难产死的吗? 呵呵。 樊自春摇了摇头。 继续仰望天上,从星辰中寻觅。 娘啊娘,你化作了哪颗星星?能否眨眨眼睛? 她给自己寻了一个好婆婆。 一开始人们对她未来的婆婆有些误会。 她曾经也很怕她,厌她。 可是眠眠姐怎么会骗她呢? 而且她也亲眼看到,眠眠姐的气色越来越好。 眠眠姐告诉她,苏马丽就是一个极好的婆婆。 现在村里人人羡慕她。 她拿到了村里头一份最重的聘礼。 而她也惊叹于自己,竟然这般幸运。 竟然真的只差两个多月,就能成为这个极好的婆婆的儿媳。 可是。 可是这一刻真的要来临之时,她却有些迷惘了。 离开樊家是她的梦。 可前提是她要带着妹妹一起离开。 可村里从来没有嫁人带着妹妹的先例。 如果不带上妹妹。 脱离了她的庇佑,妹妹又怎样熬的下来? 这几日她也看清了,没有活路。 妹妹离开她根本没有活路。 这时候她该怎么办? “姐姐,奶奶给你留的布,怎么好几天了都不开始做新衣?以前咱们想要都没有的。”樊自青抱着那块红布,站在樊自春身后,轻轻推一下她的肩。 樊自春从思虑中回过神来,冲着樊自青微笑。 “姐姐,你怎么哭了?”樊自青抽出一只小手替樊自春抹了一把眼泪。 将泪水均匀的涂抹了她满脸。 见自己帮了倒忙。樊自青赶紧再摸一把,小手有些忙乱。 “我没事,青青。”樊自春将樊自青的小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取出绢帕擦干。 “这几日奶奶突然间对咱们这么好。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呢?是不是嫁人让你伤心了?” 第150章 找个好婆婆 晚饭之后,樊自春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远方的星辰。 据说人死了,就会变成一颗星星。 是真的吗? 如果是,她的娘会是哪一颗呢? 她很想让娘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在她八岁那年。 娘生下妹妹,却血崩不止。 娘躺在床榻上,拉着樊自春的手,不住对她哭道:“囡囡,等你长大了,一定要找个好的婆婆。” 她也是哭着点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为什么娘要在死前重复这么多次。 那时候她不想让娘死,害怕娘死。 “你一定要找个好婆婆,你记住了吗?” 娘的声音是那么绝望,那么微弱。 那时候的樊自春拉着娘的手,她感觉到娘的生命正从她的手中流逝。 樊自春抽搭搭,断说道“我知道了,娘,你,求你不要再说话,你睡一觉,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 然而娘没有同意。 她感觉到那只渐渐流失力道的手,将她重新抓紧。 樊自春也赶紧将娘的手握的更紧。 她的手上沾满泪珠,湿漉漉的。 “春,一直以来,娘都忽略你了。”此时娘的目光锁在她身上。 她感觉好温暖,就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还没有弟弟,隐约间记得,襁褓之中,娘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可是现在娘要死了。 这样一想就更悲伤了。 泪水从樊自春的眼帘中扑簌簌滚下,就像断了链的珍珠。 哭泣令她连断续说话都做不到,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更像呜咽,实则她也干脆放弃了说话,就那样专注于悲伤之中,专注于哭泣。 娘那微弱,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别哭了,春。” 没有多余的话。 樊自春立即就往停止哭泣方向去努力。 泪帘渐渐变薄,她再次看到娘。 娘的面色苍白,嘴唇微颤,她的生命正在流失。 但是娘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 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娘平静的看着樊自春,说了很长的,幼小的她根本听不懂的一段话。 “你一定要找个好婆婆知道吗?嫁给什么样的人家不重要,找了什么样的男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一定要找个好的婆婆,知道吗?” 此时娘是这么的关心她。 久违的温暖,让她泪眼再次模糊。 樊自春只能猛烈点头,以克制泪水将娘的脸庞模糊。 樊自春只能拼命点头,让娘不要以为她不听话,这个时候还得为她担心。 “好的,娘,你说的这些春都知道,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我希望你好起来。” 娘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笑,眼角却滑落一滴泪:“娘的时间不多了。娘的话你记住了吗?好春儿。” “嗯嗯,我记住了,记住了!”樊自春抽着鼻子,没有停下点头。“要找个好婆婆。” “嗯。”娘很欣慰,她久久没再说话。 只是那样静静看着樊自春。 “囡囡。”似乎是被樊自春染上,娘的泪水也扑簌簌落下,沾湿枕上原就汗湿的乌发。 二人也不知道这样哭泣了多久。 娘的另一侧,躺着刚刚出生的妹妹。 娘想要转头去看看,可她实在没有力气。 只继续对樊自春说到:“弟弟妹妹,就托付给你了。你也要照顾好他们。” 娘知道,就算不用嘱托,她也会这么做。 所以,还不等她答应,娘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娘~” 樊自春不知道那日,自己趴在娘的床边哭了多久。 只是她的任何声音,娘都听不见了。 再也听不见了。 娘的临终遗言,成了樊自春的执念。 要找个好婆婆。 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可那时候,弟弟在哪里呢? 知道娘的性命保不住了,弟弟就被奶奶接到身边。 只留下不满十岁的她,刚刚出生的妹妹,还有临终的娘,凄凄冷冷面对死亡。 六年间,她和妹妹待在这个房间。 就像娘冰冷的尸骸一般被遗忘。 可是她们姐妹二人却又要给这个家当牛做马。 全家的饭是她们煮的,衣服是她们洗的,地里的农活儿也没少干。 可是她们永远处在这个家的最底端。 “拖油瓶”,“丧门星”,“贪吃鬼”永远被奶奶挂在嘴边。 没有她们的新鲜饭,也没有她们的好衣裳。 一切都没有她们的,这样,仍然被嫌弃。 去年饥荒,今年瘟疫,要不是二婶和爷爷暗中接济,或许她和妹妹早就死了。 离开樊家是她的梦。 她也逐渐明白娘临终前,为什么一再让她找个好婆婆。 娘是难产死的吗? 呵呵。 樊自春摇了摇头。 继续仰望天上,从星辰中寻觅。 娘啊娘,你化作了哪颗星星?能否眨眨眼睛? 她给自己寻了一个好婆婆。 一开始人们对她未来的婆婆有些误会。 她曾经也很怕她,厌她。 可是眠眠姐怎么会骗她呢? 而且她也亲眼看到,眠眠姐的气色越来越好。 眠眠姐告诉她,苏马丽就是一个极好的婆婆。 现在村里人人羡慕她。 她拿到了村里头一份最重的聘礼。 而她也惊叹于自己,竟然这般幸运。 竟然真的只差两个多月,就能成为这个极好的婆婆的儿媳。 可是。 可是这一刻真的要来临之时,她却有些迷惘了。 离开樊家是她的梦。 可前提是她要带着妹妹一起离开。 可村里从来没有嫁人带着妹妹的先例。 如果不带上妹妹。 脱离了她的庇佑,妹妹又怎样熬的下来? 这几日她也看清了,没有活路。 妹妹离开她根本没有活路。 这时候她该怎么办? “姐姐,奶奶给你留的布,怎么好几天了都不开始做新衣?以前咱们想要都没有的。”樊自青抱着那块红布,站在樊自春身后,轻轻推一下她的肩。 樊自春从思虑中回过神来,冲着樊自青微笑。 “姐姐,你怎么哭了?”樊自青抽出一只小手替樊自春抹了一把眼泪。 将泪水均匀的涂抹了她满脸。 见自己帮了倒忙。樊自青赶紧再摸一把,小手有些忙乱。 “我没事,青青。”樊自春将樊自青的小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取出绢帕擦干。 “这几日奶奶突然间对咱们这么好。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呢?是不是嫁人让你伤心了?” 第151章 退婚 一连两日过去。 在众人帮忙下,马车基本做好了。 罗仲南坐在车缘,熟悉着御马驱车的感觉。 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活脱脱就是一位车夫。 小墨来过一次。 书院组织一起去枫城科考,其中陆成也跟着去,让小墨来请苏湛。 苏湛高烧刚退,身骨还很虚弱。 小墨得知苏马丽等人一起去枫城,大为震撼。 吃饭时间,罗季北等人一见小墨,分外欢喜。 曾经朝夕相处的好友归来,那能不欢喜吗? 小墨显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吃饭干活,毫不扭捏。 饭后,众人依依不舍目送小墨离去。 上述皆为铺陈。 轰隆隆~ 远方传来一声闷响。 这是秋日最后的雷霆。 乌云积累了几日。 终究在众人要出发去枫城的前一晚,化成大雨。 “快把晒得麻线收了!” “还有蘑菇干!” “呀呀呀,还有这些谷壳!” 院中一众忙碌。 这也是铺陈。 就在雷雨之前,与小墨离开之后。 之间的某一个时间。 乌云还不是很浓,太阳也不是很暗。 “咚咚咚!” 樊自春再次叩开苏马丽的院门。 “罗大婶,”樊自春欲言又止。 按照礼俗,这个时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苏马丽看着这个落落大方,然而又满脸涨红的准儿媳。 “怎么?”她柔声问道。 樊自春抬起脸来,盯着苏马丽,下定决心一般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不合礼,但是,我是想问问,如果我嫁过来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妹妹?要是不能的话,我会将聘礼想办法还上。” 樊自春扣着手指。 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苏马丽听完后,长舒了一口气。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家里这么多房间都住的开。 然而不等她搭话—— “将聘礼还上,你是要退婚?” 苏马丽和樊自春抬头。 看见满面悲愤,神情愤慨的罗仲南。 原本他叼着狗尾巴草恬静自在。 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 面红耳赤。 显然他是听到樊自春说“会将聘礼想办法还上”这话。 樊自春赶忙摇头:“不是。” 然而罗仲南依然面色难看。 他的眼眸变得猩红可怖:“不是?为什么要将聘礼还上?” 樊自春只能笨拙解释道“我是说,假如你想要退婚的话……” 然而她这话,使愤怒的罗仲南听罢直接变成狂怒。 “我想退婚?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想退婚?我给了你全村最重的聘礼,这时候你却要和我退婚,还说是我想!你就是想让我出丑!” 苏马丽劝道:“仲南,你冷静些。你先把事情弄清楚。” 可罗仲南不听劝:“都说到这一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就是想让我提退婚,好合了她的心意!” “不是……”苏马丽根本止不住他的话。 樊自春捂着脸,跑出院子。 留下仍在气头上的罗仲南和……的苏马丽。 苏马丽对罗仲南一番苦劝。 苦劝无果。 压抑的气氛,就像这阴云天一样压抑。 不多时,雷声滚滚,大雨瓢泼。 苏马丽去收晾在院里的麻线。 罗仲南也随手将蓑笠一戴,冲出雨帘,去安置马和马车。 古人生活琐碎,没有太多时间能够留给心事。 只能任凭慢慢冲散,消散。 雨声小一些后。 罗仲南的愤怒平息了,转而无尽的自哀。 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沦为被退婚的下场。 明明他们已经两情相悦。 明明他已经给足聘礼。 可他还是被退婚了。 生而为人,失败如他,实在抱歉。 罗仲南将马暂时牵在牛棚。 他也站在牛棚,望着渐落渐缓的雨。 记忆一幕幕,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悲伤全部演绎一遍。 他从生来,就不被待见。 不管他做的多好,等待他的都是被忽略被放弃的下场。 罗仲南的表情因痛苦而狰狞,因哀伤而扭曲。 他以为这副脆弱没有人看的见。 然而却清清楚楚落在小花和小草清亮的眸中。 苏马丽从不会处理这种问题。 她如一只被圆圈困住的蚂蚁。 被雨帘困在门廊一圈又一圈踱步。 罗仲南比一般人聪明,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不会被轻易说服。 他到底为何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应激反应? 苏马丽试图从原主记忆中找到答案。 可那部分记忆却模糊不清,早已被她自己的记忆取代了。 在她自己的记忆中。 自从穿越过来,就见原主四个孩子,都乖巧听话。 而且越是深入了解,便越能发现这些人各有优点,令她这个便宜娘当的十分省心。 可是现在,她发现问题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不不不,不必想那么深远。 眼前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雨越下越小,到最后,就像已经空了的水瓶,偶尔往出漏几滴。 罗仲南从牛棚回来。 他的面色再一次恢复如常。 他将斗笠取下,对着苏马丽挤出一个笑容:“娘,不必为我担心了。咱们明天就要去枫城,还有没有东西要带?” 苏马丽担忧的望着他,说到:“自春真的不是来退婚,她是担心妹妹……” 罗仲南将苏马丽的话打断,“娘,就让这件事情过去。最要紧的还是明天。哦,我去拿些艾草,马车快,要是晕车的话,点一些会有效果。” ?! “艾草还有这效果?” 罗仲南说到:“我也是才想起来。之前跟着县令大人挖水渠听人说的。” 苏马丽被这一转场,才猛然间想起来。 几天前,她在商城给每人定制了一件夹衣。 还是用江眠眠织成的布。 她日日躲在房里看书,就假装在缝衣服。 这时候也是该拿出来了。 回到屋里。 苏马丽从商城将衣服提出来。 八套大小不一,崭新平整的夹衣夹裤往出一摆,便觉蓬荜生辉。 一看就十分干爽舒适。 等吃罢晚饭,家里人都在时,苏马丽将衣服拿出来。 每个人的惊喜万分。 要知道原主可是从未给他们做过衣裳的! 且不说苏马丽首次拿出来令人震惊,就是这精湛的折衣技术就够众人结舌。 对缝衣稍有研究的江眠眠细细看着衣服的针脚,收边,甚至是布匹形状的裁剪,每一部分都十分惊叹。 这衣服,这技巧,够她学十年了。 不愧是苏马丽!很好。 第151章 退婚 一连两日过去。 在众人帮忙下,马车基本做好了。 罗仲南坐在车缘,熟悉着御马驱车的感觉。 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活脱脱就是一位车夫。 小墨来过一次。 书院组织一起去枫城科考,其中陆成也跟着去,让小墨来请苏湛。 苏湛高烧刚退,身骨还很虚弱。 小墨得知苏马丽等人一起去枫城,大为震撼。 吃饭时间,罗季北等人一见小墨,分外欢喜。 曾经朝夕相处的好友归来,那能不欢喜吗? 小墨显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吃饭干活,毫不扭捏。 饭后,众人依依不舍目送小墨离去。 上述皆为铺陈。 轰隆隆~ 远方传来一声闷响。 这是秋日最后的雷霆。 乌云积累了几日。 终究在众人要出发去枫城的前一晚,化成大雨。 “快把晒得麻线收了!” “还有蘑菇干!” “呀呀呀,还有这些谷壳!” 院中一众忙碌。 这也是铺陈。 就在雷雨之前,与小墨离开之后。 之间的某一个时间。 乌云还不是很浓,太阳也不是很暗。 “咚咚咚!” 樊自春再次叩开苏马丽的院门。 “罗大婶,”樊自春欲言又止。 按照礼俗,这个时间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苏马丽看着这个落落大方,然而又满脸涨红的准儿媳。 “怎么?”她柔声问道。 樊自春抬起脸来,盯着苏马丽,下定决心一般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不合礼,但是,我是想问问,如果我嫁过来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妹妹?要是不能的话,我会将聘礼想办法还上。” 樊自春扣着手指。 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苏马丽听完后,长舒了一口气。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家里这么多房间都住的开。 然而不等她搭话—— “将聘礼还上,你是要退婚?” 苏马丽和樊自春抬头。 看见满面悲愤,神情愤慨的罗仲南。 原本他叼着狗尾巴草恬静自在。 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 面红耳赤。 显然他是听到樊自春说“会将聘礼想办法还上”这话。 樊自春赶忙摇头:“不是。” 然而罗仲南依然面色难看。 他的眼眸变得猩红可怖:“不是?为什么要将聘礼还上?” 樊自春只能笨拙解释道“我是说,假如你想要退婚的话……” 然而她这话,使愤怒的罗仲南听罢直接变成狂怒。 “我想退婚?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想退婚?我给了你全村最重的聘礼,这时候你却要和我退婚,还说是我想!你就是想让我出丑!” 苏马丽劝道:“仲南,你冷静些。你先把事情弄清楚。” 可罗仲南不听劝:“都说到这一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就是想让我提退婚,好合了她的心意!” “不是……”苏马丽根本止不住他的话。 樊自春捂着脸,跑出院子。 留下仍在气头上的罗仲南和……的苏马丽。 苏马丽对罗仲南一番苦劝。 苦劝无果。 压抑的气氛,就像这阴云天一样压抑。 不多时,雷声滚滚,大雨瓢泼。 苏马丽去收晾在院里的麻线。 罗仲南也随手将蓑笠一戴,冲出雨帘,去安置马和马车。 古人生活琐碎,没有太多时间能够留给心事。 只能任凭慢慢冲散,消散。 雨声小一些后。 罗仲南的愤怒平息了,转而无尽的自哀。 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沦为被退婚的下场。 明明他们已经两情相悦。 明明他已经给足聘礼。 可他还是被退婚了。 生而为人,失败如他,实在抱歉。 罗仲南将马暂时牵在牛棚。 他也站在牛棚,望着渐落渐缓的雨。 记忆一幕幕,将从小到大所经历的悲伤全部演绎一遍。 他从生来,就不被待见。 不管他做的多好,等待他的都是被忽略被放弃的下场。 罗仲南的表情因痛苦而狰狞,因哀伤而扭曲。 他以为这副脆弱没有人看的见。 然而却清清楚楚落在小花和小草清亮的眸中。 苏马丽从不会处理这种问题。 她如一只被圆圈困住的蚂蚁。 被雨帘困在门廊一圈又一圈踱步。 罗仲南比一般人聪明,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不会被轻易说服。 他到底为何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应激反应? 苏马丽试图从原主记忆中找到答案。 可那部分记忆却模糊不清,早已被她自己的记忆取代了。 在她自己的记忆中。 自从穿越过来,就见原主四个孩子,都乖巧听话。 而且越是深入了解,便越能发现这些人各有优点,令她这个便宜娘当的十分省心。 可是现在,她发现问题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不不不,不必想那么深远。 眼前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雨越下越小,到最后,就像已经空了的水瓶,偶尔往出漏几滴。 罗仲南从牛棚回来。 他的面色再一次恢复如常。 他将斗笠取下,对着苏马丽挤出一个笑容:“娘,不必为我担心了。咱们明天就要去枫城,还有没有东西要带?” 苏马丽担忧的望着他,说到:“自春真的不是来退婚,她是担心妹妹……” 罗仲南将苏马丽的话打断,“娘,就让这件事情过去。最要紧的还是明天。哦,我去拿些艾草,马车快,要是晕车的话,点一些会有效果。” ?! “艾草还有这效果?” 罗仲南说到:“我也是才想起来。之前跟着县令大人挖水渠听人说的。” 苏马丽被这一转场,才猛然间想起来。 几天前,她在商城给每人定制了一件夹衣。 还是用江眠眠织成的布。 她日日躲在房里看书,就假装在缝衣服。 这时候也是该拿出来了。 回到屋里。 苏马丽从商城将衣服提出来。 八套大小不一,崭新平整的夹衣夹裤往出一摆,便觉蓬荜生辉。 一看就十分干爽舒适。 等吃罢晚饭,家里人都在时,苏马丽将衣服拿出来。 每个人的惊喜万分。 要知道原主可是从未给他们做过衣裳的! 且不说苏马丽首次拿出来令人震惊,就是这精湛的折衣技术就够众人结舌。 对缝衣稍有研究的江眠眠细细看着衣服的针脚,收边,甚至是布匹形状的裁剪,每一部分都十分惊叹。 这衣服,这技巧,够她学十年了。 不愧是苏马丽!很好。 第152章 初到枫城 罗季北和罗叔东已经从巡逻队告假。 第二日天还未亮,苏玛丽等人就起了一个大早,吃罢早饭往枫城出发。 罗伯西和江眠眠千叮咛万嘱咐,与众人依依不舍告别。 一行五人,驾着马车踏上去枫城的路。 天依然还未亮。 天光甚至还未破晓。 然而众人都十分兴奋,毫无困意。 罗仲南不兴奋,也无困意。 他正处于人生的低谷。 但是他情绪稳定。 此时坐在车缘边上,手持着马鞭,嘴里依然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罗叔东坐在车缘的另一边。 “二哥,我能骑在马背上吗?”罗叔东问。 罗仲南挥了挥马鞭:“你就不要为难马了,拉着这么大一车人。” 罗叔东沮丧的应下。 家中要说对马最感兴趣的,莫若罗叔东。 可惜他晚上巡逻,白天睡觉,完美错过了和马的一切互动时间。 好不容易坐在马车上,他的心里那个痒。 罗季北坐在马车内。 拉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虽说还是巡逻过无数遍的村子。 但从驰骋的马车里望去,到底不一样。 只见小山重叠,高墙磊磊,渐行渐远。 天空启明星高挂在月影边上,不近也不远,任马车驰骋,它自不动,很是神奇。 但是罗季北不敢说话。 因为怕打搅了捧着书卷的苏湛。 苏湛之前发烧,落下几天功课,此时身子稍好,便想要补回来。 苏马丽则是静静坐着。 闭目养神。 好,其实是默默补回笼觉。 她困。 起这么早,谁能不困! 山一程,水一程。 马车渐渐离开熟悉的村子,离开白云镇。 又路过一个驿站。 驿站的马热情对着这匹马打招呼。 这匹马也长嘶作为回应。 马的长嘶使马车为之一颤。 苏马丽惊醒。 差点以为就要翻车了。 好消息是他们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虽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却似没有温度。 秋天的晨风十分冷冽。 马车一连路过好几个镇子,午饭并不难解决。 马车行驶的比想象中要快。 还未到黄昏就已经抵达了枫城。 “这就是枫城!” 一进城门,大家就兴奋地左顾右盼起来。 脚下的路是用青石铺成的,而道路两边的商铺都是两层楼高。 这是在白云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景象。 道路中间是穿行的马车,两侧是商铺和行人。 商铺都是窄小的格子,看起来局促,但很精致。 从门外就能一眼看出,里面货架上满满当当的商品。 不似白云镇,货架上的东西永远都只有那么几样。 罗季北和罗叔东早就跳下马车加入行人的队列了。 二人的嘴形一直保持着“哇”的状态,就没有合拢过。 他们看到长长的一众列队。 顺着去看,原是从一家包子铺延伸出的。 穿着白衣,戴着高高厨师帽的胖老板费劲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门案桌上。 包子上的白雾瞬间将排在队伍前面的两三个人笼罩在内。 “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出锅咯!”胖老板用力一吆喝。 排队的人群炸锅了。 “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 “这个口味超好吃的!那味道,简直绝了!” “有福,今儿有口福!” “别高兴太早,谁知道咱们能不能排得上。” “喂,前面,玉米猪肉馅儿的不好吃!你们到后面去等下一锅!” “就是就是!不好吃!” 前面的挤,后面的推,都想往前冲。 第一次来买包子的人既听人说好吃,又听人说不好吃,但凡稍一犹豫,就被后面的人倒个位置。 “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这是什么东西?”罗叔东开口道。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一股从未闻过的香顿时钻到他的鼻孔中。 “哇,也太香了!”罗季北使劲儿嗅着鼻子。 要不是这里人实在太多要稍微注意些形象,他简直想要伸舌头去舔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买到包子的人已经开始不顾热气,大口咀嚼起来。 那包子皮真的是水晶做的。 洁白水亮,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馅料。 咬一口,丝滑,很有弹性。 那馅儿就更绝了,金黄色的玉米颗粒,粉嫩的肉粒。 那人一吃,便满嘴的汁水和油渍。 令人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罗季北和罗叔东都清晰听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抚摸一下肚子。 原本还觉得有些胀,此时好饿啊。 饿。 “欸,咱们的马车呢?”罗季北反应过来,往中间车道去看。 车道上都是马车。 但是他家的马车不一样。 所以一眼就能认得出。 穿越十几辆马车,罗叔东一眼便看到已经走在很前方的罗仲南等人。 “那儿!” “嗯!咱们也快走,差点就丢了。”罗季北也说道。 大道上马车行驶并不快。 苏马丽也不担心罗季北和罗叔东走丢。 反正走的不快。 而且他家的马车外观更大,而且也没有涂漆,没有雕花和华丽的布饰,一眼就能认得出。 事实证明苏马丽的不担心有些多余。 罗季北和罗叔东还真的差点与他们走散了。 还好他们运气够好。 没有遇到碰瓷的,没有遇到走路不长眼和故意刁难小孩的,也没有撞倒别人的铺子。 经历心惊胆战差点以为跟丢的几秒钟之后。 罗季北和罗叔东便再也不敢左顾右盼。 认认真真跟着马车行走。 枫城虽好。 也太繁华了。 就连枫城都这么繁华,皇城那得哪样? 不敢想,想不到。 罗季北一边跟着马车,一边心里暗暗编排回去之后给众人讲述的语言。 要说定力最好,非苏湛不敢称。 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书本。 那不是假装用心的状态。 而是人与书合一,已经进入心流的状态。 苏马丽和罗仲南则一边前进,一边寻找客栈。 枫城实在太繁华了。 车如流水马如龙,满大街一派欣欣向荣。 就连经历过被抛弃,被退婚的罗仲南,那颗冰冷死寂的心也泛起了一些涟漪。 枫城实在太香了。 食物的味道充盈满街。 尤其是刚刚路过那包子铺。 那“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 纵使是见识过美食盛宴的苏马丽也忍不住咽口水。 要不是坐在马车上,真的走不动道儿了。 第152章 初到枫城 罗季北和罗叔东已经从巡逻队告假。 第二日天还未亮,苏玛丽等人就起了一个大早,吃罢早饭往枫城出发。 罗伯西和江眠眠千叮咛万嘱咐,与众人依依不舍告别。 一行五人,驾着马车踏上去枫城的路。 天依然还未亮。 天光甚至还未破晓。 然而众人都十分兴奋,毫无困意。 罗仲南不兴奋,也无困意。 他正处于人生的低谷。 但是他情绪稳定。 此时坐在车缘边上,手持着马鞭,嘴里依然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罗叔东坐在车缘的另一边。 “二哥,我能骑在马背上吗?”罗叔东问。 罗仲南挥了挥马鞭:“你就不要为难马了,拉着这么大一车人。” 罗叔东沮丧的应下。 家中要说对马最感兴趣的,莫若罗叔东。 可惜他晚上巡逻,白天睡觉,完美错过了和马的一切互动时间。 好不容易坐在马车上,他的心里那个痒。 罗季北坐在马车内。 拉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虽说还是巡逻过无数遍的村子。 但从驰骋的马车里望去,到底不一样。 只见小山重叠,高墙磊磊,渐行渐远。 天空启明星高挂在月影边上,不近也不远,任马车驰骋,它自不动,很是神奇。 但是罗季北不敢说话。 因为怕打搅了捧着书卷的苏湛。 苏湛之前发烧,落下几天功课,此时身子稍好,便想要补回来。 苏马丽则是静静坐着。 闭目养神。 好,其实是默默补回笼觉。 她困。 起这么早,谁能不困! 山一程,水一程。 马车渐渐离开熟悉的村子,离开白云镇。 又路过一个驿站。 驿站的马热情对着这匹马打招呼。 这匹马也长嘶作为回应。 马的长嘶使马车为之一颤。 苏马丽惊醒。 差点以为就要翻车了。 好消息是他们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虽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却似没有温度。 秋天的晨风十分冷冽。 马车一连路过好几个镇子,午饭并不难解决。 马车行驶的比想象中要快。 还未到黄昏就已经抵达了枫城。 “这就是枫城!” 一进城门,大家就兴奋地左顾右盼起来。 脚下的路是用青石铺成的,而道路两边的商铺都是两层楼高。 这是在白云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景象。 道路中间是穿行的马车,两侧是商铺和行人。 商铺都是窄小的格子,看起来局促,但很精致。 从门外就能一眼看出,里面货架上满满当当的商品。 不似白云镇,货架上的东西永远都只有那么几样。 罗季北和罗叔东早就跳下马车加入行人的队列了。 二人的嘴形一直保持着“哇”的状态,就没有合拢过。 他们看到长长的一众列队。 顺着去看,原是从一家包子铺延伸出的。 穿着白衣,戴着高高厨师帽的胖老板费劲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门案桌上。 包子上的白雾瞬间将排在队伍前面的两三个人笼罩在内。 “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出锅咯!”胖老板用力一吆喝。 排队的人群炸锅了。 “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 “这个口味超好吃的!那味道,简直绝了!” “有福,今儿有口福!” “别高兴太早,谁知道咱们能不能排得上。” “喂,前面,玉米猪肉馅儿的不好吃!你们到后面去等下一锅!” “就是就是!不好吃!” 前面的挤,后面的推,都想往前冲。 第一次来买包子的人既听人说好吃,又听人说不好吃,但凡稍一犹豫,就被后面的人倒个位置。 “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这是什么东西?”罗叔东开口道。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一股从未闻过的香顿时钻到他的鼻孔中。 “哇,也太香了!”罗季北使劲儿嗅着鼻子。 要不是这里人实在太多要稍微注意些形象,他简直想要伸舌头去舔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买到包子的人已经开始不顾热气,大口咀嚼起来。 那包子皮真的是水晶做的。 洁白水亮,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馅料。 咬一口,丝滑,很有弹性。 那馅儿就更绝了,金黄色的玉米颗粒,粉嫩的肉粒。 那人一吃,便满嘴的汁水和油渍。 令人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罗季北和罗叔东都清晰听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抚摸一下肚子。 原本还觉得有些胀,此时好饿啊。 饿。 “欸,咱们的马车呢?”罗季北反应过来,往中间车道去看。 车道上都是马车。 但是他家的马车不一样。 所以一眼就能认得出。 穿越十几辆马车,罗叔东一眼便看到已经走在很前方的罗仲南等人。 “那儿!” “嗯!咱们也快走,差点就丢了。”罗季北也说道。 大道上马车行驶并不快。 苏马丽也不担心罗季北和罗叔东走丢。 反正走的不快。 而且他家的马车外观更大,而且也没有涂漆,没有雕花和华丽的布饰,一眼就能认得出。 事实证明苏马丽的不担心有些多余。 罗季北和罗叔东还真的差点与他们走散了。 还好他们运气够好。 没有遇到碰瓷的,没有遇到走路不长眼和故意刁难小孩的,也没有撞倒别人的铺子。 经历心惊胆战差点以为跟丢的几秒钟之后。 罗季北和罗叔东便再也不敢左顾右盼。 认认真真跟着马车行走。 枫城虽好。 也太繁华了。 就连枫城都这么繁华,皇城那得哪样? 不敢想,想不到。 罗季北一边跟着马车,一边心里暗暗编排回去之后给众人讲述的语言。 要说定力最好,非苏湛不敢称。 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书本。 那不是假装用心的状态。 而是人与书合一,已经进入心流的状态。 苏马丽和罗仲南则一边前进,一边寻找客栈。 枫城实在太繁华了。 车如流水马如龙,满大街一派欣欣向荣。 就连经历过被抛弃,被退婚的罗仲南,那颗冰冷死寂的心也泛起了一些涟漪。 枫城实在太香了。 食物的味道充盈满街。 尤其是刚刚路过那包子铺。 那“玉米猪肉馅儿的水晶包子”。 纵使是见识过美食盛宴的苏马丽也忍不住咽口水。 要不是坐在马车上,真的走不动道儿了。 第153章 遭遇黑店 枫城的客栈不少。 往城中心走去,一连见了五六个。 但是要么被各个书院或家族包圆儿了,要么就是满客状态。 天都快要黑了,还没有找到住处。 只能先买些吃的,一边垫肚子,一边心急如焚。 “我说几位贵人,可是在找住处?” 一位身穿灰褂,精瘦但干净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凑到苏马丽几人眼前问道。 众人没有理会。 中年男人一边眼睛滴溜溜轮番打量着众人,一边说到:“要猜的不错,几位是为了来枫城赶考?” 中年男人适当停顿留白,观察众人神色。 他的视线落在一身儒雅气质的苏湛身上良久。 “这个时间来赶考,那就是参加乡试。这一旦上榜就是举人老爷,还请老爷多抬爱。”说着,中年男人作揖,眼神之中却没有一点恭敬之色。 经过观察,中年男人已经能够锁定苏马丽是这一群人中的主心骨。 眼睛盯着苏马丽,却向众人说到: “这个时间几位也不好找住处了。不如就跟我来,我家小院干净,离的贡院近,菜品佳肴一应俱全,能让几位住的舒服。我们还有新鲜的豆饼,鲜嫩的草,不漏雨的马厩,保证让你们的马也能歇的舒服。” 本着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原则。 苏马丽冷声拒绝道:“多谢,我们不找住处。” 中年男人依然不死心,问道:“不找住处?我看你们一大家子人,像是刚来枫城。你们就不想热乎乎吃口饭?暖洋洋洗个澡,再温吞吞歇歇脚?你们去找街上的客栈,未必能有咱们小院好。夫人要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 夫人? 这是多么恭赞的词! 对着她一个乡下老妪,恭赞夫人! 苏马丽加剧了心中的防患。 冷笑道:“顾虑倒是没有。只是以你这口舌,这个时间还未拉到入住的客人倒是奇怪。” 中年男人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好奇怪?凡事都有个缘分,谁让今日我与几位有缘呢?” 罗季北拉着苏马丽衣袖说到:“娘,要不咱们就去。” 经过一路奔波,他实在是困了。 苏马丽扫视众人,除了苏湛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笑容看不出心思外,其余人皆是一脸蠢蠢欲动。 正如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馅饼。 苏马丽不相信缘分。 罗叔东也拽着苏马丽另一只袖子说到:“就是啊娘,而且咱们路过几个客栈都已经住满了。” 苏湛说到:“咱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准能遇到其他客栈。” 罗仲南说到:“但是现在,那些客栈怕是就算没有满客也打烊了。” 苏马丽叹了口气,只能松口道:“好。” 那中年男人顿时露出笑容:“贵客这边请!” 一路跟着那中年男人七拐八绕,穿过数条街巷。 每次问就是快到了,语气极为恭敬,让人不好不快。 天越来越黑。 很快伸手不见五指。 中年男人打着一盏灯笼走在众人前面。 “几位贵人第一次来枫城?枫城最有名的还属绛珠山,绛珠山上种满枫树,等迟几日看,枫叶都红了,整个山远看就像绛珠似的好看。当然山上最有名的不是枫树,而是娘娘庙。” “娘娘庙,供奉的什么娘娘?”罗季北追问道。 他迫切需要收集这些信息回去给众人讲! 中年男人一边回忆一遍说道。“什么娘娘来着,人称绛珠仙子,也有人说是潇湘妃子。具体我也不清楚。” 苏马丽却是虎躯一震,林黛玉!! 中年男人继续说“不过娘娘庙很灵,考前去拜一拜,保准能上榜!枫城人们大事小事都要去拜一拜。” “关于娘娘庙有什么传说?” “传说啊,之前有个老头上山采人参……” 众人听着。 又穿过几条巷子,中年男人终于说:“到了。” 院门一开。 里面河东狮吼就传出来:“死鬼!才几点就回来了?带人了没有?” 中年男人理直气壮回道:“带回来了,你小点声!” 然后转头对苏马丽等人笑道:“不好意思啊,内贱这嗓门就是这么大,各位不要在意。马和马车交给我就好,你们这边请。” 中年男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就见一位半老的妇人迎上来。 和中年男人互打一下眼色,对众人说道:“跟我来!” 那妇人只管打着灯笼往前走,不再多说一句话。 苏马丽问道:“可以先带我们去看房间吗?” 妇人依然不说话。 苏马丽又问了一遍,妇人这才说到:“嗯,正是带你们去房间。” 话罢,那妇人也恰好到了一个房门口,停下脚步将门打开。 灯笼照着在房内晃一圈,里面有一张大床,有一张大餐桌。还算宽敞整洁。 妇人说到:“你们先在里面等,我去拿几盏油灯。” 说着将众人引到屋内,而她提着灯笼出去。 将门关上。 妇人提着灯笼走远,留下房内黑漆漆一片。 众人等了一会儿,并不见那妇人回来。 “怎么还不送来?” 苏马丽摸黑走到门口想要看看。 结果发现房门根本拉不开。 “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辣眼睛。”罗叔东说道。 “堵上口鼻不要闻!”苏马丽立即将口鼻捂住,说道。 “房门打不开,看来咱们是被困在里面了。” 然而已经晚了。 黑暗中只听苏湛说:“不好,是迷魂散,需要水……” “需要水干什么?大表哥?”罗仲南问。 然而没有答话。 只听到接连两声扑通倒地声。 “可是咱们根本没有水啊,不行,我也有些晕了……”罗季北说道。 话落,也是扑通一声倒地。 又是扑通一声。 又一个人倒下了。 苏马丽此时离门最近。 门缝漏风,所以吸入的迷烟较少。 而且她听到苏湛说需要水之后,也不管水需要怎么用,直觉将捂口鼻的袖子打湿,这才依然清醒。 苏马丽不敢贸然行动,她依然站在原地。 半晌,她听到一个声音。 是那个中年男人:“奇怪,怎么才四声响动?明明是五个人。” 第153章 遭遇黑店 枫城的客栈不少。 往城中心走去,一连见了五六个。 但是要么被各个书院或家族包圆儿了,要么就是满客状态。 天都快要黑了,还没有找到住处。 只能先买些吃的,一边垫肚子,一边心急如焚。 “我说几位贵人,可是在找住处?” 一位身穿灰褂,精瘦但干净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凑到苏马丽几人眼前问道。 众人没有理会。 中年男人一边眼睛滴溜溜轮番打量着众人,一边说到:“要猜的不错,几位是为了来枫城赶考?” 中年男人适当停顿留白,观察众人神色。 他的视线落在一身儒雅气质的苏湛身上良久。 “这个时间来赶考,那就是参加乡试。这一旦上榜就是举人老爷,还请老爷多抬爱。”说着,中年男人作揖,眼神之中却没有一点恭敬之色。 经过观察,中年男人已经能够锁定苏马丽是这一群人中的主心骨。 眼睛盯着苏马丽,却向众人说到: “这个时间几位也不好找住处了。不如就跟我来,我家小院干净,离的贡院近,菜品佳肴一应俱全,能让几位住的舒服。我们还有新鲜的豆饼,鲜嫩的草,不漏雨的马厩,保证让你们的马也能歇的舒服。” 本着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原则。 苏马丽冷声拒绝道:“多谢,我们不找住处。” 中年男人依然不死心,问道:“不找住处?我看你们一大家子人,像是刚来枫城。你们就不想热乎乎吃口饭?暖洋洋洗个澡,再温吞吞歇歇脚?你们去找街上的客栈,未必能有咱们小院好。夫人要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 夫人? 这是多么恭赞的词! 对着她一个乡下老妪,恭赞夫人! 苏马丽加剧了心中的防患。 冷笑道:“顾虑倒是没有。只是以你这口舌,这个时间还未拉到入住的客人倒是奇怪。” 中年男人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好奇怪?凡事都有个缘分,谁让今日我与几位有缘呢?” 罗季北拉着苏马丽衣袖说到:“娘,要不咱们就去。” 经过一路奔波,他实在是困了。 苏马丽扫视众人,除了苏湛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笑容看不出心思外,其余人皆是一脸蠢蠢欲动。 正如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馅饼。 苏马丽不相信缘分。 罗叔东也拽着苏马丽另一只袖子说到:“就是啊娘,而且咱们路过几个客栈都已经住满了。” 苏湛说到:“咱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准能遇到其他客栈。” 罗仲南说到:“但是现在,那些客栈怕是就算没有满客也打烊了。” 苏马丽叹了口气,只能松口道:“好。” 那中年男人顿时露出笑容:“贵客这边请!” 一路跟着那中年男人七拐八绕,穿过数条街巷。 每次问就是快到了,语气极为恭敬,让人不好不快。 天越来越黑。 很快伸手不见五指。 中年男人打着一盏灯笼走在众人前面。 “几位贵人第一次来枫城?枫城最有名的还属绛珠山,绛珠山上种满枫树,等迟几日看,枫叶都红了,整个山远看就像绛珠似的好看。当然山上最有名的不是枫树,而是娘娘庙。” “娘娘庙,供奉的什么娘娘?”罗季北追问道。 他迫切需要收集这些信息回去给众人讲! 中年男人一边回忆一遍说道。“什么娘娘来着,人称绛珠仙子,也有人说是潇湘妃子。具体我也不清楚。” 苏马丽却是虎躯一震,林黛玉!! 中年男人继续说“不过娘娘庙很灵,考前去拜一拜,保准能上榜!枫城人们大事小事都要去拜一拜。” “关于娘娘庙有什么传说?” “传说啊,之前有个老头上山采人参……” 众人听着。 又穿过几条巷子,中年男人终于说:“到了。” 院门一开。 里面河东狮吼就传出来:“死鬼!才几点就回来了?带人了没有?” 中年男人理直气壮回道:“带回来了,你小点声!” 然后转头对苏马丽等人笑道:“不好意思啊,内贱这嗓门就是这么大,各位不要在意。马和马车交给我就好,你们这边请。” 中年男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就见一位半老的妇人迎上来。 和中年男人互打一下眼色,对众人说道:“跟我来!” 那妇人只管打着灯笼往前走,不再多说一句话。 苏马丽问道:“可以先带我们去看房间吗?” 妇人依然不说话。 苏马丽又问了一遍,妇人这才说到:“嗯,正是带你们去房间。” 话罢,那妇人也恰好到了一个房门口,停下脚步将门打开。 灯笼照着在房内晃一圈,里面有一张大床,有一张大餐桌。还算宽敞整洁。 妇人说到:“你们先在里面等,我去拿几盏油灯。” 说着将众人引到屋内,而她提着灯笼出去。 将门关上。 妇人提着灯笼走远,留下房内黑漆漆一片。 众人等了一会儿,并不见那妇人回来。 “怎么还不送来?” 苏马丽摸黑走到门口想要看看。 结果发现房门根本拉不开。 “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辣眼睛。”罗叔东说道。 “堵上口鼻不要闻!”苏马丽立即将口鼻捂住,说道。 “房门打不开,看来咱们是被困在里面了。” 然而已经晚了。 黑暗中只听苏湛说:“不好,是迷魂散,需要水……” “需要水干什么?大表哥?”罗仲南问。 然而没有答话。 只听到接连两声扑通倒地声。 “可是咱们根本没有水啊,不行,我也有些晕了……”罗季北说道。 话落,也是扑通一声倒地。 又是扑通一声。 又一个人倒下了。 苏马丽此时离门最近。 门缝漏风,所以吸入的迷烟较少。 而且她听到苏湛说需要水之后,也不管水需要怎么用,直觉将捂口鼻的袖子打湿,这才依然清醒。 苏马丽不敢贸然行动,她依然站在原地。 半晌,她听到一个声音。 是那个中年男人:“奇怪,怎么才四声响动?明明是五个人。” 第154章 哥哥摔地上了 “说不准有一个躺在了我床上!讨厌的乡下人!” 尖锐刺耳的女音说道。 哼!!! 苏马丽捏了捏拳头。 很快中年男人那温和的声音响起。 “娘子息怒,别说一床被褥,等这单成了给你换个床都行!咱们还是小心些。” “先用到正事上!”女人不等男人话落说到。 男人声音中带着些笑:“放心,这单大。” “死样,最好是!”女人说。 苏马丽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和夫妻间打情骂俏。 之后屋外的动静短暂消停。 敌人沉默着。 我方也沉默着。 苏马丽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从商城拿出电击棍,静静守在门口。 从声音可以推断,应当只有中年男子夫妻二人。 最起码门外守着的是这样。 他们说“这单成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竟把他们当成商品。 商品是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 怎么能把人物化成产品! 苏马丽越想越气。 越气越是站在门口捏紧电击棍。 “差不多了。” 门外中年男人说。 苏马丽也跟着紧张起来。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咚咚咚” 终于有人敲门。 紧贴着门板的苏马丽悄悄挪了挪身子。 “好啦,死鬼。” 那个女人说。 “走。” 中年男人说。 苏马丽听到门栓取下的声音,又听到咯吱一声响,门被打开。 灯笼的光在屋内扫了一圈。 中年妇女首先看向床上。 “床上没人。” “不对!”中年男人警惕叫道。“只有四个,那个女人不在!” “嗨,女人而已,怕什么?怕……” 中年妇女话音未落,就被门口藏着的苏马丽一棍电倒。 “娘子!” 中年妇女的倒下让中年男人大吃一惊。 毕竟他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然而不等他惊叫完。 只感觉脊柱传来一阵酥麻,也倒了下去。 苏马丽对这地方到底不熟。 甚至还没有搞清楚院内布局,就经历了这一难。 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将房门合上,将灯笼放在桌上。 四盆水浇下去,将罗仲南等人泼醒。 “娘,什么情况……” 罗叔东话没说完,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夫妻二人。 立即瞠目结舌。 “娘,你将他们放倒了?!”罗仲南不可置信的问。 苏马丽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此时神色一脸淡定。 “先别高调,咱们遇上黑店了,现在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 “哦。” ??! “娘,我们该怎么办?”罗季北紧张兮兮问道。 “不知道。”苏马丽实话实说。 “咕噜。”罗叔东的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也饿了。 晚上就在马车上随便垫了几口肚子,根本就没吃饱。 经过这一番折腾,众人早就饿的够呛。 苏湛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大表哥你将灯笼打上。”罗季北说道。 “可是我拿走了灯笼你们怎么办?”苏湛说道。 苏马丽打开床头的抽屉。 说到:“这里有油灯。” “原来有油灯啊!刚刚那妇人还说出去找!”罗叔东咬牙切齿说到。 苏马丽汗颜。 谁家好人把油灯放到抽屉里? 好在众人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苏马丽借着灯笼的火光将油灯点亮。 “先将这两人绑起来。湛儿,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出去。”苏马丽一边忙碌一边说道。 油灯一点,屋里顿时变得十分明亮。众人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可是我们没有绳子耶。”罗叔东在屋里巡视一圈说道。 “用床单!”罗仲南说到。 他迅速走到床前,开始撕床单。 “好主意!” 众人加入罗仲南的阵营。 而苏马丽借着灯光,对地上二人仔仔细细嗖了一遍。 果然在中年男人口袋中发现一把匕首。 除此就无别物了。 苏马丽和苏湛出去。 就看到,打着灯笼,发现院子比想象中还要大。 房子不是想象中四合院的状态,而是坐落成一个回字。 这使苏马丽大受启发。 “娘,哥哥摔地上了。”一个小女孩循着光跌跌撞撞走过来。 “娘,你快去看看。”小女孩声音急促。 “咦,你是谁?你们?” 小女孩看到苏马丽和苏湛,后退一步。 灯笼将小女孩的脸照耀的格外白皙。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闪耀而灵动。 苏马丽朝着小女孩微笑道:“我们是你爹娘请来的客人。” “哦。”小女孩闻言放下心来。 “我要去找我娘。”小女孩打算路过二人。 “你刚刚说你哥哥摔地上了?”苏马丽问道。 “嗯。妞妞扶不动,所以要找娘。”小女孩幼稚的脸上涌起一丝哀伤。 “你娘现在有些忙,我们陪你去看看。”苏马丽朝小女孩笑道。 “那我去找爹爹。”小女孩又说。 苏马丽继续笑道:“你爹现在也有些忙。去打扰他们不是好孩子哦。” 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思考的神色。 思考,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不准等这女孩长成大姑娘之后仍会记得这一幕。 到时候她就会清楚知道,自己被骗了。 小女孩一本正经说到:“可爹娘说,不要让陌生人看到哥哥。” 苏湛也微笑:“我们是你爹娘的客人,所以不算陌生人哦。” 啊啊啊,苏湛,你学坏了。 小女孩立即被苏湛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打动。 脸上也露出释然的微笑:“那你们跟我来。 ” 不过随即,小女孩再次露出与那张稚态的脸不相符的神情:“不过等一会儿你们见到哥哥时不要表现的太过惊讶,否则哥哥会伤心。” 苏马丽对小女孩的哥哥越来越好奇了。 “嗯,不会。”苏马丽和苏湛应下。 苏湛可能是真的不会。 但苏马丽决定好了,假如她表现的太过惊讶,就让时间重来一次。 希望时间最好能回到黄昏那时候。 他们刚刚来到枫城的时间。 应该在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客栈。 如果没有客栈,找个破庙休息一晚。 或者找一片空地露营也不错。 她保证打死都不来这个小院住宿。 小女孩带着二人走啊走。 走到回形路的另一头。 “哥哥,你还好吗?” 小女孩拉开门。 门内黑漆漆的。 第154章 哥哥摔地上了 “说不准有一个躺在了我床上!讨厌的乡下人!” 尖锐刺耳的女音说道。 哼!!! 苏马丽捏了捏拳头。 很快中年男人那温和的声音响起。 “娘子息怒,别说一床被褥,等这单成了给你换个床都行!咱们还是小心些。” “先用到正事上!”女人不等男人话落说到。 男人声音中带着些笑:“放心,这单大。” “死样,最好是!”女人说。 苏马丽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和夫妻间打情骂俏。 之后屋外的动静短暂消停。 敌人沉默着。 我方也沉默着。 苏马丽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从商城拿出电击棍,静静守在门口。 从声音可以推断,应当只有中年男子夫妻二人。 最起码门外守着的是这样。 他们说“这单成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竟把他们当成商品。 商品是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 怎么能把人物化成产品! 苏马丽越想越气。 越气越是站在门口捏紧电击棍。 “差不多了。” 门外中年男人说。 苏马丽也跟着紧张起来。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咚咚咚” 终于有人敲门。 紧贴着门板的苏马丽悄悄挪了挪身子。 “好啦,死鬼。” 那个女人说。 “走。” 中年男人说。 苏马丽听到门栓取下的声音,又听到咯吱一声响,门被打开。 灯笼的光在屋内扫了一圈。 中年妇女首先看向床上。 “床上没人。” “不对!”中年男人警惕叫道。“只有四个,那个女人不在!” “嗨,女人而已,怕什么?怕……” 中年妇女话音未落,就被门口藏着的苏马丽一棍电倒。 “娘子!” 中年妇女的倒下让中年男人大吃一惊。 毕竟他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然而不等他惊叫完。 只感觉脊柱传来一阵酥麻,也倒了下去。 苏马丽对这地方到底不熟。 甚至还没有搞清楚院内布局,就经历了这一难。 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将房门合上,将灯笼放在桌上。 四盆水浇下去,将罗仲南等人泼醒。 “娘,什么情况……” 罗叔东话没说完,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夫妻二人。 立即瞠目结舌。 “娘,你将他们放倒了?!”罗仲南不可置信的问。 苏马丽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此时神色一脸淡定。 “先别高调,咱们遇上黑店了,现在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 “哦。” ??! “娘,我们该怎么办?”罗季北紧张兮兮问道。 “不知道。”苏马丽实话实说。 “咕噜。”罗叔东的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也饿了。 晚上就在马车上随便垫了几口肚子,根本就没吃饱。 经过这一番折腾,众人早就饿的够呛。 苏湛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大表哥你将灯笼打上。”罗季北说道。 “可是我拿走了灯笼你们怎么办?”苏湛说道。 苏马丽打开床头的抽屉。 说到:“这里有油灯。” “原来有油灯啊!刚刚那妇人还说出去找!”罗叔东咬牙切齿说到。 苏马丽汗颜。 谁家好人把油灯放到抽屉里? 好在众人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苏马丽借着灯笼的火光将油灯点亮。 “先将这两人绑起来。湛儿,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出去。”苏马丽一边忙碌一边说道。 油灯一点,屋里顿时变得十分明亮。众人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可是我们没有绳子耶。”罗叔东在屋里巡视一圈说道。 “用床单!”罗仲南说到。 他迅速走到床前,开始撕床单。 “好主意!” 众人加入罗仲南的阵营。 而苏马丽借着灯光,对地上二人仔仔细细嗖了一遍。 果然在中年男人口袋中发现一把匕首。 除此就无别物了。 苏马丽和苏湛出去。 就看到,打着灯笼,发现院子比想象中还要大。 房子不是想象中四合院的状态,而是坐落成一个回字。 这使苏马丽大受启发。 “娘,哥哥摔地上了。”一个小女孩循着光跌跌撞撞走过来。 “娘,你快去看看。”小女孩声音急促。 “咦,你是谁?你们?” 小女孩看到苏马丽和苏湛,后退一步。 灯笼将小女孩的脸照耀的格外白皙。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闪耀而灵动。 苏马丽朝着小女孩微笑道:“我们是你爹娘请来的客人。” “哦。”小女孩闻言放下心来。 “我要去找我娘。”小女孩打算路过二人。 “你刚刚说你哥哥摔地上了?”苏马丽问道。 “嗯。妞妞扶不动,所以要找娘。”小女孩幼稚的脸上涌起一丝哀伤。 “你娘现在有些忙,我们陪你去看看。”苏马丽朝小女孩笑道。 “那我去找爹爹。”小女孩又说。 苏马丽继续笑道:“你爹现在也有些忙。去打扰他们不是好孩子哦。” 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思考的神色。 思考,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不准等这女孩长成大姑娘之后仍会记得这一幕。 到时候她就会清楚知道,自己被骗了。 小女孩一本正经说到:“可爹娘说,不要让陌生人看到哥哥。” 苏湛也微笑:“我们是你爹娘的客人,所以不算陌生人哦。” 啊啊啊,苏湛,你学坏了。 小女孩立即被苏湛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打动。 脸上也露出释然的微笑:“那你们跟我来。 ” 不过随即,小女孩再次露出与那张稚态的脸不相符的神情:“不过等一会儿你们见到哥哥时不要表现的太过惊讶,否则哥哥会伤心。” 苏马丽对小女孩的哥哥越来越好奇了。 “嗯,不会。”苏马丽和苏湛应下。 苏湛可能是真的不会。 但苏马丽决定好了,假如她表现的太过惊讶,就让时间重来一次。 希望时间最好能回到黄昏那时候。 他们刚刚来到枫城的时间。 应该在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客栈。 如果没有客栈,找个破庙休息一晚。 或者找一片空地露营也不错。 她保证打死都不来这个小院住宿。 小女孩带着二人走啊走。 走到回形路的另一头。 “哥哥,你还好吗?” 小女孩拉开门。 门内黑漆漆的。 第155章 我是你爹 罗伯西和江眠眠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推开他家的门。 吃罢晚饭。 罗伯西和江眠眠正坐在昔日热闹的餐桌边上。 “也不知道娘他们到了没有。” “担心也没用。只是没有他们怪冷清的。” “今晚难得只有咱们两个在一起吃饭……” “哇~哇~” 罗伯西和江眠眠正打算蜜里调个油。 谁知话刚起了个头,躺在一旁被忽视的小团团就突然开始哭起来。 江眠眠只能,赶紧去哄孩子。 罗伯西被小团团打败,还没来得及叹口气,另一边作为犬只的点点也不甘示弱,深怕被忽视一般大声吠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呜~” “哇~哇~”不管江眠眠怎么哄,小团团怎么都止不住哭泣。 “今天这是怎么了?” “汪汪汪!汪呜~” 罗伯西站起身来,说到:“我去看看。” 然而不等他话落,就听到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呀呵!还养了狗,别叫了!我是你爸!” “汪呜~” 点点压低胸脯,从喉咙里发出威慑。 “别叫了,还叫什么呀?我说你咋听不懂人话?” 来人虽然推开门,但因点点拦路,也不能上前。 只站在原地和一只狗叫嚣。 罗伯西出来,隔着狗,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多么破烂的衣裳! 村里什么时候又进流民了?村里巡逻队他们怎么也不拦下或是通报? 不等罗伯西想明白,就听那男人先发制人。 “哎哥们儿你是不是待错地儿了?” “嗯?” 罗伯西被男人的口出狂言震得瞪大眼睛。 什么叫他待错地儿了? 什么叫哥们儿? 不是,这人他是谁? “不对不对,那是十年前……” 依然不等罗伯西搭话,男人摆摆手陷入沉思。 他用大拇指搓一搓腮帮,又将手指放到下巴底下开始动弹。 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一边含糊不清地低声自语。 “点一点二乱点三,点到……” 男人似乎终于算出来。 “你是伯西!” 罗伯西再次瞪大眼睛。 他是罗伯西,这在村里好像不是什么秘密。 知道他叫伯西,不也该稀疏平常吗? 不是,这人他是谁? 男人从罗伯西的表情中确定了答案。 他就是罗伯西。 “小西西,爹想死你了!” 男人忽略继续低吠的点点朝着罗伯西扑来。 点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敌人已经越界,这时候要是不咬上去,岂不有点丢脸? “啊呜!” 一口,它将男人的小腿含在嘴里。 为什么是含呢? 因为点点它是只通人性的狗。 也勉强听的懂一点人话。 它知道这个男人不该咬。 只是主人未发话。 它为了保住狗面子不得不走完流程。 “爹?” 不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罗伯西结结实实后退了两步。 男人却自动忽略语气后面的问号应下。 “唉!乖儿子!” 点点自始至终处于被忽略地位。 真硬,真咸,真难吃! 点点委屈巴巴的将嘴里的小腿吐出来。 又吐了吐舌头,表情一言难尽。 委屈巴巴的点点将广阔空间留给二人,自己一旁凉快去了。 “不是,你是谁?”罗伯西被猝不及防的答应呛了一鼻子灰,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次轮到男人目瞪口呆了。 “不是,我是你爹呀?你忘啦?” “你忘了你有个爹?it’s ?!” 见罗伯西依然没有反应。 男人开始有些动摇了。 难道记忆不对? 可看样子眼前这人是罗伯西没问题呀。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他自己不是罗力欧? 不不不,对方没有怀疑自己前,自己不能事先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这是博弈的基本原则。 果然,当男人镇定下来后。 那股强大的自信传达给罗伯西。 比一切语言都具有说服力。 “你,真是我爹?” 罗伯西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嗯,如假包换。”男人说。 这样说没有什么信服力。 男人又补充道:“你小时候掏鸟窝,从树上掉下来,哭的可惨了。” 罗伯西红着脸低下头去。 真事。 “你还有一次发烧了,寒冬腊月的,跑了好几家才给你弄来一块姜。” 还是真事。 在罗伯西的记忆中,爹在的时日并不多。 然而没想到爹却对他有这么深刻的记忆。 不知不觉眼眶就因亏欠有些泛红。 “爹,真的是你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嗨,沙场嘛,本就是九死一生之局,我能回来自己都想不到。” 男人倒是坦率说道。 “爹,快进来,这是咱们家的新房。” 罗伯西殷勤引男人进来。 男人大略打量了一下,自语道:“比记忆中的任何房子都要气派,不愧是我下意识非要回来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罗伯西回头道:“嗯?你说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咱们家发生了很多事。” 罗伯西话正说着。 奈何距离短暂。 马上就走到穿堂餐桌前。 “爹,你先坐下。”罗伯西殷勤给男人搬凳子。 旁边坐着的是一脸诧异的江眠眠,她怀里的小团团已经轻轻合上了眼睛。 “眠眠,这是爹。”罗伯西给江眠眠介绍道。 江眠眠和男人大眼瞪小眼。 男人用大拇指刮一下腮帮。 罗伯西今年大概十八九,结婚了也很正常。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儿媳了。 他还有了孙儿,时间真快啊,他咋不记得自己到了这把岁数? 十年的岁月像是突然间被什么抽走一样。 糟糕!他没有礼物! “爹,她是江眠眠,怀里的是你小孙女儿,乳名小团团。我先去给你倒杯甜水。” 说着,罗伯西去忙碌。 留下沉默了的江眠眠。 伯西他爹,不是死了吗? 日日还供着他香火呢,怎么这就回来了? 男人也同样沉默。 沉默的原因却是,第一次见儿媳和孙女,却没有礼物。 这该怎么办? 人生好容易登上巅峰,却让他败于这些细节。 男人打破沉默。 “那个。眠眠,你有钱吗?” 江眠眠惊呆了。 伯西他爹问她有没有钱!! 她要是没钱的话,伯西他爹会不会将她赶出门? 毕竟自己身价的确配不上现在的罗家…… 江眠眠将小团团死死抱紧,声音颤抖着,假装听不懂意思,避重就轻问道: “你,要多少钱?” 第155章 我是你爹 罗伯西和江眠眠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推开他家的门。 吃罢晚饭。 罗伯西和江眠眠正坐在昔日热闹的餐桌边上。 “也不知道娘他们到了没有。” “担心也没用。只是没有他们怪冷清的。” “今晚难得只有咱们两个在一起吃饭……” “哇~哇~” 罗伯西和江眠眠正打算蜜里调个油。 谁知话刚起了个头,躺在一旁被忽视的小团团就突然开始哭起来。 江眠眠只能,赶紧去哄孩子。 罗伯西被小团团打败,还没来得及叹口气,另一边作为犬只的点点也不甘示弱,深怕被忽视一般大声吠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呜~” “哇~哇~”不管江眠眠怎么哄,小团团怎么都止不住哭泣。 “今天这是怎么了?” “汪汪汪!汪呜~” 罗伯西站起身来,说到:“我去看看。” 然而不等他话落,就听到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呀呵!还养了狗,别叫了!我是你爸!” “汪呜~” 点点压低胸脯,从喉咙里发出威慑。 “别叫了,还叫什么呀?我说你咋听不懂人话?” 来人虽然推开门,但因点点拦路,也不能上前。 只站在原地和一只狗叫嚣。 罗伯西出来,隔着狗,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多么破烂的衣裳! 村里什么时候又进流民了?村里巡逻队他们怎么也不拦下或是通报? 不等罗伯西想明白,就听那男人先发制人。 “哎哥们儿你是不是待错地儿了?” “嗯?” 罗伯西被男人的口出狂言震得瞪大眼睛。 什么叫他待错地儿了? 什么叫哥们儿? 不是,这人他是谁? “不对不对,那是十年前……” 依然不等罗伯西搭话,男人摆摆手陷入沉思。 他用大拇指搓一搓腮帮,又将手指放到下巴底下开始动弹。 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一边含糊不清地低声自语。 “点一点二乱点三,点到……” 男人似乎终于算出来。 “你是伯西!” 罗伯西再次瞪大眼睛。 他是罗伯西,这在村里好像不是什么秘密。 知道他叫伯西,不也该稀疏平常吗? 不是,这人他是谁? 男人从罗伯西的表情中确定了答案。 他就是罗伯西。 “小西西,爹想死你了!” 男人忽略继续低吠的点点朝着罗伯西扑来。 点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敌人已经越界,这时候要是不咬上去,岂不有点丢脸? “啊呜!” 一口,它将男人的小腿含在嘴里。 为什么是含呢? 因为点点它是只通人性的狗。 也勉强听的懂一点人话。 它知道这个男人不该咬。 只是主人未发话。 它为了保住狗面子不得不走完流程。 “爹?” 不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罗伯西结结实实后退了两步。 男人却自动忽略语气后面的问号应下。 “唉!乖儿子!” 点点自始至终处于被忽略地位。 真硬,真咸,真难吃! 点点委屈巴巴的将嘴里的小腿吐出来。 又吐了吐舌头,表情一言难尽。 委屈巴巴的点点将广阔空间留给二人,自己一旁凉快去了。 “不是,你是谁?”罗伯西被猝不及防的答应呛了一鼻子灰,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次轮到男人目瞪口呆了。 “不是,我是你爹呀?你忘啦?” “你忘了你有个爹?it’s ?!” 见罗伯西依然没有反应。 男人开始有些动摇了。 难道记忆不对? 可看样子眼前这人是罗伯西没问题呀。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他自己不是罗力欧? 不不不,对方没有怀疑自己前,自己不能事先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这是博弈的基本原则。 果然,当男人镇定下来后。 那股强大的自信传达给罗伯西。 比一切语言都具有说服力。 “你,真是我爹?” 罗伯西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嗯,如假包换。”男人说。 这样说没有什么信服力。 男人又补充道:“你小时候掏鸟窝,从树上掉下来,哭的可惨了。” 罗伯西红着脸低下头去。 真事。 “你还有一次发烧了,寒冬腊月的,跑了好几家才给你弄来一块姜。” 还是真事。 在罗伯西的记忆中,爹在的时日并不多。 然而没想到爹却对他有这么深刻的记忆。 不知不觉眼眶就因亏欠有些泛红。 “爹,真的是你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嗨,沙场嘛,本就是九死一生之局,我能回来自己都想不到。” 男人倒是坦率说道。 “爹,快进来,这是咱们家的新房。” 罗伯西殷勤引男人进来。 男人大略打量了一下,自语道:“比记忆中的任何房子都要气派,不愧是我下意识非要回来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罗伯西回头道:“嗯?你说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咱们家发生了很多事。” 罗伯西话正说着。 奈何距离短暂。 马上就走到穿堂餐桌前。 “爹,你先坐下。”罗伯西殷勤给男人搬凳子。 旁边坐着的是一脸诧异的江眠眠,她怀里的小团团已经轻轻合上了眼睛。 “眠眠,这是爹。”罗伯西给江眠眠介绍道。 江眠眠和男人大眼瞪小眼。 男人用大拇指刮一下腮帮。 罗伯西今年大概十八九,结婚了也很正常。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儿媳了。 他还有了孙儿,时间真快啊,他咋不记得自己到了这把岁数? 十年的岁月像是突然间被什么抽走一样。 糟糕!他没有礼物! “爹,她是江眠眠,怀里的是你小孙女儿,乳名小团团。我先去给你倒杯甜水。” 说着,罗伯西去忙碌。 留下沉默了的江眠眠。 伯西他爹,不是死了吗? 日日还供着他香火呢,怎么这就回来了? 男人也同样沉默。 沉默的原因却是,第一次见儿媳和孙女,却没有礼物。 这该怎么办? 人生好容易登上巅峰,却让他败于这些细节。 男人打破沉默。 “那个。眠眠,你有钱吗?” 江眠眠惊呆了。 伯西他爹问她有没有钱!! 她要是没钱的话,伯西他爹会不会将她赶出门? 毕竟自己身价的确配不上现在的罗家…… 江眠眠将小团团死死抱紧,声音颤抖着,假装听不懂意思,避重就轻问道: “你,要多少钱?” 第156章 我是罗力欧 “多少都可以。”男人拇指不断搓着腮帮,大言不惭说。 “多少都可以……”江眠眠惊呆了。 竟然真的,真的是字面意思。 “哦,你稍等一下我去拿。” 江眠眠抱着小团团,碰到正端着甜水从灶房出来的罗伯西。 “伯西。” 江眠眠轻声叫道。 “怎么?” 显然,罗伯西还沉浸在有了爹的喜悦当中。 “那个,真的是你爹吗?会不会是骗子?” 江眠眠问道。 “不会?怎么这么问?” 罗伯西有些不解。 “他,问我要钱。” 江眠眠说道。 “要钱?他要多少?” 罗伯西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说多少都可以。” 江眠眠说道。 “爹身上没钱了,问咱们要点儿也是正常。” 罗伯西笑道。 “不再探探?万一是骗子?毕竟爹已经死了。” 江眠眠朝摆着罗力欧牌位的扬了扬下巴。 “不好说,毕竟的确也没有见过爹的尸骨。家里碎银你先给他些,别让他老人家伤心,之后慢慢再探。我感觉这人就算不是爹,也该和爹认识。” 罗伯西端着那杯甜水,一本正经说道。 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是远超于这番话理智的浓烈情感。 看来他真的愿意将那个男人当成爹。 “好。” 江眠眠看了会儿罗伯西的眼睛。 告别罗伯西,往屋里走去。 “爹,你喝水。” 罗伯西恭恭敬敬将水放到男人眼前。 男人双手捧起碗,咕噜咕噜一口喝下去。 “好好好。” “怎么也不见你娘和弟弟们出来?” 男人喝完水,想到些什么似的问。 “他们去了枫城。” 罗伯西说道。“今天早上才刚走。” 男人点了点头,话不再多问。 罗伯西再次开口解释道:“大表哥去枫城科考,娘和弟弟们也都去了。过几日就回来。” 男人依旧点点头。 再次端起碗来喝口碗底残水。 记忆中那个女人是个侄儿控,与她短暂的相处过程中,她侄儿名字就未离口。 叫什么来着……湛儿,对,苏湛。 “我再去倒一碗。”罗伯西端起男人面前的空碗起身。 “好,多谢儿子哈!要是有吃的也拿些过来。你老爹一天没吃东西了。”男人回过神来说道。 “好。”罗伯西离开。 桌前空荡荡的,只剩下男人自己。 他的脑袋有些乱。 记忆混杂,有用的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譬如,他到底是谁来着? 记忆告诉他,他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罗力欧。 可他不这样认为。 人的记忆应该是刻在脑海中缓慢浮现的,而他脑海中的记忆却是像铅水一样突然灌入。 虽然很深刻,甚至还带有执念。 可他总感觉,他本人和这记忆间隔阂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他到底是谁来着? 他是谁来着? 江眠眠带着碎银过来,就看见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脸,拇指不断在腮帮上摩擦的男人。 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江眠眠暗道一声怪,可到底她之前没有见过罗力欧。 只能当他原本就是一位怪人。 “爹,这些够吗?” 江眠眠将几粒玉米粒大的碎银放到桌上。 “够了。” 男人放下托起腮帮的那只手,将碎银一把抓过来。 他的手藏在袖袋中一番摸索。 嘴角突然间挂上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这个拿着。” 男人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明晃晃,沉甸甸的金锁。 “这。”江眠眠惊呆了。 眼前这个金锁,雕纹精美,质地醇厚,一看便贵重非凡。 一手端着水,一手端着甜点过来的罗伯西也一眼就看到那个金锁,赶忙说道:“爹,这也太贵重了!” 男人满脸不在乎说到:“不贵,给孩子,算我这当爷爷的,一点见面礼。” 啊!!! 罗伯西和江眠眠心中五味杂陈。 男人则了了一桩心事,大大咧咧开始吃甜点喝水。 真是给他饿坏了。 事情还要从中午说起。 中秋时节,风凉丝丝的,夹杂些许暖意。 吹在身上,舒服,但有些痒痒。 男人挠了挠脖颈。 不对,手感不对。他怎么摸到一缕头发? 用手扯了扯。 嘶,有点痛。 竟然是他自己的头发。 男人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躺在荒芜的山脚下,晒着明晃晃的太阳。 而他自己一身穿着,堪比乞丐还破烂。 身上短襟黑衣,千疮百孔。 他的头发,已经长到齐胸的位置了,因长久不打理,卷成一缕缕的。 不等男人吐槽,一股陌生而澎湃的记忆猛然间就灌入他的脑海: “我是罗力欧,一个兵。现在我要回家。已经十年没有回来了。” “我是罗力欧,有老婆,有三个儿子,我要回家看看他们。不知十年,他们是否还能想起我?” “我是罗力欧,我要回家。” “不不不,你等等,我不是罗力欧,我是谁来着?d,小爷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男人和那股涌泉般的记忆据理力争。 “我是罗力欧,我要回家。” 那股记忆丝毫不让,以千军万马势不可挡之速,填充了男人脑海中的全部空白。 点点滴滴,在家,在军营的各种细节在男人脑海中,放电影一般,重重叠叠,闹闹哄哄展现。 但是这记忆不全。 一切都戛止到十年前,记忆的断层以及记忆与他本人之间的割裂让男人头疼欲裂。 “好好好,我是罗力欧,我要回家行了。”男人终于妥协。 头脑中疯狂的记忆这才停歇下来。 静静蛰伏在暗处,等待他的随时调用。 男人刚要站起身来,一阵疼痛袭来。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这副身躯,远比衣裳还要破烂。 左胸口处,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本来血痕已经凝结了。 此时却被他牵扯,溢出珍珠颗粒一般的鲜血。 记忆中实在没有这道伤口的来源。 不过记忆在头脑中自我整合,很快将这一事件的空缺补全了。 他是一个兵,他在战场上英勇杀敌,被敌人长刀砍中胸口。 合理。 这不仅解释了他的胸口为什么有这么一道伤口。 更是解释了他此时为什么可以回家。 简直太合理了。 “别人去越南割腰子,小爷上战场挖心脏。”男人喃喃自语着,捂着胸口爬起身来。 第156章 我是罗力欧 “多少都可以。”男人拇指不断搓着腮帮,大言不惭说。 “多少都可以……”江眠眠惊呆了。 竟然真的,真的是字面意思。 “哦,你稍等一下我去拿。” 江眠眠抱着小团团,碰到正端着甜水从灶房出来的罗伯西。 “伯西。” 江眠眠轻声叫道。 “怎么?” 显然,罗伯西还沉浸在有了爹的喜悦当中。 “那个,真的是你爹吗?会不会是骗子?” 江眠眠问道。 “不会?怎么这么问?” 罗伯西有些不解。 “他,问我要钱。” 江眠眠说道。 “要钱?他要多少?” 罗伯西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说多少都可以。” 江眠眠说道。 “爹身上没钱了,问咱们要点儿也是正常。” 罗伯西笑道。 “不再探探?万一是骗子?毕竟爹已经死了。” 江眠眠朝摆着罗力欧牌位的扬了扬下巴。 “不好说,毕竟的确也没有见过爹的尸骨。家里碎银你先给他些,别让他老人家伤心,之后慢慢再探。我感觉这人就算不是爹,也该和爹认识。” 罗伯西端着那杯甜水,一本正经说道。 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是远超于这番话理智的浓烈情感。 看来他真的愿意将那个男人当成爹。 “好。” 江眠眠看了会儿罗伯西的眼睛。 告别罗伯西,往屋里走去。 “爹,你喝水。” 罗伯西恭恭敬敬将水放到男人眼前。 男人双手捧起碗,咕噜咕噜一口喝下去。 “好好好。” “怎么也不见你娘和弟弟们出来?” 男人喝完水,想到些什么似的问。 “他们去了枫城。” 罗伯西说道。“今天早上才刚走。” 男人点了点头,话不再多问。 罗伯西再次开口解释道:“大表哥去枫城科考,娘和弟弟们也都去了。过几日就回来。” 男人依旧点点头。 再次端起碗来喝口碗底残水。 记忆中那个女人是个侄儿控,与她短暂的相处过程中,她侄儿名字就未离口。 叫什么来着……湛儿,对,苏湛。 “我再去倒一碗。”罗伯西端起男人面前的空碗起身。 “好,多谢儿子哈!要是有吃的也拿些过来。你老爹一天没吃东西了。”男人回过神来说道。 “好。”罗伯西离开。 桌前空荡荡的,只剩下男人自己。 他的脑袋有些乱。 记忆混杂,有用的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譬如,他到底是谁来着? 记忆告诉他,他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罗力欧。 可他不这样认为。 人的记忆应该是刻在脑海中缓慢浮现的,而他脑海中的记忆却是像铅水一样突然灌入。 虽然很深刻,甚至还带有执念。 可他总感觉,他本人和这记忆间隔阂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他到底是谁来着? 他是谁来着? 江眠眠带着碎银过来,就看见坐在桌前,一手托着脸,拇指不断在腮帮上摩擦的男人。 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江眠眠暗道一声怪,可到底她之前没有见过罗力欧。 只能当他原本就是一位怪人。 “爹,这些够吗?” 江眠眠将几粒玉米粒大的碎银放到桌上。 “够了。” 男人放下托起腮帮的那只手,将碎银一把抓过来。 他的手藏在袖袋中一番摸索。 嘴角突然间挂上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这个拿着。” 男人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明晃晃,沉甸甸的金锁。 “这。”江眠眠惊呆了。 眼前这个金锁,雕纹精美,质地醇厚,一看便贵重非凡。 一手端着水,一手端着甜点过来的罗伯西也一眼就看到那个金锁,赶忙说道:“爹,这也太贵重了!” 男人满脸不在乎说到:“不贵,给孩子,算我这当爷爷的,一点见面礼。” 啊!!! 罗伯西和江眠眠心中五味杂陈。 男人则了了一桩心事,大大咧咧开始吃甜点喝水。 真是给他饿坏了。 事情还要从中午说起。 中秋时节,风凉丝丝的,夹杂些许暖意。 吹在身上,舒服,但有些痒痒。 男人挠了挠脖颈。 不对,手感不对。他怎么摸到一缕头发? 用手扯了扯。 嘶,有点痛。 竟然是他自己的头发。 男人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躺在荒芜的山脚下,晒着明晃晃的太阳。 而他自己一身穿着,堪比乞丐还破烂。 身上短襟黑衣,千疮百孔。 他的头发,已经长到齐胸的位置了,因长久不打理,卷成一缕缕的。 不等男人吐槽,一股陌生而澎湃的记忆猛然间就灌入他的脑海: “我是罗力欧,一个兵。现在我要回家。已经十年没有回来了。” “我是罗力欧,有老婆,有三个儿子,我要回家看看他们。不知十年,他们是否还能想起我?” “我是罗力欧,我要回家。” “不不不,你等等,我不是罗力欧,我是谁来着?d,小爷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男人和那股涌泉般的记忆据理力争。 “我是罗力欧,我要回家。” 那股记忆丝毫不让,以千军万马势不可挡之速,填充了男人脑海中的全部空白。 点点滴滴,在家,在军营的各种细节在男人脑海中,放电影一般,重重叠叠,闹闹哄哄展现。 但是这记忆不全。 一切都戛止到十年前,记忆的断层以及记忆与他本人之间的割裂让男人头疼欲裂。 “好好好,我是罗力欧,我要回家行了。”男人终于妥协。 头脑中疯狂的记忆这才停歇下来。 静静蛰伏在暗处,等待他的随时调用。 男人刚要站起身来,一阵疼痛袭来。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这副身躯,远比衣裳还要破烂。 左胸口处,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本来血痕已经凝结了。 此时却被他牵扯,溢出珍珠颗粒一般的鲜血。 记忆中实在没有这道伤口的来源。 不过记忆在头脑中自我整合,很快将这一事件的空缺补全了。 他是一个兵,他在战场上英勇杀敌,被敌人长刀砍中胸口。 合理。 这不仅解释了他的胸口为什么有这么一道伤口。 更是解释了他此时为什么可以回家。 简直太合理了。 “别人去越南割腰子,小爷上战场挖心脏。”男人喃喃自语着,捂着胸口爬起身来。 第157章 局 追随记忆,男人先去了老罗家。 他极其自然的将门推开。 此时李氏正蹲在院子里洗衣裳。 面对如此苍老的李氏,男人压根没有将他与记忆中的三弟妹联系到一起。 同样,面对乞丐似的男子,李氏也没有将他与已经死去的罗力欧联系起来。 “啪啦!” 李氏端着一盆水往院门,男人所站的方向一泼。 “哪儿来的乞丐,出去!” 可能他这副模样的确惹人厌恶。 男人也不恼火。 “我是乞丐吗?卡,还真有点像,你先别赶人,我不乞讨。这里是罗家吗?” 男人礼貌问道。 李氏又坐下,将衣服搓的夸夸响。 她似没听到。 男人心里越发奇怪。看房屋布局和记忆差不多,只是略微旧了些。 为什么出现在院中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呢? 记忆断层的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男人打算再问一次的时候,却听李氏漫不经心说到:“大半个村子都姓罗,你找哪个罗家?” 男人毫不犹豫说出爹娘的名讳。 可是这两个名字对于李氏来说却很陌生。 一来村里都不以名讳相称,二来为表尊重,儿媳也从不敢提及公婆名讳。 所以这么不实用的称号,李氏早忘记了。 男人见李氏想不起来,悲哀的想,十年过去了,爹娘或许已经死了,被人忘了,这也是有的。 于是男人说了下一个名字:“那你听过苏马丽吗?” 李氏不耐烦说到:“她搬走了不住这儿!” 男人说到:“秋和日丽好天气,搁哪儿吃那么多火药子儿?方便告诉一下她搬哪儿了不?” 这个时代火药并不流行。 所以李氏不大能听得懂男人说话。 但莫名觉得不那么烦躁了,这乞丐看起来也眉清目秀,帅气了不少。 她将手从洗衣盆里抽出来,用力甩掉上面的水珠。 指着说道:“你看到那座山了吗?她现在就住在那座山下的山泉边上。” “好,多谢溜!”男人说着退出门去。 “哎,你!”李氏还想说什么,却见门口哪里还有人了? 只能叹了口气。 她真是疯了。 竟然对个乞丐说这么多话。 男人退出门去,清点了一下东南西北。 结果发现是东方。 “东方,不错。日出东方红胜火,素有紫气东来之说。不愧是我要去的地方。” 还能咋办? 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要么是唱首歌。 “鞋儿破,帽儿破,身体比衣裳破……” 不是,他到底是谁?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记忆说:我是罗力欧,这是我老家寒石村。 男人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我t是谁? 记忆说:你t就是罗力欧。 男人实在没有头绪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遇到巡逻队。 巡逻队问他去哪儿。 他告诉巡逻队说去苏马丽家。 巡逻队好心再次给他指路。 于是男人一路走来了,见到守在家里的罗伯西和江眠眠。 再说苏马丽和苏湛。 小女孩拉开屋门,问道:“哥哥你还好吗?” 然而苏马丽和苏湛只看到屋内一片黑暗。 然后就听到破空声。 苏马丽下意识朝右侧一避,一颗小石子嵌入她的左肩。 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痛。 “小姑姑,你没事?”苏湛问道。 而小女孩此时乘机跑到屋内男孩身侧。 灯笼照亮了男孩的脸。 那是一张十五六岁的面容。 此时脸上正挂着狰狞笑容。 “嘿嘿。”男孩朝苏马丽二人得意的笑。 一边笑,他一边又将一颗石子架在弹弓上。 “小心!”苏马丽将苏湛一推,自己也往反方向避去。 只听“砰”的一声,二人身后的门板被砸碎一个窟窿。 “不好!哥哥,咱们快逃。”小女孩见两颗石子皆落空,拉着男孩从另一扇门逃了出去。 苏马丽去推门。 该死。两扇门都被锁的死死的。 罗仲南等人将中年夫妇二人捆得结结实实。 “娘和大表哥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罗叔东坐在凳子上,朝门外焦急望去。 “希望他们不要遇上什么危险才好。“罗仲南也说到。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那是盲人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娘,娘,哥哥摔到地上了。”小女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由远及近。 “娘,你快去看看。” “哒,哒哒哒,哒哒。” 屋内三人竖起耳朵听着门外动静。 “嘎吱。”隔壁的屋门被推开了。 “娘,你在里面吗?”小女孩嘹亮的声音在空屋中回荡。 “嘎吱。”门又被关上。 “哒哒,哒,哒哒。”小女孩用盲杖点着地面离开。 声音越来越近。 “哒,哒哒,哒。” 近在咫尺,就在屋外。 “外面还有其他人!”罗季北警觉道。 “我去看看。”罗仲南说。 罗仲南将门打开。 就看到一个身着红衣,梳着髻环的可爱女孩。 那女孩眼睛乌黑明亮,可惜却是一个盲人。 女孩闻声,扭过头来,对着罗仲南的脸问道:“娘,是你吗?你快去看看,哥哥摔到地上了。妞妞扶不起来。” 罗仲南拧眉看着这小女孩。 虽然说不上是哪里 但是他总觉的事情哪里有些可疑。 见罗仲南不说话,小女孩上前来拉他。 “娘,哥哥摔的很重,他都哭了。” 罗仲南躲开,小女孩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在空气中抓空。 “咦,前面没人吗?”小女孩喃喃自语问。 “哒,哒。”小女孩点着地面往前走了两步。 罗仲南开口说到:“小妹妹,你说你哥哥摔到地上了,他为什么会摔倒地上?” 罗仲南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脸上露出恐慌,疑惑。 “不是娘,你是谁?”小女孩声音微颤问道。 甚至她还因惊恐往后退了两步。 罗仲南却一眼识破,这个情绪变化是假的。 因为恐慌开始的时间不对。 正确的开始时间应该是听到第一个音节之后,而不是听他说完整句话之后。 疑惑结束的时间不对。 正确的疑惑应该是瞬间,而不是持续一秒及以上。 再者,小女孩表现情绪的次序也不对。 正确应该是身体先产生动作,要顿上片刻,才展现在语言上。 而不是先语言再退后。 虽然罗仲南没有接受过专门的心理学训练。 但他天资敏锐,自幼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 第157章 局 追随记忆,男人先去了老罗家。 他极其自然的将门推开。 此时李氏正蹲在院子里洗衣裳。 面对如此苍老的李氏,男人压根没有将他与记忆中的三弟妹联系到一起。 同样,面对乞丐似的男子,李氏也没有将他与已经死去的罗力欧联系起来。 “啪啦!” 李氏端着一盆水往院门,男人所站的方向一泼。 “哪儿来的乞丐,出去!” 可能他这副模样的确惹人厌恶。 男人也不恼火。 “我是乞丐吗?卡,还真有点像,你先别赶人,我不乞讨。这里是罗家吗?” 男人礼貌问道。 李氏又坐下,将衣服搓的夸夸响。 她似没听到。 男人心里越发奇怪。看房屋布局和记忆差不多,只是略微旧了些。 为什么出现在院中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呢? 记忆断层的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男人打算再问一次的时候,却听李氏漫不经心说到:“大半个村子都姓罗,你找哪个罗家?” 男人毫不犹豫说出爹娘的名讳。 可是这两个名字对于李氏来说却很陌生。 一来村里都不以名讳相称,二来为表尊重,儿媳也从不敢提及公婆名讳。 所以这么不实用的称号,李氏早忘记了。 男人见李氏想不起来,悲哀的想,十年过去了,爹娘或许已经死了,被人忘了,这也是有的。 于是男人说了下一个名字:“那你听过苏马丽吗?” 李氏不耐烦说到:“她搬走了不住这儿!” 男人说到:“秋和日丽好天气,搁哪儿吃那么多火药子儿?方便告诉一下她搬哪儿了不?” 这个时代火药并不流行。 所以李氏不大能听得懂男人说话。 但莫名觉得不那么烦躁了,这乞丐看起来也眉清目秀,帅气了不少。 她将手从洗衣盆里抽出来,用力甩掉上面的水珠。 指着说道:“你看到那座山了吗?她现在就住在那座山下的山泉边上。” “好,多谢溜!”男人说着退出门去。 “哎,你!”李氏还想说什么,却见门口哪里还有人了? 只能叹了口气。 她真是疯了。 竟然对个乞丐说这么多话。 男人退出门去,清点了一下东南西北。 结果发现是东方。 “东方,不错。日出东方红胜火,素有紫气东来之说。不愧是我要去的地方。” 还能咋办? 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要么是唱首歌。 “鞋儿破,帽儿破,身体比衣裳破……” 不是,他到底是谁?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记忆说:我是罗力欧,这是我老家寒石村。 男人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我t是谁? 记忆说:你t就是罗力欧。 男人实在没有头绪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遇到巡逻队。 巡逻队问他去哪儿。 他告诉巡逻队说去苏马丽家。 巡逻队好心再次给他指路。 于是男人一路走来了,见到守在家里的罗伯西和江眠眠。 再说苏马丽和苏湛。 小女孩拉开屋门,问道:“哥哥你还好吗?” 然而苏马丽和苏湛只看到屋内一片黑暗。 然后就听到破空声。 苏马丽下意识朝右侧一避,一颗小石子嵌入她的左肩。 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痛。 “小姑姑,你没事?”苏湛问道。 而小女孩此时乘机跑到屋内男孩身侧。 灯笼照亮了男孩的脸。 那是一张十五六岁的面容。 此时脸上正挂着狰狞笑容。 “嘿嘿。”男孩朝苏马丽二人得意的笑。 一边笑,他一边又将一颗石子架在弹弓上。 “小心!”苏马丽将苏湛一推,自己也往反方向避去。 只听“砰”的一声,二人身后的门板被砸碎一个窟窿。 “不好!哥哥,咱们快逃。”小女孩见两颗石子皆落空,拉着男孩从另一扇门逃了出去。 苏马丽去推门。 该死。两扇门都被锁的死死的。 罗仲南等人将中年夫妇二人捆得结结实实。 “娘和大表哥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罗叔东坐在凳子上,朝门外焦急望去。 “希望他们不要遇上什么危险才好。“罗仲南也说到。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那是盲人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娘,娘,哥哥摔到地上了。”小女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由远及近。 “娘,你快去看看。” “哒,哒哒哒,哒哒。” 屋内三人竖起耳朵听着门外动静。 “嘎吱。”隔壁的屋门被推开了。 “娘,你在里面吗?”小女孩嘹亮的声音在空屋中回荡。 “嘎吱。”门又被关上。 “哒哒,哒,哒哒。”小女孩用盲杖点着地面离开。 声音越来越近。 “哒,哒哒,哒。” 近在咫尺,就在屋外。 “外面还有其他人!”罗季北警觉道。 “我去看看。”罗仲南说。 罗仲南将门打开。 就看到一个身着红衣,梳着髻环的可爱女孩。 那女孩眼睛乌黑明亮,可惜却是一个盲人。 女孩闻声,扭过头来,对着罗仲南的脸问道:“娘,是你吗?你快去看看,哥哥摔到地上了。妞妞扶不起来。” 罗仲南拧眉看着这小女孩。 虽然说不上是哪里 但是他总觉的事情哪里有些可疑。 见罗仲南不说话,小女孩上前来拉他。 “娘,哥哥摔的很重,他都哭了。” 罗仲南躲开,小女孩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在空气中抓空。 “咦,前面没人吗?”小女孩喃喃自语问。 “哒,哒。”小女孩点着地面往前走了两步。 罗仲南开口说到:“小妹妹,你说你哥哥摔到地上了,他为什么会摔倒地上?” 罗仲南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脸上露出恐慌,疑惑。 “不是娘,你是谁?”小女孩声音微颤问道。 甚至她还因惊恐往后退了两步。 罗仲南却一眼识破,这个情绪变化是假的。 因为恐慌开始的时间不对。 正确的开始时间应该是听到第一个音节之后,而不是听他说完整句话之后。 疑惑结束的时间不对。 正确的疑惑应该是瞬间,而不是持续一秒及以上。 再者,小女孩表现情绪的次序也不对。 正确应该是身体先产生动作,要顿上片刻,才展现在语言上。 而不是先语言再退后。 虽然罗仲南没有接受过专门的心理学训练。 但他天资敏锐,自幼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