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我求你脱了战袍亲亲我!》 第1章 可以脱掉吗,季清欢? 【注意:真死对头,真双强,不娘炮不弱受,受不女性化,并不是披着耽美皮的言情文,介意勿入。开篇季清欢暂时处于弱势,但他俩的地位或感情拉扯都是起起伏伏,两人都不吃亏有仇必报,极端攻受控不要看,容易红温,他俩是真死对头!】 —— 赵国,永康二十九年。 东部匈奴进犯中原,季州城城主季沧海因收留落魄太子,引来匈奴追杀! 全城存亡之际,季沧海被迫领着全族往隔壁青源城逃去。 而青源城里住着他们季家的死对头,南部韩王! 季沧海与韩王水火不容多年。 他俩膝下各育有一子,那也是针尖对麦芒。 于是—— 季家父子面见韩王的当夜。 季清欢就被世子韩枭派人叫走,强行捆绑双臂压跪在软榻上 “可以脱掉吗,季清欢?” 韩枭房间常年熏着甜腻梨香,跟他此刻的语调一样腻人。 季清欢穿着一身白绸锦衫,双腿分开跪坐在朱红色雕花软榻上,清冽脸庞故意紧绷着没有多余表情。 心知坐在他对面的世子有多恶劣。 他给的反应越多,只能叫韩枭更兴奋! 季清欢沉默着往自己身上看 外面的纱衣刚被韩枭用剑柄挑开,导致衣襟散了些,露出小片凸凹锁骨。 没错,落到死对头韩枭手里他已经很狼狈了。 但这还不够。 因为韩枭正饶有兴味的打量他腰带,眸色戏谑又危险! “” 内室因为刚才那句荒谬怪异的话,陡然陷入寂静。 一时间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韩枭也在打量跪坐在他对面的人。 跪着的姿势更显少年肩背挺直,纯白腰封勾勒出季清欢劲瘦挺拔的腰线,就如刚抽条的松柏树身。 季清欢比他大一岁,今年刚满十九。 双腿刚才被他用剑柄顶着拨开了,想必此刻大腿内侧的肉还在泛疼? 但这姓季的还挺会装,被摆出如此卑微的姿势却丝毫不恼。 不仅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甚至从冷淡眉眼间都看不出半点吃痛模样! 嗯? 如此淡定。 韩枭又打量这位初次相见的死对头。 确定季清欢除了眉间凝着的陡峭凉气外,整个人都没什么情绪。 可都落他手里了还能这么淡定? 两人是多年的死对头了,对彼此都有一定了解。 看着季清欢温驯无害又平淡的表现,韩枭只觉得怪异! 要知道—— 季家少主表面清风霁月,温润如玉,实则内心阴险狂妄十分狡诈,跟他韩枭不相上下! 他俩互通书信谩骂有近十年啊,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今晚终于见面,季清欢却忽然变斯文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韩枭压着心底乍起的戒备,抬眼问对面:“你脱不脱?” “韩王世子方才说过,玩耍不会过分。” 季清欢垂着单薄白皙的眼皮说话,嗓音清冽。 “脱掉很过分?”韩枭忽然笑了,嗓音在寂静内室里显得极为低磁。 “?” 都是男人脱什么脱! 季清欢心底不耐,却忍着让语调变得平淡:“不想脱。” 他又不是倌楼里的男妓。 昏黄灯烛在室内摇曳,能听见窗外寒冬腊月的冷风阵阵来袭,夹裹着冰雹砸向窗台,似有无数头黑暗巨兽要作势冲进屋子里。 对于季清欢直白的拒绝,韩枭一时间没作反应。 只用瓷白宛如玉骨的手腕支着侧脸,骨节分明的素指搭在脸庞上,不时轻点。 沉默让屋里又陷入死寂。 “” 令人窒息的氛围! 季清欢不由得抬眼瞥去—— 传闻中的世子韩枭就盘腿坐在他对面,只隔着一张黑木矮桌盯着他看。 年纪跟他相仿,比他小一岁。 因内殿设有取暖地龙,韩枭身上只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绸缎里衣,衬得矜贵脸庞愈发妖艳,好似被什么树妖附体了。 领口与袖口露出的肤色都冷白如玉。 毕竟是韩王最宠溺的儿子,养的极好。 整张脸更是女娲造物的顶级水准,从皮到骨没有哪处不漂亮。 季清欢垂眼收回视线。 心说:长的人模狗样,脾性宛如疯狗! 显然,他俩还挺了解彼此。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不脱也可。”韩枭挑眉。 他挪动手中剑柄戳弄季清欢的腰腹,是肚脐下两寸的位置。 冰凉剑柄戳来的力度很轻,却让季清欢忽然咬牙,全身肌肉都戒备的紧绷起来! 他腹部有伤,血液正在浸透白裤肉眼能看到。 狗韩枭这是故意戳他的刀伤! 季清欢忍着疼连眼皮都没抬,一动不动。 “没意思。”戳两下还是没反应,韩枭便觉得无趣了。 他收回剑柄搁在桌上,语气不耐。 “父王叫你来跟我交朋友,你却不愿意陪我玩儿,那我就叫人追回刚送出去的粮食,也无妨。” “!” 已经送出城的吃食还能追回? 季清欢一怔,装了半天的冷淡眸色终于浮出怒气。 “韩王已经答应救济我部,你怎能阻拦?” “无家可归的丧门犬罢了!”韩枭倏地笑起来,本性恶劣一览无遗,“给与不给都在本世子一念之间。” 啧,快瞧。 他父王口中夸赞十几年的‘季沧海家的孩子’,天资过人季少主? 也不过如此,今天还不是落他手里了! 他指尖摩挲着剑柄继续吓唬季清欢,语气顽劣戏谑 “你到底脱不脱?对待丧门犬,小爷不是很有耐心。” “” 听见这话,季清欢刚浮出怒气的眸色瞬间就黯了。 丧门犬,丧门犬。 丧,门,犬。 季清欢是胎穿到赵国。 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异世。 母亲分娩时大出血过世,龙凤胎长姐和父亲都待他极好,从小到大悉心教养。 他父亲季沧海虽然现任小小城主,却是从前的镇南大将军! 季沧海十四岁投军,入军营上战场。 十六岁拿半条命博得首次军功,被皇帝授予‘前锋中军副将’头衔。 二十二岁辅佐皇帝平定北部外乱,再次加官进爵。 二十四岁领兵十万,举着圣旨扛旗来到南州,也就是如今韩王的地界。 双方打打停停有三载,逼的韩王向朝廷递上归降文书! 自此皇帝顺利收复南州境,可韩王就跟季沧海结出仇怨了。 二十八岁时,本来季沧海官运正旺。 却被韩王传小话说他功高盖主,引得皇帝渐渐疏远季沧海。 季沧海为人也是心高气傲,怒而辞官! 带着当时刚满三岁的季清凝与季清欢,来到最偏远的季州城当城主,只守着一小方安宁。 季家所在的季州城,位于赵国东南部。 与南州韩王的主城青源城,恰巧相邻! 两个年轻时就真刀真枪干过三年的死对头,住在相邻城池又怎能不接着斗? 韩问天怨恨季沧海给朝廷当走狗,逼的他向朝廷投降,被迫从南州霸主变成王爷。 虽然没有损害什么利益,但名号说出去就是低皇帝一头! 季沧海不满韩王向皇帝进谗言,污蔑他季家。 害得他南征北战最后竹篮打水,不仅将军头衔没保住,还让他与皇帝君臣离心,难以修复。 于是两人常年不合,经常叫部下攀比争斗! 而作为他俩的儿子—— 季清欢和韩枭虽然从没见过面,却都是各自父亲口中‘别人家的儿子’,暗里争锋十几年。 季清欢在现代出身古武世家,有着前世的古武根基。 所以他在武功上略胜韩枭,被众人称赞天资过人。 而韩枭自幼顽劣,跟他爹一样狡诈。 最擅长使诡计排兵布阵,论心狠手辣比季清欢强! 某种程度来说两人也算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严格论起来,今夜是他俩第一次正式见面。 却是这种季家落魄,要向死对头韩王低头的戏码! 季清欢是极不甘心向韩枭低头的。 他天生傲骨,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跟谁服过输。 可是 生逢乱世,家国突变。 三天前,他们季州城被匈奴占了! 第2章 这条丧门犬果然不乖,欠收拾! 季清欢和父亲保护百姓一路向南逃。 于今日傍晚,来到韩王所在的青源城外。 韩王说放他们进城要考虑一晚,明早才能给答复。 叫季州城里逃过来的八千多名百姓,今夜暂住城外露天的野坡沟壑里。 因为城内有韩王大军驻守,匈奴没敢继续追过来。 但难保明天不追过来,到时候还是个死! 季清欢父子总得叫百姓们有个落脚地。 于是两人连夜求见韩王,想让韩王看在‘唇亡齿寒’的道理上,收留季州百姓进城! 此刻他爹季沧海正在前殿,口干舌燥的跟韩王讲道理。 匈奴来势汹汹,家国有难,天大的私仇也该放一放。 一致对外才是要紧事! 季清欢原本在旁边听着他俩打太极,却没想到有侍卫传话,说是世子想见他。 韩枭派人把他叫来这座寝殿。 紧跟着,他就被绑缚双臂丢到软榻上! 韩枭告诉他—— ‘都是邻居,我会求父王放你们季州流民进城,只需你陪我玩一会儿。’ 季清欢自然答应。 可他没想到韩枭说的‘玩一会儿’,是叫他跪在软榻上脱衣裳。 此刻见他拒绝。 还用城外百姓们的口粮要挟。 “你到底脱不脱?对待丧门犬,小爷不是很有耐心。” “” “反正今夜城外的人能不能填饱肚子,在那野地里熬过严寒,就看你愿不愿意叫我高兴了,怎么样?” 韩枭笑着催促,又拿手中剑柄往他胸口戳。 似乎对他的身体很感兴趣? 脑子里想到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可能 季清欢唇瓣抿到发白,更觉得双腿分开的跪姿难堪到极点! 可是韩枭能让季州流民拿银子都换不来粮食,这个人他暂且不能反抗。 只能先忍下,往后再伺机周旋。 季清欢深呼吸,今晚第一次正眼看榻上的人。 他问的很艰难,感觉这话问出来都脏了嘴。 “你你是有龙阳之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男的总拿剑柄蹭他身体,还叫他脱衣裳。 很诡异,很奇怪。 “什么?”韩枭听笑了。 几个字绕在他舌尖,又刻意放慢念出来。 “龙阳之癖,我跟你啊?” 内殿忽然响起桀骜少年的低笑声,戏谑意味更明显! “” 季清欢被他笑的愈发难堪,强装出来的淡定模样快装不下去了。 但看起来不是断袖? 他稍稍安心,嗓音恢复冷冽:“否则为什么要我脱衣裳。” 都是男人,他有的他也都有。 “啊,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害怕我是个断袖要睡你?”韩枭宛如人精。 当即就察觉这人在害怕什么! 可他只觉得好笑,像观摩什么脏东西似的朝季清欢打量。 “你是哪来的自信本世子能看上你?脏成这样长的又丑,连本世子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龙阳之癖,就算滚到床上想占便宜的也是你。” 韩枭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素来毒舌又嚣张。 虽说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但—— 脏成这样长得又丑? 季清欢眸底划过诧异,但也没想反驳。 他保护百姓跟匈奴正面拼杀,连跑三天没空梳洗。 外面又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找不来热水沐浴。 这件白绸衣裳还是傍晚进王宫前,为了不失礼,才在野外沟壑里换上的。 但也有仔细擦洗过手和脸,不脏。 再说丑。 丑这个字素来就跟他毫无关联。 罢了,懒得为这些东西争辩。 季清欢又垂下眼皮,嗓音寂寥,透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苍凉。 “两万匈奴攻打季州城,我家不如韩王有十万大军坐镇,世子你自然能高枕无忧,干干净净的享受富贵。” “?” 这是话里有话啊。 装成冷呆瓜似的季少主,终于忍不住暗讽了? 韩枭修长白皙的手指放下青龙剑,直直盯着对面人。 很快唇角就勾起嘲讽弧度,他笑道。 “那还不是你们季家活该?” “” 季清欢不明白这句话。 他眼底的疑惑太明显,于是韩枭接着说。 “辽国大军已经占据京城,蠢皇帝都死了你们还收留太子干什么?非要打开城门救太子,辽兵不追着你们杀,怎么拿到太子怀里的玉玺?” 此刻,太子赵钰慈就在城外。 他混在季州百姓里,做梦都想进青源城! 数月前。 辽兵从了东城正式发动战役,大军压向京州。 赵氏朝堂上出叛徒了,与辽国里应外合。 韩枭嘴里的蠢皇帝就此大败! 太子赵钰慈是从京城逃过来的,一路上少说敲了八九座城门,无人敢救他。 就只有地图东南角,小小的季州城给他开门了。 追杀太子的辽兵为了能尽快拿到玉玺。 自然要杀红眼的攻打季州城! 如今季沧海手下的季家军,是他来到季州城才招揽训练的,说是护城兵,还因为顾忌皇帝不敢招揽太多人。 总共才不过两万兵将! 而追杀太子的辽兵只是打头阵就有两万,后面援兵只会越来越多。 季州城哪敢正面拼着干? 为了保护百姓撤退,安全送走太子。 季沧海只能当机立断,弃城带着百姓向南面逃离! 于今日傍晚才赶到青源城。 “怎么,你还没听明白?” 韩枭又拿起青龙剑,戳弄这个在他眼里假装呆滞无趣的人。 冰凉坚硬的剑柄往上移动,轻蹭过季清欢胸膛。 “你,”季清欢被蹭的浑身一僵,蹙眉盯着胸前游离的剑柄,“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想抽出来一剑刺死这个纨绔,欺人太甚! 韩枭却知道季清欢不敢伤他。 他用剑柄抬起季清欢的下巴,轻轻左右摇晃。 动作像在逗弄猫狗,很明显的找乐子。 “如今形势还不懂得保全自身,偏要招惹兵乱,你们就是在找死啊,活该!” 一直忍耐他作乱的季清欢,忽然抬起头脱口而出:“你闭嘴!” 终归是忍不了这两个字。 “?”韩枭漂亮脸庞瞬间就冷了。 却当即生出兴奋感,总算从丧门犬这里得到他想要的反应。 他拿起剑柄拍打白衫少年的脸颊,顽劣邪笑。 “敢叫我闭嘴,你确定这是你对我对话的态度?” 这条丧门犬果然不乖,欠收拾! 第3章 看看这丧门犬能装到什么时候! 季清欢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眼眶发红的瞪着韩枭,眸色凶狠似要吃人。 他们为保护太子和百姓撤离,无奈弃城奔逃。 这三天都是他父亲带着季家军断后,全力抵挡追上来的匈奴! 兵卒们死伤过半,尸首遍地。 还有好几位跟着季沧海十几年的部下,也阵亡了。 他们是从京城跟来季州安家,亲眼看着季清欢长大的叔伯们。 这都是匈奴欠他们季州的人命,笔笔血债! 而韩枭一句轻飘飘的活该 不仅辱他更是辱了那些以身报国的良将,叫他怎么还能忍! 季清欢偏头躲过脸颊这只戳弄他一晚上的剑柄,额前半长碎发跟着散乱,遮住眉眼间的冷意。 越是怒火攻心的时候,反倒情绪平静下来。 他心底浮出不屑,语气压的更冷淡。 “食君俸禄这么多年,国家有难我爹自然要力保太子,难不成像你们一样袖手旁观么,不过是你们懦弱,自私到极点。” “” 表面装乖卖呆,内里桀骜不折。 这才是季少主的本来面目,韩枭总算窥见一角。 但他觉得还远远不够,似乎跟他记忆里那个人不一样? “季少主说的好啊,有骨气!” 韩枭笑容凝固在殷红唇角,显露凶相。 紧跟着忽然挥手,将横在两人之间的矮桌掀出去! 响声震的宽敞内殿都有回音了,还嫌不解气。 他横拿青龙剑猛地击向季清欢侧肩,将人打下软榻! 看季清欢能忍到什么地步。 “呃!”季清欢疼的闷哼。 手臂还被束缚在背后,整个人直接倒向地面。 好在身手矫健,落地时下意识向前滚了一圈,单膝跪地并未受伤。 忍着怒气,他咬牙仰头直视韩枭! 韩枭也同样带着火气凝视他,两个少年对视时都锋芒毕露。 “季少主这么有骨气,那我明日就叫辽兵来,看你们季州全城怎么活!看那太子能不能保,让你再深刻认识到多管闲事的下场,如何?” 看是他们韩家自私懦弱。 还是季家盲目尽忠。 “你去叫。”季清欢还有些青涩的冷冽眉眼,一寸寸愈发坚定。 “即便我季家全员战死,为国捐躯也虽死犹荣!” 国难当头,他们季州城没有袖手旁观。 凭什么是活该。 难道看着匈奴进攻中原残害百姓,叫所有人都跪着乞活? 季沧海忍受不了丧国之辱,季清欢也一样! “懒得听你说蠢话,只有被匈奴杀了才是荣耀?原来你跟你爹一样蠢,是我太高看你了。” 韩枭不想理会季清欢口中的家国大事。 他有自己的账要跟季清欢算,扬声朝门外喊。 “白檀,滚进来!” “在。” 房门应声而开,是不久前绑季清欢手臂的侍卫。 白檀穿着一身黑色侍卫服,腰侧挂有棕皮长剑,年龄约莫也是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 他走进来目不斜视没看地上,直接到软榻边拱手。 “世子。” “把他衣裳扒了丢到外头跪着,跪到本世子消气为止。” 韩枭盯着跪地的白衫少年,又故意折辱季清欢。 “不听话的狗总是要修理的,我就喜欢跟你这种硬骨头玩儿,只怕你不够硬。” 寒冬腊月的天气,外面雪花还夹杂冰雹。 他就不信他还能这么淡定,不蹦起来跟他打一架。 除非是不想活了! 韩枭起身挪出长腿,坐到软榻边沿,只穿着白袜的脚踩上羊毛地毯。 “怎么样,季少主有没有向我求饶的念头?” 翻脸,动手。 季清欢该跟他打起来才对。 “” 韩枭和他的侍卫等了片刻。 单膝跪地的季清欢脸庞只剩冷漠,他低垂着眼尾,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冷色玉石。 压根儿不理会韩枭在说什么,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让韩枭有种挥拳打棉花的感觉。 而在他眼里—— 季清欢不动手就是在侮辱他。 好啊,还在装软骨头。 他倒要看看这丧门犬能装到什么时候! “白檀,动手。” “世子,”白檀的年纪约有二十出头。 气质看起来沉稳,压低嗓音斟酌着劝韩枭。 “此刻季城主还在前殿跟王爷议事,您说是请季少主喝茶,若王爷知道您” “废话真多!你把他丢雪窝里就去前殿回话。” 韩枭起身下榻,只穿着白袜踩在厚厚的羊毛毯上,很快走到季清欢面前。 他把刚沐浴过还泛着乌檀皂香气的脚,踩到季清欢膝头! 没刻意的用力踩,纯属折辱。 还弯腰掐着季清欢白皙颌骨往上抬,逼他跟他对视。 等瞧见这人还是逆来顺受,韩枭气极反笑! “就说本世子跟季少主一见如故,今夜留他在内殿住下,要秉烛夜谈。” 这便是真要将人扒光了丢雪窝里! 白檀愣了愣:“可万一传出去叫王爷知道” 韩王虽然疼爱儿子,却在品行方面一直都是严父。 向来不许韩枭随意欺凌弱小。 “谁敢传?”韩枭恶劣勾唇,盯着季清欢的眼睛逐渐靠近。 “你敢?你敢多说半个字,我叫城外那些人全在野外冻成冰雕,就像你待会儿一样。” 他每一句话都带刺儿,试图逼出季清欢的怒气。 “” 韩枭长相过于华丽妖冶,很少有人能跟他对视许久。 气势就像一棵热烈盛放的凌霄花,势要攀天,不许任何人与之为敌。 但看在季清欢眼里只有厌恶! 两人以书信形式互骂多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狗德行。 韩枭就是想逼他展露出最强的一面,然后再将最强的他打败。 要他拼尽全力反抗,最终还是只能在韩枭脚下苟延残喘,这样韩枭才能有恶劣的成就感,觉得除掉一个死对头! 季清欢就偏不叫他如意! 季清欢就要冷淡,就要装的无比顺从是个窝囊废。 气死韩枭。 让韩枭以为与他敌对多年的死对头,其实是个软骨头废物,那韩枭十几年的辛苦争锋就全成了笑话,他跟一个废物争锋十几年啊。 哈! 废物更谈不上什么打不打败。 等于让今晚来势汹汹准备收拾死对头的韩枭,如一盆旺盛炭火被泼上冷水,只能冒出黑烟暗自憋气。 这就是季清欢的打算。 也是两个人初次见面,他送韩枭的见面礼! “贱狗,你还不与我动手?”韩枭咬牙问。 他说话时朝季清欢脸庞靠的很近,呼出的气息温热,带着一股子蜜香苦参茶的金贵气味,跟这殿里的白梨熏香一样甜腻。 虽不难闻却让季清欢顿觉不适。 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跟要亲他似的。 长的也像女人,喜怒无常兴许是内分泌失调?大概率是个人妖! 听出韩枭已经快破防了,季清欢心底暗爽。 表面上却淡漠的转开脸,紧抿着唇:“丧门犬没有反抗的胆量,任凭世子处置。” 你视为眼中钉多年的人废物至极,直接拉低你的档次你气不气? 哈哈! 季清欢在心底笑的畅快,韩枭越怒他就越爽。 他才不怕受罪,能抗! “把他扒了,扔出去。”韩枭松开季清欢的下颌,耐心终于耗尽。 他还嫌恶的用绢丝手帕擦拭手指。 仿佛碰季清欢这一下,都脏了他极为矜贵的手。 “是。”白檀劝不住就只能照做。 他转身拽起跪地的少年,表情泛起些怜悯。 惹谁不好非要惹世子,这下有苦头吃了 而这侍卫还不知道—— 季清欢越求饶只会让韩枭越憋气! 两个少年用只有他俩明白的方式,斗狠较量着! 第4章 被死对头叫作贱狗! 季清欢胸前的白衫布料被快速拽开,声音在内室窸窣响起。 “走。”白檀将沉默的少年推向门口。 韩枭坐回软榻窝着,表情阴沉。 厚重雕花房门开合一瞬,外面的寒风夹杂雪花与冰雹呼啸灌入,凉风刺骨! 温暖室内。 窝在软榻里的韩枭披了张墨狐毛毯,少年瓷白脸庞被狐毛簇拥着像搁在黑绒布里的珍珠,贵气逼人。 随便怎么瞧都是雌雄莫辨的清冷美人,好看到惊心动魄。 刚才被他掀翻的矮桌已经叫小厮搬回来,又重新上了一盏热参蜜茶,冒着袅袅热气。 手里捧着书籍却根本看不进去,连翻到哪儿都不记得。 韩枭脸上的表情,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凝重。 怎么还没动静? 不会有人敢私自将季清欢救走。 里外都寂静太久,他忍不住用凝白指尖推开窗台! “吱——” 冷风瞬间从窗台灌入,寒气扑的他直蹙眉。 等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放心,没人敢救。 季清欢正跪在他寝殿门前的庭院里,跪姿挺拔僵直。 可是已经将近两刻钟,难道不冷? 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装成软骨头,逆来顺受。 真被匈奴进犯吓破了胆? 不准! 他还没有将他彻底打败,怎么能先被匈奴领先! 韩枭憋着急躁,纵目往院里看。 再看看。 “” 整个夜空乌云蔽月,只有周围廊下悬挂着暖色灯笼。 摇曳的灯烛将漫天飞雪映出残影,夜幕深沉,可能是老天怜惜他让冰雹骤减,只剩雪势越来越大。 季清欢自始至终都很沉默。 不管是被人无礼的扒开衣襟,还是被按在这里跪着。 没有流露出对韩枭的半点反抗,只为自己硬扛着严寒。 他垂着白净眼皮看身前青石地,地面上的落雪越来越多,一层覆着一层。 刚才那个侍卫似乎有意替主子积德。 没把他的纯白衣衫全部除去,只叫他敞着怀。 单薄白衫被卷着雪花的寒风吹开,其实这跟脱了也没什么两样。 总归都拢不出半点热气,冷的透骨。 季清欢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冷,能扛 全靠一股子斗狠的劲儿撑着他跪在这里,冻死都不反抗! 反正已经落到韩枭手里了。 趁他现在有好机会,多气一气韩枭。 “” 韩枭正隔着窗台遥遥看人。 他视线落在跪地少年削薄的身躯上,重点是腹部。 季清欢的亵裤边缘肚脐底下,有一条被匈奴划出的新鲜刀伤! 手掌长的刀伤不久前被他拿剑柄戳过。 韩枭就是故意戳的,想看季清欢翻脸跟他动手。 不过季清欢当时跟木头人似的。 他故意拿剑柄戳伤口都还是不吭声,很没意思,就没再继续戳。 只是刀伤太新,剑柄随意碰两下就又泌了些血珠。 “世子,放过我”季清欢哆嗦着喊。 在庭院里跪着的他此刻没觉得伤口疼,还有心思故意求饶,给韩枭的怒火添把柴。 极致低温里,他伤口附近的血珠都被冻成红霜了。 看着就像往洁白绸布上扔了一根红线。 他素来是能忍疼的,感受不大。 就只觉得冷。 好冷。 求饶的话果真惹怒韩枭,韩枭几乎要从软榻上蹦起来。 “你再敢求饶,我就叫你跪死在外头,闭嘴,闭嘴!” “”季清欢唇角僵硬的勾了勾。 他极力遏制着不叫自己发抖,但被绑在身后的几根手指始终颤个不停。 鸦羽长睫没多久就挂出一层雪霜,鼻尖也冻红了。 英气俊美的脸庞愈发煞白,唇瓣也苍白到毫无血色,并且隐约发紫。 终于,季清欢连胸膛都开始颤。 “自己找罪受,活该!贱狗,那几根麻绳能捆住你?自己不愿意挣开,你就跪!冻死你个废物!该死的东西!” 韩枭趴在窗口连声唾骂,也被凉风吹的打了个寒颤。 但他骂完就咬着牙闭嘴了,眸色阴鸷的望着那道跪地身影。 心说,为什么还不挣脱? 这十几年里季清欢样样都得拔尖儿,总害的他被父王训斥不够好,比不过季沧海的儿子,叫他心里憋屈多年。 今晚季清欢可算落他手里了。 他想看看多年的死对头是何等出色,好预谋将这人从骨子里彻底打败,碾压到脚底下,竟有这么难? 世上真有宁愿活活冻死,都不叫他如意的歹毒废物。 简直脑子有病! 争锋十几年第一次见面的死对头,是头又蠢又笨还死心眼儿的倔驴。 韩枭隔着窗台在心底骂人,隐约开始皱眉。 真的还不挣脱? 这种天气,跪在那儿跟受刑没什么区别。 庭院昏黄烛光里,他看不清季清欢的脸。 只能看到那件单薄白衫在寒风里颤抖,不停的打冷颤。 跪着的人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该死的,季清欢是真想一声不吭冻死在这里? 他俩之间那个约定还没履行,绝不能让季清欢死掉。 韩枭烦得很,十几年来就只有院里那人能叫他吃瘪,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还是被这歹毒的东西压制着。 最终,一道忍无可忍的嗓音划破庭院寂静—— “喂,你别死我这里!” “” 跪着的人没法儿回话。 季清欢已经出现耳鸣症状,耳道里全是沉闷嗡响,只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确实,绑着他手腕的麻绳他一挣就能断。 只是他不想挣,不想叫韩枭如愿。 而且抛开他俩的私怨之外—— 他不仅不能挣脱,也不敢起身往前殿跑去找爹求助。 因为真的是丧门犬。 因为季家已经陷入绝境,需要韩王救助。 他怕不顺着韩枭,韩枭就有理由真的派人出城夺回热食。 更怕城外那些百姓以及他姐姐季清凝,今夜又冷又饿的挨不过去。 他自幼习武,只在这里跪两刻钟就已经冻的发颤,意识不清。 城外的人可是要冻一整夜的。 八千多名百姓还有约一万人的季家军,也不知等到天亮能剩下几条命 好冷,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季清欢头脑冻的近乎麻木,呼吸都没剩多少热气,眼皮快要支撑不住的彻底合上。 “” “世子?”白檀站在窗外的廊下,收回望着庭院的目光低声说,“要是闹出人命,王爷会教训您的。” 世子这是在逼院子里的人求饶? 可是刚才季少主不是已经求饶了吗,白檀看不明白。 “” “季清欢,我算你有种!” 窗口响起一道捎带吃瘪的怒声,刚摆好不久的矮桌又被踹飞了。 韩枭把他披着的墨狐毛毯团成团,直接砸白檀脸上。 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墨绿色绸缎里衣配朱红色雕花窗台,衬得他像一根长出盆外的绿黄瓜。 比季清欢还小一岁的韩枭,暴躁吼着—— “拖到偏殿去!丢热水桶里烫个半熟,再弄点什么姜汤给他多灌几碗,不许叫他死了,绝不能死了,留着命本世子以后慢慢玩!” “” 多谢你的慢慢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会死掉了,季清欢想。 随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庭院里昏死过去。 这夜的雪很大。 城外的季州百姓都没了家。 而跪着的季清欢不仅没了家,连人格也没了。 穿来异世不曾向谁服过输的他。 因为家园尽毁,只能跪在这里被死对头叫作贱狗! 翌日,天光大亮。 韩枭睡醒连早膳都没吃,直接披着白狐斗篷往偏殿去。 他如今的心情就像刚得了新鲜玩具。 堪称爱不释手,老惦记着要看看。 “季清欢醒了没有?” 第5章 一定要阻止韩枭这个歹念! 偏殿。 冬日的清晨不见阳光,冷色光线让古朴桌椅更显沉寂。 还烧着地龙的床榻里,枕头被单都是厚重深蓝色,季清欢被裹在其中紧闭双眼,睡的并不踏实。 他昨夜反反复复一直在做噩梦。 先是梦见好多匈奴手持带血的钢刀,将刀刃砍进他程叔脖颈! 陪着他长大的程叔痛急又怒,反手要还击。 却很快半个脖子都断开摇晃! 血液大股大股的往外喷! 亲眼见过的现实画面与梦境混合,季清欢血红着眼眶往前冲,想去救人。 可是他爹死死拽着他,不让他冲进匈奴堆里。 又在梦里看着季州城门被匈奴围着,他们放火把城门烧成焦黑色,像一只残暴巨兽的幽黑大口。 梦境里周围天幕都是狼烟阵阵,呛得他鼻子疼。 画面一转—— 城外的冰天雪地里,百姓们抱成一团蜷缩在枯草中沉睡。 却忽然被厚重大雪埋进地下! 他温柔娴静的阿姐季清凝,缩在角落里冻的发抖,还要拿仅有的棉被往他身上盖,说着欢弟过来,盖好就不冷了。 可是很快! 好多好多的雪落下,一层又一层覆盖在季清凝身上,遮掩住她的口鼻和四肢。 阿姐,阿姐。 季清欢跪在野地里用手扒雪堆,急的哀嚎哭叫 总之这样的梦境反复好几段,一夜惊醒许多次。 似乎看到有医师打扮的人在他床边走动。 还有人用勺子撬他牙关,灌了好多苦涩又腥气的汤,烫的舌尖发麻。 季清欢躺在床铺里,半梦半醒间听见房门被打开。 一道少年低沉嗓音响起,伴随着脚步声。 “他怎么还没醒?日上三竿还睡,拿我这儿当休养堂啊。” “世子,”跟在旁边的白檀回话,“季少主昨夜起了高热,医师才将人诊治好,叫他多睡会儿。” “哼,你倒是善心。”韩枭加快脚步。 季清欢正要睁眼,胸口忽然一凉! 他没什么表情的抬眼看—— 床榻边,雪妖般的漂亮少年披着白狐斗篷,手里正抓着深蓝色的锦被。 韩枭妖冶的眉眼微挑,讥讽勾唇。 “还不起来,以为装病就能叫本世子放过你?” 喝了他半罐子鹿血避寒汤,冻的再狠也该活过来了。 装什么装! “” 季清欢愣了一下,缓慢坐起来。 他身上穿着棕黄色的兔绒里衫,质地坚韧厚暖,地龙也一直烧到现在,甚至后背还热的稍稍出汗了。 就好似昨夜冻的发僵也是一场梦,梦醒身体就完好如初。 韩枭见他表情呆滞的坐着又不说话,烦得很。 “睡的可好?你们季州城的百姓昨夜全冻死了,外面正抬尸体呢你不去瞧瞧?” “!” 季清欢听着这句晴天霹雳,心脏一紧。 他猛地起身撞开韩枭,连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嘶!”韩枭被他撞的肩膀一麻险些仰倒,好狼狈的扶着床柱站稳。 “你是会蹬腿儿的兔子吗!窝囊废还能惦记百姓?你不应该先跪着求我饶你一条狗命?” 这人装都装不像,肯定不是真的窝囊废。 韩枭安慰自己。 那边季清欢恍若未闻还要往外冲,但被后面的侍卫拦住了! 白檀看他脸色发灰,赶紧解释。 “世子诓你的!昨夜那场雪没下多久,我们王爷还叫人送了挡寒帐篷出城,姜汤和热食也都供应着,城外一切都好。” “”真的? 季清欢表情狐疑,不知道能不能信侍卫的话。 他梦里看到大雪厚重,把百姓们都埋在地底了 白檀又说:“不仅如此,王爷还许了季州百姓进城!” “季城主刚用过早膳就出宫了,现下正在城中忙活着安置百姓,还留话说叫你先在王宫待着,好歇一歇。” 季沧海以为是这三日惊险奔逃,把儿子累的昏厥了。 “那我去城中看看。”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季清欢更加不信。 他正要走,韩枭却几步追上来从后面横着手臂,给了他一个锁喉! “呃。” 季清欢瞬间被手臂勒的仰头,下意识反手要抓—— 不能还手! 还手不仅会让韩枭痛快,并且这人是韩王的儿子。 他似乎不能在王宫里伤害韩枭? 季清欢僵着身子,被后面身高差不多的少年勒着,带的后退几步,又猛地被推坐到床榻里! 韩枭站在床边甩了甩胳膊,嫌弃的瞥着他。 “骨头这么硌人,你爹是不是不管你,在家不给你饭吃?” 他刻薄又嘴毒。 像是不攻击点什么就没法儿说话。 季清欢不想理他,继续着保持逆来顺受的架势。 可他还是惦记阿姐,想出去帮父亲安顿百姓。 季清欢试着说:“我要出宫。” 韩王这处行宫很大,听说是照着皇宫建筑的。 “出恭?”韩枭抬脚踢踢旁边干净如新的夜壶,恶劣勾唇,“尿,这还要跟我说。” “” 季清欢心底皱眉,大抵明白韩枭不会放他走。 毕竟如果是韩枭落到他手里,他必然牢牢把人看紧,不将韩枭踩到泥里决不罢休! 同理,韩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床上坐着的人身穿棕黄色兔毛软衫,眉眼冷淡,气质如一块上好的清凌寒玉。 可韩枭不喜欢他这种淡定脸。 季清欢越淡定越不反抗,韩枭就越烦躁。 “你别想着出宫了,从今天起你给我当侍卫,伺候我,我容你们季州百姓住在城里有个温饱,否则” 尾音拖长,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白檀站在他俩后面的软榻旁边,默默叹气。 他家世子这是吓唬季少主。 世子就算再顽劣,也不会对无辜百姓下手的,不屑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季清欢却不敢赌韩枭是否有人性,他想了想才说。 “收留季州百姓是韩王应允的,想来韩王自有打算,世子还是三思而后行。” 韩枭再狂也是儿子,儿子就得听爹的话。 更何况如今兵权都在韩王手里,韩枭就算想对着百姓大肆屠杀,也只是个光杆司令。 想到这里,季清欢稍稍安心。 “” 假呆瓜还挺聪明。 “我是拦不住,”韩枭笑了,他俯身逼近季清欢平静无波的脸。 “但我能派人往他们的饭食里放泻药,或是将救济的棉被全都换成芦苇毛,你说我父王会不会管这些小事?” “!” 放季州百姓和太子进城,那就代表着韩王宣布与辽国势不两立。 想必双方很快就要开战,正式动兵! 韩王哪还有心思管季州百姓拉不拉肚子,受不受凉? 意识到这些季清欢呼吸放缓,气愤也渐渐染上眉眼。 他看向韩枭,竭力让嗓音平稳。 “太幼稚了些,世子不屑于做这种事。” 季州城有钱的大户人家,早就见势不对四散别居了。 年轻有力的壮年已经跑走,或是投身季家军,吃上即将见底的军饷。 而现在跟着季家父子流离失所的百姓,全都是些老幼妇孺,约有八千多人。 这些人本就亲眼看着家园被毁,胆颤心惊。 若再用什么泻药芦苇的折腾一番,还能有命活? 季清欢暗自吸气—— 一定要阻止韩枭这个歹念! 第6章 一身甜腻香味儿,果然是个人妖! 这个长相漂亮到无可挑剔的少年,只有十七八岁。 他俩过往写信互骂是真的,攀比武功和学问也是真的,搞些小计谋过招,暗害对方也有过,但这都是小打小闹啊。 韩枭当真会歹毒到拿百姓的生命取乐吗。 季清欢前世身在现代法制社会,穿越来又生长于季州城。 城里虽不富庶却安稳,极少会出大奸大恶的凶犯。 如果韩枭真这么做 那就是除了匈奴之外最该死的人! 季清欢瞥了韩枭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稍带反感的眸色以及清淡蹙眉,让韩枭有种自己正被鄙夷厌恶的感觉,当即暴怒。 他欺身而上掐住季清欢的脖颈,狠狠把人往被褥里压! 季清欢被他压倒根本没反抗,只是嘶声:“你又干什么?” 他低眉顺眼避着锋芒还不行? 若真打起来,季清欢最差是能与韩枭平手的。 可韩枭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还是随时都能发癫的幼狮! 虽然才刚开始面对面接触。 但季清欢感觉这人肯定有点躁怒症。 “我干什么?”韩枭也诧异,他单膝压在季清欢胸口喘粗气,紧了紧掐着脖颈的手指,“你看不出来我是要掐死你?” “” 他俩那个约定还没履行,韩枭应该不会让他死掉。 “那你不要投、泻药,不要动百姓们的东西,未免太太幼稚。” 季清欢被掐的脸颊憋红,只说出这两句。 “?”说谁幼稚。 半大小子最讨厌听人说自己幼稚,这个阶段的少年都是极力装成熟。 韩枭另一只手跟着攥上季清欢脖颈,这次是真怒:“我掐死你!” “世子!”白檀从后面扑过来,抱着韩枭手臂,“别,您消消气!” 白檀转头朝季清欢说话,语气无奈。 “我家世子怎么可能去折腾无辜百姓,他吓唬你的,季少主,你说句软话就行了!” 说软话?说什么软话。 季清欢不知道。 他从昨夜来到韩枭面前就没站起来过,还要怎么服软? 掐,无所谓。 死就死! 季清欢双手都没抬起来,只平放在身侧,整个人直溜溜的僵躺着,脸庞很快就憋到发紫。 最后连嘴都张开了吐出湿红舌尖,也没再给韩枭半点反应。 他还皱着眉紧闭眼睛,不想看正在施暴的人。 韩枭气的手抖,这死玩意儿倔的跟驴一样! 真就宁死都不反抗? “哈。”终于在某个瞬间他被白檀掰开手指! 韩枭收腿滚坐到旁边床榻,也有些脱力了:“你个该死的蠢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还真拿这个死不还手的人没办法! “咳咳咳——” 季清欢翻转身子,背冲着身后人蜷缩起来,双手捂着脖颈咳嗽不停,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周围还有韩枭身上甜苦甜苦的白梨木香,心说又活过来一回。 他俩斗得莫名其妙模糊不清,却次次都是关乎生死的狠劲儿,给旁边小侍卫看的干着急,想劝架都没法儿劝。 根本不知道从何劝起。 若说世子气恼季少主不求饶。 可季少主已经很听话也很少呛声,早就求过饶了啊。 若说季少主不服辱骂想要反抗。 怎么只是硬挺挺躺着,都不还手? 侍卫白檀暂时看不懂他俩的行为,只能拽开这个扶那个。 韩枭气喘着怒视那边咳嗽的人,连连点头。 “好,好,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我们走着瞧!” “” 我就不还手你弄死我啊! 季清欢咳嗽逐渐平息,刻意虚弱的说:“不敢不敢,世子饶命啊。” “”韩枭气的险些哽过去。 季清欢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扒拉,手腕也跟着一疼! 心说这傻逼还想折腾? 大早上饭都没吃,不累么。 “起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侍卫,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韩枭起身,攥着少年手腕把人拽起来。 “白檀,去传早膳!” “是。”白檀叹气转身。 瞧着世子应该不会再动手了。 季少主真是可怜,都如此求饶了还被这样欺负,唉。 “” 季清欢面前被丢来一双靴子,以及纯黑色的侍卫棉袍。 他想问—— 自己就这样变成侍卫了,家里人知道吗? 还想问什么时候韩枭能玩够了放他走。 他得去找父亲和阿姐,还要帮忙安置百姓,真的没空跟韩枭纠缠太久。 但看那边韩枭抱着手臂坐在椅子里,愈发阴鸷的眉眼一直盯着他看,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咬死他。 季清欢就没有开口。 他沉默的垂眼穿好靴子和衣裳,想着找机会再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 不太相信那个侍卫说的话,毕竟不是自己人。 膳厅里。 乌木雕花屏风前垂坠着几幅山水画,清淡雅致,角落里还摆放有瓶新鲜红梅枝,能看出品味还可以。 韩枭进门就扯开狐毛斗篷系带,习惯性往后一丢! 跟在他身后的季清欢平眼瞧着,也习惯性的没伸手去接。 “?”韩枭的靴子被落地斗篷砸到,他转头又要动气,“有没有点眼色,你愣什么呢?” 季清欢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他弯腰把斗篷捡起来,递给韩枭:“给。” “你是来伺候我的不懂得接到手里,仔细挂起来?” 韩枭也不算挑刺,哪家仆从这点事不会干。 “” 季清欢拎着斗篷在周围看,很快找到一只木架子。 他走过去认真且严谨的把斗篷挂好,毛儿都捋顺,这才要转身。 可身侧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斗篷薅下来,直接丢他头上! 还带着体温和浓重白梨木香味的衣裳,盖了季清欢半个身子,斗篷下的清冽眉眼僵了僵。 一身甜腻香味儿,果然是个人妖! 他皱眉把毛绒绒的斗篷收拢到臂间,抬眼看韩枭。 这傻逼到底想干什么? 挂是他说的,挂好了又扯下来丢他脸上。 到底挂不挂。 “都掉地上了你看不见,还不去洗。” 韩枭说完转身朝饭桌走去,唇角勾起一抹笑。 想必季清欢在家也没浆洗过衣裳,更何况是这种厚重的狐毛斗篷,小厮都得两个人抬着洗,最重要的是 该翻脸了,该怒气冲冲跟他干一架。 那他才有作贱人的快感! 可是韩枭坐进里间等了半晌,表情逐渐阴沉下去。 该死的,又没动静了! “白檀!” “在。”白檀从门口走进来。 一桌子美味佳肴韩枭没半点胃口,恶狠狠的问:“人呢?” “您不是叫他洗斗篷吗,在后院呢。”白檀说。 韩枭起身就往后院去,脚步飞快。 “待会儿斗篷要是洗坏了我就打他板子,他要是敢反抗,我就不等他伤好直接打一架!” “” 没错。 昨夜韩枭叫季清欢脱衣裳,是想看他身上都有什么伤,多少天能好全。 他要等季清欢的伤都好了决一死战。 这么多年外面都说季清欢天资过人,不管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都会用,连飞刀那种暗器也信手拈来,箭法更是百步穿杨。 他韩枭不服,偏要比过再论! 白檀跟在旁边,看他家世子宛如疯魔一般浑身是劲儿,满脸的欲言又止。 毕竟—— 世子想叫那位生气动手,好像不太可能。 虽说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但明显季少主要沉稳许多。 就算有少年冲劲儿,但在想到住进青源城的季州百姓时,也不敢在王宫对世子动手,毕竟王爷护崽。 世子是看见季少主太兴奋了吗,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第7章 叫你洗斗篷,你在这儿勾引我的婢女? 韩枭一路朝后院走去,连新的挡风斗篷都没披。 身上墨绿色绣金纹的袄子做工精致,华丽夺目,头戴上品羊脂玉发簪,及腰长发随着他的步伐晃动在腰后。 但在他这张极致美艳的脸庞下,所有衣裳配饰都只能沦为陪衬。 可谓连行走都好看到似仙君下凡! 一路上习以为常的引来许多婢女偷瞄,但逐渐韩枭就发现不对劲儿。 身后的婢女惊呼也就罢了。 可前面他还没过去,怎么也传来兴奋议论的动静? 韩枭疑惑蹙眉,把脚步放慢了细听—— “季少主长得好俊啊!” “你们说是世子好看还是季少主好看?” “胡说什么呢,世子是咱自家主子给发月钱的,好大的恩德,他俩能比吗?我选季少主。” “哎呀,怎么亲手做这些粗活,我刚才过去帮忙他都不肯呢。” “好心疼,咱们世子这回真的过分了!” “哎哎,早听说季少主温润如玉,他刚才摇头说不用我帮的时候,语气好温柔!” “我这辈子要是能嫁给季少主,哪怕是个暖房” “又做梦!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辈子立志要嫁给世子,哪怕是暖房丫头也好。” “世子那脾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哪里有人家季少主好,一看就是婚后能与我互敬互爱哎他看我了!” “胡说,看的是我。” “你们快瞧,他连手都生的那般好看,别洗斗篷了洗我!” “你不知羞!” “你们都走开,叫我看看。” “你才走开!” “” 一群穿着粉裙罗衫的婢女们,围在雕花廊洞后面叽叽喳喳挤成一堆! 她们年纪都很小,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 韩枭脸色黑了大半,阴恻恻在婢女们身后出声。 “他好看吗。” “好看好看,好想天天看!”有婢女头也没回的应着。 “——!!!!!!!!” “世子!” “是世子!” 不等韩枭说话,一群婢女们噤若寒蝉的行了礼,爬起来就跑! 生怕被韩枭逮着训斥。 不远处,季清欢正拿着牛毛刷不急不慢的梳理斗篷,听见动静也没回头。 只是心说—— 不是柿子,是酸杏。 但有一点他觉得奇怪,余光能瞥到婢女们叽喳跑远的身影,都很活泼。 敢在韩枭面前就这么一哄而散 她们不怕韩枭动怒么。 还是说,韩枭从前没打杀过婢女? 看着不像啊。 身侧有脚步声正在靠近,周围光线也被匀称身影慢慢挡住。 季清欢还是没理会,垂着眼把白狐斗篷沾清水一点点梳顺,手指骨节被冷水冻的泛红,清晰映在斗篷上。 “哼。”韩枭冷哼。 季清欢没抬头。 “哼。”韩枭又冷哼。 季清欢抬头了,只看他一眼就又低头干活。 “喂,”韩枭抬脚踢地上的清水桶,语气不善。 “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你是瞎了么!” “大约还有一刻钟洗完。” 季清欢没抬头的回话,嗓音非常平淡。 就算有别的活儿叫他干,也得等他洗完。 “” 该死的,又是这种感觉! 韩枭的拳头都打不到这人身上,让他很烦躁。 水桶里同时映出两张少年脸庞,一个漂亮却满脸躁气,一个清冷且气定神清。 韩枭愣了愣,顺着不停梳毛的那只手往上看。 黑色棉袍袖口挽到小臂中间,季清欢的肤色没他冷白却也不黑,手臂线条匀称,隐约随着动作能看到皮下的薄肌抽动。 他想到刚才婢女们说的话,什么脸俊秀,手也生的好看。 季清欢好看? 从前婢女们夸他的时候,那是实话实说。 但此刻,韩枭第一次觉得那些婢女眼睛有毛病,这哪里好看! 普普通通一个男的罢了。 韩枭开始发难:“你知道这件狐皮斗篷是我母妃亲手缝制的么。” “不知道。”季清欢语气诚恳。 他跟韩枭的母妃又不认识,怎么知道王妃有没有给儿子缝过斗篷。 “?” 还敢顶嘴! 韩枭正要起火,旁边白檀忽然给他搬来一只软凳,叫他坐下说。 白檀想着坐下好歹能降降火气。 韩枭瞥白檀一眼,不情不愿的坐下。 事实上他想直接按着季清欢揍,先揍一顿再说! 越看季清欢这张气定神闲的脸,他就越厌烦,随口嘲讽他。 “叫你洗斗篷,你在这儿勾引我的婢女?” 韩枭坐着整理好衣摆,又挑衅似的望向季清欢。 但对方根本没再看过他。 身穿普通黑布侍卫武服的少年,身形挺拔端正,也可以用一身正气来形容。 尽管是梳洗斗篷这种旁人不屑做的小事,季清欢也做的一丝不苟。 甚至还刷的很认真,神情特别专注。 韩枭就看见季清欢垂着的睫毛如蒲扇,清冷无趣的一张脸。 这让他莫名有些哑火,又踢了一脚水桶。 “洗这么熟练,你在家天天洗斗篷?不会家里连仆人都请不起。” 季清欢知道他没话找话,这是要伺机找茬儿。 原本不想理会。 但旁边那个侍卫忽然轻咳一声! 季清欢拿着刷子的手停下,抬头看韩枭:“没有。” 说完才又低下头接着做事。 心说我就不理你,憋死你个王八蛋。 “要是叫你给我刷马桶呢?”韩枭瞥着他。 季清欢这次都懒得抬头:“当然会听世子的吩咐,等我洗完斗篷就去。” 男人怕什么脏,无所吊谓。 “” 还真拿这狗东西没办法了?韩枭攥着拳想。 不行,他得回去细细琢磨! 韩枭站起身直接往回走,随口道。 “本世子瞧见你把斗篷洗坏了,罚你不许吃饭,中午不许吃晚上也不许吃。” 不给吃饭却一直吩咐干活,他看季清欢怎么熬! 一直到韩枭走远,季清欢还是没说话。 “季少主,”白檀看着被欺负的少年。 他没有直接跟着主子走,而是单膝蹲到水桶边。 白檀的嗓音清朗斯文,小声说。 “我知道你如今只能其实世子不难相处,只要你顺毛捋就行了,就跟洗斗篷是一样的。” 很明显,这个侍卫在教季清欢怎么才能好过一点。 奇怪,这人不是韩枭的贴身侍卫吗。 季清欢停下刷子,直视侍卫:“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会儿细看,才发觉长的有些似曾相识。 “少主还记得?”白檀愣住,点点头,“三年前我去白云山给世子打猎,踩了扑兽夹,是你带人路过救了我!” 原来如此。 难怪这侍卫从昨晚扒衣裳那会儿,又到现在,都似乎有想帮他的意思。 那么,这人不会骗他。 季清欢问:“季州百姓真的进城了?” “千真万确!”白檀肯定的说。 侍卫的语气不似作假,尤其一双纯善眼眸很真诚。 季清欢又问:“我父亲可好?前殿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王爷为什么会同意百姓进城?” 百姓里有如今的落魄太子啊。 韩王没打算跟辽兵敌对,怎么跟他老爹聊过之后忽然救太子呢。 季清欢怀疑他老爹是给出了某些物品,又或是某种承诺。 但季州城根本没有韩王能看上的物品。 那就只剩承诺。 他父亲承诺了韩王什么? 能值得让韩王不惜代价的出兵伐辽! “这,”白檀皱眉思索,“昨夜我一直都在清心殿里伺候世子,且就算我在外面行走,也不会知道主子们的密谈内容。” 小小侍卫要是敢留神韩王和季城主的对话,那不是找死么。 显然季清欢也想到这一点,他垂下清冽眸子。 “多谢你回答我,你走。” “是,”白檀点头,但在离开之前他犹豫片刻。 忽然朝季清欢嗓音压低,语速飞快的说—— 第8章 恭喜啊,你多了个爹! “其实世子心地不坏,也不是故意要欺负反正你不理会他就是了,他也不会真拿你怎么样。” “只要你不理他,过几天他觉得无趣了就会放你走。” 说完,白檀怀揣着对世子的一点点愧疚,起身跑远。 毕竟这是他‘背叛’世子,给季少主通信儿。 “” 季清欢接着梳理斗篷,面色毫无波澜。 这侍卫太单纯了。 他跟韩枭的恩怨哪是一时兴起的欺负,那是必得有一顿恶斗的怨气! 但他现在没空跟韩枭纠缠。 就这样保持冷淡不理会,希望在老爹向韩枭要人的时候,韩枭能放他走。 虽然希望渺茫至极。 可老爹那边好像要出大事了,他现在很担忧。 老爹季沧海到底答应了韩王什么? 韩枭说一天不给他吃饭,季清欢却没听话。 毕竟他早膳就没吃,还在寒风里洗了半个时辰斗篷。 眼看午膳时辰就要到了,他找到膳房去要来一只刚出锅的馒头,膳房的人唯唯诺诺没敢不给。 又寻一处走廊的干净台阶坐下,手里馒头才刚咬两口。 季清欢头顶幽幽出现一片暗影 是韩枭从柱子后面探头,语气带着奚落冷笑道。 “季清欢,你敢偷我家的馒头?” 不给吃饭就自己拿。 这绝不是他印象中那位季少主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韩枭此刻很生气,这人还真是变了。 “请世子原谅,我太饿了。” 季清欢把馒头咽下去,目光平视前方庭院。 “而且也不算偷,我给你做事应该有饭吃,难道你家奴役不是管吃管住的?” 就一个馒头,他都没拿那边油汪汪的烧鸡! 应有的待遇为什么不要? 其实季清欢是怕自己饿的体虚,就算出宫了也帮不上家里。 韩枭却不管这些,他双手背到身后从柱子里晃出来。 “总之你吃了我的东西,没听过一句话叫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更何况季州百姓在城里一应所需都由我们救济,你就得服我。” 季清欢防备一会儿看他没来抢馒头,这才放心接着啃。 “嗯,服你。” “” 就这? 韩枭忽然蹲下身子,狐疑的盯着他眉眼:“是么?” 一股少年身上的体香,伴随着甜苦饱和的白梨木香气瞬间散过来! 把季清欢闻得往后躲身,影响胃口。 “是,你别靠这么近。”他稍稍蹙眉。 话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这人尤为叛逆。 果然! 韩枭直接凑过来更逼近几分,冷哼:“什么意思,你还敢嫌弃我?” 一个穿粗布衣裳坐台阶啃馒头的人,敢嫌弃他靠的近? 他用鼻尖都快戳到季清欢额角的距离,恶狠狠的说。 “我能屈尊降贵挨着你说话,都算你季家祖坟冒青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儿,丑出天了都,你这种丑东西你爹怎么没把你扔了?还养这么大。” 我操。 你个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咱俩谁丑! 我平时讲话要是像你一样,季沧海早把我扔了! 季清欢憋在心里骂他,同时加快啃馒头的速度。 “一破馒头吃这么香,你没吃过馒头?一股子穷酸味儿。” 韩枭感觉这人跟聋了似的,他骂这么难听季清欢都不理会? 等等 莫不是真被匈奴吓到,自此变成没有血性的窝囊废了? 意识到这个最不能接受的可能,韩枭眉头皱的很深! 而季清欢正抬头看天气,想着午后应该不会下雪。 不知道老爹和阿姐那边正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接他走。 不管如今家里是何情形,他都想跟家人待在一起。 异世的老爹和姐姐待他很好,这种纯粹的血亲之情让他很眷恋。 “” 姓季的又不说话了。 韩枭觉得很气闷,这人一句都不呛声他怎么找茬儿? 侍卫白檀忽然从外面跑进来,气息微喘。 “世子,王爷叫您和季少主去前堂用午膳!” 季清欢猛地抬头。 韩王让他也去前堂? 眸色紧跟着亮起来了,他老爹在不在? 是不是来接他出宫的?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老爹! “你倒是着急,怎么,知道能吃顿饱饭不用啃馒头了?”身边人的表情让韩枭注意到,忍不住挖苦。 傻狗韩枭。 季清欢依旧不理会他,把最后一口馒头嚼完咽下。 白檀在前面引路,领着他俩朝前堂去。 在季沧海长年累月的描述里—— 韩王是个阴险狡诈无比歹毒的卑鄙小人,生的一双贼眉鼠眼,大蒜鼻子蛤蟆嘴,丑陋不堪,身材更是矮胖粗短,满脸黑痦子还说话流口水。 这导致季清欢看见殿中坐着的人时,都愣了一下。 韩王年纪约有三十七八岁,还不到四十。 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穿着繁复华丽的黑金纹宽袖长袍,身系龙蟒腰带,整个人的气质不怒自威! 可能皇帝也就长这样了。 虽然季清欢他爹季沧海的气势,也足够威严,但更多是一股为将者的肃杀之气,这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韩王浑身充满上位者的关怀,语气仁善温和。 “小清欢,过来。” 他没理会儿子,却先和蔼的朝季清欢招手。 季清欢没过去,拱了拱手:“王爷。” “快免礼,论起来本王该叫你一声贤侄,我与你父可是老相识啊。” 韩问天亲切的说,又示意季清欢坐到他身侧来。 韩枭看着这一幕,压下诧异拱手喊:“父王。” “哦,不成器的也来了,坐。”韩问天冷笑。 韩枭:“” 季清欢入座,暗里观察他俩。 这父子俩确实长的有几分相像,连冷笑时的斜眼蔑视都差不多。 还有一张嘴就藏不住的嫌弃口吻,哦,原来是家传? 可外面不是说韩王极其疼爱韩枭吗。 他以为嚣张跋扈的韩枭会是爹宝男,被家人捧在掌心里那种。 气氛好像不对,再看看。 “少教训我,”韩枭进来就只喊了声父王,语气不耐,“我又怎么了?” 他最近可没惹这老头儿。 昨晚还看书呢,也没出去喊狐朋狗友找乐子。 “还有脸说!”韩问天看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样,怎么看都不顺眼。 “瞧瞧季家的孩子,再看看你!” 哈。 又开始了。 韩枭听的眉眼焦躁,把刚拿起来的茶盏重重一扣:“让不让吃?” 不让吃他就走,懒得听废话! “你给人家穿的什么?”韩王指着季清欢身上的侍卫衣裳,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宫里是分席餐制。 三张餐桌都离得不远,座椅是宽大的太师圈椅。 韩枭懒散的往椅背里靠,墨绿色的袄子白毛领软绒绒的,围在他瓷白脸颊旁。 此刻的眉眼冷淡至极,面对季清欢时都没这么冷。 他嗤笑道:“不然呢,我还给他穿我的衣裳?没叫他光着就已经很客气了。” 昨夜还扒过一回呢,叫人在雪地里跪了两刻钟。 不过看样子这老头儿还不知道。 “混账!”韩问天怒的很快,像炸药桶被儿子一点就着。 “人家清欢比你大一岁,你喊他声欢哥也不为过,再叫我瞧见你欺负人,狗腿给你打折!” “说的没错,他是人,我的是狗腿” 韩枭扯起唇角冷笑出声,心底有句十几年来早就想说的话。 “你既然这么护着他,不如认他当儿子?反正你惦记他不是一两天了,现在刚好有机会从季沧海手里抢过来,嗯?” 说完,他瞥向那边坐姿端正,但在他眼里是假模假样的季清欢。 “恭喜啊,你多了个爹!” “” 第9章 轮到他们韩家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 听见这种荒谬‘抢儿子’的话,季清欢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只悄悄把前殿膳厅每一个角落都看遍了。 也没看到老爹的身影。 老爹没来接他。 老爹在哪? “哼。”韩王对韩枭这句话也没反驳。 想来季清欢要是他韩问天的亲儿子,他早就高枕无忧了。 又何须替这个不成器的费心筹谋! 总之‘认儿子’的话题,让膳厅陷入诡异的寂静。 也因为这阵寂静,韩枭的笑意逐渐凝固在唇角,沉下来的阴鸷视线往那两人之间打量。 很好。 这都懒得遮掩了,当着他的面就承认想多个儿子! 随即,他敌对的目光直接砸向对面。 该死的季清欢! “”莫名其妙又被瞪着的季清欢,垂着眼只当木头人。 他正在心里琢磨—— 韩王跟季沧海是死对头。 韩王不可能会喜欢死对头的儿子。 韩王一见面就亲亲热热喊他贤侄。 韩王对季家有所图谋! 会是什么? 他们季家父子能有什么。 季清欢真的着急了,有种不妙的焦虑感。 “清欢贤侄,”韩王不再看叛逆的儿子,转过身朝着季清欢坐好,“贤侄啊,叫你看笑话了。” 坐在圈椅里的少年坐相规矩,不论穿的什么黑粗布,也都不影响自身那股清凌坚韧的气质,十分招人赏识。 韩王愈发满意,笑眯眯道。 “我这个儿子素来不成器,胡闹的很,贤侄你比他大一岁,往后可要帮着本王好好督促他。” 这老登在说啥。 往后,督促? 季清欢缓慢眨眼,抬头望向韩问天。 “王爷谬赞,可我总归不会长住青源城,还要跟父亲一起带着百姓往南去。” 再往南就到西夏地界了。 季清欢听他爹说过,辽兵攻打皇宫时,赵王叔领兵逃向西夏,目前已经跟西夏王达成共识。 如今西夏共有十六万大军屯聚。 可暂时抵挡辽兵的进攻,争取时间另谋复国大业。 所以他们只要把太子送到西夏。 季沧海就对得起先皇往年提拔之情,纯粹是报君恩。 “不不不,想必你父亲没还来得及告诉你”韩问天笑着摇头。 “太子就在青源城暂住了,等什么时候季将军把辽兵打退,夺回皇宫,本王才能放心的叫太子离开,这大抵还要费些日子呢。” 废物先皇能坐稳江山,靠的是季沧海。 他韩问天想要江山,也可以指望季沧海和他儿子。 简直妙哉。 “!” 打辽兵,夺皇宫? 季清欢惊愕转头看向韩王。 这哪里是费日子,这是要费他爹季沧海的命啊! 东部辽国这次暴乱是有备而来。 他们联合北边蛮夷子部落,共聚齐四十万大军。 尽管途中开战折损,粗略估算至少也有三十万往上! 粮草充备,兵良将广。 而整个南部加上季州现有兵卒,满打满算才不到十五万人。 粮草凑合,兵弱将贫。 韩王没有得力战将,却想趁机挟持太子跟赵王叔抢皇位,可是抢皇位之前还得先打退辽兵。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叫季沧海领兵给他当刀使! 季清欢全都明白了。 难怪韩王会答应叫季州百姓进城,怕是用季州上下的存亡来威胁季沧海了,这就是昨夜的谈话内容。 可季沧海今年已经四十有五,早就不是年富力强时。 如何能领兵冲锋陷阵,跟年轻时一样拼杀? 韩王这是为他自己的大业,让季沧海拿命往前冲。 季清欢坐在圈椅里手脚发冷,抿紧唇瓣摇头。 “不,我爹不能。” 他们只想把太子送到西夏。 等送到西夏以后,他们父子就带着姐姐另找一处小地方,不掺合战乱。 日子定会像从前一样,平平安安。 没了季州城,还会有另一个季州城。 只要有爹在,什么困境季清欢都不怕。 “哈哈哈,贤侄年纪尚小,恐怕不知你爹有多么骁勇善战!”韩问天大笑着说,像是已经坐上九五之位,“季沧海,季大将军!” “我知道!”韩枭忽然插嘴。 听明白他父王的意思,此刻眸色都亮起来了。 韩枭说:“当年季沧海领八万官兵来战咱南部九城,以区区八万缠斗十三万,足足与咱们苦耗三年!” 最终替蠢皇帝收复南部,逼他父王签下归降文书。 就等于叫韩问天把打碎的牙和着脓血,生生吞到肚子里。 哈! 韩枭好痛快,终于轮到他们韩家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要说奸诈还得看他爹,不服不行。 对,就得这么干。 让季家父子给他们韩家当牛做马,还当年南部九城惨败之痛! 原来他爹不是想认儿子,是想叫两把宝剑认主啊。 可以,这样最好。 韩枭兴奋的看着季清欢,对面那人脸色已经煞白了。 他说:“喂,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这点困难算什么,打呀,我们家的兵你们有什么不敢领的?都送给你们了!” 反正输了赢了他都无所谓,能看季家父子奔波劳碌才最有意思。 “闭嘴。”韩问天瞥他蠢儿子一眼。 什么大局筹谋都不懂,只会耍些小聪明。 尤其喜欢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大人的事有你插嘴的份儿?”韩问天说,缓了语气,“你多跟人家清欢学学,能学来几分沉稳就算老子没白生你。” “父王。”韩枭笑的浪荡散漫。 “你教训我的时候说我这么大的人了,现在又说大人的事我别插嘴,啧,外人只道我性情多变,原都是跟你学的。” “你个混账,你再说一句!” “嘁。”韩枭撇嘴。 懒得废话,他拿起筷子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季清欢的脸色下饭。 不是面无表情吗,不是装的性情淡漠吗。 这会儿愁苦之相全败露了! 季清欢没摸过筷子,也再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他坐着像一尊玉石冰雕,没有半点生机。 等韩家父子美美享用过午膳,韩王站起身来。 “贤侄啊,你就跟着韩枭在他殿里住下,你父亲还有军务要忙,无事你就不要出宫了。” 哦,季清欢点头。 这是要软禁他,拿捏季沧海。 “对,你长姐稍后会进宫来看你,说是你得服药,”韩问天随口问,“听说你天生的梦魇缠身,睡不好?” ! 阿姐季清凝待会儿要进宫? 第10章 只要你不痛快我就很痛快! 季清欢盯着桌面,语调毫无起伏:“是。” “那回头我寻医师再给你瞧瞧,年纪轻轻可得把身体养好了。” 韩问天是真关心季清欢的病,否则往后几十年怎么辅佐韩枭? 季清欢没说话,又点点头。 “那就在韩枭的殿里见,不过他殿里多是男子,你长姐可不便久留。” “送过药就叫她走。”季清欢很轻的说。 看看这通透劲儿! 韩问天满意的打量季清欢,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孩子,要是他亲生的该多好。 他动身就要离开。 “父王去哪儿啊,又去找我芬姨娘?”韩枭笑容耀眼又漂亮,问的认真,“她不是染天花了吗,还没死呢?” 妈的这个孽障! 韩问天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要不是后面还坐着季清欢,他一脚就能踢过去。 快步走到韩枭桌前,韩王低压嗓音咬着牙说。 “你再敢乱往她房里送东西,我定打断你的手!” “随你啊,”韩枭笑个不停。 只是漂亮顽劣的眉宇间,隐约闪动着几分阴鸷。 “你再敢把我母妃的东西赏她们,下次天花病人用过的被褥兴许得出现在你床上,不信你试试。” “” 孽障,孽障! 韩问天脸庞彻底怒红,这个儿子是愈发管不得了。 早晚要骑到他脖子上撒野! 可是没办法。 谁叫他早年贪恋妾室,没来得及跟嫡妻多生几个儿子,后来嫡妻就病死了。 庶子倒是有三四个,可也只能膝下尽孝给他当解闷儿的。 只因庶出的儿子血统低贱,不配得到他呕心沥血打下来的家业,兴许往后还有皇位也说不准。 总之他所有的东西都只能传给韩枭一人,不管韩枭愿不愿意。 韩问天疼爱嫡子韩枭,这确实是真的。 但他只疼爱嫡子,不疼爱韩枭。 “张嘴。”韩枭说。 季清欢坐在软榻底下的矮凳上,手边堆着几颗珍贵的青桔,柑橘捎带刺鼻的清香味儿弥漫在内室,拢在小火炉附近。 火炉上还放着干枣、杏仁、桂圆、野参、山药片等,以及一把炒熟的珍珠糯米。 韩枭把季清欢从前堂带回来,就叫人给他围炉煮茶。 白檀送来底下人进贡的青桔,韩枭使唤季清欢亲手给他剥橘子,坐在软榻底下伺候他。 但今年的青桔不好,酸苦涩口。 他尝了一个正要发火丢出去,就瞥见坐在不远处的人 韩枭说:“张嘴。” “?”季清欢茫然抬头。 正想着待会儿见了阿姐该问什么,他没注意韩枭。 下一瞬,唇瓣碰到一个清凉酸苦的东西。 他垂眼看韩枭的动作,心骂简直有病。 这傻逼把刚咬过一小口的橘瓣往他嘴里戳! 季清欢下意识转头避开! 没来得及藏起眸中厌恶,这抹厌恶就被坐势稍高的人全看见了。 厌恶? 那就是嫌弃咯。 韩枭桀骜挑眉,轻笑道:“你再躲一下试试。” 完了,季清欢心叫不好。 但榻上矜贵漂亮的少年已经俯身,用修长指节狠狠掐住他下颌,指力不轻,快速将半只橘子推到他唇齿间! ! 季清欢整个人都僵住了,呆滞的眸色就像嘴里噙着一坨屎。 韩枭还没松开手,戏谑又恶劣的盯着他。 “嚼,咽!” “” 季清欢感到反胃,不止是因为这橘子太酸苦。 其实青橘看着就酸,韩枭尝的时候只用牙齿撕开一个小口,舌尖碰着酸就撤开了,并未在嘴里停留。 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吃剩下的橘瓣。 但季清欢知道,韩枭嘴唇肯定碰过! 舌尖也是舔过的。 这跟叫他嚼屎有什么区别? 妈的,橘子不干净了。 “不吃?”韩枭说,忽然又笑了,“你姐姐长的好看吗。” 话音未落,季清欢盯着他的眼睛把嘴里橘瓣生吞了! 直噎的他喉咙哽疼,气息微颤。 韩枭这才满意,拿帕子擦着刚碰过季清欢下颌的手指。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泔水桶,叫你吃什么你就得吃什么,再让我从你眼里看到嫌恶和厌弃,我就拿你当夜壶使。” “而你要是敢不听话——” “我吃就是了。”季清欢打断他,垂在腿侧的指尖有些发抖。 只要别动他阿姐。 天知道刚才那瞬间,他有多想蹦起来一拳捶死狗韩枭,涉及阿姐的威胁,险些让季清欢破功! 韩枭本来还想多说几句接着吓唬,但又着实不屑。 “少在心里腹诽本世子会祸害你姐姐!欺负女人的事儿我从来不做,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欺负欺负你。” 他拿起一块山药枣泥糕,刻意在季清欢视线里咬了一小口。 伸手递出,把剩下的又戳到季清欢嘴边! 韩枭笑的恶劣又欢快。 终于找到一件能让季清欢有反应的事儿。 “” 这次季清欢没犹豫,安静的张嘴吃下去。 山药枣泥糕的味道清甜可口,是外头轻易尝不到的精致糕点,却让他感觉如吞下死苍蝇一般。 好在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像一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 他现在很担忧待会儿过来的阿姐,会不会被韩枭欺负。 如果会,他就不装了。 今天拼死跟这个人渣干一场! “你倒是接受的快。” 没看见季清欢有太多痛苦模样,韩枭好失望。 他不信邪的又去拿其他糕点接着喂! 起初几块糕点还作势咬一口,后面懒得咬了,就只挪到唇边作势舔一下,再递给季清欢。 其实兴许都没舔到,只是借位装个样子。 这种行为既幼稚又无聊,顽劣不堪。 季清欢面无表情的咀嚼,把一块块‘沾过韩枭舌尖’的糕点,都咽进肚子里。 是真的恶心。 “其实你很嫌弃,毕竟是吃下另一个男人的口水,但总有许多顾虑让你不敢违背我。” 韩枭单手支着漂亮脸颊俯视他,嗓音桀骜又坚定。 “可是季清欢,只要你不痛快我就很痛快!” 季清欢就像听不见他的话,半点反应都不给。 白檀走进来就看见—— 绝不可能伺候人的韩王世子,用干净又矜贵的手指举着糕点,耐心等待季少主把嘴里的咽下,他再亲手递过去下一块。 这个画面 啊,世子决定不欺负季少主了? 这倒是件好事,白檀心想。 他上前温声禀告:“世子,季家大小姐求见。” 阿姐来了。 季清欢眸色终于稍稍亮起,转头看侍卫。 “让她在外殿等,再给他们姐弟上一壶好茶,想必知道季将军又能出战这样的大喜事,定然是有话要聊的。”韩枭说。 一想到姐弟俩还有可能抱头痛哭,那场面肯定很有趣! 第11章 给季州城下套,就为套牢季家父子! 季清欢看到他阿姐了。 前殿里只有几个丫鬟伺候,往桌上放完茶水就退下去。 他加快脚步:“阿姐!” 听见声音,季清凝猛地起身往左侧门看。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她眼眶一热动身迎上去,冰凉玉手抓着弟弟胳膊左右打量。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挨打?” “我都好。”季清欢也同样打量她。 他阿姐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布长裙,头戴棕色纱帽,长长的棕黑纱圈一直笼罩到腰间,看不出半点身材曲线。 明明从前最喜爱淡紫色的漂亮裙子,如今是不敢再穿了。 季清欢有些心疼,扶着她坐到椅子里再说话。 “你当真一切都好?”季清凝不太信。 她撩开挡在面前的纱帘,露出一张跟弟弟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五官神情都同样清冷,眉眼精致好看! 只因她是女儿身,气质里多了几分娴静温婉。 听见这抹温柔嗓音,季清欢才感觉心底有颗石头落地了。 如今全家人都在韩王的掌控下,在没见到季清凝之前,他住在王宫里消息闭塞定然是担心的。 季清欢没回答自己好与不好,只急着问:“父亲呢?” “还在城里,”季清凝一眼都不错开的看着弟弟,心头苦涩蔓延,“可他,今夜就要动身去北大营统兵了。” 父亲要去前线筹谋战事,亲弟弟又被韩王软禁在王宫。 她昨晚坐在城外帐篷里盯着夜幕飘雪,直到天际泛白。 父子俩却都一夜未归。 季家军们急的团团转,险些要往城里冲! 好在天亮没多久季沧海就回来了。 随后韩王让人开城门放他们进城,季清凝跟着父亲忙活到现在,刚把百姓安置好,就又听父亲的话赶来王宫。 此刻说话时间紧迫,季清欢低压嗓音问。 “父亲可想好了,当真要给韩王卖命?” 他此刻年纪不到二十岁,思虑没有那么周全。 只想着—— 不如他们找机会带太子跑掉! 如今已经进城了,百姓总有百姓的活路,就不信韩王还能把季州百姓一个个揪出来处死。 除非他韩家想恶名远播! 总之不管如何,把太子送到西夏就算季家完成使命。 季清欢不想让他爹给韩王当刀使! “欢弟,咱们走不成了,韩王早想要截住太子,”季清凝哽咽着说,“太子昨夜在城外告诉我们,他是收到信件才往南部逃来的。” “他曾以为无署名的信是咱们写的,可昨夜细想” 太子赵钰慈收到的那封信件,其实是韩王写的! 当时京城即将被辽兵攻破,太子最慌乱无助时收到一封密信。 信上说: 南部有一城愿意救驾,请太子切勿恐慌,速速往南奔来! 他们正走投无路,只当抓住救命稻草。 于是由赵王叔带兵吸引辽兵主力,舍命逃往西夏,从而给太子创造冲出重围的机会。 太子赵钰慈从皇城一路逃来,每次都手举信件去敲路过的城池大门。 可前面所有城门都无人理会他,直到他敲响季州城! 当时他被匈奴伤的满身是血,仰头望向城墙。 城墙之上,站着身披重甲的城主季沧海。 季沧海原本也犹豫着开或不开,因为后果必将惨重。 但某一瞬间望向太子的目光,仿佛正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太子赵钰慈下马跪地,仰头哭喊。 “季将军!父皇叫我来找你!将军救我啊!” 虽然季沧海已经不是将军,而是城主。 但听见这句话,他当即就叫人开了城门! 过后在三天的撤离中,季清欢问他爹为什么要给太子开门。 季沧海说:‘那年我与先皇同战蛮夷,我掉进蛮夷设下的坑井中,形势紧急,先皇该先领着残兵撤退,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结果先皇叫剩余不多的残兵,以死阻挡蛮夷追兵的步伐! 硬着头皮抛下绳子,亲手将季沧海从坑底拽上来。 麻绳不够长,先皇还毫不犹豫的解下龙纹腰带,凑够长度。 季沧海在坑底攥着那节腰带被拉上去的时候,就暗自决定这辈子都给赵氏效劳,绝无二心。 虽然他已经不是将军。 但旧主已逝,独留一子。 季沧海没法儿看着太子死在自己面前,正如那年先皇没抛下他一样。 作为多年的死对头,韩王太了解季沧海的为人了。 他以此给季州城下套,就为套牢季家父子! 事实证明韩王的算计很成功,季家如他想的一样开了城门,也送来太子,并主动登门求助。 这一局,季沧海又败了。 而季家眼下的处境都是韩王一手促成,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季清凝红着眼眶,嗓音悲愤! “韩王还说只要父亲敢带太子走,他当即就投了辽国,随后与辽国合兵攻打西夏,最终还是能颠覆赵氏江山!欢弟,韩王这次是铁了心的。” “当然,”季清欢垂眼,“他给哪家当王爷都一样,吃准了父亲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季沧海跟先皇一起打出来的江山,是原本属于中原人的江山。 是拱手让给外部异族,还是退一步给他韩家接下? 韩王让季沧海自己选。 “爹跟我说,为今之计也只有他去拼,尽管知道这是给韩王做嫁衣,他也要借南部兵将打退东辽,才能保咱们汉人江山不落到外部手中。”季清凝再度哽咽。 韩王此招就等于耍无赖—— 你不帮我抢皇位,我就向匈奴投降并奉献十二万大军,自此把皇位让给什么黑胡子白胡子坐,此后汉人永世为奴,我看你季沧海慌不慌! 季沧海被赶鸭子上架了,如今不是保不保太子的问题。 而是要保住世代坚守的汉民疆土! 不管赵氏是否大势已去,他都得叫这大好河山当以汉民为先! “” 这是一步没有退路的死棋,根本无解。 季清欢穿越异世十九年,首次感受到乱世中大将所拥有的胸怀。 就如这种番邦动荡的时刻,华夏疆土永远是季沧海最先考虑的。 也正是因为有无数名将誓死坚守,才能让华夏子孙永居中原,世代传承! 虽然这只是一处架空的异世,并不是现代真实历史时空。 但他们誓死维护疆土的心都一样! 季清欢一直很敬重季沧海。 不仅仅因为季沧海是异世里教养他的父亲,更因为季沧海身上有股舍命坚守的精神,令人不由自主的钦佩。 总之眼下局势,他们父亲是不得不领兵冲锋了! 季清凝把没用的泪水擦掉,眸光柔婉却坚韧的望向弟弟,长睫濡湿。 “你听我说,父亲叫我进宫来告诉你” 第12章 诓你的,我弟弟才不与你一样! 季清欢能猜到他爹要说什么。 一贯外表内敛的他此刻眼眶灼热,心头堵着发疼。 “爹说,倘若他此战马革裹尸”季清凝艰难开口,两行清泪直接坠下来,“你不许介怀,万事要先紧着自己打算。” 父母之爱子,必将为之计深远。 季沧海很了解儿子,他怕季清欢会钻牛角尖铁了心给他报仇,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但这跟遗言没什么两样! 季清欢清冽脸庞紧绷着,睫毛一阵颤抖。 他不想答应这句刺耳的马革裹尸。 季清凝转过身用指背把泪渍抹掉,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还有,往后你要谨记两点——” “阿姐!”季清欢不想听了。 就仿佛听完这些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季沧海。 见不到那个身躯魁梧,掌心有厚厚的茧,总爱拍着他肩膀仰天长笑的老头儿。 不听了,听的心慌! “父亲知你并非池中物,不会甘心草草一生。倘若来日你有雄心要踏一踏这乱世,那么无需理会这片疆土姓甚名谁。” 季清凝攥着弟弟的手拉近,语气低柔却坚定。 “只要新帝身为汉人且是位明君,你都可以追从!” 哪怕真是姓韩,也无妨。 季清欢听出这句言下之意,心态更加焦灼。 “其二,若你发现有朝一日韩王心生退却,当真要与匈奴结盟”季清凝噤声。 说到这里,她先转头看了看周围。 随后揪着弟弟的耳朵朝自己拽近,附耳细说。 “” 尽管此刻心绪低沉。 但季清欢还是听的眼前一亮! 他老爹跟韩王斗智斗勇半辈子,总算也学会‘奸诈’那一套了。 此计甚好,好得很。 季清凝把父亲叫她带的话都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瓶。 “一瓶两居,你知道的。” 一边是减轻头疾的安神丸,一边是或许能用到的迷魂散。 季清欢把白玉瓶攥到掌心,抬眼看着姐姐。 “那你呢,你自己如何打算?” 青源城前方即将与匈奴开战,届时到处都是乱兵! 父亲在前线忙于军务无暇顾及她。 而季清欢被软禁在宫里,也是没机会保护姐姐的。 “父亲也为我打算了,他想将我送走,送到西夏的远房叔叔家,”季清凝摇头,“可我不会走的。” 韩王不为难她一个女儿家,走或留都不太限制。 但她爹和弟弟都在这儿,她哪也不去。 季清欢面色冷凝:“你必须走。” “欢弟!”季清凝有些急了,攥着弟弟的手,“我若身在城中,万一哪天你出来我们还能相见,父亲回城我也好照顾他,我总是有用的,我” 季清欢打断她:“你在城里只会叫我们挂心,不如早早便去西夏等着。” 韩王打退匈奴就会发兵西夏,跟赵王叔决一雌雄。 届时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在西夏相见。 远比季清凝一个美貌女子,独住在这水深火热的青源城好多了。 季清欢握住长姐冰凉无温的手:“你不是拖累,你是我和父亲心底最珍重的挂念,阿姐,你带着娘亲的牌位走。” “去西夏置办一处宅子,等我和爹一起去接你。” “欢弟” 季清凝一贯坚韧,却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就在姐弟俩正难过的时候—— 左侧门偷看半天的人蹦出来了! 韩枭耐不住的直直往季清欢面前走,看他泛红湿润的眼眶。 “呦,你哭了?” “!” 季清凝吓了一跳,惊讶看着忽然现身的少年。 单看这少年矜贵嚣张的眉眼,以及通身富贵气派,一眼就能猜出他是谁。 纨绔浪荡子韩枭! 她想到父亲的叮嘱,慌忙放下锥帽纱帘! 季清欢噌的站起来,把他阿姐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他警惕盯着韩枭:“你来做什么?” “惊弓之兔,吓成这样?”韩枭恶劣勾唇,双手背后歪着脑袋朝季清欢身后看,“季家姐姐可好啊?” “” 季清凝侧过身去,戴着纱帽也还要躲开这抹视线。 “我要送长姐离开了,世子。” 季清欢挪步回身,扶着他阿姐起来往外走。 “站住!”韩枭一看季清欢紧张兮兮的模样,瞬间来劲了。 “听说你们是龙凤双生胎,长得一模一样,叫我瞧瞧。” 他伸手去扯季清凝的锥帽! “啊。”季清凝扶紧帽沿,这才没被纨绔子一把扯掉。 听着阿姐小声惊呼便知是韩枭上手了。 季清欢决然转身:“不要动她!” 同时下意识出掌劈在韩枭臂弯,直接将他手臂拍开! 被折辱的两天里,这是他首次还击。 “——!?” 韩枭手臂被打的生疼,表情惊愕后很快转为阴狠,怒气溢出。 “你竟有胆量敢跟我动手,季少主。” “抱歉。”季清欢不带丝毫歉意的说。 他知道韩枭性情桀骜,正面硬刚只会适得其反。 可他很怕自己稍退一步 阿姐就会遭到如他一般的折辱,他绝不允许! “呵。”韩枭根本不听什么狗屁道歉,眉宇间正有阴鸷酝酿。 他挂着冷笑凝视季清欢,动身上前—— “世子!”季清凝掀开遮着脸的纱帘,猛地单膝跪地。 她扯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强稳着声线开嗓。 “世子说的没错,我与清欢是双生胎,小时候嬷嬷给他穿我的衣裳都很难有人分清呢。” “哦,”韩枭注意力被分散,转眸打量跪地的人,“是有些像,季清欢还穿过裙子呢?” 季清欢蹙眉。 这话听着有些不妙。 “是,但那只是幼时嬷嬷们的玩笑罢了。”季清凝斟酌着说。 她不知道韩枭的脾性究竟如何。 只用对待脾气不好的少年那般应对,连夸带哄。 “早听闻韩王世子金尊玉贵,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弟弟心性不稳做事毛糙,还请世子往后多多提点,不要与他计较。” 心性不稳,做事毛糙。 这话听的很耳熟,向来是先生们评价韩枭的词汇。 韩枭一乐:“是么,原来季清欢在你们家也这样?” 诓你的,我弟弟才不与你一样! 第13章 跟训狗没什么两样,老把戏了 “嗯,”季清凝悄悄瞥见他展颜,这才继续说,“世子气度不凡想必心胸更是海量,方才清欢的冒犯,不要与他计较可好?” “” 韩枭没说话,围着姐弟俩慢悠悠踱步一圈。 冬日午后的天幕忽现一层金光,直直朝前堂撒下,阳光晃在季清欢白净到近乎透明的眼皮上。 他垂着的掌心里,指尖逐渐攥紧。 这人若再不依不饶叫他阿姐跪下去,他就 “你起来。”韩枭在季清欢面前站定,语气如大赦天下一般。 这是叫后面跪地的人起来。 季清凝小小松了口气,起身连忙放下纱帘。 韩枭则是盯着季清欢冷冽紧绷的脸庞,打量他此刻眉眼间捎带锋芒的样子,讥讽勾唇。 “你姐姐倒是比你识时务。” 他哪里看不出姐姐故意伏低做小,只因怕他会收拾弟弟。 只是没关系。 他才懒得跟闺阁女子周旋。 毕竟已经想到更好玩的场面,迫不及待要对季清欢实施! 季清欢站在前堂门边,送阿姐离开。 阴晴不定的少年立在他们不远处,看着姐弟俩。 季清欢嗓音很低:“韩枭性情顽劣反复无常,你早些离开青源城不要久留。” 提防着一时兴起又要闹出旁的事。 “我记下了,你,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多学着变通些。”季清凝眼眶又红了。 此刻的担忧比她方才进宫时更甚! 那位世子虽然年纪小,但瞧着就不好相处。 弟弟跟在他身边无疑是伴君如伴虎,少不得要受委屈,她看的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还没多说两句话,韩枭就在后面不耐烦的催促他们。 “送完没有?这么舍不得不如叫她住一晚!” 磨磨唧唧的,又不是往后见不到了。 “” 季清欢抿唇,不再耽搁的抬手把阿姐推远。 身量单薄的黑裙姑娘一步三回头,就此消失在视野中。 离天黑约还有两个时辰。 连日飘雪的腊月午后总算放晴,韩枭住的宫殿名叫‘琢玉殿’,取自玉不琢不成器,韩王亲手雕刻的。 花园里虽然大部分花草都已凋零,但墙角栽种着几棵红梅树。 梅花现下开的正好,一团团殷红花朵簇拥在枝头,花瓣拢着昨夜未消融的雪水滴落,清凌凌的好看。 一处能观梅的精致亭台里,四周都悬挂着玉色棉帘挡风。 韩枭盖着白檀刚拿来的黑熊皮斗篷,软金靴踩在榻尾扶手上,身子缩在斗篷底下就像插进墨盘里的一根狼毫笔,脸庞瓷白如玉。 他躺姿懒散,歪倒在又厚又软的靠枕间。 白檀正跪在旁边伺候茶水:“后天腊月初九是您的生辰,王爷说男子双九年华是大吉辰,要在宫里好好的办一场,给您庆生。” “是么,”韩枭半闭着眸子冷笑,“是给我庆生?他是要借机训斥我,叫我瞧瞧他旁的儿子有多听话。” 跟训狗没什么两样,老把戏了。 “您多思了,说到底王爷还是最看重您的,”白檀看他表情蔫蔫的,又说,“王爷膝下有三个庶子,却从不费心督导他们的功课,只一心记挂您,这些都是我们瞧在眼里的,王爷最疼的就是您。” 韩枭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整个南部最好的! 不论有什么好东西韩王都先紧着韩枭。 只因他尊贵,他的嫡子也必须是最尊贵。 韩王本身年纪大了,对吃穿用度并不讲究,等韩枭看不上的东西他才会挑用,再剩下的就可以随便赏给妾室或庶子了。 其他方面也一样。 给韩枭授课的先生和武师父,都是南部最好的名师。 而三个庶子就不配跟他一起上课,只请寻常先生教他们认字就行了,武功更是一点都不许学。 因为韩王自己就奸诈,才更知道人心会被贪欲侵占! 他直接替韩枭免去‘手足残杀’这些事,不叫庶子们习武,也不叫庶子参与南部内政。 他把希望全寄托在韩枭身上,处处严苛教导。 一天问三遍韩枭的功课如何,一旦发现稍有不如意或是比不过季清欢,他就对韩枭动辄奚落嘲讽,乃至罚跪! 韩枭小时候也以为父王是爱他,毕竟爱之深责之切。 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其实他只是被父亲当成工具驯养。 于是他开始叛逆! 故意浪荡顽劣不学好,做出种种不成器的模样气他爹。 但偏又生性要强,韩枭不会把这些说不清的难受往外说。 所以旁人只觉得韩王是太看重韩枭,把儿子宠到天上去,恨不得日日挂在心尖儿上! 就连贴身侍卫都这么认为。 白檀抬手斟茶:“王爷是待您严厉了些,可咱们南部家大业大,他是怕您往后一个人撑不起来,这才在平日里严苛督促” 他觉得父子之间怎么就莫名其妙敌对了,还是早些化解的好。 “我瞧你近几年废话越来越多!不如别当侍卫了找间茶楼说书去,”韩枭不耐烦的瞥他一眼,根本不想听,“季清欢呢?” “” 白檀沉默了。 与此同时,亭台后方的一处偏殿里。 季清欢垂眼坐在软凳上,表情就像面对着一盆屎。 他面前的桌面摆着一套浅粉色女子罗裙,粉花绣鞋,粉色手绢,粉色披纱,以及绣着粉棠花的肚兜小衣。 拿衣裳的小厮又进来了,手里捧着托盘。 “季少主呃,世子还在亭台里等着呢,您还是早些换上。” 小厮表情尴尬的把托盘放下。 这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粉绒绒绢丝花,叫季清欢戴头上的。 怕是勾栏里的姑娘都不必打扮这么娇嫩,从头到脚都是粉色,腻的没眼看。 世子不是品味不好,这是故意叫少年穿上裙装啊。 桌上的茶水都不冒热气了。 季清欢抬头看一眼门外,屋檐上的冰锥正一点点化水滴落,阴冷瘆骨。 他问:“我阿姐出宫了么。” “是,我们已将季大小姐送回城里。”小厮说。 “” 季清欢蓦地伸手攥起粉裙,起身往后面屏风走去。 总要满足狗韩枭的恶意戏耍,他们一家人才能好。 衣裳罢了,无所谓。 总比家里人丢了命强。 他忍! 第14章 不送倌楼里卖身都可惜了! 这衣裳虽然不透,却是春季的规制。 在寒冬腊月里只穿里衣和外面的单裙,季清欢刚走出房门就被冷气扑了一下,他攥了攥冰凉的指尖,跟着小厮往亭台去。 “世子!”正倒茶的白檀愣怔着喊。 韩枭等的都快睡着了,听白檀喊他才不情不愿转头:“又怎么——” 嗓音戛然而止! 穿着女装的季清欢出现了。 庭院里,那几棵花苞繁簇的红梅还在化雪。 打扫院里雪堆的婢女们瞥到一抹粉衫出现,当即好奇去看。 随后,所有人全都挪不开眼了! 从没见过这般清雅干净的少年,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季清欢身材削薄高挑,正是如柳枝抽条的好年纪。 这就导致那件粉色长裙穿在他身上,足足短了一截,一眼望去更像是水粉色的长衫。 得等众人细看才发觉是女子裙装 男子穿女装,本该是个滑稽不堪的场面。 却因他身上冷冽如冰的气质,瞬间叫这场滑稽变得正式起来。 好似如他这般的轻龄少年就该这么穿! 男子走路体态与女子不同,原是要健步如飞的。 可季清欢因为脚下积雪正在化水,只能仔细着一路慢行。 院子地面上留有大大小小的雪堆,还没清理走,他低头看路时,鬓边簪着的朵粉绒花就很显眼了。 但这不仅没叫他显得女气。 反而在文人墨客都盛行簪花的赵国,平白给他添出雅致气韵。 于是这身粉嫩腻人的怪异着装,硬是因为他清冽禁欲的气场太正派,直接大幅度削减娇腻。 就只剩属于少年那股清凌凌的俊! 韩枭转头望向庭院时,季清欢正挪步绕开雪堆。 他抬臂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开红梅枝,便有雪水和几瓣凋零梅花扑簌簌颤晃,随着他的动作坠下来。 花瓣很快被寒风呼啸着卷飞,飘到半空中才缓缓降落。 庭院残雪,梅瓣纷飞,一位鬓角簪花的清俊少年。 这画面简直就美似一幅画,当真绝妙! 角落的婢女们都快疯了,压着尖叫声叽喳议论:“季少主怎能这么好看!” “听说还尚未婚娶呢。” “等等!他穿的是裙子吗?” “” 有许多人在看。 尽管季清欢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但此刻,脸颊还是自肤底透出一抹微粉色,唇瓣抿了抿。 心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妖? 看你家世子就够了! 他绕过梅树,低着头快步朝亭台走去。 “这就是你们说的沉稳?不送倌楼里卖身都可惜了!”韩枭反应过来脸黑了大半。 暗骂季清欢这个该死的一贯爱出风头,简直居心不良。 故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就为勾引他家婢女! 他噌的坐直朝婢女们吼—— “你们都不干活了是么,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 婢女们当即噤声。 攥着扫把低头干活,不敢再看。 但上一句‘送倌楼里卖身’叫季清欢听见了。 他眉眼僵硬一瞬,很快恢复清冷走到韩枭面前。 凝神垂眼,冷淡抿唇。 “” “季清欢,”韩枭照旧讥讽,上下打量这个走近的人,“穿成这样还招摇过市,你心里就不觉得羞耻么。” 他坐着的时候,黑熊皮大氅叠坠到腰间。 里面墨绿色绸缎小袄与黑色形成极致反差,脸庞依旧嚣张漂亮的不像话。 “嗯。”季清欢淡淡的应。 瞥到韩枭掐着玉件儿的指尖已经发白。 就知道韩枭此刻比他更急躁难熬,他心里好受许多。 “这都不羞耻?可见季少主脸皮之厚。” 韩枭白皙修长的指节正抓着一只玉如意把玩,又单脚踩着榻沿往后靠,忍着燥气轻蔑瞥他。 “既然这样也别辜负这身衣裳,先转个圈儿瞧瞧。” 他就不信季清欢还不闹起来! 换做是韩家落魄,韩枭自己被死对头抓走这么对待。 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拔剑开打了,生死不论。 ——转圈? 季清欢只稍作犹豫就挪动脚步,腰背僵直的原地踏一圈。 把逆来顺受的窝囊劲儿演到极致。 韩枭冷眼看着这死窝囊废,感觉自己的肺快炸了! 他深呼吸的又躺回软榻里,咬牙说。 “别只转圈儿,多走几步,从这根柱子走到那根柱子,先来七八十趟。” “” 这处亭台并不算小,属于长方形的建筑跟凉亭不一样。 从西到东的两根柱子之间,有将近十米的距离,地上铺着棕色短毛绒花纹地毯。 让他穿着裙子在这里走来走去,狗韩枭歹毒如斯! 季清欢开始走动,表情冷淡就像个木头人。 但动作宛如在自家花园散步,不时还转头看看庭院里的红梅,脑海中想着他自己的思量。 一时间,周围只有少年清浅的脚步声。 韩枭缩在榻里假寐想主意,也不看季清欢,耳边能听见脚步踩着地毯的声音。 “叮。” 白檀往炉子里多加几颗银碳,轻轻起身。 他走到能通进来凉风的门洞边,悄悄把厚重的绵帘子放下来。 “干什么?”韩枭听见了。 他有些困倦的沙哑嗓音夹杂不耐烦。 白檀呼吸一紧:“风凉,属下怕您冻着。” 走过来的季清欢手指已经冻僵了,轻瞥侍卫一眼。 这侍卫是好心,看他穿的太单薄才故意加碳又放下绵帘子。 好像是叫白檀? 其实他无碍,兴许是昨夜更冷的时候都熬过去了,此刻尚能忍受。 “阿嚏!”韩枭倒是抖了一下。 窝在又厚又软的锦榻里,还盖着黑熊皮大氅的他,拽着大氅雇涌着些朝暖炉围的更近些,闭着眼低哼了两声,能听出鼻音稍重。 若不是想叫穿着裙子的人在庭院里多晃晃,他这会儿早就回寝殿暖着了。 何必在这儿待着! 世子是有些畏寒的,天凉的时候都不爱动弹。 “大抵您昨夜叫冷风扑着了,”白檀昨晚看他激动的从窗棂探身就料到,连忙说,“属下去端杯鹿血酒,您喝了好暖暖身子。” 那坛鹿血酒是医师特配。 里头光是暖身的名贵药材就有十几种,又以盛阳鹿血为引,冬日拿来给世子驱寒是最好的。 “去去。”韩枭这才察觉他的困倦似乎是着凉了。 于是便又恹恹的瞥季清欢一眼,都是这人害的! 却瞧那人双手背后,正在亭台里闲散踱步。 哈,这丧门犬舒适的很啊。 白檀刚离开亭台,韩枭就朝季清欢喊:“你过来,不必走了。” 他精心布置的亭台反叫这人观赏起来,季清欢也配! “” 又做什么? 季清欢脚步微顿,低垂着眼朝软榻靠近 —— 作者有话说: 凛冬萧瑟寄华年,他携梅雪入画卷。 宝宝们明天见! 第15章 敢打么?你这条卑贱的狗! 原以为韩枭又要折腾他。 但好像没有。 榻上少年神情蔫蔫儿的,还要强打起精神扭头骂他,语气满是嫌弃。 “知不知道你穿成这样有多丑?” 韩枭说话的时候鼻音挺重,明显感冒了。 季清欢嗓音平静:“世子不喜欢看?” “我能喜欢看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给我斟茶。”韩枭又挖苦走过来的人。 但不论他说什么,这人都仿佛听不见。 平静,淡漠,不理会。 又或许是故意漠视? 总归还是逆来顺受的窝囊样儿! 身子不爽,引得韩枭心底也愈发憋闷。 像是有只炸药桶要在他体内炸开,他想着,最好能炸的季清欢鲜血淋漓,陷入绝境,而后反过来咬他一口! “哗。”茶盏被冲洗着。 软榻旁边很暖和,燃着银炭的小火炉还挺好用,让死寂气氛里多了些人间温度。 季清欢在火炉旁边蹲下,优雅的在心底默念。 喝死你喝死你喝死你。 他单膝点地,安静的给韩枭斟茶倒水。 茶壶里是用药材熬煮过的养生汤,蜜香中夹杂苦涩味道,跟韩枭身上的气味差不多。 温度刚好,能暖身却不烫口。 他缓慢倒出一杯来,茶汤清亮,平稳端起青瓷盏递给榻上的人。 可是递出去半晌,没人接。 狗韩枭根本没打算把爪子从大氅里挪出来,明明睁眼看着他的动作,故意不接! 季清欢目露疑惑,望着脸色似乎更阴沉的少年。 “尊敬的世子,您还喝吗?” “奉茶不接就是要你喂!怎么,你这条低贱的狗还不服气伺候我?” 韩枭噙笑的语气充斥鄙夷,愈发急躁的情绪让他用词尤为刻薄! 他说完,观察半跪着的人有什么反应。 “” 哦,要喂茶。 季清欢端着茶盏凑近,将杯沿抵到少年殷红的唇瓣上。 其实韩枭不用说这么多废话,想要他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了。 他都会照做,也很服气。 对于韩王的算计,季清欢父子俩都很服气。 还真喂来了! 韩枭敛眸盯着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很快就用舌尖抵着杯沿往外推,示意不喝了。 这人袖口有股梅花土腥味儿,闻着都嫌脏! 但季清欢没伺候过谁喝茶。 也没用心到能感知出韩枭舌尖,浅浅推茶盏的微弱力量。 他恭顺认真的还在喂 这抹认真看在韩枭眼里,简直被这人的窝囊劲儿恶心到了! “滚开!”韩枭猛地暴怒。 他坐起身挥手打开季清欢的胳膊! 杯盏自端茶的人指尖飞出去—— 狠狠砸在地毯上碎成几瓣,动静砰的一声! 季清欢却没看茶盏,只垂眼往自己身上看。 榻上娇贵病恹的少年皱着眉,毫不犹豫将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尽数吐出,故意吐到他跪着的双腿间! 这件粉衣裳是单层。 很快就感觉到温热茶水在他腿间滑落,一股一股的。 自身下反馈来的感觉,温热黏腻又恶心! 季清欢呼吸乱了,睫毛颤抖几下才咬着舌尖不吭声。 他会忍,一直忍。 但下一瞬! 他被韩枭用虎口掐着脸颊,被迫抬头! “季少主,”韩枭眯着危险的眸子跟他对视,语气挑衅。 “我知道你不愿意伺候我,我们就用男人之间的方式打一场,如何?” 韩枭真的忍不住了。 眼前的季清欢懦弱到不敢反抗他,到底真的假的? 韩枭看的膈应! 他故意欺辱是想叫季清欢反抗,能大大方方的跟他敌对起来。 他想看的,是传闻中骄扬恣意的季少主。 并非此刻叫跪就跪的软骨头! 韩枭虎视眈眈把季家儿子当成对手,足有十几年。 接触后却发现—— 这人卑微听话的像只可怜虫! 那他从前为了赢过这人,熬灯苦读的追逐,多少次拼尽全力去超越 全都成了笑话! 韩枭此刻越看季清欢这股窝囊劲儿,就越憎恨! 他要季清欢站起来,要那个骄傲的季少主输给他。 不屑欺负一只可怜虫! 季清欢可以打他,赢他,哪怕是抽出剑来刺他一下,又或者破口大骂,反正绝不能是卑微可怜的。 这不是季清欢。 不是他心底一直期待见面的对手。 看着,他要把真正的季清欢逼出来! 韩枭一双墨眸里翻滚着斗狠欲望,深深盯着季清欢的眼睛,虎口掐着季清欢的脸颊施力,语气挑衅嚣张到无以复加! “敢打么?你这条卑贱的狗,别只会像窝囊废一样看着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 但凡稍微有点血性的人都得迎战! 更何况季清欢根本不是什么善类,两人暗里争锋这么多年,韩枭自认算是了解他。 温润如玉只是他隐藏心性的假面孔。 内里,这人比这世间所有人都傲气,根本是狂到发指。 他一定要把季清欢踩到脚下,此刻就狠狠将这层假面孔撕开! 韩枭朝他凑近—— “季清欢,你这个卑贱无比的狗东西。” “不如我把你长姐也喊进宫里当丫鬟,叫她日日看着你跪我脚下汪汪叫,好不好?” “” “” 韩枭,找死。 你找死! 不过几个呼吸间,季清欢猛地眼皮掀起,用常年握剑的五指发狠并拢! 攥住这只还掐在他脸颊的、跟主人一样该死的手! 季清欢这一下攥的重,韩枭吃痛蹙眉。 但能逼的这人动手他丝毫不觉得手腕疼,只剩兴奋! 韩枭就顺着这股力道松手,随口笑骂。 “季沧海养出来的废种,季州城的残喘狗辈,来!我们去院儿里打,场地我早就腾出来了!” “——!” 季沧海,季州城。 刚站起身的季清欢闻言一颤,猛地回神! 不能打。 不能在王宫里伤害韩枭。 若打了之后,韩王怪罪下来不会朝他和阿姐下手,会不会磋磨身在军营的老爹? 季清欢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老爹什么。 所以他一直都提醒自己,不给家里添麻烦! 可是真的忍不了了。 他恨不得一拳把韩枭的牙砸碎! 在韩枭看不见的位置,季清欢死死将双手背到身后,指甲隔着布料掐进自己手臂里。 掐的很深! 试图唤回即将崩盘的理智 第16章 极致的死对头是什么? 强行在心底忍了好几遍,总算能平稳呼吸! 在韩枭激动的注视下,季清欢忍到麻木,眼眶通红。 他愣愣的说:“不打,我不与你打。” “?”韩枭笑容一寸寸僵留在脸上。 “不打。”季清欢就像是看不见他的失望,整个人瞬间又失去生机。 他站在韩枭面前,语气是能听出来的悲愤与无奈。 “我愿意伺候韩王世子,心甘情愿。” “” 这话听的韩枭眼前一黑,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窝囊废! 季清欢也不好受,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只因——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多能忍耐的人。 尽管是种种原因让他强忍着不对韩枭动手,看韩枭暴躁跳脚。 可韩枭的言论若再掺合上阿姐,他一定会还击! “” “你心甘情愿当个窝囊废,是么。” 韩枭惊愕过后,早就憋在体内的炸药桶被彻底点燃了! 因暴怒而扭曲的少年脸庞,透出一股极为凶悍的野性美。 但眸底全是失望到极点的愤怒! “——季清欢!” 他疯魔一般攥住季清欢衣襟,发出一连串怒吼。 “我等你这么多年!等着外界传遍的,我们的十八年之约!我不信你没想过跟我决战的那一天!” 他把季清欢拉近,再挑衅似的将人狠狠往旁边推出去。 “你没想跟我打?你心里没想过跟我打??” 十八年之约。 季家韩家各得一子,龙章凤姿。 会在韩枭满十八岁之后约战一场,必将分出胜负! 韩枭为这个原本只是市井传闻的‘约定’,勤学苦练挑灯夜读,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满足韩王的期盼。 而季清欢也为这个约定 但此刻的季清欢一声不吭,他咬紧牙关看着破防的韩枭,任由韩枭揪着他怒吼。 尽管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要叫韩枭不痛快! 韩枭逐渐失控。 他单膝跪压在季清欢胸口,拧着眉挥拳。 一拳拳急迫砸在年纪相仿的少年身上,逼他还手! “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剑?你们季家祖传的是霸王枪,你学剑干什么!” “而我——”韩枭说,怒喘了一口气,“我韩枭又为什么要为了你学长枪!” “你故意把我弄成笑话一般,你变窝囊废了,你说不比就不比了?” 他后天就满十八岁了。 他等了十八年! 极致的死对头是什么? 是从出生开始就在比的两个人,以为能从幼年比到少年,再到青年、中年以至老年。 他们的父辈是这样,他们以为彼此也会是这样。 自小便是季清欢学的,韩枭也要闹着学。 韩枭会的,季清欢也必然得去研究! 一直都是这样的。 原本他们两人,都无比期待第一次见面。 韩枭因为有季清欢的存在,无比期待自己的十八岁生辰。 而季清欢房间换过十九只万历本,每一本都有用笔圈起来的,韩枭的生日! 韩枭的怒吼一声声冲出来—— “你凭什么说不比就不比了。” “我从前累死累活的十八年算什么,季清欢,你告诉我算什么!” “还手啊!” “你不是扬言说比我这个胎弱的病秧子能打吗,你动手啊。” “站起来还手!” “我们的事不牵扯其他,你还手我也不会叫父王动你家里人,我没你想的卑鄙!” “季清欢,我叫你还手!” “” “!?” 冬日亭台里隐约传出怒吼声,是有人打架? 周围洒扫婢女们脸色惊慌,忍不住纷纷转头往亭台那边看—— 可是有厚重的玉色锦帘遮挡着,她们看不见里面。 亭台里只有世子和季少主啊! 他们两位在打架? “砰!” 这是桌椅被砸散的声音! 亭台里。 “” “——呃,唔!” 韩枭被人一脚踹开两米多远! 穿着精致墨绿色小袄的后背,自空中划出抛物线,重重砸到还放着养生茶的矮桌上! 桌面当即碎成一地木枝,混合着许多碎瓷片。 “废物!”站着的季清欢收回腿,也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尽管韩枭稍感风寒,拳头却还带着力度多次砸在他身上脸上,直把他砸的烦躁至极! 等听见韩枭说不会牵扯家里人,瞬间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 不牵扯家里你他妈不早说! 于是季清欢蹦起来,抬腿就是一脚飞踹! 他被韩枭拳头砸过的部位都还涌着钝痛,半边肩背都发麻。 甚至连牙床都是酸的! 嘴里能尝到牙齿磕破口腔,泛出的腥甜血锈味儿。 季清欢偏头,朝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假面具被扒下来以后,好像连古人的斯文都装不下去了。 他眉眼锐利,咬着牙朝韩枭问:“你爽了吗。” 来继续打啊。 往死里打,才不辜负这狗玩意儿逼迫他的辛苦。 “咳!”韩枭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 姓季的这一脚真够劲儿。 他怀疑胸骨都被这该死的踹裂了! 韩枭闷咳时,喉间也有血腥味儿泛上来。 但身份地位都非常尊贵的他,被这条低贱的狗踹一脚还被问爽不爽,竟然丝毫不恼。 “哈呵。”他躺在地上一边疼一边笑,捂着胸口直抽抽。 但忽然一挑眉。 眸色得意的望向季清欢—— “哎,你鼻青脸肿的样子,比穿女人衣裳好看。” 站起来发狠把他踹飞的动作,也够帅! 韩枭喜欢这样的季清欢。 踹的他好爽。 “” 脑子有病,这时候夸什么。 季清欢被他气笑了,刚要咧嘴就疼的‘嘶’一声。 嘴角也被韩枭打破了。 他用拇指抹掉嘴角血迹,朝那边问:“少废话,你还打不打?” “现在?不,不打。”韩枭说。 季清欢挑眉:“你怕了?” “哈,如果你想让我在生辰宴上鼻青脸肿,你就来,我无所谓。”韩枭笑起来。 “” 生辰宴。 到时候韩王和其家眷都会到场。 要是看见寿星儿子伤成那样,不得把姓季的都活剥了? “好,那今天确实打不成了。” 季清欢往旁边走了两步,盘腿坐下休息。 这件丑出天际的粉红裙摆有些绊腿,被他毫不犹豫的动手撕开下摆,破破烂烂随意穿着。 其实季清欢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场面。 比如两人一见面,韩枭就得逼着他打架。 因为如果位置调换他是韩枭—— 也一定会这么做! 第17章 彼此不再是少年! 亭台里的气氛,比没打架的时候松快许多。 因为季清欢故意气韩枭的假面具卸下来,很多事情都可以摊开说了。 韩枭捂着胸口从断木里爬起来,挪到软榻里随性歪倒着,金靴蹬着软榻扶手,坐姿懒散又潇洒。 “喂,你昨天为什么要装成那副恶心样子,是故意想逼我动手?” 他这会儿才有些明白过来,季清欢有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初次见面,演戏想看他露出诧异惊怒的模样? 韩枭脸沉了,姓季的简直阴险! “也不全是,”季清欢揉着手臂肌肉缓解钝痛,抬头看韩枭,“你已经威胁我两天了,我心底真正怕什么你不知道?” 威胁他雪夜除衣下跪、多番辱骂、充当奴仆 以及此刻还被软禁在宫里,想打就打。 韩枭能不知道他怕什么? “怕我对季州那群老弱妇孺动手?啊,还有刚才吓唬你要叫你长姐进宫的事?” 韩枭皱眉,不高兴的瞪着季清欢。 “季清欢,你是不是喜欢从门缝里看人,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卑鄙?” “——?” 季清欢实在没忍住:“你的所作所为有哪一点不卑鄙?” 就这两天来说。 “” 韩枭被噎住了。 主要是他一时间还不太习惯。 毕竟在进亭台前,这人还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韩枭哼笑,直接转话题:“不装了?季少主的斯文有礼,沉稳如狗,淡漠如冰呢?” “不装了!某人猴急的朝我怒吼半天,以为我真忘了十八年之约,急的上窜下蹦”季清欢也笑,眉眼透着本性嚣张。 “我看的很爽,戏都看完了还装什么?” “!” 韩枭攥拳,狠狠哽住。 但同时心底总算踏实了,因为这就是他想看见的季清欢啊。 从见面起,韩枭就坚定认为季清欢戴假面具。 是因为—— 从过往两人互骂的那些书信来看,季清欢在信里问候他韩家祖宗的坟是不是被大粪泡过,才养出他这个脑仁没有核桃大的蠢逼,还学他练霸王枪,韩家的笨种练个扭麻花儿都费劲 反正见面后,季清欢外表极致反差的冷淡模样。 让韩枭极为诧异! 于是他观察‘冷冽如玉’的斯文少主,跟他记忆中在信纸上嚣张蹦跶的人做对比。 他欺负季清欢。 用信里季清欢骂过他的那些话,辱骂季清欢。 就跟对暗号似的。 可这人一直不理他,他都怀疑那些信是不是季清欢写的! 韩枭轻咳一声,逞强似的再度开口。 “你得意什么?我又不是丝毫没看出来,你戏演的也没那么好。” “哪里不好?”季清欢陪着他聊。 但眉眼间隐秘闪过一抹黯淡,因为见面时 丧门犬三个字是真的。 季清欢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跟韩枭见面,他会是以‘丧门犬’的身份和状态。 昨夜羞恼到只能用冷面示人,也是真的由心而发。 但韩枭这傻逼以为他是演的。 韩枭笑着说:“不就是故意晾着我吗,想让我以为你因眼下困境而心灰意冷,自此要改头换面,踏实给我当狗了。” 再也不提那十八年的约定,直接俯首认输。 比如: 还没完成十八年的约定,季清欢就要跪着冻死在他门口。 他作势要掐死季清欢,这人就直梗梗的躺着给他掐,一点都不紧张他真的会掐死他。 这都是季清欢想让他相信。 相信两人之间的十八年约定作废! 故意要看他发怒气愤暴躁,并以此为乐。 韩枭一直被人说顽劣,但他知道季清欢骨子里也不差他多少。 “你觉得我全是演的?”季清欢怪异瞥他。 十年来,两人就像关系恶劣的笔友一样,见面后既陌生又熟悉。 还需要再摸索一段时间,确认彼此的心性是否跟纸上一样。 韩枭狐疑看他:“难道不是演的?” 不以真面目跟他说话,就只暗戳戳的跟他对着干! 这般架势怎么可能心灰意冷? “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一朝从云端跌落有多难受。” 季清欢眉眼冷了些,习惯性垂着眼。 心说—— 总有一天,他要让韩枭也体验体验被丢到仇敌面前的感觉,看看那股子淡漠是不是演的。 “你的王爷爹算计我家是真的,但这件事在你眼里好像很小,不足为虑?” 韩枭蹙眉:“你把这个当回事?” “?” 这傻逼说什么呢,季清欢觉得好笑。 “你要是忽然被人从青源城驱离,流落到我季家当侍卫,给我卖命,你认为这不值得当回事?” 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大柿子。 但韩枭却摇摇头:“我无所谓,我宁愿是平民身份在你身边当侍卫,至少有趣。” 总比住在王宫里,一辈子当个工具人好多了。 他在这里从来都不快乐,这些年只有跟季清欢写信互骂最快乐。 但季清欢好像不懂。 “” 神经病,季清欢懒得跟他讲。 韩枭大概知道这人在烦什么,无非是不想叫季沧海给韩王卖命。 他思索着说:“总归季将军是要打匈奴的,你们正好借南部的兵马打退匈奴,这难道不是好事?” “是好事,对你的好大爹来说是好事,”季清欢语气不耐烦,“回头我老爹打的江山直接送给你家,多好!” 韩王不会管季沧海的死活,他只要战果。 韩枭咧嘴笑了:“只要你能赢过我,兴许未来我有的东西都给你呢。” “不必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家似的做梦都想当皇帝?”季清欢回嘴。 “请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我家?” 韩枭翘着二郎腿把双臂枕在脑后,闲散盯着房梁,嗓音稍稍冷淡下去。 “他是他,我是我。” “” 季清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这父子俩的事与他无关。 他随口打岔:“哎,我以为你能坚持到生辰过后呢,没想到连最后两天都熬不住,蹦着要跟我打。” 他是真没想在这种时候跟韩枭动手,毕竟只想尽快出宫。 可柿子太心急了。 “哼。”韩枭冷哼一声,眉眼间闪过懊恼。 好,他承认自己确实比季清欢浮躁! 毕竟他骂人的词汇量不多啊,远没有季清欢多。 那些从季清欢嘴里说出来的辱骂词汇,他就算全都还回去,也给这人带不来什么心理伤害。 在害怕季清欢真忘了十八年之约的时候 唯有直接动手! 韩枭性格不算沉稳,但他吃准了季清欢也不是能忍耐的。 外人只道季少主斯文有礼,清冽如玉。 只有他知道季清欢有多坏心眼儿,这些年小动作一个接一个的坑害他! 想到这里,韩枭侧过身子忍着胸口闷疼,质问季清欢。 “那年他们说你学会驭蛇了,你当真学了么?” “我在长街上看见人驭蛇来着,”季清欢憋着想笑的冲动,眉眼故作惊讶,“啊,难道你真学了?” “季清欢你真歹毒!” 天知道蛇那东西有多恶心! 韩枭起初看一眼都呲牙咧嘴,觉得头皮发麻。 后来想着季清欢会的,他也一定得会。 硬是强忍着恶心养了一条碧绿小蛇,但不到半个月,就被他忍不住拔出匕首斩成两截了,毕竟总担心小蛇往他身上爬。 他有洁癖啊,特别厌恶! 韩枭看季清欢的反应,就知道这又是给自己设的坑。 他想了想忽然问—— “那么,你有徒手爬过白云山的弯月崖吗?” “!?”季清欢不嘻嘻。 韩枭顿时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去!” “我提前叫人在崖壁上涂了牛粪汁,你不是说我家祖宗的坟叫粪泡过么,我定叫你回去臭上半个月!” “” 两人又聊了半晌。 回忆着从前的犯傻举动,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针锋相对这么多年,彼此都在各自面前从不落下风,也算是人间难得的恶友?还是死对头。 但这都无所谓了。 因为已经长大,彼此很快就不再是少年。 他们各自拥有着长大后的身份,是无法横跨的对立面。 还关乎着家国社稷的那种。 “” 亭台里还算欢快的互怼后,恍然间陷入寂静。 他俩都没说话。 因为如今真见了面,两人都觉得遗憾。 季清欢的遗憾在于: 他不能以平等的身份,痛痛快快跟韩枭打一场。 韩枭的遗憾在于: 终于见面,却输掉一场开门红。 毕竟是他先急的张牙舞爪,把季清欢揍了一顿。 但想到之后来日方长,韩枭又不遗憾了。 他有的是时间收拾季清欢,早晚能叫季清欢心服口服! 韩枭轻轻转头,漂亮眸子望向窗下坐着的人。 不管怎么样。 此刻的季清欢—— 比昨夜跪雪地里那死模样顺眼多了! —————— 作者有话说: 两个少年还在成长中。 他俩后期一个比一个疯批,连黑化的时间都差不多,确实是天打雷劈的一对。 记得点点收藏加书架,明天见! 第18章 这该死的病秧子狗韩枭也配! 【感谢宝宝们的小礼物鼓励,直接加更奉上!】 —————— 气氛沉寂半晌后,两人也度过死对头初次相见那股兴奋感。 于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分歧直接跃出水面! 季清欢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思索着如今的形势。 他忽然抬头朝榻上那边喊:“韩枭。” “嗯?”韩枭还揉着胸口,笑意流转的眉宇间恣意张扬。 季清欢顿了顿,问出一句离谱到有些蠢的话。 “你能帮我和父亲离开青源城吗,我们还要带走太子。” 纵使棋逢对手多年,但如今形势所困,他没法儿不艰难的问出这句蠢话。 因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得尝试。 “” “” “你是刚才被我打昏了头么,”韩枭愣怔过后,眉眼一丝染上烦躁,“少说这种叫我瞧不起你的话,你不该是这样。” 他心底的季清欢该是张狂的,面对任何形势都永远不服输。 不服输的人就当然不会向死对头求救! 季清欢听出他的意思,对自己此刻‘求救’行为感到窘迫。 但紧跟着也生出火气! “那你觉得我该是怎样?看着最亲的人身陷险境给旁人当刀子使,我应该不闻不问连自救都不行?” “你要如何自救是你的事,”韩枭坐起身,抬手还揉着胸口,“我方才说过了,父王是父王,我是我。” 他跟季清欢多年死对头惺惺相惜,还有十八年之约。 在还没彻底分出胜负之前,他可以给他保留一点颜面,以对手的待遇叫他住在王宫里。 但也仅此而已。 韩枭看着那边季清欢略带失望的眸色,眯了眯眼。 “我父王虽然待我严苛却还是我亲爹,你要救你爹,就想让我背叛族亲,若今天是你坐在我的位置,你焉能帮我?” “” 那必然不可能! 季清欢非但不会帮,还会跟父亲一起严防死守生怕他们逃了。 一方面是好帮家里的忙。 另一方面是—— 可以把韩枭这个多年嚣张的狗东西圈养在身边,当个玩具,没事儿逗逗闷子! 于是他沉默了。 因为韩枭只要不蠢不笨,八成跟他的想法一样。 绝不会帮他父子脱身! “战乱的事儿自有老头们顶着,你我都不用管,你就踏实在我宫里住着等身体养好了,与我履行十八年之约。”韩枭都已经想好了。 而关于这番言论,季清欢僵坐着没吭声。 韩王世子可以不管战事,他却要时刻牵挂着父亲的死活。 两人之间总归是不平等的。 “你放心,不论我们的比试谁输谁赢,我都会赏你一个风光体面的职称,往后把你当手足兄弟看待也不是不行!” 韩枭说着就又笑起来,满眼期待。 仿佛已经想到之后季清欢每天住在宫里陪他玩,陪他斗嘴解闷儿的模样。 “” 季清欢用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向软榻,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真傻还是在我面前装傻,你觉得我会甘心就此在你身边当玩物,心甘情愿领了你的赏赐?” 什么狗屁职称。 而且凭什么是韩枭赏赐他! “哎,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听着舒服多了。” 韩枭总算找到他这两天一直想找的乐子。 他起身从榻上下来,闲庭漫步的走到季清欢身边。 最后脚步停下,俯身打量季清欢清冽冷峻的眉眼,习惯性笑着扎心。 “否则呢,落魄至此的小狗还有资格说不服?” 他说着话,伸手轻佻的朝季清欢下颌挠了挠。 动作就像在撸狗。 “” 该死的韩枭! 季清欢猛地抬手拍他手腕,但被韩枭瞬间躲过! “咻!”韩枭以掌作刀劈向他面门。 季清欢当即蹦起来躲避,并直接开启反击。 “咻!啪!砰——” 两人的手腕在空中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从速度到腕力都不分伯仲,有时动作快到肉眼只能看见残影! 韩枭气势一扫平日里的阴鸷,越打越兴奋甚至还噙着笑。 但季清欢瞥到他的表情心思微动,刹那间就撤步收了手! 他说:“失礼,忘了不能对世子不敬。” 还正兴奋着的韩枭:“——?” 哼。 季清欢冷笑,就不打。 他为什么要给韩枭当陪练叫他高兴? 还想让他自此住在王宫里当陪玩,这该死的病秧子狗韩枭也配! 韩枭直接就急了,眉眼沉下来把人用力往后推! “嘶。”季清欢后背不久前才被乱拳砸过,这会儿又狠狠撞墙壁上,疼的吸气。 但始作俑者—— 横着精致袖臂狠压在他脖颈前,试图再次逼他动手! 韩枭微暖的气息扑在季清欢脸上,嗓音低沉透着引诱。 “十八年之约还没到,先练练?不许打脸。” 季清欢羞涩抿唇,衬得清冽脸庞乖巧又俊俏:“练你爹个蛋。” 他出场的辛苦费不用给啊,陪练? “粗鄙!”韩枭听的眉头一皱。 心说这句怎么早没听见,他昨天也能用污言秽语骂季沧海来着。 妈的学晚了! ‘妈的’这俩字也是跟季清欢学的。 韩枭挪开手臂,开始商量:“说,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才肯跟他打。 他问这话时,手腕转按在季清欢的侧脸旁边,一股淡淡的甜苦白梨木香料味道,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从站位来看,季清欢正处于下风。 “我不想怎么样”他知道这人有洁癖。 于是故意往韩枭精致且香喷喷的手腕袖口,偏头蹭过去,擦掉额角一层打出来的薄汗。 “!” 韩枭嫌弃撤开几步,拎着一片袖口布料恶心的直咧嘴。 “让我跟父亲见一面,”季清欢这才正色道,这个要求对韩枭来说不难做,“只是见一面说说话,我很担心他。”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东部匈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你爹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韩枭一边狂甩袖子,一边语气不耐烦的骂。 “总在信里说我不男不女,分明是你变得像妇孺般小家子气,畏首畏尾!” 面对这番极其明显的轻蔑嘲讽。 季清欢眸色冷凝着,低缓开口—— “等你亲眼见识过战场上的满地残尸,再来说这种风凉话。” 否则会显得很白痴。 从出生起,就泡在蜜糖富贵窝的矜贵世子。 第19章 老登王爷给世子韩枭压场面来了! 闻言韩枭很诧异:“你——” 原本想问难道你上过战场了? 但转念一想,是啊。 季州兵将和百姓撤离的路途中,总会跟匈奴追兵缠斗不断。 那些刀剑混战的时刻,季清欢早已见过匈奴杀戮的画面 不,还不止。 韩枭低头看季清欢的下腹,他记得这里有一道被匈奴划出来的刀伤。 这人已经跟匈奴交手过,兴许还亲手杀过他们! 韩枭觉得心底闷闷的。 季清欢看过并参与过的东西,他还没接触过。 “——?”季清欢半边身子都僵了。 因为他顺着韩枭的视线低头,发觉这傻逼正盯着他那儿看 也太不礼貌了! 他猛地侧身:“喂!你看哪儿呢?” “什么。”韩枭肩膀被推了一把,正要疑惑挑眉。 亭台外就传来几道脚步声! 他俩站在窗边同时往门洞看,玉色的绵帘被白檀掀起来,身后还跟着韩王以及—— 太子赵钰慈! 显然是韩王正在跟赵钰慈叙话。 却收到消息说俩不省心的打起来了,于是便急匆匆赶来。 “你们住手!”韩王以为俩人还在打。 他穿着威严华丽的黑底金纹长袍,一进来就蹙眉打量满地混乱。 掉在地上的黑熊毛大氅,碎了满地的茶壶杯盏,蜜饯点心滚了一地看起来被谁压碎过,以及被重重砸成散架的木制方桌。 韩枭挪步转身,跟季清欢站的齐平:“父王怎么来了?” 季清欢朝韩王那边拱手见礼,垂着眼又恢复成冷淡模样。 “我再不来怕是你们敢把王宫掀了,”韩问天面染怒气,也不知是真怒假怒,“你过来!” 这是在叫韩枭。 软榻那边几乎没地儿下脚,韩枭看了两眼,索性直接踮脚蹦过去。 矫健身姿在空中旋转半圈,落地姿势极其潇洒! 但才刚站稳—— 就被他王爷爹扯着胳膊晃了一圈! 在场的可不止死对头季清欢,还有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 韩枭却被亲爹拽在身前左右推弄,转着圈的被打量,衬得他像个幼童又或是木偶人。 韩枭脸黑了,甩开父亲的手:“我没受伤。” “这叫没受伤?蠢笨!” 韩问天怒沉着脸,毕竟能看到他儿子后背上的点心碎渣。 很明显,这是有人用力将韩枭摔在方桌上,才导致桌子都砸散了。 韩枭不以为然:“这点小伤——” “住口。”韩问天沉声说。 从小到大都被父亲严苛训斥的韩枭,虽然近两年会故意顽劣气他爹,但每当站这么近的时候被沉声命令 韩枭还是愣住,并且下意识听话。 “你也过来。”韩问天朝那边直直站着的季清欢说,表情充斥威压。 “” 季清欢心说,才不过一下午这老登儿变脸倒是快。 午膳时候还喊他‘贤侄’,现在就冷冰冰的要替韩枭来震慑他了。 季清欢动身往他们身边走。 目光抬起时,偶然跟韩王后面的人对视上。 那是太子赵钰慈。 赵钰慈今年有二十二岁,气质斯文稍显呆板,宛如一只庸懦无用的书袋子。 五官倒是生的眉目清朗,颇有几分风度翩翩。 但身形属于那种极致的单薄消瘦,连半分肌肉都没有。 堂堂太子瘦到惊人,并且不曾习过武。 他穿着一件已有破洞的朱红色朝服蟒袍,明显是因为韩王宴请,才勉强拾掇出来的体面。 这位落魄太子的眼眸郁郁寡欢,暗含几分期盼的跟季清欢对上了! 季清欢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走到韩王身边再度见礼。 “王爷。” “一向听闻你是个多沉稳的孩子,本王才放心叫你陪伴韩枭,怎会打起来?”韩王满脸不悦,睨着季清欢,“即便是他闹小孩脾气要跟你比划,你又怎敢不谦让,还将他殴打在地?” 闹小孩脾气,被殴打在地。 韩王这话说出来没吓到季清欢,倒先让他儿子颜面扫地了。 韩枭攥了攥拳,咬牙道:“这是切磋,我也未曾被谁殴打在地!” 他爹急匆匆赶来是帮他呢还是帮季清欢? 说的这叫什么话! 季清欢心底憋笑紧抿着唇,低声道歉。 “都是我的错,请王爷息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自然是你的错,”韩王丝毫没觉得他落了儿子的脸面,直接下令,“就罚你将这庭院落雪都扫干净。” “多想想本王把你放在世子身边是为什么,别叫本王失望,也别叫你父亲在前线作战还得惦念你。” 昨夜,季沧海已经往北大营赶去了。 韩王话里是在说,让季清欢做事多想想他出征在外的父亲。 否则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的! “” 意料之中的威胁。 季清欢低垂着的眸底闪过怒气,嗓音却平淡:“是。” “你跟我走,找个医师给你瞧瞧伤!”韩王朝儿子说。 就在他挪步要领着韩枭离开的时候,旁边落魄太子开口了! 赵钰慈眉眼温和含笑,语气斯文且缓慢。 “本宫一路赶来青源城都是季家父子保驾,深感他二人忠义品德之贵重,呵呵,还请韩王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免了季少主的责罚,多谢王爷。” 说着话,他端端正正挥开朝服宽袖,优雅拱手,屈尊降贵的向韩王行了个大拜礼。 举手投足都尽显皇室气派。 “哦,那么——”韩王闻声驻足。 先从门洞往庭院里看了一眼,这才恭敬不已的朝太子点点头。 “庭院确实宽敞,那太子就留下帮他扫。” 刚好报答季家保驾恩情,韩王是懂成人之美的。 “!!”赵钰慈茫然抬头。 险些还以为不用扫了的季清欢:“” “噗!” 韩枭不知道被戳中什么笑点,噗嗤一乐。 紧跟着被他爹薅胳膊拽走! 韩王一路训斥:“你给他打扮成那副鬼模样,难怪他忍不住要还手,你个缺心眼儿的东西连欺负人都不会,哪怕是先将他绑起来再打,得留心叫他没有还手之力,省得伤着你自己!” 韩枭不爱听这些。 他转头朝亭台里喊—— “季清欢,把你衣裳换了再去扫!白檀,你给他找我的” 后面被拽远了,听不见。 但站在门洞边的白檀已经猜出指示,当即应声:“是!” “季少主,”白檀回头朝季清欢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您跟属下过来,换上能御寒的衣裳。” 季清欢看着这侍卫额角因奔跑而泌出的薄汗,点点头跟着离开。 旁边有小厮正在提醒赵钰慈—— “太子殿下往这边走,扫帚都是现成的。” “” 第20章 妈的智障,谁问你这些了! 韩枭的内殿里。 白檀进门就直奔衣柜,手脚麻利的拎出两套精致袄褂,是上下分体式的,转过身让季清欢挑选。 “少主,您喜欢这件深蓝色的如意金菊花样儿,还是这淡青色的墨竹纹袄?” “这都是世子的衣裳我穿不合适,你替我拿一套侍卫武服就行了。” “啊,无妨的!世子方才说过——” “有劳你去拿。”季清欢打断他。 哪件衣裳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啊。 他一个寄人篱下的穿这么招摇,只会惹来非议。 万一叫韩老登看见死对头的崽在他王宫这么滋润,怕是又得作妖! 并且季清欢不在意穿戴,就如他啃馒头也能算作一餐。 只要冻不死,饿不死就行。 白檀虽然不解,却也顺从的将衣裳放回柜子,温柔笑着。 “那您在这儿稍作等候,属下去去就来。” “等等,”季清欢叫住他,有件事想问明白,“方才你是听见亭台里的动静,才慌忙跑去前殿叫人想阻止我‘挨打’吗?” “嗯,”白檀点头,又有些羞愧的说,“原来您是在与世子切磋,是我误会了。” 尽管是误会,有这份心却很难得。 更何况最开始也不算误会,确实是季清欢单方面挨打,最后才忍不住还手的。 只是他不明白,他跟这个侍卫没这么深厚的交情。 有什么能值得让侍卫多次帮他? 他看着气质清润的侍卫,说了句:“谢谢你。” “啊,”白檀明显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少主不必道谢,我所做的远不及您当日救命之恩!您还派人将我送回青源城,否则我在那山里待上几日,就算饿不死也要叫野兽给吞了。” 嗯? 仅仅是想报恩? 季清欢挑眉,有些意外。 韩枭身边还能养出如此纯良的人? 会因为他当年小小的举手之劳,就算作大恩大德记挂着,还在夹缝儿里伺机向他报恩。 白檀年纪大约跟季清欢差不多,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长相挺文气,一看就是老好人脾性,被欺负都不会吭声的那种。 哦,原来如此。 换了旁的脾气稍微硬气些,估计早因为受欺负而把韩枭毒死了。 季清欢笑道:“陈年往事,其实你可以不这么记着的,去。” “救命之恩怎么能忘,我先给您去拿衣裳”白檀说,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桌上的糕点您可以吃用,世子不食已经凉了的糕点,放着只是摆设。” 他有意把缘由都说清楚。 因为怕季清欢会像穿衣裳一样,不好意思吃。 “我知道了,谢谢啊。”季清欢也没客气,拿起桌上的糕点往嘴里放。 白檀这才笑了,转身疾步走出去。 坐在桌子旁边的季清欢,把糕点吃了个七七八八。 得出一句评价—— “还挺好。” 不知是夸糕点还是夸侍卫。 不到两刻钟,穿戴好的少年就从内殿出来了。 一身黑色侍卫长袍更显他身形修长,勾勒出少年如松柏般的挺拔身姿! 头发习惯性用黑绸带系出高马尾,发缕随着走动会在身后晃荡,长度只到肩胛骨下面一点。 他有定期修剪头发的习惯,太长了不好收拾, 毕竟比不得某些矜贵世子啊,墨发及腰,还有多位小厮天天帮着梳洗护理,能把一头狗毛养的油光水滑。 高马尾是季清欢来到异世后,唯一喜欢的发式。 简单好操作,看起来干净利落人也显得精神! 很值得一提的是—— 他内里正穿着一套棕黄色兔毛暖衫,是新的,跟早上睡醒时身上那件暖衫一模一样。 刚才季清欢看做工不像是韩枭的东西,就随口问白檀。 这一问才知道,兔毛软衫是白檀家里老娘做出来的! 白檀说他娘亲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今年总共只做出三套来。 他自己舍不得穿新的,身上还穿着往年那几件,却舍得把其中两套都送给季清欢。 还说兔毛虽不值钱却穿着很暖和,让季清欢不要嫌弃。 季清欢正缺衣裳哪儿会嫌弃,感谢都来不及! 他方才跟白檀说:‘你这人还真是实心眼儿,一股脑儿的什么东西都舍得往外送,你娘知道了不数落你?’ ‘季少主是属下的救命恩人,给您穿我怎能舍不得,娘亲就算知道也会这样说的!’ 于是季清欢便明白了。 为什么白檀跟在狗韩枭身边做事,还能被养出如此心性,原是家里有位善良慈爱的好娘亲,打小就教的好。 他腰侧没有佩剑,但悬挂着一只银色香囊。 里面不仅放着阿姐给他的白玉瓷瓶,还有几只他从盆景里捡来的 小鹅卵石。 此刻刚走到花园里,就让赵钰慈听见石头碰玉瓶的叮咚声了。 从前尊贵的太子正坐在梅树下休息,气定神闲的更像露天打坐。 赵钰慈闻声回头就看见季清欢,眸色一亮。 “贤弟!”他喊的亲热。 “太子殿下。”季清欢不冷不热的点点头,没往他身边去。 只把目光落在旁边崭新还没用过的扫帚上。 赵钰慈站起身,说话文绉绉:“贤弟来了便好,本宫也是等在这里想同你说说话,你这两日可还安好吗?季将军临行前很是挂心啊。” 老爹? 季清欢这才拎着扫帚走近太子,余光瞥着周围。 他低声问:“我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比如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还是不甘心让老爹就此给韩王卖命,总得再想想办法啊。 “说了的,”赵钰慈笑容温和,站着的时候下巴也高高抬起。 毕竟东宫太子随时都要注意仪态与体面,他缓声回答季清欢。 “季将军临行前确实留了话,本宫认为,还非常的紧要。” 老爹有紧要的话留下? 季清欢呼吸一屏,又凑近些仔细聆听:“是什么?” “他说要本宫安心住在王宫里,他会尽快打退东部倭寇,随后再跟你一同将本宫平平安安送到西夏,与王叔汇合。”赵钰慈乐呵呵的说。 “” 妈的智障,谁问你这些了! 纯属废话。 季清欢顾念这人是老爹无比敬重的太子殿下,旧主之子,这才忍着没骂出声。 他拎着扫帚转身就走,要快些把庭院扫完。 刚才听白檀说侍卫放饭时间是固定的,迟了会错过晚膳,那今晚就得饿肚子。 “贤弟?”赵钰慈两手空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唰!唰!唰——” 季清欢弯着腰把扫帚舞的飞起,将半融化的雪层自地面扫成一堆,里面还混着些色泽殷红的梅花瓣。 习武之人这点劳作累不到,动作又快又猛! 可身后穿着朱红色太子朝服的人,一直黏着他碍手碍脚还支支吾吾。 就是不说拿起扫帚帮他扫! 季清欢烦了,把扫帚往地面一立扭头看太子。 “怎么了,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 第21章 本宫在跟你说话呢,小世子? 【感谢宝宝们投喂的小礼物,不废话,加更奉上!】 —————— 宫廷里的人习惯说话弯弯绕绕,没人敢这样质问太子殿下。 赵钰慈表情先闪过无措又泛起尴尬,语气还是斯文的。 “贤弟对本宫这般甩脸子视而不见,兴许也如外人一般,觉得本宫失势,便心生鄙夷懒得理会了,本宫都明白” 甩脸子? 这人在自怜自艾个什么劲儿啊。 季清欢抬手将脸颊发缕勾下,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语气不好? 他耐心的朝太子解释:“殿下误会了,我是要赶在放膳时辰前将院子扫完,不敢叫殿下伸手帮忙。” “所以殿下可以先回去歇着,不过我建议你别走,坐远一些等我扫完。” 毕竟韩王说的是要两个人一起扫。 赵钰慈如果提前回去歇着,他怕韩王知道了会再刻薄太子。 尽管在王宫里,季清欢自己也没多少自保能力。 但这人是父亲坚决维护的,他当然要跟他老爹父子同心,就也得尽量护着太子不受伤害。 “嗯。”赵钰慈笑着点点头。 他朱红色宽袖一手横放腹前,一手背后,连站姿都是金贵斯文的。 “本宫就知道,季将军养出来的孩子不会差,是会像父亲一样惦念着报效朝廷的。” “” 季清欢大概明白落魄太子的心思了。 赵钰慈是怕住在王宫里受委屈,所以跑来提点他,想叫他时刻记着父训,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多多照顾他这位太子殿下。 其实就算赵钰慈不说,他也会替父亲尽量照顾太子的。 季清欢接着扫地,回了一句:“殿下去旁边坐着。” “不,本宫还有一件事” 赵钰慈又跟在他旁边念叨,脚步总是没眼色的踏在扫地范围内,逼的季清欢只能停下扫帚听他说话。 季清欢忍着不耐:“殿下请讲。” “王宫里除了我们两人,其余的都是韩王党羽,不与咱们同心,这让本宫住的实在心有不安。所以,本宫想与贤弟住在一处,可好?” 太子说话的语调习惯性慢三拍,跟唱戏似的。 季清欢听的是真烦。 心里大吼—— 你问我干什么你去问韩王啊,让韩王给咱俩单独分个院子! 再不济你去找韩枭提出要搬来他殿里住,看他鸟不鸟你? 跟我说我又能怎么样。 我连衣裳都是问人家侍卫借的! 深吸一口气装出沉稳,季清欢攥着扫帚劝他。 “殿下,我建议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如今咱们人在屋檐下,韩王他们想怎么招呼都行,这种时候就别——” “本宫想与你同住,听说你和韩王世子是旧相识。” 赵钰慈眉眼间透着迂腐,却带有上位者的不容置喙,下达命令。 “你去求一求世子,叫本宫搬来与你同住。” “!?” 不是哥们儿,你这么不客气吗。 季清欢都听愣了,但很快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般人。 这是从前最尊贵的皇帝的亲儿子,东宫太子。 会有这种表现和命令的语气也属正常,生来血脉尊贵嘛。 季清欢蹙眉问他:“韩王没有给殿下分配住的地方?” “听闻有个小院,却未指派仆役来伺候本宫,”赵钰慈苦笑,语气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也知道本宫如今不比从前,韩王故意苛待也无可奈何。” “” 哦,没有奴才伺候。 所以是想搬来跟他住,把他当奴才使唤,洗衣捶腿伺候茶水。 季清欢听明白了,他做些琐事照顾太子倒也无妨。 但他直接摇头—— “我劝殿下别有这个念头!就在韩王叫你住的院落里踏实待着,无事也别到处走动,尤其别走动到世子韩枭面前。” “这是为何?”赵钰慈又抬了抬下巴,神情有些不悦,“本宫方才见过世子,比本宫还小个三四岁。” 季清欢正想说韩枭比没有仆役的院落危险多了。 就被太子抬手制止,不让他说话。 赵钰慈仪态端庄,语气沉稳:“不过区区顽童少年,本宫博览群书学通四海,有自信能叫他心悦诚服!” “?”季清欢愣住。 赵钰慈又说:“贤弟,来日世子若对本宫由心敬佩,那我们二人的日子都能好过些,这是本宫刚思量出来的计策。” “?”季清欢愣愣看着太子的嘴。 赵钰慈还在说:“你瞧,他这院子修缮的堪比本宫的东宫,自然不缺仆役和珍馐美食,本宫只要能哄住世子,那么这一切本宫也可以享受,哦,也会多多眷顾你,如何?” “” 这人想享受韩枭的住所和吃食? 季清欢听的眸色迷茫,呆若木鸡。 原来人到极致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他攥着扫帚有股把它拍到这傻逼脸上的冲动,叫太子能清醒清醒,不要白日做梦! 不会是逃亡一路被匈奴吓傻了。 季清欢看着赵钰慈,呆滞喃喃。 “要不您先回院子里冷静冷静,太子殿下?” “你这是何意!”赵钰慈有些羞恼,忍不住扯着季清欢的袖子低语。 “本宫总要为咱们两人的生计打算,先好好活着再找出路,你甘心就此给韩王卖命?” 昂。 话是好话,人家太子也是想帮忙。 所以季清欢再次极力劝阻:“殿下听我的,好生待着不要招惹韩枭。” “你不用管了,到底是年纪小还不懂得思量,比你父亲差得远,”赵钰慈叹了口气,“万事还要指望本宫自己。” 季清欢:“”有病啊? “季清欢!人呢,你扫完没有?” 远处廊下出现一抹墨绿色身影,是韩枭叫医师看过回来了! 季清欢猛的挑眉,抬手推赵钰慈:“别絮叨了,你快走。” 叫狗韩枭盯上太子那还了得? “世子!”赵钰慈扬声喊,扒拉掉身旁人推他的手,“本宫在这里等你呢。” 季清欢:“!” 几句话间,韩枭就脚步轻盈的过来了。 他看看季清欢手里的扫帚,嫌弃道:“还没扫完?别弄了,洗洗陪我用晚膳去。” 根本没理会旁边站着的太子。 “啊,那快走。”季清欢丢下扫帚,打算直接把韩枭支开也行。 可赵钰慈怎么甘心被忽略,当即上前一步正正挡在韩枭面前! 他笑的温和亲切,语气似哄小孩。 “本宫在跟你说话呢,小世子?” “!” 季清欢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在心里狠狠骂了句—— 这太子纯智障啊! 第22章 一条落水狗,也配来跟他称兄道弟? 作死的太子终于引起韩枭注意了。 原本韩枭记着方才他父王的话,叫他别鼓捣太子,留着太子的命家里还有大用。 但他都故意忽略懒得搭理,这太子还上赶着要陪他玩。 那只要不弄死就无妨,闲着也是闲着? 顽劣少年眉宇间浮起一抹邪笑,脸庞愈发妖艳! 他抬眼打量赵钰慈:“这位就是才华横溢的太子殿下,想来还没用膳,不如随我们一同去用晚膳?” 季清欢警惕:“他不——” “既然世子盛情邀请,本宫自然愿意!” 赵钰慈生怕季清欢坏他一顿美餐,抢着答应。 并且还昂首挺胸推开季清欢,他自己凑上前跟韩枭走到并排,语气亲热的套近乎。 “外界都说韩王世子相貌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哦是吗,”韩枭笑的欢快。 瞥了后面的季清欢一眼,他脚步往膳厅迈去。 “殿下你也不错,瞧着四肢健全挺像个人。” “!” 这句无礼的话让赵钰慈脚步一顿! 只当这种乡野世子没见过世面,不会跟大人物聊天。 他僵持着笑脸:“世子真是心性坦率,童言活泼。” “?” “——哈哈!” 听见‘童言’两个字,韩枭惊讶过后猛地笑出声。 “说得好!本世子年龄尚小,往后就请太子殿下多担待,这边请。” 季清欢眉心一跳:太子要遭。 他面无表情,沉默的跟在他俩身后走着。 这猪队友让他救无可救。 而赵钰慈丝毫没察觉韩枭话语间的煞气,呵呵一笑,继续施展他的社交惯用句。 “本宫比世子年长几岁,不如往后就以兄弟相称?世子贤弟。” 这话季清欢前几日刚听过。 “” 韩枭冷笑勾唇,没接话。 一条落水狗,也配来跟他称兄道弟? 依旧是角落摆着红梅的膳厅。 中午过来的时候,季清欢没往里间去就被韩枭赶走洗斗篷,此刻终于被领进内间。 内间里摆着乌木餐桌,一桌子美味佳肴喷香扑鼻。 白檀在旁边示意小厮们下去,拱手道:“世子,菜都上齐了。” “嗯”韩枭正要说话。 就见他还没落座,跟在他旁边的太子先坐下了! 赵钰慈一屁股坐到属于韩枭的主位上,笑盈盈朝韩枭招手。 “世子贤弟不必拘束,本宫也许久没与宫外的友人用过餐了,你且随意入座!” “?” 韩枭诧异看他,被这种大无畏的精神震住了。 东宫太子一向如此勇猛吗。 而季清欢早就麻木,站在白檀身边听太子大放厥词。 “清欢贤弟?”赵钰慈语气诚挚,笑容温厚,“你也快坐下,想来韩王宫里的美味你在小小季州城也不曾用过,一同品尝品尝。” 他的优越感溢于言表,摆明了打从心底瞧不上季州城。 季清欢听出来了。 垂眼心说—— 全天下只有你最牛逼。 你家的皇宫比小小季州城宽敞霸气,什么好东西都有。 那你跑我们家求救干什么? 太子若是不来,小小季州城此刻还是好好的,他们一家人也不会骨肉分离! 当然季清欢也知道,谁都不想让匈奴进犯中原。 国破怪不到太子身上。 太子也不是真的鄙夷季州城,只是从大地方来的人惯常思维,瞧不起乡野小城。 他脸庞紧绷站着不动,没理会傻逼太子。 旁边就是因太子言行而惊诧愣住的白檀。 白檀反应过来望向主子:“世子?” 这太子是不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韩枭被喊的回神。 他单手按在桌面上低头看太子,疑惑发问。 “这么快就入座了,本世子有说过你的座位在这里?” “否则”赵钰慈正要说否则该是哪儿。 一抬头被这少年满是恶意的眼神吓住! 但他还是没起身。 认为世子年幼好忽悠,不敢对他这个太子怎么样。 一时落魄罢了,季沧海大将军不也对他恭恭敬敬吗? 赵钰慈强装斯文,试图挽留颜面。 “世子年幼尚不懂得尊卑,本宫是太子,全天下的储君,与你同桌自然是要坐主位的。呃,世子在家可曾读过伴君策?君臣论语呢?” 伴君策,君臣论语。 这两本都是内阁朝臣写的书籍,教天下臣民如何敬仰皇家。 韩枭已经被那句‘不懂得尊卑’逗笑了。 他盯着赵钰慈的眼睛,笑意不达眼底。 “没有,父王只叫我读君主论、枭雄传,这类靠自己本事伺机揽权的佳作,至于你说的这两本” “在我南部,只配搁在茅房叫下人擦腚使。” “!” “你!你在说什么”赵钰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勉强温声,“贤弟,本宫是太子,你怎能在我面前言语粗鄙?” 很明显,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茅房’两个字。 “怎么你还听不懂?尊贵的太子殿下。” 韩枭素来嘴毒心更毒,力求让这位明白什么是尊卑。 “若非我们许你踏进青源城,此刻你就是城外那群匈奴的茅房,只配双膝跪地张着嘴接他们的尿!运气好或许能落个全尸?但估计很难。” “匈奴恨不得把皇室的人碎尸万段,以此增长士气。” “”赵钰慈听傻眼了。 活了二十二年听的脏话,都没这会儿诛心! “吃饭呢非得逼我说些脏东西,太子也不嫌恶心,就这还自诩尊贵呢。” 脏话都是韩枭说的,但他惯会倒打一耙。 紧跟着还嫌弃的挪开视线,似乎多看太子片刻都脏了他的眼。 “白檀,去给本世子换把椅子,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太子有多久没洗澡了,浑身酸臭难闻。” “是!”白檀应声。 他走到赵钰慈旁边,把满脸窘迫的太子拎起来,推到旁边。 这太子瘦的像瘟鸡,仿佛浑身骨头都没二两重。 是哪来的胆量敢说教他家世子啊? 白檀不理解。 韩枭转身望向季清欢,表情似笑非笑。 “你家就死忠于这种人?脑子怎么长的。” “总归是储君,我爹是为国本计。”季清欢开嗓了。 并且看在老爹的面子上,他试着给赵钰慈解围。 “那个,你不如把他丢进韩王准备的院落?省得留在这儿影响你的胃口。” 丢院子里不理会就行了,季清欢也少操些心。 总归他是想要储君活着的。 放韩枭身边保不准这傻逼哪天再作死,命就没了。 “季清欢,你跟他待久了也会变蠢?” 韩枭似有多动症,抬手掐着季清欢冷峻的侧脸捏捏,语气轻佻带笑。 “什么身份还敢掺合我的事儿,以为能左右我?” “没有,不乐意就算了。” 季清欢也没想着韩枭能听他的话。 他现在只是韩王世子豢养的玩具,这点自知之明是有的。 右边脸颊肉被掐酸了,他冷眼瞪着韩枭。 韩枭就喜欢季清欢气愤又无奈的表情,真好看。 两人视线交汇—— 一个欢快勾唇,一个忍恨蹙眉! “” “世子,都弄好了。” 白檀把新的坐椅放好,急忙喊那边正欺负季少主的人。 韩枭这才松手,噙着笑朝季清欢命令:“洗手,陪我吃饭。” 说完他转身走开,撩衣裳入座主位。 洗手的盆架就在内间角落里,季清欢走过去将手洗干净。 这期间。 站在餐桌不远处的尊贵太子,又活了! 赵钰慈看着刚才被韩枭压迫的季清欢,总算明白此刻的餐桌上 只有世子韩枭最尊贵。 他尽力挤出些笑脸:“世子贤弟,方才是本宫说错话了,本宫坐在哪里都可,你不必费心,也、也感激你们南部的收留。” 说完,赵钰慈饱含屈辱的另找位置。 餐桌是圆形的,他特意找了个最偏僻的座位,绝不会抢世子风头。 但正要坐下—— 暴戾少年猛地把玉筷砸他身上! “又脏又臭的贱狗,狗也能上桌吃饭?” 韩枭还没放下手就骂,凶相毕露。 他有洁癖,嫌弃这个脑袋蠢还浑身酸臭的人。 “!!!” ——狗? 这回赵钰慈是真懵了,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第23章 季贤弟!你说句话啊! 等季清欢擦着手走到餐桌边。 就见韩枭随意丢出一只餐盘,掷到地上,对着赵钰慈的笑容既恶劣又傲气。 “这才是你在本世子面前的餐位,赵氏蠢狗。” “!” 赵钰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跟下一瞬就要断气似的。 不过一个乡野世子,竟敢叫他受此滔天大辱! “” 季清欢看着韩枭丢餐盘的动作,内心没什么波动。 他竭力劝说过,太子不听啊。 赵钰慈以为跟韩枭待在一起能共享富贵,纯属做梦。 才短短两天时间,季清欢已经被韩枭除衣罚跪,浆洗斗篷,喂食带有口水的糕点,随意辱骂,说打就打,还吐茶到他腿间 如此种种还不够反映韩枭的恶劣? 韩枭能是个无私奉献的大善人? 而此刻,韩枭只是叫太子坐地上吃着干净的饭,不是馒头,说不准还能有肉。 季清欢觉得 这待遇还算不错啊,不是吗。 他走到韩枭旁边刚站定,没等说话呢,坐着的人就猛拽他一把。 “你尝尝我厨子焖的排骨,定比你家那个厨子做的好吃。”韩枭语气得意。 当时他被罚跪祠堂饿了两天,季清欢却写信大赞季家厨子手艺好,焖的排骨鲜香可口。 把他馋的去啃供果,结果被父王又多罚跪一天。 韩枭确实小心眼儿爱记仇,一直记到现在。 “” 知道韩枭被罚跪,故意写信嘲讽炫耀。 季清欢懊恼蹙眉,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欺负这个人。 如果能早料到季家会有今天 算了,后悔并不能解决问题。 找机会逃离韩枭的圈养,才是他目前最要考虑的! 季清欢沉默坐着,蹙眉盯着这堆看起来很美味的排骨。 等等,排骨有些不对劲儿。 虽然是菜碟装的,但明显是用来装松鼠桂鱼的菜碟。 酱焖排骨厚实的堆成小山,体积堪比一汤盆! 季清欢微微挑眉,心里有股不妙的猜想。 果然下一瞬就听韩枭说—— “今晚这些排骨都归你,我看着你吃。” “!”妈的! 季清欢恨的咬牙切齿。 看到他隐忍愤怒的表情,韩枭心情更好了。 余光瞥到旁边还有个人站着,他夹起一根足足有手掌长的排骨,戏谑的丢到地面餐盘里。 显然这一根是给赵钰慈的。 韩枭朝尊贵太子笑的友善,语气温柔有礼貌。 “喏,蠢狗可不许用筷子。” 这是叫太子坐地上用手抓着啃。 赵钰慈悲愤咬牙,站的笔直:“本宫若是不吃呢。” “哦?”韩枭又露出一抹笑,嗓音暗含兴奋,“你确定?” 那他就又有理由可以玩了。 这抹笑容总算让赵钰慈感知到危险。 骑虎难下的滋味儿不好受,可他舍不下脸面席地而坐,更不想用手抓着吃。 他乃东宫太子啊! “味道不错。”季清欢抓着手里的排骨说。 这声称赞让另外两人同时回头—— 就看季清欢直接用手拿起排骨两端的骨头,已经凑到唇边啃上了! 他没觉得用手抓食很丢脸?赵钰慈不理解。 少年气质清冽,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酱色排骨,排骨横放比他面颊都宽出一截,吃相大大咧咧,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坦荡与活力。 韩枭眸底闪过赞赏。 瞧瞧,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儿。 “快吃,”季清欢飞快瞥那边太子一眼,忍不住提醒,“吃完这顿饭你就能回去休息,太子殿下。” 以狗韩枭的脾性,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有假硬气多受折磨的功夫,不如快点吃完去催吐。 如果一顿折辱必须要承受,那就不要反抗,尽量缩短受辱的时间。 季清欢完全是出于好心才提醒赵钰慈。 但他的提醒不仅没让赵钰慈领情,还反倒让太子殿下心生鄙夷。 赵钰慈不屑道:“季贤弟还真是能屈能伸,这么快就给韩王世子当狗了,本宫却受不得这种屈辱!” 韩王世子他不敢惹,小小城主的儿子他还不敢惹么。 总归季家想做万民歌颂的忠臣,就得救他护着他! 赵钰慈根本不怕季家会不管他。 因为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季家放弃他就是放弃救国,放弃拥护先皇的名号。 那季州城被匈奴杀死的百姓和兵将,不都白死了? 这些话是赵王叔来信告诉他的。 王叔叫他踏实跟在季家父子身边,伺机自救,逃向西夏。 还说韩王不会杀他,只会打着‘救太子、退匈奴、稳社稷’的名堂出兵,击退匈奴。 他能自救早点去西夏最好,免受羞辱。 如若不能自救也无妨。 总归他最后都会被送到西夏,不是季家送就是韩王送。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赵钰慈并不惧怕进入青源城。 听见韩王召见,他还是一路小跑着进宫的! 在王宫里稍稍受罪,总比在城外被匈奴杀了强。 但当他来到韩枭东宫似的豪华居殿,就忍不住嫉恨 他才是储君,他才是太子。 小小世子怎配住的比他还好? 赵钰慈下巴高高扬起:“本宫来韩王这里是做客的,等季将军打退匈奴,就会将本宫送到西夏与王叔汇合,夺回皇宫。” “”季清欢眸色渐冷。 打退匈奴四个字,被太子说的好轻松啊。 殊不知这四个字的每一道笔画,都得拿将士们的尸骨去填。 其中还包括他们季家人。 赵钰慈斜眼看韩枭:“本宫早晚还会是储君!世子贤弟不如去问问你父王,可曾同意叫你折辱本宫?” “白檀,绑了。”韩枭说。 他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动气,更何况也没必要跟这种蠢货多废话。 该说的刚才都说过了,可这蠢货听不懂。 那就换种韩枭喜欢的方式,叫他懂! 白檀上手揪起弱鸡太子的后脖领儿,直接拎到外间。 又叫小厮来帮他按着,反捆太子双臂。 白檀捆人的动作熟练至极,一看往日就没少干。 “干什么!干什么?本宫是储君!”赵钰慈慌了,挣扎着大喊,“本宫是东宫太子,堂堂储君!” 喊了几嗓子根本没人理他,赵钰慈换了个求救对象。 “季贤弟!季贤弟你忘了季将军怎么说的?你救救我!韩枭他想干什么?” “季贤弟!你说句话啊!” “放开本宫!” “你们这群低贱的狗奴才,放开我!” “” 第24章 这两件事哪个会让狗韩枭更爽? 外间的叫喊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堪比杀猪。 季清欢垂眼啃排骨,没打算理会。 赵钰慈想的好天真啊,这会儿才来向他求救。 他为了今晚能踏实睡觉,此刻还在努力啃着小山似的排骨堆,他怎么救? 韩枭是能听话的主儿? “真能喊!”韩枭烦躁的揉了揉耳朵,朝外间吩咐。 “把他嘴堵上,先扒了绕王宫游行一圈。” 太子不是说怕他父王怪罪吗。 韩枭也想知道恨毒了皇室众人的父王,会不会出来阻拦。 听闻今夜侍寝的是柳姨娘,芬姨娘的天花还没好全。 他爹能舍得从美艳姨娘怀里钻出来,专门救这位太子? 韩枭笑了:“再丢到殿门口的雪窝里,总归那堆雪还没被清理出去,刚好给咱尊贵的太子盘个窝儿。” “” 真狠呐。 季清欢听的咂舌,这一套下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不过没关系,不死就行。 白檀清朗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是!” “你看什么看,继续啃。”韩枭朝季清欢额角敲了一个脑瓜崩儿。 下手挺重,少年白净的额角很快就红了。 !? 季清欢反感蹙眉,拿着长条排骨回头瞪韩枭。 “你要打就打,少来这种奇怪的动作。” 一会儿捏脸,一会儿脑瓜崩儿。 虽说都挺疼但看着不像是仇敌,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反正挺膈应的。 “你愿意陪我打架?”韩枭眸色一亮,“你若是愿意,这碟排骨就不必啃了。” 打架vs啃排骨。 季清欢在心里想,这两件事哪个会让狗韩枭更爽? 他很快就做出选择:“我啃排骨。” 宁愿啃完了催吐让自己受罪,绝不叫这人爽到! “好,”韩枭气的咬牙,暗劝自己来日方长。 “那你慢慢啃,我就看着你啃,啃完把这碗汤也喝掉,我还会叫人盯着你一刻钟不许吐,吐了重新吃。” “!” 我操,你是个狗! 季清欢瞪大眼睛,但瞬间就逼自己冷静下来。 过多的反应也会让韩枭爽到,最好是冷若冰霜一个表情都不给,气死他。 季清欢眉眼淡漠的点点头,拿着排骨啃的认真。 “哼,”韩枭冷哼。 他盯着季清欢的脸把藕节咬的嘎吱响,像是在嚼季清欢的骨头。 严格来说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用膳。 就在这种一个埋头啃排骨,一个恶狠狠盯着的气氛里宣告结束。 韩枭盯到最后眉头都蹙起来了。 心说这人还真能吃,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讲。 “嗝。”季清欢已经啃的眸光呆滞,放下最后一截排骨,“没了。” 小山似的排骨堆进胃里,有种吃到嗓子眼儿的感觉。 但最难受的不是撑,是腻! 肉食的饱腹感很强,吃到最后却只剩下油腻恶心感。 不用催吐,他现在就想吐。 韩枭早就夹菜吃饱了,松开叠臂的手将那碗菌菇汤推过去。 “喝掉,如果你还喝的下。” “喝不下就不用喝?”季清欢问。 韩枭终于等到这句话,恶劣勾唇:“求我啊。” “” 要是换了别人,季清欢可能真就求了。 毕竟嘴硬熬着是真的受罪,他这会儿吸气都感觉反胃,特别难受。 但想求饶的话都到嘴边了 瞥见韩枭脸上得意的笑,季清欢暗自咬牙。 他今天死在这餐桌上,都不求他! “我喝。” “?”韩枭挑眉。 都这个地步了还能喝下去? 好家伙,季清欢仿佛有牛的胃囊。 于是就在韩枭惊讶的目光里,季清欢紧皱着眉像灌老鼠药一样,端着大海碗咕嘟咕嘟全灌下肚! 这回是真的要撑死了,救命。 季清欢僵硬坐着,唇瓣紧闭。 似乎动一下肚子里的东西都得呕出来! 他眉眼稍稍皱着,呼气进气的动静都很小,整个人坐在椅子上都不敢动了。 “喂,”韩枭伸手想碰他,疑惑嘟囔,“你不会傻到真极限了还逼自己吃,这些东西会撑死人吗?” 一堆排骨加两人份的菌菇汤,还真不好说。 该死的季清欢,倔驴似的! 韩枭急了,站起身快步冲到角落里拎出一只盆栽,反手把花草薅出来,端着盆里仅剩的半盆土回来餐桌边。 他把花盆搁在季清欢身侧,有些焦急:“吐啊!” 方才说必须忍着一刻钟不许吐,是随口吓唬的。 再说真吐了又能怎么样,他又舍不得杀了季清欢。 这人至于自己为难自己吗。 “”季清欢紧闭唇瓣,清俊脸庞紧绷着就是不动。 韩枭在这儿杵着,他不吐。 韩枭疑惑:“还不吐出来?” “你,走。”季清欢气若游丝从牙关挤出两个字,没什么力气的去推韩枭肚子。 “哈,哈哈哈!好,你有种,到这个时候宁死也得要面子,好!” 韩枭气到发笑,同时也由衷佩服这头驴。 他转过身甩袖大步离开,恶狠狠的说。 “本世子去瞧瞧另一只落水狗有没有你这么硬气!” 玩不了这个就玩那个,今晚都别想好过! “” 等确定狗韩枭已经走远,季清欢单手撑着桌子一口气把胃里东西全吐掉,吐的眼泪都溢出来了。 穿到异世十九年,作为季沧海的儿子他从没这么狼狈过。 竭力习武,不是为了住王宫里给人当玩物的。 足足缓和半晌,季清欢红着眼眸逐渐攥紧桌布。 “韩枭!” 这样下去不行,每天都在折磨中度过何时是尽头? 他得想办法带父亲和赵钰慈离开,去往西夏。 因为只有到西夏,仰仗着西夏的大批驻军,韩王才能短时间内拿他们父子没办法。 到时候接出阿姐再找个地方重建家园,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这个夜晚确实不太平静。 整个王宫都回荡着赵钰慈的痛呼声! 起因是—— 白檀骑在马上驮着他游宫,被一位韩王座下正巡视的将军碰见了。 武将军们性子都直莽,头回看见不穿衣裳的太子殿下。 于是一队兵将拦住马匹,戏谑的逗耍赵钰慈,说他只要承认自己细皮嫩肉像个娘儿们,就放他过宫门。 赵钰慈心底还对自己的处境认识不清,又或是真的拉不下脸。 总之他回了一句嘴。 也就是这句话,叫兵将们纷纷怒起! 他们拽着绑赵钰慈的绳索骑马前行,把太子拖在地面来回溜了七八圈儿! 第25章 疯了,彻底疯了! 韩枭披着斗篷骑马溜达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宫门前血淋淋的赵钰慈。 应该没有重伤,看着都是皮外伤。 他问手足无措站在旁边的白檀:“怎么回事?” 白檀就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 只是说到赵钰慈那句惹恼将士们的话时,犹豫着不敢说了。 “说。”韩枭原本懒散的眉眼,逐渐冷厉。 白檀压低声音,语调艰难:“他,他说,说您长的才像女人,又细皮嫩肉,分不出男女来” 韩枭心情正不爽,缓缓扯着唇角笑开:“是么。” “” 翌日清晨。 季清欢昨夜洗漱的晚,回到偏殿睡的也不太好。 尽管知道韩枭他们不会轻易弄死赵钰慈,却听着一阵阵的惨叫还是惊心。 后来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毕竟被狗韩枭折腾一天他累极了。 这会儿还没完全睡醒,就听房门‘砰’的一声! 季清欢被惊醒了睁眼去看,原以为又是韩枭,没想到却是走路颤颤巍巍还扶着墙的赵钰慈。 他眉眼间还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喊了声:“殿下?” “季清欢,季清欢” 赵钰慈脸色惨白如鬼,不停喊着名字蹒跚朝床榻走来。 若是普通人的样子,季清欢不会惊诧。 但随着他定睛细看—— 毁容了? 赵钰慈昨日的清朗斯文荡然无存,此刻从额头到脖颈都遍布擦伤! 露在外面的手背,以及褴褛衣衫下的皮肤,几乎能确定是全身带伤的。 擦伤虽不会死人,结痂后看着却触目惊心! “你!”季清欢想说叫他别过来,却怕伤他自尊心,“你就站那儿说,怎么回事?” “带我走,带我走,求求你了” 赵钰慈浑身都在哆嗦,双目无神的屈膝朝床榻跪下! “本宫给你跪下,尽快把我送到走,求你了,求求你和季将军” “到底怎么了!”季清欢问。 擦伤过几天就会好的,若是体质好也不会留疤。 是什么能叫傲气的太子给他跪下? 赵钰慈哭叫出声—— “韩枭将我阉了!” “” “?!” 季清欢缓慢瞪大眼睛,视线下移到赵钰慈还在打颤的双腿间。 阉了? 是他以为的那个阉了吗? 赵钰慈那里的布料确实被血浸湿一片,但因为出血不多,所以他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想必是用了大量止血药物,韩枭还不敢弄死太子。 可赵钰慈是一国储君啊,如今被切了男根还如何开枝散叶? 换句话说—— 他再也不会是赵国的君主了,没有半分可能! 季清欢心脏突突直跳,看着跪在他面前哭成泪人的赵钰慈。 “啊,本宫”赵钰慈整个人已经崩溃了,嘶哑嗓音如怨鬼哀嚎,泣不成声,“废了!我废了,季清欢,你懂不懂我不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 他如今跟卑贱的太监有何区别! 这次打击是灭顶的! “太子殿下。”季清欢抿唇。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赵钰慈。 原本昨天还对赵钰慈的蠢话稍稍有些不满,但此刻,不由得真心露出些怜悯。 先皇死了,皇宫被占了。 一朝从太子变成丧门犬,听说东宫妃嫔还被匈奴轮番侮辱,尸首赤身裸体挂在门前。 而现在,赵钰慈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 怎一个惨字了得。 季清欢有些无措的问:“你,你要不要喝点水?” 赵钰慈只顾着痛哭流涕,没有理会他。 “我给你倒。”他起身快速把衣裳穿好,头发扎起来。 又走到茶桌边倒出一杯凉茶,毕竟是冬季。 倒好茶水端到还跪着痛哭的赵钰慈身侧,季清欢蹲下身子,叹了口气。 “殿下别哭了,事已至此——” “嗯!”赵钰慈忽然恶狠狠的抬头,夺过茶盏砸向季清欢! 后者脸色一僵当即躲头避开! 但离得太近,茶盏还是撞着他额角飞落到地面上。 刚穿好的衣裳叫凉茶泼了一身,季清欢冻的打了个寒颤。 他快速起身往后退,震惊出声:“你疯了!” 为什么要砸他?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赵钰慈面容狰狞的哭吼着,脸上擦伤叫他形如恶鬼,“昨晚若不是你不替我求韩枭,我会被他们如此欺凌,落得这般下场?” “?” 什么。 季清欢听懵了,忍着气愤:“我自己都被他欺凌到什么地步你看不见吗,他能听我的话?你把我想成神仙啊!” “可你与他幼年就相识,你早知他狠辣阴毒的性子为何不提醒我!莫非是你故意的对!” 赵钰慈就像疯了一样,疯狂指责季清欢。 纯粹是把季清欢当成出气筒,一股脑的发泄怨恨! “你定然是故意的,你看不得本宫比你一个乡野小子尊贵傲然,你要拼尽全力习武才能有些名头,本宫一出生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儿,你心生嫉恨!” “你见我落势,便跟韩枭串通好谋害我!” “你比他韩枭更该死,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 “” 疯了,彻底疯了。 季清欢惊愕的看着太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昨天没劝过赵钰慈? 他竭力劝说过不止一遍,有用吗! 被茶盏砸过的额角已经肿起来了,闷着胀疼。 “你,你现在意识不清我不与你吵,”他抬手摸额角,没有出血,“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的事告诉父亲,看能不能早些带你脱身。” “脱身,”赵钰慈听见这两个字,理智忽然回笼! 他跪着膝行几步,踉跄倒在季清欢脚边两米远的位置。 “——季清欢,贤弟,季贤弟,对!你救救我,你们救救我” 没有能指望的人了,他想脱身只能指望季家父子! “” 季清欢捂着额角心乱如麻,现在该怎么办? 父亲季沧海正身处北大营,昨夜白檀给他送洗澡水的时候提过一句,说是再有两日就要开战了,匈奴已经蠢蠢欲动。 这一战,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他在王宫里别说出去了,就算是给父亲送封信都极为艰难! 不行,得尽快找个可以结盟的人。 最好是跟韩家父子有仇的,才会替他们保守要逃离青源城的秘密。 但这种人可遇不可求,眼下只能等啊。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季清欢!明日就是我的生辰,你是不是得送我个生辰礼啊?你醒了没有。” 是刚睡醒的韩枭来了。 赵钰慈眼神陡然变得怨毒,扭头直勾勾盯着房门! 第26章 人不能做坏事,否则必自食恶果! 韩枭一进门就先嗅到血腥味儿,微蹙眉加快脚步朝里间走。 这才看见里面的场景。 那条血淋淋的狗正跪在季清欢面前,像是在央求什么? 他朝两人走近,咧嘴笑:“这不是太子殿下嘛,男人中的男人,一见即知男女!” “你” 赵钰慈嗫嗫蠕动干燥的嘴唇,想骂几句却又不敢。 最后见顽劣歹毒的少年越走越近,他表情惊惧,挪着膝盖往后爬。 一直拱到茶桌底下藏着,攥紧桌布还瑟瑟发抖! “” 韩枭今天穿着那套宝蓝色的金菊纹绣袄装,上下分体式,针脚细腻又精致。 显得少年身如玉树,肩背挺拔。 腰带底下坠着只粉彩梨花香囊,旁边还挂有紫晶龙虎兽的玉佩,就这么尊贵傲然的直走到季清欢面前。 季清欢先闻见他身上的甜梨香风,后才抬眼让宝蓝色身影映入眼帘。 不得不承认,再精致的衣裳和配饰都只能给这人当陪衬。韩枭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出现,就能站出一派霞光万丈、瑞彩千条的架势。 好像有个词叫蓬荜生辉?搁在韩枭身上正合适。 宝蓝色绸缎站在周围色泽古朴的家具中间,非常醒目,让清晨的昏光都亮起来了。 季清欢只粗略一瞥就转开视线。 厌恶韩枭这种‘全天下我最独特’的气场! 他自小就厌恶韩枭,仿佛是种与生俱来的敌对感。 这是单纯从父辈承继来的恩怨? 也不尽然。 说到底,是他不愿意承认韩枭这个幼年时常病重的病秧子,能与他竞争互比这么多年,还不怎么落下风。 季沧海常说韩枭的命是天给的。 但季清欢觉得,他穿越到异世这条命才是天给的。 凭什么韩枭也是? 作为穿越人士季清欢有股无法避免的傲气,由心而发的傲气。 他是天选之人,他就该比韩枭有本事,可韩枭却能赢他不止一次。 最重要的是—— 他现代活到十八年所累积的知识和武学,来到古代又勤学苦练多年,才只能与韩枭平手,或堪堪胜出一点点。 但韩枭只是个古代的病秧子啊。 这就好比: 他的出发点比韩枭多出一倍,却让韩枭后来者居上的追平了! 凭什么? 难道韩枭真的比他强? 季清欢不想承认这一点。 所以,他厌恶如此光耀华丽的韩枭! 说实话这些年他就是蓄意打压韩枭,给韩枭写信挑衅。 说他不男不女,长的丑。 说他病秧子胎弱,未来肯定什么都做不成。 说他没有武学根骨就别逞强了,练霸王枪不如去扭麻花儿。 说他这辈子就是占个好出身,其实内里纯纯绣花枕头,烂泥扶不上墙。 凡此种种,言辞恶劣。 韩枭成长的每个阶段,几乎都被季清欢蓄意打压。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让韩枭崩溃,比如自暴自弃什么的。 却没想到这人在他的恶意打击下,竟然开始顽强的逆风生长! 文韬武略,身强体健。 直到季沧海开始不止一遍的跟他提,韩王世子有多么出色。 季清欢才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 他为什么要十几年如一日的给韩枭‘鼓劲儿’啊! 真的又气又恨,却直到今日也无可奈何。 昂,这病秧子真有天佑就是不死,看着比他都健康。 来到异世季清欢自认是天选之人,他发明水车帮百姓灌溉农田,盖碉楼抵抗土匪,给季州城临河的村庄开渠散洪 用现代知识造福百姓,几乎没有做过坏事。 唯一做的坏事就是打击韩枭,却叫人愈挫愈勇的成长起来了。 怎么讲。 这就叫人不能做坏事,否则必自食恶果! 而此刻,季清欢的报应来了。 “季小驴?我叫你呢。”韩枭双手背后,歪着脑袋笑的戏谑又好看。 季清欢抿唇,烦躁的低着头不说话。 “你应一声啊,不喜欢我给你起的新名字?” 韩枭佯装不高兴,弯腰凑近一些看季清欢不情不愿的脸。 真好看! 曾经无数次在信里朝他炫耀的人,打从心底对他鄙夷不屑。 如今就坐在他面前的床榻上,面对他的戏谑气愤隐忍却无法反抗,好爽快! 季清欢听着‘季小驴’三个字,便明白这是韩枭在讥讽他是头犟驴。 瞥一眼钻到桌底的赵钰慈,他怕韩枭一个不高兴把他也阉了。 思量半晌,他艰难的用鼻音‘嗯’了一声。 “小驴真乖。” 韩枭笑着伸手挠季清欢的下颌,像在逗弄宠物。 忽然发现他养的宠物额角肿了! “嗯?”他用指尖掐着季清欢的下颌抬起来,后又转头往周围看。 很快在地面找到一只滚远的茶盏。 季清欢黑衫胸口那片濡湿茶渍,因为布料的颜色,导致他此刻才瞧见。 屋里就两个人,小驴总不至于发疯自己泼自己。 韩枭眉眼间笑意淡了些,松开手弯腰朝桌子底下看,语气森冷。 “你泼的?” “!”赵钰慈抖如糠筛。 用伤痕累累的手掌扶着桌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还抱有期望的挪开视线,看向季清欢,想让季清欢能出言救救他! “” 季清欢心知太子遭受重创已经快疯了,这会儿要是再让韩枭折腾他,估计孱弱小命真就保不住。 太子不能死。 否则他们父子逃到西夏,也不会被赵王叔庇护。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我没拿稳茶盏,没有人泼我。” “——这么有趣?” 韩枭回头的表情就像是信了,他撩开衣摆坐到榻上! “那你再拿不稳一次让我看看,我没见过茶盏坠落会砸伤额角的,若你能再砸自己一次,本世子就信你,也放过他。” 韩枭知道必然是砸不到额角的。 他打算待会儿把赵钰慈丢进冰湖里,再捞出来。 叫这人也尝尝衣衫浸湿的滋味儿。 “” 季清欢明白韩枭此刻生气是因为,有人敢擅自动了他圈养的宠物。 而不是因为在乎他是否受伤。 所以想让韩枭消气,他就只能把‘刚才’的情形演示一遍。 让韩枭看看茶盏坠落真的能砸伤额角。 就在季清欢思索怎么做的时候 赵钰慈脸色灰白! 甚至下身无法控制的涌出一滩骚臭液体,觉得自己恐怕活不过今天了。 这个歹毒顽劣阴险自私的韩王世子,根本不会顾忌他的命! 第27章 死对头碰面,不斗才是不正常 气氛逐渐凝固。 某个瞬间季清欢忽然起身! 他走到茶桌边,端起一只茶盏在韩枭的注视下,挪步搁到不远处靠墙的位置。 做好这些,他转头望向床榻那边的人。 韩枭挑眉:“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只要我能让茶盏砸到额角,你就作罢。”季清欢说。 下一瞬—— 穿着黑武衫的少年双臂下沉,双脚顺势腾空而后直贴在墙壁上,身手利落的完成倒立姿势! 季清欢做什么都很认真,转头去叼旁边地上的茶盏杯沿。 “你想做什么?”韩枭好奇的站起来,脚步朝墙壁边走去。 这一幕也让桌底的赵钰慈目瞪口呆。 他悄悄爬出来露了个头,紧盯着倒立着的人下一步动作。 毕竟事关他今日的生死啊。 “” “季清欢,真有你的。” 韩枭轻笑出声,双臂交叠靠在墙上看着这狡诈的人。 季清欢果然有趣,比王宫里所有人都有意思。 做事总能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腿边不远处,倒立着的季清欢已经叼起茶盏,一丝不苟将茶盏噙到唇边随后再慢慢回正身子。 这玉盏还是有一定重量的,硌的牙冠发酸。 但一定要噙稳了不能掉! 这套跟表演杂技似的动作,季清欢也是首次尝试。 他眯着眼唔唔的说:“你看好了。” 只要猛地松开牙关,让此刻悬在鼻梁上的茶盏坠落砸中额角,那就算成功。 狗韩枭不是不知道他想维护太子。 纯粹图个好玩才故意折腾他,只要季清欢能兑现刚才说的话就行。 “只有一次机会,砸中额角而不是滚落在地,就算你赢。”韩枭蹲下身子盯着季清欢,神态严谨到一眼都不错开。 顽劣少年就是这样,总能被莫名其妙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屋里非常安静,站在门口的白檀也伸长了脑袋看—— 这是在玩什么? 另一边,赵钰慈又悄悄往外爬了爬,小心翼翼也望着靠墙那俩人。 “” 某个瞬间,季清欢蹙眉松开茶盏! 青玉色的茶盏在空中停滞0001秒后,冲刺式下坠。 韩枭却忽然出手! 他宝蓝色的精致衣袖横扫季清欢面庞,要挥开茶盏。 季清欢怎能容许失败? 当即抬起一侧手臂去挡韩枭的捣乱! 黑衫少年身子靠着墙,单臂支撑地面在空中稍微跃起,翻转脸颊用侧边额头迎面去撞茶盏。 把险些被横扫出去的茶盏,准确拦截住! “——砰!” 茶盏与季清欢的头骨磕撞,发出一声闷钝响声。 听着都疼! 青玉茶盏朝旁边地面坠下去,茶水有一半撒在季清欢脸上,另一半泼在韩枭袖臂间。 这撞击力度是赵钰慈砸来的三倍不止。 “呃。”季清欢疼的眼前一黑,心骂着我操。 疼懵了两秒才放下蹬着墙的双腿,顺势卸力的坐到干净地板上。 他捂着脑袋瞪韩枭:“卑鄙。” 本来轻砸一下就能完成,却因韩枭的搅和让他只能用力去撞。 否则至于砸这么狠吗,整个额头都疼麻了。 狗韩枭故意的! “是你活该,”韩枭皱着眉,甩着湿袖朝季清欢呵斥。 “你个蠢货非要仰头去接茶盏,我原打算帮你扫开就当你赢,你反倒骂我卑鄙?” 姓季的讲不讲理? 季清欢撇嘴:“你能有这种好心?” “我看你是——”韩枭挑眉正要发火儿。 外面的白檀忽然从门口冲进来,递出一块帕子紧张道。 “世子,您先擦擦” “擦什么擦!我回去换一件。” 韩枭瞥着地面这倔驴,心说怎么不砸死这蠢玩意儿。 “是,那属下伺候您更衣。” 白檀清朗温和的嗓音,能稍稍缓和这两人之间火爆的气氛。 哎呦,季清欢也顾不上跟韩枭吵了。 他低头揉着额角,疼的呲牙咧嘴。 赵钰慈砸的是他左侧额角,此刻伤的是右侧。 这会儿额头两边都已经肿起来了,鼓出红包一边一个! 跟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似的,实在狼狈。 “哈哈,”韩枭注意到了,他弯腰去看季清欢的脸。 少年清冽斯文还总爱装冷酷的长相,额角冒出一左一右两只红包,眉眼还懊恼吃瘪的蹙着。 这模样看着韩枭眼里真是太解气了。 季清欢好玩儿,怎么会有这么好玩儿的人! 韩枭扯着白檀的袖子,弯腰笑的肩背直抖,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欢快笑过了。 白檀迷茫站着。 他不觉得季少主受伤好笑,只觉得耳朵疼。 韩枭气短着还要说话:“你,你这脑袋确实算利器,挺硬!回头等你爹要破开哪座城门也不必推桩车,你抱着脑袋只管往上撞!” 他看着季清欢额角两个鼓包,笑的停不下来。 “” 世间还能有比狗韩枭更损的人么。 季清欢咬牙道:“韩王实不该派我爹出阵,该叫世子去,不必开打只需站在阵前多笑几场,保准让敌军尽数耳道崩裂,七窍流血!” “不行,走,你跟我走。” 韩枭停了笑,弯腰攥起季清欢的手腕往外拽。 “?”又作啥妖。 季清欢绷着脸也不管韩枭想干什么,来什么他接什么。 从被喊到韩枭殿里的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不会有片刻安宁。 死对头碰面,不斗才是不正常。 最重要的是 把韩枭从这个房间带出去,赵钰慈就安全了。 季清欢被韩枭扯着手腕往外走,回头飞快看了赵钰慈一眼。 只见蜷缩在茶桌附近的太子殿下,此刻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劫后余生,脸上却还有着无尽的迷茫与怨恨,落魄狼狈到极点了。 想来还要消化消化变成太监这件事。 季清欢心底叹了口气。 他已经尽力护着太子,却拦不住太子非要作死,都是命。 “别动,本世子亲手给你擦药,这待遇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琢玉殿膳厅里,韩枭正按着要蹦开的季清欢。 他换了一身玉色绸缎面的袄衫,叫白檀去传早膳,一路领着季清欢来到膳厅里。 “我自己来。”季清欢皱着眉往后仰头。 韩枭亲手给他擦药? 擦的怕不是砒霜。 韩枭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道:“并非毒药,是真真切切的好东西,叫你快点好起来继续陪我玩。” 妈的玩玩玩,有没有人能治治这狗东西啊! 季清欢紧抿着唇让韩枭在他额角鼓捣,一股清凉味道自额角散发出来,冰冰凉凉的。 似乎还真是好药,两边红包很快就不胀疼了。 “待会儿用完早膳,你该想想要给我准备什么生辰礼,我不管你去偷还是去抢,总之你得给我点儿什么。”韩枭笑的恶劣。 他知道季清欢全身上下一个铜子儿都没有,并且软禁在宫里也不能出去买。 所以才这么要求,想看季清欢能上哪给他整一份贺礼。 最好能急的团团转,好让他多看看热闹! 第28章 涂好了,小驴记得谢恩! 准备生辰礼? 给狗韩枭? 季清欢被他宝蓝色的袖口遮着眼睛,一时不察脱口而出。 “我给你送生辰礼?我最多给你送送棺——” “啊!” 话还没说完,额角肿包被韩枭用指腹重碾! 半边脑袋都麻了,季清欢疼的呲牙当即改口。 “观音菩萨座下最诚挚的祝福,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哼,最好是真心话。”韩枭冷笑。 这才松懈指尖,把药膏重新往红包上揉过去。 但这回揉的就没有刚才手轻了,丝毫不顾及季清欢疼不疼,乱七八糟揉了几圈! 韩枭指腹温热,揉的季清欢死去活来。 就在季清欢眼眶都湿润了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有好几个人。 白檀很快从门口现身,皱着眉进来禀报。 “世子,三夫人那边叫婢女来给您送吃食,说是为庆贺您生辰她特地亲手烹制的。” “丢出去。”韩枭头也没回。 白檀却没直接应下,他走近两步把嗓音压低。 “我瞧后面还跟着王爷身边的侍卫,若是直接丢出去” “” 季清欢听见了,眼神忍不住朝门外瞥。 心说那位芬姨娘似乎有点手段? 知道父子俩关系紧张,就故意让韩王的侍卫看着她给世子送食物,证明她有意想‘缓和’一家人的关系。 也表明她没有因染上天花而记恨世子。 又让韩王的人在旁边盯着,算准了韩枭会将她做的吃食丢出去。 估计芬姨娘此刻已经准备好一盆子的眼泪,就只能韩枭发火,她立马跑去给韩王吹枕边风! 尽管韩王看重嫡子,不会对韩枭有太重的责罚。 但多少都得装装样子训斥几句,好给他心爱的妾室出气。 喔。 这是那个芬姨娘给韩枭挖的坑啊。 而季清欢作为心善仁义又正直的五好青年,怎么能看着韩枭掉陷阱? 必然是于心不忍的! 于是他小声嘟囔:“啊,不是说染天花了吗,万一做菜的时候什么脓包脓血滴到锅里” “恶心,赶紧丢出去。”韩枭厌恶的催促着。 “!” 白檀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季少主,连忙安抚自家世子。 “王爷会责罚您的,不如先叫搁进来,等她们走了属下再偷偷丢掉,保证不脏了您的饭桌。” 这样世子就不会被王爷责罚了。 “行行,”韩枭懒得计较这些小事,随意点头,“你看着办。” “” 靠,狗韩枭竟然没中计。 季清欢瞥着白檀走出去的背影,心底多少有些遗憾。 就听韩枭语气骄傲的说—— “涂好了,小驴记得谢恩!” 说着话他怡然自得的优雅收手,并拿起湿帕子,仔细将指尖泛着薄荷味儿的药膏擦拭掉,连指甲边缘都没放过。 季清欢盯着他擦爪的动作,不情不愿扯出笑脸。 “多谢世子啊,真是辛苦您了。” 辛苦朝他肿包多摁那几下,导致指甲缝儿都抠染上药膏。 让他疼的险些偏头朝这手腕咬过去! “不必客气,随本世子一同享用早膳。” 韩枭的嗓音素来低沉阴鸷,此刻却能听出一丝属于少年的欢悦感。 显然是今天早上心情不错。 这让季清欢瘪了瘪嘴,但对于有早饭吃还是舒心的。 毕竟进宫两天了都没好好吃顿饭。 他试探着拿起离他最近的松针小笼肉包,看韩枭根本没阻拦也没发难,这才放嘴里咬了一口。 嗯! 皮薄馅大,肉汁鲜美。 季清欢眸色亮了些,又多等几秒看韩枭也夹走一只吃掉,他这才放心的开始吃第二只。 否则怕韩枭往饭菜里下药害他。 “哈哈。”韩枭忽然笑起来。 “?” 季清欢咬包子的动作一顿,噙着包子表情呆滞:“怎么?” 是有毒还是脏啊? 可韩枭自己不也吃了么。 什么,到底是什么! “季清欢,你头上的红包真好笑。”韩枭说,笑的肩膀直颤。 他吃掉手里跟季清欢的同款肉包。 就是普通的松针小笼包。 “” 妈的神经病! 纯吓唬人。 季清欢忿忿不平的吃着早饭,抬眼就瞧见白檀拎着一只食盒进来了。 食盒是黄梨木雕花款,造型非常精致。 门口还有个小丫鬟正伸头看着白檀的动作。 白檀只好将食盒放在餐桌最外侧,远离韩枭和季清欢。 季清欢把视线从那个明显心虚的丫鬟脸上移开,咬着筷子问:“什么好吃的?” “桌上这些还不够你吃?”韩枭收敛笑意,不悦瞥他一眼,“少惦记旁的。” “我好奇啊,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谁要吃天花病人做的菜了,他是想瞧瞧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季清欢隐约有预感,似乎是会让韩枭动怒的食物? 否则那丫鬟神情怎么既心虚又害怕。 “季少主。”白檀温和的笑了笑。 他悄悄朝季清欢的方向掀开一点食盒盖子,满足少年的好奇心。 “哎?”季清欢伸着脖子去看,语气惊讶又失望,“就这?普普通通嘛。” 还以为那位芬姨娘会给韩枭做奇奇怪怪的食物,比如黑暗料理什么的。 又或者直接塞坨牛粪! “再普通她的厨艺也是被御厨指点过的,惯会做糕点献媚讨好我父王,总不能连小小城主府的厨子都不如,你还瞧不上了?”韩枭随口讥讽他。 更是讥讽那位芬姨娘善使手段,故意跟他母妃较劲儿。 害的他母妃郁郁而终,那年韩枭才八岁。 不过韩枭明白母妃的病是心殇,大多数都来自于他父王的冷淡与薄情,并非是受芬姨娘一个小妾影响。 否则他早把芬姨娘弄死了。 当然,这些年他也没让芬姨娘和她那对庶出儿女好过,时不时就得去磋磨一番! 不过说到底—— 都怪他父王不顾结发妻子的脸面,非要在几个妾室的房里流连忘返。 导致他母妃心病难医,最终流着眼泪在仅有八岁的韩枭怀里,撒手人寰。 就因为母妃的病逝,韩枭永远不会原谅父亲。 这个疙瘩在他心里憋了多年。 除非他母妃能从墓里活着走出来,否则这辈子都无解。 “” 季清欢听韩枭拿这碗东西跟他家厨子的手艺比,还真就不服! “我家厨子再不济,也能给我做出一碗麻辣鲜香的牛肉面,肯定不会就这么清汤寡水的煮碗面条端来了。” “还省事儿的只切几片生番柿铺在上面,连个番柿炒蛋的臊子都没有!” “你那位姨娘就这厨艺啊?御厨教的?” 番柿就是西红柿。 赵国家家户户都有种植番柿,还很清甜。 “!” 清汤面,只铺几片生番柿。 韩枭眉眼一僵,手里的筷子掉地上了! 第29章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 季清欢表情也随即凝固,被韩枭阴沉可怖的脸色惊着了。 怎么回事儿? 他朝旁边站着的白檀望过去,想问白檀知不知道。 但白檀也很紧张,他对着季清欢摇摇头。 白檀是韩枭母妃过世后,才被选拔进王宫照料世子的。 “端出来。” 韩枭咬着牙关说,似乎要仔细印证什么。 “是。”白檀手指都有些哆嗦了,慌忙将食盒里那碗普普通通的素面端出来。 青花瓷碗。 面条上盖着几片艳红如血的番柿子。 季清欢细看这碗面有什么不同,很快注意到 几片番柿的摆法儿挺奇怪。 摆的就像麻将里的五筒,最中间一片是盖着底下四片边缘的。 这是赵国流行的‘如意五宝’样式。 这种样式通常用于大节庆或祭祀,灯笼用这个架构高高悬挂。而百姓家里有婚嫁的大喜事时,果子糕点也会如此摆盘,纯粹图个称心如意的吉祥兆头。 但把‘如意五宝’摆在一碗汤面里,可就不常见了。 至少季清欢吃过很多面食和饭菜,都没人会这么摆。 再说韩王宫里又不是买不起果子和糕点,要拿几片生番柿凑合? 这碗面有蹊跷! 季清欢屏住呼吸,凝神看向韩枭。 后者的额角青筋乱蹦,显然正处于暴怒中! “这是,”韩枭没碰面碗,但视线死死盯在那几片番柿上,忽然转身就走,“我的剑呢,把剑拿来,剑呢!” 季清欢:“喔。” 搞这么大,气到直接砍人啊? “世子!世子您冷静” 白檀反应过来急忙追过去,想拦住盛怒的韩枭。 但他当然拦不住! 还没近身呢就被韩枭一脚踢开,正踢在左膝盖的麻筋上! 白檀腿部被卸力,整个人往旁边踉跄着摔出去。 “哎,”季清欢从后面追上前,扶了白檀一把。 他抬头望着已经跑出去的韩枭背影,咂咂嘴。 “老天爷呀,他这是怎么了?” 随时发癫的幼狮开始发癫了。 还癫的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世子他怎么季少主,您快过去看看!” 白檀急的额头出汗,捂着左腿寸步难行只能蹦着走,这肯定追不上世子。 他只能朝季清欢恳求—— “我家世子心肠不坏他不会乱杀人的,定是被气急了!求您快去劝劝他,绝不能叫他伤了三夫人,王爷很疼爱三夫人。” 说完看季清欢的表情根本不为所动,白檀急的小声说出实情。 “世子幼年丧母,现下就只剩王爷这一位血亲,再闹下去只怕他们父子间就没有和解的余地了,世子孤苦伶仃多年,季少主您行行好” 救救世子。 “” 哦。 狗韩枭要跟韩老登决裂了? 季清欢瞬间拦住要向其他侍卫吩咐的白檀,他认真保证着。 “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我一定好好看着世子不让他闯祸!” 只杀人,不闯祸。 “季少主,那就拜托您了!”白檀感激道。 季清欢唇角勾起一抹笑,动身朝韩枭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黑衫少年脚下着实功夫了得,比一般的侍卫都出众许多。 他矫健敏捷的身影在院落里库库跑,几缕金色阳光泼洒到他头顶,显得额角两只红包更红了。 很快就瞧见一抹提着剑的玉色背影! 那是一座不大却装潢精致的宫殿,匾额上写着【寻芳殿】三个大字,字迹龙飞凤舞。 眼瞧着韩枭要闯进去,却被一队不开眼的侍卫拦住。 季清欢抬手摸向腰间挂着的锦囊。 快速掏出来几颗圆形鹅卵石,掐在掌心里扑过去! “世子您冷静啊!” 他大喊着朝韩枭靠近,同时放在腰侧的手指捻起鹅卵石。 咻咻咻——! “啊!”有挡在韩枭面前的侍卫猛地痛呼,捂着膝盖朝旁边倒出去! 紧跟着三四个侍卫都如此一般,瞬间丧失战斗力! “滚开!!”韩枭阴沉着脸如地狱修罗,怒气冲冲提着剑往大殿里面去,“不怕死的尽管拦我!” “世子冷静,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季清欢一边拖着长腔喊人,一边在侍卫堆里身形灵活的横冲直撞! 把跟在韩枭身后那七八个侍卫,全都撞的晕头转向,他们手里的剑根本不敢朝世子出鞘,此刻全变成铁棍子抽到同伴身上。 殿门前的场面乱成一团! 等季清欢估摸着,韩枭的剑应该已经染血了。 他才弯腰从侍卫堆里钻出来,快步跑着往殿里去! 穿过前殿是一处中庭花园,季清欢从圆拱门现身嘴里还在喊。 “世子您千万别——!?” “” 庭院里。 坐着的韩王和貌美妇人,以及被踹了一脚正跪在地上的韩枭。 三人闻声,同时转头面无表情的望向他! 第30章 为这点小事就想掉眼泪,没出息! 瞬间被那边几个人同时盯着。 我操,季清欢傻眼了。 芬姨娘段位这么高吗,知道韩枭会发飙所以提前把韩王请来镇宅? 心底隐隐有些不妙。 季清欢收敛心思步伐沉稳的走过去,恭顺朝韩王拱手。 “王爷,我未能及时阻拦世子” “无能!”韩问天朝他冷呵。 脸上没有半分喊‘贤侄’时的亲切,眉眼间拢着上位者的森冷威严。 “昨日在亭台本王就警告过你,不曾想你还心存反骨,辜负本王对你的期望。” 坐在太师圈椅里的韩王,身穿绛紫色宽袍常服,气场依旧强势,神情严肃并夹杂着怒气。 他占据一方多年且手握重兵,发怒时混身威压自不必说。 几句厉声指责听在季清欢心头,就如闷雷轰响! 这才意识到昨天在亭台里,韩王还是给他留脸‘提点着’对话的。 如今眼见着提点不成,才要翻脸训斥。 季清欢只有十几岁,正面跟韩王这种称霸多年的人物对上,多少都会生怯,他脸色稍稍发白。 刚才一路冲过来心思激昂活泼如烈火,这会儿就像猛然浸入冰窖。 被韩王浑身威压给镇住了。 季清欢无措且闷愤,低头回:“我知错。” “你什么身份也敢在本王面前以‘我’自称?”韩王瞥他,语气沉沉,“不自量力。” “本王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未曾苛待你,也不叫你充身奴仆,特许你以幕僚身份陪伴在世子身边,可你太不知足,竟是个糊涂人!” “” 季清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此刻才意识到,他的小心思能被韩王这种人物一眼识破! 自以为从琢玉殿跑过来这一路,叫着喊着把表面功夫做的很好,旁人便看不出他是在纵容世子行凶。 但忘了韩王不是个蠢的,没那么好糊弄。 身居高位的人素来不看表面功夫,他们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他没拦住韩枭,这就是无能! 季清欢僵硬站着不吭声了。 “父王何必指桑骂槐!他未能拦住我便是糊涂人,我跑过来的行迹看在您眼里岂非更糊涂,您心里只有这个妾室,可曾还记得我母妃!”韩枭咬着牙说。 韩王便不理会季清欢,先料理他自己的儿子。 “你何止是糊涂,简直是蠢钝无知又放肆!” 此刻身处内殿并没有外人在场,他也就不必给儿子留脸面。 “君臣父子,先有君臣后论父子。本王这些年就是太过度纵容你,叫你养肥了胆子敢越过本王、来处置本王身边的人!” 说到这里韩王稍稍眯眼,意味深长的说。 “莫不是你已经按捺不住野心,意图将本王取而代之了?” 哈。 这话听在韩枭耳朵里简直是笑话! 韩枭冷笑道:“父王着实想的太多,您这摊权势白丢出去我都懒得捡,还想我上赶着取而代之,做梦!” “你这孽障!”韩王怒气更盛猛地拍桌。 “” 季清欢用余光瞥着跪地的韩枭。 韩枭玉色缎袄的腹部印着一只脚印儿,显然刚被他爹踹过一脚,原本提着的剑也甩飞出去,正戳在旁边几只盆栽里。 韩王旁边坐着的妇人正是三夫人芬姨娘,长的珠圆玉润又娇艳。 大多数水痘都生在她身上,娇艳面颊并未染上天花。 只脖颈侧边有三两颗水痘红印儿还未消散,可见病势已经被控制住。 她弱弱出声劝说着:“王爷您消消气,世子年纪还小哪懂得什么权势道理,南部重担还得您亲自操持。” “再说世子就算有心想越俎代庖,那也是想帮您啊。” 她自以为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能加深韩枭‘野心谋逆’的罪名。 但却不知韩王最想要的就是韩枭‘谋逆’,往后好替他接管南部。 所以误打误撞的,她反而帮了韩枭几句! 叫韩王眉眼间怒气都散了几分。 韩问天凝视着儿子,嗓音放软的继续教训。 “你母妃病逝也是本王心头之痛,她乃是本王结发之妻,本王怎会不念着她?你就是太傲气冲动,这般性子跟你母妃是十成十的像。” “!” 倔强冷僻的韩枭听见这几句话,蓦地心头发热。 这些年他挨过许多回训斥,却是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见这样的话! 不是说他无能废物愚蠢样样都比不过季家儿子,而是说他和母妃的性格相似。 说他生的像母妃。 虽然这也是训斥,但心里的感觉很不一样。 跪地的少年藏起动容,装出冷漠小心翼翼的问。 “您还记得我母妃?” “自然记得,”韩王说,眉眼间泛出些怀念,“本王还记得陈氏喜欢把院落里种满番柿,她说番柿枝头年年红,那颜色会叫她瞧的心暖” 还会把小小的韩枭放在番柿藤蔓间,故意看儿子寻不到她着急哭闹,她便躲在一旁用帕子遮着嘴偷笑,笑的那样娇憨活泼。 这一幕是叫韩问天无意间撞见的。 端庄典雅的陈氏,只在儿子面前才显出几分活泼俏丽来。 想到这里韩王忽然记起—— 似乎刚成婚的时候,陈氏在他面前也有过活泼模样?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 变得整天只会端着王妃架子摆冷脸,无趣至极! 他是往妾室房里去的勤了些,可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更何况若她自己能多学学妾室们的温柔体贴,学着怎么伺候夫君高兴,说不定他也会在她房里多留宿几晚。 可陈氏就是倔强冷傲,跟她生的儿子一模一样。 韩问天身为一方霸主,自然不会把时间放在哄一后宅妇人身上,去了几次只瞧见陈氏冷脸,索性他便不去了。 王宫里女人多的是,娇软贴心的妾室更多。 就如此刻,他身旁坐着的三夫人摇着他手臂撒娇。 芬姨娘泪眼汪汪,打断正讨论亡妻亡母的父子俩。 “王爷,今日的事都是嫔妾不好,惹了世子动气也叫您生气,不如您就责罚嫔妾,饶恕世子,明日就是世子的生辰呢。” “芬儿,委屈你了。”韩王停止对亡妻的怀念。 其实本身就没多怀念,当年多看一眼陈氏的脸他都嫌烦,死了吩咐直接下葬,连遗体他都懒得去看。 他接着训斥韩枭。 没留意到韩枭当下望着他时,眸底有一点点对于父亲的濡慕欢喜。 在韩枭的注视下,韩王说—— “瞧瞧你芬姨娘多疼爱你,你还不懂事的总为难她。” “再说陈氏亡故已有十年,你还想因为一个死人而欺负活人?不过一碗面罢了。” “她模仿陈氏的手法给你煮长寿面,也是想替陈氏疼爱你,一片好心,你也该对你芬姨娘心怀感恩才枭儿?” 韩王说着说着浑身一震。 他桀骜不驯近期愈发叛逆的儿子,怎么忽然红了眼眶? 不等细想,韩问天脱口而出:“你若不喜欢,往后爹不许她再做就是了。” 为这点小事就想掉眼泪,没出息! 第31章 父不慈子不孝,这场好戏总算来到! “” 陈氏,死人,一碗面罢了。 从父亲嘴里说出的每句话和每个字,都像无数把锋利尖锐的冰刀! 仿佛刚才那片刻温情全是假象,似美梦短暂又易破碎。 恍惚间。 韩枭将原本瑟缩着的双臂打开,手掌横撑在大腿上。 跪姿变化让他还带着少年青涩感的肩臂,逐渐伸展开,并缓缓挺直腰身。 他收起眸底刚泛出的热意,脸上只剩燥怒与坚决。 整个人迸发出一股极为坚韧的气势! 若说从前还顾念一点微薄的父子情分,偶尔也敬重敬重父亲。 但从此刻起,别想了! 韩枭抬头盯着椅子里的人:“是我的错。” “很好,你既知错——” 韩问天正要点头,却被儿子暗含轻蔑的语气打断。 “我以为父王只是一时被美色迷惑,心底多少对亡妻还有些惦念,原来是我高看您了。” 韩枭怒气冲天,火力全开! 季清欢平静的站在旁边目不斜视,双手背后,站的宛如一尊黑玉雕塑。 只在心里说—— 沃日。 狗韩枭终于勇起来了。 看来他刚才一顿操作没白忙? 父不慈子不孝,这场好戏总算来到! 他用余光隐秘瞥一眼韩王。 刚才还朝他威严呵斥意图震慑的南部君主,此刻表情就像是碰上天命克星,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季清欢暗爽不停,安静看好戏。 “你放肆!”韩问天听出儿子语气里的轻蔑。 气的正要发作,却再度被他亲儿子打断! “我以为父王会像儿臣一样,介意有旁人模仿我母妃的言行举止,也会阻止旁的女人妄图替代我母妃,爬上南部王妃当家主母之位。” “但是您没有。” 韩枭积怨已久的怒气迸发,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什么难听说什么。 他忽然抬臂,指向今天挑事的妇人。 “您竟然荒唐到拿这个出身低贱不堪的舞姬,跟我母妃比!她那双脏手给我母妃洗脚都不配,还敢给我做长寿面。” 韩枭盯着那姨娘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做吃食,下贱!” “?” 韩王怒不可遏,直接打断要说话的美妾。 “她不配给你母妃洗脚,却在本王身边伺候多年,你意思是本王还没有你母妃的脚高贵?胡乱贬低!今日不将你暴打一顿我瞧你是皮痒!” “好,都是我的错,父王息怒。” 韩枭冷笑出声,不等他爹反应过来就又开口。 “——那我承认您比我母妃的脚高贵,行了吗!” 论斗嘴他连季清欢都不曾输过。 还能输给一老头儿? 韩问天狠狠哽住,抬手不停梳顺着自己胸口。 “放肆啊,你这个逆子” “!” 芬姨娘也慢半拍的愣住了。 她当上三夫人已经有五六年,锦衣玉食享受着王爷的宠爱,早就不记得自己的出身。 而且什么脏手,什么洗脚! 芬姨娘反应过来,一连串热泪扑簌簌的顺着脸庞坠下来:“王爷您听听,世子实在对嫔妾不敬,当着您的面都敢多次出言辱没——” “他连本王这个父亲都不敬,你且忍忍!”韩王没好气的说。 “” 芬姨娘闭嘴。 短暂沉默后,韩王总算意识到什么。 他将注意力重新落在跪地的儿子身上,忽觉韩枭这身气势有些不同了。 多看几眼,他不敢置信的压住心头喜色! 一双威严眼眸幽深似海,灼灼盯着儿子。 “你到底想要如何?闹什么?” “我母妃是您的结发妻子,您可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韩枭忍着愤怒朝他父王问。 韩问天如老狐狸一般盯着儿子的脸,忽然故意嗤笑。 “本王记不得又如何?” “果然记不得!” 韩枭气的脸色更白了些,用力抿了抿唇。 “难怪您方才口口声声称呼她为陈氏,亡故十年的死人陈氏,连名字都不提,我母妃不配在您口中拥有名字?” 简直越想越气,韩枭嘴里忽然蹦出一句。 “您还随口就能喊出几个贱妾的小名,什么芬儿柳儿玉儿婉婉,你们都一把年纪了不嫌恶心吗!” “?!” 韩王听的险些心梗,这种话是儿子能对老爹和姨娘们说的? 他极为不雅的脱下靴子,抬手砸到韩枭胸口。 “你个孽障,混账!” ! 季清欢下意识往旁边退远两步,怕被误伤。 韩枭倒是不躲不避,脸上写着随你砸。 有本事砸死我! “啊呀,”坐着的芬姨娘忽然反应过来,涨红着脸爆发出尖叫。 “王爷!您与嫔妾们的爱称世子竟敢宣之于口!他简直对您——” “聒噪。” 韩王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掐着爱妾的下颌将苹果怼着红唇塞严实,牢牢堵住噪音。 对待女人他向来是兴起就哄哄,烦了便杀掉。 刚才听儿子的话倒叫他有些警觉。 什么南部主母王妃,就凭一个舞姬也配肖想? 他只是近几年岁数大了,懒得再折腾女人便没找新的美人入宫,不料叫这个妾室生出自重心思来。 还擅自给他儿子做那些没营养的破汤面,平白惹出今日风波! 但是—— 看着儿子因愤怒来与他争吵,身上隐隐冒出的气势 韩问天醍醐灌顶! 忽然就明白儿子为什么开始厌烦家业,不愿意学习南部重务,也不听他的话。 原是他从前把方法用错了,叫心生叛逆的儿子故意跟他对着干。 拿起帕子缓慢擦去指尖果液,韩王心底有了计较。 他抬头,板着脸训斥韩枭。 “愈发不像话了,本王对美貌妾室喊几句小名儿,难不成还要经过你同意?小小稚子,跟你母妃一样小心眼儿至极,少来掺合本王的事!” “” 季清欢看那妾室被苹果噎的直翻白眼。 心说我的老天爷。 不愧是父子俩,做事都这么简单粗暴么。 就听韩枭又开口了。 韩枭不理解,且诧异:“我母妃小心眼儿?我母妃仪态端庄典雅,品性坚韧高洁,气质更是雍容华贵宛如神女再临!” “不论容貌或气度,都比你所有小妾加在一起还好出十万、百万倍!” “住口!”韩王猛地拍桌,状似怒极了。 “你竟敢插手本王的事,我身边的人好与坏跟你有什么干系,是不是往后本王连用人都得归你管?这王宫还是本王当家的!” 韩枭也怒了—— “您不是常说我是您唯一的嫡出儿子么,偏要管!” “等明天寿宴过后,我就领着侍卫们一间间宫殿的筛查,但凡出身不好品行不端的人,不论品阶或官职,我一应打杀发卖掉!” “包括您喜爱的那些妾室们,绝不手软。” “你敢!”韩王眼尾抖了抖,激动的嗓音都颤了。 韩枭却舒爽冷笑,抬高下巴。 “请父王静候佳音,看是您藏的快,还是我肃清宫闱的手段快。” 让这个冷漠无情的老王看看他敢不敢! “” 父子俩好像真的要斗起来了? 瞧把韩王气的眼角直发抖。 季清欢的心情忽然就跟韩枭一样舒爽。 因为—— 他似乎可以协助韩枭搞乱王宫,折腾折腾这老家伙! —————— 作者的话: 没错,韩老狐狸这波站在大气层,玩转俩小孩。 加更正在写 第32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最后韩王发话结束今日风波。 “瞧你是疯了!回去面壁一个时辰,等明日过完生辰宴我再收拾你,兔崽子。” 这是朝韩枭说的,惩罚不疼不痒。 因为没人敢管韩枭是否真的面壁。 又朝季清欢说—— “劝阻世子不力,尽管你父亲在军中得力本王也不得不罚你,柳刑二十下,去殿外趴着叫侍卫们行刑。” “!” 季清欢眉心一跳。 柳刑不致死却很丢人,一般是贵族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子孙。 是叫受刑者趴在一条长板凳上,或褪下裤子或不褪。 行刑者手持细细的柳枝朝屁股上抽! 疼的很却不会受什么重伤,皮外伤红肿几天就好了。 但令他惊讶的是: 韩王这老登都没出去看,怎么会知道他刚才阻拦那些侍卫了? 真有这么老谋深算么。 又或者纯属巧合? 季清欢蹙眉拱手,语气还夹杂着疑惑中的犹豫。 “是,属下去领罚。” “哼,”韩王用鼻息哼笑一声,似乎是为季清欢解答疑惑。 “以你的脚程怎会追不上他?迟了那么久才追进来,你当本王与你一般蠢钝?” 季清欢怔住,这也能算漏洞? “王爷误会了,”他本能的辩驳张口就来,“属下与侍卫们在殿门口缠斗许久,这才来迟。” “你有多少斤两本王一清二楚,再说这种谎话罚的可就不是柳刑了,季贤侄。”韩问天威严的睨这小子一眼。 季清欢若有心想闯,门外那些草包再来五十个都拦他不住。 韩王心里明镜儿似的。 这么多年他可是密切关注季家儿子的成长动态,对季清欢可谓又爱又恨。 恨这小子不好拿捏,似乎心思比他那个将军爹都多。 却又实在爱这小子天资超群。 只要稍加培养,本事必定比季沧海那个老枪王都强。 这样一只正处于懵懂期的幼虎,太适合留给他家枭儿! 左膀右臂,左膀右臂。 韩问天已经开始给韩枭铺路了。 “” “呃!呃” 季清欢趴在长板凳上脸颊通红,正在被侍卫用柳枝打屁股。 韩王往后还要用他,给他体面没叫人扒他裤子。 这几个侍卫想必是要报不久前被他撞过的仇,排着队每人打五下,把柳条抽的咻咻响! 抽的季清欢后腰底下火辣辣的疼! 余光能瞥见旁边站着等他的韩枭,季清欢直接把脸埋进双臂间,忍着疼的声音听起来发闷。 “有什么好看的,你没见过人挨打?” 韩枭盯着他涨红的侧脸和耳垂,忽然问。 “你故意不拦着我,还偷偷用小石头帮我处理挡路的人,这是有意想让我冲动杀人随后被父王责罚?” 韩枭只是情绪容易躁怒,又不是那种会无脑冲动的蠢货。 他细细回想季清欢的所作所为,自然就明白了。 不久前这位季少主是想害他啊。 遭了。 季清欢心说,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估摸着自己待会儿回琢玉殿也不会好过,他索性打死不认。 凭着两人多年的笔友情分—— 季清欢嗓音饱含屈辱,愤愤不平的质问韩枭。 “你怎能恶意揣测,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卑鄙?” “是的。” 韩枭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并且回了一句昨天季清欢在亭台里回复他的话。 “你从前对本世子的所作所为,难道能高尚到哪儿去?” “” 季清欢闭嘴。 不想在这种时候搭理这个人了。 二十下柳枝挨完,他从长板凳下来的时候倒不怎么疼,因为屁股肉已经麻了,木木的感觉不到什么。 就只觉得火辣辣的胀。 他起身扭着头往自己身后看,虽然太阳明晃晃的映在头顶,看的很清楚。却还是莫名觉得自己屁股是唐老鸭同款,都出现幻疼了。 “别看了,回去要不要本世子帮你涂药啊?”韩枭不怀好意的问。 “!” 回忆吃早膳时被按压额角的惨痛经历,季清欢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知道以狗韩枭的脾性,假如自己直接拒绝—— 韩枭就必然会狠狠帮他涂药! 季清欢不动声色的直起腰,回视过去。 韩枭绚丽妖冶的眉眼在阳光下,衬得琥珀色瞳孔十分闪耀,正故意戏谑的盯着他。 “可以,只是我平时不怎么爱洗澡,若是涂药的时候从腚上搓出黑灰,还请世子别嫌弃。”季清欢平静的说。 “恶心死了。” 韩枭转身抬步就走! 呼。 季清欢松了口气,相处这两天也算稍稍摸出韩枭的脾气了。 他脚步稍微笨拙的忍着屁股疼,跟在韩枭身后,慢吞吞的朝琢玉殿里回。 一路上看着两旁小厮婢女们都各司其职,在冬日暖阳下脚步急匆匆的,都正忙活着韩枭生辰宴的准备工作,往两旁门庭上挂红绸,贴窗花。 这么热闹,还有许多欢笑声。 季清欢听的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阿姐说他昨夜出城,那么此刻应该已经赶到北大营了? 而匈奴会从南水岸外围的村庄开始进攻。 毕竟南水岸和南水城,是南部距离中州京城最近的一座城池。 百姓们对于整个国土的地形认知,有首脍炙人口且好玩儿的打油诗。 其中描述南境的部分。 摘录如下—— 【 金陵江,长又长,横跨五州通四江, 陵江往南叫南沧,人人头顶冒金光, 金疙瘩,银疙瘩,不如韩王爷蹦跶! 冲冲冲! 一过南水岸,船夫三日不停杆, 二破嘉陵山,四峰两潭龙脊弯, 三要夺青源,青源城可不简单, 兵又强,马又壮,利剑如林威势旺, 铜城壁,铁碉楼,皇帝见了都发愁, 想拿南沧金满贯?你问韩王干不干! 罢罢罢! 】 这打油诗最初是走南闯北的匪徒们编的。 先说南沧百姓人人都戴的起金冠,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表示南沧富庶。 又说韩王爷稍微蹦一下,从身上掉出的宝贝就比金疙瘩还值钱! 这么富庶,惹的匪徒们冲冲冲的想跑过去沾光。 去南沧要先渡江,从中州坐船到南水岸需要三天。 渡完江又要翻山越岭,嘉陵山上有四座险峰,两汪深潭,山脊就像龙脊似的弯弯绕绕。 翻过嘉陵山才能抵达平原,也就是南沧的都城青源城。 南沧平原地大物博,韩王养的兵将多,马也吃的膘肥体壮。 青源城的城墙用铜汁浇筑过,四周还有高高的碉楼了望塔,非常难靠近,连皇帝想打进去都得发愁许久。 有匪徒们只过去远远的望着城墙,心里就害怕了。 他们白跑一趟,只能遗憾的说声‘罢罢罢!’ 从这首诗里可以看出—— 第33章 互相羡慕的两个少年 整个南沧被金陵江划分成独立岛屿,易守难攻。 除了追击太子那三万匈奴外,其余匈奴大军都已经赶着渡江,正在朝南水岸附近的村庄进攻! 季沧海快马加鞭从青源城出发,不眠不休的赶路九个时辰。 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刚抵达北大营,那是离南水岸最近的驻军场,约有五万兵马。 北大营是整个南沧平原的第一道防线,势必要守住! 韩王也肯定叫季沧海立了军令状。 而这个军令状的内容,大概率是季清欢的人头而非季沧海自己。 所以此刻 季清欢看着周围欢快的喜庆气氛,怎么能不黯然。 南水岸那边估计今夜就要开打,他老爹要在前线与匈奴厮杀,拿命去拼。 韩王却能坐享其成,悠哉悠哉的给儿子办生辰宴! 同样的两对父子,还是从前不相上下的死对头。 朝廷倒台,季家没了皇帝庇护,城主就没了与韩王抗争的砝码。 于是他们父子落入韩王手里,骨肉分离。 父亲遭人利用,朝不保夕。 季清欢则是动辄就得挨折腾、挨训、受罚。 被韩枭折腾完让韩王训,韩王训完韩枭又接着折腾他,反反复复这么熬。 可韩家却阖家团圆,欢声笑语。 如此讽刺的对比,季清欢觉得难受极了。 怨气和怒火都在递进倍增,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死压在心底,假装无所谓,在深夜里一遍遍劝自己说人若不死总能出头。 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只知道—— 若哪天季沧海出事。 他此生就与韩家父子不共戴天,必玉石俱焚! “季清欢人呢?” 韩枭自己坐在膳厅里用午膳,食欲缺缺。 觉得身边少个人斗嘴很无聊,连饭菜都不香了。 白檀负伤去养腿,这会儿伺候布菜的是韩枭另一个侍卫,名叫羊咩咩。 此人来头不小,是韩王十二生肖死侍里的其中一位。 特地被韩王指派过来保护韩枭。 白檀负责世子的饮食起居,羊咩咩则负责琢玉殿的守卫,以及世子近身安全。 他平时并不伺候韩枭的起居。 除了确保环境安全之外,一应不管。 刚才羊咩咩领着两队侍卫,来通知韩枭。说是要给琢玉殿多增派侍卫巡逻值守,防止世子下次胡作非为的时候没人制止。 可韩枭不想要这么多人在院子里进出,更何况是来监视他的。 于是朝羊咩咩骂了几句,让他赶紧领着新侍卫们滚蛋! 可羊咩咩却不卑不亢的说:‘这是韩王旨意,世子不愿意可以去找王爷理论,不必跟属下置气。’ 话里话外都挺硬气,显然不听韩枭管只听韩王的。 这让韩枭愈发看他不顺眼,故意叫他留下伺候用膳,暂时接替白檀的活儿,意图打打这人的傲气。 此刻。 羊咩咩被折腾着洗过四遍手,才能触碰公筷给韩枭布菜。 “我问你话呢,聋啊?”韩枭不耐烦的瞥他。 羊咩咩年纪约有二十四五岁,性格并不似寻常死侍一般沉默,甚至还挺活泼开朗。 如果不是手剥人皮的时候还能笑嘻嘻,韩枭兴许会少厌恶他一些。 就连长相也不端正,脸型瘦长皮肤黝黑还有些丑。 这也是韩枭不喜欢让他在眼前晃的原因。 早就下令只要没他召唤。 不许羊咩咩擅自出现在他面前,只能远远跟在他身后当暗卫。 “世子忘了,季少爷遭过柳刑身体不适,您叫他回房趴着抽空再洗个澡。” 羊咩咩把一块鸡丁夹到世子碗碟里,动作气定神闲。 “用你说?我是想”韩枭忽然闭嘴。 算了。 懒得跟这人废话,不是白檀那小子他用不惯。 而且羊咩咩不是自己人,是那他老王八蛋爹的人。 韩枭心不在焉的吃着午膳,忽然发难。 “刚才季清欢出手用石头砸伤其他侍卫,你就跟在他身后?” “是。”羊咩咩承认的很干脆。 韩枭总算抓住这人的小辫子了,当即挑眉:“那你为何不阻止他?” “季少爷不是在帮世子?属下怎好阻拦,而且您没有召唤属下也不能现身。” 羊咩咩说,还语气很坦然的承认着。 “季少爷轻功不错,属下追不上他。” “” 韩枭冷笑,抬手指着羊咩咩这张丑陋的傲脸。 “你往后最好谨言慎行,别犯在我手里。” “这话世子说过不止一次,属下都记得,”羊咩咩放下公筷去盛汤,还问,“世子要喝甜的还是咸的?” “你敢说本世子闲的?!” 羊咩咩:“?” “不吃了,”韩枭直接站起身,摆摆手,“你赶紧滚,看见你这张脸本世子都恶心,丑成这样你爹娘怎么没把你扔了。” 他也是顺嘴,习惯性的找缺点嘲讽攻击。 “扔过,但属下大难不死。”羊咩咩连眼皮都没抬。 “关我屁事,滚!” “是。” 羊咩咩点点头,双手背后转身离开膳厅。 迈出门槛时,有阳光落在他诡异狭长的脸型上,映出嘴角一缕稍许怨毒的弧度。 身形很快就隐匿到暗处看不见了。 屋里。 “来人,去准备些酒菜装到食盒里,跟我走。” 韩枭让小厮带了些卤菜,又拎上两壶梅子酒,往季清欢住的偏院里走去。 他想找季清欢喝酒聊聊天,也不是要说什么。 就是想到老王八蛋贬低他母妃的那些难听话 就算韩枭已经打定主意,往后肯定不孝顺那个老王八蛋爹,彻底不服管教气死他。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他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又凭什么季清欢的爹就那么疼儿子? 没错。 在季清欢羡慕韩王阖家团圆的时候。 韩枭也在羡慕季清欢。 与此同时。 季清欢用温热的水洗了个澡,刚才受刑时疼出一身汗。 这会儿正趴在床榻上休息,但快被耳边的絮叨声说睡着了。 “季贤弟,贤弟?这样下去不行啊,你快点想办法叫咱俩离开青源城,我们去找季将军,他会护送本宫去西夏,啊?你说话啊,本宫问你呢” 下体遭到重创的赵钰慈不方便直起腰,坐在季清欢床头地面上。 一边絮叨,一边狼吞虎咽吃着小厮送来的粗茶淡饭。 不久前他还嘲讽季清欢这么快就给韩枭当狗了,他定然不能在地上吃饭。 现在倒是为填饱肚子什么都不管了。 赵钰慈脸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他还用韩枭叫人给季清欢送来的伤药,自己往身上细细涂抹了一层。 太子殿下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赵钰慈往嘴里塞着青菜和米饭,絮叨半天最后朝趴着的人问。 “你当真不吃?” 季清欢没胃口,懒得理他只轻嗯一声。 赵钰慈就扭头去看桌上另一份饭菜,羞窘抿唇:“那本宫就不客气了,先填饱肚子再与你商议大事。” “你不知道,本宫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早就饿了。” “” 第34章 该死的狗韩枭,简直没有半分同情心! 看赵钰慈蜷缩着肚子,还要伸手去够桌上的第二份饭菜。 季清欢忍不住说:“那什么,你少吃点” “你什么意思?”赵钰慈去端冬瓜菜的手一顿。 就跟变脸一样,他忽然转回头恶狠狠瞪着床榻! “本宫就算身体残废了也依旧是太子!先皇未曾废储,原本你就该把这份饭主动让给本宫!我们的身份云泥之别,季清欢,你是不是已经在心里看不起——” “停!没事了你吃。” 季清欢果断放弃劝阻。 太子可能被打击太重,让本来就敏感的性格变得更敏感了? 唉,他惹不起。 “本宫现在是要指望你,可你别忘了,”赵钰慈把桌上的米饭和猪油炒冬瓜端下来,泄愤似的往嘴里塞。 一双阴冷渗人的眼睛斜视床榻,语气故作不屑。 “等回头到了西夏,你季家父子还得求着本宫与王叔提携,你少瞧不起本宫!” “” 这话确实没错,季清欢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想惹太子。 还容忍赵钰慈待在他房间里避祸,省得出去乱跑再被王宫里的人逮着戏弄。 要是又被拴在马后拖行几圈,估计就没命了。 赵钰慈一死,赵王叔肯定不会管季家父子的死活。 “殿下别误会。”季清欢叹了口气。 “我让你少吃些,是因为冬瓜利尿。” “?” 赵钰慈吞咽冬瓜的动作愣住。 利尿? 可他夜里才刚被阉了,不是割除而是齐根切断啊! 这会儿下体糊着厚厚的止血药物,稍微动身都疼的他直发抖。 若是再叫热乎乎的尿液冲刷伤口,那还暴露着脂肪与嫩肉未能结痂的位置 “!!” “啊!!啊!你为何不早说!为何等到现在才说!本宫已经吃下去许多了!啊——” 赵钰慈瞬间又疯了! 可是又不敢有大动作怕牵扯伤口。 他跪在地上崩溃的抱着肚子哭嚎,可怜极了。 “别哭了,排尿还好,”季清欢眼底真切浮起怜悯,“可你吃了那么多米饭等排便的时候更疼,只能忍着。” “!啊!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啊!” 赵钰慈眼泪都下来了,更加疯狂的大吼大叫。 “本宫杀了你!本宫要杀了你们所有人!啊!” 我的老天爷。 季清欢抬手捂着耳朵,大声提醒他。 “殿下务必得仔细!排便的时候千万别使劲儿,否则出血太多会没命的。” 男人那个地方有根容易出血的大动脉。 而赵钰慈的现在被切断了。 “” 韩枭带着小厮刚走进偏院,就听见一阵哀嚎。 “不是说要休息么,”他瞬间冷了脸,转头朝守门小厮质问。 “季清欢从哪牵的驴?他牵驴要玩什么花样儿你们也不来禀告本世子!脑袋不想要了?” “!”守门小厮吓得瞪大眼睛,急忙摇头。 “没有驴啊,那是太子的声音!” 由于昨夜赵钰慈已经喊太久了,喉咙早就沙哑,哭喊的声音跟驴叫极为相似。 这才叫韩枭误会了。 “?”韩枭蹙眉。 他半信半疑的领着小厮往里面走,一探究竟。 午后阳光金灿灿的落在房檐上,冬日里的庭院很少有枝叶,纵目望过去全是寂寥萎靡的枯红色宫墙。 上午穿的玉色袄衫被某人用靴子砸过,还踹了一脚。 韩枭用午膳之前已经叫人烧掉了。 他此刻穿着一件淡粉色袄袍,系着毛茸茸的白狐软绒圆脖圈,精致下巴半藏进蓬松脖圈里,更衬得瓷白脸颊姿容胜雪,漂亮极了。 腰间玉带约莫有一掌宽,勾勒出挺拔俊俏的腰身。 整个人都干净的出尘脱俗。 这道淡粉色身影出现寂寥院落里,瞬间就给周围添出不少鲜活色彩! 廊下侍卫们急忙见礼:“世子金安。” “在外面等着,不必跟进来。” “是!” “” 韩枭刚走进内室就蹙眉:“什么怪味儿。” 是赵钰慈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混合着多日不洗澡的酸臭味儿,还隐约夹杂着尿骚。 屋子里没开窗,光线昏暗不说味道也憋闷的很。 “你对他做什么了?”韩枭站在里间门口不进去,只在屏风边缘往里面看,“也不怕脏了手啊,季清欢。” 他以为是季清欢忍不住将赵钰慈暴揍一顿,才叫人哀嚎成这样。 赵钰慈已经没再喊。 韩枭刚一出现,他就捂着嘴趴茶桌底下躲起来了。 这才让韩枭的声音,清晰传进裹在被子里减缓噪音的人耳朵里。 季清欢掀开被子露头:“我没打他,是你动的手。” “怎么嚎成这样,阉的时候不是用过麻药吗。”韩枭疑惑。 季清欢:? 那是几个时辰以前的事了。 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殿下,跟此刻的打扮一样。 季清欢不跟他废话,坐起身警惕道:“你来干什么?” 难道是追过来给他擦药的? “我来”韩枭正要走近忽然停下,吼着,“你赶紧穿好衣裳出来!这么浓的闷臭味儿你闻不见?” 他嫌恶的在鼻息前挥了挥,直接下命令。 “你搬我院儿里住,叫他自己在这儿待着!” 过几天比武是要近身打斗的,季清欢身上一股味儿还怎么打? 再说他还得经常过来骚扰季清欢,不能叫这小子过踏实了。 可现在屋子里有个臭兮兮的脏东西。 韩枭每回看见都觉得脏了眼! 实在忍受不了又不能直接杀掉,他只好眼不见为静,让季清欢搬出来。 住进韩枭的院子里? 季清欢瞬间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 住这个房间至少能睡个踏实觉,跟韩枭住对门才吓人! “少废话,你走不走?”韩枭怎会容忍拒绝,沉了脸。 “非得让我叫人进来绑你?” “” 赵钰慈在桌子底下疯狂摇头,给季清欢使眼色! 他现在安全感极低,需要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守着,而这个人只能是季清欢,没有别人。 季清欢也不想走,可他屁股还疼着呢。 被绳子扭着再绑一回除了多受罪之外,并不能影响搬过去这个结果。 所以他果断起身:“我搬,这就跟你走。” “季清欢!”赵钰慈着急,一不小心喊的声音大了些。 季清欢脚步一顿,那边站着的韩枭也听见动静了。 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头臭驴。 韩枭皱着鼻头朝里间迈进几步,弯腰瞥一眼桌底,很快就直起腰退开。 他嫌弃道:“你这么喜欢钻洞不如别住房间了,我叫人给你盖间狗窝?” “!”赵钰慈吓得脸都白了,浑身直发抖。 很快就感觉身下忽然涌现剧痛! 是阉他时用的麻药劲儿已经褪去,热烘烘的尿液流过伤口时带出一股极其尖锐难熬的疼,全都让他清晰感受到了。 “啊!啊!啊!” “疼!疼啊!救命,救救本宫,季清欢——” 赵钰慈瞬间就被疼疯了,连韩枭在场都顾不得! 他浑身颤抖着抽搐就像羊癫疯发作,嘴里不停的大喊大叫着,模样渗人。 季清欢吓得后退一步,转头问韩枭:“他会活活疼死吗?” “不会,”韩枭也蹙眉,“我没挨过一刀我哪知道。” “” 两人对视着互瞪几秒,韩枭的耳朵终于不堪折磨! 他不耐烦的朝门外吩咐:“去找个医师来,给他把麻药敷上别让他嚎了,再敢嚎就把嘴堵上。” “是!”候着的小厮应声。 季清欢还小心的往桌底看着,怕赵钰慈就这么疼死了。 但韩枭等不及的直接拽起他手腕,迈步往外走。 “别磨叽了,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什么?”季清欢猛地被扯动。 柳枝刚抽过的部位跟着泛疼! 当即也顾不得细问韩枭为什么找他喝酒,赶紧迈步跟过去,省得被拖着走更受罪。 心里咬着牙骂—— 该死的狗韩枭,简直没有半分同情心。 敢情没疼到他自己身上! “” 第35章 白玉盏,梅子酒 燃着暖炉的亭台里。 窗台都悬挂着厚绵帘子挡风,虽说是白天,屋里也点着烛台照明。 两个小厮把热腾腾的卤菜和酒水摆好,就掀起门帘从门洞离开了。 走的时候,韩枭还吩咐他们站远一些,不准靠近。 季清欢一袭黑衫盘腿坐在软榻上,屁股下有三只软垫。 他正警惕的看着韩枭,防止这人又有什么幺蛾子。 “噗。”韩枭又笑,支在乌木矮桌上的手臂直抖。 季清欢:“?” “你头上顶着两只红鼓包还凶恶瞪着我,更好笑了。”韩枭忍俊不禁,直直望着对面人的脸庞。 两人是盘膝对坐,周围还摆着两对一米多高的烛台。 烛芯在遮着窗户的亭台里,基本不摇曳,暖色光线稳稳映照在两人身上。 室内也安静极了,小小亭台像是隔绝了外界所有烦扰。 季清欢看他从早上笑到现在,懊恼蹙眉。 “还不是拜你所赐,才住进王宫两天我落得一身伤,头也疼,屁股也” 不说了,丢人。 “这些能怪到我身上?”韩枭不爱听了,挑眉道,“脑袋的伤是你偏说饮茶能砸伤额角,我好心出手帮你挥开茶盏,你还不许。” “屁股就更不关我的事,谁叫你存心想害我!” 季清欢本来要下意识反驳,但想想自己确实理亏。 于是他脱口而出:“我若没有被你关在宫里,能受这些伤?” “呵,”韩枭冷笑,眸子抬起看季清欢,“你若没进青源城,想必此刻胳膊腿儿都不完整了,又何止是这些伤。” 是。 韩王如果不开城门放他们进城,如今城门外的匈奴估计正在吃孜然炙烤人肉。 季清欢垂了眼,闷闷的说。 “那也是你父王奸诈,故意给太子送信引到东部来。” “这话好笑,难道太子不登门求救,季将军就能看着匈奴进军坐视不管?”韩枭说,“与其叫他只领两万季州兵将跑去京城送死,还不如跟我家结盟。” 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 季清欢笑了笑:“世子能言善辩,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不说了。” 韩王又不是以‘结盟’二字邀约,是用手段强行逼迫季沧海给他卖命。 这根本就是有所图谋,却叫韩枭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罢了。 韩枭的思维总有许多歪理。 能将趁着国难关头捡便宜,说的像韩王对季家施恩深重似的。 要不是季清欢深受其害,还真就被韩枭绕进去了! 假如将来有机会,他会让韩枭知道什么叫结盟与平等,现在议论就只会吵起来。 一旦吵急眼了,受伤的还是他。 “不说就不说,我喊你来也不是为跟你说这些的。”韩枭嘟囔一声。 桌上摆着一只撕好的荷叶香鸡,还有卤牛肉和一些素菜。 两人的羊脂玉酒杯里都斟满了红梅子酒,酸甜果味和酒香融合的很好,营造出一种叫人极其放松的氛围。 韩枭夹起一块卤牛肉放进季清欢碗碟里,示意叫他随便吃。 他自己先灌了两杯梅子酒,也开始朝桌上的卤菜动筷子。 一时间就只有筷子和碗碟的磕碰轻响,周围安静极了,隐约还能听见远处丫鬟们忙碌悬挂红绸的声音。 季清欢刚开始没动筷子。 但看坐在他对面的人吃相很香,这才跟着动筷。 他早膳就啃了几个包子,现在也饿了。 不久前是被太子身上那股味道,熏的没胃口。 “啧,”又是两盏酸甜微涩的酒水入腹,韩枭舒适微醺的眯着眼,往自己指尖看。 白玉盏,梅子酒,颜色很漂亮。 他盯着酒杯问季清欢:“这酒不错,是么。” 狗韩枭很奇怪,他俩是能坐着喝酒的交情? 季清欢咬着鸡肉看他一眼:“别喝多了,否则王爷又要怪到我头上。” “你别跟我提他!”韩枭猛地攥拳,声音急了些。 “?” 季清欢这才发现不对。 对面的人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好? 但要找友人解闷儿说说心里话,也不必喊他一起啊。 季清欢为了不在这种时候触霉头,所以没有理会韩枭这声暴呵。 而且这怒气摆明了不是冲他,是冲那位王爷爹。 “喝,”韩枭把手伸过来,用力撞了一下季清欢的杯沿儿,玉石相碰发出叮的一声,“季清欢,你喝过酒吗。” 季清欢随意笑了笑:“十三岁那年我就告诉过你,我喝过从最烈的烧刀子,辣的嗓子肿起来第二天说不出话。” 说起这些,他的思绪飘了 那时候东辽还没流露出想造反的架势,年年都给皇帝进贡草原上的好东西。 季沧海虽然身在小小季州城,先皇却很惦念。 知道大将军闲暇时就喜欢喝两杯,于是特意叫人从京城送过来美酒,赐给将军。 季沧海喝高兴了哈哈大笑,给儿子也倒出一杯。 季清欢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阿姐睡了,只有他和老爹坐在院子里。 当时他还小。 不明白老爹望着酒水的表情,怎么既欢喜又惆怅。 现在想想,当年季沧海扔掉自己拼搏十年的功勋,回到小城里懒散过日子。 都是因为先皇不答应他‘再度出征,踏平南部’的提议。 季沧海便以为先皇听信韩王谗言,对他生出疑心,全然忘了他们君臣当年在战场上的过命情谊。 失望之下便赌气辞官,不顾先皇追出皇宫十几遍的解释与挽留。 可是在漫长岁月里,人总会一遍遍回想自己的行为。 其实没过几年季沧海就明白了,先皇有先皇的难处。 那时南部刚刚统一百废待兴,怎么能灭南部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而桌上摆着的烧刀子,先皇御赐叫人送来季州城的酒。 这跟他们早些年在东辽喝的烧刀子一样,当时脚下还踩着倭寇们的尸首,他们和先皇一起,迎着血红色的霞光欢肆畅饮。 ‘天幕远,红霞飞。 将军半醉卧尸堆,帝王搭箭射乌骓, 马惊人欢笑,不惧血和泪。’ 季沧海这才明白,原来先皇从没忘记过他们当年一同征战的情谊,一直都是信任他的。 正如他思念京城里那帮老哥哥,老哥哥们也思念他。 可是为时已晚,事情做出来就没法儿回头了。 他没脸再回京城,军职也早就有人替代。 那夜,季清欢陪着他老爹喝的烂醉。 听他老爹指着月喊—— ‘韩问天,韩问天,你害我误会我主,你脏心烂肺,你卑鄙小人!可恨老子这辈子尽叫你毁了,天杀的狗贼,韩问天!’ “” “季清欢,你想什么呢?”韩枭不悦的皱着眉。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黑衫少年走神了,他叫好几声都不答应。 竟敢在跟他喝酒的时候走神,如此心不在焉! 季清欢回神,语气冷淡:“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今晚不必睡觉了,睁着眼睛坐本世子床尾守一整夜,替白檀陪护!” 韩枭心底原本就憋的慌,只能把这股难受劲儿转移到季清欢身上。 看着季清欢难受且暗含愤怒的眉眼,他心里就能好受些。 果然,对面少年脸上露出让韩枭极为满意的神情。 季清欢呆滞:“你还是人么,我今天挨的还不够惨??” 早上被两个人用杯盏砸。 中午先让韩王训斥一顿,又被侍卫排队拿柳枝抽。 此刻下酒菜充当午膳,却还没吃几口就已经定好了晚上的惩罚。 操操操! 他就知道跟韩枭待着约等于伴君如伴虎,根本没有片刻能安生的时候! 季清欢含恨咬牙:“是,都听世子吩咐。” 狗韩枭就不怕他趁他睡着了,直接上手掐死他? 好,他不敢掐死他。 季州百姓和其余姓季的还得活命呢。 操! “嘿,”韩枭多喝几杯有些微醺,噙着水光的眼眸注视着季清欢的眼睛,痴痴发笑,“你听话了,没有跟我吵。” 季清欢:“” “吓唬你的,让你在我隔壁睡,陪床我怕你拿枕头捂死我,”韩枭说,顿了几秒又说,“胆大包天的季清欢。” 醉酒的人眉眼实在好看到惊心动魄,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这种美感根本叫人不会在意性别,只知道他好看。 还用绵哑嗓音略显粘稠的念着最后三个字,重复了两遍季清欢的名字。 季清欢愣怔过后,偏开视线不与这妖精对视。 又在心底恶狠狠骂一句—— 死人妖! “季清欢!”韩枭一惊一乍的忽然又喊。 季清欢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不小心骂出声了:“啊?” 韩枭这是喝醉了。 是,桌上两坛梅子酒都快见底了。 而他自己的第三杯还没喝完,说明其余酒水都在韩枭的狗肚子里。 “你的生辰礼没有给我,你现在就给。”韩枭说着话。 当真递过来一只指骨匀称修长,肤色白皙如玉的手。 他在这种时候问季清欢要生辰礼,混账到自私至极。 季清欢烦的抓狂! 他就说,宁愿待在那间臭烘烘的房间听赵钰慈絮叨,也不想跟韩枭待在一块儿。 这人简直事儿多到令人发指。 根本不明白他心底恨到多想一剑杀了他,再杀了韩王韩问天。 “生辰礼生辰礼你给我,快点”韩枭笑眯眯的催促着。 半醉半醒间,神态竟然颇为纯净。 看在季清欢眼里就是宛如智障。 “” 第36章 不把人当人看的狗柿子,该天杀的狗东西! 在韩枭等候太久,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目光里。 季清欢从腰侧香囊抠出一只鹅卵石,丢到他掌心。 “我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个。” “你敢糊弄我。” 韩枭拿手里一摸就认出来是石头,直接抬手砸季清欢怀里。 石头磕到肋骨上发出‘砰’的一声,连骨头带肉都生疼! 季清欢抬手捂着肋骨,语气也烦躁起来。 “我去哪弄贵重的礼物?我既没有钱又不能出门去买,身上只有石头还是我从你盆栽里拿的!” “反正我不要石头,你重新给。”韩枭再度伸手。 神情透着一股醉态瑰艳,眉眼漂亮又执拗。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他又不满的嘟囔:“我去年给你送过” “那只白玉棋盘?你知道我下棋不行还故意送来羞辱我,我早砸了!”季清欢烦的坐不住。 他站起身揉着肋骨,冷眼看榻上这个极不讲理的东西。 “说真的不行你就弄死我,我拿不出来。” 何必找茬儿呢,明显就是心情不好想拿他出气。 直接来! “棋盘你砸了?很漂亮的棋盘,”韩枭说,眸色稍稍泛出些落寞,“原还想着先给你,你练好了就能陪我下棋,你个王八蛋,砸那么快。” 喝醉的人语速慢吞吞骂着。 “” 神经病。 季清欢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韩枭一块儿下棋了,没那个闲心。 从前的他可能因为韩枭会什么,他就要去学、去练、去比。 但经历过这半个月发生的事之后,季清欢心性是有一定变化的。 就比如—— 他现在没心情再跟韩枭搞些小孩子的争斗,根本没意义。 只有韩枭还像从前一样,惦记着那些幼稚的胜负。 没遭受过生活毒打是这样的。 毕竟摆在韩枭面前的也没什么大事,万事都有他王爷爹扛着呢。 季清欢站在软榻边,凝神思索。 干脆趁这人喝醉了直接开溜? 等韩枭酒醒了就该去参加生辰宴,顾不上再问他要生辰礼。 到时候就算恼怒,应该也不至于杀了他。 打定主意季清欢脚步开始往外挪,打算偷偷溜走! “” “砸就砸了——”人呢? 韩枭想了半天才说话,抬头却发现站软榻边的人不见了。 “季清欢!”他挪着腿捞起散在榻上的淡粉色衣摆,转头看才刚走出去三四步的人,语速顿顿的。 “季清欢,我想吃面,吃长寿面。” 想吃长寿面? 这个可以。 季清欢以为韩枭放弃问他要礼物了,停步转身,稍微松了口气。 “知道了,我去叫后厨给你做。” “不要,你亲手给我做,就当是生辰礼了。”韩枭说。 他还朝站着的人仰起脸,得意傻笑。 “??” 有病啊。 季清欢咬牙:“不会做。” “你必须做!”韩枭嗓音执拗,并且有些想动气。 “礼物拿不出来,做碗面还要推脱,本世子喝醉了又不是死了,你敢敷衍我?” 意识不清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必须得到,不容拒绝。 天生就这个脾气。 清醒时还稍微能克制,醉了就直接肆无忌惮。 “” 季清欢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难逃一劫,只能点头答应。 只是心说—— 做就做。 老子毒死你个傻逼! 不知不觉中,两人竟然在亭台里待了一个时辰。 季清欢扶着韩枭走出来的时候,午后阳光正好,并不刺眼的暖暖落在他身上。 还没来得及感慨好天气,身旁这个人开始煞风景! “季清欢,你背着我。”韩枭说。 其实他没醉到连路都走不了,神智都很清醒,唯有说话时舌头发麻语调含糊。 但喝醉了犯懒又觉得风凉,不想走路。 中午不是白檀伺候他,羊咩咩没给他准备大氅或斗篷。 在亭台里喝了酒本来挺热乎,一出来让冷风吹透衣裳就感觉冷了。 韩枭这个人出身矜贵屁事儿多,季清欢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但他拧着眉说:“背不了,我有伤。” 被柳条抽过的部位就算洗完澡擦了药,可才刚过去两个时辰,好的没那么快。 走路都有些皮肉扯痛感,更别提背人了。 “——白檀?”韩枭下意识转头喊。 还想使唤白檀? 季清欢嗤笑一声:“你那一脚把他膝盖踢的不轻,没个天好不了,这会儿估计都肿的发紫。” 韩枭当时处于盛怒,出脚没轻重。 再加上白檀也没防备着躲开,正好被踢中膝盖软骨! “哦,”韩枭垂了垂眼,转头朝身后一个年纪稍小的侍卫说,“你去拿最好的药给白檀用,再喊医师过来给他瞧瞧骨头,不许有残疾。” 喔。 进宫三四天了。 季清欢第一次从韩枭嘴里听见人话! 他忍不住朝韩枭说:“知道心疼当时就别踢,冲动并不是随便使用暴力的理由。” 要不是白檀人挺好,季清欢不会跟韩枭说这句话。 “?”韩枭脸面挂不住了,“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他抬手猛地推季清欢! 但喝醉了脚步虚浮使不上劲儿,没把季清欢推动,倒叫他自己踉跄着退了一步。 “世子小心。”身后几个侍卫冲上来扶他。 “滚开!”韩枭的嫌弃溢于言表。 他有洁癖,衣袍不许生人随意碰触。 “不是说过你们只能跟着不许近身吗,本世子还能叫自己摔着?” “脏东西,你们今天洗手没有?” “都把手伸出来,让本世子看看!” “” 侍卫们面面相觑,只能站成一排低着头,挨个把手伸出来给世子爷检查。 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很熟练。 其实他们跟在世子身边伺候已经很注意卫生,经常洗手的。 “你指甲这么长,为什么不磨短,脏成这样就不觉得难受吗。” “还有你,长的就脏兮兮。” 韩枭挨个挑刺训斥,有名目让他折腾也不感到冷了。 “” 季清欢不耐烦的叠抱胳膊站在旁边。 视线落在远处萧瑟的宫殿屋檐上,耳边听着矜贵世子训斥无辜的侍卫们,呼气时带出一连串白雾。 刚有的那一点点好感又消散了。 韩枭还是那个不把人当人看的狗柿子,该天杀的东西! 第37章 我明年活着也不给你做! 好在训斥完侍卫,韩枭没再提出叫季清欢背他。 他把手臂横放在季清欢肩膀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全身重量都压过来叫季清欢半扛着他走! 喝醉的人脚步实在太慢,季清欢又倔着不想迁就他。 可是只要韩枭发觉跟不上,就直接去揪季清欢的马尾辫儿! 跟拽着马匹缰绳似的。 “嘶!”季清欢又一次被他攥住头发,咬牙道,“我脚步已经很慢了,你到底走不走?” 韩枭侧脸都快靠到季清欢肩膀上了,两人身高差不多。 他喘着气说:“是你走的太快,我都没找你麻烦。” “麻烦?天底下谁能比你更麻烦!” 季清欢拧着眉,忽然伸出胳膊,从后面揽着韩枭的腰朝自己带。 这样他就能拽着韩枭的衣裳往前走,不想被人揪头发。 “!”韩枭腰间一紧,顺势低头看。 他侧边身子都贴上季清欢小火炉似的身躯,心说没有胎弱的人身体就是好,热腾腾的暖和啊。 原本是不喜欢被生人碰触,却察觉他竟然不反感季清欢。 也许是多年的死对头,彼此都太了解不算陌生人? 反正韩枭没有什么嫌弃和厌恶的感觉,就只觉得搂着他腰的人,竟然连手臂都热乎乎的。 韩枭就彻底不拘束了,他把两条胳膊圈起来,直接重重挂在季清欢脖子上。 还舒适的蹭蹭季清欢肩头,又白痴的低笑起来。 “季清欢,你身上真暖和。” “是,多谢你那几碗鹿血酒,我睡觉都能被热醒。”季清欢不耐烦的回。 他费劲儿拖着这个死沉死沉的人往前走。 韩枭身上也不知熏的什么香,依旧是那股白梨甜中带苦又偏木质的香薰味道,此刻跟梅子酒融合在一起。 是一身淡粉色果香味儿的娇贵世子呢。 如果忽略暴躁的脾性和武力值,韩枭简直又人妖又娘炮儿。 事儿还多的很! 季清欢快被他烦死了。 “” 厨房里。 侍卫们搬来一张方桌和一只太师圈椅,还贴心的放了暖炉和软垫。 让韩枭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里面,支着下巴晒太阳,监督着那边在桌案上和面的人。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武衫,身形修长又挺拔。 普普通通的打扮跟其他侍卫穿戴都一样。 但就是感觉不同。 季清欢蹙着眉折腾那盆面粉,染的衣裳都有好几块面粉白渍。 清冽俊秀的脸庞不耐烦都快藏不住了,兴许还很想把面盆扣到韩枭的脑门儿上。 但韩枭看的津津有味,沐浴着阳光的眸色亮晶晶。 他催促季清欢:“你快点!笨成这样,刚才教过你了那盆面粉水放太多,这盆是水放少了。” “水多了才会黏手。”季清欢坚定的说,认为韩枭是在捣乱。 他就不信韩枭会做手擀面。 韩枭又说:“你肯定水放少了。” “你行你来?”季清欢转头看他,面无表情,“叫厨子也能做,世子殿下。” 韩枭瓷白脸庞有一半都埋在毛茸茸的脖圈儿里,笑的不食人间烟火。 “反正我是能等的,你做不好就一直做。” “” 纯粹折腾人! 根本就不是想吃面。 季清欢算是看透了,转回头粗暴的捶打面粉,又过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的承认 确实水放少了。 他加了一点水,这回总算把面团儿揉成功!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把面团用擀面杖摊平,切成一根长条状下锅,这叫长寿面中间不能断。 他倒是想多剁几刀,但狗韩枭必然要叫他重新做。 想着韩枭大抵也不会真吃? 他调味时在身后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朝碗里多放了两勺盐,以此泄愤! 在太阳即将落山之前。 一碗热腾腾还铺着五片生番柿的长寿面,这就做好了。 季清欢把面端过来,站在方桌旁边恭敬递上筷子:“您请用。” 坐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时辰,韩枭的酒劲儿稍微褪了些。 他接过筷子先盯着这碗面多看几眼,又抬头眸色亮晶晶的看看季清欢。 随后才开始动筷。 认真又仔细的,将看着就不美味的面条放进嘴里。 “” “?”季清欢疑惑看着这人。 原以为韩枭会掀翻面碗说齁咸难吃,再恼怒的拂袖离去。 可是并没有。 坐着的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被酒精麻痹了味觉。 很快就把一碗面都吃完了! 季清欢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小心翼翼问他:“好吃?” “还不错,”韩枭说,又蹙了蹙眉,“下次少放些盐,这次就算了。” 啊,能吃出来很咸啊。 可是季清欢没明白,为什么这次算了?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韩枭站起身,裹了裹刚才叫人拿来的玉色斗篷,“明天是本世子的生辰,不想与你计较。” 已经好多年没人给他煮过面了。 他不想因为面不好吃,就破坏这碗面对他的意义。 而且,刚才那五片番柿摆的跟他母妃手法一模一样。 韩枭趁着酒醉,骗自己这是母妃给他做的。 但显然季清欢不能理解! 他觉得韩枭脑子不正常。 季清欢随意点头:“哦,好吃的话下次还给你做。” 琢磨着下次放四勺盐试试? 看这人还吃不吃。 “下次?”韩枭正要离开油烟味很重的厨房,忽然停住脚步。 他背后拢着一些阳光,站在门槛那儿回头看季清欢,脸庞带着稍显惊喜的明媚笑容。 “明年你还会给我做长寿面?” 哈。 吃上瘾了还。 季清欢却不知道自己明年会在哪儿,但很快就回了一句。 “行啊,如果明年这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 韩枭收敛笑意盯着他,没说话。 随即转身走出后厨。 季清欢还在厨房里愣神,就听外面院落里韩枭喊他。 “季清欢你死了?快点跟上!” “?” 吃了面就不认人的狗东西。 我明年活着也不给你做! 翌日清晨。 住在韩枭隔壁卧房的季清欢,醒的很早。 因为远处宫门口的鞭炮已经炸起来了,噼里啪啦扰人清梦。 还没过年呢就营造出一种过年气氛来。 而这一切都因为—— 今天是世子韩枭的生辰宴。 整个南沧的文臣武将都要携家眷,来给世子庆贺生辰。 此刻天才刚亮,外面就热热闹闹的开始迎客了。 “叩叩!”忽然响起敲门声。 季清欢猛的起身:“谁?” 应该不是韩枭,韩枭都是不敲门直接拿脚踹。 “季少爷,属下奉王爷之命来给你添置东西。”门外的人说。 这对季清欢来说是一道陌生声线,听起来不严肃甚至还笑嘻嘻的。 韩枭宫殿里有这号人物? 会是谁呢 第38章 生辰宴,韩枭不想听话了! “哦,稍等!” 季清欢起身披了件黑衫,总归他只有这种侍卫衣裳。 刚把内门栓卸下来,拽开门就看见一张瘦长黝黑的脸。 他没见过这人,不过看模样应该是个侍卫? 因为身上也穿着侍卫衣裳,个头瘦高。 “属下被王爷赐名羊咩咩,你也可以叫我羊老八。” 羊咩咩侧过身,让季清欢看清外面还有三四个小厮跟着,手里抬着两只木箱子。 “十二生肖死侍,羊羊老八?”季清欢睫毛抖了一下。 他听说过韩王座下有十二生肖死侍,本事都大的出奇。 相当于帝王座下的血滴子团队! 最出名的一次是单人闯京城,在京兆伊的眼皮子底下藏进死牢,瞒过数百位御林军,成功斩杀贪污南部贡品的狗官。 当时先帝也要处死狗官,但韩王要立威执意自己处置。 先帝却认为狗官也是朝廷命官,国有国法,该由他这个皇帝监斩。 韩王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派出十二生肖里的其中一个。 那人冲进京城如入无人之境,闯死牢只伤一人,身手干净利落丝毫没耽搁时间。 正是羊老八! 季清欢知道来王宫能跟他们十二死侍碰面,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真人了。 他扶着门边好奇的打量羊老八。 少年稍显青涩的眉眼间,带着一点点佩服。 “可否叫我们进去?”羊咩咩含笑问,表情和语气都很悠闲 却莫名让季清欢感知到他含笑的眼眸底下,漆黑一片。 就类似于一个活人站在你面前,却如死人那般空洞洞,诡异又奇怪。 季清欢侧身彻底把门拽开,笑了笑:“当然可以,快请进!” 这个羊老八身上有好浓的煞气啊。 他看着这几个人进来,把木箱子搁到空地上。 “王爷说往后你就跟在世子身边行走,算半个督师小先生,一应待遇都按王爷门生的规制来,这两个小厮也拨来照顾你。” 督师就是督促韩枭的功课,不算老师。 说难听点就是书童。 季清欢点点头:“那多谢王爷厚待。” “你们给少爷认一认。”羊咩咩朝身后看一眼。 两个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厮,当即双膝跪地。 “少爷好,小的名叫阿忠。” “小的是阿诚。” 嚯。 辛苦韩老登费心起名了,这是时刻提醒他要忠诚。 季清欢嗓音平静:“起来。” “那季少爷收拾好了也快过来,属下先去伺候世子起居。” 羊咩咩说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这就走啊?”季清欢一路把他送到门边,还忍不住伸脑袋盯着羊老八的背影看。 这道目光让刚走出门外的人停下了。 羊咩咩转头,迎着门边人的视线:“?” “不是,我是想问,”季清欢犹豫着会不会冒犯人家,但还是诧异极了。 “如你这样的好本事,还得伺候世子洗漱穿戴?” 这种人如果放在季州城,至少也是要领上千精兵当小将的! 还是说,韩王有意要把最出色的羊老八提前指给韩枭,好让两人培养主仆情谊? 但季清欢不理解怎么还得伺候起居啊。 这对羊咩咩来说难道不算折辱吗。 能培养出来情谊? “” 羊老八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转身离开。 季清欢住的侧间跟韩枭房间只隔一个走廊,侧间的门开在走廊里。 从走廊顺着走到头左拐,就能看见宽敞庭院以及韩枭的寝殿大门。 看着饱含煞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季清欢摇头又叹气。 果然在王宫做事都不容易啊,不论有多大的本事也还是低人一等。 他回到自己房间。 那两个小厮正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井然有序的往屋里摆放着。 粗略扫了一眼,大多都是衣裳配饰。 此外还有一柄不好不坏的剑,象征性的文房四宝以及解闷书籍。 他住的这个侧间不算小,里间是卧房和浴房,外间有茶桌和书桌书架,家具颜色都是古朴的乌檀木。 季清欢快速洗漱完,名叫阿诚的少年在旁边给他递毛巾。 他一边擦脸擦手,一边打量阿诚。 年纪最多十五岁,身高矮矮瘦瘦的估计没练过武功,表情忐忑紧张,看来只是粗使小厮。 但一定是韩王派来监视他的,这点毋庸置疑! 季清欢朝那边衣柜前的阿忠喊:“帮我找套衣裳,我得跟世子一同去前堂。” “是。”阿忠看起来比阿诚大一些,但也没大多少。 屋子里明明有三个人,但都各有心思。 导致气氛堪称死气沉沉。 季清欢听着外面噼啪作响的鞭炮声,朝他俩说。 “你们不用太紧张,等给王爷回话的时候如实转述也无妨,总归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不会为难你们俩。” “少爷。”俩小厮吓了一跳,瞬间又跪下直发抖。 没想到他们偷偷接的任务会被直接说出来,心虚至极的低着头不敢吭声。 季清欢摆摆手,看向窗外的庭院一角。 “我们都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没了这俩小厮也会有别人来盯着他,无所谓的。 “你是瞎吗,我说了要用龙虎兽羊脂玉的发冠,你拿过来的是白玉,连玉石质地都分不清你长没长眼睛?” 屋里韩枭起床气浓重,正在骂人。 守门小厮们连眼皮都没抬,显然都习以为常。 季清欢走到门口听见这么暴躁的动静,脚步顿了顿,干脆就不进去了。 在门口站着等韩大世子出来。 “死羊头!你敢碰本世子的衣裳?” “那不如换旁人来替世子更衣?”是羊咩咩平静的声音。 “赶紧换人,白檀呢他死了没有?没死叫他滚过来伺候。” “大早上没一件事是顺心的,办什么生辰宴,外面有一个是真心来祝贺的吗,拿我当猴耍,耍十几年了!” “王爷说了,今日来的都是您叔伯堂兄弟们,叫您舞剑给亲友们助助兴,也是展示您如今的剑法,您理应听从王爷的话。”羊咩咩语气冷硬。 “听你爹的蛋,听你爹的蛋!滚,滚出去!” 房间里传出一阵砸花瓶的动静,显然韩枭气的不轻。 都因为王爷爹让他给一群亲友舞剑,拿他当猴耍。 每年都得来一遭。 但今年的韩枭不想听话了! 第39章 季清欢,给三公子我学声狗叫听听? “” 片刻后,胸口狼狈沾着梅花瓣的羊咩咩出来了。 却抬头就瞧见身穿月色缎袄的少年,正怜悯的看着他。 季清欢刚要说两句安慰这个可怜的羊侍卫,怎料—— 这人忽然朝他笑的不怀好意! 羊咩咩回头冲屋里喊:“世子,季少爷来了,是否叫他替您更衣?” “季清欢?”韩枭的声音愣了一下,“行,让他滚进来。” “——?” 季清欢稍瞪大眼睛盯着羊咩咩,我招你惹你了? 不带这么坑的。 “季少爷请。”羊咩咩笑容多了些真情实感。 他不需要怜悯,要挨骂大家一起挨,谁都别想站门口看热闹。 季清欢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咬牙夸赞。 “羊侍卫真机灵。” “多谢。”羊咩咩说。 “” 内室里。 穿着黑绸缎里衣的韩枭,发冠和翘尖金靴都已经穿好了。 此刻正坐在镜台前,漂亮俊美的脸庞怒气明显。 旁边木架上挂着一套大红色精致加绒长衫,袖口衣襟与下摆都用珍珠盘金线织就,华丽非凡! “现在穿吗?”季清欢语气温和的问他。 生怕触霉头。 “不穿我光着出去?你倒是打扮的很齐整。” 韩枭瞥他一眼,头上龙虎兽的羊脂玉发冠轻晃。 季清欢头戴青玉发冠,今天没扎马尾而是高高的束起头发,跟韩枭发型一样,正式场合男子都得这么梳头戴冠。 穿着一身玉色绣竹叶的月色绸缎袄衫。 虽不是很贵重的布料,却比侍卫衣裳精致多了。 尤其腰间还坠着三只香囊,以及装饰用的玉坠子,外面寻常的富贵子弟也就这个打扮。 显然韩王是要叫众人知道他没苛待季清欢,表面功夫都做的很好。 传出去之后,身在北大营的季沧海也能安心打仗。 季清欢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把华丽又金贵的红衫取下来展开。 “你佩剑了?”韩枭这会儿没闹,乖顺的伸手穿进袖子,低头看着季清欢腰间那柄剑,“这什么破烂儿?” 破烂? 季清欢觉得好笑:“王爷特赐的,我的乌啸剑进宫时被扣走了,你们又不还给我。” “又不是我扣走的!什么叫我们?”韩枭一点就炸,朝季清欢手腕拍了一巴掌,“我是我,他是他!” “那你有本事帮我要回来啊。”季清欢说。 “这有何难,等宴席过后——”韩枭忽然停下,歪着脑袋朝面前的人冷笑出声,“想利用我拿回你的剑,你想着。” “” 没上当。 季清欢转身去取腰带,语气平淡。 “无所谓,总之我不会用这柄剑跟你比武。” “?”韩枭咧咧嘴,很快道,“行行行,晚会儿我叫人把你的剑送过来。” 季清欢没说话,唇角弯了弯。 看着眼前人把腰带拿过来靠近,韩枭忽然低声说。 “季清欢,我今天满十八岁了。” 嗓音噙着少年正式长成的真切兴奋感,他只跟季清欢分享这一点点兴奋。 “那恭喜你。”季清欢随口说。 纵使大早上心情不太好,但韩枭听着不怎么走心的祝贺,还是勾唇笑了笑。 毕竟别人道贺都是有所图,至少季清欢这句话无所图。 韩枭得意道:“去年你满十八岁,给我写信说你从那天起就是大人了,与我不同,你要步入人生新的阶段将我甩开一大截,哈,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枭你幼不幼稚。”季清欢有些无语。 他把腰带绕到韩枭身上,猛地收紧勒的韩枭一个倒吸气! 韩枭这会儿并不恼,自己系好腰带哼笑着。 “哎,我只是念你曾经给我写的信,幼稚的人是你,只是你不承认还恼羞成怒罢了。” “” 希望上天聆听信徒真切的祷告,待会儿天降怒雷劈死这个红衣妖孽! 认准红衣,别劈错了。 季清欢扯出微笑:“尊敬的世子殿下,我们走。” “哦。”韩枭瞬间收敛笑意。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内殿,带着一群侍卫小厮往前堂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在冬日上午正式炸响! 韩王穿的就跟要续弦似的,喜气洋洋红光满面。他拽着韩枭站在门口喜迎宾客,都是自家兄弟亲友和内臣们。 季清欢站在门口廊下不远处,沉默看着众人欢欢笑笑。 等宾客都迎进去之后,由品行贵重的老祭司手持小金锤,砸响福金钵,进行某种南部独有的洗岁仪式。 韩枭在大殿正中间软垫上跪着,表情端庄正经。 韩王坐在高位看着儿子,隐约能瞧见老泪盈眶。 旁边有礼仪官喊—— “一敲福,福气绵延常满足,” “咚。” “二敲禄,禄路坎顺登高处,” “咚。” “三敲寿,寿诞无疆与天同,” “咚。” “四敲财,财源昌盛达五州,” “咚。” “五敲喜,岁岁年年喜临门,” “咚。” “六敲吉,吉星高照多如意,” “咚。” “七敲祥,祥云盖顶彩围身,” “咚。” “八敲安,安泰康健祛百病,” “咚。” “九敲顺,顺风顺水利千年。” “咚。” “十敲全,十全十美福禄寿财喜占全,平安喜乐享万年。” “咚。” “——礼成!” “” 殿里昂长的数道金钵声落下后,众人开始轮番给韩枭道贺。 季清欢在廊下找了一处长栏板,闲散坐着,琢磨待会儿要不要找个武将问问。 不知道昨夜北大营那边有没有开战,结果如何? 正想着呢,身后忽然出现两三个脚步声! 他转头往后看,并排走过来两个衣着体面的年轻公子,后面还跟着年纪稍小些的小公子。 季清欢不知来人身份,正要站起来。 但其中一个眉眼跟韩王稍微有些像的紫衣裳,傲气开嗓! “这不是从前风光无限的季少主吗,怎么里头那么热闹也没人请你去?” 紫衣裳嬉笑着,又动作夸张的捂嘴:“哎呀我忘了,是狼狈逃到咱家避难的丧门犬,哪配进去呢。” 另一个穿蓝衣裳的稍显稳重,却也目露鄙夷。 “三弟何须与他说话?平白耽搁时间,还是进去给二弟送生辰礼要紧,我们走。” 后面那个年纪稍小的没说话,只是好奇的看看季清欢。 “” 哦。 季清欢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这三个就是韩王膝下的三个庶子。 分别是—— 比韩枭大两岁的韩修文,穿着蓝衣裳。 他生母是柳姨娘,出身为文臣家的嫡女,也是如今掌管着后宅账目的二夫人,在王宫里顶半个王妃。 韩枭排行老二,是唯一的嫡子。 老三就是穿紫衣裳的韩子珩,生母是芬姨娘,岁数只比韩枭小三个月。 后面是排行最小的老四,韩思乐。 他生母大出血已经不在人世,今年才十三岁。 “大哥你别管,”韩子珩显然不想放过季清欢。 毕竟都知道韩王跟季沧海多年死对头,他巴不得能替王爷爹出出气,好讨个欢心。 韩子珩走近了打量坐着的清冽少年,噗嗤一笑。 “季清欢,给三公子我学声狗叫听听?” 第40章 不与他一般见识,没娘教的东西都这样 季清欢坐在栏板上往后靠,手肘搭着栏杆。 他平静的看着韩子珩,没说话。 “哑巴了?本公子跟你说话呢!”韩子珩作势要上来拽季清欢。 季清欢这才挪手摸了摸腰侧的剑,冷笑勾唇。 “你确定要伸手动我?我不介意大闹韩枭的寿宴,如果三公子也不介意,我们可以过两招。” 韩家三个庶子都不被允许习武,打肯定打不过季清欢。 重点是也不敢打啊。 韩修文当即拽住韩子珩:“三弟切莫冲动,往后来日方长呢,落水狗总有被收拾的那天,你二哥又不是好相与的人。” 这是说—— 季清欢跟在韩枭身边也没好日子过,不用他们几个出手。 “不是,”季清欢忽然笑了,他睨着这两人,“你们一口一个二哥二弟,敢在韩枭面前这么叫吗?” “” 他们不敢。 他们看见韩枭只敢恭恭敬敬喊世子,绝不敢称兄道弟。 不仅是韩枭瞧不起他们,就连韩王在外也不承认韩枭有亲兄弟,一向都说韩枭是独生子。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韩王有好几个儿子,但明面上承认的就只有韩枭一个。 连家谱上都没有庶子们的名儿。 “你个季家的狗杂种!”韩子珩恼羞成怒。 觉得他就算动手这个丧家犬也不敢还手,骂着就要撸袖子! “你来嘛。”季清欢坐着没动。 也真的期待紫衣裳能先动手。 这样他待会儿还手才能有说法,顺带还能毁了韩枭的宴会? 韩王如今要拿他威胁老爹季沧海,不会因为区区庶子就杀了他。 这一点季清欢很清楚。 韩修文眼瞅着抓不住韩子珩,余光瞥到后面急忙喊人。 “芬姨娘!您快来劝劝三弟,今天是二弟寿宴的日子他要闹事呢,父亲知道怎么得了?” “珩儿快住手!”芬姨娘快步走过来。 她随意瞥过坐着的少年,拽着自己儿子往后退,压低嗓音说。 “你父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世子故意让他穿侍卫衣裳都遭了王爷训斥,你怎能轻易与他动手?” 她拽着儿子朝季清欢笑了笑,语气温婉娇柔。 “季少主别跟珩儿见怪,我的珩儿比世子还小一岁呢,都是误会。” 让他学狗叫也是误会? 季清欢听的冷笑一声,视线转开不看他们几人,随意摆摆手懒得搭理了。 “我小娘跟你说话呢,你敢不理会!”韩子珩又要嚷嚷。 芬姨娘瞪了季清欢一眼,拽她儿子:“咱走,不与他一般见识,没娘教的东西都这样,跟那个” ‘跟那个’后面的声音太小,又或许是不敢说出来。 季清欢却猛地转头,眸色冷厉又阴沉的盯着他们一行人! 三夫人是么,韩子珩是么。 他记住了。 会让他们看看没娘教的东西,有多记仇。 里面的众人朝韩枭道贺后,纷纷开始入座了。 韩王坐在高位,韩枭坐在高位的左手边,右手边原本是王妃位置现在是空的。 殿中右边是妇人们的席位,单人单桌。 跟妇人们相对而坐的是男人,都是南部的文臣武将以及子弟们,坐在大殿左边。 文臣武将们的礼品都送完了,轮到韩家自己人了。 排行老四的庶子韩思乐先起身,怯懦的朝韩枭拱手,嗓音稚嫩。 “世子,这是王爷前些天赏我的砚盘,算不得好东西,却是我仅有的送送给世子。” 确实不算好东西。 韩枭随手给白檀的砚盘都比这个好。 今天是好日子,韩枭懒得跟十二三岁小孩计较:“嗯。” 也知道韩思乐院里都被俩庶出哥哥洗劫一空了,不可能有好东西。 韩思乐看人没有怪罪,这才松了口气坐下。 跟着就是排行老三的韩子珩献礼。 他小娘受宠,院里也有些新奇玩意儿。 韩子珩拍拍手,有小厮抬进来一株两米高的红珊瑚! 他嘴里话说的恭顺,但语气有藏不住的得意。 “这是底下送上来的巨簇玛瑙珊瑚,虽然王爷叫三夫人留着赏玩,但三夫人转赠给我,听说世子也喜欢的很?所以我特地献给世子。” 几个臣子家的妇人笑着捧场—— “啊呀,这珊瑚真是漂亮,好几年没瞧见这么好的样子了!” “还是咱们三夫人得王爷眷顾,什么宝贝都有。” “三公子也是个好的,舍得拿出来献给世子。” “谁说不是呢。” “” 也不知是哪句惹了韩枭不高兴,兴许是看见韩子珩就烦! “本世子喜欢的很?”韩枭不屑的瞥了一眼珊瑚,回头看王爷爹。 “这些腥臭的东西送进王宫第一天,我就派人跟父王回话不要送到我宫里来,怎么您没跟他们说?” “还当宝贝似的抬着送来,故意招我犯恶心?” “!”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不,这”韩子珩窘迫的面红耳赤,诧异望向他小娘。 芬姨娘也是一脸震惊,措手不及。 因为王爷跟她说—— 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漂亮珊瑚,枭儿想要本王都没舍得给,先给你送来了。 难道只是随口哄她的话? 但此刻要先给儿子解围,芬姨娘起身朝韩枭卑微的福了福身。 “世子勿怪,都是妾身的错。自己觉着好就以为大家都会喜欢,那,珩儿,快跟世子认个错,回头另挑好的贺礼补上。” “” 韩子珩脸颊已经涨红了! 这么多人看着要叫他跟韩枭道歉,虽然从前不是没有过。 但他以为自己小娘愈发得宠,已经不一样了啊。 韩枭正想说你赶紧死远点儿比什么贺礼都强,就听坐在他旁边的王爷爹开口了。 韩王沉着脸朝韩枭说—— “这是你姨娘和三弟一片好心,再不喜欢也得收下,你懂不懂什么叫规矩?” ! 三弟? 韩枭猛的攥拳掐进掌心! 他脸色铁青的转头看他爹,嗓音诧异:“您说谁是我弟弟?” 一个舞姬生出来的低贱庶子,也配是他弟弟? 而底下韩子珩和芬姨娘听清楚之后,面色都是大喜!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大场合,韩王连声‘儿子’都没叫过庶子们。 今天却当着殿里这么多人的面,亲口说韩子珩是韩枭的三弟! 这是给足了他们娘俩体面! 殿里众人反应过来后,一时间都愣住了。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悄悄去看世子的脸色。 气氛不妙。 “” 韩王一身大红色长袍坐的端正,不急不慢道。 “珩儿是本王的亲骨肉,从前你年纪小,王妃又太早离世。本王顾念你的心情才鲜少疼爱珩儿,如今你已经长大了,为父自然要多疼疼你的兄弟们。” “珩儿是你三弟,修文是你大哥,往后你们兄弟之间要互敬互爱,可不许再吵闹生事。” 闻言,韩修文和柳姨娘也面色一喜! 今天还当真是个好日子啊。 “什么兄弟,我母妃就生了我一个,”韩枭又惊又怒根本忍不下去,他噌的站起身,“我不认!” 这几个妾室都曾与他母妃明争暗斗过,也是他极其厌恶的! 根本就不可能有好脸,更何况称兄道弟。 他们也配! “一个韩修文倒也罢了,至少生母出身清白,”韩枭转头阴沉的盯着芬姨娘,抬手指过去,“可她与她生下的贱——” 韩问天拍桌怒喝:“逆子!你住口!” “王爷息怒。” 大殿里,文臣武将呼啦啦跪了一地! “” 嚯,好大的热闹。 季清欢起身往殿门边凑近了些,伸头往里面看。 今天是韩枭十八岁生辰啊。 这是又闹什么呢? 第41章 韩枭挨打,大庭广众之下被踹了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 穿着一身玫红色精致次红袄的妇人,芬姨娘起身了。 她扭着水蛇腰美目含泪,扑到韩王膝边跪下,伸手去抚摸韩王胸襟帮他顺着气息。 芬姨娘嗓音凄凄婉婉:“王爷千万别生气,您要仔细自己的身子,都是妾身不好,妾身没提前问清世子的喜好这才叫珩儿献错礼,世子责怪弟弟也是应当的” 做出这么一副温婉大度的模样,叫所有人都暗自摇头。 只觉得世子实在太过混账! 竟能如此欺凌姨娘和庶弟,王爷都承认她们母子的身份了啊。 但韩枭根本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他嚣张也好残暴也罢,总归没本事的也弄不死他。 “你个贱婢少在这里假惺惺”韩枭冷嗤。 他说话时目光朝跪地的妇人随意一瞥,忽然愣住! 玫红色衣裳的妇人给韩王顺气那只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戴着的晴水玉镂空雕莲手镯。 用上好的整块玉石精雕细琢,漂亮华贵极致。 韩枭记得这镯子叫云雾清莲镯,是他母妃最喜欢戴的一只。 可他母妃的遗物都收在王妃库房里封存着,怎么会戴在—— 这个贱婢手上! 韩枭瞬间气的手指都在发抖,语不成调:“你竟敢” 懒得再废话。 他一个箭步冲到高位上,抬脚就要踹开跪地的妇人。 “你想干什么?”坐着的韩王当即护住妾室。 还出拳砸在韩枭膝盖处! 呃。 韩枭膝盖被砸只能往旁边撤一步,眼眶发红的瞪着高位这两人:“摘下来,把镯子摘下来!” 穿着一袭华丽红衫的少年嗓音森冷,咬着牙的神情阴鸷可怖。 芬姨娘吓得瑟瑟发抖,躲进老王爷怀里疑惑问着。 “世子这是怎么了?是为您昨日补偿妾身而赏的镯子?” 事实上。 这镯子如此精致贵重,她看见的第一眼就知道是已故王妃的东西。 可那又怎么样? 活着的时候论宠爱争不过她,死了还想守住好东西么。 她如今是王爷身边最得宠的妾室。 是贵妾! “芬儿不用管,有本王在这儿看谁敢叫你摘下来。” 韩问天威严冷笑,抬眼瞥这个—— 在他眼里十分稚嫩还沉不住气的儿子,太需要磨砺! “昨日你提剑冲进你芬姨娘院子里,叫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本王不过拿你母妃的镯子给她稍作补偿,你又何须动怒。” “左右不过是个镯子,死物罢了。” 放屁! 韩枭气到极致嗓音反而不怒了,语调也更阴沉。 “我母妃的东西谁都不能动,不准动。” 他又一字一句的说:“叫她摘下来,还给我。” 低贱舞姬摸一下这镯子他都忍不了,更何况是戴! “” 整个大殿彻底陷入死寂。 文臣武将和妇人们都低着头,听见高位那边的言论吓得不敢说话。 想劝都没法儿劝,这是王爷的家事啊。 他们只能装聋作哑跪地不敢抬头,更不敢出言掺和。 但韩子珩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刚刚被韩王承认身份的三公子。 韩子珩动身朝高位走,华丽的紫色衣袍下是没习过武的干瘦身形,被承认身份后连气势都不一样了。 他目光得意又畅快的盯着韩枭,语气带有明显奚落。 “不是我这当弟弟的不向着二哥,可你实在过分,竟敢跟父王用这种口吻说话,莫不是觉得南部已是你当家了?” 韩枭这些年动不动苛责三房,韩子珩母子早就恨极韩枭。 巴不得韩枭被废黜,早点死! 韩子珩在他小娘身边站定,朝韩王拱手小声说话。 连称呼和自称都变了。 “父王,儿臣觉得二哥今日实在忤逆犯上,底下这么多臣子都看着呢,往后您的脸面往哪搁” “还给我。”韩枭盯着父亲的眼睛又说一遍。 他这会儿不想理会任何人,只要拿回镯子。 韩问天根本没看韩子珩,注意力一直都在韩枭身上,此刻指尖轻点了几下扶手,冷笑道。 “本王今日不给你,你当如何?” “那就休怪我在您面前动武了!”韩枭已经忍到极限。 他动身冲过去,攥住芬姨娘的手臂把人从韩王怀里拽出来,直拽的妇人匍匐在地! “啊!”芬姨娘疼的大喊,“王爷救救妾身!” 韩子珩在旁边吓了一跳却不敢往上冲,眼睁睁看着他小娘被韩枭用脚踩住后背,碾在地上! 韩子珩惊恐大喊—— “杀人了,世子敢在这大殿上行凶!” 可是他喊了半天,侍卫们挎着刀全都站的一动不动。 显然早就被谁吩咐过什么。 否则他们早冲上来把韩枭按地上了。 底下文臣武将偷瞥着韩王的侍卫们,悄悄对视后 继续低头装死人。 毕竟有聪明的已经看出门道了。 “” 韩问天仿佛此刻才回神,怒喊:“住手!” 但韩枭对周围旁的事都不管不听,只弯腰去撸贱婢手腕上的玉镯。 要不回来他就明抢,抢回来! 不计后果。 这镯子是他母妃的遗物,只能是他母妃的。 芬姨娘尖利的哭腔炸响:“王爷——” “韩枭你放肆!” 韩问天站起身,猛地朝红衫少年踹出一脚。 毫无防备的韩枭被踹中后背,身子往前扑直接朝台阶滚去了! “!我儿——” 会踹的韩枭滚落台阶这是韩王没想到的。 老王爷下意识往前追出两步,等看见儿子无大碍才又站定。 袖中一双手紧攥着,韩王带着怒意大声训斥。 “摔死你个混账东西!” “!!!!!” “——嚯!” 整个大殿都震惊了! 谁能想到从前无比疼爱世子、最看重世子脸面的韩王爷,今日却在这种大摆筵席的场面,踢踹世子! 这是从前他们绝想不到的画面。 这些年哪怕世子再顽劣嚣张,王爷都不曾在外动手打一下,连责骂都很少,都是背后私下教训。 这画面太不真实了。 季清欢也觉得不真实! 他惊愕到攥紧门框激动的浑身打颤,我操。 我操。 韩枭挨打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踹了!! 而且还是在十八岁生辰宴上,被王爷爹踹的狼狈滚落到台阶底下! 他的位置能清晰看到—— 韩枭红袍上的珍珠金线团绣都摔断了线,圆润饱满的珍珠乱蹦,顺着台阶撒了一地啊。 韩枭滚到九阶台阶最下面,趴在红地毯上,发冠都滚松了些。 正满脸震惊的抬头瞪向高位! 季清欢:我操。 除了这两个字,他想不出什么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这闹的也太大了! 韩枭失宠了? 第42章 奉世子之命,拿到了! 大殿中在死一般的寂静后。 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众人开始纷纷告退说还有军务要忙,低着头陆续从大门离开。 季清欢闪到旁边还在看着殿里的情况。 只剩韩王内宅里的人以及庶子们,还停留在殿中没告退。 “既然” 韩枭震惊过后,忍着身上的疼从地上爬起来。 他一步步又走上台阶,对父亲的失望溢于言表。 “既然在您心中已经没了我和母妃的位置,那就把母妃的东西还给我,我带母妃离开王宫。” “父王,其实我早就厌烦被您掌控着,这十八年的教训都听腻了。” 韩枭眼眶泛红,唇角勾起一抹决绝笑意。 想到今日在自己原本高兴的生辰宴上,闹出这么一场。 哀莫大于心死。 拿嫡妻的遗物随便赏给舞姬妾室。 如此离谱的父亲,已经让他生不出半点敬畏之心了。 他盯着父亲的眼睛说:“世子之位我原本就不屑要,能摆脱也未尝不可。” 这是真心话。 “你敢!”韩问天怒气陡然高涨。 “把母妃的东西还给我,我立刻出宫,芬姨娘?” 韩枭不再理会韩王。 只看向后面被韩子珩扶起来的妇人。 芬姨娘和韩子珩对视一眼,都听见刚才韩枭说的话。 只要把镯子给他,他就放弃世子之位离开王宫? 这当然好! 芬姨娘轻声哭泣着:“王爷别生气,妾身还给世子就是了” 说着话,她快速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 却刚递到半空就被韩王猛地抢走! 韩问天将镯子塞到他自己胸口,冷声朝韩枭说。 “这是本王发妻的东西,本王比你更有支配权,你想走就走,休想带走王宫里一分一毫!” 这是吃准了只要东西在他手里,韩枭就不会走。 “原来您也知道这是我母妃的遗物,我不带走,留着给你糟践么。”韩枭笑了笑。 关于母妃遗物他是绝不可能让步的,思索着又说。 “我不要王宫里旁的东西,只要王妃当年的陪嫁,母妃原就是留给我的,她说你不配拿。” 王妃临终前跟儿子说过。 屋里的东西都给儿子,将来给儿媳妇下聘用。 宠妾灭妻的王爷不配再沾染她分毫。 “哈哈哈,”韩问天捂着胸口的镯子笑起来。 目光巡视众人,最后落到韩枭身上。 “枭儿,你去问问天下人,哪家夫妻不是一体?王妃的陪嫁自她嫁给本王那日起,就是本王的,你有何本事夺走?” “” 一父一子站在稍显空荡的大殿里,彼此气焰难容。 看出来韩枭要不到东西是不会走的,韩子珩急急开口。 “父王就给他!咱们王宫宝贝多的是何必要拿——” “闭嘴。”韩问天冷厉回头。 韩子珩吓得:“!” 不是承认他这个儿子了么。 怎么父亲眼神还是只有鄙夷和冷漠? 看他的时候,没有半点看韩枭时的人情味。 韩子珩想不通,一时间僵站着。 “还给我,你还给我!”韩枭却彻底绷不住了。 他都说出要离开王宫这种话,却丝毫威胁不了父亲,依旧扣着他母妃的东西! 韩枭心情是绝望的。 盛怒之下,直接冲向他混不讲理的爹,开始不顾后果的明抢! “畜生,你敢朝你老子动手!” 韩问天跟儿子斗起拳脚来,心底暗暗兴奋。 韩枭却只有怒火:“还给我!” “” 一父一子打的砰啪作响,自然不会下死手。 只是一个抢东西一个拦着而已。 “!” 底下旁的妾室和庶子都还跪着,吓得不敢动。 就只有庶出老大韩修文,想起身冲上去护着他爹韩问天。 但刚要站起来,就被他生母柳姨娘拽住了。 “你别去掺和!”柳姨娘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聪慧也通透。 韩修文急了:“二弟怎么能打——” “他是世子殿下,不是你二弟,”柳姨娘说,又说出教训过许多遍的话,“你少跟韩子珩母子接触,为娘的不会害你。” 韩修文攥着拳头听训,明显脸上不服气! 但他没再往上冲了,毕竟不会武功过去只能狼狈挨打。 高位上。 “兔崽子劲儿不小!” 韩问天到底年纪大了,不如韩枭灵敏。 来往几回就有些防不住! 他索性找个空子将怀里玉镯拿出来,隔空抛到韩子珩怀里:“你拿着先跑!” “我?!” 韩子珩抱着玉镯吓了一跳,蹦起来就往殿外逃! 这种时候要是再不逃。 发疯的韩枭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站住!”韩枭脸色铁青就要去追,怒吼着,“韩子珩!” 可韩问天还在旁边死死抱住儿子,不叫他追。 “你个混账,那是本王的东西!” “” 韩枭挣扎不开气红了眼,整个人愤怒的就像一头幼狮。 可心底又真的绝望! 在他十八岁生辰这天,大庭广众下被狼狈踹倒。 父亲糟蹋母亲的遗物。 又被父亲遏制着不许追回。 以韩枭从小嚣张强势的性格,何时受过这种凌辱。 他已经恨到想杀人! 可是仆役无数,在这种关头却没有一个会帮他,叫他孤军奋战! 忽然! 韩枭看到一个人直接嘶吼—— “季清欢!将我母妃的镯子抢回来,否则我杀了你,杀了你们季州城所有人!” 众人顺着韩子珩逃跑的方向望去。 就见 那边宽敞的红木门板上,静静靠着一个双臂交叠悠闲抱剑的少年。 显然靠在门板上已经看热闹许久了。 紫衣裳正攥着镯子朝门口跑来,季清欢看着这人冲过来,冷冽蹙眉。 韩子珩喊:“季家的贱种你敢——” “——啊!” 众人:“!!” 发生了什么? 只见众目睽睽下,那个靠在门板上的少年连剑都没拔。 他助跑两步去到韩子珩面前,伸手轻易夺走玉镯的同时,抬膝起跳! 玉色袄衫厚重,硬是在空中被他甩出飘逸感! 紧跟着右腿曲起,朝着韩子珩的胸膛一记重踢! “砰!” 不是胸骨碎了。 是韩子珩仰面倒下时,后脑勺重磕在地毯上的声音。 最后—— 季清欢单脚踩着紫衣裳的胸骨,平稳落地! “咳,咳。”韩子珩直愣愣的躺着,瞳孔很快黯淡消散。 只剩嘴里还不停喷涌着的大口鲜血,血液一股股的呕出,夹杂着肉眼可见的血块碎肉,尸身还在抽搐颤抖。 季家的儿子拦住庶子韩子珩,抢走镯子先不提。 一击毙命啊! 整个大殿连侍卫带韩王,以及韩枭。 所有人全都傻眼了。 宛如活见鬼。 只有还踩着韩子珩尸体的季清欢,露出一抹笑容,朝那边的韩枭扬起下巴,晃了晃手里完好无损的玉镯。 “奉世子之命,拿到了!” “” 第43章 季清欢出手,帮他把母妃的遗物夺回来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芬姨娘。 她面色惊惧到煞白,平日里柔弱无骨的形象彻底荡然无存,几乎是尖叫着冲向季清欢! “珩儿!我的珩儿!啊!” “” 季清欢看她冲过来就挪开腿,不踩着韩子珩的胸骨了。 让芬姨娘仔细看看她这个有娘教的儿子,尸体还有余热呢。 为了不被发疯的妇人纠缠,季清欢直接朝高位那边走去。 韩枭刚挣脱他王爷爹的束缚,也正快步走向他! 季清欢瞥一眼韩枭稍散的发冠,印象中是首次看桀骜张狂的人如此狼狈。 但敌人是自己亲爹,又没办法死拼。 他把镯子递出去:“给,镯子好好的。” 不是想帮韩枭。 是因为季清欢觉得,娘亲的东西都很珍贵。 他跟韩枭的争斗不牵扯娘亲遗物。 “——哈哈!”韩枭这下子高兴了,虽然眼眶还发红但笑的畅快! 他接过镯子,狠狠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 又伸手去拍季清欢的肩膀,嗓音有点颤抖。 “干得好,你干的好!季清欢!” 韩枭说这话时眼眶发热,心尖儿也发热。 心里胀疼胀疼的。 方才那种场景,根本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所有人。 包括他生父都不把他的意愿当回事,只有季清欢帮他。 只有季清欢出手,帮他把母妃的遗物夺回来了! 竟然是季清欢。 韩枭笑的苦涩又欣喜,攥着他娘亲的镯子感受这抹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紧紧挨着季清欢站好。 就觉得此刻全场都盯着季清欢的时候,他得挨着季清欢站。 两个少年并排站好。 准备迎接来自高位那人的怒火! “” 季清欢看韩王目光阴鸷的盯着他,心里一凉。 他低声朝韩枭说:“我都是替你干的,你得保我。” “我知道!”韩枭回。 其实季清欢在动手的时候,心里就有把握。 一,韩子珩已死,韩王不会为了庶子为难韩枭。 二,北大营正在开战,韩王若是敢杀他,季沧海绝对要鱼死网破! 这是个答案很明显的选择题。 韩王是要一个从没习过武的庶子,还是要韩枭? 是要庶子,还是要季沧海以及南部预谋的霸业? 所以季清欢有把握能活过今天。 大不了再挨一顿打。 只要能报那句‘没娘教’的仇,他值了啊。 两句话的功夫,韩问天已经拖着长长的尾袍从高位走下来了。 他威严震慑的盯着季清欢,猛然怒声道。 “你好大的胆子!” 嚯。 被饱含威严的中年男人这么凝视,真挺吓人的。 但好歹已经吓过不止一次,季清欢此刻比之前淡定多了。 又或许是刚杀了人,肾上腺素飙升? 总之他不卑不亢的朝韩王拱手,垂着白皙眼皮嗓音清冽。 “在其位谋其事,属下身为世子伴读,理应为世子效犬马之劳,王爷若要责罚也尽管来。但属下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照吩咐做事罢了。” “没错,是我叫他抢的!”韩枭语气坚定的说。 韩问天却不打算放过季清欢,看了一眼吐血身亡的韩子珩尸体。 “本王听的清清楚楚,韩枭只叫你把镯子抢回来,你何故要下死手?” 韩枭挑眉,正要替季清欢找借口。 但他身旁的季清欢就开嗓了,言辞肯定。 “因为属下知道,世子一定会杀了他。” “为何?”韩王问。 季清欢转头看韩枭:“不久前,我在外面的廊下听见他们母子说,说我与世子都是没娘教的东西,没娘教所以没教养。当时还有大公子韩修文,以及四公子韩思乐在场” “若王爷不信,可叫他们二人出来与我对峙。” 他没胡说,这是母子俩的原话。 韩修文、韩思乐都猛地抬头:“!” 他俩刚见识过季清欢的狠手,极其不想掺和这趟浑水啊。 但季清欢话音刚落,韩枭就再度危险眯眼:“没、娘、教?父王听听,芬姨娘说我是个没教养的东西,你这些年都白忙了。” ‘没娘教’不仅是季清欢的逆鳞,更是韩枭的逆鳞。 触之必死! “” 显然韩问天听见这话也不舒服,皱起眉头转身看。 “修文,思乐,你们过来回话。” “!!” 后面两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 尤其是刚十三岁的韩思乐,吓得浑身发抖双腿都不会走路了。 韩修文额头一层冷汗,跪爬到王爷和韩枭脚下不远处。 “我,我当时” “大公子要好好回忆,我听的很清楚。”季清欢面无表情的说。 意思就是—— 反正我听见了。 若不是韩子珩母子说的,在场的就只有你跟韩思乐。 韩思乐年纪小并且也没娘,断不会说出这种恶毒脏话。 若你蠢到想替死人遮掩,这个锅就给你背! 那边反应过来的柳姨娘,惊慌大喊:“修文!你实话实说,三夫人跟韩子珩到底说过没有?” 韩子珩都死了何须替他们遮掩! 韩修文一个头磕在地上,颤声指证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三弟弟。 “说过!说过的,我与四弟都听见了!” 韩思乐抖个不停,额头紧贴着红地毯:“是,听见了。” 没娘教。 这话韩子珩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说,韩思乐私下听过许多遍。 他受韩子珩和帮凶韩修文欺负,也有好几年了。 虽然他才十三岁。 “父王,我守护母妃的遗物没错,季清欢听我命令行事更没错,您想怎么罚?”韩枭说,“只是罚之前也要说清楚。” 他转身朝跪地还在哭嚎的芬姨娘走去,边走边说。 “妾室以下犯上侮辱主母和嫡子,这件事我就算告到宗族长老们面前,也是有理的。” 今天要么处死这个贱婢,要么他骑马去找老头儿们告状。 让这位宠妾灭妻的父亲自己选。 “” 芬姨娘总算从丧子悲痛里醒过来。 她脸色煞白如纸,跪着爬向韩王。 “王爷,妾身这些年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无心之言啊,妾身不是有意冒犯的,咱们的儿子没有了,王爷” “拖下去,绞死。” 韩问天都未低头看一眼,就已经做出他的选择。 闻言。 芬姨娘整个人都愣住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怔怔仰头盯着她爱慕心悦多年的夫君,她以为十多年的陪伴,两人至少是有些感情的。 等两个侍卫跑过来要拖她下去的时候。 芬姨娘忽然爆发疯笑! “韩问天!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冷血之人,你你蓄意谋害发妻!你不得好死!韩枭,韩枭!你可知王妃的病都是——” 第44章 苍天呐,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还不叫她闭嘴!”韩问天转头说。 侍卫直接使手刀将疯喊的妇人打昏了,快速拖离大殿。 但刚才的话已经叫所有人都听见了! 周围一片死寂。 韩枭的表情陡然凝固在脸上。 他定定的转头看韩问天,似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我母妃是你蓄意谋害的?” “荒唐!”韩问天冷嗤出声,转头看殿外,“她一个疯了的妇人说疯话,你也敢信?” “可你怎么不敢看我呢,父王。” 韩枭只觉得浑身脱力,脸色惨白。 他被这份‘惊喜’震骇到踉跄着后退,直到被季清欢扶住。 一颗心就此坠入冰窖! 韩枭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十三年前。 只因为怕受凉的他出事,韩问天就执意将医师全喊到琢玉殿。 导致韩思乐的母亲难产时,无医师在侧,疼了一天一夜。 最后被韩问天用剑划破肚皮,把韩思乐取出来。 韩思乐的母亲死掉了。 尸身被抬出去的时候,韩枭躲在假山后面悄悄看,满地的血。 韩枭这些年没欺负过韩思乐。 一直愧疚是自己胎弱,不够硬朗,才害的韩思乐没了母亲。 他自认不是多善良的心性,却从没想过要害哪个小孩没有母亲。 直到此刻。 他才明白自己这些年的愧疚,其实该是韩问天愧疚才对? 所有妻妾在他眼里都不算人。 随时都能打杀。 正如韩思乐的母亲被同床共枕的人,亲手剖开肚皮。 韩问天也下得去手。 所以韩枭的母亲也是如此待遇? 这人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放过! 韩枭幼年总在心里美化自己的父亲,总还抱有希望。 在十八岁生辰这天,终于醒悟了。 他的生辰不是个好日子。 从此就当没有这个爹。 “” “你这是什么表情?” 韩问天狐疑的盯着儿子,拿不准韩枭此刻是什么念头。 “难道要本王解释没有谋害自己的嫡妻?简直荒谬,没有就是没有!” “我会查的,”韩枭呼吸不平的喘着粗气,重复一遍,“我会查的,父王。” “我得查自己的父亲有没有杀掉自己的母亲。” “这才叫荒谬!” “” “你”韩问天气的眼前发昏。 虽然今日是有意拽妾室出来,刺激儿子长志气。 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那个贱人绞死就绞死,临死前还要胡扯一嘴。 早就该绞死! 而韩问天素来习惯算计别人,忍受不了这种掌控不到儿子的感觉。 总觉得韩枭是真要跟他离心了。 就因为一个疯女人的话? 苍天呐,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于是韩问天便怒了—— “男儿在世有多少的宏图伟略你不理会,偏为一个死人闹个没完,老子叫你查!” 在韩枭失魂落魄之际。 他冲上前一把夺过那只玉镯,季清欢和韩枭都伸手却没来得及阻止。 韩问天反手将玉镯狠狠砸到地上! “砰。” 玉镯清脆坠地,四分五裂! “!!!” 韩枭心里一疼,猩红的眼眸泛出大量水雾:“韩问天。” “还敢直呼你老子的名儿,你真是翅膀硬了要翻天!” 韩问天感觉莫名其妙,当真怒气横生。 他的儿子该是下山猛虎,一长起来就操着金戈铁马踏遍整个河山! 总惦记亡母做什么? 又不是月科里没断奶的孩子! 韩问天招招手,叫几个侍卫把韩枭绑了扛回去。 “回你自己殿里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来晃!” “老子是害你?你老子能害你?” “外面都打翻天了民不聊生,你在屋里躲着就是不提进军营,为一个死去十年的妇人纠缠不休!” “我韩问天怎么生出你这类孬种,活不下去干脆就死了算!” “还有脸质问是不是老子杀了你娘,老子要想杀个女人还用暗害?直接拉出去就埋了!” “蠢货!蠢出大天的孽种!” “半点志气都没有,南部早晚葬到你手里!” 韩问天气的破口大骂,毒舌果然能遗传。 骂着骂着忽然瞪人—— “季清欢!你又干什么?真当老子打仗非得指望你那爹?” “老子统一南部的时候,你爹还排在小兵后面闻屁呢!” “” 羊咩咩现身制住韩枭,并拿出一条不知道从哪捡的破抹布,塞住韩枭的嘴。 这让韩枭剧烈挣扎! 也让季清欢险些跟羊咩咩动起手来! 但他被韩王无差别攻击,韩王还沉脸怒目瞪着他。 季清欢当场就蔫了。 他讪讪放开韩枭的胳膊,把人交给羊咩咩。 毕竟儿子暂时还拧不过爹,他也不能真惹恼了这老家伙。 总之这个生辰宴闹的不能更难看了。 尸体拖出去一双。 韩枭悲愤屈辱的眼泪沾了季清欢一手。 两个少年第二次跟老家伙对着干,又是失败收场。 唉。 回到琢玉殿已经是午时过后。 韩王这次气的不轻,下令整个琢玉殿一天不许供给食物,让韩枭体验体验外面难民的感觉。 省得一天天净知道享福,丝毫不管正事。 羊咩咩把被反绑双手的韩枭,又绑到一只太师圈椅里。 韩枭发冠在路上就掉了,衣衫松散珍珠都快掉光了,狼狈至极。 嘴里还塞着一块羊咩咩从后厨拿的,擦锅台的臭抹布。 味道熏的韩枭眼泪就没停过! 并非是某人想的气哭了。 “呃”季清欢站在旁边看着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干啥。 羊咩咩倒是显得心情很好,朝他说。 “想必世子这几天不想瞧见我,就劳烦你照顾世子了,我有旁的事要出门一趟替王爷办妥。” 省得因为臭抹布,尊贵的世子找他麻烦。 “哦哦。”季清欢尴尬点头。 刚才在大殿里也是急了,他差点跟这位动起手来。 忘了羊咩咩要是跟他来真的,出手可全是杀招! 羊咩咩转身离开。 但走到门口忽然站定,他转头阴森森的朝季清欢一笑。 “季少爷,你过来一趟。” 季清欢:“!” 干嘛! 不会是要报仇,他刚才只推了羊咩咩一下啊。 第45章 死羊头公报私仇,故意害他! 他谨慎又防备的跟着长脸怪来到廊下。 越凑近看羊老八这张脸越丑,黑黝黝的瘦长。一双眼睛细小眯缝着,嘴唇倒是宽阔,真跟羊面人有些像。 但跟他对话时难受的不是丑。 而是这人身上阴森嗜血的气质,怪渗人的。 “咳,羊大人,”季清欢轻咳,不着痕迹后退一步,“是有事跟我交代?” 羊咩咩嘴角挂着诡异浅笑,笑起来更丑了。 “你不想知道北大营那边的情况?” “!”季清欢猛地回神,很快意识到什么,“你你是要往北大营去?” 羊咩咩利落点头:“是。” “” 季清欢缓慢眨眼,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去北大营就去,为什么刻意告诉他? 难不成还愿意替他传信什么的吗。 有可能? 季清欢按捺期待,低声问:“昨夜那边打起来了?” “是的,”羊咩咩也不兜圈子。 “昨夜两万匈奴突袭季将军所在的营区,火烧粮仓,幸而营区附近离水源近,救火及时没烧起来。” 季清欢不关心粮仓:“那我爹——” “季将军昨夜好大的威风,手持长枪立于两军阵前,又骑在马背上怒斩辽将首级,将人头高高悬挂在南部旗杆上。” 羊咩咩咧嘴笑,语气带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敬佩。 “吓的匈奴连夜挪帐篷撤出十里地,消息传回来,将军首战告捷。” 呼,好消息! 季清欢总算露出笑容,听的眸色锃亮:“好,好!” 能想象到他老爹拎着霸王枪,在阵前追着辽将劈刺有多帅! 但很快笑意隐退,他注视着羊咩咩。 “羊大人,你特意来跟我说是” 羊咩咩直接挑明:“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季将军,可托我转告。” 首战过后还涉及下一步的部署,以及昨夜粮草损耗、兵将折损等琐事。 南部许久没开战了,恐细节生疏。 韩王让羊咩咩替他走一趟,去瞧瞧上报流程是否无误。 “?”季清欢听见这句话愣住。 他试探着问:“那么,王爷不会怪罪你?” 这人不是韩王的亲信么,会好心替他们父子传话? “不过是儿子朝父亲请安慰问,王爷已经允准过了,”羊咩咩有些不耐,嫌季清欢太磨叽,“怎么样,你有没有话要带?” 哦。 季清欢恍然大悟。 这是想让他给老爹报个平安,好让他爹在外专心打仗,不操心儿子。 他急促点头:“自然有!我能写下来请你帮着递给我父亲吗?” “不必了,我现在就要出发没时间等你写,王爷的意思是让你传个口信即可。”羊咩咩说。 不放心叫他给父亲写信,怕信里藏什么暗语? 好。 季清欢的小心思被奸诈韩王捻灭了。 他沉默一瞬,朝羊咩咩说。 “那你就转告父亲我一切都好,我会想办法联系上阿姐,确定她在西夏平安。还有,太子被你们世子阉了这件事” “这件事就不必告诉季将军,省得影响心情。” 季清欢点点头:“哦,也好。” “告辞。”羊咩咩转身就走。 嗯? 话还没说完呢! 季清欢下意识追过去:“等一下。” 但羊咩咩脚步不停的往外走,他就只好追着人念叨。 “再劳烦你跟我父亲讲,让他别太拼命,遇到险情先顾他自己,打不过就跑!呃,我是说,用兵得进退有度嘛,啊?” 羊咩咩危险低笑,朝旁边亦步亦趋的少年瞥一眼。 “季少爷,有些话能带有些话不能带。” 这种鼓动季沧海不尽全力给王爷做事的话,就不能带。 “我知道!我是说得让他注意安全,这也是当儿子的寻常孝心嘛,”季清欢脚步没停,语速很快,“以及他要是受伤了得尽快找军医诊治,别嫌麻烦不管那些伤,他旁边有随行的季家军?还有——” “还有什么?” 羊咩咩站定,丑到渗人的脸正对着季清欢。 这是嫌太啰嗦。 “!” 季清欢刚冒出的喜悦心思尽收,沉稳摇摇头。 “没有了,辛苦大人带话。” “” 羊咩咩转身走远。 这丑羊简直冷血无情,季清欢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他刚才说的能带过去几句。 虽然话里没什么重要信息传达,但也比父子俩联络不上的好,他现在也没什么能跟他爹讲的。 万事先求个平安。 “砰!砰!砰” 房间里传出一阵砰砰声,像是谁在踹桌脚。 季清欢猛地挑眉,该死! 忘了里面还绑着一个被抹布堵嘴的世子呢。 韩枭要闹了。 他拔腿就朝屋里跑! 嘴里一路喊着—— “羊侍卫简直太过分了!竟然拿抹布给世子堵嘴,我求情两句他还冷眼瞪我,不管了,我必须要解救世子,世子,我来了!” 内殿里。 韩枭正被辣椒气味熏的死去活来。 该死的死羊头故意用抹布拧过辣椒,再塞他嘴里,明显是故意的。 脏倒没有很脏,后厨抹布每天都洗干净晾晒过。 纯粹是被辣椒熏的难受! 季清欢把他嘴里抹布扯出来的瞬间,蹦着往旁边躲。 “咳咳!” 韩枭扭头猛烈干呕几下,咳嗽的像是肺都要喷出来,眼眶猩红湿润。 干呕也呕不出东西,毕竟他们连早膳都没吃。 “你快漱漱口。”季清欢异常殷勤的拎来茶壶,倒出温水让韩枭漱口。 忙活好一会儿。 屋里干呕和咳嗽的动静才停下。 “那个该死的东西呢?”韩枭缓过劲儿来,胳膊还被捆在身后咬牙问,“死羊头呢?” 刚才季清欢喊的话他都听见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死羊头公报私仇,故意害他! 季清欢无辜道:“走了,已经出宫往北大营去了,估计得要几天才回来,他还说让我别管你就这么把你放着,我哪敢啊。” 羊老八早上故意让他给韩枭穿衣裳。 这会儿的小背刺就算他俩扯平。 季清欢承认自己记仇。 “砰!”韩枭气的又踹一脚桌腿,这才发现自己手腕还绑在椅背上,“还不松开我?” 他红着眼眶看季清欢。 一贯干净整洁矜贵的人,此刻散乱发丝拢在瓷白脸颊附近,显得杂乱无章。 发冠早就不知道掉哪去了,衣襟领口还翘着几根被摔乱的金线。 等季清欢绕到后面,弯腰给他松绑时。 两人都还能听见有珍珠从袖口滚落,掉在地上的动静。 韩枭更狼狈了。 第46章 你离死就差一点点,季清欢! 长这么大都没如此狼狈过,还叫他的死对头从头看到尾。 周围死气沉沉的,他俩都没说话。 “” 季清欢给韩枭松开绑缚着的麻绳,就站到旁边不吭声,省得触霉头。 因为肉眼可见—— 坐在椅子里的人心情差到极致,神态更是前所未有的萎靡。 韩枭双臂恢复自由也没什么动作,安静窝在椅子里,眼皮恹恹的低垂着。 季清欢站在旁边瞥他,陪着叹了口气。 刚从旁人嘴里知道母亲有可能是被父亲谋杀的? 这种打击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他想着,韩枭这会儿没发疯的跑去跟韩王对峙,都已经是学着稍微稳重了。 毕竟对峙也问不出什么。 没有证据,反倒又会被亲爹羞辱一番。 韩王肯定是死不承认的。 啧,看来尊贵世子的生活也是一团乱麻啊,季清欢想。 某个瞬间。 韩枭自嘲的嗤笑一声,开嗓喊人。 “季清欢。” “在。” 季清欢双手背后站的更直了,转头看他。 按韩枭的恶劣习惯,这会儿该要找个出气筒骂一骂了。 屋里没有别人,出气筒只能是季清欢。 “” 果不其然。 韩枭抬起下巴,妖冶漂亮的眼眸泛红且凶! “瞧见我的家人是这副模样,其实你很解气,你拥有的我都没有,你就开始在心里嘲笑我。” 虽然桀骜少年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强势,受了打击也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不曾软弱分毫。 但季清欢就是感觉跟以往不对。 就像韩枭快哭了似的。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确实看热闹来着,得安抚韩枭。 季清欢小心回答—— “嗐!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兄弟相残的事儿也不少见,夫妻相看两厌恨不得弄死对方也正常,不是有句话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我是说,都正常,哈。” 韩枭眼眶更红了,像是被他气的发抖。 “” 好。 自己不会安慰人。 季清欢表情正色了些,动身走到茶桌旁坐下。 “我是说惨剧都已经酿成了,这种时候你冲我撒气又不能解决问题,你不得想想办法吗。” “能想什么办法,我母妃都去世十年了!” 韩枭指尖攥着椅子扶手,骨节硌的发白。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季清欢犹豫着,表情为难,“说出来可能会惹你不高兴,叫你们父子关系更差。” 韩枭看着卖关子的人,冷笑:“这么勉强就别说了。” “那我还是说,啊?” 季清欢把软凳拽着往前顾涌几下,坐到韩枭左侧边。 看韩枭不理他,他自己接着说。 “我觉得你在韩王王爷面前,根本说不上话,你自己就没有半点势力能与之抗衡?” 韩枭沉默。 季清欢又道:“你看,朝堂上都是谁的权力大,谁才有资格发表言论,你们王宫就是个小朝堂,你什么都没有当然就不会有人重视你的想法。” “再说你想追查母亲死因,治韩王一个‘谋害嫡妻’的罪名?那也得有人敢搭腔啊。” “你现在的处境其实很简单。” “你在南部得有自己有权,才能跟王爷爹抗衡。” 这番话的过程里,韩枭一直沉默不语。 像是在思索什么。 季清欢就说的更起劲儿:“至少下次出现这种情况,你一抬手你的亲信能呼呼啦啦围住韩子珩,就不会——” “我知道了。”韩枭打断他,浅淡蹙眉。 季清欢张了张嘴:“啊?” 就一个知道了。 不应该聊聊怎么弄死老家伙,然后韩枭自己上位么。 反正站在季清欢的立场上,他很乐意看一场父子相残的戏码。等到南部乱了他就能找机会带着太子跑,喊上老爹一起往西夏去。 那么季家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问题是—— 韩枭看起来还不想弄死韩王? 季清欢试探着问:“那你怎么想的?” 他又急切补了一句:“我可以帮你,就像今天在大殿上一样!” “我怎么想的不必告诉你,你也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韩枭声线彻底冷下来。 整个人都阴沉极了,坐在椅子里冷冷睨着季清欢的脸。 就算他想知道母妃的死因真相。 也没蠢到要听信季清欢挑拨,去夺父亲的权,一举搅乱南部内政。 尤其是正值天下大乱的时候。 这会害死南部所有人! 再退一万步说。 若真怀疑他爹谋害他母妃,那也得叫母妃的娘家陈氏出面,去联络宗族长老们彻查死因。 等有了确切证据。 再由长老们主持斥责王婿,替陈氏族人向韩王索要致歉与补偿。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韩枭最多往后不孝敬他爹,或再也不认这个爹。 绝不可能因为母亲的死而去弑父! 那是畜生才有的行径。 “胆敢教唆我弑父夺权。” 韩枭侧过身子,发丝凌乱更显得五官阴鸷诡艳。 他抬手掐住季清欢的下颌,指骨用力收紧! 近在咫尺的这张少年脸庞,只比他大一岁,看起来清冽如玉,是个无比善良正直的好人,此刻正吃痛蹙眉。 韩枭似是要将指间这只颌骨掐碎,嗓音缓慢而森冷。 “知不知道,你离死就差一点点,季清欢。” “!” 季清欢瞳孔微颤。 能感觉到这一瞬的韩枭是真对他起了杀心! 不是开玩笑。 他勉强扯起唇角,见势不对就先服软。 “我就随口说说,什么弑父,你想的太过分了,呃!疼,快松开。” 总归‘弑父’两个字没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打死不认就是了。 “看在今天你帮我夺回镯子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韩枭眯了眯眸子,满腔怒火,“若下次再敢跟我提这些谋逆之言” “不会!”季清欢皱眉喘息。 感觉下巴生疼,都快被卸下来了。 是他小看了韩枭。 以为这几天的接触,韩枭在他面前多是少年斗狠的幼稚状态,就昏了头认为能趁今天韩枭情绪波动大,兴许可以忽悠。 结果反被韩枭识破歹心,又叫下巴添道伤! 操。 季清欢懊恼,看来教唆父子相残这条路行不通。 韩枭不蠢不笨,人性也没畜生到敢弑父的程度。 他得想想别的办法,让韩枭跟韩王闹的更狠一些! 最差最差—— 也得叫韩枭提出要离宫进军营,这样就可以把他带上。 到时候他就能跟老爹见面 看着眼前盛怒的少年,季清欢心底有一瞬间冒出些许卑劣感。 他知道自己有心挑拨人家父子相残,这种行为确实卑劣不堪。 可他没办法。 他不设法自救,父亲就得继续被韩王利用。 最怕的是,有朝一日再有人告诉他战场消息。 不是好的。 而是他父亲战死于阵前的噩耗! 比起自己老爹,季清欢说句自私又恶毒的话。 他更希望死的是韩枭的爹。 —————— 作者的话: 他俩快进军营了,库库打仗。 感情也会开始冒小火苗儿,韩枭应该已经冒一点点了,只是他自己没发觉。 宝宝们点点关注,小礼物送一送。 明天见,ua! 第47章 好吃好喝,穿金戴银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韩枭恹恹的又坐回椅子里,眉眼阴沉着像是在盘算什么。 “好的。” 季清欢捂着下颌蹦起来往外跑! 能不待在这人身边最好,他也能得空回房休息休息,折腾一上午。 啊。 得先找点吃的,肚子饿了。 琢玉殿后厨门前。 身穿黑武服的侍卫两边各站六个,十二人牢牢守着厨院大门,似是防着谁。 “站住!后厨禁地不许擅闯。” 两只剑柄交叉推出,挡在玉色袄衫少年的胸口。 “?” 季清欢被迫停下脚步,疑惑发问。 “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拦我,今天就不能进了?” 侍卫不苟言笑:“王爷有令,世子殿前无礼,琢玉殿所有近侍同罚禁食一日。” 就是韩枭以及跟在韩枭身边的人,一整天都不许吃饭。 季清欢这个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一顿不吃都饿的难受。 更何况他又没做错事。 凭什么父子俩斗气要连累他不许吃饭? 还是得争取一下的。 季清欢笑了笑:“我不吃饭,就进去拿个馒头行不行?” 上次他来的时候没人拦,去后厨拿只馒头就出来了。 侍卫们不再说话,僵着脸守门就是不放行。 “” 没得商量。 好,不吃就不吃。 季清欢正要转身离开,却瞄见两个熟脸刚领到午饭从里面走出来。 是拨来照顾他的两个小孩,阿忠和阿诚。 俩小孩手里提着粗制饭盒,看起来很高兴正在小声说话,一望见他的身影表情立马正色起来。 他俩紧张兮兮走过来打招呼。 鼻尖长有几颗黑痣的阿忠说:“少爷。” “咳,”季清欢双手背后装作闲逛,毕竟正在‘要饭’不太好看,瞥着他们手里的食盒,“你们来领饭啊?” 他俩不是韩枭的近侍,只是粗使小厮。 所以惩罚并没有连累他俩。 “是,”身型瘦小的阿诚点点头,眼神晶亮的望着季清欢,“您还没吃吗,我们领的有——” 旁边侍卫猛地打断:“王爷有令不许他吃饭,你们两个别坏了规矩!” “!” 俩小孩吓得噤声,手足无措站着看季清欢。 “啊对,我不能吃,你们早点回来侧殿伺候,我要洗个热水澡。” 季清欢给他俩使眼色,示意先拿回侧殿再说啊。 两人份的饭菜给他匀出一点,垫垫肚子就行,这样三个人都不会饿着。 阿忠恍然大悟:“哦哦,我们这就回去。” 可他俩正要拎着食盒跟季清欢走。 守门侍卫们对视一眼,又动身阻拦。 “你俩就在这儿吃,不许把食物带回内殿!” 他们又不傻,摆明了这俩小厮不敢违背季清欢。 恐怕回去就要被分走食物了。 要是季清欢成功吃到饭,王爷会怪罪他们没把后厨守好。 这份责任不敢承担。 “” 靠,这么聪明? 季清欢也不好意思再算计了,摆摆手:“你俩吃完再回来。” 他一天不吃饿不死。 “是。”俩小孩回应着,被侍卫扣在厨院门口角落里吃饭。 厨院门口一阵寒风吹过。 季清欢只好晃荡着自己先回侧房。 心说—— 早知道不来跑这一趟,肚子更饿了。 回侧房的路上,会经过赵钰慈住的单独小院。 这原先是给季清欢住的。 就在韩枭的院落隔壁,离的很近。 院子和院子中间有条过道,从这儿走能抄近路。 季清欢刚走到小过道里,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季清欢!” “季清欢?你快来,过来” 声音嘶哑干涩,压着嗓子喊的很小声。 “嗯?” 季清欢一抬头,发现是太子爬到墙头上正喊他! 他朝朱红色宫墙靠近,仰头往上看。 “殿下?你爬这么高做什么,不怕摔下来?” 赵钰慈身上还穿着那件褴褛的太子红袍,头发脏油打结成一缕一缕的,在王宫里的待遇还没季清欢好。 显然南部的人根本不把朝廷当回事儿,也不排除故意虐待太子。 “本宫死在这院儿你都不会管,又何必装出关切模样。” 赵钰慈语气酸溜溜的,视线盯在墙根儿处少年身上。 他在这里熬着受罪,季家这儿子过的倒是体面! 一应穿戴整齐,还收拾的干净利落。 季清欢皱眉看他:“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不是把院子都让你给住了吗?” 否则怎会搬到韩枭隔壁,睡觉都睡不踏实。 “你休要狡辩!”赵钰慈好不容易能逮到个人逞威风,语气仓促,“本宫饿的饥肠辘辘,怎么今日没人来送膳?” 虽然昨天大小解都疼的他死去活来。 但比起挨饿受冻,肚子里没粮食更难受。 “我也没吃呢,韩枭跟韩王闹别扭,韩王下令整个琢玉殿的近侍都不许吃饭。”季清欢耐着性子回答。 赵钰慈瞪眼:“那是你们!本宫又不是他韩枭的近侍,凭什么不给本宫送吃食?” “” 有没有可能您还不如近侍呢。 要不是太子还有大用,季清欢也不想搭理这人。 姿态高高在上也就罢了,事儿太多。 丝毫不明白他这个太子能活着,已经是季家许多人的努力了,拿命换他活。 季清欢往后退了两步远离墙根儿,好声好气的劝他。 “近侍们自己都没饭吃,憋着气自然不会给你送啊,殿下忍一忍,过去今天就好了。” “你说的倒容易!” 赵钰慈气急败坏,扶着墙头挪动看模样都要蹦下来! “你跟在那个世子身边每天好吃好喝,穿金戴银,倒来叫本宫忍一忍,可还记得本宫是你的主子?” “?” 好吃好喝,穿金戴银。 这么享福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季清欢对他的指责感到诧异,忍不住怼回去几句给自己申冤。 “就算您是太子,说话也得凭良心。” “就说昨天早上,我脑袋连着被茶盏砸两下,其中一下还是被你发疯砸的,凉水泼我一身,不到中午我又被韩王侍卫摁着拿柳条抽,难道我皮糙肉厚不会疼?” “我又好好的为什么招来一顿柳刑,不也是想挑拨韩枭闹事起内乱,为着早点带你离开王宫?” “短短几天下来,你看,我从头到脚有一块好地方吗!” 季清欢心态确实有点崩,且非常烦躁。 他忙忙碌碌好几天一直在设法破局,虽然仿佛都失败了。 但怎么从太子嘴里说出来—— 就像他什么都没干,每天跟在韩枭身边享福似的! 第48章 喊你半天不答应,就是在干这种事? 赵钰慈除了会指责他,有过一点点想自救的念头吗。 季清欢越说越觉得心累,抬手揉了揉胃部。 “太子殿下论年纪比我大好几岁,从前在宫里怎么活的,今时今日全指望我一个人啊,你待着没事儿不能想想办法?” “你说是我的主子,可以,我还可以都听你的计谋照做,那你倒是想点有用的呢?” 可能是空腹一上午,又站冷风口吹着了。 季清欢捂着有些难受的胃,准备离开。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多废话,你就待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活着” “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赵钰慈满脸怒气,直接急了,“——信不信我就这么跳下去摔死,叫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作势探出半个身子,要从宫墙上跳下来。 “?!” 我操,真尼玛好有本事的男人。 寻死觅活威胁人? 季清欢都听傻眼了,反应过来直接认输。 “喂!你别乱动,待会儿真掉下来我还得跑着求医师救你。” 这点高度掉下来摔不死,但这太子身体弱。 季清欢怕他摔成残疾不能骑马,那往后跑路的时候更麻烦。 造孽啊。 “哼,不敢叫我死,”赵钰慈得意咧嘴,也明白这会儿还得使唤季清欢,“那你就想办法去弄些衣裳和吃食送进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软了声线,嗓音捎带恳切。 “本宫实在难受的紧,好歹要有干净的衣衫和吃食啊?季贤弟。” “你放心,等到了西夏本宫一定在王叔面前替你多多美言,本宫登基后,将荣华富贵全都赏给你!” “” 何谓变脸? 季清欢也是从赵钰慈身上见识到了。 红脸白脸都叫他一个人唱,先威逼再利诱,厉害厉害。 他无奈的说:“我刚从后厨被撵出来,他们不给我食物,我去哪儿给你弄?” “你去求求韩枭,”赵钰慈说,“他是韩王亲儿子,肯定有办法弄来吃的!” 季清欢捂着生疼、估计很快就要浮现青紫的下颌骨,摇摇头。 “不行,他刚才差点掐死我,我不能再去惹他。” 赵钰慈嗓音又恼起来:“那你就跪到韩王门外,求他给本宫送来衣裳和吃食,他不给你就跪着不起来!” “?” 季清欢说:“我刚在大殿上把他另一个儿子踢死了。” “现在去跪求,就怕他看见我更生气,干脆叫人多饿你几天。” 以韩王的脾性不是不可能啊。 “” “” 能走的路都被堵死了。 赵钰慈低头跟季清欢对视,目光逐渐变得无奈与绝望。 最后他泄气般喃喃。 “季贤弟,你都干了些什么啊,难道本宫就要一直这样待下去么。” “殿下再忍忍,我先走了。” 季清欢捂着空荡荡的胃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墙头上的人还在后面喊—— “衣裳!吃的!你想办法给本宫送些吃的进来,季贤弟” “” 妈的。 季清欢无奈到有些想笑,最后扯了扯唇角笑不出来。 内殿。 路过韩枭屋子时,季清欢瞥了一眼。 房门紧闭,门口有侍卫守门。 整个庭院里静悄悄的。 他放轻脚步回到侧房里,就看见年纪稍小些的阿诚比他更早回来了。 吃这么快? 阿诚有些紧张的迎上来,语气跟做贼似的。 “少爷,我、我们藏了点吃的,拿给你。” 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干净帕子包裹着的食物。 两只馒头。 一个咸鸭蛋,还有一只鸡腿。 季清欢把热乎乎的食物接到手里,愣住:“你们” 没想到看着不怎么聪明的俩小孩。 竟然能在守门侍卫眼皮子底下,给他藏这么多吃的。 阿诚朝走廊看看,关上门:“小的去烧热水给您洗澡,您在屋里悄悄吃,叫旁人发现了我们会受罚的。” 也是顶着很大压力,才给季清欢藏的这些食物。 尤其是这只油汪汪的鸡腿儿。 “谢谢,”季清欢抱着食物,叫住要走开的小孩,“但你们下回别这么冒险了,其实不用管我。” 俩小孩都黝黑瘦小,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要是刚才这么做被发现了,他俩被带走打骂责罚,季清欢在王宫又说不上话,最后就只能看着这俩小孩因为他受罚。 所以没必要连累他俩,还不如季清欢自己扛。 “不,不冒险的,”阿诚惶恐的摇摇头,声音很小,“没有人看着我俩,他们才懒得盯着我们这些下人,您快吃,我去做事了。” 季清欢问:“你堂哥呢?” 早上穿衣裳时,他跟俩小孩闲聊。 得知族谱上两人的爹是亲兄弟。 因为匈奴入侵,阿忠和阿诚是从南水岸附近的小渔村逃难来的。 “他把碗碟洗干净才能回来。”阿诚弯腰退下去了。 “” 季清欢捧着食物,来王宫几天除了白檀之外,第一次感觉心里暖暖的。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难怪他老爹说—— 最淳朴的永远是老百姓,身居高位的早不记得什么叫人性了。 为了这样的百姓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出征在外从不叫苦。 而阿忠阿诚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好。 季清欢心里也清楚。 因为昨夜他老爹暂退匈奴,保了他们的小渔村! 坐在桌前快速吃掉一个馒头,看着剩下的馒头鸡腿和咸鸭蛋 他抿了抿唇。 尽管还没吃饱,也把这些食物重新包好揣进怀里,开门往外走。 他要把这些食物丢进隔壁小院里,给太子吃。 虽然太子被阉了,但他可以禅位王叔或赵氏其他人,国纲犹在,天下总会比无主来的更安稳些。 其实他们这些力保太子的人,不只是为给先皇尽忠。 为的是天下齐心! 只要有皇脉在,底下那些富绅兵阀心里总还有个念想,就能齐心合力顺应号召,不会乱成一盘散沙。 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不至于因为各地军阀观念不统一,导致民众流离失所。 季家人从来都不是韩枭骂的那样,愚蠢效忠,季沧海也早看出来太子不成大器。 但不成大器也是太子,太子就是军阀们的定心咒! 他们保太子,就是暂保地方百姓。 让百姓们在各地军阀还未彻底暴乱之前,有更多的时间准备逃亡,各自避难。 季清欢目前做不了什么,可他会替老爹和将士们尽力照顾太子。 是太子,不是赵钰慈。 丢食物进小院以后。 赵钰慈在里面感谢季清欢,并催促他快点送些干净衣裳,以及,他这个太子也要好好洗个澡。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季清欢说完没等赵钰慈再啰嗦,转身回到偏房。 偏房自带的水房里,热雾弥漫。 站在浴桶边的少年一件件褪去衣裳。 青涩的少年身躯展露在空气里,白皙腹部肌肉轮廓明显,四块腹肌凸凹有致,底下那两块也稍稍有了鼓起的痕迹。 两条马甲线弧度漂亮,蒙着一层水雾,蜿蜒至黑绸亵裤的边缘。 季清欢背对着门口,视线顺着自己胸膛下移。 他用修长指节挑起些亵裤,微弓着腰,去看下腹处那道被匈奴划出的刀伤 “砰!” 水房的门陡然被踹开了。 “季清欢你——!” “恶心死了,青天白日你脱个精光”韩枭打量那边少年光裸身躯的姿势,嫌弃道,“喊你半天不答应,就是在干这种事?” “?!”季清欢惊愕挑眉,嘴都张大了。 不是哥们儿,哪种事? 哪种事??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第49章 怎么,这儿不能揪? 浴室刚聚出些暖和热雾,就被从门口灌进来的冷风吹散了。 吹的季清欢胳膊浮起一层小疙瘩。 他松开指尖让亵裤贴回肚皮,迅速站直了,转身看着忽然闯入的人。 季清欢语气警惕:“你来干什么?” “这是本世子的宫殿,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韩枭嗓音懒散,踱步走进浴房。 这会儿神情又恢复以往嚣张,没有萎靡不振的模样了。视线毫不客气扫荡在季清欢胸口,再到腹部以下。 黑绸亵裤没有过度起伏。 原来刚才这人是在看刀伤,不是他想的那样。 韩枭一点都没有冤枉人的愧疚感,语气还是恶劣。 “别以为你喝了鹿血酒就能在本世子宫里放肆,做那种脏事,叫我发现你就跟赵钰慈的下场一样,阉了干净。” “——?” 什么脏事,什么乱七八糟的。 其实季清欢明白他在说什么。 两辈子加起来虽没谈过恋爱,却也不是纯情小男孩了。 但他不觉得他俩的关系,能面对面讨论这些私密问题。 摆明了韩枭是在找茬儿讥讽他。 不,这是明晃晃的羞辱! “哦。”季清欢眉眼清冽无波,懒得反驳什么。 韩枭似乎也刚洗过澡,穿着一件墨绿色单袍,外面是黑熊皮大氅,胸口还荡啷着几根矜贵的银链条,走动间晃啊晃。 就这么混不吝的走到他面前,步态嚣张。 “你额头的包好了?”韩枭嗓音低沉,视线挑衅似的在这张脸上打量。 摆明了还是气不顺,过来找找痛快。 目光落到少年下颌附近,有几只已经泛起红青的指痕,痕迹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配上季清欢这张冷冽清淡的脸,想被谁蹂躏过。 韩枭乐了,倾身靠近仔细看:“自愈能力挺强?” 一股白梨花浴液夹杂皂角的香味,还有衣物被檀木熏过的气息,瞬间弥漫在周围。 总算明白韩枭身上清甜又微苦的味道,是怎么合出来的了。 “有话快说,”季清欢光裸的双臂往后撑,按在浴桶边缘,“冷得很,看不出我要洗澡?” 就这么光膀子站在韩枭面前,也没什么不自在。 他挑眉回视韩枭,明显根本不怕他出招。 见招拆招,放马过来! 但韩枭却摆出一副没想找茬儿的架势。 “你洗你的,洗完换身衣裳我带你出宫吃饭。”韩枭说着话又往前迈近一步,目光跟着下落。 往季清欢胸口瞥过,之后又落到腹部那几块腹肌上。 凝视,不移开了。 “” 站这么近? 韩枭是想揍他一顿? 季清欢随即将自己肩颈展的更开,大咧咧的撑在桶沿上,歪脑袋换了个方向看韩枭,明显不怕挨打。 他问:“你带我出宫吃饭?” 狗韩枭能有这么好心?怕不是又要作妖整他。 “没错。”韩枭随口应着,漂亮嚣张的眉眼低垂。 某个瞬间忽然抬起手腕,弯曲食指,用指背朝季清欢腹肌刮了一下! “?!” 这人手凉的很,手指跟冰棍儿一样。 季清欢被冰的颤了一下紧跟着皱眉,忍着没拍开韩枭的爪子:“喂。” 不打架还上手? 什么意思。 “以为你能练多好,也不过如此?” 韩枭语气不屑,就跟在市集里买菜似的,对着季清欢的肌肉挑挑拣拣。 还没有丝毫犹豫的再次上手! 他先朝季清欢腹部小块肉掐了一下,腹肌手感柔韧结实。 但韩枭嗤笑:“就这?软塌塌的。” 季清欢抿唇忍耐,低头看着腹部这只手。 嗯?! 韩枭手腕上移,用他掌心覆盖着季清欢的胸肌,按着胸肌边缘试试肌理感,指尖在少年柔韧饱满的皮肤上摁出几个浅坑。 抓着捏了两下。 季清欢额角直跳,牙齿咬的咯咯响! 韩枭喟叹着摇摇头:“不怎么样,真的,季清欢。” “” 季清欢有种在现代健身房,让人视奸肌肉还直白嘲讽的屈辱感! 心说这人真是幼稚无聊到极点了。 以为几句话就能打击到他? 还真就不信,季清欢就不信这个病秧子能练多好。 怕不是嘴上奚落他,实际心底正羡慕嫉恨的流口水。 他睨着韩枭的脸仔细探究,果然从这人眼底望见一丝赞叹! 季清欢爽了,嗤笑出声。 “没错!我也感觉我练的一般般,论强健肯定不如世子殿下?” “呵。”还敢反讽? 韩枭垂眸,反手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季清欢身上某点狠揪了一把! “——!!” 我操。 季清欢疼的肩膀缩起,心头蔓延过一阵怪异恶寒。 他快速攥着韩枭的手腕甩开,惊诧戒备的骂:“你有病啊!” 没见过谁嘲讽肌肉还揪乃头儿的。 这是正经人能有的行为? “怎么,这儿不能揪?” 韩枭看着他的反应,瞬间心情大好! 低头又瞧瞧被揪红逐渐固化的某点,总觉得季清欢整个人都很有趣。 他恶作剧得逞似的扬起笑脸,朝季清欢显摆。 “你从头到脚都是本世子的,在我这儿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不高兴啊?那也得忍着。” 他就是太好心没折腾够季清欢,才叫这人还有心思来怂恿他弑父。 韩枭算是想明白了,就不能让季家这小子闲着。 “” “不就是还因为我之前的话生气么,都说了是你想太多,我意思是你得有自己的人能使唤动。” 季清欢知道,教唆韩枭弑父夺权算是失败了,不仅失败还反惹一身腥! 这人是要报复他的。 不让韩枭出了这口气,估计后面还得有更狠的手段。 两人斗狠近十年,太了解彼此心性。 季清欢压下心底的懊恼,直接摆烂。 “不过你随便,不识好人心,我再也不管你的事儿了。” 他说完就闭着眼,两道好看的剑眉蹙起。 能感觉到韩枭正盯着他看,也做好了再被多揪几下的准备。 无所谓,反正又揪不掉。 只不过被另一个男人揪挺怪的,而且挺疼。 是那种皮肤受到尖锐刺激的疼,疼里还掺杂点什么,过电似的。 季清欢憎恨这种被冒犯式的难受,侮辱感太强了。 都不如韩枭拎着他暴揍一顿! 第50章 行迹残暴vs心狠手辣 “” 后腰靠着浴桶边沿的少年扬起脖颈,凸起的喉结明显,蓬勃身体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已见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雄性魅力,英气脸庞遍布着隐忍与冷淡。 脸上写着—— 要杀要剐随意,给我留口气就行。 韩枭眸色晦暗不明的盯着这张脸,这个跟他作对十几年的死对头。 季清欢现在的表情他很喜欢,隐忍又不敢反抗。 原本是在心底琢磨怎么折腾季清欢,可他视线流连几次,最后都会莫名落在这人凸起的喉结上。 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少年明朗的喉结。 却在某个瞬间,韩枭自己的喉结先上下滚了一圈。 紧跟着。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很恶心的念头。 好在冒出的瞬间就让韩枭压下去了,他慌乱又嫌弃的朝季清欢瞪一眼,忽然出手冲人家腹肌漂亮的腹部怼了一拳。 拳不重,他还嫌这几块腹肌硌手呢。 “呃。”尽管季清欢全身戒备,也还是被砸的险些干呕。 但这一拳比揪那什么好受多了。 他低头捂肚子的时候,就听韩枭在他头顶说话。 “你快点洗,我饿了。” 韩枭说完转身离开,步伐稍快。 就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追逐他,颇有几分仓促逃离的架势。 “” “??” 季清欢抬眼看,正瞧见恶劣少年落跑的背影 心说就这么走了? 就打过来不轻不重的一拳,还没他跟老爹切磋时挨的重呢,这狗东西真奇怪。 他疑惑念叨:“有病,难道待会儿还有别的招数等我?” 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虽然已经从信纸交锋彻底转到现实来,他也还是拿不准韩枭的心思。 纯神经病,一会儿一个样儿。 洗过澡,快速用药膏把身上该处理的伤都擦一遍。 额角红包好的差不多了。 屁股被柳条抽的伤只是红肿时辣疼,消肿了就没什么感觉。 腹部刀伤用好药养了五六天,现在已经愈合,只剩一条颜色发红的刀线疤痕,摸着也不疼。 唯一显眼的还是下颌处。 洗完澡就愈发明显的三团青紫指痕,一看就知道被人用力掐过脸颊。 要是顶着这个痕迹出去晃 季清欢皱了皱眉。 很快就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丢脸也不是一两回了。 他把头发随意扎了个高马尾,对着镜子细看。 “可怜我这张帅出天际的脸,接连受伤,狗东西莫不是嫉妒我比他长的英俊,更an更帅更招姑娘喜欢,啧,这又得三两天才能消下去” 白色亵衣外面,套上白檀送给他的兔毛软衫。 最外面穿着阿诚给他准备的衣裳,浅蓝色底子绣白荷花瓣,长款锦袍用银色腰带束着,也是韩王叫人置办的。 料子不算太好,却也瞧得过去。 配套还有一条白色的兔毛披肩。 兔毛软软的轻薄又暖和,下摆形状不规则的垂在胸口。 就是佩剑时,想到自己的乌啸剑韩枭还没给他弄回来。 这次韩枭跟韩王算是一个小翻脸,估计得别扭一段时间,那就还得过段时间才能拿回他自己的剑。 季清欢刚穿戴好,就听外面阿诚小声催促。 “少爷,世子让您快一些” 季清欢回了声:“就来。” 心底思索—— 这什么意思,韩枭还真要带他出宫吃饭? 不对,绝不是仅吃饭这么简单。 但那个老家伙能同意他们现在出宫? 莫非是要强闯出去? 喔。 有架打! 约莫离中午刚过去一个时辰。 这两日天气挺好,冬日午后暖阳热乎乎的照在头顶。 腊月初九,还有二十多天就过年了。 两个身高相差无几的少年,并排行走在宫道里。 一个披着黑熊斗篷配金纹长剑,长发半披半束,头戴一顶紫玉宝冠。 气势矜贵不凡,五官邪美到雌雄莫辨。 另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袍披白毛坎肩儿,挎着一柄普通黑剑。 但身姿步态比寻常人英俊洒脱,气质更是清冽端正。 年龄相仿的一对少年,拥有着不同的龙章凤姿。 引过路宫女们频频回头! 正是韩枭领着季清欢往宫门方向去。 韩枭本来想叫上白檀一起,还特地带季清欢去了白檀的房间,就在庭院另一边偏房里。 可白檀膝盖还是不能正常行走,肿的跟馒头似的。 皮外伤都好的快,这种伤了半月板的少说也得休养几天。 韩枭不想带别的侍卫,就只打算领季清欢一个人出宫。 这还是季清欢进宫六天以来,首次预备出宫,说起来他还没逛过青源城呢。 这十几年季沧海都不叫他往青源城来,生怕韩问天暗害他。 眼看着要接近宫门口,少说也有三十几个兵将驻守。 季清欢转头问韩枭:“能闯出去吗。” 刚才只跟他说要出宫,不给出就直接硬闯。 是哪种程度的硬闯? “你要是连守门的都打不过,趁早一脖子吊死得了。”韩枭嫌弃道。 “哈哈。”季清欢干笑两声。 靠! 就不该问,待会儿直接抽剑库库砍,砍死还算韩枭的。 他攥了攥剑柄。 想着有韩枭在,就算出人命也不会被罚太狠。 韩子珩不也白白弄死了么。 没受责罚。 “喂,”韩枭瞥见他握剑的手,出声警告,“这都是我家养出来的精兵,没招你惹你,敢杀一个你试试。” “真当打着我的旗号就能在南部胡作非为?” “” 季清欢懒得跟韩枭争辩,敷衍点头。 “我知道,我又不是那种行迹残暴的人,在季州城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还能动不动就伤人么。” “你行迹不残暴?季清欢。” 韩枭挑眉,眯了眯眼就想起一件事。 “前年你趁夜冲进土匪窝弄出七死十六伤,官兵赶到的时候,你正把人吊树上给四肢放血,后来你说那是无辜村民被土匪吊上去的,你正要救他。” 我操。 季清欢一愣,心说这事儿韩枭也知道? 这人还真是日日夜夜盯着他! “其实是因为他偷偷把伺候你的乳娘卖给老光棍,你去看望乳娘的时候发现她死了,又打听到是被她男人亲手卖出去的。” 韩枭继续说,语气平稳跟讲故事一样。 “吊树上的就是她男人。” “他卖了妻女后投身土匪,你在山下蹲了他半个月,直到那夜他回到土匪窝儿” 季清欢趁夜进山,自己一个人背着乌啸剑去的。 有个满身是血的土匪踉跄逃下山,求着村民们快点报官,让官兵赶紧上山制止‘歹徒。’ 否则那窝土匪就不会有七死十六伤,而是二十三死! 季清欢足足蹲了半个月,就为确定那个男的在山里。 好把他们杀个精光一窝端! 给他的乳娘报仇。 “你残不残暴我比你清楚,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季少主。”韩枭冷笑。 他从来都知道季清欢的清冽干净只是表面,这人狠起来比他手毒。 否则能当机立断一脚踢死韩子珩? 还当着人家亲娘的面,把胸骨都碾断了。 所以韩枭不得不警告:“韩子珩就算了,他抢我母妃镯子本就该死,但这些兵将不一样,家里有爹有娘有孩子。” “你待会儿不能下死手,跟我一起闯出去就行。” “?” 季清欢都听傻眼了。 简直倒反天罡! 竟然还有残暴不仁的歹毒世子,来劝他别乱杀人的一天? 被韩枭这种人鄙夷着说残暴,季清欢就不服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开口还击。 “世子教训的对,不过至少我不会下令屠村,包括妇女老幼在内,论起心狠手辣还是得看您啊。” “” —————— 作者的话: 如果觉得本文内容还不错,请动小手点点书评,帮助评分快些出来。 宝宝们明天见,ua! 小礼物冲冲冲! 第51章 这令人厌恶的心有灵犀! 这是说早两年。 青源城底下有一处小村庄,约莫二三百人。 因为村民食用未煮熟的海贝,感染怪病。 怪病会叫人腹部鼓起却食不进补,最多一个月就会极尽痛苦的死去。 有仵作验尸,发现死者满肚子都是红色长线虫! 韩王得知后第一时间就要焚烧村落,防止扩散。 但韩枭坚持带去医师试图给村民们诊治,可他到地方才发现,那种线虫会通过接触进入体内互相感染,人畜无一幸免。 为了不叫祸及整个南部。 他只能下令泼洒石灰水,再放火焚村。 当时的场面惨不忍睹,韩枭马车已经驶出二里地,还能听见两百多名村民们的惨叫声,焦糊味儿持续半月才被一场大雨冲刷干净。 自从那次事件过后,韩枭不再参与南部所有事务。 算是留下不小的阴影,毕竟他当时才十五六岁。 提起这件事韩枭依旧难受,朝身侧人说。 “我做事有我的道理,换做是你也一样,拿不足三百人换南部安康,已经算小代价了!” 否则让红虫疫病传出去,再死三万人都挡不住。 “那是你们管制不严,这种事得提前预防,若能早些警告海域村民注意防范,就不会造成那么惨重的后果。”季清欢嘟囔一句。 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 出现感染类寄生虫只能焚村,这是个无解题。 韩枭冷嗤一声:“你这么有头脑怎么不见早些蹦出来预防,马后炮倒是在行。” “早预防你们能听?”季清欢不想斗嘴也忍不住还击,“只怕为了逞强还得日日叫渔民煮食海贝,好彰显你们身强体壮不惧疫病。”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现在海域沿途的渔民食海贝都很小心了,被季清欢叫人去宣传过。 尽量不水煮,先拿盐巴浸泡后再大火爆炒。 确保贝肉彻底烹熟,还要注意坏肉以及不新鲜的肉不能食用。 南部最近两年已经没有疫病出现了。 韩枭有些理亏,反驳道—— “要真是好提议我父王能不听?防啸堤坝不是已经修缮了么。” “修缮堤坝?你还有脸提这事儿!” 说起这个季清欢气不打一处来,紧皱着眉。 “我们季州城早就跟韩王反映过七八次,无人理会,直到一次海啸淹死三十几人后,你那王爷爹才重视。” “每回都得等死了人才去管事,你们青源城惯用作风!” 韩枭怒了,站定脚步:“你们季州城不一样?早提醒过你们下游有海盗,季沧海仗着自己名声大,说有他驻守没强盗敢去季州城,结果如何?” 海盗突袭小村落,一夜残杀半个村庄! 等季沧海带兵赶到的时候,村里的牛羊都被海盗运船上带走了,追都追不上。 听说季家军们站海边直跺脚,骂了一整天。 骂有屁用,不还是叫海盗全须全尾的逃了。 “” 季清欢脚步未停也不等他,头都没回的喊。 “那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们没防范?” 海盗提前放话说要抢东边的富庶村落,大部分季家军都在东边守着,毕竟西边没什么富户。 可谁知海盗盯上的不是富户,是西边村落的牛羊! 谁又是神仙能料那么准! 这种意外没人想看到,季家军已经是拼尽全力防着了。 “防范?怕是嘴上说说的防范!”韩枭几步追上去,跟在季清欢身边冷笑讥讽,“被海盗屠了半个村,也得二百条人命搭进去” “世子好。”守门兵将拱手行礼。 看着两人吵的凶,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多吭声。 季清欢最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那次确实算‘败仗’,整个季家军罚俸两个月,捐助给被海盗洗劫的村民们。 他气的呼吸不平,抬手指着韩枭鼻尖儿。 “我爹就是比你那王爷爹用心,他几天没合眼的守在沿途村岸,是海盗狡诈不是我们不中用,你再提我就对你不客气!” “哟,你还想殴打本世子不成?”韩枭拍开季清欢的手,“要现原形了?” 他俩正站在宫门底下。 但此刻的韩枭四下无旁人,入目全是季清欢。 他朝季清欢持续反击,添油加醋模仿季清欢说话的语气。 “这会儿倒硬气,不是前两天‘啊,我不跟你打,我季家尊敬王爷,尊敬世子殿下’,这不是你说的?你的尊敬呢!” “——?” 什么死动静儿! 季清欢被气得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语气这么贱过?” “你就是这么说的,本世子记得清清楚楚。” 韩枭挑衅扬眉,盯着季清欢的脸。 “” 他妈的死韩枭! 死东西,狗东西!! 季清欢喊了一声:“你不是想打吗,十八岁到了,来!” “正有此意,就怕你不敢打!”韩枭当即抽出腰间长剑。 季清欢那边跟着‘呲唥’抽剑,挑眉:“我可不会让你,是死是活来个了断!” 两人各退一步,抬手就叫长剑交锋! “砰!” “呲!” “啪——!” 瞬间打的不可开交! 两个少年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出剑过招尤为迅猛,你来我往的短时间根本分不出胜负。 等守门兵将回过神来,想上前制服季清欢。 却被韩枭怒吼—— “都滚开!这是我跟他的武约,谁敢掺合!” “” 他俩身影蹿的快,互相攻击时一会儿变换一个方向! 几个飞步挑刺间,两人逐渐离宫门越来越远。 旁边兵将们怕被误伤,刚才都躲得远远儿的,这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 “咱世子打着打着怎么出宫了?” “不知道啊,待会儿打完就回来了。” “要追吗?” “现在追过去胳膊得被卸下来!那剑多快,残影儿都瞅不见。” “你快去追。” “你怎么不追!” “那速速禀告王爷?” “王爷刚喊了军机处的将军研究战情,只怕不见咱们,我去试着禀告。” “” 远离王宫的一条无人巷子里。 季清欢用膝盖把韩枭顶到墙上,当即收腿收剑,自己靠到另一边墙壁上喘平呼吸。 韩枭把剑插回剑鞘,喘息着转头看巷子口:“没追过来?” “没。”季清欢用袖口抹了把额角。 心下诧异病秧子的剑法竟然这么好? 论剑法两人确确实实是平手,不知道韩枭使长枪行不行。 总之,他冲韩枭得意咧嘴—— “怎么样,我带着你假装打架混出宫,聪明?” “你带着我?难道不是我故意刺激你?”韩枭回望他。 季清欢:“?” “?”韩枭歪头挑眉。 原来是他俩同时想到同一个计策,就顺势半真半假的演起来了。 这令人厌恶的心有灵犀! 第52章 这病秧子竟然也能有腹肌! “你要带我去哪?不是吃饭么。” “闭嘴,跟我走就行了。” “” 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就该天黑,韩枭一路脚步匆匆。 他领着季清欢从小巷子里出来,七拐八拐,进到一户农家小院里。 小院子看起来很空荡,总共也没几个房间。 却有个老嬷嬷躺在屋檐底下晒太阳。 韩枭过去也没说话,朝站起身的老嬷嬷打了一番手势,动作跟结印似的。 这让季清欢看出来老嬷嬷听力有问题,估计是耳障人士。 嬷嬷把他俩领到一个房间,从衣柜里抱出两套普通粗布衣裳,一件黑色和一件棕黑色,以及两张易容用的人皮面具。 韩枭随手扯着棕黑色的袄袍丢给季清欢,示意他自己去屏风后面换。 季清欢也没犹豫,麻利的抱着衣裳就进去了。 外间。 韩枭又跟嬷嬷打了一番手语,连连点头,随后才叫她出去。 等季清欢穿戴好粗布衣裳走出来,就看见站在桌边的韩枭正往身上披袄衫 论身形,韩枭暂时比他更修长些,毕竟小一岁,但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儿就说不准了。 因为韩问天身材挺壮的。 韩枭更是标准的肩宽腰细,往后绝对不是细狗型。 此刻,还身材精瘦的少年抬臂时,里头纯黑丝绸里衣缩起一瞬,露出腹部四块并不弱于他的腹肌。 季清欢随意瞥过去就觉得好白。 韩枭肤色比他更为冷白,身上跟雪似的。 但他惊讶的是,这病秧子竟然也能有腹肌! 凭什么! 季清欢忍不住又多瞥两眼,在心里跟自己的做对比。 还没比出来呢,那件黑色外袍落下他就看不见了。 “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了。”韩枭随口道,嗓音平淡。 季清欢‘切’了一声,往桌边走:“你这身材我见多了,真不稀奇,不跟你似的眼睛能盯我身上,八辈子没见过男人身板儿。” “”韩枭眸色晃了一瞬,反唇相讥。 “我是看你伤疤,弱到能被匈奴划伤也就这点儿本事。” “你去一打二十试试!各个手里的刀那么长——” 季清欢描述着当时的画面,被韩枭打断了。 “把人皮面具戴好,跟我走。” “?”季清欢拎着手里的软面具,呼吸一窒,“这真是人皮?” 韩枭系着腰带,抬眸朝他勾唇:“怕了,不敢戴?” “谁不敢了。”季清欢话是这么说。 但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开始往脸上放。 他没戴过这玩意儿,头一回。 韩枭熟练的把自己那张面具戴好,照照镜子。 原本妖艳的少年面庞只剩清秀二字,保准亲爹来了都认不出他。 错错眼—— 就瞧见季清欢还在对着镜子忙活。 季清欢姿势别扭的往脸上铺面具,耽搁时间太久,底下药水都快干了黏性不佳,愈发贴不平整。 韩枭不耐烦道:“啧,过来。” “干嘛。”季清欢扭头。 脸上面具皱巴巴贴在他皮肤上,诡异又丑陋! 韩枭手指顿了一下,嫌弃至极:“笨死你算了,脑子怎么长的?” “我能跟你比?出个门还得偷偷摸摸戴面具。”季清欢回嘴。 似乎一脱离王宫。 他跟韩枭对话时的状态都松散许多,不那么绷着了。 “磨磨唧唧,我来。”韩枭按着季清欢的肩膀把他转过来,倾身靠近。 先将戴皱的面具揭下来用温水洗一遍,拿布巾擦干,再重新倒一层药水。 最后,他两手拎着面具边缘,用虎口抵着季清欢的下巴抬高,距离很近的低声说:“别乱动。” “” 季清欢本来无所谓的盯着韩枭眼睛,却在对方过度认真的眸色里,感到不自在。 他转开视线望别处,睫毛垂在眼睑下投出一层暗影。 一时间屋里陷入寂静。 只有韩枭用指尖一点点按过他额角、鼻尖、脸周,以及下颌的动静,衣袖摩挲的声音窸窣响起。 韩枭的指尖还是很凉。 一想到着自己脸上戴的是人皮,季清欢的心更凉! 这多渗人啊。 比韩枭能耐着性子捧着他的脸贴面具,更渗人。 快戴好时,韩枭说话了。 嗓音在空旷房间里颇为低沉,音色透着少年绵哑。 “我要带你去找我母妃从前的陪嫁婢女,母妃去世后我跟旁人说她死了,其实是把她嫁了,嫁给一个人还不错的秀才。” “当年我才八九岁,此后不便出宫就没去看过她。” 哦。 季清欢恍然大悟。 韩枭还是怀疑韩王暗害他母亲,所以想出宫自己探查。 难怪韩枭没急着去找韩王继续质问,原来是早些年有藏起一位婢女。 若能从婢女口中了解王妃生前最后的光景,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再细想有没有疑点。 会比韩王和柳姨娘的话更真实可信! 但季清欢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安置,你光明正大把她嫁出去不行?” “她跟在我母妃身边久了,平时替母妃给妾室们传话,保不齐有言论偏激的时候,那些妾室能有几个大度的。” 也许是提起母妃,韩枭少见的情绪沉稳平和。 还有耐心跟季清欢解释。 “若有人趁她无主无依的时候,故意磋磨,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哦哦。”季清欢下意识点头。 韩枭顺手揪他耳垂:“别动!马上就好了。” “” 耳垂被揪疼了,也不是太疼。 但季清欢莫名觉得有些 说不上来的别扭。 他扯开话题,忍着朝韩枭脸上打一拳的冲动。 “你那时候才八九岁,就能想这么周到?” 能想到婢女无主庇护,出王宫后日子不好过。 就提前找好人家嫁出去。 “你爹又不爱纳妾,后宅妇人的心思我比你懂,”韩枭随口道,收回手也撤开身子,“好了。” 季清欢望向镜子,原本的五官已经被面具遮掩住。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枭故意的。 怎么他这张脸看起来比韩枭丑呢。 难道能是面具都一样,只是韩枭骨相格外好看,所以戴出来丑的不那么明显? 靠,这打击却太明显! 季清欢弯腰照镜子,嘴里嘟囔:“你就是个祸国殃民妖精脸。” “你说什么?”韩枭单手压到镜面上,跟着弯腰把下颌落在季清欢左肩,用他自己额角轻撞季清欢的额角。 一句话开头撞一下,结尾再撞一下。 “你说谁妖精脸,啊?” “” 第53章 啊哈,你不能真是断袖吧? “你说谁妖精脸,啊?” “” 少见装扮一身黑的少年朝他逼近,黑色更衬得气势桀骜,身上甜腻清苦的梨木香把周围浸的密不透风。还动作轻慢的用脑袋撞他,含着一股莫名挑逗或挑衅劲儿。 季清欢愣了两秒只感觉面红耳热,随即羞涩抿唇。 猛然加大力度‘砰’的一声磕回去! “呃!”韩枭怕是许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只感觉头骨都嗡的一下,直接被季清欢撞懵了! 他整个人往旁边倒出去踉跄两步,肩头也被季清欢牛犊子似的顶出老远,生疼生疼的。 那边季清欢笑了,挺直腰板朝他挑眉咧嘴。 “这才有杀伤力,你那算什么!” 不轻不重的磕两下?有病啊。 要比脑袋硬就大大方方来! 不过他也明白韩枭为什么力度那么轻,不就是怕把脑袋也撞疼了么。 毕竟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但季清欢不怕。 他自认脑袋挺硬,而且能看韩枭吃痛他疼一下也无妨。 脑壳闷疼,季清欢抬手揉揉额角。 “早就想跟你说了,要打就打,动手就动手,你老是娘们唧唧的又掐又摸不觉得奇怪?还是我的身体对你有非凡吸引力?啊哈,你不能真是断袖。” “季清欢!” 韩枭黑着脸打断他,心头一股无名火来的很快,令他烦躁。 季清欢笑着问:“我说的不对?” 这是在故意恶心韩枭。 因为韩枭就算是断袖也看不上他,这话题早就议论过。 ‘你是哪来的自信本世子能看上你?脏成这样长的又丑,连本世子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龙阳之癖,就算滚到床上想占便宜的也是你。’ 同理,换位思考。 假如季清欢喜欢男的,也打死都看不上韩枭! 所以他并不操心韩枭到底是不是断袖,跟他无关。 也压根儿不会往那方面想。 “白痴!”韩枭拂袖转身,捂着疼懵的脑袋往外走,“跟我去找人,快点儿。” “来了来了。” 季清欢跟在他后面,揉了揉额角吐槽。 “打不起来就别总惦记动武,咋咋呼呼的动手动脚,也不见真打” 他跟韩枭的十八年之约,什么时候能真真切切、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其实这事儿不止韩枭期待,他也挺期待。 他的乌啸剑呐。 官道枯林间。 两个披着黑斗篷的少年策马疾驰! 刚在租马的驿站旁边吃碗阳春面,原以为韩枭这种身份必得领他下馆子吃好的,没想到一碗阳春面就给他打发了。 好在热乎乎的汤面下肚,这会儿骑马也好受些。 季清欢骑在马上转头看韩枭,发现那双拽着缰绳的手指骨节,粉嫩嫩的红。 嘿。 狗韩枭怕冷,估计是快冻僵了。 “穿过前面小镇,坡下村子里,姚娘子就在那儿住。” 耳旁冷风吹过,夹杂着韩枭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季清欢喊着回话:“知道了!你不停下缓缓?” 他怕这个病秧子冻僵了被马甩飞出去,万一摔死了韩王得原地爆炸。 “天快黑了,快点。” 韩枭丢下这一句,夹紧马腹。 少年还有些青涩的脊背微弓,双脚踩着缰绳让身体悬起些,上身压低贴近马头。随着马匹持续加速,与黑袍融为一体的厚斗篷在韩枭身后,飘的飞起! 季清欢看着他跑走,也跟着加速疾驰。 同样弓起脊背半悬空的骑乘,身子随着马匹颠簸的劲道上下起伏,减缓马背冲击力。 人马合一,破风而行! 这才是标准的疾驰姿势。 电视剧里能坐着骑,那都是为了画面拍出来不糊。 事实上真到疾驰的时候,屁股肯定不能紧紧贴在马背上,容易被颠死。 大冬天疾驰着寒风吹到身上就如冰刀子,剐的人透骨凉! 季清欢在冷风里眯眼睨着前面那道身影,心说一贯矜贵娇气的世子,原来也没那么娇气。 尊贵的世子不坐马车选择在冬日疾驰,只为赶时间。 省得被追来的兵将们捉回去,来不及问话。 一听说母亲死因有疑,韩枭就不怕冷了。 季清欢算是可怜他有这份孝心,纵马追上。 “喂,你慢点骑,大不了追兵赶来我替你挡一会儿!” 韩枭没回话。 只抽空看了季清欢一眼。 好像剐在他骨缝儿里的冰刀子,忽然没那么冷了。 “” 两个少年的黑斗篷随风荡开。 在冬日萧瑟枯糜的深林里,并排开出两朵小小蘑菇伞。 天幕随着日落迹象,好似又要下雪。 整个天空阴沉沉的翻涌黑云,风声也越来越冷。 幸好他俩已经到地方了! 季清欢站在一户农家院门前,搓搓掌心,一连串白雾自他唇边流逝,韩枭刚进院子里不久。 他正想着韩枭什么时候出来,问的怎么样了。 就看转角处出现一个约三十多岁的男人! 身材枯瘦,裹着一件土棕色厚棉袄,脸上有两撇八字胡。 一股子穷酸书生味儿。 男人双手插袖筒里哆嗦着走来,瞧见马匹以及门神似的季清欢,狐疑打量:“你是谁啊?” “关你屁事。”季清欢瞥他。 这男人满身酒臭气。 “嘿你这小伢子,”中年男人停下脚步,“你站老子家门口还说不关老子的事儿,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老子是春举秀才,未来是要当状元的!” 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季清欢扭头往身后看。 大门关着他看不见里面,只能看见破旧的土色院墙。 他问男的:“这是你家?” 这就是韩枭口中给姚娘子挑的好夫婿,张秀才? “不是我家是你家?”张滨打量这个相貌衣着都平平无奇的小子,最后被冷风吹的受不了,嘟囔一声。 “世道乱了,怕是过路人来要饭的,我家可没饭给你。” 说完他伸手推开家门,防贼似的把破木门关上! “” 季清欢抬手揉了揉马尾,发缕凝了一层寒霜。 他朝木门走近些。 就听见里头张秀才正在怒吼。 “——你又是谁啊?” “姚春秀!你嫁给老子之前还跟旁人有过儿子?说,这是你跟谁的野种!” “老子就纳闷儿当初你养的跟大户小姐似的,怎么甘心嫁到我家,原来是身子不干净!你个破烂儿货,不怪老子心里膈应!” “” 第54章 不是,怎么搞的他俩像是恶人了? “砰!” 枯瘦的中年男人被韩枭侧身踹出两米远。 身影跟残叶似的,狠狠砸在腌咸菜的土缸上! 与此同时—— 季清欢也砰的一脚踹开破木门! 连门板带门框整个砸向院子里,发出沉闷巨响。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的。 季清欢还没看清院子里的场景,就看一道土棕色身影往他左侧飞来,摔在墙角,砸碎了两只咸菜缸。 张秀才疼的哎呦哎呦,弓腰抱着肚子打滚。 那边韩枭收腿站好,随意掸了掸衣袍下摆,面色冷凝。 他旁边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妇人,小声哀求。 “世子别打,别打” 看年纪也就三十岁出头,但面黄肌瘦。 妇人身形瘦弱,单薄衣裳还打着补丁。 想来她便是姚娘子? 姚娘子脚边放着两只大木盆,里面全是粗布衣衫。 寒冬腊月还在院儿里蹲着搓洗衣裳。 她慌张撑着膝盖站起身的时候,两手就搁在身前。 季清欢瞥一眼就瞧见她手背红肿发黑,满是冻疮。 嚯。 看来韩枭当年所托非人。 给他母妃贴身婢女找的夫家,不怎么样。 “他对你不分青红皂白随意辱骂,你还护着他?”韩枭皱眉。 姚娘子已经不是他记忆中快言快语的姑娘。 早被风霜打磨成落魄妇人了。 “世子,”姚娘子红着眼眶摇摇头,“他只是心思重些,不喝酒的时候待我还好,近几年多次落榜心头压抑才染酒” “我不听这些废话!就问你走不走,”韩枭打断她,“你若走,我带你回王宫,正巧院儿里还缺个掌事嬷嬷。” 他不是个能为从前懊悔的人,既然嫁错人且过的不好。 那就给姚娘子换个活法儿,改变现状。 但姚娘子却摇摇头,往屋里看。 “世子小声些,奴婢的一双儿女还在屋里读书。” “” 这是要为了孩子留下? 韩枭说:“跟他和离,你的孩子我管了,一并带走。” 这总行了。 “不!”姚娘子又摇头拒绝,望向墙角,“总归是夫妻一场,他虽嗜酒却也没什么大错,对儿女也好,等过几年性子沉下来便会好的。” 那边墙角男人捂着肚子坐起来,满脸惧怕。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擅闯民户还打人,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相公!”姚娘子动身扑向墙角,捂着丈夫的嘴,“这是这是韩王世子殿下,你休要胡说了。” “你才是满嘴胡说,就他们这样能是——” 张滨正要继续骂,被站着的韩枭和季清欢同时盯过来。 当即吓得不敢接着说了! 他小声问姚娘子:“你,你怎么会认得这些人?” 他一直以为姚娘子是哪个大户人家不要的小妾,随便塞给他个穷书生当媳妇。 近两年愈发觉得有这种可能! 因为曾有人开玩笑说他儿子长的不像他。 又联想到漂亮媳妇入门那个月就有身孕了,怀的快。 他便疑心姚娘子是带着胎嫁给他的。 可他多次追问姚娘子的从前,姚娘子却死活不告诉他实情,还叫他别再问。 他便觉得妻子不干净。 很可能是,嫁给他之前被什么人糟蹋过? 张秀才心里惦念这件事。 不仅仅是嫌弃妻子。 更气愤十年夫妻,妻子却执意隐瞒不与他交心。 索性便酗酒解闷! 还因这事儿惹的读书都不专心了,总也考不上功名。 “我从前是王妃身边的婢女,王妃病故,我便被世子藏在这里,只因不想惹出祸事才不与你说明。” 今日世子现身,她便不用再瞒了。 姚娘子泪眼婆娑的说完实情,急促劝着丈夫。 “你若不跟世子道歉,咱这个家便散了,你快!快跟世子赔不是,说方才你不是有心的” “” 季清欢走到韩枭身边,不耐烦的催促着。 “快点问,再迟追兵就找来了。” 又说:“直接把屋里两个孩子带走,这男的他要是不写和离书,就” 他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也好。”韩枭点点头。 在他俩的观念里—— 姚娘子的家穷困潦倒,丈夫又不像样。 要么写和离书此后不再纠缠。 要么就干脆杀了。 省得往后满大街嚷嚷,惦记要钱,再给姚娘子和孩子找不痛快。 至于什么罪不至死 就凭刚才指着韩枭骂那几句话,说韩枭是婢女和野男人生的,就足够这男的死上好几回! 韩枭踱步走到墙角,也不废话。 “张秀才,本世子给你两条路,一,去写和离书保证以后不纠缠她们母子。” “二,今日死在本世子的佩剑下,也算是给你脸面了。” 若换旁人,都不配叫他亲自动手。 “啊!”墙角夫妻吓得瑟瑟发抖,抱在一起。 张滨面色惨白紧搂着妻子,哆嗦道。 “你,你当真是世子?如此拆散家庭的行径与土匪有何两样!我的媳妇儿和孩子凭什么跟你们走,我不和离!” “世子,”姚娘子也吓得眼泪不停,“张郎是近几年饮酒多些,不饮酒的时候不会如此,也并非待我们不好。” “这些年都是他一边读书一边赚钱养家,求世子开恩,世子饶命” “姚嬷嬷,你怎么回事?”韩枭蹙眉。 季清欢也从后面跟过来:“你就不担忧孩子吗,世子都发话了往后孩子他养,连同你的差事也想好了,进王宫做事不比这儿享福?” “这破屋烂院儿的,还留恋什么。”韩枭说。 “” 他俩一人一句,夫妻俩抱的更紧了! 张滨面红耳赤:“我,我们家再穷,人是齐的!哪怕我考不上功名就此认了,我去另谋生路也不会叫她们母子饿着。你们有钱又如何,有钱就能随意夺人妻女?”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妻子不是谁家的小妾。 原是清清白白伺候王妃的女官! 其实从前他也没介意这个,踏实过日子就行。 只是近两年要赶考不说,还得做活儿养家糊口,心思憋闷便信了嫉妒他有美妻的友人浑话,叫思绪钻了牛角尖儿。 今日跟发妻的误会解开,他们一家人该是和和美美的。 张滨紧紧抱着妻子:“只要我不死,我定要去衙门告你们!看谁敢抢我孩子还有我媳妇儿!” “世子饶命,您饶了我家相公。”姚娘子也哭的泪流满面。 俩夫妻摒弃前嫌,越抱越紧。 缩在墙角儿跟一对苦命鸳鸯似的。 “” 季清欢跟韩枭无语对望。 不是,怎么搞的他俩像是恶人了? 这都什么破事儿。 韩枭不再犹豫,抬手:“姚嬷嬷,你跟我过来说话。” 今日必要问出个结果来。 他母妃的死跟韩王到底有没有干系! 第55章 一家三口都傲娇!(1) 寒风凛冽的农家小院里,天幕愈发阴沉。 季清欢站在角落盯着地上的张滨,手臂交叠抱着剑,姿态冷酷。 张滨颤巍巍的抬起手:“公子你面具边缘翘起来了” “” 另一边的廊下。 韩枭正朝眼眶红肿的妇人细问。 “我母妃生前最后一段日子,是什么状态,有没有异常?” “世子何故会这样问?”姚娘子面露疑惑。 “我怀疑母妃死因有疑,你不用管,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即可。” 世子怀疑王妃是被谁害死的? 姚娘子面色凝重,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况。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但奴婢如今想起却还历历在目。” “王妃生性纯良,待我们这些下人也都很好,看着她心绪低落不思饮食,身体越来越差,奴婢们也是焦心不已。我和春香日日想着法儿的做些奇巧吃食,就盼王妃能多用几口。” “可每当王妃稍稍有些好转,前面就传来王爷又召新宠的消息!” “奴婢们拦着挡着,可那消息还是能被有心人递进来,时至今日奴婢想着,多半是从前那位芬美人做的好事。” 韩枭面沉如冰:“她已经死了。” “啊,”姚娘子双眼泛泪,畅快点头,“那样可恶的妾室早该处死!哪家主母能由着妾室耀武扬威” 她又说了好几件事。 都是从前芬姨娘明里暗里跟王妃抢风头,给王妃下绊子。 不敬主母,胆大包天。 韩枭听的攥拳,只恨这些事他知道的太晚了。 否则断不会容舞姬母子多活这几年,又岂能叫死的那么痛快! 真是便宜了贱人母子。 姚娘子擦擦眼泪,回归正题。 “王爷那样的身份与本事,自然不会专宠一人。这是奴婢陪王妃进宫之前就明白的事,王妃心里也明白,未成婚时她还跟老夫人说,她嫁过去自会善待妾室,拿出主母容人的气度,一家人和睦团圆最好。” “我母妃既然想的这般通透,为何最后积郁成疾?”韩枭狐疑发问。 那样通透的人,定然不会郁郁寡欢。 这愈发证明他母妃的死因存疑! “通透只是未婚之前,”姚娘子说,“世间最难料的便是一个‘情’字,因情生妒、因妒生疑,因疑而生气,气闷于心便难以疏解了。” “王妃原以为王爷只是仪表堂堂,皮相生的好。可两人成婚后逐渐接触,她便知王爷能文善武,勤政为民,是位顶天立地的真豪杰,得来如此夫君,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动情。” 韩问天当年可是名动南沧的美男子! 自身也够本事,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登顶称王。 那样英姿卓越的气派,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谁能不爱。 “原本夫妻也是和睦的,后来朝廷派季沧海来战咱南部,王爷便时常领兵外战,很少回王宫。男人在外” 又是行军打仗那种思绪紧绷的日子,自会找些能解乏的女人陪着。 寻常男子进京赶考都得偷吃。 更何况是王爷。 “王爷在外养了几个妾,消息传回王宫,王妃又急又气,连写几封书信催促王爷不许宠幸她们,都送回王宫来,由王妃照料妾室。” “可王爷当时吃了败仗原本就心情不佳,再看到这样拈酸吃醋的信,便更为火大。” “他叫人斥责王妃善妒,不知前线如何紧张,还要给他增添烦恼。下令说不许王妃再往军中送信,男人的事轮不到王妃插手。” “” 一方烦躁,另一方也烦躁。 韩枭隐约预见结果了。 他问:“所以母妃心灰意冷,再没写过信,以致夫妻疏远?” “不。”姚娘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韩枭目露疑惑:“那是为什么?” “王妃坐着马车找去军营了。”姚娘子懊恼的紧皱着眉。 现在回想才明白。 她们当初没拦住王妃实在是大错。 “王妃闯进军营里,态度强硬的要将那几个妾带回王宫。王爷披着盔甲匆匆赶来,得知是这样的事扰乱他与将士们商议军情,怒而” 韩枭:“怎么?” “怒而打了王妃一巴掌,就此算是伤了王妃的心。” “奴婢如今想来,王妃当日不该闯军营,她是主母啊,她该端庄大方的等着妾室拜见。那样失仪的闹一场,宛如捉奸,也惹的王爷颜面无光。” 姚娘子想起从前种种,泣不成声。 “奴婢真是愧对老夫人,没能拼死拦住王妃。” 当时王妃只想全权占据王爷,哪里肯与旁的女子共夫。 婚前说的‘主母气度’,婚后有情。 便都顾不得了。 “” 韩枭听的无措又迷茫。 这些陈年往事先不说谁对是错,他母妃心性是极傲气的! 在兵将们和妾室面前被甩耳光,跟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想必这就是病根了。 他黯然的接着问:“后来呢。” “王爷叫人把王妃护送回王宫,他们再见面就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王爷买了许多东西搬进王妃宫殿里,算是给王妃赔礼道歉,还要留宿。并说外面的几个女子都不算妾,他根本没想纳回来,早就发卖了,让王妃不必介怀。” 寻常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更何况是王爷。 韩枭问:“然后便和好了?” “并未,王妃王妃要求王爷脱掉盔甲,单膝下跪认错,才肯原谅那一巴掌。”姚娘子说。 “什么?” 韩枭听的瞳孔都放大了。 他爹,韩王。 莫说是后宅妇人,哪怕天王老子来了都未必会屈膝下跪! 先皇当年派季沧海来战南部,季沧海赢了又如何。 韩问天走上金銮殿都未曾跪过! 韩枭张张嘴:“母妃她这样要求” “王妃当年正是气盛的时候,只想让王爷表现的爱恋她更多些,好叫那些妾室瞧着。” 姚娘子急着替王妃说话,又解释道。 “而且、而且当时京中传闻说,先皇惹了先皇后生气,也是单膝跪地给先皇后致歉的!” “王妃不过效仿罢了。” “!” 韩枭惊愕抬眸:“你们糊涂了?” 第56章 一家三口都傲娇!(2) 韩枭尽管心底偏向他母妃,却不是不明事理的。 他说—— “那是先皇因军务牵连,下令斩了先皇后的同胞兄长,才给当时身怀六甲想要寻死的先皇后下跪致歉,是为了保龙胎!” “即便如此,先皇底下的文臣私通辽军,依旧大骂先皇连后宫妇人都跪,他们不服这样窝囊的君主。” 若君主敬拜的女子是开疆扩土有功之臣,又或是造福一方的女先生,那还说得过去。 可若只是后宅妇人闹闹性子,便能得君主跪拜。 传出去是会被文臣武将瞧不起的! 这件事也传到南部来。 时至今日,还有人笑话先皇曾给妇人下跪过。 韩枭语气郁闷:“父王当初若是跪了,只怕南部如今也早换了个王爷。” 他母妃当年糊涂啊。 “是,王爷不肯下跪认错,王妃就”姚娘子面露难色,“王妃就派人关闭殿门,不许王爷入内,还叫人把王爷带回来的东西都丢了出去。” “够了,你直接说后来如何!” 韩枭不想听了。 这跟他记忆中温婉大方、端庄慈爱的母妃,稍稍有些不一样。 难怪王宫里那人说: 你跟你母妃的性子一模一样,又倔又傲。 “” “后来便是王爷百忙之中来探望,王妃拒绝相见,王爷便开始宠幸更多妾室,两人如同赌气一般” 说到这里,姚娘子再度叹气。 “奴婢从前也不懂,成婚后起初一味强硬,跟张滨多有争吵。幸而张滨本性还算儒雅宽和,其实最初成婚后,是他包容奴婢许多。” 她转头看向院落墙角。 张滨跟那位年轻的‘侍卫’待在一起。 “原来夫妻之道在于互相尊敬,各退一步。否则一方激进另一方只会更激进,以至矛盾愈演愈烈,无法收场。” “” 韩枭听的一知半解,他索性直接把话挑明。 “那个舞姬死到临头大喊着是父王谋害我母妃,害的我母妃丧命,我想知道,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怎会!”姚娘子诧异抬眸。 “王爷当时虽表面冷待王妃,不愿相见,却总派人来问王妃的病有无起色。只是王妃怨恨王爷身边妾室众多,心灰意冷,不愿再与王爷亲近。” “你是说他不会害我母妃?” 韩枭听姚娘子又提什么妒忌怨恨。 甚至说到关怀病情,听的烦。 知道死讯都不来见他母妃最后一面的男人,能有什么关怀! 他不信。 “王爷对王妃是有情分的,否则这十年怎么没再另娶?”姚娘子说,“所以,王爷定不会谋害王妃。” 韩枭嗤之以鼻:“那是他自诩高贵只想要嫡子,瞧不上庶出。” “世子明鉴,若王爷另立王妃,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是嫡出。” “他没碰到比我母妃更出众的女子!” “是,王爷看遍天下美人,依旧觉得只有如王妃那般女子,才配生下他的嫡出儿子,这也足矣见情深。”姚娘子坚定的说。 “?” 韩枭皱眉:“你是打小伺候我母妃的人,怎么能替旁人说话?” “正因为奴婢打小就伺候王妃,又照料年幼的您,才会不偏不倚的道出实情啊。”姚娘子也着急了。 “难道任由您误会王爷,叫王妃在天上看着你们父子不合?” “” 韩枭沉默片刻,抬眸紧盯着她。 “我知道,你是怕我不认他那个爹,所以意图诓骗我,让我觉得他们之间有情,我父王不是杀人凶手。” “世子,”姚娘子眼泪下来了,言辞恳切,“奴婢何须维护王爷,何须隐瞒世子。” “若王爷真不是个好的,奴婢巴不得您离他远远的,保全自身!” 韩枭抿唇,不想说话了。 “您看,您也如王妃一般执拗,你们一家三口” 姚娘子抿了抿唇,极力想把当年的事说清楚。 “王爷心性也是如此,他们夫妻两人撞在一起,就如同天上有两只太阳,互不低头。” “并非是谁要存心害谁,实则是情之过切伤痛至深,便无法收场。” “等世子您往后有了心仪之人,慢慢就会明白,夫妻相处之道原不该互相争锋,总要有一人能忍,另一方也得退一步,方能平和度日” “够了!” “本世子没向你请教夫妻相处之道,你到底懂不懂我想知道什么?” “我母妃去世的时候,他都不曾来看过一眼,这叫情深?” 韩枭不耐烦至极:“你别再替他说话了,我走了。” “您怎么就是不信呢!”姚娘子心急如焚。 毕竟她面前站着的是个半大小子,未尝情爱,两人鸡同鸭讲。 姚娘子语速飞快—— “奴婢伺候他们夫妻多年,能看出王爷是心里有气,他气恼王妃宁愿郁郁致死,都不愿意与他解开心结。” “他认定王妃心里没他,对他失望又冷漠,他便说他也早就厌倦王妃,还放话王妃死了他都不会去看一眼。” “其实背地里看没看谁又知道呢。” “总归王妃的棺椁在宫里停了五日才叫送走,寻常都是三天下葬,何须停放五日?” “” 越说越离谱! 韩枭紧握拳头站着,从心底不想相信这些事。 更不信他那个爹会表面装作不在乎,背地里抱着发妻的尸体痛哭。 根本不可能。 想都想不出那个画面! “王妃病故后,王爷大病一场,此后小妾如流水般被选进宫,可他身边有几个久伴之人?行迹也比从前更残暴冷漠,满心满眼只剩下世子您。” “除了您就是权势,王爷心里再无其他了。” 毕竟伺候夫妻俩多年,主子们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 姚娘子对韩王也是了解的。 “荒谬!”韩枭后退两步,嘲讽嗤笑,“他若真是心底藏着我母妃,又岂会将她的东西随意赠人,胡乱摔砸?” 那只玉镯子已经碎了! 他亲眼看见被父王砸在大殿上,摔的四分五裂。 “竟有此事?”姚娘子惊讶之余,摇摇头,“那奴婢就不得知了。” 按理说。 王爷就算不想看见,也断断不会砸毁王妃的东西。 这不是逼着世子与他离心么。 奇怪。 “” 韩枭转身准备离开,他觉得姚娘子是成婚久了。 脑子有病。 他要听的是血淋淋的真相,不是情情爱爱! 第57章 喂,金宇楼就金宇楼! 可身后姚娘子追过来,语气急促的又说。 “世子!您千万别错怪王爷,天下没有哪个男子会无缘无故谋害发妻。” “王爷一不图财,二又不图另娶新人,何必谋害王妃?南部早早没了主母,妃位空悬,王爷这些年没少遭人非议,更何况您当时才八岁幼龄!” “就算王爷真的厌恶王妃——” “也不会下死手,叫他的嫡子没有生母照料啊!” 姚娘子此刻才反应过来。 世子当真怀疑王爷杀了王妃? 这根本不可能! “你别再跟着我啰里啰嗦了。” 韩枭把怀里一只钱袋子掏出来,抛到姚娘子怀里。 “这是我母妃给你留的嫁妆,当年未能给你,来迟了。” “世子,世子!”姚娘子顾不得银钱,追着劝阻,“都是那贱人挑拨,您万万不能信啊。” “您若跟王爷有误会,闹的父子离心,王妃在天有灵如何能安息” 韩枭一挥手:“行了,本世子心里有数!” “” 就在姚娘子担忧的还要再劝时。 某个瞬间。 季清欢耳尖动了动。 他敏锐察觉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愈发逼近! 是王宫的追兵来了。 韩枭让他戴人皮面具,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姚娘子的存在。 再不离开,姚娘子的行踪就会暴露。 “韩枭,走!” 季清欢往门外蹿,麻利的解开缰绳一手一个。 “我们穿过这个村子,叫他们看见马蹄印儿以为咱俩只是打马经过!” “季清欢,你不是说如果追来你帮我拦着吗,骗我的?” 韩枭踩着被季清欢踹坏的木门,也迅速离开小院。 “哄哄你罢了,”季清欢翻身上马,朝韩枭笑,“我就随口一说,能不打最好不打。” 韩枭也笑:“回宫再收拾你!” 显然,他此刻比来的时候心情轻松多了。 “世子保重。”姚娘子被她相公揽着,站在门口送两个少年离开。 她还在抹眼泪:“南部又要打仗了,他日相逢,您必定得一切都好” “姚嬷嬷,你也保重!” 韩枭骑在马上扭头说,忽然提着马鞭一指。 “还有你,不许欺负她,否则本世子决不轻饶。” 张滨羞愧的点点头:“是,是。” 说完,韩枭跟季清欢骑着马快速离开。 夫妻俩抱在一起看着马匹背影,还在抹眼泪。 “马蹄印儿往前去了!追!” 一队兵将打马从门口经过,顺着马蹄印记往前追。 队伍尾部有个小兵放慢马速,狐疑的看向夫妻俩:“你们家刚才有人来过?” “没有人,哪有人啊。”姚娘子急忙擦干眼泪。 小兵抬手指着木门,一看就是被人猛力踹开的。 “那这扇门怎么回事?” “就不兴我们家穷,装不起好门?”张滨抬臂护着媳妇儿,泛着酒气朝小兵说,“我喝多了不小心撞坏门头,兵爷是想替我们修好?” “” 小兵才懒得管闲事,骑着马就离开了。 姚娘子松了口气,等周围安静下来她有些尴尬,低着头说。 “我先去把衣裳洗好,你若醉的难受就去躺会儿,我给你煮碗蛋花汤。” “你现在就去煮!”张滨说。 语气生硬,还如从前一样。 姚娘子眸色有些黯然,点点头正要转身去做。 就听身后—— “衣裳我洗,我身上酒味儿浓,正好在院儿里吹风散一散。” 姚娘子眸色倏地发亮,转身看丈夫:“你” “你快进去,我先把门修好,否则咱家夜里敞着门可睡不香。” “那我、我去张罗晚饭,孩子们也该做完功课了。” “行!往后冬日里的衣裳还跟从前一样,全由我来洗,你少碰凉水,还有你手上那些冻疮,前几日我就多给了你银子,你也不买些药抹抹,净是舍不得!等过了年我就多做一份活儿” 张秀才又如刚成婚那几年一样,唠叨个没完没了。 姚娘子听的破涕为笑,擦擦眼泪想起一件事。 “相公,咱们现在有银子了,世子刚给的,我总想叫你考个功名出来,不如再试一年?你不必急着做活儿养家。” 张滨正拿木锤钉门板,闻言头也没回。 “那是你的钱,我不要!” “说胡话,我的不就是你的,一家人还分你我?” “” 夫妻俩沉默片刻,都红着眼眶相视一笑。 近几年的隔阂算是烟消云散了,往后携手共度的日子还长着呢。 “季清欢,下雪了。” “我又不瞎。” “” 出来张家村就是一片平原。 周围青山石壁,冬日萧瑟的枯草原野一望无际! 天幕阴云翻滚也充斥着枯残色,使得天地浑然同体,分不出个层次来。 寒风还在呼啸,卷着小雪花落在两人头顶和肩背上。 他俩同时将马速逐渐放慢,践踏满地枯草枝。 “没追来?”季清欢转头往身后看,嗤笑,“就这点水平。” 追兵不知道追哪儿去了。 韩枭坐在马背上用单手扯着缰绳,腰背挺拔,马头跟季清欢齐平。 他给自家兵将正名,嗓音懒散:“是因为马蹄印儿进林子就不显出来了,我带你跑的又是小路,他们追无可追。” “哈,如果是我们季家军肯定能追来,承认你们的兵训练不到位,很难么?”季清欢抬了抬下巴。 韩枭随意瞥他一眼,忽然嫌弃。 “把你脸上的东西扯下来,都翘起来了你没感觉到?” “就不扯,膈应死你。”季清欢晃了晃脸。 “有病。”韩枭噗嗤笑出来。 这一笑感觉脸庞被面具糊的难受。 他抬手将面具扯掉,朝旁边野地里随手一丢。 两人的马速慢,小雪花自傍晚阴沉天幕坠落下来,飘在周围洋洋洒洒。 季清欢看着他的动作:“哎,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人皮!” “你猜?”韩枭回眸望向季清欢。 身着黑衣骑在马背上的韩枭,半披肩的及腰长发在雪中飞舞。 瓷白脸庞,殷红薄唇。 眉眼间拢着捎带顽劣的笑,明眸皓齿。笑意融在这处没有丝毫色彩的昏暗原野上,与雪花相衬自成一色,仿佛能引天地为他的姿容所倾倒。 简称:美的批爆! 季清欢眼晕一瞬直接转头不看这人妖,单手摸摸肚子。 “世子殿下不得请我吃一顿?好歹陪你东奔西跑一整天,太阳都快落山了,话说今天还是你的生辰呢。” 中午的生辰宴因为抬出两具尸体被毁了。 季清欢从早上到现在就啃了一个馒头,一碗阳春面。 而寿星韩枭好像更惨。 从早到晚只吃了一碗阳春面。 “算你有功,”韩枭慢悠悠的尾音上挑,散漫回他,“想去哪儿吃?” 还没等季清欢想出来地方。 就看骑马走在他旁边的人忽然倾身! 季清欢正要伸手挡开却没韩枭手快,面具被撕掉脸上一凉,他下意识闭眼。 等再睁开眼—— 韩枭漂亮且专注的墨眸离他很近,打量着他本身的五官,语调嫌弃。 “啧,季清欢,你真是丑的可怜。” “?!” 我操。 季清欢咬牙:“我把你杀了埋在这里,肯定没人能找到。” “你能追上我再说!” 韩枭拽起缰绳,胯下白马嗖的一声飞奔出去。 “别跑!”季清欢策马跟上。 “——我想好了!我要去吃最贵的金宇楼——” “没有钱,不请了。” “——狗韩枭!” “你骂谁——” “谁搭腔就骂谁!” “季清欢,你等我回宫——” “不等!” “喂,金宇楼就金宇楼!” “” 苍茫天地间,两个少年的马匹先后跃过原野,骑姿矫健的奔向前方。 疾风卷起雪花狂舞,漫天飘扬。 没人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 【感谢大家投喂的小礼物,加更奉上】 【言言爱你,ua!】 第58章 生辰快乐,韩枭! 奔回青源城以后,雪越下越大。 俩人去驿站还了马,又悄摸摸走去聋子嬷嬷那里换回原本的衣裳。 季清欢动作快,穿好浅蓝色的袄袍站在廊下等韩枭,兔毛坎肩儿垂在肩上,有雪花落上去也看不见。 他抬头望着黑乎乎的天空,雪花大片大片坠下来。 忍不住想—— 北大营此刻会是什么景象? 天寒地冻又遇大雪,今夜应当不会打起来? 再说他老爹刚斩了东辽一员猛将,总得歇战两日。 季沧海拿长枪的双手容易长冻疮,每到雪天就会冻疮复发,季清欢今天看见姚娘子手上的冻疮,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真的好想老爹啊,从前十九年几乎没分开过。 如今连见一面都难了。 季清欢靠着廊下长柱,沉默的抬头看飘雪。 身后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韩枭披着胸口挂银链儿的黑熊斗篷,踩着金纹靴子轻盈迈出来,嗓音挺欢喜。 “走,带你去金宇楼大吃一顿,庆贺本世子生辰!” “哦。”季清欢应着。 其实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心思吃饭了。 可就算不吃饭,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最想做的是去找老爹,但是走不了。 这种感觉就很难受。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着他,死活挣脱不开,只剩心底那股无可奈何的焦虑感,隐隐作痛。 韩枭拽着季清欢的袖口往外走,抬头看看雪花,转脸就瞧见季清欢表情僵硬。 他晃着肩轻撞季清欢:“你又怎么了?” 银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在雪幕里晃,发出很小却清脆的链条声。 “没怎么,”季清欢被拽着手腕走在小巷子里,尽头能望见集市那边的灯笼光亮。 周遭大雪纷飞,落在两个人身上。 也许是环境够安谧,今天的相处也够自在。 季清欢蹙眉,犹豫着跟韩枭说了句真心话。 “想我老爹,想见他。” “切,”韩枭猜到了,语气极不耐烦,“你们分开都不到十天,至于这么惦记?” “你不懂。”季清欢说。 这才发觉他手腕还在韩枭掌心里,忍不住动了动想甩开。 “我是不懂!没摊上季沧海那样的好爹,”韩枭反手往下握住,让两人的掌心隔着两层袖子贴紧,就不放开。 还顽劣且恶毒的朝季清欢说。 “所以你也不能有,我偏不叫你们父子团聚。” “” 就不该跟狗韩枭说这种话! 季清欢厌恶的转着掌心,使劲儿用另一只手去掰韩枭手指,嗓音冷凝。 “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拽着。” 韩枭冷哼一声,顺势松开掌心。 不拽就不拽。 反正季清欢不能走。 他不要一个人待在毫无人情味儿的王宫里,要受苦也得拉个垫背的! 往酒楼去的一路上,季清欢都没再说话。 韩枭也不说话,却总透过雪幕用余光瞥着身边的人。 悄悄盯着看。 集市附近悬挂的灯笼太亮,映在韩枭瞳孔里,又隐秘的落到季清欢脸上。 雪花坠的又急又猛,周围行人打着伞脚步匆匆。 他俩没打伞,在人群里淋着雪逆行。 金宇楼是一座六层的八角酒楼,整个青源城最豪华的地方。 其中天字号包厢叫如意居,被韩枭常年包着。 屋里燃着暖暖的熏香,珍馐美味也摆了一桌子,热腾腾冒着饭菜香气。 “北边”季清欢站在窗边眺望,两手搭在窗台上。 六楼的高度,让他从窗口能看见整个青源城的万家灯火,但他只往北看。 不知道哪盏灯是北大营的,因为离得太远。 季清欢盯得眼睛疼:“韩枭,北大营在哪啊?” 他执着的站在窗口不舍得离开。 望着北方那片夜幕,这是在王宫里看不到的远方。 “在哪都与你无关,我不会让你走的。” “” 季清欢眸光黯淡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不吭声了。 那边的韩枭刚洗过手,坐到饭桌旁边。 他不介意季清欢的心不在这儿,盯着桌上的菜肴自言自语。 “十八岁生辰。” “十八年之前,也是这样冷的天气,母妃在寒冬腊月生产,听说妇人分娩要在鬼门关走一遭,她受了极大的苦换我降生,所以母妃最疼我。” “我母妃要是在就好了。” “季清欢,你不祝我生辰快乐?” 窗口的人始终不说话。 韩枭无所谓的点点头,唇角带笑:“好。” “季清欢,我要吃饭了。” “” 一个人吃了几口,韩枭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盯着窗口那道背影,语调暗含火气。 “为什么非要给我添堵,我们就不能是朋友?” 今日季清欢陪他出宫去见姚娘子,他喜欢季清欢这样跟他相处。 不敌对,不忤逆。 会帮着他,还会陪着他。 韩枭有种季清欢跟他是朋友了的感觉。 但是此刻,这人又像之前那样冷淡僵硬。 他不喜欢这样的季清欢,没意思。 “朋友,”季清欢没回头,嗓音夹杂嘲讽,“我跟你能是朋友?” 有哪个朋友会说出‘我偏不让你们父子团聚’这种话。 这不是朋友。 他跟韩枭永远做不成朋友。 “不要蹬鼻子上脸,惹我生气对你没什么好处,季清欢。” 韩枭忍着烦躁慢悠悠的夹菜,对‘朋友’的耐心所剩无几。 “我已经很给你脸面了,你说金宇楼便是金宇楼,我带你来了,别再惹我生气,就今晚,你装也要给我装的高高兴兴。” “今夜是我的生辰呢。” “或者,你不想陪我吃饭,我去难民营里同季州城百姓一起吃?” 他也不想威胁季清欢,不想把两人刚有缓和的关系又搞这么僵。 可他不要一个人坐在这里自言自语。 显得像条可怜虫。 “” 听见这番话,站在窗边的人终于回头。 季清欢意识到自己错了。 以为自己帮着韩枭,韩枭对他的态度比之前好。 慢慢的就有可能会发善心,帮他跟父亲见一面。 但现实是—— 不要指望韩枭能理解他思念父亲什么的。 不管两人关系如何,韩枭都不可能帮他。 这个情况很明朗,早该死心。 季清欢收起眉眼间的焦躁,确实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他深吸一口凉气走到桌前,笑的随意。 “生辰快乐,韩枭!” 第59章 本王生个耗子也该会打洞了! “多谢!”韩枭瞬间展眉笑开,欢喜的表情挂在脸上,“你是九月初九的生辰,到时候我也祝你生辰快乐。” 虚伪。 季清欢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胡乱点头:“好啊。” “我叫人多做了些,带回去给白檀,往年都是他陪我出来吃饭,今年便宜你了。” 韩枭不停的给他自己和季清欢夹菜,把两人的碗碟都装满。 窗外开始燃放吉祥焰火,韩王正在宫里大摆筵席,庆贺世子生辰。 焰火像是炸在心口,听的韩枭很疼。 他没话找话:“哎,你尝尝这个鱼,我觉得不错,我每次来都会点,这个排骨也好吃” 季清欢全都接到碗里,僵笑着夸赞。 “好吃好吃,当世子就是享受。” “” 韩枭唇角的笑意微凉,没说话。 就两个人的饭桌,硬生生被营造出一种欢欣喜悦的氛围。 外面烟花也放的欢快,砰砰啪啪照亮夜幕! 烟花和雪花夹杂在一起,还未到除夕夜就已经全城欢庆。 一墙之隔。 食客们正围在窗口赏雪,赏烟花。 他们吃着韩王叫人挨家挨户分发的糖果糕点,外面也有粥棚和流水席,全都是好酒好菜。 纷纷议论着—— “还是人家世子会投胎,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过个生辰王爷还命人放了满城的烟花庆贺。” “父慈子孝,这可真是幸福啊。” “世子活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痛快!” “是啊,太幸福了。” “” 隔壁两人听着这些话。 季清欢没多大感觉,只是韩枭捏着筷子的指骨都发白。 压下心头难言的苦涩,他朝季清欢说:“把酒满上,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好,我也正想喝一场。” 季清欢眉眼淡淡的,唇角拢着破罐破摔的无畏笑容。 韩王不让他走,让他陪伴世子。 那他就陪着世子宿醉不归,看韩王能拿他怎样! 王宫里,前殿。 都快入夜了还灯火通明,几个幕僚先生都在殿内聚集。 自从开战后,他们这些人就没睡过安稳觉。 有小兵一个接一个的跑进来。 “报!北大营外涯有甩绳攀登迹象,今夜恐匈奴突袭!” “这群辽狗,不叫人有片刻喘息,”韩王面前堆着满桌的折子,忙的口干舌燥。 “去给孙将军传话,务必守住外涯,往崖壁泼热水促出冰来,看他们怎么爬!” “是!” 又一小兵跑来:“报!南水岸有两艘战船于浓雾中现身,足弓足箭,意图再次抢占渔村。” 韩问天的书桌左边,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袄的幕僚。 年纪约有四十岁出头,但胡须已经花白。 此人名叫梁樟,是跟着韩问天多年的心腹,更是益友。 梁樟拱手:“王爷,季将军生自京州不善水战,匈奴这是有备而来。” “那水师何在?”韩王疲惫的往后靠了靠。 梁樟略一思索:“东岸的吴将军离渔村最近,但三万水军不能全员调动,总要给东岸留一些,恐是调虎离山呐。” “叫吴长锋带一万水军先赶过去,北岸骑兵静观后变,随时接应,”韩王当机立断,“渔村是我南部入口要塞,势必寸土不让。” “是!” 小兵接到话,奔着跑出殿外去传信。 又一小兵接着进殿:“报!” “渔村百姓生乱,嚷着要跟兵将们一起打匈奴,不肯撤离啊。” “胡闹!”韩王头疼,揉了揉额角,“叫季沧海去安抚,给他们吃个定心丸,必须把百姓一个不少的劝离,不许强硬,更不许伤民。” “可是,可是季将军说要参与水战,打匈奴个落花流水,已经往船上去了。” 韩问天攥拳砸桌:“谁叫他莽冲的!快去拦回来,他再擅自行动本王就对他的崽子不客气!速去传话。” “是。” “” 好不容易停歇一会儿,韩问天端起茶盏润润嗓子。 又一小将跑进来—— “报,世子的行踪找到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怎么不等本王死了再来报?” 小将羞愧低头:“属下无用。” 韩问天放下茶盏,示意其他幕僚们先退到殿外去。 心腹梁樟站在旁边没动,他不必避讳。 等人都退出去后。 韩问天缓了一口气:“说。” “世子跟季清欢打了一架,两人可能是赛马游玩去了,属下等追着世子在郊外山林晃了几圈,又追回青源城,查到世子此刻正在金宇楼喝酒。特来向王爷请示,是否要闯进去请世子回宫?”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韩问天怒气染面,转头看梁樟。 “瞧瞧,本王费心给他置办的宴席他看不上,外头仗打的没白天没黑夜,他也不管不问,领着人出去撒欢玩个痛快,饿了就钻酒楼里胡吃海塞,也不说回家来。” “本王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孽种!” “您消消气,”梁樟在旁边站着,气定神闲。 “世子这个年纪贪玩也是常事,哪就能瞧出不成器了,我看着挺好。” 韩问天冷笑:“你教的学生你自然说好!” “” 韩问天又说:“南水岸的百姓雪夜里颠沛流离,他不安生在宫里待着,跑出去招摇过市大吃大喝,传出去能有好听话?” 这倒是。 百姓们也会心寒,往后世子还怎么聚民心。 梁樟思索着,朝底下跪着的侍卫将领吩咐。 “你别带人硬闯,只在酒楼外面守着,等世子出来了再悄悄接回宫,别太惊动四方。”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侍卫将领应下,躬身退出大殿。 “快把他俩带回来,看本王不打他个皮开肉绽!”韩问天喊着。 梁樟听的皱眉:“世子已经大了,性子又倔,您不能靠打罚管教啊。” “那怎么办?打也不行,说又说不听,骂急了他个孽障还要回嘴,也不知跟谁学的满嘴糙话,没有半点风度。” 韩问天嫌弃的摆摆手—— “本王生个耗子也该会打洞了,你教出来的好学生,你管去。” “” 梁樟沉默了。 是啊,满嘴糙话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他可没教过。 兴许是随爹呢? 第60章 那是我心里唯一的亲骨肉,我不心疼么 殿内安静片刻。 韩问天盯着眼前的桌案,沉声说。 “今日在殿上,听他说明日要带人肃清王宫,我还想着他总算要管事了。可那贱妇临死前挑拨一句,他便蠢的又中计,还说要离开南部。” 窗外大雪纷飞,韩问天目露期盼的问梁樟。 “你说他下一步是如何打算,什么时候才能接管政务?” “世子还年幼,王爷别太心急了。”梁樟说。 韩问天挑眉:“本王如何不急,我还能——” “噔噔噔” 屋顶忽然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紧跟着一个暗卫跳下来,现身殿中。 “世子午后去了张家村,此刻酒醉正被季家儿子背回王宫,属下告退。” 暗卫话语精简,说完就隐入暗处。 继续跟着世子去了。 他叫千里马,在十二生肖里排行老七。 羊咩咩不在王宫,这几天是千里马暗中保护世子。 一路只是远远跟着,没被韩枭发现。 “张家村,”韩王有些发愣。 “算算时辰,那混账是一路疾驰着赶去的,倒也不是去赛马游玩。” 张家村离得远,来回奔波得两个时辰。 富余出来的时间也只够吃顿饭了,这哪里是游玩。 梁樟问:“王爷知道世子去张家村做什么?” “嗯,他八岁那年偷偷藏了婢女带出宫,以为瞒的有多严实,还不是要老子给他善后。” “” “也罢!”韩问天烦躁的摆摆手,“叫他们今夜睡个好觉,过后再罚。” 梁樟放心了,笑眯眯的捋捋胡须。 “王爷还是心疼儿子的。” “本王只是乏了,懒得深夜还跟他计较。” 韩问天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雪,忽然说。 “梁樟,你叫人去把韩修文喊来,就说今夜军务繁忙,叫他来书房行走学学本事。” 梁樟愣怔片刻就反应过来,无奈道。 “您何必拿大公子刺激世子?” “你不用管!再放话出去,就说本王不满意韩枭这个儿子,往后要专心培养长子了。” 长子就是柳姨娘的儿子,韩修文。 梁樟摇摇头,不赞同这么做。 “世子性情傲气,这样下去他会跟您离心的” “韩枭过的太顺遂了,不知道他所享受的资源有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得要有人跟他抢,他才知道珍惜,才会霸着不放,力求进取。” 韩问天站起身,给旁边他养的金丝鹦鹉喂食。 “本王就是要打压他,让他知道没有权势活在世上就等于一无所有,谁都能来抢他的。” 与其往后叫旁人打压他儿子,不如他自己打压! 木质小勺剜出一块肉泥,放进鹦鹉张开到极致的鸟嘴里。 韩问天说:“就像这只鹦鹉,我若是不在了,便不会有人一勺一勺的喂它吃饭。” “早晚要靠它自己在野外觅食,没本事就会饿死,或被其他动物吞噬。” “梁樟,你觉得本王做错了?” “我不知道。” 梁樟对这样粗暴的教养方式,评不出对错。 他的育儿经也不能给王爷传授。 因为他儿子往后不必扛起南部大业,也不必承担百姓兴亡。 梁樟思索着问:“您是怕世子像赵钰慈一样,被养成花瓶架子,将来稍稍受挫就直接丧了胆气,变成只会咋呼的草包?” “我儿跟太子一样都是胎弱,生性懒惰,颇有些认命的架势。” 韩问天耐心的喂着鹦鹉,一勺一勺。 嗓音沉稳中透着沧桑,在雪落屋檐中沉闷响起。 “我逼着他才教成如今这副模样,前有一个赵氏草包为例,我哪敢懈怠。” 十八年如一日。 对于韩枭的功课,韩问天没有一天不操心的。 最怕就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韩枭会落得跟赵钰慈一样下场。 那他即便死了都合不上眼。 梁樟点点头:“是啊,赵钰慈因为胎弱,被先皇当成眼珠子一样看护,可是世子他未必就” “不要未必,是绝对不能!” 韩问天猛地转头,灼灼盯着梁樟。 “一块石头挨几刀,只能当台阶被无数人践踏,可它若挨上数千刀被雕成佛像,日后便能受万万人跪拜!” “这个道理用我告诉你?” “” 话这么说,梁樟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我只是觉得,不必如此残忍的对待枭儿,他才十几岁,今日又是他的生辰,从台阶滚下来的时候我看着着实心疼。” 那样狼狈的滚落在地,性情高傲的孩子心里得多难受。 此刻还在宫外买醉。 梁樟只是想想就心疼不已。 “你心疼?”韩问天陡然愤怒! “他日后若守不住南部,旁人提刀把他大卸八块,你那时候疼不疼?连着百姓和将士的命也得搭进去,你的心疼能换回几条人命?” 那是他心里唯一的亲骨肉,他不心疼么。 第61章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吵架打架也没关系 韩问天把鸟食放回去,不想再讨论了。 “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妇人之仁教出来的只会是草包!” “我就怕到那一日,父子离心反目成仇,世子再也不会敬拜您了,您不怕么?” 梁樟跟着王爷转身,给他分析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百姓家里养儿,不就图个养儿防老吗。 “您这样教养,世子往后就算身居高位也不会跟您共享天伦,如何能报养育之恩?” “我的儿又不是羊,何须他跪乳报恩?他是鹰,只要将来有本事能飞得高,哪怕拎着本王的骨头去劈山凿路,又有何妨!” 韩问天就是这么想的,执拗且癫狂。 哪怕韩枭恨他。 哪怕韩枭恨到杀了他,踩着他的尸骨上位。 他都算韩枭有本事。 他的儿有本事! “王爷” 梁樟总算听出哪里不对,倒吸一口凉气! “您是要逼的世子斩断所有牵挂,连父母亲情都能舍弃?” 怕不是疯了。 这样教出来的孩子还能有人性么! 梁樟只粗略想想就遍体生寒,感觉后背都发凉。 “难道世子只能为追求权势而活着,不能有半点属于人的情感?王爷您此举” “情感?”韩问天打断他,“人活在世只有不被感情羁绊,才能走的更稳更长远!” “” 不被感情羁绊? 梁樟听傻眼了,一个劲儿摇头。 “王爷,不是这样的,人活在世除了权势,还该有七情六欲随身,否则就不叫活人了。” “要什么七情六欲?父母终将老去,儿女也要远行。” 韩问天提着衣摆走向高位,猛然转身看着梁樟。 “约定好相伴一生的人,也能说走就走!” “可见不论什么情什么爱,最终都是一场空谈罢了。” 他甩开宽袖重新入座,华丽的长袍铺在地面上,衬得与世隔绝,只有他一人割据当中。 韩问天抬眸,朝着梁樟冷笑—— “唯有自己的强权霸业,才是能牢牢攥在掌心的东西!” 这是他在乱世沉浮几十年,伤过痛过绝望过。 深刻琢磨出来的道理。 他就要把这套道理,提早教给韩枭! “” 梁樟踉跄着后退两步,心底冰凉一片。 眼前的老友他们相识已有数十年,从年少同窗,再到如今的位高权重。 却让他愈发感到陌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爷就变得眼里只有权势,好似再无情感波动。 是从王妃过世起? 可王爷说他从未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一个都没有。 梁樟还在愣神。 高位上的人悠闲拿起狼毫笔,转在手里把玩。 “本王让你去喊韩修文,还不快去?” “是。” 梁樟退出大殿,他只能听令做事。 但必要的时候还是得提醒世子,能逃就逃。 因为他觉得—— 韩问天大抵是已经疯了! 让一个疯子折磨韩枭,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宫门口。 大雪已经将地面盖起一层白棉被,踩下去是白白的脚印。 季清欢摇摇晃晃背着韩枭回宫,后面远远跟着侍卫们。 侍卫们刚被韩枭劈头盖脸的骂过一顿,此刻不敢靠近,只敢在后面跟着。 醉酒的少年软趴趴贴在季清欢肩上,比平时乖多了。 身高相仿,韩枭又不胖。 季清欢背的并不费力,就是肩上这人老作弄他。 “季清欢” 韩枭朝季清欢耳廓吹气,带来一阵浓郁酒香。 他双臂缠在季清欢脖颈前,冰凉的指尖在季清欢脸庞乱摸,把清冽少年的脸庞搓来揉去,指尖都快戳季清欢嘴里了。 喝醉的韩枭嗓音黏腻绵哑,意识混沌不清。 他在季清欢耳边嘟囔。 “你是不是想你爹,你想季沧海,季沧海也想你” “我有爹,还不如没有。” “我今天生辰,我爹踹我,骂我,我从台阶滚下来,摔的好疼,两个膝盖都流血了。” “季清欢,我可不可以跟你是亲兄弟,季沧海会不会像疼你一样、疼我,我看见他为了给你铸剑,滚进泥潭里挖黏土,蚂蝗钻他腿里,他都不动” “你的乌啸剑,你都不爱用剑,他还愿意那么精心的给你准备。” “我好嫉妒。” “我想住进城主府,你说后院有季沧海给你做的木桩树,你阿姐给你缝了好多箭囊,我也想要。” “季沧海带你去小河摸螃蟹,我自己去了,没摸到。” “我拿我的所有,跟你换。”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吵架打架也没关系。” “我在宫里好无聊,我跟花说话。” “你不要笑话我,季清欢。” “季清欢” 韩枭一句句的说。 听见其中几句,季清欢眼眶发热像是也要哭,就像韩枭把他的衣领哭湿了一样。 他憋着眼泪背着韩枭往前走。 他跟韩枭说。 “城主府,被烧了,都没有了。” 季州城被匈奴毁了。 城门被烧成黑洞,季清欢的梦不是梦。 “” 韩枭的十八岁生辰,彻底落幕。 这个夜晚估计是终生难忘。 雪下的好大,十九岁的季清欢背着十八岁的韩枭。 双双酒醉,在寒风里哭着走了一路。 后来还摔倒在宫道路边,滚了一身雪泥,他俩骂着脏话爬起来,勾肩搭背、脚步踉跄的回到琢玉殿 天亮了。 但雪还在下。 —————————— 作者的话: 今天加更了好多好多好多,求小礼物鼓励,啾咪! 宝宝们点点五星书评,明天见! ua! 第62章 狗韩枭,你这会儿知道害臊了? 翌日。 大雪下了一夜,冰封千里。 厚厚积雪把院儿里的树枝压的咯吱咯吱响。 韩枭内室里不知被谁点了安神香,熏香拿地龙烘了一夜,让屋里的酒气消散不少,只剩残余的檀香味儿。 皱巴巴的床铺里空无一人,被子也不见了。 反倒是羊毛地毯上有两个人形鼓包。 “嗯?”季清欢率先醒来。 太阳穴跟着泛起酒醉后的钝痛! 他下意识抬手按脑袋却发觉胳膊抽不动,被什么柔韧的东西牢牢禁锢着,还挺暖和。 右肩抵着一片热热的肉墙。 不等他研究怎么回事,就听见旁边这道沉稳的心跳闷咚声,以及某人还在熟睡着的呼吸也落在他耳畔。 什么鬼? 韩枭昨夜抱着他睡的? 季清欢一激灵就要坐起来,可腿也动不了。 他强行抽出一条胳膊掀开被子,打量这片混乱! 被子底下,怕冷的人紧紧挨着他,一条腿横放着压他大腿上,穿着白袜的脚塞到他两只膝盖间,还挺会找暖和地方。 一只手臂在他腰间紧箍着,另一只 还在季清欢脖颈后面放着,韩枭墨绿色衣袖软乎乎的。 显然已经叫他枕了一夜。 季清欢昨夜只脱了外袍,里面穿着白檀给他的兔毛软衫,浅蓝色的锦袄被丢在旁边团一团。 韩枭则是脱了黑熊毛大氅,身上就剩墨绿色的单袄长袍。 此刻身着墨绿色衣裳的矜贵少年,睡颜干净漂亮,像猫崽似的偎在他身侧。 一眼就能看出睡的很香。 季清欢头更疼了,他用手肘支着艰难抬身:“喂!起来。” 得让韩枭把腿挪走,他不想触碰这条狗腿。 “谁敢吵本世子睡觉,砍了你。”韩枭嘟囔一声。 许是没了被子觉得冷。 他闭着眼睛顾涌到季清欢身边,手臂收紧抱住,腿也压的更重,整个动作自然连贯如行云流水。 季清欢刚支起的身子又被他圈回怀里了! “!” “我操。”季清欢惊愕瞪大眼睛。 肩上这颗狗头正在蹭他脸颊,那条狗腿也跟着往他大腿上蹭,越来越往上,估计是察觉到他身体中间最暖和? 重点是贴的太近。 季清欢后腰某处好热,这点炙热让他险些蹦起来。 “死人妖我操你大爷!” 大早上把鸟冲着他,膈应死了。 “——谁?” 韩枭终于被吵醒了,迷迷瞪瞪睁眼。 但也只掀开眼皮一瞬,看见他抱着的人是季清欢就又闭上了。 没有生命危险,可以睡。 他昨夜睡的很舒服。 在梦里都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手脚也很暖和。 韩枭继续抱着怀里这具暖暖的身子,嗓音绵哑还带着鼻音。 “嘘,再睡会儿。” “?” 嘘你爹! 季清欢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抬掌猛地把韩枭大腿推开,跟着翻身而起滚到旁边地毯上坐着,紧皱着眉瞪韩枭,极想把脚踹到这狗东西脸上。 “呃。”这下韩枭彻底疼醒了。 昨天从大殿台阶滚下来膝盖受伤,刚被季清欢用手腕撞了一下。 骤然疼醒又是从睡梦中惊醒,起床气浓重的人瞬间燥怒! 他蹙眉盯着季清欢:“你敢偷袭我?” 趁他在睡觉攻击他有伤的膝盖! “这叫偷袭?谁偷袭谁?”季清欢盘腿坐着满身防备,语速飞快,“昨晚明明是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你滚下来干什么?” 他把韩枭背到琢玉殿,韩枭不让他走非要跟他继续聊天。 奔波一天又喝了酒,头昏脑胀实在太累了,季清欢索性抱来一床被子直接躺羊毛地毯上睡。 反正屋里有地龙和炭盆,睡地上也不会太冷。 他睡着之前,韩枭还躺床榻里自言自语呢。 怎么睡醒后会是这个场面! “我喝多了我怎么知道,”韩枭侧躺着说,困倦的眉眼间都是不耐和烦躁,“不就抱着你睡一夜,至于大早上搞这么大动静?” 不至于? 季清欢冷笑:“你还恶心巴拉的顶我来着。” “?”韩枭愣住。 等琢磨出来是什么意思,他低头往身下扫了一眼。 然后耳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你别胡说”他快速伸手把被子盖到身上,动作颇有些狼狈。 等确定自己浑身都遮盖严实以后。 他扯起宽袖蒙住脸,整个人直溜溜躺在羊毛地毯里,布料下的语气冷静又坚定。 “我没有!” 证据已经用被子盖起来了。 他根本没有,都是季清欢胡说。 “这会儿知道害臊了?”季清欢觉得又气又好笑。 看着掩耳盗铃还拿手臂挡脸的韩枭,这是在不好意思? 感到稀奇的同时。 他点点头放过韩枭,省得把人惹急了。 “行,算你还知道要脸。” “” 韩枭用手臂挡在眼前遮了一会儿。 就觉得没必要害臊! 他睡着了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这种事很正常。 于是短短片刻,他收起青涩慌乱的反应,佯装淡定放下手臂。 视线盯在房梁上,仅用余光瞥着那边盘腿坐的人。 季清欢还在看着他 韩枭脸颊白里透粉,嗓音严肃中稍微透着一丝丝羞窘。 “你别在这儿少见多怪!这很正常每个男子都有,有什么好笑的,季清欢你真没意思,赶紧滚!” 还骂? 季清欢没忍住回嘴:“哈,我也有但我不会抱着男人顶,你是真饿了!” 看韩枭强行嘴硬还要骂他。 他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我要出去告诉侍卫们,让他们给你选几个美人儿送进来,省得都憋到要对我下毒手” “——季清欢!” 韩枭恼羞成怒吼出声,并且真急了。 “你敢出去乱说我就——” “好好好!尊贵的世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爱顶谁顶谁,我回去了。” 季清欢这才收敛笑意,站起身拿起浅蓝色外袍穿好。 韩枭咬牙:“” “哎,给世子殿下提个建议” 季清欢一边系腰带,一边居高临下俯视着韩枭泛红憋气的脸。 狗韩枭真是在害羞啊。 稀奇! 他还以为这种纨绔子弟早就见识过风月,没想到这么纯情。 好不容易逮到欺负韩枭的机会。 那必得多奚落几句! 第63章 还敢骑我身上,你骑几回了! 季清欢唇角上翘,故意叹息着。 “但是说真的,你要是年纪到了不如收几个小妾?也不至于对我我挺害怕的,传出去清白之身都叫你毁了。” “” 不说话? 季清欢关切道:“这样下去容易憋出毛病,真的,你早点找人纾解纾解。” “你闭嘴!” 韩枭实在听不下去,拿枕头砸季清欢。 淡定也装不下去了。 没人跟他说过这种极不正经的话。 又或者是—— 以往别人说过但他根本就没在意,丝毫不感兴趣。 可现在说荤话的人是 韩枭也没料到自己反应这么大,脸颊是真的滚烫。 总之他直接拽起被子盖过头顶。 假装自己根本不在乎季清欢说什么,就只是还想再睡会儿。 “我找不找女人关你屁事!刚才是意外,什么清白你、你赶紧滚!” 左臂麻疼麻疼的,好像是被季清欢枕了一夜。 季清欢身体很暖和,抱着睡觉也很舒服,被窝里还能闻到季清欢身上的味道,是独属于少年那种清新健康的体香 令韩枭感到害怕的怪异感觉又来了! 不对劲儿,他怎么会琢磨这些东西? 脑子在想什么。 够了! 心虚至极,韩枭在被子底下倒打一耙。 “说不定就是你想利用我见季沧海,所以故意勾引我,我即便睡地上也不可能抱着你,你还把我胳膊枕麻了,总之都是你的错。” 这话就过分了。 好好的扯上老爹干嘛! “喂,”季清欢索性不走了,蹲下身子拽韩枭的被子。 “我勾引你?你意思是在你眼里我有能勾引你的资本?是什么,我长得俊,还是身材好?” 被子让季清欢成功扯下来,就像扯开韩枭的遮羞布。 季清欢冷眸盯着韩枭的眼睛,语气却戏谑。 “所以你抱着我不放,对吗?你特喜欢抱着我睡觉,是。” 就专捡韩枭不爱听的说。 膈应死他! “!” 韩枭一把推开蹲他面前的季清欢。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跟着就蹦起来连声嚷嚷。 “谁喜欢抱着你了!你少在这儿往自己脸上贴金,我韩枭能看上你?你跪地上求我我都不可能多看一眼!” “哈,”季清欢被猛推的往后倒,顺势单膝跪坐在地毯上。 他仰头朝韩枭露出一抹笑。 反正再怎么搞好关系,韩枭都不会帮他见老爹。 那就随便! 季清欢字字清脆:“你跪地上请求舔舔我的脚趾头我都得考虑三年,谁稀罕叫你多看一眼?死人妖!” “你个该死的——” 韩枭气的眼前一黑,瞬间动身扑向季清欢。 连自己膝盖的伤都不顾了。 他今天用拳头也得把季清欢打服! “哈哈,说两句话就绷不住了,世子好沉稳的心性。” 季清欢被扑倒腰间一沉,直接皱着眉朝韩枭脸上揍了一拳! “还敢骑我身上,你骑几回了!” 掐脖子一回,在亭台里逼他动手时一回。 这会儿又想来! 韩枭刚坐到季清欢腰上,就被一拳揍出去摔在旁边。 整个人都疼懵了,他问。 “季清欢你真敢打我,不怕我告状?” “跟谁告状,跟你那位王爷爹?”季清欢嗤笑一声,“你去啊,只要不嫌丢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 韩王父子俩是真不对付。 凭韩枭的性格,挨打了肯定不会去向老王告状。再说韩枭要是敢告状,他就再也不跟韩枭打架了。 急死狗韩枭。 “季清欢!”韩枭猛地又扑过来,朝季清欢脸上还了一拳,“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你是个废物!” 季清欢颧骨被砸的生疼,咧了咧嘴。 “就知道躲屋里,我真不想陪你这种小孩儿玩,有本事打匈奴去啊。” 他抬脚把韩枭蹬胸踹出去! “砰!”墨绿色身影撞倒放花瓶的木架子。 木架子歪倒,花瓶砰的碎了一地。 “打——”韩枭正要回答去就去,胸口一疼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就不去!想让我带你进军营见季沧海,你做梦!” “韩枭你个孬种!” 季清欢本来就想见老爹想的发疯,索性疯一回! “砰!” “啪!” “咚——” “” 两人都没用武器。 赤手空拳说打就打起来了。 你来我往打的凶,不出一会儿就双双挂彩! 韩枭一边眼睛肿起来,唇角也磕破了泌出血迹,胸口被踹了好几下闷疼闷疼的。 “季清欢!” “爷爷在此?” 季清欢左侧颧骨高高肿起,肚子叫韩枭给了两拳,打的这会儿胃疼直想吐。 宿醉刚醒,两人头昏脑胀都打的气喘吁吁! 门外有侍卫砰砰砸门—— “世子?世子殿下!” “滚!”韩枭扯着季清欢的头发喊。 季清欢只穿着白袜的脚踩在韩枭臂弯,施力逼他松手。 也扭头朝外面喊话:“进来啊,你们世子要杀人了!” 但侍卫们只听韩枭的不听他的。 连门都不敢开。 “季清欢,我想这么打你已经很久了!” 韩枭放开季清欢的头发,将季清欢一条胳膊往身后扭,要把人压地上彻底制服。 “彼此彼此!” 季清欢蹬地一个后空翻! 绕到韩枭身后率先把他压地上,用膝盖跪压在韩枭后腰,反制服! 他把韩枭的脸往地毯上按,咧嘴笑:“你服不服?” “不服!”韩枭喘的厉害。 他浑身卸力被季清欢压着,额头发缕都叫汗珠打湿了。 “但我没劲儿了。” 季清欢挑眉:“认输了?” “不认输,下次再打。”韩枭说。 “” 靠,没办法。 韩枭叫停就得停,他总不能把韩枭打死在这儿。 季清欢不怎么甘心的松开手。 但狗韩枭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忽然反扑! 同样的挟制姿势。 换成季清欢被韩枭按在脑袋,膝盖顶着后腰,重重抵在地毯上! 韩枭为了不叫季清欢挣脱,还干脆整个人从后面趴在季清欢身上,把季清欢的双臂都反扭到他怀里,紧紧攥着手腕。 “季清欢你服不服?” “你卑鄙!”季清欢气的咬牙切齿。 他用脑袋向后磕韩枭,韩枭飞快转脸躲开。 这一转头,原本半扎的长发彻底散落,如瀑坠崖般同时搭坠在两个人身上。 韩枭笑着喘息。 没了男子发型更显得他笑颜糜艳,美的妖里妖气。 “兵不厌诈,是你自己蠢!” “” 第64章 季清欢,你跟我走吧 场面算是僵持在这里了。 轮到季清欢浑身卸力,呼哧带喘的趴在地毯上。 俩人姿势跟叠罗汉似的。 季清欢有气无力的问:“喂,你还要在我身上趴多久?” “你管我,本世子爱趴多久趴多久!” 韩枭嚣张挑眉,打得好畅快。 他双手紧攥着季清欢的手腕不放,累了索性一歪脑袋,额头抵着季清欢的后肩喘息休息。 “滚开!”季清欢手臂被扭的酸疼,身上像压了座大山。 尤其是后肩滚烫的呼吸隐约穿透布料,吹拂在他衣裳里。 热乎乎的膈应死了,这太亲密。 还有韩枭这头狗毛! 扫在他脸颊上痒痒的很,可是没手挠。 季清欢实在难受的很,只能先示弱。 “算了算了,不打了你起来。” “我不起来。” 韩枭也算是句句有回应,偏偏不照做。 季清欢气的一噎,不耐烦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朝你吐口水。” “?” 韩枭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你恶不恶心?” “季清欢你几岁啊,打不过要吐口水!” “那怎么了,这才叫兵不厌诈,”季清欢把脸转回来,朝后肩的人吓唬,“我吐了啊,你再不起来我真吐你脸上。”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补充一句。 “不开玩笑,你刚拳头砸到我胃了,我难受。” “真的?”韩枭半信半疑,松开一只手下意识往季清欢腹部探,“我摸摸。” “摸你大爷!”季清欢暴喝一声。 趁韩枭松开一只手直接翻身往旁边滚,成功脱身! “” “” 这回才算是真停战了。 俩人都累瘫了,一横一竖的躺在地毯上。 季清欢粗喘着扭头看韩枭:“你不是洁癖么,在地上滚成这样不见你洁癖?”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太脏了,”韩枭脚冲着季清欢腰侧躺着,盯着房梁又说,“就习惯了。” 呵呵。 季清欢沉默。 这一架虽然没分出胜负,但是把浑身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也算是发泄一下心底的烦躁。 对两人来说都是如此。 韩枭累的有些头晕眼花,沉默一会儿忽然说。 “季清欢,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有病。 季清欢没被问过这么有哲理的问题。 而且这种话怎么会从韩枭嘴里问出来啊。 但他想了想,还是回答。 “我不知道你,反正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给阿姐找个好婆家,我就留家里,给我老爹伺候的高高兴兴。” “没了?”韩枭侧身躺,支着脑袋看脚底方向的季清欢。 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季清欢的侧脸。 鼻梁挺拔,侧脸线条也很英俊。 季清欢长相是那种清冽干净的少年,英姿飒爽,平时绷着脸不怎么爱笑,看起来颇为冷峻。可一旦闹起来又混又痞,满身带刺儿死不服输! 跟他这种稍显阴柔的五官不一样。 而且季清欢身上有种光明灿烂的感觉,是在爱里长大、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阳光自信与坚韧。 韩枭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他只会故作桀骜嚣张。 假装自己什么都有,也什么都不在乎。 韩枭盯着季清欢。 似乎越来越喜欢看这个人了。 “还有啊,”季清欢把双臂枕到脑后,浅蓝色的布料衬得他脸庞肤色如玉。 其实没必要跟韩枭说,但他这会儿就是想说。 不在意听众是谁。 “如果可以的话,我要跟老爹再建一座小城,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 “未来呢,我就打算把小城建设的越来越好,打造新的季州城!” “也会有水车、碉楼,院子里栽一棵桂花树,让我老爹在树下重新做些木桩。也许阿姐会嫁人,给我生两个小侄子,那我就教他们习武,练太极拳。” 然后日子就会跟以前一样,安安稳稳幸福着。 “哦。”韩枭缓慢的应。 季清欢描述的画面,他也想要。 心里这么想,韩枭一个走神就问出来了。 “我能住进你的小城里吗?” “你?”季清欢转头看他,噗嗤一笑。 “别开玩笑了,你这家大业大的还不够你玩儿?我们小城可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我到时候在城门口挂个牌子——” “韩枭与狗不得入内。” “” 韩枭沉了脸:“那你就别想建小城,不管哪家皇帝都不会允许的,私建城池视为造反!” “??” 季清欢气的一噎,转开脸不看这人了。 为什么总要在他最快乐的时候,逼的他想一脚踹死他呢。 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有侍卫壮着胆子喊:“世子。” “王爷叫您起身后去前殿用早膳。” “不去,”韩枭毫不犹豫的回,说话时还牵动唇角的伤,“本世子染了风寒,医师说要休养三天。” 他顶着一脸伤怎么往外跑? 叫人看见他被季清欢打成这样,多没面子。 侍卫犹豫着说:“医师?可是您不曾传唤过——” “本世子现在传唤行不行?叫医师带着伤药来!”韩枭说。 “是。” 侍卫脚步声逐渐远去。 等周围再安静下来,季清欢问韩枭。 “你呢,你的活着意义是什么?” “” 韩枭调转方向,动身往季清欢身边匍匐前进! 在季清欢要皱眉的时候,他停下,脑袋跟季清欢的脑袋保持一米距离。 韩枭直溜溜趴在被子上。 认真的悄声跟季清欢说话,音量只有他俩能听见。 “我可以跟你说,但你不要告诉别人。” “?”季清欢嘴角抽搐。 “你幼不幼稚,要跟我说悄悄话?” “你别打岔!” 韩枭丝毫不觉得丢脸,他态度很认真。 “我原本想着好好习武,好好念书,长大了接管南部让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就像你们季州城一样,我们两个还是邻居,虽然争锋打闹,但也能齐心协力让南部发展的越来越好。” 在季清欢进王宫之前,韩枭就是这个想法。 “你真这么想的?”季清欢眼皮抬起一瞬,眸底有些光亮浮现。 好像这人也没他想的那么顽劣,脑子里还是有正事的? 季清欢不吝赞许。 “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韩枭。” 韩枭摇摇头:“那是从前,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 艹。 季清欢攥了攥拳头,手痒痒。 “我不想待在青源城了,父王夺天下的打算不是我想要的” 韩枭头对头的盯着季清欢,两人呼吸相触亲密无间。 他眸色诚挚,嗓音异常轻柔的小声说。 “季清欢,你跟我走。” “我们去建造你刚才说的小城,好不好?” “!” 我的老天爷。 季清欢面色露出动容,一骨碌翻身趴着灼灼看向韩枭! 他点点头很小声的问:“可以可以,那你打算怎么救我老爹?你愿意出手肯定行。” 他俩潜进军营? 韩枭谨慎转头看看空无一人的内室,小声回答。 “不救他,他要留下帮我父王打天下,只有我们两个走。” “?” 你、爹、的! 季清欢实在没忍住,抬手往韩枭这张欠揍的脸上补了一拳! 咬着牙的怒嗓再也憋不住了,响彻内室。 “你在这儿跟我扯鸡毛呢,死开!” “!” 韩枭被捶的抱着脑袋滚到一边,眸色黯淡着眼眶发红。 那怎么办。 他是真的想带季清欢远走高飞啊。 是真的。 ———————— 【感谢宝宝们投喂的小礼物,加更奉上!】 第65章 我收留你,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接下来的四五天里,季清欢和韩枭都在养伤。 一边养伤,一边等待韩王的发难。 当然这个发难是季清欢自己猜的。 因为他觉得韩枭生辰夜出宫饮酒,让那老登的宴席白办了,老登不得搞点事? 但没想到连着几天都风平浪静,老登只派人来问韩枭的‘风寒’如何了,韩枭不去见,那边也没派人来催。 季清欢想着估计是前线战事太忙,老登顾不上韩枭? 毕竟他老爹在南水岸跟匈奴对战已有七日,日夜坚守着寸土不让! 七日里,匈奴连着发起两次大攻三次偷袭,打的昏天黑地不分昼夜,却都以失败收场,致使匈奴军心遭到重挫,听说要休战几天。 虽然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 但季清欢的焦虑却越来越重了,他不想一直待在王宫里混日子。 韩枭倒是每天过的悠闲散漫,一点正事都不做! 腊月十四,距离除夕夜还有十七天。 放着暖和炭盆的亭台里。 透过窗口,能瞧见外面那几棵红殷殷的梅树,圆形梅花苞长势喜人,开得正艳,花瓣被半融化的雪水浸泡的娇嫩欲滴。 “你快点儿讲,”韩枭催促坐在地毯上的人,嗓音慢悠悠的。 “书生进了破庙,然后呢?” 他穿着厚暖的玉色袄子歪在软榻里,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脸上的伤基本养好了看不出来,眉眼依旧漂亮。 季清欢坐在软榻旁边的地毯上,正捧着书讲鬼故事。 旁边刚能自主行走的白檀,坐着矮凳给韩枭烤点心,烹煮茶水。 糕点的香甜味道跟青桔茶混合在一起,使得周围气息清甜怡人。 “破庙有鬼,书生死了。” 季清欢本来就讲的直打瞌睡,被催烦了索性一句话总结! 这几天韩枭一直黏着他。 早上喊他起床晨练打拳,中午拽着他吃午饭。 到了下午就让他念话本讲故事,什么灵异狐仙鬼新娘,或者陪着玩象棋和投壶。 晚上也不消停。 沐浴后要喊他过去伺候擦头发,铺床铺,点香薰 连入睡前的安神汤都得要他一勺一勺喂! 两人也因为这些琐事吵个没完,后来又打过一架,但都顾及着没朝脸上招呼。 反正季清欢看出来了。 韩枭真就拿他当侍卫使唤,让他顶了白檀的活儿。 问题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老爹还在一次次冲锋。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到中午赵钰慈又悄摸趴墙上喊他,催促他快点想主意离开青源城,往西夏去。 季清欢就烦的坐不住! 他也想走啊,做梦都想走。 “什么碰见鬼就死了,你说细致点儿,”韩枭不高兴了,伸手拽榻边少年的发尾,“你别敷衍,否则晚上不给你饭吃。” “不吃就不吃。”饿死算了。 季清欢躲开韩枭的狗爪,把手里的书合起来往方桌那边抛。 “!” 白檀连忙接住书册,假装无事的稳当放好。 省得世子看见了要骂人,这两位就又得吵起来。 他膝盖的伤刚能下地,是今天早上才回来伺候的。 原以为几天的相处能让世子和季少主关系缓和,少吵架,和平相处。 没料到他俩已经从吵架变成随时都能互殴了! 仅一个上午,韩枭跟季清欢就有两次险些动手,吃饭的时候还在桌下互踢。 忙的白檀劝完这个劝那个,暂时稳住局面。 此刻才刚‘休战’没一会儿。 唉。 “哦,那我就下令不让太子吃饭,也省得你揣带点心馒头的隔墙丢给他,”韩枭是无意中发现这个情况的,不太高兴,“我用你替我喂狗?” “听说你还使唤你房里那两个小厮,烧了热水带去给太子洗澡。” “还把我家给你置办的衣裳拿去给他穿!” “狗用的着穿衣裳?” 韩枭对这个情况很不满意。 季清欢每天跟他待在一块儿都不情不愿,照顾那个太子倒是上心。 他不喜欢看季清欢给别人忙活。 当侍卫也只能伺候他一个人,旁人休想! “” 季清欢捂嘴打哈欠:“好歹是东宫太子,你一口一个狗叫啊?” “?”韩枭噌的坐起来,“你说谁狗叫,季清欢!” 他伸手去摸季清欢的脸不,是掐。 “没说你!”季清欢往旁边躲开。 很烦韩枭这种爱动手动脚的贱毛病。 要打就打,俩男人掐脸攥手的膈应死了。 他忍着不耐朝韩枭解释。 “我是说你一口一个狗,叫太子。” “他就是本世子的狗,不,他现在是全天下都知道的落水狗,”韩枭说。 “最近许多中州的地方豪杰都来投靠南部了,要跟我父王结盟打东辽,怎么不见有人提出要救太子?” 可见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往后皇室得改姓韩了。 季清欢不想说话。 眼见韩王愈发势大,他看的心累。 “你也是本世子的狗,不过你跟赵钰慈不一样。” 韩枭手掌落在季清欢肩侧,噙着笑的嗓音很嚣张。 “你是一只流落街头没有家的小狗,我收留你,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与天下人都不相干。” “” 这番话让季清欢愈发烦闷。 过去的十九年他从来没想过要给韩枭当狗,两人一直都势均力敌。 但事实是,他如今就在被韩枭圈养!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焦躁、焦虑、憋屈。 心脏也沉坠坠的难受极了,每天都喘不过气。 这是来自死对头韩枭对他进行的人格蔑视,是季清欢打从心底抗拒的处境和生活,他的肉体被死死禁锢在王宫里。 韩家两父子都让他感到厌恶。 只要有机会。 季清欢必定要把这些话都还给韩枭! “喂,你又发什么呆,还在想赵钰慈?” 韩枭看季清欢明显走神的模样,当即收敛笑意。 “好,白檀去传话,叫太子今晚别想吃饭,明早也不许吃。” 白檀毫不犹豫的答应:“是。” 这是他跟在世子身边十年养出来的经验。 他家世子想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下达命令也是言出必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 季清欢刚回神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皱着眉,尽量让语气听着温和一些。 按白檀曾经的提醒去顺毛捋韩枭。 “就不要折腾他了,都被你阉成太监了,连口热汤饭都不给?” “你再帮他说话他连午饭也别想。” 韩枭冷眼睨着季清欢,满脸不高兴。 “” 狗韩枭对太子的敌意简直莫名其妙! 季清欢眼看劝不住,也就不再提了省得火上浇油。 亭台里安静一瞬。 就听那边煮茶的白檀随口嘟囔。 “奇怪了,明明西夏去年都风调雨顺的,怎么咱宫里采买的小青柑品相这么差” “上回世子吃的青柑就酸苦涩口,如今连泡茶用的青柑都品相不佳。” 第66章 是谁贪了他的小青柑! “端过来我瞧瞧。”韩枭百无聊赖的招招手。 白檀直接连壶一起端过来,蹲下身子给榻上的人看。 “您瞧,果子颜色好像也跟往年不同” 季清欢就在旁边地上盘腿坐着,懒得看。 心说供给韩枭的东西再差能差到哪去,矜贵的大世子就是事儿多。 怎料韩枭探身瞥一眼,直接皱着眉坐起来了! “采买的人都瞎了?这哪是炉里烘出来的,竟敢拿这种东西糊弄我,家里已经穷到连茶都喝不起了?” 白檀也疑惑:“这种茶论说不算太名贵,只是制作技艺复杂些。” “您夏日喜爱青柑气味,冬日却不怎么饮用,但咱殿里一直备着呢。” 若不是世子刚才一时兴起要闻闻青柑味道,还发现不了这点异常。 毕竟放到夏季又该买新的了。 “穿靴,去采买司。” 韩枭掀开身上盖着的羊毛毯,白檀弯腰给他穿靴子。 他朝季清欢挑眉—— “走,跟我去抓贼!” 银子是按好茶价格支出的,可茶壶里的算什么破烂儿? 既然货不对款,那钱呢?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贼,贪银子贪到他头上了。 作死的东西! 这茶名叫小青柑,其实是普洱的一种。 制作流程是把半生的茶枝青柑摘下来,在柑果顶部划开一个圆形小洞,用银匙把果肉一点点挖出来。 还要在底部开气孔,自然晾晒。 再挑选上好的普洱茶叶填满空果,放入炉具里,以热烘的技艺炙烤。 使茶与柑的香气充分融合。 形成一股独特清新的茶香,清润回甘。 普洱青柑的品相好坏,单从外表就能看出来。 韩枭从前喝的青柑都呈现墨绿色,色泽漂亮,放久了会结出少许白霜。 但白檀刚才给他泡的那颗。 色泽发黄透着红绿斑点,墨绿色呈现柳絮状,一看就不是炉具烘干,而是农户家里自己晒出来的。 价格差出好几倍呢。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糊弄他! 采买司院落就在前殿附近,跟大账房挨着。 韩枭领着季清欢和白檀,身后还有二十多个被他检查过指甲干不干净的侍卫,呼呼啦啦一群人。 他们脚步都快,没多久就到了。 王宫里后宅的账房由柳姨娘代管。 王爷跟世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单分出来,由采买司管事蒋胖子负责。 每个月蒋胖子和柳姨娘都得往大账房报账,再由大账房的人支出拨款,钱财明细都不容出错。 所以韩枭不用找别人,直接找蒋胖子就行! 东西是他买的,银子是他往上报的。 采买司的院落挺大,韩枭平日里也不往这边来。 一路上碰见的人都急忙朝他行礼。 “世子殿下安好。” “少废话,把蒋胖子叫过来。” 韩枭嗓音平淡径直往大堂走去,高挑的玉色身影步步生风。 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势和派头都挺足。 吓得采买司这群人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直视韩枭,只听见吩咐便直接照做。 “小的这就去叫蒋管事,请世子稍待片刻!” “” 雪停了之后阳光还不错,正是午后。 照射在韩枭背影上,映的玉色布料都晃眼。 季清欢跟在韩枭身后颇觉无聊。 毕竟这些事儿跟他没关系,也就看个热闹。 进大堂了。 大堂正中间的长桌后面,身穿玉色长袍的少年坐在太师圈椅里,用匀称修长的玉指随意拨弄着算盘珠子,叮当叮当响。 门口跪了十几个采买司小官,噤若寒蝉。 最外围站着那二十多个侍卫,守在院落廊下随时听候差遣,一个个都挎着长剑挺胸抬头,站姿端正。 季清欢跟白檀一左一右站在圈椅两侧,还都穿的是黑袍。 叫这场面莫名有些县太爷审案的架势。 里里外外都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韩枭眉宇间闪过不耐烦,朝外面温声询问。 “蒋胖子是不是死了?” “呃,世子稍等”有个穿棕袍的人回话,转过头像看见救星一般,“蒋管事您可来了,世子要查账呢。” 嗯? 韩枭一愣,他还没想起来查账这回事。 只是过来看看是谁贪了他的小青柑。 但他当即点头:“对,本世子要查账!” 来都来了。 这么多年也没管过账簿,顺便看一眼。 “” 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穿着褐色褂袄,抱着账本出现,笑起来满脸横肉。 此人正是采买司的管事,蒋胖子。 “小的参见世子。” 蒋胖子走进大堂拱手见礼,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抬眼问。 “殿下怎么忽然想起要查账?是不是小的哪里——” “想查就查,你哪这么多话,”韩枭不耐烦的打断他,“什么身份也敢管我的事儿?” “!” 蒋胖子能混到采买司管事,自然是人精。 他急忙跪地,朝主位坐着的年轻世子点头,语气殷勤。 “是是!您要查账自然无不可,这便是您琢玉殿的账本,还请世子过目。” 韩枭拽了拽袖口,嗓音平淡:“白檀,你去看。” “是。”白檀上前从管事手里接过账本。 蒋管事双手递上,举动都规矩本分的很。 也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韩枭眯眼打量着这个胖管事,又朝白檀叮嘱。 “殿里银子支出你知道,若是对不上就直接说。” “是。”白檀又应。 他站在旁边仔细的一页页核对。 “” 片刻后,白檀抬头回话:“世子,总账目跟账房那边都对着呢,没有错处。” 没有错处? 韩枭说:“你看看青柑贡茶多少钱买的。” 底下的蒋胖子浑身一僵! 显然没料到世子会单独拎出来某件物品探查,这让他即便账目做的都能对上,却货不对款。 也着实没想到—— 从前冬日都不喝青柑的人,今天会发现青柑不好,还如此兴师动众的跑过来查账! 就为一盏小小茶叶? 他低下头去琢磨对策。 在白檀还没翻到青柑贡茶的账目之前。 蒋胖子抬头朝世子说话,语气就像哄小孩。 “世子是不是看着那茶不太好?啊,这是有缘故的!数月前底下的人——” 韩枭直接朝外面喊:“来人,掌嘴十下。” “是。” 外面有侍卫快步走进来,按住蒋管事就要行刑。 “!?” 蒋胖子傻眼了。 他在王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不说有多位高权重那也是混的风生水起,谁见了不得喊声蒋管事? 怎么能毫无缘由的说掌嘴就掌嘴! 蒋胖子挣扎着抽胳膊:“世子怎能如此!小的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怕到王爷面前” “本世子没允许你说话,擅自开口惹我不高兴了,打不得?” 韩枭懒洋洋的勾唇,用眼神示意侍卫动手。 他才不管什么功劳苦劳,给他买来坏茶叶就是这人的错。 有错就可以随便打。 更何况,难道没错就不能打吗? “” 等蒋胖子明白不爱管事的顽劣世子,竟然比王爷还不好糊弄的时候。 巴掌已经落他脸上了! 第67章 年纪虽小,好够劲儿的手段! “啪!” “啪!” “” 沉闷有力的巴掌声一下接一下,听的肉疼。 外面跪着的小官们面面相觑,都纷纷把头低的更深了! 生怕招惹这位‘混不讲理’的世子爷。 十个巴掌打完,白檀那边刚好翻出青柑账目。 他猛地抬头望向蒋管事,嘴里朝韩枭说。 “青桔贡茶,五十两!世子,今年的青柑品质不如往年,价格却是往年的两倍不止啊。” 眼看事情要败露。 不等韩枭说话蒋胖子直接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地板。 “求世子先不要动怒,您听小的解释!或者咱们去王爷面前——” “就这点小事还要叫我父王处理,你们采买司有那么大的面子?” 韩枭面色冷凝,心底有些纳闷儿。 这人的反应好奇怪。 怎么不跟他理论,非要到那老头儿面前说? 算了算了。 韩枭耐着性子发话—— “青柑是谁买的你交个人出来,叫侍卫一剑攮死,本世子就不怪罪你治下不严了。” 够宽容了。 “” 蒋胖子不敢回答,满头冷汗嗫嗫的说。 “那是有缘故的,品相好的青柑贡茶很快就送来了,您殿里的是临时” 他想先糊弄过去,再派人去买好的贡茶补上。 就说是之前那批受潮了,茶行的人重新做茶需要时间,很快就能把好货补送过来。 只要他这样说,账目又都是对的。 就算闹到王爷面前,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没错,蒋胖子宁愿闹到王爷那儿。 毕竟王爷事忙,不会理会这些小事,训斥他两句也就过去了。 但偏偏此刻,查账的不是王爷而是世子。 这世子顽劣粗暴混不讲理啊。 根本不叫他把编好的理由说出来! “你怎么啰里啰嗦的,”韩枭索性歪着脑袋视线略过胖子,朝外面跪地的人们问。 “喂,青柑贡茶是你们谁买的?出来受死,不要耽搁时间。” 以为贪了他的钱,还能在宫里活着么。 “” “” 刚才就挺安静的门庭,此刻是静如死寂! 十几个采买司的小官都不敢吭声,更不敢指认。 就唯有刚才提醒韩枭查账的男人说话了! 他年纪约有三十岁出头,生的一张国字脸,穿着普通的棕色衣袍跪姿端正。 “启禀世子,您殿里的一应物品都是由蒋管事亲力亲为,从来不叫我们插手。” “!!” 蒋胖子陡然回头,惊恐又怨毒的目光往外瞪着。 “张岚!你——” 韩枭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个管事的监守自盗?难怪迟迟不出来承认。” “世子饶命!” 蒋胖子浑身发抖,扑在地上不停磕头脸都吓白了。 “求世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而且而且那茶叶是因受潮才没送来,新货很快就给您补上!小的不是有心的。” “请世子看在小的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治下有方” 屋里屋外跪地的人都同样紧张! 有人小声给蒋胖子求情—— “还请世子息怒,蒋管事做事素来认真仔细,此事还要再查啊。” “是啊,请世子三思!” “请世子息怒,息怒。” “我等愿为蒋管事担保,他绝无异心啊。” “” 这蒋胖子人缘还挺好。 韩枭眸底浮现一抹幽光,眯了眯眼。 “把他拖到庭院里杀,就现在。” “!” 这次不止是小官们,就连季清欢眼皮都动了动。 心说—— 这么简单粗暴么。 也不管是不是真有冤情,说杀就杀? 但这是韩枭家务事,季清欢是不会掺合的。 他冷眼看着侍卫们把哀嚎求饶的胖子拖出去。 随着一声抽剑,院子里的哀嚎戛然而止! 杀了,死了。 韩枭站起身,语气能听出他现在心情很好。 “敢糊弄本世子,就是这个下场。” 他勾勾手示意季清欢和白檀跟上,可以回琢玉殿继续听鬼故事了。 在所有人满头冷汗的跪着挪膝,给韩枭让路时。 韩枭边走边说—— “门边穿棕色衣裳的,指认蒋胖子有功,往后采买司就由你当管事,可别再让人贪了我的小青柑。” 名叫张岚的男人面露惊讶。 回过神直接一个头磕地上,声音洪亮。 “是,小的必定用心做事恪守本分,多谢世子提拔!” 韩枭没理会,双手背后慢悠悠的往外走。 庭院里。 蒋胖子的尸体还在涌出鲜血,浓稠血液染红地面 刚才帮蒋胖子说话的那几个人。 忽然壮着胆子喊出声—— “世子!我要揭发,蒋、蒋管事的房间里有许多财物,他在城中还有两处私宅!我们,我们从前只是不敢说,但绝没有与他同流合污!也不知道他竟敢” “” 听见那些人争先恐后的揭发蒋胖子。 季清欢愣了愣,眸底有些疑惑。 他还没太搞清楚状况,毕竟不了解王宫里的人。 胖子不是韩枭乱杀的吗。 怎么刚才求情的人忽然开始揭发了? 那么胖子到底贪没贪,又贪了多少 韩枭就这走了,不打算追究? 越想越乱。 这些都是季清欢没接触过的东西。 与此同时,韩枭的脚步也停下了。 他转过身站定,身后二十多个侍卫也跟着转身,在他背后面容严肃的站成一排。 韩枭朝跪地的小官们笑了笑,嗓音缓慢。 “信你们一次?” “!”那边小官们跪伏的更低,用姿势表明他们在谢恩。 谢不杀之恩。 韩枭唇角笑意逐渐收敛,嗓音一寸寸冷下去。 “你们负责把他挪的钱悉数找回来,再出这种事,采买司上下所有人集体处死,没得商量。” 说完转身就走。 只听身后那些人齐声大喊—— “恭送世子殿下!” 小官们全都松了口气。 盘算着该如何把自己贪的钱财都趁机塞到胖子帐上,彻底让账目清清白白,不留下被深查的可能。 往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世子也算宽容,没直接点破把他们逼上绝路 嘶! 想到这里,有人又冒出一身冷汗。 世子今日放他们一马,防的就是他们狗急跳墙散财私逃? 是为了能收回全部款项? 那这么说来,往后定不会留他们性命啊 世子到底如何打算的? 谁知道呢。 年纪虽小,好够劲儿的手段。 这等长大了还了得! “” 季清欢跟在韩枭身后往回走,还沉浸在好奇与疑惑里。 他瞥着这道玉色背影,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都是第一次来采买司,韩枭到底是从哪看出胖子贪污,且还暗施淫威不许众人揭发的? 而且那些人最后很奇怪,忽然开始揭发胖子有财物和私宅。 按照常理不应该是撇清干系,说自己跟胖子不熟吗。 防止被怀疑跟胖子同流合污啊。 到底怎么回事? —————— 【小礼物砸我砸我,加更奉上!】 第68章 别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他怀揣着疑惑,跟着韩枭回到琢玉殿。 亭台是一座棕红色木质雕花的吊脚小楼,共有三层,坐落在整个琢玉殿后方。 韩枭十几年的光阴都在这座小楼里。 夏日赏花听雨,冬日窝在软榻上读书听曲。 这个栽种着梅树的小院子,就是琢玉殿后花园。 他会在庭院里打拳习武,累了就上来亭台小楼躺一会儿。 顺着台阶走上二楼,掀开玉色的厚实绵门帘,里头便是燃着熏香的温暖厢房。 一楼是放杂物的,三楼是小小的书房以及藏书阁。 虽然琢玉殿里有更宽敞的书房,但韩枭不喜欢待在对面庄严沉闷的大殿里。 只有这座小楼才是他的地盘,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天地。 韩枭的领地意识有些强。 可能是因为八岁那年母妃就去世了,导致他一直没什么安全感。 只能自己给自己创造可以稍稍安心些的环境。 这种心理也体现在—— 他对所有属于他或已故母妃的物品,都充满占有欲。 他愿意砸了扔了都可以,但别人不准碰。 以及他没想跟谁对话的时候,有人多说两句他就嫌烦。 就觉得: 我待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擅自说话打扰我? 刚才那个蒋胖子也是因为这个而被掌嘴。 包括韩枭很不喜欢有人擅闯他的地盘,比如这座小楼。 平时除了白檀,几乎没人敢到他的小楼里来。 别的小厮和侍卫只能在一楼待着,或坐在台阶上听候差遣。 上次他跟季清欢在这里打架,韩王听到消息领着赵钰慈来,也就只走到台阶口的门洞附近站着吹冷风,没往里面进。 因为知道进来了他要闹。 从前韩枭最听他爹话的时候,都因为韩王踏进小楼而发过好大的脾气。 当时整整绝食两天,换来他父王‘保证不再擅闯’的承诺。 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人被允许进入小楼。 是季清欢。 可以说十几年来除了白檀之外,季清欢是第一个被允许进入韩枭小楼的人。 不过这些事季清欢并不知道。 爬台阶,登上二楼。 入目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和乌木色矮桌,桌上摆着白檀煮到一半的青柑茶水,待会儿得倒掉沏壶新的。 周围还立着几枝落地的青铜烛台架,最高的能有两米,最矮的只有半米。 青铜烛台参次不齐的摆放着,营造出的画面却很和谐。 光线凝聚出古朴温馨的静谧氛围,待着很舒适。 宽大的软榻旁边放着黑色蒲团,不久前季清欢就是坐在蒲团上给韩枭讲鬼故事的。 “去叫人打盆热水。” 一进二楼暖阁韩枭就朝白檀吩咐,跑了一圈他要洗手。 “是。”白檀应声出去。 韩枭踢了靴子踩进软榻,拽着几只长条软枕围出个四方窝儿,自己盘腿坐进窝儿里,最后扯来厚厚的毛毯披到身上。 这才抬眼望向季清欢。 方才在采买司杀伐果断的阴鸷少年,此刻神态平和又放松。 显然刚杀过人也没影响他心情。 韩枭朝季清欢说话,语调散漫。 “你过来啊,继续讲故事。” “哦。” 季清欢还在门洞那边站着发呆。 听见韩枭叫他,这才动身往屋里走。 一进去就看见软榻上的人把自己裹成粽子状,长毛黑绒毯子簇拥着脸庞,衬得肤色瓷白如玉,娇贵的很。 韩枭这几天听故事都是这种状态,明明害怕鬼还非要听他讲。 听到恐怖的节点还要抬手叫停,让他去端杯茶喝下缓一缓,然后再继续听他讲。 娇柔做作事儿还多,特别烦。 但这会儿季清欢不觉得韩枭烦了。 他拿了书册,快速坐到软榻旁边的厚地毯上,离暖和的炭盆不远。 在讲故事之前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他掀着书页,语气状似随意的朝韩枭问。 “哎,你怎么知道那个胖子是故意以次充好,如果真是贡茶受潮了,只能用次品暂时顶替呢,不就冤了一条人命?” 窗外刮过一阵午后凉风,吹动屋檐悬挂的银风铃叮咚叮咚响。 韩枭裹毯子的动作忽然顿住,露出几颗白牙朝季清欢笑。 “——原来你没看明白?” “” 得意什么! 靠,早知道不问了。 季清欢佯装淡定的翻开书页,准备当念书机器人,语气倔强的找补着。 “也没有很想知道,就随口问问。” “哈。” 韩枭看出季清欢是真不明白,瞬间就爽了! 这是一种真切凌驾于季家儿子之上的快感,不是那种靠威胁达成的。 啊啊啊舒服。 他裹着毯子歪倒在软榻里,暗爽过后,故意摆谱儿的轻咳一声朝季清欢说话。 “等你讲完鬼故事我再告诉你,这次不许敷衍。” “不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季清欢就不给这人捧场,低头看书页。 本就清冷的长相因懊恼抿着唇,表情更显严肃清峻,坐在这儿活像一尊冷冰冰的玉人,呆板又正经。 韩枭看着季清欢懊恼的模样,勾唇笑起来! 他墨色眸底闪跃着几分光亮。 “我还偏要告诉你!” “不听,我要讲鬼故事了。” “若真因贡茶受潮要以次充好——” “书生进入破庙!发觉周围安静的可怕,他浑身一阵阵发冷” 季清欢大声打断。 怎料韩枭这狗东西比他更大声! “——账本上只有贡茶五十两的账目,没记录次品的价值是几何!” “寻常人家进出账目都要记录呢,更何况是他们采买司,没记就是没有这回事,喂!你听见没有?” 啊。 狗韩枭烦死了! 季清欢把书册抬高挡着软榻那边,脸颊微热的继续念。 “书生绕到佛像后面,发现一具惨白惨白的人骨,透过月光” “不行,你得认真听我说,本世子可不是轻易教人的。” 韩枭把书册直接夺走,丢到一边去。 逼着季清欢听他显摆! “我还发现他们串通一气偷我的钱,你没听见有几个人给蒋胖子求情?那就是蒋胖子的同党。” “蒋胖子说他自己‘治下有方’,是暗示那些人快点想办法保他,否则他就要当场揭露,叫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韩枭得意扬眉:“还好我杀的快!” “” “为什么?”季清欢还是没忍住问了。 书册已经被夺走,他稍带懊恼的直视韩枭。 真就不信了。 这么弯弯绕绕的事韩枭片刻间就能理出头绪? 别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第69章 顽劣不堪且幼稚的神经病! 从前在家跟老爹研习用兵之道的时候。 老爹说韩王世子常常能想出奇招,虽毒辣却还算好使。 季清欢听的很不服气! 他觉得自己是从现代穿越来的,虽然没下功夫研究过兵法,但也看过不少军旅题材的电视剧和电影。 对行军打仗这一块儿,多少知道几个绝妙典故能变换着用。 但韩枭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怎么能这么灵? 可是人有时候不服不行。 就比如,季清欢也是在采买司从头看到尾。 在没有半点证据的情况下。 他还真没看出那群表面怯懦的小官们,竟跟蒋胖子是一伙儿的! “” “我若杀的慢叫蒋胖子全揭出来了,那就只能当场处置所有人,随后抄家。” 看季清欢疑惑的问他为什么,韩枭更爽了! 心情激奋导致体热,他一把掀开盖着的毯子,还往软榻边挪了挪。 低头看着蒲团上坐着的季清欢。 韩枭老神在在的开始说教。 若他跟老师梁樟一样有胡须,估计这会儿已经捋上了。 “狡兔三窟的道理,他们干这种事的人最擅长!” “要是直接弄死,谁能把挪走的银子补给我,我还能去挨家挨户的掘地三尺不成?” 白白亏空一大笔。 “” 难怪没有深究。 季清欢听明白了,尽管不太情愿也得点头承认。 “是,闹的动静太大确实不好” 如今前线正在打仗。 韩枭不能叫百姓们议论王宫里出内贼了,会惹的流言纷纷。 弄不好还会影响军心,更不值当。 哈。 季清欢终于低头了! 韩枭得意:“所以我只除掉领头羊蒋胖子,却不朝他们追究。让他们以为只需将账目填平把银子吐出来,就能逃过这一劫,往后还可以在采买司任职。” “你打算等他们全吐出来之后,再悄悄除掉?”季清欢问。 因为按韩家父子以往的作风,出过错的人绝不会留。 手段都狠辣极了。 韩枭笑起来:“没错,你还挺了解我?” “” 季清欢不想搭理这人。 但韩枭愈发兴奋! “哎,你注意到那个叫张岚的人了吗,他显然跟蒋胖子不是一伙儿的,开口就提醒我要查蒋胖子的账。” “既然张岚跟那些奸贼不对付。” “我索性就让他负责监督那些人吐赃,必定事半功倍!” “那些人看见我任命张岚就都慌神了,开始找退路” 纷纷暗示说蒋胖子贪了许多,只有他们知道在哪儿搁着。 让韩枭留他们性命。 其实季清欢都已经明白了,却察觉他不搭话韩枭能说到天黑。 无奈捧场的接了一句。 “所以,那些人会想尽办法把他们自己贪的银子,全塞进蒋胖子的财产里,好借死人的账簿洗干净自己的手。” “不错!还算你孺子可教也。” 韩枭挺直腰板坐的笔直,点头夸赞季清欢。 实则是显摆他自己。 其实这种小事韩枭没觉得有多值一提。 但能看见季清欢来‘请教’他一次,可太不容易了。 智商稍稍碾压的优越感超爽! 这种快感也只能是季清欢带给他,别人来问,他都未必肯显摆。 原来靠自己的本事赢过季清欢,会这么舒爽。 韩枭眸色亮晶晶看人,满脸写着: 请从现在就开始敬佩我。 千万别克制! “” 这狗东西脑子这么好使吗。 季清欢懊恼嘟囔:“这么说来,你还真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 确实有点本事? “喂,说什么呢。” 韩枭不爱听了,抬手冲着季清欢的鼻尖。 “不亮几招你不服是,告诉你,只要本世子有心想料理,这宫里所有人都得紧着皮子做事!” “行行行,有本事你去做。” 季清欢懒得听他说空话,随口应着。 狗东西天天在这儿听鬼故事,还不如出去搞点事情气气那老登。 韩枭朝季清欢额头戳了一指头,眉眼嚣张。 “做就做,你等着看!” “” 第二天。 天空呈现青蓝色还没大亮,季清欢就被韩枭从被窝里薅出来了。 他顶着困倦的脸看床边站着的人,嗓音困意浓重。 “你有病啊韩枭,鸡都还没叫!” 发什么神经。 季清欢说完身子一歪准备接着睡。 “就现在!”韩枭弯腰又把人薅起来,随便抓过一套黑袍丢季清欢身上,“你快跟我走,迟了就逮不到贼了。” “?” 真是服了。 季清欢攥着衣裳往身上套,不耐烦至极。 “你家贼窝儿啊,昨天不是刚逮了吗?” “那个不算,我今天带你去油水最足的地方瞧瞧。” 韩枭穿着一身宝蓝色袄袍,笑容明媚灿烂,半披肩发顶上扎起一小束高马尾,戴着一顶极能显出气势的虎兽镂空金发冠! 眉宇间清澈坚定,漂亮的眼眸炯炯有神。 整个人精气神都足足的快要溢出来,堪称意气风发! 对处置下人就能让季清欢‘敬佩’这件事,他简直充满干劲儿。 韩枭觉得,自己的生活总算不无聊了。 有季清欢真好。 “哦哦。” 这是个神经病,季清欢想。 还是个顽劣不堪且幼稚的神经病。 显眼包式疯狂炫耀智商完全以打压他为乐,不是幼稚是什么? 希望老天爷待会儿降一道雷劈死这傻哔,他今天穿宝蓝色的衣裳,别劈错了。 不久后,季清欢被韩枭拽到王宫后门的小巷子里。 原来最有油水的地方是大厨房,确实有油。 厨房林管事正在清点菜农们送来的蔬菜与鲜肉,这个时辰正是交付食材的节点。 可万万没想到。 他一转头看见暗处猫着俩少年! 林管事正要训斥,却看清宝蓝色的身影是谁,当即吓得六神无主。 “世子怎么来了!” “参见世子殿下。” 仆役们也扑簌簌跪了一地。 “这就是你们高价购得的上好食材?让开,本世子随便看看。” 韩枭双手背后,步伐十分嚣张的走过去。 季清欢面无表情跟在旁边,手持一盏青玉长柄灯笼提供照亮,好能衬托大世子的美。 身后原本隐在暗处的二十几个侍卫,也都随着现身了! 一群壮汉侍卫瞬间把小巷子围得水泄不通,个个面容严肃,且气势骇人。 显然就只等世子发话,他们负责一剑攮死! 情况很明显。 世子殿下整顿王宫,要开始逐个排查嚯嚯人了。 “” ———————— 【五星好评点一点,剧情内容更精彩!】 第70章 王宫里的晴天霹雳 一箱箱食材被抬进院落里,晾在明晃晃的烛光下。 “还算你们守规矩,忙去。” 韩枭溜达一圈儿检查完,稍有些遗憾的准备离开。 大厨房毕竟是提供一日三餐的,没那么大胆子敢用次品。 食材都足够新鲜,账目也对的上。 林管事一行人都松了口气,喊着:“恭送世子。” 韩枭转身领人离开,刚走到门口。 “哎,”季清欢忽然笑了。 他在身后用鞋尖踢踢韩枭的靴后跟,嗓音压低。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面面俱到,没比我聪明到哪去啊。” “——?” 韩枭挑眉,脚步跟着站定。 他可是检查过食材都足斤足两,且价格也跟市价对的上。 大厨房的账目并无错处。 但他知道,季清欢不是会空口胡诌的人。 韩枭心底狐疑,语气却依旧自信。 “你什么意思,哪儿不对?” “啊,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季清欢忍着笑意说,“我们季州城八千余名百姓和两万季家军,每日才耗费粮食六十担,三千斤猪肉与五千斤蔬菜。” 在周围不算昏暗的光线里。 他朝韩枭笑了笑,嗓音捎带戏谑。 “但据我所知,整个王宫连侍卫带仆役还不足一万人,当然,也可能是你们有钱人家里都吃的多” “够了!” 韩枭咬牙切齿的打断这人,语气暗含郁闷。 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大厨房负责采买王宫上下所有人的食材,再分发到各处小厨房。 刚才林管事的账目—— 宫里每天能吃掉两千斤猪肉,鸡鸭各三百只,以及三十担的面粉与粗粮,另还有六千斤的蔬菜瓜果! 以季清欢给出的示例标准来看。 这些东西就算让每个人都敞开吃,也足够让王宫所有人都吃撑了。 铺张浪费,毫无节制! 也不排除有人连吃带拿? 可是食材不能存放,吃都吃完了现在也没法儿追究。 韩枭郁闷。 但更让他郁闷的是—— 他没看出来这一点,却叫季清欢先发现了。 该死的。 于是,韩枭的懊恼都转移到管事们身上。 他走回去朝其中一人问:“你是大主管?” “正是,小的姓林,呃,您怎么回来了?” “把他拿下!先打三十大板,连同其他管事的人一起打。” 侍卫们瞬间围上来:“是!” “啊,世子饶命” 林管事吓得浑身瘫软,跪地上不停求饶。 韩枭却不为所动,直接动身朝屋里走。 “竟比在外打仗的将士们吃的都多,你们倒是会享受,该死的东西,我是养人还是喂猪?” “去拿纸笔来,往后食材都得按本世子定的份量买,若有宴席提前报备。” “再敢肆意采购胡吃海塞,绝不轻饶!” “” 季清欢双臂交叠站在廊下,面容冷淡的看着韩枭收拾这群人。 但心底已经乐了。 原来不是他论计谋比不过韩枭。 而是每个人对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事,都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出异常。 就比如。 他不懂‘借死人的账目洗白自己’这种暗计。 因为他从前接触不到账务。 小小城主府也没有这么多歪门邪道。 季沧海为人刚正不阿,更不会教他这些。 而韩枭精通账目,还被韩王教过不少君主驭下的暗计。 其中就有‘账目挪移与填帐策论’。 韩枭听见白檀说账目是平的,就懂得直接单拎出一项贡茶核实,精准勘破。 并轻易猜到小官们想填帐的心思,随即从容应对。 却也因站的太高,而不食人间烟火! 不像季清欢帮老爹亲力亲为的忙活百姓吃喝,生活阅历丰富,一眼就能看出多少人得吃多少粮食,从而察觉到异常。 所以—— 韩枭也有‘栽跟头’的时候,连这种浅薄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也没比他聪明多少嘛。 既然他俩这个年龄都不是可以面面俱到的人。 季清欢就不必再为昨天的事情羞愤。 还导致昨夜气的没睡好! 嗯。 舒服了。 他站在廊下暗爽。 处理完事务走出来的韩枭,本来脸色就不太好,瞄见季清欢颤抖的嘴角脸色瞬间黑了大半! 攥着季清欢的手腕往外扯。 “走,跟我去下个地方。” 这里没显摆成功,他要换个场地继续比。 “哎哎!不敢劳尊贵的世子拽我,我自己会走,哪儿我都跟你去。” 季清欢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他眉眼上挑,傲气的朝韩枭抬了抬下巴。 连人该吃多少饭都不知道。 你继续得意啊。 “” 韩枭咬牙,气冲冲拂袖往外走。 总有能叫他狠狠碾压季清欢的时候! 就在除夕之前的喜庆氛围里。 王宫陡然降下一场晴天霹雳,是从不管事的顽劣世子发威了。 上到韩王身边的侍卫,下到各个犄角耷拉的小部门,甚至还包括倒夜壶的小厮们 全让他俩扫荡了个遍! 两个少年这回的对局是—— 在王宫里查找异常,各凭本事抽丝剥茧抓小偷。 韩枭揪出采买司小官。 季清欢揪出大厨房铺张浪费。 双方一比一打平。 于是两人的战局瞬间拉开帷幕,都憋足了劲要赢过对方! 还别说。 不查不知道,一查谁都跑不掉。 这些年韩枭不理事。 韩王又总在前殿忙活政务。 父子俩都不打理内宫琐事,全交给信任的老仆们去管。 如此长久的放任。 再忠心的人也很难抵挡财物诱惑! 上面的人肆意贪婪,底下的人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十年里。 看王宫真没有正经管事的主子。 一个个的就开始贼胆包天,猖狂到令人惊愕! 就连倒夜壶的最下等小厮,都敢把韩王擦屁股的手绢偷走卖钱。 毕竟也是真丝精织的,值些银子。 查到这件事的时候。 那小厮还嘴硬的梗着脖子说他没偷,都是给王爷用了。 惹的季清欢是真没憋住笑。 捂着肚子朝韩枭说—— ‘王爷就是王爷,一天拉十三回还能活到现在,体质超群啊。’ 气的韩枭当场把那小厮打个半死。 丢出后门了! 第71章 老爹亲手雕刻的无事牌,香香! 相差无几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 马厩里的粪铲,一个月换十六把。 伺候马匹的小厮就能昧下买铲子的钱,说是叫马蹄踩断了。 韩王的衣裳不管穿没穿过,时常都有划破的口子得叫绣娘修补。 单是修补衣裳的金线用料 叫绣娘三年在城里买了两套宅子! 糕点也不对。 有几样糕点韩枭见都没见过,却在册子上记录着他一天能吃四碟。 也是无人追究。 琢玉殿那位‘做排骨很香的大厨’,这几年赚的盆满钵满。 就等于所有人的吃穿用度,宫里的开销耗损,妾室们的额外支出 全都油水足足的。 他们韩家父子不是父子,堪称为散财童子啊。 当了好几年的冤大头! 其实这几年韩王偶尔也会叫人问话,看见那些支出觉得不对,但事情实在杂乱无章,没法儿管。 他总不能特意去质问韩枭一天吃几碟糕点。 小妾的娘家怎么一个月死了四个亲戚,连着支出四次丧葬费? 花匠养的花儿很容易枯死,要买新盆栽。 宫殿总是漏雨,三天两头就修缮房屋。 凡此种种事例,不计其数。 韩王看着都头疼,也知道不对劲儿。 但他想着等日后有空了再细查。 可是每天都忙,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推。 后来他就盼着儿子韩枭能快点长成,帮他分担一些忙碌。 也算真叫韩王盼来了! 这回肃清宫闱,韩枭领着季清欢办的干净利落。 两个精力旺盛的少年为了彼此争锋,甚至连狗洞都细细查点清楚了,没有一处遗漏。 宫里上下承受‘晴天霹雳’的时候。 韩王坐殿里笑的嘴角能咧到耳朵根儿,连问了梁樟好几遍,他是不是在做梦。 那不成器的混账儿子总算长进了! 因着韩王心情大好,处理军机政务也更有精神。 前线捷报每天都传回来,季沧海那边也一切平安。 看来是能过个踏实年了 连着十天,从早到晚。 韩枭跟季清欢跑的鞋底子都磨薄了。 总算在腊月二十五这天,彻底肃清结束! 这十天里,他俩就在王宫绞尽脑汁的找异常。 比谁抓出来的小偷多。 刚吃过早膳。 俩人迫不及待的坐进亭台小楼里,清算战果,好能分出个胜负。 亭台二楼,墙角铜炉燃着袅袅香烟。 屋子里非常安静。 不,气氛堪称庄重! 季清欢和韩枭各自占据软榻两边,面对面的盘腿坐好,每一次对视里都弥漫着火药味儿。 他俩中间摆放着一张矮木桌。 桌上铺着两张宣纸,一支笔,一个砚盘。 以及这些天每个贼的记录册。 此刻拿笔的人是季清欢。 他眉眼清澈认真,视线从记录册上移开。 挪动笔锋,低头在自己的纸上画出一个小圆圈。 “祠堂房屋修缮过度,是我先发现的,第二十七处。” 季清欢刚撂下笔。 对面穿着玉色长袍的韩枭就把笔拿走了,迫不及待! 韩枭在属于他的那张宣纸上,也画出小圈。 “琢玉殿厨房虚报糕点数量是我察觉的,第三十处。” “喂!这也能算?”季清欢猛地抬头。 “你自己每天吃没吃糕点还用去查?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韩枭挑眉:“怎么不算,说好的谁先发现异常就是谁的!” “” 靠,这狗东西真不要脸。 季清欢蹙眉。 不情不愿的看着韩枭那边比他多两个圈。 接着继续数! 一支狼毫笔在两人手中来回移动。 季清欢:“马厩粪铲我发现的,第二十八处。” “绣娘偷珍珠,我的,第三十一处。”韩枭说。 季清欢冷嗤一声:“但绣娘把金丝缠在发簪里带出王宫,是我发现的,二十九!” “侍卫趁着换班偷地窖里的美酒,三十二。”韩枭夺走笔。 季清欢夺回来:“赃物在狗洞里,我找到的,三十。” “祠堂的贡品,三十三。” 韩枭得意朝季清欢望去,他这会儿比季清欢多三个。 季清欢笑了:“老王爷的擦屁股手绢儿,三十一。” “” 这是对局之外的丢脸! 韩枭沉默。 提起这个季清欢又想笑。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他的连招儿。 “王爷发簪不是黄金樟木,被人调包过,三十二。” “王爷的茶叶被偷喝,三十三。” 跟韩枭齐平了,但还不止! 季清欢继续画圈—— “王爷的衣裳被绣娘无故损坏,三十四。” “王爷的金菩萨被刮走半斤金粉,三十五。” “王爷的” 老寡夫王爷那边的小贼。 让季清欢足足比韩枭多出五条! 谁叫韩枭非要别扭着。 不愿意研究他亲爹的起居,使得季清欢捡了便宜。 “” 最后。 季清欢吹干宣纸墨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我的一共有四十三处,你呢?” “四十二。”韩枭语气不善,并很快给自己找面子。 “只差一个罢了,若是不算我父王那边的你绝对没我多。” “不算?为什么不算,刚不是你说的吗,谁先发现异常就是谁的。多一个也是我赢,怎么着,你想耍赖啊?” 哈哈,无能狂怒。 季清欢仰头转了转脖颈,颈骨咯嘣响。 心说忙碌十天,总算得出满意结果没白忙! 随着他转头松筋骨的动作。 脖子刚戴上没几天的红绳无事牌,从黑袍衣襟里晃出来了,很显眼。 韩枭盯着季清欢戴的木牌,脸色更差。 “这就是那死羊头替季沧海给你拿回来的东西?” “季沧海到底有没有用心守卫南部,打仗呢,他还有闲心给你做这种玩意儿。” “!” 季清欢猛地抬手攥住。 提防对面那缺爱的狗东西要来抢他! 没错。 羊咩咩前几天从北大营回来了,去的时间有点久。 不过给了季清欢一个小惊喜。 他老爹在南水岸那边发现一截沉香木,就用匕首给他雕了一只无事牌,嘿嘿! 木牌是棕黄古朴的颜色。 尺寸只有小拇指一半大小,方便用红绳穿成吊坠。 好叫他戴在脖颈上保平安。 无事牌。 无事无事,这是老爹借物向他传递现状。 但季清欢怕他老爹报喜不报愁,于是缠着羊咩咩打听! 非让羊咩咩细说。 说他老爹在北大营到底过的怎么样。 羊咩咩被烦狠了才回答—— 第72章 缺爱又可怜至极的世子殿下! ‘除夕夜王爷会在宫中设宴,也请了将军回来,到时候你自己问。’ 除夕夜,王宫设宴。 他老爹季沧海要回王宫参宴! 这消息让季清欢高兴懵了,险些蹦起来给羊老八一个拥抱! 总之这些日子憋在心底的焦虑,被老爹亲手雕的无事牌治愈大半,他近几天吃饭的胃口都好了。 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抱着无事牌数日子 腊月二十九他老爹才回来,日子过的可真慢。 也因为这个消息。 才让季清欢有心思跟韩枭进行抓贼比赛,稍稍恢复些少年意气! 此刻看韩枭盯着他的宝贝木牌。 不会是要抢。 季清欢表情淡定,抬手扯着红绳飞快塞到衣裳里,贴身放好。 “就普通木牌子材料又不金贵,你想要多少都有。” 韩枭直接伸手:“摘下来给我瞧瞧。” 就一破木牌确实不金贵。 可季清欢跟防贼似的都不让他多看一眼,还塞衣裳里藏起来。 这让韩枭很不高兴。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炭盆,朝季清欢说。 “只瞧一眼就还给你,又不要你的。” “” 少放屁。 季清欢确信,他给出去的瞬间韩枭就能丢炭盆里烧了。 因为—— 假如位置调换此刻是韩枭落魄。 季清欢看见韩老登给韩枭送东西,韩枭还小心翼翼宝贝的很 他也会抢过来直接毁掉。 随后就能看韩枭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不定还会气的发疯。 那场面肯定特别解恨! 只可惜 现在落魄到无可奈何的人是他季清欢。 这是老爹亲手雕的,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怕惹急了韩枭会强行夺走。 季清欢佯装淡定,语气随意的周旋着。 “本来给你看看也无妨,但绳子被我打成死结了不好摘,还是别看了,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内室里安静一瞬。 韩枭动手挽起玉色袄袍的袖口,声调亲和力十足。 “我帮你解开,否则你晚上沐浴这东西又不能泡水,也是不方便。” “?” 诡异的亲切。 季清欢心底一沉,假动作忙活着收拾桌上笔墨。 “不用,沐浴的时候自有小厮会帮我摘下来,你也不嫌麻烦昨天不是说想玩投壶赢我吗,现在上楼?” 他想转移这人的注意力。 “哎,这话就太见外了,能帮你的忙我怎么会嫌麻烦呢。” 韩枭挽起袖口的双手搁在桌面上,唇角还挂着一抹温和笑容。 “季清欢,你过来。” 他一双墨眸凝视着对面的人,笑意不达眼底。 就像正盯着猎物的猛兽,随时都能亮出利爪扑过去。 这是对那块儿木牌势在必得。 “” 咚,咚,咚。 季清欢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声,舔了舔干燥的唇。 某个瞬间。 屋檐悬挂的银风铃被风声吹动,叮铃一声。 坐在软榻上的两个少年同时动身! 季清欢蹿起来蹦下软榻,大步往外跑:“你休想!” “站住。”韩枭玉色身影随即追过去。 他紧追两步猛地一跃,扑到季清欢穿着黑袍的肩背上,手肘摁着季清欢的肩窝。 双腿死死夹住季清欢劲瘦的腰身! 一只胳膊直接锁喉,另一只胳膊往季清欢胸口衣襟里摸。 这是要把无事牌硬拽出来! 韩枭整个人都挂在季清欢后背上,把人往下按。 “你藏也没用,赶紧交出来。” “——来人,韩王世子抢劫了!” 季清欢话喊的弱,反击可不弱。 他指甲抠进韩枭锁他喉的这只手臂里,是能抠出血的力度,另一只手紧按着胸口木牌,死都不给。 可红绳已经被韩枭攥住了,正用力往外扯。 细绳很快就勒进他颈肉里! 很疼! 韩枭手指也被绳子勒疼了,呲牙咧嘴。 “我看谁敢进来帮你,今天非烧了这破木牌不可!” 不就显摆着有个好爹了不起吗。 烧了看他还怎么显摆! “你——” 季清欢气到失语。 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红绳就得被扯断。 他脖颈也已经让细绳勒出一道深红印子,喉结是尖锐的刺痛感。 不行。 狗韩枭很快就要得手了。 会把他老爹做的无事牌烧掉,烧掉 绝不可以! 季清欢清冽眉眼染上怒气,被勒的声线嘶哑。 “是你逼我的,谁去告状谁怂蛋。” 说完,他扛起韩枭猛地冲向墙壁,瞬间转身。 把背上的人狠狠往墙上撞! “砰!” 韩枭后背疼的发麻。 他眼尾跟着浮起猩红怒色,彻底恼了。 “我今天不夺过来烧成炭,算你这条贱狗——” “!” 季清欢没等他骂完,一脚重踢到这恶霸侧腰! “呃,”韩枭狼狈的往旁边滚出去,撞倒一枝青铜烛台。 “季清欢!” 这该死的贱狗出手真狠。 韩枭感觉侧腰骨头都快被踢断了,疼的直吸气。 “” 季清欢抬手揉着被勒出线痕的脖颈,勒的眼眶都涨出湿意了。 但这点疼都抵不过此刻的怒! “你简直是条疯狗,恶霸!”他眼眶泛红的吼韩枭,“一只普通木牌就这么碍你的眼?” 为什么非得烧掉? 他老爹喜欢木作品,可别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出城主府,全部葬身火海。 现在就剩这只木牌了,在冰天雪地里拿匕首给他雕的! 被匈奴烧完还得让韩枭烧。 为什么一定要烧掉,烧掉他的家,烧掉他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 季清欢外表一直都是清冽温润的。 看着冷酷接触起来却也是好脾气,好教养。 这是第一回被惹到神态都维持不住了,眼眶猩红凶相毕露! 他攥紧木牌,冷声朝地上躺着的阴鸷恶犬说。 “难怪你身边所有人都厌恶你!既没朋友也没家人,每天只能仗势欺人彰显你那点儿可怜的存在感,野心勃勃的王爷没给你做过这种东西,你嫉妒死了?” “但嫉妒也没用,你永远都不会有。” “缺爱又可怜至极的世子殿下!” “” 好狠的话! 韩枭听懵了。 正要起来的动作僵住,愤怒脸庞只剩惊愕和不敢置信。 他死盯着季清欢,咬牙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你喝酒断片儿我却都记得,你不就是嫉妒我有家人疼爱,你还想当我老爹的儿子你做梦!” 想到韩枭要把木牌丢炭盆里烧掉。 季清欢恨不得追过去一脚踹他脸上,忍了忍站着没动。 “你没有的就不许我有?” “那要叫你失望了,我爹给我做的远不止这个木牌,从小到大我每年都得收好几个,能摆满一屋子!全都是我老爹一刀一刀用心雕刻出来送给我的,你这辈子都不会有。” “!” 第73章 互相戳痛处,看谁比谁疼! “——哈。” 韩枭终于反应过来了。 肉体的疼和心底的疼全然迸发,他癫狂的笑出声! 一边红着眼圈笑,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他笑着摇摇头走近,盯着季清欢问。 “一屋子的东西?在哪呢。” “” 季清欢瞬间黯然。 被匈奴烧掉了。 没有了。 看季清欢不说话,韩枭又说。 “知不知道你们城主府烧了多久?整整两天。” “七八个貌美的小丫鬟尸体赤裸,匈奴走的时候就把她们插在你爹做的木桩上,尸体还是我们埋的。” “或者,你想不想去那片残骸看看?” “想必你们季家军那些人尸臭正浓啊。” “!” 季清欢听的好疼。 他垂眼,睫毛颤抖不停。 当时匈奴攻城势猛。 跟着逃亡的孤寡病残伤,他们都拼尽全力保护的很好。 可那几个丫鬟却从队伍里偷跑回去,只因听说要逃亡,想多拿些财物傍身。 就再也回不来了。 尸臭,季家军,看着他长大的叔伯们。 心脏疼,丝丝缕缕的痛感来势汹汹! 从前只以为书里那些撕心裂肺的描写,都是夸张,现在才知道心脏这个器官真的会疼啊。 怎么办。 季清欢疼的喘不过气,整个人都呆滞住。 他气急之下戳了韩枭的痛处。 却忘记他自己的痛处更多,也更疼! “还有——” 韩枭眼眶也是红的,稍微颤抖的嗓音透着一股森冷笑意。 “父王确实忙碌顾不得我,可他至少长寿?” “你别忘了,季沧海正给我韩家当走狗呢,终日冲锋陷阵他早晚得死在匈奴刀下,早晚的事儿。” “” 好歹毒的诅咒。 季清欢惊愕抬头! 看着这张脸瞬间气的煞白,韩枭痛快了。 他漂亮的泛红眼眸还含着水汽,僵笑几声又说。 “那么,我就等着看他死了以后,还有谁给你做木雕?” 说到这里。 他抬手朝季清欢衣襟下的木牌,拍了拍。 “这个木牌你留着,说不准就是季沧海唯一的遗物,我方才确实不该想着烧掉,总要给你留个念想,对不起?” “” 季清欢的脸色比跪雪地里那夜还惨白。 韩枭看的特别痛快。 来啊。 互相戳痛处,看谁比谁疼! 桀骜气盛的两个少年相对而站,此时此刻都恨不得一刀捅死对方。 可长久的沉默过后。 又同时发觉这样的行为没什么意义,毕竟又不能真的弄死彼此。 白白疼了一场。 穿着玉色衣袍的少年冷笑勾唇,率先动身离开。 他走出门洞的时候。 迎面碰见白檀拎着一只棕红食盒上楼梯。 韩枭脸色难看的像死人一样,语调僵硬。 “你拿的什么。” “啊,”白檀抬头,被他主子的表情吓了一跳。 心说这两人又打架了? 他忍不住往里面看,黑袍少年的身影背对门洞站着。 白檀小声说:“这是,这是王爷叫季府厨子给季少主做的饭菜,褒奖他这些天肃清宫闱有功” 褒奖肃清宫闱有功? 若是平时,韩枭不会多问半句。 但此刻刚讥讽过他的人就在里面站着。 心底冒出一点点期许和痛快,他问白檀:“还有呢。” “还有?您,您是想问?” 白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枭语气故作不耐—— “愚笨!肃清宫闱本世子才是头功,父王给我的褒奖呢,送回殿里了?” 快拿过来给季清欢看看。 什么金的银的铜的铁的都行,都可以! “呃,王爷没有给您的褒奖,王爷说您早该成器却迟了这么久,幸好这些天有季少主督促您,让您往后好好跟季少主学学世子?”白檀愣住。 世子径直从他面前经过,下台阶离开了。 一阵寒风吹过亭台,白檀拎着食盒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走近内间,小心开嗓问站着的黑袍少年。 “季少主,这些吃食您还要吗?” 不知道这位能不能吃得下,所以他多问一句。 毕竟从背影就能看出季少主也很不对劲儿。 唉。 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为什么不要。” 季清欢转身,眉眼间拢着一层冰霜。 他朗声喊:“替我多谢王爷褒奖,这都是我跟在世子身边应该做的!” 音量足够让刚下台阶的人听见。 韩枭求而不得的褒奖,他得来的却很容易。 好笑。 “” 片刻后。 亭台三楼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怀抱食盒的少年。 周围不算安静,能听见底下婢女们洒扫庭院的声音。 季清欢抱着食盒冷静如雕塑,没有半点生机。 只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幕。 这位置是琢玉殿最高点,能看到更多天空。 被关在宫殿里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他快待不下去了。 还有四天才能见到老爹,堪称度日如年。 坐在台阶上,刚打完一架他浑身都疼,机械式抬手往嘴里塞食物,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应对韩枭的报复。 确实是家里厨子做的饭菜,没错。 味道很熟悉。 吃的季清欢眼眶涩胀,强忍着不叫眼泪砸下来。 韩枭是他见过说话最歹毒最刻薄的人。 他老爹不会死的。 韩枭死了他老爹也不会死! 接下来的四天果然是度日如年。 韩枭的报复手段幼稚又低级,但挺折磨人。 第一天。 他说要玩木雕。 叫侍卫拖来一截六米长的树干,让季清欢一个人剥皮砍块儿,再拿砂纸打磨掉木刺。 季清欢又变成刚进王宫那副模样,不说话只干活。 韩枭端着茶盏在旁边盯了一天,还把木刺扎季清欢指尖里,想让季清欢喊疼。 季清欢咬着牙没理他,擦掉指尖血迹。 端起一盆木屑从韩枭头顶倒下去! 白檀拼命拦着,俩人才没打起来。 第二天。 韩枭说不想玩木雕了。 让季清欢把昨天那几百只木块用浆糊粘起来,恢复成树干。 季清欢天不亮就起来拼木块儿,中午没拼好不能吃饭。 饿到晚上还没拼好。 韩枭翘着二郎腿,往季清欢面前丢了一只糕点。 季清欢把糕点嚼碎吐了韩枭一脸! 韩枭气的蹦起来,两人又开始打架。 这回白檀没拦住。 季清欢没控制好角度,把韩枭的小拇指掰脱臼了。 医师来了,韩王也来了。 韩王罚季清欢在院子里跪到半夜,才说念在季沧海有功,放他回去睡觉。 但韩王又叫人给他送了伤药和食物,说让他不要跟世子一般计较。 季清欢不理解韩王的操作。 打一巴掌给个枣儿? 算了。 无所吊谓。 第三天 第74章 他现在就要回去弄死韩枭! 第三天,也就是季沧海回来的倒数第二天。 韩枭爱洗手却手指脱臼,洗一次疼一次。 他把这个难受归咎到季清欢身上,因为是季清欢把他手指掰脱臼了。 医师说,这往后很容易变成惯性伤。 稍微不注意韩枭的小拇指就得脱臼。 他俩卧房是挨着的,只有一墙之隔。 整个白天,季清欢没被韩枭像前两天一样喊过去折磨。 惊奇的在房间里补了一天觉。 直到晚上。 阿忠阿诚跪在门口,吓得发抖:“世子,季少主已经睡下了” “滚开,”韩枭披着狐毛大氅闯进偏房。 季清欢正坐在灯烛下翻看杂书,指尖被木刺扎出的小洞还隐隐作痛。 他听见动静抬头看,脸上没什么表情。 “该死的贱狗,”冲进来的人倒是气势汹汹,韩枭满脸烦躁。 他把黑铁匕首丢到季清欢面前的书桌上。 “你自己剁一截小拇指赔给我,别让我喊侍卫押你。” 剁手指? 做梦。 季清欢坐在椅子里没动,昏黄灯烛把他清冽脸庞映的更凉薄,冷眼看韩枭。 “你试试,我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 “好硬气的话,”韩枭嗤笑一声。 把左手从大氅底下抽出来举高。 刚才洗手他把纱布和夹板都卸了,导致这会儿疼的更厉害,骨关节都隐约红肿。 也是疼的烦躁,他才跑过来找季清欢出气。 原本白天就想来。 但他父王昨夜走的时候严词警告,说季沧海马上就回来了,不许他再给季清欢添伤。 还说几天不见,季家儿子从头到脚竟没一处好地方。 本来就不胖的脸庞也消瘦一圈儿。 ‘季沧海那个莽撞武夫最疼他儿子,要因为你耍小孩脾气影响本王的大事,我就将陈氏的东西全砸了,一个花瓶都不给你留。’ 陈氏的东西,韩枭母妃的遗物。 这番话算是拿捏住韩枭命脉了。 他不敢真废了季清欢的手,这会儿就是心里憋闷过来找晦气,吓唬吓唬。 韩枭语气嚣张—— “你以为我还要跟你打?随便喊百八十个侍卫过来强按着你剁手,你能怎么跟我同归于尽?” 痴人说梦。 这回看季清欢还不求饶! 屋里光线昏暗。 韩枭披头散发穿着白衣裳站在书桌前,状态又疯癫,雌雄莫辨看着跟怨鬼似的。 季清欢坐在书桌后面没动,嗓音冷静。 “小打小闹我可以陪你玩儿,进王宫那天我就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可你要想让我变成残废” “我今夜死在这儿也得是个全尸。” 他放下书册,开始绑紧袖口为动手做准备。 “不过你要想好后果,我要是死了,你猜我们家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老爹又不是吃素的! 若非顾念着百姓要从长计议,早就夜袭王宫救他和太子离开了。 没被逼到绝路,季沧海打打匈奴也无妨,给死去的季家军们报仇先杀一波,解解恨。 但只要儿子死了就是绝路。 他老爹势必弄死韩王父子俩,给他报仇。 最简单的就是把匈奴放进南部! 季清欢了解季沧海,也了解季家军里没一个怕死的。 有句话叫—— 怕死谁跟着季将军啊。 “不过是咱们两家鱼死网破罢了,世子殿下。” 他绑好袖口站起身,迎着韩枭阴鸷的目光竖起手掌,晃了晃。 “手在这儿,要剁你就叫人。” 不剁他就睡了,后天去宫门口接老爹。 他赌韩枭不敢剁。 “” 该死的。 韩枭气的眼前发黑,小拇指更疼了。 最终咬着牙瞪了季清欢半晌,愤怒且憋屈的转身离开。 吓唬不住他还能说什么,不走还睡这儿吗! 打又打不服,吵也吵不过。 斗狠也是不相上下,他敢叫人季清欢就真敢死在这儿。 总之—— 季清欢是韩枭见过最难啃的骨头。 让他只能干瞪眼死盯着,逞威风式的舔几下沾沾口水,想彻底啃了吞进肚子却难度极大。 世上怎么会有季清欢这种人。 生来克他的! 第四天,韩枭洗完澡就扯着嗓子喊季清欢。 让季清欢给他擦那一头柔亮顺滑的狗毛。 韩枭还把刚洗完湿漉漉的脚,蹬到季清欢大腿上擦干,笑容极其恶劣且嚣张。 仿佛他的乐趣就是挑战季清欢的底线! 季清欢在心底劝自己要忍。 毕竟明天就能看见老爹了,别因为小事再节外生枝,这些刁难和折辱根本不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若有机会让韩枭跪着给他舔脚。 可是实在没忍住,狗东西笑的太欠揍了。 还把脚往他中心部位踩。 季清欢当场蹦起来,骂韩枭是个变态死人妖! 把泡着花瓣的洗脚水泼韩枭身上,并踢烂了洗脚盆。 韩枭扑过去抱紧季清欢,挨着重重的肘击也死不松手,直把季清欢坠到地上跟他一起在洗脚水里翻滚。 脏就两个人一起脏,疯狗行为! 反正这画面震惊白檀一万年,堪称离谱。 是说出去别人都不可能相信的程度。 自从季少主进宫后,他家世子是越来越疯魔了。 等白檀把他俩从洗脚水里强行分开,韩枭的小拇指还没养好就再次脱臼。 不仅如此。 他当夜就得了风寒,活生生咳嗽了一夜。 季清欢听着隔壁的咳嗽声暗骂活该。 同时摸着脖颈上的红绳无事牌,唇角发自内心的上扬。 他拱进被窝里念叨—— “老爹老爹,我明天早上就去宫门口等你,你骑马可骑快点儿” 听着韩枭的咳嗽声,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 季清欢起了个大早。 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浅紫色袄褂,既精神又俊俏,挎着剑就出门了。 阿忠阿诚兄弟俩也跟着高兴,欢欢喜喜的目送少主背影。 毕竟小渔村被季将军保护着安然无恙,他们也知道感恩。 “少主代我们向大将军道谢啊。” “知道了!” “” 冬日清晨的阳光真美妙,暖洋洋的。 季清欢脚步轻盈哼着歌往外走。 但刚走到琢玉殿门口,就瞧见二十多个侍卫并排站着! “季少主,”领头的侍卫面露难色,“世子身体抱恙下令不许有人进出,叫我们守在这里” “——?” 啊。 季清欢想杀了韩枭的心,从没有这么强烈过。 那狗逼绝对故意的。 故意不叫他去接老爹,说不准还要关他好几天不让他们父子见面? 不行。 要疯了。 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 这件事严重到—— 他现在就要回去弄死韩枭! 第75章 谁叫他难受他就折腾谁! 只是才刚转身。 就看见韩枭一路咳嗽着被白檀扶出来 嗯?感觉怪怪的。 季清欢皱眉打量这个充满病弱感的人。 清晨阳光如同洒金,落在韩枭纯白色的袄褂上,脖领围着一层厚厚的白狐毛领,衬得下巴尖小精致,脸庞和嘴唇都颇为苍白。 “咳,咳咳,”韩枭被白檀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到季清欢面前。 季清欢狐疑的看着他:“你快死了?” 就因为风寒所以病入膏肓? 大喜临门! “父王叫我跟你一起去接季将军,我们走。” 韩枭轻易就看出季清欢的暗喜,眸底划过不爽。 他忽然虚弱的喊:“欢哥。” “” 这阴险的狗逼喊他什么? 啊? “等一下,”季清欢抬手揉了揉耳朵,紧皱眉头,“我刚没听清,你重新说。” “欢哥,我们一起去接季将军。” 韩枭皮笑肉不笑,语气乖巧。 他本来长的就男生女相,穿着一身纯白色还面容病态破碎感十足,就这么柔柔的喊欢哥,衬得整个人纯洁无害,单纯小白花至极。 让季清欢感觉跟见鬼了似的,一阵恶寒! 这狗东西是昨晚发烧烧糊涂了吗。 但不管怎么样。 能叫他去接老爹就行。 季清欢压下这股浓烈的怪异感,点点头:“哦。” “走。”韩枭示意侍卫们让开。 他咳嗽着扶住白檀胳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身姿虚弱的就像—— 一条病弱落水狗刚爬上岸却被人拎着棍子撵了三天,饥肠辘辘叼着一块破骨头躲进破庙,又被别的狗夺走骨头并强势驱赶,最后狗身哀哀的在暴雨中艰难前行 季清欢是真看不懂啊。 他快走两步追上韩枭,打量他的腿:“你怎么瘸了?” “还用问么,”韩枭气息微弱,坚强的抿了抿发白唇瓣。 “但我不会怪你的,你放心。” “??” 这话不对劲儿,听着像是被季清欢弄瘸的。 季清欢挑眉:“你怪的着我?跟我有毛线关系。” 昨夜他俩是在洗脚水里翻滚过几圈。 但他很确定没踢到韩枭的腿。 只有前几天在亭台里朝韩枭大腿踢过,那也不可能到今天才瘸啊。 等等。 韩枭不会是要讹上他! 碰瓷儿?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接下来不管他问什么,韩枭都不回答。 在宫人们纷纷诧异的注目里,世子的身影蹒跚着朝宫门口走去。 “” 有病。 季清欢不理会这人了。 韩枭再装可怜又能怎么样,韩王还能杀了他么。 况且自己身上这一身伤,才是真真切切被韩枭折磨出来的! 要比可怜也是不相上下,能怎么着。 半路遇到韩王那边的侍卫。 跑过来朝他俩催促—— “王爷让世子和季少主走快一些,季将军的马队已经进城了。” “” 季清欢眸色瞬间迸发光彩。 老爹! 宫门口。 韩问天穿着一身华丽璀璨的金纹蟒袍,头戴玉珠垂帘,肤色红润细腻有光泽,春风满面。 两侧宫人侍卫们站了几十个,甚至还有乐队和炮仗。 这是他特地给季沧海搞的欢迎仪式! 从前的恩怨是从前,现在既然招到手下来,那就是他的部将。 能替他出门征战的好帮手。 为此,韩问天把表面功夫做到位那都是应该的。 省得让军中将士觉得他苛待季沧海。 要知道,季沧海的威望在赵国堪称家喻户晓。 对外骁勇善战,对内仁厚爱民。 甚至还有不少人说—— 当年若不是季沧海太过重义礼敬先皇,皇家可能早就姓季了。 毕竟最辉煌的时候。 季沧海一个人就拥兵四十万! 想要几个皇位夺不来? 但他没夺。 并且还忠君为民的守了赵国这么多年。 可见其品德贵重,说是百年名将也不为过! 而民间威望是能养人的。 辞官后尽管他只是小小城主,却还能有资本跟韩王相斗这么多年。 各地官员谁见了季沧海不得恭敬有加喊声季将军? 也包括季清欢这些天住在王宫里,从婢女丫鬟到侍卫们,都对他客客气气喊‘季少主’‘季少爷’,就能看出季沧海的名声有多好。 除了不开眼的韩子珩母子。 王宫里其实没人对季清欢有任何轻视。 甚至韩王对季清欢都是寄予厚望的,才会将他放在韩枭身边养着,等培养好了留给韩枭。 所以季家落魄是落魄,无家可归也是真。 但季沧海前半生的努力都没白费。 他永远是赵国臣民心底、最敬爱的季大将军! 此时此刻。 站在宫门前等着接季沧海的韩王,比谁都深刻明白这一点。 毕竟这些天—— 从各地赶来投靠南部的草寇英雄,以及稍有实力的名门望族,都是听说季沧海在打匈奴,纷纷冲着季沧海来的! 可不是投奔他韩问天啊。 又给银子又捐粮草,韩问天心里嫉妒的咬牙切齿。 面上却只能笑呵呵接下这些东西。 并朝各路人马保证: ‘本王一定会厚待季大将军父子,早日打退匈奴!’ 唉,也是憋屈。 有时候韩问天静心想想他这半生,只觉得心酸。 他一直都被笼罩在季沧海的威影雄光下,苦于战胜却实在艰难。 说句心里话。 即便如今季家落魄,季沧海父子拜在他门下。 韩问天却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因为他知道,但凡有机会季沧海就会弃他而去,不会真的拿他当君主效忠。 季沧海的君主只有先皇赵诚毅,哪怕赵诚毅死了。 韩问天也无法取代一个死人。 更得不到季沧海的忠心。 对于这种难驯的名将,韩王心里真是又爱又恨呐。 “父王。”韩枭走过来喊。 “哦,你们——” 韩问天一眼扫过去,猛地愣住。 本就不成器的儿子还打扮成一副瘟鸡样儿? 这怎么能让季沧海瞧得起! 啊? 人家本就不甘愿效忠,更何况有个瘟鸡世子呢。 韩问天眼前一黑,倒退两步险些没栽倒。 他暴怒着吼:“混账!你这是什么样子?” “” 季清欢也很疑惑,也很想知道。 “咳,儿臣又病了,”韩枭咳嗽几声,羞愧低头。 “这身子真是不争气,给父王丢脸了” ——哈。 叫你不给我褒奖又是只夸季清欢! 我不是你儿子他是你儿子? 今天就让你认清现实。 你唯一的嫡子混账不成器还病弱的可怜,就比不上季清欢,行了吗。 气不死你个老王八! 没错。 韩枭故意打扮成瘟鸡给季沧海看,就是要报复他的老王八爹。 无差别攻击。 谁叫他难受他就折腾谁! 他心里不爽就谁都别好过,有本事弄死他啊。 ———————— 作者的话: 【老爹明天出场,求小礼物把礼物榜名次冲一冲,超级用力的ua!】 第76章 儿砸儿砸儿砸!老爹老爹老爹! 季清欢也算是看明白韩枭的意图了,这是冲韩王的。 无聊。 “你个混账,你快回去换——” “不换,儿臣腿也瘸了走不动。” “孽障!” “” 就在衣袍华丽的韩王挥舞宽袖扯着韩枭,非要他回宫换套装束时。 不远处宫门外终于响起马蹄声! “回来了。” 季清欢原本就全然注意宫门口,此刻更是比所有人都先反应过来。 “我老爹回来了。” 他一个弹蹦从高阶上跃身,飞掠着往下跑! 众人就看见身穿浅紫色袄袍身姿敏捷的少年,像极了‘灵猴初见唐三藏’那股劲儿,一路飞跃的比兔子还快! 晨间清风荡起季清欢的衣角和发丝,心境如候鸟归林。 “老爹!老爹” 在他放声大喊了三四回之后。 自宫门外,传来一道堪比虎啸的威猛雄声。 “——我的儿!” “爹!哈哈!我在这儿——” 看见了。 季清欢总算看见了! 一眼扫过去—— 大半都是他熟悉的脸,都是他们季家军将领! 道路尽头有三十多个壮汉打马而来,刚拐过街道。 领头的中年男人披着乌黑铁甲,甲身在阳光下泛出冷光,头戴金璎盔帽,健硕宽肩后面,斜背着一支足有两米长的虎柄霸王枪,枪尖那点寒芒闪耀晃眼! 身后几个将领头戴银璎盔帽,肩宽背厚,脸庞黝黑却冷毅。 这支队伍堪称威势逼人! 早就清开道路的两侧关卡后方,百姓们自发来迎接季将军,崇敬的惊呼声一阵比一阵高。 但喊的声音再大,也压不住上百只马蹄重重踏地! 马蹄声夹杂着盔甲与兵器的磕撞声,沉闷响起。 是季清欢从小听到大的动静。 就是,就是这种感觉。 枯竭多日的心田瞬间被治愈了! 犹如一汪温泉水狂涌着浸润心头,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家里长辈们回来了。 季清欢扶着侧腰甩动的剑,加速猛跑,朝马匹奔来的方向迎过去。 他眉宇间绽放璀璨光亮,扬声大喊。 “——老爹!五叔六叔九叔,孟叔!” 身姿挺拔如小树苗一般的少年刚出现,骑在马背上的壮汉们纷纷降低马速,面露喜悦。 “阿元!” “元娃儿跑的真好看,这腿脚有劲儿。” “哎,欢欢儿!” 阿元是季清欢的小名,也不算小名。 他小时候长的虎头虎脑圆滚滚,几个叔叔都喊他圆圆,后来大了就干脆喊阿元。 也是取个团圆的好意头。 “慢下来,你个蠢笨的畜生!” 季沧海嗓音粗犷骂着马匹,骑到他儿子身边一伸手。 都不用开口说话,正跑着的季清欢熟练把自己手腕递过去,等父亲一抓,借着力往上跃! 就如从前那样—— 稳稳落到他老爹的马背上! 父子俩共乘一骑,小的抱着老的腰身依偎在背后。 季沧海笑着骂:“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黏老子,快瞧瞧这是谁家的小没羞!” 周围叔伯将领们早看习惯了,顿时善意哄笑。 看见孩子好好的他们也算放下心来,不枉这一路疾驰都未歇停过。 真真是赶着回来的。 “小子,”季沧海单手扯着缰绳朝身后喊。 布满冻疮和厚茧的手掌落到肚皮上,捂着从他身后抱过来的少年手臂,这是他的崽。 “王宫里可有人欺负你?你老子来了,不怕!” “老爹。”季清欢不想掉眼泪,可是风一吹感觉脸上凉凉的。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太惦念。 反正听见他爹的声音眼眶就胀的很,从鼻尖儿里透着酸涩。 还没说话眼泪就喷出来了。 他紧紧抱着霸王枪以及这身熟悉的盔甲,把脸贴在老爹宽阔坚硬的后背上。 很快带着鼻音哽咽出声—— “又没把盔甲洗干净,你都臭了” 从战场下来的老头儿一身咸汗味儿,盔甲里还透着铁锈腥臭,这是有血液积攒在缝隙里沤出来的味道。 咸臭难闻却又充斥着肃杀! 季沧海跟周围老兄弟们听见这话,哈哈大笑。 有个山羊胡的老将喊:“他可不洗呢,他都攒着要叫你洗,显摆着有儿子孝顺他美的不行。” “你少放屁陈老五,哪回没给你洗?”季沧海转头笑着骂他们,“拿咱家欢欢儿当小杂役使唤,使唤十几年了!” “哈哈哈,这回可够洗一宿,瞧我们脏的” “不脏!我愿意洗!”季清欢擦掉眼泪红着眼眶吼。 从十三套盔甲,变成九套。 可是这会儿数数骑在马上的人 就剩五套了。 他不敢问那四套盔甲怎么没回来。 反正他孝敬这几个老头儿心甘情愿,叫他洗一辈子盔甲和臭靴都行! 只求能别再少了。 都好好的穿着盔甲回来。 不管是脏了破了都没关系,他又不嫌。 从小到大每回都洗的很干净! “元儿,太子可好?” “在宫里待着呢,我照顾他了,但是他被韩枭给阉了。” “啊?!” 几人闻言都是大惊。 “” 几句话间马队就进了宫门,韩王领着韩枭过来迎接。 乐队击鼓,鞭炮炸响! 韩问天笑声豪爽,示意小兵去牵马。 “几位将军都辛苦了,宫里已备好酒菜与寝殿,快快下马好生歇息,待到明日一同参加除夕夜宴,过个好年!” “有劳王爷体恤。” 季沧海翻身下马朝韩王回话,轮廓清晰的坚毅脸庞挂着淡笑。 旁边几个将领也笑着敷衍寒暄。 季清欢昂首挺胸站在他老爹旁边,腰板直溜溜的,身后是几个他膀大腰圆的叔叔们,一个个精神面貌都威猛雄壮。 他骄傲的瞥向韩枭—— 看看我爹多帅,再看看你那肾虚爹。 呸! “” 韩枭接到了这枚眼神,暗里憋气。 白檀在旁边弯腰给他拍屁股上的灰印儿,是刚被韩王踢了两脚。 韩枭不耐烦的推开白檀:“拍什么拍。” 这道少年嗓音引起季沧海的注意,说起来他也甚少看见韩枭。 季沧海的视线略过韩王,朝韩王身后看。 “多日不见,世子也愈发长大了。” “” 第77章 父不慈爱,子要怎么孝顺呢 “是啊,”韩问天笑容有些僵硬,回头招手,“枭儿,快过来拜见你季叔叔。” 韩枭听见喊他,当即挑眉。 佝偻着腰背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朝季沧海拱手作揖,语气乖顺却虚弱。 “韩枭见过季叔叔,季叔叔好。” 白衣白靴白毛领,一脸病弱苦瓜相。 “啊,世子有礼” 季沧海眯着眼细细打量。 把面前娇弱的世子从头看到脚,又转回头看旁边的季清欢。 这是拿韩枭跟他的欢欢儿做比较。 嘿。 季清欢瞬间站的更直了,挺胸抬头! 浅紫色衣袍穿在少年挺拔的身形上,衬得他面色红润有精神,健健康康茁壮成长。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哪个好。 季家几个叔伯们呵呵笑着,互相对视点点头。 季清欢是他们打从心底的骄傲! “” 韩问天脸色有些尴尬,正要开口打断这场无声的比较。 他儿子就又开始作妖儿了。 韩枭捂着嘴咳嗽,缩到韩王胳膊旁边跟鹌鹑一样打冷颤。 “咳,风,风真凉啊,父王,我冷” “?” 冷你姥姥个腿儿! 在场就属韩枭穿的最厚实,裹得鼓鼓囊囊跟白汤圆似的。 这是非要毁他的脸呐。 韩问天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强忍着不踢死这个孽障! 他佯装淡然的朝季沧海笑了笑,捡捡颜面。 “天冷,我儿风寒未愈叫将军们见笑了。” “哈——” 季沧海忽然笑出声。 这痛快的堪比打了一场胜仗! 陈老五在后面拍他家将军的腰,低声提醒:“将军。” 没瞧见韩王脸都黑了么,别笑的这么明显啊。 对,不能笑出声。 季沧海的笑容紧急消散,一双剑眉皱起来假装关切。 “近来天凉啊,世子要多保重身体,王爷往后可就指望你了。” 不过看这模样 也不知是谁指望谁? 季沧海在心底狂笑不止,抬手亲亲热热搂住他的争气崽。 “走,去王爷给咱准备的寝殿歇歇,你可得给你老子按按腰,打仗真累人呐” 哎,就是炫耀。 季沧海就是故意给韩王这个老不死的看,他儿子又好又孝顺! “好嘞。”季清欢笑的眉眼弯弯。 乖乖仔的跟着家大人们离开,还亲热的摸摸他老爹的将军肚。 心说不用回韩枭的狗窝儿里受罪了。 开心! 能看见老爹更开心! “” “不错,将军们快去,”韩王勉强笑着,点头相送,真心夸了一句,“清欢贤侄真是孝顺的叫人稀罕。” 还是那句话—— 季清欢要是他韩问天的儿子就好了,堪称梦寐以求! 季家人拱了拱手:“我等告退。” 眼看着季清欢就这么走了,连视线都没再扫过来。 被忽略的韩枭很不高兴。 他瞥着那边几个人的背影,酸溜溜嘟囔。 “不就是个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殷勤成这样。” 这是说季清欢一看见季沧海等人就满眼放光,崇拜和乖顺都溢于言表,还要捏腰捶腿‘献殷勤’,不就是个亲爹嘛,至于这么伺候。 但旁边的韩王会错意了。 以为韩枭是在嘲讽他对季沧海等人太殷勤! 韩问天顿时气的脑袋发晕,抬手揪住韩枭的后脖领子。 “孽障,孽障,你跟我回宫!” “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韩枭一急腿也不瘸了,上窜下蹦要逃离逮住他后脖颈的这只手。 “父王您放开我,这么多人瞧着呢我不要面子?” “面子?你别逼我在年关的时候抽你脸上!” 这孽障还知道什么叫脸面吗。 丢尽了,全都丢尽了。 韩问天一边骂着,一边拎着儿子往回走。 时不时抬脚踢韩枭屁股,动作就跟踢毽子似的。 华丽的衣袍在韩枭屁股后面甩来甩去。 “瞧瞧季清欢,再瞧瞧你!” “你什么时候能争口气?啊?”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怎么人性差这么远,你但凡学他三两分乖顺与听话,我也不必费心了!早晚要气死在你手里。” “人家季清欢对他爹是什么态度,再看看你!” “老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够了!” 韩枭一直忍到最后,猛地停步。 用手臂打开他爹的手。 “您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出我这个儿子,我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摊上您这样的父亲!” “你个孽障,你说什么?” 韩问天怒沉着脸。 “” 朱红色的露天宫道里。 两对父子各占一头。 左边那对父子亲亲热热搂抱着,说着父子间的贴心话。 右边这对父子冷眼相对,吵的不可开交! 韩枭气的眼眶泛红,忍不住讥讽道。 “我哪里说错了,您口口声声说季清欢对季沧海什么态度,那您对我是像季沧海对他儿子那样吗。” “季沧海会这么拎着季清欢训斥,随意踢打?” “季沧海会无时无刻羞辱季清欢,极力打压没有一句夸赞?” “他也如您一般每天指着季清欢的鼻子骂,骂他不如别人家的孩子?” “他会卑鄙到利用亡妻遗物,威胁自己的儿子?” 父慈子孝。 父不慈爱,子要怎么孝顺呢。 “” 韩问天听的瞳孔发颤,被问的脸庞涨红浑身直抖。 韩枭心绪黯然的忍着颤音,问出最后一句。 “您自己就没比得上季沧海,又凭什么非要我学季清欢,不可笑么。” “——啪!” 韩问天忍无可忍,像是恼羞成怒的猛然甩出一个巴掌。 打的很重。 这是他第一次抽韩枭耳光。 韩枭脸庞被重力打的朝另一边偏过去,嘴里瞬间冒出血腥味儿,嗡鸣的耳道和脸庞也都泛起火辣辣的疼。 疼的他眼眶冒出水汽。 鼻尖也被过度吸进鼻腔的冷风激红了。 周围陷入死寂。 侍卫们早在父子俩吵起来的时候就退远,不会有人过来劝一句。 “” 好烦啊。 韩枭好厌恶这个没意思的人间。 心脏就如一盆被冷水浇灭的潮炭,从早就千疮百孔的肉洞里,冒出一阵阵焦糊恶臭的浓烟。 宫道里的风也很冷,简直冷到骨子里。 他用舌尖抵了抵麻疼的口腔,撇脸嗤笑:“打,你不如打死我” “啊,没错。”韩枭又说。 韩问天不明所以:“你——” 却见穿着一身纯白色衣袍的少年,眉眼间丧气到有些疯癫了,苍白脸庞浮起指痕,眸子红的厉害。 韩枭抿唇。 抬手从自己腰侧拔出一只匕首 第78章 赤条条立于人世间,寻不来半点牵挂 见状韩问天心头一惊,垂下的手在衣摆边轻微颤动。 但他仍说不出向儿子低头的话,硬着头皮质问。 “混账,你想干什么!” “您放心,我承师教多年、知晓道义伦常,纵使您嫌弃我胎弱打从心底瞧不上我,我也不会伤害您分毫。” 韩枭语速低沉,每说一句心底的委屈就多一分。 却把这些委屈都藏的很好,不展露给不疼他的人看。 这些年克服体弱拼命习武,极力进取。胎弱是天生,他以顽强的毅力逆天拼搏,并非只是幼稚的要跟季清欢比。 韩枭自己心里明白。 挑灯苦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大部分都是为了讨好父亲,让父亲高兴。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 依旧讨不来半点怜子之心,天命如此。 他低头掂掂匕首,唇角露出一抹释怀的笑。 抬手将武器抛到他父亲怀里! 看着对方匆忙接住,韩枭说:“这么多年与您之间的父慈子孝,我骗自己都骗累了,该做个了断。” “我是你生身之父,你要如何与我了断?” 韩问天勉强维持淡定。 并试图继续他的教育方式,以激发韩枭的野心。 “天下有哪个父亲不骂儿子,不就是本王多训斥几句吓唬吓唬你,你若真是恨我恼我,不如试着从我手中将权利夺——” “您怎么还不明白!” 韩枭气急打断他,还在努力表达自己的心。 “再滔天的权势对我来说,都比不过我母妃一碗长寿面。” 韩问天却怒斥:“一碗面?你没出息!” 他的儿子怎能只贪图母爱,对权势没有半分野心? “父王!到底怎样才算有出息?我的努力得不到您半句认可,我想要的您也从来没给过罢了。” 韩枭吵的很累,耳朵因那一巴掌嗡鸣的难受极了。 他疲倦的闭上眼睛。 脑海中有根绷了十几年的弦,断了。 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再睁开眼。 语气陡然坚定! “我想到一对父子,就跟我们一样,那个孩子削肉还母,剔骨还父。” “我也可以把这条命还给您!” 韩枭站在宫道里,朝他父亲张开怀抱:“动手。” 刺死他,或割喉都行。 “” “你疯了!”韩问天惊愕攥着匕首。 怎么回事? 他儿子怎会有如此自轻的念头,竟然会想到要被他杀死? 不该是受到鞭策后奋起夺权吗。 不会,不会。 “父王”韩枭仰头看着天空。 把自己最脆弱的脖颈露出来,递给生养他的人。 猩红眸底泛起许多水汽。 视线模糊间,仿佛看到天空中有他母妃的身影。 母妃朝他笑的好温柔。 喊着枭儿慢些跑,娘亲追不上你。 却又看到—— 他母妃身着白衣披头散发、脸庞枯黄灰青,趴在只有八岁的他还小小的怀抱里,掐着他的手咒骂! ‘你父王只宠爱妾室,他变心了,他辜负我,像这种负心汉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母妃,您错了。 父王谁都不爱,只爱他的霸业。 母妃,其实您也不怎么爱我。 您只爱父王。 您为了他便能放任自己百病缠身,不吃不喝,可曾想过要为我活一活。 您死去之前,有想过您的儿子么。 韩枭想让母亲为他而活的念头,确实自私。 但自私的父母当然会养出自私的儿子。 韩枭一直都知道。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人爱他。 他骗自己有个疼爱他的母妃,又骗自己有个疼爱他的父王,骗了十几年。 天空雾蒙蒙的不见太阳,阳光隐进乌云里。 母妃的影子逐渐从韩枭眼中消散了。 从他问季清欢‘活着的意义’开始,就觉得了无生趣。 不,或许更早之前? 一个人待在那座小楼里十几年,看见父亲只会被训斥碾压或逼迫,心底黑洞洞的一片。父亲逼他走的路,仿佛永远没有光亮和尽头。 就像季清欢说的那样。 他无亲无友,无人问津,表面光鲜背地里疯狂寻求那一点点的存在感。 赤条条立于人世间,寻不来半点牵挂。 直到今天看见季家父子的相处,看见季沧海用欣慰慈爱的目光,骄傲注视着浑身发光的季清欢 韩枭忽然就想开了。 他拿什么跟季清欢比? 季清欢有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早该认输。 输的很彻底! 赢季清欢,是十几年来唯一让他感觉有意思的事,如今也没了期待感,胜负已分。 好烦。 生活没劲透了,韩枭很不开心。 他仰头望着天空痴痴的笑,似赌气呢喃。 “父王,我不要你了,我学母妃一样不管不顾的离开你,拿自己的生命惩罚你,用这种最软弱愚蠢的方式,气死你” 眼角有湿痕往下淌,顺着脸庞冰凉的滑进鬓间。 少年站在宫道里哭哭笑笑,神态癫狂绝望。 不似常人。 “!” “枭儿,枭儿?” 韩问天总算意识到他儿子有些不对劲,手中匕首坠地! 他上前抱住韩枭的肩,紧搂着下意识安抚。 “你生父王的气,气糊涂了,你慢慢说” 民间就有活活气疯了的例子。 这让他有些害怕。 但转念就坚定认为—— 他的儿子不会因一巴掌这种小事就气疯了。 不会的。 韩问天攥着韩枭的肩膀晃了晃,语气故作严厉。 “孽障!你少在这儿装疯卖傻” “你别晃我,我好疼,”韩枭说,语速是控制不住的迟钝感,“你杀不杀我?” 他下意识把韩王的手臂推开,却因动作疼的眉头一皱! 被耳光扯过的左耳道一直都在嗡鸣,脑子里乍起尖锐的刺痛感,疼痛牵动着太阳穴,就像有人在凿他的脑仁儿。 好疼,好疼。 韩枭疼的急躁。 也听不清他父王说话,就觉得耳朵嗡鸣的好厉害。 他催促:“你快动手、杀了我,杀了我做个了断,我头疼” “不许说蠢话!”韩问天听的心慌。 却忽然瞥见儿子额间疼出来的冷汗,顿时惊得自己掌心也出了汗! 这是真气着了? 他复又搂住韩枭,顺抚着后背颤声安抚。 “枭儿,不急,你想说什么慢慢的说,父王听你说,你” 一向桀骜不驯又叛逆的儿子,此刻像失了魂。 言行举止都透着怪异。 “嗯,”韩枭瞳孔已经有些散神了,迟钝嘟囔,“你别骂我,耳朵,疼。” “耳朵?耳朵怎么”韩问天又抬手去摸韩枭的耳朵。 怎料掌心猝然接住一串温热,是黏腻的血。 韩枭的左耳正在淌血啊! 第79章 我的儿,十指可是连心呐 “这,”韩问天瞳孔震颤。 猛然转身往后走两步,朝远处那群侍卫喊。 “快去!去传医师!” “” 这句声音大,韩枭听见了。 正疑惑他在求死呢喊什么医师。 就被剧烈头痛刺激的视线模糊,逐渐没了意识 站在远处的白檀惊呼着跑过来:“——世子!” 什么。 韩问天回身往后看。 就见他刚满十八岁不久的儿子,平日里活蹦乱跳会气他骂他。 此刻正往地面头朝下的栽倒,肩头还有着刺眼猩红! “枭儿——” 他瞳孔放大,伸长双臂扑过去。 登上高位多年素来狂傲自满的韩王,狼狈踉跄着将儿子接到怀里,没叫脑袋磕地,自己抱着儿子重重摔坐到地面上。 可怀里的人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如纸啊。 韩王这回彻底慌了神! 他颤抖的指尖不断抚摸韩枭冰凉脸颊,并试图擦掉耳垂附近的血,擦不干净。 一时气急手重了。 儿子说疼,他怎么就不信呢! 把耳朵打坏了,打坏了。 “韩枭啊,”韩问天心疼至极又懊悔,抱着怀里的孩子连手指都发抖,“枭儿,我的枭儿,儿子” 可是长长的宫道里冷风呼啸。 没人回应他。 另一边,春荣殿。 刚过午时不久。 季清欢已经伺候着几个老头儿吃饱喝足了,并在大池子里挨个给他们搓了背,都洗的香喷喷。 等把叔伯们送进相邻房间安顿好,他才回到老爹房间。 一推门。 “吱——” 屋子里很安静。 季沧海正靠着床头打瞌睡。 但听见门响,老头儿眼睛还没睁开就一吼:“谁?” 下意识伸手去摸霸王枪! “爹,是我。” 季清欢连忙说话并关好门。 他也刚洗过澡,穿着跟他老爹同样的黑绸里衣。 手里端着一盏安神汤,清冽脸庞挂着如玉般温和的笑容,让眉眼看起来都软乎不少。 就算是冬日里,季清欢也觉得周围暖融融的。 是心情的缘故! 他径直走到床榻边,语气乖顺亲昵。 “先喝盏安神汤再睡,我要在这儿挨着你睡。” “还喝什么汤,赶了一夜闭眼就能着。” 粗声粗气的说完,季沧海还是坐起来接过茶汤,咕嘟咕嘟往下灌。 “老爹,”季清欢踢了鞋坐进床榻里,给他爹捶打小腿肌肉。 “你说我阿姐已经到西夏了?我托人打听都没打听到消息。” 他拜托白檀和阿忠阿诚兄弟,都出去问了。 可也迟迟没消息。 毕竟他们也住王宫,很难跑到外面去。 “前天我就收到你姐的来信了。” 季沧海放下茶碗,五官神态还是威严,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之色。 毕竟疾驰有八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你姐暂住的那户人家,是你娘亲的表姑母吴氏,她家在山里有片果园田庄,算是个避世的好住处,不过” “她要送信报平安,自然是两封。” 等于季清凝给她弟弟往宫里寄来的信,被宫里扣下了。 没递到季清欢面前。 季清欢瞬间明白,眸底闪过厌恶:“又是韩枭!” 那狗东西生怕他听见好消息,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拦着。 更何况是前天。 前天韩枭刚伤了小拇指,正对他满肚子气呢。 “嘶,”季沧海疑惑,“他为何要拦住你姐姐的信呐。” 嫉妒呗。 季清欢哼了一声往床铺里面滚,语气郁闷。 “他生怕我知道阿姐平安无事,怕我过的太舒心,整天嫉妒个没完总折腾我,嫉妒我有阿姐他没有,他的王爷爹还不疼他。” “嫉妒?怎会,韩王岂能不疼韩枭。”季沧海跟着儿子躺下来。 父子俩并排躺在宽大的床榻里。 窗外乌云蔽日没了阳光,正适合睡觉。 季清欢挪着枕头说:“不是咱们原来想的那样,韩王跟韩枭关系可差了,一见面就吵架,前段时间韩枭生辰,还被韩王一脚从台阶上踹下来” 简单说了几件事,季清欢又说。 “还有前几天,喏。” 他摸摸脖子上挂的红绳木牌,语调更郁闷。 “就因为您给我雕木牌,他嫉妒,他就想把木牌抢走烧掉,我岂能叫他得逞?后来我俩因为木牌吵起来,还打了一架,闹了好几天,我还把他小拇指打脱臼了。” “但是看我的手。” 季清欢把指尖翘起来给他老爹看,是大大方方的委屈。 “他让我凿木头,还拿木刺扎我,气的我把木屑扬了他一身!” 木刺扎的小伤已经快愈合了。 指尖有粉红色的伤点。 “哈哈哈,”季沧海笑着点点头,“听起来是没怎么吃亏?也难怪他精神看起来那么差,原来你也没饶过他,好!我儿子真厉害。” “嗯嗯,您快睡觉。” 季清欢笑着回,垂眼想 其实还有。 比如:韩枭让他雪夜下跪,往他身上吐茶水,骂他是狗,还诅咒季沧海早晚死在战场上。 但他不打算告诉老爹。 这些事告诉老爹,老爹得气的冲过去弄死韩枭! 可是眼下境况定然不能杀世子。 那说出来就只会叫他老爹气结于心,却跟他一样无奈,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季清欢只挑他跟韩枭互不吃亏的打闹说。 省得老爹难受。 床榻里安静一会儿。 就在季清欢以为他老爹睡着了的时候。 季沧海忽然拍拍儿子的胳膊,忍不住教训。 “不聪明,这木牌给他便是,惹来你受罪,下回他要什么就给他,又不是好稀罕的东西,我往后再找木头给你雕,叫人扎手指头也不知道疼?” 下回也不给。 季清欢连忙说:“这点小伤不疼啊,都已经好了。” “怨你老子没本事,留你在这儿受罪。” 季沧海闷声说,翻身背对着儿子。 不疼? 我的儿,十指可是连心呐。 “” “爹,快睡觉。” 季清欢忍着哽咽的腔调说。 看着他老爹这道充满愧疚的背影,心头热乎的发烫。 不疼,我不疼。 只要咱家人好好的,阿元怎么都不疼。 傍晚,琢玉殿。 韩枭已经醒了,平躺在床上懒散盯着床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猩红唇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 嘴里还不时哼个小曲儿。 这模样看的白檀心里发毛,也不敢出声惊扰。 伺候世子十年整,他却愈发看不懂世子的心思了。 外间,韩王正跟医师说话—— 第80章 小的癫完老的癫! 雕花的茶桌椅前。 韩问天勉强淡定坐着,手边茶盏冒着丝丝袅袅的热气,一贯严肃的君主面庞,此刻语调里都是殷切。 “世子如何?” “回王爷,”旁边的医师张华背着诊箱,拱手回话。 “世子有眩晕头疼之症,乃是被重力击打过脑部造成的,这倒不算大碍,只是左耳” 韩问天指尖猛地攥住桌布:“如何!” “恐伤极耳力啊,”张华在王宫侍奉多年了,忍不住叹气摇头。 “老朽必然尽力医治,就怕耳道中撕裂的伤口即便愈合,往后也对听力稍稍留有影响唉。” “” 韩问天面容呆滞,嘴唇颤抖着吸气。 原本就四十岁的人像是瞬间又老了十几岁,眼角皱纹也更深了。 “老朽自世子出生起,便侍候左右,一点点将生下来还不足四斤的孩子,后天调养补足。” 张华也心生不忍,捋着已然花白的胡须叹气。 他今年已经有六十高龄了。 里头是他这些年精心将养长大的孩子,可谓比自家孩子伺候的都上心。 张华接着说:“世子也心志坚韧,从不因气短疲惫而倒下,反倒积极强身健体。明明自他十二岁后,便没有再出现过心弱之症。” 因早产胎里不足,韩枭心肺没有发育的如常人那般。 他是稍微剧烈运动都会呼吸急促,导致眩晕,不立刻停下还会呕吐不止。 可知是受了多少的罪,又有多大的毅力和决心。 才能做到如今骑马涉猎、徒步疾行,乃至刀枪剑戟都不输旁人! 在韩问天苍老泛红的眼眸注视下。 张华艰难开口:“可是如今,世子的心弱脉象又出现了。” “说句冒犯的话,您实在不该气急打了他,叫这孩子伤心呐。” “是,本王是,”韩问天听的险些老泪纵横,低头看看自己颤抖的手,“他与我争吵,还说起本王比不过季家那” 常年习武的人,又值壮年。 韩问天近些年鲜少出手,一出手就是要将人置于死地的,哪儿还有分寸,手重也是必然。 他就记得当时收敛了力度才打过去,怎知还是叫儿子伤了耳朵。 方才把儿子从宫道背回来,他心疼的红着眼一路小跑,侍卫们要把韩枭接过去他都没给,怎能不懊悔。 但懊悔归懊悔。 韩问天强忍着收敛心绪,再难受也得有个主君的样子。 他攥了攥掌心,稳声说。 “本王知道了,往后自不会再朝世子动手,你且尽心为他” “王爷。” 已有六十高龄的张华打断他,颤巍巍摆手。 “若是身体之疾,老夫拼尽一身医术也要保世子安稳。可您这不是伤身,您是在损他的心脉啊,任谁再如何使劲儿,也是枉然” “什么。”韩问天愣住。 张华撩起衣摆,摇晃着身子骨儿跪地请辞。 “老朽年岁大了,恐不中用,不能再为王爷与世子效力,待我给世子开几张医治耳道的药方,便要辞官回乡了。” 与其等保不住世子那天连累全家。 张华也无奈,只能提前一年告老还乡。 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韩问天怎会看不出医师的心思。 可令他震惊的是—— 竟有如此严重? 能将老医师吓得请辞。 韩枭的心症到底危险到何等地步? “不!”韩问天仓促起身,如薅着救命稻草般搀扶起老医师。 “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枭儿自小就是你照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不许走” “王爷不必挽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瞬间便到如此地步,可见世子心底郁结多年,才有这一朝爆发。” 张华转头看看屋里,兴许是老糊涂了嘟囔着。 “命数由天定,老朽当年抱着襁褓里的他,也不知救的是对是错” “——大胆!”韩问天猛地推开老医师,“你怎敢诅咒本王的孩子,什么叫命数天定!” 岂非是说韩枭生来短命。 他们强留性命到如今,还是要死? 韩问天又急又气的暴怒道:“本王的孩子有上天庇佑,长命百岁!” “啊!” 一把年纪的张华被推的翻倒在地,哀嚎顿时响起。 “” 外面的吵闹传进内室里。 “那张医师糊涂了瞎说,世子您长命百岁。” 白檀单膝跪在床榻边,眼眶闪动泪花。 他掀起被子从躺着的人脚边摸进去,想探探被子里的温度。 很快瞪大眼睛:“啊” 明明一个大活人就躺在被窝里,床榻底下还烧着地龙。 可他家世子膝盖以下都是冰凉的,手脚跟冰疙瘩似的,没有一点热气。 白檀匆忙起身:“属下再去拿几个汤婆子,给您暖一暖。” “不要。”躺着的人说。 浅蓝色床幔,看在韩枭还眩晕着瞳孔里,朦胧又清晰,清晰后又逐渐朦胧。 好像醉酒那日,穿着浅蓝色衣袍躺在他旁边的少年。 不记得旁的,就记得挺暖和。 韩枭琉璃般的狭长眸子盯着床幔,语调慢条斯理。 “不要汤婆子,我要季清欢躺这儿给我暖。” 他说的认真,仿佛理应如此。 也完全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他要就得有。 “?!!” 白檀惊愕到猛然抬头,世子在说什么。 让季少主来暖床? 季家人怎能同意啊! 片刻后,春荣殿。 季清欢正伺候他老爹和几个叔伯吃晚膳,聊着如今南水岸的匈奴年后估计又要暴动,开始新一轮进攻。 “砰!”脚步仓促冲进来的韩问天,一脚踹开房门。 季家将领们都惊讶站起身,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季沧海坐着丢下汤羹,拧眉发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东部贼军——”脸上有八字胡的陈老五,面色一凝。 他们都已经听说韩枭在宫道里昏倒,随后韩王怒打医师的事。 但也只是当个闲闻听,没多上心。 此刻看韩王仪态尽失的闯进来,还以为是东部匈奴打来了。 当即摩拳擦掌。 大不了回去跟匈奴继续干,不过这个年了! 季清欢知道这种军机大事他掺合不上,捧着空了的饭盆准备去再添盆米饭,好叫叔伯们吃饱。 心说几个老头儿饭量不小,准备的米饭都吃完了。 真好,回来过年自然得饱餐一顿。 只是他安静起身,刚抱着饭盆走到门边。 忽然被韩王攥住胳膊! 韩问天眼神恨不得把季清欢盯出个窟窿,语气势在必得。 “你,跟我回去照顾枭儿。” “?”季清欢一惊。 有病啊。 小的癫完老的癫! 第81章 疯了,彻底疯了 韩王这话说出来,季沧海就坐不住了。 他推开老弟兄们走上前,一把护住儿子往身后藏。 “王爷的王宫里有仆役无数,我与孩儿才刚得见,不必急着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季老爹觉得这是韩问天故意的。 见不得他们父子相聚,所以故意扯个由头要把季清欢带走。 毕竟宫里这么多仆役侍卫。 怎么就非得叫他儿子去伺候世子? 季清欢站在他爹身后不冒头,嗓音闷闷的。 “我不去,我要跟爹和叔父们在一起。” 他不想去伺候狗韩枭! “” 韩王要指望季家人帮他打仗,本该这种关头处处礼让季家人,要什么给什么,绝不会委屈他们。 可是现在不一样。 韩问天额头青筋暴起,上前一步对着季沧海咬牙说。 “你的孩子重要,本王的孩子更不容出事。” 这句话的沉重溢于言表。 让本来想试着留住季清欢的季家人们,都愣住了。 就好像韩枭快活不成了,等着喊季清欢过去救命似的。 有那么严重? 又为何非得是季清欢? “据我所知”季老爹还是心中有数的,眯起眼说。 “两个孩子也不是多深重的交情,世子既然身体不适,就该叫医师好生照料着,何必再让我儿去病榻前添堵?” 这是暗示韩王—— 韩枭跟季清欢没啥交情,见面就得吵架打起来。 这种生病的关头把季清欢叫去,不是惹韩枭更动气吗? 病秧子可别气死了回头赖他儿子身上! “怎会无交情,”韩问天不赞同这个说法儿。 “他二人幼年相识,私下更是互通书信十数年,我儿只给季贤侄写过信,连我这个父王他都没写过半句。” 这还不算交情深? 且还藏着书信不给他这个父王看! “” 季沧海表情古怪:“你以为他俩互通书信是有交情?” 那些书信他偶尔看过几眼。 俩孩子吵的翻天覆地,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 这也能算交情? 反正韩问天不管,带着颤音狂声说。 “我儿身子不好了,莫说是要一个季清欢,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得摘来给他!今日你们若不放人,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儿要是出事,南部揽权也是无用。” “索性这天下都给我儿陪葬!” “——?!” 昏了头。 一屋子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韩王。 尤其是季清欢。 他原以为韩问天也没多在乎韩枭,倒没发现这老登竟看重韩枭到如此地步。 神经病啊。 韩枭一个人死了,韩问天要天下人陪葬? 总之韩问天后退两步,反手叩了叩门板。 “噌噌!砰!” 一排南部精锐弓箭手推窗露面,自他背后现身。 泛着冷光的箭尖儿直冲屋内! 屋内众人面色一变,上前要挡在季家父子身前,做出防备。 季沧海推开众人,朝韩王这多年的死对头冷笑。 “怎么,你还能将我季家满门射死在这里?你来!” 外面匈奴可是虎视眈眈。 他就不信—— “本王管不了那许多!”韩问天暴躁着喊。 他就是有备而来。 今天带不走季清欢他就要将一屋子人射死在这里,管他外面打不打仗。 “匈奴愿打便打,世人死活与我何干?” “逼急了老子跟匈奴结盟去,谁都别想活!” “” 这老东西! 疯了,彻底疯了。 季清欢听的眼前一黑。 原来神经病也能遗传,总算知道韩枭那要癫不癫的劲儿随谁了。 “你真是”季沧海气的面庞铁青。 他早知道韩问天的心性不算明主。 如今看来简直是个老混账啊! 韩问天已经没了耐心:“我再问一遍,叫不叫他去给我儿侍疾?” 窗外弓箭手蠢蠢欲动。 “老爹。”季清欢攥了攥他爹的手臂。 还能怎么办。 只能去啊。 艹。 琢玉殿内室,床榻边。 季清欢面无表情的舀起汤粥塞韩枭嘴里,一勺接着一勺。 “慢点儿。”韩枭不悦蹙眉。 吃吃吃吃死你! 季清欢放慢喂粥的速度:“哦。” 韩枭满意勾了勾唇角,垂眼喝粥。 “” 一碗粥很快见底,季清欢把空碗递给旁边的白檀。 “哎。”白檀眼眶还是红的,接过空碗感激回视季少主。 从早上到现在,他家世子总算喝了点粥。 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喝药了。 喝了药病就会好的! 而面对白檀的感激—— 季清欢却没有丝毫助人为乐的舒适感,只有憋屈和烦躁。 本来这个时间他可以给老爹捶捶腰,聊一聊接下来的打算,还能陪老爹去见太子赵钰慈。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 初一晚上老爹可能就得离开? 本来就只有三两天的相处时间,还让狗韩枭占用了。 早不病晚不病,病了直接死掉行不行? 麻烦死了。 “喝饱了?我回去了。”季清欢站起身。 他以为过来伺候完韩枭喝粥,就能回去找老爹。 “你要去哪,”韩枭坐在被窝里,刚有些转晴的脸色瞬间阴下来,“不准走。” 凭什么! 季清欢险些气笑了,回身看着床榻上分明没多大毛病的人。 手脚都在,这人虚弱个什么劲儿啊。 他忍着不耐烦说:“我不回去伺候我爹,难不成还得睡你这儿?” “嗯。”韩枭轻轻点头。 他此刻的气质纯粹干净,宛如一株得拽着季清欢才能活下去的莬丝花。 要说跟从前也没什么不同,却有种平静的霸道? 季清欢形容不来,反正挺奇怪。 白檀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悄悄看季少主的反应。 要是季少主想这时候殴打世子 他势必是要拦着的! 季清欢愣怔半晌,回话。 “可以,我今晚住在琢玉殿,但我还有事要忙,等忙完了再回侧房里睡行不行?保证不离开琢玉殿。” 不想惹怒韩枭从而使韩王发疯,他只能妥协。 韩枭却蹙眉:“不是——” “季少主!”白檀吓得一抖,急忙打断两人的对话。 怕他家世子下一句就提出要季少主暖床的无理要求,而不是要人回偏房睡。 白檀问:“呃,您要忙什么?” “给几个老头儿洗盔甲啊。”季清欢说,上下打量白檀。 今晚白檀有点奇怪,像是在害怕什么。 怎么回事? “” ———————— 作者的话: 【投喂小礼物,待会儿兴许会掉落加更哦,么!】 第82章 季少主真乃灵丹妙药也! 现在的画面很诡异。 内殿外间,地面上搁着好几个木盆还有水桶,摆着五套脏兮兮的盔甲。 “神经病。” 季清欢坐在矮凳上正挽着袖子洗盔甲,瞥着旁边那道身影骂韩枭。 这种染过血的盔甲,得用猪毛刷一点点把缝儿里的血污都扫出来,先用热水烫一下更好清洗。 血块和热水升腾出一股不怎么好闻的腥味儿。 季清欢倒是无所谓,闻习惯了。 就是惊讶—— 韩枭这个傻逼竟然坐旁边看着他! 世子金贵的鼻腔也不嫌周围味道不好闻。 按说脑震荡的人最好别动弹,让脑部垂体尽快复原。 但他刚才提出要去院子里洗盔甲,韩枭却非要他在屋子里洗,仿佛一眼看不见他他就能长翅膀飞了。 季清欢刚要拒绝,韩枭就阴沉着脸砸茶盏。 惹的白檀急忙劝阻,示意季清欢别惹世子生气了,顺着点。 再闹下去真会出人命的! 为顾全大局,季清欢一边嘟囔着韩枭有病,倒也同意在屋里洗了。 韩枭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屋里还暖和。 “季少主,热水来了。” 白檀提着第四桶热水送进来,放下之后才围到他家世子身边伺候。 “多谢。”季清欢刷着盔甲抬头看了一眼。 正看见白檀给韩枭掖厚毛毯,把那人照顾的宛如巨婴。 韩枭盘腿坐在宽大榻椅里,身后垫着几只软金枕。 从纯白内衫中露出来的手正端着汤药,手腕瓷白骨节清晰,指尖自然翘着端一只黑玉汤碗,里头的汤药不比周围血腥味儿好闻。 满头墨发顺披在身后,几缕散发垂在无瑕冷白的脸颊旁边。 眉似远山,眸也含情。 若非知道这是男的,任谁瞧见都得夸一句好标致的美人儿。 韩枭脸颊和唇色都还有些苍白,蹙眉看碗里的药:“臭。” 这些汤药全都又腥又苦,喝惯了也极难下咽。 白檀轻声哄:“里头药材都是万里挑一的金贵,您得喝了才能快些好,不是说春天还想出去划船采冰吗?啊,到时候季少主也会陪您同游。” 白檀觉得,他家世子就是太寂寞了。 如今有季少主在,多少也算半个朋友 兴许世子心情会好一些? 况且他能看出来—— 世子真的很喜欢跟季少主待在一块儿。 自从季少主进宫后,世子不管是折腾还是闹,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连说话都比从前多出许多来。 呃,吵架也算。 “季清欢,”韩枭抬手让白檀躲开,捎带期盼的看向那边正洗涮忙活的人,“春天你跟我划船?” “我跟你划个鸡儿,你能不能活到春天都不一定。”季清欢头也没抬的说。 “!” 白檀眉头一皱心里都快哭出来了。 本来世子身体就不大好,季少主怎能这样咒世子! 可怎料—— 那边话音刚落,韩枭抬手就把汤药灌进肚子了。 汤药腥苦的令他反胃,强忍着也往下咽! 等放下空了的药碗,他眸色晦暗的盯着季清欢。 “我能,我能活到春天。” 他就不如季清欢的意,不想跟他划船? 偏要划! “” 癫里癫气。 “放心白檀,”季清欢瞥一眼白檀的脸色,嗓音不耐,“祸害遗千年,你家主子且活呢,哪儿挨一巴掌就能死,那也太弱鸡了。” 啊? 白檀愕然摇头,毕竟都已经脑补到他家世子出殡了。 这不是白檀咒世子,因为医师都说难活啊。 白檀哀哀的说:“不,医师说还有心症,我家世子是心脉弱——” “他心脉弱?”季清欢越想越气,砰一声把刷子砸水盆里。 “我好不容易跟我老爹团圆,被他强行弄过来侍个几把疾,你要不要让医师给我把把脉?我心脏也快不行了!” 他明着骂韩枭脸上:“我说你要死赶紧死,别这么多事儿!” 傻逼癫公,老的小的都癫! 毁灭! “哈。”坐椅子里的韩枭看着季清欢的脸,忽然笑了。 就觉得那边一贯爱装酷扮冷的人,满脸怨气的样子很好笑。 季清欢真好玩儿。 韩枭喜欢看。 “” 白檀听见这声轻笑,僵硬转动脖子。 目光落在他家世子如出水芙蓉般的笑脸上。 天老爷,这算什么说法儿? 他跟王爷和医师好声好气哄了半天,尤其王爷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一点用都没有。 季少主过来骂一通世子就笑了! 而且这一笑把病气都驱散不少,眼瞅着没有那股要死要活的劲儿了。 他琢磨—— 难道说世子需要被人骂着才能舒心?? 啊? “说得对,”韩枭喝完苦辣的汤药很快觉得体热,他抬手把自己发丝往身后拢。 腰板也坐直了伸伸筋骨儿。 并放下手去摸耳朵感觉伤势,轻声嘟囔。 “祸害遗千年,季清欢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呢。” “?” 好。 好好好,这就是所有人说的‘世子要活不长了’。 季清欢气急:“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从早上装到现在,你就是故意把我叫过来不让我跟我爹团聚,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阴险的人?” “狗韩枭,你必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咳,”韩枭回嘴回的急,咳嗽起来,“我不得好死也要拽着你,你别想活的舒心!” 哎呦。 白檀慌着给他主子顺气:“您别说话多歇歇” “走开。”韩枭把侍卫推开。 就盯着季清欢看他还能说什么。 季清欢低头把盔甲扫的唰唰响,本来不想理会了。 但想到今晚不能跟老爹和叔伯们待在一起,要在这儿听韩枭说废话。 着实气闷! 他咬牙道:“明天,明天我的新年愿望就是新的一年能看你出殡!” “哈!那必会叫你失望了,本世子觉得、还是你家人多,咳,丧事会先来到” 韩枭呲牙笑着回他,咳嗽捂了捂心口。 但感觉身上忽然就有劲儿了,心跳都砰砰有力! “大过年的你咒我家,”季清欢才是气的要心梗了。 洗不下去,他砰的踢开矮凳站起来! “你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能跟我打一场,我的乌啸剑呢??” 他要拿剑指着韩枭,把韩枭踹地上爬不起来。 让韩枭承认他老爹长命百岁! “哦,乌啸剑”韩枭慢动作的点点头,若有所思。 忽然发现他还有好多事没做。 要把季清欢的剑拿回来,要跟季清欢比武,还要跟季清欢比谁的命长。 韩枭决定再活一活,至少等季清欢死了他再死。 嗯,如此甚好。 在明亮的灯烛和窗外狂风下,韩枭眸色灼灼望着充满活力的季清欢,说:“我很快就会好,很快。” 季清欢不耐:“我管你好不好,我的乌啸剑什么时候给我?” “后天,后天我带你去拿。”韩枭又咳嗽起来。 季清欢狐疑:“真的?” “嗯。”韩枭点头。 就这么简单? 季清欢看着韩枭,歪脑袋又看看他另一边的耳朵。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你就是个不讲信誉的半聋哎,你耳朵是不是好不了了?哈哈哈哈——” “老天有眼,快叫你聋!” “会好,你都没聋我不能聋。” 韩枭有点慌,又摸摸自己的耳朵转头看白檀。 “张医师呢?叫他来,一定要治好我的耳朵!” “昂,是。”白檀再度惊愕到瞪大眼睛。 明明不久前世子还冷眼嗤笑—— ‘一只耳朵有什么要紧,死了又如何。’ 天老爷。 白檀看见奇迹了。 季少主真乃灵丹妙药也!! 第83章 是你陪我睡,不是我跟你睡 韩枭被张老医师的亲传学生清理完耳道,重新仔细上药后。 季清欢也把五套盔甲都洗干净,逐件晾出去了。 于是话题就来到了白檀最担忧的环节! 窗外月挂西墙,夜风呼啸。 已经是就寝时刻。 韩枭捧着一杯热茶感受着回暖的指尖,朝那边伸懒腰的人说。 “我困了,你去沐浴洗干净,再换上干净软和的里衫快些过来。” 他说的怡然自得,根本没考虑过旁人愿不愿意。 “?” 正伸懒腰的季清欢猛然停住。 他双臂还举在头顶,呆滞转头看榻椅方向。 什么鬼? 怎么听着像皇帝要召妃嫔侍寝了! 勉强维持镇定放下胳膊,季清欢朝榻椅走近。 “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 白檀屏住呼吸,悄悄挪步到榻椅旁边做出防备。 防备季少主把他主子从窗户踹到院儿里去! “听不懂?”韩枭迎着那边疑惑的目光,心底有些不耐。 语气带着一股桀骜至极、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我说,我要你暖床。” 妈呀。 白檀瞳孔直颤,紧张到咽了咽口水:“季少主” “我给你暖床?”季清欢一字一句的问,目光死盯着韩枭。 同时抬手揉揉耳朵,怀疑是他听错了。 狗韩枭精神没问题! 韩枭却点头:“是的,暖床。” 这个姿态很明显—— 他想怎样就怎样,季清欢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只需听他吩咐即可。 “韩枭,”季清欢嗤笑着停步,冷眼打量榻里的人,“你是不是被你王爷爹把脑子打坏了,等于是你今晚要跟我睡?” 他刚说完就皱了皱眉,这话真恶心! “不。”韩枭否认。 呼。 看来没神经病到那种程度。 季清欢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俩男的睡一块儿也没什么。 他主要是怕自己夜里发癔症把韩枭掐死了,万一老癫登让他赔命怎么办? 那句:让这天下人都给我儿陪葬! 此刻还在他脑海中盘旋,怪吓人的。 毕竟韩枭‘装虚弱’,是真能拿捏韩问天的命脉,老疯子什么癫事儿都干的出来。 季清欢素来都在心底劝告自己,尽量别惹韩枭。 所以他思索一瞬,点头妥协。 “好,我可以打地铺——” “是你陪我睡,不是我跟你睡,”韩枭淡然开嗓,削葱似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我叫你暖床,怎么,还装听不懂?” 他已经重复有两三遍,都说烦了。 “不可能。”季清欢沉声回绝。 但他知道很难让韩枭改主意,很快就脑子一转故技重施! “其实,我平时不怎么爱洗澡,我都好几天没洗了,你不嫌脏?” 就像之前韩枭要给受柳刑的他上药那样。 他故意说自己脏。 膈应这个有洁癖的人,逼他改主意。 “哦,”韩枭不甚在意,抬手慢慢的一寸寸揉捏脖颈,“我会让白檀把你洗干净,你不必担心弄脏我的床。” 这个借口能骗他一次,骗不了第二次。 更何况上次他也没相信季清欢拙劣的借口。 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打算真帮季清欢上药。 但此刻不同。 他是真想让季清欢躺在他身边睡觉。 他想靠近季清欢。 既然决定再活一活,那韩枭的心态转变也很清晰了。 就是—— 他不会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过往不提,将来不论。 只说当下。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 不计后果,亦不顾世间所有人。 毕竟世间也没谁顾过他。 他想让季清欢陪他睡觉,就必须达成这个意愿,绝不委屈自己。 折腾一天了。 韩枭破碎病态的眉宇间有些疲惫,语气轻柔有礼貌。 “少废话,还不去洗?” “” 短短一句话让季清欢恨的牙痒! “韩枭,你别欺人太甚”他实在没忍住动身往前走,脸色彻底冷凝。 原以为只是在这儿陪夜,就像两人醉酒那天一样。 可韩枭怎能用这种语气叫他洗干净来暖床? 太侮辱人了。 白檀连忙挡在他面前:“季、季少主,其实没什么的,世子体寒,冬日里时常睡不好,您就当是做善事” 别打! 千万别在这种时候跟世子打架啊。 “你让开!”季清欢耳廓发烫。 不是什么羞臊,完全是被气的。 “让开,”韩枭也拍拍白檀手臂,浅笑着转眸看季清欢。 “叫我瞧瞧这位极有本事的季少主,能拿我怎样?” 他就不信季清欢敢杀了他。 杀了他也正好,两人同归于尽。 黄泉路上他还能有个伴?妙哉! 窗外有冬夜冷风击打窗台,将廊下盆栽枯叶吹的窸窣作响,宛如百鬼夜行。 屋里陷入死寂,气氛令人窒息。 白檀看劝不住站着的人,就想试着说服世子放弃这个念头。 “世子世子不如,不如另找一个暖床丫鬟” 说实话。 白檀也觉得这个‘暖床’过分了。 别说是季少主这等心气的 哪怕换个寻常男子被男人威胁着暖床,都得是拔刀相向的程度! 毕竟只有以皮肉为生的欢场男女,才会被喊来暖床啊。 白檀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把人从季将军那边要过来的。 但他能确定—— 若季家人知道喊少主来,是给世子暖床。 恐怕是血洒当场都不会放人。 “用不着喊丫鬟,”韩枭已经不耐烦了,脑袋隐隐作痛。 他抬起瓷白的手腕扶住额角,朝季清欢说。 “季沧海和那几个季州将领,现下就在宫里,他们的死与活都在我一念之间。” 韩枭从不夸大,他说什么就必然有把握。 可惜季清欢似乎不懂这个道理。 啧。 这世间当真是无人懂他。 “我方才说你家丧事会赶在我前面,你不信?” “!” 又是这种拿他家人性命要挟! 季清欢气急,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要活活憋死了。 他忽然想起—— 在韩枭想剁他手指那夜,他以‘韩王大业’的话语震慑过韩枭 是有用的。 季清欢抿唇,无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却也只能揪住这唯一能震慑韩枭的话,他闷声问。 “韩王大业未成,你岂能将我季家人随意打杀?” “呵,”韩枭轻笑一声,回的很快。 “你蠢不蠢?韩王大业与我何干。” 他说这话时,狭长眼尾浅笑着微微下垂,显得五官阴鸷诡艳,笑盈盈的盯着季清欢,面容堪称绝美。 却把季清欢盯的心底发毛,后背寒毛竖起! 不对劲儿。 今晚的韩枭有些奇怪,好像跟从前不一样 第84章 我自封王,我便是王! 旁边白檀倒是没多大反应。 毕竟在季少主没过来之前,世子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当时只有他自己守在床榻旁边,吓得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世子变了,却又似乎本性如此? 白檀也说不清楚。 因为世子总将心事全憋在心底,从不与人说啊。 任凭他贴身伺候十年,都鲜少听见世子的心里话。 只能看到世子一不高兴,就是沉默。 一个人坐在那座朱红色雕花小楼里,从日出到天黑。 无尽的沉默。 虽说宫外也有个酒肉朋友。 但那些人连他家世子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只是纯喝酒,还每回都让世子请客。 世子通常会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旁人的欢喜畅谈。 表面坐拥万物,实际心底空空荡荡无比寂寥。 白檀一直都知道。 “我要做的事,无需考虑任何人。”韩枭盖着黑熊皮毛毯,一身纯白里衣衬得他绝世而独立,虽稍有病态,却眼眸沉稳清亮的睨着季清欢。 连语态也比以往多了些从容镇静,是难以动摇的坚定感。 “连同南部在内,世间所有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 韩枭忽然笑的很开心—— “啊,季清欢,我这样一想,感觉周围空气都轻盈了,嗯你闻是不是?” “” 神经病。 疯了,都疯了。 季清欢瞳孔微震。 听见这番话,他总算明白韩枭跟从前有哪儿不一样了! 若说从前的韩枭多少会顾及韩王,以及南部基业,行事即便嚣张也还有‘链条’拴着。 但从今日‘父子决裂’起。 韩枭已经彻底把自身的链条焚烬了! 季清欢感觉心头凉凉的,像是无端浸入一股寒风。 他不确定韩问天是否疯了。 但韩枭的精神绝对不正常! 一个无欲无求的疯子却手握重权,这种人很可怕。 正如韩枭说的那样—— 他不必顾及南部大业。 季清欢如果不听他的话,他真敢带人去围杀季家人! 谁能拦他,谁又敢拦他? 季清欢眸底的怒气逐渐冰封,直至沉默不语。 他一身黑袍落寞且寂静的站在烛光下,浑身都透着无措与迷茫。 因为他发现,他拿此刻的韩枭毫无办法。 是威胁是讲理或激将法,全都不行! 季清欢抿了抿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们十八年的比武约定” “约定自然作数,但你似乎要认清一件事,别再自欺欺人。”韩枭说。 “我觉得有趣,才允许你对着我吵闹放肆,如今是我纵着你,而不是你有资格与我齐平。否则我打断你的手脚,割了你的舌头又如何?” “只是会无趣些罢了,我喜欢看你跟我吵架。” 本来韩枭不想把这些话说的太透彻。 季清欢如果不敢跟他吵架,那就不好玩了。 可他发现自己不说,这人竟迟迟不面对现实! 总是不听话,总想反抗。 很矛盾,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季清欢。 却也不喜欢太听话的季清欢。 韩枭为难的蹙了蹙眉,发觉真的只能二选一。 那就选择让季清欢听话。 “总之,尽力讨我欢心才能保你家人活的更长久。” “我认为你是聪明人,别再装傻了。” 韩枭笑的漂亮且纯粹,朝底下的人歪了歪脑袋,双颊苍白。 “我的小狗狗,以后要乖。” “” 好渗人。 救命。 季清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双方目前势力悬殊太大。 他不得不承认,韩枭说的都对! 他确实从刚开始的假意顺从,到察觉韩枭会容忍他的言辞和武力之后,就逐渐的越来越随性。 甚至总想跟韩枭动手,挑衅出气。 但事实是—— 如果韩枭真的动怒,他会在韩枭手里死的很惨。 别说是割了他的舌头,韩枭杀了他全家都行。 而他能在韩枭面前放肆,是韩枭允许的。 假如从今天起韩枭不允许了。 那他就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无力反抗,除非不想要姓季的所有人活! 一席话听的季清欢脸色发白,愣愣盯着韩枭。 为什么会有人一夕之间有这样大的转变? 季清欢被震住了。 “去沐浴,别让我重复了。” 韩枭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挡着唇,懒散自得的打了个哈欠。 随后支着下巴,在烛光下朝季清欢勾起一抹堪称‘宠溺’的笑。 他说的直白,同时也观赏着季清欢惊愕的表情。 “也就只有你,能让我费这么多话。” “季清欢,我好喜欢你。” “!?” 我操,我操。 这他妈的越来越诡异了,狗韩枭变的不止一点点。 什么情况啊到底! “哦哦。”季清欢忍着心底的慌乱和无措,随意应了一声转身跟白檀离开。 这才发觉他自己竟然手脚发麻。 总之心底只剩一个念头—— 逃啊。 要跟老爹和季家叔伯们快点逃! 南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人不是韩王。 而是世子韩枭! 韩枭没权? 他一句寻死,韩问天能把天上星星摘下来给他。 要什么权利拿不到? 南部几十万大军要被一个疯批少年掌控了 季清欢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我操了。 他必须跟老爹赶紧逃! “” “嗯哼啊哼嗯” 空荡荡的房间里,长发及腰的妖艳少年穿着一袭纯净白袍,起身慢慢往内室走去,抬手撩开沿途层层叠叠的帘幔,嘴里还哼着不知名曲调。 忘了是从哪个勾栏瓦舍里听来的。 反正—— 韩枭孤独寂寞、时常自感悲哀的活了十八年,直至今晚。 终于知道什么是心无旁骛的开心了。 他要抱着季清欢睡觉。 他要日日都抱着季清欢睡觉。 他要带季清欢去骑马、涉猎、下棋、写词、划船采冰,做许多许多他很喜欢,却从没有人陪他做过的事。 拦路的人都杀死!杀死!杀! 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哈—— 生活真美好,他好钦佩此刻的自己。 无人爱我,我自爱我。 韩枭得意笑着,提起衣摆旋身坐进床榻里,少年已见锋骨的后脊抵靠着床柱,单脚踩在床沿上。 他转头朝房门那边看,纵使身边空无一人也说给自己听。 内室昏暗烛光映出少年惨白的脸,猩红的眸。 “自今日起,坐观这烂世烂人烂刍狗!” “占我所爱之所爱,霸我所爱之所得,我自封王,我便是王” “活一活,我再活一活。” “哈,哈哈” “” 雕花的木质窗外。 中年男人扶着廊柱已静立许久。 某一刻,屋檐下摇晃的灯笼光线忽映,落在他愕然狂喜的脸上! 他的儿,他的儿。 这便是误打误撞的养成了呀! ———————— 作者的话: 【别被吓到,韩枭不会从手机里爬出来的,不怕不怕。 宝宝们小礼物送一送,柿子黑化啦! 终于可以放他进军营咬人了。 接下来的剧情爽爆,大枭大枭给我冲!】 第85章 第一次同床共枕 侧间浴房。 “白檀,”季清欢趴在浴桶上,光洁饱满的额前有发缕湿哒哒滴着水,身后白檀正给他擦背。 本来想问问韩枭到底怎么了。 又觉得不管怎么了也都跟他无关,于是一时间愁的不知该说什么。 “” 白檀知道季清欢在想什么,主动开口。 “季少主,您不要太过生硬,就留在宫里多陪陪世子。” 世子多可怜啊。 “?” 季清欢原本无精打采的垂着眼,听见这话回头看白檀。 “韩枭疯了,韩王也疯了。” “现在是老的小的都逮着我们季家人往死里整,你让我踏实留在宫里,陪韩枭??” 哈哈他妈的。 这贴身侍卫是不是也疯了! “少主您消消气。”白檀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也说不清楚,只好苦着脸劝。 “我家世子身体真的不大好,求您就顺一顺他,别惹他生气。况且,您闹下去若真把世子气出个好歹王爷那边您也不好交代不是?” 他也是为了季少主考虑啊。 “” 憋屈的心烦! 季清欢咬了咬牙没说话,漠然绷着脸回身。 呃,这是生气了。 白檀拿布巾给人仔细擦洗着,低声解释。 “属下身为世子的贴身侍卫,自然效忠世子” “但少主您曾对我有恩,属下不想看着您跟世子继续闹,故才有此一劝。” “您细想便是。” “如今季韩两家能齐力抗敌,这是最好的局面” 若季清欢强行反击韩枭的压迫,两个父亲必会为自己儿子发起斗争。 后果就是两家打到两败俱伤。 让东部匈奴坐收渔翁之利! 往小了说,这是季、韩两家的灭门之灾。 往大了说,那就是整个南部乃至天下人的安危。 白檀说的都是良心话。 也字字句句都是为两家打算的,没有太过于偏向韩枭。 他继续劝季清欢—— “为今之计,您真的是忍不了也得忍啊。” “韩枭什么时候死?”季清欢闷声问。 他与老爹和几个叔伯,就像是被无形锁链禁锢在这片土地上。 稍作反抗,就得被道德绑架成不顾百姓死活。 可是不反抗任由被韩家父子这么欺压下去。 他们季家人的命就不是命? 脸就不是脸? 没错。 他老爹季沧海以及季家满门,都有格局,可以为了百姓忍辱负重、征战到死! 季清欢也可以随老爹和叔伯们死在疆场上,跟匈奴拼个你死我活。 男儿在世遇国难,死得其所不怕什么。 可他熬不住被韩枭屡次羞辱啊。 要他怎么忍? 这是生生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少主,”白檀皱眉说,“世子死了难道对您有好处?王爷只会更肆无忌惮的舞权动兵,季将军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季少主还是不愿面对现实啊。 “” 啊,是。 他们季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兜兜转转看到老爹之后,季清欢的前路还是一片浓雾,没有方向。 他眼眶被热水和花汁熏的涩疼,点头顺了白檀。 “哦,知道了。” 他能认识现实,他就是委屈。 谁让季家人身居乱世还非要保太子,要当这个出头鸟,活该受罪嘛。 对。 韩枭说过这话,但季清欢时至今日才明白。 韩枭说的对。 “世子只是体寒叫您过去一同入睡,不不会再欺负您的,您宽宽心,也不要朝” 不要朝世子发脾气。 但白檀后半句实在没脸说! 他家世子确实过分。 他是从季少主进宫那日就看着的,这些天,世子哪有片刻饶过季少主 让他怎么劝说受害者别发脾气呢。 唉。 外间的木盆和水渍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内室里燃起安神香,木质甜梨味道从落地铜炉里袅袅升起,散发在空气中。 “过来,你躺外侧。” 韩枭侧身枕在长条软枕上,手腕支着耳侧,眼眸柔和欢喜的看着正走过来的人。 他用另一只手拍拍让出来的空位,示意季清欢睡外侧。 浅金色的被褥,月白色棉被。 躺着的人里衫松散,露出白皙锁骨与些许胸膛,垂着的墨发稍稍遮挡在胸口,若隐若现 饶是季清欢看多了韩枭这张脸,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人的漂亮是能被忽略性别的那种,漂亮的不似真人。 “睡觉你不要挨着我,”季清欢垂眼不看他。 他穿着纯白里衣躺下,盯着床幔提前朝身边人打预防针。 “没别的意思,你知道习武之人都有戒备心,我若在睡梦中伤了你” “我必会追究!”韩枭轻笑,且倾身靠拢过去抱住季清欢。 “你睡着了也不准打我,否则我三倍还在旁人身上。” 至于这个旁人,当然是能让季清欢心疼的人。 “” 身下的地龙很暖和,周围香气也不算陌生。 但季清欢浑身僵直,面无表情。 就感觉自己像被一条巨蟒缠住了,缠的很紧还不能反抗! 韩枭的手臂横伸过他腹部,冰凉的腿弯曲着搭在他大腿上,不时要蹭一蹭他的腿,调整睡姿。 但这还不算完。 韩枭嗓音带着浓浓的困倦,稍显暗哑。 “你把胳膊伸过来,我要枕着。” 总觉得这样还不够亲密。 他想枕着季清欢的肩膀,更好的感受体温。 “你,”季清欢手掌在身侧早已攥成拳,憋的呼吸不畅。 “你什么毛病,喜欢像小媳妇一样缩在男人怀里睡?” 他试图用这种粗话。 让韩枭恶心的行径收敛一些! “是我喜欢缩在你怀里睡。”韩枭纠正他。 丝毫不觉得这种睡姿跟什么媳妇男人有联系,也没觉得不好。 韩枭有些头疼,疲惫催促:“快伸过来。” “” 迷茫啊,不明白。 季清欢两道剑眉蹙的能打结,最终还是松了肩颈,展臂伸开。 几乎是瞬间—— 旁边的人就靠过来把脑袋放在他肩窝里了。 堪称迫不及待。 这回连上半身也被韩枭压住,他呼吸更为艰难! 而且鼻息间都是韩枭身上的味道。 韩枭枕着他的肩膀把他抱紧,彼此的身体隔着两层布料相贴,亲密无间,是两个少年还青涩却已见男子象征的躯体。 “韩枭。” “嗯?” “” 季清欢实在膈应的头皮发麻。 过往那些互相诋毁臭骂的书信,自他眼前闪过。 习武练剑的画面也纷沓而至,当时把韩枭当对手,还并非此刻恨到想让对方立即去死。 雪夜下跪,争吵互骂,韩枭对他的鄙夷和不屑,用木刺扎他手指 所有的屈辱都在眼前反复重播。 这些画面加在一起,凝聚成此刻无比疑惑的问句。 季清欢膈应:“你真喜欢我?你喜欢男人?” 他想起不久前,以为是韩枭讥讽他的那句话。 ‘季清欢,我好喜欢你。’ 这难道不是讥讽? 啊? “嗯,”韩枭闭着眼睛嗅闻他身下的少年,唇角勾起,“喜欢你。” 同时,脸颊蹭蹭季清欢温热的胸膛 第86章 这他妈日了狗似的恶心困境! 韩枭是个直白坦荡的心性,且当真纯粹。 季清欢身上的味道清澈干净,夹杂着沐浴过后还潮潮的气息,一嗅见就仿佛能让他看到阳光与春风。看到那位蓝衣少年鲜亮璀璨,骑在马背上回首朝众人笑,笑容恣意傲然。 季清欢比韩枭用过的所有熏香都好闻,更具有生命力。 他喜欢属于季清欢的一切。 占据季清欢,霸占季清欢的全部。 比他打赢这个人还舒服,这就是韩枭当下最想要的。 他喜欢季清欢身上这种在爱里长大的感觉,让他羡慕又迷恋。 但他不会说出来,所以就回一句喜欢。 没说谎。 “” 季清欢还是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 惊愕到又问一遍—— “你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你性向是男的?” “喜欢就是喜欢,”韩枭说,又反问,“性向是什么?” 他没听过这个词汇。 韩枭冰凉的掌心在季清欢衣襟中游走,最终放到季清欢腹部,用大拇指摩挲着掌下光洁的少年皮肤。 平滑紧致且温热,跟摸他自己的感觉不太一样。 手感好极了。 “!” 韩枭的手很冰。 季清欢腹肌逐渐紧绷,手臂冒出鸡皮疙瘩。 得拼命忍着才能不把韩枭弄死在这儿,双双毙命! 跟蟒蛇温度相差无几的人,还在他耳边舒声喟叹。 “我不喜欢男人,但你是我的。” “我喜欢你是我的。” 韩枭像拍打水面一样,轻拍了拍身下人的肚子。 “不许说话了,睡觉。” “” ??? 到底什么意思啊。 季清欢彻底迷乱了,他搞不懂韩枭的思维。 很明显韩枭并不在意他懂不懂。 韩枭把没什么温度的身体,紧贴在他身上,就这么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很快在他肩窝里响起。 鼻息捎带温热,吹拂在他颈侧。 季清欢整个人都麻了,恶心麻了也是吓麻了。 他实在理解不了—— 不久前还厌恶鄙夷伤害他的人,怎会忽然说喜欢? 并且。 又有哪种喜欢是如此自私,不顾他人意愿的? 这根本就不是涉及情感的喜欢! 季清欢在昏暗中惊慌后,逐渐平静,深感屈辱郁闷的想 韩枭就是把他当狗看。 真的。 屈辱感能把心府碾压成碎片,每一片都是无法反抗的极致憋屈,难受到骨子里。 蜷缩在他怀里的人睡着了,还无意识蹭摸他身体。 反复几回也令他厌烦到极点。 毕竟他又不是死人,肢体都有感觉。 被这么摸摸蹭蹭真的很烦! 季清欢一夜没睡,愤怒的瞪着眼睛等天明。 真想杀了韩枭。 可是杀了韩枭,季家人会被韩王折腾死。 不杀韩枭他会被恶心死,随后也难保季家人活命? 怎么看都是绝路啊。 救命。 这他妈日了狗似的恶心困境! 天亮了。 鸡叫三遍,光亮从窗缝里逐渐透进来。 季清欢两眼干涩盯着床幔,还是昨晚韩枭入睡时的姿势,被枕着的手臂早就没知觉了,唇瓣干涸起皮。 啊,他怀里的傻逼终于醒了。 刚睁开眼,韩枭感受到身边的温热有片刻恍惚。 随后才想到—— 他昨晚是抱着季清欢睡的。 回顾昨夜的睡眠质量,韩枭幸福的要昏过去了。 暖和,暖和,好暖和。 季清欢怀里香香的,心跳一直都沉闷响在他耳侧。 很安全,很舒适。 像是回到小时候有母妃陪着的夜晚。 “嗯,”韩枭蹭在浑身僵硬的季清欢肩窝里,抬手去揉季清欢的脸颊,闭着眼睛嘟囔。 “你好暖和,我睡得很好。” “作为奖励,中午放你回去陪季沧海用膳?” 中午? 中午可以见到老爹? 季清欢刚反应过来,眸色稍颤正要应下。 “哈,”韩枭却忽然抬头笑出声,盯着季清欢刚要生出亮光的眸子,顽劣开嗓。 “骗你的,你只能陪我吃午饭!” “至于晚上除夕夜宴要不要带你去,看我心情。” “——!” 季清欢呆住,被戏弄的脑袋发懵。 但少年的表情都还有迹可循,韩枭很快就看到这人眸底光亮散了,还有一点点伤心和绝望的意思。 “好可怜的小狗。” 他嗓音低哑,提膝蹭蹭季清欢的大腿。 像黏人的寄生虫一样贴在季清欢身上,贴不够。 “那这样,我叫人往前面递话,午时邀季将军过去前殿用膳,带你见他好不好?” 他哄季清欢,语气就像哄小狗。 “” 季清欢心里憋燥的发狂,指甲都掐掌心里才能不推开韩枭。 他咬着牙应声:“好。” 这声‘好’,就代表承认了小狗身份。 因为不承认也无可奈何啊。 大腿边有一团炙热,又跟上次一样让季清欢额角直蹦! “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别把狗鞭对着他行不行! 恶心死了! “嗯”韩枭刚睡醒的鼻音拖长,用柔软发顶蹭季清欢的下颌,但身体撤远了些。 他嘟囔:“总不能让我把自己阉了,它就是有,那怎么办呢。” “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往后你清晨要是蹭我,我也不怪罪你。” “这算扯平。” “” “?” 扯你爹的平! 我宁愿把自己阉了都不可能蹭你啊傻逼! 季清欢抽出麻木的胳膊,揉了揉麻木的脑袋,用麻木的语气说。 “我可以起床了吗?” “可以,但你要先帮我穿衣服,洗漱,戴发冠” 韩枭嗓音慢悠悠,是要把黏着季清欢进行到底。 “等陪我吃了早膳再下会儿围棋,我才会带你去见季将军。” 许是心情好,他都喊上尊称了。 今天阳光真好,韩枭朝窗外方向咧嘴笑。 “否则免谈。” “” 啊!!! 季清欢狠狠闭了闭眼,一口老血憋在胸口:“行。” 他答应,他都忍。 多忍一天就是让家里安稳一天。 只要家里好好的,他什么都能忍。 不能忍也忍! 等什么时候忍不下去了就大家一起死。 季清欢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午膳时分。 这会儿算是小家宴,韩问天朝坐在膳厅里的季沧海说话。 “俩孩子正下棋呢,已经差人去叫过了,将军不必忧心。” 相比韩王的春风得意,季沧海却面色沉沉。 坐的是圆桌,他跟旁边的韩王周旋。 “王爷也该规劝规劝世子,今日是除夕,该叫我们父子多见面说说话,就算世子那边有再多的差事,不能叫我儿歇几天?” 其实他心里知道,他儿子就是被韩枭故意扣着。 并且还是韩王这个老东西允许的。 韩家父子恶劣心肠令人发指,就是见不得他们父子团圆! “哎,将军这是哪里的话” 韩问天哈哈一笑,亲手给季沧海倒了杯茶。 “两个孩子交情好,一时贪玩儿罢了,黏在一块儿就舍不得分开,稍后见面了我说枭儿几句。” 交情? 什么交情能把手指头扎出几个洞来。 季沧海沉声嗤笑:“王爷这话说的好,又响又不臭。” “你!”若是从前,韩问天就得生气了。 但今天不一样,是除夕。 更是他儿子真正长大的第一年! 好日子就该喜气洋洋啊。 韩问天收敛怒容转头看门外,忽然欢喜的喊。 “这不是来了吗,枭儿!” “” 第87章 他的小狗,他会负责养胖些 门外,两个少年并排走进来。 “父王。”韩枭随意喊了一声,表情带着疏离浅笑。 他穿着一件浅金棕色的袄褂,身披纯白色短兔大氅,行走时,胸口金雕缕空的蝴蝶链坠晃动在半空,精致又漂亮。 衣着并不算华丽,但举手投足间依旧透着清冷矜贵。 少年初长成,气质比从前多了不少锋芒。 直看的韩王愈发满意! “枭儿,快坐下。” “爹!”季清欢眸色发亮的喊人。 “阿元?” 季沧海叫了一声,捎带诧异的上下打量他儿子。 季清欢此刻穿着的浅蓝色仙鹤呈祥袄袍,是从韩枭衣柜拿出来的。 韩枭非让他穿,有点打扮宠物的意思。 胸前一团用银线绣着的仙鹤腾云图,三指宽的玉色腰带勾勒出少年挺拔身姿,浅蓝色干净,更衬的少年眉眼清峻,身如玉树。 尤其是头上戴的那顶白玉冠,扎高马尾都更精神了! 眼看着儿子从头到脚都造价不菲,哪怕从前在家里,都未有过如此华丽的装扮。 季沧海拧眉。 这莫不是真发展出交情了? 季清欢却根本没在意什么穿戴,他动身就要朝老爹身边去! “哎,”韩枭一把拽住身侧人的胳膊,不悦道,“过来,坐我旁边。” 小狗不可以乱跑,要挨着主人。 “我爹在这儿我坐你旁边?” 有病啊! 季清欢蹙眉挣扎手臂:“我要跟我爹坐在一起。” “不准。”韩枭说。 季清欢恨不得一脚踢死他:“你放开!” “不放。”韩枭攥的更紧了。 一个死死拽住,一个非要挣脱。 俩人就在韩王跟季沧海面前撕巴起来了。 爱的魔力转圈圈。 “” 眼看要打起来,季沧海当即回神! 这显然不是有交情的样子啊,莫不是要拿金银财宝笼络他儿子? 呃,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总之他是要给儿子解围的。 季沧海抬手一拍桌子,沉声喊:“世子是否太霸道了些!难道我父子同席还要分开坐?” “我的事用你管?”韩枭头也没回。 “?!” 季沧海活半辈子,头一回叫十几岁的娃娃呛声了。 他转头看向韩问天:这就是你儿子?? 缺管少教的做派! “韩枭啊,”韩问天也有些汗颜,忍不住要说两句。 “父王知道你喜欢清欢贤侄,可人家季将军鲜少跟咱父子同桌,你该收收脾气懂些礼数——” “您也少说话!”韩枭很烦。 他拽着季清欢的胳膊就像一只护崽老母鸡,瞪着这俩老头儿。 “到底让不让吃?不吃我带他回去了。” 本来他就不怎么乐意带季清欢出来。 俩老家伙不识好歹! “哎哎,好,父王不管,”韩问天连忙摆手,干笑道,“快坐,呵呵呵” “!??” 季沧海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 他诧异的问:“你竟然连你儿子都管不住?” 哪家的儿子能压老子一头? 简直倒反天罡! “啊,无妨,”韩问天却不觉得丢脸,欣慰的笑容诡异又渗人,“我儿病着呢,何必惹他生气?咱们且忍忍。” 他就喜欢他儿子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这才叫争气呢。 所以被儿子骂了,韩问天还笑的美滋滋。 “枭儿今天看着精神不少,昨夜睡的可好啊?多喝点汤,这是父王特意叫人给你熬的,身体还是得多补养。” “多谢父王,您少抽几巴掌比我喝十缸补汤都管用。” 韩枭冷嗤一声,手里还紧攥着季清欢的胳膊。 “是是,都是父王不对,父王保证往后再也不朝你动手了,啊?消消气,我的好儿砸,快来坐。”韩问天殷勤招手。 “哼。”韩枭懒得看他。 孩子死了来奶了,他只当自己没有父亲。 “” 这画面让另一对父子傻眼了。 韩王竟真管不住韩枭! 又或是故意不管? “那,”季清欢反应过来,朝他爹苦涩眨眼,“我,我坐这边,爹?” “坐,都一样。”季沧海愣愣点头。 他们父子对视过后,心底都同时发凉。 不对劲儿。 韩家这俩人都不对劲儿。 这是真疯了,如此不顾伦理纲常? “” 韩王坐在主位。 韩枭坐在左手边,季沧海坐在韩王右手边。 原本季清欢该挨着他老爹坐右边,跟韩枭面对面,但在韩枭的霸道坚持下,他只能坐到韩枭旁边,跟右边的老爹斜对面。 这种座位排列,让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古怪! 宽大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热气腾腾的味道升腾在空气里,却很难让气氛有半点松懈感。 韩问天却根本不在意气氛,眼里全是他儿子。 “耳朵还疼不疼?父王瞧你脸颊倒是看不出什么,可千万别影响听力啊。” “不疼,”韩枭不耐烦道。 他抬手给季清欢夹菜,把他俩的碗碟都夹出小山堆状。 “你快吃,别左顾右盼。” 他催促季清欢快点吃,吃完好回琢玉殿去。 韩枭就是不想让季清欢见很多人,季清欢是他自己的,不应该跟其他人打交道。 只能跟他说话,也只能看着他。 “” 季家父子此刻都异常沉默,尤其是季沧海。 他看着韩枭一直给他儿子夹菜,这举动实在诡异,诡异到让他看不懂啊。 季沧海只能无数次的,疑惑望向季清欢。 “老爹,”季清欢小声跟他斜对面的老爹说话,隔着一桌子菜,“您什么时候回北大营?” 季沧海瞥了一眼韩枭,回:“初二早上。” “那不就是后天,您” 季清欢想说您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我不想待在这里。 可是周围韩家父子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父子对话。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清欢憋的眼眶都快红了,盯着他老爹:“您,您” 快带我走! “阿元,吃饭。”季沧海说。 韩枭在旁边已经不高兴了,开口质问:“为什么还不吃?我夹的这些你都要吃完,再喝两碗汤。” 他的小狗,他会负责养胖点。 抱着睡觉更舒服。 “哦。”季清欢颤巍巍攥着筷子。 目光透着期盼和希冀,朝他老爹看。 季沧海回了个放心的眼神,搁在桌下的手掌逐渐攥成拳。 他如何能把儿子留在俩疯子身边? 从前是不太想叫儿子参战。 但此刻 他务必得想办法把儿子带走! 第88章 季清欢是我的,他哪儿也不许去! 而主位那边。 韩问天盯着韩枭给季清欢夹菜的动作,心头划过苦涩。 他精心养出来的儿子伺候旁人去了。 心底有些忿忿不平,韩王阴鸷的剜了季清欢一眼。 “瞧瞧,还是季家贤侄有手段,我儿都快成你的杂役了,哼,他可没给本王夹过一只蒜头儿。” “” 什么有手段? 季清欢听的一愣,啥意思。 哈哈。 这老疯子还嫉妒上了! 有本事你把你儿子管住啊,我用他给我夹菜?? 啊啊啊去死! 老的也是神经病! “吃。”韩枭淡然夹起一瓣炒熟的蒜,抛到他爹碗里。 “?”韩王懵了。 韩枭恹恹的把眼神压过去:“不是要吗,父王别客气。” 烦得很。 他给自己的人夹菜,碍着老家伙什么事儿了。 “啊,我儿还是,孝顺。” 韩问天艰难的说完,夹起蒜塞嘴里,讨好的朝儿子笑了笑。 但他这样可怜巴巴的做派。 只让桌上另外三人觉得—— 活了个大该! 从前那个孝顺听话的儿子,被他骂成没出息。 已经叫他亲手扼杀了。 “父王和将军慢慢吃,告退。” 吃过饭韩枭站起身,也拽起季清欢示意跟他走。 季清欢早就撑的食难下咽了,如临大赦:“爹王爷,告退。” 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韩枭离开了。 膳厅里安静片刻。 季沧海看着拿手帕擦嘴的韩王,疑惑问:“你是怎么了?” 据他所知,韩问天这个多年的死对头不傻也不蠢。 怎会纵容儿子到这种程度? 季沧海实在想不通啊。 “将军不懂了,”刚被儿子明嘲暗讽还逼着吃蒜的韩问天,得意洋洋,“这才叫王者之姿,我儿早晚要有大出息!” 大出息? “原以为世子将来”季沧海有些感叹。 从前韩枭也是担得起‘文武双全,善待百姓’的名声,可如今连自己父亲都不敬爱,又如何会敬爱他人? 眼看韩问天还为此洋洋得意。 季沧海不明白他在得意什么,忍不住皱眉。 “好好的孩子都叫你毁了,老疯子,活活害了一个好苗儿!” 都知道韩枭胎弱,却能习武熟文到如今。 绝对是暗里狠狠下过苦功的。 孩子争气,可惜摊上这样一位父亲,不引他走正道。 着实可惜啊。 “哼,你一辈子都为人下臣,又怎知本王的打算?跟你说不着。” 韩问天目露不屑,但很快就得意笑起来。 “老将军啊,你还是快些想想怎么退了匈奴,扶我儿登上那至高皇位。” “哈哈哈——” “” 这冥顽不灵的老疯子,季沧海摇了摇头。 韩枭今年才十几岁。 有如此霸道顽劣、不敬尊长的行为,不都是大人教的? 长此以往下去,即便日后身居高位又如何。 早晚会被愤怒的百姓推翻,一旦民间怨声载道有暴动,君主必不会有好下场。 厚德才能载物啊。 也罢,季沧海如今哪有心思操心别人家孩子。 他只惦念自己儿子! 他扶了扶武衫铁腕,沧桑的语调里饱含将军威严。 “你的孩子如何管教都随你,但我儿清欢已有十九,再舍不得他见血也是难免了,世态如此,初二我便要带他一起走,领他出阵。” “”韩问天笑容渐收。 “这般突然?我家枭儿似乎不会放人呐。” 但显然。 韩枭放不放人不是季沧海该考虑的。 “这我不管,”他语调沉沉,眉眼间有锋芒迸出。 “若有人敢不叫我儿走正道,我便要与之拼命。” 这一幕似乎跟昨天韩王带人闯进春荣殿,有些相像。 两个父亲都敢为儿子拼命。 昨天的韩问天不容置喙,今天的季沧海也坚如磐石! 短短片刻的沉默里。 韩问天的表情从敌对 逐渐变成老狐狸似的眯起眼睛。 某个瞬间,他猛地朝季沧海幽幽一笑,点头道。 “不错,也是该叫孩子出阵了。” “——?” 答应的太快,怕是有鬼。 季沧海狐疑:“你放心叫我父子团聚?” “怎会不放心呢,将军真是多疑!” 韩问天忽然兴奋起来,不住的点头。 “是了,早该叫孩子出阵!我儿岂能一直待在宫里无所事事,其实十五岁就该叫他去军营历练不错,此计甚妙!” “?” 季沧海愣住:“你是要叫世子也去北大营?” 他可没说要带韩枭啊。 韩问天却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已经决定了。 “你既要历练清欢贤侄,顺道也带带本王的孩子,老将军,本王是无比信任你的,也相信你能把枭儿约束好” “不可!”季沧海打断他,“战营内岂可儿戏?” 约束? 韩枭方才的状态要是进军营,还不知要胡闹出什么乱子来! 谁能约束韩枭? 更何况,他闲的吗给别人带孩子! 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引火上身了。 韩王沉了脸:“否则你就别想带走你儿子!” “反正我们枭儿有个玩伴不容易,就叫季清欢留在宫里给我儿解闷,你看着办。” 他王宫守卫军也不是吃素的。 碰一碰就碰一碰,还能怕季家这群散将不成! “你这个老无赖!” 季沧海气的牙痒痒,拳头紧攥着颤抖不停。 “哈哈你骂就骂,无所谓。” 韩问天一想到儿子往后能跟着季沧海历练,就欢喜的又扯开笑脸。 “哎呀,将军何必置气?本王这也是圆了你们父子团聚的念想儿,辛苦将军了。” 变脸之快,堪称得了失心疯! 季沧海想带儿子走,就只能接受这个局面。 不过他提了一句:“那么太子是否也” “别痴心妄想了!”韩问天笑的奸诈,“太子自然要留在这儿陪着本王享福,就这么说定了。” 他岂能叫季家带着太子走。 那便是一去不复返呐,还如何拿捏季家人? “” 这个老狐狸! 一整个下午,季清欢都在韩枭的视线之内。 就连他在屋里用马桶小解,韩枭都得坐门外椅子上等着,还得催促他快点儿尿。 被凝视的感觉越来越重! 季清欢难受到喘不过气,凤凰在笯。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傍晚。 因为夜宴开始之前,韩王来到琢玉殿了。 “枭儿,父王打算叫你跟清欢一同去往北大营,好历练历练” 韩枭直接砸了茶盏—— “季清欢是我的,他哪儿也不许去!” —————————— 作者的话: 【宝宝们可以在书荒双楠区推一推这本书吗,评分有91啦,爱你们,么么!】 【要进军营啦,求求小礼物,啾咪!】 第89章 懂事听话又争气,就是招人稀罕! “砰!” “啪!” 是烟花爆竹声。 冬日傍晚天色黑的早,整个庭院上空都灰蒙蒙的。 今晚是除夕,今年又是战乱之年。 青源城的百姓们都在王宫门口领了爆竹和烟火,燃放爆竹添喜气,也能压一压空气中腐烂的味道。 因着打仗,最近死了太多人。 此刻傍晚天色才刚擦黑,城中就已经灯火万家,爆竹燃起了。 昏沉沉的夜幕被彩焰映出五彩缤纷,过年的氛围太浓,却没叫琢玉殿里的人们感到喜气。 前堂里。 韩家父子针锋相对,一站一坐。 穿着金纹华丽长袍的韩王脚边,散着韩枭刚砸过来的茶盏碎瓷片。 季清欢坐在韩枭圈椅旁边的软凳上,极力缩减存在感,低着头不说话。 但垂着眼皮的眸底正因韩王那句—— ‘你跟清欢贤侄一同去北大营。’ 而惊喜万分! 韩王同意让他跟老爹走? 这简直是最好最好的消息了! 季清欢指尖抓在身侧软凳边缘,心底琢磨着能走就行。 韩枭去不去都无所谓,反正进了军营他们是要打仗的。 总不至于连杀敌的时候都得黏着他? “” 屋子里太寂静。 衬得外面烟花爆竹声尤为吵闹。 韩问天被茶盏也砸出了火气,双手背到身后沉声说。 “这是本王跟季将军已经商量好的,所有小事都能依你,可关乎到你前程的大事还由不得你做主!” 吃饭想坐哪坐哪,生病了想让谁侍疾也无妨。 但他对韩枭的放纵是有底线的,触及底线就不行。 儿子终归拗不过老子! “我偏不去,他也不许去。” 坐在圈椅里的阴鸷少年抬眼看人,猩红眸底全是抗拒,抗拒这种被掌控感。 韩枭又说:“父王有招数尽管来,大不了把我分尸了运过去,无所谓。” “反正我拽着季清欢,死也要死在这宫殿里!” “你要翻天!”韩问天气急,抬手指着椅子里的儿子。 “一巴掌把你打的比从前更不服管了?老子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上百回了!” 韩枭嗤笑:“那是您命不好,与我无关。” 动不动就提当年南部内乱,韩问天奋起持剑斩四方,一路踏着尸骨登上王位的事。 他这些年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老子命不好?是,你的命好” 韩问天甩了甩宽袖,冷笑着打量椅子里的儿子。 “外头多少人忙活一辈子赚的钱,都不够买你一件衣裳的,你自然命好!” “若非老子雄踞南部,叫你享受富贵,就你这出生胎弱的命相,在民间只有浸尿桶里淹死的份儿!” 百姓穷的空锅冷灶,谁能救活一个不足四斤的早产儿?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人命! 韩问天语气讥讽:“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还故作有骨气,你哪儿来的脸对老子有怨怼?” “动不动还要死要活,不知足!” “!” “我多稀罕富贵?那您当年怎么不把我淹死!” 韩枭这话说的没底气,气的心脏砰砰直跳。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吃喝都还靠老家伙养活。 为此感到羞愤! 就这样,韩枭不知不觉中又被他狐狸爹拿捏了。 “” 我操。 季清欢坐旁边听的睫毛乱颤。 精彩,太精彩了。 韩王这嘴骂的够劲儿啊,爽! 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啥也不干的寄生虫还总摆世子架子,要不是靠他爹打下来的基业,狗韩枭上街要饭去。 病秧子街头吃屎都抢不来热乎的。 还想拽着他一直住宫里安享富贵,有病。 有本事自己干自己吃啊。 季清欢爽的手指发抖,瞥一眼韩枭的黑沉脸色,唇角就忍不住要上扬。 “清欢贤侄,你说!” 韩问天忽然转头,望向旁边坐在软凳上的人。 “你说若是你,你该当如何?” “!” 这老登自己打击韩枭还不够,要拉着他一起来? 那 他必助老登一臂之力! 季清欢假意皱眉:“王爷,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好说。” “世子听的不高兴再蓄意报复我,我不是又得受他欺负?” 韩问天直接摆手:“你放心大胆的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北大营中锋小将,在你父亲手下当职。” “他韩枭连个军职都没有,敢欺负你你就打他军棍!” “啊?”季清欢瞳孔一睁,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登让他当中锋小将? 就这么突然的给他在军营放权了? 真的假的! 他竭力压抑着要上扬的嘴角,故作为难摇摇头。 “进军营的事是真么,嗯,我主要是怕” “现在还没去军营呢,待会儿世子要是叫人围殴我,我又不敢打王宫里的人” “本王看这些侍卫谁敢动你!”韩问天有些不耐烦,“以你的拳脚还打不过他们?打不过总能跑。” “你跑春荣殿找季沧海去,韩枭单枪匹马的能耐你何?” 只要他一声令下,王宫里哪个侍卫敢帮韩枭去抢人。 还反了天了! “是是,王爷的威严我是相信的。”季清欢接连点头,眼眸弯弯。 有韩王这句话就够了。 他今晚不必给狗韩枭‘侍寝’,能去找老爹! 不对,怎么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惊喜的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是老爹跟韩王说什么了。 哈哈。 就知道老爹会救他! 那边的韩王催促:“你就说,若你是韩枭你该如何?” “” “哦,那我就说了。” 季清欢站起身走到韩王背后,默默远离韩枭。 “?!” 这动作看的韩枭攥紧椅子扶手,上半身都坐直了。 该死。 一群人来跟他抢小狗! 季清欢是他的! “王爷,反正如果是我,我必然要竭力报答家里,报答父亲和叔伯们的养育之恩。” 季清欢躲在韩王身后,当着面给韩枭戳刀子。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否则这些天也不会受世子欺凌还不反抗。” 不就是为了家里平安,报答老爹。 他才在这儿忍辱负重么。 不然凭他的脑子和身手,早就逃出王宫了。 “——来!韩枭,你来听听!” 韩问天忽然抬手揽住季清欢的肩膀,往前推。 吓得季清欢一抖,怕韩枭拿茶盏砸他脸上。 就听韩王说:“你俩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城主府饭菜跟猪食似的,穿的像要饭的一样,怎么季清欢这么长起来都与你不同?人家多懂事多听话!是我命不好,老子就求不来这样的儿子!” 他说着话,还揉了揉季清欢的脑袋。 跟季沧海怎么斗那都是私仇。 平心而论,他是真稀罕季家这小子啊。 懂事听话又争气,就是招人稀罕! “” 不是,老登。 谁家饭菜是猪食,谁穿的跟要饭的一样?? 这是夸吗。 季清欢头发都被揉乱了,懵懵的站着被韩王亲热搂怀里。 而韩枭 第90章 憋屈许久的心情总算畅快了! 季清欢不明白韩王怎么对他态度转变这么大,又是搂着又是夸赞。 说话还向着他,还说让他可以打韩枭? 简直疯的离奇。 但韩枭被他爹坑太多次,这回隐约看明白了。 他父王说出这些话,无非是要刺激他,想让他听话的进军营去。 就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掌控他。 让他只能按家里铺的路走。 韩枭意识到自己长大了,不能、也不想再吃用家里的,他可以去经商赚钱,走其他的路自己养活自己。 总之,不顺他父王的心! 韩枭阴沉盯着面前两人—— 搂在一起,该死的宛如亲生父子的画面! 他勾唇冷笑:“你们的伎俩对我无用,我不进军营,就是不去。” 任凭这两个人说什么,无所谓。 “” 季清欢感觉到搂着他肩膀的老王爷,手臂一僵。 嗯? 这老登不会要反悔。 “那个,王爷,世子真不想去就算了,你刚才说让我进军营当中锋小将的话,还算数么?”季清欢小声问。 没想到这回的激将法对儿子没用了。 韩问天憋着火气,转头看门外的焰火。 用只有他跟季清欢能听见的声音,嘘声回答。 “你想办法,他不去你也甭想去。” “!!” 季清欢瞪大眼睛。 这虚伪的老登不讲道理啊。 刚还亲亲热热搂着他呢,转眼就威胁! “总之这事儿没得商量,枭儿。” 韩问天放开季清欢,整理好衣袍转身就走。 “你不去也得去,待会儿本王就在夜宴上宣布这个消息,初二你就跟季家父子一起走。” 这是要强来。 韩枭直接站起身,怒声道:“您宣布也无用,夜宴我不去了!” “——哎?我去我去” 季清欢转身就要跟韩王一起走,毕竟他老爹在宴席上呢。 他迫不及待要告诉老爹这个好消息。 初二他能跟老爹一起走。 他现在还是北大营的中锋小将呢! 新年新气象,扬眉吐气。 快乐! “你站住”韩枭冲了几步拽住季清欢的胳膊,像从前一样威胁。 “我不参加晚宴,你也不准去。” 可是这回—— 季清欢反手挣脱韩枭的狗爪,并身姿利落的弹蹦到三步之外! 没踹韩枭一脚纯粹是怕踹坏了会节外生枝。 此刻的季清欢,跟在膳厅里听话的模样截然不同。 憋屈许久的心情总算畅快了! 一身浅蓝色衣袍的少年站在门槛外,背后是五彩的漫天焰火,映亮了半边昏暗天幕。 他英气眉眼笑的解恨,朝韩枭鄙视道。 “王宫的最高指挥权又不在你手里,我现在是身有军职的人,这些侍卫也都不能动我,你拿什么压制我?” “就拿你世子的身份?我还是王爷亲封的小将军呢,呸!” 故意气韩枭。 说完他身姿轻盈蹦跶着就跑了! 满天迸裂烟花光芒下,还隐约传回少年欢快的喊声。 “——老爹——我来啦!” 他跟家人终于不用分开了! 至于韩王说让他想办法劝韩枭去军营,季清欢才懒得劝。 大不了到时候迷晕了扛走。 他腰间玉瓷瓶里有阿姐给的迷魂药,能派上用场。 没错。 韩枭的个人意愿,并不在季清欢的考虑范围内。 “!” 少年身影很快消失在前堂附近。 韩枭追了几步,回头吼旁边侍卫。 “你们就看着他走?还不把他抓回来!” “呃” 但侍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动的。 刚才王爷亲口说—— 允许季清欢在宫里随意走动,且论身份,他们怎么敢跟中锋小将军对着干? 就算不是大官职,那也比他们小小侍卫厉害的多! 现在跑去宫宴抓人? 先不提王爷会不会怪罪,单是季家那几位虎背熊腰的将军,他们都不敢招惹。 那些武将军脾气都暴躁,惹急了是真的会开打! 小小侍卫也是人,也得惜命啊。 一阵冷风吹过,韩枭身边静悄悄的没人搭理他。 就只剩白檀站门口小声劝—— “世子,我们只是下人,没有权力去找季将军要人啊,就算您想跟季少主也还是忍忍。” 忍忍,大家和平相处都别打架。 “” 小狗被放跑了。 韩枭迷茫且失落的站在门槛边,寒风吹透衣衫。 这世间唯一的乐趣也不在了。 像是刚得来玩具就被人夺走了似的,心情很低沉,还带着浓烈的不甘心。 他很想把季清欢抢回来,却打不过季家那群人。 因为这王宫里没人敢跟他一起去抢,凭他自己单枪匹马,打不过季家父子,那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第一次,韩枭体会到了权力的重要。 假如他有能胜过所有人的权力,拥有自己的兵马,就能将他的小狗牢牢攥在手里,谁要都不给! 那么,如何才能得到权力呢。 韩枭得琢磨琢磨。 但显然—— 他所有的筹谋与斗志,只为抓回季清欢! 除夕夜宴韩枭没出现。 倒是太子赵钰慈,以及韩问天的两个庶子出现了。 各怀鬼胎的一群人凑到一起,画面竟出奇的和谐! 没了韩枭在场搅和。 韩问天频频朝季家人敬酒,笑的亲厚热情。 让所有人都看着他有多么敬重季将军,善待季家人。 “是吗,匈奴的盔甲是从中州抢的?那岂非朝廷早有奸细” 季清欢坐在他老爹身边,正跟叔伯们闲聊。 连日来的沉闷情绪尽数消散,一顿饭的功夫,少年已是眉眼放光! 家人永远是能治愈他的良药。 只是唯一聒噪的声音,来自太子。 赵钰慈坐在季清欢右手边,身上衣裳是季沧海叫人给他置办的。 收拾的也算干净妥帖,恢复了属于太子那股斯文贵气的模样。 但他一晚上除去大快朵颐,就是朝季家人诉苦。 显然昨夜跟季沧海诉苦半宿还不够。 逢人就得说一遍他在王宫里吃不好,睡不香 季家将领们愧疚他被韩枭阉了,会附和他几句,说些安慰宽心的话。 这让赵钰慈身为太子的骄傲优越感,又冒出来了! 此刻刚抢走季清欢给他爹剥的一盘清虾。 赵钰慈高傲的瞥着季清欢,语气有明显的责怪。 “清欢贤弟是会享清福的,这些日子只叫小厮来接济本宫,你自己却没来伺候过一日。哼,本宫昨夜已经朝季将军告状了,你也别怪本宫揭你老底!” “” 【投喂小礼物,解锁加更】 第91章 太子竟敢在韩王的除夕夜宴上,发酒疯! “?” 季清欢眼睁睁看着虾仁被端走,还得听太子逼逼叨。 他忍了忍才没伸手抢回来。 因为刚才跟老爹说自己是小将军了,能跟着往北大营去,老爹也很高兴。 却朝他叮嘱说,要好好的安抚太子。 毕竟太子还不知道季家人都要离开,很快就会只留他自己在宫中。 安抚是为了防止太子寻短见。 万一太子死了,会让季家之前为救太子而丧命的所有人,全都白忙一场。 季清欢明白要以大局为重,所以忍着没抢回虾仁。 他端了一碟新的,继续剥给他老爹。 只低声朝赵钰慈提醒—— “您小声点儿,别被韩王听见。” 韩王那老登要面子。 若是听见太子对王宫不满 等他们走了以后,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太子呢。 季清欢是为了赵钰慈的安全考虑,一直都在百般劝告。 但赵钰慈也跟之前一样。 死活悟不透! “为何要小声?你跟韩王是一心了?本宫早看出来你要效忠韩王父子,季将军还不知道,你的好儿子当叛徒了!” 赵钰慈撇撇嘴,高傲的抬起下巴。 双颊还泛起酒醉酡红,直接冲着季清欢打了个酒嗝! 呕,真难闻。 “您先离我远点儿,太子殿下。” 两人坐的近,季清欢抬手在面前挥了挥。 全是酒嗝味儿很倒胃口啊。 也不知是不是他挥手的动作太过分,戳痛了赵钰慈的自尊心。 赵钰慈忽然带着酒劲儿,站起身愤怒大喊。 “你们、你们这些人都苛待本宫,看不起本宫,还不许本宫张扬!这个委屈本宫都记下了!” “等见了王叔,必要狠狠的责罚你们,连带着那个该死的韩枭!” “都是他伤了本宫的身” “!!” 太子竟敢在韩王的除夕夜宴上,发酒疯! 这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而且说的什么话! 季清欢都听傻了:“责罚我们?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太子?” 季家将领们的脸色也都难看起来,攥着酒杯有些手抖。 季沧海更是转头盯着太子,眸色诧异。 他们拼命到如此程度。 太子还要向西夏那边告黑状? 怎能不寒心呐。 “” 高位上。 正跟庶子们说话的韩王,原是懒得理会喋喋不休的蠢太子。 但此刻也不得不理会了。 韩问天眯着眼问—— “哦?太子想叫赵王叔如何责罚我枭儿,不如说来听听。” “怎么责罚”赵钰慈醉醺醺望向问话的人。 意识到是韩王,瞬间吓了一跳! 他只是多喝了几杯宣泄情绪,忘了韩王还在这儿。 “呃本宫喝多了,什么都没说,季将军” 这是暗示季家人快给他求情,快! “” “赵钰慈,你说你就这点胆子非要嘴几句干什么?” 季清欢真是不理解,这都不是第一回因为嘴受罪了。 忘了最开始怎么被韩枭阉的吗。 不也是因为乱说话? 这人怎么不长记性只长个嘴! 但这次季清欢不打算替他求情,且看见旁边老爹想开口,他右手按住老爹膝盖,示意别替太子擦屁股了。 “阿元?”季沧海没明白。 虽然寒心但也不能不管啊。 要是不替太子解围,韩王不得收拾太子? 季清欢转头借倒茶的动作,低声跟他老爹说。 “咱们就要走了,不治治太子口不择言的毛病,过不了多久就只能看见他的尸体,他被阉也是因为骂韩枭,屡次不改。” 就得叫韩王磋磨一顿,改改赵钰慈这个毛病。 否则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在北大营离得远,哪来得及次次救太子? 更何况刚才赵钰慈的话。 季清欢也不爱听。 “好。”季沧海选择听儿子的。 他家阿元做事有分寸有道理,从不叫他操心。 赵钰慈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解围,而高位上的韩王还在盯着他。 当即更慌了! 他在宴席桌椅间晃荡着身子,急促喊人:“将军,季将军!你快说话” “老爹,尝尝这个鸡丁!” 季清欢拿汤勺舀了些鸡丁,放老爹碗里。 示意老爹吃饭,别理会傻逼太子。 韩王不至于明面上弄死太子,顶多带回去罚他不许吃饭。 果然。 高位上坐着的韩王冷笑,一抬手招呼侍卫。 “来人!太子喝多了,带回琢玉殿叫人好生照料。” 这个好生照料就是三天不给饭吃。 只给点井水便罢了。 “!” 赵钰慈就算不精明,也能从韩王阴冷的眼神里察觉不对。 他震惊的看向季家人,眸底很快浮起怒意。 “季沧海!你怎能任由韩王如此对待本宫,你个武夫怎么敢——!” 季沧海紧皱着眉:“殿下您” 不是他不想开口给先皇的儿子求情,是他阿元说的有道理啊。 不得以长远计? “——赵钰慈!” 季清欢看这个太子只会欺负他老爹,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把手里筷子砰一声摔桌案上,响声清脆! 嚯。 这动静把韩王都惊了! 韩问天望着那有脾气的少年,露出欣赏笑意。 他就喜欢看小子们有脾气! 韩王抬手,示意侍卫们先别忙。 “季清欢?你、你干什么!” 赵钰慈还没被侍卫带走,正挣扎着不愿意离开,怎料季清欢对他如此不尊敬,还敢摔筷子。 侍卫们松手了。 但赵钰慈反倒有些害怕,盯着摔筷子的人。 “本宫、本宫是太子” “我知道你是太子!我们家为了保你平安已经仁至义尽,死了多少人?你还在这儿作死骂个不停,连我爹都骂,你逞什么威风!” 季清欢已经忍这个太子很久了。 他爹和叔伯们在前线拼命,为的是赵家江山与子民。 他在王宫被韩枭欺凌着还想方设法省下食物,偷偷送给太子吃。 太子不感激也罢。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爹是武夫! 季清欢发觉自己真是太给赵钰慈脸了。 让他把季家人当面团儿捏! “那又如何,本宫是太子,你们就应该保护本宫!” 大殿上都是韩、季两家的将领,还有韩王几个庶子。 赵钰慈被众人围观他让一个臣子骂,面红耳赤的喊。 “只要本宫还平安,赵氏江山永存!你家死几个低贱的兵卒又怎么了?” “——?” 死几个低贱的兵卒又怎么了。 哈哈哈。 “我操你妈,”季清欢眼眶瞬间泛红,拍案震起几根筷子一抬手攥到掌中,站起身直指赵钰慈,“够种的你再说一遍!” 他极为罕见骂了这种程度的脏话。 都顾及名声没人会明着打太子。 但他年纪小,他不怕。 他今天就要把这蠢猪太子的牙撬了,叫他说! 第92章 这个顽固愚忠的臭老头儿 “!!” 赵钰慈被季清欢这个架势拿筷子指着,仿佛那筷子都变成能杀了他的利器,吓得瘫坐到地上直发抖。 当即就向在场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求救。 “大将军!你儿子要杀了本宫你还不管??你季家要造反啊!” “阿元,坐回来。”季沧海沉声制止。 听见这话,季家几个将领也难受,却都满脸的意料之中。 “爹!!”季清欢攥着筷子的手在发抖,不甘心的转回头看他老爹。 眼神意思是—— 太子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我打他一顿都不行? 我知道咱家要保太子不死,我可以保护他,可我不想尊敬这种旧主行不行! 把他活着送到西夏不就成了吗。 我要打他。 我今天就要打他! 季清欢憋着怒气,嗓音捎带哀求的喊:“爹?” “糊涂!你喝多了,快跟太子殿下告罪说你不该莽撞,坐回来。”季沧海语气加重训斥道,满脸严肃。 只是眸底流露出对儿子的心疼。 但很快就藏起来不叫儿子看见,否则真拦不住这年轻气盛的孩子。 “什么,我、我还要跟他告罪?” 季清欢气的要把手中筷子攥折了! 就这么个怯懦无为的蠢太子,哪里值得他告罪? 况且论道歉也该是太子道歉! 他们季家已经拼了命了,根本没有愧对先皇分毫,老爹却 是不是真像韩枭说的那样,他老爹愚忠啊。 不可以这样想老爹。 季清欢憋的难受,忽地转头瞪着赵钰慈。 “赵钰慈你记住,我们家兵将都是为保护国本而死,虽死犹荣,不是你,不是为你!” 那些死去的将士绝不是为了这个蠢货丧命。 死那么多人救这种蠢材。 说出去都丢人! “你住口!”季沧海坐不住了。 他沉着脸站起身一把按下儿子的胳膊,攥着季清欢手腕,拉到瘫在地上的赵钰慈身边。 父子俩人高马大的刚靠近。 赵钰慈吓得一抖,双手摁地往后挪。 “大将军,你这儿子” “殿下莫动气,犬子饮了酒行迹放肆,给您赔不是了,”季沧海面无表情的说完,转头瞪儿子,“你还不道歉?” “” 为什么。 季清欢满身的气势都被他爹遏制住,眼眸里的光都黯了些。 他眼眶发红的抬眼:“爹,我没错” 为什么非要他给这个人道歉啊。 该道歉的人是不知好歹、没有人性的赵钰慈! 我就不道歉! 清冽少年的脸庞紧绷着,倔强抿唇。 “唉,”季沧海叹了口气。 到底是不忍心逼儿子,他蹲下身子朝赵钰慈说。 “我代他给您赔罪了,这便回去罚他!您千万勿怪啊。” “嗯?”赵钰慈犹疑的看看季清欢,表情总算又显现傲慢,宽宏大量的说,“果然,还是大将军懂礼数。” “就是你这儿子教的太差了,没学到你对本宫的半分敬服!” 去你妈的! 季清欢气的又是一冲,被他爹拍着小腿摁停。 啊。 要气死了。 “是,老臣回去必定好好教训他,还望太子恕罪。”季沧海低声说。 “” 季清欢听见他老爹给这种人赔不是。 憋屈难受又心疼,眼眸更红了! 耳边能听见身后几个叔伯们攥拳的声音,显然也都在忍。 可是老爹打定主意要对皇室恭敬,要对赵氏效忠,他们不想跟将军背道而驰,就只能顺从的跟着憋屈。 季清欢明白这一点,才更生气。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生老爹的气! 有句话叫: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当然季沧海不怂。 可他为什么非要效忠这种太子啊,明明先皇都不在了。 怎么能执拗到这个地步。 季清欢咬着牙发抖,眼看着要把拳头砸赵钰慈这张正冲他得意的脸上。 这人实在欠揍! “元儿,”陈老五在旁边拍拍孩子的肩膀,以做安慰。 季清欢回头看他五叔,险些叫憋屈的眼泪蹦出来:“五叔。” “你听话,咱们回去再说。”稍有些斯文气的陈老五,叹了口气。 回去说就回去说! 季清欢今晚就要说个清楚,他心里难受已经不止三两天了。 当初要是不管太子,家里现在还是好好的。 老爹执意效忠旧主的后果是家破人亡,这条路真的值得走吗。 若是为百姓,为了全当初的君臣情谊。 那送太子到西夏就仁至义尽了。 为什么还非要强迫他们对太子恭恭敬敬? 对这个满嘴喷粪的蠢货,恭恭敬敬! 相比起儿子脸上肉眼可见的愤怒,季沧海表情要沉稳的多。 他紧紧攥着儿子手腕,转头朝高位说:“多谢王爷今晚设宴款待,我们告退。” “哎呀,”韩王一拍桌面,语气遗憾的说季沧海。 “你这老将真是没意思!” “都什么时候了还冥顽不灵,就是个三头驴都拽不回来的死犟脑筋,走走。” 这是骂季沧海到这个地步还要效忠皇室。 就是死倔啊。 “” 季家一行人离开宫宴,往春荣殿回。 刚走出宫宴殿门,季清欢就别扭的挣脱手腕,红着眼不叫老爹搂他。 这个顽固愚忠的臭老头儿。 他快气炸了。 “将军,元儿还小,你得慢慢的说,那孩子有气性也难免!我们哥儿几个听了都险些弄死太子” “是啊将军,太子那话说的叫人心寒。” “照我说,咱也未必只一条路” “行了!”季沧海在走廊里打断老弟兄们的话,摆摆手,“都回去歇下,我去哄哄阿元。” “唉。” “” 屋里。 季清欢把发冠扯下来丢桌上,找了个床榻旁边铺着地毯的位置,盘膝坐下。 在灯烛昏黄光线里,清俊脸庞气的稍鼓起来。 “欢欢儿?”季老爹开门走进来,一眼没看着就喊人。 不理你。 季清欢抿着唇不吭声,窝在那儿生闷气。 “哎呀你看你,多大了还往地上坐,来,”季沧海走到茶桌边,他们回来的时候桌上就有小厮沏好茶了,“坐过来说,儿子?” 角落那少年盘膝坐地还低着头,马尾辫儿都丧气的垂着。 从耷拉的头发丝儿都能看出来不高兴! 第93章 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元?” “我不去,你喊赵钰慈坐,你俩坐着喝茶多好,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你儿子。”季清欢负气嘟囔着。 委屈,还是委屈。 他不是替自己委屈。 是替那些为保护赵钰慈而丧命的兵将们,委屈! 家里遭难,有好些个跟他一起习武的小兄弟们都死了,尸体葬身火海寻不回来。 有的年纪比他还小,有的家里刚说好亲事。 季清欢还说要去喝喜酒来着。 忽然一下人就不在了 他本来心里就难受,逼着自己不去想。 可那该死的赵钰慈竟然说—— ‘你家死几个低贱的兵卒怎么了。’ 低贱的兵,谁低贱啊。 谁不是有爹有娘的血肉之躯,活蹦乱跳的人! 季清欢想想都气的要发疯。 都不如弄死赵钰慈了事,他们季家也不必再受韩王胁迫。 可老爹说要保护太子震慑诸侯,好拖延时间给百姓活路 老爹格局这么大,季清欢不好违背。 “瞧你说的,太子哪有我儿半分聪慧机灵?文不成武不就,我怎能养出他那种儿子,”季沧海朝角落说,武将粗嗓暗含宠溺,“还得是咱欢欢儿好,啊?” 季清欢不吃这套:“您少说这种话哄我,我都不是小孩儿了。” “嚷着不是小孩儿,却净做些孩子气的事儿。” “” 昏黄灯烛下,季老爹的肩背坐在凳子上有些佝偻了,抬手去倒茶。 热热的茶雾袅袅升腾在空气里,周围足够安静。 季清欢抬头还带着气愤瞥那人,瞧见这道身影又有些心疼。 他私下里跟自己爹说话,就直白很多。 “那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啊,咱家本来好好的,先皇都不在了你还管太子干什么,百姓有百姓的活路,你就非得断了咱家的路” “何为断路?”季沧海笑了笑,征战半生的坚毅脸庞在灯烛下,稍显暗沉。 “孩子,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啥意思。 季清欢默了默,背过身抹了一把脸这才站起来。 他走到茶桌边坐下:“爹,你细说。” 怎么感觉老爹这话说的 像是另有打算? 可家里不是已经被韩王挟制了吗,哪还有能后生的路? 季清欢不明白。 “嗯,”季沧海捋了一把胡须,稳声说,“阿元,你也该长大了,有些事爹不妨今晚就告诉你” 嘶。 语气如此神秘沉重,像是有大事要托付! 季清欢眼神有些迷茫,忽然惊恐发问。 “爹!难道说——” “我还有个身份是先皇的儿子,其实我才是太子?!” 他不是季沧海亲生的? “我的儿,你说啥呢?” 一句话把季沧海都问愣了。 “啊。”季清欢回神。 不会不会,他跟阿姐长的都像老爹。 吓死了,还好不是! 季清欢红着眼眶干笑道:“那,我看话本上都写,什么皇帝因为种种原因把太子交给心腹,然后心腹就把孩子抚养长大,告诉他是太子,叫他去夺皇位。”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啊。 “傻小子!”季沧海搂着儿子揉揉脸,原本紧张的气氛也好多了。 “不碍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想当太子,也不是不行。” “!!!” 嗯? 这话好奇怪,再听听。 季清欢呆滞的问:“什么?” “怎么了!”季沧海一瞪眼,索性说开,“从前是老子重义气把皇位让了,如今眼瞧着赵氏后继无人” 天下本就是他跟先皇一起打下来的,其余老哥们现在是死走逃亡伤。 他季沧海没资格把天下拿回来? 谁能比他更有资格! 他是比韩问天差在哪儿? 季沧海冷笑一声,说的有底气。 “老子想夺皇位是应该的,说到天边去咱家也不输理儿,儿子,你说呢?” “行啊。”季清欢愣愣点头。 就是太突然! 在他心里老爹闷不吭的只会领兵打仗,刚直不阿,怎么忽然有野心了。 或者说,这份野心什么时候有的? 季清欢感觉老爹在他心里的形象有点崩塌,也不是崩塌。 就是比如看久了白馒头。 结果掰开里面还有豆沙馅儿,让他很惊奇啊。 季清欢问:“爹,你这个念头什么时候有的?” 抢皇位的念头。 “唉,”季沧海说起这个就攥拳,嗓音懊悔。 “你爹这辈子有三件悔事。” “一是,不该当年推了先皇给的摄政王一职,非要继续领兵,太视钱财权力于无物!” 像人家老牛,当年与他都是先皇手边的副将。 人家就说脱盔甲就脱了,领了个护国公侯爷的衔,带着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去了,富贵无忧。 不过这也罢。 谁叫季沧海当年舍不得这身铁甲呢,钱财确实不重要。 “二是,不该怒而辞官。扔了前半辈子拼着命打来的权力,彻底被挤出朝堂。” 想他走了以后,原本手下一个副将顶了他镇国大将军的衔。 这不是为一时之气做傻事么? 否则如今断然不会落到小城里,与从前的风光彻底告别。 就此沉寂十五年啊。 季沧海沉吟:“三是” “第三件是不是开城门救太子?”季清欢抢着问。 如果不救太子,季家就不会家破人亡。 “” 昏黄烛光下,季沧海攥着拳摇摇头。 季清欢看的呼吸一窒,轻声问:“那是什么?” “三是,当年先皇私下几番要禅位与我,为父不该逞义气,坚决不要啊。” “我的儿,”季沧海很少跟季清欢提起当年,也没怎么说过先皇,“原来人都是有命数的,先皇早表明过他无心坐政,只想与皇后双宿双飞。” “是爹的错,叫他走了他不情愿的路。” “以至他厌倦国事全权交由重臣,才叫外部有可乘之机,引来此番匈奴祸国的乱子” 这话季清欢能听明白。 因为不久前刚跟韩枭一起,整治过王宫里贪腐之乱。 小小王宫无主家管理,尚且乱成这样。 那朝堂呢? 国家呢? 若当年季沧海没有推辞,而是接下皇位。 如今的国土必不是眼下这番模样! 在季沧海深厚的民心威慑下,国土定然安宁。 赵钰慈也不会被强行寄予厚望,便能跟他父亲一般闲云野鹤,醉心诗书。 说起来桩桩件件,都是血肉堆出来的错! 这让季沧海非常自责。 “原本为父还未想到这一遭,直到京城沦陷的消息传来,我是怒也无用悔也晚矣!这才明白当年真是错了” 叹气复又叹气,季沧海眼底泛出一层浑浊老泪。 季清欢看的不忍,伸手拍拍老爹手臂。 “您当年又料不到这十几年后的事,谁能未卜先知啊。” 若是早知道十几年后,会有匈奴引发国乱。 季沧海是死都不会离京的! 当年不接皇位,也是因为先皇本就是正统血脉,虽然太过仁善,却也是个好皇帝。 季沧海那时候是个功高盖主的将军,又跟先皇称兄道弟关系亲近。 怎好接人家的皇位? 唉。 总之眼下已是这副情境。 季清欢更关心他老爹有什么打算,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压低嗓音—— “爹,您要夺回皇位就是天意,我必然支持!可是咱们眼下该当如何?还有你对赵钰慈的态度,到底是” 刚才在宴席上发生的事,他还没忘。 此刻提起赵钰慈,依旧气的想冲回去砸一拳! ———— 【投喂小礼物,解锁加更,下章出发进军营】 第94章 哎呦我的爹,老宝贝儿! “傻儿子,”季沧海目光落在不远处霸王枪上,眸底闪过精光。 他伸手捏捏儿子的腕骨,沉声说:“不带着太子去西夏,咱如何进得了他们的军营?” “进不去军营,爹如何号召旧部?” “旧部!您是指跟着赵王叔的那七万京城大军?”季清欢眼前的迷雾被他老爹的话一点点驱散,逐渐冒出些 堪称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引路光! 季清欢来精神了,整个人都焕发出一股生机勃勃的状态。 “爹,我听闻京城新上任的那个大将军,好像姓钱” 他老爹认识吗。 “钱串子!你该喊声串子叔,”季沧海呲着牙,朝角落霸王枪抬了抬下巴,“那家伙给你老子扛了四年枪!” ! 我操。 季清欢早知道他老爹牛逼,没想到这么牛逼! 但他刚要笑就又有点担心:“不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人家现在是大将军,还能回来跟着您吗?” “他儿子钱明昊正在山里给你姐守门呢,你说他还跟不跟老子?” 季沧海哈哈一笑:“傻孩子,否则我敢把你姐送走?” 他闺女一个弱女子,他哪能放心。 外头多乱啊。 “!” 我操,我操。 季清欢彻底听惊了:“爹,敢情我在这儿担惊受怕,您那边早把事儿都规划好了?” 季沧海含笑不语。 要不是回来看见儿子在王宫的表现,他还真不敢轻易吐口,毕竟这些事可不敢传扬出去。 儿子长大了。 看那扎出血洞的手指头便知道,阿元是个沉稳能忍的孩子。 能忍便能成大事! “” “那您早说啊,”季清欢险些哭出来,“我在这儿吃不香睡不好,天天失眠!” 等等! 他又问:“先前有人跟我说您在北大营,老往深林里瞎跑着打鹿,难道您是在” “营里有韩家的眼线,不甩开他们你老子怎么跟人通信儿,你呀,”季沧海笑着摇摇头,“你还担惊受怕,是小看你爹,当你爹这么多年白混的!” “哎呦我的爹,老宝贝儿!” 妈的,季清欢感觉天都亮了。 他扑过去狠狠的抱了抱老爹,就差往老脸上亲一口了。 爹爹爹爹爹!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咱到了西夏还有更紧要的事。” 季沧海把儿子从怀里揪出来,拎着放到凳子上,一句一句的教。 “儿啊,咱要想干大事只有小十万兵马,那可不够。” 季清欢坐直了乖乖听着,眉眼弯弯。 “爹您说,我都听您哒。” “匈奴此番来势,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大军” 这一夜。 季清欢从他爹嘴里听见了不少军事,都是他从前接触不深的。 如今赵国的兵马分布是—— 韩王手里有十万,最少十万。 他们季家算是也能招呼来十万兵马,但银钱稍有不足。 北狄那边跟匈奴是一伙的,不能为他们所用。 剩下的便是西夏。 西夏王手里,少说也有十万兵马往上。 季家父子俩在灯烛下凑头谋划,最后得出结论。 要想成大事,必得干了西夏王! 或拉他入伙,或直接夺他。 总之是得把西夏王手里那十万兵马弄过来,届时他季家手握二十万重兵,比韩王还多些。 更不提此刻天下英杰翘首以盼,都等着要投到季将军麾下。 到时候就会出现季家独大的场面。 季清欢‘想当太子’的心愿,他老爹必给他圆一圆! “我的儿,你现在明白,爹为何不叫你与太子撕破脸了?” “嗯嗯!”季清欢眼神锃亮的点点头。 一个嘴臭的阉人罢了,理他作甚。 他们有更紧要的事正在进行中! 哎呀,季清欢这回心里是彻底通畅了。 有爹在真好。 他搂着老爹的胳膊睡觉,父子俩嘟嘟囔囔说夜话。 “爹,咱们什么时候去西夏?” “不急,先打退南部这波进攻的匈奴,给你几个叔叔们报仇,眼下有韩王的兵白叫咱使唤,为何不用?” “可我就怕韩老登不放咱走” “想走简单极了,你不必担忧,到时候爹自有法子。” “爹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臭小子,少说好听话,等到了营里你得好好历练一番,可别叫苦,这回真让你上阵杀敌去呢,怕不怕?” “不怕不怕,虎父无犬子,我也厉害着呢!” “哈哈你个混小子,快睡。” “哎!” “” 清冷的月色当空,散发银辉。 这个除夕夜,春荣殿父子俩睡的暖暖和和。 而另一边的琢玉殿里。 朱红色雕花小楼坐落在死寂的寒风中,白檀安静煮茶,不时担忧看看里头倒在软榻上的人。 他家世子多喝了几杯,正歪在软榻里盯着月亮看。 面无表情,也听不清嘴里喊着谁。 反正世子就这么看呀看,天便亮了。 中间倒是迷迷糊糊醒来一回,忽然坐起来问他。 “季清欢回来没有?” 白檀还没回话,那边的人就又歪倒下去了。 醉醺醺的自问自答。 “他不会回来,他恨死我了。” “抢回来!” “我要把他抢回来。” “季、清、欢。” “” 白檀迷茫的眨眨眼。 这是对朋友的霸占吗,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世子对季少主有些太用心了啊,像是魔怔了。 转眼便是初二。 也是季家父子离开王宫的日子,宫门口。 今日晴空万里,阳光金灿灿的尤为晃眼! 可见是个适合赶路的好天气。 季家一行人骑在马上便要离开,可韩王带人守住宫门,坚决不给他们放行。 韩问天道:“说好的要我儿与你们同行,今天我儿不来,你的儿也别想离开!”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季家父子走。 走也得把他枭儿带上。 “” 攥着缰绳的季清欢一愣。 完蛋,昨天只顾着跟老爹研究到了军营要做什么,太兴奋了。 竟忘了还有韩枭这号人! 这可怎么办,没来得及迷晕呢。 怎么扛走? —————— 作者的话: 老婆们把小礼物送一送,月初开始冲礼物总榜了,咱们目前在第26名,提前感谢,大家破费了。 明天开启军营篇,有好看的! 明天见! 第95章 谁帅?去战场上见真章! 就在季清欢黑着脸,想下马去琢玉殿下药,把韩枭扛过来的时候。 忽然有兵将转头喊:“是谁敢在宫里骑马?” “那是” “王爷,是世子!” “世子来了!” “” 一身黑底金纹长袍的韩王猛然回头,望去一眼顿时大喜。 “我的儿,你快快的来!” 宫门口所有人的视线,也都往左侧朱红色长长宫道望去。 只见晨时金灿灿的阳光下。 一匹毛发油黑靓丽的乌骓马,自拐角冲出来! 四条马腿矫健瘦长,鬓毛随风飘动,马腹耷拉着暗棕色的马鞍,周围坠着一圈极为漂亮的金叶子。 嚯,这马漂亮! 晨风吹过,马脖子下的金铃铛哗啦啦作响。 而马背上—— 少年身着一袭烈焰银纹飞虎服,明晃晃撞进众人眼中! 韩枭圆领的大红色武袍胸口,绣着一团银白虎头纹,腰间有手掌宽的黑绸带随身紧束,勾勒出少年劲瘦挺拔的腰身。 头戴双蝶翼缕空的银发冠,今日他罕见的束起高马尾,干净利落没有披散头发,一身精气神都被红衣给提起来了。 修长双腿夹着马腹,狭长眼眸被风吹的微眯起来,带有一抹桀骜笑意浅淡勾唇。 整个人堪称神采飞扬。 何止是马漂亮! 不止宫女,这回连守门兵将都看直了眼。 早知道他们世子长得好看,但从前都是披着头发懒散居多。 却不防束起头发能如此英气逼人。 少年在宫道里纵马骑过来,所到之处映的周围墙面都泛光,说不清这种感觉,就真像是有神仙下凡了。 竟有人漂亮到身上会放光! “” 听着周围惊艳吸气声阵阵,季清欢嫌弃瞥眼。 “花蝴蝶显眼包。” 是进军营还是玩时装秀? 打扮的胡里胡哨,明显中看不中用。 哪有他特意早起让五叔帮他绑的这身银色盔甲好看,头顶银盔上的五彩缨穗儿,还是老爹亲手给他缠的,这多帅气。 旁边挨着儿子的季老爹问:“什么显眼包?” 这是听见刚才那句嘟囔了。 “爹,你说是我帅还是韩枭帅?”季清欢稍带败相的侧身问。 若说他真有哪点比不过韩枭,大抵就是这张脸了。 狗韩枭再卑鄙顽劣。 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个好皮囊。 从五官到身姿气派,都是那种走路上瞥一眼会觉得惊为天人的程度! 这谁能不嫉妒啊。 “哈哈哈,”季沧海笑话儿子这小孩儿心性,一抬马鞭,“那得看你俩谁的刀快,谁的马术强,靠穿戴打扮可比不出来呢。” 季老爹粗嗓门儿:“谁帅?去战场上见真章!” 喔。 “爹说得对,”季清欢高兴了,瞬间眉眼飞扬起来。 “我才不屑于跟他比外貌,真男人要靠本事取胜!” “哎,我儿样样可不输于你,”韩王离骑马的父子俩最近,转回头看着马上的季家父子,表情骄傲。 “贤侄啊,你可别说大话。” 哈。 我不说大话。 等进军营看我怎么碾压这人妖! 季清欢笑了笑没接话,韩枭就已经骑着乌骓过来了。 “季清欢!”韩枭深邃眼眸中闪过亮光。 一眼就在五六道盔甲身影中,找到他惦记的人,并准确无误的把目光落到那张脸上。 自除夕那天起,他有两天没看见季清欢了。 对面马背上的少年依旧在装酷,清冽脸庞分明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他能感觉到那股神气与张扬! 好似是 心境恢复到季州城没破之前了? 总之季清欢一身银色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眉宇间也是自信坦荡的,浑身都透着少年恣意神光。 韩枭的视线便移不开了。 宫人们痴迷的望着他,他极力掩藏痴迷的望着季清欢。 这道打量很快就被季清欢发现! 两人都骑在马上,对视不过一瞬。 季清欢不屑转开眼:“干什么?” “你穿的盔甲真丑。”韩枭说。 却一眼都不错开的盯着看。 “?” 季清欢咬牙攥了攥缰绳,两天没见这人依旧令他厌恶。 他转过头不看韩枭。 也不想当着韩王的面跟韩枭斗嘴。 等到军营再说,看他不把狗韩枭揍地上爬不起来! “” 那边的刻意忽略让韩枭眸底划过晦暗,收敛思绪翻身下马。 红袍衣摆在空中荡起,更衬得少年身姿俊美至极,等他落地,又引得周围一阵吸气声。 韩枭走到宫门口站着的父亲面前,拱手凉薄开嗓。 “父王。” “哎,”韩问天上下打量着儿子,满意点头,“你想开了便好,为父做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害你的,这是愿意去了?” “是。”韩枭点头。 余光又瞥向季清欢,那套银甲在阳光下很闪眼。 季清欢要走,他自然得跟着。 并且他有他的谋划,也需到军营里才可施展。 “如此便好,你跟着季将军出去好生历练,也要保重自身,南水岸虽说离得不算远,却也得时常送信回来” 老父亲总要在临行前嘱咐几句。 “知道了。”韩枭语气不耐烦。 或许是从前的父亲没有过这种嘱咐,太亲切,叫他不适应。 但从心底说。 他好像 没有太厌恶这些话。 “我等向王爷辞行,”季沧海领着几个人翻身下马。 人都到齐了,说两句话就走。 “王爷既把世子交给我,便不必担忧,我们该启程了。” “本王自然不担忧!我儿若是跟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季家”韩问天没说下去。 这都是明摆着的,不必明说伤了虚假的和气。 “” 老爹在跟韩老登说话。 季清欢正爱惜的用袖口擦着胸襟,把胸前银甲擦的更锃亮了。 这是属于他的第一套盔甲,是老爹特意给他准备的。 他喜欢的很! 韩枭瞥着季清欢擦银甲的动作,心底又是一阵烦闷。 毕竟站在他面前的老王爷两手空空,什么都没给儿子准备。 韩枭心说没准备最好。 他才不稀罕! 就在几个人说完话,准备离开的时候。 后面忽然又传来脚步声 第96章 你把我忘了不来找我,并非我食言 是白檀扛着大包小包冲过来了! “世子!世子等等属下” 他拿了韩枭平时喝惯的茶水,沐浴要用的洗膏,还有保养头发与安神香等各类生活用品。 显然不管到了哪儿,他都能把世子照顾的很好。 “” 韩问天看着这个照顾儿子有十年的小侍卫。 依旧穿着黑色侍卫武服,腰间挎剑,背着十几个花花绿绿的绸缎包袱,今年二十二岁,长相是斯文好脾气的模样。 这侍卫虽然年纪没比韩枭大几岁,却性格温顺做事妥帖。 “父王,我要带着白檀。”韩枭说。 毕竟这十年来他身边只有白檀一个人。 使唤惯了,走哪都要带着的。 白檀听见这话心里就踏实了,额头都跑出汗来刚要笑:“世子” 怎料韩问天却沉脸—— “带他作甚,你出个门还得大包小包的叫人伺候着,算什么历练?” “!”白檀傻眼了。 他从十二岁就进宫伺候世子,是小厮是杂役是侍卫是书童。 要是世子走了不带他,那他留宫里做什么啊。 那边韩枭朝白檀使了个眼色。 【早就说了不需带,你还拿,快丢了。】 【哦哦。】 白檀还算机灵,转身跑到宫门一角把包袱都卸了,再一身轻的跑回来,站到韩枭身侧。 随后他单膝跪地,拱手朝韩王说。 “请王爷允许属下跟着世子,属下愿投身军营,报效南部!” 这便表明他不是去当小厮伺候世子的。 是一同充军也要跟着! 韩枭抬眼看他王爷爹:“可以了?” “罢了罢了,”韩问天摆摆手,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废话,“你们走,出去可都当心着点儿。” 哟。 季沧海少见的听韩王说句人话,因为这句听着不假。 他便还礼:“王爷留步,我等告辞了。” “季沧海,你可要带好我儿!” 看着马队离开,韩问天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 一双已见浑浊的眼眸饱含期望,落在红袍少年背影上,他嘴唇动了动想唤儿子转回头,他再看一眼。 但最终还是没喊出来。 走走。 儿子长大都得离开爹的,孝顺孩子没出息! 直到马队在长街上隐入人群,都快看不见了,韩问天还在宫门口仰头追望着。 身侧的谋士梁樟见状,握拳到唇边笑了笑。 他这位脾气别扭的同窗啊。 心倒是没嘴那么硬? 梁樟说:“王爷,回宫。” 世子都走远了。 “混账,这个混账!”韩问天气的双手背后,宽大长袖撞在一块儿。 他背着手转身便往宫里回,脚步气冲冲的。 “说走就走,也不知道恋家回头看一眼老子,老子真是造孽,养出这种不孝子!” “不是您偏要将枭儿送走的?送走了又舍不得。”梁樟摇摇头。 “本王没有舍不得!!” “是是。” “” 韩王的仪仗在宫门口消失,与此同时。 长街上,一身红袍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回身望了望,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宫门。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又或是已经习惯了。 韩枭望着那片他生活了十几年的高楼宫殿,黯然收回目光,抿紧唇瓣。 离家了。 也算是半自由了? 明明宫里没有人能再让他牵挂。 可怎么还觉得心里闷闷的,有股说不上来的劲儿。 少年只见前路长。 山高路远,不许念爹娘。 回南水岸的路上,不必疾驰。 约莫等明日上午就能到北大营,夜里还能在驿站歇一晚,不着急赶路。 此刻马队刚出青源城,顺着林中官道往北去。 早春的露水潮气还在林中弥漫,路途两旁有不知名野花还挺坚韧,已经熬过最后一场寒流,这两日便要开始结苞了。 长辈们的马匹都在前面,两个少年骑着马跟在最后。 他俩后面是白檀。 白檀后面有十几个韩王派出来护驾的骑兵。 数百只马蹄踏在土路上,掺杂着马镫与盔甲碰撞的杂音。 周围并不安静。 “季清欢,”韩枭骑马追至与季清欢的马头齐平,转脸看着头戴银盔的人。 有阳光正落在季清欢侧脸上。 少年挺直的鼻梁隐约透明,一对睫毛黑长直,侧颜清冽又干净。 韩枭盯着季清欢鼻尖那点光芒,忍不住想跟他说话。 “喂,你见了本世子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也不知自己问这一句的意义何在。 季清欢又不会回他—— 两日不见我想你了。 所以韩枭问完就觉得懊恼,也不承认自己心里极想看见季清欢! 总之很别扭。 这股别扭劲儿让他惯性用嘲讽的语气,来掩饰心思。 “我倒是有话想跟你说,你的剑已经拿回来了,我们的约定是不是该如约进行?别告诉我你怕了。” 阳光下。 韩枭腿边的马鞍金叶子晃荡不停。 反射出的金纹光圈也跟着晃,映在季清欢腰侧挂着的乌啸剑上。 剑身通体乌黑,都是用上好的黑铁打造。 剑柄有龙虎兽纹,最顶端是只狰狞的虎头,还未出鞘就知是把好剑! 不过这只是随身佩剑习惯了。 他上战场会用长枪。 季家枪法天下闻名,季清欢这些年练的也极好。 他老爹还有一柄两米长的鹤首银枪,在北大营里搁着呢,当然没他老爹身上那杆霸王枪帅,却也是季沧海年轻时用过的。 老爹说了,等到北大营就把鹤首银枪拿给他使。 “嘁,你还好意思说” 季清欢抬手摸摸乌啸剑,昨夜他已经擦过好多遍了。 “我就知道你靠不住,还得是我老爹出面帮我把剑要回来,帅?” 他给韩枭显摆他的乌啸剑。 因为韩枭生辰醉酒那夜在他耳边提过,似乎有点羡慕他老爹挖黏土给他铸剑,这是故意向韩枭炫耀。 “一把破剑罢了,”韩枭瞥了一眼季清欢腰侧。 他收回视线直视前方,嗓音稍显闷燥。 “是你把我忘了,不来找我,并非我食言。” “” 啧。 这话听着还挺有怨气? 第97章 我今晚睡你床上圆了你的梦! 季清欢不耐烦:“行行行,懒得跟你掰扯。” 身边这道红袍晃眼的很,但架不住望见前面老爹和叔伯们的背影,他心情好。 他朝似乎不怎么高兴的韩枭说—— “哎,我们把比武的约定换成比战功,怎么样?” 显然,他俩的赛场已经从王宫转移了。 即将进入下一个场地。 “随便你啊,来什么本世子就接什么。” 韩枭眸底逐渐聚出新的光亮。 他转头朝季清欢挑衅—— “就怕你为了赢我,仗着有个大将军爹,你们父子俩就要联手在战功上做文章,那可叫人不齿。” 季清欢:“?” 这是好人能瞬间想到的东西? 可见狡诈的是谁! 季清欢气笑了,抬脚朝韩枭靴侧踢一脚。 惹的金叶子扑簌簌响。 他骂:“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要脸?” 一脚踢过来,韩枭骑着的小黑马喷了喷鼻息。 往前快走两步远离季清欢。 “季清欢,你也就这点本事。” 被踢了韩枭还轻笑出声。 就觉得—— 似乎好心情确实会传染? 才跟季清欢说几句话而已,可这些天他在宫里闷出的阴霾情绪,都随着季清欢的宣战,忽然就叫阳光照到他心里了。 阳光下的红袍少年有了气色和冲劲儿,很快生龙活虎起来! 连那一点点对王宫的不舍也没了。 “喂,”季清欢忽然皱眉。 他瞪着韩枭的黑马,凭什么这人的马头比他靠前几寸? 殊不知是刚才他踢那一脚造成的。 韩枭微夹马腹,语气傲慢:“我是世子,理应我比你超前。” “哈,我还是未来的大将军呢!”季清欢不甘落后。 他一夹马腹追过去,超了韩枭几寸。 韩枭往前上:“你得在后面。” “我就不。”季清欢追上。 好。 韩枭痞气一笑,把胸口会晃的银链子叼到他唇间,朝身侧人说:“那你来追我!” “我追不上是?”季清欢攥着缰绳纵马直上。 马尾辫儿都没跟上他,噌的在身后半空中荡起! 两人莫名其妙开始比谁的马头在前了。 都不甘落后! “世子!季少主!” 白檀跟在后面下意识打马去追,但骑术没那俩人好,很快就落下来了。 他索性就不追了,笑呵呵跟在队伍里看他们。 这样真好啊。 世子一出宫明显换了个心情。 世子高兴他就高兴,季少主果然是良药! “” “哟!”季沧海扭头就瞧见身侧俩小子骑马冲出去。 俩少年憋着劲儿骑的快,你追我赶的在山林里呼呼跑! 他们后面这群人就只瞧见两道背影,一红一银甲,速度倒是不相上下。 季沧海笑道:“世子这是要与我儿赛马呀。” “哈哈哈——” 季家叔伯们起哄大笑,在林间伴随清风喊。 “阿元快跑!跃过他去!” “哎你别说,世子这骑术也不赖?” “韩王爷自是请名师教导他儿子,差不到哪儿去。” “那有什么稀罕的!咱元儿可没有名师,都是跟咱几个学,不也没输那世子?” 白檀在旁边笑的骄傲—— “我家世子就是知道季少主的骑术好,世子便在王宫马场练了七年呢,风吹雨淋的一日都没耽误!” 就算名师再好,那也得练了才成啊。 “哟” 一群老将对视,都点点头。 “我们阿元在家也是如此,世子学的他也要苦练。” “俩孩子还真是互不逊色啊。” 但到底练的如何。 得撒战场上才能瞧见真功夫! “” 已经有些抽芽儿的柳木深林间,两个少年在追风。 两骑相争各有前后,不相上下。 土路两旁刚要于早春结出小花苞的嫩紫色野花儿,被马蹄劲风冲的扬起,飘在空中悠悠晃晃,卷起一地浮尘。 韩枭骑的畅快,晨风驱散少年心底的阴霾与结痂。 他在风里颤声喊:“季清欢。” “我听不见!”季清欢头也没回。 银甲在阳光下绽放出极为绚丽的色彩,少年好似一团欢脱耀眼的光。 韩枭灼灼盯着他,顿了顿又大声喊。 “季清欢——” “——季清欢!你带兵从西坡堵住,我领人直攻上去,要把这队探子放走了你今晚别回营,你睡树上去!” 韩枭骑在马上,穿着他昨日从季清欢那儿抢来的银甲,擦了把额头的汗。 这才刚进二月天就暖了,穿甲不戴盔都热。 他们才进军营短短一个月。 韩枭阴柔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气势是肉眼可见的锐厉不少! “你少废话!”林中一道少年呵声传来。 季清欢穿着铜金甲从树后闪出! 他胯下骑白马,手里提着一杆两米长的白鹤枪,身姿飒爽眉眼凌厉。 叫马蹄掠过韩枭身边,直接奔西边儿去。 他身上带过一阵泛着阳光和皂角味的清风,正正扑到韩枭脸上。 季清欢只呲牙留一句—— “能把这队匈奴放走,我今晚睡你床上圆了你的梦!” “!?” 韩枭听的瞬间红温:“你别胡说!” 圆哪门子的梦啊。 虽然他俩最近几天住到一个帐篷里了。 但彼此每天都累的跟狗似的,白天没怎么见面,晚上回营洗漱完倒头就睡,话都没说过几句。 进营区一个月了,今天还是首次被派出来合作行事。 截杀一队约有二十人的匈奴探子。 如果任务顺利,今晚应该能一起回帐吃饭。 韩枭收回望着季清欢背影的视线,拔出腰间雪龙剑攥手里。 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还有一条刀伤没愈合。 他朝身后十几个兵将冷声说—— “随我冲,宁杀不留!” “是!” “” 作者的话: 感谢所有打赏小礼物的宝宝们,加更奉上! 目前我们在礼物总榜的第20名,冲冲冲。 军营新篇章正式开启,明天见! 第98章 两个小帐篷,每天都打的鸡飞狗跳! 二月二,龙抬头。 午后阳光照在已经发绿芽儿的深林里,这片深林叫望西林。 冬日的时候,季老爹就是在这片深林猎鹿。 望西林也称西坡,后面是绵延百里的望西山脉,翻过去就是西夏地界了。 这片山脉是西夏与南沧的交界线。 “大文,来了没有?”季清欢正藏在西坡一片野草丛里。 他放下长枪,把黑斗篷拽到身前遮裹住金甲,省得有太阳反光会被匈奴探子发现。 这是韩枭的软金甲战衣。 昨天韩枭非要跟他换着穿,他太累了也就没计较,懒得生事。 李文骑在树上了望,悄声回:“没瞧见呢!” 骑树上的少年约有十八九岁,四方国字脸,长相敦厚老实。穿着一身普通小兵的黑武袍绑白甲,也没戴盔帽,头顶缠着高丸子头。 季清欢嘟囔:“韩枭搞什么,这么久还没把人赶过来?” “欢哥!你说是不是世子又坑咱们?”从季清欢旁边草堆里,钻出来个圆脸少年小声问。 圆脸少年跟李文长的有点像,但比李文皮肤白。 他叫李武,今年刚满十七。 李文李武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青源人士。 幼年间曾在季州书院里上过三年私塾,跟季清欢是同窗。 但在季清欢十四岁那年,这俩兄弟就跟着爹娘回青源城居住,此后再没见过面。 但一个月前季清欢进军营,偶然又碰见这兄弟俩。 很惊喜的跟童年小伙伴相认了! 现在李家兄弟俩都跟着季清欢,关系亲近。 李文和季清欢年纪相仿,老实憨厚拳脚功夫好。 李武虽然比他俩小两岁,但脑子机灵。 这会儿李武就琢磨出事儿不对了。 “你是说韩枭又想抢功,他不要命了?”季清欢皱眉。 这队匈奴探子约有二十人。 老爹叫他跟韩枭一起来截杀,速战速决。 他领着十五个人,韩枭那边差不多也是十几个兵。 他俩联手一攻一堵,就差不多能干死这队探子! 刚才在树林里,韩枭叫他来西坡堵着蹲人,可这么久过去了还不见动静。 就只有一个可能。 韩枭把他十几个兵分成两队,在那边自行一攻一堵! 用十几个兵去跟匈奴探子二十个人打? 为了抢功劳也太拼了。 树上的李文忽然喊:“着火了!欢子你瞧,咱要不要过去啊?” “走,”季清欢拎起长枪绑到身后,忍着气说,“再不去人都叫韩枭玩死了,咱们白跑一趟。” 倒要看看韩枭怎么拿十几个人截杀探子队。 他站起身往林里跑,喊人:“猴子,把马牵过来。” “来了!”林中蹦出一个瘦猴儿。 此人名叫钟恒。 脾气好性格活泼,年纪也是十七八岁。 五官端正,鼻翼两侧有五六颗褐色小雀斑。 在季清欢没来之前,钟恒就跟李家兄弟玩的好,现在四个人理所应当成了好哥们儿。 但显然在这个小团队里,季清欢是领头的。 除了他有个‘中锋小将’的职称之外,性格和能力在这儿摆着呢。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叫他赢得这三个少年的钦佩。 钟恒把缰绳抛过去,朝季清欢说。 “老大,世子要是坑咱们,咱是不是得跟他们打架?我上回叫贺铮揍的极惨,还没报仇呢。” 贺铮是韩枭那边的人,体型特别壮。 “那就今天一起报,走,找他们去!” 季清欢接住缰绳翻身而上,身材挺拔英俊的骑在马背上,金甲泛光。 领着他这边十几个人,骑马奔回不久前的山林里。 山林底下就是探子撤退的必经之路。 果然来晚了! “吁——”他拽着缰绳停马。 透过黑烟望了一眼,直接骂出声。 “故意把我们支开叫你们揽功!!能不能不这么卑鄙?韩枭你好歹是个世子!” 满地黑烟滚滚,匈奴探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倒着。 十几具尸体血淋淋躺在野地上,把周围野花石头都染红了,可见恶战刚结束。 “你讲理么,季清欢!” 韩枭扬声回,从带笑的语气里能听出得意。 “本世子怎么知道他们这么弱,都杀完了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还得刻意给你留点儿?” 韩枭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白檀给曹承枫包扎手臂皮外伤。 曹乘枫是营里骁骑将军曹毅的儿子,与韩枭同岁。 他爹曹毅年轻时就跟着韩问天,老下属了。 如今韩枭进军营,他便奉命跟着韩枭,跟白檀一样属于是韩枭走哪跟哪。 旁边还有个刚一杀四完胜的贺铮! 贺铮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剑眉星目,身材魁梧精壮。 是这一群少年里最高的,他武力超群属全能型人才。 但来历不详。 只知道是个谁都不服的刺头儿! “” 韩枭入营后,跟白檀、曹承枫以及贺铮住一个帐篷。 韩枭的狗脾气是—— 你不服我,就是在挑衅我。 于是他和曹承枫联手,十天打了贺铮五回! 两人合力才制服贺铮。 贺铮这人确实倔强还莽,动不动就敢跟韩枭他们玩命打。 按说以韩枭的身份,谁不得敬着点儿? 但贺铮这个糙汉脾气混呐。 他也不管谁是谁,来挑事儿的都揍! 几个人打着打着就对脾气了,韩枭挺欣赏贺铮身上这股子莽劲儿。 他跟贺铮握手言和,现在两个人关系还算凑合。 不过偶尔还能打起来。 军营里这种半大小子居多,个个都是精力旺盛且无处安放,凑一块儿除了打仗和打架,也没别的事儿干。 两边的主干人员是—— 韩枭,曹承枫,白檀,贺铮。 季清欢,李文,李武,钟恒。 但由于韩枭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接近季清欢。 他在四天前找了个理由赢过钟恒,让钟恒跟他换帐篷了。 钟恒这人性格贱兮兮的,打不过壮汉贺铮却总想着挑衅,惹的贺铮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所以钟恒跟韩枭说: ‘换帐篷可以,但我不跟贺铮住一块儿,让我跟他住我死都不换。’ 没办法。 韩枭只好拽着贺铮一起,搬到季清欢的帐篷里。 可帐篷是四人寝,韩枭带着贺铮来,那就表示季清欢这边还要搬出去一个人。 李家兄弟死活不愿意分开住,干脆李家兄弟也搬走了。 彻底打乱了两个帐篷的原有人员! 现在的分布是: 韩枭,季清欢,贺铮,白檀,四个人住一块儿。 李文李武,曹承枫,钟恒,这四个人住一块儿。 总之八个少年凑一起—— 相邻的两个小帐篷,每天都打的鸡飞狗跳! 季清欢和韩枭火辣辣的军营生活,最初一个月就是在打架中度过的。 除了打架便是接小任务杀敌。 活的太燥了。 消息传回王宫,韩王得知儿子在军营被‘打’,却哈哈一笑放出话来。 【只要不下死手谁都别管,随便招呼韩枭!】 偶尔季清欢也跑去跟老爹抱怨,他每天打架比做任务都累。 但这回他老爹却跟韩王有同样思想。 季沧海朝儿子说: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子们就得打,越打越结实!’ 毕竟季沧海跟韩问天都是从营里长起来的,他们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打啊,好兄弟都是打出来的。 往后回忆起来,这都是暴躁的青春岁月。 但显然。 现在的少年们还没意识到什么岁月不岁月,凑到一块儿就是干! 正如此刻—— 第99章 山林里的混战一触即发! 冒着黑烟的山谷里。 季清欢背着长枪,骑在马上骂他们。 “要比就好好比,你们这叫调虎离山,投机取巧,卑鄙!” 他瞄见地面有稻草垛燃烧过的痕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韩枭没把人分成两队。 只需点燃稻草垛,抛下去堵路。 而后韩枭就领着曹承枫贺铮等人,从林里杀出来。以十五个打二十三个,把没了去路的匈奴探子全员歼灭! 总之这顿操作下来。 一个匈奴都没给季清欢他们留! 叫他们白白在西坡野地里晒了半天太阳,等了个寂寞。 “兵不厌诈,我让你等你就信啊?”韩枭坐石头上,朝季清欢笑的恶劣。 他首次跟季清欢‘合作’完成任务。 今天玩人玩的太开心了。 曹承枫倚在石头上,捂着受伤的手臂喊话。 “季小将军!你下回早点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营了呢,迟迟不出来。” “你受伤了?”季清欢骑马靠近。 曹承枫手臂的血浸透纱布,正顺着指缝往下淌血! 白檀眼看血流不停,只能拆了纱布重新按压伤口止血,看来伤的不轻。 “嗐这种小伤,两天就好了。” 曹承枫说着把手臂往身侧藏,不让季清欢他们看。 韩枭也看了一眼曹承枫的手臂,抿了抿唇眸底闪过懊恼。 果然! 骑在马上的季清欢笑出声—— “要不是你一心抢功他能受伤?记功是不可能了!你这算篡改计划鲁莽行事,等着回去挨训,我必告你一状!” 钟恒在后面帮腔:“没错没错!军法第十三条:篡改计划擅自行动者,罚三军棍关地牢,严重者可斩立决!” 就别提记功了。 韩枭今天的三军棍肯定逃不掉,若是运气不好还得关地牢一夜。 本来是能圆满记功的,就输在曹承枫的手臂上。 曹承枫一听就急了,红着脸蹦起来:“你们才是小人做派,没本事就没本事,告哪门子歪状?” 要是叫世子因为他负伤而受罚,这多难受。 白檀瞪大眼睛喊:“你别蹦了,血本来就止不住!” 这人手臂的血都快呲出来了,哗哗淌。 “我没事儿,小伤,”曹承枫不顾手臂流血,朝坐石头上的人说,“我受伤是我的事,跟世子无关——” “够了,”韩枭蹙眉打断他。 “今天是我的错,我认。” 幸好伤的只是手臂,那一刀若是再偏些就扎曹承枫肚子上了,会出人命。 韩枭意识到自己行事确实太自信,过度自信会出大问题。 以后绝不能这样了。 不过,人总要栽个跟头才能记住教训。 或许这就是父王让他进军营历练的原因,否则怎么叫历练呢。 “” “怎么着,你自己回去领罚还是要我告状?”季清欢问。 坐在石头上的人穿着属于他的银甲,韩枭身材结实了些,下颌线更硬朗,不说话的时候漂亮眉宇间尽显冷凝。 他觉得韩枭脑子有病。 放着这么好的软金甲不穿,非抢他的。 估计又是因为银甲是他老爹给的,韩枭嫉妒就非得抢走? 反正他依旧厌恶韩枭。 “不用你告状,本世子会跟季将军说,”韩枭抬头朝马上回,忽然顽劣一笑,“能看你钻一回草窝儿,挨军棍也值了!” 骑在马上的人脑袋还扎着草屑,显然刚从草窝里爬出来。 “神经病,”季清欢骑马离开,冷嗤一声。 “拿你队伍里的人命就为跟我开玩笑,这种玩笑不好笑,打仗呢世子殿下。” 顽劣也不分个场合。 曹承枫要是真死这儿呢?其他人的命也是命。 “” 本来韩枭就知道自己错了,正愧疚着。 又听季清欢语调如此傲气的数落他,当即有些恼羞成怒。 “季清欢你废话真多!” “嘴长我脸上我爱说就说,”季清欢隐约闻到韩枭身上熟悉的火药味儿,就开始去摸背后的长枪。 “世子殿下不爱听也得听着,能奈我何?” 他领着人晒半天还一肚子气呢。 韩枭倒是先骂上他了。 “哎,我老大就说、就说!”钟恒朝那边的曹承枫和贺铮做鬼脸。 “!” 李文李武兄弟俩感觉不妙,也悄悄抄家伙。 白檀现在已经对打架这种事无感了。 打,反正不会出人命。 他默默给曹承枫手臂的伤口扎紧纱布,此刻出血少了很多。 曹承枫咬牙瞪着钟恒:“你小子欠打是!” “哟哟哟,好怕你呀。”钟恒是怵贺铮那个心硬手黑的,对上曹承枫他可不怂。 曹承枫骂:“死瘦猴儿!” “你大肥猪噜噜噜,一顿吃掉三只猪!” 钟恒的嘴从不吃亏,嘴炮第一人。 “” 贺铮在旁边听的烦,他一贯信奉能动手就别吵吵。 一道锋利剑眉皱起,盯着领头儿的季清欢。 “打不打?不打回营了。” “你叫贺铮,”季清欢在马背上俯身,打量这个脸长得还行的大块儿头,沉着眼眸挑衅一笑,“就你老欺负钟恒是,我还没跟你打过呢。” 钟恒来劲儿了:“老大帮我揍他!” “那就少废话!”贺铮直接蹿起朝马背踹去。 季清欢把手从后背抽出来,掌心攥住长枪往后仰倒,穿着黑裤的长腿绷直,用脚尖勾着缰绳保持平衡。 双手攥着长枪把贺铮的腰挑开! 这人看着就壮果然挺沉,把他的枪都压弯了。 贺铮蹬着马背一个后空翻,刚要落地。 “看枪——!” 季清欢一声英气暴喝,身子腾空从马背上跃下来。步伐轻盈枪法凌厉,拧着眉直冲贺铮胸口刺去! 但出手有分寸,点到为止。 午后阳光照在这片山林里,他枪尖一点寒芒耀眼。 “呵!”贺铮一连三个后空翻,没叫长枪近身,抓起他的剑鞘横挡长枪。 几招下来两人都没沾光,打的激烈。 与此同时。 李文李武两兄弟暴呵一声,也加入战局:“世子慢行!” 替季清欢挡住正要攻上去的韩枭。 “就你们两个也配拦我?” 韩枭手中的剑也没出鞘,冷笑着直接一打二! “呃,你这该死的瘦猴儿”曹承枫拖着受伤的手臂,发挥不好。 钟恒呲着小虎牙把曹承枫摁地上暴揍。 “大肥猪,就你肥!” 总之—— 山林里的混战一触即发! “” 而旁边不远处。 白檀默默收回视线,无奈摇头。 他不参与那七个人的混战,只招呼其余正目瞪口呆的小兵们。 “你们跟我来,仔细搜查尸体找出情报。” “是!” 就只有白檀记得今天的任务是截杀匈奴探子。 并烧毁他们获得的南部地图情报。 唉。 打打。 第100章 嘟嘟嘟!老子就嘟你! 北大营,坐落在群山密林中的开阔平原上。 林中树枝离近了看只有嫩绿的小芽儿,但站在营门口的木栅栏边,就能瞧见整个森林都绿蒙蒙的。 有兵将们的操练声从隔壁校场传来,却没惊起什么野鸟儿。 毕竟这附近的鸟儿都被打的差不多了。 午后过去不久,随着一阵马蹄声从西坡方向传来,便知道是熊孩子们回来了。 季沧海一身褐色武袍双手背后,溜达着朝门口的人打招呼。 “钟将军倒是来的快呀。” 这是收到消息了? “世子在西坡被你儿子带人打了!本将军自然得来主持公道。” 钟旭膀大腰圆叉着腰,又神气的朗声道。 “毕竟我才是南部兵马总都督,你只是个暂任的,论军职咱也平起平坐,你少在我这儿猖狂!” 穿着深紫色武袍的正是总都督钟旭,钟将军。 “是,总都督,您少嘟嘟几句。” 季老爹笑着说,也是不爱给谁面子。 季沧海跟钟旭也是老相识了,当年他代表朝廷收复南部的时候,就跟钟旭真刀真枪打过好几回。 也谈不上是死敌,毕竟当时立场不同。 但俩人不对付是肯定的! 尤其现在季沧海坐镇北大营,本身又是好战分子,动不动就得指挥战斗抢钟旭的活儿。 这叫钟老将军心里可不得劲儿,没事儿俩人就得斗嘴。 钟旭年纪约有四十五岁左右,身形矮胖,五官乍一看还挺慈善可亲,都四十多岁了眼睛还圆溜溜的,笑起来还有酒窝儿。 但这老头儿年轻时候厉害着呢! 着实是韩问天手下一员猛将,否则也担不上兵马总都督一职。 钟旭仰着头瞥姓季的,故意气他:“嘟!嘟!嘟!老子就嘟你!” 守门小兵:“!” 这是咱家平时不苟言笑的钟都督吗? “你个老不正经的玩意儿,滚滚滚。”季老爹被钟旭烦的摆摆手。 这人还跟年轻时候一样欠打,贱嗖嗖的。 听说他儿子钟恒也这德行。 “” 守门的小兵喊:“世子他们回来了!” “吁——” 一群马匹在营门口停住,少年们都纷纷下马。 “季将军!”季清欢翻身下马喊了一声,在军营里他不能喊老爹,也朝旁边将军打招呼,“钟将军好。” 钟都督一秒变脸,严肃道:“你们还知道回来!” “呃” 吓得一群少年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吭声。 季沧海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老东西真能装。 他打量自己儿子,看着没受伤就是狼狈了些,这才开口问询。 “阿元,怎么回事,叫你们去截杀探子这是又闹什么?” “今天这事儿可不怨我,”季清欢抬起手肘撞他旁边的韩枭,低声说,“你还不去认罪领罚?” “”这么多人呢。 韩枭抹不开面儿,绷着脸一声不吭。 只剩俩老将军疑惑的盯着他们看,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钟都督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抬手喊:“钟恒,你说。” “是!”钟恒人虽然瘦,嗓门儿可不小。 他一个大迈步,从站成一排的八个少年中蹿出来。 活灵活现的开始表演了。 “是这样,午时之前我们奉命去西坡!” 钟恒两手攥拳放在腋下,做出原地跑步姿势,说的认真。 “世子说要分两队省得让匈奴探子逃跑,阿元便说好的,我们就找了个草窝儿趴着等,等啊等,等啊等” “你说重点!”钟都督叫儿子啰嗦烦了。 朝正青蛙趴地姿势的儿子训斥道。 “不用把你在草窝儿里的姿势都演一遍!” 钟恒连忙爬起来:“哦哦。” “噗!”季清欢没忍住笑出声,连忙捂嘴。 不是,小猴子真是好玩儿极了。 韩枭嫌弃钟恒这种蠢蛋,骂了句:“白痴。” “哎,你又骂上了。”季清欢拿手肘撞韩枭。 韩枭不甘示弱,侧着倾身去撞季清欢的肩膀。 季清欢挑眉,猛地使出牛劲儿撞回去! “?”韩枭身子一咧,把旁边白檀怼的挤曹承枫胳膊上了。 而曹承枫胳膊有伤啊,疼的哎呦一声。 “嘶。” 这动静叫季沧海发现了! 他本来没多大气性的脸庞,猛然一沉。 季将军沉声问:“曹承枫,你那胳膊怎么回事?” 三十多个人去围剿武功不怎么样的探子,还能叫伤的半边袖子都是血? “” 刚爬起来的钟恒大喊:“我知道!世子冒然改变作战计划叫曹承枫负伤了,曹承枫险些丧命!” “!!” 原来你能一句话说完啊。 —————————— 作者的话: 我们目前在礼物总榜第17名,加更奉上! 100章甜蜜小剧透:欢枭被罚关小黑屋,大枭抱着欢欢啃脖子了。 明天见! 第101章 他想靠近季清欢的身体 刚过午后的营门口。 把今天的情况都了解清楚后,就算钟都督有心想偏袒韩枭,也是不能了。 冒然篡改作战计划,这可不是小事。 若是战场上篡改,此刻就不止曹承枫一人受伤了。 钟都督摸着肚子语气为难:“哎呀这” “没什么好说的,”韩枭认的痛快也不屑叫谁偏袒,双手背到身后扬起下巴,眉眼和声线都同样冷淡,“要打便打。” 季清欢在旁边爽快舒气,心说快打这个显眼包。 处处抢功劳成瘾了! “世子很好,”对于韩枭这种敢于承担的态度,季沧海挺满意。 他点点头:“既如此——” “该打的军棍跑不掉,来人!” 就在季老爹摩拳擦掌喊人拿军棍的时候。 钟都督脸色一沉,伸手按下季沧海要挽袖子的动作,瞪眼道。 “即便是罚那也该本都督掌刑,有你什么事儿?” 这是他们南部的世子,又不是季家人。 钟都督板着脸嘟囔:“打军棍也轮不到你,你父子俩怕是来报私仇的。” “” 季老爹垂下手搓搓手指头,哎。 坏心思叫钟嘟嘟看出来了。 军棍就是一根实心木棍,通体棕黑色用银泥雕刻着军规,状似擀面杖,看着都沉甸甸的。 按说是该叫人单膝跪下打到后背上。 但这位怎么说也是世子殿下,未来的南沧王。 钟都督示意韩枭站着就行,把双手伸出来摊平,语气温和。 “手指头伸直了,弯了可是要伤骨头。” “是。”韩枭垂眼。 向来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受刑,脸庞白净漂亮,看着表情竟还有些乖顺。 “啪,啪,啪!” 季清欢看的痛快,在旁边呲着牙笑:“一,二,三。” 哎嘿,狗韩枭挨打了。 “” 季清欢,你是多盼着我挨打。 韩枭蹙着眉,掌心里泛起火辣辣的灼痛感。 打完三下的军棍刚移开,他就把双手背后不让季清欢看热闹了,穿着银甲的少年腰背挺直,不耐烦瞪了一眼身侧人。 韩枭用嘴型说:你少得意。 “活该,看你下回还敢抢功。” 季清欢眉眼飞扬的嘲讽他,偏要得意。 韩枭冷哼一声,忽然想到什么眼眸一转! 他抬头望向钟都督:“钟将军,是否还要罚我进地窖?” “呃,是地牢。”钟都督诧异看着世子。 他本来没想提这事儿,世子怎么主动提起了? 这要是叫季沧海听见 果然,季老爹在旁边慢悠悠开口。 “王爷可是说了,世子在营中犯错该罚就罚,不应例外。” 这是叫钟旭照规矩办事,不得偏袒。 钟旭啧了一声刚要说免了。 就看那边的韩枭上前一步,转身对着季清欢。 韩枭的表情似笑非笑:“两位将军都刚直不阿,严苛教导我们要遵守军规,那不知‘罔顾军务’要不要罚?” “?”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季清欢感觉韩枭是在朝他发难。 谁罔顾军务了? 钟都督正色道:“哦,竟还有此事,世子细说。” “方才在林间是季清欢先朝贺铮挑衅,引起我们混战一团,”说到这里,韩枭瞥了白檀一眼,“随后我便叫白檀去检查匈奴身上的密报,从头到尾季清欢都没想起来这回事,白檀?” “嗯,”白檀看看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语气艰难,“是,确实是世子叫我带人去做事的” 季清欢:“!” 狗韩枭又使阴招儿。 谁知道他有没有指使过白檀去做事? 就吃准白檀不会否认罢了! 韩枭转头看另一边:“季将军,不知罔顾军务要不要进地窖呢?” “地牢,是地牢,”钟都督再次纠正世子,并威严的点点头,“季将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刚才那句—— ‘世子在营中犯错该罚就罚,不应例外。’ 现在也派上用场了。 季沧海的儿子有错也得罚! “” 季清欢低喊:“韩枭!” “怎样?”听见这声怒嗓,韩枭眸色亮了亮。 有种扳回一局的成就感。 季清欢压着声音骂他:“卑鄙。” “啊。”韩枭勾唇凝出一抹浅笑,放低的轻笑声犹如林间微风,带起一股令人耳膜微痒的颤意。 含笑的漂亮眼梢落在季清欢脸上,浓黑的眸子也盯过去。 “你又笑什么?”季清欢疑惑。 韩枭趁众人注意力都在两个老将军身上时,倾身凑到季清欢耳边。 “你在信里说过,卑鄙是另一种语言的宝贝。” 所以季清欢每次骂他卑鄙。 他都笑。 “!?” 短暂的惊讶过后。 季清欢被这句话膈应到手指都攥紧了。 他假笑着咬牙问韩枭:“你是不是有病,后一句怎么不说?” “嗯?”韩枭垂眸想了想,忽然笑得更甜。 “后一句是你爱我。” 放屁! 季清欢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信里他说的是—— ‘卑鄙是另一种语言的宝贝,我这不是骂你,是爱你呀。’ 纯粹阴阳怪气而已。 竟被韩枭曲解的这么奇怪! “有病,走开。” 他抬手把韩枭推远些,同时皱了皱鼻尖。 大家是一起在阳光下奔跑骑乘,身上味道都汗津津的,可韩枭凑近了却还有一股檀香被烘烤过的味道,矜贵天成。 仿佛被独特熏香浸染到骨子里。 香肌玉骨? 果然是个人妖! “” 韩枭晃回原位,抬手抚上腹部刚被季清欢推搡过的位置。 像是要感受银甲上少年还残留的指温。 半晌后才垂下手,捻动指尖,状若无事的又勾了勾唇。 但片刻唇角笑意就消散,眸底划过一丝极尽无奈的贪婪。 没错。 这样还不够。 一个月了,他好想拥抱季清欢。 没人知道这些日子见面时,他想贴近季清欢的心要很艰难才能压抑住,满脑子都是同床共眠的那一夜。 好像靠拥抱才能续命的病人,早就病入膏肓。 他想靠近季清欢的身体。 韩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觉得心中有把无名火在烧。 烧的他最近越来越躁。 春天来了。 “” “来人,把他俩卸了武器和盔甲,一并押进地牢里,三个时辰后再放出来。” “是!” 三个时辰是季沧海跟钟都督共同商量出来的。 时间不长不短,给个教训。 钟恒傻眼了:“老大” 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连累老大啊。 “待会儿给我送点水,渴了。”季清欢被带走之前朝小猴子说。 钟恒连忙点头:“哦哦!” 李文李武兄弟俩,以及白檀贺铮曹承枫等人,也都目送小兵带韩枭跟季清欢往地牢方向去。 今天的闹腾算结束了? 谁知道呢。 地牢。 第102章 你只能跟我说话,也只能看着我 被韩枭叫成地窖的地牢,其实就是个地窖。 整体就像一只圆形的酒坛子。 只有顶部一处入口,头朝下望两眼都觉得憋闷。 里面环境黑洞洞的没有丝毫光线,亮光只来自顶部盖子,盖子是‘井’字型的木框板,能透进去些许阳光和空气。 但等天黑了,这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 地牢原本就是营中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兵将,谁犯错了就丢地窖里,通过黑压压的环境打破心理防壁,很快就得嗷嗷喊着认错。 其实这样的黑地窖有许多个,但两个老将军还是心疼孩子。 默契的把韩枭跟季清欢关在一起。 这样等天黑下来就算气氛压抑,也好歹是两人有个伴,不至于太恐慌。 “季清欢,你刚才尿完洗手了吗。” 韩枭双手拽着绳子,一点点下进地窖里。 旁边拽着另一条绳子下坠的季清欢,听见这话想都没想。 “没洗,等你给我舔干净。” 问的都废话,谁尿尿不洗手啊。 “!” 这叫什么话。 还没落地,韩枭忍不住踢向季清欢:“说什么呢。” “你搞偷袭!”季清欢双臂使劲儿,抬脚蹬着地窖墙壁晃了一圈儿,堪堪避开。 紧跟着攥住绳子一个冲刺,朝对面同样吊半空的人撞过去! 本来只是个很平常的小打斗。 可意外发生了! 顶上负责把他俩放下来的小兵,都没料到这俩人吊在半空还得打,他们手上一个卸力,便叫绳子‘唰唰唰’的快速坠掉。 顿时,两个吊在空中的人极速下坠! 季清欢这一刻才刚撞到韩枭身上,心道不妙。 他急中生智。 “!” 韩枭瞳孔放大,感觉身子一热自己被季清欢抱住了。 季清欢扑过来没打他,是抱他? 好在意外发生时,他俩离地面已经不远。 “啊!” “哎呦。” 两个少年叠在一起,抱着摔到底下的干草垛上! 身上多了个人又是砸下来的,韩枭后背摔的挺疼。 他闷哼:“呃,被你坐死了。” “你叫床啊,什么死动静?”季清欢被他哼的一惊。 没等他俩反应过来抬头骂。 就听见头顶响起呼啦啦收绳子的声音! 是小兵他们怕挨骂,急忙扯走绳子盖上井口。 “世子饶命!” 喊完几个小兵转身就跑了。 “” “靠。”季清欢抬头看。 周围光线昏暗,只有顶部透进来很少的午后天光。 随着身上人抬头的动作,韩枭身体中部被季清欢坐的更紧了。 这个年纪的他真没什么自控力,又压又挤的。 挺磨人。 韩枭心神微微荡漾,抬手圈住季清欢的腰,欲拒还迎往怀里‘推’了两下,嗓音微哑。 “还不起来,想死我身上?” “?” “我可没那个福气,”季清欢嫌弃道,“你也太瘦了,胯骨硌腿!” 他伸手按着韩枭耳侧的干草借力,从香喷喷的世子身上翻下来,躺到一边呼呼喘气。 那一瞬的极速下坠确实吓人。 因为底下黑乎乎的看不清,还以为有很高要摔死了呢。 否则他也不会拽过韩枭当垫背使。 主打一个—— 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再不下来还有更硌的。” “什么?”季清欢没听清。 韩枭闭着眼睛轻笑:“没什么。” “” 坑底也是圆的,直径约有四五米。 地上虽然通铺着厚厚干草,但初春地窖也还阴冷阴冷的。 韩枭躺了一会儿感觉后背好些,就坐起来看季清欢:“你干嘛呢。” “我数星星呢。”季清欢头也没抬。 韩枭下意识回:“哪有星星?” 头顶只能看到午后碧蓝的天空,白云都被木框架割断了。 靠墙盘腿坐着的季清欢,很不耐烦抬头瞪韩枭。 “都待地窖里了我能干嘛?怎么总问废话。” “季少主好凶,我想跟你说说话罢了。” 韩枭随口回,正拍打着衣袖和肩侧的干草屑。 “有病。”季清欢一噎。 他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主要是狗韩枭跟他说的话就很奇怪,什么坐死了,死我身上,想跟你说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算了算了。 无所谓。 两个人坐在圆窖里各据一方,面对面,中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隐约能听见地面兵将们的脚步声,都离得很远。 “三个时辰,要被关在这种地方,”季清欢想想就烦得很,抬手把马尾扎紧些,“都怪你没事找事儿,乱改计划。” 韩枭靠在墙壁上,光线昏暗叫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季清欢,不会被发现。 比起对面那人焦躁的语气,他嗓音就悠悠然许多。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是不轻易信我不就没事了,更何况,现在被关着也挺好。” “好什么?”季清欢问。 狗韩枭脑袋被驴踢了。 不等韩枭说话,他又嘲讽道:“关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还好?不是说世子殿下爱干净么。” “这种地方还能踏实待着,假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 在外面冷酷清冽话不多的季少主,只要跟世子韩枭碰面,就总忍不住想嘲讽攻击他。 季清欢也不知道他对韩枭的恶意从哪儿来,反正一直都这样。 说不清道不明。 “” 韩枭无声的笑了笑,少见的没回嘴。 他总不能说—— 因为这里只有你和我。 你只能跟我说话,也只能看着我。 我很舒服。 所以待地窖里也没什么不好。 韩枭确定,只要他敢说出来季清欢就能当即炸毛。 后背还疼着呢,他也不想把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只用来跟季清欢打架。 韩枭琢磨该怎么抱季清欢。 得想个办法? “”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呼。” 在这阵沉默里,季清欢才能有时间静静心。 琢磨着他最近做的事 进军营这一个月。 他一直很努力,并不完全是为了跟韩枭比战功。 事实上他提出要比战功,只是想激励韩枭快点打退匈奴! 此番闯入赵国的匈奴约有四十万左右。 但现在已经分散开了。 目前正攻打南部的匈奴有十五万,在西夏那边开战的匈奴也有十五万,余下的十万兵马正驻守京城。 而季家人现在的目标是—— 借韩王兵马,先打退南部的这十五万匈奴! 随后便往西夏去,召集兵马继续作战。 直到彻底把匈奴打服! 这是一条非常艰巨的路,抛头颅洒热血是肯定的,但他们只能怀揣着希望往前走,因为身后已无退路。 季清欢听他老爹说。 最近匈奴有些急躁,进攻明显凶了不少。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匈奴援军出现? 到那时的南部,又将是什么场面 “季清欢?” 韩枭看对面的人已经发呆半晌,忍不住问。 “你想什么呢,坐在这儿还能走神,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没错,他已经想好该怎么抱抱了。 现在就要实施计划! “” ———————— 咬脖子咬脖子,我知道,下章就出,我还在写。 小礼物砸我砸我,砸的越凶咬的越狠! 第103章 除了我,你不能喜欢任何人 懒散盘膝坐着的季清欢,没意识到对面人愈发幽深的眸色。 他闷声说:“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挂旗出阵,整天做小任务没有出阵痛快,可是老爹非说不许” “三两天肯定不行,毕竟正历练呢又出今天这种事。”韩枭很有自知之明。 现在把他们放战场上就是送死。 必须得再磨一磨性子。 季清欢怒了:“还不都怨你?天天跟神经病一样找茬儿,都进军营了还盯着我不放,小到洗漱吃饭,大到抢军功。” “喂,你每天眼睛是不是都盯我身上?” 嗯? 就跟现在一样?? 季清欢终于发现韩枭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像是眼底憋了一团火苗儿,正预谋着什么坏主意,要把火苗儿染到他身上。 季清欢面色不变,只心下开始偷偷警惕。 认为是韩枭没打够。 这会儿正憋着想继续偷袭他! 面对季清欢那道更强势清冽的视线,韩枭心底的火苗稍稍想熄了 可内心期盼已久的渴望。 在这一刻。 实在胜过那微不足道的少年羞赧感! 韩枭底气不足,只能装作随意的瞎扯。 “少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本世子多看两眼的,只是见不得你猖狂。” “是是是,我哪儿都不好,那你在宫里还非要躺我怀里睡?”季清欢纳闷儿的问,“你那天为什么喊我陪睡?” 其实这事儿他早就想问了。 因为后来想了很久都没明白,韩枭那么嫌弃他,骂他脏和丑。 怎么会忽然喊他陪床,甚至睡他怀里说喜欢他? 还紧紧缠抱在他身上一整夜! 行为很反常。 “我说过了,两次。”韩枭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垂着眼说。 他上次说这话的时候没觉得脸烫。 但这回竟有些脸颊生热。 韩枭此刻无比确认,他说的是真心话。 “我喜欢你,喜欢抱着你睡。” “你少扯淡!” 季清欢一扬手打断他,语气不耐。 “这儿就咱俩你还装什么,彼此都想杀了对方的心思又不是一两日了,而且”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就挂嘴边儿说。” “” 韩枭沉默着回:“你只比我大一岁。” 何必用这种倚老卖老的口吻?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你充其量只是把我当反正没当人,你都不配说喜欢我,反正什么喜欢的这种话,你往后别说了,俩大男人挺膈应的,我真起鸡皮疙瘩”季清欢说。 寂静。 鸦雀无声。 本来一人一句说的挺热闹。 却在季清欢这番话落下后,周围忽然就安静了。 季清欢疑惑:“?” 狗韩枭哑巴了? “季清欢,”韩枭嗓音有些颤抖,是惊讶也是愤怒,“你、你有喜欢的人?” 季清欢得意点头:“当然。” 说完,他目露鄙夷看着对面的人。 韩枭脸上呆若木鸡的表情,让季清欢更得意! 他嗓音欢悦的说—— “我心底有个世间最漂亮的姑娘,朝思暮想,已经喜欢很久了。” “!!!” 喜欢的姑娘? 韩枭拼命压制却还是有股怒血,瞬间冲上颅顶。 他站起身脱口而出:“凭什么?” 明明这十几年来,他们彼此占据着对方所有空闲时间。 他只有季清欢。 季清欢怎么能,又怎么敢喜欢别人? 韩枭朝季清欢走近,低头看坐着的人。 “你凭什么有喜欢的人!” “喂,你犯浑也有个限度” 季清欢站起身贴紧墙壁,防备的看着韩枭走过来。 又开嗓说—— “我跟她男未婚女未嫁,我凭什么不可以有喜欢的人?” 狗韩枭简直莫名其妙! “不可以,”韩枭眼眶发红的摇摇头,嗓音偏执且执拗,“你不可以,除了我,你不能喜欢任何人,谁都不准!” “你有病啊,我懒得跟你说。” 季清欢像看神经病一样,嫌弃看着韩枭。 “总之你别靠近了,离我远点儿,虽然都是男的我没把跟你睡觉当回事儿,但你往后可别把喜欢我挂嘴边儿。” “万一传出去别人当我是断袖,我怎么娶妻生子?” 本来这人妖长的就好看,魅惑天成。 这种传言真会有人相信的! “娶妻生子,你要跟女人生孩子?”韩枭已经懵了。 他一直都在心底跟自己说。 他只把季清欢当条贱狗,感兴趣就叫来玩一玩,反正季清欢是死是活也都只能是他的。 但直到这一刻。 韩枭发觉自己竟如此在意! 他在意季清欢未来会不会娶妻。 在意会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以另一半的身份,长久霸占季清欢! 而那个另一半竟然不是他? “我操,”季清欢抓狂的回答韩枭,神经线紧绷,“我不跟女人生孩子,难道要我跟男人生??” 他能看出来韩枭这会儿很生气。 但这种生气就莫名其妙! “你真的有病,韩枭,你先别出去打仗了,看看医师。” “除了我,你不能喜欢任何人。”韩枭执拗的重复。 一双癫狂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季清欢! “” 季清欢后背有些发凉。 任何正常人被疯子这样盯着,都得心里发毛。 他用余光打量周围,心说今天要糟! 整个地窖墙壁光溜溜的,就是为防止有受罚兵将逃出去。 小兵离开的时候又把麻绳都收走了。 等于他此刻,没有丝毫能逃出地窖的机会! 不行,不行。 季清欢咽了咽口水,忍着烦躁开始安抚。 “那个,韩、韩枭啊,你先冷静冷静,其实我喜欢的那个姑娘我还没下聘礼,就是,如果你单身嫉妒我们成双成对,我暂时不成婚?” 算是连哄带骗。 等今天逃出去再说! “你骗我。”韩枭语气绝望。 他的聪慧,总能在这种时候发挥到极致。 一眼就看出季清欢在敷衍着骗他! 他愈发逼近,靴尖几乎快抵着季清欢的靴尖,两人距离近到,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砰,砰,砰 第104章 我只要你,不管你是不是男人 “没啊,我怎么会骗你呢” 季清欢反手摸索着身后的墙壁。 该死的。 周围没武器,什么都没有! “季清欢,”韩枭抬起手臂按在季清欢脸侧,血红眸子衬得脸庞妖冶到极致,阴森森的盯过去,咬牙道,“我喜欢你,是真的。” 要他说多少遍才能信? 起码要当真一回。 “” 神经病发言。 季清欢敷衍着胡乱点头:“哦哦。” 怎么办。 跟疯子关在同一个地窖里。 还得两个半时辰才能被放出去,令人害怕! “——你,”韩枭皱了皱眉。 他脑袋里某处神经又开始闷疼,像是上回被父王打了以后留下的旧患。 他忍着头疼,跟季清欢稳住嗓音好好说。 “你只能喜欢我,否则我就杀了你们季家所有人,包括那个” “那个你喜欢的女人。” “?!” 尽管知道是疯话,季清欢还是听的动气了。 韩枭这个症状跟除夕夜的时候很像。 让他几乎可以确认 韩枭是因家庭或韩王遗传,患上了某种会失去理智的精神疾病! 其症状就是—— 偶尔发癫,神经质霸道,嗜血暴躁,并伴有胡言乱语和怪异行为? 应该是这样,季清欢对医术不精通。 他撇开脸看向一旁。 不想跟疯子脸对脸的说话,语气极力保持冷静。 “韩枭,你试着自己控制情绪,是不是因为这里太黑了所以发病?韩枭你冷静点儿,我是季清欢,咱俩连朋友都不算,我娶谁跟你没有关系” “你是我的!”韩枭听不下去了。 他就在这个瞬间,猛地俯身死死抱住季清欢! 且还用力把没穿盔甲的少年身躯,往他自己怀里按。 像要将人按进骨血中,让两人密不可分。 “喂!”季清欢抬手推韩枭。 可这疯子抱的太紧,他又不好提膝伤了韩枭的子孙袋。 俩男的这样抱着像什么样子? 膈应死了。 尤其抱着他的人是韩枭! 季清欢气急:“都被关地窖了还不安生,非要逼我动手?” “我喜欢你,我要抱着你。” 韩枭的状态就跟魔怔了一样。 他此刻力气出奇的大,抱着挣扎不停的季清欢一个横扫腿。 让两人摔进厚厚的干草里! “?”季清欢眉心一跳,总觉得这画风不对劲儿。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 韩枭是断袖? 他在这一瞬间回想了很多。 可依旧没从韩枭的日常言行里,挖掘出有一点点喜欢他的迹象! 哪一句不是谩骂嘲讽,哪一件不是针锋相对? 他宁愿相信韩枭是要杀了他! 地窖里。 现在的画面是—— 季清欢双臂被韩枭反攥在身后,倒下时,双臂被他自己压在后背底下,身下是干草。 胸口趴着一个,正紧紧环抱着他腰身的韩枭! “滚开!”季清欢在背后把指甲抠进韩枭手背里,想逼疯子放手。 被卸去盔甲的两个少年,都穿着黑武衫。 布料缠裹在一起分不出是谁的衣裳,只剩满地凌乱。 折腾这么久,衣衫已经有些松散了。 季清欢身上有股淡淡的汗味儿,但更浓的是衣料被皂角洗过,晒透阳光后的干净少年气息。 朝气蓬勃,极尽炙热。 韩枭喜欢这个味道! 他紧紧把季清欢的腰身抱住,下巴抵在季清欢肩窝里,脸颊贴到季清欢干燥且温暖的脖颈间。 任凭手背让人用指甲抠出几道深深血痕,死不松手! 韩枭眼眶发红的埋首在季清欢肩窝,几番深嗅,最后喟叹出声。 “我好喜欢你,季清欢。” 宛如病入膏肓的人嗅到神药。 时隔一个月,他终于又能像那夜似的。 紧紧抱住季清欢。 “——?!!” 而季清欢惊慌过后。 发现 其实韩枭没有什么不堪的举动。 就只是把他压倒了,强行抱着他,把脑袋搁在他肩窝里。 能听见桀骜疯癫的少年,在他耳边闷闷喘气的声音。 还说着什么喜欢他那种傻哔话。 季清欢被压的呼吸不畅,等了一会儿才说:“抱够了没有?” “没有。”韩枭回的很快。 季清欢皱眉,又说:“你就是想抱着我睡觉,是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必压着他。 就还像同床共枕那夜似的,暂时让韩枭在他身边睡。 睡着了总比发疯强。 “我不睡觉。”韩枭心口闷燥的难受。 他已经反复告诉季清欢,他喜欢他。 可季清欢的态度也很明显,就是绝不可能会喜欢他! 这让韩枭没有别的办法,一撒手人就会跑掉。 他能想到的,也是唯一的处理方式—— 强行压制! 无论是各个方面,他都要季清欢完全只属于他一个人。 韩枭的脸颊有些凉,贴在季清欢发烫的耳廓上:“你说” “说什么?”季清欢浑身都热。 是被压着呼吸不畅,活活给憋出来的! 韩枭身上的味道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了,浓郁的甜梨檀香木气息,在这闷燥的氛围里,同时染了两个人。 韩枭嗓音闷哑:“说你喜欢我。” “我是男人,你看清楚行不行?” 季清欢真忍不住了,嗓音艰涩的开口提醒。 这人发疯跟小孩无理取闹有什么区别? 可韩枭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沉声回话,语气无比坚决。 “我只要你,不管你是不是男人。” “” 有病啊! 哄了也劝了,季清欢额角青筋直蹦,只想挣脱。 但双臂还被反压在自己身后,抽不出来。 耐心尽数耗尽。 他把指甲更深的抠进韩枭手背,并恶狠狠骂了句。 “那你就去死!” “呃。” 韩枭感觉到掌心有些黏腻。 是他手背的血滑下来了,但还是生生忍着疼痛,执拗的说:“不放。” 好不容易才抱到,他想多抱一会儿。 韩枭死死抱着季清欢,就是不放! “啊,”季清欢要被膈应死了。 他使劲儿仰着下巴,跟韩枭的脑袋拉开距离。 猛地用额头去撞韩枭的头! 又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玩儿命反抗! 第105章 这个想吃人肉的疯子! ‘砰’的一声两人都眼冒金星! 尤其是韩枭,本来就头疼。 瞬间疼的发抖,他伏在季清欢身上唔唔两声。 季清欢吼他:“你手还要不要了?你想死吗?” “要,我不想死。” 韩枭说,而且他很疼。 可他盯着季清欢的脖颈,眸色晦暗。 少年由于挣扎,锁骨和喉结都暴露在他眼下,周围光线昏暗气氛却炙热,散发着他们彼此的气息和熟悉体味。 一切都让韩枭脑袋眩晕,更加疯狂。 像是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之前—— 某个瞬间,他也曾盯着季清欢的脖子看。 那时候脑袋里恶心的想法是 “啊!”季清欢脖颈猛地一疼。 眼睛先是瞪圆,紧跟着就疼的泛起水汽。 “你咬我脖子干什么?” 这疯子真属狗的。 竟然歪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尖锐刺痛疼的季清欢呼吸都停了,牙关颤抖,掐着韩枭手背的指尖也直接松开。 “停!你别咬我我也不掐你,我不掐你了!” 就算他把指甲全摁韩枭肉里,韩枭也不会丧命。 可这疯子如果继续疯下去。 咬他喉结,或是大动脉 那真会死人的! “嗯。”韩枭委屈的用鼻音应了一声。 他松开牙齿,努力看清季清欢脖颈上的牙印儿。 他有留神收力,没咬出血。 深红色牙印落在少年光洁白皙的颈部,很是显眼。 “你别再咬”正当季清欢要松口气的时候。 韩枭心念一动。 忽然低头又凑过去! 他用舌尖很轻柔的舔了舔这圈牙印,尝到季清欢皮肤上,出了薄汗微咸的滋味儿。 好棒,好舒服。 韩枭眸色发红泛着潋滟,整个人都激动的发抖。 他舔到季清欢了。 “好看,季清欢。” “——!” 季清欢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脖颈一侧疼的疼木,却又清晰感受到韩枭舌尖带来的温度和麻痒,很软很湿。 有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什么,但被他排除了。 因为这肯定不能算调情。 韩枭的动作,让他觉得这疯子可能是想吃人! 脖颈湿湿的是不是流血了? 他被韩枭咬到大动脉了? 季清欢彻底吓懵:“喂,韩枭。” “季清欢,季清欢,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给我抱抱” 韩枭看他已经不挣扎了。 心底瞬间冒出可以靠近的喜悦感,又贴过去! 他把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季清欢身上,脸颊很轻的蹭蹭季清欢耳廓,察觉到季清欢的耳廓在发烫。 这一定是因为喜欢他! 所以季清欢害羞了。 韩枭耳廓便也有些红,嗓音暗哑:“不打了,那我放开你。” “我会放开你的。” “再抱一下。” “季清欢,你疼吗。” “我咬的牙印很好看,好想让你看到。” “对不起。” “你也可以咬回来,你给的我都要,我不怕疼。” “你不可以娶别人。” “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永远跟我在一起。” “我们死都不分开。” “” 疯了。 哼哼唧唧的神经病,说什么呢? 一句都听不清。 这个想吃人肉的疯子! 季清欢心底的震撼程度,已经不能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他僵直躺着没说话,一双英气的剑眉紧皱着。 神态若有所思。 “” 又过了一会儿。 韩枭极其克制的松开手臂,说:“不抱了,我守信。” 两人的手臂都早已经僵硬了。 “我操。”季清欢小声惊呼,像是劫后余生确认自己还活着。 紧跟着爬起来,迅速跳开! 逃到韩枭对面的角落里,他单膝蹲地,抬手去摸自己颈侧的牙印儿。 与此同时,警惕的盯着对面有食人迹象的疯子! “我出血了?” 他问韩枭,因为没镜子他看不见有没有流血。 手指摸着胀疼发麻的牙印儿,碰一下都疼。 但好像没觉得有血液濡湿感? “没!我是轻轻咬的,没流血。” 韩枭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表白过,他羞赧抿唇。 但视线却忍不住啊。 一直往季清欢颈间泛红的牙印儿看。 那是他截止到目前为止。 在季清欢身上留下的,最漂亮、最满意的杰作! “” “韩枭,”季清欢颤巍巍的喊他。 瞥着韩枭那双被他挠到血淋淋的手,手指骨节分明,正顺着玉白色的指尖滴血呢。 七八个被指甲抠翻的肉血洞,看着都疼。 可韩枭竟然还笑的出来? 笑的满面春风。 在昏暗的地窖里,这画面真的很渗人! 季清欢咽了咽口水:“你,你的精神状态,有找医师问问吗?如果现在配合治疗应该还来得及,你别” 毕竟他俩也算多年的老相识,他把韩枭当对手看待。 如果最后,韩枭会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吃人狂魔 他宁愿韩枭是轰轰烈烈的死去。 至少死的干净啊。 “你说什么呢,”韩枭坐在地上就像餍足的伥鬼,慵懒瞥季清欢一眼,“我没病,为什么要找医师?” 季清欢诧异:“你都要吃人肉了你还没病?” “?”韩枭愣住。 谁要吃人肉了。 季清欢看他表情,反思是不是自己说话太直接了。 怕这个疯子接着闹腾,他稳了稳声线装作随意。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人食五谷都会生病,尤其是这种” 他抬手点了点太阳穴,又接着朝韩枭说。 “早发现早治疗,你还年轻,别不当回事儿。” “” 韩枭听的眼前一黑! 他鼓起勇气不要脸的反复示爱,并还强行抱着咬了一口,奉送烙印,且又表明季清欢可以咬回来,他都能承受。 这种种的告白行为,在季清欢眼里是他疯了。 要吃人肉?? 哈。 韩枭现在才是真疯了。 他不嫌脏的抓起几团干草,朝季清欢那边库库砸。 “要吃也不吃你的肉——!” “季清欢,滚啊!” “?” 地窖里能滚哪儿去啊。 “我操,你怎么又疯了,”季清欢吓得瑟瑟发抖,为躲避干草一阵乱蹦,“喂,喂!” “你吃谁的肉都不行啊,不能吃人。” “你闭嘴!”韩枭气的眼眶发红,边砸边吼,“你喜欢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家在哪,我出去第一个就吃了她!” 季清欢蹦跶的动作一僵,皱眉:“不行。” “你不能吃我媳妇儿。”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韩枭真想杀人了! ———————— 作者的话: 一口气更了5章,明天见。 求小礼物,礼物榜的排名要掉掉了 第106章 怎么才能让韩枭喝下迷魂散? “你喜欢的姑娘现在在哪?” 韩枭咬牙问,同时再次动身朝那边的人走去。 等出地窖他就让人把那姑娘嫁了。 断掉季清欢的妄想! “哎哎,”季清欢双手护着脖子往墙边靠,动作跟要掐死自己似的,“她现在在——” 就在两人又要靠近的时候。 地窖头顶盖着的木框架,忽然被人敲响。 紧跟着传来钟恒的声音。 “老大!老大?我给你送茶水来了,还有些饭菜” “!”来人了。 季清欢面色一喜,仰头喊:“放下来,你脚边应该有麻绳。” “哼。”韩枭眉眼阴恻恻的退回去,盘膝坐回角落里。 他不着急逼问,反正还有两个时辰呢。 今天总要问出个究竟来! “” 片刻后。 木架盖子被人掀开,顶上露出钟恒清瘦的肩膀。 “老大,你怎么样?”钟恒探头努力往下看。 他皮肤不黑,才显得鼻翼几颗浅褐色斑点明显。 脸上有一双遗传他爹钟都督的圆眼睛,酒窝也圆, 但却因为少年正长个子,太瘦了,得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瞧见酒窝。一般只要他黑溜溜的眼珠子开始乱转,就代表这小子要起坏心思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耀眼,各有各的俊。 季清欢抬头看钟恒,回他:“我没事儿,你们受罚了吗?” 参与打架的几个人估计都得受罚。 谁也逃不掉。 “罚了!罚我们铲马粪,好在初春够冷还没到臭气熏天的时候,否则我这会儿已经晕倒了,最受不了粪臭味儿你等等啊,我把食盒放下去。” 钟恒一边嘟囔着一边忙活,手上动作麻利。 很快就把黑色食盒放下来了。 “慢点儿。”季清欢抬手去够,食盒沉甸甸的还触手温热。 这个重量是因为钟恒偷偷往里面放了食物,怕他老大饿肚子。 当然也给面子的放了韩枭那份。 麻绳被钟恒收上去,但他舍不得离开,趴坐在顶部朝坑底的人说话。 “老大,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们今晚可不好过。” 估计不用等天黑。 地窖里就得黑沉沉的啥也看不见。 “我有一根火折子,韩枭那儿应该也有。” 季清欢蹲地上挪着食盒盖子,扬声朝钟恒说话,此刻他姿势是背对着韩枭的。 他估摸着时间,刑罚结束应该是现代的晚上九点左右。 也就是天黑后再熬一个时辰就行。 打开盖子第一层就放着茶壶,以及两只白瓷茶碗。 季清欢忽然抬头看井口:“哎对,猴子,你有没有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出阵?” 说话的同时—— 他把刚从腰间拿出来的白玉瓷瓶,攥到掌心里。 身后的韩枭看不见。 但顶部钟恒能看见他的小动作! 钟恒:“?” 他老大手里捏的那只瓶子,他见过。 是之前老大睡不好的时候,曾经当着他面服用过的安神药。 只是能让人快些入睡,并没有毒。 “咳,”季清欢的手还算白皙,放在黑餐盒上打手势能让钟恒看的很清楚,毕竟色差极大。 放慢的几个手势过后,钟恒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 哦。 看来是两人在坑底还要打架? 他老大就想给世子下药,好能休息一会儿。 明白! 钟恒当即声音放大,替底下‘干坏事’的人打掩护。 “我不知道啊,反正今天这事儿还挺严重,我瞧见几匹马出营往青源城方向去了,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去跟王爷汇报的,世子啊,世子?” 钟恒乱喊几声。 让正盯着季清欢背影的韩枭,无法避免的分神了。 韩枭不耐烦的抬头看:“说。” “唉,不是我说您,您今天确实做的太过了,怎么能” 钟恒一边说话。 一边看季清欢往某只茶盏里放药丸儿。 “篡改计划的事儿您以后可不能干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就滚!”韩枭这会儿烦得很。 也就这么一抬头的功夫。 那边角落里。 季清欢已经把药丸放茶盏中摁碎,又快速把白玉瓷瓶收回腰间香囊里。 用茶水一冲,药丸瞬间就化了。 完成! 这颗可不是安神药。 这是‘一瓶两居’里的迷魂散,无色无味,阿姐特意准备着让他防身用的。 此刻刚好能派上用场。 保准叫韩枭一觉睡到天亮,刺他两刀都不带醒的! 哎呀。 季清欢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抬头朝钟恒呲牙笑。 “猴子你走,没事儿了。” “哈哈哈,哎,”钟恒喜滋滋的应声,“那我滚了!” 看那一盏茶喝下去,世子还不得任他老大为所欲为? 嘿嘿! 谁让前几天贺铮把他按地上揍,世子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都不开口劝一句的。 哪家少君这么不管事? 钟恒对世子的小怨气已经憋好几天了。 今天就算报仇! 随着头顶脚步声蹦蹦跳跳的远去。 季清欢拎起食盒顿了顿,把两人中间的干草踢开,小心翼翼将食盒搁在露出的砖石地面上,放平放稳。 他蹲下身子掀开木盖,露出里面已经倒好的两杯茶。 左边是他的,右边是有迷魂散的。 季清欢朝韩枭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嗓音松弛感十足。 “别吵了,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喏,这杯是你的,你也渴了。” “” 韩枭垂眼瞥过茶水,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近。 “——喂!” 季清欢以为韩枭是要来拿茶碗。 不料这人脚步不停,径直向他走来! 身高一米八多的少年身穿黑武袍,体型修长正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站起身让周围本就不宽敞的地窖,更显得逼仄! 再配上韩枭这张阴鸷桀骜的脸,面无表情。 简直压迫感剧增! “!” “你别过来了,”季清欢当即后退。 正常人当然不想跟疯子硬碰硬。 他心里琢磨。 怎么才能让疯子喝下迷魂散! 等后背贴住墙壁,退无可退。 季清欢大喊:“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别动” “说。”韩枭跪下来单膝压着地面,把身姿停住。 黑色靴面在地上弯出折痕,腰背逐渐挺直,当真没再逼近。 他倒要听听季清欢想跟他说什么。 “” 季清欢咽了咽口水:“那个,我” 该死,说什么能让韩枭喝茶啊。 “呲——” 是衣裳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第107章 地窖里的绝美少年 昏暗地窖里,只有头顶投下来的天光能照明。 光线映着韩枭这张妖冶至极的脸。 他本身就有一双狭长丹凤眼,瞳孔是琉璃褐色,专注盯着人看的时候,会令人产生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可此刻的韩枭单膝跪地,抬眸盯着季清欢,忽然撕开他自己黑袍下摆的布料,不急不慢缠在还正流血的玉色手掌上。 一圈又一圈的缠,动作优雅。 周围弥漫着一股渗人气息。 这是个随时都能再扑过来的疯子啊。 季清欢感到惊恐。 可是越紧张就越想不出办法。 该怎么哄韩枭把放了迷魂散的茶水喝下去? 他勉强镇定:“我是想问,你又靠过来想干什么?不喝茶吗。” “” 看出季清欢的防备,跪地的‘食人魔’沉默了。 “我只是左耳有些嗡鸣,想离近一点听你说话。”韩枭嗓音低闷。 是在懊恼他的耳朵还没养好。 本来不想说出来觉得丢脸,但季清欢防他就跟防贼似的。 这让韩枭很不爽。 尤其是知道季清欢有喜欢的人之后,他恨不得跟季清欢永远待在这个地窖里,不出去算了。 韩枭把包好的手放在膝盖上,挺了挺腰背。 忽然皱眉—— “那会儿摔的腰疼,你要说什么?不说的话就先帮我揉揉腰。” 说着,他自己反手伸到背后。 “季清欢你过来。” 过去干嘛。 谁要给你揉腰! “不就摔一下吗,你自己揉揉得了。”季清欢狐疑的打量他。 这人明明刚才还疯着,现在却又冷静的可怕。 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季清欢不知道。 但出于他对韩枭微表情的了解,心底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让他不自觉的产生防备心! “——咳,”韩枭猛地虚弱咳嗽,叹气道。 “算了,不敢劳你大驾。” 他连着咳嗽三四声,随后才抚着后背站起来,回到身后放着食盒的位置,盘膝坐下。 “?”季清欢看着要逼近的人又撤开。 还在不明所以。 韩枭却疑惑:“不是要喝茶?” “不喝也好,你先告诉我那个姑娘姓甚名谁。” “喝!”季清欢反应过来,动身小心翼翼的坐回地窖中间,跟韩枭隔着一个黑木食盒,“你等我喝杯茶再说,我嗓子疼。” 韩枭颔首,没说话。 “” 季清欢端起自己那碗茶,放唇边吮了一小口,看见对面的人依旧没动作,他不动声色的提醒。 “你别盯着我了,喝你的茶。” “你似乎很想要我喝茶,”韩枭垂眸看着他面前的茶水,嗓音轻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下药了,嗯?” “!” 这个尾音上挑的‘嗯’,让季清欢心跳都断了一拍。 他垂着眼皮快速回想。 刚才下药时,确认韩枭是没看见的。 否则钟恒会提醒他。 这么回想他几遍才放心,语气故作不耐。 “你想的真多,我要有毒药早就毒死你了,不喝拉倒,我自己喝。” 没进地窖之前他就真的口渴,这会儿又说了许多话。 茶水温热极好入口。 季清欢仰头把茶碗里的茶水灌进肚子,放下茶碗再次倒满,来了个续杯。 又是一饮而尽! 心说—— 就算狗韩枭再多疑,现在看他喝过也该放心了? 放下茶盏,他眼神瞥来瞥去就是不正眼看韩枭。 只用余光偶尔带一下。 “呵。” 短暂的安静后,韩枭忽然轻笑出声。 他伸手端起自己的那碗茶水,抬眸欣赏着对面人稍显期盼的眼神 喉结上下滚动着,把自己这碗茶水喝光。 最后,唇角无法自抑的弯了弯。 韩枭歪脑袋看着对面的人,嗓音捎带戏谑。 “季清欢,你那杯茶水好喝吗。” “就,普通茶水,”季清欢盯着韩枭空了的茶盏,得逞的笑容逐渐弥漫,“哎,你那杯好喝吗?” 韩枭也笑了:“还好,但应该没你那杯够滋味儿。” 什么。 “你什么意思?”季清欢摇摇头。 怎么回事。 他眼前看着的韩枭竟然有重影了。 嗯? ?????? 不对劲儿! 季清欢感觉手脚和脑袋一起发麻,这种体感尽管没经历过,也知道是中了迷魂散的症状。 不过转瞬就全明白了。 够韩枭趁他不注意,偷挪了两杯茶水的位置! 是刚才说让他过去揉腰的时候? 该死的! 季清欢瞳孔呆滞,身子软倒往后仰,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在昏睡过去之前他问—— “你,怎么发现的?” “你根本不会主动给我倒茶,也不会管我渴不渴。”韩枭说。 说话的同时。 他伸手用缠过布料的双手,将昏睡过去的软塌塌少年顺利接到怀里,手背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没弄脏季清欢的衣裳。 韩枭这会儿笑的是真开心。 他发觉睡着了的季清欢更乖更听话,还不会反抗。 想怎么抱都可以。 呵呵。 天色愈发昏暗,地窖里的绝美少年把人打横抱在腿上,低头埋在昏睡中的人肩窝处,慢慢的,一点点去嗅闻。 半晌,复又亲了亲那圈已经肿起来、有些发烫的牙印。 韩枭用没受过伤的右耳,贴近季清欢鼻息。 清晰听见怀中人睡着了的呼吸声,跟同床共枕那夜他听见的一样,平稳缓慢,令他感到安心又舒适。 韩枭手背有伤,挪动指尖描绘季清欢的眉眼时,会牵扯到手背处的伤,有点疼。 但并不影响他的心情。 他很享受这段仅剩不到两个时辰的,绝妙独处时间。 “季清欢,”韩枭嗓音极低的喊人。 他捏捏这个总爱装酷的少年脸颊,记忆中季清欢表情总是紧绷的,喜欢蹙眉。 还会只在他面前,露出那种不耐烦和鄙夷暴躁。 可是皮肤捏起来触感却软软的。 韩枭就这样把人打横抱着,不时俯身听听呼吸,又摸摸脸颊和手臂,爱不释手。 他就这样抱了很久。 直到天逐渐黑了,井口的光线也慢慢消失。 地窖里黑乎乎一片。 即将要看不清季清欢的脸。 韩枭才抿了抿唇,捎带少年青涩羞赧感的动了动指尖。 伸手摸向季清欢的银色腰带 第108章 甜蜜加更:初次的脸颊吻 绣着祥云纹的月色银条腰带,系在黑武袍上尤为显眼。 只是想探到季清欢怀里拿火折子罢了,韩枭却莫名有些心虚。他把动作放到最轻,偷感十足的轻轻解开腰带木制扣眼。 “啵。” 很轻微的木扣弹开声。 随后就见腰带从季清欢腹部垂落! 韩枭挑眉,把视线从腰带挪开,快速瞥一眼怀中人的脸庞:“我拿火折子。” 尽管知道睡着的人不会听见,他还是交代了一声。 躺在他怀里的人双目阖着,狭长眼尾微微上挑,一双鸦羽长睫低垂,睫毛在已然昏暗的光线里更显浓黑。 “在哪里呢,我摸摸。” 韩枭自言自语,垂眼看着自己用黑布缠过的掌心。 他指尖拽开季清欢的黑色外袍系绳,撩开衣襟探进去,里面是一层软软的内衫。 火折子咕噜噜的从外袍滚出来,掉在腿边的干草上。 但韩枭看都没看一眼。 只因他舍不得从内衫里散出来的温度,右掌顿了顿,继续扯开内衫系绳撩开,露出里头纯白色的里衣。 剥开里衣,就是季清欢毫无遮挡的一片胸肌。 韩枭低头看,怎料光线太暗,就只瞧见白生生的胸膛皮肤。 但他像魔怔了一样。 悬着手指从季清欢下颌处,慢慢往胸膛游走 反正也没人阻拦。 所有动作都是随心而发。 他指尖接触到的皮肤光滑温热,富有少年肌理的弹性,让他冰凉手指也染上一层温度,可这温度稍纵即逝,他就只能多染指一会儿。 最后,韩枭的手掌停在季清欢心脏处。 百无聊赖下。 他闭着眼睛数数,指尖被少年心脏处的跳动顶撞着。 咚咚咚,足足数了十下。 某个瞬间。 韩枭终止自己‘偷东西’似的行为,猛然抽回手! 他怎么会趁季清欢睡着了,抚摸季清欢? 这举动也太掉身价。 可一系列的动作又给他感官带来欢愉,像是染瘾成疾,停不下来。 总之,韩枭心底有些纠结。 他皱着眉,动作很慢的帮季清欢把衣衫层层系上,等穿好了再抱回怀里,重新贴近。 轻蹭过季清欢的脖颈和脸颊,抱着不动了。 这种动作他才不会有‘偷’感,因为季清欢醒着的时候他也这么干过。 心底要舒适很多。 “你要是永远都醒不过来就好了。”韩枭忽然喟叹。 可说完又默了默。 因为发觉自己又矛盾的开始想念,想念那个能跟他说话的季清欢。 周围太安静了,光线几乎要消失殆尽。 韩枭忍不住捏捏季清欢的脸,低声喊他。 “你要什么时候醒来,我想听你说话。” “季清欢?” “” 当然没人回答他。 “呲。”周围有了光亮。 落地许久的火折子终于被人拾起来了,拔开盖子吹一吹,就有小火苗燃起。 火苗把地窖墙壁映出暗黄色的暖光。 角落里,韩枭盘膝坐着。 左手揽着季清欢,叫昏睡中的少年脑袋靠在他肩上,右手放在膝头,随意拿着火折子,安静的垂眼看火苗轻晃。 太安静也不好。 静谧会叫人感到寂寞。 他就这样抱着怀里人,在微弱的火苗下看季清欢的脸 半晌实在无聊,开始手贱。 用火折子把季清欢鬓边一小缕头发烧糊了。 “啊,抱歉!” 头发刚烧起来他就惊慌的掸灭! 可是捋直了看看,已经有被烧过的痕迹,比旁边的头发短出一截来。 韩枭默然抿唇。 完,明天得挨打。 “” 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刑罚结束的时候。 韩枭坐的腰背都僵直了,却依旧把怀中人抱的很稳当。 他嗓音哑哑的说,夹杂困倦。 “季清欢,你再不醒来我就把你丢在这儿,我走了?” 睡着的少年呼吸依旧平稳,没给他任何反应。 “喂,”韩枭生气,凑近想用鼻尖碰碰季清欢额角。 却意外的。 叫他唇瓣擦过季清欢额间! 当嘴唇碰到怀中人的时候,韩枭吓了一跳,真的。 心脏瞬间怦怦响。 他猛地抬头看井口有没有人。 紧跟着瞳孔一紧,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懊悔! 懊悔怎么刚才没想到。 因为他到现在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 亲亲季清欢? 韩枭从来没往亲吻上想过,他只是单纯喜欢跟季清欢说话,喜欢抱着季清欢取暖,喜欢季清欢身上的味道。 可是没想过两人还能有更亲密的接触,以及,怎么接触。 但现在。 念头一旦生出,脑子和动作就无法自抑了。 紧闭双眼的少年脸庞映在烛光下,连两簇扇形睫毛的暗影都挺好看,随着火苗儿一晃一晃的。 似有小猫爪子在挠韩枭的心。 “季清欢?”他低头小声喊,眉眼间神态柔和很多。 睡着的人还是没反应。 于是他犹豫片刻,决定做点什么。 指尖都有些发抖了。 周围很安静,韩枭很笨拙。 他生疏的、慢慢的低头靠近季清欢脸颊,仅用唇瓣往季清欢颧骨处碰了碰。 这枚初次的脸颊吻。 少年紧张到一触即离! 啊。 韩枭撤回到原位后有些发愣,漂亮眉眼呆呆的。 原来用手指触摸季清欢,和用嘴去亲,这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亲吻到的那瞬间,所带来的心理快感很奇妙。 非常奇妙! 仿佛季清欢是他的,只是他的。 只属于他。 韩枭眉眼舒展,这次大胆了很多。 他低头往季清欢脸颊稍快的又亲一口。 喔。 就像亲在棉花上! 不对,季清欢的脸颊可没软的像棉花,是他自己的心脏此刻软的像棉花,仿佛戳一下就能冒起粉色肥皂泡泡。 “季清欢,我亲你了。” 韩枭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玩具,喜上眉梢。 正当他想再多亲几下的时候。 头顶猛地传来的几道脚步声,狠狠把他拉回现实。 扰碎了他的美梦! 心底刚飘起来的粉红泡泡,‘砰’的一声就裂了。 原因无他。 季清欢睡着了。 季清欢不愿意。 他的亲吻全是偷来的。 而且是极其恶劣、根本见不得光的丑陋行为! 韩枭愣住了。 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抱着季清欢都做了什么,恍如初醒。 怎会如此啊。 他卑劣的趁季清欢睡着,冒犯了他。 并且还感觉很美妙。 韩枭怀疑自己是真疯了。 过往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 “世子?世子殿下?” “时辰到了,您和季小将军上来。” “哦,你们放下绳子。” 韩枭脸上笑意全无,眉眼也很快阴沉下来。 方才还甜蜜涌动的心绪,现在只剩苦涩,以及有些难以改变现状的无力感。 等到季清欢醒来,就不会再这样乖顺被他抱着。 更不会有刚才那样的短暂亲吻。 虽然只是脸颊吻,但韩枭也非常渴望下一次! 可是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呢。 遥遥无期? 韩枭恹恹的垂着眼,把火折子摁在地面折断。 头顶那几只火把已经够照明了,就不再需要火折子。 他打横抱着季清欢站起身,又觉得这个姿势叫人看见不好。 他把季清欢靠墙放下,随后蹲着将人背到身后。 用绳子在他腰间和季清欢腿上绕了几圈,固定好,这才示意头顶的人们把他俩拉上去。 韩枭阴鸷的抬头说—— “再敢脱手,我叫你们全在这儿住到死。” “!!” 这几个人就是日间把他俩摔下来的小兵,顿时都吓得头皮发麻。 “世子饶命!小的、小的一定注意” 麻绳谨慎的一点点往上拽,将地牢里的两人拉上来。 “季清欢,”韩枭轻喊一声。 眉眼黯淡的感受着靠在他肩上的人,偏头用漂亮到邪性的脸庞,轻贴着季清欢侧耳。 心底愈发坚决—— 我管你喜欢的人是谁。 不论生死,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季、清、欢。 翌日,清晨。 季清欢沉沉的睡了一觉,这会儿刚醒。 他坐在空荡荡的帐篷小床上,捧着一面有手掌大的铜镜,抬手揪出一小缕明显被烧过头发。 季清欢皱眉:“?” 狗韩枭确实疯了。 昨夜在地窖里竟想烧死他! 那最后是怎么停的手啊? 良心发现不想杀他了? 怀揣着疑惑,他听见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 【本章加更来自读者【寂辰兰】,感谢宝宝打赏的‘大神认证’一枚,甜蜜大肥章奉上!】 第109章 等一个能彻底摆脱韩枭的机会! 这个时辰其实没比平时起的晚很久。 但帐篷里本该在的韩枭、贺铮、白檀,此刻都不见身影。 四人居住的棕黄色小帐篷是用牛皮缝制,厚实且挡寒,四张木床两两并排,相对而放。 季清欢隔壁的木板床属于韩枭。 床上深蓝色被子已经叠起来了,对面那两张床也都叠的整齐,显然床铺主人都起身多时。 他听见脚步声放下铜镜,往门口喊了一声:“谁?” “少主,您醒了。” 白檀端着一盆温热的洗脸水走进来。 在军营里大家都穿着统一的黑武服,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腰带。 季清欢大小算个副将小将军,腰带是营里发的银纹绸带。 韩枭的身份无需军职,也能用各种跟盔甲配套的漂亮物件儿。 走进来的白檀穿着一身修长黑袍,腰间是普通兵将可用的白色腰带,头发扎起高丸子头,气质跟在王宫里一样沉稳踏实。 季清欢看他把洗脸水放架子上,问:“韩枭跟贺铮呢?” “季将军说这个月的粮草到了,原本还想让您带人去接回来,但您还未起身” 所以韩枭就领着贺铮去黑凤谷接粮草了。 上个月的粮草是季清欢带人去接的,总耗时三天。 刚睡醒的人脑子不是很清楚。 季清欢点点头:“哦。” “他们一大早就出营了,”白檀把洗漱用的工具都放好,转身看床上的人,“您要起来吗。” “不是,”季清欢反应过来,抬手指指自己那截乱翘的发缕,“我这头发是韩枭烧的?” 白檀呃了一声,没回答的太直白。 “我不知道,您被世子背回来的时候,头发就这样了。” 没直说是被世子烧的。 “地窖里就我跟他,除了他还能有谁!”季清欢皱了皱眉,“跑的挺快。” 好好的头发被烧成这样,韩枭真是 季清欢想到什么:“白檀,你们世子精神好像出问题了,你赶紧跟韩王汇报一下,叫人来给世子看病。” “” 白檀腼腆的笑了笑:“您多担待。” 他家世子对旁人都一切正常,只有在季少主面前才‘不正常’,这如何治病啊,就只能求季少主多担待。 “我这脖子”季清欢又举起铜镜,怎么看怎么难受。 脖颈缠着一圈白纱布。 严严实实挡住了底下涂过药的牙印,转动脖颈还有点疼。 “对了,”白檀想起一件事感觉能让两人关系缓和,连忙说出来。 “少主,昨夜世子可关心您的伤了,趴在床头就着烛火亲手给您上药,我要接手他都不许。” “废话,这就是他咬的。”季清欢丝毫没觉得该领情。 “你说韩枭咬我脖子白檀你说实话,以前有过这种事吗,不要替他遮掩。” “你遮掩下去,只会叫他害了更多人!” “纯疯子,变态!” “!” 白檀瞬间紧张兮兮。 他转头看外面有没有人路过,随后朝床边走近。 “少主,别,别这么说。” 咬脖子这种事传出去 “否则我该怎么说?”季清欢表情疑惑,抬手指指脖子,“这就是他咬的,地窖里没有别人。” 白檀瞪大眼睛:“我知道!” “?”季清欢放下手,沉默的看着白檀。 白檀斯文的双颊有些泛红:“世子从前没有咬过人,就是,他就是想咬您。” “嘴贱,”季清欢恍然大悟,拎起被烧过的小缕头发,“手也贱?” 不是。 季少主怎么还不明白呢。 白檀苦恼,只能顺着应声:“嗯。” 他自身还尚未婚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这种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咬脖子是很亲密的啊。 想到自家世子最近明朗不少的心情,白檀决定帮帮忙。 他小声提醒:“世子只喜欢跟您一起玩,这么做可能是,想跟您交朋友” 世子对您是有好感的。 “谁用咬人和烧头发来交朋友?更何况我跟他打的每一场架你都知道。”季清欢诧异看着白檀。 白檀愣住:“这” 无可辩驳,他想向着世子都很难。 “行,白檀啊,”季清欢梳着头发叹了口气。 他垂着的眼瞳浓黑到没有半分情绪,语气却懒散带笑。 “你的心都偏到驴蹄儿上去了,这也能说是交朋友?” 白檀急了:“少主!我家世子是真的喜欢跟您待在一块儿,他很喜欢——” “别说了。”季清欢陡然抬眸。 这枚冰冷到有些锐利的眼神,让白檀猛地心凉半截。 他怎么感觉。 季少主不是不懂,而是故意不认呢。 “” 没错。 季清欢宁愿认定是韩枭恶意折腾他。 他抬手扎马尾的时候,余光瞥到白檀脸上那抹复杂的神色,分明是欲言又止。 季清欢的心沉了沉。 其实—— 当然能看出不对劲儿。 韩枭说过那么多遍喜欢他,抱着他睡觉,又咬他脖子舔了几口,原因自然不是什么想吃人肉。 但他只能认为韩枭是想吃人。 并坚定的保持这个离谱观点,不去细究。 因为不管如何,他都不会跟韩枭有除了死对头之外的关系,他无比憎恶韩家父子。 假如韩枭真对他有某种念头 只会让他感觉恶心。 恶心之后便是逃离,但显然如今他跟老爹还不能离开南部。 在这种情况下他该如何应对? 只有假装愚钝! 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以此逃避那些令他起鸡皮疙瘩的话和动作。 而且季清欢觉得,韩枭未必是真喜欢他。 很大可能是一时兴起,又或是新型的折辱手段,故意做出这种架势想恶心他? 总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季清欢都有他自己的应对方式,那就是装傻到底。 只等一个能彻底摆脱韩枭的机会! 午后,季清欢跟钟恒他们一起铲马粪。 虽说才刚初春,马棚里的骚臭气也闻得令人反胃。 “老大,水来了。”钟恒提来一桶清水,要冲洗马棚用。 “给我。” 季清欢过去提水桶,清俊脸庞倒映在桶中水面上。 这张脸跟他现代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现代的他没活到十九岁就死了,所以比记忆中他自己的脸,多了几分经世的成熟与英气。 眉眼虽然还算温润,但天生冷淡疏离的眸色,一看就不好接近。 不论从长相还是体型、身高,性格。 都不是印象中男同性恋会喜欢的那种白幼瘦。 韩枭喜欢他? 第110章 谁能帮我杀了韩枭?他故意膈应我! 男的喜欢男的。 季清欢表情古怪紧皱着眉。 钟恒好奇这人怎么不动了,凑到水桶边看季清欢。 “老大,你盯着水面干嘛呢,欣赏你英俊的脸?” “没,只是想到一件晦气的事儿。” “什么事?”钟恒追问。 “” 季清欢拎起水桶‘哗’的一声泼进马棚里。 肮脏马粪被冲洗的干干净净,顺着污水道淌远。 他却还是恶心。 膈应的很。 ‘季清欢,我喜欢你。’ ‘喜欢你。’ ‘我想抱着你睡。’ ‘你凭什么有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女人是谁?’ ‘你只能喜欢我。’ ‘季清欢,你是我一个人的。’ ‘贱狗。’ 韩枭说话欠揍的语调,妖冶脸庞的阴鸷神态,以及那双喜欢注视过来的眼睛,瞳如点墨。 地窖,昏暗,缠绕在一起混乱气息。 干燥的檀木香,冰冷的手指。 咬在脖颈上的痛感 啊,膈应死了。 靠靠靠。 季清欢眉头紧皱,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个恶心的人妖? 简直晦气! 他烦躁的把扫帚砸地上,骂了句很糙的脏话。 “!” “欢砸,”李文李武兄弟俩就在旁边,看看季清欢的动作和表情,“你是不是遇见难事儿了?我们能帮忙吗。” 钟恒也问:“是啊,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季清欢收敛表情恢复到清冽如玉,淡定的回他们,“干活。” 心说—— 帮忙? 谁能帮我杀了韩枭。 他故意恶心我! 韩枭和贺铮以及曹承枫,三个人往黑凤谷去接粮草。 得三天才能回来。 这个夜晚帐篷里只有季清欢和白檀。 不过在临睡之前,钟恒来了一趟。 刚擦洗过的钟恒额前发缕还湿着,坐在床边朝正擦头发的季清欢说话,表情有点怂。 “老大,明天该去西坡底下的沼泽林换旗了,我爹叫我带两个人去,但我觉得要不你跟我一路?” “怎么,怕那边有鬼?” 季清欢拿布巾擦着头发瞥他。 钟都督擅长陆战,总会研究些什么天时地利,没事儿还自己占卜卦象。 搞的钟恒跟着他爹看多了,也不得不信些鬼神之说。 “老大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是胆小,”钟恒遮掩着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那什么,去沼泽林不得经过西坡底下那条山路?” 那地方昨天刚死了三十多个人啊。 尸体估计在那儿还没烧完呢,现在全是黑乎乎的焦尸! 杀场里的尸体大多都是死不瞑目,烧完就剩大眼珠子突出,瞪得老圆特别吓人。 钟恒真是害怕。 万一明天过去撞上什么‘邪祟’呢。 他苦着脸惨兮兮的说:“真的,我刚才给自己卜了一卦,卦象凶险极了。” “凶险?昂,那些尸体都烧成炭了,说不定这会儿正晒月亮补充阴气呢,只等明天变成僵尸蹦出来吃了你!” 季清欢吓唬他,嗤笑摇头。 “猴子你胆儿也太小了。” “老大,老大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已经跟李文李武商量好了,咱们明天一起去?啊?行不行。” 钟恒坐这儿哼唧唧个没完。 “总共才四杆旗,只需将旗面取下来把干净的换上去就行,两个人都足够用,你喊我们这么多人跟你一块儿?”季清欢问。 这个小任务都算不上任务。 北大营的驻军旗帜会悬挂在周围山野间,每月更换一次干净的。 一是提醒百姓驻足,别误闯兵将营区。 二是万一哪边有敌人突袭,能根据各个山头的旗帜完好程度,看出敌军的行动路线。 毕竟走路上瞧见对手的旗帜高高悬挂,谁都得忍不住射下来。 这也算是古代战区附近的一个小窍门儿。 钟恒挪了挪腿,掰手指算。 “不多不多,就咱俩、李文李武,我打算把白檀也喊——哎,他人呢?反正就咱们五个啊。” 说曹操曹操到。 白檀端着洗漱木盆从外面回来,刚进帐篷正好听见。 “——你找我去哪儿?” 钟恒没回答,目露祈求的朝他老大抱拳。 “咱一块儿,求求你,老大” 他真的卜了一卦。 是大凶! 这玩意儿信则有不信则无,但钟恒很信。 “好。”季清欢点点头。 索性明天他也没事儿干,去西坡一来一回不过半天时间。 下午就能回来了。 被人喊老大也不是白喊的,小弟有事儿他得管啊。 季清欢朝白檀问:“明天去沼泽林里换旗,你去吗?” “少主去,我就去。”白檀回答。 世子不在,他当然得跟着季少主。 季清欢看回钟恒,点头:“行,我俩都跟你去,就当溜达了。” 去野外山林散散心。 省得琢磨韩枭那个人妖! “!” 钟恒圆眼睛锃亮:“老大你最仗义了,那我明天再喊七八个小兵跟着咱——” “你至于么,”季清欢不耐打断他,“听说往常换旗两个人就去了。” 好家伙。 一共才四杆旗,浩浩荡荡去十几个人? 两人扯一面旗都不够分的。 “也对,”钟恒挠头干笑几声,“那好就咱五个,说定了啊!” “” 第二天,清晨。 大早上没被韩枭扯被子,还有些不习惯。 季清欢洗漱完穿戴好,领着白檀往营里饭棚走去,跟钟恒和李文李武两兄弟碰面。 几个人吃过早饭就收拾收拾出发了。 毕竟也是进山林,防身的弓箭和匕首都带着呢。 就是季清欢的白鹤长枪没拿,只是去换旗而已,背着骑马坠得慌。 更绿两分的山林里,五匹黑马撒蹄朝沼泽林骑去。 一路上几个少年说说笑笑的,路途也不烦闷。 眼看就要到前日打斗过的西坡山路了,钟恒从后面赶上来,跟他老大并排。 迎着风喊—— “老大,你慢点骑儿,别惊扰了死魂。” 季清欢眯眼打量一圈周围:“这东西你越露怯它们越害你,硬气点儿!活着咱都不怕,死了还怕它们区区残魂么。” 几句话间,马蹄已经进入山道。 周围空气里能嗅到尸体的烧焦糊味,腥臭难闻。 钟恒本来就心惊胆颤,听见他老大的话这才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往前看一眼。 怎料瞬间被吓得脸色煞白。 他嘶吼着喊—— “啊那是什么鬼东西!你们快看——!” “!!!” 第111章 要死了,还真是大凶! 西坡,山谷道路。 路是泥巴土路,两边的杂石和花草树木都呈现焦黄色,看着油乎乎的,是被前日焚烧尸体时的浓烟熏灼过。 又碰巧今日是个阴天,黑沉沉的天空乌云翻滚。 而吓到钟恒的是—— 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并不是全然躺着的。 尸体呈现焦黑色,姿态多有蜷缩,甚至有的坐起来了,有的伸长手臂作势要往旁边爬! 被焚烧后,尸身皮肤焦黑肌肉垂着,半掉不掉,露出底下猩红脓黄的脂肪层。 钟恒清晰看见 有个尸体半边眼珠垂着,脱离眼眶悬在脸上,还往下滴着油黄的黏糊液体! 山谷间阴风阵阵,愈发森冷。 一具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就这么呈现在少年们面前。 钟恒心脏都直打颤快吓疯了,紧急勒马大喊。 “都、都停下,别过去了,别过去了!” “是有点恶心,喂,”季清欢拧眉看了一眼,忍着想反胃的冲动扭头安慰钟恒,“再吓人也只是尸体,早就死透了又不会爬起来,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本来不怕,叫这小子喊的心脏砰砰跳。 “!” 钟恒有几颗小雀斑的俊脸已经煞白了,眼睛瞪的更圆。 “爬爬起来?老大,你别吓我!” “你是自己吓自己,”季清欢顿了顿,又说。 “你来,走里侧我护着你过去,有妖魔鬼怪都冲我来,保证不近你的身。” 当老大要有当老大的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得坚强的保护同伴。 “嗯,老大”钟恒手指头都在发抖,战战兢兢牵着缰绳骑到季清欢里侧,“老大,不如,不如我们回去” “?” 季清欢瞪他:“来都来了!” 只要翻过山坡,底下就是沼泽西林。 钟恒急忙摇头:“我不是害怕这些尸体,我是觉得这兆头不好!” 还没到沼泽林就看见这么惊悚的画面。 这对信奉神迹的钟恒来说,绝不是个好兆头。 他又想起了那个大凶的卦象 钟恒哭丧着脸:“咱回去多叫点人再来行不行?或者过几天再说,我卜的那卦——” “你那卦象还说我有凤命呢,净扯淡。”季清欢打断他。 “” 钟恒撇了撇嘴。 好,凤命卦象确实有点离谱。 “哥哥们,这些人都是活活烧死的?是活着烧死的?”李武小声问他们。 毕竟李武今年才十六岁。 还没参与过处理尸体的活儿,不由得心生好奇。 但显然除了钟恒之外。 其他四个人都只觉得有点恶心,并没有太胆怯。 白檀听见李武的问题,松开缰绳擦了擦额角浮灰。 “不会有活口!当时世子带着我们杀下来,几乎见血封喉,后来焚尸之前我也叫小兵们挨个补刀,绝不可能有活口。” “那这些尸体怎么又坐又爬的?看着骇人啊。”李武嘟囔。 李文默默骑马走到弟弟身侧,警惕的看着那些尸体。 怕尸体真会‘蹦’起来。 他得保护弟弟。 “” 眼看几个人都停马不敢过去,便要耽搁在这里。 季清欢垂眼扶了扶绑在额间的黑带,放下手。 指尖攥紧缰绳朝他们说—— “这些尸体烧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们可以理解为人体内的肌肉和骨骼有韧性,遇到焚烧的温度会蜷缩起来,改变尸身形态。” “就像布料燃烧时会缩皱一样,都是正常现象,不用害怕。” 还有这种说法? 钟恒一愣:“真的吗?老大。” “嗯。”季清欢平静的点点头。 “哎呦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尸变了呢!”钟恒拍拍胸口算是松了口气。 忽然一愣,随口朝季清欢追问。 “老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以前烧过尸体啊?” “——咳!”白檀忽然假咳打断钟恒的话,催促着,“我们快走,既然是正常现象便不必害怕。” “驾!” “驾!” “?” 钟恒不明白,但看别人都走了他也赶紧跟上。 “老大等等我!” 几个人先后扬鞭,加速冲过这条山谷! 一路无事发生。 沼泽林附近的土地濡湿,便不能再骑马了。 得把马匹拴在林区外面的大树上,等出来再骑。 “都小心点儿。”季清欢脚步走得快,转头打量着周围环境。 沼泽区树木因为冬日也有淤泥水洇,生长的很好,完全不见冬季凋零模样,深绿色的植被草皮蔓延在地面,叫人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泥潭。 但好在之前早有兵将进来趟过,沿途有标注可踩的记号。 林中陈年老树遮天蔽日,光线有些昏暗。 “别走神,仔细看路!” 季清欢又扬声提醒着身后四人,抬脚顺着标识往林中走。 厚层腐叶的脚感软绵绵的,连空气里都是植物根茎的腐朽气息,虽然湿润但稍稍有些沉闷,就像是捂了很久的烂盆栽。 鲜绿色湿滑苔藓也长的哪哪都是,很多看着坚硬的大石头都不敢踩,会脚滑。 季清欢身后是李文李武。 之后是钟恒,走在最后的是白檀。 钟恒故意走慢了些,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那个,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就那句老大是不是烧过尸体。 “嘘,”白檀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他,低声道,“季州城总之你知道,往后就别提了,少主想起来心里肯定不好受啊。” 整个城池都被烧成那样,尸体得烧了多少? 季清欢自然见过被焚烧的人。 烧的时候都未必是死人。 那一夜,身中火油箭的活人可不少呢。 “果然是这样,”钟恒皱了皱眉眼,小声说,“该死的匈奴。” “可别叫小爷再看见他们,否则必碎尸万段!” 呃。 您刚才看见几具焦尸都吓得哇哇叫。 还碎尸万段呢。 白檀听的哭笑不得,但有这份心挺好,他回话。 “小将军,您还是仔细看路。” “哦哦,”钟恒低头看着地面苔藓,忍不住赞叹。 “你瞧啊,这些藓长的真好,比我爹养的那些漂亮多了,等咱回去带一块儿给我爹” “” 北大营的旗帜是深蓝色为底。 中间绣着白金色虎头,虎头上方刺印着大大的‘南’字。 需要更换旗帜的四面旗杆,按插在沼泽林四个方位。 季清欢他们是从东边进林,需得依次绕到南边、西边、北边,最后就能再回到东边入林处。 等回到牵着马归营,就算今天任务完成了。 此刻。 五个人刚收完东边和南边的旗帜,已经来到西边插旗处。 站在这儿隐约能看见西峰山,翻过西峰山是望西山脉,那边就算是西夏地界了。 “喏。”季清欢把落灰淋雨的脏旗摘下来,递给身侧的白檀收好。 钟恒连忙捧上干净的旗帜:“老大,给。” “就剩最后一面旗了,咱们待会儿脚程快些。”季清欢说。 他垂着眼绑旗,加快手下动作。 年纪偏小的李武忽然嘟囔:“你们闻,这附近是不是有股死人味儿,我怎么有点反胃” 几个人听见他的话,就抽动着鼻尖往周围看。 钟恒朝左边树林靠近几步,某个瞬间被一群大石头吸引目光。 他弯腰盯着石头上的苔藓:“奇怪” “猴子,你看什么呢?”季清欢已经挂好旗了。 李文李武和白檀也都站直身子,准备往北边去。 钟恒直起腰,朝他们说:“这儿有一片苔藓好奇怪,这种藓需要很多水源才能存活,怎么会长在大石头上?” 还长的这么肥厚。 “走啊,你说什么屁话——”季清欢随意瞥钟恒说的大石头。 可视线才刚望过去,他陡然生出一身冷汗。 堪称头皮发麻! “!” 哪儿有石头? 那分明是一群披着苔藓草皮的匈奴兵!! 百十来个匈奴在这儿埋伏多时了。 此刻。 就离他们只有几步远。 傻猴子钟恒正好站在匈奴的包围圈里! 要死了。 还真是大凶! ———————— 【饿饿,求投喂小礼物】 第112章 凶险沼泽 “!” 季清欢后背衣裳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但李文李武兄弟俩以及白檀他们,都还没看出隐藏在钟恒身边的危机,甚至都已经挪步作势要走 在这种情况,不知道匈奴哪一刻会蹿起来。 万一蹿起来钟恒的命肯定保不住! 毕竟钟恒完全是站在匈奴的包围圈儿里,没有丝毫逃跑的余地。 看起来怎么都是个死! “钟恒,”季清欢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他把心一横,扯出僵硬笑脸喊话! “待会儿你爹钟旭钟都督,不是领了五千兵马要来巡山么?我们快离开沼泽林,去路上接一接钟都督。” 他又把声音放大—— “反正沼泽林里咱们已经看过了,没有异样,让钟都督直接去巡东坡。” “??”李家兄弟和白檀站定,诧异看着季清欢的背影。 是突发癔症了吗。 说什么呢这是。 “老大,你说——”钟恒也是一脸迷茫。 “我说你再不走!待会儿你爹肯定得抽你,气急了大将军就包围这片沼泽林,把你丢泥潭里好好泡一夜!”季清欢打断他,竭力保持嗓音平稳。 与此同时,他单手背后。 用紧张到颤抖的手指,飞快给身后三个人打手势! 有敌人。 准备撤退。 不打。 逃! “!!!” 李文李武和白檀都是瞳孔一震,身体都僵硬了。 尤其是李文,下意识就要抽剑! 幸好这个动作被机灵的李武挪步挡住,并反手压着他哥的胳膊,没叫剑抽出来! “!”白檀也用余光瞥见李文的动作了,看得心里一惊。 隐约意识到—— 季清欢敢往身后打手势,那就代表敌人在他们正前方! 想到这里,白檀心脏直接蹦到嗓子眼儿,手腕发麻, 因为钟恒在他们正前方站着呢。 这代表着钟将军的独子 已经是活靶子了? 白檀乱中求稳,飞快回想着刚才季少主的话。 钟都督,带兵五千,巡山。 巡视东坡。 东坡是与沼泽林完全相反的方向。 啊。 白檀恍然大悟! 季少主这是在告诉匈奴:‘放我们几个活着走出去,你们就能等将军‘去东坡’之后,悄悄溜走。但我们若是死了,很快这片沼泽就会被团团包围,你们也别想活!’ 没错,没错。 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不管能不能骗过去。 都得一试! “咳咳,”白檀装作被沼泽瘴气熏到了,咳嗽几声确保声音听不出异样,“是啊,钟旭大将军很快就要到了,咱们快出去,还得巡视东坡呢。” 匈奴可能不知道钟恒是谁,但一定知道他爹钟旭的名讳! 也是一重震慑。 “白檀你”钟恒嬉皮笑脸正要戳破他们的玩笑。 却忽然顿了一下。 因为他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很轻很轻的箭尖儿磕碰声! 这是箭筒晃动的声音。 在军营里长大的他,对铁器声音非常敏感。 有敌人在附近,很近! 救命! 钟恒眼珠子一转,紧张到咽了咽口水。 “哦哦,对,那我们快走,别叫我爹在外面等着!” “” 呼。 季清欢额头冒汗了,好在骑马习惯性绑了黑额巾接汗。 算这几个人机灵,没有贸然戳穿他。 “老大”钟恒喊。 他脚步稍抖的朝同伴们走去! 幸好地上的苔藓植被茂盛,能遮挡住他不太稳的脚步。 “你慌什么,听见大将军来了吓成这样。”季清欢往前迎了两步,浅笑着只看钟恒。 没让眼神往那一大片的‘石头’上扫去。 深林里的气息比刚才更闷,此刻都隐约能嗅到铁器腥味儿了。 几个人表面淡定。 但堪称是每一步都走的心惊肉跳! “走,”季清欢重重捏住钟恒的手腕,往自己身前带。 他把自己空荡荡的后背,留给身后那些匈奴兵。 这个动作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因为谁也不知道匈奴哪一刻会开弓射来。 要命的时候啊。 钟恒背对着匈奴,五官怂兮兮的皱在一起:“” 白檀领着李家兄弟俩也开始撤退。 五个人就这样沿着沼泽林中的小路,在匈奴们嗜血的阴暗注视下,一步一步的朝林子北边走去。 步伐不急不慢,跟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快要窒息了! 连大气都不敢喘! 约莫走出有十几米的距离 就在钟恒刚要转头看他老大的时候。 季清欢猛地脸色一变,大喊—— “别回头,跑!” “!” 顿时几个少年开始狂奔!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传来利箭破空声! “咻咻!” “咻——!” 深林里,弓箭如蚂蝗一般密密麻麻的朝他们射来,后面的‘石头群’轰然掀开草皮。 这群匈奴兵少说不下百人! 领头的高大匈奴兵怒喊: “杀死这几个狡猾的中原人,给四王子报仇!” 他们看出来了! 毕竟季清欢的谎言很好识破。 要是真着急出林,他们几个就该原路返回,从匈奴们中间再次走回去,这样出去的速度更快也更近。 可季清欢却带着白檀他们往北边走。 这是故意绕开趴着匈奴! 匈奴领头的将军也不是傻子啊,识破是必然的。 但季清欢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就是要先把钟恒带出包围圈,并力求拉开这十几米的距离。 这样的话—— 说不定他们五个还能捡回一条命! “咻咻、咻、咻咻咻!” “老大我怕!”钟恒脸色煞白,脚跑的飞快但嘴里忍不住喊人。 他们身边那么多冷冰冰的箭矢飞来,铺天盖地。 这碰上就是非死即伤啊。 季清欢冷声呵斥他:“闭嘴,往前跑别回头。” “——少主你走!”白檀忽然大喊着,放慢脚步。 他抽出剑挪步挡到季清欢背后! 这是要用他自己的身体,给季清欢多争取几瞬逃跑时间! 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条命就是季少主从山里救下来的。 救命恩人他理应报答! “白檀!”钟恒快哭了。 就在白檀的生死之际—— “噌!” 季清欢抽出自己腰间的乌啸剑,一手挽剑花挡开箭雨,朝白檀靠近。 他拽着白檀的衣裳往北边推远几步,动气吼他。 “你死了韩枭问我要人,交不出去他不得杀了我?我还没废物到要用你的命换条生路,要走一起走!” “少主,”白檀被抛开了急的眼眶发红,跟在季清欢身边,也不废话了,“快走,我们快走!” “欢子白檀,这边来!”最前面的李文李武也没闲着,一直在给季清欢他们引路。 毕竟这里是沼泽地啊。 一脚踏空是会陷进泥里的! “” 情况万分危急。 他们正被百来个匈奴兵,惊险射杀! 第113章 躲个几把,提剑就是干! 时辰将近正午。 距离季清欢所在的位置约三百里开外,东南角方向。 有片山谷名叫黑凤谷。 此谷入口处狭窄,才三四米,进入之后却宽阔至极。 从高处俯瞰,这片山谷地势就如腾飞的凤凰,入口处便是凤凰尖嘴。 由此得名黑凤谷。 天幕阴沉沉的不见阳光,约二十辆牛车吱扭扭驶在山道上,周围有四十多个精锐骑兵正护卫在左右。 韩枭、贺铮以及曹承枫,三人骑马跟在队伍最后面。 贺铮攥着缰绳说:“这牛车走的也太慢了。” 车上拉的麻袋里全是粮草,北大营里四万兵将这个月的口粮,不包括水师营和南大营的,粮草都是分营配送。 “殿下,午时了。”曹承枫朝旁边骑在马上的人说。 这是问是否要在前面黑凤谷里,原地烹食歇脚。 “哦,”韩枭骑在马上,银甲后面披着鲜红的斗篷迎风膨起,一头墨发用银冠束起高马尾,精神抖擞,额前绑着一条两指宽的黑色额巾。 额巾的作用是束缚散发,骑马时不挡眼睛。 也可用来吸汗,不至于叫汗滴进眼里影响视线。 听见曹承枫说话。 韩枭看了看左侧茂密的山林,嗓音懒散。 “那就进谷再停。” “好嘞,”曹承枫纵马往队伍前面跑,喊着,“世子有令,前方山谷停马歇息——” 曹承枫一走,韩枭身边就剩贺铮。 贺铮身材本来就健壮,披着铁甲骑在马上跟一座小山似的,烦躁皱眉。 “牛车走的真慢!疾驰只需一下午的路程得走上一天半。” “能安稳运回营里就不错了,你还指望老牛能跑的比马快?”韩枭冷嗤。 贺铮酷酷的板着脸:“世子殿下有耐心,佩服。” “没耐心能飞回去?废什么话。”韩枭慢悠悠的说。 眸底也闪过对牛车速度的不耐烦! 想到那个在营里的人,他倒是想飞回去。 没长翅膀啊。 就在十几辆牛车排队,正要进入狭窄的山谷入口时。 某个瞬间! “咻——” 一只利箭闪着寒光状似银蛇,猛地从左侧山林里飞出来。 射断了一辆牛车上插着的南部旗帜! “!!!” “山林有埋伏!” “世子快走。” “有埋伏!” 众人大惊失色,车队瞬间就乱了。 “我走什么,”韩枭刚才的懒散神色顿时消散,直接抽出腰间长剑,咬牙喊,“众将听令,保护粮草先行!” 北大营里的粮草已经见底。 他们今天不把这批粮草运送回营,等待下一批的时间就得叫兵将们饿上两三日。 在这两三日里,万一匈奴发起进攻。 一群饿着的兵将如何冲锋应敌? 显然这就是匈奴的歹计,冒险偷越关卡前来毁粮。 下一步就是发起进攻了! 韩枭势必不能叫粮草被毁,否则毁的就是北大营,就是整个南部。 “有敌袭,戒备——” 曹承枫大喊着调动兵将,把牛车团团围住! 几十只盾牌凌空竖起,阻挡着从山林里飞出来的无数利箭。 “咻咻咻!” “砰!” 匈奴的羽箭乱砸,甚至有的从盾牌缝隙里刺入。 已经有三四个小兵哀嚎着倒下了。 这样下去不行! 韩枭正被几个小兵护在中间,他单手攥紧缰绳,凌厉目光扫视山谷两侧,打量地形。 山道右侧是石头峭壁,不能藏人。 等于匈奴都在左侧林中藏着。 他心知这种情况都是弓箭先行,骑兵后到。 此刻还不知道山林里有多少匈奴,但他们这边才四五十个人,停在野地里很难反击啊。 人人自顾不暇全是活靶子! 韩枭迅速做出指令—— “曹承枫,领人以盾牌挡箭叫前面的牛车别停,速速进谷!” “是!”曹承枫应声。 “贺铮,你带人放箭反击左侧山林,拖住匈奴骑兵,叫他们别那么快下来。” “知道了,”贺铮当即行动,大喊,“右三小队十个人跟我来!” 斗嘴是斗嘴,遇到正事当然得听世子指令。 “世子有令以盾牌挡箭,牛车别停,速速进谷!” “以盾牌挡箭,牛车别停,速速进谷!” “” 在这箭雨肃杀的阵势里。 小兵们一句接一句的往车队前面传话。 很快车队里有车夫骂—— “前面的快走啊,磨蹭什么?” “一共十九辆牛车,这才刚进谷第四辆,等死呢!” “匈奴都要冲下来了,还不快点儿!” “我,不是,”驾牛车的小兵焦急又惊恐,连番举起鞭子抽打牛屁股,“走啊,你走啊!” 可第四辆的老牛受惊了。 任他怎么抽打都不往前走,就正好把车体挡在狭窄的谷口处,叫后面的牛车也进不去。 真是情况越紧急就越耽误事儿! “该死的畜生!”韩枭纵目发现这个情况,朝周围保护他的人喊,“让开。” 他绕过围着他的小兵,攥紧缰绳骑马从盾牌后面狂奔,一路来到山谷入口处。 驾车的小兵看世子拎着剑冲过来了,吓得浑身直颤。 “世子饶命!是牛不走啊不关我的事” “躲开。”韩枭阴沉着脸,提剑就往牛屁股上扎! 他手狠,把剑扎进去半掌的深度,还翻转手腕,生生剜出一块牛臀肉来。 牛血呲的一下喷出来,热乎乎淋到小兵腿上。 小兵吓得脸都白了不敢吭声。 老牛疼的哞哞叫,瞬间红着牛眼撒蹄就跑! 第四辆牛车总算进谷了! 这回第五辆第六辆,牛车队伍算是畅通无阻加的往前赶 曹承枫在旁边举着盾牌靠近,急忙朝谷口处的韩枭喊。 “您也进去,先进谷里避一避!” 世子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少废话,”韩枭骑在马上捞起弓箭,搭上弦。 随着他的动作,黑色额巾布条飘到背后,跟着长长的马尾发丝飞荡在半空,交织飘舞,浑身气势凌厉迸发! 韩枭用修长手指捏住箭尾,瞄准山林。 眯着眼歪头射出—— 咻! 咻! 咻咻! 连着七八箭射出去,放倒七八个匈奴射手! 百发百中! 曹承枫愕然夸赞:“你牛!” 韩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他朝曹承枫说—— “你放信号筒召唤援军,等牛车都进去了我们死守谷口,不准叫东部畜生抢我的粮!” “是!”曹承枫应完。 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只深蓝色的筒子。 他拔出信号筒的捻线,直直对准天空。 “砰!” 一束深蓝色的焰火疾速腾空,在天幕上方炸开。 深蓝色烟雾久久不散! 就在最后一辆牛车进入山谷之后,盾牌才刚收起。 山林上的匈奴便喊杀着冲下来了! “杀光这群中原人,给四王子报仇。” “烧了他们的粮草!” “放箭!” “杀杀杀!” “!” 韩枭骑在马上看这群匈奴。 黑压压一片都是匈奴步兵,正从山林里往下冲过来! 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但这群匈奴都是偷偷摸入南部关卡,来的骑兵并不多,难怪刚才迟迟不敢冲他们,只敢躲在山林里放箭。 此刻匈奴骑兵打头阵往下跑,也就十几匹马。 “曹承枫,叫牛车往北大营先跑,骑兵们都持盾过来——” 韩枭暴躁喊着,拎着手中的剑跃跃欲试。 就这几个骑兵! “您进来!”曹承枫强行拽着韩枭的缰绳,连人带马拖进山谷里,“粮草为重,不是打的时候。” 先躲进山谷里守住谷口,拖延时间叫粮草跑远。 不能冲动出去拼啊。 粮草为重! “” “废物!”韩枭憋屈的咬了咬牙。 要是他身后没有粮草队得保护 就这点儿贼兵,他带贺铮跟曹承枫骑马冲出去,冲几回就死干净了。 用季清欢的糙话说—— 躲个几把,提剑就是干! 但显然这句‘至理名言’,是季清欢给韩枭独家传授的。 因为与此同时—— 季清欢正在沼泽林里狂奔,根本不敢干。 五个少年在林中跑啊跑。 跑的头也不回! 钟恒头皮发麻,粗喘着:“老大,他们还在追吗?” 身后的箭雨好像有了停歇? 没有方才那般密集了。 “你脚别停!”季清欢步伐敏捷,跟白檀一起跑在最后面,转头望一眼身后。 那些匈奴还在穷追不舍,手里的大刀直冒寒光! 这是不再射箭,要全力追杀他们了。 “站住!” “杀死你们!狡猾的中原人!” “杀!” “砍成碎肉!” “杀啊!” 辽兵们发狂嗜血的嘶吼声,在这闷闭的林里极其骇人。 要为他们死在山谷里的四王子报仇! “!” 等回过头来,季清欢忽然瞳孔一紧。 冲前面的李文喊—— “蚊子你带的什么路!这哪啊?” 带错路了。 前面全是坚硬山壁,没有路能逃! 该死。 真要被砍死在这儿了! 第114章 不试试就得死! 就在季清欢攥着剑的掌心沁出冷汗时。 “别慌,跟我来。”李文领着他们在一棵松树下停步。 峰回路转的往右一拐。 进到一处山壁间! 这两面石壁挤的非常近,宽距还不到半米,站在外面有松树树干挡着,轻易看不出来。 并且,每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长相憨厚的国字脸李文说:“从这儿走,这后面能通到江岸上的野石原” 有一次营里拉练,他们把这片沼泽林都摸透了。 今天算是沾了熟悉地势的光! “真的假的?”季清欢听见这话猛地回了口气,“你知道小路不早说?” 这能派上大用场啊。 过道如此紧窄,那不是匈奴进一个他们射杀一个? 季清欢他们五个人出营,身后也是背着箭筒的。 “我刚想到!”李文的声音从前面传回来。 李文已经率先挤进山壁缝隙里了,解释着。 “谁会记这种不便行走的路,又不可以行军,本来我都忘了这地方还能过人,瞥见那棵松树才想起来。” 沼泽林里就这一棵歪脖子松树,生长在石壁缝隙前面。 季清欢走在小队伍的最后方,他是快速从山壁缝隙中撞出来的,胸口和后背都有擦伤。 但才刚被白檀从缝隙接出来,季清欢就听见后面,那些匈奴也在挤进缝隙里! 这么快就追来了! “我操,弄死这群狗娘养的,搭箭!”季清欢骂了一声。 他钻出缝隙的瞬间,直接摸到背后取弓搭箭。 “咱们有地形优势,别怕。” 季清欢给钟恒他们鼓劲儿,叫他们赶紧抽箭,都别怂。 “好!”李家兄弟和白檀以及钟恒,也都往旁边闪身,只把弓冲着山壁中间。 时辰估计已经过正午了,周围光线却还是阴沉沉的。 像是要下雨。 季清欢手持弓箭,眉眼凌厉的沉声喊:“放箭!” “咻!咻!咻——” “啊!” 地势果然有奇效! 山壁中间正一个个艰难挤过来的匈奴,被他们一箭一个的射杀! 猩红刺目的鲜血喷到山壁上,顺着山壁缓慢流下。 那些饿狼似的哀嚎呼痛声。 让季清欢他们几个听着极其解恨! 季清欢还有心思夸:“蚊子这地方找的好,妙啊。” 压制匈奴追兵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只损失些羽箭,转瞬就弄死了二十多个匈奴! 二十多具中箭的尸体,喷着血抽搐倒在狭窄山壁间,让后面再进来的活匈奴都挤不动了。 那些匈奴只能像爬山一样,踩着脚下同伴的尸体。 于是更加狂怒的嘶吼着。 却只能再度被季清欢他们一个个射死! “咻!哈哈,”钟恒也射死五六个匈奴了,这会儿自信心又回来,“也就不过几个蠢笨” 他正要笑着嘲讽匈奴,忽然感觉头顶痒痒的。 钟恒抬头看—— 头顶五六米高的山壁土台边缘,好像有土灰正往下落。 土灰? “老大!”钟恒猛地瞪大眼睛,颤声喊,“上面,他们翻山壁从顶上爬过来了!” 匈奴得到教训已经不从山壁中间挤。 另寻路径。 从他们头顶翻越过来了! “坏了坏了,”季清欢一惊,连忙喊,“该死的,走!” 又得接着逃命跑! 白檀拽起李武:“我们快跑,别被包围了。” 想活着真是不容易。 五个人把弯弓都背到身后,喘息急促,转身就往山壁另一边跑去。 身后也响起匈奴们从土台高处蹦下来的动静。 甚至—— 季清欢身边又有羽箭飞过来了! “咻咻——” “咻!” 忽然! 有一支箭在季清欢的眼皮子底下,冲钟恒后背扎去! 箭尖闪动着极为嗜血的冷光。 “猴子!”季清欢想都没想的举起剑去挡。 剑叶和箭头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钟恒还以为自己中箭了,吓得大喊:“啊?!” 但他转头一看,自己平安无事。 可那边季清欢的右臂,却叫另一只箭戳着胳膊钻过去了。 这是把他手臂上的肉都钻掉一块儿! “啊,”季清欢疼的吸气,手肘处传来一阵剧痛。 有血流顺着他武袍袖子往下淌,那边的钟恒和白檀都看见了。 白檀惊恐喊:“少主!” 喊着就要回身扑回来。 “跑!”季清欢忍痛咧嘴,“我没事儿。” “快走!” “” 五个少年朝东边一片崎岖山林跑去! 山林并不平坦,有很多杂石。 但好在土地坚硬,比在沼泽湿林里跑的更快。 可身后匈奴们也能放开了跑! 甚至连放箭都更容易射中他们了,因为双方离得太近! “杀!”匈奴们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 季清欢已经不敢转头看了,感觉他们今天都得死这儿! 而跑在最前面的钟恒,脸色早就吓的发白,今天是他长这么大离死亡最近的一回。 但到底是叫他爹钟都督训养多年。 钟恒心底焦急到顶点,大脑却在某个瞬间像被打通了灵脉! 他一边猛劲儿的往前跑,一边留神打量周围,气喘吁吁。 呼,呼,呼。 钟恒目光飞快转圜在林中,跑的耳道嗡嗡作响。 但他硬是迎风瞪大眼睛! 让视线快速掠过山野间的树木,野草,石头,山壁 “有洞!”钟恒泛红的眼眶顿住,眸色一亮,“那儿有个洞,我们进山洞躲躲!” “什么洞?”季清欢扯着嗓子问。 钟恒回:“不知道,肯定是野兽的洞!” 白檀跟李文李武两兄弟没接话,就心说野兽的洞怎么敢进啊。 万一洞里有野兽蛰伏呢? 又或者进去之后被匈奴彻底把洞口堵死,那不就死路一条了! 可身边不停落下的羽箭。 以及匈奴越来越近,即将要把他们包围的脚步声 显然此刻—— 他们已经没有别的路能选。 进山洞被堵着,都能算是晚死一会儿。 又是一枚飞箭! “呃,”白檀肩膀一紧疼的闷哼,感觉整个左肩都麻了。 季清欢转头喊:“白檀!” 白檀左肩上插着一根羽箭,扎的很深。 “走,”季清欢一咬牙,跑在空旷野地里也是个死,“进山洞!” 在钟恒的带领下,几个少年放弃在野地里乱窜的行为。 左拐进了一个宽度约有两米的、细长山洞! 都来不及等他们琢磨怎么封住洞口。 后面的匈奴就已经追进来了。 进来了! 穿着辽东服饰的匈奴们,披着棕色牛羊皮坎肩儿,手里的弯月大刀闪出阴冷寒光。 几十个辽兵聚集过来,瞬间就把洞口堵死! 堵住洞口的行为,让直喘粗气的匈奴们都放下心来,哈哈大笑。 这几个中原小兵是插翅难逃了。 “哈哈哈!” 领头的辽将就站在几米外,朝季清欢他们喘气粗笑,目光阴狠毒辣。 “狡猾的中原人,尝尝你金国爷爷的刀啊。” “!!” 季清欢神经线紧绷到极致,死死盯着匈奴领将! 就在他打算跟这群匈奴拼了的时候。 只听背后。 钟恒很小声的说—— “这是双口洞,我闻见江风的腥味儿了,后面的洞口直通江面” 若他们跳进江水里。 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现在都无暇顾及初春的江水有多冷,会不会淹死在江里了。 不试试现在就得死! 但此刻还有个致命问题。 他们该怎么转移匈奴的注意力,争取到转身跑开的机会? 第115章 必死无疑! 本就不明亮的山洞,洞口还被一群匈奴挡的严严实实。 匈奴敌将头戴羊毛圈帽,八字翘胡油腻腻的黏成两缕,眼神跟嗜血的兽类相似,此刻正把目光移动在钟恒和季清欢的脸上。 八字胡显然不着急动手,叫手下们歇一歇。 他把弯刀横在手中:“你们两个,谁是南部将军钟旭的儿子?” “!”钟恒在后面一抖。 这是冲他来的? 没错。 若匈奴能活捉南部总都督的儿子 山洞里气氛冷凝,匈奴兵们虎视眈眈! “中原小兵,还不说吗。” 就在八字胡阴笑着要扬刀时—— “你们要找钟恒?”季清欢小声问,忽然往后撤一步。 并把他身后的钟恒像鸡仔似的拎出来,挡在身前,手臂横揽过钟恒的肩膀。 季清欢说:“就是这个瘦猴儿!” “你们想抓就把他抓走,放过我们几个。我们只是一群没什么本事的小兵,今天还是被他威逼利诱着,硬喊来的沼泽林” 老大? 钟恒猛地瞪眼:“!!!” “?”白檀和李文李武也懵了。 白檀顾不得肩上的伤,身子晃了晃:“他” “找死?”八字胡狠瞪一眼白檀,显然下一瞬就要砍死这个不老实的中原兵。 “你找死!”季清欢转头骂白檀。 随即他抬腿朝白檀踹了一脚! 直把后肩有伤的人,朝山洞里面踹退好几步! “!”白檀忍着疼惊讶皱眉。 季清欢揽着钟恒,侧身背对着匈奴朝白檀吼。 “你自己找死别连累我,今天一定要把瘦猴儿交出去,我才有活路!我要活!” 李文一急就想动弹,但被他弟弟李武悄悄拽住了。 因为从李武的角度,他能看到季清欢的某些小动作。 当即恍然大悟! “你王八蛋!”钟恒红着眼眶语气愤怒,转身跟季清欢撕扯起来,两人抱在一块扭打,钟恒骂,“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也忍你那个都督爹很久了!你们在军营里就仗势欺人!”季清欢受伤的手臂被钟恒用身子遮挡着,仅用另一只手打钟恒。 这番‘狗咬狗’的表演,让匈奴们看的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 “瞧这几个中原兵啊!” “真是可笑。” “” 可他们正笑着—— “砰!” 一只信号筒被季清欢受伤的手臂从怀里摸出,他跟钟恒配合着拽开捻线,让烟雾弹直冲八字胡的胸口打去! 几乎是瞬间,深蓝色的信号浓烟在洞口升腾! 烟雾太浓了,匈奴们什么都看不见,被极近的硝烟呛的咳嗽连连。 尤其是那个八字胡,胸口衣裳都被燎出大洞。 八字胡往后仰倒,身躯拦住几个匈奴兵。 就是此刻! “我们走!”季清欢大喊一声。 他揽着钟恒的手臂使劲儿带离,拽着钟恒和李文李武兄弟迅速跑开。 而后肩膀受伤的白檀,也因为季清欢方才踹的那一脚,更轻易的转身第一个跑开,没因为有伤而落入匈奴手中。 就这样。 五个少年额头冒着冷汗,心脏狂跳不停。 真真是玩儿命的迅速跑开! 山洞另一头也确实通着底下的江水,周围山壁环绕,让这片江流并不湍急。 可最前面的白檀还是愣了一下。 毕竟他只能用一条胳膊划水,跳下去必然得淹死啊。 “跳!”李文李武兄弟从后面冲过来,一人一边,架住白檀的两条胳膊。 直接带白檀蹦下去了! 白檀少见的惊慌失措:“我游不——” 后面的话进水里了,听不见。 季清欢则是拽着眼泪横流的钟恒,钟恒吓坏了。 也没有丝毫停歇的纵身跳下去! “噗通!” “噗通!” 离江面有五六米高度的山洞口,五个少年接连跳下。 身影沉到江中就看不见了! “——人呢?” 等匈奴们满身满脸都是深蓝色烟灰,急匆匆追过来。 就只看到江面上的涟漪串串。 辽东没海,他们没有南部的人水性好,不敢往下蹦。 等于是追无可追。 但匈奴将领八字胡邪笑:“这天气跳江” 五个少年用不了多久就会冻的手脚僵硬,游不动了便要沉底。 必死无疑! 另一边,黑凤谷。 天色阴沉着像是要下雨,往年都说春雨贵如油。 但今天如果下雨就绝不是好事! 韩枭带人守着谷口,好在谷口紧窄,匈奴们连冲四波都没能进来。 但韩枭脚边已经堆积了八九具护兵尸体,血流满地。 来的时候这些兵跟他一起鲜活骑马,乘风而行,现在却少了一半。 精锐的骑兵们回不去大营了。 韩枭眼眸猩红忍不住攥拳,几番都想冲出去! 被曹承枫他们死命拦着。 而此刻—— 韩枭的箭筒已经空了,骑在马上刺砍着扑过来的匈奴兵。 漂亮的银甲染了不少血污,顺着甲面蜿蜒流淌,他却没空低头擦拭,持剑的手腕都发酸。 又抬剑刺死一个匈奴步兵后。 韩枭转头朝旁边人吼:“赶紧走,下雨了粮草岂不受潮?” “世子不必担忧!车上油布都备着呢,我们不能丢下您啊。”负责运送粮草的将士真不敢走。 万一世子贵体有损 他们就算把粮草运到北大营,也是得掉脑袋的! 于是二十辆牛车都在韩枭身后等着,死活不走。 “你们再退后些!”韩枭也没空管这些人了。 外面的匈奴还在阵阵猛冲,火油箭都射进来不少。 曹承枫和贺铮骑着马,跟他一起坚守在山谷入口处,都是满身浴血。 现在的情况是—— 匈奴们一时半刻冲不进来,但牛车粮草也不愿意走。 若是耽搁下去,有个闪失叫火油箭碰着粮草。 那就全完了! 也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赶来。 “咻!” 忽然! 韩枭胯下的黑马中箭了,马身扬蹄嘶鸣! 后面的人就看披着红斗篷的世子,整个人都被马匹震飞出去! 这摔下来是非死即伤。 “——殿下!” 曹承枫也吓得瞳孔大震:“世子!” 幸好人员站位密集,有两个骑兵合力伸手,在韩枭后背拦了一把。 把飞出去的韩枭凌空挡住,垂臂往地面上送! “呃,”韩枭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很快翻跪起来,他单膝点地,又以长剑支撑身体,盯着匈奴兵方向语气含恨,“我没事” 该死的匈奴! 曹承枫吓得心脏缩紧,太惊险了。 若刚才的箭偏几寸,便能扎到世子腿上。 若再高一些扎进世子前胸 他们这些人还不如直接抹脖子! 第116章 什么得手,哪几个该死的中原人? 韩枭的黑马在众人惊恐视线中,悍然倒地,马血喷涌着染红地面,顷刻间毙命。 也是韩枭的坠马,叫外面匈奴兵们瞬间士气大振! “杀!” “冲进去!” “杀呀!” “” 贺铮和曹承枫都杀的走不开。 不停顿的抬剑劈斩,动作就如砍瓜切菜般生猛。 尸体和残肢在山谷入口处堆了满地,鲜血横流,虽然战争带来的场面早就见多了,却还是令人们触目惊心! 韩枭感觉膝盖疼,不知道具体伤势。 从前洁癖的人一到战场上就被治愈了,他随意瘫坐在山谷里的野草上,银甲还在滴血,也不知道是哪个匈奴兵的血。 天幕阴沉,周围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哀嚎和喊杀声不绝于耳。 混在空气里粘稠的血腥味儿,极其冲鼻。 有骑兵捂着被匈奴砍断一节的胳膊,踉跄冲过来问他:“世子可好?” “我没事。” 韩枭盯着他的手臂,稍显愣怔的回。 骑兵问完就又提着剑离开了,背影决绝,边走边把内袍布料撕下来,扎紧断臂边缘,以此止血。 完好的右臂还能提剑,便去接着杀! “” 韩枭额头出汗有黑布巾挡着。 自鼻尖凝出来的透明汗珠却一颗颗下坠,砸在野草上。 他眼眶泛红的抬头,目光望过这些运送粮草的牛车,又看看那群拼着命还在奋战的将士 这个性格阴鸷稍显自私的少年,坐在满是血腥味儿的山谷中。 脑海里逐渐多了些东西。 人总要见识到什么,才会有意识觉醒。 就像他父王说—— ‘外面战火连天,你在宫里好吃好喝还不满足,你闹什么?’ 这话从前的韩枭嗤之以鼻,根本不当回事。 可他现在想起这句话 羞愧到无地自容! 没错。 韩枭鄙夷从前那个顽劣又幼稚的自己。 也难怪父王总叹气说他不成器,处处比不过季清欢。 原来比不过的不是骑马射箭,更不是兵法诗书。 他父王说的是心志! 不可否认,从前韩枭是个没志气的人。 只惦记跟季清欢攀比,却没有自己活着的信念和目标,更别提什么守护南部疆土了。 他动不动就说要离开王宫,离开南部。 那时候的他。 就算有一身好本事也都是空学。 没志气照样是废物! 所以他父王才感到气愤和焦急,总会骂他。 ‘你还惦记亡母?战场上的事你不管不问!’ ‘你没满月吗,外面打仗呢,你还计较你娘做的面?’ ‘死人的遗物很重要?韩枭啊,活人在你眼里比不得遗物么。’ ‘你什么时候能成器?’ ‘你是本王的儿子,能不能争气些!’ 其实是—— 父王看他迟迟没有‘坚守南部’的心,担忧他得位后也站不稳! “” 韩枭眼眶有些涩,忽然明白了许多。 为何他们父子间总有扯不清的矛盾,彼此不理解。 其实父王没错,他也没错。 只是从前的他年纪太小,没意识到自己肩上有担子,有兵将还有百姓。他只知道专注自己的心情,认为自己每日都委屈,没有家人陪伴,活的不开心。 可是自古以来。 又有哪一位君王能开心? 他父王不也是整日都待在王宫里,呕心沥血的为百姓谋生计,还要为南部将来的政权预谋打算,何时放松过一瞬。 他父王活的开心么。 就连唯一能给点慰藉问问温饱的小妾,还都叫他胡闹着送走了。 韩枭每每向韩王伸手要‘父爱’的时候。 都没想他什么都没给过父亲,连承担南部的事务都百般不愿,只想逃离枷锁。 韩王却是竭尽所能的,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 但唯有自由不行。 只因韩枭生来便是南部的王,一定要肩负起重任。 从一开始就不是韩王太看重权势,而是韩枭身为世子,太不关心权势! 权势是什么? 是南沧安定,百姓顺遂! 但韩枭之前的念头 他只想把季清欢带走,离开王宫去行商赚钱过日子,什么都不管。 这念头就是最自私最不负责任的表现。 生逢乱世,男儿岂能擅自逍遥? 遇到匈奴入侵,所有臣民都应当死守不退。 杀匈奴,杀杀杀! 保护同胞,保护家园。 保护这片中原土地不被外敌侵占! 所以此刻—— 韩枭视线环绕周围,那些惊慌护着粮草的兵将们,一个个杀的满身是血,没有任何人后退。 他们的心志简单却又深刻。 拼死也要保护粮草,保护北大营,保护他们身后的家。 小兵自己断了臂,却还在顾及他的安危,踉跄着跑过来问他可否安好,只因他的身份是世子。 而作为这片疆土未来的掌权人。 韩枭从前做过什么。 他怎能想着要逃离危难之际的南部,自己去山野间享受安稳? 简直幼稚的离谱。 就在这个刀光剑影的午后。 韩枭猛然惊觉。 他身后有他的子民和土地啊。 他享受了臣民的跪拜和拥护,就得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 不仅理解了他父亲韩问天,他还忽然理解了‘为韩王效忠’的季家人。 其实哪有什么效忠韩王? 季家的目标从来都是战退匈奴! 并且,韩枭想起他之前在季清欢面前说的话。 ‘你们季家人就是我韩家的走狗’ 瞬间羞愧的脸都发烫。 难怪季清欢对他没有好脸色,屡次嘲讽他是金尊玉贵的世子殿下。 实在是 不过没关系。 他们都还年轻,且还不足二十岁。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他和季清欢的思想高度,将从这一刻开始比肩。 他会跟所有人一起守护中原疆土,保护身后的子民,以及脚下的土地! 韩枭揉了揉膝盖发觉未伤骨头。 他沉下心思琢磨此刻形势,心计飞速运转。 某一刻。 他忽然从野草地里起身,朝曹承枫跟贺铮那边靠近。 “曹承枫,你过来。” “怎么?”曹承枫还在抵抗匈奴的冲击,满身都是血污,回头看世子殿下。 “我有一计。”韩枭眉眼坚定的说。 整个人的状态都比从前更上一层楼! 片刻后。 黑凤谷入口处,已不见曹承枫和贺铮的身影。 只有身披鲜红斗篷重新骑上马的韩枭,提着长剑,奋力挡杀扑来的匈奴兵。 这些匈奴兵个个面露凶相,嘴里喊着。 “就是他!是他杀了四王子!” “当日就是他们埋伏山谷,截杀四王子一行人。” “杀了他!” “给四王子报仇!” “想必耶律将军那边已经得手了,另外几个该死的中原人,去死!” “碎尸万段!” “冲啊!” “” 韩枭的剑尖稍有停顿,指向喊出某句话的匈奴兵,眉眼沉沉。 “什么得手,哪几个该死的中原人?” 第117章 这少年杀的太猛,凶残至极! “哪几个?” 被他用剑指着的那几个匈奴兵,恶意嬉笑。 “自然是与你一同埋伏在山道里的人,我们耶律将军去接回四王子的尸身,正巧碰上他们,耶律将军刚刚来信,那几个人都死了!” “听闻其中还有钟旭的儿子,以及他儿子的老大,应当是钟旭的长子。” ““” 钟恒的老大,季清欢? 季清欢死了。 韩枭眉心一跳,平静嗓音里渗着骇人凉意。 “他们几个死了,你确定?” “那是自然!”匈奴小兵看出他紧张那几个人,又大喊,“我们耶律将军带百名精锐伏击他们几个,自然不会有活口!” “死的极其干净!” “” “很好,”韩枭勾唇,提着剑柄的手腕攥到发白,“那你们、就给他陪葬——!” 话音落下,三个骑兵都没拽住韩枭的马! 刚才制定的计划也瞬间被韩枭抛之脑后了,他只知道眼是红的,心脏感觉不到跳动,只有一个念头,杀光这些人! 杀杀杀! 杀! 都给季清欢赔命! 众人就见刚才还畏缩在山谷入口,迟迟不出来的南部世子,此刻形如疯魔。 竟然单枪匹马就从山谷里冲出来了! 与此同时。 乌云一下子把天空笼罩,大雨哗哗啦啦地淋下来。 明明只有他一人。 可他那气势,犹如千军万马横扫而至! 韩枭身上的银甲早被鲜血染红,古铜色的剑尖滴血,被雨水冲刷着,他单手攥着缰绳在匈奴步兵里横冲直撞。 完全是没有章法的杀,见人就杀! 每一次扬起长剑,都要带走一连串血花迸向空中! 不出片刻—— 挤在入口处的几十个匈奴兵,就被他的马蹄生生踏出一条血路来。 满地残尸! 这架势谁看了能不害怕? 起先匈奴兵还想围上去一起砍死韩王世子,却还没凑近,就被韩枭手中的长剑割喉! “!” 这少年杀的太猛,凶残至极! “他是疯了吗!” 终于,有匈奴兵在雨中惊悚大喊。 “躲,快躲开!” 躲开也晚。 他的长剑已到颈间,又是几串血花飞溅! “天菩萨,拦、拦住他!” 要攻进山谷里的匈奴兵,此刻注意力都在那匹黑马上。 黑马上坐着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却宛如杀神降世,沾染了血色的眉宇间满是暴戾! 银甲被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在雨幕里闪烁着夺目光泽。 韩枭身后濡湿的发尾,与鲜红色的斗篷黏在一起。 却因马速不慢。 湿黏了也能蓬鼓起来,飞扬在身后。 不过短短几个来回,匈奴兵死了三十多个人,尽数被韩枭一人斩杀! 有心理防线弱些的匈奴兵,被韩枭吓的煞白了脸。 转身往他们来时的山林里逃!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出雷电,大雨把地上的血汪冲散。 “跑?” 韩枭一个都不想放过! 他朝入口那边,早就愣住的南部骑兵们嘶吼。 “都死了吗,没有人吗!” “冲出来!” “!” 骑兵们一愣,世子这是不管粮草了? 什么都不管了? 他们刚要动身,又听那边被雨淋成血人的韩枭含恨狂笑。 “我要他们死!哈哈哈!” “不留活口,一个都不留!” “杀死他们!” “给我杀!” “!!” 好气势,好魄力! 骑兵们惊愕万分顿时热血上头,也疯了! 他们嘶吼着回:“是!” 山谷入口处彻底不守了,仅剩这二十几个没有马匹的骑兵,拎着剑,朝他们的主子韩枭奔去! 雨水冲的他们睁不开眼睛,反正他们就往前撞! 一路撞到谁抬手便砍! “世子有令,杀光这群匈奴,一个不留!” “杀啊!” “冲!” 顿时喊杀声四起。 跟着什么将,就有什么兵。 这话一点都不假。 在韩枭不要命的冲锋带动下,就他们这二十多个没有马的骑兵。 却让整个旷野都响起了刀剑相撞声! 飞溅的血花在空中抛洒,阴霾密布的野地里荡起声声怒吼,夹杂着暴雨倾盆。 他们竟把残余的匈奴兵们,撵的四散要逃。 现在的画面已经不是匈奴要进攻,而是韩枭他们追着匈奴杀! 不知何时。 黑凤谷里面,忽然响起阵阵马蹄踏地。 有雄厚的男嗓穿透雨幕—— “世子恕罪,我等护驾来迟!” “东部狗贼休要逃,援兵到!” 铁甲相撞和马蹄踏地的巨响,传到每一个本就心怯的匈奴耳朵里,更叫他们吓得魂不附体,连反击都忘了。 被旁边的南部骑兵一剑一个! 韩枭却根本不理会贺铮‘作假’的喊话,他双眼被雨流刺激的愈发泛红,只要这片山野间还有匈奴站着,绝不停手! 原本的计划是—— 让驯马有术的曹承枫和贺铮,两人控制骑兵们的二十多匹马,马蹄踏地来回跑,造出援兵已到的假象。 盔甲声是驾牛车的小兵们,用手拍车板造出来的。 原本是韩枭为吓退匈奴想出来的计。 但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匈奴士气全散! 被韩枭冲撞的丢盔卸甲、漫山遍野的逃! “我的乖乖,”曹承枫和贺铮赶马踏地的间隙,往外面看了一眼。 都被这个场面震撼住! 雨幕里,曹承枫的嘴能吞下一枚鸡蛋:“我眼花了,这怎么回事儿?” 他们只是牵马离远些,稍作排练。 就这么会儿功夫 回来一看匈奴死光了? “快,把马给他们送去!” 贺铮反应过来,兴奋的咧嘴笑开了。 曹承枫也浑身热血迸发! 他踩着脚蹬悬身,赶着马匹加入战场。 “喂,你们都骑上马去追!” “杀啊!” “!” 如此阵仗! 匈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被战马撞的口喷鲜血。 战场上的马都会仗人势啊。 骑着它们的少年们生死不惧,它们便撒了欢儿的往前冲! “噌!” “砰!” “杀——!” 昏暗天光下,血花在雨幕中绽放! 势如破竹! “” 等真正的五百援兵赶到时。 这片山野间,已经没剩几个还站着的匈奴,正被骑兵们遛狗似的满山撵着跑,还要骂几句吓唬匈奴。 完全是胜者之姿! 而韩枭早被曹承枫和贺铮合力制住,硬生生拖下马背。 原因无他。 再不拖下来,韩枭的血就流光了。 被雨水冲刷着的草地里,众人头顶扯起简易油布蓬。 布蓬下,韩枭褴褛的裤腿被撕开到膝盖位置。 他方才骑着马在步兵阵里冲,两条小腿被砍出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处刀伤,血不知道流了多少,小腿两侧全是刀伤。 曹承枫跟贺铮一边一个,正拿几瓶伤药抖着手,朝他腿上猛倒! 他俩看世子的脸色简直苍白如纸。 曹承枫小声喊:“世子?” 没人应他。 韩枭眼睫湿漉漉低垂着,神色阴暗不明。 援军的将领名叫王杉,单膝跪在旁边瑟瑟发抖。 “世子,世子殿下,您,您伤的如何?” 年仅十八岁的世子带着不足三十名骑兵,‘围剿’两百多号匈奴。 这战绩传出去有人信吗。 太精彩! “” 韩枭却没回答,只抬起黑黝黝的眼瞳直望过去,朝援兵将领问。 “季清欢呢。” 他的季清欢呢。 在哪里。 第118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杉跪地如实禀告:“回世子,钟都督的儿子钟恒,今日奉命前往沼泽林更换旗帜,同行的还有骁骑小兵李文李武,以及跟您一同从王宫来的白檀、季将军的儿子季小将军,他们五人在沼泽林遇伏。” “匈奴四王子前几日被您在山谷截杀,于是有匈奴兵偷入西坡山道去收尸,正好碰见他们五人” “此刻什么情况?”贺铮打断这个说话啰嗦的将领。 王杉看了看世子的脸色,又低头回话。 “季将军昨夜领兵去了水师营作战,此刻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啊!钟都督已经派人去围剿那百来个匈奴兵,也派人去找他们五个” “反正,最后收到消息是跳江了。” “他们几个待过的山洞里,有血迹。” “” 曹承枫跟贺铮都愣住了,艰难消化这个噩耗。 前几天还跟他们在山林打架的几个人,忽然就坠了江,生死不明? “季清欢呢。”韩枭问出第二遍。 王杉把头埋的更低,拱手回:“五人的尸首还未被江水冲上岸。” “尸首?”韩枭抬眼看将领,眸底黑压压的。 “呃,不是,是”王杉憋的面红耳赤,忽然叹声,“世子啊,他们跳江已有一个时辰,如何还能活?” “那可是金陵江,不是普通的湖潭河流。” 金陵江是一条纵横赵国四方的宽阔江流,江底深不可测,且这又是初春,江水冰凉刺骨哪有人能下水游的动。 显然在场的几个人,也都听明白王杉的意思了。 “备马!”韩枭猛地起身。 刚包扎好的两条腿又开始出血,顺着早就湿透的靴子一步一个血脚印。 王杉吓一跳:“殿下!您身上还有伤,怎可在雨中疾驰啊?” 可他拦不住韩枭。 曹承枫和贺铮也都不废话,这种时候当然得回去。 三匹马在雨幕里疾速赶回北大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幕降临。 北大营门前却灯火通明。 只因钟都督的独子坠江已有三个时辰,至今还未找到! 大营门前。 钟旭矮胖的身影坐立不安,频频朝江岸方向张望,若非季沧海不在营中,营中又不可无主将坐镇。 他此刻早往江岸去寻儿子了! 有副将在旁边问:“都督,您看是否要给季将军那边报信?” “与他报信作甚,他们水师营已苦战一天一夜,何必分神。”钟旭说。 搜寻的事他已经安排妥当。 这时候把季沧海叫回来,也是只能干等。 副将支支吾吾:“可是,若有水师的船能在江里寻一寻” 在江里寻什么? 若一直泡在江水中,此刻岂非是寻他们五个的尸身。 “不可,”钟旭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岁,想到儿子有可能淹死在江里,昏暗灯笼下他一双眼眸都疼红了。 语气却依旧强硬—— “战事要紧,战船不可私自挪用。再加派人手去找,去沿途的江岸细细搜寻!” 那百十来个匈奴兵已然歼灭,包括领头叫耶律的。 他们还留活口细细审问了。 可是无一列外,都说那五个孩子负伤跳江。 这消息让钟旭的心都凉了。 原本孩子们身上就有伤,又跳进冰冷的江里泡上许久,即便侥幸不淹死,可下午又来了那么一场暴雨。 几番折腾下,便是有多硬的命也难活。 西边是无人踏足过的野山峰,往西边游是等不来援兵的。 按惯性猜测,孩子们只会往江东岸游去。 所以钟旭派人往江东一路去寻,甚至连处于战区的小渔村都派人找过,再往东就是匈奴占据的江岸了 孩子们不敢、也游不了那么远。 可是兵将们在岸边寻了一下午,还是不见踪迹啊。 副将听见马蹄声,忽然抬头。 “都督,好像是世子!” “胡说,世子午后还在黑凤谷呢,听闻以一战百也负了伤,怎会冒雨赶回来。”钟旭说,却也起身看。 就见夜幕里。 三个衣衫都被雨淋湿的少年,策马奔来! “吁!” 韩枭在营门前勒停马匹,夜幕下,他一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眉眼却坚毅。 “季清欢他们呢,找到没有?” 倒不防世子会如此关心部将。 钟都督愣了一下,急忙回话:“还未啊,世子怎么回来了?” “去准备干粮和几套衣裳,多备火折子,再牵三匹马送来!”韩枭吩咐。 同时领着曹承枫和贺铮纵马冲回帐篷! 三人在帐篷里快速换下湿衣裳,否则还没找到人自己就先倒下了,韩枭腿上的伤也重新包扎,他们啃着烧饼拎起包袱就走。 骑上三匹精壮的马,未跟钟都督说一声直接离营。 三个少年来去就如一阵疾风。 站在营门口的钟旭反应过来,追出几步扬声问。 “世子!夜深霜重您往哪去?” “去把他们找回来!”韩枭头也没回。 钟都督追问:“那么多人都寻不见,您知道他们在哪儿?” 但韩枭他们三个已经跑远了。 “” 会有希望么。 世子当真能把他们找回来? 可这种时候,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 钟都督双目含泪:“快,带人跟着世子他们!” “是!”副将领命。 疾驰回营这一路,韩枭都在心底推演季清欢的习性。 被逼无奈跳江是真。 但江水阴冷他们几个又有伤,未必会在江水中远游! 更何况午后那阵暴雨突袭。 只要他们活着,就得找地方避雨。 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推测。 五个人坠江后就立即爬上岸,却又担心被匈奴捉住,于是找地方藏了起来。 在去沼泽林的路上。 韩枭把这个念头告诉曹承枫和贺铮。 曹承枫喊:“不能,若真是当即就上岸,那钟都督派人在岸边找这么久,他们怎么不出来?” “出不来,或者是有别的原因。”韩枭说。 “” 世子这话跟凭空猜测似的,说了等于没说。 曹承枫和贺铮脑袋都嗡嗡响。 毕竟大战后又淋了雨,身体也是疲惫不堪。 韩枭望着前方黑黝黝的沼泽林,忽然问:“他们会不会往西边去?” “不会!”曹承枫否定这个答案,“西边山脉深林密布,没水没粮的,进去又等不来援军,肯定得往东岸跑啊。” 是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匈奴也会这么想。 匈奴若要追击季清欢他们,也会往东岸去截杀。 这让韩枭的语气愈发坚定—— “季清欢擅长反推,他必得跟匈奴反着来!” 所以,他们一坠江就会往西边跑。 而西边是渺无人烟的深林,信号筒和火折子泡了水都不能用。 黑灯瞎火。 那五个人极可能是迷路了! ———— 投喂小礼物解锁加更。 下章就能见面啦。 第119章 韩枭竟如此坦然随意的亲了他! 这片野山峰是望西峰的一部分,相连而成。 山脉绵延百里,且全都是高大的百年深林,遮天蔽日。 韩枭他们进入深林不久,后面钟都督叫跟着他们的一队兵将,就拎着火把追来了! 不知道具体该往哪个方向找,只能分成三队。 一左一右一上。 这几十个兵马一进深林,在空旷的山林中显得无比渺小。 只剩如繁星般的火把偶尔闪烁。 “有人吗?” “我们是北大营的!” “这边没有。” “我这儿也没有!” “”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在山林响起,包含着韩枭已经有些嘶哑的嗓音。 “季清欢!” “季清欢——” 韩枭骑在马上,像无头苍蝇似的边走边喊。 原本在山林里找人就艰难,更别提此刻已经夜深,山林中有鸟兽不断发出声响,很难判断有没有人在附近。 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三个小队也集中碰面! 曹承枫的硬汉脸庞被火光映着,疲惫又焦急:“世子,他们当真在这片林中?” 已经把近处的山林搜了一遍。 没有回应啊。 “继续找。”韩枭眼眸愈发泛红。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季清欢已不在人世。 “找不到就继续找,一直找!” “是!” 三个小队散开,沿着西江岸展开新一轮的搜查。 另一边。 距离西江岸不远处的地洞里。 地上躺着五个生死不明的人,清醒的只有李文。 他弟弟李武虽然也醒着,但呛了过量江水,又因为救白檀而撞上江里的暗石,后腰处被割了好长一道血口。 虽然后腰已经不流血,却也是奄奄一息了。 地洞中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外面能听见震耳欲聋的瀑布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哥,”靠在洞壁上的李武时昏时醒。 这会儿是又疼醒了,嗓音虚弱的喊李文:“哥。” “小武,哥在呢,哥在这儿。” 李文撑着筋疲力尽的身体,从洞口挪回弟弟身边。 老实憨厚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自救的办法,火折子和信号筒都不能用,他甚至连山洞都不敢远离。 怕有兽类会攻击他们。 弟弟李武灌了一肚子江水,被他哥猛捶肚子吐出不少。 这会儿可能起了烧,嗓子火烧火燎的难受。 “哥,你去外面弄点水,把他们三个也叫醒,不能睡。你看看、有没有来找咱们” 两个将军的儿子都在这里,必然会有人沿江岸搜寻的。 “不行!”李文紧张摇头,“欢子昏迷之前交代了,叫咱们不要出去,万一有匈奴在外面” 李武艰难的说:“再不出去便要死在这儿,还不如碰碰运气。” 是死是活都得有个说法儿。 不能静悄悄的死掉。 “好,哥听你的。”李文翻身离开。 他拖来野草把洞口遮掩严实。 这才攥着剑。 小心翼翼的外面走 刚出去不久,就被韩枭他们迎头碰见! 韩枭如见天光:“季清欢呢?” “都在山洞里!”李文浑身瘫软,瞬间坐地上又哭又笑,“你们找来了,不会死了,快救救他们” “!!” 江水太冷,堪称刺骨。 季清欢手臂有伤,跳下江没多久就脱力了。 起初钟恒还能带着他老大游。 可是江水能叫手脚麻木,很快钟恒也游不动了! 白檀后肩膀中箭实在伤重,根本使不上力气,李家兄弟俩只能一边一个带着他。 五个人在江水中起起伏伏,都呛了不少水。 季清欢眼看这样不行,只能赶紧叫大家上岸,不能待在江水中时间过长,否则力气耗尽真会被淹死。 钟恒拖着他老大先爬上岸。 就在这个时候,白檀忽然昏迷直直坠了下去! 万幸的是,李家兄弟水性极好。 一个猛子扎下去把白檀捞起来,但李武在这个过程中撞上暗石,后腰负伤。 几个人昏的昏,伤的伤。 季清欢怕匈奴在东边截杀,于是就像韩枭想的那样。 他们往西边逃! 李文一路背着白檀,其余三个互相搀扶逃到西岸山林里,实在走不动了。 钟恒说得找个有水源的位置,饿了还能捉鱼虾裹腹。 于是他们就来到这处瀑布边上。 但不防天降暴雨! 就是在这儿,季清欢的手臂伤口开始发烫,很快脑袋也滚烫起来,看的钟恒他们心急如焚,只能快些找个地方避雨。 危急时刻。 钟恒用他爹教他的辨别术,又寻到一个洞! 这地洞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挖的,像是黑熊? 但都下雨了黑熊也没回来。 钟恒就判断这处山洞已经是弃洞。 所以他们都钻进地洞里避雨,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过程中。 钟恒拿瀑布清水,给白檀和季清欢冲洗伤口。 也难怪两人都起了高烧。 伤口里冲出来的全是脏泥沙! 后来没多久,季清欢也撑不住了陷入昏迷,昏迷之前叮嘱他们不要出去,以防被匈奴发现暴露位置。 钟恒的昏迷 是因为他吃了季清欢香囊里的药。 他当时心情太紧张,穿着湿衣裳又冷,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就以为季清欢那药可以安神,没想到是一瓶两居。 自己用迷魂散把自己迷倒了。 后来李武的伤势也有感染症状,时昏时醒。 这种四个同伴都不知生死的状态下,大哥李文也不敢走远,一直在地洞里守着他们,精神也是紧绷到极致。 而且—— 李文反复去探另外四人的鼻息。 在这过程中,他承受的心理压力非常大! 所以一看见韩枭他们的马匹和火把,李文整个人猛地松懈,瘫在地上又哭又笑。 直到被韩枭下马甩了一耳光。 他才蹦起来带人赶往地洞。 “有救了!” “” 惊险的一天,在韩枭把季清欢从地洞里薅出来时,悄然落幕。 季清欢是在马车里被颠簸醒的。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袄袍,这是韩枭提前叫人准备的干燥衣物,给五个人都披上了。 三辆马车。 李文李武兄弟俩一辆,白檀和钟恒一辆。 韩枭喊着腿伤太疼不能骑马,跟季清欢进了一辆马车。 怀里的人有苏醒迹象! 韩枭一直盯着的视线更加专注,嗓音很轻:“季清欢?” “” 季清欢被马车里的壁灯晃了眼,眸子微眯。 出幻觉了。 从地洞被挪到车厢里,这可以理解。 但他怎么会躺在韩枭腿上? 这人不是去接粮草了吗。 韩枭阴鸷许久的心绪终于放晴,没忍住,低头朝怀里失而复得的宝贝亲了一口,并眉眼噙笑的喊:“季清欢。” “!” 季清欢额头一热,骇然挑眉。 韩枭竟如此坦然随意的亲了他?? 去死! ———————— 作者的话: 接下来剧情是他们正式出阵上战场, 热血狂杀,暂时不虐。 【毒计频出的腹黑世子,孔雀开屏狂撩不止】 vs 【正直季小将军除了杀敌,还要时刻提防x骚扰】 宝宝们五星好评点一点,礼物榜冲一冲, 我们开始上高速! 第120章 就看咱俩谁先死! 正当韩枭要摸向季清欢额头,探体温的时候。 “砰!” 季清欢用没受伤的左手,下意识朝这人唇角打了一拳! 这一拳虽然不重。 但也是他此刻能使出的全力了。 韩枭被打的脑袋后仰险些磕车壁上,牙齿撞破唇瓣冒出血迹,瞬间就恼了。 “季清欢!知不知道你这条命是谁救的?” “是你救的又如何!” 季清欢迅速翻身从他腿上下来,自己坐到一边去,后背紧贴着车壁。 虽然头发和衣裳都还脏乱,显得狼狈。 但他表情依旧警惕:“你身为南部世子,不该救我们?” 先不说理应来救,只说即便是救了。 救了就能做刚才那种事? 抱着他脑门儿亲? “若非本世子负伤疾驰两个时辰,又带人连夜搜山,你此刻还在地洞里呢。” 韩枭没功都得抢三分,更何况他今天确实有功。 自然要好好表一表! “那真是辛苦世子了,我们五个人好大的面子。” 季清欢低头查看自己伤势。 左上臂的袖袍被割开了,缠着过度厚重的纱布。 马车里就两个人,是谁把他手臂缠成这样,显而易见。 包扎技术真差劲儿。 季清欢一边把纱布拆下来几圈,一边问:“他们几个呢?” “死了!”韩枭不耐烦的说。 刚醒就关心别人,也不见问一句他的伤。 他两条裤腿都卷起来晾半天了。 看不见他小腿上的纱布么。 “” 季清欢拆纱布的手一顿,颤声:“谁,白檀?还是小武?” 白檀在江里就昏迷了,可见伤势严重。 但李武后腰也出了不少血! 经过一天的生死攸关,他们五个人的关系比从前更亲近。 不论死了哪一个,季清欢都不能接受。 “没死,都活着呢,”韩枭看这人真没把他放眼里,只能憋闷道,“已经把汤药灌下去了,你都退烧醒来,他们应该也没事儿。” 在进马车之前,熬了最好的汤药给几个人都灌下。 韩枭也喝了一碗,能退热并治疗感染。 “在哪儿?”季清欢转身撩起马车窗帘,不太相信狗韩枭的话,“后面的马车里?” “” 哼。 韩枭忽然探身,把车窗边的人拽到自己眼前,凑近逼视季清欢的脸。 “你是瞎了么,看不见我也受伤了?我两条腿上都是刀伤,比你还多,也不见你问一句。” “不需要问,你都有力气搜山想必伤的不重。” 季清欢被他拽的趴在长凳上,语气不耐,直起腰挣脱掉韩枭的手。 心说—— 你受伤跟我有个鸡毛关系。 该死就死。 “也不指望你能关心我,”韩枭默了默,低头扫一眼自己的腿。 “但我得知你‘死’了,我便冲出去灭了埋伏在黑凤谷里的匈奴,以一战百,想着替你报仇” “少说这种话感动自己,保护你部粮草也能算到我头上?” 真是好大的帽子。 季清欢不理解韩枭这种‘邀功’的语气。 听的烦,感觉怪怪的。 原本以为自己‘五战百’挺厉害,怎料还没骄傲起来,就让韩枭抢先炫耀了。 季清欢敷衍:“知道你牛逼行了,以一战百,厉害。” “你就不能说话不带刺儿?”韩枭皱眉。 季清欢嗤笑,抬手指指自己脖颈。 “你把我咬成这样还烧我头发,想让我怎么跟你说话?我能跟你待在一辆马车里都是想快点回营,懒得生事。” 刚才那一拳他都嫌打的太轻! “”韩枭沉默。 他懊恼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咬你还是烧头发,都是意外。” “行了,我懒得跟你争辩。” 意外杀人就不叫杀人? 季清欢挪了挪身子,坐到离韩枭最远的门边,把掉落的干燥外袍拾起来披到身上,闭眼假寐,他是真需要休息了。 马车里陷入寂静。 能听见外面在山林里的马蹄声,正是深夜。 离北大营还有一段路程。 韩枭的身体也疲惫到极致,原以为季清欢醒了至少能因‘救命之恩’感激他,缓和关系来着。 没想到这人还是对他不待见。 本来也想假寐休息一会儿,但韩枭自小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在他的观念里—— 我跟你示好你就得接受,有什么资格忤逆我? 更何况今天不是普通的‘示好’,他为季清欢连命都豁出去了,季清欢怎么能是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韩枭的脸色愈发不好,打破沉寂。 “我决定把你的军职卸了,往后你就在营帐里行走,不许出战。” “?!” 这话让季清欢猛地睁开双眼,诧异瞪向韩枭。 “你凭什么卸我的军职?我担不起你营里一个副职小将?今天我们五个人对一百个匈奴兵,全员存活,我哪儿做的不够好?” 他还要跟老爹一起出阵。 不要在营帐行走! “没说你不好,”韩枭得到季清欢的注视,满意勾唇,“你做的都很好,但太危险了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季清欢冷嗤:“你少狗拿耗子,我的安危不用你操心。” “这样的惊吓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你可以在营里待着什么都不做,我会打退匈奴。”韩枭说。 季清欢:“什么惊吓?” “我不要你有生命危险。”韩枭说的认真。 “?” 这番话简直令季清欢感到窒息。 他忍着抓狂的心情说:“韩枭你听清楚了!我的安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就是脑子有病! “身为南部世子,我有资格罢免一个小小的副将,偏不让你出阵。”韩枭强势惯了。 季清欢的想法他并不在意。 但看季清欢的脸色实在冷冽,他决定哄两句。 “你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未来要做的事,我会跟其他将军一起打退匈奴,保卫南部,你只需要在营里等我凯旋归来即可。” 季清欢安全待着,他出去也就放心了。 “我是你养的狗么。”季清欢感到无力,气到呼吸颤抖。 有种对牛弹琴反被牛喂了一口牛粪的感觉。 无奈又恶心! 韩枭诧异的看他一眼:“你现在才知道?” “你是我的,我要你活着陪我玩儿,你不可以死掉。” “” 韩枭的脸在马车暖光里依旧漂亮。 却也是这张带有笑意且漂亮的脸,让季清欢感到无法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理会韩枭。 至于这人要将他罢职的事 韩枭还年轻,未在南部掌权,总不至于钟都督会听韩枭的话。 还有—— 老爹在北大营说话也是顶用的,罢职并不是韩枭说了就能算! 什么时候才能远离这个神经病? 让韩枭赶紧死行不行啊! 以一战百都不死? 季清欢表面闭眼休息,实际放在身侧的左手都攥成拳了。 想到刚才被这个人亲吻额头。 更是膈应到起鸡皮疙瘩。 “” “季清欢,你还真是没良心” 韩枭苦笑,视线落寞望着那边的人,语气死沉。 “你对刚认识一个月的钟恒都那般上心,为什么不可以对我好一些?” 哈哈,季清欢听见这句了。 心说—— 因为厌恶你。 极致的厌恶懂不懂。 我把你当狗看待并试图圈养你,你还能笑着对我摇尾巴? 你贱还是我贱啊。 傻哔。 老子是狗也总有一天得反咬你一口。 就看咱俩谁先死! 第121章 季清欢,我要亲你了 “” 韩枭问完半天,那边坐着的人都不理他。 于是,他拖着受伤的腿挪到季清欢坐着的长凳上,嗓音低沉的又喊:“季清欢?” “叫魂儿呢,有屁就放。” 季清欢没睁开眼睛,只感觉身边的软垫塌陷了些,心生烦躁。 这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 耳边传来韩枭很小声的动静,似是怕被谁听见—— “我们两个的事你打算告诉季将军么?” 季清欢没说话。 “嗯?”韩枭追问。 季清欢还是没说话。 “那就等等再说,现在确实不是好时候”韩枭自问自答,“等匈奴从南部退出去。” “” 季清欢原本是后脑勺对着韩枭。 但某一刻他实在忍不住了,转头问。 “我们两个什么事?” “婚事。”韩枭笑了笑。 “!” 我操。 季清欢两道剑眉瞬间蹙起。 上半身趔到车门处,跟韩枭拉开最远距离。 “你又发病了?” “那天从地窖出来后,我想了很久,”韩枭说的很认真,嗓音混不吝却坚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你也不用想,所以我们两个以后成婚,你一辈子都陪着我。” “你娶我或者我娶你,都行。” 他喜欢跟季清欢待在一起。 喜欢跟季清欢的所有打闹和斗嘴。 季清欢只能是他的。 不可以娶别人。 看季清欢呆愣住,韩枭又说:“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我不打听了,你早些忘掉她,否则被我发现你们有来往,我必杀之。” 杀掉一个无辜的姑娘,被他说的风轻云淡,也不知是不是真话。 兴许这就是经历完杀戮后的麻木。 烛光下,韩枭的脸色愈发苍白。 苍白到冷血。 “” “我是男的。”季清欢重复这句不知道说过几遍的话,感到由衷的无力。 韩枭挑眉:“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 “你在意关我什么事?”韩枭恶劣一笑,并用季清欢的话回击,“你是你,我是我。” 他要跟季清欢成婚。 季清欢愿不愿意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神经病,你离我远点儿。” 季清欢不想跟韩枭掰扯了,没有任何意义。 但正要坐到对面去动作却忽然停下。 他脸色发白的看着韩枭,语气阴狠。 “你想发疯可以跟我说,但是敢闹到我爹那儿,我一定杀了你!” 这种恶心的凌辱只给他一个人就够了。 别带到他家人面前。 嫌脏了耳朵! 可韩枭却丝毫不怕,语气漫不经心。 “成婚这么大的事季沧海早晚得知道,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叫人押着他来喝喜酒,还有你那些叔叔伯伯啊,包括你长姐,都得来。” 他跟季清欢成婚是大喜事。 等匈奴撤出南部,他立即就跟季清欢拜堂,让所有人都来恭贺。 韩枭虽然脸色苍白,笑容却依旧明艳动人。 “等拜了堂你就是我的人,全天下皆知。” 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霸占季清欢,让季清欢只能跟他待在一起,只跟他说话,只陪他一个人玩耍,每天都抱着睡觉,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想就很舒心。 季清欢愿不愿意他不想考虑。 因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季清欢不可能愿意啊。 韩枭就干脆不考虑别人的意愿了,只考虑他自己。 等时间久总会习惯的,会有愿意的那天。 再说—— 不愿意也跑不掉。 “” 两个男人拜堂成亲,还要天下人皆知。 季清欢气的脸色发白,看向韩枭的目光只有厌恶和烦躁! 但在这种情况下。 他只能跟疯子说:“你先不要张扬,等我考虑考虑。” “你无需考虑,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韩枭说。 但心底莫名有些高兴。 季清欢说会考虑他们的婚事,而不是直接拒绝。 两人坐的很近,韩枭忍不住牵住季清欢的手。 两只手的温度都一样冰凉。 这是第一次正式牵手。 韩枭抿了抿唇:“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让你永远都陪着我,跟我绑在一起,我不是断袖,你把我当成朋友也可以。” “朋友会牵手么。”季清欢低头看韩枭的手。 又瘦又白,像泡了很久的鸡爪子。 韩枭却牵的更紧:“你跟钟恒也牵过手,我看见了。” “?” 季清欢忍着把韩枭手掌甩开的冲动。 因为韩枭攥的是他右手,右手臂的伤才刚包扎好,不想撕裂。 他疑惑的问:“什么时候?” “他快从墙头掉下去的时候。” 韩枭回答的很快,因为记得很清楚。 “” 除了神经病三个字,季清欢想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韩枭。 但现在的情况是—— 为了不让韩枭把两人的‘婚事’到处说,致使季家颜面扫地,丢人丢到驴屁股上。 季清欢只能以‘同意交友’的借口,暂时拖住韩枭! 他忍耐着韩枭的牵手动作,缓声开嗓。 “那是危急时刻,我跟钟恒平时不牵手。” “那你们平时做什么?” 季清欢不耐烦:“你不是经常在暗地里盯着我吗,你不知道?” 旁边的人忽然沉默了。 沉默片刻后。 “原来,你知道我一直盯着你。” 韩枭说这句话的语速很慢。 眸底有怨气逐渐凝固成冰,幽深似海。 愈发觉得自己要强行跟季清欢成婚的决定,是正确的! 每当季清欢他们几个聊天打闹时,他都会假装无意的路过,制造些动静想让季清欢看到他。 但季清欢的视线从来没落到他身上,一次都没有。 他以为季清欢不知道。 原来是故意的。 故意忽视。 季清欢对他好狠! 最寂寞的人总是最怕寂寞,他怕什么,季清欢就给他什么。 这比教唆他弑父。 坠入地窖时让他当垫背的。 煽动他面对敌人要无脑猛冲,别怕死 都更狠! 没错。 季清欢想置他于死地的心,韩枭一直都知道。 也是因为知道,心里才特别难受。 就想让季清欢也难受。 韩枭冰冷指尖紧攥着季清欢的手指,垂着白生生的眼皮,语气漠然无波。 “季清欢,我要亲你了。” “你可以躲,但我保证你躲不开。” “!!!!!!?” —————— 【作者的话:让不让大枭亲到?小礼物冲鸭!】 第122章 我要是亲你嘴上,你会不会咬我? “喂,你别乱来!” 韩枭的话刚说完,季清欢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但坐在他旁边的人不给他反应时间,已经低头朝他靠近,低垂的目光好像是落在他唇瓣上 “你他妈就是有病!” 季清欢脑仁都要炸开,紧绷一天的神经线直接断了! 他不顾自己右手臂有伤,直接攥拳砸到韩枭下颌处,把这张脸生生打偏,过激动作导致他手臂上的穿透伤,瞬间撕裂! 右上臂的血液快速渗出,染的纱布鲜红一片。 血腥味儿让马车里的气氛更焦灼! “啊,”季清欢出手狠,韩枭并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但下颌传来的重力还是让他险些咬掉舌尖,漂亮眉眼间满是阴鸷和凶狠,他双手去抓季清欢的肩膀,尾指都快抠进季清欢手臂的箭伤了。 韩枭倾身逼近,沉声回。 “你够狠,我今天就亲了有本事你打死我!” “滚开!”季清欢抬脚踢向韩枭的腿! 他知道韩枭这两条腿上都有刀伤,缠裹着纱布呢。 就是故意往伤口踢,想让韩枭放手并远离他。 “砰!” 小腿刀伤瞬间被踢裂开,韩枭血液喷涌着不比季清欢手臂流的少。 小小的马车里血腥味儿更浓。 他俩就像两头互不相让的小兽,只要碰到一起就瞬间暴露真面目,毫不遮掩自身恶劣脾性。 少年的燥动与血气相撞,纠葛复杂却又都不服输。 随时都能被对方点炸! 韩枭疼的蹙眉,连连吸气:“你还真” 真对他的亲近抗拒成这样。 他惦记两天了茶饭不香,好不容易看见人还活着心里挺高兴的,多亲几下怎么了。 韩枭扑过去要抱人—— “给我亲一下你能少块肉??非得跟我对着干!” 这个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有过些许亲密就一直惦记着。 而且他是真喜欢季清欢! 就喜欢这个人! 打他骂他都无所谓。 疼也无所谓。 季清欢越是反抗,只会叫韩枭更想征服! 他扑着把季清欢压倒,连同身下人这血流不止的手臂。 动作极其粗暴迅敏。 韩枭骑坐到季清欢腰间:“马车就这么大,你能躲哪儿去” “你少他妈恶心我,滚开!”季清欢眼都急红了,不停踹着韩枭的伤腿。 他能感觉到韩枭疼的发抖,但就是不从他身上下去。 可他只有一条胳膊能使劲儿,很难反抗。 这疯子就是想强吻! 季清欢转开头,压着嗓子说:“你的无耻总能叫我叹服,韩枭,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勉强一个男人?” “你嫌恶心又怎样,不还是逃不掉” 韩枭被季清欢的话语伤到眼眶泛红,低头打量季清欢在昏暗烛光里的眉眼,想找到一点点除了厌恶之外的表情。 但是没有。 韩枭叹了口气。 其实他此刻已经没什么对于亲吻的期待了。 更多的是逞强,只为压制! 小腿刀伤几乎全都被踹裂开了,疼的钻心,血流满地也浸透了车板。 韩枭眼底泛起水色,盯着季清欢充斥厌恶的眸光说:“你不是恶心断袖么。” 他语气恶劣的接着说。 “我要是亲你嘴上,你会不会咬我?” “滚开。”季清欢太阳穴直蹦,瞬间反抗的更厉害。 韩枭坐在他腰间 他抬膝能撞到韩枭后背! “!呃,”身后连着几次膝盖重击,让韩枭胸口闷疼,喉间涌上微甜。 感觉快被季清欢这么玩命儿反击打出内伤了。 但是他偏不放开。 就不放。 “呵,”韩枭咧嘴笑着,有些头晕的倒向季清欢肩窝,气息已见虚弱,“我混账,我非要勉强你,我就是这么不堪又卑鄙” “反正不管怎样你都不会善待我,我还不能让自己高兴么。” “季清欢,我要勉强你。” “不管你愿不愿意。” 韩枭的鼻息喷洒在季清欢颈侧,并不炙热。 甚至是凉凉的。 “你少说废话,勉强我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季清欢停下膝击,抬手掐着韩枭修长的脖颈往旁边推,语气冷如冰峭。 “我不管你是疯了还是有什么别的计谋,总之我跟你不可能!要我说几遍?” “是跟我不可能,还是跟男人不可能?” 季清欢:“你!” “哦,那我还有机会,”韩枭忽然笑了笑,诡异而奇特的抓住重点,“男人可以,但我不可以。” 季清欢:??? 被韩枭的歪理听愣住了。 韩枭抬手攥住季清欢的手腕,从自己脖颈挪开,又软塌塌的趴回这人肩窝里,闻着熟悉的味道,他嗓音嘶哑却执拗的喘息着:“会可以的。” “我就是跟你最般配的人,我比所有人都好,选我,你选我” “”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清欢也脱力了。 韩枭没继续强吻他便也没动,放平呼吸,躺在被两人血液浸湿的车板上。 太累了。 脑袋越来越晕。 季清欢视线虚弱的盯着马车蓬顶,语气不明的小声说。 “我有喜欢的人,她很漂亮很可爱,虽然嘴毒但特别善良,她还爱哭。韩枭,你不是她,我跟她有约定要谈恋爱的,我不能变心你长的好看也不行,你别勾引我” “我只是找不到她。” “但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说到最后才发现。 趴在他身上的人已经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了。 没过多久,马车在北大营门口停下。 钟都督冲上来拽开厚重的木门—— “世子!” “季清欢??” 怎么两个人都倒在血泊里,双双昏迷! “” 季清欢做了一个梦。 也不一定是梦,但这样的梦他有好几年没做过了。 梦里有宽阔的柏油马路,高楼林立,现代化的汽车嗡鸣着从他身边驶离 马路消失,周围白茫茫一片。 是医院。 这家医院的顶楼有许多盆栽,枝叶绿油油的。 7岁的小男孩拎着喷壶去给盆栽浇水,连着浇了半个月。 落地玻璃窗里,穿着病号服的光头女孩忍不住喊他,看着也就五六岁模样。 女孩:“喂,笨蛋,你别再浇水了。” “要你管!”小男孩提着喷壶凶她。 光头女孩枯瘦的小手扒在窗台上,漂亮精致的脸颊惨白,语气讥讽:“那都是假的,护士买来哄我的。” 一排假盆栽浇水半个月,不是笨蛋? “你不早点告诉我!” 男孩恼羞成怒,砸了水壶转身跑走了。 光头女孩也不在意,面无表情的回到病床上。 又是一天。 浇花的小男孩蜷缩在顶楼角落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哭什么,你爸爸要死掉了吗?”光头小女孩从旁边走出来,好奇的问。 男孩一愣,抬头哭着骂:“你才要死了,你要死了!” “我有心脏病,很快就会死掉的。” 小女孩虽然才6岁。 但提到死亡她状态很平静,没觉得这有什么。 她的反应让男孩愣住了。 男孩直觉该道歉但又没心情说话,抿着唇低头继续哭。 光头女孩蹲在他旁边,蓝白色条纹病号服很宽大,显得她特别瘦小。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阳,我爸叫我阳阳,”男孩回答,然后又哭,“那个医生说,我爸爸得了治不好的病,会死的!” “季阳,没有人不会死,早晚的事。”小女孩说。 这样早熟的言论,季阳只有7岁还听不太懂。 但他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跟他见过的其他小女孩不一样。 她好瘦小,可是看起来又好坚强。 “那,你叫什么名字?”季阳哭成这样有点丢脸,用袖子擦擦鼻涕。 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孩’说—— “我叫笑笑,很难听的名字,我根本不爱笑。” 第123章 现代篇:小太阳和韩笑笑 在季阳眼里—— 笑笑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她不能跑不能跳,甚至多晒会儿太阳都得喘不过气,被护士们急忙抱走吸氧。 季阳知道笑笑的家里有很多很多钱。 但他感到疑惑。 他爸爸季大海的病是因为没钱才做不了手术,为什么笑笑家里有钱,也做不了手术? 后来季阳才从护士姐姐嘴里知道。 笑笑家里愿意拿出很多钱,只求一颗能换给笑笑的心脏。 但是求不到。 笑笑的血型太特殊了。 其实季阳没有很多时间关心笑笑,因为七岁的他念小学二年级,放学了要急匆匆跑去食堂买饭,送给住院做化疗的爸爸吃。 等爸爸吃完,季阳要踮脚用消毒肥皂把餐盒洗干净。 因为他还不知道洗碗要用洗洁精。 爷爷、姑姑大伯、以及姨妈和舅舅,都曾经来医院看望他爸爸季大海。 却在面对高昂的化疗费用时。 他们塞给季阳几百块钱,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爷爷说—— “我从来没亏欠过你爸,一身本事都教给他,让他开武馆招学生,可他仗着会武术竟失手把人打死,一下坐了六年牢,自己还落个杀人犯的名声,连你大伯的前程也叫他毁了!你要是回来,我老头儿还养活你,但你爸这个病是无底洞,我我不能再往他身上砸钱!” 姑姑和大伯都没说话。 只是他俩一边一个,架着爷爷的胳膊离开了。 姨妈和舅舅倒是抹了眼泪,但只是对季阳抹的。 姨妈说:“阳阳乖,跟小姨走,谁叫他季大海装烂好人去见义勇为,还把抢劫犯打死了,害的你妈刚怀孕就只能一个人生活” 去年冬天,深夜。 在季大海出狱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二。 季阳的妈妈疲惫至极去上夜班,刚出家门就在楼道里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 才六岁的季阳要上学,迟迟等不到妈妈下班。 于是他出门。 却被警察叔叔捂着眼睛抱回屋子里。 从那天起他就没有妈妈了。 妈妈的亡故,让姨妈和舅舅都恨极了季大海。 按理说季阳才七岁。 又才刚跟爸爸相处一年,该直接跟姨妈离开才对。 可7岁的季阳红着眼圈儿摇摇头,拒绝了所有想收养他的亲戚们。 他爸爸还活着呢。 而且妈妈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他爸爸不是杀人犯。 他爸爸是个勇敢的超级英雄! 有医院好心的护士姐姐联系新闻社,报道了当年‘仗义出手一打七,勇救孤寡老人’的好心人,现在得了癌症,需要捐款救助。 后来就有各界人士募捐善款,给季阳的爸爸治病用。 虽然离昂贵的手术费还远远不够。 但足够父子俩混个温饱。 爸爸的病症时好时坏,小小的季阳就成了医院常住人员,一年到头,他陪爸爸住在医院的时间比家里都多。 于是便认识了隔壁病房的笑笑。 这一层住的都是身患癌症、或重症的病人,每天气氛都死气沉沉,楼道里安静的很。 只有季阳放学后,才能有点活泼动静。 季大海虽然病着时常做治疗,但他会检查儿子的作业,督促儿子习武练拳。 他时常让季阳诵读课本。 清亮的童声会在癌症楼层响起—— “天空很蓝,有白白的云朵飘来飘去,太阳公公也露出笑脸,它盛放出金色阳光照耀在大地上。小蝴蝶和小蜜蜂打招呼,‘你好,今天的阳光真不错呀,让我们一起去花园看看” 没有人嫌这个孩子的声音吵。 甚至有的病人专门关了电视,就为听清楚这抹诵读的童声。 像是看到了生机与希望。 那是未来将会朝气蓬勃的象征,似乎生活都会变好的。 只有一个人不喜欢季阳的声音。 是笑笑。 笑笑皮肤生的很白,‘她’戴着黑色的叠圈线帽,一张巴掌脸下巴尖瘦,精致漂亮的眉眼上挑,看着就不是乖巧听话的孩子。 护士也说这个孩子很难照料,药不吃,针不打。 佣人送来的饭菜也经常被砸出来。 偏偏所有人因为身份和心脏病,都不敢对‘她’说重话,只一味的哄着。 季阳不知道笑笑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但护士姐姐私下提起,总称呼笑笑爸爸是位‘大人物’。 季阳不懂什么是大人物,但他觉得笑笑就像电视剧里的小公主,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天生贵气凌人。 笑笑捂着黑色线帽找到病房,不耐烦的嗓音听起来尖利。 “能不能不吵了,连像样的故事都不会读吗,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会小声一点。” 季阳莫名的脸蛋红红,不敢抬头看笑笑。 这是处于同龄孩子之间难以言喻的自卑?或别的什么,说不清楚。 总之他不好意思盯着笑笑看。 笑笑长的太漂亮了。 “阳阳,你去跟笑笑学一学怎么读故事,你们一起看课本。”躺在病床上的季大海笑容友善,大人总能瞧出小孩子的心思。 隔壁的孩子因为身体原因,没进过学校。 笑笑是想看季阳的课本。 又不好意思说。 就从这天起—— 季阳经常给笑笑讲故事,读课本。 有时候他在顶楼露台练拳,笑笑就坐在落地窗里看他。 有阳光落在笑笑苍白几近透明的脸庞上,让她浑身发光,像童话书里的公主一样美好,漂亮极了。 家里佣人会给笑笑做精致又营养的饭菜,从前的笑笑不屑一顾。 现在的笑笑会拽着季阳一起吃! 屋里两个孩子凑在桌前分享美食,你一口,我一口。 阳光落在季阳兴奋到红扑扑的脸蛋上。 因为笑笑随手把吃不完的小蛋糕,喂他嘴里了。 季阳笑的像小傻子。 他觉得,笑笑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屋外走廊里。 佣人高兴的给家里打电话。 “哎!韩先生,少爷最近状态越来越好了,隔壁孩子经常来陪少爷玩耍,他吃饭的胃口都好了不少,您放心开会,不用担心,是,好的” 第二天。 季大海的医院账户被神秘富豪充值十万元! 就在季阳给笑笑读了两个月的课文后。 医生通知说—— “季大海,你最近病情维稳,可以回家休养了。” 季家父子很高兴。 笑笑却红着眼眶撇嘴想哭。 小太阳走了。 韩笑笑感觉天都塌了 当夜心脏病发! 第124章 现代篇:小太阳和韩笑笑2 季阳被爸爸带回家的第二天。 季大海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那头自称姓韩,是笑笑的父亲。 这个电话除了寒暄之外。 韩家爸爸用近乎哀求的崩溃语气说:“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可不可以让季阳来医院陪陪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我的孩子快保不住了” 季大海听见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笑笑还没出急救室,他就把季阳打包送到手术室门前了。 至于韩家爸爸说的很多钱,季大海拒绝接受。 因为他已经知道不久前那十万元巨款,就是韩家人捐的。 那笔钱已经很多了。 更何况眼下是孩子生死攸关的时刻! 季阳被护士姐姐用酒精消毒一遍,穿上无菌服站在抢救台旁边,掉着眼泪喊笑笑,喊了很久很久。 抢救室外面的韩家爸爸,跪在角落里不停磕头。 这个在外人眼中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会迷信到求佛求菩萨,保佑他儿子活下来,他愿意奉献一切乃至生命! 季大海在旁边看的也心酸,一时感念想到自己的病。 两个父亲都是老泪纵横。 医院的抢救室门前,能比教堂聆听更多祷告声。 天快亮了。 季家爸爸去楼道抽烟。 同楼层一个阿姨抹着眼泪,给韩家爸爸塞来一张手写的地址。 她说:“您去找这个人试试,这位金老先生很有本事,我去求了几次他都不见,您跟我们不一样去试试,万一能救孩子呢。” 韩家爸爸没说话,把地址攥成一团装进口袋里。 天亮了。 笑笑苏醒后,第一眼就看到趴在他胳膊边的小黑脑袋。 他翘起青白无血色的手指,轻戳季阳脸颊。 “笑笑,”季阳醒了,只有七岁的他迷迷糊糊睁眼,“笑笑对不起!我睡着了。” 六岁的笑笑没说话,只用湿漉漉的睫毛挂着泪滴看季阳,眸光破碎的不成样子。 季阳感觉她是想说话,拿来平板让笑笑按。 笑笑青白色细长的手指按的很慢,很慢很慢。 半晌才打出几个字。 【太阳,我好疼。】 乍一看见这几个字。 才七岁的季阳感觉自己也疼。 他眼泪跟着就砸下来:“笑笑” 不怪笑笑喊疼。 昨夜窒息抢救时,医生是从孩子颈部割开气管造氧的。 笑笑的脖子插管子了。 好长的管子。 季阳看的也好疼好疼。 他还没学会用词语描述心碎,就已经感知到心疼了。 季阳伸手去擦笑笑脸颊的眼泪。 笑笑哭的安静无声。 趴病床边的季阳却哭的很大声,童声哭腔里全是无助和害怕。 “你不要死掉,我求求你,你快点好起来,我不要你死掉,不要”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 韩家爸爸没有出现过,但莫名其妙的—— 笑笑好起来了。 连医生都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康复速度这么迅猛的病人,堪称医学奇迹! 就比如笑笑脖颈上的伤口,常人至少一个星期才能长好。 可笑笑的伤口不到四天就直接愈合了。 甚至连疤痕都没留下。 有不少人打听这件怪事,笑笑病房门口多了几个彪形大汉守着。 很快就有医学教授站出来解释。 “小孩子体质不同,再生能力强,这种现象并不稀奇,比如xx年xx医院的xx,我亲手接诊的,比这个孩子的再生能力更强” 季阳当成电视节目看,笑呵呵的陪笑笑吃水果。 笑笑却盯着电视说:“他们说我是怪物,我爸爸就找人演戏了,太阳,你怕我吗?” “你不是怪物,你是最漂亮的公主殿下!” “如果是王子呢?” “不可以,我是男孩子,我是小王子。”季阳抬起下巴说。 “” 笑笑太聪明。 笑笑有个疑问没问出来。 那如果是两个小王子,可以吗。 你还会在我因为病痛发脾气时,哄我吗。 你会像对待其他小朋友那样,不耐烦的凶我揍我吗。 笑笑害怕,笑笑不问。 很快过了除夕夜。 这一年笑笑七岁,季阳八岁。 季大海又又又住院了,但他的癌症属于慢性病,时常发作却不会太惊险,季阳又开始两个病房两头跑。 他在医院走廊里跑动着,跑着跑着就长高了。 夏天去买被太阳晒到热乎乎的西瓜,让笑笑尝两口西瓜汁。 他不会在笑笑面前吃冰淇淋,也不许别的小朋友吃。 因为笑笑想吃却不能吃,就会哭唧唧的要他抱。 季阳不怕抱笑笑,季阳怕笑笑哭。 但季阳没发现—— 笑笑每次都是眼圈红一红,很少真的掉眼泪。 当笑笑已经很久不做化疗时,头发长长了。 12岁的季阳听见笑笑跟家人吵架。 韩叔叔说让笑笑把头发剪掉,笑笑不剪,护着那头刚长到肩膀的头发。 季阳这个年龄已经明白了,女孩子都会爱漂亮。 所以笑笑不想剪头发。 韩家爸爸工作太忙,也不强行要求儿子剪头发了,毕竟很多男孩也有留中短发的,随儿子去。 春天的季阳已经13岁了。 他给笑笑采了几朵白梨花,很漂亮的小花瓣对。 但是笑笑过敏了。 韩叔叔有些生气,在楼道里委婉的跟季阳说。 “谢谢你,但是笑笑的身体好多了,你也得认真学习不要总是打扰他,他要开始学习金融工商管理了。” 季阳不懂什么是金融和工商。 但他能听出来,韩家叔叔不想让他打扰笑笑。 季阳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还有一个身患重症的老爸,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某种差距,以及那些保镖看他拿‘破烂儿’给笑笑时,有些古怪的眼神。 于是季阳减少了去找笑笑的次数。 笑笑起初会不高兴的拦住他,问他为什么不来病房。 “对不起笑笑,我上初中了,要照顾爸爸还要顾着学习,太忙了。”季阳说完红着脸转身就跑。 因为已经12岁的笑笑,长的越来越好看。 而且好像身材也出落的愈发高挑,季阳因为习武的缘故,在学校已经算挺高的。 可笑笑竟然没有比他矮很多。 两人逐渐疏远。 笑笑捧着平板电脑,坐在落地窗后面学习家里安排的功课,瞥见跑到露台练拳的季阳,会冷着脸把窗帘拉上,不看季阳。 搞的季阳也很难过,每天都垂头丧气的。 他很想笑笑。 才会故意来露台练拳。 这种煎熬的日子没过几个月,就结束了。 假如他俩知道这段时间将是永别,兴许两个孩子不会闹别扭 在季阳十四岁那年。 老家的爷爷去世了,季大海收到消息很难过,也不想继续待在海城。 因为老家的发展挺好,医院设施虽然比不上海城,但维持季大海的生命也够用,再说治疗费方面,老家也要比海城更节省些。 彼时,季阳跟笑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在季阳要和爸爸离开海城的前一夜。 他忍不住跑到医院找笑笑 第125章 现代篇:小太阳和韩笑笑3 已经14岁的少年站在露台上,隔着玻璃窗往里面看。 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病房! 季阳心里咯噔一下,冲去护士站打听。 护士说:“你不知道?笑笑从去年就终止医院的治疗了,病情痊愈。可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住在医院,迟迟不回家。但前几天已经被韩先生办理出院手续,强行带回家了。” “你们小哥俩儿感情不错哟,我以为笑笑会告诉你呢。” “”季阳懵了。 被这些很奇怪、堪称疑点重重的消息震撼住。 1,笑笑是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必须要做心脏移植手术。 可现在还没有做过手术,就自己痊愈了? 2笑笑既然去年就不用再治疗,为什么又住了将近一年。 3小哥俩儿? 笑笑是女孩子,虽然才13岁就很高。 但绝对是个女孩子啊。 否则他喊过妹妹和公主殿下,笑笑没有反驳过。 正当季阳要问清楚的时候,护士姐姐忽然听见有其他病人按呼唤铃! “拿着,这是他留给你的信,再见哟!” 说完护士就急匆匆走了。 季阳捧着简单的白色信纸,感觉心跳忽然重回。 他打开信纸。 信上只有一段话。 【太阳,四年后你满18岁生日那天,我们海城机场见,你说好的陪我去白马镇看极光圈,敢说话不算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还有!我找金老头儿把咱俩的红线续到下辈子了,两世情缘,死生不灭。我会每天都想你,你一定要来啊。——笑笑(划掉)】 【——很喜欢你的笑笑。】 14岁的季阳正是情窦初开时。 他盯着‘两世情缘,死生不灭’,以及落款那七个字。 感觉心底有只小鹿蹦跶的好欢快。 用他在武术学院那些男同学的话说—— 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像窜稀时险些没憋住的小屁,只有自己知晓,却来的心惊肉跳! 他从七岁到十四岁,跟笑笑认识七年都过来了。 四年算什么。 他一定会去海城机场早早等着,赴两人的十八岁之约! 四年后。 网络的兴盛发展,让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发表观点。 “怎么还是那个救人英雄要捐款啊?捐了这么多年还没把病治好,别是搞噱头挣钱的。” “听说他儿子整天打架逃课当混混,被学校通报批评好多回了。” “哈哈,难怪!” “杀人犯怎么可能养出正经儿子?” “哟哟,网红大英雄又出来要钱了?做一件好事吃一辈子是!” “别说什么病情恶化,纯属浪费公共资源,都多大年纪了还出来搞事情,也不嫌丢人。” “其实我早就怀疑了,哪有人得癌症还能活十几年的!” “我说句公道话,有的慢性癌症很折磨人,不是年就能要命,而且病程非常非常痛苦,大家不要这么恶意揣测,毕竟谁都不想得病。” “楼上是季大海的小号?你上大号说话。” “” 与此同时。 乌烟瘴气的地下黑拳赛场。 观众们攥拳呐喊:“小霸王!小霸王!嘿咻!嘿咻!嘿咻——” 拳台上主持人介绍:“欢迎大家到场观看本周赛事,我们期待已久的小霸王伤势痊愈,可以开始新征程!如果他今天能打败印尼凶悍拳手摩多丝,拿下金牌,就可以赢得奖金十万元!” 后台。 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面容冷峻,浑身肌肉泛出极有光泽的蜜蜡感,穿着红色紧身短裤,正叼着拳套皱眉划手机。 看到那些网友评论,季阳呼吸有些抖。 他拨打电话:“爸!我说了手术费我会想办法,你不要再去求人募捐了,我能弄来钱打黑拳怎么了,那些选手都是废物!我随便打打就能赢,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拿到奖金。” “我不可能让你放弃治疗,否则咱爷俩儿一块死。” “不说了,我要上台了。” 季阳把手机关机,喝了两口清水润润嗓子。 深呼吸几下这才拽开彩帘! 拳场周围的射灯欻欻往他身上扫,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身材精壮肌肉漂亮,面容冷峻目光像狼崽子似的,透着凶狠不好惹。 在场的观众都知道小小少年出手有多狠,打起来的爆发力太有看点了。 全场欢呼声再度沸腾! 而季阳身后—— 从他刚打电话的休息室附近,走出一个肤色黝黑的印尼拳手。 他懂一点点中文,尤其是‘废物’两个字。 印尼拳手目光狠毒,捎带得意扫过季阳刚喝过的水。 他用英文低声说:“小孩子太不懂事,每场都要赢,现在好玩了,有人出高价买走你的命,请上帝饶恕我的恶,阿门。” 说完,他形如野兽咧嘴凶吼! 跟在季阳身后出场。 这场拳赛堪称是史无前例的残暴。 连季阳都没想到对手这么狠,一开场就招招不留后手,全是死招! 好几拳都险些砸他太阳穴上,脖颈也被勒的生疼。 但这种黑拳市都签过生死合约。 是死是伤不得追究责任。 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被那该死的黑汉砸中,季阳感觉手脚开始使不上劲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他没有不良嗜好,并不知道是迷幻症状。 而上了拳台就不能喊停。 “砰!” “砰!” “砰——” 季阳体力不支,被对方连砸了好几拳。 这种拳手的力气非比寻常,季阳瘫趴在地上,双眼已经看不见了,汗水淋漓的少年黑发湿透黏连,双目失神,嘴里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单方面的承受暴力。 这个必死无疑的过程很漫长,痛苦到能感知每一条骨骼的断裂,疼到季阳喊不出声。 生命进入倒计时—— 倒计时。 他想到还有12天零7个小时43分钟,就是自己的生日,是和笑笑约定的日子,他的床头柜有电子闹钟每天都在倒计时。 很遗憾。 原本想明天拿了奖金,就回去订机票。 爸爸的病也必须要动手术了。 不久前为季阳出场而欢呼的观众们,正在用最脏的脏话咒骂季阳,因为每场拳赛都有赌注,季阳的死亡让他们输钱了。 爸。 笑笑。 对不起,似乎我什么都没做好。 可我拼尽全力了。 季阳断气的时候眼球瞪大绷出血丝,他的对手正在击打他的头。 拳拳残暴。 印尼拳手收到的指令是—— 请让我看到他的脑浆爆炸,砰! 第126章 铭心刻骨,无法忘怀 后来。 拳台上的血让人用高压水枪冲洗两个小时,才洗干净。 尸体搅碎毁灭寻无可寻。 现代的拳王少年,就此陨落。 没有赢到奖金救爸爸。 并且。 他和笑笑的约定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季阳至死都遗憾。 海城机场。 有一辆豪车从早上等到夜里,现在已经是深夜11点半。 “少爷,天都快黑了,您等的人到底是哪个航班?我进去帮您问问。”司机说。 坐在后座的俊美少年矜贵清冷,在国外的四年里,他还保持着留中短发的习惯,墨发松散扎个低辫翘在脑后,脸色越来越冷淡,甚至心脏都跳的异常缓慢。 等时间变成新一天的00时。 韩枭阴柔妖冶的眸子终于黯淡下去。 一颗鼓起勇气穿男装要跟季阳见面的心,已经从紧张和期待,变成晦暗死寂。 “我讨厌不守承诺的人。” “假如当初不放他走就好了,我找不到他了。” 某个瞬间。 他想到一个人! 就是当年不知道用什么秘术,让他不做手术就能直接痊愈的老先生。 他没骗季阳。 当年确实拿了两人的头发给金先生,用尽所有零花钱,让老先生给他俩缠了双世纠葛红线。 韩枭连夜赶到老先生修生的道馆。 他扑到宽大的乌木桌前问—— “季阳在哪儿?就是你帮我和他缠过红线的那个人,为什么我在社安系统查不到他的消息?” “你快给我算算他在哪儿!” “年轻人,我就知道你会来。”金老先生胡子纯白约有一米长,打坐的周围全是金桂树的香味。 不等韩枭催促,老先生捋了捋胡须。 “万物皆有缘法,他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在你刚才进门的时候,他父亲季大海也已经不在人世了不,不在这一空间,找儿子去喽。” 韩枭听的一头雾水,但这老头儿说话像是有门路? 他急忙喊:“我要去找他!” “现在?那可不行,”金老妖摇摇头,“要等你命数将尽才能过去,否则便是逆法而行,你会遭到反噬。” “比如再次患上先天疾病。” 韩枭坚定道:“我不怕,你让我去。” “小娃娃,你可知道你这条命是谁用阳寿换给你的,不孝的东西!” 韩枭呼吸一窒:“我爸爸,是吗。” 他父亲前年出海钓鱼,意外葬身大海。 原来不是意外? 韩家爸爸当年跪在这里,把阳寿分给了儿子! “也罢,老道我需要积攒福泽修树根,帮帮你们也无不可,”老先生颔首,掐着指尖点点头。 “这季家祖上便行善无数,你们韩家也民心颇旺,算起来都有大功德。且你两家本就渊源颇深,双方命中该有此劫难,注定的,你父亲能有机缘找到我这儿,也是造化。” 韩枭眼眶酸涩。 没想到当年在医院的两对父子 如今在世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孤零零的。 他忽然想到:“那我爸爸是不是也?” “没错,他们三人都已经前往下一世,但你阳寿还未尽——” “请您也将我送过去,我等不及了!” “你不怕折损身子?”老头儿问。 “” 韩枭眯眼,试探道:“所以就得求您,我若是死了您怎么收福泽?” 先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老头儿胡子一颤。 这几把小孩还挺机灵。 老头儿摆手:“走走,但做做样子还是得有,我得瞒过不少东西的眼,你能不能熬过‘先天孱弱’就看你自己了。” 披着孱弱的表象逆天改命,实则身强体壮! “谢谢。”韩枭松了口气,唇角微微扬起。 再见季阳,他一定会将人牢牢看住,绝不放手。 再见父亲,他 虽然父亲很忙从来不关心他,却能舍得用阳寿换他活。 韩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只看表面。 要礼敬那个并不讨人喜欢的父亲。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没有发现对面摆东西的老头儿,往他的生坛里添了一缕孟婆草。 毕竟这些内幕都让韩家孩子知道的一清二楚,对韩枭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有损福报。 尤其是‘先天缺陷’这一点,假如传扬出去是造假,会有大麻烦。 他虽然是百年金桂树老树妖。 但每个派系都有规矩,务必要遵守。 所以季家小子可以有前世记忆,但韩家的孩子不可以。 至于他们两家人异世重遇后 各有命数。 他老树妖能做的已经做到位了,也很期待能收到一大盆福泽,好好养养被虫蛀的树根儿。 “小子,你去。” “等等,季阳怎么死的?” “他被人害了,不过害他的人终究恶有恶报,你不用管。” “那,季阳能认出我吗?我过去还是这张脸吗?我要怎么找他?” “” 老树妖没回答。 这小子很快就会记忆清零,懒得告诉他。 该相认的时候自会相认。 如果季家娃娃在异世生活多年后,还能偶然记起前尘往事的话 但也不一定。 毕竟岁月漫长,人都是会忘的。 需要某些刺激才能想起一点点,而且就算想起来,记忆也不会太清晰了。 除非是执念很深。 深到铭心刻骨,无法忘怀! 北大营。 四人小帐里。 贺铮已经睡的打呼噜了。 白檀伤势过重,留在医帐没送回来。 韩枭喝了补血的汤药刚睡下,就听见身边的床铺里嘟嘟囔囔。 “笑笑,笑笑” 季清欢被某个多年的梦魇缠身,一直喊这个名字。 但在梦中,他却有点看不清女孩长相,只能模糊看个大概。 就记得女孩爱吃阳春面。 让他在医院里跑上跑下,生怕面坨住,跑的好累。 “笑笑,不吃面行不行。” 这句听清楚了。 韩枭忽然睁眼:“枭枭?” 他勾唇笑了,唇角还有被季清欢揍出来的伤口。 “还说不喜欢我,连梦里都喊我名字。” 啧。 他竟然能出现在季清欢的梦里? 很惊喜。 并有些不敢置信。 韩枭瞬间感觉身上的伤都不太疼了。 他转头悄悄看季清欢的侧脸,还有精神自言自语。 “季清欢,下次你打我能不能轻点儿,我也轻点儿,好吗。” 你打我。 我也喜欢你。 只要你不走,不从我身边离开。 我什么都可以依你。 “” —————— 【一口气爆更5章,求奖励,么么明天见!】 第127章 美好的一天从本世子的香吻开始! 身处军营,没有什么消息能瞒的密不透风。 更何况是两个将军的儿子一同涉险这种大事! 季沧海在天亮之前,披着还染血的战甲从水师营赶回来,一路疾驰风尘仆仆。 因为战事忙碌。 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旁边跟着季清欢喊五叔的山羊胡将领,名叫陈老五。 他们几人翻身下马时,天还没大亮,深蓝色天际隐约泛起鱼肚白,营里兵将们已经起来操练和准备早饭了,大帐篷正中间还燃着篝火堆。 “将军!”陈老五扶了一把下马时险些栽倒的季沧海,安慰着,“将军,莫慌。” “我的儿,儿子”季沧海干涸发白的嘴唇颤抖,盔帽底下有几缕黏着血汗的脏发,听见人说他儿子被匈奴逼的跳江,跑这半夜浑身都直冒冷汗,“在哪呢!” “他们住西南角小帐。” 陈老五跟季将军互相搀扶着,脚步仓促朝季清欢的小帐跑去。 “哎?”听见动静的钟都督,披着外袍从主将帐篷里跑出来,“季沧海!你怎么能擅自从前头下来,你儿子没事儿,喂!” 喊了几声那边季家的不搭理他。 钟旭正要回去再睡一会儿。 几个副将急匆匆出现—— “将军,我几个越琢磨越不对劲儿,匈奴近日暴动的太异常,怕是要憋着干大的!正好趁季将军也回来了,咱不如坐下商议一番?” “那就一个时辰后,叫季家的也来主帐大营汇合。” “是!” “” “儿子——” 季沧海撩开帘子。 原以为会看见他生龙活虎的儿子,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急的老泪都在眼眶打转儿。 但没想到入眼画面是 点着蜡烛的棕黄色牛皮帐篷里。 两床被子杂乱的混在地上,他儿子季清欢正骑在韩王世子腰间,举着攥拳的左手往韩枭肩上砸! “砰!” “砰!” 季清欢双颊红扑扑的,一拳一拳砸的砰砰响! 底下被压着打的韩枭眉头紧皱,还在低吼:“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季清欢!” 旁边还有个坐在自己床上,正头疼揉脑袋的贺铮。 贺铮嘴里嘟囔:“大早上就打,叫不叫人睡了?你俩真有精神” 这俩人受伤跟闹着玩儿似的。 真不知道疼和累啊。 “” 门口走进来的俩老将军都看愣了,急忙跑到打架的两个少年身边。 季沧海呵斥:“阿元住手!” 毕竟那韩王世子脸色因失血而煞白,也有可能是本来就白,反正瞧着就体弱多病,现在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卷到膝盖的裤腿底下,还裹着纱布。 看着可惨。 许是俩人才刚打起来,纱布还没泌血。 “我今天——老爹?”季清欢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愣,转头望去,眼眸瞬间就亮了,“爹!五叔,你们怎么回来了?爹!” 昨天惊险的山林求生好不容易活下来,看见家里人了! 季清欢从韩枭身上爬起来,红着眼扑到他爹跟五叔中间,用没受伤的左臂搂着俩人告状,在老爹面前他永远都可以是小孩儿。 “昨天可惊险了!上百个匈奴在沼泽林里埋伏我们,把我们撵的满山跑,后来又跳江险些死在江里,吓死我了,爹” “好了,快过来爹瞧瞧你的伤。” 季沧海揽着儿子坐到旁边床板上,满眼心疼,解开儿子衣领看胳膊那血淋淋的穿透伤。 好在伤的都是肉,过几天就能好。 季沧海说:“没戳到骨头就是万幸啊。” “爹!你手臂也流血呢,”季清欢瞅见他老爹袖口还滴血,再看看老头儿这浑身厚重盔甲上,全是干了的血痂。 明显刚从战场上下来,都没来得及梳洗包扎。 季清欢心疼了:“这儿有药箱你快用” 父子俩坐在床板上说话。 那边的贺铮一看俩将军来了,左右他是不能继续睡,只好起身穿衣裳。 陈老五在旁边站了站,弯腰扶起地上的世子。 “世子起来,刚才是” 怎么大早上就开始打架了。 这世子不会上报韩王要怪罪他们阿元。 “没什么,”韩枭冷淡的说,起身挪着伤腿坐下,瞥了一眼那边父子俩。 自己抿唇低头捞起外袍,往身上穿。 韩枭朝贺铮那边说:“你去拿些早饭来。” 贺铮也正要洗漱完就去呢,应声:“知道了。” 说完系着腰带往外面走。 少年高大的背影步步沉稳,离开小帐。 季沧海目光从儿子给他处理伤口的手移开,看了看走出去的少年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那是谁?” “贺铮,是骁骑营小兵,从军三年了。”季清欢说。 本来以贺铮的本事早就该往小将升职,但这人脾气古怪,看谁都不顺眼,还总是闹事打架。 功过相抵之下,就留在军营里三年还是小兵。 季沧海点点头:“哦,姓贺” “爹,你是不是一会儿还要回水师营?”季清欢眼巴巴看老爹,求着,“让我跟你一起去。” 待在这儿养伤还得受韩枭骚扰,特别烦。 刚才他睡醒一睁眼,韩枭的脸就在他胳膊旁边放着。 趁他睡着了坐床边盯着他看? 这神经病简直吓人。 而且不知道除了看还干了什么,季清欢太累又喝了药,睡的沉。 总之—— 醒了以后他猛地推搡韩枭,没等骂出声。 韩枭忽然快速朝他脸颊亲了一口,笑的咧嘴露出大白牙。 ‘早安,美好的一天从本世子的香吻开始。’ ‘?’ 这季清欢能不打他? 没见过韩枭这么贱嗖嗖的人! 比起被韩枭骚扰,季清欢更想跟着老爹出阵,父子俩并肩作战。 此刻他正求老爹:“我昨天表现挺好的,凶险时刻临危不乱,我们五个对上百个匈奴都能活着回来,出阵我也能保护自己,爹,你带我走。” “如此,”季沧海回头看看陈老五,“老五,你说呢?” 历练的也差不多了。 有山羊胡的陈老五笑呵呵:“行啊,咱带着阿元。” 否则留在这儿天天跟世子打架,也不太好。 季清欢眼眸一亮:“我能出阵了!老爹,那咱什么时候走?” “我回来还有事要跟钟都督他们商量,待会儿往主帐去一趟,等爹休息到下午,咱再回水师营” 季沧海想起东岸那边的敌情,面色沉重起来。 哼。 已经被忽略半晌的韩枭,正靠坐在床头,脸色很不好。 他睫毛抖了几下忽然说:“季清欢不能出阵,本世子要罢免他的军职,让他留在北大营做内勤。” 这是想用身份限制季清欢。 毕竟他说过要罢免季清欢的军职,让人留在北大营。 不出去冒险。 “!” 狗韩枭又开始了! 季清欢紧张起来,眼巴巴看着老爹和五叔。 “” 第128章 狗韩枭换计谋了,依旧卑鄙无耻! “不叫我儿子出阵?” 季沧海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少年,沉笑两声。 老将军扭过头看向小世子,面容是自带的庄重沉稳,浑身气势不怒自威,季沧海又字字清晰的问一遍。 “你不叫我儿子出阵?” 这老头儿吓唬谁呢。 韩枭却不自觉回避这道严肃视线,强撑出架子,冷酷点头。 “没错,我还要罢职他!” “老夫不知这南部已是你当家,叫你老子来跟我说。”老将军语气干脆。 小小世子还管上他们家的家事了,哪来的底气。 “!” 脏兮兮的臭老头儿如此不给面子。 韩枭脸一红:“我就能当家,就不叫他去!” “你试试这营里有几个敢从我季沧海手里抢人,我的儿子还轮不到你做主,世子多歇歇。” 季沧海撇眼不看这狂妄的少年,冷哼一声。 “!”我靠。 老爹好帅! 季清欢双眼冒出崇拜的小星星,嘿嘿笑着给他爹擦手。 同时朝那边脸色铁青的韩枭看 爽翻了! 死神经病还想摆架子拿捏我老爹,你这年纪都没我爹鞋码儿大,够不够本事啊。 哎嘿。 “” 小帐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到底是人在屋檐下,陈老五出来打圆场笑呵呵说道。 “听闻昨日在黑凤谷世子英勇无双,且退敌后,还紧赶着回来深夜带人搜山,救出阿元他们几人,其实我们季家也该跟世子道声谢,啊,将军?” 他说着话推推老将军。 “哦?还有这事儿”季沧海看老五。 他一心挂念儿子,没注意后面发生的情况,这会儿才知道是韩枭带人救的季清欢他们。 “是啊将军。”陈老五点点头。 “有什么好道谢的,”季清欢不情不愿,“韩枭本来就得带人救援,难道还能看着钟恒他们遇险却不管?” 只能算是顺便把他也救了。 聪明是挺聪明,知道往西边搜寻。 但要换成是季清欢,季清欢也会带人尽力搜寻同胞,力求营救。 这也能拿来邀功? “话虽如此” 季沧海正犹豫要不要谢,就听那边的少年虚弱开嗓。 韩枭一改方才的冷硬态度。 他低头轻咳着挡住眸底的算计,语气谦卑。 “两位将军不必客气,营救他们确实是我该做的,还有方才的事,我不叫清欢贤兄出阵也是担心他的安危,他还有伤呢,若季将军不同意便罢,唉,是我管的太多了。” 季清欢:“?” 你是个狗这会儿装上了。 他老爹不会信这人的假模假样? “” 韩枭态度忽然转变,还说的如此谦卑。 脸色又着实惨白且虚弱 论说是昨天勇退匈奴落的伤,又带着伤搜山营救。 各方面都做到了世子该尽的本分。 季沧海虽然不吃装可怜这一套,也知晓这个世子并未对他儿子有多友善,但他此刻若再跟小孩计较,就显得没有大人之才。 所以季老爹也敷衍着点点头,语气缓和不少。 “世子如今长进颇大,不论如何也是要跟你道声谢,你昨日表现的着实不错,想必王爷那边知道了也要褒奖世子,多谢了。” “我不求什么褒奖。” 韩枭又咳嗽两声,眼眶红红的看着季将军。 “将军您是知道的,父王对我管教甚严,从小到大我就只跟清欢贤兄有来往,虽说我俩时常打闹,但我们这个年纪打打闹闹不也正常?” “且,昨日我跟他在马车里——” “!” 季清欢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 韩枭这个时候提马车里干什么? 是要把什么婚事那些混账话,说出来气他老爹? 不可以。 季清欢控制着紧张的表情,抬眼看韩枭。 目露威胁和警告! “贤兄因发热而癔症突袭,活活将我的腿伤踹的鲜血淋漓,我当时身负重伤没法儿还手,险些我便没命见父王和将军们了。” 韩枭神情悲怆,说的言之凿凿。 “——竟有此事?” 季沧海和陈老五都面容严肃,听的半信半疑。 “???” 季清欢也听愣了。 这傻哔纯属颠倒黑白! “季将军,您一向刚正不阿,就劝劝清欢贤兄,让他不要再无故殴打我了,从前的小矛盾都暂且放下。” 韩枭说的苦口婆心,满脸都是对局势的着急和担忧。 “咱们眼下齐心退敌,早点打退匈奴让家国安稳,才更紧要,您说是不是?” 是吃准了季家老爹的脾性。 吃软不吃硬。 “” 这番话说的真不错啊。 季沧海跟陈老五对视一眼,眸底都闪过赞许。 心说—— 世子年纪虽小但觉悟挺高,虽然从前顽劣些,如今倒也算是个忧国忧民的孩子,再说,昨日黑凤谷退敌的表现也着实优异。 季沧海转头看儿子,低声问。 “昨天在马车里你无故殴打世子,果真有此事吗?” 他相信儿子清醒时,不会无故殴打别人。 但头脑发热不清醒又看见宿敌。 那就说不准了。 “!!”季清欢瞪大眼睛。 想说他没有‘无故殴打’,是韩枭先找茬儿神经病的要跟他成婚。 可是一旦否定,就必然得说出缘由。 还是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季清欢胡乱点头,只能按韩枭的话说。 “嗯,在马车里我发癔症来着,以为韩枭是敌人。” “胡闹,”季沧海皱眉,小声教训,“世子千里迢迢赶着救你们,且还负伤,你怎可动辄殴打人家?” 毕竟在季老爹视角里—— 他儿子也不是好相与的,跟世子之间打闹都算齐平,没怎么吃亏。 该还手还手。 但不能无故殴打人家啊。 “我知错,”季清欢点头,瞥一眼韩枭冷着脸说,“对不起,世子殿下!” 这个态度肯定是不服气的。 语气也不算好。 季沧海正要再假装训斥两句。 后面床板上的韩枭,就‘宽容海量’的摆摆手。 “无妨,咳,咳咳,”他咳嗽几声,语气虚弱,“我伤的也不重,就是不如咱们一同养伤几天,再去前线出阵,啊,不知季将军意下如何?” “” 话说到这个份上,且俩孩子确实都有伤。 季清欢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阻止。 就看他老爹点头了! “也好,就按世子说的,你们在北大营休养三天,三天后我派人来接你们。”季沧海答应了。 陈老五也点头:“只是不知到时候咱是在水师营,还是要往神女城去” 季家人觉得—— 匈奴那边估计是粮草不足,才跟疯狗一样多处突袭! 下一步有可能是要围攻神女城,抢粮食。 可要调动兵将,提前驻扎进神女城,这件事说小不小,如今几个方位都有匈奴故意扰乱形势,万一猜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今天回来,就是要跟钟都督商议这件事。 “也无妨,三天后不管在哪儿,我都派人来接你们。”季沧海说。 如此就算说定了。 虽然季清欢很不乐意再跟韩枭待三天,但前线事忙,他不给老爹添乱。 三天就三天! 他转头憋着气看韩枭—— 果然从狡诈的韩枭眼底,望见一抹得逞的窃喜。 这狗东西战术变得真快,依旧卑鄙无耻。 察觉到跟他老爹来硬的不行,就装可怜卖乖,换计谋,以达到多骚扰他三天的目的。 并且还要跟他一起出阵? 简直像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季清欢要烦死了! 第129章 季清欢,你怎么总不跟我对视? 陈老五打了两桶热水。 一桶给俩孩子洗漱用,一桶给他家老将军简单擦洗。 他自己送了水就到隔壁帐篷去了,还有几个季家军将领在隔壁处理伤势,要去看看。 小帐篷里只剩下季家父子,以及韩枭。 “” “爹,水师营那边什么情况?我听说打的很热闹。” 季清欢一袭干净黑武袍站在洗手架子前,肩宽腰细腿长,微微弯腰也正用温水洗漱,间隙里,朝屏风后面擦洗的老爹问。 韩枭从后面木板床上站起身,视线瞥过季清欢的身形。 他拖着伤腿,慢慢挪到季清欢旁边的洗手架前站好,陈老五也给他准备了洗漱的温水。 韩枭扭头看身侧人,忍不住凑到耳边小声招惹。 “季清欢,你头发翘的像翻毛鸡。” “你无不无聊,残腿儿狗。” 季清欢顺嘴回骂,并嫌弃的离远了些。 韩枭这个人怎么能又歹毒又幼稚,来来回回跟精神错乱似的。 屏风后面有水花声响。 季老爹听不见俩孩子正在外面斗嘴,扬声回话。 “你这孩子哪能拿打仗当热闹看,不像话!” 韩枭听见了,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撩起温水,弹到季清欢脸上,学着季老爹的严肃语气:“不像话。” “?” 你个贱东西。 季清欢忍着没还手,懒得搭理韩枭。 对待韩枭这种无时无刻找存在感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 季清欢酷酷的板着脸,冷冽瞥一眼韩枭不理会,只朝屏风后面说:“是,我错了,爹,那水师营战况怎么样?” 据说那边是有三万水师兵将驻守。 就在小渔村附近。 “匈奴此番攻打南部来了十五万辽军,他们想夺小渔村,好跟北边的京城互通物资更方便,这才盯着水师打,近日从东岸水路进攻水师营,打的凶啊,”季沧海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 让外面洗漱的俩少年都安静不少。 屏风后面的季老爹继续说:“水师营伤亡惨重,守的艰难。” “已经有匈奴前锋从吉祥平原摸过来,要绕过水师营去夺小渔村,他们是盯上小渔村了,大抵是粮草不足量。” 否则不会越打越凶,战术都颇显急躁! 那日在黑凤谷匈奴表面是想烧粮,可若只是烧毁又何必来上三两百人?冒那么大的险。 原计划怕是要抢粮呢。 这些情况季沧海他们久经沙场见多了,知道每逢战事,粮草是最缺的! 所以大部分战事都是以战养战。 夺别人的饭,喂自己的兵。 “我父王当时故意让水师营挪位置,在小渔村附近驻扎,原来是为了守着码头,不叫他们接运粮草,辽兵现在已经饿急了?”韩枭也问。 听见这道跟阿元不一样的声音。 屏风后面的水花声稍作停顿,季老爹不太熟练的跟小世子对话,语气还算平和。 “看眼下这打法儿,该是饿的不轻。” 毕竟冬日里天寒地冻,人太需要用食物暖身。 这个时节山林里能寻的野味又少,哪够匈奴十几万兵马吃用,估计连马都喂不饱。 听着季老将军说话。 韩枭眉头蹙着,忽然想到:“那他们久攻不下小渔村,岂非很快就要朝邻近城池下手?离吉祥平原最近的是神女城?得早做防范了。” 没吃的就得去邻近城池抢粮食,虽然冒险那也得去。 否则还能十几万兵都饿死么。 “!” 小世子如此敏锐? 韩枭这番话听的里头季沧海都愣怔一下。 因为他们此番回来就是要跟钟都督商议,让大军驻扎神女城一事! 提前预防,也是不得不防。 “喂,你还没出阵就瞎指挥上了,”季清欢习惯性打击韩枭,就跟从前在书信里一样,“我老爹知道怎么做,你一个小孩儿少指手画脚,少说话。” 他板着脸表情很严肃,酷酷的转头训韩枭。 “你真可爱。”韩枭夸的直白,唇角弯弯盯着季清欢的脸看。 就觉得只比他大一岁却总故作严肃的人。 五官冷冷的还模仿大人语气,特别好玩儿。 “——?” 这人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懂。 季清欢飞快低头避开韩枭的眼睛,拿毛巾擦脸。 “季清欢,你怎么总不跟我对视?”韩枭嗓音很低的问,无意识的撩拨耳膜。 季清欢忽然把毛巾砸水里转身就走。 “因为不想看见你。” “” 里头的季老爹擦洗完了,穿好衣裳走出来,染了血的盔甲也简单擦了擦。 老爹朝季清欢说:“阿元,待会儿你随我去主帐里听一听。” 军机大事也该叫孩子们熏熏耳朵。 “好!”季清欢单手腾桌子,准备吃饭。 韩枭跟在他旁边,拖着伤腿作势也要帮忙,但一顿操作除了用肩膀碰碰季清欢,什么也没干。 惹的季清欢只能憋着气躲开,不好骂出声。 毕竟他老爹在旁边擦脸。 “茶碗放几个?季清欢。”韩枭明知故问。 季清欢被烦的声量稍大:“放一百个!” 韩枭被‘吼的一愣’,转头无措的看了看季老将军。 “阿元。”季沧海喊了儿子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咋感觉儿子最近暴躁不少? “”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陈老五和贺铮也回来了。 他俩提着三只大饭盒,里面是军营给他们特供的早饭,不精致却还算丰盛。 韩枭坐旁边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看对面人。 “季将军,我可以跟你去主帐吗?” “啊?”季沧海诧异。 韩王世子想去哪还用向他请示?不大习惯。 季老爹随口道:“世子想去那自然好,就是你这腿” “不碍事,”韩枭如今在老将军面前,表现的非常乖巧,“军机大事我也得听听,好跟将军们多学学。” 哟。 这小世子还怪虚心的。 季沧海点了点头:“难得你与韩王爷心性不同,倒是比他谦卑。” “那是自然。”韩枭笑的无害。 “?” 好奸诈的东西。 季清欢在暗处瞪韩枭—— 你个跟屁虫。 我就跟! 韩枭给季清欢回了个浪荡且灿烂的笑,故意气人。 “” 季清欢低头吃饭,不看他。 笑的魅人。 不想看。 第130章 小韩军师要上线了,撒花! 吃过早饭,几人来到军务主帐里。 七八只太师圈椅都已经摆好了,两排太师椅后面都有圆茶桌,坐着各营底下的副统领们。 季沧海身后的圆桌前坐着五个人。 分别是—— 陈老五,牛得草,孟不凡,季清欢,以及韩枭。 季老爹早年有一群拜把子好兄弟,有过磕头仪式的共有九个。 其余的比如孟不凡和钱串子他们,那是当年没赶上拜把子仪式,但情谊是有的。 不过随着岁月流逝。 这群老兄弟们死的死,病的病。 如今还跟着季沧海的就只剩这几个。 老五,老六,老九,孟不凡,以及那个钱串子叔在西夏。 陈老五本名陈康,今年有四十出头。 是季沧海多年的左膀右臂,擅长谋略为人冷静。 牛得草就是牛老六,季清欢的六叔。 此人武力超群却有些冲动,但极其听大哥季沧海的话,忠心耿耿很是仁义。 孟不凡是季沧海的副将之一,从京城跟到季州城。 是个性格憨厚的中年汉子,征战多年不怎么爱说话。 还有个九叔名叫卫嘉明,人称卫老九,今年才三十多岁,是个特别有趣的叔叔。 经常带着季清欢骑马打猎,爱吃点野味儿。 季清欢一身好骑术就是九叔教的。 “哎,五叔,怎么不见我九叔?” 季清欢给三个叔叔倒茶,忽略身边的韩枭。 刚才在小帐里是说叔叔们去梳洗吃饭了。 陈老五低声回:“你九叔在水师营走不开,没回来。” “好,我险些丧命他也不回来看看我,还整天嚷嚷把我当亲儿子带,”季清欢开玩笑的嗔怪,又随口说,“九叔是骑兵不擅长水战,你们都回来他倒是留——” 说着说着,他感觉不对劲儿。 倒茶的手腕猛地一抖! 季清欢心揪起来了,又问一遍。 “我九叔呢?” 茶桌上三个叔叔都低头不说话,只剩放在桌面的粗糙手掌,逐渐攥拳。 不想提起来,也不忍心看孩子。 跟从前的几次一样。 “” 季清欢就明白了。 他也跟从前一样红着眼圈闭嘴,不再问这种让所有人都心痛的话,因为心痛却无奈。 五套盔甲又少了一套。 他九叔没了。 旁边的牛六叔闷声说:“老九在船上给你养了两条鱼,一路赶的急叫我把水袋颠破了,鱼捂了一夜不大新鲜。阿元,你中午多少吃两筷子,你九叔给你捞的鱼。” 生前捞的最后一回了。 “哎,哎”季清欢连连点头,强忍着不叫眼泪在这么多人面前砸下来。 战争带来的伤害是巨大且无法泯灭的。 除非彻底停止战争。 否则有战争必有伤亡,乱世迭起,尸骸遍地。 倒下的每一个人都是荣誉满身,死得其所。 这些大道理季清欢都明白。 但他还是疼。 他旁边就坐着韩枭。 韩枭想说点什么,可这种时候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侧耳听听那边将军们说的话。 他朝季清欢提醒—— “匈奴要从吉祥平原进攻了,你听。” “”季清欢红着眼眶抬头,全神贯注的听着那边军务重机,目光落在旁边宽大的南部牛皮地图上,扫视过每一座城池。 他要快点把伤养好去杀匈奴,给九叔报仇。 杀杀杀! 把这些侵犯他人土地的豺狼,全都狠狠打出去! 不知是从哪一句开始。 那边几个将军忽然吵起来了。 有个姓曹的骁骑将军挎剑站起身,满脸焦急。 “季大将军,你一句调兵驻守神女城,叫我吉祥平原怎么守?兵就这么些,匈奴马上要打过来了你这时候调兵,是不给我部活路?” “曹毅啊,你看你急什么,这不是还在商量吗?”钟都督劝着。 季沧海一言不发,也是稍露愁容。 南部十万兵马折损到现在,还剩不足八万,匈奴那边估摸着折损有四万多,如今也有十一万左右。 八万对十一万。 南部就只占个熟悉地形的优势,粮草暂时不缺。 可这仗也不是必胜的,动辄都得万分谨慎。 季沧海是有心想快速退敌。 可整个南部谁不想退敌? 兵将就这么多,你也要他也要,每个城池都立过军令状得死守不退,这怎么分? “那是谁?”季清欢问。 韩枭也一直看着呢,低声回:“曹承枫他爹,骁骑营大将军曹毅。” 如今南部的兵将划分是—— 水师营将军吴长峰,领三万兵将驻守小渔村。 骁骑营将军曹毅,领一万骑兵一万步兵驻守吉祥平原,就在北大营附近。 步兵将军许盎,领三万步兵留守北大营,随时支援各部。 剩余两万兵将已经分出去,到沿岸城池充当护城军。 神女城此刻已经有六千护城军守着。 可季沧海方才提出: 六千不够,想让曹毅再调五千精骑过去,着重驻守神女城! 曹毅也不是不尊重季将军。 他是实在不敢把兵将调走啊。 “诸位将军请看,”曹毅起身走到地图边,嗓音铿锵,“一旦敌军从吉祥平原突袭而来,我部驻扎的云雾城首当其冲!” 云雾城是个很小的城池,城防建设很差。 甚至连外城墙还是黄土浇筑的,根本难挡进攻。 “神女城作为中部三城首位,已有六千精兵把守,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守云雾,再护神女!” “可你云雾城身后便是北大营,有许盎给你撑腰你怕什么?吉祥平原匈奴要便给他们!这种时候保着一片空野做什么?”季沧海说。 曹毅更气愤:“不是要保平原,而是要保小渔村!” 地图上很清晰。 穿过云雾城就能到达小渔村后方,那是能围困水师营的。 曹毅缓了缓语气:“季将军就没想过,匈奴此番进攻平原的意图?” “他们就是想绕路走平原,意图从后方包围小渔村,是要打到水师营那儿去!谁会半路跑到神女城撒野?” 曹毅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保小渔村要紧。 虽然争得面红耳赤,但这并不是吵架。 只是将军们分析讨论罢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季沧海说,吁了一口气,“可也保不准进攻平原只是障眼法,实则是要半路拐向神女城?” 季沧海又说:“匈奴缺粮,打下小渔村一时半会能得多少粮食,哪有直接夺了神女城来的快,曹毅,你说呢?” “” 两边的担忧都不无道理。 于是决定权就来到钟都督身上,钟都督被众人盯着看,也是面露为难。 就在老将军们短暂安静时,韩枭转头看身边的季清欢。 他问:“你觉得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知道,”季清欢面色凝重的望着那边地图,低声回,“我老爹说的有理,曹将军也有理,就不如把许盎将军的兵马分成两部,守着云雾也守着神女?” 韩枭说:“那岂非叫北大营变成空营了。” “哦。”季清欢闭嘴不言。 因为北大营驻守的位置是南部要塞。 左侧有西坡山林,右侧是云雾城,而身后就是通往南部内城的路线,绝不能失守啊。 显然遇到这种连老将军们都难以决断的问题,季清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何才能以最少的兵力,同时保下两城? 就在所有人都愁容满面的时候。 韩枭起身了! 他穿着一身普通黑武袍,拖着伤腿慢慢往前挪 边走边说话,抬手撩起帘缦进入议事厅。 “诸位将军不如听我一言?我知道我还年轻不该插手军机大事,但如今南部有难,人人得以献计,若我说的不好也请将军们不用顾及身份,集思广益即可。” 在一群老将军面前。 韩枭的脸庞和气势都颇显稚嫩。 但从语气里透出来的自信和坦然,能瞬间引来全场瞩目! “” ———————— 作者的话: 小韩军师要上线了,撒花! 第131章 叫他们也尝尝火海的滋味儿! 一番客套话过后。 韩枭站到曹毅将军身侧,曹毅将军后退给他让出位置。 宽大的棕黄色牛皮地图前,少年站姿挺拔,气势是少见的端正沉稳,他抬手让指尖从地图掠过。 最后落在水雾城和神女城中间。 一处山谷。 韩枭嗓音清朗:“诸位请看,这里名为暗月谷” 往前可直达吉祥平原,左侧可护云雾城,右侧可保神女。 “依我之见,只需各营都分出一些兵马驻扎在暗月谷,便能解眼下燃眉之急,不必担忧两座城池该先保哪处。” 让援兵位居中间同时驻守,随机应变! 几个将军们听的眼前一亮。 “是啊,还可以这么做。” “这个位置好。” “不必调走我部半数,大家都匀出一些兵马集中在暗月谷?” “如此甚好!” “不错。” “” 毕竟按照他们惯常思维,这种形势都是要争兵夺将的死命驻守,一个兵都舍不得放走,生怕自己手里失了城。 可如今世子提出不调他们的兵。 只是集中兵将聚在附近某一处,随时都能应援。 韩枭这个看起来并不算高明的小提议,却是极为巧妙的逆反思维! 钟都督也点头—— “世子此计可行,你们瞧,若匈奴势猛要攻进山谷,此处也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适宜屯兵。” “是啊,如此便能两城都保” 将军们交头接耳开始议论。 韩枭没露出得意之色,只转头望向季老将军。 因为坐着的季沧海半晌都没开口。 这让韩枭尽管胸有成竹,却不大高兴。 这老头儿怎么不说句认同的话? 韩枭忍不住问:“季将军有何异议?” “世子提出此举倒是可行,”季沧海眯眼看了看地图,在钟都督他们的注视下说,“可若匈奴同时进攻两城,世子却将援军分散开,压在暗月谷” 先不提别处,只说云雾城。 按韩枭这个思路,是要将云雾城的两万兵将分到暗月谷一半,等于城里只剩一万。 一万兵马守城,若暗月谷的援军赶到时。 城池已经被匈奴占了呢? 想夺回来亦是艰难。 坐在后面的季清欢,也同时想到这个情况! 他瞥着那边‘出风头’的韩枭,嘟囔着说:“匈奴若真同时进攻两城,岂非有叫两城同时失守的风险?” “本来兵就不多,还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嘁。 “” 议事帐篷就这么大。 季清欢的话叫前面几个将军都听见了。 显然这也是他们的担忧,只是不好明说。 钟都督打圆场:“看来此计还有待商榷” “季清欢,”韩枭转头朝里面望了一眼,似笑非笑,“你当我没想到这一点?” 没有万全之策,他敢出来打断将军们的议论? 以为小孩过家家呢。 “好啊,那您细说。”季清欢从里面走出来,站到他老爹身后。 他倒要看看—— 狗韩枭都没上过战场。 纸上谈兵能说出什么门道来! “我根本不怕他们同时攻两城,我还盼着他们出兵。” 韩枭说着话,挪了挪伤腿往旁边撤身,露出整个地图。 他指着水师营对面的黑水城:“这里是匈奴目前强占的城池,城里有五六万辽兵,季将军在水师营这些天,该对这黑水城很是熟悉?” “是,”季沧海点头,“五万辽兵雄踞黑水城,几番挑衅南部水师,像只爱缩头的大王八,打一场就退回黑水城,着实膈应人!” 三万水师兵加上季家的两万季家军。 五万对五万。 南部这边有季沧海领军,打的稍占上风。 却因为匈奴一有败相就撤回黑水城,导致战况持续焦灼。 实在烦人! “如此,若他们敢同时进攻两城——” 韩枭的手指,在水师营和黑水城之间划了两下。 季清欢脱口而出:“那,黑水城的守卫势必单薄!” 这是要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操。 这一计好像有点东西。 “不错,”韩枭笑了,“水师营三万大军按兵不动,若我们能吸引匈奴来强攻云雾和神女,再尽力拖住匈奴敌阵,就能叫水师营那边,趁势夺回黑水城!” 匈奴想继续住进他南部城池? 做梦! “???” 这怎么还越说越大? 本来只是商议防护两城,怎么说到要夺回黑水城了? “世子啊,”钟都督都忍不住拦一拦,“我等知道,夺回黑水城一直是王爷的心病,可此事万万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啊。” “世子可否想过,若真把几万匈奴逼的没地儿回,他们岂非要胡乱窜逃?”曹毅说。 “若到时候逃到沿途其他村落,不是又多害一城百姓么。” “是啊,还得慢慢打。” “从长计议为好。” “” 战场上的事牵连颇多,季清欢听的脑子嗡嗡响,做出结论。 “反正你这计太大,行不通就是了!” “哪里行不通?”韩枭猛地转头,脸色严肃又冷凝。 “我给匈奴留了退路,叫他们往最东边的大东城跑,往这儿看——” 地图上。 黑水城、云雾城、神女城,呈现三角之势。 三角最中间有一片青峰山,这座山左侧是云雾城门前的吉祥平原,右侧就是大东城。 韩枭语速飞快:“当匈奴发现云雾和神女一时攻不进去,而后方黑水城又已被水师营夺走,他们便慌了神,该转战其他城池找到落脚地,没错?” “而大东城百姓稀少,守城军也少,地势却开阔,只需翻过青峰山即可抵达,会成为他们的首选目标!” 哦,众人大概听明白了。 “你是要把大东城给匈奴?”季清欢问,“夺回一城给一城,何必呢?” “是啊,世子此举” 一群将军也几乎跟不上韩枭的思路。 “啧,”说话累,韩枭转了转手腕,“给他们无妨,得看他们有没有命抵达!” 众人:“?????” “世子此话何意?”季沧海也坐直了。 虽然是问韩枭,但季老爹的视线已经落到青峰山附近。 多年的战事经验让他有预感,若真到匈奴逃向大东城那一步 便可在青峰山上做文章! 果然。 韩枭再次开嗓,并语气沉沉。 “你们不是一直叫苦连天的说兵少么,可知打仗并非是拼人数,曹将军,不知放火烧山需要几个人?你骁骑营出不出的起。” “!”被点名。 曹毅才刚坐椅子里,噌就站起来了。 “殿下,出的起出的起,五十个骑兵足够使了” 说着话,曹毅脸上有些羞愧。 也是听出世子在不满他们嚷嚷着兵少,仗难打。 那是发发牢骚,不是有心的。 反正在王爷面前肯定不敢发牢骚,就是没成想世子听见也会心生不悦。 他们都以为世子还是小孩。 “出的起就好,届时你在西边放火,神女城和青峰山脚下的四方镇也同时放火,四面烧山。我看还有多少匈奴能爬进大东城!”韩枭说。 他忽然转头看季清欢,语气缓和不少。 “匈奴不是爱放火么,也让他们去火海走一遭。” “!” 季清欢愣住,呆呆的看着韩枭。 爱放火。 对,没错。 能烧死那些匈奴是最好。 叫他们也尝尝火海的滋味儿! 只是韩枭 这是在帮他们季州城出气? 第132章 我家阿元是给一车金疙瘩都不换! 韩枭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将军们。 他妖冶眸底闪过凶光,得意勾唇。 “若你们还不放心,到时候就叫已占据黑水城的水师营,往大东城门前埋伏一手,不就万无一失了。” 他的计策哪里行不通? 不想办法只会嚷嚷兵少,左担心右担心。 还想打上年不成? 没那么多粮食。 韩枭盯着众人,语气坚定的问:“怎样,此计可行?” 既说兵少,他就尽量减少正面厮杀。 担心百姓城池受到残害,他就设法把匈奴困山上烧死。 还不行? “” “喔。”周围将军们回过神,除季沧海外,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 目瞪口呆打量着眼前少年,没有不服的。 小世子这番话里远不止一个计谋,更不是简单退敌。 堪称是夺命连环计! 此计若成—— 可保黑水城这五万匈奴有来无回,耗费多少心计都值得。 且,经世子的嘴一说。 当前战局瞬间就清晰明朗了。 他们再也不用如无头苍蝇一般,被迫等着匈奴进攻。 这世间还当真有人纸上谈兵。 就能做到叫局势逆转! 整个主帐大营都安静了,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中间少年。 南部世子,未来的王。 他们的希望。 “都无异议?”韩枭沉着脸问。 南部众将军抱拳朝世子拱手:“是!” “如此便好,至于后面望海崖里,以及其余小城中分散的五万辽兵,有我们南部十万大军逐个击破,必胜只是时间问题!” 韩枭说完环视一圈,补了一句。 “往后将军们便不用唉声叹气了,白白损我军心。” “!”将军们理亏,都不敢搭腔。 韩枭也不再多说,拖着伤腿打算离开。 不就想退敌么,还是占着地主之位。 双方兵马没差多少,军营里却士气渐弱。 原是这些将领私下还分你我,都担心守不住城只会嚷嚷兵少。 韩枭早听不下去了! 打仗比的是人数? 是计谋。 他正要离开却停住脚步,回身望向还愣着的季清欢。 韩枭嚣张的抬下巴:“你不扶本世子回帐,愣什么?小将军。” “我?”季清欢张了张嘴。 我爹还在这儿呢你敢使唤我! 但这回季沧海却推推儿子:“阿元快去,照顾好世子,退敌有望。” “?” 很气。 奸诈也能用在正途了,季清欢不服! 可是不服也没用,他板着脸走到韩枭身边,让韩枭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走。” 哎。 韩枭笑了。 两个少年搀扶着离开主帐大营。 众将军和副将们齐声说:“恭送殿下。” “好了,都过来坐”钟都督叫人凑近。 主体思路世子已经给出来了。 具体细节怎么干,就得他们再细细商议。 但不管怎么说—— 他们心里已经有数,知道接下来这仗该怎么打! 今日。 才刚满十八岁的世子殿下,当真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大惊喜啊。 时辰接近午时。 将军们议论着世子果真长大了,王爷教导有方,纷纷离开大营。 身后,钟都督跟季沧海他们走出来。 钟旭摸着圆滚滚的将军肚,笑呵呵显摆。 “看来我们世子略胜一筹,王爷教子比你好啊,季大将军?” “能出谋划策给南部退敌才是好儿子?”季沧海笑着摇头,“人各有异啊,我儿子教养的如何,至少我这个当爹的很满意,孩子好与不好也不是比心计的。” “那是,你满意就行,孩子没有不好的。” 钟都督觉得季沧海是在勉强挽尊,也给面子,引着他们去吃午膳。 “走哇,季家将军们一同去用膳?” 季沧海双手背后,站着没动。 就看不远处的阳光下,跑来一道活泼的少年身影。 季清欢嗓音明亮,喊他们。 “爹!五叔六叔孟叔,我准备好了饭菜你们回来吃啊。” “就来,”季沧海应了一声,转头朝钟旭说。 “瞧瞧,我这儿子就是惦念他老子!只要能顾得上,吃穿都不必我们自己操心,要不是伤了胳膊还给我们洗盔甲呢。” “哎,那我等就不与你一同用膳了?” “钟都督自便。” “” 季沧海哈哈大笑,领着三个老兄弟朝儿子走去。 一行人走着回帐篷。 “爹,你刚才跟钟都督说什么呢?”季清欢搂着他爹问。 季沧海:“没什么,敢说我儿子不好,领个好的来瞧瞧!” “我知道了,”季清欢有点失落,低头嘟囔,“刚才在主帐里韩枭说的头头是道,我却没有什么好计谋,他们笑话你。” 他没比过韩枭,没给老爹争脸。 “谁敢!我儿子聪明勇敢孝顺父母,厚待族亲,谁敢笑话我?”季沧海瞪眼,“哦,就非得有通天的大本事才算好儿子?” “他们韩家人有病,你别跟着学坏了。” “哎,”季清欢眼神忽地明亮起来,神采飞扬,“爹,我一定多看兵书,下回比过韩枭给你争脸!” “我儿子就是最好的,不用跟谁比,你就是个蠢蛋爹也稀罕你。” 哎呦。 心里热乎乎的。 季清欢被哄的高兴,蹭他爹肩膀:“老爹老爹老爹!” “儿砸,乖儿子!”老爹搂着儿子揉脑袋。 最近极少见面的父子俩搂着走路,腻腻呼呼的亲热。 旁边跟着的陈老五他们—— “哎呦,快走快走,看不下去了。” “得个儿子跟得个金疙瘩似的。” “显摆多少年了!” “没眼看。” “” “我家阿元是给一车金疙瘩都不换!” 小帐篷门口支起饭桌。 今天天气还不错,阳光灿烂的洒在饭菜上,热气腾腾。 饭桌是两个长方形木桌拼在一起,摆了不少菜肴,虽然都是家常菜,但也美味可口。 除了季家父子和三个叔叔外,同桌的还有韩枭。 营里当然有小兵专门给腿脚不便的世子送饭,但韩枭叫人走了,说他有地方吃。 这个有地方。 就是要赖在季家人的饭桌上! 季清欢把盛着米饭的碗,力气稍重的搁到韩枭面前:“吃。” “多谢贤兄照顾。”韩枭露出大白牙。 视线一直都黏在季清欢身上,盯着横看竖看。 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旁边的季沧海发现这一幕 世子怎么总盯着他儿子? 第133章 狗韩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世子?”季沧海喊了一声。 韩枭收敛视线转头看:“将军有话说?” “啊,倒也无事。”季老爹心里有数了。 想到之前韩枭说家教甚严没什么好友,估计是同龄人之间的关注? 看就看,又不是大闺女还怕人看不成。 季沧海夹了两口菜肴,想了想又问。 “方才世子在主帐中那番言论,可是来时王爷嘱咐过?” 若说想出一套连环计是这孩子饱读兵书,厚积薄发。 但敲打众将 似乎不是韩枭这个年纪能想到的。 “将军好眼力,临行前一夜我父王是嘱咐了些,”韩枭实话实说,也没想着独自揽功,“包括‘请君入瓮’的连环计,父王从前就与我推演过几回,他叫我来了瞧着实况随机应变,大胆在军中说出想法,给众将军做做参谋。” 倒也不是凭韩枭一个人,瞬息就能想的这般周全。 从前在家就有过此等推演。 “原来如此。”季老将军点点头。 这么一听心里踏实多了。 背后有韩王那老狐狸坐镇,想来这套连环计可细细研究,不是少年空谈。 提起军中的事,韩枭嗓音端正不少。 “我父王还说‘纸上谈兵易,贯彻始终难’,具体该如何调兵遣将,还得由您和钟都督仔细商议,力求稳中有序,方可使计谋圆满落实。” 比如哪个将军擅长什么,识人重任。 每支营部灵活调配,分工合作。 才可保证计划的每一环都环环相扣,引匈奴按计划入局,进而把控全局。 这些可不是韩家父子能掌控的。 还得要将军们妥善安排。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施计者与行计者缺一不可。 并不是空口说出计谋就天下无敌了。 重在实施。 “世子如今长成了,倒真能替你父王分忧些许。” 季沧海朝韩枭刮目相看的瞥了一眼,捎带赞赏。 “将军谬赞。”韩枭唇角笑意扩大。 原来被人直白称赞是这种感觉? 他从前没体会过,父王几乎不会夸他,只会无尽的打击。 心底有种被认同的喜悦感。 少年在阳光下,坐着的脊背都挺直不少。 韩枭义正言辞:“其实,我这也是想尽力替将军们分忧,男儿在世要力图一方百姓安稳,以保家卫国为重。” 哟,这觉悟。 对面的陈老五捋了捋山羊胡,不住点头:“世子说的好啊。” 牛得草和孟不凡也跟着点点头。 陈老五朝老将军说:“新一茬的孩子们都长起来了,瞧见他们就像瞧见咱年轻的时候,咱这些老家伙也能放心不少,家国后继有人呐。” “那是,”季沧海应声,又转头跟儿子闲聊。 “我瞧钟家那个孩子也不错,有他爹年轻时候鬼灵精的模样,是叫钟恒?” “钟恒,我喊他猴子,”季清欢把饭菜咽下去才回答,“当时我们被匈奴追的满山跑,全靠钟恒沿途发现山洞,哎,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只瞥几眼就能判断哪有山洞?” “那天领着我们连钻好几个洞,最后才有机会跳江逃跑,我们几个能活下来,钟恒有大功!” 陈老五惊讶:“哎呦,如此说来还真是不错。” “你忘了,他爹钟旭就擅长打山林战,当年咱奉命”季沧海停住瞥韩枭一眼,扭头轻咳,“那时候就看出钟大都督的机灵之处。” 这是说当年他们奉朝廷之命打南部。 跟钟旭在山林也有正面碰撞,打的山林战,被钟旭坑了好几回。 不过这话不好当着韩枭的面说出来。 旧仇重提,他们作为胜利的一方不好太嚣张。 韩枭低头吃饭,只当没听见。 只在心底冷笑两声。 当年? 那可是他们南部多年无法遗忘的耻辱! “” “老爹,你们待会儿就在隔壁睡,隔壁帐篷是空的。”季清欢边吃饭边说。 贺铮去给白檀他们送饭了。 李文也在医帐那边照顾弟弟李武,以及白檀。 钟恒那小子吃了迷魂散,这会儿估计还没睡醒呢。 曹承枫跟他爹待在一块儿,也不会白天回来睡觉。 季沧海自然愿意:“也好,我们小睡片刻就要往水师营去了。” 他得把最新战术带到水师营,跟吴长峰商议一番如何布控,还有些军务要处理。 而且两万季家军还在水师营呢,得去带回来。 “这么急?”季清欢也有点急了。 他老爹也太累了些! “事多且杂,匈奴还在朝水师营进攻,”季沧海说,笑着安慰儿子,“你仔细养伤,等好了爹派人来接你。” 韩枭忽然咳嗽,眼巴巴朝季将军望了一眼。 “哦,还有世子殿下,也要仔细养伤。”季沧海随口补充。 这世子私下里的心思很好猜,捎带孩子气。 想要关注和关心。 “嗯,”韩枭这才高兴,笑眯眯道,“季将军放心,我会替您照顾贤兄的,来,贤兄吃菜” 他给季清欢夹了一只红烧排骨。 “?”季清欢板着脸没接。 任由韩枭的筷子夹着排骨停在空中。 装装装! 狗韩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季清欢咬牙低声说:“这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你装这么殷勤干什么!” “贤兄误会了”韩枭窘迫抿唇。 他本来肤色就白,在太阳下水灵灵的冒着细绒毛,抿一抿淡粉色的唇瓣就颇显可怜。 声音又弱,活像是被季清欢霸凌了。 “阿元,”季沧海注意到这一幕,严肃蹙眉,“人家好意夹菜,你岂能是这副表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这是韩问天的儿子。 季老爹知道阿元不喜欢韩家的人,但表面还是得装装样子的。 否则传出去 不是叫人议论说他家阿元太倨傲? 季清欢憋着一口气,回:“是,多谢世子。” 他端起碗碟,把那只排骨接过来。 但直到饭局结束都没碰过。 季清欢送他爹和三个叔叔去隔壁帐篷,饭桌上只剩韩枭一人。 “” 韩枭盯着季清欢的碗,暗含不悦的眯了眯狭长眼眸。 方才面对季家人那抹友好的表象,也瞬间消失殆尽,露出有些厌世的阴鸷神情。 事实上,他也觉得憋屈。 独自一人坐在饭桌前的黑衣少年,在阳光下垂着眼皮,自言自语。 “就该把你绑起来,只能见着我一个人,等饿上几天就不敢不吃我给的食物。” “还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敢屡次践踏我的心意。” “总有那么一天” 他要把季清欢囚禁到某处。 只有他一个人能找到,也不给季清欢反抗逃脱的机会。 还可以绑缚住手脚,让季清欢什么都不做,只需好好的每天等候他回家,只跟他一个人说话,吵闹也罢,昏睡也好。 只要人在身边,韩枭就舒心了。 快到匈奴退兵的那天。 或者是—— 等他父王不再需要季家人。 到时候,韩枭会把季家人全都送进地牢,戴上脚链关起来,连同那个在西夏的季家长女,也抓回来。 逼着他们参加他跟季清欢的婚宴酒席。 从那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跟他抢季清欢。 如果季清欢表现好的话,韩枭可以考虑叫人从地牢里把季沧海带出来,给季清欢看看。 不听话就不给看。 反正季家永远都是南部的罪人。 谁叫他们当年给朝廷当狗,欺辱南部! 如此绝对掌控,韩枭才有安全感。 此刻,望着季清欢和那几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他眸光暗含期待。 只盼望南部跟季家人‘合作’顺利,快快退敌。 韩枭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季沧海走了。 季清欢要跟韩枭同吃同住三天,等着老爹接他走。 第二天的清晨。 韩枭躺在隔壁床上,军中药童正给他俩的伤换药,韩枭连着抛出几个话题,季清欢都不理会他。 直到韩枭眸底闪过晦暗,无奈提起:“季将军他们应该到水师营了,听说那边的战况” “如何?”季清欢眉眼冷淡的转头看人。 总算搭理韩枭。 第134章 你就不好奇你睡着之后,我还做了什么? 果然。 只有提到季沧海他们,季清欢才会多看他一眼。 韩枭不耐烦的冷哼:“我怎么知道,我跟你一样刚睡醒吃过早饭,你有点太操心了,又死不了。” 季家那么多人,一时半会也死不完。 有什么好担心的。 “” 骂过太多回神经病,季清欢都懒得骂了。 “小心点,韩枭,”他收回视线说,也冷笑,“哪天一道雷下来劈死你,劈不死也得变白痴,积点口德。” 喔,旁边两个药童都傻眼了。 这是敢说的吗。 这位可是世子殿下啊。 但韩枭一被搭理就暗爽,半躺在床上语气懒散。 “季小将军,你说这话就跟你有口德似的,动不动咒我死,我死了你不心疼?” 他暧昧的朝季清欢眨眨眼。 “你死了我会心疼。”季清欢回。 “!”韩枭猛地挑眉,虽然知道还有下一句。 心底还是稍有悸动 季清欢:“我心疼给你办葬礼的人们,得忙活许久,倒不如把你丢乱葬坑了事,也别白费丧葬品。” “嘁,就知道没好话。”韩枭不悸动了。 “” 俩药童对视一眼吓惊了。 悄悄看世子殿下的反应,等着雷霆暴怒。 可躺在床上的阴鸷少年不仅不恼怒,还朝季清欢那边瞥眼发笑。 “放心,我死也会拉着你,雷劈下来有你给我挡着。” “嘶!”季清欢没空搭理韩枭了。 他转头看自己正被包扎的手臂,朝身边药童说。 “麻烦轻点儿勒,我这已经不用止血了。” 刚才纱布忽然被药童勒紧,他有点疼。 季清欢刚说完就感觉不对劲儿。 这药童好像不是为给他止血,是因为他回怼韩枭那几句,而暗戳戳给韩枭出气? 他抬头看着药童,年纪约莫十五六岁。 “呃,”药童故作严肃的回话,“小季将军,包扎伤口是这样的,你忍一忍。” “可我这伤不用勒”季清欢眉头一皱还没说完。 就听隔壁床的人出声了。 “叫谁忍呢?你做不好就滚蛋,换个人来!”韩枭脸色阴沉下去,示意正给他小腿换药的药童,“你去给季清欢包扎,手轻着点儿。” 他可以折腾季清欢。 别人休想! “” 这画面让俩药童又是一愣。 刚才不是还吵架么。 他们替世子出气非但没受褒奖,反被训斥了? 于是再也不敢瞎掺和这两人的事儿。 俩药童低头换了位置,这回给季清欢包扎的人,动作轻了许多,颇有些小心翼翼。 “我等告退。” 等药童慌张离开,韩枭瞪着其中一道背影。 脸他记下了,叫贺铮打一顿扔出去! 小帐篷陷入安静。 养伤的日子非常枯燥,贺铮出去做任务了,白檀住在医帐里。 就只剩韩枭和季清欢躺帐篷里看书。 军营里没有其他活动,所有活动都需要体力加持,但他俩现在不好挪动。 百无聊赖下。 韩枭又忍不住开始犯贱,招惹隔壁的人,他拿旁边洗干净的葡萄砸季清欢胸口。 “喂,我刚才替你说话,你不谢谢我?” “谢谢,祝您早亡。”季清欢盯着书册头也没抬。 韩枭:“” 半晌无话。 “兵道之诡也,于山谷。第六章” 季清欢正在认真学习,就察觉脚边的床铺有凹陷感。 他抬头看—— 只见披着黑熊毛大氅的韩枭,长发披散在肩上,弯腰的动作像是做贼,正掀他脚边的被角想偷偷坐进他被窝里。 “?”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静悄悄的。 季清欢险些气笑了,蹙眉问他:“你有意思吗。”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怎么了,我一个人睡着冷。”韩枭被发现了,索性就要往被窝里挪。 季清欢作势踹他伤腿:“冷就去死。” “季清欢你有没有良心!”韩枭急忙躲开,缩在床角没敢动。 毕竟他腿上的刀伤已经裂过一次,不想再裂第二次。 “我哪儿对你不好你说出来,我改行不行?” 用得着总是冷脸相对么。 虽然这样的季清欢也挺好看,韩枭也喜欢。 但他更喜欢季清欢对他笑。 “我对人有良心,对畜生没有,”季清欢眉梢眼角都是冷意,抬眼睨韩枭,“你别逼我动手,滚远一点。” 否则他单手也能打过腿残的韩枭。 韩枭不甘心:“是不是你爹跟你说什么了,前天从主帐出来后,你就对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为什么?” “我什么时候看你顺眼过?”季清欢反问。 他也很疑惑。 高傲嚣张的世子殿下为什么总缠着他。 是他做了什么事,让韩枭觉得两人能发展出暧昧关系? 季清欢愿意改。 并且还愿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所以他补充一句:“我厌恶你许多年,我以为你知道,世子殿下。” “” 韩枭沉默,心底冒出无名火儿。 要不是这人说踹他是真的踹,韩枭早就死皮赖脸贴过去了。 但现在不行。 他得把伤养好才能寸步不离跟着季清欢,否则会被落下。 烦死了。 该死的匈奴快点滚出南部,他已经急不可耐要把季清欢锁起来,任意磋磨了! 韩枭眼巴巴的僵持半晌,只能慢慢挪回他自己被窝里。 不敢造次。 他也不看书,侧躺着盯紧正看书的季清欢。 既然不敢动作,那就剩言语骚扰。 “季清欢,我今天发现” 季清欢没转头,但翻书的白皙手指顿了顿。 听那边韩枭说—— “其实你长的挺好看的,小公子,白白净净。” “?” “韩枭你有病?” 季清欢被膈应的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韩枭叹气,幽幽的说:“相思病。” 他披头散发侧躺着,墨发落在雌雄莫辨的漂亮脸庞上,明明长着无比矜贵的脸,却说着最不值钱的话。 “别恶心我,你睡不着我这儿有药。”季清欢收回视线盯着书,眉头紧皱。 韩枭来兴致了:“是在地窖里你自己吃下的药?” “”季清欢没说话。 韩枭:“你就不好奇你睡着之后,我还做了什么?” “!?” 季清欢没看韩枭,竭力忍着不追问。 假装听不见。 但他大拇指的指甲已经掐进书页,在纸张表面,留下一道弯弯的月牙印儿。 那一晚,疯了的韩枭除了烧他头发 还做什么了? 他敢! —————— 【作者的话:请投喂小礼物,言言爱你!】 第135章 天选老攻! “那晚” 韩枭一边慢悠悠说话,一边掀开被子。 两条黑绸裤腿换药时挽到膝盖处,还没放下来。 小腿严严实实缠着白纱布,一直缠到脚踝,好看的人连脚型都瘦长漂亮,常年不见阳光的洁白脚背,颜色堪与纱布比肩。 他赤脚踩在深蓝色被子上,调整小腿纱布系带,系的太松了。 韩枭说的极慢,几个字几个字的蹦。 “那晚你晕过去,我怕你躺地上受凉,把你打横抱到怀里,还让你坐在我腿上” “” 然后呢。 季清欢看不进去书了,余光瞥着隔壁床少年的动作。 视线很轻易就落到那两条长腿上,在韩枭光裸的脚踝掠过,最终停留在一双正调整系带的手上。 指如葱白,比纱布更莹润几分。 韩枭的胳膊和腿都匀称修长,肤色冷白刺眼。 小帐篷里没有点过熏香,但木质白梨香的味道经久不散,仿佛是从韩枭骨子里透出来的,他住在哪儿,哪儿就有股甜腻的香。 季清欢捏着书页愈发烦躁,那晚的情况他一直都逃避回忆。 应该说是很多东西,他都克制了不去想。 比如贴近的身体和炙热缠颈。 此刻也一样。 “行了!”季清欢打断,清冽的语气稍显急躁,“不想听。” “我偏就想说。” 韩枭转头看他,懒散着勾唇笑了笑。 “那晚我抱了你好久,看你躺在我怀里睡觉,看着看着我就也困了,这才叫火折子燎了你的头发,我没故意烧你头发玩儿。” 哦。 原来是解释这个。 季清欢动指尖翻书页:“故不故意又有——” “后来我没敢睡,一直举着火折子看你睡,抱的我手都麻了,直到把你背出地窖。”韩枭说。 他嗓音低沉下去,望着季清欢的眸色颇显哀怨,透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邀功。 想来是从未给谁做到如此份上。 “” “辛苦你了。”季清欢终于转头看他,扯扯唇角送上一枚友好微笑。 这是他近两日首次朝韩枭露出笑脸。 笑意如涟漪晴光显在清冽的面容上,格外温润俊美。 “!”韩枭看的心神一动正要说话。 “其实你把我放地上等小兵拽我上去,也一样,往后别搞这种多余的事感动你自己,我听的膈应。” 季清欢语气凉薄,收起假笑扭回头继续看书。 他盯着书页。 又语气坚定的说了句。 “你做什么都没用,我有喜欢的人。” 他在那个飘渺的梦里看过一句话。 两世情缘,死生不灭。 在现代他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来到这异世重生。 应该就是因那个女孩而起? 所以前世拿走他头发的患病女孩,很可能跟他一起穿越异世了,只是他暂时没找到她。 总会找到的。 还记得那个女孩对他很重要,跟老爹一样重要。 更何况,就算他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个女孩。 也会另寻他人成婚。 韩枭? 韩枭确实长的还行,但论家世和脾性,在他这儿连备用选项都不配,更别提两家之间的仇怨了。 还是那句话—— 他们暂时不杀韩家父子,只因时机未到。 总之,季清欢嗓音不咸不淡的骂。 “你还是清醒点,少做这种既尴尬又无聊的事,天天发神经,脑子有病。” “” ‘你做什么都没用,我有喜欢的人。’ ‘你清醒点,既尴尬又无聊。’ ‘发神经,脑子有病。’ 这些话听的韩枭心底像沤着一块烫疤,又疼又痒,闷着劲儿的难受。 不是他想听的。 明明他是真的喜欢季清欢。 为什么季清欢不可以也喜欢喜欢他? 非要说这些难听的话 该死的季清欢! 总是忤逆他的所想、践踏他的心意,凉薄冷血,不知好歹! 这种人就欠一双镣铐,外加几根铁链。 也活该在不久之后,被他像狗一样拴起来,只能跪地上臣服着汪汪叫,等哪天他玩腻了也要两个人一起死,殉情也罢! 啊啊啊啊啊气死了! 韩枭气得要发狂,不自觉咬住唇边的被角噤声。 思绪晦暗阴鸷到近乎绝望,让他眼眶泛红还冒出些水汽,眼睛却还紧盯着隔壁床那人。 琢磨着一些囚禁后的恶念。 好像还可以更过分 季清欢正坐在被窝里垂眼看书,气息平稳,却能从侧脸瞧出明显不耐烦。书册摊在他一只弯曲的膝盖上。 在某一刻察觉到韩枭恶心的视线,就单手甩了甩手腕。 让黑武袍袖口盖住他浑身上下仅露出来的那点白皙腕骨。 这是连手腕都不想给韩枭看。 季清欢浑身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像一尊绝对禁欲的少年雕塑,气质干净又庄严。 越是这样。 就越让韩枭想压迫他! 想看季清欢这张冷冽禁欲的脸,因无法摆脱某种欲望而被迫沉溺,以至潮红靡乱,癫狂啜泣 啊,单是这么想想就很爽。 不行。 韩枭暗自告诫自己别着急,再等等。 收网要慢。 不能把人吓跑了。 “季清欢。”韩枭齿间松开被角,依旧是侧躺着,刻意夹出少年清甜懵懂的语气。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很想看着你,很想跟你说话。” 他可怜巴巴的朝季清欢说。 活像一个初踏情网,还感到迷茫的青涩少年。 以此降低季清欢的戒备心。 “” 又来了。 季清欢已经把最决绝难听的话丢过去,韩枭还不死心? 非跟他说这些话干嘛。 哦,春心萌动了。 “去找个军妓,韩枭。” 季清欢思来想去,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少男上头都是裤裆里那点事儿,亘古不变。 “”韩枭脸黑了。 “季少主懂的真多,可我部没有军妓。” 季清欢回:“那就出去找,去花楼,你要是喜欢男的还有小倌楼。” 越说越难听! 韩枭咬牙:“我只想要你。” “?”季清欢转头看他,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打量韩枭的脸蛋,以及匀称的双腿和身形。 意料之外! 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季清欢压低嗓音问:“喂,你是天生就想当下面那个,想被别人” 所以喜欢他? 因为普通妓女和小倌压不了韩枭啊。 “” 韩枭:“?” 看韩枭愣住没说话。 季清欢却已经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 难怪这个人妖会盯上他! 除了他之外,韩枭去哪找一个体力好长得俊还不会乱说话的阶下囚? 并且他又不是一般的帅,也难怪韩枭看的要起春心。 操了。 他就是出现在人妖身边的天选老攻! 第136章 吃葡萄吃葡萄 吃吃吃! 但不管怎么说。 得知是韩枭想被他睡,季清欢觉得近几日心口堵的怒火散了些。 因为他一个男的被男的盯上屁股,感觉是很屈辱的。 而现在这种屈辱消散不少。 只把韩枭当成一个稍显疯癫的人妖追求者,季清欢就觉得也不算太煎熬了,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往后靠在床头,稍稍侧身看向韩枭。 “你怎么不说话?” 想被男人压的小人妖。 哈。 韩王儿子其实想嫁给男的,这消息要是传出去 啧啧。 他季清欢不直接胜过韩枭千百倍? 爽了爽了爽了! “” 这种情况韩枭能说什么。 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这样的误解可以让季清欢侧身对着他,并主动跟他说话,眉眼带笑。 那也无所谓了。 “你,”韩枭斟酌着用词,试探着问,“你不反感我喜欢你了?” 季清欢大度的摆摆手:“哎这种事很常见,毕竟从前我家也常有媒婆登门,只是都被我拒了,我一上街,许多姑娘朝我丢手帕呢。” 他追求者本来就不少,再多个韩枭也无所谓。 反正他一样会拒绝。 “那以后有人朝你丢手帕,我都帮你拦住,”韩枭忽然也舒心不少,虽然不太理解季清欢的态度为何转变,“你不可以跟她们成婚。” 那是自然。 季清欢:“我有喜欢的姑娘,自然不会与旁人成婚!” “”韩枭咬牙。 “她到底是谁?” “她是——”季清欢不知道怎么说,索性一挑眉,“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事关你屁事。” 哟,还真关韩枭‘屁’事。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就韩枭想嫁给男人这件事,季清欢如果告诉老爹,他们季家人能笑话韩王六十年。 不,最少六十年! 季清欢是个很内敛的孩子,他心底狂笑但面上不显,依旧装的清冽端正。 反正养伤也闲来无事,他八卦的朝韩枭打听。 “哎,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你王爷爹摊牌?” “摊什么牌。”韩枭不明白。 季清欢嗓音一低再低:“就是你不可能娶妻生子,准备找个男人嫁了这件事。”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跟他说?”韩枭问。 莫名有种季清欢在跟他商量婚期的喜悦感,很美妙。 韩枭眼眸专注的望着季清欢,笑容少见的有几分真心羞赧,坚定保证着。 “父王管不住我,我的婚娶与他无关。” “对了,就该这样,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当然这个想法现在还没有普及,但你可以独门开创啊。”季清欢生怕韩枭想通了。 万一韩枭听韩王的话,去正常的娶妻生子。 他们季家不就看不到这个大笑话了? 韩枭以人妖身份嫁给男人,这简直比杀了韩王还痛快。 滑天下之大稽! 哎嘿。 季清欢说:“你要坚定你的想法,千万别被世俗舆论左右,嫁给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每个人生性不同。且,往后几十年日子都是自己的,你自己高兴就好了。” “说的很对。”韩枭满意的点点头。 这还是十几年来。 他俩首次有意见统一的时刻,更是韩枭喜闻乐见的婚恋版块。 小帐篷里的气氛瞬间轻松。 季清欢伸手拿了葡萄碟,把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往自己嘴里丢。 一口咬下去汁水清甜,吃的开心连眉眼都舒展不少,小小少年神采飞扬。 在这个过程里。 韩枭依旧是侧躺的姿势,静静望着他。 “唔,”季清欢嚼着葡萄往旁边空碗吐皮儿,慢慢的开始皱眉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某个瞬间,季清欢叼着葡萄问韩枭。 “我拒绝娶你,你就会跟别的男人成婚?” “不可能,”韩枭坚定的说。 这种时候当然要给季清欢表忠心。 他严肃认真的补充:“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之外,我不会与任何人婚娶。” “” “?”季清欢嘴里叼着的葡萄掉了。 让我放什么心? 你在放什么屁! 刚才的美好念头瞬间破碎。 他要是娶韩枭,那两家不是得一块丢人? 一起滑天下之大稽! 肯定能气死老爹。 季清欢都快哆嗦了:“我不会娶你的,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你赶紧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娶你!” “怎么说呢”韩枭笑的明艳动人,灼灼望着季清欢。 他又没打算征求季清欢的意见。 反正早晚都是要成婚的。 但现在说出来,季清欢估计能连夜翻山越岭的逃。 所以韩枭不能提前透露,得慢慢来。 他语气随意,慢悠悠的回话:“婚事再议,也不一定。” 骗你哒。 这个婚一定会成! “” 真的假的? 什么叫不一定。 季清欢一时间搞不清韩枭的意图,但他觉得,只要他坚定不娶韩枭,韩枭又能怎么样。 往后几十年,韩枭只要不喜欢女人。 早晚都得找个男人在一起! 这个笑话他季家必看,倒也是不急于一时。 小帐篷里,两个少年各怀鬼胎。 季清欢假笑点头:“哦你吃葡萄吗?” “吃。”韩枭坐起来,伸手去接葡萄碟。 这个季节能得紫葡萄很不容易,是营里给韩枭特供的。 但此刻的韩枭眼里—— 季清欢在跟他分享水果。 这是季清欢第一次关心他的吃喝。 滋味儿真美妙。 一碟葡萄两个人吃。 哎呀,韩枭有种恋爱了的感觉。 按话本上说,他跟季清欢是小情侣。 这让韩枭心底比葡萄还甜,双颊微微泛粉,眸色尤为专注的看着季清欢。 他说:“爱吃么,明儿我叫他们还送来,其实夏季的葡萄最甜。等到了夏天,我叫人把所有好吃的葡萄都给你送来。” 都给季清欢。 “哈哈,还行。”季清欢又假笑。 因为这么尴尬的场面,除了假笑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啧。 难搞。 吃葡萄。 两人受的都是皮外伤。 养伤第三天,韩枭腿上的刀伤就基本长平。 季清欢手臂是穿透伤,伤口表面愈合但底下皮肤组织还要再长长,但只要不猛力拉弓,就也无大碍,再有个几天便能恢复如初。 第三天的中午。 季清欢收到老爹来信,说是明日午后就派人来接他和韩枭。 下午的时候,钟恒张罗了一桌好菜摆在医帐附近,还喊了曹承枫和贺铮他们。 并邀请季清欢和韩枭也过去,八个人一起聚一聚。 因为这次营里大调兵过后。 八个少年可能要分开了 第137章 悬崖上的聚餐 初春傍晚,医帐外面的悬崖附近。 天幕呈现一片橙红色霞光,离悬崖很近,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 霞光将悬崖上的宽台都映成灿金色,包括桌椅板凳,以及少年们或坐或站的身影。 远处鸟啼和军营里的操练声掺杂着,尽显吵闹。 却也压不过这片小天地里的活泼。 “猴子,哪来的野猪肉?” “我从伙营偷换的,用两只兔子换的,老大。” “管你偷的换的,总归不是我的都照吃不误,切片刷油,烤起来。” “哎!”钟恒笑着应声。 “” 两簇篝火燃烧的旺盛,上面架着四只烤鸡和一大罐热汤,旁边还就地用砖石垒了个土灶,正烤着肉片和蔬菜。 奶白色鱼汤咕嘟嘟的冒泡,已经快熬好。 季清欢他们八个人正聚集在这处悬崖上。 饭桌还摆着七八碟热菜,够吃了。 身后是军营帐篷交错林立,不远处还种着大片花花绿绿的药草,初春正在冒芽儿,药草也都长出绿叶。 烧烤是钟恒负责,炖鱼汤是由季清欢看着火。 白檀本来想帮忙但被他们赶开了,叫他坐椅子上等着吃就行,不使唤重伤员。 曹承枫和贺铮负责生火,俩人这会儿正一边聊天一边摘菜。 惹的钟恒骂他们:“好叶子也扔?一颗白菜叫你们摘的只剩菜心儿了,还吃不吃啊?” “我来!”李家大哥李文在旁边说。 他弟弟李武也伤重,跟白檀一起坐在桌边等着吃,脸色还稍显苍白。 但少年们的脸庞都洋溢着笑容。 即将分别,最后一餐了。 “” 另一边的篝火旁。 季清欢随意搅动着瓷罐里的鱼汤。 抬眼瞥到对面生疏的动作,忍不住出声。 “你会烤鸡吗?不行让我来。” “没有很难,翻一翻就好了。”韩枭坐在篝火另一边。 天幕橙色光线落下来,给韩枭的轮廓加出一层浮金暗影,眉眼漂亮的不似真人。 而他对面的季清欢,依旧扎着简单高马尾。 戴着一顶银色镂空元宝发冠。 马尾发丝被山风吹散了,额前有几缕散发晃到季清欢眼睫前,估计是痒痒又腾不出手拨开,惹的他轻微蹙眉。 显得英气眉眼更加冷冽,俊美的不像话。 这让韩枭屡屡看他,看季清欢比看烤鸡都多。 总之,身穿同款黑武袍的两个少年相对而坐,不论外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一个守着鱼汤,一个盯着烤鸡。 篝火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不时炸起几道火星儿。 火星还没落下就在半空熄灭了。 空气里除了山风和野草的味道,还夹杂烧烤以及饭香。附近视野非常开阔,橙红天幕与远处山林的起伏相接相映,落日景色令人赏心悦目。 难怪钟恒说找了个好地方,非喊他们来这儿吃饭! 百无聊赖下,身边也只有韩枭。 季清欢朝对面说:“少见,你还会替别人干活。” 本来负责烤鸡的人是李文。 他跟李文说说笑笑的正高兴,韩枭闲得无聊说想烤鸡,就硬生生把李文撵走了,自己坐到他对面来。 烤鸡就烤鸡。 却不时抬头朝他笑,这人春心萌动的架势更强了! 季清欢只能小心应对着。 能避就避。 “谁要替他干活,你只顾着跟他说话我不高兴,你可以跟我说。” 韩枭直白表达他的占有欲和不满,不带丝毫藏匿的。 季清欢吊儿郎当的拨动鱼汤:“我每天都能看见你,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十八年里,咱俩互通书信十二年,再加上这两个月几乎天天在一块儿,还没说够?” 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除非是吵架。 “说不够,”韩枭幽幽抬眸。 他在橙色光影下望着季清欢,眸中蕴含坚定与执拗,嗓音真挚。 “才十八年算什么,若是八十年,便稍稍够了。” “?” 神经病,谁要跟你八十年。 不过提起互通书信。 季清欢盯着火苗忽然笑了,轻声说:“韩鸟木。” “嗯?”对面的韩枭一愣。 这三个字他得有好几年没听过了。 “” 从会写字开始。 最初两人怎么通上信的,季清欢还能想起来。 他穿越来就在城主府住着,前世记忆太朦胧,糊里糊涂长到五六岁。 六岁那年,某天收到一封笨拙谩骂的信件。 寄信人来自青源城,署名一个枭。 当时韩枭字写的不好,署名写的像‘鸟木’,季清欢就叫叔叔们去青源城的时候,帮他打听打听有没有个小孩叫鸟木。 五叔便问他找一个小孩做什么。 季清欢把信纸递给五叔,五叔认出信封是韩王宫里出来的,再细想正练字的孩子,便知道是韩枭。 原本不打算理会。 却接着又收到两封书信! 还记得—— 那时候韩枭词汇量匮乏至极,给他寄来的信纸时常染有泪渍。 圆圆的眼泪干了以后,会在纸张留下一块硬痕。 信里笨拙的说什么恨他,要把他的手指掰掉,但那时候韩枭还不会写‘掰’,就写了句‘我要把你的手指杀掉’,如此封。 大概就能拼凑出完整事件。 前段时间,韩王跟季沧海碰面,季沧海从怀里掏出季清欢临摹的词句,炫耀儿子字写的漂亮。 韩王表面冷嗤,回家却逼着韩枭快点练! 一边逼迫韩枭,一边大肆夸奖季清欢字写的好。 就这样,韩枭便恨上季清欢了,因为他不敢恨自己父亲。 几封信连骂。 季清欢就忍不住了,开始给韩枭回信。 【臭鸟,别给我写信!】 【你爹让你多练字关我什么事?菜就多练!】 【我今天跟九叔出去打鸟儿,回来烤了吃。】 韩枭很快回信:【吃小鸟,掌死你!】 季清欢猜测他应该是想写‘撑’ 写错了。 于是他回信笑话韩枭功课差! 之后的日子里,韩枭的字就一天比一天好,也没再出过错别字。 他俩开始新的比拼。 七岁时。 韩枭完整抄出的第一篇文章,寄给季清欢。 八岁的季清欢已经开始学水墨画,给韩枭回了一幅画,是猪头。 韩枭气急败坏,闹着找老师学画画。 过了一个月,他给季清欢寄回一幅唯妙唯俏,完整的猪画像。 季清欢不甘示弱,苦练多日给韩枭回了一幅凶狼图。 说狼可以把猪吃掉。 韩枭不服,画了几十次才得一张漂亮的金纹大老虎,赶忙寄给季清欢。 【我的老虎比狼大!】 这一次季清欢没寄画。 他给韩枭寄去两只羽箭,因为他已经八岁了,开始拉弓练箭法。 【鸟木你好,我用两只箭就能射死你的虎。】 住在王宫里的韩枭气疯了。 跑出去开始学箭法! 韩问天当时很高兴,还朝儿子说: ‘怎么父王劝你半个月你都不学箭,忽然想通了?’ 凡此种种,多不胜数。 总之此刻的韩枭听见‘韩鸟木’三个字,心尖狠狠颤了一下! 被对面那人无意识透露出的重视,勾的眸子都直了。 他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朝季清欢问:“你还记得?” 他以为那些书信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原来季清欢也 第138章 忽明忽暗的恋,更烦恼! “” “我记性好着呢,你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烦最讨厌的,烦我多少年,想让我忘了哪那么容易?”季清欢说。 他盯着鱼汤头也没抬,又拿手里的筷子朝对面人一指:“做梦!” “嗯。”韩枭勾唇,笑容颇为灿烂。 那就不要忘,永远都不要忘。 季清欢,我会是你人生中最难忘的人。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永远忘不掉我。 这样也很好。 不是么。 “快好了,这汤——” 某个间隙,季清欢抬眸随意看。 却让视线猝不及防跟对面的人,撞上了。 似乎那人就没移开过目光。 两人中间的篝火火苗攒动,橙红色霞光让周围所有实物都蔓延出虚影。季清欢发现,坐在他对面那人望过来的一双眼睛,情感纯粹且浓郁。 韩枭淡黑色瞳孔倒影中,满满的全是他。 这一刻,云霞与火苗同样炙热。 有些东西愈演愈烈,让少年隐秘的躁动无处安放。 不懂什么是深情。 但季清欢见过韩枭的眼睛。 很烦,这感觉很烦。 烦的莫名其妙。 季清欢忽然转头朝旁边吼—— “钟恒!你撒那么多辣椒熏死我了,咳!” 他挪开视线站起身跑远,去踢钟恒,跟他们笑闹着准备端菜。 把身后的人远远抛开。 他躲的好快。 “” 心底忽然空落落的。 韩枭一个人坐在篝火边,视线慢半拍的追寻过去。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他在六道穿着同样黑武服的少年身影中,可以准确无误的,瞬间找到季清欢。 怎么办 韩枭好想拥抱这个人。 像中了某种蛊术。 每一次对视他都会有这种冲动,念头越来越盛。 可他抱不到,季清欢不给他抱。 这让韩枭很难受。 暗恋会烦恼。 明恋会烦恼。 如他这般忽明忽暗的恋,更烦恼! “世子?”白檀在旁边喊。 菜都摆好了,该吃饭了。 李家大哥喊:“你们小心烫手!” 篝火上的鱼汤和烤鸡,被曹承枫他们走过来取下。 贺铮依旧是那副拽样儿,瞥韩枭:“你愣什么呢,季清欢都过去了。” 这俩人每天像连体婴,今天咋不连体了。 “他过去关我什么事。” 韩枭起身离开,往远处的饭桌走去。 贺铮端着鱼汤跟在韩枭身边:“也是奇怪,王爷跟季将军斗的你死我活,你和季家的儿子竟然玩儿这么好” “你瞎了,他讨厌我你看不见。”韩枭冷着脸说。 已经有二十一岁的贺铮,性格沉稳且冷酷,随口回:“没注意啊,他讨厌你吗。” “?”韩枭蹙眉。 季清欢讨厌他难道还不够明显? 打架都多少回了。 “你就是瞎,白长将近两米的大高个儿。” “” 但因为这简短两句对话,贺铮有些疑惑。 难道他判断的不对? 于是,贺铮做了个简单的测试。 饭桌上,季清欢身边有个空位,所有人都默认了韩枭的位置在季清欢身边,是特意给韩枭空出来的。 贺铮加快两步把鱼汤放下,一屁股坐到空位上。 季清欢正在接钟恒递来的碗筷,察觉身边的人不对,转头瞪过去:“有病?” “怎么?”贺铮挑衅扬眉。 季清欢语气不耐:“滚。” 不久前还在山谷里打过架呢。 这贺铮很讨厌,揍人的时候不分轻重。 而且脾气硬,性格拽。 季清欢讨厌这种跟他一样拽的人,大概是气场不容。 “哦。”贺铮也没多说,站起身就走了。 后面过来的韩枭看一眼贺铮:“往哪坐呢。” 他说着话,坐到季清欢身边的位置上。 也如之前一样。 季清欢不情不愿的把碗往他面前放,砰的一声! 韩枭没话找话:“你放碗不能轻点?磕碎了我怎么吃。” 季清欢:“吃不了就饿着,你事儿真多。” 韩枭默了默:“你还让贺铮坐我的位置。” 季清欢:“你哪只狗眼看见我让他坐的?神经病啊。” 韩枭怒了:“反正往后不准!” 季清欢:“你爱吃吃不吃滚蛋。” 韩枭气的攥筷子:“季清欢,你对我能有点好脸色吗。” 季清欢:“真的很烦。” 韩枭:“我做什么了你烦我?” 季清欢:“你的存在就很烦。” 韩枭:“呵,我不高兴了。” 季清欢:“不高兴就去死。” 韩枭:“放心,死了也得拉着你陪葬!” 季清欢:“闭嘴!” “!” 旁边的李文李武兄弟俩:“你们别、别吵了。” 白檀浅笑:“无妨,我们吃饭。” 习惯就好。 他一开始在王宫里也常劝。 “” 那边的贺铮看半天。 季清欢对他就是一个字,滚。 对韩枭就能毫无意义的陪着斗嘴,且乐此不疲。 哪个才是真讨厌? 测试结束。 贺铮觉得—— 韩枭才是眼睛有问题! 第139章 我晚上能不能跟你睡?我怕黑 桌上饭菜逐渐进到少年们的肚子里,气氛也稍稍沉寂下来。 附近山风送来伙房那边的饭菜味道,以及营中兵将们开始自由活动,盔甲声吵闹声,还夹杂着马嘶长鸣。 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打打闹闹也罢。 出生入死也罢。 总归相识一程,他日再见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彼此。 曹承枫是桌上最有军营硬汉风的少年。 他坐姿挺直看了一圈众人,率先开嗓告别。 “内个,我爹是骁骑营将军曹毅,他在云雾驻守吉祥平原,我待会儿就要去云雾城报到了,咱们战场上见!” 按照连环计的打算。 接下来,云雾城必然是匈奴首当其冲的目标! 且曹家父子还是苦战,他们要拖延数日,好给水师营夺回黑水城争取时间。 危险系数很高,几乎是拿命守。 桌上几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他们望向曹承枫的目光带有鼓励,过往的小恩怨都散了不少。 “接粮草那天你跟我大放厥词,说骁骑营未来是你当家,你比你爹强,这话我记着了。”韩枭靠在椅子上,朝对面的曹承枫挑眉。 曹承枫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但也不改其傲性。 “世子放心,我曹承枫来日必成大器!” 众人笑过之后。 李文李武两兄弟拱手说话。 “中午接到调令了,我们两兄弟跟着一千骑兵往神女城去,尽全力守城。” “蚊子小武,保重。”季清欢拧眉说。 他的童年玩伴才刚相遇,就因战事要分开了。 当然会有不舍。 小武苍白的脸庞笑容纯真:“少主,咱离得最近!你站暗月谷喊一声我都能听见。” “”季清欢也笑了。 但其实没那么近,得翻俩山头呢。 钟恒眼泪汪汪看着他老大:“这可咋整,我爹不放我走” 等于是。 钟恒要跟钟都督留在北大营,随时援助各方。 白檀也苦着脸看韩枭:“世子,我这伤还需养几日。” 钟恒跟白檀都不能去暗月谷。 韩枭:“无妨。” 季清欢:“没事儿。” 他俩同时说话都是一愣,转头看对方。 季清欢很快撇开脸,安慰钟恒:“一旦打起来还愁没机会见吗,三天两头的事儿。” “你好好养伤,我在暗月谷等你。”韩枭说。 坐在一起的两人连说话都这么同步。 旁人不觉得有什么,季清欢却感觉别扭,他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韩枭挑眉,膝盖在桌下轻撞季清欢的大腿。 不让挨着就偏要挨着。 “!” 这么多人呢你疯了? 季清欢吓一跳,在桌下要砸韩枭的腿。 但他刚伸手—— 手腕就被韩枭握住了! 触电似的季清欢急忙挣脱。 好在是没人看见。 靠。 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他心态跟做贼似的? 都怪这该死的人妖。 “” 没打招呼的只剩贺铮了。 贺铮没接到调遣令,无所谓的耸耸肩:“哦,我留北大营?” “你留什么北大营,跟我去暗月谷!”韩枭说。 这人一身的本事不用多可惜。 曹承枫也劝:“是啊,你别窝在这儿当小兵了,混到什么时候?” “喂,贺铮,你这么不服管,当初为什么要进军营啊?”钟恒好奇的问。 贺铮语气不耐:“这儿不是管饭么,打架也不会被关牢里。” 他三天两头进衙门,再闹下去得被问斩了。 而且—— 贺铮说:“每次从牢里回家都是空锅冷灶,我懒,不爱自己做饭自己吃。” “等匈奴退了,我们回青源,本世子给你置办院子买仆从,不叫你自己做饭吃,你跟我去暗月谷。”韩枭承诺。 贺铮当然无所谓,他在哪都行。 于是,八个人的去处就分好了。 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在战场相遇。 只是那时的状况 钟恒站起身,忽然指着天边抽风的喊。 “老大!太阳要落山了!” “慌什么,明天还能升起来。” 季清欢慢悠悠起身,走到悬崖边看着落日余晖。 太阳的橙色霞光已经变成暗红色,一片寂寥,像在昭示着什么。 比如山河凋零,摇摇欲坠。 韩枭从后面跟上,站在季清欢身侧:“没错,我等不惧日落,终会重生。” 身后的几个少年也都起身了。 慢慢的,他们齐平站在这处可享落日的平崖上。 远处山林都被暗红色的云霞笼罩着,昏淡无光。 彼时正是年少。 面对即将到来的血战,谁都没提过怕字。 他们发泄似的朝悬崖底下喊话,回音响彻在周围。 “我们战场上见!” “要保重!” “老大,你要回来接我——” “你自己不能来?骑马偷偷算了,你还是听钟都督的话。” “世子,你刚说给我买宅子请仆从是真的吗,我想要一座六层小楼,再来几个美妾生崽!” “当然是真的。” “那我贺铮就跟着你干了,卖命干,干这一回保半生富贵!” “卖命?押这么大,三层的行不行?” “行,三层也行!” 悬崖附近回荡着众人的笑声。 “” 最后—— 韩枭转头看人:“季清欢。” “干嘛。” “要跟紧我。” “?你打算往下跳啊,悬崖?” “我说战场上。” “谁要跟你,我跟我老爹!” “哦。” 韩枭郁闷。 想问是不是你爹不在了,你就会跟着我? 但他不太敢问。 怕季清欢听见这句,现在就能把他从悬崖踢下去。 “” 天色渐晚,少年们要散了。 三天后,暗月谷。 后面大军行路慢,今晚才能到达这片山谷。 季老爹让已经来两天了的儿子,督促营帐搭建,图纸都是准备好的,去溜达几圈检查检查就行。 午后时分。 山谷两侧的树林里,两个并排骑马的少年出现。 韩枭牵着缰绳朝身侧的季清欢说话,毫不脸红:“我晚上能不能跟你睡?我怕黑。” “请你自重,断袖也需要自爱。” “我跟你睡就是在自爱。” “?”季清欢疑惑。 韩枭解释:“自己爱自己,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跟你睡,怎么了?” 这难道不算自爱? —————— 【ps:爆更咯,求小礼物奖励!】 第140章 建造爱巢 整个暗月谷从上方俯瞰,呈现弯月状。 一头一尾分别指向云雾城和神女城,地势得天独厚,前方就是吉祥平原。 山谷里有大片山林,如今已经是郁郁葱葱的颜色。 树木参差不齐让营帐也没法儿扎齐整,只能交错着搭建在林中,就像雨后长出来的一只只棕黄蘑菇,与头顶初春新叶相衬。 稍显湿润的土地适宜扎帐篷。 此刻不少兵将都在干活。 他们按照划分好的区域搭建各部营帐,大的小的都有。 后勤伙营是直接搭出简易的长方形棚架,周围绑上油布,搬来些石头就能充当饭桌。 兵将们的身影来来往往,忙的不可开交。 一眼望去,林中满地都是油布、树干和麻绳。 “起开,我要干活了。”季清欢没空搭理韩枭。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捧着图纸,把整个山谷上下左右都转了一圈,对照着图纸仔细检查。 有搭建超出区域的就及时提醒他们。 省得营区越来越宽,让后面迟来的兵将们没地方住。 一个时辰后。 韩枭自己骑马不知道溜达哪儿去了。 季清欢也没管,他正朝山壁下的兵将喊话。 “哎,你们得往左移回去六米,不能超过这棵树,右边太挤了。” “知道了”兵将们正忙的大汗淋漓,忽然看见来人,都猛的露出笑容重新应声,“是!” “咱少主来了!” “少主!” 这会儿搭营的兵大部分都是季家军。 是季沧海他们从水师营接回来的,不到两万。 “辛苦辛苦,”季清欢也朝他们笑,又想起来,“我叫伙房出去打了些野味儿,趁人不多,晚上咱改善伙食。” “多谢少主!” “少主,您可好吗?” “是啊,听说您受伤了” “图纸交给我们,您回去多歇歇。” “您跟城主大人一定得保重,还指望您领我们回家修房子呢,咱季州城得大修也正好,盖出您说的那种小楼房,我们天天都琢磨呢!” “对对!” “” 周围离得近能说上话的小兵,都擦着热汗扭头,细细打量骑在马背上的少年。 多日不见,他们少主依旧扎着高高的马尾,精神俊朗神采飞扬,精气神都好,气色也红润。从正面能看到少年一点点马尾辫儿的轮廓。 跟小时候一样发丝总是乱翘,摁都摁不平。 总之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少年英气,犹如搁在白瓷碗中的绿薄荷叶儿。 看着气势利落齐整,劲劲儿的! “咱少城主是越来越俊了。” “哎呀见着这位,俺就觉得日子有奔头儿!” “少主长大了。” 季家军们的视线和言语,都带着令人暖心的关切。 这是自己家的兵。 “瞧!”季清欢抬胳膊比划两下,“我活蹦乱跳好的很,不用担心我,顾好你们自己多多保重,等打完仗咱就回家盖楼房,家家都盖!” 现代的建筑技术,他早打算传给小城百姓了。 “是,咱们都保重。” “快干活了,来,那边的把麻绳丢给俺!” “给!” “” 要不是胳膊伤没好透,季清欢就下去跟他们一起干了。 从前在季州城都是大家一起干,一起吃。 远远的还能瞧见主帐大营那边,他五叔和六叔也在干活,正带人布置主帐议事堂。 说是布置,其实也就比其他地方多几套桌椅板凳。 行军在外一切从简,凑合能用就行了。 “扎营安寨不费什么力气,就是活儿琐碎了些,兄弟们都仔细着点儿,早干完早歇着” 季清欢转悠半天感觉差不多了。 这才想起韩枭来。 那狗东西好半天没在他眼前晃,还有点不太习惯。 人呢? 他骑在马上往林中瞄几眼。 很快就在林中阴凉处,望见那个穿黑武袍翘腿坐在马背上的人,身姿懒洋洋的后背靠着树。 那边是寝帐营区? 韩枭旁边有不少兵将正在干活。 还有人时不时跑到韩枭身边问几句,再回去接着干。 那架势瞅着特别像监工。 “我家的人给你使唤?作什么妖。”季清欢嘟囔着,勒着缰绳往韩枭那边去。 刚骑到近处他就喊了声:“喂,你干嘛呢?” 绿林里枝叶渐密,有稀碎阳光斑驳穿透叶片,落到马背上的少年身上,投出许多耀眼灿黄的光圈儿。 那人懒洋洋的横坐在马背,单脚搭膝。 季清欢嫌弃瞥他:“你倒是会享受。” “搭帐篷呢,”韩枭回头看人,原本眉眼间的困倦和无聊消散不少,“你忙完了?” “这是——”季清欢望向不远处。 一座差不多已经建好的小帐。 好家伙。 他转着圈儿的跑,韩枭却在这儿指挥人盖私人小帐篷! 而且这帐篷也太大了。 季清欢蹙眉:“你叫他们这么搭的?” “昂,”韩枭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并很快坐直身子骑到马背上,攥着马鞭的手往上抬,指向帐篷。 他朝季清欢说:“你快去瞧瞧!” 示意叫人进去看看他半晌的成果。 “” 季清欢翻身下马。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帐篷。 帐篷中间隔着一扇红木屏风,左右各摆一张床,床尾是两张书桌。 两个充当衣柜的木箱并排放着,两只洗手盆架也摆的整整齐齐。 另外还有武器收纳架、枣红木雕花浴桶,几双一模一样的靴子,毛巾 全都是一式两份! 浴桶中间,仅挂着一张深蓝色帘布。 另外,还有几个小兵正往帐篷里搬东西,都是韩枭平时惯用的物品。 但季清欢瞥见他自己的行囊也在其中。 “?”他没看懂。 这到底是韩枭的帐篷,还是他的帐篷? 领头布置的人倒是老熟人,贺铮。 贺铮面无表情的出来进去搬东西,步伐稳健,按照世子殿下的喜好逐一添置。 虽然气质依旧冷酷,但能看出他还是挺愿意干的。 为了三层小楼和好几个美妾。 外面的韩枭也下马,跟进帐篷里:“不错?” 这他跟季清欢白天打仗,晚上回来也能好好休息。 不要跟别的人同居。 他俩单独住!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季清欢瞬间就明白韩枭的意思了,眸底染上愠怒,“我都说好了要住老爹隔壁,谁还跟你住一起。” 他说着话去追贺铮的背影,伸手去夺:“把行囊还给我。” “哎,别抢,你手臂有伤必然抢不走。” 贺铮说完拎着季清欢的行囊就跑,往里面找了位置搁好。 “那就试试!”季清欢眸色一沉便要动手。 就在此刻—— 韩枭一个箭步冲上来,从后面把正要打人的少年抱住了! 毕竟心心念念许久,让他此刻抱的特别紧。 不仅如此,他还快速把下颌压到季清欢肩侧,距离近到,只需稍稍转头就能亲吻人脸颊 “!” 季清欢咬牙低吼:“你简直找死!” “” —————— 本章加更来自读者【念去去千里烟波】,感谢宝贝送出的大神认证一枚,加更奉上! 第141章 初吻来了!初吻初吻初吻! 但周围人多,韩枭还是克制了。 他怀里紧贴着季清欢的后背,圈着人往外面带! 同时,饱含威胁的低沉嗓音响在季清欢耳边。 “我就要跟你住一起,你不同意我就住季沧海帐篷里去,闹的你爹睡不好觉” “?”我操。 季清欢猛地转头:“你是想——”死吗。 后面两个字没说出来。 因为他唇角撞韩枭嘴上了。 把唇角撞。 韩枭。 嘴上了。 从韩枭浅褐色的瞳孔倒映中,季清欢能清晰看到自己从盛怒变呆滞。而后一寸寸仿佛龟裂开的表情。 我操,我操我操。 热的软的。 反正贴了一瞬。 季清欢猛地弓腰弹开,身体就像虾米一般向后发射出去! 撞上后面抬茶桌的小兵们。 有人扶了他一把:“少主怎么了?” “” 刚才的事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因为从他们的视角看,就是俩少年日常斗嘴打闹,都干活呢也没人盯着他俩看。 但季清欢和韩枭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枭也愣住了,慢半拍的抬手捂上唇瓣。 是啄吻。 他眸中倏地炸出笑意,跟放烟花似的。 “季清欢你——” “喂!”季清欢怕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趁韩枭还没开口就直接打断,动身扑过去攥住韩枭的手腕,往外面扯! “你跟我出来。” “哦。”韩枭被他拉着走。 两人在林中步行,脚步匆匆。 韩枭垂眼看季清欢捉着他的这只手。 这是第一次主动牵他。 最终找到一处没有人的粗壮大树后面,绿林樟叠。 “砰。”季清欢动作粗暴的把韩枭甩树上,一路走来也已经想好怎么说了。 不对。 就不是怎么说。 那纯粹是个意外! 阳光从树影间斑驳落下,落到两个少年肩颈上,把他们正青春年盛的脸庞照的白里透红,干净的细小绒毛都看得见,彼此睫毛下都聚出浅浅暗影。 青涩、炙热、怦然。 季清欢没看韩枭,目光刻意往旁边的树干上瞄。 “我警告你少在营里搞这些东西,我不跟你住,而且这儿都是我们季家军,你小心点别来惹我” “你亲我了。”韩枭嗓音低沉,一对墨眸泛起笑意舒适放大。 殷红唇瓣在阳光下,稍稍抿了抿。 仿佛还在回味被‘啄吻’的感觉。 “!” 季清欢表面依旧淡定。 嫌弃至极的抬袖一抹嘴,语速飞快。 “你知道什么是亲吗就胡说,别提刚才的事儿,那根本不是亲,就意外撞了一下。” “我不知道什么是亲,”韩枭说,挂上一抹稍显痞气的笑,“反正我的初吻被你夺走了,这得负责,本世子也不是白被你轻薄的。” “??” “谁要轻薄你,你神经病啊!” 季清欢有点红温了。 “哦,那我去找季大将军要赔偿,走了。” 韩枭说完转身就走,眉眼带笑。 一。 二。 三。 “——你站住!”身后的人果然扑过来拽他。 “哎,”韩枭身子懒洋洋的被拽晃几下,半披着的发丝在阳光下荡起,他转回头勾起一抹慵懒邪笑,唇红齿白的噙着阳光说,“你就是亲我了。” “我没有!” 啊啊啊啊啊。 季清欢咬牙转头,不看韩枭的脸。 但手还紧攥着韩枭的手臂不放。 他清冽脸庞少见的透出窘迫和无奈,毕竟这种事是有理说不清的。 且他也不想跟韩枭议论亲没亲。 这话题太尴尬了。 两人离的近,季清欢身上常有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是衣裳清洗晾晒后留下的气味。 很好闻很干净,又叫韩枭嗅见了。 非常喜欢。 他舌尖顶了顶腮,琢磨着说:“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答应跟我住。” “第二,”韩枭顿了顿,朝眼前少年的冷脸凑近并冒出些坏笑,歪着脑袋恶魔低语,“你让我亲回来,我喜欢这个。” “!”有病有病有病! 觊觎少男的死人妖! 季清欢脑袋嗡的一声要炸了。 “否则我就去找季大将军做主,他要是不管,我就给我父王写信告状,让所有人都知道本世子被你占尽便宜,看你还能娶谁。” 说完,韩枭线条利落的下颌微抬了抬。 表情依旧是该死的嚣张。 “” 季清欢轮廓线条冷硬,坚定重复。 “那不是亲,我没亲你。” “反正你的嘴撞我嘴上,没有那么巧的事儿,已经造就事实了你别狡辩,况且”韩枭歪理邪说,认真道,“我还怀疑你是故意的。” 季清欢:“?” 什么故意的。 “说不定你暗恋本世子的英姿许久,刚才看到双人帐篷便心潮翻涌,憋不住爱意恶念突临,还借着打闹故意亲过来。” 韩枭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毕竟周围都是季家军,你吃准了本世子孤立无援不敢喊出声,意图偷偷的占有我。” “???” 偷偷的占有我。 这几个字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季清欢越听越觉得离谱,淡定装酷的表象要破碎了! “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还想打我?唉,其实我也理解,我们这个年纪都会有莫名的冲动,你甚至还想过去找军妓,”韩枭提到这个眸色稍冷,轻哼了一声,“做梦。” “反正没有军妓你就憋不住恶欲了,亲我,你季清欢亲我。” 亲我。 季清欢亲我。 “我没有!”季清欢感觉不能再听下去了。 韩枭现在变得没皮没脸,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他攥了攥拳转身要走:“随便你怎么说,我不认。” “那我就亲回来了。”韩枭的嗓音从身后逼近。 “!” 季清欢双肩手臂被捉住,眼前景色晕眩着一晃,被推到旁边的树上。 “你敢!”他下意识提膝攻击。 却被韩枭不怕死的跻身压过来! “砰,”两个少年身躯一起撞上树干,头顶树叶在晃。 有嫩嫩的绿叶临空飘落下来—— 周围所有景物都被阳光映着,几乎看不清,只剩眼前分不清是谁的黑色武袍肩颈,黑白交错。 皂角清香和檀木气息交织在一起,嗅的天旋地转。 韩枭变粗的气喘声让两人都听的无比清楚,季清欢呼吸也做不到平静了,韩枭妖冶精致的脸庞靠的极近,垂着漂亮眸子冲他呢喃。 一双墨眸专注盯着他的眼睛,嗓音微喘。 “给我亲一下,哥哥。” 恰逢有光影打在韩枭鼻翼附近,映的少年雌雄莫辨的脸庞,肤白近乎透明,而这个角度莫名好看到令人沉醉。 也迷了眼。 季清欢心跳忽然空了一拍,愣住了。 “笑笑” “唔。” 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炽烈而又青涩的一枚吻,让外面所有喧嚣都瞬间无声! 韩枭知道什么是亲。 正在亲。 第142章 迷茫、复杂、纠结! 炙热的不止阳光和体温。 还有韩枭明明青涩,却逞能一般撬开他牙关的唇舌。 舌尖扫过上颚带来陌生且怪异的颤栗感。 季清欢垂着的睫毛抖了两下,知道当下正发生的事情极不应该,可他呆滞的没动,韩枭便及时把握住机会。 开始试探着加深这枚吻,愈发沉醉 而季清欢会愣住。 是因为刚才从他脑海中陡然蹦出来的那个名字,以及在记忆里忽然清晰了些的、那张跟韩枭很像的脸。 韩笑笑。 韩枭。 跟他在现代相识相守7年的心脏病女孩,韩笑笑。 穿越到异世,是韩枭? 会是么。 女的会穿越成男的? 这个念头比此刻被韩枭认真而沉溺的亲吻,来的打击更大。 甚至让季清欢有种遭雷劈了的感觉。 直到某一刻,韩枭的手开始无师自通往他腰间缠抱,还拖长尾音轻喘着哼唧,动静像小狗。 季清欢才猛地回神! 他蹙眉抬眸,把正哼唧的人狠狠推开。 唇瓣分开时有一缕银线要掉,被韩枭垂眸扫见,忽然往前倾身飞快吮走,来了个回马枪。 这就等于撤开时。 又清脆的朝季清欢嘴唇亲了一下。 且因为早有防备就等着被推开,所以韩枭没被推出很远。 几乎是瞬间就又凑近! 他圈着季清欢的腰身不撒手,贪恋的将脸埋进这人肩侧,气息微喘:“我们的事,我认真的。” 他是真想跟季清欢在一起。 一辈子不分开。 “” 季清欢垂在腰侧的双手攥了攥。 心底正经受无尽迷茫。 其实他分不清对笑笑的专注惦念,到底属于爱情还是友情。 毕竟前世跟笑笑认识的时候才六七岁,分开时也不过十三四岁,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就知道两人是很好很重要的朋友。 带着这份感情,他跟笑笑约定十八岁见面。 可是最终也没见成。 还记得现代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只,倒计时闹钟。 在他没日没夜拼命打拳,给父亲攒医疗费的日子里,笑笑是他唯一的期盼与期待。 那段疲惫到极致的绝望生活,他几乎靠一个约定续命。 他喜欢笑笑。 更感激韩家人给季大海的治疗捐款。 他曾经想过找到笑笑之后,将奉献自己的生命乃至一切,全都给笑笑,只要笑笑高兴,好弥补上一世两人没能做到的所有。 可那都是前世发生的事了。 离他有十八年,记忆模糊。 当真隔世。 甚至都已经不在一个时空。 那么,假如韩枭就是笑笑,他现在是该恨他还是? 季清欢不知道。 季阳也不知道。 所以他迷茫的站着被韩枭抱住,思维彻底混乱了。 “季清欢,你理理我。” 韩枭迟迟等不到回应,掐着季清欢侧腰的双手收紧了些。 是打是骂总得有个态度。 亲都亲了。 哎嘿。 “” 对。 韩枭叫他季清欢。 他不是季阳,是季清欢。 韩枭也不是笑笑,是坑害他季家人的韩王之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上一世恩怨,不能带到这一世,复杂的恩怨情仇也都不会消散,至少眼前身份才是真。 是这样的。 没错。 季清欢从短暂的迷茫中自诩找到真谛,眸光逐渐清醒。 他开始挣扎:“你抱着我干什么,放开。” “我要是不放呢。”韩枭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直觉一放手就得挨打,并且下次再抱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他舍不得放开,也不甘心放开。 “你再抱下去我就”季清欢没什么耐心,烦炸了。 他得找个清静地方再好好想想。 “我就拔刀了!如果不想让咱俩都重伤,你离我远点儿。” 果然要动刀。 韩枭气闷又无奈,放手之前嘟囔。 “说的好像我现在放手你就不会打我似的。” “” 但季清欢还真没打他。 季清欢抬袖朝唇上擦了一下,转身就跑。 跑的飞快像身后有猛兽。 季少主从来没这么仓促过,逃命一般。 “喂?”韩枭没挨上打还有些惊讶,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你要去哪儿?” 不打我? 勾着舌尖儿又吸又舔亲半天,这都不打? 那。 下次还来。 韩枭挪步让自己背靠大树,缓一缓,勾起唇角仰头看树叶。 山林中的风也清爽,人也清爽。 季清欢好甜。 是种有着雪松般清冽的甘甜,尝过一次就能上瘾。 他现在已经又想亲了。 哎呀,做这种混事好舒服,难怪书里说人人都难过情关。 早知道这么舒服 进王宫那夜扒光了跪雪地里干嘛。 就应该扒光了跪他床上来! 还有—— “韩枭,你就是个猪脑子。” “地窖那夜怎么不亲?” “嗯??” 白白糟蹋好时机。 韩枭懊悔极了,唇角笑意却愈发扩大。 不急,往后有的是机会。 他要亲季清欢一百次。 不。 一万次! “” 清凉的山风在初春绿叶间打转儿,晃晃悠悠。 方才有风吻过树梢。 他也吻过季清欢。 不是梦。 天色渐晚。 晚饭时,季清欢特意躲去跟老爹和叔伯们吃饭,避着韩枭。 可是用过饭之后。 不明真相的季老爹就困倦了,催儿子早早回去睡觉。 “爹知道你不喜欢韩枭那小子,但既然如今咱们身在一个营里,且那边又有意示好,你跟他处的越近,才越能叫韩家放松警惕啊。” “反正只是住一个帐篷你少理他便是了,也不是没住过,啊?” 在季沧海眼里这还是俩孩子。 住一块儿最多拌拌嘴,打闹几下。 却能为不久之后他们离开南部行方便,自然不亏。 “爹” 季清欢看着眼前的父亲,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能当下这种‘不想看见韩枭’的小烦恼,在许多年之后想起来,会很好解决,根本不叫事儿。 但现在的他还理不断这种烦恼。 怎么说呢。 就是一边讨厌韩枭,知道两家是死敌,未来必定要不死不休。 一边却忍不住想继续了解韩笑笑。 因为前世太意难平。 季清欢现在的心绪很复杂,没法儿不纠结。 韩枭到底是不是韩笑笑? 他消化了一下午,还是接受不了穿越后喜欢的人变成男的。 且还是死对头这种事。 特别矛盾! 季沧海却已经起身,打着哈欠:“爹明早还有事儿,匈奴很快就要发动新一轮进攻,咱们必得打退他们尽早往西夏去,你姐姐还等着呢。” 一分一秒都是急迫。 “” 是啊。 情况这般危急他还想什么有的没的。 能跟老爹一起,竭力保着季家人多活几条命,才是正经事! 呼。 季清欢跟着站起身:“爹,你好好休息。” “去去。”季沧海摆摆手进入内室。 外面天已经快黑了。 那人肯定没睡,正在帐篷里等他。 “冷静,不理他,不看他,就跟之前一样” 季清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硬着头皮往那只双人帐篷走去。 却没想到韩枭的骚是一日千里。 勾引的愈发过分! —————— 【特别感谢读者【伏特加小熊】对本书的大力支持,礼物不停爆更不停,么么哒!】 第143章 原来你喜欢看我直接脱? 营里没那么多灯笼。 周围每隔几步就燃着篝火,路上还碰见不少吃过晚饭,正准备去洗漱睡觉的季家兵将。 “哎,早睡。”季清欢一路跟他们打着招呼。 磨磨唧唧走到长方形帐篷前。 烛光把棕黄色帐篷映的像一盏橘子灯,牛皮够厚,从外面看不见里头的影子。 “” 他站在小帐门口侧耳听听,好像没动静。 嗯? 兴许是去吃晚饭了还没回来。 这让季清欢稍稍松了口气,他撩开有杆骨支撑的厚重帐门,往里面走。 果然。 两张床铺都是空的! 季清欢眸色亮了些,自然要把握时间,趁韩枭没回来之前去屏风后面洗个澡,再穿好里衣躺被窝儿里裹严实。 剑也得放枕边,防止韩枭欲行不轨。 总之—— 树林里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 “里衣,里衣搁哪儿呢。” 帐篷里一片寂静,少年把挎着的乌啸剑放边上,扯下腰带随手丢到床尾,蹲在木箱子前快速翻找出里衣。 随后攥着干净的黑色衣裳,单手脱下在山林里跑一天还沾着灰土的外袍。 走向屏风的时候又仓促把靴子踢开。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摆明了赶时间。 却不防—— 他攥着里衣刚拐过屏风后,就瞧见一抹白! 韩枭在这儿! 季清欢吓得往后撤一步:“你怎么悄无声息坐这儿?跟鬼似的!” 韩枭一头墨发正湿漉漉披在肩上,又浮在水面。 奶白色的喉结往下淌水珠,一路淌到赤裸着的锁骨附近,眼尾和脸庞都被热水熏的艳如桃花 我靠。 季清欢蹙眉撇开脸。 不知道是该转身离开,等过会儿再洗,还是该走到隔壁去洗自己的。 两只浴桶中间只有一面深蓝色的帘布。 就算有布挡着,他现在也不想跟韩枭一起洗澡。 怕被这个春心萌动的狗东西偷窥! 而瞧见季清欢出现,韩枭动身抬起冷白色毫无瑕疵的双臂,当着这人的面,往前懒洋洋挪趴到浴桶边缘。 他抬起那张水汽氤氲的俊脸,神色懒散且困倦。 “可算回来了,我忘记拿换洗的衣裳,起不来。” 方才坐浴桶里一点水声都没有,此刻语气却无辜。 “我都等你很久了,季清欢。” “关我屁事!”季清欢听见他这种语调转身就走。 感觉这样的韩枭有股说不上来的劲儿。 总之周围热气熏的闷人。 他嗓音也闷闷的:“我过会儿再洗,你快点儿。” “别走啊,好歹给我拿件衣裳?”韩枭懒洋洋的喊他。 季清欢坐到床尾定了定神,胡乱回一句:“自己没长手?” 里面的人很快就说—— “你不拿我就光着出去了,反正也不怕被你看。” 说着就有起身的水花声响起。 “!” 不要脸。 季清欢心跳都突突了:“你别!” 生怕看见什么辣眼睛的画面。 他说:“我给你拿,你衣裳在哪放着呢?” “就你箱子旁边的箱子,你打开找找,那什么,”韩枭顿了顿,嗓音低下去,“亵裤也要。” “” 亵裤就是男子贴身穿的单裤,直接跟某个部位接触的那种。 真的很烦。 啧。 季清欢舔了舔牙根儿,闷声回:“哦。” 打开箱子就一股檀木梨香味道袭来,他用里衣垫着抓了一条白色亵裤,没多看,把脑子里的念头抛出来:“你对梨花不过敏?” “什么是过敏。”屏风后面的韩枭问。 季清欢默了默,起身往里面走。 “就是跟梨花接触会呼吸困难,浑身起疹子。” “小时候好像有过,可我太喜欢梨花接触多了就好了,”韩枭有些疑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因梨花生过病?” 难不成季清欢连他生不生病这种事都打听? 韩枭乐了:“你还挺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我无意间听说的。” 季清欢扭脸把衣裳递过去,盯着屏风一角。 心说—— 因为前世他摘过一捧梨花,险些害死笑笑。 对花粉过敏只需克服就能治好? 神奇。 就像笑笑的心脏病忽然痊愈似的,一样神奇。 身后有水花响起,随后衣裳被人接走,季清欢就不再停留的直接回到外面,坐回床尾等韩枭出来他再洗。 寂静的小帐篷里有布料擦拭声。 “我今天收到父王的来信,”韩枭一边擦拭身上的水渍,一边朝外面说话,“赵钰慈在宫里不安分,爬狗洞想跑,被死羊头他们捉回去了。” 谁? 哦,太子赵钰慈。 季清欢皱眉:“然后呢?” 太子还活着。 “被我父王拿鞭子抽一顿,关回院子里了,不过这次派人守门,他连房间都出不去,你说是不是自己找罪受,本来还能到院儿里晒晒太阳。”韩枭在穿衣裳。 “那他——”季清欢因为对话而惯性转头,看向屏风。 瞬间就收回视线! 我操。 浴桶那边点着蜡烛,让不太厚的绢丝屏风能透过人影儿。 韩枭站的离屏风挺近,还是侧身姿势。 让身体部位没有遗漏的投出轮廓来! 凸起部分太扎眼。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能看出资本雄厚,这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暴露狂! 季清欢嫌恶的攥了攥拳,低头说。 “哦,我明天写信给太子叫他安分些。” “还有个事儿也挺新奇,他不知怎么勾搭上韩修文,就是我那个庶出大哥,哄的韩修文派小厮在外面接应他,险些真叫他跑了” 韩枭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白色里衣根本没系,露着几块腹肌大咧咧敞着怀。 还带着水汽的皮肤被热水熏过,粉白粉白的,腹肌旁边的人鱼线很清晰,一路延伸到亵裤边缘,非常引人遐想。 季清欢都愣了。 这人不是怕冷吗。 虽然现在是初春,但刚洗完就不嫌冷? 故意的! 韩枭状似一无所察,抬手擦着头发往季清欢面前站:“哎,你说韩修文为什么想不开要帮赵钰慈?” 沐浴过的皂角热气混合清香,瞬间在周围蔓延开来。 “不知道。”季清欢不自觉的侧头看另一边。 因为只要平视。 就能对着韩枭白花花的腹肌。 以前他不觉得男人身体有什么区别,大家都一样,但仿佛从下午那个吻过后 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尤其他发现韩枭大概就是笑笑,还顶着一张跟笑笑越看越像的脸! 男的,女的,男的? 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他就是不想看! “嗯?你为什么不看我,”韩枭擦着头发弯腰凑近,忽然痞笑着打量季清欢的侧耳,嗓音玩味,“我没看错季清欢,你耳朵红了。” 红的不太明显但他能看出来。 “?” 神经病啊。 季清欢噌的站起来,抓着衣裳快步朝屏风后面去。 “谁耳朵红了!我在想赵钰慈跟韩子珩为什么勾搭——” “是韩修文,韩子珩被你弄死了。”韩枭挑眉纠正他。 盯着季清欢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笑意愈发扩大。 这是在害羞么。 原来季清欢喜欢看他直接脱? 不早说。 韩枭找到新方向了! “” 第144章 爱我却不承认,你是打算暗恋我啊? 季清欢这个澡洗的战战兢兢。 总怀疑韩枭下一瞬就得敞着怀扑进来,因为他觉得韩枭现阶段很饥渴,眼眸明明是水润的,却透着明显的炙热与滚烫。 但好在还有一丝人性或道德品质约束。 韩枭没干那么下作的事儿,没有偷窥洗澡什么的。 这让季清欢为自己的防备感到一丝丝羞愧 好。 确实是他人眼看狗低了。 等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第一眼就发现韩枭的床上空无一人。 只有衣裳在,人却不在。 “喂?”季清欢喊了一声,顿时戒备心又起。 不会是又藏哪了。 下一瞬—— 就看见韩枭从他被窝里拱出来,双颊还泛着浅粉色红晕。 “快来,我帮你把被窝暖热了。” “我用你暖,滚蛋。” 季清欢加快脚步想掀被子,可韩枭却一把攥住被角:“别掀,我没穿裤子。” “?”没穿裤子。 光着的? 季清欢心跳瞬间飙升,感觉要炸:“你、你他妈敢光屁股躺我被窝儿里,你就这么饥渴?” 果然。 韩枭哪有什么人性和道德约束。 狗就是低了! “我饥渴?”韩枭品着这俩字儿,表情逐渐似笑非笑,打量着季清欢包裹严严实实的黑色里衣。 他问:“你刚洗澡的时候脑子想什么呢,啊?” “什么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季清欢站床边攥着一点被子,只剩表面淡定。 他这会儿掀开不是,不掀也不是。 因为韩枭床上还有不久前换下来的里衣,乱七八糟堆着。 反正叫他换床睡是不可能的! “哎,”韩枭手指在季清欢枕头上蹭了蹭,指尖轻点,“你是不是想了点有关饥渴的事?你一直在想我,所以脑补了我会想着你。” “兴许还怀疑我要偷看你洗澡,嗯?” “!” 季清欢眉心一跳。 这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但他不可能承认。 瞥着旁边摇曳的烛台不看韩枭,他嗓音冷凝:“别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起不起来?不起我出去睡了。” 周围帐篷多的是。 “起起起,”韩枭拖长尾音,慢悠悠的支起上身。 白皙修长的五指抓在深蓝色被褥上,身子宛如蛇精,一摇一晃的钻出来。 又忽然抬眸朝季清欢邪笑。 “那我要掀被子咯。” 嗯?? 季清欢瞳孔放大就要撤退:“喂你穿——” 已经掀开了! “” 操。 裤子好好穿着呢根本没脱,韩枭纯吓唬他。 这什么恶劣的狗东西? 呼。 但还是松了口气。 相比起季清欢愈发被动,容易被逗着。 那边的韩枭眸底忽然闪过亮光,喉间也跟着溢出低笑声。 他眼尾上挑着瞥季清欢:“呵,我知道了。” 季清欢:“?” 又知道什么了。 “哎,”韩枭往后靠,胳膊架到胸前懒洋洋地倚着床头,在暖色烛光下歪头望向站床边的人,唇角笑意渐浓。 “季清欢,你好像开始在意我了。” 若是从前,他光屁股跑三个来回季清欢都未必看一眼。 现在他只是吓唬吓唬就如此紧张。 还不是在意? “你做梦呢!”季清欢攥了攥指尖。 干脆转身坐到床尾,背对着韩枭擦头发。 擦拭的动作粗鲁又敷衍,语气竭力保持冷意不理会韩枭说什么。 “赶紧滚回你自己床上去,看见你就烦。” “” 韩枭笑容僵硬一瞬,眸底泛出些不悦。 不喜欢听这种话。 带着心底的怨气,他索性挪身靠近床尾的人,故意歪曲这话的意思,语气还死猪不怕开水烫,吊儿郎当的。 “烦我不就是在意我?” 还说? 季清欢忍着愠怒回了句:“闭嘴。” “我凭什么闭嘴,你在意我不就是有心思?有心思就是喜欢我,喜欢就是爱” 韩枭已经跪行到季清欢身后,没有任何肢体碰触。 他凑过去往季清欢湿润的发丝嗅了嗅,暧昧呢喃着问。 “爱我却不承认,你是打算暗恋我啊?” 知道这人膈应他这种话。 韩枭就是故意的。 他不痛快也要让季清欢不痛快。 不开心大家就都别开心。 就这样。 “?!” 季清欢确实听的要抓狂了。 什么暗恋,什么爱却不承认。 就从来没人能把他心态磨到这份儿上! 忍不住了。 季清欢猛地转身把布巾砸出去,忍着跳动的青筋吼韩枭。 “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惹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不打不行?” 是不是非要打的两败俱伤。 这人才能安静? 才能不说这些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话? 以及—— 衣裳能不能穿好。 膝行几步让裤边儿坠那么低,感觉鸟儿都快蹦出来了! 季清欢也有词穷的时候。 他不想看韩枭,转过头嫌弃的骂:“你、你纯放荡,不要脸。” “” 放荡,不要脸。 谁? 总之是越来越难听。 季清欢厌恶他到这种地步了。 韩枭收敛眸底的气恼,整个人都恹恹的。 其实没想干什么,就想跟季清欢说说话,要是能有个睡前拥抱就更好了,但似乎不可能。 他心脏抽抽着烦闷又难受。 像一只找不到宣泄口的酒罐子,实在憋的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韩枭眼尾有些红,颤声道。 “我上辈子肯定是你的仇人,季清欢。” 所以这人才这么厌恶他! 第145章 韩枭就是个骚浪贱! 上辈子是你的仇人。 这话让季清欢听的呆愣住,感觉心脏忽然疼缩了一下。 不是仇人。 上辈子是他的笑笑啊。 可韩枭变成男人了,又好像不是笑笑。 季清欢不知道。 不知道该如何定义韩枭和笑笑。 没办法把他们归成一个人。 “” 韩枭沉默着垂下一双白净眼皮,也较上劲儿。 “打,床上打,下床被窝就凉了。” 他说的很倔强。 白色里衣穿在他身上又衬着这张脸,漂亮且脆弱,宛如一片孤零零的小雪花,根本不用碰触都快融化了。 眼尾和唇瓣在烛光下一样殷红,却还要抬眼瞪季清欢。 韩枭语气忽然又嚣张起来:“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不讨厌你。” “我偏要喜欢,我还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 他不要在意季清欢了。 季清欢只会说让他不高兴的话。 等拖回家亲一顿就好了。 锁起来亲! “!” 这狗东西绝不是笑笑。 季清欢瞬间就动手了没有丝毫犹豫! 又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他抬手掐住韩枭的脖子往后压。 语气急迫—— “我说了叫你别惹我我看见你膈应,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匈奴没退之前暂时互不招惹,很难么。 非得逼他! “你,”韩枭喉骨疼。 他低喘一声仰起头,顺势往后倒。 就这么被季清欢压到床单上掐着脖子,没有丝毫要反抗的动作,不知是疼还是气的,总之眼眶瞬间更红了。 脖颈上的手没有继续收紧。 季清欢的身体就悬在他上方,湿润发丝还垂到他身上,这让韩枭心口位置凉凉的。 他强硬道:“我没想惹你!我就是喜欢——”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喜欢我,”季清欢打断他。 忍着心底的急躁和不知名烦闷,手掌再次施力,逼迫韩枭回答。 “韩枭你听清楚没有?” 就仿佛不顺着他回答,他现在就要掐死他。 “!” 韩枭感觉到杀意了。 因为他颈骨和喉结都很疼 季清欢没开玩笑。 季清欢想掐死他。 这个认知让韩枭险些还手! 但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倔强又自嘲的笑。 “不想听清楚又怎样,想叫季家人给我陪葬就掐死我!” 找死。 季清欢咬牙:“你真是——” 这是吃准了他不敢真掐死他。 韩枭太聪明。 他好像威胁不到韩枭什么。 很烦! “不吵,别闹了。”韩枭幽幽叹气,有点累。 他抬起手臂将掌心贴到季清欢胸口。 这是心脏的位置。 “滚开。”季清欢晃了晃想躲,但韩枭忽然攥住他衣襟拉近! 两人鼻尖险些撞到一起! “你干什么?”季清欢挣扎了几下想直起腰,韩枭蹙眉沉声道:“别动,否则索性就闹一场,总归周围都是你季家军。” “” 又威胁。 季清欢只能把脸转开,气息微乱。 “要我怎么说,”韩枭跟着转头,鼻翼稍错几寸就能触碰到季清欢的后脑,他垂眼看着季清欢的头发,睫毛抖了几下还是难过,且委屈。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 带着潮热呼吸,在这片昏暗又寂静的室内轻轻开嗓。 “我这里,总是乱跳。” 说着话。 他弯曲食指顶了顶季清欢的心脏处。 力度不轻不重。 季清欢肩膀抖了一下,没回头。 韩枭继续说:“它想跟你贴近,抱在一块儿,就像你对它下了某种恶毒的蛊术!是你恶毒,让我喜欢又不喜欢我,还日日在我眼前晃。” “?”强词夺理。 季清欢拧着眉,听这些很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似乎脖子被掐狠了,韩枭急喘了一下:“你不要都怪我!我也没想要自己喜欢你我有过想停止这种荒谬,在王宫,那时我就察觉到不对劲儿” “有一日你沐浴的时候我闯进去,看到你的身体,同为男子我却有当时我跑了。” 韩枭知道现在是个说话的机会,可以说任何他平时说不出口的话。 可刚开口就颠三倒四了。 “还有,醉酒的雪夜里你背着我,背我回宫,生辰那天我们一起在郊林雪地里骑马,我给你戴人皮面具,现在想想,戴面具时我就想吻你了。” “!” 我靠。 这种话就不能烂到肚子里吗。 “我不想听你说。”季清欢放在韩枭脖颈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掐的韩枭又是一抖,眼角有湿痕坠落。 韩枭喘的更急:“醉酒那夜、也是我从床上悄悄下来!躺到地上抱着你睡,我看你睡着了,我忍不住、抱你,不,是你抱我。” 但第二天他没勇气说。 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怎么滚到季清欢被窝里的。 “放开我。”季清欢腰背有些酸。 好在披着头发,没人能看到他此刻耳廓很烫。 “我不放,”韩枭的手松开季清欢衣襟,换成双手圈抱住季清欢的腰! 他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所以说的更放肆! “以及地窖里那夜,其实我摸过你胸前和腹部,跟我摸自己身体的感觉很不一样!很激动,也很舒服,但我当时没有亲你,真的。” “季清欢,今天在林中是我的初吻,也是你的?” “闭嘴!”季清欢急急吼他。 因为韩枭抱过来的动作,他手臂被窝在两人胸膛中间使不上力了,就只能放开韩枭的脖颈。 他翻身挣扎着要从韩枭身上下去。 “不,还有些话!”韩枭双腿分开夹着季清欢的腰,一个使劲儿! 瞬间就将人压到他自己身下。 他腿横放,重重压到季清欢腹部。 知道时间不多了很快就得挨打,韩枭语速加快! “你是我最讨厌的、季沧海的儿子。” 说的是实话。 但下一句更是实话。 “可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离不开了!我能怎么办?” “三。”季清欢沉默着数数。 韩枭眼眶发涩,艰难的抽了一口气:“你逼着我说不能喜欢你,好像我能决定似的,又不是我非要自己喜欢你,我从前也没想过!” 没想过自己会喜欢季沧海的儿子。 造化弄人。 “二。”季清欢数。 韩枭:“!” 这种数数的压迫感太强了。 加上现在的他确实不想跟季清欢打架。 出手轻了他自己疼。 出手重了要是打伤季清欢,他会心疼。 所以在季清欢面庞愈发冷峻,沉着嗓音要数出最后一个数的时候。 本着怎么都逃不过一顿毒打的心思。 韩枭一歪脑袋,对着季清欢的唇就亲过去了! 一边探舌吮吻一边还要求饶。 忙的要哭了。 “唔嗯,你轻点打我,我你好好亲,我喜欢,嗯” 他这次亲的急。 像不多亲几下就会死掉,往后没机会亲了。 “滚呐!”季清欢懵了,慌乱躲吻。 攥着拳就朝韩枭肚子砸! 发热的脸颊藏不住了。 但此刻的韩枭顾不上发现季清欢脸热。 因为他亲不到嘴,就开始往季清欢的脸颊以及脖颈,胡乱嘬吻。 嘬的啾啾响! “!” 季清欢有种被牛皮糖黏住的感觉。 又或许是八爪鱼! 但凡这人不是韩枭,他就要拔刀了! “啊,”韩枭被雨点似的拳头砸疼了,开始哼唧。 闷哼声不断响在季清欢耳边,一声比一声的沉哑撩人。 他越喘,就越让季清欢感觉浑身紧绷。 出的拳就越重! 很快,韩枭倒在季清欢身侧,终于顾不得为非作歹了。 他蜷缩着护住脸,开始哀嚎。 “呃!我下次还要亲,我要睡你,嗯啊,啊!砸到腿了,啊嗯,疼,啊哈别伤到我宝贝儿,呃,季清欢” “!!!?” 我操。 季清欢傻眼了。 这人是挨打呢还是叫床? 待会儿把人引来了! 死啊! 韩枭就是个骚浪贱! ———— 本章加更来自读者【欣陌】,感谢宝贝打赏的大神认证一枚,加更奉上! 第146章 我要在梦里抱着你睡,季清欢 怕韩枭再喊会把人引来。 季清欢停手,坐床上听外面动静:“你闭嘴。” “你不打我我自然不喊疼。”韩枭喘着说。 他瘫在床上,气喘吁吁的把自己衣襟扯好,简单动作都疼的呲牙,感觉腹部和肩背都被打的酸疼,脸上估计也挂了彩,颧骨涨涨的。 虽然挨打但不亏,痛并快乐着。 亲了好几下。 韩枭在烛光下朝季清欢咧嘴笑:“嘿嘿。” “” 疯子。 季清欢不想跟这人待着了。 他麻溜儿爬起来:“你自己睡,我去找别人挤挤。” “好,”韩枭跟着坐起来,下床找衣裳。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挤别人床上我们就三个人睡!” “?” 季清欢穿外袍的动作停住了,忍无可忍的压低嗓音吼:“你能不能正常点儿?” 不干这么傻哔的事儿行不行? 小帐篷里,摆着屏风的床边站着俩少年。 气氛又僵持住。 “我很正常,”韩枭抬手揉着颧骨,执拗冷哼,“反正你甩不掉我。” 就偏要跟着。 “算了,”季清欢头疼的蹙着眉,丢下外袍指着隔壁床铺,“回你床上去,睡觉。” 再折腾下去天就亮了。 惊动其他人也没法儿解释。 万一这个神经病跑出去跟别人胡说八道,只会闹的更难看。 季清欢没办法。 目前只能一次次朝疯子妥协。 “好的。”韩枭欣然同意。 他动身朝隔壁床走去,走了两步又很不舍的转回头,眸色期盼。 “真不能睡一个床?又不是没睡过。” “韩枭。”季清欢冷眸刺过去,警告他别再得寸进尺。 喊名字了。 “好好好,睡觉!” 韩枭说着话扑到他自己床上,顺势抱着被子打了个滚,浑身都肉疼,但还要不顾死活的犯贱宣言。 “我要在梦里抱着你睡,季清欢。” 也不管那边听见会不会膈应。 嘴长他脸上。 他爱说。 “” 有病。 季清欢懒得搭理疯子,回身拽平自己混乱的被褥,把被子翻了个面儿。 就这么睡。 同居的第一晚,小帐篷里终于安静下来。 不怎么好眠。 接下来的三天非常忙碌。 北大营各部拼拼凑凑,来了约莫两万人,再加上季家军,暗月谷里算是有四万兵将悄悄驻扎。 这中间。 北边的水师营跟黑水城又打了一场,血腥疯狂的战斗持续有六个时辰。 双方各有损失的鸣鼓收兵。 战事焦灼,让暗月谷里的气氛愈发紧绷了! 每个人都穿上盔甲把武器擦的锃亮,做着清数弓箭、镶嵌马钉、整顿军纪等战前准备,随时应战。 约有六千多人的骑兵队一来,山谷里到处弥漫着马粪味儿。 但没人觉得这味道不好闻。 毕竟山风一吹,马粪都比北边的尸臭香很多。 驻扎北大营的第四晚。 韩枭不知从哪弄了几盘檀香,把帐篷里熏的呛鼻子,季清欢一回来就闻到了,但也没吭声。 毕竟檀香味道比马粪好。 “你先还是我先?”韩枭问。 这是在问谁先洗澡。 那个浴帘挂的形同虚设,因为季清欢压根儿不跟他一起洗。 “等等,”季清欢拿着木盆朝浴桶那边去,把韩枭准备的洗澡水舀出一盆,端回来,“你洗,我不洗了。” 韩枭挑眉质问:“为什么?” “我爱洗不洗还得跟你说?” 季清欢烦得很,没心情应付他。 刚才吃饭的时候老爹说,估计这两天匈奴就来了,叫他们都别睡太沉。 再加上营里其他人都没有天天洗。 季清欢也不想洗了。 现在又不是夏天,没必要每天都洗澡,今天他啥也没干也没骑马,擦擦就得了。 韩枭却不愿意:“不行,你跟我住一块儿就得天天洗。” “那我不跟你住一块儿行不行?” “也不行。” “” 操。 战事的紧张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似乎就只有韩枭这个疯子没被影响。 季清欢本来就情绪紧绷,这会儿更难忍。 “凭什么我得听你的,你烦不烦?” “洗洗睡觉比较舒服,我都把洗澡水担来了。”韩枭望着那边洗脸的人,能听出今天的季清欢似乎有些焦躁。 “你爱舒服就自己舒服去关我什么事,担来了你洗,别跟我说话!” 季清欢不想斗嘴。 只想赶紧擦洗完了到床上躺着。 “喂,”韩枭走到脸盆架旁边站定,推了推季清欢的肩膀,“你要是闷的慌我们去骑马溜一圈?” “韩枭你听不懂人话?” 季清欢对肢体接触的反应特别大,脸上全是厌恶和烦躁。 他猛力朝韩枭肩膀推回去—— “叫你滚开别烦我!” “又打?”韩枭也瞬间冒出火气。 他每天殷勤的准备两人份洗澡水,做错什么了。 他朝季清欢逼近,嗓音含怒。 “我是最近太给你脸了季清欢,你再推我一下试试?” “?” 是谁太给谁脸了。 他本来就没想跟韩枭住一块儿,更没叫韩枭做这些无聊的事! 季清欢攥拳让指甲掐进掌心,竭力忍着。 毕竟随时都要应敌得保存体力。 他深呼吸两下,试图让韩枭洗洗睡。 “我没想跟你打,我只是不想跟你说话,可以吗?” “不可以,你凭什么不跟我说话!” 韩枭语气强势,也是受够了这人忙碌几天的冷淡和忽视。 如果不是要退敌。 季清欢此刻已经被他锁起来了。 哪有资格对他冷言冷语! “” 哈。 季清欢感觉要被逼疯了。 如果不是要借韩王的兵暂退匈奴。 他此刻已经把韩枭绑起来浸马粪汤里涮八个来回了。 叫这傻哔洗个够! —— 【作者病了,请假一天,明天见】 第147章 匈奴攻向云雾城了! 昏暗的牛皮帐篷里。 韩枭怨怼又暗含愤慨的眸色,活像个深闺怨妇。 被这种并不是全然愤怒的眼神盯着,季清欢深呼吸后,一言不发的走到旁边。 他刚洗过脸,脸颊上的水渍都懒得擦拭,拽了一条布巾浸水拧干。 把半个月没用过的白鹤长枪横放在腿上。 从头至尾的擦拭几遍! 绑着银甲的黑武衣少年,神情安静又专注的擦着长枪,洗过脸的水渍从俊美脸庞往下落,鼻尖也凝聚出透明水滴。 韩枭就站旁边抱着双臂看他。 盯着季清欢鼻尖那点水珠,忍着气闷忽然嗤笑。 “你除了会不说话还会干什么。” “你除了会莫名其妙的只顾自己发癫,还会干什么?” 季清欢头也没抬,骨节分明的指尖弹了弹长枪。 叮。 刀叶低闷嗡鸣着。 坐着的人表情和语气都太冷漠,韩枭憋着闷气想说自己也很忙,这几天他都在跟各营书信沟通作战细节,以及往王宫那边协商军需,力求有更多盔甲和战马能援助送来,也没闲散过片刻。 但他忙归忙,就不会像季清欢这样冷漠忽视。 归根究底,是季清欢不在意他! 韩枭抿了抿唇,转头撇向一侧语调怪异。 “还会给你准备洗澡水。” “” 又来了。 季清欢挠了挠额角很快放下手,抬眼望向韩枭憋屈的侧脸,嗓音漠然。 “我没叫你准备洗澡水,我需要的话自己会叫人送来。” 暗月谷里就有小河滩,洗澡水根本不缺。 且随行的都有后勤军负责这些。 “就不是洗澡水的事儿!”韩枭有些气急,转回头盯着季清欢的脸,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是” 坐着的少年额前发缕濡湿,在暖色烛光下的神态都透着冷意,面容冷酷,不带丝毫感情的抬眸跟他对视着。 手里还擦着那柄足有两米的森冷长枪。 对视几瞬,韩枭败下阵来。 “算了。” 这种感觉就像他把一腔热意捧出去,对方不仅没有丝毫回馈,还像只冰块儿似的总朝他泼冷水。 不。 季清欢就是一面冷漠的山壁,刀穿不进水渗不透! 韩枭是想说—— 不止洗澡水。 我想对你好一些,让你可以喜欢我。 你什么都不要我的,而洗澡水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事。 韩枭这种身份和性格,每天去不厌其烦的担热水,洗刷两只浴桶,看着季清欢用他准备的热水洗澡,他就觉得自己能被季清欢用上,心里会稍稍有些快意。 可季清欢今晚不洗澡。 不对,这根本不是洗不洗澡的事儿! 是韩枭有种自己的心意被践踏和忽视了,那种失落又无奈的感觉。 但他又不想说出来。 本来上赶着给季清欢准备洗澡水,就显得他很不值钱,说出来就更不值钱,也怕看到季清欢鄙夷或嫌弃的眼神。 “你说的对,这种事谁都能帮你做。” 韩枭自嘲一声,转身走开自己去洗澡。 几桶水罢了。 “” 季清欢等韩枭拿完换洗衣裳走远,身影进入屏风后看不见了,他才抬头。 沉默的盯着屏风木杆看了会儿。 眸底浮起些疑惑和迷茫 很快就被战意取代! 他低头继续擦长枪,念叨着:“匈奴快来,早打完早结束。” 早点离开南部。 不见韩枭。 过了半晌他站起身,把擦好的长枪立在枕边。 这才心满意足的把木盆端起来,泼到帐篷外,转身又回到帐篷里,脚步顿了顿。 他拎着木盆往浴桶那边去。 “哗——” 他目不斜视的经过黑脸泡桶里的韩枭身边,穿过布帘,去里面的木桶舀出一盆热水。 隔壁的韩枭还在往裸肩擦洗着,反应过来语速飞快的问。 “你不是不用吗!” 说了不洗澡还舀他打的热水干什么。 “我只是不洗澡又没说不用热水,”季清欢语气不耐,“水你烧的?” “不是啊。”韩枭回。 水是季家军烧的。 但是他一桶一桶担进来的。 “那不就得了,”季清欢端着一盆热水又走回去,经过韩枭的浴桶边还是没看他,“不是你烧的水我为什么不能用,谢谢你担过来。” 担都担来了,不用不是浪费柴火。 他也没说不用。 “哦。”韩枭趴浴桶边,歪着湿漉漉的脑袋紧盯季清欢背影。 肩宽腰细,脊背挺拔。 端水的双臂线条都极为漂亮。 怎么会有人连端盆热水都这么好看? 好。 总之韩枭的心情瞬间转晴,语气却随意。 “谁要你谢了,我就是闲着没事儿随便担担,你爱用不用。” 几桶水罢了! “” 季清欢刚走出屏风外。 听见这话唇角稍纵即逝的勾起一瞬,很快抿唇恢复冷淡。 没搭理韩枭。 他简单擦洗一下又泡了泡脚。 最后穿好袜子和衣裳以及银色盔甲,合衣躺进被窝里。 不久后。 里头洗完澡的人走出来了。 “喂,”韩枭擦着头发直接坐季清欢床边,倒是没看季清欢,后腰抵着季清欢的腿,“你要是每天都说谢谢,我就勉为其难的每天都给你担水。” 神经。 季清欢闭着眼睛,嗓音困倦的回:“你要是每天都担水,我就每天跟你说谢谢。” 一句谢谢换一个粗使小厮,也不亏。 “得是你先需要我,我再考虑给不给你担水,嗯?”韩枭后腰往后靠了靠。 季清欢被他顶的身子轻晃,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你爱担不担。” “嘴硬,”韩枭嗓音低沉,噙着笑道,“你心里巴不得用我担的水,本世子担的水比较香。” 上天入地。 能叫他担水伺候的就只有季清欢一个。 他要是季清欢,现下心里都爽翻了! “滚。”季清欢不用转身,都能想象到他身后的人脸上必挂着得意的笑,“我要睡了,走开。” “” 冷漠,无情。 韩枭在心底骂,气愤不平忽然攥着布巾俯身,隔着被子用力抱了这人一下! “?”季清欢腰间一紧,还被韩枭的湿发甩脸上。 他猛地睁眼要肘击! 但韩枭已经迅速放开,并蹦着跑回他自己床上。 语气极不耐烦—— “睡了睡了,你别借故又跟本世子说话。” 季清欢瞪眼:“???” 操。 求老天爷一个雷劈死狗韩枭。 现在别劈,睡的太近容易误伤他自己。 啧,抬袖抹掉脸上被韩枭狗毛留下的水渍,季清欢愤怒闭上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子时刚过。 静悄悄的营帐里忽然响起急号声! “匈奴攻向云雾城了!” “都起来!” “吉祥平原火光冲天!” “!” 季老爹预测的很准。 果真是今夜! 第148章 血战:吉祥平原! 匈奴打来了! 季清欢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就去拿长枪。 “你要跟着——”韩枭也同时起身,本来想说你要跟着我,但直接改口,“注意安全!” 因为说了季清欢也不会听他的。 肯定跟着季老头儿。 “不用你说,走了。” 季清欢没等韩枭,抓着白鹤长枪就往外跑! “喂!”韩枭恨自己睡前嫌硌得慌,没穿战甲。 这会儿绑好甲衣又穿上靴子,稍稍耽搁了些时间。 等他挎剑赶到主帐大营时,幸好来得及,季沧海和几个将军都围着地图紧凑站着,正分配任务。 从睡梦中惊醒的季沧海脸上并无倦意,显然已经习惯惊醒应敌,虽然四十多岁了却依旧精神抖擞,黑铜盔甲穿的威风凛凛。 他面容严肃的朝众人说话,盔帽上的七彩璎珞不时轻晃。 “要打!打疼他们,叫他们知道咱这儿有猛虎埋伏,要他们来!定要引得黑水城倾巢出动,给水师营创造最好的作战时机!” 目标就是调虎离山,协助水师营夺回黑水城。 “是!”众将领大声应着。 耐心等待多日,终于等到匈奴朝吉祥平原进攻! 首要的任务说来简单。 就是围攻匈奴先锋队,最好全员歼灭! 叫匈奴们肉疼心疼。 疼极了就得红着眼尽全力的扑来报仇,要的就是那些匈奴发疯。 等匈奴一次次折在吉祥平原附近,黑水城里的匈奴留兵就得大半离城。 黑水城越空,水师营夺城的胜算才越大! 这计划是在韩家父子的初提议上,又细化不少。 只有先夺回黑水城,才能逼匈奴爬上青峰山,放火焚烧。 让计划按部就班的落实完整。 所以此次围剿匈奴先锋队,至关重要,要打上多久谁都说不准,毕竟战场上的敌军动向瞬息万变。 但不论如何—— 黑水城都必须夺回来! “报!” 帐外有急信兵翻身下马,跑进来噗通跪下。 “前方探报,金国大将耶律乌津带三万辽兵,冲击吉祥平原,已经跟曹毅曹将军的先锋骑兵交上阵了。” “曹将军身边骑兵不过五千,求将军紧急救援!” 三万辽兵正在打曹毅的不足五千骑兵! 晚一步都是好几条人命! 季沧海当即下令:“一万步兵留守暗月谷,其余兵将分三队跟老子走,骑兵当先,速速援曹!” “是——!” 暗月谷有骑兵六千,步兵三万出头。 留一万步兵就等于带走六千骑兵,以及两万步兵。 季清欢、韩枭、以及贺铮,都属于骁骑营前锋队。 但前锋也要分三队。 季沧海带两千骑兵七千步兵,从绕后袭击匈奴后阵! 陈老五带两千骑兵七千步兵,从吉祥平原直攻而上! 韩枭带着贺铮,领两千骑兵和七千步兵,疾速赶往云雾城跟曹承枫他们汇合,驻守云雾。 季沧海领头往外走:“死伤不论,务必歼灭!” “是!” 一群兵将簇拥着季沧海,疾步离开主帐。 韩枭跟季清欢被人群冲散开。 韩枭目光坚毅的望着季清欢背影,眸底有担忧,但季清欢跟在他爹身旁正翻身上马,一次都没回头看。 等韩枭收回视线,贺铮就在他旁边递上缰绳:“世子。” 众人也都纷纷上马。 要出阵了。 一时间,各色盔甲在火把下泛起冷光,是肃杀的光! 韩枭绑着两指宽的乌纱抹额,束缚碎发,眉眼间气势凌人:“出发!” “驾——” 贺铮的宽刀搁在身侧,跟着世子带队离开暗月谷。 身后骑兵步兵都依次离营。 季清欢身穿黑衣银甲,头戴四彩璎珞盔帽,身后背着一柄白鹤长枪骑在马上,紧跟在老爹和牛六叔身侧。 说到底是他头一次出阵,喊了一声。 “爹。” “我儿不慌,走!” 季沧海面色凝重,宽厚背影像小山似的驭马骑到儿子前头,没有片刻耽搁的扬鞭冲出! 身后兵将接连跟上,速速离营! 他们要疾驰二十里绕到匈奴后方,骑马约两刻钟,步兵急行需三刻钟。 此刻刚过子时不久。 头顶夜幕深沉,暗无星光。 “驾!” “快,后面的跟上!” 耳边全是盔甲摩擦和马蹄踏地的声音,响动震耳。 季清欢的双眼被夜风吹拂着眯起来,远远望向底下的吉祥平原,火光乍起!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闷巨响,他们正以不可阻挡之势。 奔涌向前! “杀——” 原本寂静的平原,如今满是战鼓和粗嚎喊杀声。 四野腥风和焦糊味儿直冲鼻腔,射断的旗帜燃烧着,地上还有不少烧着的人体正在打滚,哀嚎遍地! 夜幕下的吉祥平原到处都是火光。 随着战马奔腾而至,风尘滚滚,满目皆是正在拼杀的兵将们,他们身影在火光中穿梭,每一次扬起带血的刀刃,都又飞溅出猩红血珠。 两军交阵的密锣,足以震天响! “狗头乌津,拿命来!” 季沧海的威嗓怒吼落下,率先往前冲! 他攥着手中的古铜色霸王枪,带有劲风的左右挥舞。 生生于敌军后方劈开一条血路! 后面的牛老六与季清欢他们也面色紧绷,借辽兵惊慌愣神的功夫,跟在季大将军身后,以重骑开道。 引身后源源不断的步兵冲向辽兵后方。 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另一边的陈老五他们进攻辽兵中部,比季家父子更早一步加入战场。 此刻正打的血热! 陈老五的宽刀也是一刀一个,骑在马上耍起来,让周围辽兵们的胳膊与手腕飞个满天,血雨中,哀嚎声此起彼伏。 陈老五劈开一个辽兵,在刀光箭雨里大喊:“将军!” “城里如何?”季沧海骑过去问,挥枪斩开乱箭。 陈老五回:“世子等人已护在城门附近,正往咱这边杀来!” 平原四面环山,可布三足阵。 季沧海略一思索,迅速做出应对:“传我军令,以‘三足阵’与之困严,再持盾以弓箭射杀,九百退,三筒射完!火油箭中攻,注意射程,要直达辽狗中部!” “是!”陈老五迅速返身传令。 首次出阵的季清欢颇有些手忙脚乱,毕竟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血尸,活着的辽兵更多! 耳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刀剑碰撞声。 总之他骑马冲进匈奴后方,遇敌便斩,手中白鹤长枪左右挥舞,跟他老爹使的枪法是同一路数。 无数血花在眼前乱飞,不多时 他腿上就挨了两刀! 第149章 少年们算是正式出阵了! 但季清欢没觉得疼! 毕竟这会儿眼是红的脑袋是热的,精神狂躁,浑身紧绷的肌肉只会带来冲劲儿。 肾上腺素在战场中能瞬间飙升! 他发现辽兵箭羽不多,不知是不是在水师营那边耗费过度的缘故。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为今晚的必胜拼杀奠定华丽丽的基础! 他旁边,牛六叔提着宽刀杀的虎虎生风,几乎是跟季清欢寸步不离。 这是季老爹给他儿子的一重安全保障。 吉祥平原上,震天的声浪里夹杂哭喊惨嚎,空气弥漫着一股浓重血腥味儿。 无数血泊正浸染大地!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自家骑兵大喊着退后。 这是要按军令行事,开始围困放箭。 “阿元!”牛六叔就喊住季清欢示意往后退,但季清欢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杀麻了,他手都在颤。 此刻季清欢身上腿上全是血,大多数是辽兵的。 牛六叔急了又喊:“阿元回来!” 若困于阵内可是要命的! “哎!”季清欢猛地精神一震,粗喘两声调转马头。 很快—— 我部约五万兵将以三足鼎立的阵局,将中间两万多辽兵围闭,困于这片山野平原! 暂时的停手让季清欢喘息多次,眼前还是晕花的。 就感觉有热气一股股的直冲脑仁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被血腥味儿熏的,眼角也有泪光闪现,焦糊味道太呛鼻。 他在弓箭手身后稍作平息,憋了气脸颊通红! 旁边牛六叔一看,急忙过来猛拍他后背:“不敢憋着,咳一阵儿也无妨,想吐就吐出来。” 头一回出阵都这样,吐几回习惯就好了。 “——呕!咳咳!” 牛六叔话音刚落,季清欢胃部一阵翻涌就这么吐在马侧了。 随着咳嗽和呕吐,胃部腾空。 他沉闷胀痛的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喘息着缓了缓,季清欢攥紧他六叔的手腕,眼眶通红,刚才竟险些憋死自己:“六叔。” “阿元,阿元,受罪了”牛六叔颤声递去水囊,望着他家孩子苍白的脸,满眼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若非烽火乱世,谁家十几岁的娃娃要见这场面。 要受这种罪啊! 不多时。 新一轮的血腥屠戮开始了。 满地都是残肢和血,在场的谁不是恶人。 火光冲天,哀嚎声一阵接一阵。 他们屠戮了这片山谷里的辽兵,整整三万人! 耶律乌津的头颅被季沧海斩下,挑在霸王枪上,递到季家旗杆之顶端悬挂。 小小的开局算是赢了。 赢的心胸闷燥,只因杀的恶心。 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映得天际一片血红。 直到天幕破晓,翻起鱼肚白。 这片经历过血战与火燎的平原,还未迎接即将到来的春天,就已是满地残尸黑糊着,许是此后两年都生不出绿芽儿了。 混战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飘散至半空的黑灰烟尘,与低垂的灰白云影混杂在一处,将地上那一片片闪着幽光的血泊,映得斑驳骇人! 到处都是残肢尸体,几乎没地儿下脚。 只能马蹄踩着尸体和血泊往前走,季清欢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灌了一肚子河中凉水,苍白的脸上也糊着几道黑灰。 他的银甲全是血污痕迹,白鹤银枪脏到看不出颜色。 云雾城门前。 曹毅和曹承枫父子俩也是满身狼狈。 可以说,在场所有兵将就没有干净的! “季将军。”曹毅喊了一声。 众将简单行礼后,就随即进城。 季老爹要跟曹毅他们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布局,场场都是血战! 一场接一场,开打就停不下来。 其余人等忙着处理死尸,清点伤员。 洗涮休整。 因为不出意料的话。 此刻暴怒的辽兵,正商议着要如何屠尽云雾城! 城门之下。 “吁,”季清欢翻身下马,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城内角落,随地盘膝坐下。 他抬手摘下盔帽,又扯松了银甲透透气。 随后,抬眼看周围—— 就瞧见不远处坐着韩枭。 对视不过一秒,同样满身血污的韩枭把剑插回血淋淋的剑鞘里,朝他走来:“你受伤了?” 韩枭沉目逐寸打量坐地的少年。 但全都是血,连哪里受伤都瞧不出来。 “没,”季清欢抬手朝他摇了摇,缓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没有大碍。” 他昨夜看见韩枭了。 韩枭跟曹承枫以及贺铮,从城门那边杀到后方。 三个少年如饿虎出笼,所到之处就是一条血路,引得不少人侧目相看,着实够瞧的。 此刻。 韩枭后面就跟着曹承枫和贺铮,几个人算是在云雾城碰面了。 曹承枫手里提着两桶清水,搭着几条干净布巾,示意叫大家都漱口,简单擦拭一下。 “” 季清欢现下望见他们三个人的脸,心情稍稍有些不一样。 不是血尸,不是残肢断臂。 不是举着刀满脸凶光要砍死自己的敌人。 而是三个我方阵友! 说来可笑。 季清欢现在才意识到什么叫少年人的幼稚。 相信韩枭、贺铮以及曹承枫,也差不多跟他是同样感觉! 从前在北大营,见面就打的几个少年。 就这么默契的不再打架了。 只有上过战场才会明白战友情,不是一同训练的情谊,也不是简单的同吃同住 那是癫狂血战过后,看见对方向自己走来。 瞬间有一股能平息血战中颤栗心情的安全感,无法言表! “多谢。”季清欢接过曹承枫递来的湿布,直接整块儿蒙在脸上,使劲儿搓了搓。 搓下来的全是血和灰烬。 “你腿上也受伤了。”韩枭盘膝坐在季清欢身边,垂眼看着季清欢的小腿。 这些刀伤都似曾相识。 就是不久前他在黑凤谷接粮草时,骑马冲阵必然会受的伤。 好在看了一下都是皮外伤,没有割的很深。 季清欢朝韩枭点头:“嗯。” 视线随意在韩枭身上看了一圈,韩枭左膝盖下方,也有一道刀伤划痕。 难怪他要说‘你腿上也受伤了。’ 昂,几个人都是冲锋骑兵。 伤都集中在小腿上。 也没什么好聊的,贺铮从旁边端来一个托盘。 大家都擦洗了脸和手之后,把裤腿撕开,用桶里的清水冲一下伤口,开始包扎。 但小腿上的伤总有自己顾不到的角度。 旁边的曹承枫跟贺铮已经互相包扎了,都是这样的。 于是韩枭朝季清欢眨了眨眼。 他嗓音捎带着疲惫的低哑感,轻笑着说。 “我帮你,你帮我,不许故意勒疼我,季清欢。” “” 哦。 季清欢点头,接过伤药和洁白的纱布。 清晨云霞逐渐漫天,浅薄的金色晨光缓缓落在土黄色城墙上。 大战后的两人坐在小角落里,互相包扎伤口,少见的没有吵架斗嘴。 周围非常安静。 正如每次血战过后都弥漫死气,除了大胜之日。 总之—— 经此一战,少年们算是正式出阵了! 本章加更来自读者【伏特加小熊】,感谢宝贝的打赏,以及对本书的大力支持,加更奉上! 第150章 乱世之下,鸡犬不宁 等清点完人数,太阳就快落山了。 吉祥平原附近的火势被人为扩大,外面挖出沟渠阻止火势蔓延,里头的万人坑里燃烧着无数具尸体,少说也要烧上日。 因着火势阻挡,匈奴短时间内也攻不过来了。 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回到暗月谷里休养。 小小云雾城安置不下这么多兵将,且还要回暗月谷,顾及另一边的神女城。 贺铮带两千骑兵留在云雾暂守。 季清欢和韩枭与剩下不足三万的兵将,跟着季沧海他们重回暗月谷,修养伤势。 一晃三日过去。 神女城的气氛愈发紧张! 毕竟匈奴暂时打不了云雾城,很可能会绕山道朝神女城进犯。 李文李武兄弟俩是骑兵,除了协助百姓尽快撤后,还要日夜巡视城防布守,巡逻附近有无可疑探兵。 百姓们携带家里的粮食和金银细软,抹着眼泪纷纷离城。 他们不知这一走还能不能回家。 更不知这场南部与匈奴、赵国与金国的动荡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无辜的百姓以后又该往何处跻身,最怕的是身死他乡。 但也只剩无奈。 乱世之下,鸡犬不宁。 五天后。 暗月谷营区,傍晚的血红色云霞即将遮空。 林中枝叶如今是愈发绿翠了,时节已进三月初。 季清欢的腿伤无碍,刚骑着马巡视完山谷附近,叫小兵们先回去了,他找了一处高峰上停马休息。 坐在这里能遥遥望见神女城,以及西边天幕艳红的云霞。 太阳快落山了。 他曲腿坐在大石头上,白鹤长枪搁在手边,身影被即将落下的晚日拉出斜影儿。 心情不佳。 心情不佳的原因是—— 只吉祥平原一战,季家军就死了两千四百三十一名兵将。 血债日益增多。 心痛至极又无可奈何,老爹好像病了。 不知是不是被那夜的黑灰熏着,季沧海最近常常咳嗽。 季清欢喊了军医给老爹把脉,军医又说没病,都是心急所致。 老爹急。 季清欢也急。 季家军越来越少了,谁能不急! 这让季清欢近日的面容愈发冷冽,极少有笑脸。 恰如此刻,他一个人坐在山峰上,指尖掐了一根儿野草捻着,深呼吸望了望天幕。 战事太紧张,这种压力很难排解。 忽然。 “嗒嗒嗒——” 一阵马蹄声从远至近! 听见马蹄靠近,他转头望过去。 来人是韩枭和白檀。 白檀的伤已经养好了,昨日才到的暗月谷。 还顺便给韩枭带了不少衣物和用品,都是从王宫里送来的,是韩王对儿子这段时间表现的褒奖。 但父子俩的书信除了正事之外。 几乎没有私谈。 韩枭写信都是规规矩矩的报平安,以及统计军需。 显然还不知道该如何跟父亲相处。 有长进的是—— 他信里没有像在王宫时一般顶嘴反驳,或争吵,几乎是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着手操办。 才能叫这些日子的军需用品都按时接送,不浪费也不紧缺。 总之父子俩的关系比以往缓和不少。 算算韩王跟韩枭 父子也有两三个月没见面了。 “吁——” “季少主!”白檀勒停马匹喊了一声。 多日不见,白檀看起来消瘦了些。 骑在黑马上穿着普通的黑武服,瞧着还是那副温润好脾气模样,只是比在王宫里多了些锐气。 季清欢没起身:“你们怎么过来了?” 说着话他瞥了一眼韩枭。 韩枭今日穿的很扎眼,兴许是要给大战添添彩头。 一身火红色的华丽武衫,黑色束腕和衣襟都绣着金线,腰间黑底金纹的腰带也十分精致,衣裳是韩王着意置办的,自然样样都要最好。 如今这通身气势,也愈发有南部小王爷的架势了。 动时张狂狠厉,静时比从前沉稳太多。 动静相宜才是妙章。 果然战事最能磨练人,少年成长的飞快! 韩枭此刻头戴珍珠宝冠,整个人一出现就是珠光宝气,衬得周围一切景象都黯然失色。 华丽的衣摆下,一双银靴蹬在马鞍上。 身姿利落的翻身下马! “季清欢,你饿不饿?” 韩枭嗓音清冽,笑容却寡淡。 只因看着那边愈发孤僻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解。 而且。 他自己最近的情绪也不妙。 吉祥平原一战,南部死伤约有六千人! 从前的韩枭不会有多大感触。 但他前几日亲眼看见那山堆似的尸体,以及还活着的兵将,哀嚎大哭的从尸堆里扒出自家亲属 画面只是想想,就让韩枭怒血沸腾。 恨不得将匈奴碎尸万段! 各有各的仇怨,却都努力自行排解着。 别无他法。 “” 季清欢摇头,收回视线望向天际。 “嗐,我们来给你送点吃的,午饭就没见你吃。” 韩枭说话,把缰绳系在旁边的树桩上。 白檀也从马背下来,单手拎着一只深棕色包袱,隐约可见里面的食盒形状。 他步伐稳健的走到大石头旁边,弯腰解开包袱。 “少主,这是世子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都是往日城主府里的饭菜味道,你尝尝。” “哦,多谢。”季清欢垂眼看白檀把饭菜端出来,摆在石头上,确实没什么胃口。 “就你话多,”韩枭从后面过来,盘膝坐到大石头另一边。 眼睛看着季清欢,嘴里却是跟白檀说话。 “厨房做多了我随便拿点儿,谁特意吩咐了。” 啊? 明明就是特意叮嘱要做好吃一点,怕季少主没胃口。 为啥不承认。 但白檀愣愣点头:“哦,是。” 一时无话。 石头边陷入寂静,只有附近山林里偶尔飞掠过的鸦鸟。 “我”白檀抬手挠了挠后脑,看见后面三匹马,“啊,属下去牵马饮水,你们,你们” 也不知道说什么。 白檀嘴里‘你们’着,就转身去牵马离开了。 半晌后。 “咳,”韩枭轻咳,用余光瞥一眼右侧坐着的人,没话找话,“你腿上的伤还疼吗。” 这几天季沧海总咳嗽,季清欢去伺候他爹了。 听说夜里就睡在季沧海帐篷里,在旁边搭了只小床,必然是睡不好的。 韩枭也几天没怎么见这人。 担心伤势忍不住问问。 但季清欢盯着天上一朵云彩看,像是没听见。 秒之后他才回答,语气恹恹的。 “差不多的刀伤,你的都好了我的怎么会疼。”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韩枭挑眉。 季清欢语气不怎么走心:“谢谢啊,爱操心也是病。” “” 从平原吹过来的山风都还夹杂怪异味道,是焦糊的苦味儿。 “其实,”韩枭嗓音低了些,“你若是不出阵就不会受伤,不如你回王宫修养着,这边我来负责?” 韩枭还是想把季清欢送回王宫。 他怕哪天被焚烧的尸堆里 会有季清欢。 第151章 你吻我一次,我立刻就跳 季清欢听出韩枭的意思了。 尽管见识过这人有多神经病,但现在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他转头讥讽的看韩枭:“你意思是在我爹和叔伯,以及季家兵将拼命的时候,我离开他们跑去你家富贵窝儿里避祸?” 他是被老爹养大的。 不是被韩枭养大的一条狗。 太迷惑。 “有何不可?”韩枭回。 他看出季清欢不愿意,却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等哪天会彻底看不见你,我的下半辈子都在你身上,你得活着。”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一点都不像在放屁。 “哎,韩枭,”季清欢单手撑石头上,转身朝着对面狂妄自私的人,“我现在听你说这些话只觉得可笑,不会动气了。” 韩枭的下半辈子关他什么事? 凭什么要论韩枭想不想? 他自己要做什么、要在哪里,全都跟韩枭毫无干系。 即便有前世笑笑的光环加持—— 季清欢还是忍不住在某些时刻厌恶韩枭。 正如此刻! 韩枭也沉眸盯过去:“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我的安全跟你有鸡毛关系,闭嘴。” 季清欢不想听这人说话,起身就准备离开。 却发现他的马匹不见了。 “怎么跟我没关系!”韩枭有些动怒,伸手把人又拽坐下来,“你若是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你一个人活咱两个人的命呢。” 什么狗屁话。 季清欢烦躁至极:“那就去死行不行?” “真到我季家军死绝的份儿上,我没打算活!” “” 原来。 季清欢是这样想的? 韩枭愣了愣,攥着眼前人的手腕骤然缩紧。 “不行,他们都死绝了你也要为我而活!” “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你活?” 季清欢也是忍够了这神经病,直接把韩枭的手甩开。 说好了不动气却还是忍不住气血翻涌。 “放手,我要回营了。” “我算什么,”韩枭双目阴沉,发了狠的双手都紧攥住季清欢手腕,疼的季清欢皱眉。 他语调暴戾:“我也正想问你,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算疯子。 莫名其妙的疯子。 连日来的神经线紧绷,让季清欢心口像堵了只磨盘,尤其是在他老爹还病着的时候,真没心情跟韩枭纠缠。 他使劲儿挣着手腕,烦的咬牙切齿。 “什么都不算,我跟你毫无瓜葛。” “季清欢!”韩枭盛怒低吼,眼眶气红了。 季清欢挣了两下腕骨胀疼,索性反手往韩枭手背抓过去:“你松手。” “我”韩枭粗喘着,手背几乎是瞬间就冒出血痕了,却还是不放,“你再说一遍,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季清欢。” 季清欢,你不要这么说。 你重新说。 哪怕是骗骗我呢。 韩枭心脏很难受,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了。 疼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想让我说什么?”季清欢眉头紧蹙,极为不耐烦的问他,“能不能不发疯啊,你要是有病就自己去治,非缠着我干什么!” 他每天真的很烦很累了。 不想在这种战事危急的关头被一个男的纠缠。 再这么打下去,他们家人真的要死绝了。 季清欢也很害怕! 他厌恶犯病的韩枭。 这样的韩枭没有在战场上杀敌时可爱。 季清欢一个猛力挣脱出一只手,攥拳就朝韩枭脸上打过去! 砰。 “呃,”韩枭被打的脸庞偏向另一侧。 颧骨热痛,他却没有丝毫撤后就像不会痛。 只觉得心跳愈发剧烈 他扑过去死死抱住季清欢的胳膊。 “我没想怎么样!我没想让你怎么样,你就听我的话,你喜欢我,好不好?你去王宫里等我,或者,或者你留在军营不要上战场!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 “替我死也行?” “行!” “” 韩枭疯的彻底,令季清欢语塞。 他索性歪脑袋低头看韩枭:“真的?” “嗯。” 韩枭坐在石头上死抱他手臂,仰头看他。 眼眶红着又凶又怨又可怜,抱他手臂的力度大到执拗,根本不像是人能使出来的劲儿。 季清欢点头:“那你就去死。” “你此刻若是死了韩王必然要与匈奴不死不休,只要他向西夏低头求和,集齐大军反攻匈奴,我季家军就有救了。” 他随手指向十几米之外。 山峰之下便是七八米高的小悬崖。 不算太高,但摔死人是足够的。 “你从这儿跳下去,为我死。” “!”韩枭愣住。 季清欢笑了,伸手摸上韩枭的颌骨抬高,低头与之对视,眸底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癫狂。 他决绝的勾唇问:“怎么,你不敢?” “季清欢。”韩枭眼眶猩红,感觉心脏越来越疼。 这人叫他立刻跳崖,叫他死。 就是恨不得他去死。 没有丝毫舍不得。 韩枭好疼。 季清欢也眼眶发红,皱着眉:“韩枭,不敢就不要张口答应,说什么为我死为我活,三两句动动嘴皮子的话你让我信,把我当三岁小孩哄?” “哈,”韩枭心口有腥甜翻涌,猛地呛到嗓子眼儿。 尽管知道这有可能是季清欢的激将法。 他也甘愿中计了! 情绪上来就是一根筋的事儿。 远处天际的太阳逐渐落山,即将隐进地平线。 周围昏暗下来,身后军营里的篝火给整个暗月谷带来光亮。 韩枭攥上季清欢的手,十指相扣。 他咽了咽嘴里的血沫儿,颤声说:“跳下去可以,你吻我一次,我立刻就跳。” “当真?”季清欢反问。 话被他俩聊到这个份儿上,双方都没有退路了。 韩枭点头:“嗯。” 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季清欢的脸,猩红且深重,饱含着所有无法言喻的痛楚。 “” 清风拂过落日下的山岗。 季清欢掐着韩枭的下颌,恶狠狠的低头吻上。 两唇相撞! 彼此都疼的蹙眉,却都没有撤后分毫。 贴了约有三秒。 季清欢狠了狠心启开唇瓣,逼迫自己闭上眼睛探出舌尖,去撬韩枭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唇。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会再这样吻第二个男人。 只有韩枭。 “唔”韩枭低低出声。 像某种濒死小兽的哀鸣。 没做什么抵抗,就叫季清欢的舌尖与他交触。 “!” 季清欢怔了怔。 怎么从韩枭嘴里尝到腥甜了。 韩枭他? 像是要给季清欢解惑。 韩枭垂眼吻的认真,却将两人交握着的季清欢的手背,缓缓上抬。 最终。 按到自己心脏处 季清欢终于意识到,韩枭正处于心脏病发中。 明明幼年已经竭力熬过去的心疾大难。 于今日。 被激的复发了。 第152章 活着早晚是个祸害! 韩枭心脏病发了。 意识到这点季清欢心底闪过诧异,紧跟着就莫名心慌! 他猛地撤身松开手,抬起韩枭的脸看他瞳膜状态,这人脸色已经有些发青:“韩枭?” 刚才被气急了才说叫他死。 可是。 可是这人有心脏病 是笑笑,是有心脏病的笑笑。 韩枭是笑笑! 季清欢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前一步,扶住韩枭的肩。 坐着的韩枭便顺势靠在他身前,闷咳不停,唇边有血沫溢出。 山峰巨石上,两人一坐一站。 身后的无数营区篝火在夜风中晃动,映出满谷残光。 周围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韩枭病发而终止。 “季,咳,”韩枭浑身力气都用来按住季清欢的手,捂在他心脏处,心悸的闷痛让他胸口起伏不平,脸色煞白里透着青紫。 他却朝眼前人虚弱笑了笑,自嘲着说。 “看来我不必跳崖了,你走” 只要季清欢现在离开。 任由他病发倒在这里不闻不问,他便能落个全尸,不必跳崖。 季清欢就是想让他死。 韩枭知道。 “你闭嘴,”季清欢手有些抖,只犹豫一瞬便拽着韩枭的胳膊起身,将人背到自己身后,他说,“我带你去找军医!” 韩枭可以用任何一种方式死去。 却不能是因心脏病发。 “我不去,你放我下来。” 韩枭有气无力的挣扎,看到季清欢紧张他眼眶就愈发红了,嗓音虚弱又傲气。 “我自己死在这儿不用你管,咳” 话说的急,他扶在季清欢的肩上又咳了几声。 血沫更多了。 “你别乱动,别说话。”季清欢把人背起来就往山岗下跑。 “白檀!白檀——” 白檀去饮马了。 小溪流那边水声太吵,听不见季清欢的呼喊。 韩枭手臂圈着冷僻少年的脖颈,软趴趴的还要踢腿挣扎。 “放我下来,你说要我死,我死给你看。” 说着又咳嗽几声。 季清欢蹙眉:“我——” 他深吸一口气,托着韩枭的腿把人背的很紧。 “气话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病了,我最近没心情陪你玩,你还非来惹我。你死了韩王就算打匈奴也要先杀光我季家人,我疯了让你去死?” 所以。 真的是气话。 “你气话,”韩枭心脏的疼稍稍减轻些。 眼尾却有泪渍往下坠。 一滴泪迎着山风正巧砸进季清欢侧颈,凉凉的,季清欢抖了一下。 韩枭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不依不饶。 “你气话便要我死,咳,你可知这世间我最在意的、就是你,你盼我死,我最伤心。” 他就是委屈。 “” 这病秧子好磨人。 季清欢加快脚步往下跑,气喘吁吁:“我收回那句话行不行?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 韩枭听懂了。 季清欢还是不在意他的死活。 一这么想就恶向胆边生。 “反正,”他圈抱着季清欢的肩,埋在这人肩窝里虚声警告,“你再说那种叫我伤心的话,我就不活了。” 好怕呀。 你爱活不活! 但季清欢还没开口。 韩枭就可怜兮兮咳嗽着:“但我死前、会留遗言叫父王杀了你全家,都给我陪葬。” “你也休想独活,跟我同葬一棺配个阴婚。” “死了也是我韩枭的人。” “???” 靠。 季清欢听的脚下一空险些把人扔地上。 让狗韩枭死这儿也挺好。 活着早晚是个祸害! “凭什么你死了得我一家人给你陪葬?你有病啊。” 难怪韩枭刚才那架势真敢跳崖。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 “么,”韩枭侧头亲亲季清欢的脸。 他垂着的鸦羽长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可恨,亲完还贴着脸颊蹭了蹭。 气息不稳,轻喘着靠近季清欢耳廓。 “我们谁先死都一样,另一个不许独活。” 韩枭不能保证他俩一起生。 但绝对保证会一起死。 不讲道理。 他的所做所想就是道理。 “” “别亲了。”季清欢咬牙说。 脸颊被风一吹有些发凉,不知道是韩枭的眼泪还是口水。 常说有洁癖。 有洁癖就是把自己的液体到处抹? 膈应死了。 “你真小气,”韩枭又虚弱开嗓,病恹恹的,“我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叫我亲亲怎么了,你脸是金子做的。” 说的好理直气壮! “我脸不是金子做的,但你的脸比牛皮还厚。” 季清欢拿这么半死不活的韩枭没办法。 骂不听,打不成。 稍微不顺心韩枭就要死要活,明明在战场上也不这样,私下里却人比花娇? 难怪有句俗话—— 一哭二闹三上吊,确实管用。 太能拿捏了! 被韩枭这么一闹,季清欢的脑子已经想不了其他,低糜的思绪彻底被冲散了。 他背着人呼呼跑进医帐。 “军医快来!你们世子病发了” 把脉,诊治,开药。 在这过程里,他给老爹煎了一壶治咳嗽的汤药。 忙完这一切也知道饿了。 叫人拿来些饭菜坐在韩枭病床隔壁,风卷残云的填饱肚子。 看着韩枭服药后睡着的脸。 “唉,”季清欢坐在桌边叹了口气。 想着刚才医师说世子不能再动怒的话,陷入沉思 这岂不是叫他往后得逆来顺受? 毕竟韩枭一生气就要死掉了。 死了就得叫季家人陪葬。 季清欢这么一想,也有种不想活了的冲动。 太难了。 夜色渐深。 炉子里的药煎好了。 白檀吃过晚饭梳洗后,自发来给他家世子守夜,正巧碰上要离开的季清欢。 “季少主。” “你来了,你守着韩枭,我去给我爹送药。” 季清欢说完拎着药壶就要走。 “等等,”白檀撩着医帐厚帘看人,忍不住问,“少主,世子怎么会忽然” 回头王爷查问,他们不好交代啊。 “他,”季清欢憋了一口气,言简意赅。 “他脑子不正常,自己就犯病了。” 白檀:“” 用眼神告诉季清欢—— 这个说法儿王爷不会接受的。 “?” 季清欢抬手拨开眼前碎发。 明明是韩枭句句逼迫导致的,怎么像是他无缘无故把人折磨坏了。 但也不能明说两人之间古怪的纠葛。 思来想去,季清欢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当时我们聊到吉祥平原一战的人员伤损,世子过于气愤,于是就病发了。” “原来如此!”白檀点点头。 “世子心怀大义,王爷要是知道了必然感动,也多谢少主相救之恩。” 一路把人从山岗背下来。 季少主真好。 “哦,感动。” 季清欢拎着药壶离开,脚步匆匆。 生怕走慢了白檀会察觉他说谎。 甚至心虚的抬手擦了擦脸颊,明明他回来就已经洗过脸,却还记得韩枭气息虚弱着吻他脸颊时的触感。 吻的很轻,但叫人极难忘却。 季清欢不可否认的察觉到自己有些异常,好像不似从前那般,会膈应韩枭的吻。 这让他感到心慌。 再这么亲下去都快接受了。 不行。 他没打算喜欢男人,更何况是韩枭。 得想办法躲避! 【求小礼物,下章正在生产中】 第152章 活着早晚是个祸害! 韩枭心脏病发了。 意识到这点季清欢心底闪过诧异,紧跟着就莫名心慌! 他猛地撤身松开手,抬起韩枭的脸看他瞳膜状态,这人脸色已经有些发青:“韩枭?” 刚才被气急了才说叫他死。 可是。 可是这人有心脏病 是笑笑,是有心脏病的笑笑。 韩枭是笑笑! 季清欢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前一步,扶住韩枭的肩。 坐着的韩枭便顺势靠在他身前,闷咳不停,唇边有血沫溢出。 山峰巨石上,两人一坐一站。 身后的无数营区篝火在夜风中晃动,映出满谷残光。 周围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韩枭病发而终止。 “季,咳,”韩枭浑身力气都用来按住季清欢的手,捂在他心脏处,心悸的闷痛让他胸口起伏不平,脸色煞白里透着青紫。 他却朝眼前人虚弱笑了笑,自嘲着说。 “看来我不必跳崖了,你走” 只要季清欢现在离开。 任由他病发倒在这里不闻不问,他便能落个全尸,不必跳崖。 季清欢就是想让他死。 韩枭知道。 “你闭嘴,”季清欢手有些抖,只犹豫一瞬便拽着韩枭的胳膊起身,将人背到自己身后,他说,“我带你去找军医!” 韩枭可以用任何一种方式死去。 却不能是因心脏病发。 “我不去,你放我下来。” 韩枭有气无力的挣扎,看到季清欢紧张他眼眶就愈发红了,嗓音虚弱又傲气。 “我自己死在这儿不用你管,咳” 话说的急,他扶在季清欢的肩上又咳了几声。 血沫更多了。 “你别乱动,别说话。”季清欢把人背起来就往山岗下跑。 “白檀!白檀——” 白檀去饮马了。 小溪流那边水声太吵,听不见季清欢的呼喊。 韩枭手臂圈着冷僻少年的脖颈,软趴趴的还要踢腿挣扎。 “放我下来,你说要我死,我死给你看。” 说着又咳嗽几声。 季清欢蹙眉:“我——” 他深吸一口气,托着韩枭的腿把人背的很紧。 “气话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病了,我最近没心情陪你玩,你还非来惹我。你死了韩王就算打匈奴也要先杀光我季家人,我疯了让你去死?” 所以。 真的是气话。 “你气话,”韩枭心脏的疼稍稍减轻些。 眼尾却有泪渍往下坠。 一滴泪迎着山风正巧砸进季清欢侧颈,凉凉的,季清欢抖了一下。 韩枭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不依不饶。 “你气话便要我死,咳,你可知这世间我最在意的、就是你,你盼我死,我最伤心。” 他就是委屈。 “” 这病秧子好磨人。 季清欢加快脚步往下跑,气喘吁吁:“我收回那句话行不行?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 韩枭听懂了。 季清欢还是不在意他的死活。 一这么想就恶向胆边生。 “反正,”他圈抱着季清欢的肩,埋在这人肩窝里虚声警告,“你再说那种叫我伤心的话,我就不活了。” 好怕呀。 你爱活不活! 但季清欢还没开口。 韩枭就可怜兮兮咳嗽着:“但我死前、会留遗言叫父王杀了你全家,都给我陪葬。” “你也休想独活,跟我同葬一棺配个阴婚。” “死了也是我韩枭的人。” “???” 靠。 季清欢听的脚下一空险些把人扔地上。 让狗韩枭死这儿也挺好。 活着早晚是个祸害! “凭什么你死了得我一家人给你陪葬?你有病啊。” 难怪韩枭刚才那架势真敢跳崖。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 “么,”韩枭侧头亲亲季清欢的脸。 他垂着的鸦羽长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可恨,亲完还贴着脸颊蹭了蹭。 气息不稳,轻喘着靠近季清欢耳廓。 “我们谁先死都一样,另一个不许独活。” 韩枭不能保证他俩一起生。 但绝对保证会一起死。 不讲道理。 他的所做所想就是道理。 “” “别亲了。”季清欢咬牙说。 脸颊被风一吹有些发凉,不知道是韩枭的眼泪还是口水。 常说有洁癖。 有洁癖就是把自己的液体到处抹? 膈应死了。 “你真小气,”韩枭又虚弱开嗓,病恹恹的,“我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叫我亲亲怎么了,你脸是金子做的。” 说的好理直气壮! “我脸不是金子做的,但你的脸比牛皮还厚。” 季清欢拿这么半死不活的韩枭没办法。 骂不听,打不成。 稍微不顺心韩枭就要死要活,明明在战场上也不这样,私下里却人比花娇? 难怪有句俗话—— 一哭二闹三上吊,确实管用。 太能拿捏了! 被韩枭这么一闹,季清欢的脑子已经想不了其他,低糜的思绪彻底被冲散了。 他背着人呼呼跑进医帐。 “军医快来!你们世子病发了” 把脉,诊治,开药。 在这过程里,他给老爹煎了一壶治咳嗽的汤药。 忙完这一切也知道饿了。 叫人拿来些饭菜坐在韩枭病床隔壁,风卷残云的填饱肚子。 看着韩枭服药后睡着的脸。 “唉,”季清欢坐在桌边叹了口气。 想着刚才医师说世子不能再动怒的话,陷入沉思 这岂不是叫他往后得逆来顺受? 毕竟韩枭一生气就要死掉了。 死了就得叫季家人陪葬。 季清欢这么一想,也有种不想活了的冲动。 太难了。 夜色渐深。 炉子里的药煎好了。 白檀吃过晚饭梳洗后,自发来给他家世子守夜,正巧碰上要离开的季清欢。 “季少主。” “你来了,你守着韩枭,我去给我爹送药。” 季清欢说完拎着药壶就要走。 “等等,”白檀撩着医帐厚帘看人,忍不住问,“少主,世子怎么会忽然” 回头王爷查问,他们不好交代啊。 “他,”季清欢憋了一口气,言简意赅。 “他脑子不正常,自己就犯病了。” 白檀:“” 用眼神告诉季清欢—— 这个说法儿王爷不会接受的。 “?” 季清欢抬手拨开眼前碎发。 明明是韩枭句句逼迫导致的,怎么像是他无缘无故把人折磨坏了。 但也不能明说两人之间古怪的纠葛。 思来想去,季清欢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当时我们聊到吉祥平原一战的人员伤损,世子过于气愤,于是就病发了。” “原来如此!”白檀点点头。 “世子心怀大义,王爷要是知道了必然感动,也多谢少主相救之恩。” 一路把人从山岗背下来。 季少主真好。 “哦,感动。” 季清欢拎着药壶离开,脚步匆匆。 生怕走慢了白檀会察觉他说谎。 甚至心虚的抬手擦了擦脸颊,明明他回来就已经洗过脸,却还记得韩枭气息虚弱着吻他脸颊时的触感。 吻的很轻,但叫人极难忘却。 季清欢不可否认的察觉到自己有些异常,好像不似从前那般,会膈应韩枭的吻。 这让他感到心慌。 再这么亲下去都快接受了。 不行。 他没打算喜欢男人,更何况是韩枭。 得想办法躲避! 【求小礼物,下章正在生产中】 第153章 季清欢,你还活着么 翌日。 韩枭睡醒已经接近午时。 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大汗淋漓。 还没睁开眼就喊—— “季清欢!” 这动静叫外面熬药的白檀听见了。 白檀放下扇火的蒲扇,一溜小跑进医帐里。 “世子醒了,汤药还没熬好,您先吃点肉粥养养胃。” “哦。”韩枭回过神,缓慢坐起来靠到枕头上。 休息一夜感觉精神好多了。 “世子”白檀在旁边规规矩矩站着,似是想说什么。 但他朝床铺里瞄一眼,犹豫着不敢说。 每当季少主不在的时候,世子的表情就有股生人勿近的淡漠感,不论看什么,那双眼眸都如深水幽潭一般,浑身的气息冰冷且疏离。 让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话。 韩枭不耐蹙眉:“说。” 医帐周围并不安静,能听见外面兵将们换药时说话的动静,夹杂着吃痛哀嚎。 兴许就是因为这些哀嚎声,才让他梦到不好的画面。 他梦到季清欢被匈奴围攻了。 满身是血。 这叫韩枭心里不大痛快。 少年冷淡如谪仙般的脸上,一双剑眉蹙起。 “是王宫来信了?” “不,不是,”白檀摇了摇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攥着又松开,“属下去把粥端过来。” 说着话,他将被褥稍微整理一下,转身出去。 但刚走两步就被床榻里的人叫住了。 韩枭指尖揉了揉攒竹穴,随口问:“季清欢呢。” 睁开眼就要找季清欢。 这是自从他跟季清欢在王宫见面后,所形成的习惯。 白檀一咬牙,猛地转身跪到地上! “世子,昨夜三更有匈奴突袭神女城,约有两万兵马,季少主自请带兵增援,夜里就离开暗月谷了。” 这就是他刚才犹豫着没说的事。 因为说出来 “谁叫他走的!”韩枭忽然心头突突跳,直接掀被子,“你怎么不叫我?” 让季清欢跑了。 韩枭认为季清欢去哪不带着他,就是跑了! 白檀脸色很差,但努力叫语调平稳:“昨夜您服药刚睡下,属下就没叫您,您再睡一会儿别出去” “少废话,赶紧备马,我要去神女城。” 不能去! 白檀急了:“您身体还没休养好,不能纵马,要听医师的话才能尽快——” “找衣裳。”韩枭扭头望过去。 毫无瑕疵的脸庞方才还平静无波,此刻瞬间就透出森森寒意,沉眸逼人。 “” 白檀就知道劝不住:“是。” 完了。 这回全完了。 医帐门前。 马背上的红衫少年接过包袱,随手绑在马鞍上,什么话也没说,干脆利落的扬鞭驭马离开。 白檀知道他今天出不去大营,但还是追着跑。 “世子等等,我跟您一起去!” 那边的韩枭已经跑向大营栅栏门前了。 只是—— 他远远的就瞧见站着许多人,其中还有季沧海他们的身影。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不少兵将急的捶胸顿足。 这怎么了? “吁,”韩枭勒停马匹,马腿高扬一瞬在原地打转,“你们干什么呢?让开!” 他的凌厉嗓音破空传过去。 叫前面那些人的躁动都安静不少。 人群自中间往两边散开,露出正午阳光下站着的几个中年老将,面色都难看至极,满头大汗。 为首浓眉紧皱的正是季沧海! 季沧海看看马上的少年,扬声问:“世子要去哪儿?” “去神女城,我不带兵将自是不必跟你说。”韩枭抬了抬下巴。 隐约觉得这群人要拦他。 果然! 不等季沧海开口,旁边一个南部将领就跑出来了。 左锋将军林平安跑着上前,拽住世子的缰绳:“万万不可!世子现下绝不能往神女城去,带兵都不成,又怎敢单枪匹马?” 带兵都不成。 什么意思。 韩枭眸底闪过诧异,抬头看众人:“神女城怎么了?” “回殿下,匈奴朝神女城进攻” “先以两万辽兵假意要攻城,后又派遣大军从后方围困,三足阵叫他们学去用在神女城了!” “世子啊,神女城被围了!” “您如今断断不能去!” “” 韩枭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紧攥缰绳,纵目望向季沧海:“那季清欢呢。” 季沧海没说话。 但紧绷着表情就能给出答案。 旁边陈老五拽着老将军,扭头朝韩枭回话,语气焦急。 “阿元刚到神女城就被围进去了,苦战已有四个时辰,出不来,也不能出!” “为何不能出?”韩枭颤声了。 旁边有人喊:“我们少主就带了一千骑兵,三千步兵,那神女城里也不过八千步兵,骑兵甚少。” 等于是—— 神女城此刻没有百姓。 只有季清欢领着那一万出头的兵。 而城外至少有三万匈奴辽军,杀红了眼正围着他们攻城,意图歼灭! 就像前几日吉祥平原的屠戮那般,匈奴要把神女城灭在今日。 全城不留活口! 韩枭的凶险梦境成真了。 季清欢此刻生死未卜。 “让开。”他单手扶着挎剑就要往前冲。 但周围的南部兵将瞬间蜂拥而至,十几个人拼命拦住他的马! “世子不能去!” 林平安拽着缰绳不放:“您一个人如何能冲过匈奴大阵?去了就是个死,根本进不到城里啊。” “已经有季家的人去闯过,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 “那么,就这样看着?” 韩枭整个人气血翻涌,厉声朝周围问。 “看着神女城被屠尽,为顾全大局,弃了季清欢和那一万兵将的命? 是这样么。 就像匈奴那夜为保黑水城,弃了平原上三万辽兵的命一样。 那夜若是匈奴敢叫黑水城驻扎的辽兵,都冲出来,吉祥平原的三万辽兵至少能活命几千人。 但辽兵将领把他们弃了。 因为几千辽兵的命,比不过他们侵占南部的大计。 此刻也要如此? 为顾全大局,不去援救神女城。 “世子,”林平安艰难开嗓,“打进南部的匈奴除开神女城,还有五万,若他们此刻再度攻向云雾城,咱们两城都保不住啊。” “神女城丢了,总好过叫匈奴占据云雾。” “一旦云雾城失守,后面的渔村和水师营都保不住,南部就败了。” “孰轻孰重?” 神女城和整个南部,孰轻孰重? 一万兵将和整个南部比,孰轻孰重? 不忍心弃也只能弃! “” 旁边的季家军听着这些话,濒临崩溃。 他们粗嗓哽咽着喊:“若能冲进去我们何至于站在这儿,早就去了!” “我们季家军能出战的不足一万,冲不进去啊。” “方才已经有六百多个弟兄去试了,还没靠近城门就被匈奴拦截,白白送死” “少主啊!” 有季家军仰头喊季清欢。 周围旁的季家军也是呜呼悲嚎,心急如焚! 刚才季沧海和陈老五,就是在这儿拦着季家军的汉子们,别再冒然往神女城冲去送死了。 已经冲过去六百多人。 却还未靠近就连人带马的被砍成碎肉,尸骨无存。 “阿元,”季沧海脸色煞白冒出冷汗,浑身都瘫了,披着盔甲如山般的身躯后退几步,咳疾未愈,猝然喷出一口血,“我的儿!” 陈老五他们吓得大惊失色:“将军——” “” 韩枭的马鞍被南部兵将拽着卸掉。 他呆愣愣的,被十几双手从马背上硬拖下来,架着胳膊站定。 眼前一阵阵发黑。 “季清欢。” 苦战已有四个时辰,从天黑打到天亮,又到正午。 你。 还活着么。 第153章 季清欢,你还活着么 翌日。 韩枭睡醒已经接近午时。 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大汗淋漓。 还没睁开眼就喊—— “季清欢!” 这动静叫外面熬药的白檀听见了。 白檀放下扇火的蒲扇,一溜小跑进医帐里。 “世子醒了,汤药还没熬好,您先吃点肉粥养养胃。” “哦。”韩枭回过神,缓慢坐起来靠到枕头上。 休息一夜感觉精神好多了。 “世子”白檀在旁边规规矩矩站着,似是想说什么。 但他朝床铺里瞄一眼,犹豫着不敢说。 每当季少主不在的时候,世子的表情就有股生人勿近的淡漠感,不论看什么,那双眼眸都如深水幽潭一般,浑身的气息冰冷且疏离。 让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话。 韩枭不耐蹙眉:“说。” 医帐周围并不安静,能听见外面兵将们换药时说话的动静,夹杂着吃痛哀嚎。 兴许就是因为这些哀嚎声,才让他梦到不好的画面。 他梦到季清欢被匈奴围攻了。 满身是血。 这叫韩枭心里不大痛快。 少年冷淡如谪仙般的脸上,一双剑眉蹙起。 “是王宫来信了?” “不,不是,”白檀摇了摇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攥着又松开,“属下去把粥端过来。” 说着话,他将被褥稍微整理一下,转身出去。 但刚走两步就被床榻里的人叫住了。 韩枭指尖揉了揉攒竹穴,随口问:“季清欢呢。” 睁开眼就要找季清欢。 这是自从他跟季清欢在王宫见面后,所形成的习惯。 白檀一咬牙,猛地转身跪到地上! “世子,昨夜三更有匈奴突袭神女城,约有两万兵马,季少主自请带兵增援,夜里就离开暗月谷了。” 这就是他刚才犹豫着没说的事。 因为说出来 “谁叫他走的!”韩枭忽然心头突突跳,直接掀被子,“你怎么不叫我?” 让季清欢跑了。 韩枭认为季清欢去哪不带着他,就是跑了! 白檀脸色很差,但努力叫语调平稳:“昨夜您服药刚睡下,属下就没叫您,您再睡一会儿别出去” “少废话,赶紧备马,我要去神女城。” 不能去! 白檀急了:“您身体还没休养好,不能纵马,要听医师的话才能尽快——” “找衣裳。”韩枭扭头望过去。 毫无瑕疵的脸庞方才还平静无波,此刻瞬间就透出森森寒意,沉眸逼人。 “” 白檀就知道劝不住:“是。” 完了。 这回全完了。 医帐门前。 马背上的红衫少年接过包袱,随手绑在马鞍上,什么话也没说,干脆利落的扬鞭驭马离开。 白檀知道他今天出不去大营,但还是追着跑。 “世子等等,我跟您一起去!” 那边的韩枭已经跑向大营栅栏门前了。 只是—— 他远远的就瞧见站着许多人,其中还有季沧海他们的身影。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不少兵将急的捶胸顿足。 这怎么了? “吁,”韩枭勒停马匹,马腿高扬一瞬在原地打转,“你们干什么呢?让开!” 他的凌厉嗓音破空传过去。 叫前面那些人的躁动都安静不少。 人群自中间往两边散开,露出正午阳光下站着的几个中年老将,面色都难看至极,满头大汗。 为首浓眉紧皱的正是季沧海! 季沧海看看马上的少年,扬声问:“世子要去哪儿?” “去神女城,我不带兵将自是不必跟你说。”韩枭抬了抬下巴。 隐约觉得这群人要拦他。 果然! 不等季沧海开口,旁边一个南部将领就跑出来了。 左锋将军林平安跑着上前,拽住世子的缰绳:“万万不可!世子现下绝不能往神女城去,带兵都不成,又怎敢单枪匹马?” 带兵都不成。 什么意思。 韩枭眸底闪过诧异,抬头看众人:“神女城怎么了?” “回殿下,匈奴朝神女城进攻” “先以两万辽兵假意要攻城,后又派遣大军从后方围困,三足阵叫他们学去用在神女城了!” “世子啊,神女城被围了!” “您如今断断不能去!” “” 韩枭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紧攥缰绳,纵目望向季沧海:“那季清欢呢。” 季沧海没说话。 但紧绷着表情就能给出答案。 旁边陈老五拽着老将军,扭头朝韩枭回话,语气焦急。 “阿元刚到神女城就被围进去了,苦战已有四个时辰,出不来,也不能出!” “为何不能出?”韩枭颤声了。 旁边有人喊:“我们少主就带了一千骑兵,三千步兵,那神女城里也不过八千步兵,骑兵甚少。” 等于是—— 神女城此刻没有百姓。 只有季清欢领着那一万出头的兵。 而城外至少有三万匈奴辽军,杀红了眼正围着他们攻城,意图歼灭! 就像前几日吉祥平原的屠戮那般,匈奴要把神女城灭在今日。 全城不留活口! 韩枭的凶险梦境成真了。 季清欢此刻生死未卜。 “让开。”他单手扶着挎剑就要往前冲。 但周围的南部兵将瞬间蜂拥而至,十几个人拼命拦住他的马! “世子不能去!” 林平安拽着缰绳不放:“您一个人如何能冲过匈奴大阵?去了就是个死,根本进不到城里啊。” “已经有季家的人去闯过,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 “那么,就这样看着?” 韩枭整个人气血翻涌,厉声朝周围问。 “看着神女城被屠尽,为顾全大局,弃了季清欢和那一万兵将的命? 是这样么。 就像匈奴那夜为保黑水城,弃了平原上三万辽兵的命一样。 那夜若是匈奴敢叫黑水城驻扎的辽兵,都冲出来,吉祥平原的三万辽兵至少能活命几千人。 但辽兵将领把他们弃了。 因为几千辽兵的命,比不过他们侵占南部的大计。 此刻也要如此? 为顾全大局,不去援救神女城。 “世子,”林平安艰难开嗓,“打进南部的匈奴除开神女城,还有五万,若他们此刻再度攻向云雾城,咱们两城都保不住啊。” “神女城丢了,总好过叫匈奴占据云雾。” “一旦云雾城失守,后面的渔村和水师营都保不住,南部就败了。” “孰轻孰重?” 神女城和整个南部,孰轻孰重? 一万兵将和整个南部比,孰轻孰重? 不忍心弃也只能弃! “” 旁边的季家军听着这些话,濒临崩溃。 他们粗嗓哽咽着喊:“若能冲进去我们何至于站在这儿,早就去了!” “我们季家军能出战的不足一万,冲不进去啊。” “方才已经有六百多个弟兄去试了,还没靠近城门就被匈奴拦截,白白送死” “少主啊!” 有季家军仰头喊季清欢。 周围旁的季家军也是呜呼悲嚎,心急如焚! 刚才季沧海和陈老五,就是在这儿拦着季家军的汉子们,别再冒然往神女城冲去送死了。 已经冲过去六百多人。 却还未靠近就连人带马的被砍成碎肉,尸骨无存。 “阿元,”季沧海脸色煞白冒出冷汗,浑身都瘫了,披着盔甲如山般的身躯后退几步,咳疾未愈,猝然喷出一口血,“我的儿!” 陈老五他们吓得大惊失色:“将军——” “” 韩枭的马鞍被南部兵将拽着卸掉。 他呆愣愣的,被十几双手从马背上硬拖下来,架着胳膊站定。 眼前一阵阵发黑。 “季清欢。” 苦战已有四个时辰,从天黑打到天亮,又到正午。 你。 还活着么。 第154章 季清欢被困神女城! 与此同时,神女城。 正午春日当空,阳光映在土黄色的城墙上,连反射出来光圈都呈现血红色。 墙面连同被乱石砸断的梯子,全都淋过一场血雨。 昭示着不久前才发生过血战。 “出城!出城!出城——” “南部鼠辈,出城!” “出城不杀!” “” 密密麻麻的辽兵列队在城下站着,齐声大喊,参差的刀剑直冲天空,在血色阳光下泛起凶恶寒光。 最初的几次拼杀过后。 城中兵将在季清欢的劝说下,不再出城送死。 城墙之上,听着匈奴那边猖狂的叫喊声,季清欢一双眉眼几乎凝出冰霜,侧目看,他左臂正被李武缠着纱布。 原先的纱布被血浸透了,得扯下来缠上新的。 季清欢说:“使劲儿勒。” 勒的紧才能不出血,出血多了会头晕眼花。 疼倒是不怕。 “少主,”李武颤声喊,“咱们眼下该如何啊?” 才十六岁的他额头被匈奴用刀柄砸了个洞,此刻也裹着厚厚纱布,脸色惨白。 城里兵将远没韩枭他们估算的那么多。 不足一万了。 兴许连八千都不够! 墙角下横七竖八倒着的全是尸体,一眼望过去都看不见地面,全是血泊。 猎猎风过,一根南部旗帜的断杆斜插在地上。 有辽兵狞笑着上前举起弯刀。 手臂包扎好了,季清欢反手拽出弓,搭箭瞄准底下想砍南部旗帜的辽兵。 “咻——” 那辽兵应声倒地! 尸体堆在其他尸体上,瞬间融进死人堆里毫不起眼。 因着拉弓,左手臂刀伤疼的愈发剧烈。 也让季清欢疲累的大脑又清醒几分。 他死盯着还在叫嚣的众多辽兵,朝李武回。 “死守,不开城门。” 若他们开城门强行闯出去,兴许能活下来一些身手好的骑兵,弃城闯回暗月谷。 但城里还有将近六千步兵没有马,出去就是必死! 况且一旦弃城。 韩王绝不会叫‘逃兵’活命,为证军法也要斩立决。 总之是不能走的,只能等援军来救。 那也得要有援军才行 季清欢旁边有个将近三十岁的武将,是负责驻守神女城的右锋将军,名叫马斌。 眼下的城里。 除了马斌,就属季清欢说话最有分量。 因为剩余的八千兵将里,一大半都是季沧海的兵,有四千多人都是季家军。 城下的匈奴还在挑衅叫骂着。 “季少主,”马斌听见刚才那句‘死守’了,压着焦急低声喊,“劳烦你移步过来。” 两人走到城楼里间的角落,背着光。 马斌小声问:“要不要再派骑兵出去闯一闯?” 城里没有信鸽,他们这边的状况送不回暗月谷。 这便是死死困在这儿。 而骑兵大多都是季家军,他得问过季少主。 “出去就是送死,”季清欢斟酌着说,又皱眉,“方才三队骑兵都折在底下了,难闯,算了。” 马斌瞬间焦急:“那该如何是好?援军不知何时能来,而你我心里都明白,眼下这个死局难救,上面的人也未必肯救咱的命,若是——” “若是拖上十天半个月,即便不打咱也得饿死在这儿。” 这句话马斌是极小声说出来的。 不敢叫城里的兵听见。 “粮草还够吃多久?”季清欢问。 “唉!”马斌心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细细诉出,“早前百姓撤出神女城时,多有孤苦人家无粮米傍身,便来上门讨粮。” “当时王爷传信说补粮这几天就能到,给城中百姓一些也无妨,军粮原就是百姓上供的,不能叫百姓饿着奔逃。” 于是他们便在后城门附近搬出军粮,分发给离城的百姓们。 叫百姓带着路上吃。 “原本这几日就该接到从青源城运来的粮草,可是不防有匈奴围城,叫粮草被拦截到半路,送不过来了。” 马斌愁眉紧皱攥了攥拳,又低声说。 “哪怕是咱紧着吃,也只够五日的。” 等于五天之后若围城困局还不解。 城里就要断粮! 兵将们本就因为被困而心生焦躁,若连粮食都没有,恐会军心大乱,到那时就更没力气守城。 季清欢是头一回面对这样的境况。 一时之间沉默了。 马斌看眼前人不说话,手都有些抖。 虽然面前的少年岁数不大,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但冲锋陷阵时那架势颇有季老将军的风范,已见威势。 眼下走投无路,他只能抱着希望来问问。 “季少主,我马斌是个粗人,心里有满腔的血性要保家卫国,却是个脑子空空的囊袋货,此番咱们一同落入死局,我是毫无头绪。” “只听闻少主你自小精干,又帮着季大将军主持过不少事宜,你看看这得拿个主意啊。” “” 没兵没粮。 现在除了等还能拿什么主意? 季清欢又不是神仙,他忍着焦虑劝慰马斌。 “马将军,如今已经被困在城里就只能守城,想必即便不送信,钟都督和我爹也会知道咱们的困难,定然要设法营救,你务必宽心坐镇。” 这虚无缥缈的话谁能宽心啊。 马斌依旧愁眉不解:“是,我也说是,季将军就你一个独子,必然是会想办法救出去的,可我们余下这些人的命” “?” 季清欢愣了愣。 马斌这话的意思是—— 在被围困的状态下要救走一人,季沧海他们只要做些什么事与匈奴谈判,开城门放走季清欢自己,兴许有的谈。 季清欢走了,这座城里剩下的人就只有等死。 当然就算季清欢不走,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等死。 但马斌他们心里会好受些。 这就是人性。 也属正常。 季清欢听的有些汗毛倒竖,回神打量马斌。 只希望是他的错觉。 假如真有季家独独救走他一人的场面出现。 兴许除了城外的匈奴。 城里的人也不会甘心叫他走 第154章 季清欢被困神女城! 与此同时,神女城。 正午春日当空,阳光映在土黄色的城墙上,连反射出来光圈都呈现血红色。 墙面连同被乱石砸断的梯子,全都淋过一场血雨。 昭示着不久前才发生过血战。 “出城!出城!出城——” “南部鼠辈,出城!” “出城不杀!” “” 密密麻麻的辽兵列队在城下站着,齐声大喊,参差的刀剑直冲天空,在血色阳光下泛起凶恶寒光。 最初的几次拼杀过后。 城中兵将在季清欢的劝说下,不再出城送死。 城墙之上,听着匈奴那边猖狂的叫喊声,季清欢一双眉眼几乎凝出冰霜,侧目看,他左臂正被李武缠着纱布。 原先的纱布被血浸透了,得扯下来缠上新的。 季清欢说:“使劲儿勒。” 勒的紧才能不出血,出血多了会头晕眼花。 疼倒是不怕。 “少主,”李武颤声喊,“咱们眼下该如何啊?” 才十六岁的他额头被匈奴用刀柄砸了个洞,此刻也裹着厚厚纱布,脸色惨白。 城里兵将远没韩枭他们估算的那么多。 不足一万了。 兴许连八千都不够! 墙角下横七竖八倒着的全是尸体,一眼望过去都看不见地面,全是血泊。 猎猎风过,一根南部旗帜的断杆斜插在地上。 有辽兵狞笑着上前举起弯刀。 手臂包扎好了,季清欢反手拽出弓,搭箭瞄准底下想砍南部旗帜的辽兵。 “咻——” 那辽兵应声倒地! 尸体堆在其他尸体上,瞬间融进死人堆里毫不起眼。 因着拉弓,左手臂刀伤疼的愈发剧烈。 也让季清欢疲累的大脑又清醒几分。 他死盯着还在叫嚣的众多辽兵,朝李武回。 “死守,不开城门。” 若他们开城门强行闯出去,兴许能活下来一些身手好的骑兵,弃城闯回暗月谷。 但城里还有将近六千步兵没有马,出去就是必死! 况且一旦弃城。 韩王绝不会叫‘逃兵’活命,为证军法也要斩立决。 总之是不能走的,只能等援军来救。 那也得要有援军才行 季清欢旁边有个将近三十岁的武将,是负责驻守神女城的右锋将军,名叫马斌。 眼下的城里。 除了马斌,就属季清欢说话最有分量。 因为剩余的八千兵将里,一大半都是季沧海的兵,有四千多人都是季家军。 城下的匈奴还在挑衅叫骂着。 “季少主,”马斌听见刚才那句‘死守’了,压着焦急低声喊,“劳烦你移步过来。” 两人走到城楼里间的角落,背着光。 马斌小声问:“要不要再派骑兵出去闯一闯?” 城里没有信鸽,他们这边的状况送不回暗月谷。 这便是死死困在这儿。 而骑兵大多都是季家军,他得问过季少主。 “出去就是送死,”季清欢斟酌着说,又皱眉,“方才三队骑兵都折在底下了,难闯,算了。” 马斌瞬间焦急:“那该如何是好?援军不知何时能来,而你我心里都明白,眼下这个死局难救,上面的人也未必肯救咱的命,若是——” “若是拖上十天半个月,即便不打咱也得饿死在这儿。” 这句话马斌是极小声说出来的。 不敢叫城里的兵听见。 “粮草还够吃多久?”季清欢问。 “唉!”马斌心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细细诉出,“早前百姓撤出神女城时,多有孤苦人家无粮米傍身,便来上门讨粮。” “当时王爷传信说补粮这几天就能到,给城中百姓一些也无妨,军粮原就是百姓上供的,不能叫百姓饿着奔逃。” 于是他们便在后城门附近搬出军粮,分发给离城的百姓们。 叫百姓带着路上吃。 “原本这几日就该接到从青源城运来的粮草,可是不防有匈奴围城,叫粮草被拦截到半路,送不过来了。” 马斌愁眉紧皱攥了攥拳,又低声说。 “哪怕是咱紧着吃,也只够五日的。” 等于五天之后若围城困局还不解。 城里就要断粮! 兵将们本就因为被困而心生焦躁,若连粮食都没有,恐会军心大乱,到那时就更没力气守城。 季清欢是头一回面对这样的境况。 一时之间沉默了。 马斌看眼前人不说话,手都有些抖。 虽然面前的少年岁数不大,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但冲锋陷阵时那架势颇有季老将军的风范,已见威势。 眼下走投无路,他只能抱着希望来问问。 “季少主,我马斌是个粗人,心里有满腔的血性要保家卫国,却是个脑子空空的囊袋货,此番咱们一同落入死局,我是毫无头绪。” “只听闻少主你自小精干,又帮着季大将军主持过不少事宜,你看看这得拿个主意啊。” “” 没兵没粮。 现在除了等还能拿什么主意? 季清欢又不是神仙,他忍着焦虑劝慰马斌。 “马将军,如今已经被困在城里就只能守城,想必即便不送信,钟都督和我爹也会知道咱们的困难,定然要设法营救,你务必宽心坐镇。” 这虚无缥缈的话谁能宽心啊。 马斌依旧愁眉不解:“是,我也说是,季将军就你一个独子,必然是会想办法救出去的,可我们余下这些人的命” “?” 季清欢愣了愣。 马斌这话的意思是—— 在被围困的状态下要救走一人,季沧海他们只要做些什么事与匈奴谈判,开城门放走季清欢自己,兴许有的谈。 季清欢走了,这座城里剩下的人就只有等死。 当然就算季清欢不走,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等死。 但马斌他们心里会好受些。 这就是人性。 也属正常。 季清欢听的有些汗毛倒竖,回神打量马斌。 只希望是他的错觉。 假如真有季家独独救走他一人的场面出现。 兴许除了城外的匈奴。 城里的人也不会甘心叫他走 第155章 城墙上的梨花香 可是。 那样的场面绝不会发生! 季清欢朝马斌摇摇头:“马将军,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你家主子,但我爹不可能放弃这城里几千名季家军,季家的兵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也不会抛下他们自己活命。”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只救走他一个人。 要救一起救,要死一起死。 “话虽如此,可你是季大将军的独子,王爷又器重季大将军”马斌垂着眼说。 哈。 好无聊的心思。 马斌这般猜想简直侮辱他老爹,爱兵如子又不是空话。 狗眼看人低。 季清欢勾唇冷笑一声,盯着马斌的脸。 “你也知道我爹是季大将军,那你可知,在他眼里季家军与我没什么不同,都是季州城的儿郎,我没你想的那么特殊。” “我若金贵,那我季家军人人金贵。” “!” 最后这句话如雷贯耳,就像一巴掌似的直接扇在马斌脸上。 把马斌扇醒了。 这可是季沧海的儿子。 季家德行何时愧对过任何人? “季少主,”马斌听的明显一愣,回过神就羞愧低头,抱拳道歉,“我是我失言了,被困城中心里焦急,还望季小将军多多原谅。” 几句话间。 他对眼前少年有些肃然起敬。 马斌红着脸赔不是:“叫我马某人汗颜,季将军父子果然重情重义,也难怪季家军个个忠勇” 乱世之下。 兵卒的性命比草还贱。 能遇上季家这种负责任的主家,也算死也无憾了。 “马将军,”季清欢按下马斌的手,语气缓了缓,“兵临城下,你我得把心思用在守城上,齐心协力才能谋一线生机。” 话是如此。 马斌又叹气:“是,就是不知生机从何而来啊。” “我虽在北大营待的时间短,却能看出韩王用兵也是爱惜的,定不会抛弃神女城。”季清欢说。 “打仗就如棋局缠斗,有困便有解,他们此刻必定在想法子解局了。” 马斌兴许会不信任韩王的做派。 但季清欢绝对相信他老爹! 季清欢语气严肃:“马将军,我知道你是个好将军,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守城,绝不能让底下的兵将气馁,这你应该比我清楚。” 两军对弈,领头的怎么敢乱了阵脚。 “小将军说的在理,”眼前人年纪轻轻却临危不惧,让马斌看到些希望,点点头,但很快就皱眉叹息,“守城,可咱的羽箭已经不多了啊。” 遇到攻城战,最顶用的武器就是弓箭。 羽箭消耗的太快了。 季清欢挪步到阁楼另一侧,抬手招呼马斌。 马斌心生疑惑,跟着他走到窗边往城里望去,看见一排排刚生出绿叶的大树。 “没有箭,就先劈木柴代替,总归是守城也无需计较射程,射下去必能刺中,”季清欢眉目疲倦,又说,“杀伤力虽不敌羽箭,吓吓他们也无妨。” 总比现在束手站在城墙上,只听着匈奴叫嚣好。 守城战役。 全靠你来我往的拖延时间。 只是不知暗月谷那边如何,可否能算到他们粮草不足啊。 季清欢远远眺望暗月谷方向。 却只望到伫立的山峰和野林,离得太远了。 “也好,”马斌再次点头,“那我就叫人去砍伐树木以做支撑,给底下的人找些事儿干。” 季清欢说:“那么,粮草的事将军也看着吩咐,想必以往也有过粮草匮乏的时候。” 从前怎么应对的,现在还怎么应对。 力求沉稳。 “以往都是煮糊糊饭,最多可延长到七天,”马斌说,“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季清欢点点头,转身往城墙那边去。 “马将军去忙,我盯着城下,若他们再度攻城我就叫人泼开水。” “泼开水,”马斌忽然咧嘴露出些军痞气,挤挤眼,“如此说来,粪汤子金汁儿蘸木箭,也叫城下的狗贼们闻闻香!” 苦中作乐。 季清欢笑着点头:“行,咱就跟他们对着折腾!” 一时间。 城墙上忽然焕发新机。 众兵将不再理会城下的叫嚣,纷纷忙碌起来。 什么臭淤泥拌粪汤,马尿煮开了坐着灶,乱石活虫也弄来一大堆,就等着匈奴顺梯子往上爬了。 办法虽然粗鄙,但肯定是有用的。 这玩意儿不比够不着的刀剑膈应人? 正常人都受不了。 城防间隙里,季清欢靠在角落稍稍眯一会儿。 熬了一天一夜,又累又困。 周围骚臭气冲鼻,他睡着睡着就把脸埋进自己衣裳里,处于梦境中的少年,紧皱着剑眉逐渐放松了些 只因嗅见一股白梨檀木气息。 军中有人负责清洗盔甲和外袍,但轻薄的里衣都是各洗各的。 这些日子季清欢手臂总受伤,韩枭洗衣裳时,就会顺手把他的贴身衣物也洗了。 白梨香是韩枭用惯的洗衣凝露。 睡梦中,少年用几不可闻的嗓音轻念一句。 “韩枭。” 洁白的梨花堆簇在枝头盛放,于阳光下白的刺眼,住院部门前的草坪上,有个小男孩踮着脚给他喜欢的人摘花瓣,摘的小心翼翼。 一朵又一朵的白梨花,开在掌心里。 落在心尖儿上。 梨花香。 人比梨花香。 暗月谷。 韩枭不久前在大营门口再度晕厥,被白檀背回医帐。 此刻,主帐大营正吵闹声迭起。 起因是—— 季沧海想调兵援救神女城,被其他南部将军否决了。 林平安拍着大腿说:“季将军啊,不是我等不仁义,是此番不敢仁义!” “我等心向将军,可到底这军中大事” “我们岂敢擅自调兵随将军冲过去?若云雾城因此失守,我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王爷砍的,唉!” “南部也是命悬一线,莫说是您家公子受困,今日困于城中的就算是那也不敢莽撞援救啊,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季将军还是想想,有没有旁的法子可解眼下困局?” “除了调兵一切都好说。” “是啊,我们都听季将军的!” “” 南部将领你一言我一句。 个个都说的好听。 实际全是空话,季沧海一提借兵就全无声音了。 “这”陈老五他们急的额头出汗,索性起身,直接把季沧海拽出主帐,“将军你来。” 帐外的绿林中。 季家人找了处隐秘地方围站着,低声商量。 牛得草率先提议—— “不如跟韩王就此散伙儿,咱拼着命去神女城把他们带出来,闯他一闯!” “反正阿元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等也没指望了。” “咱跟东边的畜生拼了!” “走啊!将军?” “” 第155章 城墙上的梨花香 可是。 那样的场面绝不会发生! 季清欢朝马斌摇摇头:“马将军,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你家主子,但我爹不可能放弃这城里几千名季家军,季家的兵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也不会抛下他们自己活命。”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只救走他一个人。 要救一起救,要死一起死。 “话虽如此,可你是季大将军的独子,王爷又器重季大将军”马斌垂着眼说。 哈。 好无聊的心思。 马斌这般猜想简直侮辱他老爹,爱兵如子又不是空话。 狗眼看人低。 季清欢勾唇冷笑一声,盯着马斌的脸。 “你也知道我爹是季大将军,那你可知,在他眼里季家军与我没什么不同,都是季州城的儿郎,我没你想的那么特殊。” “我若金贵,那我季家军人人金贵。” “!” 最后这句话如雷贯耳,就像一巴掌似的直接扇在马斌脸上。 把马斌扇醒了。 这可是季沧海的儿子。 季家德行何时愧对过任何人? “季少主,”马斌听的明显一愣,回过神就羞愧低头,抱拳道歉,“我是我失言了,被困城中心里焦急,还望季小将军多多原谅。” 几句话间。 他对眼前少年有些肃然起敬。 马斌红着脸赔不是:“叫我马某人汗颜,季将军父子果然重情重义,也难怪季家军个个忠勇” 乱世之下。 兵卒的性命比草还贱。 能遇上季家这种负责任的主家,也算死也无憾了。 “马将军,”季清欢按下马斌的手,语气缓了缓,“兵临城下,你我得把心思用在守城上,齐心协力才能谋一线生机。” 话是如此。 马斌又叹气:“是,就是不知生机从何而来啊。” “我虽在北大营待的时间短,却能看出韩王用兵也是爱惜的,定不会抛弃神女城。”季清欢说。 “打仗就如棋局缠斗,有困便有解,他们此刻必定在想法子解局了。” 马斌兴许会不信任韩王的做派。 但季清欢绝对相信他老爹! 季清欢语气严肃:“马将军,我知道你是个好将军,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守城,绝不能让底下的兵将气馁,这你应该比我清楚。” 两军对弈,领头的怎么敢乱了阵脚。 “小将军说的在理,”眼前人年纪轻轻却临危不惧,让马斌看到些希望,点点头,但很快就皱眉叹息,“守城,可咱的羽箭已经不多了啊。” 遇到攻城战,最顶用的武器就是弓箭。 羽箭消耗的太快了。 季清欢挪步到阁楼另一侧,抬手招呼马斌。 马斌心生疑惑,跟着他走到窗边往城里望去,看见一排排刚生出绿叶的大树。 “没有箭,就先劈木柴代替,总归是守城也无需计较射程,射下去必能刺中,”季清欢眉目疲倦,又说,“杀伤力虽不敌羽箭,吓吓他们也无妨。” 总比现在束手站在城墙上,只听着匈奴叫嚣好。 守城战役。 全靠你来我往的拖延时间。 只是不知暗月谷那边如何,可否能算到他们粮草不足啊。 季清欢远远眺望暗月谷方向。 却只望到伫立的山峰和野林,离得太远了。 “也好,”马斌再次点头,“那我就叫人去砍伐树木以做支撑,给底下的人找些事儿干。” 季清欢说:“那么,粮草的事将军也看着吩咐,想必以往也有过粮草匮乏的时候。” 从前怎么应对的,现在还怎么应对。 力求沉稳。 “以往都是煮糊糊饭,最多可延长到七天,”马斌说,“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季清欢点点头,转身往城墙那边去。 “马将军去忙,我盯着城下,若他们再度攻城我就叫人泼开水。” “泼开水,”马斌忽然咧嘴露出些军痞气,挤挤眼,“如此说来,粪汤子金汁儿蘸木箭,也叫城下的狗贼们闻闻香!” 苦中作乐。 季清欢笑着点头:“行,咱就跟他们对着折腾!” 一时间。 城墙上忽然焕发新机。 众兵将不再理会城下的叫嚣,纷纷忙碌起来。 什么臭淤泥拌粪汤,马尿煮开了坐着灶,乱石活虫也弄来一大堆,就等着匈奴顺梯子往上爬了。 办法虽然粗鄙,但肯定是有用的。 这玩意儿不比够不着的刀剑膈应人? 正常人都受不了。 城防间隙里,季清欢靠在角落稍稍眯一会儿。 熬了一天一夜,又累又困。 周围骚臭气冲鼻,他睡着睡着就把脸埋进自己衣裳里,处于梦境中的少年,紧皱着剑眉逐渐放松了些 只因嗅见一股白梨檀木气息。 军中有人负责清洗盔甲和外袍,但轻薄的里衣都是各洗各的。 这些日子季清欢手臂总受伤,韩枭洗衣裳时,就会顺手把他的贴身衣物也洗了。 白梨香是韩枭用惯的洗衣凝露。 睡梦中,少年用几不可闻的嗓音轻念一句。 “韩枭。” 洁白的梨花堆簇在枝头盛放,于阳光下白的刺眼,住院部门前的草坪上,有个小男孩踮着脚给他喜欢的人摘花瓣,摘的小心翼翼。 一朵又一朵的白梨花,开在掌心里。 落在心尖儿上。 梨花香。 人比梨花香。 暗月谷。 韩枭不久前在大营门口再度晕厥,被白檀背回医帐。 此刻,主帐大营正吵闹声迭起。 起因是—— 季沧海想调兵援救神女城,被其他南部将军否决了。 林平安拍着大腿说:“季将军啊,不是我等不仁义,是此番不敢仁义!” “我等心向将军,可到底这军中大事” “我们岂敢擅自调兵随将军冲过去?若云雾城因此失守,我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王爷砍的,唉!” “南部也是命悬一线,莫说是您家公子受困,今日困于城中的就算是那也不敢莽撞援救啊,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季将军还是想想,有没有旁的法子可解眼下困局?” “除了调兵一切都好说。” “是啊,我们都听季将军的!” “” 南部将领你一言我一句。 个个都说的好听。 实际全是空话,季沧海一提借兵就全无声音了。 “这”陈老五他们急的额头出汗,索性起身,直接把季沧海拽出主帐,“将军你来。” 帐外的绿林中。 季家人找了处隐秘地方围站着,低声商量。 牛得草率先提议—— “不如跟韩王就此散伙儿,咱拼着命去神女城把他们带出来,闯他一闯!” “反正阿元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等也没指望了。” “咱跟东边的畜生拼了!” “走啊!将军?” “” 第156章 主帐大营里的吵闹 绿林里。 季家将领接连开嗓,压抑着的焦急达到顶峰了。 但季家老爹一直没说话。 某个瞬间,满身戎装的季沧海面容深沉颇显思量,抬手制止周围,又回头看看主帐大营那边,低沉开嗓:“咱们、不能硬闯神女!” “?” “将军?” 众人都愣住了,急切追问。 “少主和咱几千季州儿郎都被困在那城里,不闯如何救他们?” “看将军的意思仿佛另有打算。” “可咱除了闯进去还能有什么” “” 陈老五沉默着捋了捋胡须。 牛得草攥住老将军也就是他大哥季沧海的手腕,猛一瞪眼:“是不是因为南部不肯借兵给咱?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们不怕死!” 哪怕他们都折在神女城,也得把那群小子们救出来。 否则怎么朝父老乡亲交代啊。 “你们听我说,”季沧海抚着胸口闷咳几声,缓了一口气,“南部的兵有多少咱都心知肚明,此刻借兵他们必不会给,会叫南部更陷危机。” 连自己亲儿子都被匈奴围困着,生死未卜。 季沧海心里比谁都急,但再急,也不能将整个南部的无辜百姓置身险境。 否则他季家与东部畜生何异? 总之一句话。 阿元要救,却也不能让南部失守。 季沧海眯着一双沧桑厉眸,朝周围说:“我早料到南部不会借兵,方才说要借兵不过一步假棋,实际我是想” “将军?”陈老五凑近。 其余几个季家将领也凑的更近些,附耳细听。 不时点点头。 “” 片刻后。 季沧海带着季家众人回到主帐大营。 而大营里的南部将军们也正脸色不好,毕竟王爷看重季家他们都清楚,此番若季家儿子出事,想必季沧海往后也不会再为南部效力,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凭心而论,谁都不想叫季沧海离开。 但神女城已经被围住。 他们也确实不敢把手里的兵借给季沧海,叫季沧海去救神女城里的人。 万一他们把兵借出去之后。 匈奴趁机朝云雾或北大营进攻 那后果比失去季家的效力还惨重,整个南部连带着百姓就都危险了。 他们方才商量许久,这个兵不敢借啊。 眼下瞧见季家人回来了。 林平安急忙起身,扶着季沧海说好话。 “大将军,我们钟都督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借兵之事不是我等能做主的,等都督到了,你与他细细商议,莫要心急伤了身子。” “我季沧海就这一个儿子,如何不急?” 季沧海沉着脸一把推开林平安,撩开披风端正坐进圈椅里,冷面示人。 “今天这个兵你们若不借,咱一拍两散,我必叫天下人都看清他韩问天的嘴脸。” “这!”南部几个将军都站起来了。 林平安也是无措:“将军可不敢说气话——” “正是如此!”牛得草气的脸通红。 季家将领们直接闹开了,翻着旧账一顿数落。 “早前我们便要带太子往西夏去,你们王爷非将我等扣下,我季家兵将不计伤亡的给你们帮忙,想着为了百姓打退匈奴,也是应当。” “可如今我家少主遇险你们却坐视不理,这不是纯欺负人?” “再说太子何故会来投奔季州城,你们王爷心里清楚!” “我们季州城被毁可不是天灾,那是人祸,是韩王爷造出来的人祸,天下人也该知道知道。” “还有这些日子各地来的富商世家名门望族,给你们捐了多少粮草和军饷,那都是冲着我家将军送来的,你们认不认?” “我季家军没沾南部一点光,净给你们搭进去人命。” “你们认不认!” “还我们少主来!” 牛得草一个迈步蹿到沙盘上,躺在沙盘上打滚儿。 “这个仗我们不打了,俺老牛是死也要跟少主死在一块儿!” 沙盘被他滚的稀碎,沙子溅了满地。 “!” 反了反了。 季家的人这是要在营里造反! 就在场面愈发控制不住的时候,外面有小兵跑进来大喊。 “都督到了,钟都督来了。” 季沧海斜眸瞥了瞥,坐着没动。 就看南部将领们都大松一口气,都督来了就好。 能压压这群闹事的季家人。 林平安慌忙迎出去,拱手喊着:“都督!” 多日不见的钟都督身形依旧矮胖,气势不减,披着黑斗篷一路走进来脚步稳健,身后跟着他儿子钟恒。 瘦猴儿钟恒面露焦急,刚走进帐篷就望向季沧海那边。 他老大不在这儿。 果真被围了! 但在场的都是两家老将们,没有钟恒说话的份儿。 钟恒只能压着焦急跟在他爹身后,悄摸混进季家人身边,挨着一个人就小声问。 “怎么样,什么时候去救他们?” 被他问到的人恰巧是最不爱说话的孟不凡。 孟不凡沉沉横他一眼,没吭声。 钟恒赶紧换了个人问。 可对方没好气的回:“没兵如何救?净问这些风凉话!” 这一句让刚刚见礼过的南部众人都听见了。 钟都督颔首,站在沙盘旁边指了指。 “老季啊,此等关头还纵容他们这般闹腾,叫底下的兵听见如何去救你儿子?怕是军心都要乱。” 救儿子。 “听你这话是愿意借兵?” 季沧海一抬手,示意牛老六从沙盘下来。 “” 众将也跟着各自坐回原位,主帐里的闹腾稍作平息。 但肃冷的气氛毫无缓和,两股势力都还在暗流涌动着,随时都能炸锅。 这种场合少不了要拉扯几句。 你来我往的试探几番后,钟都督也看出季家人是非救神女城不可,不由得紧皱起眉。 钟旭语气平稳:“你要借兵是借多少,又如何还,你此时慌着朝神女城去那是必死无疑,到时候我借的兵回不来,你们季家也折进去,你叫我如何向王爷交代?” “如何交代是你的事,我只知道季家入营后伤亡已然过半,这跟你们王爷的保证可不一样。”季沧海说。 当初韩问天向他保证: 季家军入营后,只要季沧海坐镇带兵,他们瞧不上这区区两万兵将,自会让南部兵马打头阵,力保季家兵将少些折损。 可他们一到北大营,就连连被派遣出去冲锋陷阵! 仿佛是拿他们季家军当死士使唤。 从前战事焦灼,季沧海便没去计较,也有自信能领着兵将打胜仗,时至今日是忍不了了。 南部可以为了大局放弃神女城,他却舍不得。 哪怕儿子不在神女城。 季沧海也舍不得那四千多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一个都不能弃! 就在钟旭思索着该如何安抚季沧海,叫他们别闹腾的时候。 身后有个副将喊出一嗓子—— “你们季家怕死还出来打仗?哪家打仗不死人?” “!” 第156章 主帐大营里的吵闹 绿林里。 季家将领接连开嗓,压抑着的焦急达到顶峰了。 但季家老爹一直没说话。 某个瞬间,满身戎装的季沧海面容深沉颇显思量,抬手制止周围,又回头看看主帐大营那边,低沉开嗓:“咱们、不能硬闯神女!” “?” “将军?” 众人都愣住了,急切追问。 “少主和咱几千季州儿郎都被困在那城里,不闯如何救他们?” “看将军的意思仿佛另有打算。” “可咱除了闯进去还能有什么” “” 陈老五沉默着捋了捋胡须。 牛得草攥住老将军也就是他大哥季沧海的手腕,猛一瞪眼:“是不是因为南部不肯借兵给咱?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们不怕死!” 哪怕他们都折在神女城,也得把那群小子们救出来。 否则怎么朝父老乡亲交代啊。 “你们听我说,”季沧海抚着胸口闷咳几声,缓了一口气,“南部的兵有多少咱都心知肚明,此刻借兵他们必不会给,会叫南部更陷危机。” 连自己亲儿子都被匈奴围困着,生死未卜。 季沧海心里比谁都急,但再急,也不能将整个南部的无辜百姓置身险境。 否则他季家与东部畜生何异? 总之一句话。 阿元要救,却也不能让南部失守。 季沧海眯着一双沧桑厉眸,朝周围说:“我早料到南部不会借兵,方才说要借兵不过一步假棋,实际我是想” “将军?”陈老五凑近。 其余几个季家将领也凑的更近些,附耳细听。 不时点点头。 “” 片刻后。 季沧海带着季家众人回到主帐大营。 而大营里的南部将军们也正脸色不好,毕竟王爷看重季家他们都清楚,此番若季家儿子出事,想必季沧海往后也不会再为南部效力,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凭心而论,谁都不想叫季沧海离开。 但神女城已经被围住。 他们也确实不敢把手里的兵借给季沧海,叫季沧海去救神女城里的人。 万一他们把兵借出去之后。 匈奴趁机朝云雾或北大营进攻 那后果比失去季家的效力还惨重,整个南部连带着百姓就都危险了。 他们方才商量许久,这个兵不敢借啊。 眼下瞧见季家人回来了。 林平安急忙起身,扶着季沧海说好话。 “大将军,我们钟都督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借兵之事不是我等能做主的,等都督到了,你与他细细商议,莫要心急伤了身子。” “我季沧海就这一个儿子,如何不急?” 季沧海沉着脸一把推开林平安,撩开披风端正坐进圈椅里,冷面示人。 “今天这个兵你们若不借,咱一拍两散,我必叫天下人都看清他韩问天的嘴脸。” “这!”南部几个将军都站起来了。 林平安也是无措:“将军可不敢说气话——” “正是如此!”牛得草气的脸通红。 季家将领们直接闹开了,翻着旧账一顿数落。 “早前我们便要带太子往西夏去,你们王爷非将我等扣下,我季家兵将不计伤亡的给你们帮忙,想着为了百姓打退匈奴,也是应当。” “可如今我家少主遇险你们却坐视不理,这不是纯欺负人?” “再说太子何故会来投奔季州城,你们王爷心里清楚!” “我们季州城被毁可不是天灾,那是人祸,是韩王爷造出来的人祸,天下人也该知道知道。” “还有这些日子各地来的富商世家名门望族,给你们捐了多少粮草和军饷,那都是冲着我家将军送来的,你们认不认?” “我季家军没沾南部一点光,净给你们搭进去人命。” “你们认不认!” “还我们少主来!” 牛得草一个迈步蹿到沙盘上,躺在沙盘上打滚儿。 “这个仗我们不打了,俺老牛是死也要跟少主死在一块儿!” 沙盘被他滚的稀碎,沙子溅了满地。 “!” 反了反了。 季家的人这是要在营里造反! 就在场面愈发控制不住的时候,外面有小兵跑进来大喊。 “都督到了,钟都督来了。” 季沧海斜眸瞥了瞥,坐着没动。 就看南部将领们都大松一口气,都督来了就好。 能压压这群闹事的季家人。 林平安慌忙迎出去,拱手喊着:“都督!” 多日不见的钟都督身形依旧矮胖,气势不减,披着黑斗篷一路走进来脚步稳健,身后跟着他儿子钟恒。 瘦猴儿钟恒面露焦急,刚走进帐篷就望向季沧海那边。 他老大不在这儿。 果真被围了! 但在场的都是两家老将们,没有钟恒说话的份儿。 钟恒只能压着焦急跟在他爹身后,悄摸混进季家人身边,挨着一个人就小声问。 “怎么样,什么时候去救他们?” 被他问到的人恰巧是最不爱说话的孟不凡。 孟不凡沉沉横他一眼,没吭声。 钟恒赶紧换了个人问。 可对方没好气的回:“没兵如何救?净问这些风凉话!” 这一句让刚刚见礼过的南部众人都听见了。 钟都督颔首,站在沙盘旁边指了指。 “老季啊,此等关头还纵容他们这般闹腾,叫底下的兵听见如何去救你儿子?怕是军心都要乱。” 救儿子。 “听你这话是愿意借兵?” 季沧海一抬手,示意牛老六从沙盘下来。 “” 众将也跟着各自坐回原位,主帐里的闹腾稍作平息。 但肃冷的气氛毫无缓和,两股势力都还在暗流涌动着,随时都能炸锅。 这种场合少不了要拉扯几句。 你来我往的试探几番后,钟都督也看出季家人是非救神女城不可,不由得紧皱起眉。 钟旭语气平稳:“你要借兵是借多少,又如何还,你此时慌着朝神女城去那是必死无疑,到时候我借的兵回不来,你们季家也折进去,你叫我如何向王爷交代?” “如何交代是你的事,我只知道季家入营后伤亡已然过半,这跟你们王爷的保证可不一样。”季沧海说。 当初韩问天向他保证: 季家军入营后,只要季沧海坐镇带兵,他们瞧不上这区区两万兵将,自会让南部兵马打头阵,力保季家兵将少些折损。 可他们一到北大营,就连连被派遣出去冲锋陷阵! 仿佛是拿他们季家军当死士使唤。 从前战事焦灼,季沧海便没去计较,也有自信能领着兵将打胜仗,时至今日是忍不了了。 南部可以为了大局放弃神女城,他却舍不得。 哪怕儿子不在神女城。 季沧海也舍不得那四千多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一个都不能弃! 就在钟旭思索着该如何安抚季沧海,叫他们别闹腾的时候。 身后有个副将喊出一嗓子—— “你们季家怕死还出来打仗?哪家打仗不死人?” “!” 第157章 撕破脸的老将们! 这话说的让季家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就是委屈与极致的愤怒,有些事在心底憋着真难受! 陈老五噌的站起身—— “不怕死的你们怎么不赶往神女城,逼着我们季家军去?” 夜里收到神女城正被匈奴攻打。 林平安他们可是第一时间通知季沧海,又说南部伤亡惨重,又说南部将领无用不懂得守城。 非叫季沧海去领兵打头阵! 但季沧海接连几番战役都未停歇过,累的咳疾加重,当时服了药刚睡下。 身边就只有季清欢守夜。 陈老五和牛得草他们一贯被当成驴马使唤,深夜还在谷外巡视云雾方向,一时赶不回来。 可那边几个南部将领催的急啊。 不愿意等陈老五他们回来,生怕丢了城池王爷要怪罪,有现成的‘死士’不用白不用。 季清欢这才代父点兵,疾驰赶往神女城。 陈老五怒不可遏:“先不提阿元是谁的儿子,他才十九岁的小将,硬生生被你们赶出去冲阵,钟都督,这就是你们南部将领做出来的事儿。” “你们竟逼迫一个孩子去冲阵!” 季清欢独身领着几千兵将,是从匈奴大阵里冲过去的。 当时身后无援军,还是马斌他们见势不妙出城接了一段,导致城里现在只剩不足八千人。 纯靠季家军训练有素,在敌阵里紧紧跑作一团往城里冲。 否则早就被匈奴大阵在城外围死了。 完全是侥幸进城。 捡回一条命! “这些腌臜东西我们原不想提,被韩王算计了我们也认栽,多少军务压过来我们都受着,没日没夜的给你们当牛做马。” “谁怕死?” 陈老五把腰间横刀解下来拍桌上,红着眼框,怒吼声震耳朵。 “归根究底算一算,到底是谁怕死!” 佩刀解了。 这是随时能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 一番话怼的林平安他们哑口无言。 这姓陈的老将没说出来之前,他们也没想到季家军过的是这种日子,也确实没有故意的合力欺压季家将领。 只是他们自己手里有军务,就给季家军派过去。 那外来的兵将不用白不用啊。 难道养在北大营吃闲饭吗。 就是没想到 他们几个都是这么干的,不约而同,这才叫季家将领忙活成这样。 此刻这‘丑事’被揭出来。 他们略显紧张的转头看钟都督。 “大都督,我们手里的兵也不多,您是知道的” “糊涂!”钟旭反手抽了林平安一耳光,语气盛怒,“王爷早吩咐过要礼待季家人,你们怎敢如此劳动他们?” “都督恕罪!” 林平安急忙捂着脸跪下,旁边几个兵将也一样。 恕罪? 少叫自家兵将干活有什么罪呢。 “好了,起来,”钟旭瞥一眼季沧海的脸色,又板着脸训斥他这几员亲信,“平安,你们还不快给人家赔不是?” 说两句话也就行了。 林平安了然,站起身朝季家那边拱拱手。 “大将军恕罪,往后我们自己亲力亲为,绝不敢劳烦你们了。” 反正此次神女城过后,季家军也剩不了几个。 他们该自己干了。 “” 季家将领都能瞧出钟旭偏袒林平安他们。 倒也早有预料。 两家都恨不得瞧见对方死完了才好,就算有压榨现象,也必不会训斥自家兵将。 告状有用的话,他们早就揭露林平安这几个人了。 此刻说出来也没想叫钟旭惩治。 只想叫钟大都督少说些虚伪的场面话! 季沧海攥着圈椅扶手,脸色阴沉。 朝那边惯会做戏的钟旭说。 “亡羊补牢的把戏就别演了,既然撕破脸,我就跟你说句明白话,神女城里的兵我是一定要救,钟大都督可要拦我?” “不拦,”钟旭冷笑一声。 盯着这几个他们南部多年的死敌,接过茶水吹了吹。 “可我钟某人确实借不出兵来,大将军你要救人请自便,营门就在那儿,去。” 他就不信。 季沧海敢带着营里不到一万的季家军,去闯神女城送死? 最后不还得求到他这儿来。 丧家老犬了牛气什么。 哼。 “想救人请自便,”季沧海要的就是这句话,勉为其难点点头,“韩王爷叫我来北大营打退匈奴,是为南部带兵主将,这话可还算数?” 南部众将一愣,都有些面面相觑。 “王爷的话自然算数,”钟旭假装咳嗽着快速思量,瞥眼过去,“但季将军若命我南部兵将随你到神女城送死,那可不行。” 季沧海冷哼:“知道你们贪生怕死,本将军不借兵了。” “” 南部将领都是一噎,却也没人反驳。 季家不提借兵的事就一切好说。 毕竟王爷还指望季沧海效力呢,不撕破脸是最好。 否则真把季家人逼急了。 到时候罢职军务少了几员猛将,以及各方的捐献,按王爷的脾气必会责罚他们。 南部将领们自然不蠢,知道怎么做才对南部最有利。 要把季家这些人物尽其用! 钟旭敷衍道:“你就直说。” 反正借兵不可能。 “先前,”季沧海从圈椅里站起来,走到正堂悬挂着地图前,“南部定下的计划是等黑水城空荡,再派水师营出兵,夺回黑水城。” “而后逼迫匈奴藏进青峰山,放火烧山。” 主帐大营里一片寂静,没人说话。 都等着听季沧海要说什么。 季沧海转头看他们:“我要把攻打黑水城的计划提前,现在就打!” 以围魏救赵之势。 召回匈奴围在神女城外的三万敌兵。 以此解救城内。 “!” 季家要篡改南部计划? 有人率先盲目反对:“不可!此次计划是王爷与世子潜心研制,早就说好了要步步落实,怎敢随意篡改?” 现在就打黑水城。 那后面的连环计不就乱了? “水师营与黑水城早晚要有一战,”陈老五拧眉说,“你们这些年怎么混的,会不会变通?” “哪怕作势要攻城,先把围神女城的那些匈奴骗回来,后再撤军不行?” “” 听起来有点道理。 反对的那副将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看钟旭。 “都督,您瞧他们这” 钟旭放下茶盏,抬头看季沧海:“没有作势攻城一说,动兵就会有折损。” “如你所言要篡改计划,我南部有什么损害,若成事我南部有什么好处?这可不是刁难,是你季大将军说过的话。” “军中献计,必瞻前顾后谋个利害清晰,方可动兵。” “否则就是莽谈,恕我们不予执行!” “” ———— 【投喂小礼物,解锁加更】 第157章 撕破脸的老将们! 这话说的让季家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就是委屈与极致的愤怒,有些事在心底憋着真难受! 陈老五噌的站起身—— “不怕死的你们怎么不赶往神女城,逼着我们季家军去?” 夜里收到神女城正被匈奴攻打。 林平安他们可是第一时间通知季沧海,又说南部伤亡惨重,又说南部将领无用不懂得守城。 非叫季沧海去领兵打头阵! 但季沧海接连几番战役都未停歇过,累的咳疾加重,当时服了药刚睡下。 身边就只有季清欢守夜。 陈老五和牛得草他们一贯被当成驴马使唤,深夜还在谷外巡视云雾方向,一时赶不回来。 可那边几个南部将领催的急啊。 不愿意等陈老五他们回来,生怕丢了城池王爷要怪罪,有现成的‘死士’不用白不用。 季清欢这才代父点兵,疾驰赶往神女城。 陈老五怒不可遏:“先不提阿元是谁的儿子,他才十九岁的小将,硬生生被你们赶出去冲阵,钟都督,这就是你们南部将领做出来的事儿。” “你们竟逼迫一个孩子去冲阵!” 季清欢独身领着几千兵将,是从匈奴大阵里冲过去的。 当时身后无援军,还是马斌他们见势不妙出城接了一段,导致城里现在只剩不足八千人。 纯靠季家军训练有素,在敌阵里紧紧跑作一团往城里冲。 否则早就被匈奴大阵在城外围死了。 完全是侥幸进城。 捡回一条命! “这些腌臜东西我们原不想提,被韩王算计了我们也认栽,多少军务压过来我们都受着,没日没夜的给你们当牛做马。” “谁怕死?” 陈老五把腰间横刀解下来拍桌上,红着眼框,怒吼声震耳朵。 “归根究底算一算,到底是谁怕死!” 佩刀解了。 这是随时能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 一番话怼的林平安他们哑口无言。 这姓陈的老将没说出来之前,他们也没想到季家军过的是这种日子,也确实没有故意的合力欺压季家将领。 只是他们自己手里有军务,就给季家军派过去。 那外来的兵将不用白不用啊。 难道养在北大营吃闲饭吗。 就是没想到 他们几个都是这么干的,不约而同,这才叫季家将领忙活成这样。 此刻这‘丑事’被揭出来。 他们略显紧张的转头看钟都督。 “大都督,我们手里的兵也不多,您是知道的” “糊涂!”钟旭反手抽了林平安一耳光,语气盛怒,“王爷早吩咐过要礼待季家人,你们怎敢如此劳动他们?” “都督恕罪!” 林平安急忙捂着脸跪下,旁边几个兵将也一样。 恕罪? 少叫自家兵将干活有什么罪呢。 “好了,起来,”钟旭瞥一眼季沧海的脸色,又板着脸训斥他这几员亲信,“平安,你们还不快给人家赔不是?” 说两句话也就行了。 林平安了然,站起身朝季家那边拱拱手。 “大将军恕罪,往后我们自己亲力亲为,绝不敢劳烦你们了。” 反正此次神女城过后,季家军也剩不了几个。 他们该自己干了。 “” 季家将领都能瞧出钟旭偏袒林平安他们。 倒也早有预料。 两家都恨不得瞧见对方死完了才好,就算有压榨现象,也必不会训斥自家兵将。 告状有用的话,他们早就揭露林平安这几个人了。 此刻说出来也没想叫钟旭惩治。 只想叫钟大都督少说些虚伪的场面话! 季沧海攥着圈椅扶手,脸色阴沉。 朝那边惯会做戏的钟旭说。 “亡羊补牢的把戏就别演了,既然撕破脸,我就跟你说句明白话,神女城里的兵我是一定要救,钟大都督可要拦我?” “不拦,”钟旭冷笑一声。 盯着这几个他们南部多年的死敌,接过茶水吹了吹。 “可我钟某人确实借不出兵来,大将军你要救人请自便,营门就在那儿,去。” 他就不信。 季沧海敢带着营里不到一万的季家军,去闯神女城送死? 最后不还得求到他这儿来。 丧家老犬了牛气什么。 哼。 “想救人请自便,”季沧海要的就是这句话,勉为其难点点头,“韩王爷叫我来北大营打退匈奴,是为南部带兵主将,这话可还算数?” 南部众将一愣,都有些面面相觑。 “王爷的话自然算数,”钟旭假装咳嗽着快速思量,瞥眼过去,“但季将军若命我南部兵将随你到神女城送死,那可不行。” 季沧海冷哼:“知道你们贪生怕死,本将军不借兵了。” “” 南部将领都是一噎,却也没人反驳。 季家不提借兵的事就一切好说。 毕竟王爷还指望季沧海效力呢,不撕破脸是最好。 否则真把季家人逼急了。 到时候罢职军务少了几员猛将,以及各方的捐献,按王爷的脾气必会责罚他们。 南部将领们自然不蠢,知道怎么做才对南部最有利。 要把季家这些人物尽其用! 钟旭敷衍道:“你就直说。” 反正借兵不可能。 “先前,”季沧海从圈椅里站起来,走到正堂悬挂着地图前,“南部定下的计划是等黑水城空荡,再派水师营出兵,夺回黑水城。” “而后逼迫匈奴藏进青峰山,放火烧山。” 主帐大营里一片寂静,没人说话。 都等着听季沧海要说什么。 季沧海转头看他们:“我要把攻打黑水城的计划提前,现在就打!” 以围魏救赵之势。 召回匈奴围在神女城外的三万敌兵。 以此解救城内。 “!” 季家要篡改南部计划? 有人率先盲目反对:“不可!此次计划是王爷与世子潜心研制,早就说好了要步步落实,怎敢随意篡改?” 现在就打黑水城。 那后面的连环计不就乱了? “水师营与黑水城早晚要有一战,”陈老五拧眉说,“你们这些年怎么混的,会不会变通?” “哪怕作势要攻城,先把围神女城的那些匈奴骗回来,后再撤军不行?” “” 听起来有点道理。 反对的那副将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看钟旭。 “都督,您瞧他们这” 钟旭放下茶盏,抬头看季沧海:“没有作势攻城一说,动兵就会有折损。” “如你所言要篡改计划,我南部有什么损害,若成事我南部有什么好处?这可不是刁难,是你季大将军说过的话。” “军中献计,必瞻前顾后谋个利害清晰,方可动兵。” “否则就是莽谈,恕我们不予执行!” “” ———— 【投喂小礼物,解锁加更】 第158章 韩枭美照奉上,快来看! 钟旭的话叫季沧海暗自咬牙。 因为—— 此刻攻打黑水城确实不算妙计。 据探报,眼下神女城那三万辽兵是从望海崖来的。 等于黑水城里至少还有四万辽兵。 后面望海崖也还囤积着三万。 季沧海说:“打赢了自是能夺回黑水城,按原计划一举将匈奴逼上青峰山,兴许大胜。” “若是不敌,水师营紧急撤退少说得折损几千人!”钟旭冷笑,“老季啊,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不就是因为你季家那个卫将军吗。” “!” 卫老九。 季沧海和季家人都攥了攥拳。 “听闻那日,水师营吴长峰让卫将军带兵冲阵,援军晚冲一步,叫卫将军去了便没回来,本都督会记着他的功劳,日后嘉奖定赏他一份哀荣。” 就是那位给季清欢捞鱼吃的九叔。 是被水师营害死的。 其实这份血仇得怨到匈奴头上,但季家人没法儿不怨水师营。 卫老九死后,季家的人嘴上没说什么。 钟旭以己度人—— 季沧海是想叫水师营也经受冲阵的惨状。 但其实水师营已经够惨了。 钟都督沉声说:“若按陈五将军所言,此番出兵只为吓唬匈奴,那也得顾及匈奴会不会上当,以及上当后,水师营被两面包抄能不能来得及退兵。” 南部将领宛如醍醐灌顶。 “都督说的对啊!” “若是来不及撤兵,又引来神女城的匈奴回击围攻,岂非要我们把水师营搭进去?” “好啊,季将军为了救儿子,可是不惜咱南部的兵马。” “乌鸦煤炭都是黑,谁也不说谁。” “咱各疼各的兵!” “” 南部将领愈发叫嚣。 季家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他们想的时候确实在神女城和水师营之间,选了援救神女城。 季家人不能不救自己家孩子啊。 提前攻打黑水城,虽然水师营要折损兵将,却不会造成南部大败之景,还能救出神女城被困的兵将。 这已经是季沧海能想出来的最居中、最顶用的计策。 陈老五嘲讽出声—— “刚才是哪位将军说‘怕死人就别打仗’,此刻怎么不说了?我季家军死得,水师营就死不得?” “你!”那副将不言语了。 钟都督蹙眉捋胡须,隐秘的朝帐外望了望。 心说怎么还不来。 他再抬头望向季沧海时,语气低沉下去。 “季将军,如今战局错综复杂,不救神女城是最安稳的,你以为我就不痛心?” “神女城里不仅有几千南部将士,其中还有一员小将名叫姜啼,那是我家夫人的娘家亲侄儿。” “谁心里不想救他们,谁不得好死!” “” 一时间,主帐里两家兵将都沉默了。 是啊。 若是能救人谁不想救。 那城里可是上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也有南部几千兵呢,是钟旭他们一手操练出来的精兵良将。 谁舍得叫葬在那城里。 林平安肩膀都塌了,往椅子里瘫。 “你们怪我叫十九岁的季家少主冲阵,可知随他去的那里头,还有我家兄弟呢,他才十七岁,不也去了么。” 季家军是季沧海的城中子民。 北大营的兵将还是整个南部的子民呢。 骁骑营里更是各将军的亲信。 多为儿子或手足,才能自小培养担当破敌重任。 有人悲叹:“马斌也在神女城呢,他跟我家妹子成婚不过三年,家中孩子才刚满月,若是此番死在神女城” 唉。 就在主帐里彻底陷入僵局时。 门口出现白檀的身影。 “世子到!” “啊?” “世子不是病着吗,怎么——” 南部众将领纷纷起身:“末将等参见殿下!” “起来,”韩枭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手里捏着一封书信就来了,直接找了把空椅子坐下,“你们别吵了,外面兵将已然整装,随时出发。” 钟旭他们:“?” 出发上哪去? “世子你”季家人稍显诧异的望过来。 韩枭通通没理会,只阴沉着脸把信摊开。 用力拍到木桌上! “父王刚才来信,他说若敢丢了神女城,叫你们都卸下盔甲回家种地去,不必在营里吃军饷了!” “!!” 众将慌忙又单膝跪下,只有钟都督凑到桌前细细读信。 钟都督脸色都白了:“世子,王爷这——” 信上的内容真是言简意赅。 他们若敢叫神女城被匈奴占去,就是一群无用的蠢材,直接从大都督钟旭开始革职,全脱了盔甲滚出大营,换能给南部守城的顶上。 谁当将军都可以,他韩问天不养废物! 季沧海探身瞥了一眼书信。 哟,还真是那老韩王的笔迹,骂的也脏。 钟旭顾不得面子了,低眉搭眼凑到韩枭身边。 “殿下,借一步说话。” “快点儿。”韩枭赶时间,不耐烦的跟钟恒走到主帐里面。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洁。 钟都督:“殿下,王爷下令不许神女城被占,可如今援助便是叫云雾城受险,我们如何能破局啊?王爷可否有其他指示?” 韩枭:“你是都督,如何带兵救城你问我?” 钟都督:“您刚才叫外头兵将整装待发,是要去哪?” 韩枭:“我一个幼子说话管用么。” 钟都督:“王爷不在,您就是我们的小主子,谁敢置喙半句?” “那走。”韩枭满意的转身离开。 “” 韩枭身后。 钟旭暗自抹了把冷汗。 心说—— 好在他叫人把信送到世子手里,送的及时。 不是钟都督不想救神女城。 而是神女城已然被困,这种局面无论结果如何,都得受罚,最好叫主家的儿子领事。 不论成败。 他们都可不必担责任,全推到世子身上。 保家卫国要紧,那也得能活着保家卫国才行啊。 王爷动气了。 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王爷的儿子肯定可以活。 唉,不枉他拖延时间等待世子这么久 神女城能救了! ———— 作者的话: 嘟嘟求生欲很强,主打一个圆滑。 投喂小礼物助大枭营救欢欢! 柿子美照奉上: 私人稿件,禁止商用 第158章 韩枭美照奉上,快来看! 钟旭的话叫季沧海暗自咬牙。 因为—— 此刻攻打黑水城确实不算妙计。 据探报,眼下神女城那三万辽兵是从望海崖来的。 等于黑水城里至少还有四万辽兵。 后面望海崖也还囤积着三万。 季沧海说:“打赢了自是能夺回黑水城,按原计划一举将匈奴逼上青峰山,兴许大胜。” “若是不敌,水师营紧急撤退少说得折损几千人!”钟旭冷笑,“老季啊,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不就是因为你季家那个卫将军吗。” “!” 卫老九。 季沧海和季家人都攥了攥拳。 “听闻那日,水师营吴长峰让卫将军带兵冲阵,援军晚冲一步,叫卫将军去了便没回来,本都督会记着他的功劳,日后嘉奖定赏他一份哀荣。” 就是那位给季清欢捞鱼吃的九叔。 是被水师营害死的。 其实这份血仇得怨到匈奴头上,但季家人没法儿不怨水师营。 卫老九死后,季家的人嘴上没说什么。 钟旭以己度人—— 季沧海是想叫水师营也经受冲阵的惨状。 但其实水师营已经够惨了。 钟都督沉声说:“若按陈五将军所言,此番出兵只为吓唬匈奴,那也得顾及匈奴会不会上当,以及上当后,水师营被两面包抄能不能来得及退兵。” 南部将领宛如醍醐灌顶。 “都督说的对啊!” “若是来不及撤兵,又引来神女城的匈奴回击围攻,岂非要我们把水师营搭进去?” “好啊,季将军为了救儿子,可是不惜咱南部的兵马。” “乌鸦煤炭都是黑,谁也不说谁。” “咱各疼各的兵!” “” 南部将领愈发叫嚣。 季家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他们想的时候确实在神女城和水师营之间,选了援救神女城。 季家人不能不救自己家孩子啊。 提前攻打黑水城,虽然水师营要折损兵将,却不会造成南部大败之景,还能救出神女城被困的兵将。 这已经是季沧海能想出来的最居中、最顶用的计策。 陈老五嘲讽出声—— “刚才是哪位将军说‘怕死人就别打仗’,此刻怎么不说了?我季家军死得,水师营就死不得?” “你!”那副将不言语了。 钟都督蹙眉捋胡须,隐秘的朝帐外望了望。 心说怎么还不来。 他再抬头望向季沧海时,语气低沉下去。 “季将军,如今战局错综复杂,不救神女城是最安稳的,你以为我就不痛心?” “神女城里不仅有几千南部将士,其中还有一员小将名叫姜啼,那是我家夫人的娘家亲侄儿。” “谁心里不想救他们,谁不得好死!” “” 一时间,主帐里两家兵将都沉默了。 是啊。 若是能救人谁不想救。 那城里可是上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也有南部几千兵呢,是钟旭他们一手操练出来的精兵良将。 谁舍得叫葬在那城里。 林平安肩膀都塌了,往椅子里瘫。 “你们怪我叫十九岁的季家少主冲阵,可知随他去的那里头,还有我家兄弟呢,他才十七岁,不也去了么。” 季家军是季沧海的城中子民。 北大营的兵将还是整个南部的子民呢。 骁骑营里更是各将军的亲信。 多为儿子或手足,才能自小培养担当破敌重任。 有人悲叹:“马斌也在神女城呢,他跟我家妹子成婚不过三年,家中孩子才刚满月,若是此番死在神女城” 唉。 就在主帐里彻底陷入僵局时。 门口出现白檀的身影。 “世子到!” “啊?” “世子不是病着吗,怎么——” 南部众将领纷纷起身:“末将等参见殿下!” “起来,”韩枭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手里捏着一封书信就来了,直接找了把空椅子坐下,“你们别吵了,外面兵将已然整装,随时出发。” 钟旭他们:“?” 出发上哪去? “世子你”季家人稍显诧异的望过来。 韩枭通通没理会,只阴沉着脸把信摊开。 用力拍到木桌上! “父王刚才来信,他说若敢丢了神女城,叫你们都卸下盔甲回家种地去,不必在营里吃军饷了!” “!!” 众将慌忙又单膝跪下,只有钟都督凑到桌前细细读信。 钟都督脸色都白了:“世子,王爷这——” 信上的内容真是言简意赅。 他们若敢叫神女城被匈奴占去,就是一群无用的蠢材,直接从大都督钟旭开始革职,全脱了盔甲滚出大营,换能给南部守城的顶上。 谁当将军都可以,他韩问天不养废物! 季沧海探身瞥了一眼书信。 哟,还真是那老韩王的笔迹,骂的也脏。 钟旭顾不得面子了,低眉搭眼凑到韩枭身边。 “殿下,借一步说话。” “快点儿。”韩枭赶时间,不耐烦的跟钟恒走到主帐里面。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洁。 钟都督:“殿下,王爷下令不许神女城被占,可如今援助便是叫云雾城受险,我们如何能破局啊?王爷可否有其他指示?” 韩枭:“你是都督,如何带兵救城你问我?” 钟都督:“您刚才叫外头兵将整装待发,是要去哪?” 韩枭:“我一个幼子说话管用么。” 钟都督:“王爷不在,您就是我们的小主子,谁敢置喙半句?” “那走。”韩枭满意的转身离开。 “” 韩枭身后。 钟旭暗自抹了把冷汗。 心说—— 好在他叫人把信送到世子手里,送的及时。 不是钟都督不想救神女城。 而是神女城已然被困,这种局面无论结果如何,都得受罚,最好叫主家的儿子领事。 不论成败。 他们都可不必担责任,全推到世子身上。 保家卫国要紧,那也得能活着保家卫国才行啊。 王爷动气了。 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王爷的儿子肯定可以活。 唉,不枉他拖延时间等待世子这么久 神女城能救了! ———— 作者的话: 嘟嘟求生欲很强,主打一个圆滑。 投喂小礼物助大枭营救欢欢! 柿子美照奉上: 私人稿件,禁止商用 第159章 完了,这下神女城难保! 韩枭回到主帐前堂时。 南部兵将已经跟季家人又吵起来了。 “我们世子定不会打黑水城!” “为何不能打?” “如今根本不是攻打黑水的最好时机,那城里少说也有四万匈奴,整个水师营才两万多人,攻城战就是拼耐力,你敢攻?” “有什么不敢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的痛快,死的不是你季家兵将,你当然不心疼。” “我季家死的还少?” “再多能有我们北大营多?我们保南部多少年了,你们从京城住过来这十几年倒是享福,打仗叫你们上过吗,你们季州城就会给朝廷告黑状,帮着朝廷一起压我们。” “如今我们北大营是熬出头了,先皇已然故去,看你季家还能向谁告状!” “就是。” “我们北大营保你们十几年,此番叫你们冲个阵还发起牢骚来,我们上哪发牢骚去?” “这话好笑,南部的王爷姓韩又不姓季,若是姓季,我们季家军自当保你们平安!” “哎呀得了,季家的纯属强词夺理,惯会讹人。” “哟,你们北大营的好光明磊落!” “那也比你们季家强。” “强你自己打,放我们和太子去西夏。” “你们走啊,谁拦了?哦,怕是走不了,你们少主困在神女城了。” “你!北大营的尽是无耻之徒。” “季家军有本事,有本事叫你们的兵长翅膀飞出来?” “懒得理你们。” “我们也懒得理你们!” “哼。” “哼!” “呸。” “呸!” “呸!!” “” 谁能想到,在场的每一位出门都要统军挂帅,威风凛凛。 凑到一起却能吵成口水战。 韩枭从里面走出来险些被口水喷着。 他紧皱着眉挥挥袖子,脸上难掩嫌弃和讥讽。 “好有本事的大将军们,还用领兵?喷几天口水就能把神女城淹了,困境迎刃而解。” “!” 世子说话的口吻简直跟老王爷如出一辙,歹毒的很。 众人面露羞愧,当即安静。 纷纷站回自己的位置朝对面瞥眼,彼此不服。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瘦猴钟恒忍不住了,大声问:“殿下是否要带兵直攻神女城?” 韩枭还没开口,周围众将的脸色就变了。 靠什么直攻? 就靠暗月谷里这区区两万兵? 还是要从他们手中调兵? 那不是留出缺口给匈奴突防吗,后果不堪设想。 后面跟出来的钟都督呵斥:“住口,众将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下去。” “爹!”钟恒急了。 来的时候他爹让他别乱说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这群老将商量这么久都没个主意 钟恒怎么能不着急。 李文李武和他老大都在神女城呢,还有几千个南部兵将,以及骁骑营的兄弟们。 所以钟恒没听他爹的叮嘱,从角落跑出来凑到韩枭面前。 “世子打算怎么救他们?快拿个主意啊,我打头阵!” “你下去!”钟都督把儿子的嘴捂上,按到身后。 又朝周围众将看了一圈。 钟都督为难的说:“王爷下令要保神女城,此事事关重大,咱们都听世子的吩咐,不论是直攻神女还是围魏救赵,全凭世子下令。” 这两步棋的后果都是死伤惨重。 走哪一步都差不多。 全听世子的? 周围众将领都张了张嘴,却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我等单凭世子吩咐。” “” 看北大营这些人的架势,陈老五俯身小声问季沧海。 “将军,你说这世子” 世子尽管聪慧却年纪尚轻。 他若是独断专裁的下令,敢不敢听啊。 “世子殿下,”季沧海嗓音温和不少,轻声提醒韩枭。 毕竟是在商量给神女城解困的事。 而整个北大营,也就这世子一人能担责任做实事。 季沧海说:“若要从直攻神女和围魏救赵中,选出一计,打黑水城要稍稍稳妥些。” 兴许都不必真的开战,只等神女城脱困就当即退兵。 “比直攻神女城的伤亡小很多,战局可控。” 听见这话,钟都督也轻轻点头。 觉得季沧海说的对。 得打黑水城。 玩一手围魏救赵。 “多谢将军们提醒,”韩枭一抬手,示意叫人把正中间的沙盘整理好,话锋一转,“但我不想打黑水城。” “?”众人愣住。 躲在大都督后面的钟恒蹦出来,利落的拿起木杆整理沙盘。 整理好了就站到韩枭侧边。 站这儿说话,他爹想捂嘴也够不着了。 钟恒迫不及待的问:“世子,不打黑水城要怎么救他们?” “走这条路!”韩枭站在沙盘前,拿起木杆往沙盘里拨出一条线。 只见沙盘上。 他画出的路线从暗月谷,一路往东南方向走。 绕到神女城后方 竟是绕开神女城,顺着青峰山抵达大东城! 钟都督问:“世子想从大东城左侧,攻打黑水城?” 显然不是。 因为韩枭画的路线已经绕过大东城左侧。 直直往右上方的 望海崖去。 就在韩枭想说话时,外面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有个季家军小兵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将军!” 喊的季沧海心里一惊:“怎么?” “少主身在神女城的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那小兵焦急说,“辽将恨极了您,此刻又加派一万辽兵冲、冲着神女城去了!” “辽兵还放话说要活捉少主,只要城里的人把少主交出来,他们便不屠城,否则就要放火烧城了” “将军!您快去救救少主啊。” “!” 季家人身子都晃了晃,险些没站住。 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个还不足万人的小城,竟引来四万辽兵攻打。 且还抛出诱饵,正挑战那城中兵将的人性。 真饿极了谁不交人? 若南部兵将在此时跟城中季家军打起来 那就全完了。 牛得草咬着牙喊:“我去冲一冲!” 等不得了。 这如何敢耽搁下去? “完了,这下神女城难保!” “里头的兵也” “唉。” “” 第159章 完了,这下神女城难保! 韩枭回到主帐前堂时。 南部兵将已经跟季家人又吵起来了。 “我们世子定不会打黑水城!” “为何不能打?” “如今根本不是攻打黑水的最好时机,那城里少说也有四万匈奴,整个水师营才两万多人,攻城战就是拼耐力,你敢攻?” “有什么不敢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的痛快,死的不是你季家兵将,你当然不心疼。” “我季家死的还少?” “再多能有我们北大营多?我们保南部多少年了,你们从京城住过来这十几年倒是享福,打仗叫你们上过吗,你们季州城就会给朝廷告黑状,帮着朝廷一起压我们。” “如今我们北大营是熬出头了,先皇已然故去,看你季家还能向谁告状!” “就是。” “我们北大营保你们十几年,此番叫你们冲个阵还发起牢骚来,我们上哪发牢骚去?” “这话好笑,南部的王爷姓韩又不姓季,若是姓季,我们季家军自当保你们平安!” “哎呀得了,季家的纯属强词夺理,惯会讹人。” “哟,你们北大营的好光明磊落!” “那也比你们季家强。” “强你自己打,放我们和太子去西夏。” “你们走啊,谁拦了?哦,怕是走不了,你们少主困在神女城了。” “你!北大营的尽是无耻之徒。” “季家军有本事,有本事叫你们的兵长翅膀飞出来?” “懒得理你们。” “我们也懒得理你们!” “哼。” “哼!” “呸。” “呸!” “呸!!” “” 谁能想到,在场的每一位出门都要统军挂帅,威风凛凛。 凑到一起却能吵成口水战。 韩枭从里面走出来险些被口水喷着。 他紧皱着眉挥挥袖子,脸上难掩嫌弃和讥讽。 “好有本事的大将军们,还用领兵?喷几天口水就能把神女城淹了,困境迎刃而解。” “!” 世子说话的口吻简直跟老王爷如出一辙,歹毒的很。 众人面露羞愧,当即安静。 纷纷站回自己的位置朝对面瞥眼,彼此不服。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瘦猴钟恒忍不住了,大声问:“殿下是否要带兵直攻神女城?” 韩枭还没开口,周围众将的脸色就变了。 靠什么直攻? 就靠暗月谷里这区区两万兵? 还是要从他们手中调兵? 那不是留出缺口给匈奴突防吗,后果不堪设想。 后面跟出来的钟都督呵斥:“住口,众将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下去。” “爹!”钟恒急了。 来的时候他爹让他别乱说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这群老将商量这么久都没个主意 钟恒怎么能不着急。 李文李武和他老大都在神女城呢,还有几千个南部兵将,以及骁骑营的兄弟们。 所以钟恒没听他爹的叮嘱,从角落跑出来凑到韩枭面前。 “世子打算怎么救他们?快拿个主意啊,我打头阵!” “你下去!”钟都督把儿子的嘴捂上,按到身后。 又朝周围众将看了一圈。 钟都督为难的说:“王爷下令要保神女城,此事事关重大,咱们都听世子的吩咐,不论是直攻神女还是围魏救赵,全凭世子下令。” 这两步棋的后果都是死伤惨重。 走哪一步都差不多。 全听世子的? 周围众将领都张了张嘴,却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我等单凭世子吩咐。” “” 看北大营这些人的架势,陈老五俯身小声问季沧海。 “将军,你说这世子” 世子尽管聪慧却年纪尚轻。 他若是独断专裁的下令,敢不敢听啊。 “世子殿下,”季沧海嗓音温和不少,轻声提醒韩枭。 毕竟是在商量给神女城解困的事。 而整个北大营,也就这世子一人能担责任做实事。 季沧海说:“若要从直攻神女和围魏救赵中,选出一计,打黑水城要稍稍稳妥些。” 兴许都不必真的开战,只等神女城脱困就当即退兵。 “比直攻神女城的伤亡小很多,战局可控。” 听见这话,钟都督也轻轻点头。 觉得季沧海说的对。 得打黑水城。 玩一手围魏救赵。 “多谢将军们提醒,”韩枭一抬手,示意叫人把正中间的沙盘整理好,话锋一转,“但我不想打黑水城。” “?”众人愣住。 躲在大都督后面的钟恒蹦出来,利落的拿起木杆整理沙盘。 整理好了就站到韩枭侧边。 站这儿说话,他爹想捂嘴也够不着了。 钟恒迫不及待的问:“世子,不打黑水城要怎么救他们?” “走这条路!”韩枭站在沙盘前,拿起木杆往沙盘里拨出一条线。 只见沙盘上。 他画出的路线从暗月谷,一路往东南方向走。 绕到神女城后方 竟是绕开神女城,顺着青峰山抵达大东城! 钟都督问:“世子想从大东城左侧,攻打黑水城?” 显然不是。 因为韩枭画的路线已经绕过大东城左侧。 直直往右上方的 望海崖去。 就在韩枭想说话时,外面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有个季家军小兵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将军!” 喊的季沧海心里一惊:“怎么?” “少主身在神女城的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那小兵焦急说,“辽将恨极了您,此刻又加派一万辽兵冲、冲着神女城去了!” “辽兵还放话说要活捉少主,只要城里的人把少主交出来,他们便不屠城,否则就要放火烧城了” “将军!您快去救救少主啊。” “!” 季家人身子都晃了晃,险些没站住。 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个还不足万人的小城,竟引来四万辽兵攻打。 且还抛出诱饵,正挑战那城中兵将的人性。 真饿极了谁不交人? 若南部兵将在此时跟城中季家军打起来 那就全完了。 牛得草咬着牙喊:“我去冲一冲!” 等不得了。 这如何敢耽搁下去? “完了,这下神女城难保!” “里头的兵也” “唉。” “” 第160章 重新洗盘,局势逆转! 就在大帐里所有人心凉半截时。 韩枭却掐了掐掌心,问那小兵。 “追加的一万辽兵是从黑水城来,还是从望海崖来?” “从望海崖来的。”小兵不明所以的回答。 “” 望海崖? 季沧海跟钟都督同时想到什么,猛地异口同声。 “——望海崖!” 怎么把这个犄角旮旯忘了! 难怪世子要把路线画到望海崖去 “哎呦,”两个老将军扑到沙盘上,拿起旁边的绿豆红豆,颇显默契的往沙盘里撒出界限来。 开始紧密盘算。 “好,”韩枭眉眼间的戾气散了些,朝帐外冷嗤一声,“如此甚好。” 但除了忙活的俩老将军之外,旁人还都是一脸迷惑。 尤其是旁边的瘦猴儿钟恒:“?” “世子你说什么呢,神女城的辽兵越来越多,这好从何来啊?” 韩枭垂眼看着两位老将撒出来的地形,嗓音冷厉。 “围攻神女城的辽兵越多,望海崖就越好打!” “!” 这条路线长且难行,距离最远。 是所有人都未曾设想过的。 毕竟打仗都是找捷径赶路,通常不会七拐八绕。 但此刻,众人恍然大悟。 没错。 季沧海撒出代表南部的绿豆,熟练演习动兵步骤。 “瞧!如这般打过去,先抢占望海崖,我部从黑水城后方强攻,同时叫前方的水师营,与我部一同包抄黑水城——” “届时,”钟都督把代表匈奴的黑豆子撒过去,语调直接有了底气,“黑水城里的四万辽兵,将会被我方前后共计六万大军包围!” 众人听的直惊呼吸气。 韩枭悠闲插话:“不止六万,北大营里许盎将军的两万兵马也可调动。” 他又在沙盘上拨出一条线。 这回瘦猴儿钟旭就看明白了,惊呼:“如此说来不止许将军,西边云雾城里的曹毅将军也能助阵,云雾城还有两万兵马呢!” 黑水城四万辽兵,对上南部的十万大军。 这何止是围魏救赵。 直接灭魏! 陈老五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惊喜的拍拍手:“你们别忘了,南边儿!神女城和后头四方镇里加起来,还有两万呢。” 众人忽然躁动起来,纷纷发言。 “是啊,如此说来——” “等围攻神女城的四万辽兵察觉不对,要回过头去救黑水城——” “咱们水师营、云雾城、神女城、四方镇,加上望海崖,齐齐进军,给他们玩儿个包饺子!” 东南西北的南部驻军集齐,原本一盘散沙、只能被迫防守的局势。 瞬间就逆转成反包围了! 看起来简单,不过是朝望海崖转阵。 但战场如棋局,一子定胜负。 这极有可能是南部驱逐匈奴的终极大战。 只在今朝! “诸位,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韩枭说完憋不住咳嗽一声,丢开木杆,两只冷白色的手腕也撑到沙盘边缘。 他心疾复发还未痊愈。 此刻的脸色虽说冷凝严肃,却尽显苍白。 韩枭朝季沧海说:“季将军,暗月谷的三万兵将都随你去,你们务必得尽快抢占望海崖,你快一步,季清欢就能早一步脱离危险。” 季家人目露激动和希望,不知该说什么了。 只重重点头! 此去路途稍远,地势复杂。 但他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抢占望海崖! “都督,”韩枭往左边看,气息有些不稳,“大局统帅还交给你,吴长峰、许盎以及曹毅三位将军,你得叫他们知悉计划、配合得当,此番不许有任何纰漏。” “若再有援军晚到的现象,不论职位高低有何贡献,一律革职,由本世子亲自监斩。” 钟都督拱手:“决不轻饶!” “没有轻饶重判之说,斩立决。”韩枭重复道。 在他面前还想耍花招儿。 季家人要是被南部害的死绝了,季清欢回来会闹的。 季清欢一定能活着回来。 一定。 “” 南部众将瞥了季家人一眼。 “是,”钟都督又点头,朝身后的将领们低声警告,“都听见了?做事小心点儿。” 别再搞些小动作急于泄愤。 仇怨都等到战后再说。 林平安他们连忙应声:“我等谨记!” 韩枭看了一圈,该安排的都安排完了。 只是—— 季家人还没出发去望海崖,像还犹豫着什么。 哦。 韩枭这才想起来,朝他们说:“你们安心去,我会在暗月谷里等待时机,把季清欢和城中其他人都平安带回来。” “” 真的假的。 不会偷偷杀掉再告诉他们去晚了,没来得及救。 已经被这些人坑过好几回。 季家人没吭声。 “?” 韩枭不耐烦:“城中还有我南部兵将,我自不会叫他们出事。” “如此,”季沧海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相信韩枭,“那就多谢世子了。” 韩枭看着他们转身离开,喊了一句。 “你们快点儿,粮草卡在半路上,季清欢再过几天就得饿着了。” “知道了。”季沧海脚步匆匆,拎着霸王枪头也没回。 心底冒出疑惑—— 韩王世子看着还挺关心他们阿元? 难不成真打出交情了。 此番动兵有了韩枭提前敲打,一切都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韩枭虽在暗月谷修养,却每日都严密监督战事进展,观察各部动向,也要跟青源城那边通信。 他多数时间都待在暗月谷的山岗上,朝神女城方向眺望。 身边的探兵来来往往。 整个暗月谷里除了白檀,就只剩留下来的三百人骑兵小队。 韩枭派他们去把运往神女城的粮草,接到暗月谷了,还囤积了不少食物。 只待时机,就去接回他心心念念的人! 三月初九。 季清欢被困神女城第三天晚上,季沧海他们赶到望海崖。 正如他们所料,望海崖里驻守的辽兵并不多。 甚至比他们预估的一万辽兵更少。 细查之下才知道,辽兵缺少粮食和伤药,住在海边就只能下水捕鱼,致使风寒病传染了大半,死了不少人。 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就算是天佑南部! 季沧海领着一众老将冲的猛,还不到两个时辰,成功抢占望海崖。 匈奴俘虏直接填海,以此震慑黑水城里的辽兵。 战后,他们坐在海边给各营传去捷报。 筋疲力尽的季沧海写信问韩枭,神女城如何。 韩枭给他回:【无碍!你儿子假意出城虚晃一招,绑走两员辽将,拿他俩换了两头活猪,辽兵气的嗷嗷叫,紧跟着被淋了满头金汁。】 从辽兵的怒气渐浓里能看出来。 季清欢做的很好,从没气馁过。 这让季老爹他们几个老哥们儿,坐在日出的海岸上迎风大笑,笑中带泪 —————— 作者的话: 求小礼物,欢欢帅照奉上! 图不完整,来围波看:胡言yy 第160章 重新洗盘,局势逆转! 就在大帐里所有人心凉半截时。 韩枭却掐了掐掌心,问那小兵。 “追加的一万辽兵是从黑水城来,还是从望海崖来?” “从望海崖来的。”小兵不明所以的回答。 “” 望海崖? 季沧海跟钟都督同时想到什么,猛地异口同声。 “——望海崖!” 怎么把这个犄角旮旯忘了! 难怪世子要把路线画到望海崖去 “哎呦,”两个老将军扑到沙盘上,拿起旁边的绿豆红豆,颇显默契的往沙盘里撒出界限来。 开始紧密盘算。 “好,”韩枭眉眼间的戾气散了些,朝帐外冷嗤一声,“如此甚好。” 但除了忙活的俩老将军之外,旁人还都是一脸迷惑。 尤其是旁边的瘦猴儿钟恒:“?” “世子你说什么呢,神女城的辽兵越来越多,这好从何来啊?” 韩枭垂眼看着两位老将撒出来的地形,嗓音冷厉。 “围攻神女城的辽兵越多,望海崖就越好打!” “!” 这条路线长且难行,距离最远。 是所有人都未曾设想过的。 毕竟打仗都是找捷径赶路,通常不会七拐八绕。 但此刻,众人恍然大悟。 没错。 季沧海撒出代表南部的绿豆,熟练演习动兵步骤。 “瞧!如这般打过去,先抢占望海崖,我部从黑水城后方强攻,同时叫前方的水师营,与我部一同包抄黑水城——” “届时,”钟都督把代表匈奴的黑豆子撒过去,语调直接有了底气,“黑水城里的四万辽兵,将会被我方前后共计六万大军包围!” 众人听的直惊呼吸气。 韩枭悠闲插话:“不止六万,北大营里许盎将军的两万兵马也可调动。” 他又在沙盘上拨出一条线。 这回瘦猴儿钟旭就看明白了,惊呼:“如此说来不止许将军,西边云雾城里的曹毅将军也能助阵,云雾城还有两万兵马呢!” 黑水城四万辽兵,对上南部的十万大军。 这何止是围魏救赵。 直接灭魏! 陈老五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惊喜的拍拍手:“你们别忘了,南边儿!神女城和后头四方镇里加起来,还有两万呢。” 众人忽然躁动起来,纷纷发言。 “是啊,如此说来——” “等围攻神女城的四万辽兵察觉不对,要回过头去救黑水城——” “咱们水师营、云雾城、神女城、四方镇,加上望海崖,齐齐进军,给他们玩儿个包饺子!” 东南西北的南部驻军集齐,原本一盘散沙、只能被迫防守的局势。 瞬间就逆转成反包围了! 看起来简单,不过是朝望海崖转阵。 但战场如棋局,一子定胜负。 这极有可能是南部驱逐匈奴的终极大战。 只在今朝! “诸位,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韩枭说完憋不住咳嗽一声,丢开木杆,两只冷白色的手腕也撑到沙盘边缘。 他心疾复发还未痊愈。 此刻的脸色虽说冷凝严肃,却尽显苍白。 韩枭朝季沧海说:“季将军,暗月谷的三万兵将都随你去,你们务必得尽快抢占望海崖,你快一步,季清欢就能早一步脱离危险。” 季家人目露激动和希望,不知该说什么了。 只重重点头! 此去路途稍远,地势复杂。 但他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抢占望海崖! “都督,”韩枭往左边看,气息有些不稳,“大局统帅还交给你,吴长峰、许盎以及曹毅三位将军,你得叫他们知悉计划、配合得当,此番不许有任何纰漏。” “若再有援军晚到的现象,不论职位高低有何贡献,一律革职,由本世子亲自监斩。” 钟都督拱手:“决不轻饶!” “没有轻饶重判之说,斩立决。”韩枭重复道。 在他面前还想耍花招儿。 季家人要是被南部害的死绝了,季清欢回来会闹的。 季清欢一定能活着回来。 一定。 “” 南部众将瞥了季家人一眼。 “是,”钟都督又点头,朝身后的将领们低声警告,“都听见了?做事小心点儿。” 别再搞些小动作急于泄愤。 仇怨都等到战后再说。 林平安他们连忙应声:“我等谨记!” 韩枭看了一圈,该安排的都安排完了。 只是—— 季家人还没出发去望海崖,像还犹豫着什么。 哦。 韩枭这才想起来,朝他们说:“你们安心去,我会在暗月谷里等待时机,把季清欢和城中其他人都平安带回来。” “” 真的假的。 不会偷偷杀掉再告诉他们去晚了,没来得及救。 已经被这些人坑过好几回。 季家人没吭声。 “?” 韩枭不耐烦:“城中还有我南部兵将,我自不会叫他们出事。” “如此,”季沧海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相信韩枭,“那就多谢世子了。” 韩枭看着他们转身离开,喊了一句。 “你们快点儿,粮草卡在半路上,季清欢再过几天就得饿着了。” “知道了。”季沧海脚步匆匆,拎着霸王枪头也没回。 心底冒出疑惑—— 韩王世子看着还挺关心他们阿元? 难不成真打出交情了。 此番动兵有了韩枭提前敲打,一切都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韩枭虽在暗月谷修养,却每日都严密监督战事进展,观察各部动向,也要跟青源城那边通信。 他多数时间都待在暗月谷的山岗上,朝神女城方向眺望。 身边的探兵来来往往。 整个暗月谷里除了白檀,就只剩留下来的三百人骑兵小队。 韩枭派他们去把运往神女城的粮草,接到暗月谷了,还囤积了不少食物。 只待时机,就去接回他心心念念的人! 三月初九。 季清欢被困神女城第三天晚上,季沧海他们赶到望海崖。 正如他们所料,望海崖里驻守的辽兵并不多。 甚至比他们预估的一万辽兵更少。 细查之下才知道,辽兵缺少粮食和伤药,住在海边就只能下水捕鱼,致使风寒病传染了大半,死了不少人。 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就算是天佑南部! 季沧海领着一众老将冲的猛,还不到两个时辰,成功抢占望海崖。 匈奴俘虏直接填海,以此震慑黑水城里的辽兵。 战后,他们坐在海边给各营传去捷报。 筋疲力尽的季沧海写信问韩枭,神女城如何。 韩枭给他回:【无碍!你儿子假意出城虚晃一招,绑走两员辽将,拿他俩换了两头活猪,辽兵气的嗷嗷叫,紧跟着被淋了满头金汁。】 从辽兵的怒气渐浓里能看出来。 季清欢做的很好,从没气馁过。 这让季老爹他们几个老哥们儿,坐在日出的海岸上迎风大笑,笑中带泪 —————— 作者的话: 求小礼物,欢欢帅照奉上! 图不完整,来围波看:胡言yy 第161章 死了也不配有怨言! 三月初十。 季清欢被困城中第五天的傍晚。 随着各部嘶马长鸣,身在望海崖的季家人与水师营吴长峰,六万兵马前后夹击,同时朝黑水城发起进攻! 当北边的狼烟和火光直冲天幕。 神女城中爆发欢呼声! 这显然是外面的人正在设法破局,解救他们,顿时都真的看到了希望。 “就知道大都督不会弃了咱。” “少主!咱们有救了!” “” 季清欢正站在神女城上,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他收回望着北边的视线,恶狠狠盯着底下的匈奴们放声喊话。 “你们来围我,如今黑水城里的辽兵也要死绝了,就看这两城的人谁先死!” 连着喝了几天的粗粮糊糊。 神女城中的兵将都没多少力气了。 粮草再不来,他们连砍树的劲儿都没了。 这几日季清欢叫他们趁着还有力气,将城中树木砍倒许多,造出更多的木箭和长桩备用。 季清欢的想法是—— 假如真到绝路那一步,长木桩兴许能为闯出城去,派上用场。 他跟马斌聊过: 我们也不能只等待救援,凡事都要做出最差的打算,真到绝路咱就从后城门闯个试试,能活一个算一个。 这是绝境里没有办法的办法。 马斌通通依言照做。 城里的人都在苦熬着,今晚终于看见希望了。 此时此刻。 听见城墙上的人喊话,以及城里那些兵将的欢呼声。 城外,匈奴们的脸色都慌张起来。 “季小将军,”底下的匈奴主将名叫森拓,身形壮硕,眸如凶狼一般紧咬牙关,“你还不知道,南部派去攻城的人是你父亲,季沧海!” “什么?”季清欢瞳孔一紧。 身边的季家军们紧张攥拳,纷纷怒吼。 “我们将军病势未愈,北大营那些人竟还叫他去冲阵?” “少主,北大营根本拿咱们不当人!” “卫将军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 看着城墙上那些人的反应。 森拓脸色闪过得意,接着说话挑拨离间。 “所有季州城的兵都在黑水城拼命,这可是南部将领的主意,你们季家还要给南部守这神女城?” “他们正拿季沧海的骨头当武器呢!” “倒不如快快打开城门,我森拓放你们季家的兵离开,我们双方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不叫你们夹在中间给南部王爷卖命,如何?” “!” 马斌和李文李武两兄弟,生怕季家军被挑拨了真打开城门,急忙安抚。 “季家的兄弟们,我们北大营调兵遣将素来是有规矩的,叫季家军冲阵也属常理,谁都有冲阵的时候不是?” “绝没有故意害你们,咱不得齐心协力吗?” “是啊,我们也冲过阵。” “打仗不就是得要人领头阵吗,你们别慌!” “季大将军骁勇善战,定能平安无事” “够了!”有个季家军哀嚎着怒喊。 “当初在水师营你们也是这么说的,卫将军就没能回来,你们非得等季家军打的死伤过半,才会往上冲,又不是第一回了!” 卫老九就这么死的。 他们季家军都记得那日的惨状。 “哎呦。” 马斌急的朝城下大喊:“森拓狗贼,你休要胡说!” 但喊也晚了。 城墙上面的季家军已经激动起来! 听见这些话没法儿不激动啊。 “少主!” “将军定然是为了救咱们,才答应去黑水城冲阵,这、这我宁愿死了,也不叫将军舍命来救!” “咱开城门,冲下去跟他们拼了!” “少主,是死是活我们都认了。” “我们保着您冲出去,您快去帮大将军!” “少主!” “” 怎么办。 要如何做? 季清欢心头满是绝望,怔怔望着北边有火光的位置,低喃着:“爹” 你们还活着么。 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们。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从季州城受难,他们被迫进入青源城那天起。 季清欢就知道他们都是韩王手中不被珍惜的刀具,可如今真被物尽其用,心底的悲愤和怒气,又怎能轻易平息。 他们季家和韩家,从来就不是结盟。 而是逼迫、利用、压榨! 南部将领那么多,为什么偏要季家人去冲黑水城。 为什么。 季清欢和城里的季家军都想不通。 李武眉头紧皱,在旁边朝季清欢说:“其实,其实叫季将军他们去是最只有他们会拼命赶路,不计后果的往前冲。” 因为季清欢在神女城。 季家军一定会不要命的往黑水城冲! 当然其余南部的将领也可以,但缺了这份心,劲儿就不会那么足。 李武不知道是谁下令叫季沧海去冲阵的。 但显然下令的是个极聪慧之人。 “小武,”季清欢望着黑水城方向,颤声说,“你看我们,像不像系在驴眼前的萝卜。” 他们是不是成了老爹的累赘? 老爹和几个叔伯是为了他们,才拼着命去冲阵的。 季清欢指尖收拢按在城墙砖块上,嗓音冷然。 “你们南部的人为了不丢神女城,真是物尽其用,把一个父亲的怜子之心都算计上了。” “季小将军,话也不能这么说,”马斌插话,他斟酌着用词,“那咱们是一同打匈奴,谁去冲阵不都一样?死伤的都是人命。” “不能因为怕死就不叫季家军往上冲,我们北大营的兵也是兵啊。” “不一样,”季清欢嗓音带着绝望,嘲讽勾唇,“你们自己人去冲阵,身后必会有援军接应。” 而他老爹和叔伯们去冲阵。 身后北大营的兵总有爱看热闹的,恨不得季家军死绝。 这怎么能一样? “” 马斌沉默了。 这事儿论起来是北大营不太规矩。 但也很正常啊。 谁愿意看着宿敌平安顺遂? 他们使点小绊子又有何不可,不影响战局就行了。 当年季沧海替朝廷打南部。 杀了南部多少精兵良将? 这要算起来—— 此次季家才死了多少人,入营的时候也不过两万。 再说季州城的人逃难进了青源城,都是他们南部接收难民,季家军本来就该感恩,就该替南部的兵将冲锋陷阵。 死了也不配有怨言! 当然这番话,马斌没直接说出来。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等战后再论。 马斌假模假样的朝季清欢安抚。 “小将军就放宽心,此次情况不同,我部必然会全力协助季大将军。” “或许,因为你们怕匈奴把神女城占了。”季清欢说。 若非如此。 季家军早晚会被北大营的兵将,斩尽杀绝。 但有马斌的话,季清欢在绝望中可怜的找回一点点希望,马斌说的对。 这次,北大营应该会给季家军援助的。 下次就不一定了。 他们季家军越来越少了。 “” 旁边的季家军们还在慌乱,眼眶都红了。 “少主,我们护着您闯出去,您去黑水城找老将军”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但他们宁死也不信北大营的做派。 不如拼死一试! 第161章 死了也不配有怨言! 三月初十。 季清欢被困城中第五天的傍晚。 随着各部嘶马长鸣,身在望海崖的季家人与水师营吴长峰,六万兵马前后夹击,同时朝黑水城发起进攻! 当北边的狼烟和火光直冲天幕。 神女城中爆发欢呼声! 这显然是外面的人正在设法破局,解救他们,顿时都真的看到了希望。 “就知道大都督不会弃了咱。” “少主!咱们有救了!” “” 季清欢正站在神女城上,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他收回望着北边的视线,恶狠狠盯着底下的匈奴们放声喊话。 “你们来围我,如今黑水城里的辽兵也要死绝了,就看这两城的人谁先死!” 连着喝了几天的粗粮糊糊。 神女城中的兵将都没多少力气了。 粮草再不来,他们连砍树的劲儿都没了。 这几日季清欢叫他们趁着还有力气,将城中树木砍倒许多,造出更多的木箭和长桩备用。 季清欢的想法是—— 假如真到绝路那一步,长木桩兴许能为闯出城去,派上用场。 他跟马斌聊过: 我们也不能只等待救援,凡事都要做出最差的打算,真到绝路咱就从后城门闯个试试,能活一个算一个。 这是绝境里没有办法的办法。 马斌通通依言照做。 城里的人都在苦熬着,今晚终于看见希望了。 此时此刻。 听见城墙上的人喊话,以及城里那些兵将的欢呼声。 城外,匈奴们的脸色都慌张起来。 “季小将军,”底下的匈奴主将名叫森拓,身形壮硕,眸如凶狼一般紧咬牙关,“你还不知道,南部派去攻城的人是你父亲,季沧海!” “什么?”季清欢瞳孔一紧。 身边的季家军们紧张攥拳,纷纷怒吼。 “我们将军病势未愈,北大营那些人竟还叫他去冲阵?” “少主,北大营根本拿咱们不当人!” “卫将军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 看着城墙上那些人的反应。 森拓脸色闪过得意,接着说话挑拨离间。 “所有季州城的兵都在黑水城拼命,这可是南部将领的主意,你们季家还要给南部守这神女城?” “他们正拿季沧海的骨头当武器呢!” “倒不如快快打开城门,我森拓放你们季家的兵离开,我们双方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不叫你们夹在中间给南部王爷卖命,如何?” “!” 马斌和李文李武两兄弟,生怕季家军被挑拨了真打开城门,急忙安抚。 “季家的兄弟们,我们北大营调兵遣将素来是有规矩的,叫季家军冲阵也属常理,谁都有冲阵的时候不是?” “绝没有故意害你们,咱不得齐心协力吗?” “是啊,我们也冲过阵。” “打仗不就是得要人领头阵吗,你们别慌!” “季大将军骁勇善战,定能平安无事” “够了!”有个季家军哀嚎着怒喊。 “当初在水师营你们也是这么说的,卫将军就没能回来,你们非得等季家军打的死伤过半,才会往上冲,又不是第一回了!” 卫老九就这么死的。 他们季家军都记得那日的惨状。 “哎呦。” 马斌急的朝城下大喊:“森拓狗贼,你休要胡说!” 但喊也晚了。 城墙上面的季家军已经激动起来! 听见这些话没法儿不激动啊。 “少主!” “将军定然是为了救咱们,才答应去黑水城冲阵,这、这我宁愿死了,也不叫将军舍命来救!” “咱开城门,冲下去跟他们拼了!” “少主,是死是活我们都认了。” “我们保着您冲出去,您快去帮大将军!” “少主!” “” 怎么办。 要如何做? 季清欢心头满是绝望,怔怔望着北边有火光的位置,低喃着:“爹” 你们还活着么。 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们。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从季州城受难,他们被迫进入青源城那天起。 季清欢就知道他们都是韩王手中不被珍惜的刀具,可如今真被物尽其用,心底的悲愤和怒气,又怎能轻易平息。 他们季家和韩家,从来就不是结盟。 而是逼迫、利用、压榨! 南部将领那么多,为什么偏要季家人去冲黑水城。 为什么。 季清欢和城里的季家军都想不通。 李武眉头紧皱,在旁边朝季清欢说:“其实,其实叫季将军他们去是最只有他们会拼命赶路,不计后果的往前冲。” 因为季清欢在神女城。 季家军一定会不要命的往黑水城冲! 当然其余南部的将领也可以,但缺了这份心,劲儿就不会那么足。 李武不知道是谁下令叫季沧海去冲阵的。 但显然下令的是个极聪慧之人。 “小武,”季清欢望着黑水城方向,颤声说,“你看我们,像不像系在驴眼前的萝卜。” 他们是不是成了老爹的累赘? 老爹和几个叔伯是为了他们,才拼着命去冲阵的。 季清欢指尖收拢按在城墙砖块上,嗓音冷然。 “你们南部的人为了不丢神女城,真是物尽其用,把一个父亲的怜子之心都算计上了。” “季小将军,话也不能这么说,”马斌插话,他斟酌着用词,“那咱们是一同打匈奴,谁去冲阵不都一样?死伤的都是人命。” “不能因为怕死就不叫季家军往上冲,我们北大营的兵也是兵啊。” “不一样,”季清欢嗓音带着绝望,嘲讽勾唇,“你们自己人去冲阵,身后必会有援军接应。” 而他老爹和叔伯们去冲阵。 身后北大营的兵总有爱看热闹的,恨不得季家军死绝。 这怎么能一样? “” 马斌沉默了。 这事儿论起来是北大营不太规矩。 但也很正常啊。 谁愿意看着宿敌平安顺遂? 他们使点小绊子又有何不可,不影响战局就行了。 当年季沧海替朝廷打南部。 杀了南部多少精兵良将? 这要算起来—— 此次季家才死了多少人,入营的时候也不过两万。 再说季州城的人逃难进了青源城,都是他们南部接收难民,季家军本来就该感恩,就该替南部的兵将冲锋陷阵。 死了也不配有怨言! 当然这番话,马斌没直接说出来。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等战后再论。 马斌假模假样的朝季清欢安抚。 “小将军就放宽心,此次情况不同,我部必然会全力协助季大将军。” “或许,因为你们怕匈奴把神女城占了。”季清欢说。 若非如此。 季家军早晚会被北大营的兵将,斩尽杀绝。 但有马斌的话,季清欢在绝望中可怜的找回一点点希望,马斌说的对。 这次,北大营应该会给季家军援助的。 下次就不一定了。 他们季家军越来越少了。 “” 旁边的季家军们还在慌乱,眼眶都红了。 “少主,我们护着您闯出去,您去黑水城找老将军”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但他们宁死也不信北大营的做派。 不如拼死一试! 第162章 神女城要丢了! 就在季清欢开始思考带人冲出去的时候。 就看城下的匈奴兵—— 忽然拽起缰绳调转马头,哗啦啦的朝黑水城方向跑走了。 森拓边跑边喊:“金王有令,速速回援黑水城。” 不过片刻间。 那些围城的辽兵连帐篷都没拔,直接跑远了。 城墙上众人:“?” “!!” “匈奴走了,不围咱了?” “这是回去救黑水城了。” “咱们得救了?” “黑水城那边打的必定激烈!” 马斌的副将问:“那,咱们现在是追出去,还是先回暗月谷?” “回暗月谷。”马斌说。 毕竟这几日众人连顿饱饭都没吃,回暗月谷简单填饱肚子,再去黑水城。 且还不知道此刻计划如何,得回去接军令。 但跟他们不同的是—— “走,”季清欢猛地转身跑下楼梯,去牵马,“季家军跟我走!” 他们要赶去黑水城跟其余季家军汇合。 把老爹他们换下来! 整个神女城瞬间人影攒动,兵将们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纷纷跑出城外。 周围全是马蹄声和忙乱撤退的呼喊声。 炸的人脑袋嗡嗡响! 李文把脑袋受伤的弟弟李武推走,自己骑上马。 “欢子,我跟你去援助季将军。” “好!”季清欢顾不得多说了。 他领着四千骑兵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 忽然听见从左侧山道,传来一阵马蹄踏地声。 “!” 什么情况。 莫不是森拓他们杀了个回马枪? 那就全完了! 就在众人忐忑绝望的时候。 只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一队骑兵,鲜艳的南部旗帜在夜色里迎风飘扬,月光下的铠甲闪烁着银亮光泽。 是南部的骑兵队,领头的正是韩枭! “季清欢——!” “——跟我回暗月谷!” 韩枭鲜衣怒马而来,拉着缰绳大喊。 他身上艳红色武袍如烈火般炙热,自远处快速驾马奔来,黑色的披风在夜风中鼓起,姿态优雅却热烈,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夜幕下,韩枭双眸期盼且担忧的紧盯前方。 找到骑在马上那小将军的身影。 季清欢在那儿! “不,”季清欢却只扭头看了韩枭一眼,决绝扬鞭,“我要去找我爹!” 他带着人纵马往黑水城方向去。 正是森拓他们离开的 “你停下!”韩枭眉心一跳,马头在夜幕里堪堪擦过季清欢的。 却没来得及伸手捉住季清欢身上、那一缕红斗篷。 韩枭急促大喊:“季清欢,回来!” 但他的声音被几千匹骏马奔跑的动静,盖住了。 毕竟此刻—— 季家所有人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去援助老将军! “马斌,你带人回暗月谷休整。”韩枭头也没回的说。 马斌都愣住了:“世子您不走?” “森拓若是有心眼儿随时都能杀个回马枪,世子,此地不宜久留啊。” 季家军他们走就走了,世子可不能追去。 但显然韩枭知道危险。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要把季清欢追回来! 马斌自然拦不住韩枭。 “世子!” “” 夜幕下的山风里,带有令人窒息的危急感。 季清欢他们前面必有森拓的伏击。 那是四万人的军队啊! 韩枭攥着缰绳的手指有些颤抖,心脏超负荷:“白檀,追。” “是!”白檀大声应,“跟我走!” 只有百人的骑兵小队,跟韩枭一起,奋力朝季清欢他们跑走的方向追过去。 “季清欢——回来!” “季少主!” “别往前跑了!” “回来!” “” 而已经带着骑兵跑走的季清欢,自然听不见后面的呼喊声。 只是他跑着跑着—— 忽然瞥见地上有新鲜的马蹄印儿。 是森拓他们刚留下的。 森拓。 “!” “不对,不能跟着森拓跑。” 季清欢顿时寒毛竖起,感觉周围全是‘恶狼’盯着他们。 “李文李武!分散开绕回神女城!” 不能往前跑了。 其实季清欢这瞬间也想过要直接往西去,从云雾城方向绕一圈,抵达黑水城。 但他意识到,他能这么想。 森拓也能想到! 儿子脱困必然要去救爹啊。 万一森拓在西边通往云雾城的山谷中,埋伏着辽兵队伍,那他这四千骑兵就得被包围。 先回神女城再做打算。 季清欢陡然绕圈回马,嘶声大喊。 “快退,拉开距离!” “是!” 李文李武和季家军都对少主无条件服从,当即听话的左右分散。 “” 季清欢的紧急撤退,叫前方不远处藏在林中的森拓,失望叹气。 鱼只上钩一半,当即也不藏了。 除去设在西边的一万辽兵之外,林中的三万辽兵把无数火把纷纷亮起,照的光线通明。 森拓狞笑着举刀冲出来—— “东部儿郎们,他们开城门啦,抢占神女城,冲啊!” “杀了季沧海的儿子!” “四方镇里的好酒好肉等着咱!” “杀!” “” 不是回马枪。 这是森拓早有预谋的假意回援,就为骗神女城里的兵将离开。 一万兵将他们可以不屠。 但神女城必占! 眼下黑水城已经被困,只要森拓占下神女,金辽合盟军就还能有落脚地。 最重要的是—— 神女城后面有个四方镇。 北大营的粮草和伤药,都在四方镇里周转、分发到各部。 韩王下令不许神女城落入匈奴手中。 就是要保护四方镇! 而森拓现在带兵夺占神女城,杀穿四方镇,就能给金辽合盟军抢到伤药和粮草。 南部使出围魏救赵,匈奴也能声东击西。 设局、解局、困局、再度破局。 双方你来我往。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 “匈奴没走,杀回来了。” 李文他们又惊又怒,脸色都发白。 季清欢带的季家军只有四千骑兵,但身后追来的可是三万匈奴! 这如何能打? 并且,此刻再跑回神女城那也守不住了。 双方兵马差距太大。 神女城要丢了。 南部危险! 他们这些人更危险! “” 第162章 神女城要丢了! 就在季清欢开始思考带人冲出去的时候。 就看城下的匈奴兵—— 忽然拽起缰绳调转马头,哗啦啦的朝黑水城方向跑走了。 森拓边跑边喊:“金王有令,速速回援黑水城。” 不过片刻间。 那些围城的辽兵连帐篷都没拔,直接跑远了。 城墙上众人:“?” “!!” “匈奴走了,不围咱了?” “这是回去救黑水城了。” “咱们得救了?” “黑水城那边打的必定激烈!” 马斌的副将问:“那,咱们现在是追出去,还是先回暗月谷?” “回暗月谷。”马斌说。 毕竟这几日众人连顿饱饭都没吃,回暗月谷简单填饱肚子,再去黑水城。 且还不知道此刻计划如何,得回去接军令。 但跟他们不同的是—— “走,”季清欢猛地转身跑下楼梯,去牵马,“季家军跟我走!” 他们要赶去黑水城跟其余季家军汇合。 把老爹他们换下来! 整个神女城瞬间人影攒动,兵将们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纷纷跑出城外。 周围全是马蹄声和忙乱撤退的呼喊声。 炸的人脑袋嗡嗡响! 李文把脑袋受伤的弟弟李武推走,自己骑上马。 “欢子,我跟你去援助季将军。” “好!”季清欢顾不得多说了。 他领着四千骑兵翻身上马。 就在这时—— 忽然听见从左侧山道,传来一阵马蹄踏地声。 “!” 什么情况。 莫不是森拓他们杀了个回马枪? 那就全完了! 就在众人忐忑绝望的时候。 只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一队骑兵,鲜艳的南部旗帜在夜色里迎风飘扬,月光下的铠甲闪烁着银亮光泽。 是南部的骑兵队,领头的正是韩枭! “季清欢——!” “——跟我回暗月谷!” 韩枭鲜衣怒马而来,拉着缰绳大喊。 他身上艳红色武袍如烈火般炙热,自远处快速驾马奔来,黑色的披风在夜风中鼓起,姿态优雅却热烈,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夜幕下,韩枭双眸期盼且担忧的紧盯前方。 找到骑在马上那小将军的身影。 季清欢在那儿! “不,”季清欢却只扭头看了韩枭一眼,决绝扬鞭,“我要去找我爹!” 他带着人纵马往黑水城方向去。 正是森拓他们离开的 “你停下!”韩枭眉心一跳,马头在夜幕里堪堪擦过季清欢的。 却没来得及伸手捉住季清欢身上、那一缕红斗篷。 韩枭急促大喊:“季清欢,回来!” 但他的声音被几千匹骏马奔跑的动静,盖住了。 毕竟此刻—— 季家所有人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去援助老将军! “马斌,你带人回暗月谷休整。”韩枭头也没回的说。 马斌都愣住了:“世子您不走?” “森拓若是有心眼儿随时都能杀个回马枪,世子,此地不宜久留啊。” 季家军他们走就走了,世子可不能追去。 但显然韩枭知道危险。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要把季清欢追回来! 马斌自然拦不住韩枭。 “世子!” “” 夜幕下的山风里,带有令人窒息的危急感。 季清欢他们前面必有森拓的伏击。 那是四万人的军队啊! 韩枭攥着缰绳的手指有些颤抖,心脏超负荷:“白檀,追。” “是!”白檀大声应,“跟我走!” 只有百人的骑兵小队,跟韩枭一起,奋力朝季清欢他们跑走的方向追过去。 “季清欢——回来!” “季少主!” “别往前跑了!” “回来!” “” 而已经带着骑兵跑走的季清欢,自然听不见后面的呼喊声。 只是他跑着跑着—— 忽然瞥见地上有新鲜的马蹄印儿。 是森拓他们刚留下的。 森拓。 “!” “不对,不能跟着森拓跑。” 季清欢顿时寒毛竖起,感觉周围全是‘恶狼’盯着他们。 “李文李武!分散开绕回神女城!” 不能往前跑了。 其实季清欢这瞬间也想过要直接往西去,从云雾城方向绕一圈,抵达黑水城。 但他意识到,他能这么想。 森拓也能想到! 儿子脱困必然要去救爹啊。 万一森拓在西边通往云雾城的山谷中,埋伏着辽兵队伍,那他这四千骑兵就得被包围。 先回神女城再做打算。 季清欢陡然绕圈回马,嘶声大喊。 “快退,拉开距离!” “是!” 李文李武和季家军都对少主无条件服从,当即听话的左右分散。 “” 季清欢的紧急撤退,叫前方不远处藏在林中的森拓,失望叹气。 鱼只上钩一半,当即也不藏了。 除去设在西边的一万辽兵之外,林中的三万辽兵把无数火把纷纷亮起,照的光线通明。 森拓狞笑着举刀冲出来—— “东部儿郎们,他们开城门啦,抢占神女城,冲啊!” “杀了季沧海的儿子!” “四方镇里的好酒好肉等着咱!” “杀!” “” 不是回马枪。 这是森拓早有预谋的假意回援,就为骗神女城里的兵将离开。 一万兵将他们可以不屠。 但神女城必占! 眼下黑水城已经被困,只要森拓占下神女,金辽合盟军就还能有落脚地。 最重要的是—— 神女城后面有个四方镇。 北大营的粮草和伤药,都在四方镇里周转、分发到各部。 韩王下令不许神女城落入匈奴手中。 就是要保护四方镇! 而森拓现在带兵夺占神女城,杀穿四方镇,就能给金辽合盟军抢到伤药和粮草。 南部使出围魏救赵,匈奴也能声东击西。 设局、解局、困局、再度破局。 双方你来我往。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 “匈奴没走,杀回来了。” 李文他们又惊又怒,脸色都发白。 季清欢带的季家军只有四千骑兵,但身后追来的可是三万匈奴! 这如何能打? 并且,此刻再跑回神女城那也守不住了。 双方兵马差距太大。 神女城要丢了。 南部危险! 他们这些人更危险! “” 第163章 韩枭怎么可能为救季家军而死? 夜幕下,季清欢带人往神女城退逃。 身后的辽兵大将森拓紧追不舍。 命悬一线! “” “——季清欢!” 韩枭总算跟季清欢碰面了。 烟尘滚滚中,他胯下的黑色骏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扬高,几乎要直立起来,火红色的衣装在一众兵将里十分显眼。 堪称活靶子。 季清欢紧蹙着眉喊他:“你来干什么,跑啊!” “你跟我来!”韩枭说。 他跟季清欢都没停马,众人纵马骑行,飞驰着朝神女城方向退回。 而不久前还跟在韩枭身边的白檀,忽然不见人影儿。 不知是不是掉队被马蹄踏死了。 周围月黑风高。 总之是跑作一团什么都顾不上了。 李文大喊:“世子,咱这四千骑兵如何守住神女城啊,城不能丢——!” “——我知道!”韩枭回。 他转头看旁边跟他并排的季清欢,多日不见,季清欢又瘦了一圈,脸部轮廓更加清晰锋利。 韩枭盯着这人的侧脸喊:“你往暗月谷跑,别回头。” “?”季清欢猛一愣怔。 这话什么意思。 韩枭不打算守神女城了,要带他们跑回暗月谷? 但下一瞬—— 就见韩枭抽出长剑,带着他那百名骑兵小队猝然回马! 横挡在四万辽兵和四千季家军中间。 确确实实成了活靶子! 把季清欢都看惊了,却没停马。 身后,无数辽兵的暖光火把映照下。 “你叫森拓?”韩枭苍白脸庞被映出一层暖意,神态却依旧嚣张。 他抬起长剑随意挽了个剑花,剑尖儿指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匈奴兵,朝森拓他们扬声挑衅,语气带着大无畏的感觉。 “我乃韩王世子韩枭,你们想不想捉我?” 这抹嗓音穿透了被马蹄践起的尘土,清晰透到对面去。 “!?” 辽兵们狐疑细看。 前面忽然拦住他们的那个少年,年纪约莫十八九岁,一身艳红色武袍被他穿的灿烂夺目,头戴缕空金冠,满身矜贵的装束一看就价值不菲。 尤其是那眉眼长相,跟韩王确有几分相似。 果真是韩枭! “将士们,”森拓一双狼眸都惊喜的发亮,凶吼声渗人,“韩王的儿子在这儿!” “捉了他可拿捏南部命脉!” 活捉韩枭,比杀十个季清欢都顶用。 南部必能大乱。 “” 季清欢瞳孔一点点瞪大,骑在疾驰的骏马上回头看。 这时候亮出世子身份? 找死啊! 却发现韩枭也正回头望他。 在匈奴火把的光线里,韩枭笑着咧嘴,朝季清欢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就是背光了季清欢没看清。 也不懂唇语。 李文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世子!” 他甚至想回马去救韩枭。 “别回去,”季清欢喊李文,嗓音透着一抹冷冽,仿佛被冰雪覆盖的湖面毫无波澜,“他不会找死。” 韩枭是那么歹毒自私的卑劣心性。 怎么可能为救季家军而死? 摆明了会有后手! 那么—— 季清欢一边朝神女城方向逃,一边视线掠过两侧树林。 韩枭是在哪儿埋了伏兵? 会有什么后手? 总不能真的只是要送他们先走 第163章 韩枭怎么可能为救季家军而死? 夜幕下,季清欢带人往神女城退逃。 身后的辽兵大将森拓紧追不舍。 命悬一线! “” “——季清欢!” 韩枭总算跟季清欢碰面了。 烟尘滚滚中,他胯下的黑色骏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扬高,几乎要直立起来,火红色的衣装在一众兵将里十分显眼。 堪称活靶子。 季清欢紧蹙着眉喊他:“你来干什么,跑啊!” “你跟我来!”韩枭说。 他跟季清欢都没停马,众人纵马骑行,飞驰着朝神女城方向退回。 而不久前还跟在韩枭身边的白檀,忽然不见人影儿。 不知是不是掉队被马蹄踏死了。 周围月黑风高。 总之是跑作一团什么都顾不上了。 李文大喊:“世子,咱这四千骑兵如何守住神女城啊,城不能丢——!” “——我知道!”韩枭回。 他转头看旁边跟他并排的季清欢,多日不见,季清欢又瘦了一圈,脸部轮廓更加清晰锋利。 韩枭盯着这人的侧脸喊:“你往暗月谷跑,别回头。” “?”季清欢猛一愣怔。 这话什么意思。 韩枭不打算守神女城了,要带他们跑回暗月谷? 但下一瞬—— 就见韩枭抽出长剑,带着他那百名骑兵小队猝然回马! 横挡在四万辽兵和四千季家军中间。 确确实实成了活靶子! 把季清欢都看惊了,却没停马。 身后,无数辽兵的暖光火把映照下。 “你叫森拓?”韩枭苍白脸庞被映出一层暖意,神态却依旧嚣张。 他抬起长剑随意挽了个剑花,剑尖儿指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匈奴兵,朝森拓他们扬声挑衅,语气带着大无畏的感觉。 “我乃韩王世子韩枭,你们想不想捉我?” 这抹嗓音穿透了被马蹄践起的尘土,清晰透到对面去。 “!?” 辽兵们狐疑细看。 前面忽然拦住他们的那个少年,年纪约莫十八九岁,一身艳红色武袍被他穿的灿烂夺目,头戴缕空金冠,满身矜贵的装束一看就价值不菲。 尤其是那眉眼长相,跟韩王确有几分相似。 果真是韩枭! “将士们,”森拓一双狼眸都惊喜的发亮,凶吼声渗人,“韩王的儿子在这儿!” “捉了他可拿捏南部命脉!” 活捉韩枭,比杀十个季清欢都顶用。 南部必能大乱。 “” 季清欢瞳孔一点点瞪大,骑在疾驰的骏马上回头看。 这时候亮出世子身份? 找死啊! 却发现韩枭也正回头望他。 在匈奴火把的光线里,韩枭笑着咧嘴,朝季清欢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就是背光了季清欢没看清。 也不懂唇语。 李文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世子!” 他甚至想回马去救韩枭。 “别回去,”季清欢喊李文,嗓音透着一抹冷冽,仿佛被冰雪覆盖的湖面毫无波澜,“他不会找死。” 韩枭是那么歹毒自私的卑劣心性。 怎么可能为救季家军而死? 摆明了会有后手! 那么—— 季清欢一边朝神女城方向逃,一边视线掠过两侧树林。 韩枭是在哪儿埋了伏兵? 会有什么后手? 总不能真的只是要送他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