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懿皇贵妃:当后宫不再犯懿症》 第1章 赴死 永寿宫,曾经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 尘封的宫门被人推开,冷风扬起了殿中的灰尘,墙角的蛛网也被吹的摇晃。 魏嬿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碗被端到面前的褐色汤药,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受了这么久的折磨,她已经分不清死亡对她来说到底是惩罚还是救赎。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魏嬿婉试图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当那碗牵机药强行灌入她的口中时,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部。 剧烈的灼痛让她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双手攥紧在地上抓挠,长年没有修剪的指甲寸寸折断。 痛苦如潮水般袭来,她的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景象,这一生的落魄与辉煌如走马灯在眼前浮现。 死到临头,最后在她眼前的竟是那人微笑的脸孔,想来也真是讽刺。 魏嬿婉全身剧烈的颤抖,每一次痉挛都让她感到生不如死,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这样的痛苦似乎无穷无尽。 意识渐渐模糊,她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地流逝。 死了,大概又要再见到那个人了,如果再见到他,他是会讥讽她,还是会掐断她的脖子? 进忠,进忠…… 此生终是我魏嬿婉对不住你……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魏嬿婉的身体瘫软下来,她的眼睛缓缓闭上,结束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魂魄脱离身体的一瞬间,她只觉得全身轻松,像是摆脱了禁锢在身上多年的沉重枷锁。 轻飘飘置身于空中,魏嬿婉没想到死后还能用这样的形态存在,一时间无比惊讶。 “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金尊玉贵的炩妃娘娘么……” 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骤然响起,魏嬿婉瞬间红了眼眶,缓缓回头看向身后。 光与影的交界处,那人依旧是那身熟悉的蟒袍,连脸上笑容的弧度都没什么变化。 “进忠……” 魏嬿婉喃喃道,声音已经哽咽,脸上的泪珠串成线从脸颊上滚落,转眼间就已泣不成声。 进忠姿态闲适,帽檐遮住了他狭长的眸子,挺秀鼻梁下的薄唇扯出凉薄讥诮的弧度。 良久之后,似乎觉得已经将魏嬿婉晾得足够了,他才轻轻抬头,窄腰轻摆,缓步走到她跟前。 进忠从怀中掏出绢帕,动作温柔熟捻的替魏燕婉拭去眼泪,阴阳怪气道:“您说说您,没了奴才还能成什么事儿?一个人在那吃人的地方被欺负惨了” 魏嬿婉哭的更凶,泪眼模糊间,进忠白皙的脖颈上那道青紫勒痕格外明显。 见她哭得如同一个三岁稚童,进忠垂下了眼眸,哪怕无数次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人薄情寡恩,心狠手辣,他的心底依旧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疼。 魏嬿婉胡乱用袖子抹了眼泪,伸手轻轻扯住进忠的袖口,语带哭腔,声音凄婉。 “进忠,我杀了你,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你如何报复我我都没有怨言我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报应,就像你说的,我终究不得好” 那个死字还没说出口,魏燕婉的唇瓣便被进忠纤长的食指堵住,他黑眸沉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娘娘,这样的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 他此刻的表情严肃的有些可怕,魏嬿婉愣愣的看着他,只觉得喉咙酸涩。 僵持不过几秒,进忠很快就松开了抵在魏嬿婉唇上的手指,又恢复他一贯玩味的模样。 “既有了赎罪的心思,那就请炩妃娘娘,兑现您当年对奴才许下的诺言。” 第2章 约定 进忠声音轻缓,语气却重,每一个字都宛如重锤击打在魏嬿婉心头。 那年雨夜,他和她一同许下了约定。 他助她往上爬,若是成了,她便做他登天的梯子。 若不成,她就答应跟了他,与他结为对食。 生前未能达成的约定,时隔了数十年,终于被再次提起。 听到进忠提出这样的要求,魏嬿婉松开了拉住进忠袖子的手,进忠唇角的笑容更加讥诮,他就知道,嬿婉一直恨他胆敢觊觎她,也厌恶他这个阉人。 如今,恐怕又在心里咒骂他痴心妄想。 进忠压下心底的失望和嫉恨,只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被人杀了还不死心的在这等了那么多年,就为了问上那么一句,如同小丑一般。 不想再听这个恶毒狡猾的女人百般推脱,进忠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宠了半辈子的女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劲瘦的腰却在下一刻被一双玉臂环住,女子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魏嬿婉轻柔婉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进忠,我愿意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进忠背对着魏嬿婉,面容紧绷肌肉抽搐,一时间僵在了原地,甚至以为自己执念太深产生了幻听,那声音却再次响起。 “如果死后要下阴曹地府,我们便一起投胎,来世做一对民间的恩爱夫妻,我为你生养一双儿女,一间小院几亩良田,平凡一生……若是不能投胎,我愿和你做这世间逍遥自在的一对鬼鸳鸯,生死不离……” 魏嬿婉声音坚定,进忠嘴角咧开大大的笑容,热泪也同时从眼眶涌出,脸上的表情失控到有些扭曲。 他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腰上女子的柔荑,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点大太监总管的威势。 许是怕丢人,进忠咬紧了牙关,生怕被魏燕婉听出他的哭腔,看到他此时不值钱的样子。 ‘叮!目标人物令懿皇贵妃出现!系统开始绑定。’ 正等着进忠回话,魏嬿婉脑海却中突兀的出现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瞬间消失在原地。 白茫茫的空间中,魏嬿婉的脑海中犹如被打开了一道汹涌的洪流之门,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仅仅只是一瞬,魏嬿婉再次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沧桑。 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相较之前更加雍容华贵,宁静悠远。 此刻现在这里的,不止是魏嬿婉,也不止是恶毒女配炩皇贵妃,而是手握大女主爽文剧本的令懿皇贵妃魏佳氏。 她是被乾隆帝偏爱半生享尽荣华的女子。 她和富察皇后是至交情同姐妹,和乾隆既是相伴多年的夫妻也是知己。 她是乾隆的第三任皇后,孝仪皇后,也是新帝永琰的生母。 后宫的嫔妃们虽不至于都是她的好友,但也都多多少少与她结过善缘。 她一生顺风顺水,最大的磨难就是为乾隆帝诞育四子二女的生育之苦。 而在这个世界,她魏燕婉成为了人人可以践踏的野草,连宠妃豢养的一条狗儿都不如。 她不想活生生被凌辱致死,只想活出个人样,所以奋力向上爬,在别人眼中就成了狐媚惑主。 猪狗不如的生活她整整过了五年,眼泪拌饭她吃了五年,到最后只落得淡淡一句‘有何苦衷?’ 她会唱昆曲,被称为四雅之一的昆曲就被贬低成了下三滥的淫词艳曲,是上不得台面会被别人耻笑的玩意儿;而乌拉那拉氏却能天天将《井底引银瓶》这种歌颂私奔的不正词曲挂在嘴边,整天不是遥相顾就是即断肠。 …… 魏嬿婉被这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冲击的脑中剧痛,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叮!恭喜您成功绑定气运索回系统,从今天开始,小运将与您患难与共,助您夺回本该属于您的气运!’ 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魏嬿婉惊慌的四处查看,却遍寻无果。 第3章 懿症 魏嬿婉发现,从自己死后,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呈直线上升。 最终,在小运的解释下,她终于接受了‘随身系统’这个神奇的存在,并将其理解成一个类似‘背后灵’一样的东西。 小运告诉她,她本是话本子里的女主角,虽然出身不好,但凭借自身的努力活得风生水起,从一个小宫女一路做到了皇帝的宠妃不说,儿子还继承了皇位成了新皇。 之所以这辈子会过得这么凄惨,还承受了这么多莫名的恶意和针对,都是因为被人抢夺了女主气运的缘故。 ‘宿主,您请看。’ 小运的声音响起,魏嬿婉眼前的白雾自动分开,熟悉的紫禁城凭空在眼前出现,画面推进,她看到了紫禁城的城墙上站着一人。 那人手上把玩着西洋进贡来的‘千里眼’,粗长的麻花辫斜搭在肩头,米黄色的领巾紧紧系在颈上,正是魏嬿婉十分熟悉的如懿。 而城墙下,一人急急奔上城墙,与如懿站在了一起,正是年轻的皇上爱新觉罗弘历。 “哈哈哈,你的嘴真大啊!” 被如懿这突如其来的粗犷嗓音吓了一跳,魏嬿婉短暂的无语之后,画面继续推进。 城墙上的两人相处轻松,姿态随意,但魏嬿婉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画面很别扭,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叮’ 随着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响起,魏嬿婉只觉得太阳穴一凉,再次睁眼,她差点被眼前诡异的画面吓得肝胆俱裂。 画面中熟悉的紫禁城被诡异的灰色雾气所笼罩,那雾气将巍峨的宫城衬的阴森诡异,画面不断推进,魏燕婉看到了灰色雾气的源头。 “你真的不选我?” 如懿娇俏的冲弘历撒娇,嘴唇一开一合间,魏嬿婉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可怖的灰色雾气从她身体里溢出,飘然在四周。 更惊悚的是,那些灰色的雾气仿佛有意识一般,不断从弘历口耳眼鼻中钻进。 这画面的冲击实在是大,魏嬿婉看得生理不适,几欲作呕。 正想移开视线缓缓自己受到的冲击,眼前的画面就放大定格在了如懿挑眉撅嘴的脸庞上,脑海中也同时响起小运的声音。 ‘宿主,此人夺走了您的气运,妄想替代您成为天道的宠儿,但她能力不足以支撑这庞大的气运,德不配位,世界线就无法合理推进,‘懿症’之毒也由此而生。’ 云端中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弘历登基,成为妃嫔的如懿自诩自己是弘历的真爱,整天人淡如菊的杵在后宫之中。 明明也是为妃为妾,她偏偏端出一副‘就我是真爱,你们都是意外’的样子出来。 宫殿住最差的,衣服穿最丑的,窝囊到连自己身边的下人都护不住,这真爱的待遇连狗看了都摇头,偏偏如懿乐在其中。 魏嬿婉无语的闭了闭眼,在心里反思自己怎么会被这样的对手打败。 看到如懿自作主张在过寿辰时要求皇上加封生母李金桂,魏嬿婉被她的大胆和无脑深深震撼。 皇上的的表情也陷入了一瞬间的凝固,魏嬿婉知道,皇帝最要面子,也最讨厌别人提起他不太光彩的出身。 如懿提这样的要求,跟骑在皇上脖子上抽他嘴巴子有什么区别。 面对这样的冲击,魏嬿婉能看出来皇帝已经是盛怒,但那灰色雾气源源不断涌入他口鼻之中,压抑住了他暴躁的灵魂,甚至最后还推动他达成了如懿加封李金桂的心愿。 魏嬿婉震惊之余,也听到了小运的解释。 ‘如您所见,被‘懿症’之毒侵蚀的人们都会失去自我意识,如同工具人一般配合世界将剧情推进,毫无逻辑可言。’ 魏嬿婉看着画面里那些熟悉的面孔,看着她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做着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觉得荒谬至极。 最后,她还看到了在凌霄花下偶遇皇上的自己,还有站在他们身后角落处一脸阴毒的海兰。 魏嬿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生厄运的开始,就是因为偶遇皇上的时候被他问了几句话。 她费尽心思凑了四十两换来的好差事,就被海兰这个贱人胡乱造谣给毁了。 这何其可笑?! 难道皇上问话她一个小宫女,她不好好回话还能扭头就跑不成? 魏嬿婉气得浑身发抖,看着画面里海兰四处造谣她不安分,导致自己的处境越来越糟,偏自己的青梅竹马凌云彻还和如懿整天眉来眼去,她简直冲进去将这三个贱人揉揉剁碎了喂狗。 平复了半晌情绪,魏嬿婉才勉强能平静开口朝小运问道。 “我该怎么做?” 第4章 重生 白茫茫的空间里,魏嬿婉身前凭空浮现一道白色的光圈,她只要抬腿迈进,就有机会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傻傻的,一意孤行的,等了她几十年。 魏嬿婉回头朝云台的方向看去,那儿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她声音颤抖的问小运道:“进忠呢?我能再和他见一面吗?” 小运没有说话,云台方向却默默分开了一道口子。 魏嬿婉顺着那豁口看去,就见刚才还冷静自持的进忠此时状若癫狂,正一遍遍在云台附近搜寻她的踪迹。 他满面惶惶,连头上的宫帽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哪里还有先前半点冷静模样。 魏嬿婉心里又酸又胀,抬腿朝云台跑去,却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 小运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消了魏嬿婉心里最后的疑虑。 ‘他和您已经身处不同的纬度不能再相见,但您要是能修正世界,进忠公公自然会和您在世界中重逢。’ 听闻此言,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进忠,义无反顾的迈进了那个白色的光圈之中。 —————— 像是从一个冗长的噩梦中惊醒,魏嬿婉的意识渐渐归拢,只觉得浑身湿哒哒的,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来人!把那盆花端下去,本宫不想看见!” 耳边有女子强压怒意的声音响起,魏嬿婉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很快就看清了眼前的情势。 殿中坐着郁怒未消的富察琅嬅,此时应该正是自己在花房当差送花来长春宫里那天。 上一世自己就是在这一天因为如懿被富察皇后和金玉妍迁怒,被金玉妍改名樱儿带在身边,没日没夜的折磨,活活熬了五年。 “这种喧宾夺主的东西,就不应该养在皇后娘娘宫里,这个娴妃,何时忘记过自己曾被封为嫡福晋之事……” 金玉妍的声音怪腔怪调,明面上是在为皇后说话,实则挑拨意味十足。 主子下令搬花,魏嬿婉却站在门边迟迟没动,皇后身边的两个大宫女素练和莲心已经眼神不善的向她看来。 ‘叮,请宿主修正世界,改变命运,留在富察皇后身边成为她宫里的宫女,任务成功可以索回气运值100。’ 脑海里响起小运的声音,它没有说任务失败会怎么样,但魏嬿婉不敢赌,她的人生选项里,从来就没有容错率。 眼看素练的眼神越来越吓人,魏嬿婉低垂下头朝花架上那盆姚黄牡丹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用余光朝门外扫去,果然见一袭赤红色宦官袍的赵一泰正急急奔进门来。 上一世自己正是搬花撞到了进门的太监总管赵一泰,当即就被他揪住衣领狠狠掌掴,随后又因为给如懿说了不少好话被富察皇后迁怒。 魏嬿婉浑身的肌肉紧绷,谨慎的搬起了那盆姚黄,小心翼翼的朝门外退去。 双手抱紧怀中的花盆,魏嬿婉咬紧牙关,错身躲开了匆忙进殿的赵一泰,躲过一劫,她刚想松一口气,却见赵一泰突然折返小跑两步,狠狠撞在了她身上。 ‘咔嚓!’ 花盆终究还是重重摔落在了地上,碎片四溅。 赵一泰的怒骂声也也同时在耳边响起:“你眼睛瞎了吗?!我让你走路不长眼睛!” 魏嬿婉的衣领被狠狠揪起,他高高扬起右手,眼见一个重重的巴掌就要落在魏嬿婉脸上。 第5章 示弱 富察皇后和金玉妍被花盆碎裂的声音惊动,如同两条吐着蛇信的毒蛇,错身朝这边走来。 赵一泰高高抬起手臂,打算给狠狠给这个低贱的花房宫女一点颜色看看,就感觉揪住这宫女衣领的左手猛的一沉。 这个被他揪住瘦弱宫女,竟是直挺挺晕了过去,整个人的重量瞬间压在赵一泰左手上,差点将他拽个趔趄。 怒气一泄,赵一泰自然不好顺着怒气继续掌掴这个宫女,金玉妍已经先富察皇后一步走到了两人身前,不耐烦的出口呵斥。 “哪来的蠢丫头!笨手笨脚的,连盆花都端不稳。” 本是呵斥宫女的话,奈何被呵斥的对象此刻人事不省,这句话也落到了地上。 空气短暂沉默了一瞬,门口的莲心见两位主子脸色不善,忙吩咐道:“赵一泰,把这个丫头拖出去,重重的掌嘴。” 赵一泰闻言就伸手要将这个昏迷的宫女拖出殿外,却见这宫女嘤咛一声,幽幽睁开了眼睛。 富察皇后紧跟金玉妍走到了近前,正巧对上了魏嬿婉漆黑的瞳仁,顿时一愣,除了自己的贴身宫女,鲜少有下人敢这样无礼的直视她。 这小宫女不但在她殿中打碎了花盆,还敢这样无礼的直视她,富察皇后皱起眉头,正要发怒。 却见那小宫女看着她眼眶一红,旋即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以头戕地,声音凄婉道。 “皇后娘娘宽仁待下,奴婢心中一直敬仰您,今日花房里有往娘娘宫中送花的差事,奴婢便费劲求了这差事来长春宫,就为了能见娘娘一面……” 话说到这儿,她又动情的给富察琅嬅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察觉富察的面容有所动容,魏嬿婉的声音更加诚挚。 “奈何奴婢卑贱,得偿所愿之下得意忘形犯下大错,但奴婢不悔……如今终于能得见皇后娘娘天颜,奴婢此生死而无憾了,还请娘娘赐罪。” 语罢,她双手贴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姿态极其虔诚。 富察琅嬅眉头微簇,视线落在了魏嬿婉的手臂上,她的手上满是老茧和伤口,手腕细的几乎轻轻一掰就能折断,因为冒雨送花,身上的衣衫都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印出少女骨瘦如柴的身形。 被魏嬿婉这么一打岔,她心里对如懿僭越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见魏嬿婉哭得如此真切,形容又凄惨狼狈,终究是心有不忍,开口道:“罢了,起来,虽是犯了错,但也不是什么大错,以后做事切不可再如此毛躁。” 魏嬿婉心中一喜,知晓自己这步险棋是走对了,没有上位者会对自己的拥护者和追随者心生恶感,更何况富察皇后本就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相比人淡如菊始终高高在上的如懿,富察对下人确实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佯装惊喜抬头感恩的看了眼富察皇后,眼里溢满泪珠再次叩头谢恩:“多谢皇后娘娘宽厚,奴婢承沐娘娘恩泽,以后定会加倍小心,绝不再犯错。” 语气里满满的欣喜几乎都满溢出来,任凭是谁都能察觉到魏燕婉对富察皇后的钦慕,富察琅嬅眉头舒展,却听一旁的金玉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这花房宫女好像是跟着娴妃过来的?娴妃对你这个小宫女倒真是不错啊?” 第6章 诡辩 魏嬿婉心头一紧,眼见富察琅嬅刚刚还稍有舒展的面容又沉了下来。 她暗暗咬牙,在心里将喜欢拱火的金玉妍骂了个底朝天,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神情坦荡的回话道。 “回禀两位娘娘,奴婢在半路偶遇了娴妃娘娘,她一眼就认出了奴婢捧着的姚黄牡丹,还说这牡丹和中宫相配,让奴婢和她同行,奴婢便遵命跟在娴妃娘娘身后过来了。” 魏嬿婉有意这么说,一方面是向富察琅嬅撇清自己和如懿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告诉上首的两人,如懿可以一眼认出姚黄牡丹,也知道姚黄牡丹是中宫皇后才能用的花。 这样一来,如懿口中的‘无意冒犯’就压根不成立了,她在明知道的前提下还明晃晃的穿着印有姚黄牡丹花样的衣衫在宫中招摇过市,还说出‘后宫之主自在人心’这种挑衅之语,简直就是妥妥的大不敬。 富察琅嬅脸色难看,胸膛也剧烈起伏,明显是又动了气,但因为这一次魏燕婉并没有如同上一世那般对如懿出口维护,富察琅嬅的怒气倒是没有冲着她来。 金玉妍却明显不打算放过她,上前用指尖挑起魏嬿婉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来,语气嘲讽道:“娴妃对你倒是挺好的,看你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难怪她愿意对你多加照拂。” 魏嬿婉磨了磨牙根,眼神却愈发清澈诚挚,恭敬朝富察回禀道:“奴婢脚程快,本来半个时辰就能将花送到您宫里,却因为被撞见娴妃娘娘又耽搁了半个时辰,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 说到这儿,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富察的脸,继续道:“请娘娘恕奴婢大不敬之罪,奴婢私心里并不觉得娴妃娘娘有格外关照奴婢,也不希望自己和娴妃娘娘有相似之处。” 听了魏嬿婉的话,富察琅嬅的脸色仍是不太好,但眼神却是柔和了不少,轻声斥道:“你倒是大胆,连这样的话都敢同本宫说。” 魏嬿婉将身子伏的更低,语气虔诚:“奴婢一心敬仰娘娘,即便有那个荣幸为主子效力,也只愿效忠皇后娘娘一人。” 富察琅嬅垂眸,看着少女单薄的脊背和纤细的脖颈,脸上终是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这小宫女真是有趣,叫什么名字?” 魏嬿婉再次叩首,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名字。 “奴婢魏嬿婉。” 富察皇后含笑看着魏嬿婉乌黑的发顶,轻声说道。 “嬿婉,真是个好名字,以后你就留在长春宫做个二等宫女。” 魏嬿婉重重闭眼,站在命运的分岔路口,自己终于逃过一劫,走了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路。 ‘恭喜宿主达成任务,奖励即刻到账,索回气运值100。’ 听着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魏嬿婉勉强松了一口气。 放松之后,她才察觉自己身上原本被雨水淋湿的衣衫又被冷汗浸湿,此刻十分难受。 忽视金玉妍嘲意十足的眼神,魏嬿婉乖巧的谢了恩,小心的退出了内室,由小宫女领着往新住处而去。 虽是万幸留在了长春宫,也算得上是高升,但临走时素练和赵一泰不善的目光让魏嬿婉清楚,她接下来的路依旧不好走。 与此同时,翊坤宫。 如懿脱下了身上印有姚黄牡丹花样的衣衫,命惢心将衣衫收好,轻易不要再拿出来,省的又被皇后等人拿来说事。 她自己则是淡淡的坐到梳妆台前,将手上的护甲一一取下。 不知为何,取下最后一个护甲时,如懿手上精心养护的长甲竟齐齐断裂,掉下来了两三个断甲。 这可是她最在意的体面,竟然这样莫名其妙断裂了,如懿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惊叫出声。 翊坤宫顿时乱作一团,嘈杂的动静惊飞了屋檐下的春燕。 第7章 嫌隙 “该说的规矩我都交代清楚了,在主子身边做事得十二万分的小心,可别再毛手毛脚的误了主子的事儿。” 魏嬿婉低头应是,规规矩矩的跟在莲心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长春宫后院,莲心指着角落洒扫的宫女继续说道。 “二等宫女差事繁多,不但得负责宫中日常清洁洒扫,必要时还得伺候主子起居,为主子传递消息……在娘娘跟前当差,得少说话,多做事,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否则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魏嬿婉俯身行礼,轻声应答道:“谢莲心姑姑尽心教导,奴婢一定谨记在心。” 莲心轻轻颔首,转身离开了后院。 魏嬿婉拿起扫帚开始清扫,脑中却一刻不停的飞速运转,将前世的记忆在脑中一一捋顺,将最近会发生的事情记在心里,暗自思量。 此时正是娴妃如懿从冷宫出来重新复宠的时候,虽然魏嬿婉也捋不清皇帝的真爱为什么会在冷宫莫名待了三年。 但想到小运所说的‘懿症’,她也不得不接受如懿就是皇上真爱的这个设定。 只是一想到如懿和皇上的恩爱需要靠阿箬被凌辱来证明,魏嬿婉就觉得匪夷所思。 牲畜尚且有灵,如果一个男人需要用折磨一个女人的方式来缅怀另一个女人,那他连牲畜都不如,偏偏这人还是一国之主…… ‘叮!发现世界逻辑漏洞,触发随机奖励,索回气运值50!’ 没想到自己内心随意的吐槽会得到意外之喜,魏嬿婉将扫帚舞得飞起,活干得更卖力了。 哪怕她有两世爬上权力顶峰的记忆,如今又从洒扫的下人做起,她也不会有丝毫委屈。 食其禄,忠其事,做宫女她就尽心做好自己手上的差事,做妃子她就尽心侍奉好皇帝。 在她的两段记忆里,她魏嬿婉从来都不是自轻自贱的人。 从这天起,魏嬿婉就安心留在了长春宫,她嘴甜又会来事,不但在二等宫女中混得如鱼得水,还在富察面前办了几次漂亮的差事,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在长春宫了一段时间,心细的魏嬿婉很快发现,莲心与富察皇后颇有嫌隙,好几次她都看到莲心看向富察的眼神复杂,似是夹杂怨愤之气。 这天,魏嬿婉接了清理鱼池的差事,却在鱼池边看到了正往池里投喂什么的莲心。 她乖巧上前行礼,却见莲心的神色有些许慌张,随口敷衍两句她便急步走开了。 魏嬿婉目送莲心离开,走到鱼池边探头一看,就见水边漂浮着一些藕粉色的糕点残渣。 这残渣的颜色十分眼熟,正是富察皇后上午赏赐给身边下人的糕点,魏嬿婉也有幸分得了一块,此时正被她用帕子包了放在身上。 对于宫女来说,得到主子娘娘赏的膳食是莫大的荣幸,可莲心却将这荣幸通通丢进了鱼池里喂了鱼,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那些糕点碎屑很快被贪食的锦鲤吞吃干净,魏嬿婉用长网清理着鱼池内的污物,心思早已飘到了远处。 富察皇后与莲心的嫌隙,必然是因为富察将她赐婚给王钦做对食而起,莲心被这事儿伤透了心,也对富察心生怨恨。 魏嬿婉想起在云端看到过的富察皇后之死,纵然富察之死插手之人众多,但莲心的见死不救何尝不是将富察推向死亡的重要因素之一。 但她在富察死后以身殉主,可见是自责内疚太过的缘故,想来她这么多年内心都挣扎煎熬,从来没有好受过。 ‘叮!请宿主修正世界,改变命运,修复富察皇后与大宫女莲心的关系,任务成功索回气运值100。’ 小运的声音在脑内响起,魏嬿婉接到了自重生以来的第二个系统任务。 第8章 赏识 在这后宫之中,为奴为婢者都将自己的全部身家荣辱系于自己效忠的主子身上,但这本就是一场豪赌。 主子失宠受辱时身边的奴才必定受累,但主子受宠时,奴才是否好过还得看主子是否仁慈愿不愿偏佑。 上位者和底层人,需要费力维护关系的那个从来都不是前者,自小就众星拱月高高在上的人,不会也不需要去在意下人的心情和感受。 但魏嬿婉不同,她有两世记忆,每一世都是从卑贱的宫女一步步爬上高位,相比出身尊贵的人,她更能体会底层人的艰辛与不易,更明白那些被忽视的情感和诉求。 她知晓下位者心中的渴望与期盼,也清楚莲心曾被富察舍弃的恐惧与怨怼。 接下来的两天,魏嬿婉干活更加卖力,无论是脏活累活还是麻烦差事她都能毫无怨言的揽下,并将其完成的很好。 不仅如此,她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又心思细腻,结合两世的记忆,将富察皇后的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自然也就更清楚如何讨她欢欣。 于是,富察很快就发现最近的日子相比以往舒服不少。 无论她何时回宫,魏嬿婉总会第一时间呈上温度适宜的普洱茶,被素练斥问为何自作主张用普洱泡茶时,她恭谨回话道。 “娘娘肠胃不好,普洱有消食化痰,清胃生津的功效,今年的进贡的普洱极好,束之高阁未免可惜……所以奴婢自作主张给娘娘泡了此茶,还请娘娘降罪。” 富察琅嬅抿了一口茶盏中温热的茶水,后知后觉的发现,最近自己黄昏时胃酸胀的老毛病确实是缓解了不少。 她面容柔和,眸子里也带了些许笑意,放下茶盏夸奖道:“我知晓你之前做过永璜的贴身宫女,难怪见识要广些,这心思更是玲珑,你做的很好。” 得到了夸奖,魏嬿婉面容恬静,没有露出得意的神色,轻声谢恩便乖巧退下。 除此之外,知道了富察皇后的饮食习惯,魏嬿婉就在她每日用的的漱口水里加入了薄荷和留兰香的汁液。 宫中娘娘们惯用花露水漱口,虽是雅致,但在清洁与留香方面,远远不及薄荷及留兰香。 富察一试就喜欢上了这种新的漱口水,她喜好吃甜,口中总是腻腻的,哪怕每天漱十数遍口,晨起也总是觉得不太舒服。 魏嬿婉新献的漱口水不但能让口腔清爽,还能唇齿留香,有了更好的,谁还愿意用以前那不怎么样的。 魏嬿婉处处与富察为先,大到如何让她早起晨会上凤椅坐的更舒服,小到如何让皇后娘娘的花盆底更舒适。 她的付出都被富察琅嬅看在眼中,心里对魏嬿婉的喜爱和倚重便多了几分。 除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在梳妆配衣上也颇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与品味。 只瞅了一日素练有差事,魏嬿婉临时顶了一次给富察梳妆的差,她的好手艺就被富察惦记上了。 富察琅嬅本身姿容不俗,只是这么多年的权力争斗和皇后之责将她压的喘不过气,再加上几年前二皇子身死,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走出来。 所以她的打扮穿着一直都喜好沉稳大气,虽说是符合了她的皇后身份,但暮气沉沉的妆发衣着无疑是十分显老的。 魏嬿婉循序渐进,最开始只是在富察发髻上用配饰搭配做出独特又美丽的造型,在她衣着上添加一些亮色的小配饰。 仅仅只是这样细小的改变,便突破了往日的一板一眼,让富察的脸型看起来完美不少,亮色的配饰也让她衣着不再看起来那么沉闷。 富察皇后喜欢她的手艺,魏嬿婉就慢慢将富察梳惯了的大拉式旗头改成了更适合她脸型的扇形簪花旗头,一侧用鲜花点缀,另一侧是凤凰衔珠。 这旗头典雅别致,将富察琅嬅衬托的温婉精致,眉目如画,既贴合了她皇后的身份,又不过份奢靡,让她十分喜欢。 得到了主子赏识,魏嬿婉在富察妆造衣着上也更有发言权,她两世累积的眼界和审美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至。 枣红色虽沉闷,但以靛蓝色为内衬便别有一番风味,以此类推,墨蓝与暗金,藏青与藕粉,橙黄配竹青,官绿配胭脂…… 渐渐的,富察皇后整个人的精神外貌都提升了一个层次,有时嫔妃请安,她坐在一众嫔妃中都是最亮眼的那个,更别说还有老是爱穿老太妃衣服的如懿做陪衬,对比可以说相当惨烈了。 单就这,皇上来长春宫的次数就较上一世多出不少。 当然,魏嬿婉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长春宫里嫉恨她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以素练为首的宫人们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但魏嬿婉自诩已经历经两世,心理年纪过大,不愿意和这些小丫头们置气斗嘴,所以只要闹得不过分,她都懒得多做理会。 这天早上,魏嬿婉照常替富察皇后梳洗打扮,却无意间瞥见素练恶意满满的眼神,那眼神转瞬即逝,却让她心中敲响了警钟。 待富察皇后去正殿接受嫔妃朝拜时,魏嬿婉手脚麻利的将凌乱的妆匣规整干净,拉开底层的抽屉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匣内那只富察十分喜欢的纯金梅花簪不翼而飞了。 这只簪子不仅十分贵重,还有其特殊的意义,是当年富察琅嬅入王府时弘历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与定情信物无疑。 这么多年来,富察都对其十分珍视,一直妥帖保管,连多佩戴几次都舍不得。 魏嬿婉的心扑通狂跳起来,她记性极好,确定这簪子并没有佩戴在富察皇后身上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冲着她来的局。 既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赃物不是放在她身上就是放在她寝房,此事暂且还不能声张,魏嬿婉一边思索一边将自己手上的差事办好,整理妥当后便脚步生风的朝下人寝房而去。 果然,魏嬿婉一番翻找,在自己的包袱里发现了那枚金灿灿的梅花簪。 更恶毒的是…… 魏嬿婉颤抖着手抽出梅花簪,发现梅花簪子已被人用力掰弯,雕刻的惟妙惟肖的梅花瓣也被压扁了不少。 陷害她的人不单单想要她滚出长春宫,还想要她的命! 第9章 内贼 魏嬿婉重重闭眼,鸦羽般的长睫剧烈抖动起来。 片刻之后,她又缓缓睁开眼,现下,最稳妥的方法自然是在富察皇后回来之前设法将簪子复原放回原处。 但这样虽然可以暂时摆脱这次险境,却并非长久之计,有人对她心怀恶意,这样的阴招必定层出不穷。 若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难道还要故技重施吗? 而且,金簪若是复原不到位留下痕迹,富察皇后必然会对自己起疑,以后怕是更难获得其信任,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功亏一篑了。 思忖良久,魏嬿婉将那簪子放在了自己身上,将包袱放回了原处。 早会结束过后,富察皇后由素练搀扶着回到了寝殿,坐在了梳妆台前,魏燕婉正打算上前替她卸下头饰,就被素练拦住了,她对上素练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下了然。 “我来替娘娘整理,你去小厨房让他们备点乳酪,娘娘想吃。” 魏嬿婉乖巧应是,垂眸低眉顺眼的出门朝后院走去,随着她离开,身后主仆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娘娘,娴妃也太不像话了,居然在早会上杵着脸打瞌睡,姿态那么随意,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昨夜又不是她侍寝,装那么一副懒懒的样子给谁看啊” “别说了素练,她以前在王府里就总是这样,整天淡淡的,与我们都不同,可能这就是皇上喜欢她的原因” 魏嬿婉加快脚步,很快就端了一盅乳酪回到了寝殿,富察皇后已经卸下了头上的珠钗,正坐在窗边喝茶,素练则是在一边整理妆匣。 将乳酪呈上,魏嬿婉退到了一边,脚还没站稳,就听到素练惊叫一声,满脸慌张的冲富察皇后喊道:“娘娘不好啦!您的梅花金簪不见啦!” 富察琅嬅一听也是大惊失色,将小盅重重放在小几上,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果然见原本装着梅花簪的盒内空空如也,顿时急道:“怎么会不见呢?你们是怎么替本宫保管首饰的?!” 皇后震怒,下人们齐齐跪下请罪,魏嬿婉正要开口说话,就听素练抢先道:“娘娘恕罪,最近都是魏嬿婉替您梳妆,妆匣也都是她在整理保管以前奴婢和莲心保管时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事的!” 点到自己的名字,魏嬿婉抬眼对上了富察皇后的眼睛,也看清了她眼里的怒火和猜疑,稳住心神,她小心辩解道:“回禀娘娘,妆匣的确是奴婢保管,但这些首饰奴婢每天都会清点一遍的,早上这簪子还在呢” 她的辩解实在太过无力,素练冷嗤一声,不屑地说道:“长春宫的规矩向来最严,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事,莫不是有那眼皮子浅的人见那金晃晃的簪子起了贪念,以为那是娘娘不爱戴的首饰,就算偷偷拿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话落,她满是鄙夷的看了魏嬿婉一眼,继续朝富察皇后说道:“娘娘,看来是宫里出了内贼了,每天能进出内殿的下人就那几个,时间这么短,赃物必定还没有转手出去,奴婢这就带人去搜!” 富察颔首同意了素练的提议,等素练风风火火的出了殿门,她深深看了魏嬿婉几眼,摆手让她暂时先起身。 可魏嬿婉却跪在地上动也不动,非但如此,她还单膝改成双膝,直挺挺的跪在了富察皇后面前。 在富察疑惑之际,她从怀中小心的取出了那枚被毁坏的金簪,呈到了富察眼前。 富察琅嬅看着那面目全非的簪子怒火攻心,顿时拍桌而起怒斥道:“谁给你的胆子将本宫的金簪毁坏!毁坏御赐之物,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第10章 坦诚 素练带了一群小宫女去了下人寝房,此时殿内除了魏嬿婉和富察皇后并无旁人。 为了不栽赃的太过明显,素练必定会装模作样的把所有人的房间都搜索一遍,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魏嬿婉迎上富察皇后盛怒的目光,眼神不闪不避,铿锵有力道:“娘娘,这梅花簪子并不是奴婢贪心偷盗而来的,而是有人偷偷藏在了奴婢的包袱之中,以此栽赃奴婢!” 富察琅嬅眉头微拧,想到素练发现簪子不见连寻也不寻就迫不及待的带人去搜查,心下难免对魏嬿婉的话信了一分。 但素练是跟随了她多年的老人,分量再怎么也比这刚来宫里没多久的小丫头重,思及此处,她冷着脸斥道:“胡说什么?素练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这梅花簪是我心爱之物,她怎么可能轻易损坏?” 魏嬿婉自顾自的起身,不顾富察皇后的惊异,从桌案上拿起正燃烧的蜡烛和一个空碟,又恭敬的跪回原来的位置。 只见她将扭曲的金簪放进小碟之中,又倾斜蜡烛将融化的蜡油滴在簪子上。 本就软的黄金遇热更加容易塑形,等一滴滴滚烫的蜡油将簪子覆盖,魏嬿婉便一点点将弯曲的簪子掰直,梅花瓣细小不易操作,她还从身上取出粗针将其细细拨回。 片刻之间,蜡油里的金簪便恢复了原样,虽说不能保证和原来分毫不差,但样子总归是大差不离。 富察皇后看着魏嬿婉的一举一动,在心里暗叹她心思奇巧的同时,气也散了不少。 她气的不过就是金簪毁坏,如今魏嬿婉既能将它复原,就算有过也能抵去大半。 做完这些,魏嬿婉从小碟中取出金簪,把蜡油从簪子上小心剥落后,将完好的金簪小心的呈给富察皇后,低声说道。 “娘娘颖悟绝伦,是非自然能轻易看清,也知道素练姐姐对娘娘有多重要,奴婢不敢争,若今天娘娘要借此事将奴婢赶出长春宫,奴婢也没有怨言,但请娘娘看在燕婉尽心伺候的份上,不要将偷盗的罪名安在奴婢身上!奴婢没有做过的事,宁愿死也不愿意承认!” 富察琅嬅被她果决的态度震住,正要说点什么,就见门外人影浮动,素练带着人搜查回来了,正气势汹汹的冲进门来。 魏嬿婉挪动膝盖跪在一旁,给素练让出宽广的戏台,就见她将一个灰扑扑的包袱扔在自己脚边,脸上得意的神情藏也藏不住。 “启禀娘娘,奴婢在魏嬿婉房里发现了这个包袱,还在包袱里搜到了这个……” 素练将一个木盒呈给富察皇后,盒子晃动时叮当作响,似是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如此情景,任谁都会觉得是魏嬿婉偷了金簪藏在这木盒之中,此时小宫女看她的眼神都怀疑起来。 富察皇后从素练手中接过木盒,袖中藏着的金簪还带了些蜡油的余温静静贴在她的皮肤上,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素练,扬手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确实有一枚簪子,却不是大家以为的金簪,而是一枚最不值钱的铜簪,无论是款式还是材质,在宫里都属于扔地上也没人会捡的那种。 素练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不可置信的将那铜簪看了又看,随即有些崩溃的指着魏嬿婉失声质问道:“你把娘娘的金簪藏在哪了,还不快老实交代,那可是娘娘心爱之物!” 魏嬿婉惊讶的抬头和她对视,无辜道:“素练姐姐,你这话从何说起?你们并没有从我那儿搜到赃物,怎么就认定簪子是我偷的,难道我脸上写了贼字不成?” 素练有些惊慌,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藏好的金簪变成了铜簪,面对富察皇后审视的眼光,她额上已经沁出了虚汗,只能硬撑着辩驳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就你接触娘娘的首饰最多,说不定……说不定那簪子已经被你变卖了也说不定呢?!” “住口!” 富察皇后轻斥一声,吓得素练等人跪倒在地,她朝魏嬿婉伸手,魏嬿婉十分有眼力见的将她从座椅上扶起。 两人走到梳妆台前,富察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在素练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从袖中拿出金簪放回妆匣,淡淡道。 “本宫今早一时兴起拿了这金簪把玩,忘了告诉你们,倒累得素练劳累这一番,是本宫的不是了。” 素练惊骇欲绝,忙重重叩头,却是半个辩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富察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疲惫道:“行了,本宫乏了,你们都下去,嬿婉留下来侍候。” 众人齐声应是,先后退出了寝殿,魏嬿婉小心的扶着富察上了榻又替细心的拉好被角,抬头就对上了她探究的眼神。 “魏嬿婉,你好大的胆子,发现簪子也不第一时间上报,竟敢戏耍本宫,你可知罪?” 第11章 恳谈 魏嬿婉沉默跪下,表情却是十分倔强,行礼后认真开口。 “这段时间娘娘看重奴婢,素练姐姐心有不满也情有可原,她是您身边的大宫女,又是最信任的人,奴婢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您和她主仆生了嫌隙,但她就算厌恶奴婢,也不该肆无忌惮的毁坏您的心爱之物……”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富察琅嬅蹙起眉头,对素练而言,到底是她的心爱之物重要,还是她素练在长春宫的地位更重要? 魏嬿婉小心翼翼的打量富察的脸色,继续开口道。 “娘娘,金簪毁坏后可以复原,但人心要是生了隔阂想要复原就是难上加难了。” 富察琅嬅惊异魏嬿婉的大胆,又欣赏她的直言不讳,沉声开口质疑道:“你是说素练?她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了异心。” 却见魏嬿婉轻轻摇头道:“奴婢说的是……莲心姐姐。” 富察琅嬅猛然起身怒瞪着魏嬿婉,素练和莲心可是她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如今居然有人告诉她身边最信任的人生了异心,这让她如何不怒。 “你还敢在这信口胡诌,莲心对我最是忠诚,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不说,当年还愿意为了我委身于王钦……” 话说到这儿,富察看着魏嬿婉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没有了声音。 当年许婚的事情就是一根刺,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再提起依旧哽在喉间难以下咽,富察琅嬅眼眶有些湿润,无力的挥手让魏嬿婉起身。 她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都有了异心,便觉得心里无比疲惫,后宫凶险,如果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再信任,以后的路还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 “你先下去,这些事本宫心里自有决断,这段时间以来你都做的很好,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本宫提,本宫能做到的都不会亏待了你。” 富察琅嬅的声音满是疲惫,眉间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魏嬿婉福了福身,思索片刻后向富察求了一个恩典,富察琅桦对她的请求十分惊讶,但思索良久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主仆二人的谈话悄然进行,并没有第三人知道,殿外的素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魏嬿婉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短时间内也不敢再随便出手。 只是从这天开始,魏嬿婉在富察皇后心里的地位慢慢改变,哪怕还是二等宫女,富察也会时不时将一些比较重要的差事交给她。 对此,素练愤愤不平,莲心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时间慢慢到了三月,春季多雨,难得有几天放晴,温暖的阳光洒在长春宫里,让人心情都不免好了几分。 莲心匆匆梳洗打扮,正打算赶去寝宫伺候富察皇后起身,就见一名小宫女匆匆跑来,娇声道。 “莲心姐姐,娘娘有令,让你不必过去侍候了,还让你去御膳房盯着他们备几样小菜,菜单我给您放这儿了。” 莲心整理衣物的手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捏紧了递到手中的菜单勉强道:“是,我知道了。” 小宫女刚走,莲心就沉下了脸,她没想到娘娘已经疏远她到了这个地步,如今竟然将这些杂事都指派给她做。 尽管心里五味杂陈,但富察的命令她也不敢违背,晚膳之前,莲心就提着食盒回到了长春宫。 以往热闹的长春宫今天却格外冷清,不说客人,连宫女和太监都不见了踪影,莲心心里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 径直提着食盒进了内殿,直到看见不施粉黛身着常服的富察皇后莲心才恍然回神,忙躬身行礼,又将饭菜一一摆放好。 正打算退下时,她突然听到身后殿门吱呀一声响,居然是有人将门从外面关了起来。 此时殿中只有莲心和富察皇后两人,莲心不明所以的四下张望,回头就对上了富察琅嬅复杂的双眼。 第12章 生辰 日头渐渐西斜,长春宫内殿却被烛火照的十分亮堂,莲心战战兢兢的坐在饭桌旁,屁股只挨了个椅子边,正忐忑不安的看着坐在桌对面的富察琅嬅。 富察琅嬅的情绪也十分复杂,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和侍女同桌吃饭的一天,但这是魏嬿婉提出的唯一请求,她身为国母,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再说,细说起来这确实也不算是过分的请求,要是这样做能填补一二她因当年赐婚不当产生的愧疚,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富察琅嬅抬手拿出酒杯给两人倒了酒,泛红的果酒在杯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莲心欲从凳子上弹起却被富察琅嬅抬手止住,示意她安心坐好。 莲心一时间心乱如麻,却听富察温声说道:“今天日子特殊,你也不要太过拘束,我俩就如同以前在闺中一般就是。” 日子特殊? 莲心费力理清富察话里的信息,半天才总算从一团乱麻的脑中理出一根线头来,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富察琅嬅。 富察皇后起身从小隔间内端出一碗面放在莲心面前,印证了莲心心里的猜想。 不!不是猜想,那简直是狂想!堂堂皇后居然亲自给她一个小宫女庆生! 莲心愣愣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手伸到桌下重重掐了一把大腿。 也不知是大腿的疼痛太过剧烈,还是长寿面的水蒸气迷离了眼睛,莲心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这一晚,长春宫门户紧闭,富察琅嬅和莲心一直在内殿待到了很晚,除了一直安静守在门口的魏嬿婉,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月上枝头,莲心才从内殿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明显是大哭了一场。 她出门和魏嬿婉打了个照面,便捂脸匆匆跑回了后殿,魏嬿婉进殿侍候富察皇后安寝,发现她的眼眶也有红肿,目光里满含愧色。 洗漱过后,魏嬿婉扶她上床拉好被角,正打算躬身退下就被富察一把拉住手腕,她愣愣抬头,就见富察琅嬅满脸疲惫的嘱咐道:“明日你去绣坊领一套一等宫女服,以后就代替莲心在我身边侍候。” 魏嬿婉没有多话,只静静磕头谢恩便小心的退出了内殿,给富察琅嬅留下了足够的独处空间。 皇后的责任,家事国事,上有太后下有不安分的妃嫔,如今还有生了异心的心腹,富察琅嬅太累太累,强压之下几乎没有丝毫喘息的空间。 她朝寝房走去,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不断涌现,至今为止,完成任务的提示音都没有响起,看来哪怕是主仆二人今晚敞开心扉的谈了一场,但心结却并没有解开。 魏嬿婉一边在心里思索其余的应对之法,一边推开了寝房紧闭的门,抬眼一瞅,却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叫出声。 黑夜中,有一个女子静静站在她寝房内,室内没有烛火,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从窗户处投射进来照出女子模糊的轮廓。 魏嬿婉压下嘴边的惊呼,用最快的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她也看到了那人红肿的眼睛和寡白的面庞,疑惑开口道。 “莲莲心?” 莲心冷冷的看着魏嬿婉,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卑鄙小人,声音也满含憎恶。 “我劝你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你以为把我弄走就能取代我在娘娘身边的位置?呵没了我还有素练,再不济还有赵一泰,你的报应迟早回来的!” 魏嬿婉深深皱起眉头,觉得眼前的莲心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癔症太深? 深更半夜她也懒得再跟脑子不清楚的人继续掰扯,于是直言道:“莲心姐姐,你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皇后娘娘身上,更不能做一名忠仆,这样体面的离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莲心犹如被戳中痛处一般,跳脚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我对娘娘不忠心了??” 话到此处,魏嬿婉已经失去了再与她争辩的欲望,自顾自的打了水净手,身后的莲心沉默的伫立了半晌后终于低低啜泣出声,语带哽咽的低声道:“我我就是舍不得娘娘” 魏嬿婉回头看了她一眼,莲心挣扎纠结的面容上除了伤心,还看出了浓浓的不甘心。 她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下暗衬道,伤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这宫里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她不可能放任莲心这么一个心思不明的人留在富察身边,更何况莲心的一生何尝不是悲剧。 就算到头来眼睁睁看着富察皇后死在眼前,她也因为心里的自责和内疚而活不下去,最后自戕殉主而死 看着莲心的眼泪成串往下掉,魏嬿婉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晓你记恨当年娘娘赐婚之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刚开始为了避嫌远了你两天,娘娘可曾轻视你贬低你,这些年来你依旧是她身边最看重的宫女之一,更何况你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情吗?当年的二阿哥是怎么去的,窗外的芦花为何会飘进殿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莲心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嘴唇开开合合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只瞪大了一双眼看着魏嬿婉,神情惊骇莫名。 第13章 晋升 魏嬿婉说这些话也并不是要与莲心对峙些什么,只是想让她认清眼下的形势而已。 深深的看了一眼惊骇欲绝的莲心,魏嬿婉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将呆愣愣的莲心彻底当做空气,洗漱完就爬上了床。 不知过了多久,莲心才慢慢走出了她的寝房,关门之际,一句轻如呢喃的话语飘落在魏嬿婉耳中,让她紧闭的睫毛颤了颤。 “今后替我照顾好皇后娘娘。” 魏嬿婉没有睁眼,房门被轻轻关上,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宁静。 橘红色的朝阳给巍峨的紫禁城平添了几分神圣,魏嬿婉身着大宫女的宫装乖巧站在富察皇后身后,细心温柔的为她梳理发髻。 一切整理妥当后,魏嬿婉同素练一左一右跟在富察皇后身后,一齐朝正殿走去。 这是她来到长春宫这么久第一次走出偏殿来到正殿,只有作为主子的一等宫女,才能陪主子参加早会侍奉在侧。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魏嬿婉现在富察琅嬅身后看着一屋子莺莺燕燕,在心里将脑海中的两世拿出来反复对比,不由咂舌。 瞧那参差不齐的嫔妃礼仪,再瞧那飞来飞去意味不明的各种眼神,这哪里是什么大清后宫,说是街口菜市场也不为过,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问题呢?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众人,下首嫔妃们也大部分都注意到富察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换了人。 金玉妍表情嘲讽,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纯妃和海兰如同见了鬼一般不断飞眼刀过来,倒是如懿的表情淡淡的,一副状态之外的样子。 近来宫里没什么新鲜事,一群心口不和的女人也实在没什么好聊的,唯一的小插曲就是莲心前来叩头谢恩。 她身着常服,也恢复了民间的发饰,虽然眼眶红肿却也带着从没有的如释重负,像是挪开了身上的大石,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她没有进殿,只远远在殿门口磕了三个响头。 富察琅嬅微微湿了眼眶,唇角带笑微微颔首,殿中众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在心里猜测其中缘由。 只有一人与众不同,如懿瞪大了眼睛左右瞅,发冠上的流苏都差点甩在脸颊上。 就这么来回看了几次,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起身草草行了一礼,开口道:“皇后娘娘,不知莲心是犯了什么错,伺候了多年,为何平白无故就将人赶出宫去,未免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话落,她微张着嘴,自以为隐晦的怒瞪了一眼魏嬿婉。 魏嬿婉:? 富察琅嬅:? 莲心:? 短暂的沉默过后,富察皇后眉头微挑,冷声道:“娴妃慎言,莲心早已年满25岁,按规矩早就可以出宫了,只是本宫舍不得才多留了两年,如今本宫嫁妆产业无人打理才派她去帮本宫管庄子铺子,这犯了错赶出宫去又是从何说起?” 她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确了,如懿却好像听不懂人话一般,扑闪扑闪的眨着眼,用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门口的莲心,希望在莲心那里得到反馈,证实富察皇后的狠心。 莲心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最后看了一眼富察皇后便转身离去。 如懿迎着富察不善的目光,有些讪讪又有些不服,微撅着嘴坐回了椅子上。 魏嬿婉眼神微冷,心里只觉得好笑。 看,如懿的帮助和辩解有且只有一句,当初海兰迁宫是这样,后来帮自己求情也是这样,好像她说出那句话只为表达一下自己立场一样。 那为什么为凌云彻求情又舌灿莲花一般呢? ‘叮,发现世界逻辑漏洞,触发系统随机奖励,索回气运值50。’ 魏嬿婉垂下眼眸,决定以后要多多在心里吐槽几回,系统提示音却接二连三的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达成任务,奖励即刻到账,索回气运值100。’ ‘气运值300,解锁懿症回收功能,回收的懿症将转换成气运值,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14章 拔毒 本来魏嬿婉还想等莲心出宫后再在这主仆二人中间动些手脚好完成任务,没想随着莲心出宫任务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完成了。 她将重心更多的放在了这个‘癔症回收系统’上,想来回收和收回的意思应该大差不差,魏嬿婉忙在脑中朝系统问道:“看不见摸不到的,我该如何回收癔症呢?” 随后,小运详细的给魏嬿婉解释了这个新功能。 原来回收系统启动后,她只要靠近被癔症所困的人,小运就能从对方身上一点点剥除癔症,过程犹如拔毒一般。 和她靠的越近待得越久,拔毒的效果就会越好,为方便起见,魏嬿婉如今还能随意切换视角,看到旁人身上附着着多少癔症。 新得来的能力自然要先试试,魏嬿婉闭了闭眼,太阳穴处传来一阵清凉,等她再睁开眼睛,殿中众人早已变了一副模样。 除了她,几乎人人身上附着了灰色的雾气,其中海兰身上的雾气更是浓的几乎要化为实质,可见受这癔症荼毒有多深。 如懿身边的宫女惢心仅次于她,其次就是各宫嫔妃和富察皇后,魏嬿婉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懿症真是十分可怕。 同时她也注意到,富察皇后身上的灰色癔症正被无形的力量从她身上一点点剥离,隐入自己体内。 这就是拔毒? 果然十分新奇,魏嬿婉借着给富察皇后续茶的功夫又靠近了她几分,果然见那灰雾剥离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只要有解,这些迷惘的灵魂就总有挣脱束缚的那一天,魏嬿婉心里满满的自信,只觉得未来可期,脸上也难免带了三分笑。 径自高兴时,她却对上了如懿嘲讽不屑的眼神,那眼神实在恶意满满,魏嬿婉心里暗骂有病,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毒源。 人家皇后娘娘正在讲话呢,嫔妃们斗嘴的斗嘴沉思的沉思,就她老盯着一个宫女看做什么。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薄雨沾湿了路面,嫔妃们先后告辞离开了长春宫,各色油纸伞在宫道上撑开,又是一番别样的雨中美景。 魏嬿婉奉旨送各位娘娘出宫,纯妃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魏嬿婉和富察皇后间来回横扫几眼,并没有随众人一起离开长春宫,只说自己有几句体己话要和富察皇后说留在了殿内。 将她的举动尽收眼中,再结合她之前看到的场景,魏嬿婉心知这一世自己留在长春宫也间接改变了不少事。 比如现在,纯贵妃要故技重施开始没谣硬造了,只是诉说对象从金玉妍变成了富察琅嬅。 皇后有多在意皇上魏嬿婉再清楚不过,她不敢想象,富察琅嬅听了纯妃的挑唆后还会不会再信任她。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的处境太过被动,魏嬿婉站在长春宫门口看着迷蒙的细雨,心里有些焦灼。 又有娘娘从殿内走出,魏嬿婉心不在焉的屈膝行礼,抬眼却看到了如懿和海兰倨傲的面容。 她俩都不耐烦正眼看她,下巴微扬眼神斜斜的瞟了魏嬿婉一眼又彼此对视,期间魏嬿婉好像听到了她们心里快要压抑不住的鄙夷之语。 如懿漠视,海兰鄙夷,魏嬿婉却像是压根没有感受到这种来自上位者的霸凌一般,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问身边的小宫女借了把伞遮住头脸,魏嬿婉匆匆朝如懿海兰离开的方向追去,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 还没走出多远,魏嬿婉就听到了前面两位主子开始并不小声的窃窃私语,心下暗道果然,这俩人一背了人就开始蛐蛐自己,不愧是志同道合的好姐妹。 如懿扶着惢心的手,姿态十分豪放的踩着花盆底往前走,淡淡开口道。 “凌云彻这么担心魏嬿婉,找了她那么久,她倒好,偷偷升了官成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连个消息也不传,我真是替他感到不值还好送花那天我让他先回去了,不然也不知他要在长春宫门口痴痴等多久” 魏嬿婉静静听着,她倒也不是故意没给凌云彻送消息,纯粹是因为忘了,压根没想起这个人来,这段记忆在她脑海中最深刻的就是各种非人的凌虐,她的正牌男友凌云彻美美神隐了,哪有什么存在感。 也暗道难怪前世自己被金玉妍带出长春宫事没看到门口的凌云彻,原来是被人劝走了啊,这位娴妃娘娘真是贤良淑德,尤其擅长心疼护卫。 海兰微微蹙眉,低声劝如懿道:“这种人奴颜媚主,哪里配得到别人的真心,姐姐就别再为她的事烦心了” 见如懿还是闷闷不乐,她思索片刻后继续开口道。 “再说,我曾亲眼见过她勾搭皇上,实在不算是一个安分的人!” 听到这话,如懿平淡的面容瞬间裂开,瞪大眼睛拔高音量道:“她勾搭皇上?!” 看着海兰颔首表示肯定,如懿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屑,鄙夷道:“怪不得她之前要断了和凌云彻的青梅竹马之情,后来去了花房才回心转意的。” 见姐姐忧虑的情绪被愤恨所取代,海兰总算舒缓了眉头,缓声道:“我只知道她攀龙附凤,却不知道她连青梅竹马都可以背弃!姐姐,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咱们别搭理她?” 如懿深以为然,甩着膀子侧身对一旁的惢心吩咐道:“惢心,你去告诉凌云彻,有那起子找人的功夫,还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呢!别老想着魏嬿婉!” 两人心满意足的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言语霸凌,却见一道人影斜刺出来,正正挡在了两人面前。 第15章 污蔑 海兰和如懿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拦住她们的是熟面孔,正是刚刚成为长春宫大宫女的魏嬿婉。 如懿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惢心和海兰忙将她护在身后,海兰当即怒目圆睁,厉声斥责道:“魏嬿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我和娴妃娘娘的路!” 魏嬿婉只将人拦下,却佯装听不见海兰的质问,只默默梗着脖子站在原处,一言不发。 海兰见她态度如此轻视怠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魏嬿婉,你耳朵聋了吗?本宫问你为何无缘无故挡住我们的路,你是哑巴吗?!” 魏嬿婉还是没有说话,竟低下头开始把玩自己的指甲,海兰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头脑都气的发昏。 “来人,将这个犯上的宫女拖入慎刑司,简直是反了天了!” 在宫人听令上前欲抓住魏嬿婉时,她终于才有了一些反应,用奇怪的眼神来回看了海兰好几遍,疑惑问道:“愉妃娘娘,不知道奴婢犯了什么错?你为何要将我送到慎刑司?” 她表情困惑又无辜,将海兰和如懿噎得不轻,海兰胸膛上下起伏,气急反笑,恨恨道:“你一个奴婢,挡了主子的路不说,主子问话还敢充耳不闻?!居然还有脸问你犯了什么错?单一个大不敬之罪都够你掉几回脑袋了!” 已经有宫人左右架起了魏嬿婉,魏嬿婉却咬牙奋力挣脱了他们的钳制,用更不解的语气反问道:“愉妃娘娘,实在不是奴婢存心不敬,主要是我今天要是跟您搭了话,明天就会被您扣上一个意图勾引后宫嫔妃的罪名啊!” 她这话说的十分荒唐,如懿等人既惊讶又不解,心中都在猜想魏嬿婉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只有海兰反应了过来,脸色青紫交加,十分精彩,半天才恼羞成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勾引嫔妃?你是疯了不成?!” 魏嬿婉提高了音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远远传出去。 “奴婢糊涂,斗胆请教愉妃娘娘,遇到主子问话,奴婢到底是应该恭谨回话还是应该充耳不闻啊?遇见皇上问话,奴婢好好回话就是勾引皇上,这会儿当作听不见又是大不敬,到底怎样做才不算犯错呢?” 海兰脸彻底黑如锅底,急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把人给本宫拖下去!” 魏嬿婉咬紧牙关,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却再次奋力推开了前来抓她的宫人,大吼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亲近的大宫女!你们凭什么私自罚我?!就算是我犯了罪,也该由皇后娘娘亲自责罚!”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眼见就要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一直杵在一旁的如懿终于开口了。 “既然你说你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那本宫和愉妃就跟你一起去面见皇后,到时候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姐姐!”海兰有些急,却被如懿淡淡的抬手制止。 魏嬿婉终于放弃抵抗任由宫人将她双手扣在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长春宫出来,此刻又乌泱泱的朝长春宫赶去。 此刻,长春宫,偏殿。 富察琅嬅带着客套的微笑与纯妃来往客套了几句,直到一盏茶堪堪见底,纯妃才说出此行的重点。 “皇后娘娘,您可知您身边的宫女魏嬿婉从前曾在我宫里伺候过永璜?” 富察琅嬅轻笑道:“自然知晓,她从你那儿出来又去花房待了两年,本宫喜欢她机灵乖巧,便留在了身边,” 纯妃脸上带了些唏嘘,压低声音说道:“那我可要先给娘娘您提个醒儿了,她如今是您身边的大宫女,要是皇上来了,可千万别让她在前头,这个丫头很是不安分呢!” 富察琅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用力,杯盖与杯盏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站在她身后的素练有些沉不住气,听到这话已经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富察琅嬅将茶盏放在桌上,表情严肃道:“纯妃此话可有依据,宫女们虽是奴婢也是女子,名誉清白何等重要?要是没有凭证可万万不能随口污蔑。” 没想到富察皇后会第一时间替魏嬿婉说话,纯妃有些尴尬的用手帕捂了捂嘴,强笑道:“瞧娘娘说的,我怎么会信口胡说呢?您猜她从前是因为什么被我赶去了花房?还不是因为她勾引皇上,被我发觉了。” 富察琅嬅嘴唇微微颤抖,这段时间她已将魏嬿婉当成了自己的心腹看待,所以刚才才会第一时间替她说话。 如今在纯妃口中得知魏嬿婉有异心,她一瞬间联想了许多。 她是不是故意接近自己好谋求得到皇上恩宠? 她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精心设计好的,就为了将自己糊弄得团团转…… 富察琅嬅一时间心乱如麻,却听殿外传来小太监的报唱。 “娴妃娘娘和愉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第16章 对峙 宫女给几位娘娘都上了新茶,魏嬿婉被人压跪在殿中,她抬头朝上首看去,就对上了富察琅嬅复杂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愤怒有失望,更多的则是心痛和不解。 魏嬿婉迎上她的目光,眼神不退不避,失去了钳制,她挺直了被压弯的腰背,毫不心虚的跪在殿中。 许是刚才在宫道上沉默了太久,如懿此时倒是抢先海兰一步朝富察皇后开口道。 “皇后娘娘,您身边的宫女魏嬿婉她……” 要是海兰开口魏嬿婉倒是还能勉强忍耐两句,但如懿说话就代表散播懿症,她不能容忍皇后身上的懿症加深,于是干脆的开口打断了如懿的话。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被人污蔑平白受冤,还请娘娘为奴婢做主啊!” 如懿说话被人打断,顿时不可置信的回头瞪着魏嬿婉,双眼睁大嘴唇微张,像是在问她怎么敢。 接收到如懿的情绪,魏嬿婉倒是没多在乎。 她从云端处看到,如懿一个妃子不仅跟答应行礼,还跟侍卫和太监行礼。 这得亏是在皇宫里,不然她估计还得跟平头老百姓行礼呢!又哪里还有什么威势可言? 魏嬿婉心想,插嘴就插嘴了,你能奈我何? ‘叮,发现世界逻辑漏洞,触发系统随机奖励,索回气运值50,懿症回收速度1。’ 魏嬿婉肆无忌惮的在心里将如懿一通腹诽,没想到还得到了意外之喜,惊喜片刻后滔滔不绝的向富察皇后诉说起了自己的委屈。 “娘娘,奴婢实在是冤啊!就因为当年送大阿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皇上,被皇上问了几句话却不小心被愉妃娘娘撞见,她就到处污蔑奴婢蓄意勾引皇上,害得奴婢丢了大阿哥处的差事,还被纯妃娘娘打发到花房做了两年苦役,清白也被毁了啊……” 说到这儿,魏嬿婉已经是真情流露,虽然这一世自己没有重回上辈子的老路,但启祥宫里五年的凌辱哪里是能轻易忘怀的,喘匀了气继续道。 “奴婢刚才奉命送各位娘娘,却听到愉妃旧事重提,还往奴婢身上泼脏水,便气不过理论了几句,没想到愉妃娘娘一怒之下竟要将我扭送到慎刑司去!皇后娘娘,嬿婉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何错,求娘娘还我一个清白!” 她泪珠不断滚落,声声泣血,让围观的人十分动容。 海兰倏地起身,手指着魏嬿婉骂道:“你本就意图勾引皇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你倒不承认了,还敢倒打一耙攀咬本宫,你……” 魏嬿婉毫不客气的用比海兰还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那敢问愉妃娘娘,我到底是怎么勾引的皇上,是投怀送抱了还是爬龙床了?还是说……我回了皇上的问话就是勾引皇上?” 海兰被魏嬿婉问懵了,支支吾吾道:“这……这……你当时跟皇上说话凑得极近……还……还满脸笑容……一看就知心思不纯……” 她言语模糊眼神又不断闪烁,见她这样,富察琅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魏嬿婉冷笑一声作恍然大悟状道。 “多谢愉妃娘娘教奴婢规矩,下回要是再遇见皇上问话,奴婢定要离他三丈远,也绝不会再露出丁点笑容,能哭丧脸就哭丧脸……要是被御前侍卫以不敬之罪扎了个对穿,那也只能怪奴婢自己命不好了。” “你……”海兰被气的浑身发抖,富察琅嬅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意识到此时笑出声实在不合适,她才微咳两声压下了笑意,柔声开口道:“行了,这本就是误会一场,你起来。” 海兰和如懿一脸不服,还要再辩却被富察琅嬅冷冷的目光劝退,皇后的威严不容置喙,海兰最终还是不甘的坐回了椅子。 见无人再出声,富察皇后满脸轻松的看向纯妃问道:“纯妃,你又是在何处看见魏嬿婉勾引皇上的?” 纯妃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尴尬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低不可闻道:“嫔妾没有亲眼见到过,都是听……听愉妃妹妹说的……” 富察皇后嘴角勾起浅笑,看着吃瘪的如懿和海兰,只觉得心中莫名爽快。 “你们身在妃位就要做后宫众人的表率,怎么能信口污蔑他人,如同长舌妇一般!要是上行下效人人都如此,那世间的女子哪里还有清白可言?你们要知道,口舌易生是非,流言蜚语也是能逼死人的!” 皇后训话,如懿三人忙起身低头挨训,心里怎么想不得而知,面上的功夫怎么也得做到位。 训完海兰二人,富察皇后又对纯妃斥道:“纯妃你也是宫中多年的老人了,不要总是人云亦云,做不了开明的主子,手下的奴仆也定会生怨,那后宫中何时才能有安宁之日?!” 三人深深低头,屈膝行礼道:“嫔妾知罪,谨遵娘娘教诲!” 这件事过后,海兰如懿等人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 无他,如懿才出长春宫不久就崴了脚,她的鞋跟是特制的,比别人的花盆底高了两倍不止,这一崴伤的挺重,不养几个月都没法出门。 而且,那天在宫道上的争执已经在宫里传开了,皇后对三个妃子的训诫也被宫人知晓,三人颜面尽失,哪里好意思抛头露面。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三位嫔妃走后,魏嬿婉便小心的扶着富察皇后回到了寝殿,此刻正为她揉捏紧绷的肩膀。 主仆俩沉默了良久,魏嬿婉才听富察皇后轻声问她。 “嬿婉,你跟本宫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对皇上起心思?” 第17章 再见 魏嬿婉心中一突,正打算跪下请罪,就被富察琅嬅按住了手。 “本宫也就是好奇问问,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再帮本宫捏捏这边,这两日肩膀沉得很。” 魏嬿婉依言继续帮富察皇后揉捏肩膀,太阳穴一片清凉,她看到富察皇后身上的灰色雾气更快更多的从她身上抽离。 想来这就是小运说的距离越近效果越好,魏嬿婉手上微微使劲,轻声回话道。 “娘娘,实不相瞒,奴婢其实是有心上人的,他是个侍卫,奴婢为了去大阿哥身边当差筹了四十两银子,其中十两还是他凑的呢。” 富察琅嬅挑起一边眉毛,语气中带着笑意道:“原来你掏了四十两银子,难怪会气成这副样子了……” “娘娘……”魏嬿婉嗔怪,就听富察皇后正色道:“那你的心上人是在哪处当差的侍卫,你给本宫透个底儿,回头本宫好给你们赐婚。” 看着懿症一点点拔除的感觉实在是好,魏嬿婉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说道:“谢娘娘好意,他虽然是奴婢的心上人,但奴婢眼下却并不想嫁给他了……” “哦?那是为何?”富察皇后好奇。 魏嬿婉垂下眼,眸中暗流涌动,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 “因为奴婢被欺负和需要帮助时他总是不在,遇事还总是让我忍耐,这样的男人哪里能成为依靠……哪怕他现在得贵人赏识从冷宫侍卫一跃成了三等侍卫,奴婢还是瞧不上他,靠讨好女子上位的男人有什么本事。” 前身是冷宫侍卫,如今是三品巡逻侍卫,这样的人在宫里简直凤毛麟角,富察皇后只微微思索便知道魏嬿婉说的是谁,惊讶道。 “你说的是凌云彻?!” 魏嬿婉嘴角的笑意加深,坦然道:“是啊娘娘,您是不知道,奴婢最反感的就是他和娴妃娘娘的情谊。说是救命之恩,可除了夫妻之外,男女哪有送亲手做的鞋子的?人家不仅送了,那鞋子如今还被他珍藏在家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也太不避嫌了……” 富察皇后微眯的眼睛睁开,眼中有冷芒闪过。 这么多年,如懿就如同鱼刺一般扎在她喉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让她十分厌烦,如今魏嬿婉将如懿的这么一个小辫子递到富察手上,她哪有不利用的道理。 主仆两人各自沉思间,殿外传来一声唱和声。 “皇上驾到!” 两人都暂时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魏嬿婉扶着富察琅桦起身恭迎圣驾,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皇帝急匆匆的走进了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挥手打断了富察皇后行礼,满脸不耐的坐到座位上,眉间深深的川字纹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们都下去!” 从皇上进来就一直低垂着头的魏嬿婉屈膝行礼,麻溜的退出了内殿,给帝后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门外站着两名大太监,一人身着红色蟒袍一人身着青黑色蟒袍,哪怕是隔着门帘,魏嬿婉都看到了那人挺拔的背影。 她抬脚跨过门槛,伸手抚平了鬓边微乱的发丝,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殿外的凉风扬起了魏嬿婉脸旁的流苏,她抬头挺胸的从进忠身边经过,表情十分正经,眼角唇梢却微微弯成了月牙形。 错身而过时,她仿佛闻到了那人身上特有的清洌气味。 魏嬿婉放慢脚步,心里期待进忠会主动跟她说几句话。 可她已经走出去十几步远,依旧没有听到进忠的声音。 不久之前两人还许下生死相随的誓言,如今就形同陌路,巨大的落差感让魏嬿婉心里十分难受。 她万分失落下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殿门前的进忠连头都没有回,更遑论跟她说话了,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人一般。 魏嬿婉情绪翻涌,心里自嘲般的想着。 看来上一世自己能得到他的青睐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此时重头再来,进忠压根没有被她吸引,想来也是她自己太高看自己了。 心中酸涩,魏嬿婉压了压酸胀的眼角,转身朝后院而去。 她不知道,在她回头的一瞬间,进忠也回头朝她看来,目光里满是迷茫。 他总觉得刚才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里某个角落好像缺了一块,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 皇上没有在长春宫逗留多久,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匆匆走了,李玉紧跟在弘历身后出了长春宫,却见进忠独自缀在了队伍最后。 他眉头一皱不满的低声斥道:“进忠!你在那后面做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进忠却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回头往身后看去,也不知在看什么。 没眼色的东西! 李玉在心里暗骂,也不再理会他,转头跟上了皇上的脚步。 进忠收回视线,压下了心里的异样,也加快步伐跟上了队伍,却听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道清脆甜美的嗓音直直传进了他的耳朵撞入了他的心间。 “进忠公公!” 第18章 劝分 进忠猛然回头,对上了一张明艳灿烂的笑颜。 魏嬿婉微喘着气跑到进忠身前站定,弯弯的眼眸里宛如含了一汪春水,险些将进忠溺毙。 “进忠公公,我是皇后娘娘的宫女魏嬿婉,刚才洒扫的时候在殿门口捡到了这个,想过来问问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丢失的。” 说着,魏嬿婉从袖口中抽出一方白色的绢帕,举到进忠眼前。 进忠将目光艰难的从魏嬿婉脸上移到了绢帕上,这方纯白的帕子十分素净,连个多余的绣花都没有。 这种普通的帕子在宫中随处可见,失主也很难找。 进忠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音,伸手从魏嬿婉手上取过绢帕捏在掌心,轻声开口道:“好,我回去替你问问,魏嬿婉。” 这边答应下来,进忠就见对面的小宫女绽开明媚的笑脸,唇红齿白,晃得他眼晕。 “谢谢你啦!进忠公公!” 看着魏嬿婉转身走远,进忠眼里亮晶晶的,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魏嬿婉。 他将这个名字细细咀嚼,又将那方绢帕塞进怀里,一路朝养心殿赶去。 夏末秋始,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挂在天上,进忠只觉得今天仿佛格外的热。 阳光射在青砖上,热度让空气都有些扭曲,进忠离养心殿越来越近,唇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刚才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的那张笑颜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擦去,逐渐模糊的看不清。 魏嬿婉…… 魏……嬿婉? 魏…… …… 进忠的眼眸又恢复了之前的死气沉沉,他脚步沉重的走到养心殿前,跟李玉打了个照面。 李玉皱眉问道:“你去哪里了?在皇上身边当差还敢这般懒散,当心你的脑袋!” 进忠挂上适当的笑容,微微躬身谄媚道:“师傅,长春宫有个小宫女捡了东西,托我帮她找失主来着耽搁了一会,这才回来晚了” 李玉这才放过他,走出几步才似想到什么般追问道:“是什么东西,失主找到了吗?” 进忠本应拿出那方不值钱的绢帕递给李玉,不知怎么,他却始终没有动作,任凭那块帕子静静待在胸前。 “劳师傅挂心,失主已经找到了!” 李玉看着有些反常的进忠,有心想要训上两句,却听皇上在内殿喊他,便匆匆奔进了殿内。 进忠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仍是带笑,眼里却没有丝毫情绪,他守到了养心殿前,眼神却飘飘忽忽的望向了远处。 他在脑中反复回想那张妍丽的面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连同之前的怦然心动也被渐渐抹去。 翊坤宫,寝殿。 惢心拿着伤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如懿红肿的脚踝上,哪怕她动作已经足够轻柔,如懿依旧痛得不断惊呼。 直到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这药膏才总算上完,惢心看着如懿难受的样子心疼得不行,柔声劝慰道:“娘娘,要不咱们以后还是穿矮一点的花盆底这种高鞋跟好是好看,就是崴了脚实在受罪” 如懿已经慢慢缓过痛劲,虚弱道:“那怎么行,就算是崴伤了脚也要体面,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下次走稳一些就没事了。” 惢心见主子一意孤行,倒也不好再劝,只露出忧虑心疼的神色来。 这时却有一名宫女从殿外走进,朝着如懿行礼通报道:“娘娘,凌大人在殿外求见。” 如懿原本丧丧的表情瞬间染上喜色,将半边身子探出床外惊喜道:“凌云彻?!”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如懿便穿戴整齐的在偏殿见到了今天没有当值的凌云彻,两人一见对方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惢心给两人上了茶便自然的守在殿外,丝毫不觉得后妃和侍卫孤男寡女单独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对。 “娴妃娘娘,我来是想问问魏嬿婉,她真的” 如懿叹了口气低下头,沉重道:“是的,魏嬿婉如今已经是皇后眼前的红人了,亏你还担心了她那么久,她却使劲了手腕向上爬,费尽心思的讨好皇后,为此不惜攀咬我和海兰,实在是让人寒心。” 凌云彻满脸的不可置信,表情如同被戴了绿帽子一般。 见他难受的表情,如懿顿时不忍,柔声安慰道:“你早些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也好,伤心过了也就罢了……” 凌云彻还是一脸不豫,如懿不禁将声音放得更柔,继续劝道。 “这回可不要再像上次那样整日喝酒意志消沉了,像这样的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她的神态和声音与平日里全然不同,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一股小女儿的娇态,凌云彻像是被她打动了,微微点头肯定道。 “您说的对,为一个人伤心两次确实不值得。” 如懿脸上露出笑意,欣慰道:“这就对了,魏嬿婉都知道为自己打算,你也该为自己打算……御前侍卫,如何?” 凌云彻惊讶了一瞬,旋即又自嘲的垂下头,沮丧道:“这御前侍卫必须是满洲上三旗,我不配!” 如懿最见不得凌云彻自己轻视自己,当下就眼睛忽闪忽闪的直视着他笃定道。 “凡事都有个例外,御前侍卫是宫中侍卫最好的打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忘了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凌云彻闻言感动的一塌糊涂,脸上的郁郁之色也散了大半,眼眶湿润的和如懿对视,半晌才嗫嚅应是。 “微臣,谨遵娘娘教诲。” 此时天色渐晚,在绿植的阴影下,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宫女低着头站在殿外后窗下,左右环顾一圈见无人发现,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翊坤宫,一路朝长春宫匆匆而去。 第19章 荒唐 晚上的紫禁城相较白天凉爽不少,魏嬿婉奉命前往太医院宣太医来为富察皇后请平安脉。 她前脚刚走,一个面生的小宫女便匆匆走进了长春宫,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富察琅嬅身前。 “什么?!她真的是这么说的?!简直太可笑了,御前侍卫关乎皇上的安危,这职位何等重要!怎能任由一个后妃的好恶说提拔就提拔?” 富察琅嬅气的不轻,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想问题也通透许多,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如懿言行举止荒唐至极。 “行了,你先下去,你宫外的父母我富察家自会多多照拂,只要你用心当差,早晚会有出宫团聚的那一日。” 小宫女感激涕零的磕头谢恩,又领了赏钱,正要退下,却又被富察皇后喊住询问。 “嬿婉拦住娴妃和愉妃的时候你应该也在,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你都细细说与本宫听。” 小宫女领命,将魏嬿婉拦路的过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也包括魏嬿婉反讽愉妃的那些话。 富察皇后听得眉开眼笑,被前一个消息影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相信了魏嬿婉对她的忠心,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魏嬿婉因为愉妃污蔑受了这么多罪,绝不可能再投靠娴妃党派。 “素练,你去门口盯着,嬿婉一回来就让她来寝殿。” 素练郁闷的称是,不知道魏嬿婉究竟何德何能让主子如此看重,在她眼里,那就是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而已。 太医请完平安脉后,魏嬿婉就留在了富察琅嬅身边侍候她就寝,她私心里也希望多与富察相处,这样就能更快的清除懿症了。 所幸富察琅嬅此时身上的懿症还没有后期那么重,一切都还不是太晚。 魏嬿婉轻轻放下明黄的床幔,又吹灭了寝殿中的几盏烛火,殿内顿时昏暗起来。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魏嬿婉只觉得浑身疲乏,守在床幔外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打瞌睡。 她蹲坐在床幔外,屁股底下是柔软厚重的地毯,肚子里被食物和点心填满,只觉得如今的日子无比幸福。 魏嬿婉将头斜靠在柱子上,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却冷不丁听里头的富察琅桦轻声问道:“燕婉,如果有一天凌云彻犯了重罪被罚,你会心疼或为他求情吗?” 听到这个扫兴的名字简直是睡前折磨,魏嬿婉勾了勾唇,懒懒回话道。 “我记得他以前跟我说过,当奴才的难免受主子的气,忍一忍就过去了,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要是他犯了错得罪了主子,那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嬿婉人笨,但是听劝,别人说过的话我都能记在心里。” 帐内传来富察琅嬅低低的笑声,在魏嬿婉迷蒙的快要会面周公时,她仿佛听到富察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可一点儿也不笨。” 初秋,夏日里繁茂的花草都逐渐凋零,但宫中可不兴出现残败之相。 那些残花落叶被宫人清理的十分干净,宫中的盆栽景致都被火速换成了秋日限定。 金玉妍漫步在御花园中,看着整理的一片落叶也无的园子和井然有序的宫人,不禁微微挑眉,朝身后的贞淑问道。 “皇后最近好像格外精神啊?这宫里的风气相较之前都清朗了不少。” 贞淑小心的扶着她朝前走,一边回话道:“自从莲心出了宫,那个魏嬿婉成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皇后好似是比从前要精干许多,手腕也凌厉也不少。” 金玉妍轻哼一声哧道:“倒是本宫小瞧了她……” 至于她说的是皇后还是魏嬿婉,估计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长春宫里,宫人前来禀报,说翊坤宫的娴妃近日腿脚好了许多,今日刚得了皇上懿旨,说傍晚时分会过去用晚膳。 富察琅嬅轻合上茶盏,唇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养心殿里,弘历遣散了议事大臣,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想到还候着他的如懿,便强打起精神朝翊坤宫走去。 路过御花园南角,却见一名灰袍侍卫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宫道上,竟像是喝醉了酒,半天没能爬起身,口中还不断胡言乱语。 弘历深深皱眉,还不等他发话,身后的侍卫已经上前制住了那醉酒的侍卫,李玉冷声呵斥道。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侍卫,青天白日就敢醉酒在宫里耍酒疯!皇上在此,你胆敢冒犯天颜!” 那侍卫却像是醉的失去了自我意识,被人压在地上听到皇上两字也没有清醒半分,反而情绪更加激动,大喊道。 “皇上?皇上!兄弟,你不能觊觎皇上的女人啊!哪怕你们是两心相悦,但那可是皇上的娴妃,你怎么能痴心妄想啊!”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弘历顿时脸色黑沉,额角的青筋乱跳,咬牙道:“把他给朕泼醒。” 一个时辰之后,有御前侍卫拿着一包东西匆匆送到弘历眼前,弘历伸手打开包裹,露出里面崭新的靴子。 他颤抖着手将靴子拿起端详,却见靴筒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祥云,那针脚他再熟悉不过。 第20章 清白 翊坤宫。 桌上精心布下的菜肴已经散了热气,如懿撅着嘴坐在饭桌前,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 惢心站在她身边轻声劝了两句,说皇上许是被政务耽搁了才迟迟没来,又招呼人将菜热了热。 直到温热的菜肴再次冷透后又重新温热,弘历才满面寒霜的踏进了翊坤宫。 如懿没有在意弘历冰冷的脸色,草草屈膝行了个礼就自顾自的坐在了饭桌前,她在等弘历迟来的解释。 以前都是这样的,哪怕弘历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他也总顾念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两人相处,总是他妥协的多一些。 就算去了冷宫,他都时刻关注着自己,她在冷宫卖出去的每一份绣品都经了弘历的手,这怎么不算是超凡的爱呢? 这样想着,如懿脸上的表情有些傲娇,在心里小小的原谅了一下迟到还敢甩脸子的弘历。 两人沉默的坐到了饭桌上开始用晚膳,如懿一边吃一边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时看着弘历,弘历却始终板着脸,看都没有看如懿一眼。 她的注意力都在弘历身上,自然没有功夫注意到李玉不时投过来的焦急目光。 晚膳用了一半,如懿想起提拔凌云彻的事,本想赌气等弘历先开口的她总算率先结束了这场冷战。 “皇上,之前在冷宫里救了臣妾的凌云彻如今还只是个巡逻侍卫,臣妾看他当差当得很尽心,不如让他去做御前侍卫?也算是报恩了。” 弘历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指节用力到几乎要把筷子折断,他眼睛赤红的瞪着如懿,咬着后槽牙道。 “御前侍卫不是谁都能当的,就算不是出身高贵,也得是立了军功有利于江山社稷,凌云彻他还不够格!” 如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弘历,质问道:“难道臣妾的命连一个御前侍卫的差事都换不来吗?在冷宫时要不是他拼死救我多次,恐怕皇上早就见不到臣妾了!” 李玉在弘历身后骇得面容惨白,拼命给如懿使眼色都没能阻止她火上浇油的行为。 弘历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回头看了一眼惢心,冷声道。 “加官晋爵不如御赐良缘,依朕看,凌云彻和惢心十分般配,说不定早在冷宫时就已经暗生情愫,倒不如成全了他们两人。” 刚才和弘历争执都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如懿听见这话,立马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瞪着弘历吼道。 “皇上怎么能乱点鸳鸯谱坏人姻缘,惢心和凌云彻都有各自的心上人,怎么能成就良缘!” 李玉也一脸焦急的跪下,试图劝皇上收回成命,却听皇上沉声问道:“哦?那倒确实是朕糊涂了,只是不知,惢心的心上人是谁,这凌云彻的心上人又是谁?!” “这……这……”如懿嘴唇开开合合,却半天没有说出半个人名,她不想说李玉和江与彬,因为她还舍不得这么早放惢心出宫。 但她更不想说魏嬿婉,她打心眼里觉得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压根配不上凌云彻,于是梗了半天只干巴巴的说了句。 “这是他们自己的私事,要是他们不愿意,就算您是皇上也不好过问!” 弘历都气笑了,冷声喝道:“来人!将惢心压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皇上?!”如懿和李玉同时开口,表情满是惊愕。 殿外的侍卫已经进殿压住了惢心,弘历低头抿了一口冷透的茶水,反问道。 “既然他们都各自有心上人,那为何还私下里私相授受,朝三暮四秽乱宫闱,难道朕还罚错了吗?凌云彻身为男子,想来身子骨也比惢心好些,就赐仗责一百。” 当下就有侍卫领命要去捉拿凌云彻,如懿彻底急了,见劝不了弘历就疾步走到门口拦住侍卫,口口声声说弘历糊涂。 弘历的脸色铁青,唤进忠进了殿内,将他手上捧着的一双靴子重重摔在如懿脚边,质问道:“我糊涂?这双靴子是不是惢心亲手做了送给凌云彻的?那上面的祥云纹难道不是惢心的手笔?” 众人都被地上的靴子吸引了目光,片刻后都一言难尽的看向惢心,包括李玉。 要知道,男女之间如果没有情谊是不会送靴子这样的贴身之物的,鞋码是比较私人的东西,若不是本人告知就是曾经见过脚。 可这两种可能恰恰证明了惢心和凌云彻根本就不清白! 惢心欲哭无泪,满眼希翼的看着如懿,希望她能为自己辩驳两句,如懿也接收到了她乞求的目光。 她满眼失望了看了一眼弘历,闷声道:“是臣妾为了感谢凌云彻的照顾才和惢心一起做了这双靴子,惢心也只是听令行事,她和凌云彻确实没关系。” 得到了解释,弘历的眼神却更加冷冽,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往外蹦。 “那娴妃可知道,凌云彻将这双鞋子视若珍宝,日也看夜也看,今日还有人告诉朕,凌云彻钦慕送他这双鞋的人。” 说着,弘历用凌厉的目光在如懿和惢心身上扫过。 如懿就算再蠢也明白了弘历的意思,为了皇上的颜面,送这双鞋的人只能是惢心也必须是惢心。 否则,宫妃和侍卫的绯闻就会让皇室蒙羞,要是此事被太后知晓,她这个娴妃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如懿只觉得浑身发冷,她瞪大眼睛看着苦苦哀求的惢心,半晌才缓慢的移开了目光。 似是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打击,如懿摇晃着身体退后了两步,正好让开了被她挡住的殿门。 惢心被拖了出去,就在院子里行刑,实打实的五十大板,将她的整个后背和双腿打得皮开肉绽,最后还是江与彬从太医院匆匆赶来才保住了她一条命。 而她心心念念用命去维护的主子,自始至终都坐在屋里没有出来看她一眼,甚至连屁股都没从椅子上挪开过,只呆呆坐在殿内,用她自己的方式黯然神伤。 凌云彻挨了一百板,竟也侥幸没有被打死,最终被皇上罚去了木兰围场做训马奴。 长春宫里,富察琅嬅一脸的不可置信,朝前来回禀的宫人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都没处罚娴妃?连那个侍卫都没有处死?” 魏嬿婉默默站在她身后,很想告诉她这就是懿症的力量,否则就上辈子凌云彻跟三个妃嫔都闹出了艳闻那死出,皇帝不砍他九族几百次脑袋都对不起屁股下面的龙椅。 腹诽了一番,魏嬿婉又在心里感叹,早早把人赶走了也好,省的天天在面前碍眼,真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也膈应人。 ‘叮!系统检测到懿症抗体出现,携带者为关键人物惢心,抗体产生原因:疑似信念崩塌产生了反叛心理!’ ‘叮!支线任务派发,请宿主抓住时机清除惢心身上的懿症,任务成功索回气运值100!’ 第21章 兄弟 魏嬿婉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没想到促成这件事竟然还有这样的效果。 遇上了如懿这样的主子,惢心也实在是个命苦的。 前世她早就和江与彬情投意合,如懿都看在眼里,却硬生生把她拖到了三十多岁才许婚,还是在惢心为她断了腿之后。 魏嬿婉严重怀疑,是不是惢心断了腿就没了利用价值,如懿这才将他打发出去。 据她当年所知,惢心出嫁除了嫔妃送嫁的体面,如懿都没给人家送点像样的嫁妆。 寒酸!实在是寒酸! 不仅如此,后期凌云彻私情暴露,已经嫁人的惢心还被拉出来顶了锅,年纪又大又断了腿,后来还污了名声。 要不是有江与彬护着,也不知道惢心在婆家日子有多难过。 这样算来,惢心就这样被如懿毁了一生,后半辈子还要时不时瘸着腿去给凌云彻上坟…… 怎么是一个惨字能概括的! 这样对待自己的忠仆,魏嬿婉合理怀疑如懿缺心眼子。 她想扶额长叹,又生生忍住了,富察琅嬅正端着盆栽细细修剪,看上去心情不错,她可不想败人性质。 ‘叮,恭喜宿主发现世界逻辑漏洞,奖励气运值50,懿症回收速度1。’ 魏嬿婉嘴角带笑,由衷的对富察皇后赞道:“娘娘的手艺真是精妙绝伦,这盆栽被娘娘修过好看了不止一点儿呢!” 富察琅嬅捂嘴轻笑,嗔怪的斜了她一眼,主仆两人其乐融融,一旁的素练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在心里不断咒骂魏嬿婉是马屁精转世。 月牙慢慢升上高空,富察皇后放下剪刀净了手,突然悠悠叹道:“惢心那丫头替人顶罪也是可怜,嬿婉,你明日替本宫送些赏赐过去。” 魏嬿婉低头应是,过了半晌又悄声嘟囔。 “要我说也是惢心嘴笨,要我是他我就说跟凌云彻是兄弟之情,兄弟之间送双鞋子不是很正常吗?” 富察惊异的看了她一眼,细想又觉得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不由摇头失笑。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就算要说那也该是兄妹,怎么能是兄弟呢,这不是乱了纲常吗?” 魏嬿婉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蛐蛐道:“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当年皇上选福晋的时候,娴妃的姑母让她去参选,她就曾说和咱们皇上的感情是兄弟之情呢!奴婢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提到当年选福晋的事,富察琅嬅的笑容淡了一些,抬手轻抚鬓边的秀发,眼中种种情绪闪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皇上下了早朝就驾临了长春宫,想来也是为着昨夜翊坤宫发生的事。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果然是生气催人老,弘历此时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许多,还有种平静的疯感。 富察琅嬅看了皇上的脸色,柔声劝道:“皇上平日里劳累,可也要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您的额间纹一天比一天深了,还是少动些气才好……” 弘历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整个人的焦灼之感几乎要满溢出来,说话的口气也不是太好。 “娴妃宫里的人不懂规矩,她自己也有责任,朕已经下令将她禁足,皇后身为中宫之主,也该杜绝宫女侍卫私相授受,清正宫闱!” 神经!魏嬿婉在心里吐槽。 在真爱那里受了委屈又来对着正妻发火也太荒唐了,这个弘历跟她看到那个爱重皇后是非分明的弘历完全是两个人。 富察皇后倒是面色如常,被皇上训斥了也没有黑脸,规矩起身婷婷袅袅的福身行了礼,告罪道。 “是臣妾御下不严,才忍得皇上费心,还请皇上息怒,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弘历不耐烦的挥挥手,眼神朝富察皇后身上扫去,却被秀美的富察琅嬅黏住了目光。 富察皇后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的旗装配靛蓝里衬,非但不显得沉闷无趣,整体看起来既尊贵又雅致。 嫔妃请安已经结束,魏嬿婉刚才就已经替她卸下了了头上繁琐沉重的首饰,只留简单的进行点缀,倒显得清新淡雅,很是好看。 弘历定定的看了半晌,干咳两声起身拉住富察皇后,缓和了声音道:“不怪你,是朕心绪不佳,皇后不要往心里去。” 富察琅嬅对弘历偶尔展现的温柔十分受用,脸上荡起了温柔的笑容,柔声开口继续劝道。 “凌云彻对娴妃毕竟有救命之恩,皇上再生气也没有处死凌云彻,也算是抵了他对娴妃的救命之恩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叹息道。 “其实娴妃性格就是这样,有些大大咧咧的,当初在冷宫时凌云彻帮了她许多,她心存感念也是必然的……但他俩最多也就是患难之交,兄弟之情而已,与当初皇上与娴妃的青梅竹马之情定然是比不了的,皇上还是不要太过多心了。” 弘历的表情瞬间冻结,梗了半天才脸色黑沉的斥道:“什么患难之交兄弟之情!简直是一派胡言!” 第22章 忘记 皇上发怒,富察皇后忙不迭改口道:“是臣妾失言了,皇上恕罪……臣妾让人备了清热消火的雪梨羹,您消消气,勉强用一些。” 宫人很快就奉命呈上了香甜的羹汤,富察皇后贤良又识大体,很快便安抚了弘历糟糕的情绪。 两人接下来没有再提起如懿,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 “皇后近来气色好了不少啊,看起来人也精神许多,倒让朕回想起你当年进府的时候……” 这就不是下人们能听的了,魏嬿婉等人很快就识趣的退出了内殿。 魏嬿婉轻轻合上殿门就迫不及待的四下搜寻,很快就在不远处发现了身姿挺拔的进忠。 进忠明显也看到了她,目光却只轻轻在她脸上掠过,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无。 魏嬿婉灿烂的笑脸僵在脸上,心里有些小委屈,小声骂道:“这个木头人!第一次要我主动搭讪就算了,再见也不会主动点!” 磨蹭了半晌,她终于妥协,小步挪到了进忠身边,清了清嗓子。 进忠听到动静,侧头莫名其妙的看了魏嬿婉一眼,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魏嬿婉气结,怒瞪着进忠娇斥道:“你躲着我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进忠看着眼前女孩饱含怒火的俏目,只觉得心跳漏了两拍。 他的目光在她上下扫视了一圈,认出长春宫一等宫女的服饰,便陪笑讷讷道:“不知这位姐姐为何这么生气啊?可是进忠以前不长眼得罪了姐姐?” 魏嬿婉愣了愣,在确定了进忠没有开玩笑后,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不可置信的问:“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魏嬿婉啊!上次拿了帕子请你找失主的!” 帕子? 进忠抬手按住胸口,里面有一张素白的帕子,一直被他贴身放着,但是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魏嬿婉?” 魏嬿婉期待的看着进忠,却见他神情十分迷惘,显然是真的忘了她,顿时鼻尖一酸,气得转身就走。 进忠看着她的背影,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魏嬿婉又委屈又伤心,气鼓鼓的在后院墙根脚下霍霍了不少野花野草,却依旧没有平复心中的憋屈。 进忠怎么会记不住她呢? 如果进忠压根不会再喜欢她怎么办? 如果她和他此生都不再有交集怎么办? 越想越伤心,魏嬿婉将头埋入膝盖,眼泪浸湿了衣摆。 在她记忆中的的两世里,有人爱她的外貌有人爱她的性格,有人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敬畏她,但这些感情都是有前提条件的。 只除了进忠,他们相识于微末,他看出了她的逞强和窘迫,也见证过她的狼狈与狠毒,但无论她是什么样,进忠都会哄着她,包容她,爱她。 这世上只有一个魏嬿婉,魏嬿婉也只有一个进忠。 正伤心时,魏嬿婉却听到脑内响起小运的声音。 ‘宿主,在金玉妍生产那一夜之前,就算您和进忠公公接触再多次,他都不会记得您。’ 什么?! 魏嬿婉瞪大了眼,却听小运继续解释。 ‘您可以改变自身的处境,但您并不能轻易改变涉及到历史轨迹的大事,您现在所在的世界在我们那儿已经是过去式,过去的事情一旦改变就会对后世造成极大的影响!’ ‘其中包括富察琅嬅崩逝,皇七子早夭,如懿成为继后,您成为历史上的令懿皇贵妃!’ 魏嬿婉脑中纷乱,前世和今生交错,让她一时间无力承受,片刻之后她才哑声问小运道。 ‘可进忠和我相识并不算是大事啊,为什么连这也不允许呢?’ 小运的声音依旧是机械音,但魏嬿婉仿佛在其中听出些许悲悯的情绪。 ‘你们何时相识确实不是大事,但进忠对您太过重要,系统判定你们过早发展感情会影响后续事件展开,这是不被允许的!您必须成为弘历的令懿皇贵妃,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系统会替您扫除一切的不可控因素。’ 魏嬿婉懂了,系统是怕她放弃成为妃嫔,选择走上另一条对她而言相对更轻松的路。 但想通了事情始末,她心里反而更加难受。 云端的誓言还犹在耳边,而自己如今却要再次违背誓言。 …… 进忠站在殿门前,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对刚才那个宫女十分在意,她的笑容和带怒的眼眸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魏嬿婉…… 弘历午后还有政事,晌午便离开了长春宫,走之前传下懿旨。 娴妃言行无状,御前失仪,即日起禁足翊坤宫三月,非昭不得外出,禁足者应静心反应,一应待遇皆按答应份例供给! 皇上一离开长春宫,这道懿旨就以风一样的速度传遍了六宫。 进忠跟着皇上的仪仗离开了长春宫,却频频回头,希望再见一眼那个自称魏嬿婉的奇怪宫女,却始终没有瞧见。 他心里空落落的,想着干脆下午得空再往长春宫跑一趟。 自己把人家惹生气了怎么也得问清楚缘由啊…… 于是进忠屁颠颠的挤到李玉身边,小声道:“师傅,我下午有点私事,能不能跟您告会假……” 惢心重伤,娴妃还被皇上厌弃,李玉这会正烦得不行,见进忠来告假,当即就满脸怒意的斥道:“你要是觉得差事当的太轻松我就给你换个别的,滚远一点别挡路!” 进忠陪着笑,也知道自己触了霉头,也不再说告假的话了,只在心里盘算怎么从休息时间里再寻点空隙。 空气中有无形的能量在波动,进忠眼里的感情渐渐被淡化,一路走到养心殿,李玉才没好气的问询他。 “你下午有什么急事?皇上这几天心情不好,没有重要的事最好别告假。” 进忠愣了愣,又想了一会,回话道:“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是小的犯懒,还请师傅恕罪。” “没事找事……”李玉翻了个白眼进了养心殿,进忠也很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 翊坤宫,宫女寝房。 惢心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的剧痛让她忍不住低吟出声。 趴在床边的江与彬立马惊醒,担心的握住了惢心的手,连声询问她痛不痛。 痛,当然痛,惢心只要微微一动就会疼出一身冷汗,但她看着江与彬乌黑的眼底憔悴的面容,终是苍白着脸挤出一抹微笑。 江与彬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那些伤都在自己身上。 他拿温水润了润惢心干裂的嘴唇,又缓缓给她喂了一些,惢心这才能勉强说出话来。 “主儿呢?” 江与彬神色暗了暗,纠结半天才迟疑道。 “皇上将娘娘禁足了,还……还说只准按照答应的位分给份例,惢心你不要激动!身上还有伤……” 按照惢心以往对如懿的维护,江与彬笃定她听到娴妃受罚的消息必会十分激动,却没想到惢心依旧还是静静躺在床上,丝毫没有想要挣扎起身的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沉默了半晌,江与彬才又听惢心轻声问道。 “主儿没有来看过我吗?” 第23章 忠仆 江与彬将昨晚纷乱的场景在脑中回忆一遍,蹙眉道。 “昨夜娘娘像是伤心狠了,自皇上走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谁劝也不开门,倒是……” 惢心扭头看他,哑声开口。 “倒是什么?” 江与彬表情有些不虞,愤愤道:“倒是吩咐了人提前去木兰围场打点,让凌云彻在那儿不要太过受罪……还曾托我出宫偷偷去帮他治伤,可我想守着你,哪儿也不想去。” 惢心的眼眶红了红,泪珠从眼角无声的滚落,却是没有再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江与彬迟疑道:“惢心,你和凌云彻……那双靴子……” 他支支吾吾不好问出口,惢心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惨然一笑虚弱开口。 “江与彬,以你和我多年的交情,我会是那种给未婚男子送鞋袜的女人吗?” 江与彬松了口气,也像放下了心里的大石,轻轻握住惢心的手说道。 “等你好一些,我就求娴妃娘娘给我们赐婚,你在宫里过得太苦了,我想娶你回家好好照顾你。” 两个人眼里都含着热泪,只要还有希望,总能让人盼着那点甜将日子过下去。 “惢心姐姐!娘娘来看你了!” 门口传来小丫头惊喜的声音,房门被推开,如懿踏踏踏踏的走进了屋内。 惢心也第一时间朝门外看去,面上总算露出了几分感动。 宫人给如懿搬来了椅子,让她在惢心床前坐下,她坐下后便伸手拢了拢拖到地上的裙子,伸手拉住了惢心的手。 因为疼痛,惢心几乎全身被冷汗浸湿,手心自然也不例外。 她伤的太重,额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上,如懿却没有露出丝毫焦急的神色,只目光专注的盯着她,表情淡淡的。 惢心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注视过如懿,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主子凉薄,直到此刻。 她透过如懿墨色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没有愧疚,没有心疼,也没有怜惜,那双眼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娘娘,我好痛啊,我以为我会被五十板活活打死,再也不能侍奉您了……” 惢心开口轻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眸子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如懿,眼里满是复杂。 江与彬和一旁的小宫女均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如懿垂眸深深叹了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抚惢心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好了,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如同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惢心闭了闭眼,却又听如懿叹口气接着说道。 “听三宝说凌云彻那边情况也不好,他受了两倍的刑罚,如今吊着一口气被送到了木兰围场,虽然我已经派人去打点过,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来……” 说到凌云彻, 她表情终于有细微的起伏,眼眶也微微湿润。 她还期待着惢心能宽慰她两句,但此时的惢心却并不想说话。 江与彬见惢心轻合上眼,便悄声对如懿说道:“惢心的伤太重,说了这半天的话怕是乏了,娘娘还是回去。” 闻言,如懿便松开了惢心的手,侧头对江与彬开口询问。 “江太医,能否将惢心的方子给本宫抄一份,凌云彻那边……外面的乡野大夫我始终是放心不下……” 江与彬看了眼惢心,点头应是,起身去后院给如懿抄录方子去了。 如懿也前后脚走出了惢心的屋子,她手心里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便回头吩咐宫人道。 “去备水,本宫要净手。” 听到这话,屋内的惢心猛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似悲戚似自嘲。 她愣愣瞪着如懿坐过的凳子发了半天呆,门外却再次传来动静。 门帘掀起,魏嬿婉捧着伤药和一些金银赏赐走进屋内。 她走到床前将那盘赏赐轻轻放在惢心床头,对上惢心满是戒备和敌视的目光也不恼,轻笑道。 “惢心姐姐,我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你送些伤药,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皇后有赏,惢心只能勉强应付,干巴巴道:“谢皇后娘娘,等惢心痊愈之后定会去长春宫磕头谢恩。” 你来我往的客套完,惢心就眼巴巴的瞪着魏嬿婉,希望这个烦人的女人快点消失,却没料到她不但没走,还一屁股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厚脸皮的拉住了她的手。 惢心万分吃惊,想要将魏嬿婉的手甩开,却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么一激动,她手心冒出了更多的冷汗,魏嬿婉非但没嫌弃,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满脸怜惜的看着她,柔声道。 “惢心姐姐,皇后娘娘赞你是忠仆,可你这忠仆当的开心吗?” 魏嬿婉举起惢心的右手,全然不顾她眼里的抗拒,只盯着惢心手上大大小小的暗红色疤痕继续道。 “这疤是你当年跟随娴妃在冷宫熬出来的冻疮疤,我也长过冻疮,每到天阴下雨就会又痒又痛,十分难受……可娴妃娘娘在冷宫里待了三年,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惢心,人人都是爹生娘养,不是只有主子才配有人心疼的。” 惢心睫毛剧烈的颤抖起来,魏嬿婉说得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她心间。 她仿佛回忆起刚出冷宫的时候,那时候她伺候如懿沐浴,满是冻疮的手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又辣又痛,可如懿却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手上有伤。 那时她已经吃过了所有的苦,满心都是主子终于能翻身的喜悦,竟是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用在自己身上。 惢心心里不好受,却不愿意在魏嬿婉面前示弱,只用干哑的嗓音冷冷道:“这些与你何干?” 魏嬿婉轻轻叹息,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打开盖子,用指尖抹出莹白的膏体往惢心手上的疮疤抹去。 身后的房门却猛然传来一声巨响,被人从外侧大力踹开。 第24章 抗体 魏嬿婉和惢心回头看去,就见江与彬喘着粗气满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他见惢心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便松了一口气,转眼又瞥见魏嬿婉手里拿着一瓶药膏正要往惢心手上抹,江与彬刚放下的心又紧紧悬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前,劈手从魏嬿婉手中夺过药膏,脸上的表情有些骇人。 但魏嬿婉是皇后派来探病的人,他也不得不顾着几分面子,脸颊抽动了几下,假笑着开口道。 “惢心身子不便,奴才替她谢过皇后娘娘,但她刚用过别的膏药,怕两种膏药药效相克,还是先暂且不要涂抹为妙啊。” 魏嬿婉也不强人所难,只将惢心的手轻轻放下,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对苦命的小鸳鸯,挑眉轻笑道。 “惢心姐姐,历朝历代用身边宫女笼络人心的嫔妃不在少数,难道那些被当作棋子的宫女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吗?你很幸运能遇上江太医这样的男子,否则,恐怕你的命运也不会比阿箬好多少……你如今已经年过三十了,还能帮娴妃娘娘几年呢?” 她留下了这句话便走了,屋里的惢心和江与彬皆面露凄苦之色,显然他们也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处境。 沉默良久后,江与彬将之前从魏嬿婉手中夺来的药膏放在鼻尖细细嗅闻,又一一检查了富察皇后赐下的药物和赏赐。 直到反复检查无误,他才表情复杂的看向惢心沉声道:“这些都是上好的金创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比我这儿最名贵的药膏还要好上许多。” 惢心只呆呆看着床顶,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江与彬叹口气,有更好的药自然不可能不用,他当即打开药膏将其轻轻涂抹到惢心手上的疮疤上。 惢心只觉得指间传来一阵凉意,手上痛痒的感觉缓解了许多。 江与彬又拿起托盘上的药膏,有些不自然的对惢心说道:“惢心,你身上的伤也该上药了,我出去替你唤个小宫女进来。” 惢心抬眼看了一眼他面上的薄红,淡淡道:“不用麻烦旁人了,你来替我上。” 说着,她轻轻拉开了覆在身上的被子,将整张脸都埋进软枕里,哪怕面上装的再风轻云淡,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却也悄悄红了。 江与彬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眼神也不敢乱瞟,颤抖着手将药膏细细涂抹在惢心背部。 正专心涂抹,却听软枕下传来惢心闷闷的声音。 “江与彬,要不是因为我,你会为主子所用吗?” 江与彬没有说话,可沉默就代表了一切,惢心嗤笑出声,声音略有些哽咽。 “李玉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都能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被人左右。” 惢心的愧疚让江与彬红了眼眶,他心疼的无以复加,要安慰又笨嘴拙舌的不知从何说起,沉默许久后,软枕里才再次传来惢心的声音。 “江与彬,我等不及了,等到我能下地,我们就去求主子赐婚!” 宫墙下的乳燕已经羽翼丰满,正叽叽喳喳的做着向南迁徙的最后准备。 魏嬿婉出了翊坤宫往长春宫走去,对刚才看到的景象十分震惊。 在她握住惢心的手时,她身上的懿症已经不是一丝一丝往身上剥离了,两人双手交握处,灰色的雾气如同流水潺潺,连绵不绝的从惢心身上直接引到了她身上。 要是以这样的速度清除懿症,那她不要一个月就能完成任务啊?! 想到之前小运说过的‘抗体’,魏嬿婉心里更加好奇,不由虚心向小运请教。 ‘小运,这抗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对消除懿症有这样好的效果,我要怎么样才能多弄几个这种抗体呢?’ ‘宿主,抗体的产生原因十分复杂,非人力可造,只有被懿症控制的人遭受巨大的心理创伤,信念崩塌,对世界产生怀疑,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产生抗体。’ 魏嬿婉听了小运的解释,在心里暗叹惢心实在是幸运,也得亏她自己足够坚强,觉醒能力强,才能成为那万中之一。 长春宫门口。 忙里偷闲的进忠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儿,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沉默的盯着长春宫里进进出出的宫女。 直到门口的小太监实在看不过去,才朝他好奇询问道:“进忠公公,是不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进忠摇摇头,眼睛仍是一刻不停的在宫女身上打转,小太监更摸头不着脑。 “那您在长春宫门口站这么老大一会到底是干嘛?难道你是来找人的?” 进忠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一把抓住了小太监的手腕,有些激动的点点头。 小太监促狭的笑了笑,打趣道:“您说您找人就找人,告诉我一声不就得了呗,至于在这儿站半天么……您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名字,我进去替您寻。” 进忠的表情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小太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追问道:“您要是不知道名字,那人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您应该有印象?” 僵持了一会,进忠终是颓然的放下了拉着小太监的手,脚步沉重的离开了长春宫。 走到长街拐角处,他还能听见那小太监的声音远远传来。 “嬿婉姐姐,您从翊坤宫回来啦!” 第25章 背叛 如懿被禁了足,后宫难得清静了一段日子,说来也怪,明明她不屑争斗,可有她在的地方总免不了纷争。 金玉妍还是老样子,喜欢到处拱火,还来长春宫阴阳怪气的挑拨了几次,想让皇后出手对付禁足中的如懿。 可消了懿症的富察琅嬅哪里还肯听她挑唆,每次都不冷不热的堵了回去,金玉妍自讨没趣,没几次就歇了心思。 但那也是明面上的,每次魏嬿婉见了她都觉得她满脸的筹谋算计,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 这天照常结束了嫔妃请安,金玉妍又跟富察皇后叨叨了几句留在了最后,直到皇后端茶送客,她才晃悠悠的出了长春宫。 这事儿不奇怪,奇怪的是素练。 嘉贵妃走后她就找个由头也出了长春宫。 她俩的眉眼官司打得有些明显,不单魏嬿婉看了其中蹊跷,连富察皇后也有所察觉,微微蹙了蹙眉。 魏嬿婉心领神会,跟着素练前后脚出了长春宫。 素练鬼鬼祟祟的走到一处僻静的宫道,这里已经靠近冷宫,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过来。 金玉妍果然早早就候在了这里,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揪扯着路边的绿植。 素练四下向往,没发现不妥便躬身走到金玉妍身后,屈膝行礼道:“奴婢请嘉妃娘娘安。” 金玉妍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脸上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轻声道。 “前几日宫外传来消息,你母亲的病又严重了,连床都下不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欣赏够素练脸上焦急慌张的神色,才继续悠悠道。 “不过本宫已经命人去给她治病了,还派了两个奴仆照顾她,眼下也已经大好了。” 素练闻言抹了抹眼角,跪下给金玉妍磕头谢恩,却听她话锋一转轻声道。 “自从莲心走后,皇后娘娘清醒了不少啊,人要是太清醒克制难免无聊,身在宫中,怎能不争不斗,特别是执掌中宫的皇后……你作为她身边最信任的人,也要时刻提醒娘娘不要安于现状才好……” 素练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糯糯应了声是,犹豫道。 “奴婢多次想提醒娘娘,可那个魏嬿婉实在是可恶,老是跟我唱反调,偏偏如今娘娘十分信任她……” 金玉妍不屑的冷笑一声,淡淡道。 “素练,你是宫中多年的老人了,要是连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那本宫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你是否有价值了,你娘的病需要好药养着,那花销可是连本宫看了都心痛啊……” 魏嬿婉听到这儿便悄悄离开了,回到长春宫不久,素练也面无表情的回来继续当差,她心事重重,自然没发现富察皇后看她的眼神失望又复杂。 晚膳过后,素练瞅了个魏嬿婉不在的时候凑到富察皇后跟前,找了个由头与富察琅嬅闲聊起来。 因为魏嬿婉打岔,素练行事远没有上一世那么顺利,加上今日听闻了老母病重又被嘉妃所救的消息,她急于在嘉妃面前做出点成绩,言谈间难免带了些急切。 “娘娘,奴婢实在是为您忧心……宫里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多,您却从二阿哥过世后就再没遇喜,后宫的女人都是不安分的,宫里无嫡子,那些人就会整天虎视眈眈,奴婢实在是怕她们威胁到您的地位……” 富察琅嬅捏紧了手中的书页,并没有搭腔,素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继续拱火道。 “娘娘,说到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为皇上诞下嫡子,翊坤宫那位被禁足了,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皇上对她有多在意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选嫡福晋时那玉如意……” ‘啪!’ 富察琅嬅将手里的书重重拍在桌上,打断了素练的滔滔不绝。 素练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脸色,试图从中看出什么,却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芙蓉面。 正不知所措间,她听到富察皇后轻笑一声,淡淡开口道:“素练,你知道我为什么是皇后吗?” 这话问得奇怪,语气也阴晴不定,素练摸不清头脑,回话也小心翼翼。 “因为……因为您在一众秀女中姿容出众,皇上爱重您……要不是有娴妃捣乱……您……” 富察琅嬅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扶额低笑了两声,扫向素练的眼神十分冷冽。 “我富察家,满洲八旗之首,世代骁勇善战,历朝历代为大清立下军功的不知凡几,如今富察家的地位都是真枪真刀用战功和命换来的,我父亲,我爷爷,我太祖……大清有难,我富察家的嫡系从来都第一个冲在前线……” 她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紫禁城的红墙绿瓦眺望远方,仿佛能看到自己选在前线的亲人。 “而我身为富察家的嫡女,自然也有我该尽的责任,作为富察家和皇室的纽带……皇上与我之间,有情义自然是最好,但儿女情长却不是最重要的,并不能成为我稳固皇后之位的资本……” 说到这儿,她回头静静看着素练,那冷冽的眼神骇得素练心肝一颤,不由软了膝盖跪在地上。 富察琅嬅的声音继续悠悠传来,每一个字都犹如重锤击打在素练心间。 “素练,你是我身边最倚重的心腹,为何家母重病不告知于我呢?以我们多年的主仆之情,难道你有困难我会不管不顾吗?竟累得你向嘉妃投诚。” 素练抖若筛糠,脸色苍白的磕头辩解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没有……” 富察琅桦却并不愿意听她无力的辩解,淡淡道:“你的老母亲重病,此时正需要儿女床前尽孝,本宫这儿也不能再留你了,会赐你金银让你归家侍奉母亲,也算全了我们主仆多年的情谊。” 素练闻言大惊失色,涕泪横流的想要继续恳求富察让自己留下来,抬头却只看见她冰冷的眼神。 第26章 截杀 傍晚时分,富察琅嬅将所有宫人都打发了出去,也没有传膳,只静静坐在窗边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魏嬿婉满脸担心的走进来,将手上几道清淡的膳食放在桌上,轻声劝道:“娘娘,您该吃点东西了。” 富察琅嬅如梦初醒,悠悠叹道:“本宫没有胃口。” 魏嬿婉一一摆好碗筷,固执的看着富察皇后,坚持道:“娘娘午时训素练倒是字句铿锵,怎么此时倒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了,要是您因为素练的背叛伤心以致难以下咽,那不是正好称了那些小人的心意吗?” 富察琅嬅被她说得没办法,终是坐在了饭桌前,举起玉箸,却迟迟没有下筷,魏嬿婉不断给她布菜,专挑了一些她平时喜欢吃的菜食,忙活的手却突然被富察皇后握住。 “嬿婉,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魏嬿婉顿住身形,有些讶异的看向富察皇后,却见她眼眶湿润,神态是难得的脆弱。 “是我这个皇后失职,竟然连身边最亲近的心腹都留不住,亲信生了异心我也不能及时察觉,整天沉浸在后宫那些情情爱爱里,和那些女人们斗来斗去,我真是给富察氏蒙羞” 话说到这儿,富察琅嬅已经语带哽咽,搭在魏嬿婉手上的指节也微微颤抖。 魏嬿婉只觉得鼻尖一酸,她愣愣的看着富察琅嬅悲伤的眼眸,仿佛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一个柔弱又倔强的灵魂正费尽全力挣脱癔症的控制。 但让人灰心的是,哪怕她再拼尽全力摆脱了癔症的影响,她也依旧摆脱不了悲剧的命运,魏燕婉曾听小运说过,她们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可悲的。 身居高位的皇后妃嫔说到底也只是男人的附属,为了政治,为了权利,为了家族她们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厮杀搏斗,渐渐迷失自我,而穷苦的女子则更加悲惨,她们甚至没有说不得权利,出生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根本不像是一个健全独立的人,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代号,为了繁衍,为了丈夫的荣辱,为了教养儿女 这是魏嬿婉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观念,但她深深为止震撼,如今看到了富察琅嬅的眼泪,她才深切的感觉到女子的可悲。 她在心里深深叹气,为了富察琅嬅,也为了自己。 随后,她紧紧的回握住了富察琅嬅的手,坚定道:“娘娘,身居高位本就不易,她们背叛你并不是您的过错,只是敌人太过狡猾,猛虎尚有打盹之时,骏马也会偶失前蹄,受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受挫后一蹶不振娘娘,您要尽快振作起来!” 成串的泪珠从富察琅嬅的眼角滚落,半晌之后,她轻轻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重新又拿起面前的玉箸,表情也随之坚毅起来。 天色渐渐黑沉,魏嬿婉又给富察琅嬅端来了消食的甜羹,经过院中,她看到远处的黑鸦成群结队的飞过天空,心中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 启祥宫,内殿。 金玉妍将手中的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精致的瓷器瞬间四分五裂,碗里的汤汤水水也溅落一地。 她胸膛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贞淑,诘问道:“你说什么?!她竟然把素练赶出宫了?!” 得到了贞淑肯定的答复后,金玉妍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亏本宫还下那么大功夫派人医治她母亲!简直是废物!废物!!!” 贞淑忧心忡忡,直接开口指出了重点。 “娘娘,咱们这一步暗棋算是彻底废了,只是不知道素练有没有在皇后那里说过什么,要是皇后知道是我们挑唆素练借皇后的名义授意高曦月暗害皇嗣,那我们” 金玉妍拍桌而起,表情凝重,咬牙道。 “行了!你说得本宫还能不知道吗?!仪贵人虽然死了,但高曦月和玫嫔都还好好的活着,也不算是死无对证” 她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眼神阴狠,轻声道:“素练不能留了!只要她一死,皇后暗害皇嗣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贞淑你亲自去办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帮了她母亲这么久也不能白帮,就让她用命来谢!” 风儿卷着落叶晃晃悠悠的落在宫道上,被人踩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惹得树梢上的黑鸦低低鸣叫,声音嘶哑难听。 素练紧了紧手上的包袱,脸上带着被冷风吹干的泪痕,最后回头朝身后看去,越过重重叠叠的宫墙,她仿佛看到了长春宫端坐的富察皇后。 她感激她,也对不起她。 驻足回望良久,她终是没抵住内心的愧疚,往长春宫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呜咽出声。 良久,她才重新整理仪容,一步步朝宫门走去,却在拐角处看到一张在熟悉不过的面孔。 惊讶过后,她满脸复杂的看着贞淑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嘉妃娘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贞淑身披黑色斗篷,整张脸都被遮挡在帽兜之下,声音也闷闷的。 “素练,接受了娘娘这么多恩惠,你走之前难道没有什么话对娘娘说吗?” 素练捏了捏包袱里富察皇后赐她的金银,咬住下唇走向贞淑,纠结道:“是我没替娘娘办成事,这里有几十两”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在她低头去翻包袱的时候,一根黑色的绸带狠狠的勒住了她的脖子,贞淑双手用力,指节发白,绸带骤然收紧,素练拼命挣扎都不能挣脱,只从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 她的双脚双手无力的在空中挥舞,最终渐渐失去了力气,颓然放下。 不知道在死之前,她会不会后悔自己与虎谋皮,后悔死前也没能再见重病的老母亲一面。 第27章 真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贞淑突然觉得背后有劲风袭来,随即她就感到后脑遭到重击。 剧痛之下,她下意识松开了勒住素练的手,失去了支撑的素练软软的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贞淑很快就从剧痛中回过神来,从袖口处抽出匕首朝素练的心口狠狠刺去。 素练必须死!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用匕首杀人后清理血迹有多麻烦这种事了。 但尽管她的动作足够快准狠,在刀尖刺进素练心脏的前一秒,还是被一柄大刀挡住,她的腹部也同时被人狠狠踢踹。 贞淑被这股大力踢得倒飞出去,手中的匕首也滑落在不远处。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抬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顿时心道不好。 电光火石间,贞淑已经被侍卫反剪双手摁在地上,她的脸和粗砺的地砖摩擦,正慌乱间,就见一双绣花鞋缓步走到她眼前。 贞淑恶狠狠的向上看去,就见一眉目妍丽的女子静静立在身前,额角鼻尖沁了细密的汗珠,眼中却凝了冰霜。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富察皇后身边唯一的大宫女魏嬿婉。 因为匆匆赶来,她的心脏现在都还在砰砰狂跳。 傍晚时分,她回忆起了在云端看到的一幕,富察皇后死后,金玉妍为了栽赃也为了灭口,便派贞淑将素练溺毙在荷花池中。 素练和她早有勾结,这一世的金玉妍也绝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安然无恙的活在世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清楚其中关窍,魏嬿婉便匆匆将情况禀明了富察皇后。 富察皇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匆匆调人跟随魏嬿婉飞速赶来救人。 但看素练那生死不明的样子,魏嬿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晚了一步。 她冷冷的盯了贞淑一眼,随即走到素练跟前蹲下,伸手探向她鼻尖,探到了她微弱的鼻息。 魏嬿婉松了一口气,按照小运的提示,伸手在素练腹部,胸腔,人中处重重按压了几下。 几息之后,素练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来,惊恐的大喊着。 “贞淑来杀我了!她要杀了我!嘉妃要杀我灭口!!!” 她手脚并用的胡乱抓了一通,才看清眼前的形势,也看到了身边的魏嬿婉,狂乱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见她醒了,魏嬿婉起身立在一旁,悠悠开口道:“皇后娘娘命我带人送你安全出宫,宫门很快就要下锁了,快走。” 素练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最后还被自己背叛的皇后所救,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沉默良久后失声痛哭,懊悔不已。 魏嬿婉带着侍卫将素练送出宫门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眼看朱红色的宫门缓缓闭合,沉默纠结了一路的素练终是在宫门彻底闭合之前下了决心。 她回身朝着魏嬿婉重重跪下,语气悲怆道:“嬿婉姑娘,我有话想请你帮我带给皇后娘娘……事关龙嗣…” 听到素练愿意松口,魏嬿婉心里也暗暗缓了口气,抬手止住了小太监关门的动作,又客气的将人请走。 身后的侍卫也压着贞淑退后,给魏嬿婉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素练脸上带了些破釜沉舟的坚毅,紧咬下唇,斟酌开口道。 “当年仪贵人宫殿彩漆中的蛇莓,炭火和食物里的朱砂,还有枚嫔所用鱼虾之中的水银,表面上看是高贵妃动的手脚,其实幕后的人一直都是嘉妃。” 魏嬿婉早已从云端处知道这些,倒是不意外,只淡淡开口反问。 “你青口白牙的随口一说,无凭无证的,我怎么敢信你?” 素练也不恼,颤抖着手从包袱隔间中掏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上面详细写了金玉妍做成这些事在宫里何处安插的眼线和人手。 纸上的名字写了不少,其中许多人已经死了,而且都是死于意外,如此巧合,很明显是被某人杀人灭口了。 魏嬿婉浏览了一遍,将其中几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随后将那张纸条贴身放好,旋即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递给素练。 这是一张提前写好的陈情书,以素练的视角写就,上面清楚的写了金玉妍勾结素练犯下的重重恶事。 素练一边看一边流泪,人总会习惯性的忘记自己曾经犯下的恶事,毕竟时间会淡忘美化一切。 但当这些罪行被白纸黑字清楚的记录下来呈现在眼前,素练才觉得触目惊心。 她的颤抖已经从双手蔓延到全身,用惊骇的眼神直视着魏嬿婉,张嘴想问这些事情她都是怎么知道的,却哑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毕竟,这确实是她做下的,桩桩件件,并没有冤枉了她。 素练知道,只要认下了这些,她就绝对没有活路可言,想到家里重病的老母,她开口想要求饶,却听魏嬿婉抢先开口道。 “你以为逃过了贞淑的劫杀就能安然无恙?金玉妍不会放过你的,逃出了这宫墙,后面等着要你们母女二人性命的人还不知有多少……想要活命,你只有寻求富察氏的庇佑,也必须拿出诚意来。” 素练最终还是在这张陈情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她也只有一个请求,希望魏嬿婉不要立即交出这张陈情书。 她恳求魏嬿婉,容许她回家给自己母亲养老送终,等到这世上再无牵挂,她愿意做富察皇后扳倒金玉妍的证人,引颈受戮。 魏嬿婉没有立即答应,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最后还得看富察皇后的意思,她只能替素练把话带给富察琅嬅。 宫门最终还是缓缓闭合,将宫里和宫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素练最后的表情迷惘又惊慌,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或许,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将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这也算是她背主的惩罚,毕竟在她倒戈投靠金玉妍的那天,悲剧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魏嬿婉收好陈情书,带着被侍卫压着的贞淑一路走偏僻无人的宫道来到一个久无人居的宫殿。 此时的贞淑已经被缚住双手双脚,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她被侍卫重重丢进殿中,砸起了一地灰尘。 魏嬿婉将富察给的赏钱拿给侍卫统领,他们都是富察家在宫里的势力,也是李荣保给自己女儿在宫中留下的一点依仗。 可惜之前的富察皇后受懿症影响整天纠结情情爱爱,和后宫的女人们争风吃醋,倒是浪费了富察家的一片苦心。 侍卫统领领了赏便分发给手下的人将他们遣散,自己则提刀站在殿外,以防魏嬿婉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魏嬿婉知道这是富察皇后的吩咐,不由心下一暖。 她抬脚迈进破败的宫殿,又将殿门关上,地上的贞淑见她进来立即恶狠狠的看着她,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魏嬿婉估计都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魏嬿婉也不多跟她废话,直接拿出之前被贞淑丢在地上的匕首朝她走去。 贞淑见状挣扎着大喊道:“魏嬿婉!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嘉妃娘娘的心腹,你一个小宫女怎么敢杀我!娘娘和皇上不会放过你的!你敢!你敢……” 第28章 伪供 下一秒,她再也不能叫喊出声,因为魏嬿婉从殿里角落随处找了一块落满灰尘的脏污破布严严实实的塞进了她口中。 贞淑被灰尘和恶臭刺激的几欲作呕,却不能反抗分毫,只能怨毒的瞪着魏嬿婉。 任凭这些人如何严刑逼供,她都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她们休想从她嘴里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反正娘娘可是玉氏贡女,她是主子的陪嫁,大清绝不可能随意处决她,魏嬿婉这个蠢女人最多只敢把她绑起来吓唬吓唬她…… 这么想着,贞淑的神态渐渐有恃无恐起来,干脆好整以暇的看着魏嬿婉,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来。 却见魏嬿婉一言不发,直接从怀中掏出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娟纸,铺在了她眼前。 待看清纸上所写的内容,贞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用力之猛几乎瞪裂了眼眶。 “借纯妃之口诱导有孕的枚嫔多食鱼虾,后在鱼虾中下入水银,导致枚嫔诞下阴阳胎……借蛇莓和朱砂害死了仪贵人腹中的孩子,一石二鸟害了仪贵人和娴妃……在愉妃怀孕时给她下了消食开胃的药导致她胎儿过大……” 这些都是嘉妃如今已经做下的恶事,贞淑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双眼冒火恨不能将那两张纸盯出洞来。 魏嬿婉轻笑一声,继续念道:“……在富察皇后送给高贵妃和娴妃的金丝玉手镯里藏进零陵香导致她们多年无孕……意图嫁祸皇后娘娘……” 贞淑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不!不!我们娘娘没有做过……是富察琅嬅自己放的,不关主子的事! 魏嬿婉像是能看出她心中所想,脸上浮现了一个有些抱歉的微笑,叹息道:“不好意思啊,反正你家主子干过的坏事这么多,多这一件也不多……她那么喜欢拉人背锅,替皇后娘娘背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此情此景,她脸上有些抱歉的笑容落在贞淑眼中实在有些可恶,将她气得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我绝对不会认的,只要咬死了不认,谁也不能将这些罪名扣在主子头上! 贞淑已经做好了被魏嬿婉折磨的准备,没想到魏嬿婉直接拿起匕首手起刀落,一刀扎在了她手背上。 尖利的匕首直接从手背穿透到了手心,将贞淑的手掌扎了个对穿。 贞淑痛的涕泪横流,却见魏嬿婉脸上又扬起那抹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抱歉笑容,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贞淑姐姐,我不太擅长用刀,不小心扎歪了……” 嘴上对不住,手里却是一点儿也没有留情,下一刀就拔出又直直扎在了贞淑另一只手背上,那双素白的手微微反转,刀柄在贞淑的手掌中生生翻转。 那种痛让贞淑几度想要昏死过去,但又被疼痛生生拉扯回理智。 失血太多让她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浑身被汗水打湿,根本无力动弹。 但哪怕遭了这样的罪,贞淑依旧没有妥协,哪怕已经面无人色,她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魏嬿婉。 想要一个忠仆背主,严刑拷打根本就是没有用的,还好魏嬿婉本来就没指望过贞淑会屈服。 魏嬿婉啧啧两声,在贞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拉着她的手沾着血在那两页娟纸上画了押。 只是这样,她似乎还不满意,觉得还不足以令人信服,又亲自沾了贞淑的血在娟纸上细细写了‘贞淑’两字递到她眼前。 “你看,这字体你眼熟……是不是跟你写家书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个技能魏嬿婉是不会的,会的是另一段记忆里的令懿皇贵妃,但小运说了那都是她,所以这儿小小的用一下应该也没有关系。 “你看,你的字迹,你的手印,是不是就齐活了?” 她看着露出吃人眼光的贞淑,口气轻松道:“所以说,人有的时候就是不能太死板……贞淑姐姐,你说对不对?” 贞淑眼球充血,在心里疯狂呐喊质问,魏嬿婉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她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眼睁睁的看着魏嬿婉将那两张已经干透血迹的娟纸收进怀中,轻轻走出殿门。 经过她身边时,她仿佛听到魏嬿婉轻轻问了她一句。 “贞淑,这样任人欺凌的感觉好受吗?” 随即殿门被拉开,这句话也被灌进店里的冷风吹散,让贞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侍卫首领依旧守在门外不远处,魏嬿婉轻声对他嘱咐道:“侍卫大哥,我已经拿到了娘娘需要的东西,里面的人不必留了,夜长梦多,还麻烦您把她的尸体运出宫外找个乱葬岗随便埋了。” 她的语气十分自然,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侍卫首领被她这狠绝的样子吓得心肝一颤,暗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心腹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交代清楚后,魏嬿婉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在她身后,侍卫首领提着刀走进了殿中,没过几秒殿内就传出了女子的闷哼和拖拽重物的声音。 已经是深夜,富察琅嬅依旧没有入睡,心里焦躁非常,手里捧着的书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门口传来声响,她便迫不及待的探头朝门口看去,这次终于没有让她失望,进来的正是魏嬿婉。 魏嬿婉表情严肃的给富察琅桦请了安,免礼后才将身上素练的陈情书和贞淑的供词一一呈交给她。 看完素练的陈情书,富察皇后满脸冷汗,后怕不已,随后她又拿起贞淑的供词翻看,一边感叹道。 “没想到这贞淑居然愿意背叛金玉妍,将她所做的坏事全都认了下来。” 魏嬿婉笑了笑没有说话,上辈子的贞淑可是受遍了慎刑司七十二道酷刑都没有松口的女人。 简单粗暴的方式才是最直接最管用的! 富察琅嬅往后翻,却在看到最后一张纸时顿住,沉默半晌才压着声音问道:“燕婉,这零陵香……” 第29章 狼崽 零陵香。 这是富察琅嬅深埋在心里的一根刺,也是她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以前不觉得如何,自从最近头脑清醒了一些,富察琅嬅每次想起这件事就十分后悔自责。 如懿倒也罢了,高曦月对她一向恭敬拥戴,想到因为自己导致她至死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富察琅嬅就愧疚的无以复加。 想到如今被囚禁又在病中的高曦月,富察琅嬅心下内疚,眼神复杂的看着魏嬿婉。 而面对皇后的诘问,魏嬿婉早就想好了对策。 “娘娘,这事儿是素练姐姐临走前告诉我的,那金丝玉手镯至今都还在高贵妃和娴妃手中,要是有一天被人发现了这镯子有猫腻,那零陵香必然也会被发现,镯子又是您亲自送出的这跟实名投毒有什么区别?” 富察琅嬅脸上也出了羞愧的神态,却又听魏嬿婉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么一个把柄自然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如今想要收回那手镯已经太晚了,奴婢便自作主张将锅甩到了嘉妃身上,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这样说着,她单膝跪在富察琅嬅身前,哪怕是刚刚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她的眼睛里依然干净的如同初生的小鹿,纯洁无垢。 富察琅嬅目光复杂的注视着魏嬿婉,俯身将她从地上扶起,凑近时,富察琅嬅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视线下移时才注意到她绣花鞋和裙摆上星星点点的猩红血迹。 直至此刻,富察琅嬅才终于意识到,她留在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楚楚可怜的小白兔,与其说她是狡猾的小狐狸,不如说她是独行的狼崽。 集天真和血腥,既坦率又残忍。 “罢了,你也是为了我好。” 富察皇后悠悠长叹,终是轻轻握住了魏嬿婉微凉的指尖。 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接近后半夜了,魏嬿婉侍奉富察琅嬅歇下也回了自己的住处,还接了一个为长春宫增添二等宫女的差事。 莲心和素练先后走了,如今的大宫女只剩下魏嬿婉一人。 但富察皇后的意思是不想再提拔别的心腹,只多挑两三个二等宫女替魏嬿婉打下手就好。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操心,魏嬿婉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朝小运问道。 ‘为什么我杀贞淑作伪证的时候你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说话?难道我没有违背什么规则?’ 小运的机械音没有多久就在她脑内响起:‘根据系统检测,您并没有强行改变历史,也没有违背规则,请您放宽心。’ 魏嬿婉嘴角轻轻勾起,安逸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你之前说过我是女主,女主不应该都是好人吗?软弱?善良?乐于助人?以德报怨?用爱感化敌人?在我看过的话本里,那些女子要是做了像我这样的事,肯定会背着坏女人的名声被唾骂一万年。’ 这一次小运很久都没有回答,在魏燕婉快要进入梦乡时脑内才传来它机械的声音。 ‘宿主,根据系统统计分析,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单纯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会被区分好坏只不过是各自的出发点不同而已;如果一个人因为不想做坏事任由别人伤害、污蔑自己,也不能庇佑自己重要的人,只一味的坚持自己心中所谓的‘善良’;却不能承担丝毫的责任和因果,那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女主的,连当一个伪善的反派都远远不够格。’ 魏嬿婉没有再说话,嘴角带笑缓缓沉入梦乡。 长春宫一片安静祥和,启祥宫的嘉妃却彻夜未眠。 贞淑迟迟没有回来,无论她派出多少波人外出打探消息都毫无所获。 素练早已平安的出了宫,看门的小太监也说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可贞淑却一直没有回来。 金玉妍几乎一夜没合眼,却始终没有得到有关贞淑的任何消息,她像是直接从宫中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失去心腹的痛苦和煎熬让她直接病了一场,好几天都没有出门。 乾东五所,四执库。 春婵和澜翠小心翼翼的将贵人的衣服细细熨烫至没有一丝褶皱,后又用各类花朵熏陶出香气。 正专心时,澜翠被人从身后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带倒了身旁用来熨衣服的火斗,里面的火星子飞溅出来,好巧不巧的将一旁正熏香的贵人衣物烫出了几个大洞。 见闯了祸,稳住身形的澜翠当即呆愣在原地,身旁扶住她的春婵却第一时间朝她身后看去,并第一时间抓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花影。 花影手里抱了不少东西,平时脑子又不太灵光,闯了祸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以为逃掉了就没事。 春婵知道花影平时就笨手笨脚,想来撞到澜翠也不是有心的,但看着那件被烫出大洞的衣物,还是气得两眼一黑。 说句不太好听的实话,宫里任何一位主子娘娘的衣物都比她们这些奴婢值钱,如今衣物被毁了,等着她们三人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花影被春婵捉住手腕,想逃也逃不掉,不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春婵见了她这窝窝囊囊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你哭什么哭啊?!拿着这么多东西走路也不会小心一点,现在这衣服弄成这样,怎么办?!” 闻言,花影哭得更大声了。 响动引来了四执库的管事姑姑,看见被烫毁的衣物也是气得不轻,当下就揪住花影的耳朵怒骂起来,还顺手拿起一边的晾衣棍在春婵和澜翠身上狠狠抽打。 “不省心的小蹄子!天天提着耳朵叫你们小心当差!你们偏偏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现在好了,闯下了这样的祸事,这回老娘都得跟着你们遭殃!” “芳姑姑饶命!芳姑姑饶命!” 怒骂声伴随着三个姑娘的求饶声,屋里顿时乱做一团。 魏嬿婉就是这时踏进门来,见了这慌乱的场景便提高声音轻喝一声。 “芳姑姑别来无恙啊,这么多年不见了,您身子骨还是那么好啊。” 芳姑姑错愕回头,就见魏嬿婉俏生生站在门边,身上穿着一等宫女的衣物,上缀着长春宫的玉牌,正含笑看着她。 人老成精,芳姑姑当即就松开了拧着花影耳朵的手,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客气道:“原来是嬿婉姑娘,您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派人来嘱咐一声不就行了,哪里还累得您亲自过来是不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 魏嬿婉甜甜一笑,亲昵的看了眼春婵和澜翠,柔声道:“这不是今天没什么差事么,就想着过来看看我的好姐妹,也顺便看看您,感谢您当年对嬿婉的照顾。” 第30章 伙伴 两人相互寒暄客套了一阵,魏嬿婉便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三个姑娘犯了什么错事身上。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一下就抓住了其中关窍,朝春婵问道:“这衣服很是素净,看着倒像是常服,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娘娘的常服?” 春婵皱紧眉头,快速答道:“这是玫嫔娘娘的常服,今日要熏好了送去钟粹宫的嬿婉,怎么办啊” 也难怪她会如此着急,这玫嫔本就性子乖张,自从失了皇嗣后更是阴晴不定,服侍她的下人都时常战战兢兢,生怕犯了一点儿错触了她的霉头。 更何况还是烫毁了她的衣物,说到最后,春婵的语调里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魏嬿婉沉思了一会,朝芳姑姑说道:“芳姑姑,衣物在四执库损毁,您作为掌事姑姑也脱不了关系,嬿婉倒是有办法能让你们安然度过这关,就是需要吃点皮肉之苦,” 一听要吃皮肉之苦,花影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差点又被芳姑姑拧了耳朵。 半个时辰之后,魏嬿婉一路走回长春宫,芳姑姑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那件被烫毁了的常服,后面还跟了春婵澜翠和花影。 四人像是受了罚,均有些一瘸一拐,但脚程倒是不慢,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长春宫。 此时正是嫔妃请安的时候,除了被禁足的和告病的,剩下的人都齐齐坐在长春宫中。 玫嫔正百无聊赖坐在殿中听皇后日常训话,就见魏嬿婉匆匆走进宫中,在富察琅嬅耳边低语了几句。 旋即,富察皇后就淡淡朝她看来,让枚嫔心中顿时一咯噔,暗自警惕起来。 却没想到富察皇后径直朝她开口道:“玫嫔,四执库来人传话,说是为你熏制常服时不小心让火星子烫毁了你的衣物,人就在殿外候着,你要见吗?” 玫嫔松了口气,心道自己还以为是谁又设局害她了,原来只是常服被烫毁了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本想算了,又转念一想,凭什么这些宫人犯了错还能安然无恙,顿时又改了主意,声称自己送过去的常服是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必须得当面罚了办事不力的宫人才能解气。 于是,在门口太监的传唤下,芳姑姑三人一瘸一拐的慢慢走进了殿中,看着伤得极重。 几人带着伤给各位主子们行了礼后,又跪在玫嫔跟前请罪。 见她们这凄惨的样子,殿中众人都不由得皱了眉,富察琅嬅率先开口朝魏燕婉问道:“嬿婉,她们这是怎么了?为何这副样子?” 魏嬿婉朝她屈膝行礼后答道:“回禀娘娘,奴婢今早去四执库替您取衣物,却一去就看到芳姑姑自己个儿正带着这三个丫头在院子里受板刑,好奇问了一下,才知道她们不小心毁坏了玫嫔娘娘的衣物,正一一受罚呢。” 芳姑姑当即就给玫嫔磕了头,声泪俱下的请罪道:“玫嫔娘娘,都是奴婢们做事不当心,请娘娘恕罪!” 身后的三个小宫女也嘤嘤哭起来,十分虔诚的给玫嫔请罪。 魏嬿婉又在富察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富察皇后顿时皱紧了眉头,朗声道:“行了,大清早的在本宫宫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既然你们已经罚过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不过是一件衣服,玫嫔,我那儿还有几匹上好的料子,你待会拿回去重新做几身就是。” 玫嫔脸上有种找茬失败的不忿之色,但皇后发话她也不敢再唱反调。 如今她虽位列嫔位却早已失了皇上的恩宠,要是再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得罪了皇后,那往后的日子还怎么好过。 审时度势下,枚嫔‘宽容大度’的放过了春婵几人。 几人谢恩出了长春宫才缓缓放下了悬着的心,花影单纯,逃过一劫便忍不住在宫道上蹦蹦跳跳,立即就被一旁的芳姑姑咬牙揪住了耳朵。 恨铁不成钢骂道:“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蛋,是不是想害死我们才高兴?!” 花影委屈的捂住耳朵轻轻揉搓,却也不敢再蹦跳,只学着春婵和澜翠的样子继续瘸着腿走路。 费劲的回到了四执库,春婵几人才总算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芳姑姑叹口气悠悠道。 “从嬿婉这丫头进宫时我就看出她不是凡物,以后必定会有大造化,没想到今日还帮我们逃过一劫,真是……” 未说完的话语中满是唏嘘,一旁的花影却毫不客气的拆台道。 “芳姑姑您记性也太差了,我当年明明听到您说魏嬿婉她不是安分的,铆足了劲儿往上爬……哎呦…” 原来是又被芳姑姑揪了耳朵,委屈的撅着嘴。 春婵和澜翠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轻松过后,澜翠有些忧虑的问道:“枚嫔娘娘之后会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啊,万一她知道我们骗她就完了……” 芳姑姑还没说话,春婵就否定了澜翠的话,脆声道:“我们哪里骗她了?我们又不是没有受罚,一人五板,虽然说是少了点,但也算罚过了啊……只是我们身子骨差,被打了几下腿脚不方便而已。” “对,春婵说的没错,娘娘们哪有功夫去问我们到底受了多少罚……花影,以后你做事不要再这么毛毛躁躁的!再有下次我看谁也救不了你!” 芳姑姑连连点头,又耳提面命的训了花影一番,此事才算做罢。 傍晚,忙完差事的魏嬿婉再次来到了四执库,这次芳姑姑还小摆了一桌宴席用来招待她。 盛情难却,魏嬿婉拉了春婵澜翠一同入席,半路还遇上了花影,也顺道带上了她。 五人围着小圆桌团团坐下,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在这冰冷没有人情味的紫禁城里,倒难得体会了一丝久违的温情。 魏嬿婉和几人说了长春宫如今正缺几个二等宫女,问春婵和澜翠想不想换个差事。 两人激动不已,心里对魏嬿婉感激得不得了,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蹦。 魏嬿婉的神色却有些复杂,上一世除了进忠,她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两个丫头,她和春婵澜翠的情分已经不是普通的主仆那么简单,要说起来更像是挚友。 她逃离苦海第一时间就捞出了自己的两个好友,春婵和澜翠也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她,她荣耀她们骄傲,她受辱她们也感同身受。 她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那么信任彼此,怎么可能因为最后那荒诞的理由就杀人灭口 魏嬿婉对癔症深恶痛绝,对始作俑者如懿也恨得不行,但眼下还不到能报复的时机,她也无法阻止如懿成为继后,一切只能徐徐图之。 想到这些,魏嬿婉如今再面对春婵和澜翠的感谢和欣喜激动的表情,竟有些不敢直视。 将心中汹涌的情绪压下,魏嬿婉才郑重和两人保证道:“你们放心,今后只要有我魏嬿婉一口好饭吃,就绝不会让你们两个饿肚子。” 三个女孩儿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起码此刻,她们对未来的日子满心期待。 正高兴时,一旁的芳姑姑轻咳几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和魏嬿婉道:“嬿婉啊,你能不能把花影这丫头也带上,她能吃苦又不会抱怨,干点儿粗活干得还是挺好的” 第31章 探病 魏嬿婉闻言回头看向一旁的花影,却见她正埋头苦吃,压根没功夫注意她们在说什么,顿时有些无奈的摇头轻叹。 “芳姑姑,在主子面前当差虽然待遇好,但有多凶险您也知道,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得留几百个心眼,花影迷迷糊糊的,不如就让她安心在四执库待到出宫,虽然清苦,但好歹能有命在。” 芳姑姑闻言也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花影一眼,压低声音道:“说了不怕你笑话,这孩子其实是我弟弟家的独女,我弟弟去得早,她家里如今就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我就想着能托你的福给她找个稍微好一些的差事,苦点累点都行,能让这孩子多存点钱,到了日子出宫有银钱傍身,母女两人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听到其中的内情,魏嬿婉心下一软,和春婵对视一眼后点头应下了芳姑姑的嘱托,又摇醒专心致志啃蹄髈的花影,认真朝她问。 “花影,你可愿意跟我去长春宫当差?差事会很苦,但银子会比现在多,你跟着春婵和澜翠,她们可能会时常训你,但你得听她们的话你愿意吗?” 花影连一秒都没犹豫,连连点头道:“我愿意的,我不怕吃苦,能多挣点银子就行春婵姐姐她们平日里骂我都骂惯了,我抗骂,没事儿!” 魏嬿婉心下叹气,只寻思着给花影安排些不用动脑子的体力活,也少在主子跟前就是。 事情就这样定下,魏嬿婉告别几人回了长春宫。 半夜,芳姑姑悄悄叫醒了熟睡的花影,将人叫到了自己房里又训了一遍,将道理掰碎揉细跟她好好说了一通,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听魏嬿婉和春婵的话,有事没事一定不要在宫里瞎走动,也尽量别去主子跟前晃悠。 芳姑姑说得口干舌燥,却见花影差点又靠着柱子睡着了,顿时血压飙升。 花影的耳朵便又遭了殃,委屈的嘟囔道:“我知道了嘛姑姑我会听她们的话,也会记得您的话” 见她的样子实在委屈,芳姑姑这才勉强放过她,看着她迷迷糊糊回房的背影,眼睛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水光。 翌日,春婵三人到长春宫见了富察琅嬅,便顺利的成了二等宫女。 魏嬿婉让小宫女带三人下去安顿后便上手替富察皇后梳妆,一边好奇问道:“娘娘,燕婉擅自提拔旧友做了长春宫的二等宫女,您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了吗?” 富察皇后对着镜子仔细端详魏嬿婉给自己梳得新发饰,满意点头,轻笑道:“你自己混出头没有忘记自己的旧友,也没有瞧不起她们,这恰恰证明了你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本宫不但没有生气,还十分高兴呢!” 魏嬿婉也低低笑出声,帮富察皇后细细描绘出最适合她眼型的眼线,又拿了淡色的口脂为她勾勒出完美的唇形。 梳妆完毕,魏嬿婉正弯腰整理裙摆,就听富察皇后悠悠道:“嬿婉,你替我准备一下,请安过后,我要去咸福宫看看慧贵妃。” 魏嬿婉指尖顿了顿,很快就恢复如常,随即轻声应是。 上次素练请求的事情魏嬿婉已经如实禀明了富察琅嬅,富察琅嬅虽对金玉妍恨的牙痒痒,但眼下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又顾念着主仆旧情,她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瞒下,等到时机成熟再行动。 魏嬿婉却知道这是因为系统说的‘大结局不能改变’,哪怕富察皇后决定当下就揭发金玉妍,想来她也不会丧命,最多只是被幽禁,以后还有很大的几率会复宠。 ‘叮,让高曦月放下对富察琅嬅的仇恨,任务成功索回气运值100。’ 小运又发起了新的任务,连着之前惢心的任务,魏嬿婉手上已经有两个任务了。 午后的太阳总算冲破云层撒向了大地,魏嬿婉扶着富察皇后慢慢走在宫道上,暖洋洋的阳光驱散了深秋的寒冷。 两人一路行至咸福宫,宫门外把守的小太监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上次与魏嬿婉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卫首领,他见了富察皇后便恭敬的行了礼,也不多话,只静静打开了咸福宫的大门。 慧贵妃高曦月已经被禁足很久,往日热闹的咸福宫如今空空如也,死寂得有些可怕,院子里也落满了枯败的落叶。 高曦月身边的宫女茉心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出来查看,看见是富察皇后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奔进殿中给高曦月传话,激动得连行礼也忘了。 富察皇后一路走进了殿中,本想脱去斗篷,却又察觉殿中寒冷,早已不复以往的温暖。 高曦月有寒症,每年秋冬都最是怕冷,她是皇上钟爱的贵妃,咸福宫里的碳总是点得又多又足,向来是宫中最暖的所在,连南方运来的孔雀都可以养活。 如今一朝失势待遇便天差地别,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高曦月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还是冷得浑身打颤,见了皇后进来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一双眼恨恨的盯着富察皇后冷嘲道:“皇后娘娘今日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杀我灭口的?” 第32章 恨意 富察琅嬅走到殿中坐下,轻声开口命魏嬿婉和茉心退出殿中。 魏嬿婉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富察皇后,正要从怀中掏出那两份金玉妍的罪证来证明富察琅嬅的清白,就被富察以眼神制止了,无奈,魏嬿婉只能和茉心退下,让两位主子单独相处。 高曦月看着她们主仆的小动作,不由嗤笑,魏嬿婉退出殿外时,还听她冷冷的嘲讽富察皇后。 “看来皇后娘娘果然对谁都一样心狠啊,身边的心腹这么快就换了人果然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后面的话就有些听不太清了,魏嬿婉在殿外和茉心大眼瞪小眼的站了小半个时辰,就听里头传来了高曦月疯狂的笑声。 笑声在寂静无人的宫殿里回荡,莫名有些瘆人。 虽是笑声,魏嬿婉从中却听不出半分欢欣之意,只觉得满含悲怆。 殿外的两人再也忍不住了,一前一后的冲进了殿内,就见高曦月坐在榻上昂首大笑,眼中却不断有热泪涌出。 富察皇后则依旧坐在那儿,眼眶红红的,满面愧色。 她面前的桌案上放着裂开的金丝玉手镯,一旁还撒着几粒赤红色的零陵香。 魏嬿婉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难道富察皇后竟将零陵香的真相告知了高曦月? 却听高曦月一边大笑一边摇摇晃晃的起身指着富察琅嬅的鼻子骂道。 “好你个富察琅嬅!我将你当做盟友,当做依靠,你却从刚入府就提防我!算计我!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你怎么狠得下心啊!!!富察琅嬅皇后娘娘!你到底有没有心!!!” 话音未落,她已经失声痛哭,整个人虚弱的摔倒在地上。 茉心见状惊呼一声,忙扑到高曦月身边试图搀扶起自己的主子,也跟着落泪哭喊道:“娘娘!您快起来啊,您有寒症,不能这样坐在地上!” 咸福宫顿时一片哭声,而被高曦月质问的富察琅嬅眼角也有热泪流淌,却没有开口争辩。 魏嬿婉眉头紧锁,先是协助茉心将高曦月从地上搀回榻上,又回到富察琅嬅身边小心请示是否要拿出那两张供证。 富察琅嬅缓缓摇头,站起身扶着魏嬿婉的手慢慢走出了咸福宫,身后高曦月的咒骂声依旧不断响起。 “富察琅嬅,我恨你!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魏嬿婉十分忧心,轻声朝富察琅嬅问道:“娘娘,您为什么不让奴婢把证据拿出来给慧贵妃看?” 富察琅嬅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叹气道:“那镯子当年是我亲手赏赐的,就算拿出了你作的证据她也未必会全信,她此生已经够苦了,从被禁足后,皇上那边连问都没有问过,如此让人心寒本宫实在不想再骗她。” 魏嬿婉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高曦月那病殃殃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命不久矣,一个无人问津的将死之人,富察不忍心再骗她,想让她明明白白的走,但她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高曦月临死之前,如懿会带着小人得志的嘴脸到咸福宫一遍又一遍猛戳高曦月的痛处,以至于最后高曦月月含恨而终,不但用带有疥疮病毒的坐垫设计了皇上,多年后也间接导致皇后亲生的七皇子身染痘疫而死。 这些富察都不知道,所以她凭借着心里的愧疚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善良,但魏嬿婉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嬿婉,你去内务府走一趟,就说慧贵妃虽在禁足,但她身患寒症,炭火供给一律照常送到咸福宫,饭食也不得轻慢,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富察琅嬅轻声下令,魏嬿婉低垂眼眸屈膝应是,转身朝内务府的方向走去,却偷偷藏在了转角。 直到笔直的宫道上看不到富察皇后的身影,她才立即回头朝咸福宫狂奔而去。 第33章 说破 咸福宫内殿中,高曦月呆呆坐在榻上流泪,茉心手中端了一碗黑黢黢的药汁递到她身前,心疼的劝道:“娘娘,该吃药了不吃药您怎么会好,只要把身子慢慢养好了,总有一天您还能再见到皇上啊” 说到皇上,高曦月死寂的眼眸中总算浮现一点儿亮光,是啊她要好好活着,要再见皇上一面,要把皇后的真面目都说给皇上听 皇上曾经那么宠爱她,见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一定会心疼她的。 这样想着,高曦月挣扎着从榻上坐直身体,颤巍巍的接过了茉心手中的药碗凑到嘴边。 一道人影却飞速冲进殿内,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冲到高曦月眼前,干净利落的抬手掀翻了她手里的药碗。 ‘哗啦!’ 雪白的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黑褐色的药汁也泼洒一地,高曦月主仆二人被这变故惊得呆住,几息之后茉心才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魏嬿婉,怒骂道:“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打翻娘娘的药?!” 高曦月也反应过来,很快认清了魏嬿婉就是刚才跟着皇后的那个宫女,不由冷声问道:“怎么,皇后娘娘连药都不让我吃吗?要让我在这宫中等死?” 魏嬿婉跑得微微有些气喘,屈膝行礼注视着高曦月严肃道:“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奴婢是奴婢,奴婢是背着娘娘偷偷跑回来的!” 高曦月气消了,瞪着魏嬿婉怒道:“怎么,你不服本宫骂了你们娘娘,为她鸣不平跑来折辱本宫吗?” 魏嬿婉看了眼高曦月,又看了眼地上的药汁,笃定道:“那药不是治病的药,是要您命的药!” “什么?!!”高曦月和茉心同时惊愕开口,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魏嬿婉继续转头朝茉心问道:“自从贵妃被禁足,咸福宫里的吃穿用度如何?” 提到这个,茉心眼眶不禁微微一红,不忿道:“内务府听那些奴才狗眼看人低,刚开始送的饭食和衣物还算像样,慢慢的就敷衍了事,这三月以来,咱们宫里连口热饭都没吃上过如今入了秋,内务府也没有为娘娘裁制新衣,如今娘娘身上穿的厚衣服都是以前的旧衣服。” “那就对了,宫里人一向捧高踩低,对于失了宠的妃嫔,这才是正常待遇。”魏嬿婉出声附和并微微点头,惹得茉心频频瞪她,却听魏嬿婉接着说道。 “那贵妃难道没有想过吗?您宫中连吃穿用度都能短缺成这个样子,为何太医院的看诊和送药却从来没有短缺过?要知道,宫里无宠的妃嫔,连请太医都是奢望,更别提天天都有好药治病了。” 高曦月震惊的看着魏燕婉,半晌后怒道:“你胡说什么?!齐汝是皇上特派为本宫治疗寒症的!难道皇上还会害我不成?!” 魏嬿婉没有说话,眼眸深处划过一抹不忍之色,轻声道:“若是皇上命齐汝为您医治,那必定会注意到咸福宫被内务府怠慢,贵妃娘娘又怎么会落魄到如今的地步呢?” 高曦月睁大了眼睛,有泪珠在眼底慢慢凝聚,随即她像是不能接受现实一般缓缓后退,摇头否认道:“不可能的,皇上不可能这样对我,皇上不可能要我死” 虽口中否认,但她眼中的泪珠已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从脸颊滚落,魏燕婉深呼口气,终是不忍再伤害一个为情所伤的女人,缓缓开口道:“您的阿玛高斌曾进言支持恒娖公主下嫁准格尔和亲,母女分离,太后怎能不恨?” 自己所爱之人要害死自己,跟自己所爱之人的母亲要害死自己,高曦月很快就选择了自己最愿意接受的那个结果,颤抖着声音道:“我要告诉皇上我要去求见皇上” 她费尽力气都没能挣扎起身,也没见茉心来扶自己,顿时疑惑抬头,却见对面茉心和魏嬿婉正满脸悲戚的看着她,茉心眼角也有泪划过,带着哭腔道:“娘娘,没用的,就算您见了皇上,太后是皇上的额娘,皇上他他不会为您做主的” 是啊,要是皇上还在意她,她被禁足了这么久,皇上怎么会一次也不来看她,也压根不关心她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被内务府苛待。 换句话说,她走到如今的处境,难道不是皇上默许的吗? 高曦月终是放弃了挣扎,伏在膝上痛哭出声。 魏嬿婉看了看火炉中快要燃尽的炭火,叹息道:“若是贵妃娘娘肯信奴婢,不如先暂停用太医院送来的汤药,皇后娘娘已经吩咐了内务府照旧给您送炭火衣食,您停了药,在殿中点足了炭火,如果病情还有恶化,那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高曦月泪流满面的抬起头来怒瞪着魏嬿婉,厉声喝道:“本宫不需要你们假好心!也不用皇后可怜我!我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魏嬿婉俯身给她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那几张娟纸呈到高曦月面前。 “这是什么?”高曦月颤抖着双手从魏燕婉手里接过娟纸细细翻阅,半晌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嘉妃竟是嘉妃?!!!连皇后身边的心腹都为她所用,真是好手段真是好狠的心啊!!” 她双目赤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嬿婉,竟怒极反笑。 “原来皇后和我都是蠢蛋,被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都毫无所觉” 魏嬿婉重重闭眼,在心里跟高曦月说了声抱歉,但这事儿她必须得这么做,太后的暗害避无所避,皇上的轻视冷落也无从辩起,只有让高曦月知道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被所有人利用抛弃,她才有和富察琅嬅冰释前嫌的可能。 如果说太后和皇上是导致高曦月死亡的慢性毒药,那皇后多年前戴在她手腕上的零陵香手镯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由自己来将这根稻草推翻,对高曦月来说,也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将高曦月扔在桌上的纸重新收回怀中,魏嬿婉轻声说道。 “皇后娘娘愧疚当年送您和娴妃手镯让旁人有了可趁之机,不管是谁做的,对您的伤害都是不可挽回的,所以她不让奴婢跟您说出实情,但奴婢不想让您和皇后娘娘一生都背负着这样的仇恨,所以自作主张回了咸福宫” 话到此处,她抬眼看了看高曦月满脸的泪痕,继续道:“内务府很快就会将娘娘需要的东西送来,还请贵妃娘保重身体,皇后娘娘一定会救您出来。” 该说的都说了,魏嬿婉屈膝行礼,转身走出了咸福宫,一路匆匆朝内务府赶去。 傍晚,内务府果然送来了不少炭火和衣物,晚饭时候也送来了贵妃份例。 高曦月被茉心扶着坐在桌前,愣愣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茉心在一旁低声劝她好歹吃两口,殿中的炭火也烧的旺旺的,她的身子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的温暖,连骨子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第34章 赐婚 可高曦月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她从小到大性格都跳脱,没什么太深重的心机,也没什么太远大的抱负。 她害过人,也被人害过,自从嫁到府里,这样的争斗好像就从来没有停过,后妃们害来害去,不过就是为了皇上的那点宠爱和家族的荣耀。 到头来呢?有多少是真的? 什么宠爱,什么位分,什么情谊 假的全是假的,只有女人们受过的苦和流过的泪是真的。 这巍峨宏伟的紫禁城下,也不知掩埋了多少女子的热泪和枯骨。 高曦月又哭又笑,状若疯魔,就在茉心担心她会承受不住再次崩溃时,她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默默拿起玉箸,轻声对茉心道:“坐下,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必要再守着那些规矩。” 魏嬿婉这件事做的小心,并没有被富察皇后察觉。 几天过后,嘉妃也病好了,脸色苍白的来给皇后请安,不知是不是因为贞淑的消失让她乱了分寸,竟在长春宫几次出言不逊,话里话外都说是有人害了她身边的贞淑,矛头直指皇后。 但她没有证据,被魏嬿婉三言两语就堵了回去,皇后这走不通,嘉妃又去给皇上吹了不少枕头风,可贞淑不过是一个金氏婢女,皇上被磨得烦了,不但将她训斥了一番,还冷落了她许久。 这段时间,魏嬿婉除了时常关注着咸福宫,也时不时会借着皇后娘娘赏赐的名头去翊坤宫看望惢心。 她背上的伤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但哪怕用了上好的药膏也避免不了留下了淡淡的疤痕,惢心对此满不在乎,魏嬿婉也在心里暗自嘀咕,留点疤毕竟比断了腿好,只要清醒了就好。 在惢心行走如常的时候,魏燕婉终于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叮,支线任务‘拔除惢心身上的癔症’已完成,索回气运值50,回收癔症速度+1。’ 一股暖意流入心间,魏燕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因为高曦月沉重了多天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翊坤宫,内殿。 如懿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皱紧了眉头,朝身后的惢心问道:“惢心,怎么内务府今日送来的饭食是这样的,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惢心也看着那些冷菜,脸上却不似以往对如懿的心情感同身受,只福了福身回道:“娘娘,皇上下令您禁足期间的份例照答应来给,前段时间送来的饭食都是李玉偷偷开了小灶的,他挂心奴婢养不好病,于是日日送了新鲜的来。” 如懿懵懂的睁大了眼睛,随即又用调侃的眼神打量了惢心半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是李玉知道心疼人那既然这样的话,今天这饭食是怎么了?难道是送错了不成?” 惢心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能下床后就找了李玉,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了,让他不要再做这样让人误会的事。” 如懿笑不出来了,她脸上的揶揄之色转化成不可置信和薄怒,朝着惢心质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本宫商量呢?李玉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和他说了,那他心里得多伤心啊?惢心你也太狠心了?!” 惢心不慌不忙的跪下请罪,后又开口解释道:“娘娘,奴婢受伤期间是江太医尽心照顾,奴婢感激不尽,已经心属江太医了,不想再让李玉误会,也不想再接受他的付出,跟他说清楚难道不好吗?” 如懿噎了一下,想了半天后反问惢心道:“江太医对你好,难道李玉对你不好吗?还是你瞧不起他太监的身份,所以选择了江太医。” 她的话有些锋利,惢心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解道:“娘娘,您之前也曾多次说过要为奴婢和江太医赐婚,为何如今又反口将奴婢和李玉撮合到一起,奴婢不明白” 如懿也不明白,她心里乱糟糟的,一会想着江与彬一会想着李玉,最后暗怪惢心不善解人意。 正僵持间,有小宫女走进殿里通报,说江太医已经候在殿外,说是有事求见娴妃娘娘。 如懿叫起了跪在地上的惢心才传江与彬进殿,心思烦乱间,却见江与彬满脸喜色的走进殿中,和惢心相互对视一眼后,齐齐跪在她身前,异口同声道。 “请娴妃娘娘替奴婢\/奴才赐婚!” 二人脸上的喜意和羞怯拦也拦不住,如意却只觉得难堪。 第35章 离心 她瞪了半天眼睛,有许多话想说,但碍于江与彬在场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好,本宫答应你们以后见了皇上一定求他给你们亲自赐婚,快起来。” 这是老话术了,惢心和江与彬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江与彬拱手道:“娘娘,奴才和惢心年纪都不小了,家中也催得紧,倒是不敢求皇上亲自赐婚,只希望能尽快和惢心成就良缘就好。” 如懿被架在了半空中,尴尬的笑了两声,回头满脸期待的问惢心道:“惢心,你的意思呢?也想这么快就出宫嫁给江太医吗?” 她内心期待惢心会说出舍不得她想多陪她几年的话,好让她能借着这个台阶先下来,却没想到一直温柔隐忍的惢心这次却是格外的坚持。 “娘娘,奴婢愿意接受江与彬的求婚,还请娘娘成全。” 说罢,两人皆满眼期待的看向如懿,等着她的允肯。 如懿呵呵干笑两声,腿上的手缓缓收紧,却忘了手上还带着长长的护甲套,冷不防被扎了一下,差点疼的跳起来。 她心里郁闷至极,也生出了几分火气,用不满的眼神看了惢心好几眼,终是松口道。 “好……这是好事,等本宫解了禁足,立刻就为你们俩准备婚事,一定会风风光光的送惢心出嫁。” 总算得了句准话,江与彬激动的牵起惢心的手,惢心俏脸一红,也露出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容。 江与彬走后,如懿就生了一整天的闷气,觉得惢心不为她考虑,她都被禁足了还只想着自己的婚事,简直没有心肝,于是一整天都板着脸没怎么说话。 惢心也只安安份份的侍候她,不该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多说,既没有小心翼翼的打量如懿的脸色,也没有卑微的祈求如懿的原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受罚过后,她好像突然就有了自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情。 正因为这样,她才更清楚的意识到如懿身边不是久留之地,在这样险恶的后宫之中,不去争不去抢,整天只顾着和皇上那点子微薄的感情,如何才能长久? 这就算了,她还总分不清男女相处的界限,如懿和凌云彻在冷宫是如何相处的惢心历历在目,这次自己只是被牵连罚了四十大板,那下次呢? 会不会又因为如懿的一时分不清界限被拉出去挡刀? 会不会被打断手脚?或者直接打死? 惢心怕了,以她对如懿的了解,她敢打包票,要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懿肯定也会像这次一样,淡淡的推她出去当那个马前卒。 好像在她的心里,奴婢就该为主子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忠心是理所应当的,根本就不值得当主子的记在心上。 主仆俩各自有自己的思量,不知不觉中已然离了心。 一夜过去,昨天的残羹冷炙如懿当然是不会吃的,好在江与彬知道惢心的情况,第二天就从家中打包了吃食送到了翊坤宫。 当太医的自然没有当公公的那么细心,也不懂后妃之间的弯弯绕绕,于是耿直的打包了两份一样的饭食送来,因为考虑到惢心伤还没有好透,还贴心的多做了一份药膳。 毕竟是自己家里做的,样式和味道也不如李玉精心安排的,只是普通的家常菜。 饭菜摆上桌,如懿顿时没了胃口,但前一天基本没吃东西,她的五脏六腑早已唱起了空城计,于是撅着嘴将就着用了午饭。 惢心她吃剩的饭菜收到了小厨房里,等晚膳的时候用蒸锅热了又再次送上桌。 倒不是惢心故意使坏,之前要不是李玉帮衬,御膳房每日也只给翊坤宫送一次饭食,只是如懿不知道而已。 或者说,她压根没有在意过这种小事,从禁足以来她就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伤之中,直到李玉不再帮衬才反应过来。 热好的菜再次端上桌,如懿当即就板了脸,沉默着随便用了一些就自顾自坐在窗边黯然神伤。 惢心正要收碗筷下去准备用自己的晚膳,就听如懿沙哑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惢心,你告诉江太医,他每日当差辛苦,不必再麻烦他每日送饭了,我们就像在冷宫时那样,自己做些绣品送出宫换些银子在宫里买点新鲜的吃食……” 惢心简直莫名其妙,不解的朝如懿问道:“娘娘,可咱们如今还在禁足,做出来的绣品怎么拿出去换银子呢?” 如懿张了张嘴,想到了凌云彻,顿时更觉得伤感,沉默了半晌才闷闷道:“如今也只能麻烦江太医了……” 惢心手下的动作一顿,突然想起一句民间俗语。 脱了裤子放屁。 这次她没有再苦口婆心的劝诫,只低声应是,第二天就把话传给了江与彬,说娴妃娘娘吩咐了,让你以后不要再送吃食过来。 但你得帮我们把我们绣好的绣样送出宫去换了银子,让我们在宫里能换点吃食。 江与彬:? 他费解的拉住惢心,疑惑道:“娘娘是担心我送吃食耽搁当差?没事的,饭食都是家里的下人做,我只亲手为你熬了药膳,废不了多少功夫……” 反而是每日要拿了绣样出去买,又废功夫又废时间…… 第36章 解禁 虽然江与彬和惢心十分费解,但主子有命下面的人也不敢不从。 于是,惢心平日里除了要和三宝一起承包翊坤宫里各种杂事以外,还要在闲暇之余做了绣品托江与彬带出宫售卖。 虽是主仆俩一起绣,但如懿整天想着她的少年郎,没绣两针就会伤感的看向窗外发半天呆。 惢心都完成了三四个了,她还拿着半幅在那儿默默感伤。 惢心也不敢说,也不敢问,毕竟之前在冷宫里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这番费劲的折腾下来,如懿手里总算有了点能换吃食的碎银子,但难题又来了,翊坤宫门口守着的宫人不愿意去帮她们换吃的。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职责就是看好翊坤宫的大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要是为了区区几两碎银擅离职守,跑到并不算近的御膳房去打点宫人采买吃食那也太不值得了,万一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再说了,这点银子别说买精致的膳食了,连他们的跑路费都不够。 于是,忙活了一天饿得半死的如懿又朝惢心开口道:“惢心,等江太医来的时候你把这银子给他,请他帮我们去换点吃食……” 惢心:…… 折腾到黄昏,江与彬总算给如懿送来了吃食,他用碎银子换了两个白面馍馍和两碟素菜。 惢心接过素菜和如懿回到了殿内,如懿也是饿急了,拿着白面馍馍就着小菜就吃起来,压根没有考虑到身旁还在伺候她的惢心也一整天没有吃饭。 吃饱喝足后,她才抚了抚微胀的小腹,心满意足的喟叹道:“惢心,俗语说的果然不错,自己亲手挣来的吃食果然是要香一些。” 惢心应付着笑了两声,夸赞道:“主儿聪慧。” 随后收了碗筷又侍奉如懿躺下,自己按揉着抽痛的胃部回到了自己的寝房。 本打算喝点凉水垫垫肚子,却在房里的小桌上看到了一个小食盒,那食盒有些眼熟,正是江与彬之前送饭食来的那个。 惢心眼眶一酸,上前打开食盒,就见里面放了一盅药膳和几样小食。 接下来的几天,绣花,换银子,换吃食就成了翊坤宫里的日常,好在被禁足的日子没有几天,要是再来一个冷宫三年,惢心估计自己都要得眼疾了。 在快解禁之前,如懿总算是想起了惢心和三宝的死活,拉着惢心的手感动道:“惢心,跟着本宫让你受苦了,御膳房送来的那些残羹剩饭根本不是人吃的,等解了禁足,本宫一定让御膳房备些好菜,咱们主仆也好好吃一顿。” 惢心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如懿是以为自己和三宝吃了那些馊饭馊菜,看着她嘴边的带着那一抹莫名的微笑,惢心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三宝嘴快,当即在一旁笑道:“主子放心,那些馊饭馊菜吃了会出人命的,我和惢心都没吃,江太医每天都给惢心送了饭食和药膳,分量不少,刚好够我俩吃。” 如懿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看惢心的眼神瞬间就有些莫名,片刻后才轻声开口道:“那就好……那就好,总算没让你们跟着我受了委屈……” 嘴里说着欣慰话,她拉着惢心的手却轻轻松开了,殿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很快就到了解禁的这天,惢心替如懿梳妆打扮一番来长春宫请安,富察琅嬅训诫了她一番,要她今后谨言慎行,不要再触怒皇上。 如懿嘴上应是,眼底却满是不在乎,在她看来,她和皇上的情谊根本不需要像普通嫔妃那样小心翼翼。 请安结束后,嫔妃便结伴退出了长春宫,海兰迫不及待的凑到如懿身边跟她诉说着这三个月的分别之苦,如懿都静静听着。 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远远喊道:“惢心姐姐!惢心姐姐……请留步!皇后娘娘召见。” 如懿和海兰惊异的顿住脚步朝身后看去,就见魏嬿婉小跑而来,两人顿时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就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魏嬿婉却看也不看她们,草草屈膝行了礼后朝她们身后的惢心道:“惢心姐姐,皇后娘娘召见,请您跟我来。” 惢心朝如懿福了福身,低头跟在魏嬿婉身后一路朝长春宫而去。 如懿和海兰的脸色均有些不太好,海兰率先开口朝如懿问道:“姐姐,皇后为何会突然召见惢心,这其中可有什么内情?” 如懿郁闷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哑声道:“惢心受伤的时候,好像皇后曾经派人来送过几次药膏和赏赐,别的就没有了。” 海兰闻言急切道:“姐姐,你可长点心,皇后莫名其妙送赏赐一定是不安好心,你回去一定要好好试探一下惢心,别让身边再出第二个阿箬!” 如懿联想到惢心最近的反常,不由心下一惊,怀疑一但生根就再难拔除,哪怕被怀疑的对象是陪她吃过这么多苦的惢心。 走在惢心身前的魏嬿婉嘴角勾起清浅的笑意,在心里暗暗嘀咕。 如懿,你曾经用在我身上的招数如今让你自己也尝一尝,还请笑纳。 富察琅嬅召见惢心的理由也很简单,之前惢心受刑皇后送去了赏赐,惢心还没有谢恩。 惢心乖巧的给富察琅嬅磕头谢了恩,富察对她也比较客气,寒暄了两句又赐了她一瓶消除疤痕的雪肤膏。 魏嬿婉一路送惢心出去,经过多次接触,两人的气氛也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反而能平心静气的说上几句话了。 临走时,魏嬿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镶嵌着许多红色珠子的石榴簪子递给惢心,面上带笑道:“惢心姐姐,不知道你和江太医什么时候能成就好事,妹妹就先在这儿给你贺喜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惢心见魏嬿婉诚意如此足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了薄薄的红晕,嘴边也擒了笑,客套道:“谢谢你,也就是这几日了,我们娘娘说解了禁足就替我和江与彬操办婚事,到时候你若是方便的话不妨来喝杯喜酒。” 魏嬿婉重重点头,好话如同不要钱般一句句往外蹦,直将惢心说得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临走之际,魏嬿婉还跟惢心提了一句皇后对她的看重,嘱咐惢心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来长春宫找皇后娘娘。 惢心只当是客套话,挂念着翊坤宫的差事便辞别了魏嬿婉匆匆走远了。 魏嬿婉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第37章 容佩 惢心的欣喜和娇羞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失望和愤慨代替。 紫禁城已经彻底迎来了冬季,在第一场雪花落下的时候,如懿已经结了禁足一个多月了,但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像是彻底忘记了许婚的承诺,整天像个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完全看不见惢心越来越愁苦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后召见的事情让如懿对惢心起了疑心,没几天她就从长街上随处捡了一个老嬷嬷提拔到身边做了翊坤宫的管事嬷嬷,直接顶替了惢心的位置。 魏嬿婉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吃惊,还特意让春婵去打听了这个嬷嬷的信息。 打探到的结果让魏燕婉诧异之余,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无他,如懿难得一次大发善心捡到身边的人正是容佩,宫里武力值最强的女人,也是唯一敢掌掴贵妃的宫女。 但容佩不应该是这时候出现的,于是魏燕婉十分费解的询问了小运,小运也很快给了她答复。 ‘如懿身边已经没有她觉得忠心的人可以用,于是癔症强行推动了忠仆容佩提前出现,但这样的强行安排会留下无数隐患和漏洞,等宿主见到容佩就明白了。’ 这样的机会并没有等多久,第二日早上嫔妃请安时,魏燕婉就再次见到了容佩,随着太阳穴一凉,眼前的场景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宫里癔症最严重的人就是海兰。她整个灵魂几乎都已经被癔症侵蚀失去了自我,但如今容佩的出现已经超越了海兰。 怎么说呢,她不像是被癔症荼毒,更像是癔症幻化而成。 在魏燕婉的视觉里,容佩的内里就像一个灰色的妖魔,正站在如懿身后张牙舞爪的试图吞噬身边的人,要是有人对如懿不敬,估及她的癔症会立即控制她做出护主的行为。 待砰砰狂跳心脏渐渐恢复平静,魏燕婉心底倒是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上辈子容佩出现时如懿已经是皇后,又自诩皇上的真爱,在宫中的地位自然无人能及,但这次,如懿只不过是娴妃,上有皇后皇上和太后,宫中还由不得她做主。 魏燕婉很期待这一世容佩这个耿直护主的忠仆会在后宫激起多大的水花。 午后,翊坤宫。 惢心端着点心走进内室,前一秒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如懿和容佩顿时噤了声,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如懿低下了头,容佩则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惢心。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惢心僵硬的将点心放在小几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感觉就像浑身被挤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这个空间还在不停的向内挤压,让惢心喘不上气。 惢心实在无法继续忍耐,走到如懿身边跪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您之前说过解了禁足就给奴婢许婚的,这” 这样拖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等老死了结阴婚吗? 如懿没有说话,看着惢心的眼神有些可怕,一旁的容佩则更是直接,她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惢心,好像她主动开口请求主子赐婚是一件十分不知廉耻的事情。 惢心咬紧了嘴唇,眼里闪过委屈愤慨之色,却听如懿淡淡说道:“嗯,本宫是说过,只是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不是婚嫁的好时节,还是等春天再说。” 这就是推脱了,惢心哪里能听不出她话里的不耐之意,当即还想再求,却听一旁的容佩道:“惢心,你亲自去内务府领翊坤宫这个月的份例,娘娘该午休了。” 这样跑腿的事情从前都是宫里二等宫女在做,惢心有些委屈的看向如懿,却见她压根不看自己,只认真把玩着指尖的护甲。 容佩只用两三天就彻底代替了她陪着如懿十多年的情分,偏如懿觉得理所应当,排挤惢心也排挤的坦坦荡荡。 惢心只得认命,一路走到了内务府,心中的委屈愤恨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才进门就与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 只听一声痛呼,惢心揉着肩膀朝对面看去,就见魏嬿婉也一脸痛色的揉着手臂,见了她后转痛为喜道:“原来是你啊惢心姐姐,好巧。” 两人结伴走出内务府,许是心中的苦闷无处宣泄,惢心一路和魏嬿婉说了很多,说到最后,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魏燕婉心疼的给她拭泪,口中不停附和着惢心的话,时不时还惊叹两句,最后分别的路口,她还拉着惢心的手叹息。 “惢心,你真是命苦,明明陪娴妃在冷宫吃苦受罪的是你,江太医和李玉公公费劲帮的也是你,什么苦你都吃了,到头来还被自己的主子怀疑,唉要是皇后娘娘就不会这样,她心疼莲心年纪大了没有依靠,便让她出宫替自己管嫁妆庄子,听说她如今在民间受了一双义子义女,日子过得很是安逸呢还有素练,你知道,她母亲病重,娘娘特赐了金银许她回家替母亲养老呢!” 听到如此鲜明的对照,惢心心里更是酸涩,一路失魂落魄的去了太医院。 江与彬见惢心面色愁苦,也皱眉叹气道:“娴妃娘娘还是没有松口吗?” 惢心缓缓摇头,轻声将如懿的话跟江与彬说了一遍。 江与彬费解道:“冬日确实寒冷,可却是你我差事最清闲的时候,春季冷热更替太医院更是忙得腾不出手来,夏天炎热。秋季萧瑟,照娴妃娘娘的说法,一年到头竟是没有合适成婚的时候了?” 说什么不合适,其实都是推脱之词而已,惢心明白,江与彬也明白,正因为明白,才觉得无比心寒。 惢心缩了缩鼻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着的暖手炉递给江与彬,嘱托道:“今日是你值夜,半夜寒冷,你得仔细些自己的身体。” 江与彬低头接过手炉,才猛然看道惢心手背指节上有多处红肿,竟是之前好不容易调养好的冻疮再次复发了,还有更严重的趋向,他猛然抓起惢心的手细细查看,痛惜道:“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之前已经涂那药膏调养好了,只要不再过分受冻就不会复发的” 惢心眼眶红了红,嗫嚅道:“如今主子身边有容佩,我便腾出手来去做一些旁的事” 江与彬牙关紧咬,又将怀中的手炉塞回惢心手中,拽着她直直朝翊坤宫而去,愤愤道:“我今日就去跪在翊坤宫外,定要求得娴妃娘娘将你许给我!” 第38章 结亲 江与彬拖着惢心急走几步,却感觉手中握着的小手在不断挣扎,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就见惢心缓缓挣脱了他的手,擦干脸上的眼泪,轻声道呢喃道。 “没用的,你记得魏嬿婉吗?她在花房受苦事,主子虽是答应了凌云彻救她,但救了两年多都没有把她救出来要不是她幸运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识,现在指不定还在花房里搬花呢!” 江与彬颓丧的捂住脸,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用,却察觉有冰凉的小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他睁眼看着惢心,就见她眼神由愁苦慢慢转为坚毅,一字一句道:“江与彬,我们得去求有能力的人思来想去,眼下只有皇后娘娘能帮我们。” “皇后娘娘?”江与彬提高了声调,毕竟娴妃憎恶皇后是他们都知道的事,但转念一想他立刻就同意了惢心的决定。 他爱的是惢心,也是因为惢心才为娴妃所用,惢心吃的苦他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反过来劝惢心对如懿忠心呢? 当娴妃忠实的奴仆太苦了,日子简直没有一点儿盼头,只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 这样想来,阿箬虽是做了背主的事,但好歹也算过了几天好日子,当嫔妃时也贴补了家中不少银钱,也算捞到点甜头了。 暮色渐浓,飘飘扬扬下了一天的小雪终于有停下的趋势,长春宫里灯火通明,殿内的炉火烧得旺旺的,将外头的寒冷隔绝。 在魏嬿婉的规劝下,惢心和江与彬并没有一同面见皇后,他们是被逼的失了智,魏嬿婉可没有。 两个未婚男女相携一同向皇后娘娘请旨许婚,那长春宫成什么了? 要是传出去了,江与彬最多算风流,惢心的名声得臭成什么样子,惢心也明白魏燕婉的苦心,对她投以感激的眼神,魏嬿婉轻轻一笑,将惢心引见到富察皇后跟前。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富察皇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坏了皇后仪态,不可置信朝惢心问道:“你说你和江太医两情相悦了这么多年娴妃都没给你们俩赐婚?她身边很缺人用吗一个妃嫔做的这么窝囊,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魏嬿婉在富察琅嬅身边耳语两句,富察琅嬅才恍然大悟,随即又不屑的嗤笑出声。 “当年莲心的事本宫虽然做得糊涂,但也算是坦坦荡荡,这娴妃表面上清高的跟什么一样,背后却拿着真情实意做幌子暗搓搓拉拢人心,真是”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形容词,只能摇头冷笑。 拧眉端详惢心半晌后,富察皇后柔声道:“你的诉求本宫都知道了,但这事不该是由你求来的,这样上赶着的名声传出去你今后在婆家怕是不好过,后续的事本宫自有安排,你且回去等着。” 惢心惊讶于富察琅嬅的坦荡与细心,直到魏嬿婉一路将她送出长春宫,她才如梦初醒,拉着魏嬿婉问道:“这样就行了?皇后娘娘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事吗?” 也不怪她这么问,来长春宫之前惢心就做好了为皇后所用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现实情况与她心中所想背道而驰。 魏嬿婉轻笑着嗔道:“当然了,我们娘娘一向心善,对下人更是体恤。” 惢心脸上也终是浮现笑容,却听魏嬿婉画风一转道:“不过惢心,你出嫁之前还得将在宫中的那些事情处理妥当,江太医虽然爱重你,但我们女子出嫁之后都是要看婆家脸色过活的,名声也很重要,上次做鞋那事还有李玉公公那边,你得小心了。” 这年头的女子本就不易,魏嬿婉的劝告也在情理之内,惢心心中有了计较的同时,也十分感激她的忠告。 当夜,富察皇后凤体抱恙,长春宫请了当晚值夜的江太医侍疾,没想到江太医妙手回春,很快就缓解了娘娘的头痛之症,皇后大喜,有心要感谢江太医,又见他这么一把年纪都没有成家,当即就要给他指一门婚事。 却不想这江太医竟是个痴情之人,他向皇后呈请,说自己只心恋翊坤宫的惢心姑娘,此生除了她以外不愿再娶旁人,富察皇后听了大为感动,直接去养心殿请了皇上懿旨,给这对痴情的人赐了婚,婚期就在年关,正好双喜临门。 富察琅嬅的动作实在是快,第二天这懿旨就亲自送到了江与彬和惢心手上,将无能的如懿衬托的如同废物一般。 翊坤宫内殿,如懿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表情有些可怕,海兰端坐在她身边,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阴郁。 站在一旁的容佩满面忧愁,和海兰一起劝如懿用膳。 “娘娘您好歹吃点儿,别气坏了身子” 容佩苦口婆心,如懿面如死灰,主仆两人情绪都十分低迷,海兰眼中则不时划过阴毒之色。 惢心在这时掀了帘子走进来,脸上带了淡淡的喜色,脸颊变得梨涡也若隐若现,她是进来加炭的,只顾做自己的差事,压根没有看门内两个主的脸色,却在要出门时却被海兰喊住。 她目光沉沉的看着惢心,眼里全是失望,冷冷诘问道。 “惢心,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嫁出去吗?姐姐已经说过会找个时机替你和江与彬赐婚,为什么你还要去求皇后?皇后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姐姐?!” 这话说得极重,背主的名头也不好听,惢心想起魏嬿婉的嘱托,立即辩解道:“愉妃娘娘,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主儿的事情,皇后娘娘赐婚的事奴婢也不清楚,还请娘娘明察。” 她确实没有做过对如懿不利的事情,只是隐瞒了一些细节,怎么就背主了呢? 惢心看向如懿,希望她能帮自己说两句话,却见如懿淡淡的垂下眼,一副被人伤透了心的样子,淡淡道。 “惢心,你如实告诉本宫,是不是有人逼迫于你。” 惢心有些崩溃道:“娘娘,奴婢对您的忠心你都看在眼里,难道追求自己的幸福也算是背主吗?奴婢兢兢业业的伺候了您十多年,从十多岁熬到三十多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如懿像是被她的话惊到一般,还等作出反应,她身边容佩的容佩立即一脸不忿的走上前伦圆了胳膊重重一掌打在惢心脸上,将她整个人打倒在地,厉声骂道:“两位娘娘在上,你胆敢出言不逊!” 第39章 挑衅 这动静极大,站在门外的魏嬿婉不由叹气,随即不顾三宝的阻拦抬腿跨入门内,迎着一屋子人神色各异的目光,落落大方的屈膝行礼道:“请两位主子安,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惢心姐姐添妆,这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榻上坐着的海兰恶狠狠的瞪着魏嬿婉,说话如同淬毒一般。 “不过是主子教训犯了错的奴婢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嬿婉姑娘为奴为婢这么久,想来应该也很熟悉?” 真是想不到被癔症控制的海兰素质这么低,魏嬿婉也没有跟她客气,脸上仍是带笑回话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对侍候的下人们也十分体恤,就算偶尔有奴婢犯了错,娘娘也不忍心苛责呢,更别说是掌掴了所以请娘娘恕奴婢孤陋寡闻了” 见如懿铁青了脸色,魏嬿婉画风一转又道:“不过奴婢曾听闻愉妃娘娘以前是绣娘出生想必是吃了不少这样的苦?” 自从贵妃被禁足后,海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眼见一个宫女竟敢当面戳她的痛处,当下就勃然变色,拍桌而起怒吼道:“魏嬿婉!你好大的胆子!” 如懿也觉得有被冒犯到,眼神凌厉的看了容佩一眼。 接收到这个眼神,容佩立即梗着脖子几步走到魏嬿婉身前,打算故技重施。 魏嬿婉早就防着她这一手了,抬手握住了容佩的手腕,制止了她将要扇下来的巴掌。 但哪怕早已做好准备,她的手腕仍然被震得生疼,可想而知容佩用的力道有多大,单见惢心此时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就可以想见。 狠狠推开了容佩,魏嬿婉甩了甩手腕,脸上又挂起那副欠揍的笑脸。 “奴婢胆子可没有容佩姑姑大,敢在这后宫之中随意掌掴他人,就算这儿是翊坤宫,奴婢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代表了皇后娘娘的颜面,怎么能任凭你这老奴随意掌掴。” 如懿猛然起身,胸腔剧烈起伏,显然是被魏嬿婉气得不轻,竟口不择言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娴妃,你这贱婢出言不逊,难道本宫还罚不了你一个宫女吗?” 魏嬿婉丝毫不惧的迎上如懿的目光,铿锵道:“皇后娘娘是皇上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妻,是大清的女主人,而奴婢,是娘娘亲封的一等大宫女,您作为妃妾,想要越过皇后娘娘罚奴婢,怕是有些不合规矩?” 这简直是在如懿的雷点上反复横跳,她顿时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 海兰和容佩忙搀扶她坐下,魏嬿婉不耐烦再跟她们斗嘴,本想直接转身就走,又怕她走后这几个小心眼把怒火都发在惢心身上,便又徐徐道。 “两位娘娘有虐待下人的癖好奴婢不好多嘴,只是这惢心姑娘是皇上金口赐了婚的,江太医又得了皇后娘娘青眼,要是成婚之日惢心姑娘身上有伤,恐怕娴妃娘娘也不好交代。” 言尽于此,魏嬿婉将三个乌眼鸡抛在脑后,转身离开翊坤宫。 倒不是她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实在是如懿这个人太欠了。 遥想上一世,自己对她毕恭毕敬百般讨好却没有得到过半分好脸色,反而是暴打了她一顿的玫嫔得到了她罕见的尊敬,身为妃子还纡尊降贵给还是答应的玫嫔行礼,这怎能不让人费解? 再说就如懿那窝囊样,魏嬿婉敢打包票她连去皇上那告状都不敢,只会默默在心里憋屈,毕竟她从来不屑于争斗,又怎么会跟她一个宫女计较。 走到半路,魏嬿婉心念一转,又转身朝太医院走去。 夜深人静,翊坤宫后的梧桐树下。 江与彬动作轻柔的将消肿止痛的膏药涂抹在惢心脸上,脸上怒气满满,眼中却带着怜惜。 直到药膏完整的覆盖住惢心左脚的红肿之处,江与彬才出声道:“娴妃怎么能这样对你,我们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你在冷宫 做绣品做的眼睛都要瞎了,那时都是庶人,她却心安理得的任凭你伺候她,她却只会怡花弄草,谈情说爱” 惢心倒吸一口凉气,慌忙上手捂住了江与彬的嘴嗔道:“你怎么什么都说,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 江与彬将她的小手拉下来握在掌心,心疼道:“之前你从不让我说娴妃的丁点不是,但娴妃她根本不配你忠心的付出,你做再多她都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惢心何尝不知,她如今只想安然待到出嫁,彻底远离如懿。 两人依依不舍的待了许久,临走时江与彬还担忧惢心会再被为难,却听惢心低嘲道:“放心,多亏嬿婉姑娘替我说话,如今主儿不会再为难我了,只是吩咐我不准进殿伺候。” 江与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如懿的冷情深深寒了心。 至此,如懿的清高和愚蠢彻底将心腹惢心和太医江与彬推向了皇后阵营,失去了这两个重要的马前卒也让她之后吃了不少亏。 后话暂且不提,从这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娴妃和海蓝都没有找魏嬿婉的麻烦,只是遇见时会用那种不屑的眼神扫视她,试图对魏嬿婉造成精神伤害。 魏嬿婉会怕吗? 她非但不怕,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皇上这个月来后宫来得勤,除了长春宫,他最常去的就是娴妃处和嘉妃处,每次皇上过去,嘉妃都老是在他耳边叨叨贞淑的事,皇上不耐烦,于是便常去翊坤宫。 感觉到被爱的如懿立即又翘起了尾巴,最近没少在后宫蹦跶,不过她的蹦跶的方式有些奇特,嚣张得意和小心翼翼并存,还带了一些炫耀,整个人拧巴的不得了,时不时就跳出来找一下存在感,贱嗖嗖的。 嫔妃请安的时候特别明显,如懿除了昏昏欲睡就是带着蜜汁微笑,反正就是全程心不在焉。 有种众人皆醉唯她独醒的感觉,不时便要彰显彰显自己的独特,是和别的妃嫔都不一样的特殊存在。 以前富察皇后看到如懿都是忌惮猜忌,现在不一样了,她每次看到如懿都烦,是那种打心眼里的烦,就好像有个苍蝇一直嗡嗡嗡在耳边盘旋,还偏偏就拿它没有办法。 魏嬿婉也烦,她有心想防着如懿跑去咸福宫找高曦月得瑟,但只根据在云端中看到的画面又不能推测准确的时间,所以魏嬿婉最近都有些焦躁不安。 她又不能有事没事老往咸福宫跑,毕竟平日里长春宫的差事不少,她这个掌事宫女也不能老不在。 于是她只能寻找碎片时间借着皇后名义时不时去咸福宫看看。 但她很快就发现其中有蹊跷,高曦月的状态不对。 她们之前已经信了魏嬿婉的话偷偷停了几天药,高曦月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可最近魏嬿婉每次看到高曦月,都觉得她脸色比上一次更加憔悴,身型也愈发单薄。 她曾问过茉心原因,茉心却只说娘娘无心饮食所以身型消瘦。 魏嬿婉无暇顾及,只能嘱咐茉心督促高曦月多吃一些,否则身子很难好起来,茉心每次都应下。 可这次再见高曦月时,魏嬿婉依旧察觉高曦月的身体更差了,她几乎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看起来实在让人心惊。 第40章 求死 魏嬿婉到的时候高曦月正在睡觉,她身披着厚重的皮毛,整个人斜倚在榻上,轻薄的像是一张纸片。 整张脸也瘦得脱了形,双颊深陷,脸色苍白。 她睡的很沉,丝毫没听到魏嬿婉进门的动静,呼吸却浅的几乎没有。 茉心端着药碗推门进来,看到殿中有人顿时一惊,看到是魏嬿婉才松了口气,脚步极轻的走进殿内。 “嬿婉,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娘娘刚睡着呢。” 魏嬿婉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手里的药碗,里头浓黑的药汁还冒着热气。 茉心见她看着药碗,有些不自然的缩了缩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尴尬的转移话题道:“你……你来了就好,娘娘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说你这丫头是她见过胆子最大的宫女……” 一边说着,她将药放在了不起眼的小几上,试图蒙混过关。 魏嬿婉却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质问道:“这药不是早就停了吗?为什么你还在熬给贵妃喝?!难怪最近见娘娘都觉得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 茉心眼眶一红,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滚落,不停用眼神示意魏嬿婉去殿外说,不要吵醒熟睡的贵妃。 魏嬿婉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胸中的怒意,抿唇跟茉心走到了院子里,等着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这么生气也是有原因的,魏嬿婉曾问过小运,高曦月的死亡时间是否不可变动,小运表示她的死亡不像富察皇后那般有着明确的时间,因此并不是不能拖延。 只是高曦月身子本来就不好,就算延缓也延缓不了几年。 但魏嬿婉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甚至想到年节过后设法让皇后出面解了高曦月的禁足,好歹也能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慢慢磨着,只要人还在,总有一天有希望放下心结。 所以她很费解也很生气,迫切的需要茉心的一个解释。 “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齐汝?还是皇上太后?” 茉心泪流满面,表情悲戚的缓缓摇头轻声道:“嬿婉姑娘,吩咐我继续熬药的人……是贵妃娘娘……” 魏嬿婉睁大眼,在确定茉心确实没有说谎后,她脑中瞬间划过许多念头,最后只觉得悲哀。 前世她当妃嫔的时候高曦月已经去世,两人并没有接触过,只是曾听宫里的老人说起,贵妃娘娘明艳动人,性格娇俏,深受皇上宠爱,一入宫就给了高位。 也听过她脾气娇蛮想一出是一出,但对身边的下人却很好,就算发脾气也从不随意打骂下人,只是总像个小姑娘似的喜欢那些新鲜有趣的东西。 魏嬿婉印象中,贵妃应该是鲜活的,不应该那样病怏怏的躺在榻上,一心求死。 “我已经劝过娘娘了,可她一定要坚持,还以命相胁逼着我每日熬药……娘娘说她太累了,不如就遂了那些人心意,也算圆满了……” 茉心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魏嬿婉却觉得有股气闷在胸中发不出来,气恼道:“圆满个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希望!我去找娘娘说……” 她气得狠了,已经有些口不择言,立即就要转身走进殿中,却被茉心紧紧拖了手臂,苦苦哀求。 “别……别去……娘娘她太苦了……她的寒症已经深埋在骨子里,每晚娘娘都痛的睡不着觉,就算将所有的被子都盖上还是冷的瑟瑟发抖……嬿婉姑娘,活得太痛太累,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啊!” 魏嬿婉沉默半晌,哑声道:“内务府不是送来足量的炭了吗……等到开春天气暖和就好了……” 她的话却被茉心有些崩溃的打断。 “熬过了这个冬天,那下一个冬天呢?皇上喜欢娘娘的时候咸福宫就有最足的炭最好的赏赐,冷落娘娘的时候明知道娘娘有寒症还狠心不管不顾……他的宠爱就像是永远都抓不住的风,一辈子都要苦苦等候……嬿婉姑娘……我们娘娘太苦了……你就让她最后任性这一回……” 话到最后,茉心已经泣不成声,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魏嬿婉背对着她,胸口闷闷的堵得慌,直有酸气往鼻尖冒,只觉得今年冬天的紫禁城格外寒冷。 茉心的哭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整个院子里寂静无声,殿内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惊,茉心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 推着魏嬿婉催促她先进殿。 “娘娘醒了,你快进去帮我看看,我去洗把脸” 魏嬿婉用袖口抹去眼泪,努力平复心绪,直到面上看不出来异样才推门走进殿中。 高曦月果然已经醒了,依旧没有什么力气的斜倚在榻上,案几上的茶盅则滚落在地,温热的茶水浸湿了地毯。 见走进来的是魏嬿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虚弱道:“天冷了就总是贪睡,时间睡长了手都麻了,让嬿婉姑娘见笑了” 魏嬿婉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只默不作声的捡起了地上的茶盏,又重新换了个杯子给高曦月重新倒上热水。 高曦月看着她忙活,又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是强撑着精神问道:“皇后身边如今只有你一人伺候,平日里差事怕是多得很,我这儿一切都好,你以后就好好侍候皇后,得空了自己多闲闲,别总往咸福宫跑了” 魏嬿婉压着心里的酸涩,低着头闷闷应是。 殿门吱呀一声推开,茉心端着一盅银耳羹走进来,面色如常道:“娘娘,您用点银耳羹,奴婢煨了半天呢,可甜了。” 此情此景,魏嬿婉不便再打扰,屈膝行礼正要告退,却被高曦月从身后叫住。 “嬿婉姑娘,我很想念以前豢养过的那几只孔雀,不知你能否给皇后带句话,恩准我再养它们一段时间?” 咸福宫的孔雀自从高曦月被禁足后就被宫人带走了,那时高曦月神志不清,谁也没有空去照管几只牲畜,于是都被拉回了五坊由专门的宫人饲养。 孔雀畏寒,也得亏于此,否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恐怕那几只雀鸟早就被冻死了。 魏嬿婉点头应下,脚步如风的走出了咸福宫,只觉得心中一股郁怒悲戚之情无法发泄,心梗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飘扬的雪花很快就掩盖了她的脚印,魏嬿婉不知道,她走后不久,如懿由容佩扶着静静站在咸福宫外,抬头满是唏嘘嘲讽的看着这座曾经辉煌热闹的宫殿。 第41章 小人 茉心好说歹说才劝着高曦月多少用了一些银耳羹,见她实在疲乏,便又往殿中的火炉中添足了炭火,让炉子烧的旺旺的,让自家主子能睡得舒服些。 殿中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火炉中的炭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噼啪’声。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殿内静谧而温暖,窗外的雪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竟是后宫中少有的宁静祥和。 茉心坐在榻边的小凳上也正昏昏欲睡,就听殿门口猛然传来了剧烈的砸门声。 那声音十分急促,茉心的心中隐有不安,忙迎着雪朝宫门口跑去。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茉心正奇怪门口看守的小太监怎么不见踪影,就从门缝里见到了一张气势汹汹的陌生面庞,顿时吓了一跳,张口问道:“你是谁啊?我们娘娘在禁足,不见外客。” 门后却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女声,那声音茉心十分熟悉,是娘娘的老对头娴妃。 “茉心,是我,我来看看你们娘娘。” 茉心更不乐意了,先不说这娴妃跟娘娘向来积怨已久,就凭娘娘刚刚才睡着这一点,茉心就不想别人去打扰。 于是她立即就想关上殿门,却不想那一脸不好相处的嬷嬷竟直接用力推开了殿门,差点将茉心都推倒在雪地上。 茉心气愤至极,还要再拦,却见门外的主仆二人已经自顾自的走进殿中,如懿一边缓缓走在雪地中,一边抬头在院子里四处打量,半晌后悠悠叹道:“没想到往日里那般热闹的咸福宫也有如此清冷萧瑟的一天,真是世事无常。” 她这话半是感慨半是嘲讽,听得茉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眼见那主仆两人马上就要推门进殿,茉心立即奔至两人眼前伸手阻拦道:“娴妃娘娘,我们娘娘在午憩,不便打扰啊!娴妃娘娘” 话还没说完,茉心就被容佩一跟头掀在了一边,如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斜晲了她一眼,推开殿门抬脚迈入了殿中。 主子病弱,茉心担心娴妃对主子不利,也想跟进殿,却被门口的容佩拦在了殿外,只能大声朝殿内喊道:“娴妃娘娘!我们主子身体不好,您改天再来” 如懿充耳不闻,走进殿中将殿门关闭,隔绝了外面茉心的呐喊。 让她感到诧异的是,殿中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寒冷,高曦月也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狼狈。 她虽是病弱苍白,但看起来并没有吃多大的苦头,哪怕被禁足在咸福宫中不得皇上宠爱如同废人,她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身披皮毛,雍容华贵的端坐上首。 想到这些,如懿嘴边莫名笑容慢慢淡下来,只用嘲讽的眼神定定端详榻上的高曦月。 外头的争执声并不小,高曦月早在她进来前就强撑着端坐起身,此时也好整以暇的看着如懿,在敌人面前不能露怯,这是高曦月最后的尊严。 “给贵妃娘娘请安。”两人对视了半晌,如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终是屈膝给高曦月行了一礼,眼睛眨巴眨巴,脸上又带上了那莫名其妙的笑容。 高曦月端起身边的温水啜了一口,轻笑一声淡淡道:“免礼,娴妃有心了,这样冷的天气,难得你还巴巴的来看本宫笑话。” 如懿微微扬起下巴,撅起嘴唇怪腔怪调道:“都是宫里的可怜人,谁又能笑话谁什么呢。” 虽是说了句人话,但她脸上的表情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那高挑的眉毛和微翘的嘴唇,无一不散发着浓浓的优越感。 高曦月从鼻腔里嗤笑出声,冷声道:“既然来了就坐。” 如懿依言坐在旁边的矮榻上,却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打量殿中的摆设。 高曦月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如懿说话,见她坐在那就不住的四下打量,一会看看烧得正旺的火炉,一会又看桌上看桌上放着的点心,姿态十分做作,顿时觉得十分厌烦,冷声道。 “娴妃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似的,本宫看得眼晕。” 如懿噎了噎,尴尬了几息才缓缓开口,柔声道:“曦月咱们在这宫里” 高曦月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放在桌上打断了如懿的话,不客气道:“本宫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我跟你也没有亲热到能互唤闺名的地步,娴妃自重!” 如懿脸黑了黑,本来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炫耀提点一番,此时不知为何却觉得十分憋屈,莫名从心里窜上一股无名火。 想到正事要紧,如懿便勉强稳住心神,改口道:“贵妃,咱们在这宫里都活了快半辈子了,却还是活在别人的算计里我当年被你们算计进了冷宫,好歹现在也出来了,那你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你知道是为何吗?” 她看着高曦月的眼神里满是悲悯,嘴边却是止不住的笑,只差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高曦月连看都懒得看她,冷嗤道:“别在本宫这假模假样的搞清高的那一套,我听着想吐,这宫里哪个女人不需要争斗?你清高你不争斗?那你进宫做什么?别又当又立的,看着忒心烦!” 第42章 小丑 如懿脸上的笑容一僵,径自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下心里翻腾而上的怒火,话锋一转道:“皇上让齐汝给你医病,你的身子却是越来越差,这种事也是我能算计的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话到最后,她微微歪头,语气已经是压抑不住的得意,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扩大。 如懿本意或许是想做一个悲悯的表情表示对高曦月的同情,却没想到功力不够导致表情管理失控,让她此时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高曦月皮毛毯下的手骤然握紧,面上却竭力保持着淡淡的样子,反问道:“哦?为什么呢?” 如懿挑高眉毛,觉得自己总算拿捏住了高曦月的命脉,先是低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会,才哑声缓缓道:“你现在喝的药里边,比齐汝给你开的方子多加了几味药,这药吃下去之后,从症状上看呢,你的病情是有所缓解,但其实是伤了你的元气的” 她噘着嘴挑了挑下巴,意指高曦月如今这么虚弱就是因为喝那药喝的,眼睛则一眨不眨的盯着高曦月的脸,生怕错过她崩溃痛苦的神态。 可高曦月的表现显然让她再次失望了,她依旧斜倚在靠背上,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也没有多大反应,连语气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然后呢?你知道是谁要本宫的命?” 如懿张开的嘴半天没有合上,主要是高曦月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难道此刻她不应该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求她将真相告知吗?怎会如此平淡?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只能知道这么多” “噗嗤”高曦月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看如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冷嘲道:“本宫的寒症这么多年都没有真正好转过,但凡有脑子的人谁看不出来,需要你这显眼包巴巴的跑到本宫面前显摆聪慧?本宫还以为你已经查到是谁下手了呢?看来还是太高估你了。” 殿中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尴尬,如懿羞恼交加,一气之下脱口而出。 “是皇上” 话说了一半她却又生生转了话头,圆道:“是皇上让齐汝为你医治,我也没有查到什么。” 在如懿看不见的地方,高曦月指尖刺进掌心,有殷红的鲜血从她握紧的手中滴落在素色的裙摆上,一切都被掩盖在厚重的皮毛之下,在如懿眼中,身旁的高曦月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差点说漏嘴了,好在没有被高曦月发现,如懿暗暗松了口气,眨巴眨巴眼睛又想起另一件事,回头朝高曦月手腕上看去。 她瘦到脱形的手腕上依旧戴着那枚晃眼的金丝玉手镯,正是当初入府时嫡福晋富察琅嬅赏她们的那一对。 于是,如懿朝高曦月伸手道:“把你那镯子给我。” 高曦月莫名其妙的瞟了她一眼,没有心力再跟她周旋,直接开口撵人。 “本宫乏了,不耐烦听你说废话,没什么事的话请回。” 如懿悻悻收回手,垂眸道:“你我侍奉皇上多年却始终没有一子半女傍身,全拜这个镯子所赐。” 听到这话,高曦月终于有了点如懿想要看到的反应,她伸手轻轻抚过那华丽的镯子,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如懿总算有了些痛打落水狗的舒爽感,挺直腰板挑眉笑道:“这镯子里边儿,藏着伤人血气让女子不孕的零陵香。” “零陵香?既然你知道这镯子不好,那为何你还一直将这镯子戴在手上?”高曦月声调微扬,状似惊讶,眼里却平静无波。 如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抬眼直视着高曦月,语气寡淡道:“因为我比你幸运,在你之前就发现了镯子里的玄机。” 高曦月低头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随口应道:“我和皇后感情一向好,她为何要害我?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的挑拨?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激得我和皇后反目,转过来帮你?” 心思被人道破,如懿倒也不恼,高曦月不信她没关系,等她看到了手镯中的零陵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于是如懿更急迫的想要拆开高曦月的手镯,笃定道:“你对皇后忠心耿耿,她却只是利用你,而我……因为差点抢了她的嫡福晋之位就被她忌惮上了,你不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看到了镯子中的零陵香,一切就明了了。” 话罢,如懿又朝高曦月伸出手,希望她能取下手镯交给自己。 高曦月沉默了半晌,终是抬手懒懒的取下手镯丢在案几上。 如懿迫不及待的拿起手镯取下头上的簪子开始拆解镯子上的裂缝,她太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压根没注意到高曦月脸上嘲讽的表情。 费了半天劲,镯子终于‘咔’一声被如懿从中间撬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如懿脸上运筹帷幄的表情转而被震惊取代,拿着镯子反反复复检查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发觉异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曦月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她苍白的脸颊上都染上了两片红晕,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如懿目瞪口呆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高曦月,宛如一只呆头鹅。 见她这副呆样,高曦月又是好一通嘲笑,等换匀了气才指着如懿忽白忽青的脸色嘲讽道:“娴妃啊娴妃,你得意洋洋的在本宫面前上蹿下跳一番,跟个跳梁小丑有什么区别?尽会惹人发笑。” 在高曦月肆意的嘲笑声中,如懿几乎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出了咸福宫,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她分不清到底是皇后只害了她,还是她镯子里恩零陵香是被别人钻了空子放进去的。 本意是来落井下石顺便挑拨高曦月和皇后反目,如今看来最蠢的那个人竟是自己,如懿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回翊坤宫中呆坐半才缓过劲来。 缓过劲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高曦月被皇上囚禁在宫中,按理来说应该过得很凄惨才对,为什么她依旧能过得衣食无忧,既没有挨饿也没有受冻,除了病怏怏的,衣食无一不精致。 想到这儿,如懿猛然起身,朝身边的容佩下令。 “去养心殿,我有要事求见皇上!” 第43章 告状 咸福宫,茉心拿药膏细细涂抹在高曦月掌心,心疼的直掉眼泪,带着哭腔埋冤道:“这娴妃也太可恶了,明知娘娘病重受不得刺激还故意说那些话,简直坏透了!” 高曦月感受着手心的阵阵刺痛,目光透过窗棱飘向远方,半晌才悠悠开口叹道:“真是没意思。” 惢心疑惑的抬头,不知道主子是说什么没意思,却又听她淡淡吩咐道:“茉心,你想办法带话给魏嬿婉,让她告诉皇后,本宫想要再见皇上一面,要快!” 养心殿,如懿急匆匆的进了殿,草草给弘历福了一福就迫不及待的将刚才在咸福宫看到的场景都一一告知。 “皇上,贵妃犯错被禁足,宫里的吃穿用度却和之前并无两样,这后面必定是有人授意,存了私心要护着贵妃。” 弘历皱着眉在殿中左右踱步片刻,终是有些不忍心道:“贵妃被禁足已是惩罚,朕也没有降她的位分,她素日里和皇后本就交好,皇后护着她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如懿啊,这点小事你就不要多在意了。” 如懿气结,嘴撅得更高了,紧跟在弘历身后娇嗔道:“臣妾是觉得,贵妃虽心狠做了恶事,但她并没有足够的智谋和周全的计划,要不是有人在背后帮她谋划,恐怕她并不能成事!” 弘历脚步一顿,旋即做回龙椅上,语气沉沉道:“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又一向贤德良善,朕不相信她会与此事有关。” 听闻皇上如此相信皇后,如懿十分失望,撅着嘴皱着眉,一脸不满的瞪着弘历。 “皇后娘娘到。” 这时,李玉的唱报打断了两人微妙的气氛,魏嬿婉扶着富察琅嬅缓步走近殿内,如懿一脸不忿的起身给皇后行礼,将皇上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富察琅嬅却没有坐下,轻轻松开魏嬿婉的手单膝跪在皇上身前肃然道。 “皇上,臣妾自知有罪,今日特来向皇上请罪。” 弘历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如懿,心里有些猜忌,当即沉声反问。 “皇后一向勤勉,六宫之人无不交口称赞,何罪之有啊?” 富察琅嬅再抬头眼里已经有泪光闪烁,语带哽咽道。 “臣妾与曦月有潜邸时的情分,因此曾偷偷去咸福宫看过她,实在不忍看她一边要受病痛折磨一边食不果腹,凄惨度日,所以臣妾自作主张让内务府不要慢待与她,也算全了我们姐妹一场的情分。” 说起潜邸,弘历也想起了当年的时光,忆起曾经和高曦月相处的岁月,再想到她如今已经落得这般境地,难免唏嘘。 他起身亲手从地上扶起富察琅嬅,两人携手同坐,弘历拍了拍富察琅桦的手背,语气欣慰。 “朕的皇后一向心善,也最顾念旧情,到底是朕疏忽,高氏纵然犯了错,也不该这般薄待她……” 如懿已经难以保持平静的面色了,她斜斜瞪着弘历和富察琅嬅,眼里的不满几乎要凝为实质。 正气闷间,如懿却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强烈到根本无法忽视,她诧异回头,却见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魏嬿婉正恶狠狠的盯着她,那眼神十分可怖。 如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同样看见魏嬿婉眼神的容佩坐不住了,想也不想便迈出一步大声斥骂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竟然以下犯上对娴妃娘娘不敬!” 坐在上首正在追忆往昔的帝后二人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吼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朝这边看来。 就见如懿身边那个新换的老嬷嬷正盛气凌人的指着皇后身边的宫女责骂,那宫女也像是被吓得不轻,此刻正缩着身子,眼里也含了一包眼泪。 富察琅嬅清咳一声柔声开口问道:“嬿婉,这是怎么回事。” 容佩此时也反应过来刚才她言行过激,此刻立即缩回如懿身后默默低下头。 魏嬿婉抹了抹眼角的泪,看着如懿委屈道:“娘娘,奴婢只是多看了几眼娴妃娘娘衣裳上的样式,容佩姑姑就指着奴婢大声责骂,说奴婢对娴妃娘娘不敬,奴婢冤枉。” 富察琅嬅当即就沉下脸,冷冷看着如懿道:“娴妃,你身边的人未免也太没有规矩了,本宫和皇上都在,怎么容得她在御前放肆,还不去外头跪着!” 容佩哆哆嗦嗦的出了殿,罚跪在冰冷的雪地之中,如懿见状气愤难当,连礼也不行就气冲冲出了养心殿。 富察琅嬅看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转头面对弘历时,又满面无奈的笑道。 “这么多年了,娴妃妹妹还是这个性子,她自己放荡不羁就罢了,对身边的宫人也如此纵容,以前的阿箬就是因为口出恶言才得罪了曦月,如今这容佩又是这样……唉……” 眼见弘历簇起眉头若有所思,富察琅嬅适可而止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将话题扯回高曦月身上。 “不知怎的,臣妾最近总是想起初见曦月的时候,她最喜欢弹琵琶,只要皇上喜欢听,她就一夜一夜的抱着琵琶,只盼着皇上能到她房中……” 弘历的思绪也慢慢飘远,想起了记忆里已经有些久远的琵琶声,良久,他才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问道:“贵妃的身子最近怎么样,冬日里还疼的厉害吗?” 富察琅嬅掏出手绢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犹豫道。 “回皇上,曦月怕是……怕是已经时日无多了。” 殿内陷入死寂,安静到连屋外的落雪都清晰可闻,长久的沉默后,低垂着头的魏嬿婉才听到弘历有些暗哑的声音。 “朕应该去看看贵妃。” 第44章 弥留 帝后携手走出了养心殿,跪在殿前的容佩却已经不见踪影,富察琅嬅愣了一愣,回头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弘历,低声安慰道。 “皇上恕罪,或许是娴妃妹妹还在气头上,不能缺了容佩伺候,所以叫走了她,不是有意要抗旨的。” 弘历本来并没有多在意那个老嬷嬷,可被皇后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一提,顿时有些失了面子,沉下脸严肃道。 “确实是太没有规矩了,娴妃毕竟是四妃之一,上行下效,下面的人也会有样学样,那宫里成什么了?!皇后,你派个教管嬷嬷去翊坤宫,让娴妃身边的人好好学习规矩。” 富察琅嬅还想再劝劝,弘历却已经大步走远,显然是心绪不佳。 眼瞅着他去的方向是咸福宫,富察只能悠悠叹口气,转身对魏嬿婉嘱咐道:“你去一趟寿康宫,跟太后借一个资质老练的教养嬷嬷,记得将原由告知太后她老人家。” 主仆俩对视一眼,立即明白了对方心意,魏嬿婉微微一笑行礼退下,一路朝寿康宫而去。 行至宫廷小道处,却听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魏嬿婉回头看去,见到来人却是微微一怔,旋即唇边绽开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人身着青黑色蟒袍,面容清俊,身姿挺拔,身上没有一丝宦官的阴柔之气,若换上袍服,说是个俊美王爷也有人信。 不是进忠又是谁。 他见魏嬿婉停住脚步,俏生生站在梅树下冲他嫣然一笑,粉白的小脸埋在雪白的围脖之中,硬生生将那一树红梅衬得黯然失色。 进忠不由放缓了脚步,颊边飞上两片红云,同手同脚的走到魏嬿婉身前。 “进忠公公找我有事吗?”魏嬿婉抬眼扬眉看向进忠,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进忠清咳两声掩饰住心里的慌乱,临头临尾想到皇上早上问起太后的身体,遂正色道。 “皇上挂念太后,让我去寿康宫问安,不知道和嬿婉姑娘顺不顺路。” 魏嬿婉心头一惊,愕然追问道:“你记得我?” 进忠有些赧然,支支吾吾道:“我耳力好,方才听到皇后娘娘唤你便记住了。” “哦,原来是这样。”魏嬿婉微笑颔首,心里也不知道是怅然还是失望。 两人结伴同行,竟是前世今生难得的一次如此平静的并肩走在这紫禁城里。 “嬿婉姑娘平日里侍候皇后娘娘应该挺辛苦?” “还好,娘娘体恤,不算辛苦。” “……虽然咱们当奴才的不敢揣测主子心意,但彼此相熟一些,有要紧的事儿也好彼此通个气,嬿婉姑娘你说是吗?” 女色当前,进忠立刻将师傅李玉说不能和后妃勾结的嘱托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唇边荡起微笑,满眼期待的盯着身边的魏嬿婉,却听她红唇轻掀答道:“不要。” 反正你根本就记不住我。 进忠顿住脚步,心里如同有万千蚂蚁在不断啃咬,酸麻难耐。 却见佳人已经飘然走远,他只能摒去杂念,亦步亦趋的跟在魏嬿婉身后。 红墙之下,一大一小两个脚印相互交错,又很快被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从寿康宫后退出来,魏嬿婉带着太后指派的碧如姑姑径直朝翊坤宫而去。 身后的进忠长久的凝视着她的身影,想要将其牢牢记在脑中,却只能无能为力的任由她在脑中淡去,没留下任何印记。 寿康宫内,太后重重一掌拍到桌上,斥骂道:“真是废物!前不久出了冷宫哀家还以为她长进了,简直是蠢得没边了,又不是刚刚进宫的小姑娘,居然因为礼仪问题被告到哀家面前,真是丢脸!” 怕太后气坏了身子,福珈忙又是端茶又是顺背的劝道:“说到底还是那起子争宠怄气的事儿,太后息怒啊。” 半晌之后,太后长叹口气,对身边的福珈姑姑吩咐道:“让碧如务必要严格调教,宫里容不下一个没有规矩的娴妃,她身边的宫人也都要好好敲打,不要传出去丢了皇室颜面。” 暮色时分,洋洋洒洒下了一天的雪终于有转小的迹象,冬日里的阳光最是难得,此时天边竟有霞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片片晶莹的雪花飞舞在天地间,将一片雪色的咸福宫衬得如同人间仙境。 弘历挥退左右,只身一人抬腿迈进咸福宫,院子里静悄悄的,半个伺候的宫人也不见。 没有人扫雪,地上早就堆积了厚厚的积雪,弘历紧皱眉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院子,却在转角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茉心,本宫已经托人在古董房给你找好了差事,那儿清闲,你在那当值也不至于太累……咳咳……” 那虚弱的声音依旧婉转动听,让弘历神思恍惚,里头有小宫女低低的啜泣声传来,高曦月也缓了口气,继续道。 “本宫留给你的赏赐你自己留着,以后有机会出宫也能留些银钱傍身,要是有人为难你,你…咳咳……你就去求皇后娘娘,她会护着你。” 茉心的啜泣声猛然增大,又缓缓归集于寂静,弘历心中猛然一惊,抬步跨过转角朝里望去。 随着清越的琵琶声响起,一幅雪中美人图缓缓印入弘历眼帘。 巨大的风铃架下,高曦月静静坐在细雪中轻轻拨弄琵琶,她并没有身着宫装,而是做未出阁的少女打扮,长长的发丝也只简单挽了个髻,插着一支素净的白玉簪。 几只华丽的孔雀正拖着长长的尾羽在她身周踱步,为这素白的场景添上一丝艳色。 弘历看着这样陌生的高曦月满面复杂,缓步走近,曲不成调的琵琶声微微一顿,高曦月抬头看见弘历,唇边带笑轻声道。 “皇上来啦。” 她的表情淡淡的,别说行礼了,连屁股都没从凳子上挪开。 弘历看清她的面容,顿时心头惊愕不已,在他记忆里那个娇俏动人的女子,此时已经瘦的不成人形,连粉嫩的嘴唇都失去了所有血色。 “既然身子不好,为何还要坐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如此任性,还做这副不成体统的打扮,像什么样子!你身边的人是怎么照顾你的?!茉心!” 弘历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愧疚和不舍,看着形容枯槁的高曦月满眼痛心,斥责过后,便要问罪茉心。 却见茉心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静静跪在高曦月身前啜泣。 弘历还想再叱,却听高曦月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臣妾陪了皇上近二十载,又多年不见,难道在臣妾临死之前,您只有规矩体统要和臣妾说吗?” 弘历一噎,原本想说的忠义良孝的大道理就这样梗在喉咙中,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见他不言,高曦月翻转手腕,伴着悠扬的琵琶声,轻声呢喃道:“那就让臣妾再为皇上弹奏一曲。” 琵琶声响,高曦月淡淡瞥了茉心一眼,茉心胡乱擦干脸上的泪躬身退下,很快就给弘历搬来了软椅和小几,还奉上了热茶。 第45章 向死 雪海茫茫之中,琵琶声悠扬婉转,弘历满以为高曦月最后会弹一首忧伤的曲子,却听琵琶铮铮,一首清新流畅的《阳春白雪》悠扬流转在宫宇之间。 弘历静静听着,端起身旁氤氲着白雾的浓茶喝了一口,高曦月眼里划过疯狂之色,指尖陡然用力,琵琶曲调突然加快。 几声过后,琵琶铉从中间绷断,将高曦月的手指勒出深深的血痕,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白雪上格外触目惊心。 弘历骤然起身,三两步走到高曦月身边捏住她手腕,厉声吩咐道:“茉心,快去请太医!” 身后寂静无声,弘历回头一看,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茉心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想出殿去寻宫外候着的李玉,却被高曦月轻轻扯住了龙袍。 “皇上,不用折腾了,臣妾本就是必死之人,今日死和明日死又有多大的区别,何必麻烦人家齐太医。” 弘历面上闪过一丝愧色,被一直注视着他的高曦月收入眼中,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似讽似嘲的笑意。 她将头轻轻依偎在弘历胸前,垂下眼眸轻声道:“皇上,臣妾容色衰败,本以为此生无缘再和您相见,没想到上苍眷顾,还是让臣妾在死前见到了您。” 弘历皱紧眉头,轻叹一口气,语气似怜似怨道:“你做的那些事朕都已经知晓,禁足也算是对你的惩罚,你可怨朕?” 说到此处,他想起如懿在养心殿里说过的话,终是斟酌着问道:“若是那些事还有别的内情,你如今也可以向朕坦白了,是否是有人在后头指示你?” 没想到他刚问出声,怀中的高曦月就低低的笑开,虚弱道:“臣妾确实曾做过许多错事,但臣妾从不后悔,在这后宫中,得宠会被害,无宠也会被害,害来害去,最终求得都是您的恩宠,臣妾曾得到过,便无悔了。” “你”弘历气结,想要将身前的人推开,大掌触碰到她只剩一把骨架的身体却生生忍住。 高曦月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轻缓,犹如梦中的呢喃。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皇上,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您能答应臣妾一件事吗?” 弘历看了一眼她一眼,微微颔首。 高曦月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弘历身上,却还是轻得像一片羽毛。 “臣妾死后,请皇上允准臣妾以衣冠冢葬入皇陵,将臣妾的尸骨焚烧成灰撒入黄河之中,臣妾想顺水漂流回到故居,若是幸运,或许还能见到在前线治水的父亲兄长,若是不得相见,此后自由自在顺着水流飘荡,也是美事一庄” 弘历脸色涨红随后转青,此刻再也不管不顾,一把推开高曦月怒喝道:“大胆!你胡说什么?!朕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他像是怒极,用失望的眼神深深看了高曦月一眼后拂袖而去。 高曦月摔倒在地,眼里涌出滚烫的热泪,嘴边却有嘲讽的笑容慢慢扩大,她睁眼看着弘历离开的背影,最后竟是疯狂的大笑出声。 第46章 而生 最后一抹暮色即将消失在天边,微风穿过咸福宫,将木架上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声音十分悦耳。 高曦月温柔的抚摸身边孔雀柔软的羽翼,旋即缓缓站起身,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四方方的天空,又抬手想要轻轻抚摸眼前垂挂的风铃。 风铃叮咚声中,她轻声呢喃道:“额娘原来下雪的时候这么美” 谁算计了谁都无所谓了,若有来世,曦月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和夫君恩爱白首,有一子半女承欢膝下,没有利用猜忌,哪怕低到尘埃里,也渴求平凡的幸福。 高曦月缓缓伸手,一片轻盈的雪花轻轻落在她洁白的手心,她努力的想睁大眼睛看清那片雪花的形状,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又一阵微风吹过,高曦月瘦弱的身躯微微摇晃,旋即轰然倒下。 孔雀像是感觉到主人的离世,伸长了脖子‘咕咕’鸣叫起来,天边的最后一抹暮色消失在厚重的云层之后。 茉心从殿门后奔出,跪伏在高曦月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边,以头抢地,放声悲哭。 乾隆十年,慧贵妃高佳氏薨。 尔皇贵妃高佳氏,世阀钟祥,坤闺翊政,服习允谐于图史,徽柔早着于宫廷,灵心慧性,贤良仁厚,特兹以册宝,谥曰慧贤皇贵妃,葬入清东陵之裕陵。 咸福宫内外已经被宫人清扫干净,白色的幡布迎风飘荡,殿下喇嘛诵经之声让整个灵堂更显庄重肃穆。 皇上哀思过重,破格提升了慧贤皇贵妃的丧仪规格,宫中人皆议论纷纷,但皇后富察氏出面弹压了此事,倒是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养心殿,帝后二人衣着素淡,两人都神色戚戚,相顾无言。 沉默良久,富察琅嬅用手帕压了压微红的眼眶,朝弘历轻声开口道:“皇上,曦月已去了大半个月,听闻妹妹死前最牵挂的就是家人……纵使她生前有什么错处,人死债消,还请皇上能厚待她的家人。” 弘历声音虽有些沉痛,却也有不可忽略的威严,缓缓道:“高家的事朕自由定夺,后宫不得干政,皇后纵然伤心,却也得谨言慎行,不要坏了规矩……” 站在富察琅嬅身后的魏嬿婉心中一沉,不着痕迹的打量弘历,因为癔症回收系统的关系,弘历身上的灰色雾气已经被吸收了许多,难道…… 魏嬿婉正怀疑间,就听弘历长叹一口气,软下了声调缓声道。 “不过你和慧贤皇贵妃感情一向好,为她来求朕也是情有可原……你放心,虽然朝政之事不容旁人置喙,但朕已经下令在清东陵所在地遵化为高佳氏的父亲赐予了近邻山陵的坟地,这样一来,慧贤皇贵妃也能在父母过世后与其长久相望。” 富察琅嬅眼中含泪,和弘历执手相拥,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夫妻的心中所念所想是一样的。 夜幕笼罩了紫禁城,魏嬿婉拿着一个小罐脚步匆匆来到宫里最僻静的涌珠井旁,茉心早已在那等候良久,见魏嬿婉如约而至,她红肿悲戚的脸庞上流露出了几分喜色。 “你终于来啦,那事做成了吗?” 魏嬿婉将手中的小罐递给茉心,轻声道:“宫里不允许私下焚烧东西,我费了大劲才把这些焚烧成灰。” 茉心打开小罐,见里面果然有细碎的炭末,不由热泪盈眶,带着哭腔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娘娘想随着河泊回归故里,可皇上不会同意,我也只能用她身前爱物来代替……” 一边说着,茉心扑簌簌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襟,她端着小罐走到井边,探头看着黑漆漆的井底,低喃道:“嬿婉,你说这口井里的水真的能将娘娘带回故里吗?” 魏嬿婉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轻拍茉心的肩膀安慰道:“这涌珠井是宫里为数不多的活水井了,咱们出不了宫,这是唯一的办法,天下水流最终都汇聚江河海洋,娘娘一定能再见到她想见的人。” 随着茉心压抑的啜泣声,那一小罐灰白的粉末全部被倾倒在井中。 回去的路上,茉心跟魏嬿婉说了很多次谢,还说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她。 魏嬿婉只是苦笑,劝茉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早些出宫,也能多陪陪家人,不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蹉跎一生…… 任何人的逝去都不会影响太阳的东升西落,时间也会淡忘一切。 长春宫,照例是嫔妃请安的时辰,也依旧是那些老面孔,只唯一不同的是如懿身后又多跟了一个面生的老嬷嬷。 那嬷嬷正是太后指派到翊坤宫教导礼仪的碧如姑姑。 她脸上的每条沟壑都十分刻板,挺直的脊背和一丝不苟的动作时刻彰显着她是一个十分不好相与的人。 只看如懿的一脸菜色就知道她最近过得不太好了,有这样一个嬷嬷存在,殿中嫔妃们的仪态规矩都不由好了不少,连平日里最爱插话的金玉妍都格外沉默。 但这样沉默严肃的氛围最是催人瞌睡,在众人神情都有些松泛时,一声清脆的响声陡然在殿中响起,如懿顿时惊叫一声捂着背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第47章 训诫 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询声看向如懿。 却见她龇牙咧嘴的捂着后背,满面不忿的朝身后的碧如姑姑看去。 碧如姑姑手中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戒尺,正用一双寒潭似的眼睛盯着如懿,嘴唇一张一合,严肃道:“嫔妃请安时应用心听皇后训诫,不可心不在焉,不可坐没坐相,更不可以偷偷打瞌睡!” 如懿疼得差点飙出泪来,撅着嘴想抗议却碍于太后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悻悻坐回椅子上。 这次的坐姿倒是标准了,只是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破坏了她难得显露的仪态。 富察皇后用手绢轻轻压压唇角,压住了上扬的嘴角,下面的嫔妃有那沉不住气的已经露了笑模样,却在接触到碧如姑姑冷冽的视线时立即收敛。 魏嬿婉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高曦月离世而沉寂了多天的心情也好歹舒缓了一些。 之前系统派发的任务因为高曦月的死没有了达成的指望,她问过小运,小运也只是说任务还在判定中,这么多天来也没个结果。 魏嬿婉不知道任务失败会怎么样,因此最近一直郁郁寡欢。 却在此时,殿内又传来了‘啪’的一声轻响,这回龇牙咧嘴的人换成了容佩。 碧如姑姑一尺重重打在她手臂上,冷声呵斥道:“上有皇后娘娘,下有众位妃嫔,奴婢侍奉时应恭敬垂头而立,不可高昂头颅四处扫视!” 容佩一脸气闷,却只能憋屈的低垂下头目视自己的脚尖。 请安结束后,如懿第一个告辞离开了长春宫,因着太后亲派教习姑姑的事儿,她最近几乎成了整个宫里的笑话,每早来请安都是一场让人颜面尽失的公开处刑。 碧如姑姑虽然严苛,但她所要求的礼仪却不难达成,这宫中的女子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才入宫的,礼仪则是最基本的东西。 偏如懿不同,她偏爱特立独行,每逢重要场合她都喜欢展现一些与众不同的小心思。 妃嫔都穿朝服的时候她穿常服,先帝过身时满宫上下皆服饰统一,唯独她别出心裁的在发冠上别了几朵素雅的小蓝花,虽不算僭越但也足够扎眼。 虽然嘴上人淡如菊,但她所做所为处处都要彰显与别人的不同之处,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所以总会不经意间露出来。 如懿渐渐走远,碧如姑姑的训诫声却不断传来。 “妃嫔走路时当稳重而缓慢,身直头正,不可扭随意动身体!更不可如娴妃娘娘这般粗俗无礼……” …… 请安结束后回到内殿,富察琅嬅终于能毫无顾忌的畅笑一番,想到如懿那憋屈的样子,她眼角都差点笑出泪花。 魏嬿婉也微微含笑,气氛正融洽的用了午膳,富察琅嬅也平复了情绪,回头朝魏嬿婉吩咐道。 “本宫的额娘待会要进宫,嬿婉,你吩咐小厨房提前备好她爱吃的佳肴,将去年的进贡的红茶拿出来,额娘最喜欢喝那个。” 魏嬿婉脆声应是,长春宫很快就忙活起来。 午时,富察夫人便入了宫,魏嬿婉前世见过她两次,倒也不算太陌生。 她早早就带了春婵在长春宫外候着,远远就见一气质雍容身着朝服的老妇人缓步走来。 魏嬿婉垂下眼行了个万福礼,恭谨道:“给富察夫人请安,娘娘被太后娘娘宣去了寿康宫,午后便回,殿内已经备好了夫人喜欢的茶水糕点,还行夫人进殿等候。” 回应她的是一声从鼻腔发出来的冷哼,魏嬿婉惊诧抬头,正正对上了富察夫人冰冷厌恶的眼神。 第48章 惩罚 这恶意实在来得莫名其妙,魏嬿婉心中咯噔一声,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富察夫人,只能暗自警醒一定要小心伺候。 长春宫正殿。 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红茶馥郁浓烈的香气飘荡在殿中,背光之中,富察夫人的脸色隐藏在氤氲的水汽后看不真切。 魏嬿婉眼观鼻鼻观心乖巧立在一旁,却见富察夫人突然伸手大力拍在桌案上,怒喝道:“魏嬿婉!你给我跪下!” ‘叮!任务‘让高曦月放下对富察琅嬅的仇恨’完成度80%,系统判定任务成功,索回气运值100,但系统检测宿主并未竭尽全力完成任务,遂惩罚宿主失去身体掌控权半个时辰!望宿主引以为戒,勤勉自省!’ 什么?! 魏嬿婉大惊失色,她刚想做出反应,就感到一阵麻痹从心脏蔓延至全身,这下除了眨眼,她竟然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那边富察夫人本来只想给魏嬿婉一个下马威,好好敲打敲打这个带坏自己女儿的丫鬟,却没想到这个丫鬟胆大包天,竟然对自己的怒火视而不见。 当下倒是有几分真怒了,桌案被她拍的‘砰砰’作响,桌上的茶水都四溅出来,可魏嬿婉依旧不为所动,好像根本没看到她蓬勃的怒气,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杵在那,只是眼睛眨动的频率快了几分。 这还了得?一个小小宫女竟然如此慢怠皇后的亲额娘?! 富察夫人瞬间涨红了脸色,胸膛剧烈的起伏,豁然起身指着魏嬿婉的鼻子大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无视本夫人!你眼里还有没有宫规法矩?还有没有皇后娘娘?!” 魏嬿婉心里默默流泪,面上却是岿然不动,只额角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从认识小运这个系统以来,虽然过程很艰难,但她得到的只有好处,这一世的所有事情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吃瘪,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系统的厉害,原来只要一道指令,系统就可以轻而易举控制她的身体。 那要是有一天她违抗了系统的意愿,她的生死是不是也在系统的一念之间? “好……好啊……你好得很!难怪琅嬅身边的莲心和素练都被你先后赶走,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说话啊!你耳朵是聋了吗?!” 富察夫人的食指差点戳进魏嬿婉眼睛里,横飞的唾沫也四处飞溅。 魏嬿婉心中苦不堪言,任她再如何机敏善辩,巧舌如簧,此刻也是将军难打无兵之仗,束手无策了。 见口头攻击压根对魏嬿婉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富察夫人气急反笑,回头朝殿外喊道:“赵一泰!赵一泰,你给我进来!” 门外的赵一泰听到招呼立即躬身进殿,跪下行礼问安后拿眼睛偷偷的瞟满脸镇定立在一旁的魏嬿婉。 心下暗衬道,不愧是魏嬿婉,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这胆识这气魄,难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到娘娘心腹的位置,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啊…… 富察夫人重重哼一声坐回椅子上,眼神冰冷的瞪着魏嬿婉,沉声下令道。 “宫女魏嬿婉目无尊上,犯了大不敬之罪,赵一泰!你把人拖出去跪在长春宫殿前掌嘴二十,让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没有规矩的人是什么下场!” 第49章 催生 赵一泰左看右看,磨磨唧唧半晌也没有行动。 一边是皇后娘娘的亲额娘,他不敢不听从,另一边是如今长春宫的大红人,他也怕皇后娘娘回来找他秋后算账,赵一泰也不敢得罪,一时间左右为难。 “……夫人……这……” 富察夫人一拍桌子,将赵一泰吓得浑身一哆嗦。 “还不快去!” 赵一泰忙起身去拉扯魏嬿婉,谁知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已经到如此境地了,她竟还是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赵一泰几次扯她都没扯动,干脆一咬牙重重往后拖拽。 这回终于拽动了魏嬿婉,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白眼一翻就顺着赵一泰拉扯的力道直直朝后倒去。 ‘哐当’一声闷响,魏嬿婉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身后的柱子上,赵一泰慌乱间立即松开了手。 这已经是魏嬿婉在长春宫晕倒的第二次了,两次还都是在赵一泰手中,他顿时慌了手脚,满脸无措的看向端坐着的富察夫人。 富察夫人也愣住了,她犹豫了片刻,斩钉截铁道:“她一定是装的,赵一泰,快把她拖下去!” 赵一泰一脸为难,迟疑着看向富察夫人嗫嚅道:“……夫人……好……好像不是装的……她头后面都流血了!” “什么?!”两道声音同时惊讶喊道。 一个是坐在椅子上的富察夫人,另一个是刚从寿康宫回来的富察琅嬅, 她连声催促身后的春婵去扶起倒地不起的魏嬿婉,看到地上的鲜血,她又急急吩咐宫人去请太医。 魏嬿婉却没有真的昏死过去,虽然闭着眼睛,但她的意识十分清醒,不但得承受身上毫无知觉的痛苦,还要忍受后脑勺的剧痛,苦不堪言。 正痛苦间,耳边传来富察琅嬅冷沉的声音。 “赵一泰,谁准你没有我的命令便随意责打宫人?自己下去领罚。” 赵一泰哆哆嗦嗦应声,却听富察夫人怒道:“琅嬅,是我亲自下的令惩罚这个宫女,你现在是在给我脸色看吗?额娘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理解理解额娘的苦心……” 殿中短暂沉默了一会,有宫人窸窸窣窣退下的声音,空气归于寂静后,富察琅嬅无奈的声音响起。 “母亲,您和嬿婉头一次见面,她压根没有得罪您的理由,您为何要这般针对她?” 富察夫人的声音更加痛心疾首,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还说她没有得罪我……我问你,自从这个叫魏嬿婉的丫头跟在你身边后,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喝做胎药了?以前素练她们在都会随时提醒你,现在这丫头一点用都没有就不说了,还老是带坏你!” 富察琅嬅反驳的声音有些低沉,如同认命一般。 “额娘,那药我喝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效果,是我自己决定停了药顺其自然,您为何要怨怪她人?” 听了女儿这番丧气话,富察夫人的怒气更盛,强硬道。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快些为皇上诞下嫡子!如今我们富察家的荣辱都系在你和你的肚子上,只有你尽快为皇上诞下有我们富察家血脉的孩子,我们富察家的荣华才有保障啊,你为什么不体谅额娘的苦心!” 魏嬿婉默默听着,在心里疯狂吐槽。 不!不是啊!你们富察家靠的是用命挣来的军功啊!一个大家族的荣耀怎么可能只靠一个弱女子呢?! ‘叮!恭喜宿主触发世界逻辑漏洞,奖励气运值50,癔症系统回收速递+1。’ 系统奖励声并没有让魏嬿婉放松心情,她此刻急切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富察夫人身上是不是也有浓重的癔症,不然怎么解释她的观念怎么会歪成这个样子。 可或许是因为后脑勺受伤的原因,她如今连眼皮都抬不了,十分煎熬。 富察琅嬅也许久没有出声,倒是富察夫人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句,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意思,她要女儿去争宠去斗争,还得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必须是男孩。 魏嬿婉心急如焚,生怕被她一点点掰正的富察琅嬅又被影响,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或许是意志太过强烈,她的眼皮微微颤抖起来。 却在此时,魏嬿婉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茶杯破碎声,富察琅嬅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够了!额娘,您总是让我去争让我去斗,可我已经是大清的皇后,到底还要去争斗什么,您知不知道我一天要处理多少六宫琐事?!您知不知道皇后到底代表了什么?如果我每天对六宫之事不管不顾,反而每天去和妃嫔们争风吃醋,谁得宠我就去打压谁,那这宫里哪里还能有一日安生?要是传扬出去,我们富察家又会如何被后世耻笑?你将我在战场上的父叔和兄弟置于何地?!” 一片短暂的静默声中,魏嬿婉终于从那种溺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地上静静躺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杯碎片和茶叶残渣,富察琅嬅正怒气冲冲的站在富察夫人身前,而坐在椅子上的富察夫人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仿佛直到此刻,她才真正从自己的女儿的身上看到了属于一国之后的威严。 魏嬿婉顾不上别的,率先朝富察夫人身上仔细看去,随着太阳穴微微一凉,另外一个世界呈现在她眼前。 第50章 母子 富察琅嬅的灵魂纯澈,只有少量几丝灰色的薄雾在游荡,而一旁的富察夫人就严重多了,几乎和魏嬿婉第一次见惢心时差不多。 魏嬿婉大惊失色,不明白常年在宫外的富察夫人身上为何会有这么浓烈的癔症。 于是她立即询问小运,并很快就得得到了回复。 ‘宿主,富察夫人是推动世界线的重要人物,她的人物性格会受世界女主如懿所影响,所以哪怕她们几乎没有接触过,身上也会有被癔症严重控制的迹象,这样的人你以后还会发现许多。’ 一个问题伴随着更多问题,听了小运的解释,魏嬿婉又不理解为什么富察夫人会是推动世界线的主要人物,纵观如懿的一生,富察夫人和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际,对此,小运也做出了解释。 ‘在有些人的观念中,如果想要体现一个人的‘真善美’就不能只说她是如何真善美,一定要有各种各样的坏人和丑角来衬托那人的纯白无瑕,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反派,这些反派越坏,越自私,越恶毒,主角就会被衬托得宛如稀世白莲宿主所在世界的世界观就是这样。所以,富察琅嬅作为这个世界中的反派,一定要足够坏,如果她不坏,就一定会有其他关键人物来推动着她去做坏事,莲心和素练是这样,富察夫人也是这样。’ 魏嬿婉无语凝噎,三观再次冲击得稀碎,她不明白,一个人要是真的好,还用得着别人来衬托吗? 需要这样夸大渲染的情况她倒是知道一些,话本子和戏曲里写过这样的角色,他们做了好事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做了坏事就连自己都能忘得一干二净,无时无刻不在和别人拉扯比较但这样的人,在话本子和戏曲里一般都是作为丑角出现的。 难怪小运会说这是一个被污染扭曲的世界,连基本的道德观都没有了。 魏嬿婉和小运的谈话只在几息之间,那边的富察夫人被自己女儿震慑,半晌没有反驳只字片语。 母女俩都气的不轻,魏嬿婉就是这时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的,成功打破了母女俩的僵局。 富察琅嬅见她起身惊了一惊,忙问魏嬿婉有何不适。 魏嬿婉后脑勺剧痛,但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于是她绽开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称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 富察夫人冷哼一声,依旧对魏嬿婉之前无视她的事情耿耿于怀,魏嬿婉有苦说不出,忙跑前跑后又是打扫碎裂茶盏又是重新续茶上点心的忙活一通,才让富察夫人的脸色勉强好一些。 等这一切做完,她就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富察夫人身后,任由身上的癔症回收系统疯狂吸收她身上浓浓的灰色雾气。 多次加成过后,如今癔症吸收的速度已经快了许多,而且距离越近效果越好。 富察夫人暗暗瞪魏嬿婉一眼,又满面愁容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叹气,富察琅嬅固执的面容让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她一向强势惯了,女儿也一向听话,这般强硬的忤逆还是第一次,但可怕的是,她气过之后居然觉得女儿说得还挺有道理的,正是因为这样矛盾的心情,富察夫人才心绪翻涌,久久没有说话。 富察琅嬅的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看着年迈的母亲到了这把岁数还要整日为她殚精竭虑,这何尝不是为人子女的不孝,左思右想,她终是先软和下语气,无奈道。 “额娘,我何尝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可自永琏走后,女儿日日夜夜都沉浸在伤痛之中,近年来才有所缓解,您为何一定要这样逼我?更何况这事儿是强求不来的,多想也只会徒增烦恼。” 富察夫人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眼见她又要出口规劝,魏嬿婉适时上前给她添了茶水接口道。 “是啊娘娘,这种事儿是急不来的,奴婢在宫外时曾听闻过一桩奇事,说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急切求子,为此求神拜佛甚至豪掷千金,但始终没有好消息,后来她求子无望干脆开了个育婴堂收养孤儿弃女,做足了好事,反而不出几年就怀上,还是双胞胎呢!” 富察夫人回头白了魏嬿婉一眼,叱了一句:“多嘴!” 富察皇后听了倒是觉得颇有意思,捂嘴轻笑起来。 母女的僵硬气氛就此缓和了不少,或许是提到了早早夭折的永琏,富察夫人接下来没有再多说关于催生的事。 直到太阳西斜时富察夫人才出宫,魏嬿婉抢了春婵的差事一路扶着富察夫人将她送出宫门之外,虽然是得了几个十分不友善的大白眼,但好在富察夫人身上的灰色癔症也系统被吸收了不少。 魏嬿婉成就感满满,连后脑的剧痛也不那么明显了。 “皇后娘娘平日里操劳,你们这些身边人一定要细心照顾着,不要让她徒增烦恼,要提醒她按时吃饭,不可累坏了自己的身体,还有子嗣的事儿,你们能劝的都劝劝” 哪怕不喜欢魏嬿婉,富察夫人临走时也絮絮叨叨的交代了许多。 魏嬿婉看着她步伐蹒跚的背影,心里有莫名的情绪在激荡。 哪怕是被癔症控制,当母亲的也无法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有时方式有误,言谈间或许言语偏激,但总归出发点是好的。 送走了富察夫人,魏燕婉情绪颇好的一路走回长春宫,没想到越走头越痛,才刚到长春宫门口就‘咚’的一声栽倒在地,将路过的澜翠吓得尖叫起来。 第51章 出嫁 再次睁开眼睛,魏嬿婉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房中,澜翠正守在她跟前,见她醒来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后怕道。 “嬿婉,你可吓死我了,太医说你摔得太重了,脑袋后面肿了老大一块,还好只是皮外伤,要不你可能都醒不过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一边说着,澜翠扶起了魏嬿婉给她喂了口水,又贴心的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好让她靠得更舒服。 魏嬿婉只觉得脑袋昏疼,温水润了润喉咙,勉强让她好受了一些。 看着澜翠忙前忙后,她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真心道:“谢谢你啊澜翠!” 澜翠一愣,旋即笑开了,连连摆手道:“咱们之间还有必要说谢吗?你有好处第一个想到我和春婵,要不是你我俩也不能这么轻易得了这份好差事,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在此时,一阵哎呦哎呦的哀嚎声从院子里传来,同时还伴随着板子和肉体亲密接触的‘砰砰’声。 这声音有些耳熟,魏嬿婉好奇问道:“澜翠,外面是怎么了?” 澜翠轻哼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浓,嘿嘿笑道:“是赵一泰在外面挨板子,娘娘生气他在宫里随意对你动手,于是下令罚了他三十板。” 魏嬿婉摇头轻笑,倒也没有想要为赵一泰求情的心思,虽然这次他确实有点无辜,但上一世的仇她可还记着呢,就当如今他挨得三十板是抵上辈子的账。 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会,魏嬿婉又朝澜翠问道:“那娘娘身边呢?如今我病了,是谁在娘娘身边照应?” 澜翠想了想,迟疑道:“本来是春婵的,但她如今在外面监刑,娘娘身边如今怕是花影在。” 花影? 魏嬿婉心下一惊,忙就要挣扎着起身,一边道:“怎么能让花影去伺候,她毛手毛脚的说话又没分寸,万一惹了祸怎么办还是我去!” 澜翠见她急着起身便有些着急,一边将她按回床上一边劝道:“没事的,花影刚刚才去不久,你安心躺着,我过去换她就是。” 魏嬿婉看着澜翠匆匆出门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实在不是她小题大做,在这宫里,花影那性格默默无闻便罢了,要是在贵人面前出了头,哪天得罪了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澜翠去了不一会,花影就委屈巴巴的掀了帘子进屋来,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又挨了骂,但既然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就证明没什么大事。 魏嬿婉心里好笑,便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又挨了谁的骂?” 花影缩缩鼻子,纠结了半晌才嘟囔道:“我用凉水给娘娘续了茶,被澜翠狠狠骂了一顿,说我的脑子是猪脑子可明明是娘娘说热茶太烫了啊” 她还怪委屈的,魏嬿婉扶额,无奈道:“花影,你知不知道大冷天给娘娘喝凉茶是会拉肚子的,你该庆幸娘娘心好没有罚你!” 花影心想也是,便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她们骂我都是为我好,我笨手笨脚的,老是给她们惹祸,有时候春婵和澜翠不但要干她们的活还要给我收拾烂摊子,我也想聪明一点可遇到事情的时候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魏嬿婉靠在床上听花影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她闯过的祸,一时间竟觉得岁月静好,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 年关渐渐逼近,长春宫事务繁多,惢心的婚期也就在眼前,魏嬿婉只休息了两天便不顾劝阻带伤回到了富察琅嬅身边。 惢心的婚事翊坤宫那边不管不顾,皇后这边反而上了心,不但替他们挑了个好日子,还让魏嬿婉带着添妆亲自去送嫁。 宫里的宫女和太医喜结良缘,还是皇上赐婚,这样的喜事自然有许多人来围观,别说那些想沾沾喜气的小宫女小太监和江与彬太医院的同僚,就是主位娘娘也来了不少。 魏嬿婉看着一身红嫁衣的惢心也神思恍惚了一瞬,在宫里,这样喜庆的红色多么难得,宫中的大多数女子,哪怕究其一生都难以触及这样平凡的幸福。 惢心这辈子没有断腿,也没有熬到三十多岁才出宫,在这花一样的年龄就摆脱了这深宫的桎梏,也摆脱了如懿的控制,这是真正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魏嬿婉上前送上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又说了一堆吉祥话,惢心看着她的眼里有淡淡的感激,但在如懿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 如懿一见魏嬿婉就板着脸,在整个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她和容佩两个像是误闯别人婚礼的老嬷嬷。 但哪怕面合神离,惢心毕竟是如懿的大宫女,面上的样子总要做足。 如懿站在主位,惢心和江与彬在廊下给她行了跪拜大礼,主仆俩的眼神都格外复杂。 礼成,惢心抬头看着如懿轻声道:“主儿,以后惢心嫁了人便不能日夜侍候您了,还望您多保重!” 如懿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如何选择都是你自己决定的,以后的路本宫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自己多保重。” 对惢心说完,她面上带了些笑看向江与彬寒暄道:“听说你在外面置了宅子,要是有什么短的缺的,就尽管跟本宫说。” 江与彬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体面的微笑,躬身道:“微臣谢娘娘恩典。” 魏嬿婉在一边无力吐槽,心里的白眼都翻上了天。 什么叫本宫以后不能护着你了?这主仆俩到底是谁护着谁啊?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贴身宫女出嫁,如懿还是只会体面的说些客套话,要真是想为人家考虑,置办的东西就该早早备下,这零头零尾的问一句算是什么意思? 来观礼的娘娘们都多多少少带了添妆,皇后娘娘更是赏了厚礼,就连那些和惢心比较要好的小宫女们都送了些不太值钱的小礼物表达心意。 就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主子就抱个手咕嘟着嘴淡淡说一句‘要什么就跟本宫说’,连个添妆都没有,简直是又蠢又抠! ‘叮!恭喜宿主发现世界逻辑漏洞,奖励气运值50,癔症回收速度+1。’ 魏嬿婉嘴角微扬,看向了惢心和江与彬,显然他俩也清楚如懿说的只是客套话,惢心眼里原本闪烁的泪意已经憋了回去,江与彬面上的表情也淡淡的。 吉时到,花轿很快出了翊坤宫,一路朝宫外走去。 走过最后一条长长的宫道时,花轿却突然停了下来,惢心掀开帘子朝外看,就看到了站在宫墙边静静等候的李玉。 第52章 除夕 江与彬并没有说什么,只回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惢心便停下了脚步。 惢心知道江与彬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和她计较,一旁的李玉又明显有话说的样子,遂出了轿子走到李玉身边。 李玉看着一身红嫁衣的惢心,眼眶微微红了,他想过惢心穿上嫁衣会很美,亲眼看到后却觉得她比他想象的更美,嫁衣加身,八抬大轿,这些都是他一个阉人给不了的。 他强咽下喉间的苦涩之意,从怀中掏出几张地契递给惢心,哑声道:“京郊有五十亩良田,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请你收下。” 惢心看着李玉颤抖的手,心里也满是酸涩,上次娴妃禁足时她为了不再成为如懿掣肘李玉的工具,狠心同他说了许多断情绝交的话,从那之后李玉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本以为今天也不会再见,没想到他还是赶来了。 她轻轻摇头缓声道:“李玉,谢谢你,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惢心的声音从来都温柔轻缓,好似一汪春水缓缓在人心间流淌,李玉眼中有泪意闪过,遥遥看一眼紧盯着这边的江与彬,坚定道:“你上次说的话我都记着了,送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咱们仨也算老相识了,我喝不了你们的喜酒,送这礼就算添喜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的态度实在坚决,惢心回头看了江与彬一眼,知道再耽搁下去可能会误了吉时,于是福身行礼谢过李玉,轻声道:“你放心,这些田产先放在我们这儿,待你有一日想要出宫养老,尽管来找我们。” 李玉被逗笑了,他眼睛紧紧盯着惢心,仿佛看一眼就少一眼。 在惢心要转身回轿时,他如同保证一般低声说道。 “宫里这边你放心,我会好好伺候娴妃娘娘。” 惢心掀帘子的手一顿,回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李玉,终是又转身走到李玉身前低声道:“李玉,你是御前的人,你需要用心伺候的只有皇上一人,万万不能轻易偏向任何妃嫔,我俩相识一场,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像我这样” 她话未说尽,话里的深意却在李玉心中留了影子,他看着惢心回了轿子,又看着轿子一路抬出宫门,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即将跨出宫门时,惢心掀开轿帘朝后望去,见李玉依旧还呆呆的站在那,身上的深红蟒袍几乎要和宫墙融为一体,看起来分外萧索,惢心放下帘子,任由眼泪从脸颊滚落。 热闹了一天,惢心和江与彬早早便睡下了,这天晚上,两人却同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惊醒已是后半夜,惢心从床上满身冷汗的坐起身,被身旁同样满脸冷汗的江与彬抱了个满怀,两人面上都满是惊恐之色。 冷静了一些后,江与彬忙去查看惢心的双腿,直看到她完好无缺的腿才松了口气。 除夕夜眨眼即至,宫里照旧例办了除夕夜宴,尽管富察皇后一力推崇勤俭节约,但皇家的宴会也没有办得太寒酸。 宫宴上玉带金装,花烛高燃,南府舞姬们都献上了精心排演的节目,现场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景象。 这一世没有高曦月告密的事,帝后的感情没有产生间隙,太后明面上对富察琅嬅这个儿媳也是相当满意,三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紫禁城最大的三个主子都如此开怀,自然没有人敢触了霉头,无论私下想着什么,如今面上都是带笑的。 除了喜欢搞特立独行的如懿,她微微撅着嘴,眼睛咕噜咕噜转,一会瞟皇上,一会瞟太后,一会又意味不明的看看富察琅嬅,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喜庆。 容佩在后面规规矩矩的低垂着头,见如懿这样子就伸手小心的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道:“娘娘,您别这样,碧如姑姑才刚走不久,咱们别又被皇后娘娘逮到错处了。” 如懿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再次看向上首正与富察琅嬅对饮的弘历,心中无限烦闷。 这样高兴的日子,她的少年郎却一晚上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只顾着和富察皇后说话,连金玉妍都得了他两句夸,就自己如同被人遗忘一般。 越想越气闷,如懿伸手对身后的容佩吩咐道:“扶本宫出去走走,这殿里闷得慌。” 两人一路出了殿,如懿在殿门口回头,却发现弘历还是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离场,只有海兰投来了关心的目光。 如懿没心思回应她,略略颔首便直接出了殿,连个笑脸都吝啬给海兰,海兰心里担心,面上欢喜的神色也淡了下来。 魏嬿婉站在皇后身后,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里疯狂吐槽。 如懿到底在那落寞什么啊?一屋子人都欢欢喜喜的,就她一个人进来就板着脸,大过年的也不说穿得喜庆点,不仔细看还以为她和身后的容佩都是嬷嬷呢! 打扮的平淡就算了,一整晚就咕嘟着嘴东看西看,别的嫔妃都知道给皇上敬酒,就她一脸不屑的样子,不知道她到底在高贵什么。 明明自诩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真被人忽略了又一副气闷落魄的样子,魏嬿婉真是无语透了,干脆不再去想如懿,好好观赏台下的歌舞,视线却更多的落在身前那道身着青黑色蟒袍的挺拔背影上。 如懿走在冷清的宫道上,回想着年少时与弘历的感情,心中感慨万千。 主仆俩一路走到一处假山石前,却听到有细碎的交谈声从假山后传出,一人声音稚嫩一人声音清朗,应该是两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宫女。 “管事姑姑说了,年初三就能给我们指派差事,你最想去哪里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宫里人谁不想去皇后娘娘宫里伺候,可惜长春宫人满了,否则就是交六十两我也愿意” “啊?还可以交钱?” “嘘小点声,你不知道啊?好的差事是用银子换的!长春宫和养心殿都是六十两,别的娘娘那二十两到四十两不等。” “可是我家穷,没有银子怎么办” “没银子倒也有没银子的去处,娴妃娘娘宫里正缺人手,那儿不要银子也可以去。” 假山后的交谈声短暂沉默了一瞬,那个声音稚嫩的宫女郁闷道。 “我才不去呢?如今宫里谁不知道那是个火坑,娴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哪有一个有好下场啊,那个惢心陪她出入冷宫又陪她禁足,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好心才求皇上为她指了婚听说惢心出嫁的时候,娴妃娘娘连点像样的陪嫁都没送” “是啊,所以才不要银子也能去啊你进宫晚不知道,娴妃娘娘身边还有一个陪嫁,你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那声音清朗的宫女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她被娴妃活活拔了十根指甲,受猫刑而死!” “啊啊啊!你干嘛,吓死我了” 两个小宫女闹成一团,如懿已经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容佩看了她的脸色,当即一脸凶狠的绕到假山后想将那两个乱嚼舌根的小宫女揪出来狠狠惩治。 第53章 疥疮 两个宫女说到猫刑心里正害怕,就见一张严肃古板的老嬷嬷脸从假山后探出头来,配着影影绰绰的烛光,十分骇人,两人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要命般疯跑而去。 任凭身后的容佩如何叫喊也不肯回头,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容佩气得不行,只能转身对如懿回禀道:“娘娘,人已经跑了,天色太暗,奴婢也没有看清她们的脸……” 如懿眨巴眨巴眼睛,脸色十分阴沉,心里甚至怨怪上了容佩无用。 可人已经跑了,这偌大的皇宫里要找两个没看清脸的小宫女何其艰难,她又不能去皇后皇上身前告状,毕竟这种事说出来到底也是自己没脸。 如懿满腔怒气不知道往哪儿发,她总觉得自己这半年来特别倒霉,带护甲指甲折了,走路走路脚崴了,还连着吃了几个瓜落,越想越觉得气得胸口闷疼。 接连受挫,如懿的心态已经慢慢失衡,只是她自己还并未发觉。 元宵节过了之后,宫里热闹的氛围渐渐淡去,和以往的每一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春寒料峭之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打破了宫中的平静。 皇上在朝堂之上晕倒了,紧接着就高烧不退,一天一夜都没有醒来。 皇上如今正值壮年,这一病倒立即在前朝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富察琅嬅一听这消息就摔碎了手里的茶杯,急匆匆带着魏嬿婉和春婵第一时间赶到了养心殿,只留澜翠守着长春宫。 太后也来得很快,只是两位主子来得虽快,却都被拦在了养心殿外。 只因皇上得的并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而是极易传染的疥疮。 太后皇后听闻此言大惊失色,富察琅嬅厉声朝李玉问道:“皇上一直都在宫中,最近京中也没有大规模爆发的疥疮病症,皇上为何无缘无故染上此病?” 太医院院首齐汝出来战战兢兢的回主子话。 “禀太后,皇后娘娘,皇上日夜操劳国事,又时常接见各地来的臣子和外史,只要稍不注意就很容易得上疥疮。” 魏嬿婉的眸色闪了闪,却听富察琅嬅急切道:“那皇上现在如何了?本宫要进去看看皇上!” 齐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为难的朝太后和皇后拱手劝道:“这疥疮极容易传染,稍有不慎就会人传人,两位主子虽是关心皇上,但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见富察琅嬅依旧一脸焦急,还是不管不顾的要往里冲,魏嬿婉忙拉住她低声劝了几句。 “娘娘,皇上病了只有您在宫中主持大局,越是这时候,您越是不能乱了阵脚啊!就算急着想进去探望,您好歹也先问清楚这疥疮的传播途径,好多加防范啊!” 她的话如一盆凉水泼在了富察琅嬅焦灼滚烫的心尖上,也让她大脑恢复了几分理智,做出了当下最恰当的决定。 “李玉,你立刻去把皇上这半月来穿过用过的衣服茶具等一一销毁,即刻封锁六宫,若无要事不许人在宫中随意走动,各宫各院都必须要分发下足够的艾草用于焚烧祛秽,预防疥疮的中草药也要每个宫每个人都发到,特别是阿哥公主们那儿!” 李玉立即领命而去,宫中一时间忙开来。 富察琅嬅又转头朝齐汝为首的太医们坚决道:“皇上既是天子也是本宫的夫君,本宫说什么也要进去看顾,还请各位太医告知这疥疮之症是通过何种途径传播?本宫也好加以防范。” 太医们面面相觑,齐汝不动声色的看了太后一眼,躬身道:“禀皇后娘娘,疥疮主要是通过密切接触传播,只要不长时间接触患者的皮肤,共用被褥和贴身物品,勤洗手常换洗衣物,按理来说,便没有什么太大的传染风险。” 富察琅嬅认真听完并一一记在心里,又对身旁的太后福身道:“皇额娘,疥疮之症危险,还请您保重身体,移步寿康宫休养,这儿自然有儿臣照料。” 太后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摇头道:“哀家还没有那么不中用,皇帝病了我这个当额娘的不亲自进去看一眼如何能放心,皇后,你做的很好,这后宫有你操持哀家就放心了。” 婆媳俩简单客套几句便一前一后朝殿内走去,魏嬿婉低眉顺眼的现在富察琅嬅身后,却陡然感觉到有一道凌厉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心下一惊抬头望去,却只看见太后慈眉善目的面容。 皇上还在昏迷中,或许是身上痒的太过难受,他眉头紧皱,不停在梦中呓语。 太后只略略坐了一会就走了,临走时对着富察皇后细心交代了一番。 “疥疮虽有传染风险,但后宫嫔妃该侍寝的也不能落下,皇后该安排妥当,让她们一一侍疾,你是中宫之主,该主持大局,除了照顾皇帝,你也该顾惜自己的身子。” 富察琅嬅眉头微皱,迟疑道:“嫔妃侍寝是应该,可皇上这次的病有传染的风险,若六宫轮流侍疾,恐怕稍有不慎便会传播开来,到时场面怕是更加难以控制,不如臣妾亲自照顾皇上,一来能减少疥疮散播开的风险,二来有臣妾在这养心殿中坐镇,也能安定人心。” 太后微微颔首,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后办事稳妥,哀家自然放心,只是这侍疾之事……”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富察琅嬅,沉吟道:“皇帝的病需要静养,就暂时免去嫔妃们的侍疾,皇后也莫要太过逞强,支持不住时,哀家定会派人帮你。” 富察琅嬅心下微松,躬身行礼道:“臣妾明白。” 待太后离开后,富察琅嬅满目忧虑的坐在皇帝的床榻边,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眸中有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深情。 魏嬿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下微叹。 皇上得了疥疮,皇后下令封锁六宫,独自在养心殿侍疾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 皇后和太后都有旨意,不许妃嫔和其余闲杂人等随意走动,宫妃们倒是没有如同上一世一般聚在一起蛐蛐皇后。 但那爱挑拨的人自然也闲不住,想要趁着这样的机会搞点事情。 启祥宫。 金玉妍懒懒的斜倚在榻上,拨弄着手里的玉珠闲闲道:“皇后如此雷厉风行,本宫都已经好几天没能出这启祥宫的门了,都快闷发霉了……” 丽心将主子的神色看在眼里,低声应道:“如今各个宫里都是如此,也不单是咱们宫里,奴婢听说舒嫔和娴妃都闹着想要去看皇上呢。” 金玉妍唇边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微笑,挑眉道:“是吗?还有这样的事?” 一天之后,又有另一条小道消息传遍了六宫,说皇后趁着皇上病重想要独占皇上,因此才下令不许嫔妃们擅自出宫。 这消息一传出,本就不安分的人更是坐不住了,天天在各自宫里上蹿下跳,说什么也要去皇上跟前侍疾。 第54章 侍疾 养心殿,偏殿。 富察琅嬅处理完宫务起身,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没站稳朝身后倒去。 一旁的魏嬿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富察琅嬅才堪堪稳住身形。 魏嬿婉想将她扶到榻上休息片刻,却听她急切道:“不行,本宫不能休息,还得去内殿侍奉皇上,今日皇上的症状总算略略缓解了一些,本宫不能不在。” 想到前世今生,魏嬿婉实在看不下去,两步走到富察琅嬅身前跪下道:“娘娘,奴婢有一言,还请娘娘一定要听。” 富察琅嬅撇过头,沉声道:“你不用再劝本宫休息,皇上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这种时候,本宫绝不能松懈。” 魏嬿婉早已知道那些陈腔滥调劝不住富察琅桦,所以早就想好了另外的说辞,缓缓摇头道。 “奴婢不是想劝您休息,是想告诉您如今您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你说什么?!!!”富察琅嬅惊愕的瞪大了眼,脸上也浮现了愠怒之色。 魏嬿婉却丝毫不惧,固执道:“您先回榻上坐着喝几口参汤奴婢才说。” 主仆两僵持了片刻,终是富察琅嬅拗不过她,转身回到了榻上。 魏嬿婉盯着她喝了几口参汤,才缓缓道:“娘娘的心思全在六宫事务和皇上身上,应该没有听说最近宫里的传言?” 富察琅嬅蹙起眉轻轻摇头,魏嬿婉便将那则离谱的传闻讲给她听,还说了舒嫔和娴妃闹着要见皇上的事,苦口婆心劝道。 “娘娘,流言猛于虎,纵然您不在意这种无稽之谈,但难免有那些脑子拎不清的会当真,例如舒嫔和娴妃,难保她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要是皇上醒了,见只有您一人侍疾,又听信了宫里的谣言,再由舒嫔和娴妃那么一闹,您所付出的一切可不是白用功了么?” 富察琅嬅气怒交加,低吼道:“难道要本宫允她们来侍疾吗?这病本就会过人,她们一来又不知会添多少乱子!” 她虽说得正气凛然,但魏嬿婉知道她还是存了私心的,这么多天以来的细心照顾和深情眷恋他都看在眼里,说皇后对皇上没情就是打死魏嬿婉她也不信。 于是她缓和了口气,换个角度劝道:“娘娘,你就算再辛苦的照顾皇上,如今他在昏迷中也不知道啊,奴婢曾听闻过一句话,你若有三分爱一个男人,就得在他面前表现出十分,否则背后做再多都是徒劳,只能感动自己罢了。” 富察琅嬅被魏嬿婉的话震慑道,细细思索了良久,又缓缓将桌案上的参汤喝完,直到头晕目眩之感渐渐缓解,才缓缓道。 “你说得很对,真心不被人瞧见,那做跟没做有什么区别这样待会你就将本宫的宫务搬去皇上寝殿,本宫要一边照顾皇上一边处理公务……熬药擦身那些活就吩咐细心的宫人去做,千万不要出了纰漏。” 魏嬿婉见终于说通了富察琅桦,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又追问道:“娘娘,那舒嫔和娴妃那边?” 富察琅嬅沉吟片刻,低声道:“她们这样闹,无非就是想到皇上跟前来罢了,堵不如疏,本宫倒不如成全了她们” 说到这,她眼眸微眯,轻笑道:“既是侍寝,就干脆让她们搬到养心殿来替本宫打下手,也全了她们对皇上的一片真心。” 魏嬿婉心下明了富察琅嬅怕是要磋磨这两人了,略思索后又劝道:“当初不准嫔妃侍疾虽是您的主意,但到底也是太后和您一起下的旨意,她们执意这样闹,娘娘就算要同意她们侍疾也不能直接下令,还得要知会了太后娘娘那边才稳妥。” 富察琅嬅深以为然,对魏嬿婉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于是,当天下午,殚精竭力照顾了皇上小半个月的皇后就虚弱的到了寿康宫,先是请安后是请罪,说是自己思虑不周,只顾着照顾皇上稳定六宫,却没有考虑到姐妹们思念皇上的心情,实在是失职。 太后好好安慰了富察琅嬅一番,见她实在虚弱又赐下了不少养身补气的珍贵药材。 下午,寿康宫里就派出人将六宫嫔妃好好训诫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叱她们帮不上忙也不要给皇后添乱。 翊坤宫,如懿正心浮气躁的坐在殿里,容佩急匆匆的进殿,还未行礼就听如懿急切问道:“外面怎么说?皇上醒了没有?本宫能去看皇上了么?” 容佩一脸为难,微微错开身,如懿这才看到站在她身后的碧如姑姑,顿时脸色一僵。 碧如姑姑福了福身,面无表情道:“太后娘娘怜惜懿主儿思念皇上,特允了您去养心殿侍疾。” 听闻这样的好消息,如懿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的真心总算是被太后看到,连声催促容佩收拾东西出发去养心殿。 容佩正要动身,就被碧如姑姑拦在身前,主仆俩皆是一脸莫名,就听碧如板着脸道:“疥疮极易传染,太后有令,还请娴妃娘娘孤身前往。” 如懿一脸莫名,还想再问,却对上了碧如姑姑冷冰冰的视线,顿时安静了。 她眨巴着眼,一会看看容佩一会看看碧如,明明如今已经得偿所愿,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感,呆立了半晌才愣愣道。 “那本宫去收拾一些贴身衣物” 这下碧如姑姑倒是没有再阻拦,只是安静的在殿门口等候。 如懿心乱如麻,拿着包袱随意收拾了几件平日喜欢的衣物,又走到梳妆台前细细描了眉毛抹了口脂,完后又挑了一副护甲带上,才背着包袱出了殿。 殿门口的碧如姑姑上下扫视了她一眼,眼神微冷,却什么也没有说。 另一边储秀宫的舒嫔也同样见到了太后派来的福珈姑姑,两人都得了一同去养心殿侍疾的旨意,待遇自然也是一样的,两位主子皆不能带伺候的宫人,只能孤身前往。 养心殿中,昏迷了多日的弘历慢慢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第55章 有喜 艾草焚烧过后的味道有些刺鼻,混合着龙涎香飘散在殿中,形成了一股有些奇异的香味。 明黄的沙帐垂落在地上,帐外映出一人端坐在桌案前的娟丽侧影。 女子侧脸秀美,身姿窈窕,此时正专心的坐在桌案前翻阅着什么,时而微微蹙眉,时而轻揉眉心。 岁月静好,说得便是这样的场景。 弘历想伸手掀开眼前朦胧的纱帘,越觉得身上无力,抬手都费劲,富察琅嬅没有注意到龙床上的动静,一边的魏嬿婉却注意到了,她眼珠轻转,走到富察琅嬅身边轻声道。 “娘娘,您该歇歇了,您费心费力地照顾了皇上小半个月,又不肯假手与人,这样没日没夜地辛苦熬了这么久,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富察琅嬅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魏嬿婉,顺口道:“照顾夫君是妻子的职责,哪有什么辛苦之说。” 魏嬿婉还要再劝,却听龙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 富察琅嬅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顿时丢下了手上捧着的簿子,三两步奔到床前,对上弘历复杂的双眼,惊喜道:“皇上!您终于醒了李玉!李玉!快宣太医!” 眼前的富察琅嬅清减了不少,眸下更是有掩不住的青黑痕迹,一看就是很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过,脸色也是十分憔悴,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弘历能感觉到她手心的薄茧,想来这段时间她照顾他的确是亲力亲为,十分辛苦。 弘历又转头看了看堆满了簿子的案几,看向富察琅嬅的眼神更加怜惜,也温柔的回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开口沙哑道:“朕病了这么久,辛苦你了,琅嬅。” 富察琅嬅浑身一僵,眼眶和脸颊一起红了。 为了掩饰羞意,她忙回头看向魏嬿婉轻声道:“嬿婉,快去倒一杯温水来给皇上润润喉咙,再吩咐膳房做两道清淡的粥点送来,速度快一些” 说到这,她像是迫不及待一般,急急起身道:“罢了,还是本宫亲自去,皇上多天没有进食,都是靠参汤吊着,可耽搁不得。” 弘历看着她这急慌慌的样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却没料到富察琅嬅似是站的太急,下一刻就直直朝地上倒去。 魏嬿婉大惊失色,忙丢了手中的茶杯飞快接住了富察琅嬅,却见她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不禁心下一沉。 等她将人妥帖的安顿在一旁的软榻上,太医们才姗姗来迟,正要躬身给床上的弘历行礼,就被他一脸焦急的免了礼,连声催促道:“快!快先去看看皇后,快去!” 齐汝回头一看,就见富察皇后正一脸苍白的躺在软榻上,顿时心里一惊,暗道难道皇后娘娘也感染上了疥疮。 皇上有令,太医们不敢耽搁,一一上前为皇后把脉,面色却都由忧转喜,沉吟片刻后才齐齐朝皇上拱手道喜。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看脉象已有两月有余只是最近太过劳累,以致脉象有些虚弱,如今还得细细调养才能保证龙胎无恙!” “你说得是真的?!”弘历大喜过望,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也才刚刚醒来,立即就要起身去看皇后,还是身边的李玉好说歹说才劝住。 经过太医诊断,皇上的疥疮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易传染期,如今疮疤都已经结痂,只要熬到痂皮脱落,那也就真正康复了,但结痂都会奇痒无比,太医珍重嘱咐了皇上一定不可以扣抓伤处,否则会反复感染,又配了几幅祛热止痒的药内服外泡,很快就并皇后的保胎药一起送到了养心殿。 意欢(舒嫔)和如懿由姑姑领着候在养心殿前,看着进出的太医脸上都带着难掩的喜色,不由心下都暗自有了猜测。 俩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猜测是皇上醒了,面上不禁带了笑。 她们都俏生生站在殿外,并排站在一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单论衣物华丽妆容精致,如懿要远胜意欢许多,因为意欢只着了一身颜色素净的简单衣裙,脸上也未施粉黛,华丽的珠钗更是一个未带。 她看到如懿的打扮装束眸中闪过疑惑之色,但碍于嬷嬷在身侧也并未多说什么。 殿中有两位老太医走出,低声议论着什么。 “中宫有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不是吗!咱们太医院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好好为娘娘保胎才是” “是啊” 两个老太医渐行渐远,如懿和意欢的笑容都僵在脸上,转换成了不可置信。 如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好像遭到了爱人的背叛一般。 李玉脚步匆匆的走出殿来,正巧碰到了站在殿前的两人,便躬身行了一礼道:“奴才给两位娘娘请安,还请娘娘们在殿外等候片刻,待会娘娘醒来便会召您们进去。” 如懿用手中的手绢捂住口鼻,完全不管李玉是不是身上还有差事,两步上前挡在他身前问道:“既召了我和舒嫔前来侍疾,为何皇后娘娘还在殿中?” 她这话问得着实奇怪,犹如赌气一般。 李玉不明所以,只能轻声答道:“自皇上生病以来,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独自照顾,连自己身怀有孕都顾不上,方才累极了才晕倒在殿中。” 如懿心中不是滋味,语气嘲讽道:“皇后娘娘倒是有心了!” 李玉觉得她这话不妥,却不知从何说起,如懿却突然觉得手臂处一阵剧痛,她惊叫一声捂着手臂回头,就见碧如姑姑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戒尺,正眼色沉沉的盯着她,冷声道。 “娴妃作为妃嫔,怎可私自议论皇后?‘皇后有心’这话从您口中说出来不合规矩,还请娴妃娘娘谨言慎行!” 如懿眼泪疼得眼泪汪汪的,只觉得又憋闷又委屈,眨巴着眼嘟着嘴转头对李玉说道:“告诉娘娘我来过就行。” 说罢竟想转身就走,李玉被她的举动骇得张大了嘴,碧如姑姑却前行一步挡在如懿身前,皮笑肉不笑道。 “娴妃娘娘,太后旨意,命您和舒嫔侍疾。” 旨意已下,这可不是什么小儿过家家,任凭你想来就闹着要来,想走甩头就走的。 如懿将泪意强压回眼眶,只能无奈的回身站好,抬眼却见殿中又走出一人,正是几次与她结了梁子的魏嬿婉。 魏嬿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如懿紧紧捂着口鼻的手帕,躬身行礼道:“奴婢给两位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已经醒了,请两位主子进去呢!” 第56章 混乱 如懿和意欢跟着魏嬿婉一路走进殿内,就见富察琅嬅满脸笑容的坐在皇上身边。 皇上带着难掩的喜色正轻轻抚摸着富察琅桦的小腹,俩人相视一笑,气氛温馨。 这一幕落在如懿眼中如同锥心一般,她忙垂下眼帘,一旁的意欢也有些落寞。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弘历抬眼看去,就被打扮得耀眼夺目的如懿扎了下眼,眉头微蹙,缓声道:“来了就好,如今皇后有孕不可太过操劳,你们正好也能替她分担一二。” 说罢他看向富察琅嬅,柔声道:“琅嬅,要不你还是回长春宫去好好养着身子,等朕痊愈了再去看你。” 富察琅嬅轻轻摇头,缓声道:“皇上,若是不能亲眼见着您好起来,臣妾就算回去了也不会安心,反而对安胎不利,反正现在有两位妹妹帮衬着,臣妾也不会太过劳累。” 弘历被说服了,轻拍着富察琅嬅的手,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如懿和意欢道:“你们下去,就先住在偏殿,万不可让皇后劳累到,知道吗?” 俩人躬身应是,行礼退下,如懿眨巴着眼睛,心中的委屈更甚,却又无人可说。 她心神全被旁的事物占据,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殿中,只有她一人用手绢紧紧捂住口鼻,就连行礼时也没有放下。 她没有发现,旁人自然也不会去提醒她。 如懿没有人伺候,刚在偏殿安置下来不久李玉便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有吩咐,让她去看顾着给皇上煎药的药炉。 “煎药?这不是宫人做的吗?” 如懿疑惑的瞪着李玉,满脸懵懂,好像听到了一个十分不可置信的消息。 李玉还有旁的差事,只能简单跟她解释了两句,说是因为皇后娘娘有喜,养心殿的人手有些不够用,旁的杂活自然有下人做,但皇后娘娘有令,说煎药这么重要的事马虎不得,还得由主子去做。 如懿无奈,只能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去了煎药的围房,她压根没有做过这些,也不懂怎么控制火候,差点烧坏了她最喜欢的一套护甲才堪堪熬出一碗药汁。 滚烫的药汁倒在碗中,如懿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碗边,另三个指甲高高翘起,就这么颤巍巍的端着这碗药进了内殿,心里还颇有成就感的。 为了自己的少年郎,吃点苦受点罪也不算什么。 魏嬿婉守在殿门口看她张牙舞爪的走过来,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懿走到她身前,本想将药碗递给魏嬿婉,却见魏嬿婉从身后拿出一个托盘,稳稳抬住了滚烫的药碗,微微屈膝道。 “辛苦娴妃娘娘了,皇后娘娘说您和舒嫔轮流侍疾,今晚是舒嫔娘娘,还请您好好休息。” 如懿将烫红的手指藏在身侧,脸上有几分尴尬,看魏嬿婉的眼神也说不上友好,一言不发回头就走了。 夜幕降临,舒嫔便替换了富察皇后在殿中侍疾,皇上如今正是结痂期,一到晚上就浑身痒得不行,舒嫔按太医所言给皇上泡了药浴才让他身上的瘙痒感有所缓解。 第二日由娴妃侍疾,如懿总算能跟弘历单独相处,心里难掩雀跃,压根没注意到侍疾回来的舒嫔眼下的青黑。 她精心挑选了衣物饰品,又一一带上了护甲,用绢帕捂住口鼻面带微笑的走进了养心殿内殿,正好撞见被魏嬿婉扶着走出来的富察琅嬅。 富察琅嬅看见她的装束打扮表情十分一言难尽,纠结半晌却始终没有说什么,只侧身让她进殿。 如懿却将她复杂的目光理解成了忌惮和妒恨,抬头挺胸的进了殿,连下巴都高扬了几分。 富察琅嬅看着她得意的背影无奈摇头叹气,回头对身边的魏嬿婉吩咐道:“今晚让春婵在我身边,你还是就在养心殿外看顾着点,本宫不放心……” 魏嬿婉也回头看了一眼如懿戴满了尖尖护甲的手,轻声应是。 夜幕已经降临,皇上的药中有安眠成份,因此在如懿进殿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如懿在龙床不远处的矮凳上坐下静静凝视着她的少年郎,轻声念道。 想必要是弘历还醒着,听到他们的定情诗定然也会同她默契一笑。 她和弘历青梅竹马的情分,终究是谁也比不了的,曾经在墙头他就曾对她许诺,今生只爱她一人。 哪怕他曾迫于形势让她进了三年冷宫,如懿也依然相信,在弘历心中,自己始终是最特殊的那个。 想着想着便有些昏昏欲睡,手上一直举着帕子不方便,如懿灵机一动,干脆将帕子找了细带系在耳后,帕子太薄她不放心,于是又多系了几层才安心。 月亮渐渐升高,如懿坐在床边沉沉睡去。 床上的弘历却开始难耐的抓挠着身体,这些疮疤一到晚上就瘙痒难耐,太医又说绝不能抓挠,所以意欢昨晚压根没睡,一直看着皇上避免他抓破身上的痂皮。 可如懿睡得很沉,压根没注意床上瘙痒难耐一直在抠抓疮疤的皇上。 睡得迷迷糊糊的弘历无意识的在身上抓挠,很快就抓破了痂皮,顿时疼痛难耐,立时清醒过来。 殿中烛火昏暗,弘历一抬头就见自己身前不远处有一宫装女子白巾覆面,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霎时心头一惊,差点叫喊出声。 虽然最后堪堪忍住了叫喊,可骤然起身依旧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殿外的魏嬿婉第一时间奔进殿中查看情况,就见皇上已经摸索着要下床了,而坐在一边的如懿才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魏嬿婉定睛一看,皇上明黄色的寝衣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迹,明显是已经有多处疮疤被抓破了,顿时心下一惊,忙三两步上前替皇上脱去衣物,以免血水蹭到别处再起疹子,一边高声招呼殿外道:“快去备药浴,皇上又痒醒了!” 这样大的动静之下,如懿终于彻底清醒,她也忙起身上前搀扶皇上。 拉扯之间,她脸上戴着的白巾飘飘荡荡不断在弘历身上摩擦,带来了一阵酥痒之感。 弘历本就痒得受不了,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当即抬手扯下了如懿脸上的层层白巾。 如懿惊呼一声,下意识想要用手挡脸,慌忙之间,手上尖锐的护甲不慎从弘历背上刮过,又刮掉了两个痂皮。 第57章 遣送 那痛苦跟生扯下一块皮肉也差不了多少,弘历剧痛之下下意识抬手狠狠推开了如懿。 他力道极大,如懿顿时就被推倒在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弘历。 弘历身上又痛又痒,怒不可遏,伸手指着如懿骂道:“你要是不想侍疾就不要到朕跟前添乱!连皇后在朕身边都豪不避讳,就你带着个面巾时刻捂着口鼻,对朕唯恐避之不及!如此嫌弃,你为何还要闹着来侍疾,你安得什么心!” 如懿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盛怒的皇上,良久才讷讷道:“臣妾没有” 李玉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回禀道:“皇上,药浴已经备好了,还请皇上移步。” 弘历狠狠瞪了如懿一眼,被魏嬿婉和李玉搀扶着走向内间的浴桶,如懿依旧呆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眼里隐有泪光闪过。 殿中又匆匆走进许多人,有被惊动的富察琅嬅和舒嫔,还有急忙赶到的太医,众人心思都系在皇上身上,自然没有功夫多搭理地上的如懿。 没人来扶她,也没人多看她一眼,如懿缩缩鼻子,轻轻抹去脸颊边的眼泪,却差点被尖利的护甲戳到眼睛。 她缓缓走到内室门口朝里望去,弘历正泡在浴桶中,面上的痛苦已经有所缓解,正连声催促富察皇后回去休息,舒嫔正不停用浴桶里的药水浇淋到弘历泡不到的皮肤上。 两人皆没有带护甲,白葱似的指节上干干净净的。 如懿出现在门口,众人立即朝她看来,富察皇后面上带了愠怒之色,沉声质问道:“娴妃,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皇上抓挠伤口,你为何不好好看着?!” 弘历沉下脸,冷冷看着如懿道:“将娴妃送回翊坤宫,朕这儿用不着她侍疾。” 如懿瞪着弘历,张大了嘴巴,心中满是冤屈,只觉得百口莫辩。 富察琅嬅虽是气如懿不好好侍疾,但下令让她过来的毕竟是太后,遂低声在弘历耳边劝了几句。 “娴妃怕是做不来这伺候人的活,要不臣妾就只让她每日看着熬药,这样也轻松一些。” 弘历却是冷哼一声,淡淡道:“皇后出声望族,舒嫔也是大家出身,难道是天生就会伺候人吗?!李玉,娴妃体弱,你亲自送她回翊坤宫,为防疥疮传播,封禁翊坤宫半月。” 李玉领命走到娴妃身前,躬身道:“娴妃娘娘,请。” 如懿满眼失望的看着弘历,连礼都没有行就甩手离开了养心殿。 她走后,富察琅嬅轻叹一声朝弘历问道:“皇上,您是否还属意其他的妃嫔前来侍疾?” 尽管弘历心情烦闷,但对富察琅嬅说话仍是放柔了声音。 “不必了,舒嫔做的很好,就由她”他四处看了看,又注意到富察琅嬅身边站着的魏嬿婉,敲定道:“还有你身边这个宫女伺候就好,旁的人朕不想见!” 魏燕婉心头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皇上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立即从善如流的跪下行礼。 “奴婢遵命,定会替皇后娘娘好好照顾皇上!” 一旁的意欢也屈膝行礼,脸上有清浅的笑意。 从这天开始,魏嬿婉就和舒嫔轮流侍疾,但魏嬿婉多长了个心眼,但凡替皇上沐浴擦身之时,都要寻个由头叫李玉或进忠帮忙,尽量避免自己一人和皇上独处。 富察琅嬅不是蠢人,魏嬿婉天天在她跟前,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几次之后,她就单独将魏燕婉叫到身前,眼神复杂的看着她问道:“燕婉,你老实跟本宫说,你如此避讳是不是怕本宫误会了你跟皇上。” 魏嬿婉当然怕,但她不能承认,只能推说自己唯恐侍奉不好触怒天颜,才会时常叫人帮忙。 富察琅嬅看着她深深叹口气,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嬿婉,本宫如今有孕不能侍奉皇上,你若有意本宫可以提拔你成为皇上的妃嫔。” 第58章 拒绝 巨大的嗡鸣声在耳边炸响,魏嬿婉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满面复杂情绪的富察琅嬅,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娘娘,如果您需要找人来笼络住皇上的心,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嬿婉想陪在您身边,看着小阿哥降生” 她直视着富察琅嬅的眼眸,清澈的眼睛一望到底,找不出丝毫违心的痕迹,富察琅嬅有些狼狈的错开眼,犹疑道:“本宫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怕耽误了你嬿婉,以你的相貌和聪明才智,就算” 魏嬿婉福身下拜,第一次直接打断了富察琅嬅的话。 “娘娘,奴婢不愿。” 至少现在不愿,虽然她魏嬿婉命中注定会成为乾隆的妃嫔,但那一日来得越晚越好,她知道成为妃嫔她就一飞冲天,但历经两世,她心里对无休无止的宫斗已经深感疲惫。 富察琅嬅眼中有愧色闪过,她隐去眼眶中的泪花,倾身扶起魏嬿婉,柔声道:“嬿婉,快起来本宫不该那样说,只是本宫宁愿亲手将你捧为妃嫔,也不愿看到你为了利益背弃本宫,你明白吗” 孕中的人的确是会敏感多思,魏嬿婉心中并没有责怪她,富察琅嬅对皇上这样深爱,却还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这何尝不是身为女子的一种悲哀。 直到富察琅嬅沉沉睡去,魏嬿婉才轻手轻脚的合上了殿门。 回到自己的住处,魏嬿婉在枕下摸索半晌,拿出一个精致的银燕,那小燕子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就是做工不太好,一看就是生手做的。 魏嬿婉却是很喜欢,那人和上一世一样,总喜欢偷摸给自己塞银子,生怕她钱不够花。 娴妃去养心殿侍疾才两天就病倒,又被皇上遣回宫的消息传遍了六宫。 这件事很快就成了妃嫔茶余饭后的谈资,养心殿并没有传出个中缘由,旁人自然说什么的都有,但其中滋味恐怕只有如懿自己晓得。 众人还没有议论多久,翊坤宫就传出消息,娴妃也得了疥疮。 尽管如懿并没有照顾几天,但她被皇上过了疥疮是事实,原本娴妃体弱是皇上遣返她回宫的托词,这下一来却是坐实了她体弱。 体弱还去照顾得了疥疮的皇上,还被过了疥疮,这消息从后宫传到了前朝,已经落魄的乌拉那拉氏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鬣狗,抓住这个机会上书进言。 说娴妃娘娘心系皇上以至于不顾自身安危,身体孱弱还要坚持侍疾,以至于也染上了疥疮,这种舍己为人的情谊简直感天动地云云。 话里话外就是希望皇上对娴妃牺牲自己的行为有所表示,对娴妃的母族乌拉那拉氏有所表示。 养心殿。 那些奏章被弘历狠狠拍在桌上,脸上的表情犹如生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一旁的李玉低垂着头,表情有些惶恐,皇上才病愈不久,太医叮嘱他修身养性不可动气,偏偏有这些不长眼的要来触霉头。 想到此处,他悄悄给候在身后的进忠递了个眼色,进忠心领神会,悄声后退疾步朝偏殿走去。 魏嬿婉正在替富察皇后收拾东西,贴身的衣服都已焚毁,剩下要收的东西也没有多少。 一行人正收整妥当打算回长春宫,就见进忠急急走进回禀道:“皇后娘娘,皇上在养心殿动了气,还请您过去看一看。” 富察琅桦眉头紧皱,忙跟着进忠去了正殿,一边低声询问缘由。 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茶杯碎裂声。 “皇上,您病才刚好,怎可如此大动肝火。”富察琅嬅满面忧虑的劝道。 弘历见富察琅嬅急得差点崴了脚,忙压下心里的郁怒之气,过来搀扶。 地上的茶杯碎片很快被宫人打扫干净,又手脚麻利的上了新茶。 弘历脸色沉沉,强压怒气道:“朕压着养心殿的消息是给娴妃留点颜面,没想到乌拉那拉氏如此不识抬举,竟敢上书讨赏!难怪先帝在时就十分厌憎他们!” 富察琅嬅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思索良久才沉声开口。 “娴妃在御前失仪固然可恨,但她在养心殿中所作所为要是传出去到底也有损皇家颜面,皇上不如就依了乌拉那拉氏所求,到也全了一段佳话。” 弘历愕然看向富察琅嬅,反问道:“难道就凭这虚无的‘功劳’,朕就要嘉奖乌拉那拉一族吗?就是皇后能忍下这口气,朕也不愿成全他们的小人嘴脸!” 眼看皇上又要动气,富察琅嬅深深叹气,劝道:“要是臣妾与您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那肯定是不愿这样委曲求全,但臣妾是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自然要容天下人不能容,您身为君主也是同理。” 弘历轻轻握住了富察琅嬅微凉的指尖,拧眉道:“也罢,只是要朕凭这就要重用乌拉那拉氏不可能,娴妃在妃位也有多年了,虽是无子,但好歹资历在,朕就进一进她的位分,好堵住外头的那些嘴。” 富察琅嬅微微点头,又轻声附和道:“舒嫔侍疾有功,也该一同嘉奖。” 时隔一月有余,皇上龙体终于彻底痊愈,富察皇后也搬回了长春宫静心养胎,同时出养心殿的还有皇上的圣旨。 娴妃乌拉那拉氏,舒嫔叶赫那拉氏侍疾有功,特晋娴妃为娴贵妃,舒嫔为舒妃。 这旨意一下后宫许多人都红了眼睛,暗衬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好处,当初皇上得疥疮的时候自己也豁出脸面闹一闹了。 乌拉那拉氏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宫中的娴妃抬了位分于他们脸上也有光,于是便也十分高兴。 但他们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弘历就找了由头狠狠发落了乌拉那拉一族两个较为杰出的子孙,虽然都不是嫡系,但也算是给他们狠狠敲了警钟,将乌拉那拉氏刚起了个苗头的野心又重新遏制在摇篮中。 翊坤宫,内殿。 室内昏昏沉沉的,如懿挣扎着睁开眼,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十分难受。 不仅如此,身上还传来阵阵瘙痒,那痒意十分难忍,她几乎是下意识在床上扭动起身体,想要伸手去抓挠,希望以此能缓解身上的痒意。 “娘娘娘娘您不能乱动啊!奴婢已经给您准备了药浴,您快去泡一!” 如懿虚弱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容佩焦急忧虑的脸,她四下环顾,并没有在殿里看见旁人,于是哑声问道:“皇上呢?” 第59章 支柱 容佩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如懿的眼睛,支支吾吾道:“皇上皇上国事繁忙,还没有来看过娘娘,但他已经下了圣旨,晋您为贵妃了!” 听到这个消息,如懿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脸上勉强浮现起一丝笑意,又缓声问道:“江太医呢?” 提到这个,容佩面上倒是带了几分郁气,不忿道:“江太医医术高明,又与您有交情,从您病倒后奴婢便去请了几次,只是江太医每次都推脱说他不擅长治疗疥疮,所以不肯前来。” 如懿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不解、失望、愤怒,种种情绪在她眼中闪过,她微微撅起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却被身上越来越浓烈的瘙痒感折腾得受不了。 终是起身由容佩扶着去了里间泡药浴,等到整个人浸泡在温热的药液中,那磨人的瘙痒感终于缓解。 如懿轻轻松口气,将头轻靠在浴桶边缘,任由容佩小心翼翼的帮她擦身,半晌后哑声问道:“容佩,皇上他一直不来看我,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 “哪能啊皇上病了这么久,政事累积了一大堆,此时正是忙得时候呢,定时想来看您也脱不开身要不然怎么会下旨晋您的位分呢。”容佩站在如懿身后,掩去脸上的忧虑,轻声回答道。 她没有说的是,皇上确实政事繁忙,但每日都会抽空去长春宫探望皇后,甚至还有空召幸其余妃嫔。 如懿微微低头,唇边荡起莫名的笑意。 “皇上与我的情分不同,会在养心殿对我发怒,也只是身上不适无处宣泄罢了。”这样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容佩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 自从晋升后,如懿像又有了主心骨和精神支柱,哪怕是在病中,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心态好了,疥疮自然也好得快。 一月之后,长春宫的嫔妃请安,她终于再次出现在人前,面上倒是没有憔悴多少,气色也不错。 就是她身边的容佩仿佛一月之间老了十几岁,不仅人瘦了一大圈,原本乌黑的发顶也增添了许多银丝,身形也佝偻了许多。 可据魏嬿婉观察,如懿像是看不见容佩这一个月吃了多少苦一般,脸上丝毫不见郁色,依旧是那一副超脱凡尘之外的样子。 这点让魏嬿婉十分费解,她总觉得如懿像是从来都感受不到身边人的苦难一般。 阿箬被贵妃责罚她不在乎,惢心为了照顾她在冷宫受尽了苦,后来还为保她清誉断了腿她也不在乎,如今容佩没日没夜的照顾她疥疮痊愈都熬得不成人样了,她也像是看不见一般。 就算如懿是个无心无情人罢了,但偏偏这些人只要做出对她不利的事她又会格外在乎,阿箬的背叛是,惢心这一世早早逃出宫也是,如懿像是根本不能理解身边人为何不死心塌地的忠于她。 难道在她的认知里,为奴为婢的人都不应该有自己的人格,也不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就应该一辈子围着她转? ‘叮,恭喜宿主发现世界逻辑漏洞,奖励气运值50,癔症回收速度+1。’ 魏嬿婉被小运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忙收回落在容佩身上的视线,就听富察琅嬅回头嘱咐道:“嬿婉,待会璟瑟(公主)要来看宫中用午膳,你先下去好好备着。” “是。”魏嬿婉福身退下。 金玉妍捂嘴轻笑,扬声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得皇上和上天垂怜,如今怕是要儿女双全了。” 富察琅嬅视线从她面上扫过,笑容慢慢消失在脸上,不轻不重道:“嘉妃慎言,本宫腹中的孩子还未知男女,不可轻易揣测。” 自从素练出宫后,富察琅嬅就彻底和金玉妍断了除请安之外的不必要来往,那些事情之所以一直隐而不发,不过是碍于时机不到而已。 金玉妍一改往日常态,对皇后的冷脸视若无睹,手指轻抚过平坦的小腹,柔声道。 “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嫔妾昨日身子不适刚传了太医,太医说臣妾也有刚满一个月的身孕,同在孕中,难免对性别之事在意几分。” 此言一出,殿中嫔妃的脸色如同被打翻的染缸,红的红白的白。 富察琅嬅脸色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得体道:“嘉妃有孕是喜事,你生养过,自是比旁人多些经验,只是万事还得多加小心,一切以皇嗣为重。” 听得皇后训诫,金玉妍收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微微正色起身行礼道:“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富察琅嬅收回视线,又对殿门口的赵一泰吩咐道。 “赵一泰,你去养心殿一趟,也让皇上早些知道这样的好消息,一同高兴高兴。” 金玉妍面上带了几分得意坐回椅子上,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如懿正瞪着眼睛看着她,那嘴巴撅着像是合不上一般,面上的表情似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失望,顿时眼珠一转又来了兴趣,扬眉道。 “贵妃娘娘这么看着我做甚?难道臣妾脸上长了花不成?” 如懿有些狼狈的错开了视线,心中五味杂陈。 容佩在她身后满面担忧,心里知道之前隐瞒如懿的话怕是藏不住了。 她病了一个多月,金玉妍也恰好怀孕了一个月,皇上的心思到底在哪不言而喻。 如懿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眨巴着眼睛看着嘉妃干巴巴道:“恭喜嘉妃了。” 金玉妍眼里闪过恶意,面上带笑道:“话说娴贵妃娘娘侍奉皇上也不少年了,臣妾的永珹都这么大了,娴贵妃肚子却还没有动静,真是……唉……” 她面上惋惜,脸上的笑容却满满的嘲讽之意,如懿脸色更加难看,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坐在下首的海兰便率先跳脚,站起身怒斥道。 “嘉妃,娴贵妃是贵妃,你只不过是妃位!怎敢出口冒犯!别以为你仗着腹中的孩子就能以下犯上!” 魏嬿婉从偏殿进来,正好撞见海兰盛气凌人的指着金玉妍怒骂,不用想也知道她又在为如懿出头。 果然,如懿脸上的面色缓和了不少,下巴也微微扬起,像是不屑正眼看嘉妃一般垂下眼帘。 金玉妍轻哼一声,正要继续怼这姐妹俩人几句,就见赵一泰脚步匆匆进了殿,他身后跟着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总管李玉。 众人皆是一静,就见李玉满脸喜色的先冲富察皇后行了一礼,又转向金玉妍道。 “传皇上口谕,嘉妃诞育皇嗣有功,特晋嘉妃为嘉贵妃,望嘉妃安心养胎,早日诞下龙子。” 第60章 欺凌 金玉妍欢喜的磕头谢恩,待李玉走后殿中的气氛又是一变。 富察琅嬅转眸看向还杵在原地的海兰,声音不辩喜怒。 “愉妃,你坐下,宫中若是有僭越之事本宫自然会管,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海兰悻悻坐下,一脸担忧的看着还在发愣的如懿。 金玉妍荣升贵妃,底气更足,眼神不屑的看着如懿,阴阳怪气四个字像是写在了脸上。 “娴贵妃,要我说啊,你就该跟皇后娘娘取取经,挑些布料做点好看的衣裳,你说你整天暮气沉沉的,偶尔穿点俏色的衣裳还专挑那绣着姚黄牡丹的……要是你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还能多侍寝几次,万一就怀上了呢?” 这话虽是实话,但也实在说得有些过了,富察琅嬅轻咳两声,眼风凌厉的扫过金玉妍,冷声道:“嘉贵妃慎言。” 如懿猛然站起身来,面上带着犹如被羞辱的表情草草向富察琅嬅行了一礼。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话落便匆匆朝殿外走去,海兰也忙起身告退,紧跟在如懿身后出了长春宫。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将长春宫里众嫔妃恭贺金玉妍晋升之喜的谄媚之言都抛在脑后。 “姐姐!姐姐……你慢点走,小心脚下……” 海兰急步上前走到如懿身边,却谨慎的落后她半个身位,小心翼翼的观察如懿脸上的表情。 “姐姐,那些人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她们都是肚子争气沾了孩子的光才升了位分,就姐姐你不同,哪怕没有孩子皇上也怜惜你。” 如懿回头与海兰对视一眼,眼里全是惺惺相惜,她抬手在海兰肩上拍了拍,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倒是放松不少。 海兰也松了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如懿身后走着,却被她身上暗紫色密纹的裙摆晃得眼晕,遂斟酌着用词开口道。 “不过姐姐,我也是今天才注意到你衣服的样式,好像是有一些太过沉闷了……不如我和姐姐一起挑一些鲜亮的送去内务府制衣?” 如懿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看着海兰沉声开口道:“海兰,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和皇上的情谊不同别人,我也不屑以色侍他人……这些衣裳都是我亲自选的,是我最喜欢的样式,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说罢她十分失望的瞪了海兰一眼,甩开她搀扶的手径直走了。 海兰自责说错了话,也不好再凑上前自讨没趣,于是对身边的叶心吩咐道:“你回去就将我宫里暗色的好布料都寻出来送去翊坤宫,希望姐姐看到我的心意能快些原谅我。” …… 如懿漫无目的的走在宫里,心中的憋屈愤怒无人诉说,她没想到连自己的好姐妹都不理解自己,顿时觉得这宫中所有人都在排挤她。 从御花园旁宫道上走过时,如懿却听到假山群外传来争执声和女孩的小声啜泣声。 容佩扶着如懿循声而至,透过假山的缝隙,就见有三个身着绿衣的宫女正在低声争执。 在如懿眼里,几个宫女说是争执倒更像是欺凌,因为角落的那个宫女全程都被另外两人骂得不敢抬头。 “花影,你说你还能干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做不好,你是不是成心想气死我!” “呜呜呜,澜翠姐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着一次多拿点就可以少跑几次,没想到太重了全洒了……” “这季节杨梅本来就不多,璟瑟公主最喜欢吃杨梅酿圆子,偏偏被你这妮子一下全打翻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春婵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容佩此时悄悄拉了拉如懿的衣角,轻声道:“娘娘,那两个好像是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倒是那个挨骂的以前从没见过。” 如懿轻轻点头,又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就见春婵和澜翠又骂了那小宫女好几句,最后气冲冲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花影,这都多少次了,你简直是一点儿脑子也不长,犯了错只会哭,哭有什么用?……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反思反思,我和澜翠再去想想办法!” 两人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那个名叫花影的圆脸宫女独自留在原地小声啜泣。 如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心里默默感叹,皇后擅妒又严苛,果然她身边的下人也各个是恃强凌弱之辈,那个魏嬿婉更不用说,奴颜婢膝,心术不正…… 倒是这个小宫女很是可怜。 花影靠坐在假山角落,心里自责的无以复加,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大意给别人惹了麻烦。 皇后娘娘有孕,嬿婉春婵她们平日里都忙的脚不沾地,差事那么多,还要时不时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花影将头埋在膝盖上默默流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地上凉,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快起来。” 陡然听到一道沙哑的女声在头顶响起,花影差点吓得惊叫出声,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妃嫔打扮的人正立在自己身前。 她微微躬身将一方绢帕递到花影眼前,眉毛微微挑起,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花影愣愣的接过如懿手中的绢帕,胡乱擤了把鼻涕,呆呆问道:“你是谁啊?” 容佩眉毛一竖,厉声呵道:“这是翊坤宫的娴贵妃娘娘,你还不快些行礼!” 花影被她的呵斥声吓了一跳,慌乱间将以前学过的礼节都忘了个遍,双腿也蹲麻了,不由膝盖一软就双膝跪地给如懿行了个叩拜大礼。 如懿嗔怪的看了容佩一眼,满脸的不赞同,倒是没有阻止花影将礼行完。 直到花影磕完了头站起身,她才伸手虚扶一下,轻声道:“免礼,快起来,你是长春宫的宫女?” 花影点头,又听如懿挑眉歪头问。 “你平时在长春宫不好过?她们是不是经常骂你,说你没脑子?老是欺负你?” 她的声音又轻又沙哑,像是在蛊惑花影说点什么。 花影想了一会,先是点点头, 又接着摇摇头,春婵跟澜翠确实是经常骂她说她没脑子,但她们从来不欺负她,还老是帮她。 如懿却明显误解了花影点头摇头的意思,轻轻握住花影的手缓声道。 “没事,你不要害怕,她们已经走了……我身边正好缺人,如果你以后不想再被欺负,就来我身边伺候我可好?” 第61章 要人 花影一愣,立即将手从如懿手中抽出,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我不要,芳姑姑告诉过我,让我好好留在长春宫,跟着春婵她们好好攒银子。” “攒银子?”如懿失笑,回头和容佩对视一眼后继续道:“你如今在长春宫不过是二等宫女,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三两银子,要是你跟着本宫,就是一等大宫女,一个月光月银就有六两,不时还有赏赐,如何?” 容佩见花影居然还不跪下谢恩,立即提醒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能跟在贵妃娘娘身边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有多少人挤破了头都做不了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呢!你还不跪下谢恩!” 花影不知道什么福气不福气,只知道六两银子是三两银子的两倍,这样算下来,要是自己在宫中待到可以出宫的年纪就能攒比从前多一倍的银子,那姑姑和娘亲肯定也会夸奖她厉害,不会再嫌她笨啦! 这样想着,花影好像已经看到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正在向她招手,顿时喜得见眉不见眼,依言乖乖给如懿磕了几个响头。 看花影一脸天真的模样,如懿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一些,她伸手扶起花影,柔声道:“你既愿意跟着本宫,待会本宫就去向皇后将你要过来,你跟本宫一同去,也好收拾东西。” 花影点头,稀里糊涂的跟在如懿身后朝长春宫走去。 今日除了璟瑟公主要来看皇后娘娘,还有宫外的富察夫人,魏燕婉忙得脚打后脑勺,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 “嬿婉,不好了,花影又惹祸了” 听到春婵的声音,魏嬿婉心中顿时一突,她稳稳将璟瑟公主最喜欢的一套茶盏放在桌上,才回头看向满头大汗的春婵,急问道:“花影怎么了?” “我和澜翠手上都拿着东西,就让她负责端杨梅酿圆子,结果被她一不小心全打翻了!” 魏嬿婉蹙紧眉头,这可是璟瑟公主唯一点名要吃的一道菜,今早皇后娘娘还问起过。 她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朝春婵问道:“你确定膳坊里真的没有别的杨梅了?” 春婵十分肯定的点头,忧虑道:“一共就那一小篮,全都用来做了酿圆子,我们去拿时膳坊的人还说她们新做的冰碗都只能放别的水果了呢。” “冰碗?”魏嬿婉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忙吩咐春婵道:“我去膳坊一趟,你替我去迎一下富察夫人,顺便让澜翠去告诉花影,等我从膳坊拿了冰碗回来再向娘娘请罪!” 春婵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两人分头行动,富察夫人和璟瑟公主到时,魏嬿婉也急匆匆的提着装冰碗的匣子回了长春宫,奇怪的是澜翠并没有在假山处找到花影。 “皇额娘,外祖母……璟瑟给皇额娘请安,祝额娘身体康泰,万福金安!” 少女独有的娇俏嗓音让听者不由会心一笑,少女时期的璟瑟没有那么多烦恼和仇恨,眼里全是飞扬的少年稚气。 富察琅嬅眉眼都是温柔,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一手拉住了璟瑟的小手,回头看向富察夫人道:“璟瑟也到了,额娘,咱们快进屋用膳。” 祖孙三人一齐进了屋,魏嬿婉紧跟其后,上菜时从匣中拿出冰碗摆上桌,正好放在璟瑟公主眼前。 五颜六色冰碗顿时吸引住了公主的眼睛,她惊喜的尝了尝,立即便被冰凉酸甜的口感征服了味蕾,眼睛亮晶晶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跟我之前吃过的冰碗都不一样?” 魏嬿婉上前行礼,柔声解释道:“回公主的话,这是膳坊新制的水果冰碗,比以前用糖水和果仁做的更可口一些。” 璟瑟公主尝了又尝,回头冲富察琅嬅笑道:“皇额娘,这水果冰碗味道独特,您也尝尝。” 富察琅嬅笑着点头,回头随口朝魏嬿婉问道:“今日的甜品怎么换了?” 魏嬿婉给站在门口的澜翠使了个眼色,却见澜翠满脸为难的冲她摇了摇头。 难道是没有找到花影? 不容多想,魏嬿婉当即屈膝行礼道:“是底下的小丫头当差不小心打翻了杨梅酿圆子,这会正不知道躲在哪哭呢,奴婢这就去寻了她来给公主和娘娘赔罪。” 富察琅嬅微微挑眉,看璟瑟正吃得高兴,颔首道:“也罢,做事不当心罚一个月月银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吩咐澜翠将人找回来。” 魏嬿婉和澜翠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危机解除了,魏嬿婉忙给澜翠使眼色让她再去找找花影,那丫头缺心眼,别在哪又得罪了贵人。 澜翠微微点头,正要走出殿门朝外去,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魏嬿婉看她神色有异,也好奇的走到门边往外看。 如懿被容佩和一个绿衣宫女扶着缓缓朝殿门处走来,忽略掉如懿脸上有些油腻的笑容和容佩目空一切的表情,她身边那熟悉的绿衣宫女不是花影又是谁。 “娴贵妃求见皇后娘娘。” 三人走到石阶下,容佩上前几步冲魏嬿婉说道,魏嬿婉拉着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澜翠给如懿福身行了一礼。 “给娴贵妃请安,我们娘娘正在用午膳,还请贵妃稍候片刻。” 说罢,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花影,回身进了殿。 容佩的声音不小,殿内的人自然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还没等魏嬿婉去通禀,璟瑟就已经扶着富察琅嬅出了殿。 如懿微微一笑,看了看身边的花影轻声道:“皇后娘娘,臣妾身边正缺人伺候,之前内务府送来的人也都不够伶俐不合臣妾眼缘,今日正好遇上了娘娘宫中的这个小宫女,倒觉得挺合眼缘,不知能否向皇后娘娘讨了这小宫女去。” 今日小家宴,富察琅嬅本就不耐应付如懿,见她只不过是想要个宫女,就拧眉看向花影问道:“娴贵妃要你去她宫中伺候,你可愿意?” 花影看了看澜翠和魏嬿婉,并不能领会她们眸中的复杂深意,干脆的跪下行了礼,脆声道:“奴婢愿意。” 魏嬿婉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 “那即日起,你就去娴贵妃宫里伺候。” 富察琅嬅微微颔首,见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要转身回殿。 见事情再没有回转的余地,魏嬿婉咬咬唇上前一步对如懿福身道:“贵妃娘娘,花影这丫头愚笨,今日还犯错打翻了璟瑟公主的甜羹……她粗手粗脚的,怕是伺候不好娘娘。” 第62章 决裂 花影听见这话下意识朝如懿身后缩了缩身子,如懿微扬下巴,冷冷的看着魏嬿婉道:“燕婉姑娘费心了,本宫身边伺候的丫头只要忠心便好,太过伶俐的人本宫不敢用。” “可……” 魏嬿婉还要再说,富察琅嬅便拂袖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不过是小事,不用多费口舌了,请娴贵妃在偏殿稍候片刻,嬿婉,你随花影去收拾东西。” 魏嬿婉无奈,只能垂眸应是。 午后的太阳炙热而浓烈,明亮的阳光倾泻在长廊上,又被柱子隔成了一块块规则的光斑。 魏嬿婉带着花影走回她的寝房,一路沉默。 花影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复杂的心绪一般,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任谁都能看出她心里的雀跃。 回房后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灿笑着回头对魏嬿婉说道:“嬿婉,等我存够银子,一定请你和春婵她们吃许多好吃的!” 魏嬿婉看着她单纯的面孔,只能苦笑,她抬手轻轻拍拍花影有些凌乱的发顶,轻声问道:“花影,你还记得芳姑姑和你说的话吗?” 花影一愣,随即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才嗫嚅道:“我没忘记,可是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后半句几乎是用气声在说,魏嬿婉没有听清,有些疑惑的看着花影。 花影却缩缩鼻子,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朗声道:“反正我也做不好事,春婵澜翠她们老是骂我,如今我去了别的宫,你们就不用老是替我收拾烂摊子啦!” 魏嬿婉一噎,正要说话,就听身后的门被重重推开,春婵和澜翠红着眼眶站在门外。 春婵几乎是有些急切的怒吼出声。 “花影!我们为什么骂你你不知道吗?这么久以来我们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笨一点,没想到你还被猪油蒙了心!” 她嘴上骂的凶,眼眶里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滚落,磕磕绊绊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四个姐妹之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澜翠拉住春婵的手轻轻摇晃,示意她冷静一些,遂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花影轻声道:“花影,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你知不知道我们……” 魏嬿婉只觉得头痛欲裂,微微移开视线以缓解酸涩的眼眶,眼神流转间却猛然瞥见屋外的异样。 行动大于思想,她立即几步上前一把捂住澜翠的嘴,扬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讨厌你,就是因为你太笨,我们才总有做不完的差事,你不感谢我们就算了,竟然还不声不响的另攀了高枝!” 看着春婵和澜翠投来的不解目光,魏嬿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下巴微扬示意她们看向屋外。 从刚才她们推门进来屋门就一直大敞着,此时太阳斜斜投射进屋内,地上屋外廊柱的阴影却明显不对劲。 一个人形阴影与柱子阴影重合在一起,若是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 有人在偷听。 自富察琅嬅有孕以来,魏嬿婉就凭借着两世的记忆将长春宫上下清理干净了,绝不会出现这样心思不轨悄悄偷听的人。 排除长春宫的人,这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春婵和澜翠的脸都白了白,花影难得看出了她们的眉眼官司,冲她们看的方向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委屈道。 “嬿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可是一直把你们当好姐妹的……” 她满脸焦急,话中都带了哭腔,一边说着便要来拉魏嬿婉的手。 魏嬿婉却强硬的将她的手甩开,嗤笑道:“什么好姐妹?就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们不过是看你蠢耍你玩罢了,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和春婵澜翠才是好姐妹,你是什么东西?!” 花影呆呆的看着魏嬿婉,又转头向她身后的春婵和澜翠,眼泪唰一下就从眼眶里流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哭泣没有发出声音,可眼泪却比以前每一次惹祸被骂时流的都多。 几人静静的对峙半晌,花影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上肆意流淌的眼泪,有些狼狈的低吼道:“你们太过分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 说完,她就握紧手上的包袱,如同小牛犊一般撞开几人跑出门去。 魏嬿婉眼眶也红了,声音却依旧满是嘲弄。 “你还不理我们了?说得跟谁愿意搭理你似的……” 过了一会,春婵脚步轻巧的走到屋外看了看,回屋将房门关紧低声道:“已经走了。” 澜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头埋在臂弯里默默流泪。 春婵轻轻拍抚她的脊背,轻声朝魏嬿婉问道:“就这样让她走了?我们以后……” 魏嬿婉心中也满是颓丧,轻轻摇头道。 “没用了,事情已成定局,只有让她们知道花影和我们是对立的,她在翊坤宫才能安全……一个被欺负的可怜人,如懿就算是做表面功夫也不会为难花影的,否则不是对不起她的菩萨心肠?” 姐妹三人静默无言,半晌才打起精神各自去做自己的差事。 花影一路跟着如懿出了长春宫,脸上的泪痕还干透,被太阳一晒亮晶晶的。 如懿回头看了看她脸上难过的表情,轻笑着问道:“她们又欺负你了?” 虽是问话,但语气十分笃定,花影闷闷不乐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如懿安慰似的拍了拍花影的手背,哑声安慰道:“没事了,你以后就是本宫宫里的大宫女,她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沉默了半晌,花影终是重重‘嗯’了一声,眼里的失望之情也渐渐被对未来的憧憬所替代。 因着花影的事儿,魏嬿婉一整天的情绪都有些低落,直到傍晚江与彬求见,她才稍稍打起些精神来。 富察琅嬅见了江与彬也有些诧异,疑惑问道:“江太医?怎么是你过来?齐汝呢,而且这时候还不到请平安脉的时候啊?” 江与彬恭敬的给富察琅嬅行了礼,躬身答道。 “臣特来感谢皇后娘娘给臣和惢心赐婚,听闻娘娘有孕,且胎像一直不稳,惢心便十分挂念,特意嘱咐臣一定要厚着脸皮来长春宫给您请一次平安脉。” 富察琅嬅这胎确实不太稳妥,自从怀孕以来反应严重不说,齐汝更是三个月就开始给她烧艾保胎。 听闻江与彬的来意,富察琅嬅也十分高兴,多一个太医诊脉便多一重保障,她自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于是立即给江与彬赐座,缓缓将手腕放在脉枕之上。 围观的富察夫人和璟瑟公主也紧张的围坐在一旁,女子怀孕如同自鬼门关走过一般,无论生养过几次都让人揪心。 江与彬伸手细细探脉,良久,舒展的眉头却渐渐拧起,神情也愈发严肃。 第63章 幕后 他诊了又诊,在富察夫人心焦到忍不住要问出声时才缓缓收回手,又细细问了魏嬿婉许多富察皇后平日的孕像,沉吟半晌后皱着眉缓缓开口。 “娘娘这一胎确实怀得不安稳,倒不是因为体弱,而是您之前生育留下的暗疾所致,您在身体的亏损还没有养好的时候便长年累月的喝那些坐胎药,如同根基不稳就往上面搭建房子,岌岌可危啊!” ‘砰’ 富察夫人激动的站起身,带翻的茶杯打湿了她的衣裙,她却全然不在意。 “你说皇后胎像不稳是喝那些坐胎药导致的?这怎么会呢?!那可都是上好的药房,连药材都是最珍贵的!” 江与彬微微摇头道:“夫人,不一定珍贵的药材就是好的,有时乱进补药是极容易出大问题的。” 富察夫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面上尽是颓丧之色,好像瞬间老了几岁。 江与彬又看向一脸震惊的富察琅嬅继续道。 “娘娘的胎像虽有不稳,但依臣看来,远远达不到三个月就要烧艾保胎的地步,齐太医这个法子虽是能最好的保住皇嗣,但对您的身体却是大不益的,您怀得本就辛苦,烧艾只会让母体更加难受,就算以后顺利生产,也会伤及母体,影响寿数。” 富察琅嬅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犹疑道:“齐太医可是太医院之首,有这样的事情他为何不告诉本宫?” 魏嬿婉心口一紧,很快就联想到许多不好的事。 齐汝明面上是皇上的人,实则背后听命于太后,在婆家看来,子嗣确实比作为载体的女人重要多了,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天家。 殿中一片沉默,江与彬深吸口气,拱手道:“若是娘娘信得过微臣,微臣倒可以重新给您开个温补的方子,虽不能完全根治娘娘的暗疾,但可以一边安胎一边替您调养身子,只是需得长期服用,还得时常根据您的身体情况调整方子,有些辛苦。” 富察琅嬅深深的看了江与彬片刻,像是要确定他是否是可信之人,良久之后,她终是重重点头,温声道:“江太医,本宫不怕辛苦,也信得过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如此,那本宫和腹中的孩子就劳你费心了。” 得到了皇后的首肯,江与彬慎重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过娘娘切莫太过听信那些秘方偏方,孕妇最需要注重的除了饮食就是心情,待会微臣会拟定一张食谱并药房一起送来,还请娘娘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不要过度劳累。” 待江与彬退下后,富察夫人气得直拍桌子,直嚷嚷说庸医误人,还说要闹到皇上跟前治齐汝的罪。 富察琅嬅被闹得头疼,只能拿出强硬的态度先将富察夫人送出了皇宫,说这事自己会解决,还反复叮嘱她一定不要把今天的事儿向外透露。 富察夫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怀中本来要交给富察琅嬅的生儿子秘方连掏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带出了宫,一上马车就被她撕得粉碎。 长春宫内殿,魏嬿婉轻柔的打着扇子,璟瑟轻轻靠在富察琅嬅膝头,好奇的贴耳细听她腹中的动静。 “皇额娘,您肚子里的到底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啊?” 魏嬿婉听到这问话便是心里一咯噔,生怕富察琅嬅生气,但抬眼看去,富察琅嬅脸上仍是带着轻笑,只眼底带了些轻愁,她伸手温柔的抚了抚自己女儿柔顺的鬓角,温声道。 “额娘很喜欢璟瑟的贴心,但世间女子艰难,额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将来保护你好不好呀?” 璟瑟一听十分高兴,忙隔着肚子对富察琅嬅腹中的孩子嘀嘀咕咕,言语十分天真,魏燕婉也松了口气,面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落日的余晖给紫禁城披上一层柔和而梦幻的光彩。 璟瑟终是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富察琅嬅,热闹了一天的长春宫又重新安静下来。 富察琅嬅靠坐在榻上,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之色。 “嬿婉,你觉得齐太医的事本宫该不该告诉皇上?” 魏嬿婉心里知道齐汝的背景,但这话不能明说,于是轻轻摇头道。 “娘娘,齐太医毕竟是太医院之首,他的方子只是不妥,不是害人,就算要追究也最多只是医术不精而已,他在宫中多年一直稳坐太医院之首必然也有其独特的为人行医之道,奴婢愚钝,还是觉得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言外之意,齐汝医术不精还能在宫中混这么多年,除了背靠皇上之外,定然也有别人背后护着他。 明人不用重说,富察琅嬅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她深深叹了口气,面上的疲惫之色更浓。 “小时候以为当了皇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能想到这其中种种心酸煎熬嬿婉本宫好累” 魏嬿婉静静听着,面上也带了哀戚之色。 谁说不是呢,这世上最尊贵最奢华的地方,也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其中的女人就像被关进了一个金镂玉砌的豪华笼子里,笼子美丽却并不舒适,不仅日日夜夜要看着主人的眼色过活,还要时刻提防从任何角落伸出来的尖刀和毒药。 富察琅嬅对上魏嬿婉担忧的眼神无声的笑了笑,又低头温柔的注视着小腹,柔声道:“嬿婉,本宫又有了指望,这次我一定要倾尽全力来护着他,一看要看他茁壮长大,再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魏嬿婉仿佛被她的温柔刺痛了眼睛,飞快收回了视线,心脏犹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个中滋味无法言说。 一边是母亲对新生命的期待,另一边是早已写下无法更改的命运,魏嬿婉深深吸气压下那股难受的情绪,微红着眼眶对富察琅嬅道:“一定会的娘娘,小阿哥一定会平安长大,成为您的依靠。” 寿康宫,太后用银勺中的饲料逗弄着笼中的鹦鹉,福珈姑姑脚步匆匆进殿,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太后逗弄鹦鹉的指尖一顿,挑高一边眉毛诧异道:“皇后身边那个小宫女代替了齐汝烧艾的活?” 福珈姑姑恭敬回道:“听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说自己宫中的人烧更方便,省的齐汝一大把年纪还要来回跑,命他只三天请一次平安脉便好。” 太后嘴角溢出一声嗤笑,将手中的银勺丢回盒子,叹气道:“罢了,由她去,哀家也只不过想保皇孙健康无虞而已,只要孩子康健,本宫也不好多插手你告诉齐汝,皇后的脉案必须得送一份到哀家这,皇上的嫡子不容有一丝闪失。” 福珈躬身领命,又扶着太后缓缓走到神龛前,太后亲手点了三炷香敬于神龛之上,悠悠道:“按规矩也该备下接生嬷嬷了,人选马虎不得,你亲自选几个经验老道的,好好提点她们,若是平安便好,哀家有重赏,若是必要的时候,舍母,保子。” 福珈低下头低声应是,陪太后在神像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第64章 流言 转眼已是十月,阳光依旧炙热,升高不下的温度催得御花园中花朵竞相开放。 经过江与彬半年的调养,富察琅嬅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肚子愈发大了,脚步也沉重起来。 但尽管行动困难,魏嬿婉也每日坚持带富察琅嬅去御花园走上一圈,只有每日多走动,生产之时才能更加顺利。 皇上和太后都对富察琅嬅这胎表现了十二万分的重视,不仅隔天就会有赏赐送到长春宫,皇上更是一有空就会来探望皇后。 后宫嫔妃生养过的不少,但从没有人有过这样的待遇,哪怕富察琅嬅之前生二阿哥都不及此时受关注。 毕竟她今年已有三十五岁了,要是不出意外,或许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宫中唯一的嫡子,有继承大统之望。 如此尊贵,宫中一切资源自然都紧着长春宫来,无论是外邦进贡的奇珍异宝,还是宫中的珍稀花卉,连衣物首饰,美食珍馐,都得统统优先送至长春宫供皇后挑选。 如此风光之下却隐隐有暗潮汹涌,普通嫔妃也就私下酸言酸语几句,启祥宫的金玉妍却是气得不轻。 同样是给皇上生孩子,同样由太医诊了脉确定是皇子,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一个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一个是从她肚子里出来。 她默默忍了许久,终于在内务府送来的燕窝由原来的血燕盏被替换成次一些的白燕盏时彻底爆发了。 金玉妍将一盘雪白的燕盏狠狠摔在地上,面孔有些扭曲。 “皇后娘娘产期将近了?听说她最近常去御花园散步,是吗?” 一旁的丽心惶恐的跪下,急声劝道:“娘娘,使不得啊!那可是皇上的嫡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杀头的死罪!” 金玉妍轻笑一声抚过隆起的小腹,漫不经心道:“本宫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慌什么?” 丽心诚惶诚恐的连声请罪,那胆战心惊的样子看得她一阵窝火。 要是贞淑还在的话…… 想到消失的贞淑,金玉妍的眼神暗了暗,虽然她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但这绝对跟长春宫脱不了干系。 丽心小心观察着主子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道。 “如今皇后身边围的如同铁桶一般,那个魏嬿婉连皇后走过的路都要每日检查,连一丝青苔都不允许出现,咱们也无处下手啊娘娘。” 金玉妍起身一脚踩在洁白的燕盏之上,柔声道:“丽心,你知道这世上最难防的东西是什么吗?” 丽心不敢说话,只微微摇头,却见自己主子抬脚将那燕盏捻碎,轻语道。 “是人言。” 人言可畏,哪怕是一国之君,也励精图治想为自己求一个好名声。 …… 十月已接近尾声,富察琅嬅的产期也渐渐逼近。 宫中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些风言风语,很快在各宫之间流传开来。 长春宫被魏嬿婉牢牢看住,除了春婵澜翠之外不让其余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内殿,所以那些流言并没有传到富察琅嬅耳中。 常在外走动的澜翠很快也听到了这则传言并告知了魏嬿婉。 事关已经过世的二阿哥,皇后又即将临盆不容半点闪失,魏嬿婉当机立断拦下这则流言,决定一切都等富察琅嬅平安生产后再说。 宫中流言愈演愈烈,却一时半刻间无法对富察琅嬅产生任何伤害。 见此情景,启祥宫中的茶盏又悄无声息的碎了几套,金玉妍更是将碍事的魏嬿婉恨到了骨子里。 养心殿,弘历将手中的奏章往桌子上一丢,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眶沉声问道。 “李玉,什么时辰了?” 李玉立即递上茶水给弘历润喉,低声回道:“回皇上,已经是申时了。” 弘历微微颔首,饮了口温热的茶水沉声道:“是皇后逛园子的时辰了,朕也看奏章看得眼花,出去走走。” 李玉躬身应是,忙示意门口的进忠去准备步辇,进忠应声而去,宽大的袖口掩盖住了他手心的小银燕子。 去传步辇的间隙,他偷摸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从床下拖出一口精致的小箱子,将手中成型的小银燕置于箱中。 箱中已经有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小银燕,从开始的粗制滥造到逐渐精巧,一看就知道做它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进忠看着这些被做成燕子形状的银角子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燕子情有独钟,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直珍藏着一方不知道从哪来的纯白绢帕。 “进忠!快点!” 进宝在门口连声催促,进忠忙合上箱盖又将其推入床下,转头匆匆奔出寝房。 御花园东侧。 富察琅嬅一步步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魏嬿婉和春婵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看她们神经如此紧绷,富察琅嬅不由摇头失笑。 “你们也太夸张了,这条路本宫都走了千万回了,闭着眼都不会摔跤的,你们也别紧盯着我了,都放松放松看看风景。” 听闻此言,魏嬿婉和春婵立即异口同声的反驳了富察琅嬅的建议。 “奴婢不爱看风景。” 富察琅嬅被她们逗笑了,心里却暖洋洋的十分熨贴。 秋日午后的太阳不算太烈,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倒十分舒适。 一行人很快走到荷花池边,距离水边七步之遥魏嬿婉就搀着富察琅嬅不让她再靠近,只远远的看着。 早已过了荷花盛放的季节,池塘里倒没有显露颓败之相,依旧被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错落有致的假山映衬着碧绿的湖水,倒有几分湖光山色的景致。 富察琅嬅绕开水边走到假山石边,正要在角落的石凳上落座,就听假山后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喂,宫里最近都在传的那个流言你听说了没有?” “传得沸沸扬扬,我当然听说了!想不到皇后娘娘表面上宅心仁厚,背地里居然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是啊,二阿哥也太惨了……” 第65章 变故 一墙之隔,那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传到众人耳中。 魏嬿婉骤然黑沉了脸色,在富察皇后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三两步冲到假山后。 假山后躲着的两个小宫女见她直接冲过来也是大惊失色,按照她们的计划,那边的人再急也该听完流言,这人行事怎么如此乖张? 但魏嬿婉已经快到近前,两人只得放弃原本的计划,捂脸匆匆跑走。 魏嬿婉气不打一处来,顿时甩开脚上碍事的花盆底,赤脚一路狂追。 两个宫女见她如此癫狂,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一个宫女甚至还慌忙间崴了脚,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魏嬿婉上前在她受伤的脚踝上狠狠踹了脚两脚尤不解气,左右看看又搬了花盆用力砸在宫女身上,见她彻底失去了行动力才继续去追另一人。 逃跑的宫女见同伴吃瘪也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如同脚下抹油一般快速钻进假山群里试图甩开身后的魏嬿婉。 她应该提前踩过点,对这片假山群极其熟悉,很快就与魏嬿婉拉开了距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魏嬿婉看了看她逃跑的路线,直接挽起袖子撩起裙摆手脚并用的爬到假山石上,搬起一块松动的景观石静静等候。 果然,不出几息那宫女就出现在假山另一侧,她一边跑一边往身后看,根本没注意有人在假山石上等着她。 待宫女跑近,魏嬿婉便将手里的景观石重重砸下,那宫女连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重重栽倒在地。 魏嬿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此情此景容不得多耽搁,她心中挂念着富察琅嬅,但这陡峭的假山上来容易下去难,魏嬿婉探头朝下看去,想找到最合适的落脚点。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魏嬿婉差点脚下一滑从假山上滚落。 无他,只因假山石下已经悄无声息的站了一行人,他们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各个眼睛都瞪得如铜铃一般。 弘历缓缓合上因为惊讶张开的嘴,默默瞪着假山上发髻凌乱的小宫女。 或许是因为剧烈运动,她脸颊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眸里此刻全是惊慌之色,殷红的唇瓣娇艳欲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弘历视线下移,落在宫女被灰色山石映衬得盈盈如玉的小脚之上,似是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到,那人缩了缩脚趾,可怜又可爱。 李玉见形势不对,率先上前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尴尬。 “你不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魏嬿婉吗?竟敢御前失仪!还不快下来!” 魏嬿婉在心中暗叹吾命休矣,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手忙脚乱踩着突起的石头往下爬。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好巧不巧,她最后踩的那块石头有些松动,根本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顿时随着魏嬿婉一起滚落下来。 弘历刚伸出手想接住她下落的身形,身后就有人飞身上前直接挡在他面前,口中大喊道。 “皇上小心!” 魏嬿婉双眼紧闭,已经做好了摔得四仰八叉的准备,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了个满怀,冷冽的清香瞬间将她包裹在其中,让人无比心安。 她微微睁眼,看到接住她的人身着青黑色的蟒袍便心下一松,随即又砰砰狂跳起来。 “咳咳!” 李玉的咳嗽声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两人身上,魏嬿婉忙从进忠怀里下来给弘历请安,进忠也单膝跪地告罪道。 “奴才护主心切,皇上您没受伤?” 弘历悻悻收回伸出的双臂,居高临下的审视魏嬿婉,半晌才沉声道:“朕倒是不知道朕的御花园什么时候变成演武场了。”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请罪道:“皇上恕罪,事出有因,奴婢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那名被石头砸晕的宫女和另一边瘸腿爬不起来的宫女此时已被侍卫拖到御前,那还醒着的宫女见到这种阵仗差点也白眼一番晕死过去,还是侍卫雪白的挎刀才让她恢复了几分理智。 弘历细细打量两名宫女的惨状,又回头质问魏嬿婉道:“这两名宫女究竟是犯了什么天条,要被你这般对待?” 魏嬿婉轻咬下唇,脑子里极速闪过许多念头,却都一一否决。 瞒是瞒不住的,她又担心假山那头的富察琅嬅,于是以头抢地坚决道。 “回禀皇上,这两人是受人指派来害皇后娘娘的,娘娘如今还在莲池旁,皇上若不信可以抓了这两人仔细审问!” “什么?!” 弘历玩味的表情一收,事关皇后和皇嗣,他立即抛开了那些旖旎心思,正色道。 “皇后如今在哪儿?快在前面带路!” 魏嬿婉立即起身往前走去,身后自然有侍卫将两个失去行动力的宫女带上。 一行人匆匆赶回莲池边,富察琅嬅依然坐在石凳上,唯一不同的是她惨白的脸色。 魏嬿婉远远看去,就见一个小宫女正战战兢兢跪在富察琅嬅面前说着什么,而随着她嘴唇张合,富察琅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心中暗道不好,忙加快了脚步。 “……宫中传言当年是您对二阿哥太过严苛才将他逼死的,说您说您为了让二阿哥能当太子,连他生病也不肯让他松懈片刻,以至于他病重而死这传言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为了让您好好安胎,嬿婉姐姐才下了严令不许告诉您” 小宫女怯懦的声音在寂静的莲池旁格外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富察琅嬅的嘴唇也渐渐失去血色,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魏嬿婉来不及责怪地上的小宫女,忙跑到她身边替她顺气,一边不停的低声劝慰着。 “娘娘,那些人不安好心,这传言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富察琅嬅抬手轻轻握住了魏嬿婉的手,她的指尖十分冰凉,看向魏嬿婉的眼里也满是凄怆。 弘历绕过假山缓缓走到众人面前,阴沉着脸色开口道:“把这几个宫女押到慎刑司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富察琅嬅扶着腰缓缓起身,苍白着唇轻声开口道:“皇上,是臣妾威胁这个小宫女告知我真相的,还请皇上免了她的罪。” 她说的是刚才跪在地上说话的长春宫宫女,弘历眼神复杂的握住富察琅嬅的手,沉声道:“皇后总是心善。” 富察琅嬅眼里的泪瞬间滚落下来,她嘴唇开开合合想要说些什么,却似是没力一般,只零碎的吐出几个音节。 “皇上永琏臣妾” 她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下一瞬就合上眼睑整个人朝地上滑落,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第66章 偏移 齐汝带着几名太医匆匆赶到长春宫,殿里气氛压抑,富察琅嬅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 弘历站在殿外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低声朝身后的李玉问道:“你替朕将当年永链病逝时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找来,朕有话要问他们。” 李玉低头应是,却见皇上又摆摆手,沉默半晌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李玉,你觉得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李玉在心中斟酌着用词,片刻后才一边打量着皇上的脸色一边谨慎开口道。 “奴才不敢乱下定论……但皇后娘娘对下人们一向宽和,从不随意责罚宫人……娘娘宅心仁厚也是天下人皆知的……” 弘历又沉默了半晌,终是缓缓舒口气道:“罢了,不用去找了,朕相信皇后的为人。” 正在此时,有侍卫匆匆跑来,行礼禀道:“皇上,宫中的传言最开始是从翊坤宫传出的,慎刑司里的两个宫女也松了口,说指派她们做这件事的是嘉贵妃身边的丽心。” 弘历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有些阴沉。 “将娴贵妃和嘉贵妃请到长春宫,让她们在偏殿候着。” …… 江与彬将一根银针小心从富察皇后人中处取出,几息之后,富察琅嬅悠悠转醒,她面上仍是十分惨淡,但脸颊却恢复了一些血色。 候在一旁的魏嬿婉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浑身酸痛,脚底板更是火辣辣的疼。 在她身边的春婵偷偷用手臂碰了碰她,低声道:“太医还要会诊,我在这儿守着,你快下去收拾收拾。” 魏嬿婉给她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微微颔首悄悄退出了内殿,没想刚跨出内殿就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站在廊下。 此时进出内殿的小宫女挺多,魏嬿婉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拿过身旁宫女手中的空盆匆匆朝外走去,试图混在进出的宫女中走回后院寝房。 可惜事与愿违,她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站住。” 魏嬿婉闭闭眼,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声音却陡然增大。 “魏嬿婉!” 魏嬿婉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铜盆递给身旁的宫女,机械的转身走回弘历身前跪下行礼。 弘历轻哼一声,视线在她黝黑的脚底停了一瞬,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却分外冷沉。 “念在你忠心护主,朕就不追究你御前失仪的罪过了,不过……” “奴婢谢过皇上,皇上明察秋毫宽宏大量心胸宽广海纳百川宽宏大度!” 弘历的‘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一年月俸’的话就这样被魏嬿婉的彩虹屁堵回了肚子里,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无语了良久才沉声道:“罢了,起来,有你这个忠仆在皇后身边朕很放心。” 魏嬿婉起身低垂着头应声道:“谢皇上夸奖,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弘历轻笑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澜翠匆匆走出殿来屈膝行礼道:“皇上,娘娘醒了,说要见您。” 魏嬿婉很有眼色的退下,弘历这次倒没有心思多注意她,抬步走进了内殿。 魏嬿婉强忍着脚底的疼痛,咬牙强忍着走回后院才勉强放松,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她正一边抽着凉气一边往寝房走,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本就神经衰弱的魏嬿婉顿时吓了一跳,快速收敛脸上的表情回头朝声源看去。 就见进忠正笑眯眯的朝她走来,手上提着之前被她甩丢的花盆底,上面的脏污和灰尘都已被人尽数抹去。 他的笑容既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粗犷阳光,也不像普通公公那样谄媚阴柔,那是一种又清朗又邪气的感觉,如同从光影中间走出的妖孽。 魏嬿婉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仿佛看到上一世的他和这一世重叠。 恍惚之间,进忠已经提着鞋来到她身前,轻声道:“燕婉姑娘,你的鞋我替你寻回来了。” 魏嬿婉愣愣接过鞋,有些不敢直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低头道谢。 “谢谢进忠公公了。” 进忠看着她凌乱的发髻,莫名觉得手有点痒,但他礼貌的克制住了,轻轻点头走出了后院。 直到四下无人,进忠才有些头疼的扶额,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对一个之前从没注意到的宫女如此上心。 魏嬿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缩了缩鼻子,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寝房,直到关上房门,她才彻底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呆坐半晌便开始换衣服。 ‘叮,请宿主修正世界,帮助富察琅嬅顺利生产,母子平安,任务成功索回气运值200。’ 两百? 魏嬿婉拧起眉头,在心中问小运为什么这次成功的奖励会翻一倍。 ‘任务难度越大,宿主完成的奖励越丰厚,请宿主加油!’ 魏嬿婉心中大惊,富察琅嬅的胎一向挺稳,可听系统的意思,让她顺利生产是很难的一件事?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变故吗? 来不及多想,她匆匆整理好着装就要往内殿跑去,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顿住身形。 ‘你不是说过我们这些人的命运都已经是注定的吗?富察皇后注定会生下七阿哥,这不是不能改变的吗?’ ‘结果确实不能改变,但实验世界中的人心和事件的走向是不可控制的,系统想要的只有结果。如果富察琅嬅没能平安生下七阿哥,那么这个小世界包括世界中的一切都会被当成失败品清除。’ 魏嬿婉心下一惊,心里莫名十分沉重,小运说的有些词她虽然不能理解,但她也不蠢,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心里越发沉重。 这种事不能深想,越想越丧气,魏嬿婉摒除心里的杂念,匆匆回到了长春宫内殿。 “皇后娘娘的身子稳健,此次受惊并没有出现滑胎早产之相,不过……” 齐汝沉吟,试图在找一个更稳妥的说辞,却被弘历狠狠瞪了一眼,冷声催促道:“不用隐瞒,将皇后的情况详细告知朕!” “是……”齐汝抬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继续道:“不过娘娘情绪起伏太过,大悲大怒之下气血逆转,以至于她腹中皇嗣也受到了影响,本来及正的胎位也发生的偏移……这样下去,怕是对娘娘生产不利啊!” 刚奔到殿中的魏嬿婉将齐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颗悬着的心顿时缓缓沉了下去。 第67章 传召 翊坤宫。 如懿和海兰坐在桌前窃窃私语,她们面前摆着一个宽大的簸箕,里头盛放着许多新鲜的豆荚。 她带着荧光蓝护甲的短手在豆荚堆中挑挑拣拣,半晌才挑出一根剥开,露出里头圆润的豌豆。 海兰的手脚比如懿麻利许多,不多时她面前的碗中便堆满了剥好的豌豆,她满含笑意的看着如懿挑拣豆荚,轻声说道。 “姐姐的手可真是巧,挑出的豌豆也要圆润许多呢。” 如懿捂嘴轻笑,娇嗔道:“主要是豆荚新鲜,挑出来的豆子自然好。” 说罢,她拿起海蓝身前的豌豆倒进自己的碗中,朝身后吩咐道:“花影,你把这些豆子送去膳房,待会本宫要亲自给皇上做羹汤。” 她带着护甲的手张牙舞爪的在半空中伸了半晌,却迟迟不见花影来端,如懿奇怪的朝身后看去,就见花影竟靠在柱子上睡着了,她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面容憔悴,一看就是累极了,站着都能睡着。 “花影!花影?”如懿提高音量又喊了几声,花影才从梦中惊醒,睁开了满是红血丝眼睛迷迷瞪瞪看着如懿应声。 “怎么了主儿?” 如懿轻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你要实在累了就去小憩一会,我就和海兰在这摘菜,没事的。” 花影听到这话如蒙大赦,忙躬身行礼道:“谢主儿体恤。” 她实在太困了,到了翊坤宫她才知道,一等宫女除了要随时伺候主子,还时不时得做二三等宫女的活,跑腿打下手伺候的活全是她干,难怪容嬷嬷整天板着个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似的。 花影想不明白为什么魏嬿婉也是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却远不像她这么疲累。 累就不说了,偏还落不了什么好,从前在四执库和长春宫她犯错了总有人给她兜底,如今情势却大不相同,打碎了杯碗盏碟不但要被容佩狠狠训斥一顿不说,还要被罚月俸。 总算可以休息一会,花影心中高兴,给两位娘娘行了礼便要退下,躬身时却见一只带着护甲还沾了泥土的手端了那碗豌豆递到她眼前,如懿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去休息之前帮本宫把这些豌豆洗干净送到膳房去,再帮本宫备好食材,知道吗?” 花影愣了愣,恭敬接过那个碗朝外走去,心里盘算着走快一些做完事就能早点休息,没想到一转身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上,手中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头的豌豆也滴溜溜滚了一地。 殿中静默了一瞬,站在如懿身边的容佩立即黑沉着脸走过来,呵斥道。 “你这丫头怎么做事的?这可是娘娘们摘了一上午的豌豆,何其珍贵!” 花影也知道自己又犯了错,忙爬起身捡起瓷碗碎片,又忙慌慌的去捡那满地的豌豆,手忙脚乱之间,她的手指被割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飙出,翠绿的豌豆浸染上了殷红的鲜血,格外触目惊心。 如懿的嘴角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才轻叹口气满怀包容道:“算了算了,花影也不是诚心的,豆子撒了就算了,只是花影你也要长长记性了,就按照惯例往你月银里扣。” 花影呆呆的抬头看着如懿,却好似被她脸上的慈悲之色刺痛一般又匆忙低下了头,匆匆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退出殿去。 海兰看着花影的背影摇摇头,回头对如懿说道:“这个丫头笨手笨脚的,也得亏是姐姐你菩萨心肠才容得下她,要换做旁人,早打发到慎刑司去了!” 听了这话,如懿脸上带笑谦虚了两句。 门口却在此时传来响动,如懿扭头看去,就见李玉掀开门帘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娴贵妃娘娘,皇上请您去长春宫一趟。” “长春宫?”如懿眨巴眨巴眼睛,惊讶的噘嘴问道。 她希望李玉能给她解惑,但李玉却低垂着眼,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自从惢心走后,李玉也慢慢收回了那些小心思,一心一意的侍奉在皇上身侧,不知怎的,跟如懿接触的越少,他越能冷静的做自己,不为他人左右。 没能在李玉嘴里得到只言片语,如懿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回头对海蓝嘱咐道:“你先回去,等我回来再寻你来。” 海兰满眼担忧,如懿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带了容佩就出了门。 另一边的启祥宫,金玉妍也同样接到了皇上的传召,她眸中闪过不安,视线落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便又有了底气。 长春宫。 心绪不平的富察皇后喝了安神汤后沉沉睡去,弘历静静看了她一会李玉便来回禀,说两位贵妃娘娘都已在偏殿候着了。 弘历轻轻点头,轻声令人伺候好皇后便大步朝偏殿走去。 如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弘历了,她脸上缠绵惊喜的表情还未展露就被弘历冷沉的脸色吓退,委屈又不解的微微嘟着嘴。 弘历走到上首坐下,冷声呵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拖着四个受了重刑的宫女走进殿中,她们的衣裳都被鲜血浸透了,浓郁的鲜血在殿中蔓延开来。 金玉妍面上不露声色,只不着痕迹的撇开眼,眸光微微闪烁。 如懿微微后倾着身子,立即用手中的绢帕捂住了口鼻,被上首的弘历恶狠狠瞪了一眼才讪讪放下了手。 “让她们抬起头来,让娴贵妃和嘉贵妃认认人。” 弘历一声令下,侍卫们立即将地上的人拉起来,露出她们满是血污的面容。 如懿眨巴着眼无辜的左看右看,又一脸莫名的转头看向弘历,像是在等一个解释。 金玉妍的视线在几个宫女脸上匆匆扫过,起身朝弘历娇声问道:“皇上,这几个人臣妾都没有见过,她们犯了什么事儿啊?臣妾还怀着孕呢,这样血淋淋的多吓人啊” 她话音微扬,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弘历却依旧没有露出一点好脸色,又朝如懿问道:“娴贵妃,这几个宫女你认识吗?” 第68章 幽禁 如懿不明所以,又盯着那几个宫女看了半天,微微摇头撅嘴道:“臣妾也没有见过这几个宫女,不知道她们犯了什么错。” 弘历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朝地上的宫女们厉声呵道:“你们自己说!不许有丝毫隐瞒!” 四个宫女吓得抖如筛糠,最旁边的宫女忙磕头结结巴巴道:“奴婢是翊坤宫的洒扫宫女,确确实听小菊说过关于二阿哥的事但但奴婢绝没有胆子敢往外传啊!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的满宫都是的” 她身边腿都被打断了的宫女就是小菊,她被打的最惨,汗水混着鲜血糊了满脸,此时吊着一口气回话道:“奴婢是在翊坤宫当差时听别人说起的,当时是晚上,奴婢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模糊记得声音” 金玉妍身后的丽心脸色白了白,只是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说话的两个小宫女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崴了脚的宫女和头上有大包的宫女都先后松口,说是丽心告诉她们今日午时去皇后娘娘常去的地方说出这个传言,贿赂的银子至今都还放在她们床下。 很快又有侍卫上前,将两兜白花花的银子丢在两人面前。 弘历冷哼一声,怒吼道:“娴贵妃,嘉贵妃!你们居然敢在背后非议皇子和皇后,还想要谋害皇后腹中的皇嗣,如今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嘉贵妃忙不迭扶着肚子跪在地上请罪。 “皇上!臣妾近日都在宫中安心养胎,从没有吩咐过丽心去做这种事!更何况这事最开始是从娴贵妃宫里传出的!肯定是有人想谋害皇后娘娘不成推到臣妾头上啊皇上!” 弘历凌厉的眼神扫向如懿,却见她依旧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呆呆坐在原地,眨巴着眼睛来回看。 他不得不蹙眉质问道:“娴贵妃,你怎么说?” 如懿这才从梦中惊醒,起身跪在弘历身前哑声开口。 “皇上,这两个宫女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些事臣妾也都没有做过。” 跪在她身后的两个宫女听见这话忙磕头凄厉道:“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奴婢等人确实是在翊坤宫当差的啊!” 弘历看向李玉,李玉忙躬身回话道:“皇上,这两人确实是翊坤宫负责洒扫的宫女,侍卫去提人时她们还在翊坤宫中清扫院子。” 如懿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玉,如同遭到了背叛一般。 可此时没有人去注意她那些可笑的微表情,弘历嗤笑一声冷道:“娴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懿如遭雷击,嘴唇颤抖了半晌才嗫嚅道:“……臣妾百口莫辩,不知道该说什么……” 弘历气笑了,讥讽道:“既然百口莫辩那就不用辩了,李玉,传朕的旨意,娴贵妃意图谋害皇嗣,即日起降为答应,禁足翊坤宫。” 如懿呆若木鸡的跪坐在地上,只觉得她的少年郎陌生的有些可怕。 弘历不去看她,继续吩咐道:“将丽心拖去慎刑司,朕要从她嘴里听到实话。” 侍卫应声而动,李玉也来到如懿身前低声道:“娘娘,请。” 如懿依旧看着弘历,眼中已经蓄满泪水,一旁的丽心却已经是吓破了胆子,被侍卫拖住便凄声求饶道:“皇上,奴婢冤枉啊!皇上……娘娘!救我!救救我!” 跪在地上的小菊听到她的声音却是浑身一颤,抬头挣扎着往前爬了几步大喊道:“皇上,奴婢听出来了!那夜在暗处说二阿哥事情的人就是她,奴婢自小记忆里就好,绝对不会认错的!” 殿中顿时又是一静,众人的视线都转向正跪地求饶的丽心。 “把人拖下去用最重的刑,就算剥了她一层皮朕也要知道真相。” 随着弘历下令,丽心很快就被侍卫拖了下去,金玉妍脸上血色尽失,身体微微颤抖,哪怕此时此刻惊慌失措,她也只能强装镇定。 皇上亲自等着,慎刑司的人也不敢怠慢,各种刑法都往丽心身上套了一遍,偏还不让她昏死过去,用参片给她吊着命。 哪怕丽心是个硬骨头也受不住慎刑司残忍的刑罚,到最后她已经被折磨的有些精神错乱了,倒也胡言乱语的吐出了不少真话来。 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随着李玉的禀报,金玉妍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狡辩不得。 弘历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可怕,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嘉贵妃心肠歹毒,即日起幽禁启祥宫不得外出,待生下皇子后朕再治你的罪……丽心,即刻仗杀。” 金玉妍还要再求,却听弘历继续道:“若你敢用皇嗣要挟,或因为你的过失导致腹中皇嗣有损,朕会问罪你的族人。” 话都已经说绝,金玉妍除了认命没有别的选择,她缓缓滑倒在地,很快就有强有力的嬷嬷扶着她将她送回了启祥宫。 弘历又看向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说话的如懿,稍微缓和了语气道:“如懿,你先起来。” 如懿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伸手被容佩扶着才缓缓起身,她瞪着眼睛看着弘历,像是受了委屈等着被安慰的(老)小孩。 想象中的软话却并没有到来,弘历不但没有安慰她,还不冷不热道。 “皇后怀孕本就艰辛,你身为贵妃不能替皇后分忧就罢了,还整天不知所云,连自己宫的里人都约束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如懿身子晃了晃,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弘历打断。 “行了,朕不想听你百口莫辩,退下,朕要去看看皇后!” 他说完看都没有看如懿一眼就大步走出偏殿,独留她一人呆呆杵在原地。 第69章 生产 这天之后,皇上下令重重惩戒了一番宫中喜欢搬弄口舌是非的宫人,六宫上下顿时无人再敢议论皇后和二阿哥之事。 富察皇后胎位逆转又临近生产,长春宫中人心惶惶,太医院最近都在竭尽全力替富察皇后扭转胎位,但太医都是男子,能用的方法除了喝药就是针灸,一时之间没有太大的作用。 魏嬿婉急的嘴边都长了泡,只能另辟蹊径,亲自求着江与彬教了她一套逆转胎位的推拿之术,每日用心替富察琅嬅推拿。 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看到富察琅嬅死气沉沉的样子。 自从传言的事情过后,她就整天沉默寡言脸上没了笑模样不说,一天下来连话都少说,只时常看着一个陈旧的小布老虎发呆。 魏嬿婉理解她心里难受,但却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 可富察琅嬅油盐不进,无论旁人劝什么她都没什么反应,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于是,魏嬿婉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趁富察琅嬅熟睡时偷偷拿走了她的旧老虎,换了一个新做的布娃娃。 富察琅嬅睡醒发现二阿哥的遗物不见了果然暴怒,她拿着那个布娃娃怒吼着质问魏燕婉。 “是谁给你的胆子动本宫的东西,快把永琏的布老虎还给我!” 她头发凌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魏燕婉深呼吸了几次才稳定住心绪,平静道:“奴婢可以把那个老虎还给娘娘,但娘娘得把手上这个布娃娃彻底丢掉。” 富察琅嬅想也不想,红着眼眶就抬手想把布娃娃远远丢开,却又听魏嬿婉扬声道。 “娘娘,您还记得这个布娃娃是咱们为谁做的吗?您还记得做这个布娃娃时您心中想着谁吗?难道为了逝去的二阿哥,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不顾吗?如果是这样,那奴婢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富察琅嬅的手僵在半空,她狠狠瞪着魏嬿婉,浑身开始微微颤抖。 不知是不是压抑的情绪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她缓缓将那个布娃娃重新抱进怀里,呜咽出声。 “嬿婉,我不是一个好母亲都是因为我对永琏太过严苛才让他早早离我而去这都是我的报应我根本不配为人母” 魏嬿婉膝行几步紧紧握住富察琅嬅颤抖的双手,红着眼眶坚定道。 “娘娘,不是您太过严苛,而是您的处境让您不得不严苛,大清朝容不下一个庸碌无能的太子,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您呢,所以你才更应该振作起来,您要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护着他长大。” 腹中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母亲情绪的波动,此时竟在富察琅嬅腹中轻轻踢了她一脚,富察琅嬅顿时抚摸着肚子又哭又笑。 “嬿婉,你说得对,我得护着我的孩子,我得看着他平安长大,习武学文,娶妻生子” 富察琅嬅渐渐从自责绝望的情绪中抽离,魏嬿婉的心却渐渐沉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 看着富察琅嬅满含期待憧憬的面容,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从前她觉得两世记忆是她人生的一大助益,如今却觉得那是一种残忍的凌迟。 她恍惚间感觉自己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满含喜悦的庆祝富察琅嬅走出阴霾,另一个痛苦万分的为她们已经注定的命运嚎哭。 “娘娘,该做今天的推拿了。” 富察琅嬅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有些感激的看了魏嬿婉一眼,轻声应道:“好,辛苦你了嬿婉你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我不怕疼傻姑娘,没事的” 一月之期匆匆而过,哪怕所有人都已拼尽全力,富察琅嬅的胎位依旧没有正回到最适合生产的位置,还是错开了一个身位。 在魏嬿婉心焦的将每日一次的推拿增加到每日两次时,富察琅嬅猝不及防的破了水。 嫡子降生,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太医齐聚一堂,早就准备好的接生嬷嬷也立即开始准备,皇上和太后更是一听闻消息就急匆匆赶到了长春宫。 后宫最大的三位主子都在,各宫妃嫔自然也不能装聋作哑,纷纷从各宫赶来。 纯贵妃带来了自己亲手做的小肚兜小被子,舒妃带来了自己手抄的佛经祈祷小阿哥能平安降生,玫嫔带来了一套造型独特的木偶小马。 如懿和海蓝相伴而来,海兰带了自己做的虎头鞋和虎头帽,如懿却好似还没从之前被少年郎批评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没带。 殿中富察琅嬅的声音渐渐凄厉,殿外众人都提起了心,弘历也再坐不住,开始焦急的在殿前来回踱步。 太后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微不可察的看了身旁的福珈一眼。 无论是好心还是歹心,此时众人的心神都牢牢牵挂在殿内的富察皇后身上。 只有如懿一人例外,殿内痛苦的哀嚎声她恍若未闻,只专心的看着她的少年郎,观察着他担心忧虑的情绪,看着他越拧越紧的眉头,终是心下不忍,上前两步轻声道。 “皇上过于忧虑了,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不都是这样。” 此言一出,本就寂静的殿外顿时更加鸦雀无声,李玉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弘历陡然停下了脚步,眼睛赤红的缓缓回头看向如懿。 第70章 难产 “你说什么?” 弘历沉声问了一遍,额角隐隐有青筋乍现。 如懿无辜的左右看了看,众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她却像反应不过来一般,嘟唇道:“皇上,您坐下歇会,女人生孩子……” ‘啪!’ 轻脆的巴掌声在殿外回荡,如懿瞪大了眼睛,脸颊上火辣辣的剧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少年郎居然伸手打了她! 如懿眼中迅速凝聚泪水,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向弘历,却听他冷冰冰道。 “朕身边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心肝的东西,滚去廊下跪着,皇后什么时候顺利生产你就跪到什么时候。” 太后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嘲讽之色,轻声道:“娴贵妃没有生养过,想来是不能体会这生育之苦,就算皇帝不罚你,哀家也要罚你……去太阳底下跪着,也好让你糊涂的脑子清醒清醒。” 委屈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如懿被容佩扶着狼狈的走到日头底下规规矩矩跪着,脸上的热辣之感比日头更甚。 僵硬的气氛被匆匆跑出殿外的接生嬷嬷打破,她满手是血,衣裳均已被汗湿,匆匆跑至太后皇上身前行礼禀道。 “皇后娘娘胎位不正,先出来的是孩子的右手,如今情况危急,还请皇上太后早下决断,娘娘和皇子……怕是只能保一个!” 弘历的脸瞬间惨白,厉声问道:“你胡说什么!” 太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冷静问道:“历嬷嬷,你是接生多年的老人了,确定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历嬷嬷脸色也十分难看,抖着手惊惧的摇头,肯定道。 “四肢先出来一定会卡住,胎儿在母体内卡的时间太长就会窒息而死,这种情况下大小只能保一个,拖的时间越久越不利,还请两位主子快下决断啊!” 弘历听着殿内富察琅嬅的凄厉哀嚎,一时间竟似冻在了原地。 这一瞬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皇上低沉的声音。 “保住皇后。” 历嬷嬷眼神微微闪烁,随即躬身应是,急匆匆进了内殿。 魏嬿婉在殿内忙得团团转,她只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产被下却被接生嬷嬷们围了个严严实实,里边什么情况她压根看不到。 眼看富察琅嬅又要疼晕过去,她赶忙往她口中塞了几片老参,又灌进一些培本固气的汤碗。 转身放碗的时候,她余光却瞥见一抹雪亮的刀光,顿时心头一惊,凝目朝那处看出去。 就见带头的那个接生嬷嬷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此时正要伸进产被之中。 惊骇欲绝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魏嬿婉从来不知道她一个小女人能有这么恐怖的爆发力。 无论谁来拦她她都看不到,只眼也不错的盯着那把快要伸进产被的剪刀。 “春婵!澜翠!!!” 她的声音都已经喊破了音,好在老朋友之间的默契还在,阻挡她的人被分担,魏嬿婉倾尽全力总算挤到了那个老嬷嬷身前,一把握住了她伸向富察琅嬅的剪刀。 历嬷嬷此时也满身是汗,她恶狠狠瞪着魏嬿婉,低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耽搁了小阿哥出生你担得起这罪吗?!” 魏嬿婉瞳孔充血,死死握着剪刀一字一句道:“我 担 得 起 !小阿哥死了我用命赔,娘娘死了恐怕你用命也赔不起!” 历嬷嬷被她惊人的气势吓住,还没等她想清楚一个小宫女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威势,手中的剪刀就被人夺去。 她顿时慌了手脚,急切道:“小阿哥先出来的是右手!皇后娘娘已经难产了,眼下的情况再耽搁不得!快把剪刀还我!” 魏嬿婉朝产被中看了一眼,被大片大片的血迹刺激的眼晕,她咬牙定了定神,又转头疯狂向外跑去。 太医们都在隔间外候着,时不时根据接生嬷嬷提供的情况开出汤药。 魏嬿婉满手是血的跑进隔间,将众太医吓得不轻。 她此时却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找到江与彬把皇后的情况迅速说明,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祈求道。 “江太医,求求你了,无论有什么方法我们都要试一试,我不能让皇后娘娘出事,也不能看着小阿哥死啊!我求求你了!” 江与彬拧紧了眉头,眼中满是不忍,思索片刻后才以拳抵掌道。 “我曾在民间听过一个妇人难产胎位不正的偏方或可一试,但皇后娘娘和小阿哥乃万金之躯……我……” 魏嬿婉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立即抓着江与彬的袖子保证道:“江太医,你把这方子告诉我,出了事我一人担着,绝对不连累你!” 江与彬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嬿婉姑娘,此招若是不成,你一人的性命恐怕不足以顶罪,不过我和惢心都欠你和娘娘一条命,我愿意陪你赌一赌!” 第71章 降生 长春宫,内殿。 四个老接生嬷嬷都被堵了嘴绑在一旁,她们看魏嬿婉的眼神如同白日里看到鬼一般。 殿门紧闭,外头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魏燕婉勉强稳住心神,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银针探进产被下。 这恐怕是她此生做过最胆大的一件事了,但她没有过多地时间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便抬手在大腿上狠狠扭了一把,疼痛立刻让她清醒了不少。 魏嬿婉深呼吸了几次,按着江与彬的嘱托在富察琅嬅小腹处左下三指处将银针狠狠刺下,这点痛在生产的痛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富察琅嬅并没有多大反应,她腹中的小阿哥却像是感觉到疼痛一般,猛地朝右蠕动了一下身体。 感觉到胎位的改变,魏嬿婉心下大喜,压低声音兴奋道:“江太医,这法子有用!” 隔帘外也传来江与彬惊喜的声音:“是否可以看到胎儿的头部?” 魏嬿婉看了看,急声道:“不行!还是看不到!” 江与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用银针反复在娘娘下腹部三指处穿刺,一定要快进快出,同时从左往右重推,一定要快!直到看到婴儿头为止!” 魏嬿婉不敢怠慢,胡乱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一步步按江与彬的指令操作。 推腹比针刺疼多了,富察琅嬅控制不住的尖声哀嚎起来,魏嬿婉手下的动作一刻不停,总算在体力快透支之前看到了小阿哥的头。 “成功了!成功了!” 江与彬听着里头魏嬿婉兴奋的呼喊声,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嬿婉姑娘,快点接生!时间越长小阿哥越容易闷死!” 刚才一番折腾几乎耗尽了魏嬿婉的体力,她压根没有接生的经验,根本不能帮富察琅嬅接生,但她很快想到这儿有现成的接生嬷嬷,拿起剪子就跑到厉嬷嬷身前替她松绑。 “你” 厉嬷嬷刚恢复自由就要破口大骂,却被魏燕婉左右开弓几个巴掌打断了,她将那把锋利的剪子抵在厉婆婆脖颈上,恶狠狠道:“你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立刻杀了你,快去给娘娘接生!” 厉嬷嬷张了张嘴,脖颈上的剪刀顿时向下一压,锋利的刀口瞬间扎破了她的皮肤,显然魏嬿婉并没有吓唬她。 谁能不怕死呢?厉嬷嬷立即连滚带爬的来到产被边,按照正常流程接生。 最危急的情况已经解决,魏嬿婉紧紧握住富察琅嬅的手不断鼓励。 在厉嬷嬷的指挥下,富察琅嬅使尽全身力气奋力一挣,伴随着高亢的尖叫声,彻底力竭晕了过去。 产被下的厉嬷嬷惊喜出声高喊道:“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 可她惊喜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几秒便被突然中断,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 魏嬿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两步跑到产被下一看,就见厉嬷嬷面如死灰的抱着一个小婴儿。 那个婴儿,没有哭声。 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个死胎,殿中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只有江与彬的声音在隔间外响起。 “生了吗?” 他的声音像是惊醒了魏嬿婉,魏嬿婉胡乱扯了一块布巾抱着没有声息的小阿哥就奔到隔帘外。 江与彬见这情况也是一惊,不过医者比接生嬷嬷更了解人体,江与彬稳住心神将手指轻轻压在小阿哥左胸处静静感受。 几息之后,他用手指掰开小阿哥紧闭的口腔,将小阿哥小小的身躯倒扣在手臂上,空掌自下而上快速拍击。 在魏嬿婉快要绝望的时候,江与彬怀中的小阿哥‘哇’的一声呕出一口浑浊的羊水,下一瞬竟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嘹亮而雄厚,或是因为初次接触到微凉的空气,他的小手小脚在空气中乱蹬,生机勃勃。 这短短的几分钟,殿中所有人竟似小死了一回,人人身上都被冷汗浸透。 紧闭的殿门外有宫人在叩门询问里面的情况。 魏嬿婉重新包好小阿哥抱在怀中,推开殿门跪在弘历身前,喜极而泣道:“皇上,娘娘拼死为您生了一个小阿哥!” 弘历先是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她满身血污的狼狈样,随即又轻轻接过她怀中正在嚎哭的小婴儿,朗笑出声。 “哈哈哈好!好!皇后终于为朕生下了嫡子!这是朕的七阿哥!” 他话音刚落,天上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京城一带已经干旱近两个月,七阿哥降生之时天上竟降下甘霖,这可是祥瑞之兆啊! 弘历惊喜的朝李玉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快召钦天监监正史!” 李玉脸上也带了笑,想了想回禀道:“回皇上,今天是十一月初八!” 太后也扶着福珈的手凑到七阿哥,看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喜欢的不行,轻声说道:“真是巧了,今日是文殊菩萨圣诞,也是七阿哥出生之日,这一定是个有福的孩子!” 弘历脸上的笑意更甚,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朝魏嬿婉问道:“皇后如何啊?” 魏嬿婉立即低头回话道:“娘娘生产力竭已经晕了过去。” 太后摩挲佛珠的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的给福珈递了个眼色,福珈会意立即进殿查看。 弘历蹙眉吩咐道:“命太医为皇后整治,就算搬空太医院也要将皇后的身体调养好!” 不一会,福珈姑姑就出了殿门,她看向魏燕婉的眼神满是惊骇,身后跟着的四个接生嬷嬷应该是已经被打点过,此时虽然都面色苍白,但神情并没什么异样,只厉嬷嬷脖颈上还有骇人的血迹。 这很快就引起了弘历的注意,他盯着厉嬷嬷沉声问道:“你脖子上为何有血?” 此种情况,倒让他想起魏嬿婉刚刚出殿时身上沾满血污的衣裳。 厉嬷嬷脸上勉强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颤巍巍跪地道:“回皇上,是老奴用工具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弘历微微颔首,眸中却闪过一抹冷光。 皇后刚刚平安生产,自然不便见客,殿外等候的妃子们都放下了手中的礼物告辞回了宫,只除了跪在大雨中的如懿,没有人给她撑伞,她就那样从午后跪到了傍晚,哪怕听到了小阿哥平安降世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木愣愣的一直看着弘历。 弘历却压根没有心思去看她,他满心满眼都是皇后和刚出生的七阿哥,直到李玉提醒他跪在雨中的娴贵妃已经晕过去了他才想起这个人来。 “派人将娴贵妃送回翊坤宫,等她醒后命她手抄佛母经百遍为七阿哥和皇后祈福,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翊坤宫。” 第72章 赏赐 如懿悠悠转醒,膝盖的剧痛提醒她刚刚经历了什么,她左右看看,就见花影和容佩都候在身边,便哑声问道。 “什么时辰了?是皇上送本宫回来的吗?” 容佩满脸心疼,正在想如何回避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就听一旁的花影直愣愣道。 “皇上在长春宫呢,没工夫送您,是李玉公公叫人用板车将您送回来的。” 听见不是皇上亲自送她回来的,如懿脸色暗了暗,容佩剜了花影一眼,柔声安慰道:“娘娘,皇上也是太心急了才罚您的,并不是他的本心,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如懿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表情木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半晌才幽幽叹道。 “皇后生子,皇上多少都要忌惮富察家的势力,就算做也要做出焦急的样子来……我也知道他不是成心要罚我,只是做给那些人看罢了。” 容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真心实意的赞一声:“主儿聪慧。” 花影听得云里雾里,压根不明白她俩在打什么哑谜。 寿康宫,四个嬷嬷齐齐跪在太后面前请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太后勃然变色,拍桌怒道:“这个魏嬿婉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生产关头连接生嬷嬷都敢绑,还敢对哀家的皇孙下手?!” 四个嬷嬷顿时噤若寒蝉,带头的历嬷嬷抖着身子回话道。 “奴婢按太后的意思保住小阿哥,那魏嬿婉却蛮不讲理,不但敢阻拦威胁,还对着奴婢等人拳打脚踢,实在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太后眼睛微微眯起,尽管历嬷嬷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那外翻的口子看上去仍然有些吓人。 “福珈,赏。” 福珈轻轻拍掌,立刻有端着金银的宫女走出。 几位嬷嬷面上都带了惊喜之色,一一领了赏赐。 等领了赏赐退出殿门,却又见福珈从身后赶来,将四份包装精美的糕点分给四人,面上含笑道:“这是寿康宫小厨房新制的糕点,各位带回去尝一尝。” 太后最喜糕饼点心,寿康宫小厨房做出来的点心就是御膳房也比不上,也从不随意赏人,这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赏赐,更是荣耀。 四个嬷嬷喜笑颜开,吉祥话一股脑往外冒,福珈姑姑微微一笑,轻声道。 “这是几位嬷嬷该得的,太后最喜欢办事勤快话少的人,其中的心意想必你们也知道。” 这话中的意思几人都明白,于是立即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躬身应是。 …… 养心殿,同样听了来龙去脉的弘历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你们所说是否属实?” 殿中跪着的魏嬿婉和江与彬深深叩头,沉声应道:“臣\/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弘历眸光晦暗,沉声道:“这件事情不宜外泄,你们俩管好自己的舌头,其他的事朕会处理。” 魏嬿婉和江与彬躬身应是,正要退出殿外,就听立即弘历接着道:“魏嬿婉,你留下。” 接收到江与彬自求多福的眼神,魏嬿婉咬了咬下唇,规规矩矩的跪回殿中。 第73章 礼包 上首传来纸页被翻动的哗哗声,魏嬿婉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心惊胆战拳打脚踢的过了一天,她的精神早已疲累到了极致,此刻在养心殿中跪着,膝盖下是柔软的地毯,书页翻动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魏嬿婉已经极力提醒自己这不是犯瞌睡的时候,甚至不着痕迹的扭掐自己大腿,可痛劲过去之后困倦感更加强烈的卷土重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头垂的越来越低。 弘历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抬眼看了看跪在殿中的魏嬿婉,她安安静静的在那跪个一个多时辰,头低低的垂着,看起来小小一只,跟往日里彪悍的样子完全不同。 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呢? 他轻咳了两声,沉声道:“魏嬿婉,朕看你的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上次敢在御花园里打宫女,这次直接对朕的皇后和皇子下手你真的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吗?” 义正言辞的敲打一番后,弘历瞥了魏嬿婉一眼,见她因为害怕头垂得更低了,顿时又有点不忍心。 小丫头胆子虽然大,但确实是一心一意的护着皇后,随便敲打敲打得了,别把人吓坏了,想到这,弘历缓和了语气轻声道。 “不过你也别太害怕,念在你忠心护主,朕也没有打算罚你,留你下来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弘历转身看着墙上的字画,低沉道:“魏嬿婉嬿婉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这句诗从他口中念出包含了无限旖旎,好似情人在耳边低语,李玉站在一旁低垂着头,脑中电光急转,面上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弘历对着画念完这句诗,又回头看魏嬿婉的反应,见她还是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只不时点头,不由摇头轻笑,只当魏嬿婉是害羞了,缓步走到她身前柔声道。 “朕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明明生的这般娇小,却总能做些惊天动地的事儿,如此生机勃勃,简直让朕” 见之难忘。 这四字被堵在了喉咙中,因为弘历清清楚楚的看到一缕晶莹的口水流到了暗金红底的地毯上。 那银线晃晃悠悠,剪不断理还乱。 弘历暧昧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沉默的瞪着魏嬿婉的乌黑的后脑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深呼吸了几次才扬声一字一句道:“魏 嬿 婉!” 小心翼翼打瞌睡的魏嬿婉陡然从恍惚中惊醒,抖了一下身子忙口头请罪道:“奴婢知罪!” 弘历眼睁睁看着那缕口水丝甩到了他明黄色的鞋面上,愣怔了半晌才咬牙道:“你自己说说你错在哪?” 魏嬿婉板着小脸严肃道:“奴婢不该擅作主张拿皇后娘娘和小阿哥的性命去冒险,但当时情况实在危急,还请皇上恕罪!” “你”感情拉了半晌二胡全拉给了聋子听,弘历顿时气结,瞪了魏嬿婉良久才恨恨道:“罢了,你先回去!” 听闻此言,魏嬿婉如蒙大赦,谢恩磕头退出养心殿一气呵成,连个磕巴都没有打。 弘历看着鞋面上湿了一点的污迹,沉声道:“李玉,传朕的旨意。” 李玉躬身上前,已经做好去册封魏嬿婉的准备。 却听弘历沉吟道:“长春宫一等宫女魏嬿婉智勇兼资,助七阿哥生产有功,赏白银百两,金瓜子一壶,苏绣十匹,明珠一盒,珠宝首饰一盒,你亲自去,弄出点响动来,务必要让宫里人都知道。” 李玉:啊? 可能他的表情实在错愕,弘历拧眉瞪了他一眼。 “没听明白还是没记住?” 李玉忙领命告退,又听弘历继续道:“对了,七阿哥出生大喜,长春宫上下月银都添两倍。” 待李玉走后,弘历又将进忠唤进殿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为朕办件事,手脚干净点!” 宫中新添了嫡子,嫔妃们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高兴样子来,不但生产时送了寓意平安的贺礼,回宫之后又备了重重的礼送到了长春宫。 魏嬿婉去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小阿哥和刚刚休息的富察琅嬅,暂且摒弃了那些杂念,昏天黑地的睡了一通。 从富察琅嬅有孕以来,这恐怕是睡得最舒心的一觉了,阳光在眼皮上跳跃的时候,她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助富察琅嬅和七阿哥顺利生产’,索回气运值200,触发神秘礼包。’ 神秘礼包?魏嬿婉有些好奇的向小运询问这个神秘礼包是何物,小运却卖了个关子,只询问她是否立即打开礼包。 ‘打开。’ 空气中有无形的气流波动扩散开来,魏嬿婉坐在床上等了半晌,却一直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问小运也得不到回应,她干脆起床抬抬胳膊踢踢腿,又跑到镜子前左右照照,也没察觉到哪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由有些失望。 正纳闷间,屋外却传来了春婵的声音。 “嬿婉,嬿婉!你娘传了信让你去神武门候着,她有话要跟你说!” 魏嬿婉皱着眉打开门,奇怪道:“神武门?今天也不是探亲的日子啊?是她有什么急事?还是银子又用完了?” 春婵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魏嬿婉深深叹口气,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往神武门赶去,远远就见一个身着女官衣裳的女人背对她站着也没多在意,只继续在四周寻找自己那糊涂的额娘。 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魏嬿婉不由得心中生疑,难道是额娘等不了她自己先走了? 不可能啊,不从自己这拿到银子她怎么会走呢? 正奇怪间,魏嬿婉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嬿婉,你在找什么呢?” 嗯,是额娘熟悉的声音。 魏嬿婉回头,额娘两字哽在喉边,眼睛瞪的老大。 “你……你是谁啊?” 眼前的女人有着她最熟悉的面容,声音也是她从小听到大的,身上却穿着宣读女官的服制,身上的气质也极为板正,和她印象中那个贪财势力的亲娘判若两人。 “什么是谁啊?你忙昏头了不成?连你额娘都认不出来了?!” 温柔的声音和落在头上的脑瓜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魏嬿婉轻揉着额头,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她娘成宣读女官啦? 第74章 中风 “嬿婉,你此时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一定要谦恭谨慎,做事也要思虑周全,不可冒进,更不可朝秦暮楚,记住了吗?……这是二十两银子,你留在身边傍身,额娘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人已经走了,声音却还萦绕盘旋在魏嬿婉脑中,她直愣愣的瞪着手中沉甸甸的银袋子,眼珠子都瞪成了斗鸡眼。 不是。 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等等! 电光石火间,魏嬿婉脑中闪过一些片段,那是她脑中的另外一段记忆,属于令懿皇贵妃的记忆。 令懿皇贵妃的祖母和母亲都是雍正朝担任册封后妃的宣读册宝的女官,在这个大部分女子都不识字的时代,她们精通汉语和满语,已经是很优秀的女子了。 魏嬿婉捏紧手里的银袋子,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亲娘给她带来的压迫和伤害确实是她心中很难迈过去的一个坎,但此时眼看亲娘的转变,她心中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怅然。 ‘宿主不用多想,此时才是正确的世界,之前那一世是被人魔改了,整个世界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针对您。’ 魏嬿婉垂下眼眸,深呼了一口气,怀着复杂的心绪一步步往长春宫走去。 …… 李玉带着身后长长一队端着托盘的太监,两边还有两列带刀侍卫。 这样大的阵仗引得宫中人人侧目,皇上厚赏了长春宫宫女魏嬿婉的消息也飞速在六宫传开。 寿康宫,太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里面的茶水飞溅出来,胸腔剧烈起伏。 福珈忧虑道:“太后娘娘,奴婢要要去宣魏嬿婉吗?冰针已经备下了。” 太后沉默了半晌,轻轻捻动着手里的佛珠,轻声道:“皇帝都这么大张旗鼓的赏她了,哀家再罚岂不是告诉天下皇帝和哀家不合吗?!” 福珈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话,又听太后缓缓道:“去哀家的嫁妆库里挑拣些好的送去,既然皇帝要抬举她,那哀家也重赏她。” …… 翊坤宫。 如懿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却差点被长长的护甲扎进眼角。 抄了一夜经书,花影已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睡着了,只有容佩还瞪着通红的眼睛守在一旁,见如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她立即上前温声问候。 “主儿辛苦了,熬了一整夜总算把经书抄完了。” 如懿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哑声道。 “皇上要做给别人看,但到底也失了分寸,本宫会让他知道什么才是分寸之内……容佩,这时已经是皇上下朝的时间了,你拿着经书去宫道上候着,见了皇上就拿给皇上看。” 她将桌上厚厚的一摞纸张规整齐递给容佩,容佩立即微笑着领命而去。 如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扬声吩咐道:“花影……花影!服侍本宫休息!” 花影迷迷瞪瞪的醒来,就见如懿动作夸张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那动作那神态,让恍惚间的花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姥姥。 ‘咔嚓’一声,如懿高抬的手顿时僵在原地,整个面孔都扭曲起来。 片刻之后,她口中爆发出高亢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影顿时从恍惚中惊醒,惊骇的看向如懿。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如懿只觉得脊椎处传来一阵剧痛,脸上一阵麻木,大张的嘴都合不上了,只能含糊道:“太……太医……叫太医……” 她口水四溅,差点喷到花影脸上,花影吓得连连后退,匆忙跑出了翊坤宫,还因为慌乱摔了好几跤。 弘历坐在步辇上闭目养神,却突然感觉步辇一停,李玉厉声呵道:“什么人敢拦皇上御辇!” 身后的侍卫应声而动立即上前,要将突然窜出拦在步辇前的人拿下,却见那灰扑扑的老嬷嬷高举手中的一叠白纸,高昂起头鼻孔朝天的喊道。 “这是娴贵妃娘娘抄的一百遍佛经,还请皇上过目。” 她的动作太可疑了,先出手的侍卫哪怕已经听到她口中喊的话也受不住脚了,重重一脚踢在了容佩腰部,将她踢倒在地。 弘历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容佩,冷沉道:“本就是罚抄的经书,有何脸面敢来拦朕的辇轿?朕说的百遍是九百九十九遍,不是一百遍,滚回去让娴贵妃继续抄!” 丢下这句话,弘历扬长而去。 容佩从地上狼狈起身,满脸不服气的看着弘历远去的背影,暗衬皇上真是没有分寸,连主儿的面子都不给,简直太不像话了。 …… 如懿口歪眼斜的靠坐在床上,带着护甲的手依旧高高举起,一手比六一手比七,口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将灰色的衣襟沾湿了一大片。 旁边的老太医颤巍巍的从如懿脸上拔出一根银针,不动声色的蹭了蹭针上的口水。 又细细把过脉后沉身禀道:“娘娘这是劳累过度导致了中风,以后需得每天针灸,而且……而且后期就算医好了也会不时流口水……” 如懿啊哦啊哦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顺畅的话来,终是重重闭眼,眼角有泪缓缓滑落。 第75章 永琮 长春宫,内殿道。 弘历从富察琅嬅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目光慈爱的看着襁褓中熟睡的七阿哥,璟瑟公主也侯在一旁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皇阿玛,七弟这么可爱,你可一定要给七弟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弘历慈爱的看了璟瑟一眼,轻笑道:“那是自然,七阿哥是朕的嫡子,朕对他赋予了厚望,早早就将名字想好了。” 他将七阿哥递给一旁的乳嬷嬷,轻轻握住富察琅嬅的手温声道。 “琮者,美玉也,七阿哥诞生之日天降甘霖,钦天监正史说这是祥瑞之兆,琮字即可代表皇室宗族,帝王将相,又可意指祥瑞,代表福星高照,朕就给七阿哥取名永琮,琅嬅你看如何?” 富察琅嬅脸上微微含笑,眸中却有忧色一闪而过。 一旁的璟瑟抚掌而笑,兴高采烈道:“好啊!永琮!真是太好听了,皇额娘,女儿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 此时的气氛实在是温馨,富察琅嬅眼眶湿润,弘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笃定道:“朕的永琮未来一定有大造化!” 正其乐融融间,魏嬿婉小心的端着汤药进了殿,弘历立即被吸引了目光,见她还如以往一般只做最普通的宫女打扮,不由起了兴味,扬声问道。 “魏嬿婉,朕赏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吗,为何不挑拣几样戴在身上?” 魏嬿婉低垂眼帘不与弘历对视,只规矩福了福身回话道:“奴婢谢皇上赏赐,只是御赐之物十分尊贵,奴婢不敢随意佩戴,只好好供奉起来,时刻感念皇上恩德。” 弘历眼中带笑,看着魏嬿婉的眼神更加欣赏,轻笑道:“你倒是个安分的。” 富察琅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心中不由微微叹息,眼见弘历还要再撩拨几句,便温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下午不是还要和大臣们议事吗?政事要紧,臣妾这边不用担心,皇上就放心回养心殿。” 弘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微颔首走出了内殿,临出门时还尤不死心,又转头对站在门边的魏嬿婉道:“朕赐了东西,你还未谢恩呢。”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魏嬿婉能跟他一路到养心殿去,谢了恩说说话再回来,魏嬿婉心里明白,却装出一副耿直的样子,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直接跪下给弘历行了个叩拜大礼,口中喊道:“奴婢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历一噎,深觉自讨没趣,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起来’便大步走出殿去。 魏嬿婉轻舒一口气,转头就对上了璟瑟公主带着些敌意的目光,顿时一愣。 “嬿婉,你去给永琮挑选些柔软贴身的布料,本宫要给他缝制小衫。” 富察琅嬅温和的声音响起,魏嬿婉领命退出殿中,将璟瑟的敌视抛在了脑后。 璟瑟气鼓鼓的瞪着她的背影,低声嘟囔道:“狐狸精!” 离她不远的富察琅嬅自然将她的话听入了耳中,拧眉斥责道:“璟瑟,你胡说什么呢?!” 璟瑟不服气的轻哼了一声,坐到床边轻摇着富察琅嬅的手娇嗔道:“皇额娘,你没有看到吗?皇阿玛的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了!定是她狐媚勾引!” 富察琅嬅摇头轻笑,在女儿额间轻轻点了一点,嗔怪道:“是你皇阿玛的眼睛黏在她身上,又不是她的眼睛黏在你皇阿玛身上,你要怪也该怪你皇阿玛!” 璟瑟哼了一声,气道:“皇额娘,您就是太宠着这个丫头了,虽然她帮了您许多,但为防她有坏心思,您还是应该给她厚赏放她出宫去!” 富察琅嬅暗叹女儿的天真,轻声反问道。 “你皇阿玛在我跟前如此表现,生怕我看不出来似的,不就是想告诉我他中意魏嬿婉,让我成人之美吗?我要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她送走,能不能成功暂且不提,你皇阿玛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越得不到的越想要,你皇阿玛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难道还不能得到一个小小女子吗?” 璟瑟一想也是,顿时有些丧气。 富察琅嬅轻轻揉揉她的脑袋,放缓了声音道:“璟瑟,你已经不小了,许多事情你都该懂得了,嬿婉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却比你要成熟不少。” 璟瑟十分不服气,脸颊还是气鼓鼓的。 “反正我就是讨厌她,就算将来她当了娘娘我也不喜欢她!” 富察琅嬅无奈叹气,见璟瑟如此固执也没有再劝,璟瑟毕竟还是小女儿心态,等再长大一些想来就会懂事了。 养心殿。 进忠风尘仆仆的走进殿中,跪在弘历身前低声回禀。 “皇上,奴才带人去到几个嬷嬷住处时她们已经死了。” 弘历放下手中的书册,沉声问道:“怎么死的?” 进忠垂头谨慎回道:“是鹤顶红。” 弘历低声呢喃道:“做的倒是干脆,罢了,你下去。” 天家之事不宜宣扬,无论如何,皇后已经顺利生产了,既然太后已经先下了手,他倒也不便再追究下去。 ……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年关,如懿的中风也彻底好转了。 老太医做完最后一轮的针灸正在收针,口中不忘嘱咐道:“贵妃娘娘,这中风之症不能完全根治,若调理不好便会再次发作,您要切记不可情绪过于激动,不可忽冷忽热,不可贪凉多食。” 如懿眨巴着眼睛专注的看着太医,脸上带笑轻撅嘴唇道。 “本宫会多加注意的,谢谢太医关心了,本宫的病也全赖您才能痊愈,您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呢。” 她看着老太医的眼神温柔的有些过分,将老太医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忙摆手行礼称不敢。 如懿却亲自上前温柔的扶起老太医,微微鞠了一躬哑声道:“本宫谢谢您。” 话落她又看向容佩轻轻点头,容佩立即会意,从身后桌子上端出一个匣子递给老太医,低声道:“这是贵妃娘娘赏赐给您的东西,还请您务必收好。” 容佩的眼神也饱含深意,让老太医深感莫名其妙,不就是医好了病给点赏赐吗?怎么搞的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什么定情信物呢…… 心中憋着郁闷,老太医抖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捧着匣子走出了翊坤宫。 太医院的同僚见他捧着匣子回来便凑过来打趣道:“这是你治好贵妃娘娘得到的赏赐,快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看看里头是什么好东西。” 老太医一边谦虚一边打开了匣子,众人的都好奇的凑过头来。 正在众人猜测里头是真金白银还是奇珍异宝时,匣盖掀开,露出了里面一堆灰扑扑的无患子。 第76章 祈福 众太医目瞪口呆的看着匣子中灰扑扑的无患子,一时间无比沉默,热闹的太医院顿时鸦雀无声。 老太医颤抖着手从匣子中拿出无患子,差点也气中风。 身旁有要好的同僚小心问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娴贵妃,他想起自己两个多月以来风雨无阻日日去翊坤宫为娴贵妃针灸的辛劳,花白的胡子都气歪了。 “贵妃娘娘也真是的,不赏就不赏罢了,为何要送这破烂玩意来羞辱老夫!” 老太医气的不轻,其他太医心里都有了计较,看来这翊坤宫里的差事真不是好当的,以后还是能避则避。 江与彬嘴角抽搐,也深感无语,有人想起他以前跟如懿走的很近,便打趣了几句。 “江太医从前倒是跑翊坤宫跑的勤,不知是否也收到过这无患子啊?” 江与彬扯起客套的微笑,连连摆手道:“别说笑了,只不过是夫人曾在翊坤宫当差我才多去了一些而已,这用无患子做赏赐我也从未听过。” 众太医玩笑一番后便散去了,江与彬轻舒口气,觉得以前做了如懿的心腹简直丢脸至极,宛如黑历史一般。 …… 又是一年除夕宫夜宴,因为今年新添了皇子的原因,这次的宴会办得极其热闹。 如懿挑了半天衣裳才挑出了一套深灰色上绣着银纹的,穿在身上后滴溜溜转了几圈,挑着眉朝身后的容佩和花影问道。 “如何,本宫穿这套衣服是不是很端庄秀雅?” 容佩立即满脸欣赏的夸赞道:“主儿水灵!” 花影歪着头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一句形容这套衣服的形容词,只隐约记得自己那年迈的姥姥家中的衣橱里都没有这么老气的颜色。 容佩的夸赞让如懿十分受用,立即扭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娇声道:“容佩,快帮本宫梳妆,本宫病了这么久都没见皇上,皇上一定十分思念本宫……嗯……就给本宫梳个钿子头!” 花影犹豫着劝道:“娘娘,奴婢以前曾在长春宫听皇后娘娘说过,宫宴是正规场合,嫔妃们都要梳旗头以表重视,您……” 容佩瞪了花影一眼便上前替如懿梳起了钿子头,如懿眼中也满是不屑,见花影实在不解便大发慈悲解释道。 “本宫和那些嫔妃怎么能一样呢?皇上和我是年少的情分……本宫和皇上曾一起听过那出墙头马上,正所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若是本宫事事和别的嫔妃相同,那还如何体现出本宫在皇上心中不同的分量?” 她高昂着头,脸上满是骄傲之色,透出浓浓的优越感。 花影挠头,不解道:“什么是摇香菇,鸡蛋肠?是什么新鲜的菜色吗?奴婢不懂。” 如懿耷拉下笑脸,嘴角一撇淡淡道:“罢了,你本就是宫女出身,连字都不识,本宫说了你也不明白,让你准备的花醋你准备好了吗?” 花影点头,却还是不解。 “娘娘,除夕夜各宫都准备了饺子,吃饺子代表团圆,为何咱们宫里不准备,只带了醋?” 如懿深深叹口气,像是十分受不了花影的愚钝,眨巴着眼睛道:“本宫怎么能和那些庸脂俗粉一样,人人都准备饺子,可醋才是饺子的灵魂,本宫要备就备那不可缺少的东西,往年便都是如此。” 容佩忙凑到如懿耳边轻声夸赞一句:“主儿睿智!” 花影讷讷低下头不敢再多话,容佩很快就替如懿梳好了妆,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头有些大的缘故,那钿子在她头上显得有些袖珍,好像是在头上顶了一个碗。 容佩一声声‘主儿水灵’的夸赞在耳边回响,花影看不懂也不敢乱说话,只能低垂着头候在一旁。 一行人出了内殿,除了花影端着一壶醋外,容佩也端着一盘用红布盖着的东西,几人走到院子里,三宝早就在那儿候着了。 他脚边的泥地里有一个刚挖出来的泥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花影正奇怪呢,就见容佩掀开手里的红绸将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统统倒进泥坑里。 三宝立即挥舞着铲子将银子掩埋,花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置信道:“娘娘?!为何要将银子这样糟蹋?” 如懿淡淡的立在风中,双手合十道:“多谢上苍庇佑本宫病愈,本宫无以为报,只能埋下金银祈福以谢苍天。” 可明明替她医好病的人是太医啊?!给真正需要赏赐的人送些烂果子,把真金白银埋在地下? 花影不解且大受震撼,想到自己那些被克扣的银子,她只觉得心在滴血,差点哭出声来。 因为埋银子祈福又浪费了一些时间,等如懿赶到宫宴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齐了。 她先是含情脉脉的给弘历行了礼,随后又高昂着头坐到了属于自己的贵妃位上。 弘历已是许久不见如懿,虽然她以前犯了不少错,但毕竟也是从府里就伺候的老人了,又与他有青梅竹马之情,弘历不由言语关心了几句。 如懿老脸一红,微微低头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那撅嘴嘟唇的样子配着她头上小了一号的钿子,有一种大头娃娃的即视感。 弘历迅速收回了视线,仿佛再晚一点就会被烫到一般。 很快就到了大家一起吃饺子的环节,皇后带头呈上了包的精致又小巧的饺子,下面的嫔妃也纷纷送上自己饺子,殿中一时喜气洋洋,人人都在说着吉祥话,十分热闹。 如懿微扬下巴,胸有成竹的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等弘历疑惑的目光转向她时她才斜楞着眼摇晃着脑袋道。 “臣妾不会包饺子,就带了一壶梅花瓣酿的醋。” 第77章 协理 说完这句话,如懿便直愣愣看着弘历,期待他开口称赞她别出心裁,往回也都是这样,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小情趣。 弘历嘴角抽动,忍了半天才缓声道:“这吃饺子确实少不得醋,但除夕包饺子吃饺子是旧俗,娴贵妃未免也有些太过不成体统了!” 如懿胸有成竹的表情瞬间在脸上凝固,她仿佛听到了其他妃嫔窃笑出声,不由更加气恼,瞪着眼睛看着弘历半天后翻转,竟然对弘历翻了一个白眼。 弘历脸色瞬间黑沉,将手中的玉箸拍在桌上,强压怒气道:“娴贵妃,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心中对朕有怨气?!” 如懿吓得一缩头,大张着嘴嗫嚅道:“臣妾没有,臣妾不是有心不敬的!” 弘历发现自己近年来被气笑的频率越来越高,冷声质问道:“你不是有心不敬就这般放肆,那要是你有心不敬,岂不是要骑到朕的脖子上来?!” 这话就重了,殿中喜庆的气氛一扫而空,海兰率先坐不住起身开口道。 “皇上,姐姐大病初愈精神不济,定然不是有心的!还请皇上恕罪!” 富察琅嬅眼见好端端的宫宴又要出幺蛾子,忙柔声对弘历劝道。 “皇上,今日除夕不宜动肝火,娴贵妃一向都不会做这些的,您就不要和她多计较了……近日璟瑟也在练习包饺子呢,也是笨手笨脚的不太包的好,她特意送了几个包得尚可的孝敬给您,还请您尝一尝……” 弘历回头看了一眼富察琅嬅,又看了看被呈到身前的盘子,上面有几只胖乎乎的饺子,确实是包的不太好,尽显童趣。 他又看了如懿一眼,从鼻腔中发出一道冷嗤,沉声道。 “璟瑟如此年纪都知道守礼,娴贵妃这么一把年纪竟是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如懿委屈得不行,在心中感叹她的少年郎变了,一整晚都脸色木讷的坐在那儿,好像谁都亏欠她一般。 好在除了海兰并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所以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太后顶着风雪姗姗来迟,她怕冷,本来冬天的宴会她就很少参加,这次来也是因为想和自己的小孙孙一起过除夕。 自永琮出生后她就对这个小孙子喜欢的不行,时常夸赞他聪敏灵透,玉雪可爱,时不时就要遣人给永琮送一堆东西。 永琮也争气,从不怕生,无论谁抱都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除了正常的生理需求从不胡乱哭闹,这么乖巧可爱的玉娃娃,谁不喜欢。 因为永琮,太后和富察琅嬅的婆媳关系也好了不少,此时见面难免互相寒暄一番。 太后打量富察琅嬅良久后,带着几分关切问道:“皇后憔悴了不少,是不是生产的亏损还未恢复好啊?” 听闻此言,弘历也带着关切看过来,果然见富察琅嬅眼下有被脂粉掩盖住的青黑。 富察琅嬅勉强笑了笑,轻声回话道:“回皇额娘的话,臣妾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平日里宫务琐碎,又要照顾永琮,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太后沉吟片刻叮嘱道:“皇后,你此时最关键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永琮,那些宫务也可以适当的分担一些出去,永琮年幼,他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富察琅嬅忙起身领命,一旁的弘历深以为然,也自责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件事情,伸手过去轻轻握住皇后柔若无骨的小手。 微凉的手被温热的大掌握住,富察琅嬅与弘历对视,温柔一笑。 这恩爱情笃的一幕自然被下首的众妃嫔收入眼中,有脑子的人哪怕心中再不舒服也不敢面露不满,只有如懿这个例外板着一张脸。 她眨巴着眼睛看看皇上和皇后,又看看他们掌握的手,一脸遭到背叛又不得不大度的样子,好像她才是那个正妻,抓到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上首的弘历轻咳一声挥了挥手,场中的歌舞弦乐立即停下来,场中安静后,他沉身开口道。 “皇后平日里辛苦,不但要处理宫务还要照料年幼的永琮,你们身为妃嫔也应当为皇后分担,身在高位必得承担责任,不可整日扯瓜摘菜,无所事事!” 说到这儿,他着重瞪了愉妃和娴贵妃一眼,显然是早就听说了她们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摘菜聊八卦。 众嫔妃纷纷起身福身行礼,异口同声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如懿嘴里还塞了一个饺子,是以慢了半拍,起身说话的时候嘴里含含糊糊的,差点一个不慎还让嘴里嚼了一半的饺子又滑出嘴里来。 弘历视线都懒得落在她身上,以食指轻扣桌面沉吟道:“即日起,赐纯贵妃,愉妃,舒妃……”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深深呼口气,咬着后槽牙继续道:“……娴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帮助皇后处理六宫宫务。” 话到这,他又放松了面部表情回头看向富察琅嬅微微一笑继续道:“皇后,那些不要紧的繁琐宫务你就交给她们去处理,不要累坏了身子!” 富察琅嬅微笑颔首,又开口让姐妹们都坐下,永琮在此时哼唧了两声,引得上首三位主子紧张的望过去。 乳嬷嬷福了福身,轻声回禀道:“七阿哥该吃奶了。” 富察琅嬅忙放下玉箸起身道:“臣妾先带着永琮下去让乳嬷嬷将他喂饱。” 皇上轻轻点头,太后忙挥手让她们退下。 自刚才皇上让众妃协理后宫时点到了如懿的名字,她仿佛瞬间就又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脸上也恢复了两分笑模样,一副精神胜利的样子。 心情一好胃口也好,她又往口里塞了一个饺子,好像没牙齿的老奶奶般大嚼特嚼。 宴会散去后,如懿和海兰相伴走回翊坤宫,一路上难免闲聊。 海兰跟在如懿身后半个身位,疑声开口道:“姐姐,皇后怀孕时都没有将公务分摊,为何生产后反而愿意分散权力呢?” 如懿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哑声说道:“皇后蛮横擅妒,又一直忌惮我曾经抢了她的嫡福晋之位,恐怕最不愿意我协理后宫的人就是她了,要不是今天皇上和太后提起,恐怕她是不会轻易放权的……” 海兰深以为然,忙夸赞道:“姐姐果然思虑周全,说到底还是皇上心疼娘娘。” 如懿斜愣了她一眼,嘟嘴扯开了一抹笑容,自信十足的甩开膀子走在宫道上。 “皇上是想让我协理六宫,又怕单独提我树大招风,引来别人忌惮,所以才都提了提,我自然不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容佩和海兰异口同声道:“主儿\/姐姐聪慧!” 第78章 晚膳 年关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三月。 富察琅嬅将手中的琐碎公务分摊到各宫之后清闲了不少,也有更多时间来照顾永琮。 永琮这孩子或许真是应了那句‘天降祥瑞’,比别的孩子要早慧不少。 魏嬿婉对永琮的感情也有些复杂,她自己也有过许多孩子,但因为身份不同,如此精心的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子倒是第一次。 永琮喜欢笑,对身边熟悉的人最是亲近,每次一见魏嬿婉遍咧着嘴傻乐,是个十分讨喜的口水娃。 魏嬿婉的感官也很复杂,她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注定活不到三岁,但日夜相处之中,她难免对这个年幼可爱的小皇子产生感情,是以十分割裂。 翊坤宫,如懿和海兰围坐在小桌前,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们面前桌上的菜簸箕被换成了高高一摞的簿子。 海兰和如懿各自翻看着自己面前的薄子,不同的是海兰看的十分认真,还时不时用细毛笔写写画画,而反观如懿就敷衍多了。 她没翻几本就有些坐不住了,本就不算挺拔的腰板逐渐佝偻下来,面上一副老大不情愿的表情,嘴也越撅越高。 海兰很快注意到她不悦的心情,笑道:“姐姐怕是累了,这薄子很是琐碎,不然就还是让我替您处理?” 如懿立即就丢开了手里的薄子,宛如丢开了一个烫手山芋,撅着嘴道:“本宫不擅长处理宫务,海兰你处理的好,就让你处理。” 海兰宛如被赋予了什么神圣的使命一般,立即将如懿的活都揽到了自己身前,关心的对如懿道:“姐姐,这些琐事您就放心交给我,您快去休息。” 如懿满意的点头,甩着膀子就走到另一边喝茶去了。 她人倒是很能躲清闲,就是嘴闲不住,自己在那悠闲的喝茶吃点心还不算,还不断絮絮叨叨的跟海兰八卦。 海兰需要一心两用才能勉强应付,上个问题才回答完,如懿又立即嗒着嘴抛出下一个问题来。 “嘉贵妃产期也快近了?也不知道是个小阿哥还是小公主。” 海兰一边在眼前的薄子上做下标记一边回道:“无论生的是什么都不要紧的,她如今犯了大错,待她生产完皇上就会惩治她的……” 她抽空看了如懿一眼,见她一脸小女儿的娇态轻揉着肚子,便会心一笑继续道:“皇上喜欢姐姐,要是姐姐为皇上生下皇子,那才是皇上最喜欢的呢,其他皇子统统都比不上您的孩子!” 如懿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又极力压制嘴角,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些猥琐。 “也不知道本宫还能不能生,如果能生的话,不知道生完会是什么样子。” 海兰立即放下笔,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姐姐,您肯定能生,生完了之后……一定比现在更像少女!” 如懿满意了,摇头晃脑的嘿嘿笑起来。 花影站在一旁瞳孔都扩散了,她在娴贵妃身边当差这么久,每次都以为自己听到了最荒谬的话语,但事实告诉她没有最荒谬只有更荒谬。 能生。 生完了更像少女…… 花影的视线控制不住的瞟到如懿身上,她身上穿着她姥姥都不屑穿的丑衣服,脖子上的领巾系得仿佛要上吊一般,如今摇头晃脑的笑起来,两条又细又弯的眉毛十分晃眼。 她深呼吸了几次都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立即引来了如懿和海兰的瞩目,花影忙低下头躬身行礼恭维道:“主儿聪慧。” 她混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亏,就算智商不够用也知道这句话在翊坤宫能当免死金牌用。 果然,如懿十分受用,也十分自我感觉良好的嘻嘻嘻笑起来。 正此时,门口帘子掀动,李玉躬身从殿外走了进来。 “奴才给娴贵妃娘娘,愉妃娘娘请安。” 如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向李玉的眼神似嗔似怪,毕竟自从惢心嫁出去后李玉就疏远了她,也不再像以前一般讨好了。 但想到宫中太监本就当差不易,不像宫女只用做一些轻松的活儿,也不像宫女那般还有机会勾引皇上谋求出路,男子总是比女子更不易些的。(不是) 她扭捏了一会终是叫起了李玉,温声询问道:“李玉,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事要吩咐?” 李玉脸上的笑容有些公式化,恭敬回道:“皇上听闻翊坤宫差事办的很漂亮,有意要嘉奖两位娘娘,所以在摘星阁备了晚膳,还请两位娘娘一同前去。” 如懿和海兰互相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了喜色,等李玉通传完退下后,海兰忙不迭开口说道:“皇上果然挂念姐姐,竟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就邀了姐姐去,姐姐快梳洗打扮!” 翊坤宫顿时忙作一团,挑拣了半天衣裳,海蓝才在如懿的一堆丑衣裳中挑选出一件还能过得去眼的,这话她当然不敢和如懿说,只能委婉的提议穿自己选的这套能衬的如懿气色好点。 海兰的恭维让如懿十分舒心,她总算大发慈悲迁就了海兰一次,穿上了她给挑的靛蓝绣玉兰花旗装。 两人一齐来到了摘星阁和弘历一起用晚膳,海兰规规矩矩,如懿除了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外倒也没有语出惊人,一顿饭吃的倒也还算和谐。 用完膳后弘历又邀两人一同在摘星阁上观星,一同入座后,弘历看着今日还算顺眼的如懿扬声道。 “朕一直以为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想到你处理宫务倒是很有一手,虽然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但你也处理的井井有条,很是让朕欣慰。” 如懿脸上的得意压都压不住,嘟着嘴道:“皇上未免也太小瞧臣妾了,想当年臣妾还带您偷溜出宫去听墙头马上呢!皇上您还记得吗,墙头马上……” 弘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开始刺痛,立即开口打断了如懿的话。 “停停停!打住打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如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容易动怒。 缓和了几息,弘历才让李玉呈上两个盒子,一个交给了如懿,另一个交给了海兰,沉声道。 “朕备了礼物送给你们,也当作你们用心协理宫务的赏赐……” 海兰静静听着,如懿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小小的一支玫瑰发簪。 第79章 雨夜 那玫瑰簪子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珠宝所制,在月光和烛光的照射下除了能看出来是一朵玫瑰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如懿却十分喜欢,她一手提着裙子,扭着身子走到弘历身边一屁股坐下,直接无视弘历紧皱的眉头撅着嘴娇声道:“那这礼物是臣妾独有呢~还是合宫都有?” 弘历嘴角抽了抽,扶额道:“如懿啊,这宫样珠花是朕命内务府为七夕特制的礼物,也是为了嘉奖你们替皇后分担宫务有功!” 如懿快咧到脑后跟的嘴角一点点僵住,只维持一个勉强的微笑。 弘历却看向海兰,笑道:“海兰,你也打开盒子看看!” 海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如懿,见她没有看自己才抬手掀开了面前的盒子。 一朵纯白色的蔷薇簪子静静置于盒内,那花瓣乳白呈现半透明状,雕刻的栩栩如生,仿佛刚刚才从枝头上采摘下来,光是花朵的芥蒂就有如懿那个玫瑰花簪子大。 海兰先是被这精美的蔷薇花簪惊艳了一瞬,后又担心的看向如懿,察觉到她情绪不佳,便迅速合起盒盖,起身行礼推辞道。 “皇上喜爱姐姐,不用顾及海兰的感受,只要皇上和姐姐高兴就好!” 见她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弘历的面色柔和了几分,他起身走到海兰面前,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海兰,永琪是个聪明守礼的好孩子,这都是你教导有方,朕心甚慰!” 海兰愣了愣,随即忙摇头推脱道:“不是的,教导永琪都是姐姐的功劳她” 弘历眉头轻皱,沉声打断道:“好了,朕知道你还在为上回侍寝的事伤心,那晚确实是朕言语不当,这些簪子中只有你和皇后的花样子是朕亲手画的,也算是弥补一些朕的愧疚之情,来朕亲手为你带上!” 如懿的表情已经有些崩碎了,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弘历亲手为海兰带簪花,完事之后还左右端详片刻赞道:“甚美!这蔷薇花果然极衬你!” 男性的气息扑鼻而来,哪怕此刻的海兰正胆颤心惊,也不由微微红了脸,躬身行礼道:“多谢皇上。” 如懿板着脸撅着嘴坐在上首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正看着儿子儿媳亲热的恶婆婆。 弘历微微一笑,走回上首入座,如懿淡淡的看了一眼脸上飞起薄红的海兰,嘟着嘴盛气凌人的朝身边的弘历问道。 “皇上,那臣妾的玫瑰花是不是合宫独有的呢?” 候在旁边的进忠隐秘的翻了个白眼,暗叹当皇上的果然都有容人之量,这换谁谁能受的了不扇她嘴巴子啊? 算了,自己是个阉人,想来也不懂这红粉折磨…… 不过要是有人也娇嗲嗲的唤他进忠公公,想来他也一定会很受用的…… 进忠对幻想也是有要求的,那人得是个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小姑娘,最好是杏仁眼,瞳仁要清澈,小嘴儿要如同樱桃一般红润…… 一个模糊的面孔在进忠脑海中划过,那人娇怯怯叫着他:进忠公公~ “皇上……皇上!” 粗嘎的撒娇声响起,打断了进忠的幻想,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弘历额角的青筋暴跳,勉强扬起一个隐忍的笑容回道:“皇后的佛手花,纯贵妃的绣球花,舒妃的珍珠兰,愉妃的蔷薇都是独有的,你的玫瑰自然也是独有的。” 如懿听到这话嘴角又扬起胜利的微笑,歪晃着头示意弘历给她戴上。 弘历深吸一口气拿起玫瑰簪子,想着总不能厚此薄彼,就抬手想将簪子插在如懿发上。 可细看之下,他却被如懿头上密密麻麻的小头饰晃的眼晕,只能勉强在侧边找了一个空位把那只玫瑰簪子插进去。 如懿如愿以偿,立即嘟着嘴一副傲娇的样子打算追问弘历她美不美。 弘历却匆忙错开眼,含笑看向海兰道:“愉妃,朕今晚去你宫里。” 海兰大惊失色,忙福身请罪道:“臣妾身子不适,皇上还是去看看姐姐!” 三人正纠缠之时,候在殿外的进宝匆匆跑进阁中,急切道:“启禀皇上,高斌高大人在养心殿求见,说是有急事要奏!” 弘历立即起身大步走出摘星阁,只留下一句‘送两位娘娘回宫’。 进忠领命,躬身将海兰和如懿送出了摘星阁,直送到了步辇之上。 “奴才恭送两位娘娘。” 海兰并没有上步辇,只扶着叶心的手跟在如懿步辇边,走两步就抬头看看如懿的脸色,表情焦急又惶恐。 而步辇上的如懿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淡淡的目视前方,看也不看海兰。 “姐姐,您生气了吗?我也不知道皇上今日为何会说那些话……姐姐?姐姐……” 随着两人远去,海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随即消散在风中。 进忠嘴角挑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容,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深井。 夜晚,墨色的天空阴沉沉的,好似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眼看就要有一场大雨落下。 不知怎的,魏嬿婉总觉得今日心神不宁,做什么事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傍晚时分还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盏。 亥时,天空中有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富察琅嬅正抱着张开了许多的永琮哄睡,橘黄色的烛光在雨夜中摇曳,显得温暖又静谧。 魏嬿婉听着富察琅嬅轻声哼唱的小调,心中莫名的焦躁仿佛也被抚平了不少,站着站着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这一室的宁静打破,春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后娘娘,启祥宫门外把守的小太监来报,说嘉贵妃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产了!” 魏嬿婉的瞌睡顿时被惊飞到九霄云外,永琮也被这响动惊醒,扭动着小身子哼唧起来。 富察琅嬅一边轻拍着永琮一边让春婵进门吩咐道:“接生嬷嬷早就备下了,嘉贵妃也不是第一次生产,想来也不是毫无准备,切莫慌了阵脚!” 春婵躬身应是,富察琅嬅沉吟片刻,又开口道:“虽然嘉贵妃如今是带罪之身,但她腹中毕竟是我大清的皇子,本宫若不管不问也不妥当……” 她看向魏嬿婉嘱咐道:“嬿婉,你替本宫照顾好永琮,本宫要去启祥宫一趟!” 魏嬿婉压下狂跳的心脏,勉力保持着冷静开口劝道:“皇后娘娘,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您身子本就不好,七阿哥又太过年幼,不如奴婢替您去启祥宫看着如何?” 富察琅嬅看看怀中张开小手正要放声哭闹的永琮,犹豫一瞬便点头同意了魏嬿婉的提议。 “嬿婉,那启祥宫那边便拜托你了,有你看着本宫也放心,必要时遣人去养心殿请皇上。” 第80章 重逢 黑夜之中,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尽管魏嬿婉已经撑了伞,一路行至启祥宫时身上的衣裙也都湿透了。 因为早先就做好了准备,启祥宫里倒也还算忙中有序。 如今侍奉金玉妍的是个面生的小宫女,名叫玉芙,她面容十分清瘦,想来这段时间跟着金玉妍被幽禁日子过得也不好,她见魏嬿婉来了忙赔着笑脸请人进去。 魏嬿婉也没心思在这时候跟她多计较,匆匆进殿看了眼金玉妍的生产情况。 生产过的人总是要多些经验,魏嬿婉到的时候,金玉妍正保存着体力小口小口喝着参汤。 魏嬿婉福身行礼,公事公办道:“奴婢奉皇后之命带来了经验老道的接生嬷嬷,还请嘉贵妃安心待产。” 金玉妍表情不善的瞪着她,恶狠狠道:“本宫要见皇上!” 魏嬿婉没有正面回应,只留下两个接生嬷嬷便退出了内殿,身后传来金玉妍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本宫要见皇上!事关皇嗣安危,你们谁敢拦着!本宫要见皇上!皇上……” 魏嬿婉低垂着眉眼,避开玉芙想要上前拉扯的手,沉声道:“皇上有令,启祥宫的人不得擅自出入,我会亲自去请皇上来,至于皇上愿不愿意来是皇上的事。” 没想到魏嬿婉会愿意帮忙,玉芙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但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是十分难得,玉芙也只能擦干眼泪在心里祈祷魏嬿婉能将皇上请来。 “我的衣裳都湿透了,有没有宫女的衣裳借我替换一下?” 魏嬿婉的要求并不过分,玉芙忙去替她寻衣裳,启祥宫被封禁以来待遇不同以往,最后能寻来的干净衣裳也只是下等宫女的服制。 玉芙担心魏嬿婉会借这个由头为难她,不愿意去养心殿,却没想到这衣裳正是魏嬿婉所需要的。 她将身上长春宫一等宫女的服饰换成了下等宫女的服饰,又摘去头上多余的配饰,准备妥当后打着伞就走进了雨幕之中。 夜幕黑沉,再次疾走在这条熟悉的宫道上,魏嬿婉的心境却再不相同。 前世的惶恐凄怆全然不见,这辈子更多的是期盼与紧张,哪怕是冰冷的雨滴,此时也不能浇灭魏嬿婉火热的心。 用双腿再次丈量这条宫道的长度,魏嬿婉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甚至丢掉了手中的油纸伞闷头冲进了雨夜之中。 养心殿灯火通明,高高的台阶上每隔几步就有身穿蓑衣的带刀侍卫静静站立,庄严肃穆,宛如凡人不可轻易攀登的神殿。 魏嬿婉一路疾跑到养心殿石阶下抬眼向上望去,只能看见雨幕中冰冷的屋檐和龙柱,殿前侍卫的侧脸刀削斧刻,冰冷无情。 她心中全无前世的恐惧,抬步迈上石阶,走到近前却被一声尖利的嗓音呵住。 “站住!你是哪个宫的?” 这是进宝的声音,他挡在魏嬿婉身前,因为雨水模糊了视线,并不能清晰的看清殿下小宫女的脸。 一旁的进忠狭长的眼眸却陡然睁大,看着魏嬿婉的眼神都快拉丝了,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一闭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沉寂已久的心脏再次开始砰砰狂跳起来,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被人注入了灵魂和脊骨,瞬间变得完整起来。 进忠薄唇轻启,平时清冽的嗓音此时九拐十八弯,内含了无数眷恋的情愫,甚至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男子气概一些。 “……你是哪个宫的?” 养心殿的门帘微微晃动,深红色的蟒袍一闪而出,魏嬿婉用双手挡住额头,状似避雨,实则是怕李玉一眼就认出了她。 确保在李玉的角度看不清她的全脸后,她才声音凄婉喊道:“李公公,嘉贵妃娘娘生产不顺,可否请皇上去看看!” 这话一出,魏嬿婉自己都老脸一红,暗自咬牙感叹,莫不是太紧张了? 怎么自己的声音也开始夹起来了? 李玉倒没心思去细看一个小宫女的长相,此时听闻嘉贵妃生产的消息他心中也是一惊,为难的回头看了看养心殿内,忧虑道。 “哟!皇上此时正和高斌大人议事呢,特意吩咐了不许打扰的……这样,等高大人一出来我立刻去禀报。” 台阶下的小宫女浑身都被雨水浇透,看上去实在可怜,李玉动了恻隐之心,左右看看吩咐道:“进忠!你送这位……这位姑娘回启祥宫!” 进忠勉强从魏嬿婉身上拔回几乎要焊在她身上的视线,迫不及待的从进宝手里抢过油纸伞撑开,三步并两步走到了魏嬿婉跟前。 魏嬿婉猛掐大腿遏制住即将上扬的唇角,依旧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缩在伞下跟着进忠一步步走在宫道上。 第81章 对赌 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油纸伞上,拍打出别样的旋律。 一柄雨伞将冰冷的雨夜隔绝开来,伞下的气氛渐渐升温,进忠连路都不看了,只目不转睛盯着魏嬿婉的侧脸,声音暗哑道。 “你叫什么名字?” 魏嬿婉轻咬红唇,娇声道:“奴婢……魏嬿婉。” 她殷红的唇瓣被小巧的贝齿压出了一个小窝,进忠心疼的蹙眉,很想抬手解救她无辜的唇瓣,却又怕唐突了佳人。 “魏嬿婉……”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流转,犹如有细密的电流在心间划过,将进忠电的半身酥麻。 他按耐住怦怦狂跳的心脏,竭力保持镇定道:“……嬿婉,在启祥宫被人欺负了?” 魏嬿婉低垂着头,怯声道:“……没……没有……” “没有?”进忠将伞往魏嬿婉头上又偏了两寸,沉声道:“那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差事,会轮得到你?” 魏嬿婉低头搅着手指瑟瑟发抖,宛如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白兔。 进忠斜眼看去,就见一滴水珠顺着魏嬿婉的脸颊从下巴滚落到衣领之中,不由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结酥痒。 哦,不对,他没有喉结。 柔弱的女子总是容易让男人心生怜惜,可以进忠不算男人,他此刻只觉得有一股更强烈的情绪汹涌的压过了怜惜之情,快要将他吞没。 想要保护她,但更想要占有她,他想如同蛇缠凌霄花藤一般将她紧紧捆缚,片刻挣脱不得。 他磨磨牙根,声音哑的不像话。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没在了启祥宫。” 魏嬿婉微微抬起头,纯净的眸子里满是无措,柔声道:“进忠公公……我只不过是宫里最普通的一个宫女,已经很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么暖心的话了……” ‘砰砰!砰砰!’ 进忠耳边的杂音在这一瞬间归为寂静,幻想和现实重叠,他此时幸福的几乎快要化做一道轻烟消散。 他不错眼的盯着魏嬿婉,自然很快发现她身前有一个小水坑,忙温柔的拉过她小声提醒道:“小心水坑。” 这一拉,水坑倒是避过了,可他的手却再也不舍得从她胳膊上移开。 进忠心里躁动不止,面上却不显,声音隐隐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普通不普通的,得看是谁……自从莲心的事后,宫里就至了宫女和太监的婚配,可暗地里,谁不想相互找个慰藉。” 话到此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进忠骨节分明的大掌渐渐收紧,指尖也在魏嬿婉手臂上微微摩挲。 魏嬿婉心里又酸又甜,正要抬手握住进忠的手,就感觉脑中有电流闪过。 太阳穴刺痛了一瞬,魏嬿婉下意识踉跄几步,在进忠看来,就是这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白兔被他的大胆吓得不轻。 他忙上前两步将魏嬿婉庇护在伞下,脑中急转,随后话锋一转道。 “嬿婉,你有这般美貌,敢不敢赌一赌,试试能不能成为那一步登天的人上人?我若帮你把这件事情办成了,你就在皇上跟前,做我想上爬的梯子……若是不成,你便跟了我,只要我还有口气,定会护你到底,谅来也无人敢再欺负了你去……如何?” 那一下电击让魏嬿婉脑袋有些昏沉,她抬眼看了看进忠,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她曾在梦中无数次的梦到今夜,梦到那把毫无保留偏向她的油纸伞,也曾做梦都想回到今天。 魏嬿婉轻轻顿住脚步,膝盖一弯正要心甘情愿的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就见原本笔挺站着的进忠似是被她吓了一跳,忙凑过来要扶她。 两人一个要跪一个要扶,猝不及防间撞在了一起,成了魏嬿婉跌进进忠怀里的姿势。 温香软玉在怀,进忠脑中轰的一声响起惊雷,恍惚间却听怀中人儿娇声道:“进忠公公……求您疼我。” 那把伞彻底偏向了魏嬿婉,此时却不是进忠的怜悯,而是他手软的连伞柄都快握不住了。 沉默良久之后,两人又继续往启祥宫走,魏嬿婉仗着个子矮的优势低垂着头,以为进忠看不到她涨红的脸颊,却没想通红的耳尖早已将她出卖。 进忠仗着魏嬿婉害羞不敢抬头贪婪的注视着她,眼里专注的温柔和偏执的占有欲简直能将人溺毙。 两人同撑一把伞一起走回启祥宫,先前被魏嬿婉丢在宫道上的伞被他们直接忽视,甚至还被进忠偷摸踢得更远。 金玉妍生产的很顺利,养心殿的烛火几乎亮了一整夜,弘历到底还是没能赶来启祥宫看望金玉妍,直到第二天才让内务府送来了给八阿哥的赏赐。 寿康宫和长春宫给八阿哥的赏赐也一同送来,都是按着份例规规矩矩给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跟七阿哥永琮出生时的待遇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金玉妍自然是气不过自己的儿子受到如此苛待,但眼下如何逃开皇上的责罚才最要紧,于是她在启祥宫内整天吵着要见皇上,三天两头就要闹出点动静。 或许是被压抑的久了,她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不仅日日夜夜在宫中哭诉祈求皇上的原谅,甚至还以血为书写了许多信托人送到了养心殿。 那一页页血书触目惊心,在金玉妍生产后的第六天,皇上总算冷沉着脸降临了启祥宫。 金玉妍见了皇上愿意来心中微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皇上连见都不愿意见她,直接处置了她。 她不像如懿那般只会百口莫辩,也不只一味哭诉祈求惹来弘历厌烦。 侍候了皇上这么久,她很有把握如何才能得到这个薄情男人最大程度的怜悯。 身为玉氏进献给弘历的贡女,金玉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为皇上生下两位皇子,在后宫中占据一席之地,她的才情谋略自然非一般人可比。 皇上不过就是气恨她想害皇后和七阿哥,但那两人现在都好好的,事情也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肯伏低做小,就总还会有转机。 被封禁了数月的启祥宫宫门终于重新打开,金玉妍被褫夺了封号降为答应,四阿哥永珹和刚取了名字的八阿哥永璇都被送离了启祥宫由阿哥所的宫人抚养。 皇上还另外下了旨意,令金玉妍出了月子就去法华殿为七阿哥诵经祈福百日赎清自己的罪过。 金玉妍咬破了舌尖才勉强稳住身形,叩头谢恩。 皇上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地的金玉妍,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拂袖而去。 李玉跟在皇上身后走出启祥宫,眼疾手快的拉住又要尿遁的进忠,咬牙低声道。 “你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你是吃巴豆了还是水喝多了?皇上都要起驾了,你还跑?” 进忠心里苦,他借着尿遁的借口将启祥宫跑了个遍也没看见他的嬿婉,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脸上却只能陪着笑回话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李玉白了他一眼,沉声呵道:“那还不快跟上!” “……是是是……”进忠忙不迭应声,趁李玉回过头去的间隙又扭头不停的往启祥宫那些小宫女身上扫视,眸中溢满了担忧和焦急。 第82章 和好 翊坤宫内。 海兰迎着烈日站在主殿门口,期期艾艾的朝里张望。 片刻之后,容佩缓步走出殿门,对上她期盼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海兰神情沮丧,委屈道:“姐姐还是不愿意见我么?” 容佩朝殿内看了一眼,无奈道:“娘娘正在处理宫务,眼下怕是没有功夫见您,还是请愉妃娘娘先回去。” 听到如懿还是不愿意见她,暴晒在烈日下的海兰晃了晃,身边的叶心忙伸手搀扶住她,一脸担忧的劝道。 “娘娘,咱们回去,您已经在这儿等了一整天了,这半个月来娴贵妃娘娘都没有见您,偶尔撞见了也不和您说话,您这么每日苦苦守着又是何必呢?” 海兰站稳身子,虚弱道:“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只要她一天不原谅我,我就每天都来她殿门前守着,一定要等到她原谅我那天。” 叶子劝不了主子,只能继续陪海兰一起站在大太阳底下,苦苦望着殿内。 和院子里让人难耐的高温相比,殿内的空气要凉快不少,如懿佝偻着坐在案桌前,桌上堆着一摞摞薄子几乎要将她的身形淹没。 花影静静站在一旁给她扇风,只觉得手腕和脚腕都酸痛难耐,偏扇子还不能停,否则如懿会借故扣她月银。 如懿勉力撑起松垮的眼皮,带着护甲的无名指和小指高高翘起,尖手尖脚的拿着毛笔往薄子上戳。 “皇后宫中每个月光打赏宫人的银子就有足足一百多两……啧啧,皇后果然擅长收买人心,这些低劣的手段,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去做的。” 她十分不屑的挑高一边眉毛,微微摇头撅着嘴道。 花影想到自己每个月微薄的月银和如懿时不时赏下的花草干果,身上的怨气几乎要凝为实质,噎了半晌只能干巴巴道。 “主儿聪慧。” 如懿眼中闪过得意之色,摇晃着脑袋开始统计薄子上的数字。 但只有花影知道,如懿这认真的样子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不然这桌上的薄子也不会堆积成山了。 果然,还没有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如懿就用左手杵着下巴开始打盹,厚重的手掌支撑住了整个头部的重量,整个脸都被挤压的变了形。 花影看着如懿外翻的嘴唇和耷拉的眼皮,在心中怀疑皇上是不是有传闻中的恋丑癖。 但她旋即想起宫中其他娘娘,又迟疑着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懿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花影松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扇子,甩动着酸痛的手腕。 可还没歇两分钟,正在打盹的如懿就咂巴着嘴嘟囔道:“花影,别停!本宫还看着呢!” 花影:……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翊坤宫当差,花影总是能在如懿身上看到自己姥姥的影子。 正在此时,容佩又进殿回禀。 “娘娘,长春宫来人了,说送来咱们宫里的差事一直都没送回去,所以派人来催一催。” 如懿猛然惊醒,睁着浑浊的双眼瞪着容佩,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顿时满面愁容的看着桌上一摞摞累积的薄子,苦恼道。 “本宫本就不擅长处理宫务,虽然已经费尽了力气,但这宫务却是越积越多……容佩,你说皇后是不是有意要针对本宫?” 容佩也忧心忡忡的看着一桌的宫务,犹豫道:“娘娘,这些往常都是愉妃娘娘在处理,她也有些经验,您又为何要寻这苦差事做呢?” 如懿眨巴着眼睛,思考了半晌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如同施恩一般对容佩道:“罢了,你让海兰进来。” 听到姐姐终于肯再搭理自己,海兰激动的湿了眼眶,忙急步走进了殿内,恭恭敬敬的给如懿行了个全福礼才小心开口道。 “姐姐,您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如懿斜楞着眼睛看着地上,微扬着下巴哑声道。 “海兰,本宫知道你宫里难得的好人,你的干净心思最是难得,若有一天你丢了这珍贵的东西自甘下贱,那真是太过可惜了。” 海兰满脸都是委屈,忙急切的解释。 “姐姐,海兰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皇上心里最爱的人就是姐姐,那天对我好一些也不过是因为永琪而已。” 听到这话,如懿总算转头正视海兰,唇边也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神却十分空洞。 海兰如蒙大赦,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低头看向满桌没有处理的薄子,讨好道:“姐姐,您处理宫务辛苦了,还是让海兰代劳,您好好歇一歇。” 如懿微微颔首,理所当然的起身扶着容佩的手朝里屋走去,独留海兰一人坐在桌案前奋笔勤书。 海兰很快就处理好一摞,朝花影吩咐道:“你先把这些送去长春宫,快去快回,待会处理的还要送去内务府。” 花影心中哀叹,但也只能认命的去办这差事。 长春宫。 澜翠用了午饭便去娘娘跟前替换下了魏嬿婉跟春婵。 长春宫的待遇好自然不止是月银和赏赐丰厚,饭食的待遇也是十分优厚的。 哪怕是宫女,每日份例也有两荤两素一汤,娘娘还会时不时赏膳。 例如今日,富察琅嬅就嫌弃内务府做的盐焗鸡太过油腻,所以一口都没动,统统赏给了宫人。 因为宫事繁忙,魏嬿婉和春婵几乎是宫里最后吃午饭的人,但下面的人都十分贴心的单独给她们留了饭菜。 小半个完整的盐焗鸡放在盘子里,十分诱人,魏嬿婉和春婵安静的进食,寂静的小膳房里只有筷子偶尔轻碰碗碟的清脆声。 这样的环境下,心细的魏嬿婉很快就听到膳房中还有吸溜口水的声音。 她筷子一顿,随即拉住了春婵的手,两人屏息细听,果然又听到几声吞咽唾沫的声音,还伴随着腹部的空响。 魏嬿婉奇怪的四下查看,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门后有一片桃粉色的衣角闪过,魏嬿婉眼睛尖,一下就认出来这是翊坤宫一等宫女的服制。 怎么翊坤宫都抠到节俭宫人的饭食了吗? 魏嬿婉心中腹诽,忙拉住想要起身查看情况的春婵,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花影’两个字。 第83章 心思 俩人沉默的坐了半晌,一齐放下筷子走出门去,门后的花影看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坐在桌前拿着剩下的鸡腿狼吞虎咽,眼泪却是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下,小声哽咽道。 “呜呜呜,我好想你们,我好想回到长春宫,也想回去四执库\" 春蝉和魏嬿婉沉默的走在廊下,春蝉长叹一口气道:“嬿婉,花影虽是自找的,但落到这样 的境遇也实在可怜,咱们就没有法子帮帮她吗?” 魏嬿婉轻轻摇头,拉住春蝉的手轻声道:“春蝉,虽然花影可怜,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咱们为奴为婢,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左右,更何况腾出手来帮别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也无能为力。” 春蝉深吸一口气,回握住魏嬿婉的手安慰道:“嬿婉,你放宽心,虽然我们命不由人,但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有澜翠,我们是一起进宫的,等以后年满出宫,咱们就能做自己的主了,到时定要潇潇洒洒相伴到老!” 魏嬿婉轻轻点头,心中却只能苦笑。 “嬿婉!皇上来了,你俩别耽搁了,快去正殿伺候!” 澜翠端着一套茶具站在院子里朝魏嬿婉和春蝉喊道,两人忙摈除杂念朝正殿而去。 进忠百无聊赖的站在殿门外,在心中纳闷为何一直寻不见魏嬿婉,那人的出现就好像一场美梦,等他再次醒来便再难觅芳踪。 正苦恼间,他就见两个娇俏的小宫女相携从远处走来,他本也是随便一瞥,视线在触及粉衣宫女时却骤然睁大。 俩人一粉一绿,都身穿长春宫宫女的服制,那身穿一等宫女的娇媚人儿,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魏嬿婉又是谁。 魏嬿婉自然也看到了眼睛睁的溜圆的进忠,垂头微微一笑,眉眼间皆是暧昧,路过进忠时朝他露齿一笑,娇声招呼道:“进忠公公好。” 进忠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笑容,面上也带笑寒暄道:“嬿婉姑娘别来无恙。” 只一个照面魏嬿婉便掀开帘子进了殿,只留进忠在门口咬牙切齿。 弘历来看看永琮,顺便和富察琅嬅说处置金玉研的事,富察琅嬅虽恨透了金玉研,但弘历已经下了旨意,她也不好再反驳,只能暂待时机,等着有朝一日新仇旧账一起清算。 弘历称赞着富察琅嬅的宽容大度,一回头却正好看见了掀开门帘走进来的魏嬿婉,瞬间被夺走了注意力。 少女身着最普通的粉色宫女衣裳,发髻打扮也皆是朴素,但本就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又生得那样妩媚艳丽,自然十分引人注目,让弘历想忽视都难。 她的心情像是十分好,眼角眉梢都带着娇俏的笑意,却在迈进门来的一瞬间收敛起来,如同昙花一现。 弘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富察琅嬅眼睛又不瞎,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温声道:“嬿婉,七阿哥午睡该醒了,你进去看看,若是醒了便抱他出来。” 魏嬿婉一抬头就对上了弘历满含深意的眼神,顿时心中一跳,忙福身应是,垂头走进了里间。 富察琅嬅微微一笑,将温度适中的茶盏奉到弘历眼前,轻声开口道:“皇上,宫里许久没有进新人了,来往请安的也都是些老面孔,臣妾斗胆,请皇上下旨选秀,在适龄的世家女子中挑选一些合适的女子,好充盈后宫。” 弘历低头啜饮,沉吟片刻后却微微摇头道:“这世家女子挑来挑去都是那样,甚是无趣,新鲜时还好,等进了宫穿上宫装便都是一副模样,还是算了。” 富察琅嬅还想再劝两句,弘历就轻轻放下茶杯继续道:“皇后不是一向提倡节俭吗?选秀大费周章,又不知要花费多少银子依朕看,宫女里拔尖的人就不少,不如朕也勤俭一回,在皇后身边的宫女里挑拣几人罢了。” 春蝉和澜翠悄悄对视一眼,又想起前几次皇上对魏嬿婉的格外关注,心里都各自有了猜测,不由暗暗心惊。 富察琅嬅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嗔怪道:“皇上您可真爱开玩笑,臣妾身边的毛丫头们不过都才十五六岁,哪里能侍奉好皇上,您一时兴起把臣妾身边的人要走了,那臣妾可如何是好?” 俩人正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就听李玉进殿禀报,说讷亲大人在养心殿有要事求见。 “恭送皇上。\" 富察琅嬅起身恭送,声音柔婉,眸中却带着丝丝凉意。 内殿有低低的小儿啼哭声传来,富察琅嬅忙进屋查看,却将魏嬿婉已经将七阿哥抱在怀中轻轻拍哄了,永琮也已经歇了哭声,此时正睁大了眼睛滴溜溜的四处张望,见到了自己的额娘便挥舞着小手,口中‘啊啊哦哦’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富察琅嬅柔和了面色,摘下手上的护甲接过永琮轻声逗弄。 永琮被她头上的流苏吸引了视线,正昂着小脑袋试图去揪那晃来晃去的流苏,纠缠间竟间富察琅嬅精心梳理好的发髻扯乱。 富察琅嬅被扯痛了头皮却并不生气,抬手示意一旁的魏嬿婉将她头上的流苏取下给永琮把玩,永琮得到了新玩具高兴不已,·玩得不亦乐乎。 魏嬿婉正含笑看着永琮调皮,就见富察琅嬅眼神复杂的看向她,沉声道:“嬿婉,你还记得本宫曾经在养心殿里问你的话吗?如果本宫如今再问你一样的问题,你会如何回答?” 魏嬿婉微微摇头,轻声应道:“娘娘,奴婢的心思没有改变。“ 富察琅嬅无奈道:“如今你怕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皇上对你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皇上想得得不到的女人吗?” 魏嬿婉眼神复杂,实在无法看清富察琅嬅此时的情绪,咬唇道:“娘娘,您不怪奴婢勾引皇上吗?” 第84章 绑架 富察琅嬅将永琮轻轻放置在围栏之内,起身走到窗前悠悠道:“若是再早五年,本宫不但会怪你狐媚勾引,还会私下里将你处置,以免皇上身边又多了一个狐媚子。” 魏嬿婉惊讶抬头,却听富察琅嬅继续道:“可本宫如今却已经看透了,这后宫里得女人多的像御花园里的花朵,有人被花朵吸引后摘下花朵,难道还要怪那朵花儿长得太过鲜艳夺目吗?” 她转头看向魏嬿婉,眸中情绪无奈中带着怜悯。 “只是嬿婉,宫妃这条路并不好走,不止有表面的光鲜,你是个聪明人,想来这些道理即便本宫不说你也明白。” 魏嬿婉低垂眉眼,轻声道:“娘娘,奴婢明白,所以哪怕避无可避,奴婢也要等到实在避不过的时候,还请您让嬿婉再在您身边多侍奉一些时日!” 富察琅嬅轻轻笑了,眼中全然是对魏嬿婉的欣赏。 今夜是春蝉当值,魏嬿婉无所事事,便去四执库看了一趟芳姑姑。 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银白的月光洒在宫道上,仿佛在地上镀上了一层银辉。 魏嬿婉慢悠悠走着,心中被各种纷乱的情绪填满,一时间五味杂陈。 却没想到在路过一个偏僻的角落时,猝不及防被人捂住了嘴拖进了一旁的暗巷之中。 一声惊叫被压在了喉咙中,捂住她嘴的那双修长大手骨节分明,却没有一点习武之人该有的茧子,熟悉又让她安心的冷香蔓延在身周,来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魏嬿婉彻底放弃抵抗,乖顺的任由这大胆的狂徒将她掳进了暗巷深处。 那人应该是气得不轻,径直将魏嬿婉压在墙上,却又下意识用手背垫住了她的后脑勺,生怕将人脑袋磕痛了。 银白的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邪魅又野性,因着心绪不佳,殷红的薄唇此时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不是进忠又是谁。 进忠轻轻松开捂住魏嬿婉嘴唇的手,却没想到被他压住的人不但没有尖叫还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进忠顿时觉得十分郁闷,将头凑到魏嬿婉耳边咬牙道。 “嬿婉姑娘,你可让本公公好找啊戏耍我就这么让你高兴?”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魏嬿婉耳边,让她耳根处一片酥麻。 她用手轻轻抵住进忠的胸脯,狡黠一笑道:“进忠公公说笑了,嬿婉哪有胆子敢戏耍您。“ 进忠轻哼一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启祥宫的小宫女,本公公还担心你在那儿又被欺负,天天巴巴的去那找你。” 魏嬿婉抵住进忠胸膛的手指轻轻摩挲,温声道:“我可没有说过我是启祥宫的小宫女,那日不过是替皇后娘娘去陪产,碰巧湿了衣裳才换了一件。” 她的手仿佛带着灼人的热浪,进忠只觉得胸前被摩挲过的地方都火热起来,顿时有些不自在的咽了两口唾沫,回想起那夜。 ‘……嬿婉,在启祥宫被人欺负了?’ ‘……没……没有……’ 进忠气结,那种被人戏耍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按住胸前作乱的小手,几乎是恶狠狠问道:“那咱们当日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魏嬿婉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进忠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黑沉。 “罢了,是我不识好歹高攀了,嬿婉姑娘就当我那夜说的是梦话!” 他赌气这么说着,握着魏嬿婉手的大掌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还握得更紧了。 魏嬿婉展颜一笑,随即表情认真道:“当然算数,要是爬不上龙床,我可还等着做进忠公公的对食呢。” 进忠接触到她的视线,犹如被烫到一般,平生竟头一次生出想要落荒而逃的念头。 “养养心殿还有差事,我先回去了!” 他真的逃了,魏嬿婉从暗巷走出,看着进忠有些狼狈的背影,哑然失笑。 她手中刚被塞了一个玄色的荷包,里面装着许多胖乎乎的小银角子。 翌日傍晚,敬事房的人拿着绿头牌走进了养心殿。 “请皇上翻牌子。” 弘历有些心累,又想起了魏嬿婉颜若桃李的面容,不由心痒难耐。 可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那边不松口,他要是强求到底也不成体统,于是更觉无趣。 绿头牌上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思来想去,他想起如懿以前也同魏嬿婉一样做过许多跳脱的事,不由心中微动。 “让娴贵妃来养心殿陪朕用晚膳。” 敬事房的人躬身退下,接到传召的如懿很快就梳洗打扮来到了养心殿。 弘历忽视掉她难看的衣裳和大红色的嘟嘟唇,只谈些以往的趣事,倒也算是平安的吃了顿晚膳。 “皇上,你记得吗?臣妾还是青樱时去参加选秀,为了不让三阿哥看上,臣妾还吃了好多豆子呢~” 弘历微微摒住了呼吸,干笑了两声直接开口道:“如懿啊,出虚恭这事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提了,弘时喜欢的也不是你这样的女子,他偏好更漂亮一些,有才情的,你当年多少有些自作多情了,就算你不出虚恭,弘时他也一定不会选你。“ 如懿眨巴着眼睛扭着身体嗔道:”皇上~你又笑话臣妾~” 她说这话倒是有些可笑,弘历微微一笑,却见李玉进殿回禀道:“皇上,齐汝齐太医有要事求见。” 弘历微微颔首,对李玉嘱咐道:“让他进来,你找人伺候娴贵妃去围房沐浴。” 李玉躬身应是,将如懿送去了偏殿。 围房中,如懿坐在镜子前打算卸下头上珠钗,屁股才挨到椅子就五指大张翘着兰花指摸向旗头,哑声道:“珠花呢?!” 容佩在她头上密密麻麻的首饰上看了半晌也没发现掉了哪朵珠花,于是轻声道:“定时过来围房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奴婢回去替您找找?” 如懿嘟着嘴起身命令道:“你去备水,本宫自己回去找找。” 容佩无奈低声应是,如懿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围房原路返回,夜色很黑,她佝偻着身子在地上寻找,无处安放的双臂张牙舞爪的在身侧挥舞,看背影很像一个走不稳路的老太太。 齐汝立在弘历身前恭谨道:“皇上,臣近日去给舒妃娘娘把平安脉,听闻娘娘怕是有想要停喝那坐胎药的打算,臣惶恐,还请皇上示下。” 如懿正好走到窗前,闻言脸上浮现八卦的表情,偷偷将耳朵凑近窗边听着。 弘历面色冷凝,沉声道:“这坐胎药是朕为舒妃特制的,自然不能停药,她是太后的人,朕不想让她轻易有孕,这药性温,总归不会坏了身体,且让舒妃喝着便是。” 如懿眼睛闪过震惊之色,将耳朵凑得更近,缩着身子凑在窗户边,十分鬼祟。 正屏息细听的时候,如懿屁股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被人从身后重重一脚踹倒在地上,进忠的声音随即在她身后响起。 “什么人?!竟敢在此偷听!” 第85章 掌嘴 如懿惊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脸先着地,下牙磕到了上嘴唇,嘴中顿时一片血腥。 嘴巴痛屁股也痛,好像还闪了腰,如懿捂着屁股面容扭曲的朝身后看去,嘴大张着,瞪着进忠的眼神好像要活吃了他一般。 进忠脚踹出去才看到那黑乎乎的猥琐人影身上穿的是妃子的衣裳,但要再收脚已经来不及了。 待此刻看到如懿的面容更是心中大惊,忙单膝跪地请罪道:“娴贵妃娘娘请恕罪,奴才没有看清是您,还以为是刺客或是贼人。” 养心殿的殿门吱呀一声响,弘历脸色阴沉的迈腿出来,冷声问道:“进忠,怎么回事?” 进忠额头上有冷汗留下,垂头道:“启禀皇上,奴才在台阶下守着,却见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趴着偷听,烛光昏暗,奴才看不清人,等将人踹倒了才发现是娴贵妃娘娘……奴才无心之失,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额头青筋隐隐鼓动,怀疑的眼神扫过如懿,沉声道:“你性格是要比李玉谨慎些,下次不可如此鲁莽了,就罚俸一个月,先退下。” 进忠本以为今晚要遭殃了,没想到踹了贵妃屁股还能被轻轻放过,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谢恩退下了。 如懿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弘历,扬声喊道:“皇上~” “住嘴!你到底还要给朕丢多少脸!还不快滚进殿里来!”弘历一声厉喝打断了如懿的质问,冷冷瞪了她一眼率先走进了殿。 如懿被弘历的吼声吓的抖了一激灵,忙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的进了殿。 弘历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在心中思索如何处置已经听到了秘密的如懿。 急症?暴毙? 齐汝也在脑中搜寻能将人毒哑的药方。 如懿却完全不知道两个男人已经想好了她的一百种死法,此时跪在地上,正气鼓鼓的斜楞着眼瞪弘历,生气弘历既然没有处死欺负了她的进忠。 弘历心中烦闷,琢磨半晌后终是觉得这么莫名其妙处死一个贵妃不妥当,于是抬眼看向如懿,打算好好敲打她一番。 却在看清如懿脸时被吓了一跳,她此时虽低着头,但却瞪着一双眼朝上翻白眼看着他,上唇肿起老高,双颊鼓起,让弘历恍惚间以为看到了民间传闻中的畸形人。 他匆忙错开眼睛,不耐道:“娴贵妃,你为何在殿外偷听?又听到了什么?” 若是个有脑子的人,此时肯定矢口否认,绝不承认自己听到了什么秘密,如懿自诩与旁人不同,自然不会如寻常人做派。 只见她微微撅起本就红肿的嘴唇,人淡如菊道:“臣妾都听到了,皇上不想让意欢有孕,就不要让她侍寝就是,为何还要如此麻烦。” 弘历深呼了一口气,郁怒道:“朕宠幸妃嫔还需要你来过问?你当你是太后不成?” 如懿垂下眼帘,却依旧高昂着头颅,淡淡道:“臣妾不敢,但臣妾都是为了皇上的身子着想,皇上体虚,不应该过度操劳。” 齐汝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听到如懿说皇上体虚差点吓得昏厥过去。 这是能说的吗? 弘历果然气得不轻,咬牙道:“滚回你的翊坤宫去,朕不想再看见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管好自己的舌头!” 话说到这份上,如懿也没有什么好再争辩的了,她失望的看了弘历一眼,连礼都不行就直接甩手走出了养心殿。 弘历胸膛剧烈的起伏,气得直拍桌子,怒吼道:“你用什么眼神看着朕,简直没有规矩!李玉!传朕的旨意,娴贵妃殿前失仪,掌嘴五十,简直反了天了!” 李玉抹着冷汗匆匆应是,当晚就派了两个宫里最严厉的教养嬷嬷去翊坤宫。 如懿甩着膀子一瘸一拐的走在长街上,眼睛不断眨呀眨,只觉得心中无限委屈不知道向谁倾诉。 要是凌云澈还在就好了,他们就可以像过去一样并肩坐在石阶上促膝长谈,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思念一个男人。 如懿转头看向身边沉默的扶着她的容佩轻叹口气,想着和容佩说也行,聊胜于无,便哑声朝她问道:“容佩,如果你真心诚意对一个人,那个人却在算计你,面上儿又不让你看出来,你怕不怕?” 她心中想的是意欢,容佩却以为如懿在测试她是否忠心,忙拍着胸脯道:“奴婢不怕,娘娘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如懿撇了撇嘴,又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如果你知道一个人一直在被骗,可说出真相她又会伤心难过,你说不说?” 容佩的脑容量并不能完全理解如懿的意思,只不解的微微摇头。 如懿见她摇头却仿佛大松了一口气,嘟着嘴斜楞着眼睛看着容佩道:“是!你也这么觉得?” 那她就不要告诉意欢罢了,反正她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她那么爱皇上,皇上却这么对她,也真是可怜。 还是自己不同,毕竟和皇上有青梅竹马的情谊,皇上肯定不会这样对她。 如懿好像想通了关窍一般,面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容佩见她表情缓和,忙安慰道:“娘娘别担心,皇上也不是真生您的气,过两天他想通了就好了倒是那个进忠实在可恶,竟敢将您踹伤,皇上也没有立即发卖了他!真是太不像话了!” 如懿又扬起那莫名的笑容,安慰似的拍了拍容佩的手背道:“皇上自然没有多生气,只不过是面儿上过不去罢了,进忠毕竟是在御前侍奉多年的老人了,皇上不得不顾及着他御前太监的颜面,不便轻易处罚。” 容佩深以为然,连声夸道:“主儿聪慧!” 俩人一路回到翊坤宫,却见宫门大开,李玉领着两个一个古板的老嬷嬷候在殿门口等着她。 如懿以为是弘历派人来送礼赔罪,面上便带了三分笑,只是私下扫视都没看到两人手上带了什么礼。 李玉行礼回禀道:“皇上旨意,娴贵妃娘娘御前失仪,掌罪五十。 如懿的笑容彻底在脸上凝固。 第86章 痘疫 八月过的飞快,暑末多雨,连天的细雨将紫禁城里的最后一丝暑气也冲散了。 河北今年有洪灾,洪灾过后又发起了痘疫,痘疫传染性极强,一路从河北蔓延到京都。 宫中人员纷杂,等发现的时候,宫中已经有十多个因患了痘疫病死的宫人。 长春宫。 永琮近来患了风寒,已经连续咳嗽了小半个月,胖胖的小脸蛋都折腾瘦了一圈,富察琅嬅日夜忧虑,身子也迅速虚弱下去。 魏嬿婉黑沉着一张脸站在廊下,冷声吩咐宫人们对长春宫上下进行消杀。 看着忙中有序的宫人,魏嬿婉在心中不断质问小运。 ‘永琮被我照顾的十分精细,吃食上也十分注意,为何会无缘无故病成这样?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我?’ ‘……’ ‘宿主,这是命定,不会因为你的付出随意更改,小运已经提醒过您很多次了。’ 魏嬿婉气得直捶柱子,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无力感。 思索半晌,她终是不甘心,拉住过路的赵一泰急声问道:“七阿哥的新到的乳母今天让太医查过了吗?” 赵一泰忙的脚打后脑勺,苦着脸答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哟,这话你天天都问一遍,太医也天天都查,那乳母除了照顾七阿哥以外从不接触外人,绝不会出问题的,你就放心!” 魏嬿婉这才放开赵一泰,却还是放心不下,思索片刻后朝长春宫外走去。 乾东五所,古董房。 茉心奄奄一息的坐在床上,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迹。 门帘掀开,一行人徐徐走进屋里,茉心抬头看去,就见如懿和海兰带着各自的宫人走进来。 如懿照常画了一个高高的挑眉,嘴巴比平时肿起不少,偏还涂了个大红唇,一嘟起嘴来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茉心被她耀眼夺目的样子刺痛了眼,也不起身行礼,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如懿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淡淡开口问道:“家里出白事了?” 茉心嘴角扬起冷笑,直视着如懿回道:“奴婢的额娘过身了。” 听到这话,如懿快速眨动着眼睛转头对容佩嘟嘴道:“容佩,你去备下五十两银子,给茉心的额娘办后事。” 从茉心的角度来看,如懿的表情无一丝悲悯,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整个人洋洋得意的,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茉心眼中闪过恨意,她盖在被子下的手紧了紧,更加肯定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奴婢谢娴贵妃赏赐,倒是也不必了,奴婢和额娘都是贱命一条,花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若是贵妃您薨逝,那所用花费必然不小,倒不如奴婢替您俭省一二,那五十两银子还是留着给您自个儿用。” 茉心嘴角带了恶意的笑容,心中畅快无比,容佩睁大了眼睛,鼻孔朝天的昂头上前怒喝道:“大胆贱婢,竟敢冒犯娘娘。” 她右手高高扬起,一个巴掌重重落在茉心脸上,茉心被打的偏过头去,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血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见她还敢笑,容佩立即又扬起手,打算狠狠抽茉心百八十个嘴巴子。 茉心的动作却比她更快,飞快抽出了一直藏在被子里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做出了一个挥洒的动作。 等众人看清她手中的夜壶时早已来不及了,还带着余温的液体撒了众人一头一脸,在场所有人无一幸免。 如懿大张着嘴,脸上的液体不可避免往嘴里进了一些,腥臊难闻的气味顿时充斥在整个鼻腔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 几人连滚带爬的出了屋,茉心疯狂的大笑声从屋内传出。 “哈哈哈哈哈……娴贵妃啊娴贵妃,你不是最喜欢看人笑话吗?就是因为你,我们娘娘才心生死念……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你为什么不让她活过冬天,为什么!!!……你不是爱在别人临死之前落井下石么?这黄汤的滋味如何啊?…哈哈哈哈哈…” 遭逢奇耻大辱,如懿和海兰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立即处死茉心,奈何身上臭气扑鼻,几人连呼吸都困难,一张嘴就想吐,只能先回宫洗漱换衣。 海兰哭丧着一张脸,捂着鼻子对如懿道:“姐姐,咱们先回去换衣,待会儿再收拾这个小贱人!” 如懿一副惊骇欲绝的样子,目愣愣的半天都维持着一个动作没有反应,直到海兰拉着她她才哆嗦着往外走。 容佩用干净的手帕帮如懿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污渍,见她紧紧系着的龙华上兜了一点淡黄的水渍,忙伸手去解。 “娘娘!快将龙华取下!” 如懿紧紧的捂住龙华不让容佩取下,一张口只觉得口鼻中满是难闻的气味。 “……呕……不…不行,就算身上有秽物也要保持体面…呕…” 魏嬿婉刚走到古董房门口就闻到一股尿骚味,不由微微捂鼻,朝里看去。 如懿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出来,看都没看魏嬿婉一眼便匆匆离去,难闻的味道也随着她们的离开慢慢散去。 魏嬿婉朝里一直走到茉心的房间,就见她软软的趴伏在床边,已经是出气多 进气少了。 她睁眼看见魏嬿婉,强撑起一个虚弱的笑容,轻声道:“你来看我了,真好,也算有人替我收尸了。” 魏嬿婉的喉咙像是塞了坨棉絮,梗了半天才闷闷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最近不要出宫了么?” 茉心苦笑一声,无奈道:“我额娘病得快死了,我总不可能不管不问……娘娘死了,额娘也死了,我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豁出这条命替娘娘报仇来的痛快……” 魏嬿婉看着她眼底的疯狂和释然,只能长叹一口气。 “我会托人将你和你额娘埋在一起,但你在宫中患了痘疫,可能没法留下全尸,只能焚烧成灰。” 茉心眼角有泪滴落,带着微笑咽下最后一口气。 魏嬿婉回到长春宫,褪下身上的衣物丢进火炉之中,思绪纷杂间,就见春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急声道:“不好了!嬿婉!七阿哥出痘了!!!” 第87章 分离 “皇后娘娘,七阿哥的病症来的太急了,此时正是传染高峰期,必须隔离治疗才能有痊愈的希望,否则反复感染,七阿哥又体弱,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啊!” 富察琅嬅几乎哭得肝肠寸断,但眼下形势所迫,却也只能含泪将永琮送进撷芳殿。 本已经下定决心,可她看着小小的永琮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被嬷嬷抱进撷芳殿,却还是忍不住冲上前要将永琮夺回。 “本宫要跟永琮一起进去!永琮还这么小…我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人孤零零的承受病痛的折磨!快放开我,让我进去陪我的永琮…” 春婵和魏嬿婉也已泪流满面,却只能咬牙紧紧搀着富察琅嬅,不让她上前。 可她们能拉住一个女人,却拉不住一个母亲。 富察琅嬅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竟挣脱开二人的手奋力朝永琮奔去。 “皇后!!!” 一声厉喝让崩溃中的富察琅嬅短暂的恢复了冷静,她回头望去,就见弘历冷沉着脸大步走来。 富察琅嬅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扑上前紧紧拽住弘历的胳膊,哀求道:“皇上,臣妾求您,让我进去陪陪永琮好不好…他还那么小,怎么能离了生母啊!” 弘历眼中闪过沉痛的神色,握紧富察琅嬅纤细的手腕,沉声道:“皇后!你冷静一点,身为一国之母,你不能也不该如此任性妄为,应当以大局为重!” 富察琅嬅不可置信的看着弘历,凄声道:“皇上?!永琮也是你的孩子啊!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到这么大,你怎么忍心说这样的话!” 她见弘历不愿帮她,竟不管不顾的就要甩脱他的手冲进撷芳殿去,弘历见她状似癫狂,便板过她的肩膀怒吼道。 “你以为朕不痛心吗?你以为朕不在乎永琮吗?可若是朕为了永琮不管不顾,那百姓们怎么办,他们还能指望谁?!你知不知道一天有多少人因痘疫而死?!?!” 富察琅嬅愣住,这才看清弘历的面容,他短短半个月便憔悴了不少,眼底的青黑和眼里的红血丝严重到几乎无法忽视,想来他这段时间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她终是放弃了挣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只看着哭闹的永琮默默流眼泪。 在众人皆陷入悲痛的情绪中时,魏嬿婉提起裙摆几步走上阶梯,在嬷嬷惊愕的目光中接过永琮,抱在怀中轻轻安抚。 永琮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顿时安静下来,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静静看着魏嬿婉,渐渐停止了哭闹,应该是累极了,不过几息就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魏嬿婉轻笑一声,看着台阶下的帝后二人,跪下道:“皇上,娘娘,奴婢自愿进撷芳殿照顾七阿哥,直到七阿哥痊愈。” 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谁都知道痘疫的传染性极强,一旦患上能痊愈的概率也很低,没想到魏嬿婉却愿意在这时候站出来。 “你可想好了?” 弘历眼神复杂的看着魏嬿婉,眼中有期待也有惋惜。 魏嬿婉感受着怀中温热的小身体,重重颔首。 富察琅嬅踉跄着走到台阶前泪眼婆娑的看着魏嬿婉,哽咽道:“嬿婉,你对本宫有恩。” 魏嬿婉拜别了富察琅嬅一步步走进了撷芳殿,殿门将要闭合之时,她回头看去,却见皇帝身后的进忠脸色黑沉,额角上的青筋暴跳。 呀,忘了还有这个冤家。 魏嬿婉冲他灿烂一笑,这笑却同时落入了弘历和进忠眼里。 …… 与撷芳殿同时封禁的还有翊坤宫,如懿海兰还有身边的下人几乎都染上了痘疫,翊坤宫病倒了一片,如懿这两年来竟有一年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说一句生不如死也不为过了。 她们自然不愿意放过罪魁祸首茉心,奈何那天等她们收整完毕再去古董房找茉心麻烦时,她的尸骨都已经被人收走了。 虽是茉心心存恶意以‘慧贤皇贵妃死前还有话留下‘这样的借口诱使如懿等人前去,但若不是她屁颠颠的跑去看热闹,想必这样的无妄之灾也不会降临到她头上。 这还能怪谁呢?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患痘疫的人身上都会起水泡,随即化成脓包,再然后溃烂,皮肤剧痛,而后反复高热。 魏嬿婉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瞌睡立即被惊醒,睁眼朝床上看去。 永琮应是十分难受,不断挥舞着小手在床上扭动着身躯,却因为病得太重,连呼吸都是弱弱的,没什么力气。 魏嬿婉上前抱起他滚烫的身躯,温声安抚,永琮难受的直哭,哭声间隙还不时发出细碎的音节。 她拍在襁褓上的手微微一顿,惊喜的看向永琮温声道:“永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永琮睁开眼睛看看魏嬿婉,哼哼唧唧的哭。 “呜哇…呜哇…粮…粮…呜哇…” 魏嬿婉将头抵在永琮滚烫的额头上,轻声道:“永琮,你会喊娘了。” 虽是喜事,可她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不一会就沾湿了胸前的衣襟和永琮的小衣裳。 于是,次日。 富察琅嬅再次来到撷芳殿外看望永琮时,魏嬿婉抱了永琮远远的站在院中不停逗弄。 不发高热的时候,永琮还是很乖的,他转着眼睛看看逗他的魏嬿婉,又转着脑袋去看站在殿门边的富察琅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娘不过来抱抱自己。 他挥舞着小手看着富察琅嬅,含糊道:…粮…粮…唔哇哇…娘…娘,娘!” 富察琅嬅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裳,一瞬间泪如泉涌,双腿一软跪倒在门前。 第88章 病逝 可惜永琮的乖巧并没有换来上苍的垂怜,情况急转直下,他病得越来越重,皮肤上的溃烂渐渐蔓延到了头部。 永琮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刚开始他还会因为病痛时不时睁眼哭闹,后来整日的高烧不退让他每天都昏昏沉沉的,连哭声都几乎听不见了。 魏嬿婉日夜守着永琮,哪怕知道永琮的命运已经注定,心里却还是抱着微小的希冀。 事与愿违,在她进入撷芳殿第二十八天时,专门为永琮诊治痘疫的太医终是戳破了她的幻想。 老太医颤巍巍的摇了摇头,叹气道:“七阿哥病毒已经入脑,纵然是华佗扁鹊在世,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魏嬿婉深深闭眼,半晌没有说话。 整个撷芳殿都陷入沉默之中,常照顾永琮的嬷嬷已经开始偷偷抹起了眼泪。 “……七阿哥真是可怜,哪怕生的这样做尊贵,也逃不过病痛的折磨,他可是大清的嫡子啊……” 魏嬿婉听着嬷嬷的絮叨,脑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丝灵光,她几步上前拽住嬷嬷的胳膊,急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嬷嬷吓了一跳,惶恐道:“嬿婉姑娘,我可没有编排七阿哥的意思,你误会我了。” 魏嬿婉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放缓了语气道:“嬷嬷,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没有听清您刚才说的话。” 嬷嬷见她果然没有生气的意思,想了想道:“我说七阿哥可怜,虽然是大清的嫡子也” “对!” 魏嬿婉一拍脑门跑出殿外,直奔撷芳殿东侧的角门而去。 角门虽小,但也是上了锁的,只是年代久远,那锁链历经风吹日晒早已锈迹斑斑了,将门推到最大时,中间就三拳大小的距离,以魏嬿婉的身形是挤不出去的。 她也没有打算要出去,只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耐心在门后等待,一刻钟后,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推开木门,将一盒糕点放在了门内的草地上,那盒子外面还贴着红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给魏嬿婉。’ 魏嬿婉从门后走出,一把拉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抬头,果然对上了进忠错愕的俊脸。 “进忠,请你帮帮我!” 太阳从西边缓缓沉下直至消失不见,进忠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离开了撷芳殿,他不知道魏嬿婉想要做什么,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哪怕豁出命去也愿意帮他,这好像是已经刻进了骨髓中不能轻易更改的事实。 富察琅嬅时时关注着永琮的消息,自然也知道永琮的情况并不好,恐怕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她日也哭夜也哭,几乎快要哭瞎了双眼,甚至日夜向神佛祷告,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来换永琮的命。 可高高在上的神佛又怎会动凡俗的恻隐之心,在魏嬿婉进入撷芳殿的第三十六天,永琮在病痛的折磨之下彻底失去了生命。 撷芳殿的门大开着,魏嬿婉抱着已经失去生机的永琮立在廊下,他被厚厚的襁褓包着,只露出小半个皮肤,却也溃烂的不像样。 她脸色苍白的朝门外跪下,抱着永琮的尸首重重叩头,随即痛哭失声。 撷芳殿外站着的富察琅嬅几乎是瞬间软倒在地,身边的下人也跪倒一片。 这天,紫禁城里丧钟响起,富察琅嬅的悲哭声几乎响彻了整个紫禁城,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都为这位年幼的皇子感到深深的惋惜。 紫禁城里最偏僻的一个角落,进忠小心的拎着一个镂空木盒,又将一叠面额很大的银票塞进边上一个哆哆嗦嗦的老嬷嬷手中。 那老嬷嬷两股战战,那哆嗦劲好似下一秒就会直接晕死过去,进忠挑起眉梢眼含警告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威胁道:“你最好不露出什么异样来,今天只要出了宫门,这里头就是你的亲生儿子!” 老嬷嬷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这位公公,要不要不还是算了,老奴害怕这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 进忠咬牙恶狠狠道:“你觉得你如今还有反悔的余地吗?这事儿必须得成,你该多想想你女儿的病!” 女儿确实需要大量的珍贵药材才能续命,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田姥姥咬紧牙关,捏紧了手里的银票,又接过进忠手里的镂空木盒,竭力保持着镇定朝宫门处走去。 这是宫里看守最松散的一个门了,平时宫中的太监嬷嬷想要出宫办事就都是朝这儿,田姥姥走到门口时也遭到了侍卫的盘问,问她手上提着的食盒是什么。 田姥姥也算是绷住了一口气,轻轻掀开盒盖的一角道:“侍卫大人,这是宫里给公主阿哥们做衣裳的碎布头子,老奴就是想带出去给自家孩子缝点布娃娃。” 那侍卫朝篮子里一看,果然见盒子里满当当的塞着许多碎布,便不耐的一挥手道:“好了,快出去!” 田姥姥的后背心都湿透了,但总算有惊无险的出了紫禁城,不由松了一口气。 躲在转角的进忠也抬袖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往回走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不知道魏嬿婉为什么会叫他找田姥姥,上一批接生嬷嬷被太后毒杀,这田姥姥也是才刚进宫不久,按理来说魏嬿婉应该不会对她如此信任才对。 但她就指名道姓的让他来找田姥姥,事情也算有惊无险的办成了。 丧钟响彻整个紫禁城,富察琅嬅哭晕在了撷芳殿外,最后被宫人抬回了长春宫,太后听闻自己最喜欢的永琮病逝,也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 弘历将自己关在养心殿中整整两天没有进食,似乎是不知疲惫一般处理了两天两夜的政务,最后走出养心殿时脸色青白的几乎不能看。 他眉目中满是郁痛之色,往日挺拔的身躯都要佝偻了许多,他双眼赤红的朝李玉吩咐道:“传旨。” 第89章 永安 皇七子永琮,乾隆十二年丁卯十二月二十九日亥时因出痘薨,年二岁。 “皇七子永琮,毓粹中宫,性成夙慧,出生时天降祥瑞,乃中宫嫡出之子,也是朕最钟爱的皇子,朕亦深望教养成立。 今以出痘薨逝朕万分悲痛,虽朕有立储之意,但因其尚在襁褓不便加封,念皇后名门淑质,十余年来侍奉皇太后,承欢致孝,备极恭顺,恭俭宽仁,可称贤后。 乃诞育佳儿,却再遭夭折,殊难为怀。皇七子丧仪,应视皇子从优,其遗体送入朱华山园寝。 复念朕即位以来,敬天勤民,未敢稍有得罪天地祖宗,而嫡嗣再殇,推求其故,是否因皇位必以嫡子承统,朕非嫡子,此番行先人所未曾行之事,邀先人所不能获之福,遂朕深感悲痛之余,也该自检齐身,皇嫡子两殇,乃是朕的罪过。” 永琮的丧仪办得极为隆重,从装殓入棺到入土安葬,历时近九个月,参与祭奠人和执役人员达万人以上,花费用度难以计算。 长春宫。 魏嬿婉在自己的寝房内小心的打开传信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她拧眉绽开,细细的纸条上只有两个大字。 ‘永安’ 她舒展了眉头,将纸条又重新卷起来,放入床下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之中,木箱里已经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纸条,每一条上的内容都只有这两个字。 魏燕婉轻舒了一口气,走出寝房来到长春宫内殿,殿内有些昏暗,原先明亮的窗户如今都用帘子隔住,层层叠叠的沙帐内,富察琅嬅闭着眼躺在榻上。 她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若不是胸腔处还有微弱的起伏,说是一具红粉骷髅也不为过。 魏嬿婉走到床边,富察琅嬅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没有睡着,只不过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 十个月的时间,长春宫取消了所有嫔妃的请安,六宫事宜也都交给了旁的妃嫔处理,富察琅嬅就像一个受了重伤的蜗牛,将自己紧紧的蜷缩进壳中。 魏嬿婉从身边的食盒中端出一碗温热的参汤,轻声唤道:“娘娘您醒醒该喝参汤了” 榻上的富察琅嬅毫无动静,丝毫没有想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魏嬿婉叹气,放下参汤跪坐在床榻边轻声道:“娘娘,奴婢最近听说了一桩奇事,您想听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魏嬿婉也不管,只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 “奴婢听有民间传闻,说人的死亡只是肉体腐朽,无法继续生存,但灵魂都会飘向灵魂所居之地,在那个我们看不见的世界中继续生活,跟生前没有区别,只身份会和活着的时候不同,或许会在官宦人家,或许只是平常百姓家。” 富察琅嬅眼皮剧烈的抖动起来,半晌才睁开无神的双眼讷讷道:“这些不过是市井谣传,本宫不信。” 魏嬿婉见她终于开口说话,忙再接再厉。 “奴婢觉得这不是市井传言,奴婢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就常听巷子里的老人说起,要是心中思念过世的亲人,难以忘怀,便日日祷告,思念至深,或许能在梦中看到另一个世界,也能看到思念的亲人。” 富察琅嬅的眼泪早已流干,此刻却又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死寂的心像是被注入了一点希望的火花,她侧头看向床边的魏嬿婉,哽咽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魏嬿婉重重点头,双手合十闭眼道:“七阿哥,皇后娘娘十分思念你,要是你也心疼你皇额娘,那就回来看看她。” 随后她看向富察琅嬅,轻声道:“娘娘,两个世界相隔很远,咱们在北边,那个世界在东南角的仙山上,七阿哥就算要回来看您也一时半会赶不到……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您再这样消沉下去,或许等七阿哥赶回来的时候,您已经不在这里了,那仙山极大,您又该去何处找他呢?” 富察琅嬅无神的双眼又升起了希翼的光彩,她挣扎着起身,紧紧抓住魏嬿婉的手小心翼翼问道:“嬿婉,我一定能再见到永琮的,是吗?” 魏嬿婉回握她纤细的手犹如发誓一般喃喃道:“一定会再见的!” 从这天起,富察琅嬅又恢复了一些精神,她时刻将永琮生前最喜欢的玩具戴在身上,不时便拿出来摩挲把玩,像是透过了那小小的布娃娃就能看见她最思念的孩子。 她不再抗拒吃饭,也积极配合着喝药,但因为之前亏空太过,后又因永琮过失琮过世伤心过度,万念俱焚,是以身子内里已经彻底被掏空。 哀毁骨立之下,尽管已经用最好的药材温补着,但富察琅嬅的身体依旧一日不如一日,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重新掌管宫务,能费力活着已经是侥幸。 翊坤宫。 如懿和海兰早就病愈,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海兰正坐在桌前拧眉沉思,她面前摆着一摞摞厚厚的册子,这些都是今日要处理的宫中事宜,本来她一个人的倒没有这么多,只是如懿不擅处理公务,是以这些事情都压在了她一人身上。 如懿坐在一旁的坐榻上嗑瓜子,嘴巴一刻不停的和海兰说八卦。 “永琮的丧仪办得如此隆重,花费如此巨大,劳命伤财,简直是开国以来第一例。” 她嘴里磕着瓜子,眉毛高高的挑着,唇边带着莫名的笑意,好似不是在说一个年幼夭折的无辜孩子,而是在说路边的一条野猫野狗。 海兰百忙之中对如懿挤了个笑容,应和道:“虽是劳民伤财,但七阿哥是嫡子,又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皇上执意要大办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懿撇撇嘴,一脸不屑的嘟囔道:“…再如何办到底也不该失了分寸,一个年幼皇子的丧仪该在分寸之内。” 海兰轻笑两声,接话道:“皇后原本已经快不行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了几分精神,不过看她那病歪歪的样子,估计也撑不了几年了。” 如懿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却还有一些碎屑黏在大嘴唇子上。 “人要是亏心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 她嘴唇开开合合,瓜子碎屑也在唇齿之间流转,看上去十分不体面。 三宝匆匆进殿,避开满地的瓜子皮给如懿行了个礼回禀道:“娘娘,前朝传来消息,蒙古科尔沁部求娶嫡出公主!” 如懿和海兰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第90章 和亲 蒙古科尔沁部要求娶嫡亲公主的消息在六宫之中飞速传开,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宫中的嫡亲公主一共只有两位,除了中宫所出的璟瑟公主,就只剩太后亲生的姮媞长公主了。 身为人母,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远嫁到蒙古去,原本表面和谐的皇后和太后几乎撕破了脸皮,都希望皇上能许嫁对方的女儿。 富察琅嬅精心梳洗打扮一般,强撑着病体来到了养心殿求见皇上,未语泪先流。 “皇上,您当真要将璟瑟远嫁科尔沁吗?那么远的地方,离父离母,您怎么忍心?” 弘历眉头紧锁,显然是十分难办,他将虚弱的富察琅嬅扶起,沉声道。 “朕又何尝舍得,只是若不是璟瑟,那便是姮媞,皇后可知,皇额娘已经在你之前来过养心殿,好话坏话也都说了一通,说什么也不愿意姮媞去和亲。” 富察琅嬅听出弘历已经有松口许嫁璟瑟的意思,顿时心急如焚,差点站立不稳。 弘历揽住她瘦削的肩膀,无奈道:“琅嬅,皇额娘已经年老,她又以性命相逼,朕不得不考虑她的感受啊!” 富察琅嬅的脸色已经难看到连脂粉都难以盖住的地步,她一开口就有眼泪滑落。 “皇上,太后年老,您又何曾考虑过臣妾的感受……永琏永琮都接连离我而去,锦瑟如今是唯一陪在我身边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慰藉,您能否为臣妾多考虑几分?” 看着富察琅嬅哀痛欲绝的模样,弘历避开了视线,紧紧蹙起了眉头。 …… 寿康宫里佛香袅袅,舒妃跪在太后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的面容十分阴郁,丝毫不见往日的慈悲,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舒妃,冷声质问道。 “哀家让你去探皇帝口风,劝他将璟瑟嫁到科尔沁去,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却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句有用的话,如此无能,怎能对得起哀家的栽培?!” 舒妃深深的地下头去,瑟缩道:“太后息怒……臣妾是见皇上太过烦忧,才不忍心让他多添烦恼……” 太后气极反笑,眼神冷冽。 “你倒是挺会体贴皇帝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哀家的提拔,你如何能在皇帝不选秀的情况下入宫成了嫔妃?又哪里有资格跪在这里去心疼皇帝?!” 她越说越怒,一气之下猛然掀翻了小案几上的茶水,滚烫的茶水有大半泼洒在舒妃身上,她竟也不叫,只咬牙忍着疼,一遍遍给太后磕头。 “臣妾无用,请太后恕罪!” 太后一见她这为情所困的窝囊样子就心烦,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偏殿。 …… 如懿走在御花园中,一身藏蓝色印白花的旗装穿在她身上十分难评。 只见她毫无仪态的走在路上,带着尖锐护甲的手如同无处安放一般在空气中前后甩动。 她远远的就看见了同样在逛园子的弘历,忙几步上前给背对着她的弘历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 又粗又哑的声音被她挤着脖子说出来,让本在沉思的弘历瞬间回神。 他回头看看如懿,本就紧皱的眉头更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怎么来了?也是为了公主许嫁之事吗?” 如懿甩着膀子扭动了一下,捏着嗓子安慰道。 “皇上~天下女子不都要出嫁,皇后的身子有那么多太医看顾着,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或许过一段日子她们就都想通了呢。” 弘历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完全不知道如懿在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些什么。 本想斥责一二,又想到如今皇后身子抱恙,宫务大多是如懿在打理,倒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遂忍着不耐道。 “这事儿朕自有决断,娴贵妃若是没有什么事便多替皇后分担一些宫务,辛苦你了。” 如懿快速眨巴着眼睛,幅度极大的点点头,差点把流苏砸在脑门子上。 弘历快速收回视线,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如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眼睛还不停眨巴,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奈何她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再如何扮娇也只会让人觉得东施效颦。 寿康宫内。 富察琅嬅坐在太后下首,却一改往日谦卑恭谨的态度。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剑拔弩张,富察琅嬅身上的气势竟丝毫不逊于身居高位多年的太后,事关女儿的幸福,她身上仿佛涌入了无限的力量,支撑住了她瘦弱的胸膛。 两人较了半天劲后,太后才皮笑肉不笑道:“皇后身体不好还得深夜来到哀家宫里,倒是难为你了。” 富察琅嬅也脸上也扬起假笑,客套道:“儿臣身体欠安,未能晨昏定省,已是礼数不周,还望皇额娘不要怪罪才好。” 太后回头看了一眼福珈,福珈立即端了托盘上前,轻轻掀开红布。 一套奢华的珍珠领约静静躺在盘中,上头的珍珠宝石在烛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太后挑眉轻笑,伸手抚过领约上的珍珠,缓声道。 “皇后何必如此客气,你是哀家亲自为皇帝选的正妻,哀家一向对你十分满意,也知道你节俭惯了,特寻了这条领约来……做璟瑟出嫁的添妆。” 福珈在一旁应声道:“皇后娘娘,这可是太后封贵妃的时候先帝赏赐的,上面点缀的每一颗宝石珍珠都不是凡品,十分珍贵。” 富察琅嬅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第91章 针尖 殿中的气氛顿时僵住,福珈直愣愣的杵在富察琅嬅身前,那意思竟是非逼她收下这条领约不可。 若是往常,富察琅嬅必然不会让太后下不来台,但事关璟瑟的终身大事,她决不能退缩服软。 她像是看不见被福珈递到眼前的托盘一般,嘴角勾起冷笑,缓缓开口。 “倒是巧了,儿臣竟与皇额娘心意相通,连送礼都能想到一块儿去,嬿婉。” 魏嬿婉躬身上前,将手中盖着红布的托盘呈上,富察琅嬅微微一笑揭开红布,盘中放着一对彩金鸳鸯,那鸳鸯每只都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金光灿灿,十分喜人。 富察琅嬅轻轻摆手,示意魏嬿婉将托盘送至太后眼前,柔声道。 “臣妾的确不惯奢华,要数能拿得出手的,唯有这对彩金鸳鸯,这是儿臣与皇上大婚时先帝赐下的,也是十分珍贵之物如今科尔沁部求娶长公主,儿臣特意寻来送给姮媞妹妹,希望能替她的妆奁增色。” 太后脸上的客套彻底淡去,富察琅嬅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两人谁也不看谁,只暗暗较劲。 只是福珈姑姑到底上了些年纪,平时站着还好,如今屈膝躬身举着托盘显得十分吃力,没过多久就有些站立不稳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冷声吩咐道:“福珈,哀家的茶凉了,你去添一壶热茶来。” 福珈姑姑如蒙大赦,忙举着托盘退下,魏嬿婉也极有眼色的退到富察琅嬅身后,这两份重礼竟是谁也没能送得出去。 养心殿偏殿。 月儿如钩,弘历背着手紧紧站在窗前,遥遥望着天上的明月。 李玉躬身进殿回禀道:“皇上,娴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弘历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随口回绝道:“朕现在没心思见她,你让她先回去。” 李玉正要退下,就见如懿已经像一个大扑棱蛾子般走进了殿,顿时深感头痛,上前几步硬着头皮劝道:“娴贵妃娘娘,皇上不想见您,还是请您回去。” 如懿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还咧嘴对李玉露出了一个‘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表情。 李玉脸上的尴尬就要满溢出来,只能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娘娘,请您” 他俩动静不小,弘历的思绪被打断,只能无奈道:“罢了,李玉,你下去。” 李玉抿唇退下,却见如懿斜楞着眼飞了个眼神给他,那意思李玉也看懂了。 ‘你看,我就说我不会有事,你还是不要小人心了。’ 李玉深深垂下头,躬身退出了殿门,直到站在殿外吹了半晌冷风,他还依然有一种精神被污染的感觉。 弘历又回到了窗前,低声问道:“说,你见朕有什么要事?” 如懿三根手指高高翘起,只用食指和拇指夹着一个汤碗,将其呈到弘历身前哑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喝一口安神汤就歇下。” 因为公主许嫁之事,弘历夹在太后和皇后中间每日心烦的睡不着觉,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安神汤,便皱眉拒绝道:“朕现在心烦的很,不想喝安神汤,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便退下!” 如懿眨巴着眼睛,像是根本听不懂弘历话中的意思,将手中的汤碗又往前递了递,差点直接倒进弘历鼻孔之中。 “皇上,你喝一口安神汤~臣妾熬了两个时辰呢~” 安神汤甜腻的味道直冲鼻腔,两只短粗的爪子在眼前晃荡,尖锐护甲上密密麻麻凸起的花纹让弘历眼花缭乱。 明明已经说了不想喝了,如懿却堵着嘴一个劲将那安神汤往他嘴边凑,恨不得直接喂到他嘴里。 弘历心中无明火起,一把推开如懿还要往前凑的手,怒道:“朕都说了不想喝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他虽然控制了力道,但那碗汤依旧泼洒了大半,如懿的手腕被烫,‘啊’的一声就松开了手。 剩下的半碗汤汁尽数倒在了如懿的腿上,疼的她立即尖叫出声。 弘历牙关紧咬,朝殿外喊道:“李玉,让人进来替娴贵妃更衣。” 李玉带着侍女进来将如懿请到了隔间之内,弘历的耳根子总算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可还没等他舒口气,就见进忠匆匆进殿回禀道:“皇上,张廷玉大人正候在殿外,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弘历深吸一口气,回身坐回主位平静道:“请。” 寿康宫内,太后和皇后依然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桌上的茶水冷了又续,两人你来我往的劝对方出嫁自己的女儿,针尖对麦芒,言语也渐渐犀利。 太后冷冷的看着富察琅嬅,话语和眼神一样冰冷。 “说来当年你当选嫡福晋时也是诸多波折,哀家有时在想,若是当年阴差阳错,是娴贵妃当了嫡福晋,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多体谅哀家的爱女之心。” 这话已经是拿着刀尖往富察琅嬅心窝子上捅了,她本就病得不轻,气血翻涌之下喉间立即涌上一股腥甜。 她掩饰性的用手帕捂住唇低咳了两声,魏嬿婉眼尖,待富察琅嬅放下手,她立即看到了手帕上殷红的鲜血,顿时心下一惊,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化解当下的矛盾,就听富察琅嬅又提起一口气硬气道。 “娴贵妃无儿无女,若是她在后位之上,那如今科尔沁求亲,恐怕能嫁去和亲的也只有姮媞妹妹一人了,皇上和太后也不必为此多添烦恼了。” 太后大怒,立即拍桌而起,指着富察琅嬅怒骂道:“好!好得很!真不愧是哀家亲选的好儿媳,竟敢以下犯上,忤逆婆母,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富察琅嬅的双手微微颤抖,却不是怕的,而是体虚太过,此时能挺着腰板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凭着一腔爱女之心罢了,魏嬿婉咬牙,几步上前跪在太后身前,磕头哀求道。 “请太后息怒,看在皇后娘娘刚刚失去爱子悲绪难平的份上,便不要和娘娘计较了!” 第92章 麦芒 太后冷哼一声嘲讽道:“你倒是真心为你们主子着想,但此番并不是哀家想和皇后计较,而是她太不识抬举,要是你真心为皇后好,就好好劝劝你们主子,别让她再犯糊涂!” 富察琅嬅想起身将魏嬿婉搀扶起来,却手脚麻痹半天站不起来,魏嬿婉依旧跪在太后身前固执的磕头,几个响头下去她才仰头看向太后,诚挚道。 “奴婢斗胆,两位公主无论是谁出嫁,能做主的既不是太后娘娘,也不是皇后,而是皇上,您又何必在此处和娘娘较劲呢?在这后宫之中,哪怕尊贵如您,也未必能事事顺心遂意!就算咱们娘娘松了口,能决定让哪位公主和亲的,都不是后宫中的女子,而是前朝的男人们,他们考虑的也大多是利益,而非感情,您又何必为难同是女人的皇后娘娘呢?” “你说什么?” 太后极怒,骇人的压迫感直逼魏嬿婉,魏嬿婉却没有退缩分毫,依旧挺直腰板跪在原地,咬牙道:“奴婢冒死进言,还请太后降罪。” 半晌的静默之后,太后却突然冷笑了一声,缓缓靠回椅背轻声开口道:“哀家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除了聪明之外,竟还有这般风骨,哀家从前倒是小瞧了你。” 她垂眸看向一脸焦急看着魏嬿婉的富察琅嬅,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继续缓声道:“夜深了,哀家身子疲乏,皇后便先回。” 魏嬿婉如蒙大赦,忙起身扶了富察琅嬅退出了寿康宫。 太后注视着她们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深深叹口气,朝身边的福珈喃喃问道:“哀家瞅着她们这样,倒似想起了故人若是眉姐姐还在” 后面的话语隐没在喉中,但福珈却已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担心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太后,却只能看到她身上浓浓的孤寂。 正在心里想着太后此言是否有松口的意思,就见她垂眸轻轻掩去眸底的水光,再昂首时依旧眼神凌厉。 “福珈,哀家已经许久没见皇帝的妃嫔们了,你寻个由头让她们来哀家跟前尽尽孝。” 这就是要吹皇上的枕头风了,福珈心下明了,俯首应是。 富察琅嬅强撑着走出寿康宫,整个人便软软的靠倒在了魏嬿婉身上,连基本的站立都难以维持。 魏嬿婉几乎是半抱着富察琅嬅朝步辇走去,低声叹道:“娘娘,您都这样了,又何必非要撑着身子来太后宫中呢。” 富察琅嬅又喘咳起来,手帕上又多了一片殷红的血迹,她虚弱万分,语气却依然强硬。 “本宫必须来,为了保护璟瑟,我避无可避,就算拼了这条命去,我也绝不会让我的女儿远嫁那蛮夷之地。” 养心殿偏殿。 张廷玉深夜前来,自然是为了公主和亲之事,时间紧迫,为人臣子必须得为皇上分忧,行礼问安后,他便开门见山道:“皇上,臣日思夜想,始终觉得中宫所出的璟瑟公主是和亲科尔沁的最佳人选。” 弘历拧眉沉声反问道:“为何?” 张廷玉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 “端淑长公主嫁到了骁勇善战的准格尔部,若是姮媞长公主再嫁到强盛富庶的科尔沁部,那么蒙古宗亲中的两大部落就都成了太后的女婿,后宫妇人若有了外朝势力作为依仗,那便难免生出异心,这与皇上不利啊!” 皇帝眼中的纠结之色渐渐被深思所代替,在真正的权益面前,什么情深孝义,通通都要被抛在脑后。 张廷玉见皇帝深思,又继续劝道:“皇上,宫中的妇人看重情义,但前朝大臣们多是为了您的江山着想,还请皇上听臣一言,将和敬公主(璟瑟)嫁与科尔沁。” 弘历不发一言,紧皱的眉头却缓缓松开,显然是心中已经下了决断。 如懿在隔间后,伸长了耳朵听殿中两人的谈话,还时不时的晃动身体,如同一个潜伏很久的小贼,偷感很重。 翌日,寿康宫。 如懿难得穿了一身嫩绿的旗装,但表情却贼眉鼠眼的,将身上典雅的衣裳都拉低了几个档次。 她嘟着嘴给太后请了安,哑声开口道:“臣妾身为晚辈,今日特来为太后解忧。” 太后斜眼看着如懿嘚瑟的表情,心下不喜,却也想听听她说什么,便开口问道:“你是想替哀家去劝劝皇帝吗?” 如懿挑起完完的眉毛,只差将得意洋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昨夜张廷玉大人来见皇上,说了许多许嫁和敬公主的好处,臣妾听着倒十分有道理。” 太后一下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满含希翼的问道:“皇帝答应了?” 如懿脸上扬起了莫名的笑意,微微晃头道:“臣妾不知。” 太后看着她撅起的嘴唇,只觉得火冒三丈又莫名其妙,一拍桌子怒吼道:“你给哀家跪下回话!” 如懿吓了一激灵,忙从椅子上抬起尊臀,规规矩矩的跪到殿中听训。 太后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里的怒火,冷声道:“许是皇帝太宠你了,让你忘了身为妃嫔的分寸,你的猪脑子不过偶尔灵光一回,竟然也敢在哀家面前卖弄,真是满瓶不动半瓶晃,可笑!福珈!掌嘴!让她学一学如何跟长辈回话。” 噼里啪啦的一阵耳光后,如懿撅着的嘴终于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她眼中含泪,眨巴眨巴道:“臣妾是想让太后将有意要许嫁恒娖长公主的消息递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 太后挥挥手,福珈又上前赏了如懿十几个嘴巴子,福珈心中也纳闷,暗道这娴贵妃莫非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不成,竟敢跑到太后跟前来戳她老人家的心窝子,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一套掌刑下来,如懿已是晕头转向,心中升起了退缩之意,但话既已说出口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道:“只要众人都知道了许嫁公主的好处,就算皇后不动心,富察家也一定会动心,那您便能把长公主留在身边了” 福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太后的脸色,好进一步再赏如懿几个嘴巴子,却见太后端起身旁的茶杯,沉声道:“福珈,送娴贵妃回去。” 如懿唯唯诺诺的跟着福珈出了寿康宫,脸颊生疼,感觉太后根本和自己不在一个阶层上,也压根不能体会自己话中的深意,早知道应该把话说得再通俗易懂些的。 她带着没有发挥好的懊恼情绪回了宫,又是冰敷又是抹药的才将脸上的红肿消下去,勉强能见人。 自如懿走后,太后孤坐了半天都没有说话,福珈只能更加小心的伺候,见太后连用晚膳的胃口都没有,只能轻声开导道。 “娘娘,奴婢心里想着,娴贵妃虽然不体面,但她出的这主意也倒有几分道理,或许这和亲的事成了人人争抢的美事,皇后和富察家就会极力主张下嫁璟瑟公主呢?” 太后被打断思绪,冷笑一声。 “她蠢你也跟着蠢,你们以为富察家是什么?他们满门忠烈,富察傅恒又正是创功立业的好年纪,会为了外族和亲的区区蝇头小利就下嫁璟瑟?简直愚不可及,哀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哪里能让这种猪头笨脑的蠢人跑到哀家面前来故弄玄虚!” 福珈低下头,将夸赞如懿冰雪聪明的话咽回肚子里,却又听太后缓缓道:“不过娴贵妃倒是提醒了本宫,朝中大臣们都忌惮我这个深宫妇人用两个女儿谋求权势,断然会反对恒娖下嫁,这倒是一个可用的机会” 第93章 面见 只短短几天过去,后宫便调转了风向,原本一力反对将自己女儿出嫁科尔沁的太后竟一夜之间想通了。 此时不但准允了恒娖公主下嫁,还雷厉风行的替公主置办起了嫁妆。 本就反对恒媞下嫁的大臣们更是群情激奋,只恨不能住在养心殿里日夜上谏,让皇上一定不要同意恒媞公主嫁到蒙古去。 弘历心中也早有决断,也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在江山利益面前,他的亲情也只能往后靠,和亲的人选最后定在了璟瑟身上。 但他不想让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女儿恨他,于是暂时没有明确的下旨,但内务府早已得令开始备制璟瑟公主的嫁衣,这几乎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只碍于皇家颜面暂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给娴贵妃娘娘安,奴才来传皇上的话,说各位主子都是和敬公主的庶母,理应替公主纾解心结,劝公主心甘情愿的嫁到科尔沁去。” 翊坤宫里,如懿接到了李玉的传话,顿时有种自己又被爱了的错觉。 脸上的笑都要绷不住了,却还要拿乔,嘟着嘴淡淡道:“皇上要本宫去劝和敬公主啊?” 李玉不明所以的看了如懿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重复一遍自己的话,顺嘴回道:“皇上让宫中位分高的主位娘娘们都想法子劝公主,您自然要去。” 如懿面上一脸得意,哑声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 李玉依言退出殿外,心中万分纳闷,和敬公主一向娇蛮任性,别的娘娘接到这样两头得罪的差事都是一脸为难,偏娴贵妃娘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也不知是作甚。 如懿一副已经精神胜利的表情,接过花影递到手中的茶水,对身后的容佩吩咐道:“开导公主的事不宜越过皇后,午后咱们便先去长春宫一趟。” 容佩一脸莫名,好奇道:“娘娘,皇上只是让您去开导公主,并没有让您去见皇后娘娘啊。” 如懿喝了口茶,脸上的表情贱嗖嗖的。 “皇后娘娘是和敬公主的额娘,这事也瞒不了她,倒不如本宫先去说清楚的好。” 容佩由衷赞叹道:“主儿聪慧~” 午后,魏嬿婉喂富察琅嬅喝了药,好不容易等人睡下,就听赵一泰来回禀,说娴贵妃在殿外求见,说是事关公主的婚事。 魏嬿婉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回绝,就见榻上刚合上眼的富察琅嬅又挣扎着坐起身来,虚弱道。 “宣她进来。” 因着要见客,富察琅嬅又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着衣上妆,尽力掩去脸上的憔悴。 一番折腾之下,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却偏要强打着精神坐在偏殿主位上。 如懿高昂着下巴走进了殿中,只草草福了福身就将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她像是看不到富察琅嬅的疲惫和虚弱,满面笑意道。 “臣妾特来禀报皇后娘娘,皇上命我去劝说和敬公主远嫁蒙古科尔沁部。” 她眨巴着眼睛,好像在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细眉高挑,莫名的笑容从进门开始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富察琅嬅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浑身如坠冰窟。 只要皇上还未下旨,她的心中就怀着希望,而如懿今日直接将她最后的希望踏碎了。 她心神巨震,半晌没有力气说出只言片语,却又见如懿一脸得意道:“皇上思虑再三,宁舍一时之情也要为公主寻一个最好的去处。” 魏嬿婉冷冷的看着如懿嘚瑟的嘴脸,只恨不能立即上前抽她个十扁八鞭的,正要上前替皇后训斥如懿,就见富察琅嬅略一抬手制止了她,沉声道。 “本宫是中宫皇后,皇上若有什么事,自然会亲自与本宫商议,无需你来巴巴的告诉本宫,倒显得你比别人多出几副口舌一般。” 这就是在嘲讽如懿多嘴多舌,如同长舌妇一般了。 如懿却压根听不懂一般,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大了。 “皇~上~了解皇后娘娘心系天下,必定会允准和敬公主嫁到蒙古,一是为了江山社稷,二是为了公主能嫁到科尔沁部与富察氏互相扶持,好延续富察氏的荣光。” 富察琅嬅皱起娥眉,轻斥道:“你是不是有病啊?为何胡言乱语?我富察家的荣光和锦瑟的婚事有何相干?” 并不奇怪富察琅嬅会如此讶异,因为自从魏嬿婉将真相一点点修复,正常人和如懿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观了。 说句难听的,当年蒙古族不安分,还是富察琅嬅的阿玛带兵收复,又何谈富察家与科尔沁互相扶持。 富察家历代骁勇,又是纯臣,本就背靠大清,又有什么必要去和一个蒙古小部落行勾结之事? 如懿将富察琅嬅的质问理解成了她被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嘲讽道:“皇后娘娘出身大族,自然要多为族人考虑,这无可厚非,娘娘不必羞恼。” 富察琅嬅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反问道。 “世家大族的女子有几个能为自己打算,当年你的姑母不也是如此?她费尽心思,把你塞给三阿哥和皇上,难道只是因为个人喜好不成?” 这话精准的踩到了如懿的痛脚上,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对皇上的情谊是因为身份地位了。 青樱和弘历的爱是纯洁无瑕的,她和别的女人不同,她入宫只是为了和自己的少年郎相守一生,绝不是为了旁的。 自然,在她的少年郎心中,她也始终是他心中唯一的真爱,和其他女人攀龙附凤的虚伪情谊全然不同。 如懿破防了,她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摇头晃脑道:“臣妾自然不比皇后娘娘福泽深厚,从进宫到现在都无儿无女,自然也不必承受和儿女分离之痛。” 富察琅嬅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差点喷出一口鲜血,却见身后的魏嬿婉直接上前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到如懿的大脑门子上。 ‘咣当’一声,伴随着如懿的痛呼,她不但承受了额角的剧痛,还被温热的茶水泼洒了一头一脸。 魏嬿婉心中暗叹可惜,可惜不是滚水。 富察琅嬅心中的气又顺了下去,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见主子被打,容佩昂首上前就要掌掴魏嬿婉,却听富察琅嬅冷哼一声,呵道。 “赵一泰,你和你手下的太监都是死人不成?!” 话音虽轻,语气却重,候在门边的赵一泰忙带人匆匆进殿,将容佩按到在地,等候富察琅嬅发落。 第94章 劝嫁 “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拖下去打板子,让娴贵妃在一旁观刑。” 富察琅嬅冷声下令,眼看容佩就要被拖下去行刑了,如懿却突然起身嘟着嘴道:“皇后娘娘,本宫还有皇上吩咐的要事在身,恐怕不能观刑!” 富察琅嬅以为她是要给容佩求情,正要开口反驳,就见如懿躬身福了一福,便甩着膀子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偏殿。 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容佩已经被人压在了长椅上要行刑了。 如懿撇撇嘴,上前在容佩耳边叮嘱道:“皇后爱折磨你,并不会让你受太重的伤或是死了,你且忍耐着,等时机成熟了,本宫自会救你。” 容佩满脸感动,眼含热泪看着如懿翩然远去的背影讷讷道:“主儿聪慧啊!!!” 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板子已经重重的打在了容佩身上,如懿却头也没回,一路走出了长春宫。 容佩最后被打了个半死丢出了长春宫,疼昏了几次才勉强爬回翊坤宫,她心心念念的主儿却根本不在宫里,也压根没有想法子救她,只带着花影又去了和敬公主那儿。 璟瑟斜倚在坐榻上看书,但那书一下午也没有翻动几页,看书的人明显心不在焉。 如懿和纯贵妃一齐走进殿中,璟瑟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依旧一副懒懒的样子。 待两位贵妃自顾自寻了椅子坐下,璟瑟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扫视两人,纯妃见这个娇贵的小公主看过来,忙露出一副亲和谦卑的笑容,反观如懿,她依旧是那副得意的神情,咕嘟着嘴,比太后的派头还足一些。 璟瑟垂下眼帘,已对两人的来意心知肚明,便更加懒得理会。 纯贵妃见气氛尴尬,如懿也不知在那杵着干什么,忙陪笑脸道:“公主在看《女则》啊,想必公主也是极为崇敬长孙皇后的言行” 璟瑟没有搭理她,纯贵妃看了如懿一眼,见她也没有要帮腔的意思,顿时心中骂娘,只能自己解了自己的尴尬,又呵呵笑了两声,转入正题道。 “皇上已经做了决定,将公主嫁往科尔沁部,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草长莺飞,春和景明,正是出嫁的好日子呢!” 璟瑟只盯着手中的书页,淡淡道:“我不嫁我乃中宫嫡出,就算要论婚嫁,也自有皇额娘,皇阿玛替我操持,你俩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妄议我的婚事。” 纯贵妃尴尬的笑笑,接话道。 “公主说的极是,这事自然不该由我二人来开口,但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皇上又忙于朝政,所以才将这要紧差事交于我们当然,皇上自然是极为心疼公主的,虽然公主要远嫁科尔沁,但皇上为您挑选的是科尔沁最最尊贵,最骁勇的王爷为额驸,这门亲事也是门当户对的。” 璟瑟冷笑一声,不屑道:“若是这门亲事真的这么好,你为何不让你自己的女儿出嫁?” 纯贵妃脸上勉力维持的微笑都挂不住了,干巴巴道:“公主说笑了,璟妍如今才两岁,如何能出嫁。” 她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璟瑟不但没给她一点好脸色,还冷嘲热讽了一番,纯贵妃心中叫苦,瞥见一旁老神在在一直没说话只会眨巴眼睛的如懿时,顿时忍不住心头火起。 敢情劝说都是她一个人说啊,这娴贵妃怎么如同哑巴一般,难道是将自己充作了花瓶吗? ……这也不够格啊? 眼见纯贵妃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如懿才眨巴着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眉毛一挑,嘴唇子一翻开了口。 “公主享天下之养,就该为天下倾尽心力,更何况这次也只是让公主遵循满蒙联姻的旧俗而已。” 璟瑟冷嗤道:“皇额娘病重,七弟夭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可以依靠,本公主需得在皇额娘跟前尽孝,不宜远嫁。” 如懿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眼睛定定的盯着璟瑟,歪嘴道。 “公主此番远嫁正是尽孝,皇后娘娘已经没有儿子可以依靠,只有靠公主和亲拉拢科尔沁部,让她的中宫之位更加稳固。” 一旁的纯贵妃都惊呆了,她压根没想到如懿是这么劝的,这人莫非是疯了不成?! 璟瑟果然大怒,扬声呵道:“皇额娘怎会舍得我出嫁,分明是你胡说八道!” 见璟瑟着急,如懿像是将军打了胜仗一般,更加不紧不慢的翻着嘴唇子教育道。 “公主不懂父母的苦心,本宫就要跟你说一说,公主若不明宫中的道理,本宫也得跟公主明一明;皇上执掌四方,就需安邦定国,皇后位至中宫,就需母仪天下,公主是天之娇女,就需为大清尽心尽力,为皇上,皇后尽辅佐之责;在这宫中卑微如奴才,尊贵如公主,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有自己的位置和责任,别无选择!” 她的长篇大论将璟瑟震住,半晌后才慢慢红了眼眶,如懿高昂着头颅,觉得自己简直是这天下最聪慧最明事理的女子,正膨胀间,就感觉身后有人在拉扯她的袖子。 情绪被打断,如懿斜楞着眼睛回头望去,就见花影怯生生的问道:“娘娘,可是您身为贵妃,为何还要将属于您的宫务都推给愉妃娘娘处理呢?您不用承担自己的责任吗?” 如懿缓缓张开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认真好学的花影,一旁的纯贵妃在桌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要偷偷验证一下自己今天是不是在做梦。 殿中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花影见几位主子都没有斥责她,便又鼓起勇气说道:“既然您说奴婢和主子的啥本质没啥不同的,为何您又总是肆无忌惮的克扣奴婢的辛苦钱,又将白花花的银子倒进土里糟蹋呢?” 如懿的嘴大张到能塞进一枚鸡蛋,但面对花影懵懂求知的眼神,她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璟瑟看着如懿的呆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直到她笑够了,如懿依旧维持着那个表情,璟瑟用手帕抹去眼角的眼泪,微微摇头开口嘲讽道:“本公主从来只听说过‘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的,这‘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本公主倒还是第一次见,真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话毕,她从坐榻上起身,冷冷道:“你竟敢到本公主面前大言不惭的编排皇额娘,我要去告诉皇阿玛!”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璟瑟就飞快的奔出了殿。 第95章 任务 长春宫。 将容佩打个半死丢出宫后,富察琅嬅摈推左右,只唯独留了魏嬿婉在殿中。 她看着魏嬿婉艳若桃李的年轻面庞,颤声道:“嬿婉,我只有璟瑟了,我决不能失去最后的女儿,求你最后帮我一回,好吗?” 魏嬿婉愣愣抬头,对上了富察琅嬅满含歉意和愧疚的眼眸,电光石火间,她心中顿时明白了富察琅嬅的意思。 ‘叮,请宿主成为乾隆的妃嫔,修正和敬公主远嫁和亲的世界漏洞!任务成功可回收气运值300,癔症回收速度+5。’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在魏嬿婉脑中响起,自从她换走了永琮改变了他的结局,小运已经很久没有下发任务了,却没想到下一个任务会在这时候,以这样的形式到来。 魏嬿婉颤抖的握住了富察琅嬅枯瘦的手,轻声道:“娘娘,奴婢不知道是否能改变皇上的心意,但为了您,嬿婉愿意一试。” 富察琅嬅眼角的泪瞬间滑落,她抬手轻轻抚过魏嬿婉的额发,眼里全是不舍。 待富察琅嬅喝了药沉沉睡去,魏嬿婉才出了长春宫,一路朝养心殿而去。 一步步走到养心殿前,她抬头朝石阶上看去,平静的审视着这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巍峨的三个烫金大字下是威严肃穆的殿宇楼阁,这是紫禁城中最尊贵的地方,里头住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台阶上人影晃动,很快就有一身着青色蟒袍的人影急急奔下,三两步跑到她面前,欣喜道:“嬿婉,你怎么来了?是皇后娘娘有吩咐?还是” 魏嬿婉将视线聚焦在进忠的俊脸上,含笑开口道:“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两人走到了偏僻无人之处,进忠心里美得冒泡,面上却还强装着镇定。 可他不断上扬的嘴角却早已将他出卖。 只可惜,他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因为他的嬿婉亲口和他说。 “进忠,当年的赌约,如今是该作数的时候了。” 进忠的心都碎了一地,他看着眼前比花朵还要妍丽的女孩,头一次如此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要是个太监。 这样美丽的嬿婉,这样聪明的嬿婉,这样好的嬿婉,就该一步步走上高位,穿这世上最华贵美丽的衣裳,戴最贵重珍奇的珠宝,被众人拥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不该也不能只配一个太监,她值得更好的。 不,她值得天下最好的。 进忠将眼底的情愫深深埋在心底,艰难道:“我会帮你,嬿婉,无论你想要什么。” 他将身子弯低,做出一个恭敬的姿态,一是表示忠诚,二是明确了他和魏嬿婉的关系。 却没想到一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托起了他的下巴,精致的面孔在进忠面前骤然放大,进忠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间,只感觉唇边被世上最轻柔的羽毛轻轻拂过。 魏嬿婉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进忠,或许你现在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但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直到魏嬿婉走远,进忠都还僵硬的维持着一个动作。 又过了几息,他脸陡然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如同一个被煮熟的大虾,温度高的吓人。 他踉跄着回到住处,心绪在极度沮丧和极度亢奋间徘徊不定,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咬牙一握拳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自家的小祖宗得自己宠着!干就完了! 璟瑟一路奔进了养心殿,她是公主之尊,谁也拦不住她。 她一路进殿哭倒在弘历脚边,满含委屈的哭诉道。 “皇阿玛,您要是厌弃了璟瑟和皇额娘,就将我们母女二人远远赶出宫去便是了,又何必要让娴贵妃来羞辱儿臣呢?!” 弘历皱紧了眉头,了解自己女儿娇蛮的性格,以为她是看不惯自己派去那些劝她和亲的妃嫔,便拧眉劝道。 “璟瑟,你不要再任性了,娴贵妃确实是朕派去的,也只是为了说服你同意嫁去科尔沁罢了。” 璟瑟心中刺痛,面上的哀戚也真了几分,她虽任性却不蠢。 见弘历如此态度,便明白自己远嫁和亲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但即便要远嫁,她也一定要在走之前替皇额娘出口恶气不可! 于是,她哭得更加悲戚,眼泪盈盈道:“皇阿玛,娴贵妃说,璟瑟若是不嫁去科尔沁,您就会废去皇额娘的中宫之位,还说儿臣这个公主本质上和宫里卑贱的奴婢并没有什么区别,难道这些话都是皇阿玛您让她来对儿臣说的吗?您就真的如此看待我和皇额娘?” 弘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惊讶了半晌才豁然起身怒吼道。 “胡说!中宫之事公主之尊怎可任凭她一个妃妾指手画脚!成何体统!!李玉!!!传娴贵妃!!!!” 直到如懿被传进养心殿,她还仍旧是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般。 她看了殿中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璟瑟一眼,委屈的喊了一声:“皇上~” 弘历深吸一口气,阴沉着脸狠问道。 “如懿,朕是让你去开解公主的,你倒好,去璟瑟面前都说了什么混账话?!是你说璟瑟若不去和亲,皇后的中宫之位就保不住是吗?你还说朕最宠爱的嫡公主和宫中卑贱的奴婢没有什么区别?究竟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如懿快速眨巴着眼睛,视线在弘历和璟瑟脸上来回扫视,半晌才晃着头哑声道:“皇上~和敬公主这样污蔑本宫,本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弘历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冒起,朝跟在她身后的花影问道:“你说!若有欺瞒,朕便诛你九族。” 花影差点吓得尿裤子,原本就不灵光的大脑此刻更是停止了运转,将皇上的问话和如懿之前说的话囫囵对了对,犹豫着点头道。 “娘娘娘娘确实是这样说的,奴婢不敢撒谎,还请皇上不要杀奴婢的额娘和姥姥” 说到这,她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如懿呆呆的回头看了花影一眼,又僵硬的转着脑袋看皇上,嘴唇一开一合道。 “臣妾百口莫辩。” 已经做好要诬告到底的璟瑟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弘历也僵立在原地,他和璟瑟的幸灾乐祸不同,他此刻都差点气疯了。 “百口莫辩百口莫辩!你除了会说这句还会说什么?!竟然如此编排皇后和公主,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你就喜欢百口莫辩是?好好好,你从今日开始,每日抄写一百张‘百口莫辩’!直到抄够一百天为止!!” 他这惩罚看似伤害不算高,但侮辱性极强。 即使这样,弘历的怒气也没有完全消减,他朝殿外高声喊道。 “进忠,带娴贵妃去太阳下跪着,掌嘴五十,给我狠狠的打,想来是嬷嬷的手劲太轻了,不足以让你长记性,朕今天就要教教你,什么叫百口莫辩!” 这回好了,伤害性和侮辱性都直接拉满,显然弘历已是对如懿厌恶至极,哪里还有从前的半分情义。 如懿很不体面的被拖了下去,殿外很快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掴之声。 第96章 邂逅 进忠是抡圆了膀子扇的,尽管如懿不断朝他眨巴着眼睛发射楚楚可怜的光波,他也依旧没有手下留情。 毕竟吃过真正的细糠,如意这粗糠皮混着臭狗屎的,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五十个大嘴巴子下去,进忠甩着发麻的手腕,只觉得手心生疼,心里不断吐槽这娴贵妃的脸皮真是太厚了,扇起来都废手。 如懿的脸已经肿的不能看了,她摇摇欲坠,却还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来,给进忠鞠了一躬,抹着唇边的血迹一步步体面的离开了养心殿。 进忠瞠目结舌的看着如懿,心中暗衬莫不是自己下手太重,将娴贵妃的脑子给打坏了? 花影瑟缩着跟在如懿身后,也明白自己又一次闯了祸,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如今自然也没有人会再教她。 海兰对于如懿的再次受伤深感心痛,不仅火急火燎的传了太医,还奔前走后的伺候受伤的如懿。 “姐姐,皇上这也太过分了!竟然这样侮辱姐姐,如此一来,您还如何在宫中自处啊?” 如懿淡淡的躺在床上,头上还戴了抹额,将人淡如菊的人设贯彻到底。 她吸吸鼻子,轻声开口道。 “皇后病重,和敬公主又要远嫁,本宫就无辜受累成了她们的出气筒……和敬公主那般闹到皇上跟前,皇上就算有心要护着我也不得不顾及着皇后和公主的颜面。” 海兰听了如懿的解释,心中不断咒骂无理取闹的富察琅嬅与和敬公主,眼中也闪过阴毒之色。 如懿见她面上很是气怒,无奈扯起疼痛的嘴角哑声道。 “海兰,本宫没有什么大碍,倒是皇上为了顾全大局这样罚我,此刻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她好像已经在脑海中臆想出了弘历心痛懊悔的画面,脸上又挂起了谜之微笑。 花影垂头走进了殿中,低眉顺眼的给两位娘娘上了茶水。 如懿和海兰都闭上了嘴,斜楞着眼睛看着花影,试图用眼神霸凌欺压她,让她知道说错话的下场。 可惜花影根本没有抬头,也压根体会不到这种被人孤立的感觉,如懿和海兰发动了半天的精神攻击,最后发现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人花影压根不在意。 海兰气不过,一脸刻薄的挡在花影面前,冷冷道:“花影,以后不用来姐姐跟前伺候了,无事也不准进内殿!像你这样无用的奴才,还有什么脸面回到翊坤宫!” 花影愣了愣,转头看了看靠坐在榻上的如懿,如懿却不看她,只淡淡的撇过眼去,显然是对海兰的话没有异议。 “那那奴婢现在是一等宫女还是二等宫女?” 她怯懦的小心开口,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如懿终于看了她一眼,哑声道:“你虽然依旧是本宫的大宫女,但以后不能再同以往一般伺候本宫了,本宫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 如懿的眼神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好像在丢弃一条被自己厌弃的流浪狗。 出乎意料的,花影的脸上却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之色,好像无期徒刑的犯人突然被告知刑满释放了一样。 她忙不迭的跪下给海兰和如懿哐哐磕了几个头,感激涕零道:“奴婢谢两位娘娘恩典!”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她终于不用再每日昧着良心说那句‘主儿聪慧’的魔咒了!终于不用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了!! 花影都快感动哭了,她眼含热泪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给您守好殿门,不会随便打瞌睡的!” 如意和海兰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颇有种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翌日。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宁静,黎明的曙光穿透了云层,天空从黑暗中逐渐苏醒,呈现出微弱的粉色和橙红色调。 弘历微合着眼帘,任由侍者为自己更衣,将繁琐的朝服换成常服,肩膀瞬间都轻了许多。 这样日复一日索然无味的生活,时常让他感到疲惫,虽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但有时他常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不得自由,难以挣脱。 他是帝王,身处万峰之巅,既尊贵,又孤寂。 后宫的妃嫔们虽多,但来来去去也都是熟悉的面孔,都说着差不多的话。 没有人懂他,哪怕是他的皇后与他相处,都如同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侍者整理妥当后,弘历抬步走出隔间,却恍惚间闻到一股清甜的幽香。 在这样沉闷的早晨,这股淡淡的幽香一下就撞进了弘历的心扉,他不由顿住了脚步,朝殿外望去。 “李玉,这是哪里传来的香味,去查一查!” 李玉领命正要出殿,却见进忠躬身在弘历耳边回禀道:“皇上,清源池的荷花怕是开了,那儿离养心殿最近,难怪有荷香传来……清源池的荷花品种最是繁多,一起盛开,想来是美不胜收啊!” 弘历挑起眉毛,闻着这阵阵幽香,突然就起了赏荷的心思,沉声道:“带路,朕要过去看看!” 进忠嘴角含笑走在前头带路,一行人很快就顺着荷香来到了莲池旁。 清源池的景色果然是极美,清晨的露珠在荷叶上滚动,各色各品种的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幅动人的水墨画,让人不自觉陶醉其中。 弘历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荷香,只觉得心中烦闷的情绪都消散了不少,正全神贯注赏景之际,却隐约听到婉转悠扬的歌声从荷叶深处传来。 “采红菱,采红菱,红菱幽香入我心,谁知昨夜谁入梦,意用妾心随君心” 女子唱腔极棒,咕哝软语的江南小调唱的十分勾人心弦,弘历恍惚间像是身处在灵秀旖旎的江南,一时间心神激荡。 那歌声越来越近,弘历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一叶竹筏缓缓驶出荷叶深处,一女子静静坐在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拉着船桨,她怀中抱着几支娇艳欲滴的荷花,不时左右环视,看样子是还想再挑选几支荷花摘下。 由于女子是背对岸边,自然也没有看到岸边多了几个人,弘历也没有看清女子的容貌。 但他光看后背就能看出该女子身姿婀娜,不像他后宫中的有些嫔妃,虎背熊腰的。 弘历更是来了兴趣,挥手摈退了身后的仪仗,只留李玉和进忠在跟前伺候。 那竹筏渐渐靠近岸边,女子缓缓起身转过头欲抬步上岸,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弘历几人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之下差点跌落到池水之中。 短短一个照面,弘历就看清了女子的脸,见她脚下不稳即将滑倒,忙上前几步将人揽进怀里,胸膛贴着胸膛,手心握着手心,十足占尽了便宜。 他将人紧紧搂着,声音暗哑道:“魏嬿婉,怎么是你?” 第97章 泛舟 魏嬿婉想要往后退挣开弘历的怀抱,但箍着她腰的胳膊宛如铁臂一般,根本不容她挣脱分毫。 弘历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只觉得怀中温香软玉,连日来阴云密布的心情都豁然开朗了。 开玩笑,这可是弘历心中馋了许久的女子,如今佳人入怀,他怎么舍得将人轻易放开。 魏嬿婉几番挣脱不能,脸上越来越红,眼中含羞带恼,水汪汪的,动人的风情竟是将这满池姹紫嫣红的荷花都生生比了下去。 “皇上!请您放开奴婢” 弘历动也不动,继续哑声问道:“魏嬿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攀扯朕池子里的荷花?” 魏嬿婉羞红了脸,有些心虚道:“奴婢今日从清源池边路过,正好看到水边有竹筏,便想采摘一些荷花回去献给娘娘,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魏嬿婉身上清列的荷香沁人心脾,驱散了他记忆深处某人出虚恭的恶臭可怕记忆。 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举止暧昧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弘历终是缓缓松开了手,追问道:“那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竟如此独特?” 魏嬿婉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道:“回禀皇上,奴婢所唱的是江南那边的民间小调,没有名字,是江南渔女们劳作时随意哼唱的。” 弘历眼眸幽深,轻声问道:“你还去过江南?” 魏嬿婉轻声应是,又抬眼看了看弘历,柔声道。 “奴婢看皇上眉间纹印很深,想来您最近烦心事不少,今日风光正好,不如皇上忘却烦恼,随奴婢泛舟游湖,宽解心怀今日您只当奴才是泛舟湖上的渔女,您是乘船观景的客人,如何?” “大胆!”弘历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的李玉就上前一步厉声呵斥。 “皇上万金之躯,你一个小小奴婢怎敢……”李玉的声音在弘历冰冷的目光下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弘历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玉低下了头,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跟着魏嬿婉上了木筏,渐渐隐没在荷花丛中。 他回头对上进忠亮晶晶的眼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踹到了进忠挺俏的屁股上,一边踹一边骂道。 “……我让你荷花!我让你赏荷!你屁股是什么时候歪的!竟然让皇上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太后知道了,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痛苦虽然不能减轻,但是能转移,李玉看着进忠龇牙咧嘴的躲开,心里的郁闷顿时消散了不少。 待李玉转身,进忠脸上夸张的表情顿时一收,嘴角浮现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荷花深处,柔婉旖旎的江南小曲再次响起,悠悠回荡在这碧湖之间。 弘历背手立在竹筏上,身处荷花中央,引入眼帘的都是碧绿的荷叶和殷红的荷花,再就是眼前女子静谧柔美的侧颜。 魏嬿婉的唱腔极棒,弘历闭上眼静静倾听,直到曲终,他才满足的喟叹一声,睁眼幽幽的看向魏燕婉,沉声问道。 “说,是不是皇后让你来的,为了璟瑟的婚事?” 魏嬿婉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依旧不紧不慢的划着竹筏,柔婉开口道。 “娘娘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您又要将皇后娘娘最后的孩子远嫁到蒙古去,娘娘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弘历眼神冷了几分,微微侧开视线不再去看魏嬿婉,沉声道:“锦瑟也是朕最宠爱的女儿,将她远嫁,朕心中何尝不痛……所以你今日所为,其实也是来劝朕的吗?” 手握权势的男人在提及利益之时都十分冷静,魏嬿婉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船桨,回眸看向弘历。 “奴婢并不是来劝皇上的,只是心中有疑惑,想来求皇上解惑。” 她回眸一笑的风情让弘历目眩,他不由上前两步又停下脚步,柔和了声音道:“你问。” 魏嬿婉目光瞟向远处,随意道。 “皇上,奴婢有一个同是宫女的姐妹,她之所以入宫,是因为家里贫穷,若是不将她卖进宫里,那一家子都要活活饿死,宫中这样的人并不少见男子入宫则更为苛刻,需得要去势,放弃自己的男儿身若是您身在民间为人父母,您是否愿意为了生计将儿女送进宫里?” 弘历冷哼一声,傲气道:“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朕宁愿去做世上最苦的苦力,也绝不会让我的儿女卖身为奴。” 魏嬿婉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十分崇敬,那崇拜的目光让弘历不由挺直了胸膛,却听魏嬿婉话锋一转又问道。 “那若您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您会因为顾虑手下一个铺子的小掌柜生出异心,就将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嫁到那掌柜所居的穷山沟里吗?” 弘历拧眉,心里已经知道了魏嬿婉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小女人看向他的眼神期待又敬仰,他不由自主就答道。 “这自然不会……但朕是皇帝,要考虑的事情便多许多,自然不像普通商贾那样简单,蒙古部” 此刻,他已经忘了后宫女子不能干政的旧俗,急切的想要向魏嬿婉诉说他身为皇帝的不易,魏嬿婉却不愿听那繁琐的解释,胆大包天的打断了弘历的话。 “圣祖爷在位时英明神武,四处征战,平定四海,巩固了大清的江山版图;先帝爷在位时例行节俭,严惩贪官,为您攒下了不小的家业,也早早解决了外戚干政之祸;先人早已为您扫清障碍,让您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您又为何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呢?” 她这一番言论简直是大胆至极,后宫女子本就不能干政,更何况魏嬿婉对弘历的评价可以说是批评了,哪怕是如今的太后,恐怕也不敢和皇帝说这样的话。 弘历正要发怒,却见魏嬿婉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柔声道。 “奴婢一直十分敬仰您,但奈何自己身份低微,不敢轻易靠近您在奴婢心里,您就像是那天上的日月,天下万物,再没有什么能比您更尊贵了!您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天下所有人都要仰您鼻息,什么蒙古部,朝鲜部,倭国,那些只不过是匍匐在您身边的犬马罢了,他们又怎敢违逆您的心意!您有最聪慧的朝臣,有最勇猛的将军,简直是天下之最!” 这一通彩虹屁实在是花里胡哨,纵然弘历一向自视极高,此刻也不免被魏嬿婉这么一通‘真挚’赞扬吹捧的忘了东南西北,且魏嬿婉说的话确实十分有道理。 细想来,他好像确实没有必要因为怕科尔沁部心生不满就将自己最喜欢的嫡女下嫁到那荒漠之上,但之前下嫁璟瑟的心意已定,消息也传到了科尔沁部,婚事也都已经在筹备了。 他不远嫁自己的嫡女确实无可厚非,但已经决定却又出尔反尔会让他的臣民和附属国质疑他的威信,金口玉言,覆水难收。 弘历有些头疼,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魏嬿婉亮晶晶的眼睛。 “这事无可转圜,朕已经对科尔沁部下了口谕,哪怕是朕也不能轻易改变!” 第98章 报应 他沉声说出这句话,满以为会看到魏嬿婉失望沮丧的表情,却没想到她只是一脸惊讶,奇怪道。 “皇上的圣意自然不能轻易改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您还是君子中的君子,更是不能出尔反尔了!” 弘历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和煦道:“那你为何对朕说这些话?” 清爽的早晨已经过去,午时的炎热渐渐逼近,魏嬿婉干脆踢开了脚上的靴子,让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泡在碧水之中,才轻声开口道。 “奴婢曾听闻前朝有为公主修建公主府的先例,公主出嫁也不叫下嫁,而是招驸马到公主府上,这样一来,公主既不用吃远嫁之苦,又可以在父母膝下承欢,不用承受骨肉分离之痛奴婢就想,要是璟瑟公主能不用远嫁科尔沁,而是科尔沁的王爷到咱们京都来,那皇后娘娘一定不会如此伤心了!” 弘历垂眸沉思,英挺的眉头紧了又松,最后终是长舒一口气,看向魏嬿婉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他想赞她机敏大胆,却又想斥她妄议朝政,但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竟破天荒的不想打破此刻的气氛,最终也只幽幽叹了一声。 “你确实是朕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难道你就不怕朕罚你吗?” 魏嬿婉狡黠一笑,反问道:“今日在这湖上可没有什么皇上和宫女,只有撑船的渔女和乘舟的客人。” 弘历一噎,旋即朗声大笑,笑声通达,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魏嬿婉将手也浸入水中,让清凉的湖水将手心黏腻的汗液带走,直到此刻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今日也算是兵行险招了,她凭借着脑中另一段记忆看到了不一样的乾隆帝,也通过两世记忆深深了解了弘历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生都困于紫禁城中,所以对外界从未经历过的新鲜事物十分好奇。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在位之时六次下江南,留下无数风流韵事,只有另辟蹊径,才能得到进言的机会,魏嬿婉才能说服他。 竹筏晃晃悠悠,清越的女子歌声混合着男人爽朗的笑声传的远远的,岸上的李玉和进忠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了思量。 正沉默间,却远远的听到一声‘噗通’的落水声。 李玉心中一惊,正要让御前侍卫前去救驾,就听到另一声落水声接连响起,随即便是男人粗旷清朗的大笑声和女子娇笑之声。 李玉脚步一顿,又老老实实守在岸边,丝毫不敢影响了皇上的雅兴。 午后,两道圣旨传遍了后宫,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宫女魏氏,机敏过人,柔惠内中,深慰朕心,遂破格封为贵人,赐居永寿宫!’ ‘固伦和敬公主自幼得朕宠爱,此番和亲,朕深感不舍,但顾念蒙古族情义,朕不得不忍痛割爱,特在京都设立公主府,供和敬公主和额驸所居,此来皆大欢喜!’ 宫女册封一般是由官女子做起,最多也就破格封个答应,可皇上如今竟直接将一个宫女直接封为了贵人,顿时引起了六宫侧目。 自清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建设公主府的先例,弘历下令赶工修建公主府自然受到了不小的阻力,但连听到这个消息的蒙古科尔沁部都不敢二话,旁人纵然说再多又有什么作用。 寿康宫的太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烟雾袅袅中,太后的神情莫辨。 福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候着,生怕太后动了大怒。 良久,太后抬手扶额,随即慵懒的伸出右手,被福珈扶着一步步朝殿外走去。 福珈低声劝诫道:“皇上的圣旨已下,此时恐怕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您又何必要去这一趟呢?” 太后眼眸幽深,沉声道:“你以为哀家是去劝皇帝收回成命?你可别忘了,璟瑟也是哀家唯一的嫡亲孙女,难道哀家会不疼她不成?” 福珈讷讷的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长春宫。 海兰扶着叶心的手一脸阴郁的走进内殿,恭恭敬敬的跟富察琅嬅行了全礼。 动作虽恭谨,眼中的阴毒算计却是藏也藏不住,她看着榻上犹如一只纸老虎的富察琅嬅,轻声开口道。 “皇后娘娘,臣妾曾听过一言,说人做的孽会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却不知娘娘可曾听过,叫……一报还一报!” 第99章 吐血 “……你说什么……” 富察琅嬅微微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海兰以请教公务的名义求见,她纵使体虚也不得不见,没想到一见面她就说出了这样的犯上僭越之言。 她想发火,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魏嬿婉不在,春蝉也有差事去了内务府,如今长春宫内也只有澜翠,一刻钟前还出去倒茶了。 海兰看富察琅嬅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她专挑魏嬿婉和春蝉不在的时候过来果然是最正确的,没有了她俩在的皇后就像是一只被拔去了利爪的病老虎。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恶意,微微屈膝道:“皇后娘娘请恕罪,嫔妾此来并不是心存不敬,只是娴贵妃姐姐信佛,嫔妾和姐姐在一起呆久了心中也难免多了几分感悟,遂来请教娘娘。” 说罢,她不去看皇后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感叹道。 “姐姐常说,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一报还一报就是如此,嫔妾深以为然,又想起您的两位嫡子都是无辜病逝想来也真是十分巧合呢,却不知其中是不是有旁的缘故折了小皇子的寿数,真是太可怜了,他们都还那么小就要替他人背祸\" 富察琅嬅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她喘了半天粗气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浑身颤抖不止。 海兰扬起下巴,看向皇后的眼神十分不屑。 “嫔妾虽然身份低微,但有幸诞下了永琪,这孩子虽不是嫡出,但身子一向强健,想来也多亏是有娴姐姐照拂的缘故,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澜翠端着茶盏脚步匆匆往回赶,在拐角时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叶心撞了个满怀。 她惊呼一声勉强稳住身形,手中的茶盏却尽数跌落在地上,顿时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飞溅。 澜翠抬头看向叶心,满脸愤怒的质问道:“你这人走路长不长眼睛?!没看到我手中端着茶水吗!” 叶心态度十分轻慢,她斜着眼将气呼呼的澜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轻蔑道:“你不过区区一个二等宫女,也敢对我大呼小叫,怎么,是入宫的时候没学过礼仪吗?” “你!\" 澜翠心中怒火高涨,但也知道眼下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在殿中,她没有时间在这和这人多起口舌之争,于是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狠狠瞪了叶心一眼,匆匆回身去再取茶水。 殿中,富察琅嬅应是怒极,争着一口气瞪着海兰质问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要回禀皇上你妄议皇子,僭越犯上” 海兰轻哼一声,不等富察琅嬅说完便截过了话头。 “嫔妾不怕娘娘告诉皇上,只是不知皇上知道了嫔妾所说的真理,会不会怀疑两位皇子的死,娘娘您又是否能问心无愧的解释呢?” 富察琅嬅紧紧咬住牙关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喷出血来,她脑中极乱,一会儿是永琏稚气的脸庞,一会儿是永琮健康红润的笑容。 失去孩子的母亲压根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富察琅嬅很快就陷入了强烈到无法言说的自责之中,她想到了零陵香,想到了莲心,想到了贵妃高氏,甚至想到了魏嬿婉 越深想,她的心中就愈发痛苦,精神也渐渐走向崩溃。 海兰看着富察琅嬅痛苦的表情觉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面上也带上了了难以压抑的得瑟。 如此一来,她也算是替姐姐报了受辱之仇了。 正此时,殿外却突然乌泱泱的冲进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杏眼琼鼻,此时秀眉倒竖,俏脸含煞。 正是此时不该出现在长春宫的魏嬿婉。 富察琅嬅看见是她,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晕死过去。 魏嬿婉几步上扶住她下滑的身体,朝后进殿的春蝉喊道:“春蝉!快去太医院请太医!!” 春蝉疾步跑走,魏嬿婉又回头看向海兰,声音阴沉道:“赵一泰,愉妃戕害皇后娘娘,还不快将人拿下!” 海兰先是被她恶狠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后又被她的话语惊住,顿时气得不轻,厉声呵斥道:“本宫是愉妃,你们这些贱奴怎么敢扣押本宫,小心本宫让娴贵妃娘娘将你们通通打残发卖!” 魏嬿婉眼神冰冷,声音也像是淬了寒冰一般。 “殿中只有你和皇后娘娘俩人,若不是你的缘故,皇后娘娘又为何会吐血昏迷?我一定要将此事告诉皇上,请皇上为娘娘做主!” 海兰丝毫不惧,讥讽道:“你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宫女,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皇上心中最在意的人永远是姐姐,我是姐姐最亲近的人之一,就凭你们也敢动我?!” 赵一泰有些踌躇,却见一身穿青黑蟒袍身姿挺拔的太监缓缓走进殿中,他身后跟着两列看不到尽头的小太监,人人手上都端了托盘,托盘上尽是些精致华美之物。 “哟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进忠眼神一眯,很快就看清了殿中的形势,他看向魏嬿婉,却见一向有主意的她此刻气得脸色铁青,正气鼓鼓的瞪着站在一旁的愉妃。 如此生气?这还了得? 进忠立即严肃了表情,冲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侍卫道:“皇后娘娘遇刺了,快封锁长春宫,去请皇上!” 很快就有侍卫飞奔而去,海兰有些心虚,这跟她一开始的计划根本不同,她只想在皇后病的快死的时候暗戳戳来揭穿一下她丑恶的嘴脸而已,也笃定皇后碍于颜面定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他人。 没想到这个可恶的魏嬿婉竟然横插一脚,直接将她堵在了殿中。 她明明就是来声张正义的,此刻却莫名理亏,不得不想法子自救。 想到这儿,她远远看向殿外,在众太监身后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叶心,俩人对视,叶心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脚底抹油往长春宫外奔去。 侍卫们将长春宫们堵得死死的,她自然是出不去的,魏嬿婉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睛里,有讥讽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 想要去搬救兵,觉得如懿能救她? 好啊,人不齐不热闹,本来也就是姐姐妹妹的,此刻若是不一起吃苦也实在说不过去。 魏嬿婉在侍者的帮助下将富察琅嬅移至软榻之上,回身走到进忠身边耳语了几句。 听了她的话,进忠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立即转身出殿冲宫门口的侍卫挥了挥手,让叶心顺利的出了长春宫。 第100章 贵人 弘历赶到的时候太医已经为皇后诊完了脉,十多个太医分别诊脉,得出来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皇后娘娘郁结于心已经伤及肺腑,今日又大悲大怒,一时间气血上涌,此时的情况十分糟糕。 即便此时能转醒,身子也会比从前更差,须得日日用好药吊着命才行。 魏嬿婉心中又气又痛,上前跪在弘历面前凄声道:“皇上,有人要害皇后娘娘!若不是嬿婉心中挂念娘娘回来看看,恐怕娘娘此刻早已” 弘历微微颔首示意她先起来,随后冷沉的目光便落在了海兰身上。 “愉妃,这是怎么回事?” 海兰额上已经冒了汗珠,她嘴角扯起僵硬的弧度辩解道:“臣妾是来请教娘娘一些宫务,却没想到说着说着皇后娘娘就吐血了” “你胡说!”魏嬿婉眼神十分不善。“我回长春宫时只有你和皇后娘娘在殿中,太医也说娘娘也是因为大悲大怒才吐血昏迷,你敢发誓不是你对娘娘说了什么吗?!” 若是旁人,在这种紧要关头发誓就发了,但海兰不同,她支支吾吾了半晌,终是不敢开口说话,像是只要发了誓就会受到什么惩罚一般。 弘历气急,正要下令惩治海兰,就见软榻上的富察琅嬅轻咳两声,幽幽转醒。 魏嬿婉忙扑到床边,急切的问富察琅嬅身体可有异样,见她比以往虚弱百倍,忙开口问道:“娘娘,是不是愉妃对您说了什么才将您气成这样?!” 富察琅嬅费力的侧头,视线在店内众人身上扫过,在魏嬿婉和弘历的身上停的格外久,像是想将他们的面容牢牢记在心里一般。 魏嬿婉又催促了几遍,她才虚弱开口道:“是本宫自己身子不好,跟愉妃没有什么关系。” 众人皆是一愣,魏嬿婉急切道:“娘娘您\" 富察琅嬅微微摇头,艰难的用颤抖的手握住魏嬿婉的手背,轻声道:“嬿婉,本宫后悔了我不该那么自私,不该让你去劝皇上\" 她眼中有泪,眸子中尽是愧悔,魏嬿婉眼眶发酸,微微摇头,回握住她的手颤声道。 “娘娘,皇上已经下令在京中修建公主府了,您不用再与公主骨肉分离,就算公主出嫁,她也能在京中陪着您。” 富察琅嬅看向弘历,苦笑一声,知道木已成舟,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含泪谢恩。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弘历走到床边安慰道:“皇后,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那些繁杂的事便不要多想了。” 这时,又重新沏了茶的澜翠才慌慌张张的跑进殿内,见这样的情形也知道刚才有大事发生,顿时跪下请罪。 “皇上娘娘恕罪,奴婢去沏茶的路上被愉妃娘娘身边的叶心挡了路,撞翻了茶盏,所以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听到澜翠如此说,魏嬿婉顿时眸色一厉,转身面朝弘历跪下哀声道。 “皇上,娘娘心善不愿意问责旁人,但愉妃娘娘所作所为必定是心怀不轨,否则她也不会专门挑这个时候来长春宫,也不会派身边的人去拖住澜翠,请皇上为娘娘做主!” 此刻,翊坤宫。 叶心匆匆跑到主殿求见如懿,希望她能去救自己的主子。 如懿听了来龙去脉,微微蹙眉,面上十分为难,半晌才哑声道。 “叶心,你先别急,海兰是五阿哥的生母,皇上定不会实质性的责罚她,就算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他也会顾及一二的……瞧你浑身的汗,衣裳都湿透了,先回去换件衣裳!” 话说到这,如懿脸上竟又浮现了她招牌式的莫名笑容,满脸仁慈道:“本宫今日命人熬了鸡汤,待会就给你送一些过去,你也缓口气,喝碗鸡汤,本宫定会想法子去救海兰的。” 如懿都如此说了,叶心也只得领命谢恩,惶惶然回了海兰所住的侧殿。 如懿体面的换了一套精致华美的护甲,慢悠悠的扶着容佩出了宫,叶心在小窗看见她出了翊坤宫,也总算松了口气。 娴贵妃娘娘和皇上可是特殊的青梅竹马之情,想来她去说情,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定不会重罚主子。 如懿出了翊坤宫,却朝和长春宫完全相反的御花园走去,容佩心中疑惑,不由问道。 “主儿,咱们不去长春宫为愉妃娘娘说情吗?” 如懿淡淡一笑,哑声道:“本宫相信公允之道,海兰如今犯了错,本宫也不便牵扯其中,需得要避嫌才好……还是去御花园走走,等海兰回来了本宫又给她送鸡汤。” 容佩叹服,由衷道:“主儿聪慧!” …… 虽然富察琅嬅并没有指认海兰什么,但她心怀不轨将人气吐血也是不争的事实,且她自己也没有过多的否认,只从头到尾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 魏嬿婉知道海兰在期待如懿赶来救她,说实话,她也十分期待,不知道不被懿症控制的弘历在面对如懿的疯言疯语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惜,如懿让她们俩都失望了。 直到皇上将海兰狠狠的训斥了一通,又下令不让她再继续抚养五阿哥永琪,且直接从妃位降到了答应,如懿依旧没有出现在长春宫。 海兰开始有些慌了,她确实不在乎皇上的宠爱,但五阿哥可是她为姐姐生的孩子,就这样被剥夺了抚养资格,她心中如何舍得。 弘历此时正在心里思索这时候宫中谁最适合抚养永琪,纯贵妃有子女要养育无法顾及永琪,舒妃尚未生产又没有经验…… 想来想去,只有如懿是最佳人选,虽然她有时候精神好像不太正常,但这么多年来永琪都是由她和海兰一起相顾,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思及此,弘历当即下旨,将五阿哥永琪交给如懿抚养。 至于海兰,降为答应锁进翊坤宫侧殿之中,遣散所有有宫人只由叶心伺候,封锁宫殿不得外出。 海兰无力跌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一次的使阴招会被人逮个正着告到皇上面前,也低估了皇上对皇后的在意程度。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弘历又注意到殿中站立在侧的送赏赐的小太监,侧头看向进忠问道:“册封旨意还没有宣吗?” 进忠忙从袖中掏出明黄的圣旨,请罪道:“皇上恕罪,刚才情况紧急,奴才就耽搁了宣旨的时间。” 弘历微微颔首,进忠立即奉旨上前展开,朗声宣旨出了那道册封魏嬿婉为魏贵人的旨意。 魏嬿婉领旨谢恩,弘历看着她婷婷袅袅的跪在自己身前,眼中眸色暗沉。 榻上的富察琅嬅轻轻闭眼,有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滑落,地上的海兰恨恨的看着魏嬿婉,心中不屑。 果然是勾引皇上的狐媚子,只要一找到机会就爬上了皇上的龙床,跟阿箬一样,都是不安分的下贱胚子! 第101章 永琪 正事办完后弘历就离开了长春宫,临走时吩咐太医一定要将皇后照顾妥帖。 纵使海兰再不情愿,皇上旨意已下,她也不得不灰溜溜的滚回了翊坤宫。 负责押送她的人正好是进忠,海兰一脸不忿的跟在进忠身后,眼中满是怨毒。 她正在心里想着以后要怎么报复富察琅嬅和魏嬿婉,就见她身前的进忠身形一顿停在了原处。 海兰愣了愣,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却见魏嬿婉缓缓从拐角处走出来。 她一步步走近,海兰被她的气势所迫,不由微微退后了两步,又忙看向一旁的进忠,心中稍稍松一口气。 皇上的近身太监在这,想来魏嬿婉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最多也就是不痛不痒的言语羞辱一番罢了…… ‘啪!’ 响亮的巴掌声和脸颊的剧痛将海兰彻底打醒,她还没有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见魏嬿婉又抬起手臂。 ‘啪啪啪啪!’ 几个巴掌下去,海兰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左脸右脸都是一样疼。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魏嬿婉,又转头看向原本在她身前的进忠,却见进忠已经悄无声息的换了位置,此刻已经抱着胳膊站在了魏嬿婉身后。 接触到她的视线,进忠还冲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海兰又气又怒,激动到声音都变了调。 “魏嬿婉,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魏嬿婉冷笑一声,扬手又给了她一个巴掌,不屑道:“我不是个东西,可你如今混的连我都不如,你又算什么?” 海兰张张嘴,想说自己就算降位了也是五阿哥的生母,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她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愤恨道。 “你们作恶多端,一定会有报应的!一报还一报,这些报应迟早都会应验的!” 一报还一报? 魏嬿婉一愣,结合了前世今生,很快就明白了今日富察琅嬅崩溃吐血的原因,当下怒极反笑,咬牙道:“要真是有报应,海兰,你和如懿必定不得好死。” 海兰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姐姐,顿时要上前教训魏嬿婉,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人扭住了胳膊。 进忠挡在魏嬿婉身前,清俊挺拔的身姿将身后的女人拦得严严实实,面上的笑容凉薄又冰冷。 “愉答应小主,如今您只是答应,又是戴罪之身,怕是不宜冒犯魏贵人?” 海兰气的眼睛通红,撕心裂肺朝进忠道:“本宫和她同为妃嫔,还是皇子生母,你刚才难道没看到她是如何打我的吗?” 进忠不说话了,不轻不重的甩开了海兰的手腕,依旧一副护着魏嬿婉的姿态挡在原地。 魏嬿婉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清晰的传到了海兰耳中。 “既然你这么相信一报还一报,那就请你睁眼好好看着,你的好姐姐是如何为你照顾五阿哥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现世报。” 海兰和叶心被关进了翊坤宫侧殿,铁链的声音哗啦啦响起,所有的门窗都被长钉封死,只留下一个小窗用于每日传递饭菜。 如懿在御花园闲逛了一圈回来,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她嘴巴张的老大,几步走到进忠面前鞠了一躬问道:“请问进忠公公,为何要将愉妃封禁在殿中?” 她神情无辜,像是将之前叶心求她去救海兰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进忠侧身躲过了如懿的鞠躬,浅笑道:“愉答应对皇后娘娘不敬,皇上下了旨将她关押在这,此生不得外出,五阿哥今后就由您抚养照顾,还请娴贵妃娘娘费心。” 如懿有些受宠若惊,尽管此时十分不合时宜,她也又露出了那副莫名的微笑,挑高了眉毛表情浮夸的问道:“皇上让本宫抚养永琪?” 进忠垂眸颔首,永琪被乳嬷嬷拉着从侧殿偏院中走出,应是已经哭过好久,此时双眼红肿,但看到如懿时还是十分守礼的请了安。 如懿蹲下身揽住永琪的肩膀,尖锐的护甲刺破了永琪的衣服扎了一下他的肉。 永琪很痛,但他不敢哭出声来,只低声哀求道:“娴妃娘娘,您能不能带永琪去见见皇阿玛,求他不要将额娘关起来\" 毕竟是小孩子,他话语中难免泄了几分哭腔,让人看着十分心疼。 如懿却压根体会不了他的感受,依旧带着莫名的笑容轻声道。 “永琪,你额娘是因为皇后娘娘才被关起来的,本宫也没有法子救她,你皇阿玛国事繁忙,本宫也不忍心去打扰他在这宫里啊,子凭母贵,本宫和你额娘都是嫔妃,比不上皇后娘娘,所以你呢,也比不上其他的阿哥,天生低人一等,就不要再逞强了!” 进忠嘴角抽搐,心中为五阿哥的未来默哀了两分钟。 永琪又想哭了,他不敢再说要求情的话,只转头看向了自己居住了多年的院子,正好海兰此刻也趴到小窗户前朝外望来。 他忙奔到距离那小窗最近的地方,想要近距离再看一看自己的额娘,海兰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满心满眼的只有如懿。 如懿缓缓走进,就听海兰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姐姐,您一定要小心皇后身边的魏嬿婉,她狐媚勾引皇上,还干涉朝政,让皇上改了旨意让和敬公主修了公主府留在京中,心思实在是太深沉了!您一定要提防她啊!” “什么?”如懿的眉毛高高挑起,声音也提高了八个度,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还有如此卑劣之人。 海兰艰难的将手从小窗伸出,想要再握一握如懿的手,得到一点安慰,如懿却压根不在意,脸上的莫名的笑容终于在此刻转为了震惊鄙夷。 她佝偻着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眼里居然含了些泪花,哑声道:“本宫就知道,她能为了荣华富贵毫不犹豫的背弃和凌云澈的青梅竹马之情,自然也能不择手段的爬上龙床只是可惜了凌云澈的一腔真情,竟落在了这种薄情寡恩的女人身上!” 说起凌云澈,她情绪十分激动,一双手也前后摆动,尖利的护甲从身边永琪的脸颊边扫过,顿时起了一道红痕。 永琪有些害怕的躲了两步,再次满含期待的看向自己的额娘,希望额娘能看看自己,跟自己说说话。 海兰却只心疼的看着如懿,不断安慰她,又反复提醒她一定要小心魏嬿婉。 在她们不远处的进忠自然听到了俩人的大声密谋,此时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轻咳两声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封锁小窗,以后除了送饭不允许随意打开!” 侍卫应声上前就要将窗子关起来,永琪再也按捺不了了,提高声音喊了一声:“额娘!” 海兰跟如懿的依依惜别被打断,终于转移了视线看向永琪,匆忙道:“你以后一定要事事都听你娴娘娘的话,要孝敬她,不要让她为你多费心,知道吗?!” 小窗彻底被关上,永琪呆呆的立在原地,如懿揽过他的肩膀,手上的护甲时不时就扎进他的肉中。 永琪打了个冷颤,满目仓惶,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没有一点温度,空气也冷的吓人。 第102章 侍寝 如懿拉着永琪将李玉一路送到翊坤宫门前,再次微微鞠躬道:“谢谢进忠公公了,本宫亲手熬了鸡汤,待会派人去给你送一些!” 进忠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满脸的莫名其妙,正要开口拒绝,就见如懿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块好像不太干净的米黄(白)帕子塞到他手中,笑着道:“你额头上有汗,擦擦。” 说罢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远去。 进忠忙不迭将手中的帕子甩开,还用手在身后的小太监衣服上蹭了蹭,生怕沾上什么可怕的病毒。 简直神经! 娴贵妃难道是记恨上次的掌嘴之仇想要通过恶心人的方式来恶心死他? 进忠嘴角抽搐,对刚才被他用来当擦手巾的小太监吩咐道:“愉答应要静心思过,这一个月的饭食每日送一顿就行。” 看着小太监应声答是,进忠才轻摆窄腰缓缓离开了翊坤宫。 哼!竟敢说嬿婉的坏话,这些人还是饭吃的太多了! 几天之后,弘历翻了魏嬿婉的牌子,接连三世,魏嬿婉终是又乘上了凤鸾春恩车,被送到了弘历床上。 与其他嫔妃不同,弘历早早就等在了榻边,见魏嬿婉就那么水灵灵的被抬进来,顿时眼前一亮。 魏嬿婉看着同床共枕过不止一次的男人,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娇羞的神色,水汪汪的眼眸配上红扑扑的脸蛋,十足十的小女儿娇态,就连声音也格外娇软。 “皇上臣妾紧张,还请您怜惜\" 寝殿的烛火几乎燃了一整夜,直到后半夜,殿内才传了浴桶。 两个人的欢愉,却有三个人同时分享。 进忠静静立在门外,眼眶熬的漆黑,直到殿内响起水声,进忠才躬身进殿,克制住自己想要往龙床上看的视线,轻声问道:”皇上,奴才将魏贵人送回去。” 这是旧俗,妃嫔侍寝不能在养心殿中过夜。 弘历的背对着进忠,缓声道:“魏贵人累了,就不要再打扰她了,等到明日她睡醒再悄悄送回永寿宫去,记住,不得声张。” 进忠的眉心跳了跳,见弘历看不到他才抬眼瞄了床上一眼。 明黄的被褥凌乱,只有一截嫩藕似的胳膊搭在床边,上面布满了青红的暧昧痕迹。 进忠匆匆收回视线,趁弘历不注意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声音恭谨道:“是。” 他一直守到了天亮,待小宫女将魏嬿婉收拾妥当又换上衣物才将人送回了永寿宫,还亲自去太医院掏空私房钱求了愈伤美肤的金疮药。 魏嬿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她幽幽睁开眼,就见自己已经不在养心殿中了 。 手臂上传来轻柔的触感,魏嬿婉微微回头,就见进忠一脸认真的拿着药膏细细涂抹在她手臂上,认真到连她醒了都没有发现。 魏嬿婉也没有出声,只安静的看着进忠俊秀的侧脸,享受此刻难得的温馨。 上一世她和进忠的关系似乎没有这么亲近,从开始到最后,她都以为两人是互相利用,却没想到进忠对她的感情不只是觊觎,更是倾尽所有的爱。 而她或许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她半生都被懿症控制着,根本没有自己真正的思想,那时的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进忠就像是突破懿症拼了命想要救她自由的一双手。 而另一世,进忠压根不存在,她的一生的确荣耀,但细想起来,也只不过是乾隆后宫一个很能生孩子的女人而已。 从未有人如此毫无保留的爱她,从未。 两人正专注间,就听殿外传来了一声通传。 “奴才李玉,奉皇上之命来给魏贵人送赏赐。” 进忠慌乱起身,却不小心撞倒了椅子,发出了‘咚’的一声响,门外的宫女听到动静便道:“贵人醒了,公公进去。” 进忠和魏嬿婉四目相对,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玉抬步跨进殿中,一步步朝内殿走来。 第103章 抗议 魏嬿婉躺在床上,李玉透过薄薄的纱帘,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 他忙低垂下眼帘,躬身道:“奴才给魏贵人请安,皇上亲自挑选了一些精巧稀罕的小玩意,差奴才给您送来。” “知道了,你放下东西就走,我待会自会去养心殿谢恩。”女子低沉婉转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李玉见她醒了却没有起身,又谨慎道:“皇上还派了太医来为您请平安脉,若是贵人感觉身体不适,可以传太医” “不用了!我还想再休息一会!”魏燕婉飞快的打断了李玉,声音有些急切。 进忠紧紧闭着眼,虽然表面上还算平静,但内心其实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魏嬿婉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此刻后背紧紧贴着进忠的胸膛,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 刚才情急之下,魏嬿婉急中生智将进忠拽上了床,用被子将他蒙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床铺狭窄,两人不得不紧紧贴着,才不至于露了馅。 魏嬿婉身上特有的馨香将进忠包裹在其中,哪怕不睁眼,他也能感受到少女曼妙的曲线。 这样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刺激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受不了,除非是柳下惠,或者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的进忠心里的小鹿都快撞出了胸膛,煎熬了良久,外面李玉的声音才总算消失了,可进忠的神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之外,只觉得鼻头有些痒痒的。 魏嬿婉等李玉走出去关上殿门后才掀开被子,担心把被子里的进忠被捂坏了。 却没想到一掀被子就见进忠闭着眼毫无知觉的躺着一动不动,鼻血流的老长,唇边还挂着幸福的笑容。 魏嬿婉心里好笑,忙将人推醒,进忠快速翻身下床,用手帕胡乱的抹去了脸上的鼻血,镇定道:“贵人勿怪,这这天气太热了,奴才最近又有些上火才” “嗯。天气确实太热了。” 两人无视了外头还算清爽的天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进忠在这,魏嬿婉也没有打算唤外面不熟悉的小宫女进来。 她自然的伸手,进忠便上前小心的伺候她更衣,收拾妥当后又拿了梳子替她梳理一头浓密的秀发。 魏嬿婉看着手臂上已经被细细抹了药的红痕发了会呆,轻声道:“进忠,以后我俩独自相处的时候你依旧唤我嬿婉可好?” 进忠的小心脏又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低声嗯了一声。 将魏嬿婉略显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又留下了金创药,他才原路返回从后窗翻出,一路捂着胸口跑回养心殿,只觉得整个人置身云端,飘飘然不知所以。 魏嬿婉嘴边也挂着甜甜的笑容,扬声唤了门口的宫女进来为她梳妆。 ‘叮!恭喜宿主修正历史成为了乾隆的嫔妃,阻止了和敬公主远嫁蒙古,完美修复世界线,奖励即刻发放!回收气运值300,懿症回收速度+5,懿症回收系统速度达到满级。’ 储秀宫正殿。 “意欢,你知不知道皇后宫中的宫女魏燕婉被皇上册封了贵人的事?”如懿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扭过头朝正在为皇上缝制荷包的意欢问道。 意欢眸光暗了暗,手中的针猝不及防戳进了指尖,溢出的血珠立即在月白色的布料浸红了一块,也污了刚绣好的一对鸳鸯。 没法,她只能重新在一旁的布料堆中重新挑选,一边回如懿的话。 “嫔妾已经听说了,魏嬿婉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皇上又喜欢她,虽然破例直接封了贵人有些出格,但也算情有可原。” 如懿噘着嘴深感不赞同的用眼睛斜楞着意欢,摇头道:“皇上再如何宠爱一女子也不该失了礼数,我们身为后宫妃嫔应该时刻提醒皇上不要忘了分寸才好,意欢,我们一起去养心殿求皇上将魏嬿婉降为官女子!” 意欢:“啊?”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晚上抄皇上的御诗抄得太晚了产生了幻听,但看如懿期待的眼神,她瞬间明白刚才的不是幻觉,这个请求还真是不好回答,正好此时有宫女送了坐胎药来,意欢冲如懿笑了笑,接过碗将药一饮而尽。 如懿嘟着嘴看她喝药,唇边挂着莫名的笑容,眼底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直到意欢喝完药,如懿才再次劝道:“皇上如此看重你,这特制的坐胎药都只赏给你一人,你又怎么忍心看皇上因为一个女子被前朝后宫非议,失了体面?” 意欢吃了块蜜饯压下了嘴里的苦味,听着如懿哑着声在耳边絮絮叨叨,突然就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当下同意了如懿的建议。 若是魏嬿婉在这儿就能发现,如懿一朝意欢说话,就有浓浓的灰雾从她口鼻耳眼中钻出,不断污染着意欢的精神。 养心殿。 正和几个内臣商议公主府修建事宜的弘历喝了口茶水,就听到店外传来了女子的吵嚷之声。 “娴贵妃娘娘求见皇上!还不快去通传!”容佩的声音趾高气昂,好像如懿来求见弘历是一件十分值得他骄傲的事情。 弘历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又听进忠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两位娘娘请先回,皇上此时没工夫见你们,正和大臣们议事呢。” 弘历舒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舒完,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粗哑声音淡淡说道。 “本宫求见皇上,望皇上收回封魏嬿婉为贵人的旨意,只册封她为官女子,不要失了分寸!若您执意要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体面,那臣妾和舒妃就在养心殿外跪着不起来了!” 殿中各位大臣的脸色各异,弘历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手一滑将整杯温热的茶水都倒在了大腿上。 他挥退了急忙上前的李玉,咬牙道:“朕今日有些私事要处理,李玉,你送各位大人到明月阁赐膳,公主府的事下午再议。” 大臣们都识趣的退出了养心殿,走出殿外时果然看到有两个宫妃直挺挺的跪在殿外,只是一人的衣裳花色十分老气,一不留神还以为是哪个宫里不得先帝宠爱的太妃。 众人也不敢多看,只匆匆扫视一眼就疾步离开,弘历从殿内缓缓走出,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开口道。 “听说你们对朕宠幸魏贵人很有异议?” 第104章 请降 如懿嘟着嘴,一脸倔强的瞪着弘历,却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虽还是一样的面容,但此时的弘历身上气势十足,举手投足间都十分有威仪,带着真正的王族之风,十足十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帝王。 一旁跪着的意欢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敬仰,满心都是钦慕,如懿只是愣了愣神,直接忽视了心底的异样,理直气壮道。 “皇上,宫女初封只可从管女子做起,您一举将魏嬿婉封为贵人,这不合礼数,请皇上收回成命,否则,臣妾和意欢就要在养心殿前一直跪着,直到您回心转意!” 弘历气极反笑,正要说点什么,就见一身着青色宫装的女子朝远处缓缓走近,微微屈膝行礼道。 “嫔妾魏氏,给皇上请安,见过娴贵妃,舒妃娘娘。” 来人正是收整一番前来养心殿谢恩的魏嬿婉,如懿见了她立即撇下嘴,露出一副不屑鄙夷的样子,一旁的意欢却觉得有股凉气从后背心窜上了脑袋,让混沌的脑袋都清醒了几分。 魏嬿婉微微笑着,盈盈而立,对如懿的眼神视而不见,只和弘历相视一笑,空气中都仿佛有粉红色的泡泡在飘荡。 弘历几步走下石阶拉起魏嬿婉的手,柔声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这么早就赶来谢恩了?” 魏嬿婉脸颊绯红,害羞的小样子更是让弘历又怜又爱。 “臣妾虽累,但也知道礼数不可少,这就急着赶过来给皇上谢恩了。” 弘历朗声大笑,握住佳人的小手走上台阶,声音更是柔和。 “来得正好,就陪朕一起用午膳!” 两人拾级而上走到如懿两人身前顿住脚步,弘历看也不看眼睛瞪得如同乌骨鸡一般的如懿,而是转头对意欢问道。 “舒妃,你的心意也是如娴贵妃一般吗?” 意欢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郁怒之气,她又将自己前来养心殿违抗皇上圣意的行为细想了一遍,如今恨不得能抽自己两个耳刮子,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嫔嫔妾只是许久不见皇上,心中甚是思念,听说娴贵妃姐姐要来养心殿便与她一起来了,想着能见您一面也好” 听到意欢如此说,如懿不可置信的扭头瞪着她,犹如遭到了巨大的背叛一般,眼睛飞快的眨动着,眼里全是失望。 弘历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微微颔首对意欢说道:“朕的确是许久没去你宫里了,如今日头大,你也不要在这跪着了,回宫中休息,朕有空便去看你。” 如懿维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弘历,一脸的难堪。 意欢欢喜的谢了恩,竟是看也不敢看如懿一眼,脚步匆匆就离开了养心殿,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如懿嘴撅的更高了,依旧一脸不忿的瞪着相携而立的弘历和魏嬿婉,固执的一定要皇上收回成命不可,弘历冷笑一声,看着如懿语气冰冷道。 “你要跪就跪到石阶下去,不要在养心殿门口碍事,若让外臣看到,丢脸的不止是你们乌拉那拉氏的颜面,还有损皇室声誉。” 一般正常人听到这半威胁半斥责的话语一般就顺着台阶下了,可如懿偏和别人不同,她鼓着气真就如弘历所言跪到了石阶下,盯着灼灼烈日依旧一脸不服的瞪着弘历。 弘历见她油盐不进也不耐烦了,干脆不再管她,只拥着魏嬿婉就走进了养心殿。 如懿顶着大太阳,汗水将脸上的妆都冲刷得一塌糊涂,膝下是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将她娇贵的膝盖硌得生疼,殿中时不时传来的男女谈笑声不断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哪怕是在冷宫,她也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罪,顿时十分委屈。 此时此刻,她无比怀念能保护她温暖她的凌云彻。 殿内,进忠小心的为弘历和魏嬿婉布菜。 嗯这块肉肥瘦相间汁水饱满,给嬿婉吃。 这块不太行,太肥了,夹给皇上。 魏嬿婉看着桌上的那道桂花炖燕窝,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她一笑起来眸光灵动,顿时吸引了弘历和进忠的视线,进忠忙用汤勺为她添上了小半碗燕窝,弘历笑问道。 “嬿婉为何发笑啊?” 魏嬿婉抬眸看了他一眼,忙告了个罪轻声道:“嫔妾失礼,头一次见用料如此之足的燕窝,再想到燕窝乃华贵之物,用料太足会不会太过奢侈浪费了。” 听她说燕窝华贵,弘历不由低笑两声,打趣道:“你不愧是皇后身边出来的女子,很有她勤俭节约的作风,不过这燕窝连寻常富贵人家都吃得,放在宫中也称不上是什么华贵之物,你要是喜欢,朕下午让人给你送两箱过去。” 魏嬿婉忙起身谢恩,又被弘历拉着坐下,这一餐的气氛十分愉悦,直到魏嬿婉告退弘历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知为何,他每次跟魏嬿婉相处都觉得心情舒畅,头脑清明。 走到殿外,领了皇上命令送魏嬿婉回宫的进忠就伶利的撑起伞,不让魏嬿婉受一丁点儿的烈日暴晒。 跪在台阶下的如懿见她走出来便翻着白眼一脸不屑的瞪着她。 魏嬿婉也不恼,只是一步步走到如懿跟前,走近了才发现如懿宽大的脑门竟然已经被太阳晒红了一大片,脸颊和鼻头也是。 配着她脸上已经糊成浆糊的妆容,整个画面喜感十足。 魏嬿婉在她身边站定,用帕子捂住口鼻假装惊讶道:“呀,怎么贵妃娘娘还在这儿跪着,午时已过,您肚子不饿吗?瞧您被晒成这副样子,就算皇上见了恐怕也不会怜惜。” 如懿依旧瞪着她,她身后的容佩倒是气不过,梗着脖子就站起身来,扬手就要给魏嬿婉两个大耳瓜子。 可进忠就在一旁,还能让容佩这个老奴伤到魏嬿婉分毫吗? 果然,容佩的胳膊刚抬起来就被进忠狠狠一脚踹在腿上,顿时又疼的跪在了地上。 如懿撅着嘴就要起身以贵妃的身份训斥魏嬿婉和进忠,却因膝盖跪的时间太长只觉得一阵发麻,挣扎了半天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魏嬿婉抬腿继续往前走去,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如懿的护甲之上,尖利的护甲顿时断裂在地,如懿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体面也随之碎了一地,当即就惊呼了一声,怒喝道。 “魏嬿婉,你竟敢踩坏本宫的护甲!” “抱歉啊贵妃娘娘,可我踩坏的不是你的护甲,是翠玉镶金福寿螺纹护甲套。” 魏嬿婉嘴上抱歉,眼里却全无敬意,看如懿的眼神也十分鄙夷,嘴角的笑容似嘲非嘲。 如懿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知道自己被看不起了,顿时气成了河豚,但碍于双腿发麻,只能干瞪着眼目送魏嬿婉远去。 第105章 太妃 待大臣们用完膳再来养心殿时,果然都注意到了跪在路旁的如懿,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待进殿之后,果然就有大臣一脸不忍的向弘历提议,说宫中的老太妃们都年事已高,请皇上看在先帝的份上,还是不要太过为难她们。 弘历一脸的莫名其妙,反思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最近好像没有亏待过太妃院中的太妃们。 后经李玉委婉的提醒,才想起来殿外还在跪着的如懿,想来是大臣们将她错认成了宫中某一个太妃。 弘历顿时满头黑线,这时候承认如懿是自己的嫔妃比承认自己亏待太妃还要丢脸,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咬牙道。 “太妃们有时脑子不清醒就会做一些糊涂事,朕一会就派人送她回去,众卿还是继续商议正事。” 大臣们想要的无非也就是皇上的一个态度,毕竟不孝顺这样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可是会名留千古的,见皇上这么快妥协,他们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硬揪着皇上不放。 候在一旁的李玉接收到皇上隐晦的视线,立即躬身退下,打算用强制性手段请殿外那位固执的贵妃娘娘离开。 他暗自思忖,心中奇怪,怎么自己从前一直没有发现这娴贵妃是一个如此如此没有章法的一个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从前自己被皇上罚跪铁链子,跪一天下来连路都走不稳了,如懿还非要让他从慎刑司徒步走到她那再由她亲手上药,走了一个来回,那点药基本没发挥功效就罢了,还差点因为雪上加霜落下残疾。 想想也是挺颠的,李玉深深喟叹,庆幸自己当初认真听进去了惢心的话,没有在脑瘫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一边想着,李玉一边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走出殿,想要将如懿强制送离养心殿。 已经摆好了强硬的姿态,走到前却见容佩正大呼小叫着,李玉定睛一看,原来是如懿已经中暑晕倒了。 这样一来倒省下了不少的麻烦,李玉松了一口气,忙叫小太监推来板车送如懿回去。 岁月如梭,几个月时间匆匆而过,固伦和敬公主的婚期也渐渐逼近。 宫外的和敬公主府在万人赶工之下用最短的时间修建完成。 公主府内装潢极尽奢华,亭台楼阁假石山水无一不向天下人昭告着乾隆对这位女儿的宠爱。 长春宫内。 富察琅嬅半靠在床榻之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身穿大红嫁衣的璟瑟。 璟瑟又拎着裙摆转了一圈,火红色的嫁衣将她娇美的脸庞映得红扑扑的,却掩盖不了她眸中的伤感。 富察琅嬅虚弱的笑笑,轻声道。 “傻孩子,额驸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他相貌英挺又十分能干,你不也很是喜欢吗,为何还挎着个脸,小姑娘家家不能总是皱眉,会老得快。” 只是说这么一段话,就让富察琅嬅差点喘不上气来,捂着嘴闷闷咳了半天。 璟瑟脸上全是心疼,她几步走到床榻边拉住富察琅嬅的手贴到自己脸颊边,带着哭腔道。 “皇额娘,您越来越瘦了,那些太医真是无用,竟这么久都治不好您的病,等我能出宫了,我一定要寻遍天下名医将您的病治好。” 富察琅嬅轻笑着拂过璟瑟的发髻,温柔道:“皇额娘心中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璟瑟你也不要太过伤怀,本宫唯一的心愿也不过就是能亲眼看着你出嫁罢了。” 璟瑟将脸埋在床边,泪如雨下,却也知道皇额娘说的是事实,哪怕她心中再不愿,恐怕也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 澜翠轻手轻脚从殿外走进,低声禀道:“皇后娘娘,魏贵人在殿外求见。” 富察琅嬅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看向满脸眼泪的璟瑟,果然见自己的女儿脸上的悲戚之色一收,抹干净脸上的眼泪,表情不善起来。 不知为什么,璟瑟和魏嬿婉就是不太对付,这几个月来魏嬿婉时常来看望富察琅嬅,但只要遇见璟瑟,两人必定会斗上两句嘴不可。 富察琅嬅想到这,便对澜翠吩咐道:“你先请嬿婉去偏殿稍候片刻,你和春婵也好跟她说说话,待公主离开,再请她到殿中来。” 澜翠领命退下,璟瑟不高兴的轻哼一声,嘟囔道:“皇额娘您偏心!魏嬿婉那个狐媚子一来你就要赶女儿走。” 一直对女儿十分宽容的富察琅嬅骤然沉下了脸色,扬声呵斥道。 “璟瑟,住口!她对我们母女有恩,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她一旦动怒脸色就更差,璟瑟忙住了嘴,又是顺气又是拍背的安抚着富察琅嬅的情绪。 良久,富察琅嬅的脸色才勉强好看一些,她拉着璟瑟语重心长的悠悠开口道:“璟瑟,以后额娘走了,你一定要帮嬿婉,不要让她在宫中孤立无援,知道吗?” 为了不再让富察琅嬅动怒,璟瑟只好违心的点了点头。 正室子女总会对父亲的小妾们不太感冒,所以哪怕璟瑟心中知道魏嬿婉的确是帮了她,她也没有办法低下高贵的头颅打心眼里感谢魏嬿婉。 璟瑟又坐了一会才在富察琅嬅的催促下离开了长春宫,魏嬿婉随后走进寝殿,却见榻上的富察琅嬅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还不等魏嬿婉的屁股在床榻边坐稳,富察琅嬅就激动的坐起身拽住她的胳膊,语无伦次道。 “嬿婉,我真的梦到永琮了,他现在住在东南边的仙山上,跟神仙学仙术呢!他长高了,也长壮了,会跑也会跳,还说他很想我,让我快点去找他!” 第106章 东岳 魏嬿婉心中酸涩,知道富察琅嬅是哀思太过已经出现幻觉了,永琮还好好活在世上,又哪里会在什么仙山修习仙术? 可富察琅嬅此时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她像是一个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哪怕追着那束缥缈的光跑到力竭而死,恐怕她也甘之如饴。 魏嬿婉张了张口,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富察琅嬅急切的想要得到她的认可,于是愈发迫切的注视着她,满眼都是期盼。 良久,魏嬿婉才迟疑着开口道:“娘娘,若是让你和七阿哥一同在这世上生活,只是身份只是寻常百姓,你愿意吗?” 富察琅嬅陡然松开了魏嬿婉的手,满眼不赞同的看着她,轻斥道。 “嬿婉,你说什么胡话呢?永琮他可是皇上的嫡子,怎么会是平民百姓呢?我是富察家的唯一的贵女,一生下来就注定背负了家族兴衰的责任,既嫁进了皇族,就一生都要为家族和皇族殚精竭虑,你还是不要再胡说了,快帮我想想我的永琮到底在东边的哪一座仙山上,我要去找他!” 魏嬿婉深深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异想天开了,皇后过世和未成年的皇子过世完全是两种概念,而且永琮那事死因是痘疫,死后为防传染就必须得尽快焚烧,这才能瞒天过海让她抓住机会找了民间同样因为痘疫而死的婴孩代替。 她勉强平复情绪,压下喉间的苦意,十分认真的听着富察琅嬅描绘她看见的幻境,还通过她提供的仙山特征和地貌推测这仙山的位置。 “娘娘,您描述的仙山气势雄伟,群峰如黛,是为仙山之首,嬿婉听着,倒像是三山五岳之中的东岳泰山” 富察琅嬅恍然大悟,脸上绽现惊喜之色,喃喃道:“泰山我在幻境中见到的神君衣袂翩翩,好像正是泰山的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是了是了永琮一定在那儿,一定在!!!” 她说着就要挣扎起病体下床,抓着魏嬿婉的胳膊反复念叨:“嬿婉,开春后我要和皇上一同东巡,我要亲自去泰山山顶的碧霄宫祈福,让天女神君能让我再见皇儿一面!” 魏嬿婉小心翼翼的搂住她几乎只剩一副骨架的瘦削身躯,生怕力气大一些就将人骨头握折了。 见富察琅嬅不管不顾就要朝外走,连鞋也顾不上穿,急不可耐的要去求见皇上,魏嬿婉忙连声劝道:“娘娘,开春公主就要出嫁,您不用如此着急啊!” “对对我还要亲要看着璟瑟出嫁只能晚点再去看永琮” 富察琅嬅顿住脚步,又急急回身朝床上走去,却脚下一软顿时朝地上跌去。 魏嬿婉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扶到床上,耐心安抚了许久,等富察琅嬅沉沉昏睡过去,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内殿。 江与彬已经在殿外候了多时了,见魏嬿婉出来,忙拱手行礼。 “微臣见过魏贵人。” 魏嬿婉忙叫起了江与彬,惭愧道:“我们也算是旧识,又有患难的情分,何必行此大礼正好你过来请脉,我只想问清楚皇后娘娘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江与彬面容放松了些许,但态度依旧恭敬,惋惜道:“不瞒贵人,娘娘她五脏衰竭,如今已是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 哪怕心中早有准备,如今魏嬿婉真确的听到了江与彬的诊断,心中也难受的不能自已。 两人沉默半晌后,魏嬿婉才再开口询问,语带哽咽。 “那娘娘她还能坚持多久?是否可以等到来年公主出嫁?” 江与彬沉思半晌,微微颔首道:“娘娘的病情虽已无法转圜,但她心中有执念,再左以珍贵药材吊命,想坚持到来年公主出嫁也并非不可能。” 魏嬿婉强打起精神,勉强笑道:“江太医,多谢您了,皇后娘娘的身体还得麻烦您照料着。” 江与彬忙躬身连道不敢,又抬头认真的看着魏嬿婉真挚道:“贵人,您和皇后对我和惢心有大恩,往后若是有您要用得到的地方,江某定会赴汤蹈火,为您保驾护航。” 这是承诺,也是结盟书,魏嬿婉满眼复杂的看着面前一身正气的江与彬,实在无法将他和上一世那个如懿的走狗联系到一起。 与此同时,翊坤宫里,海兰蓬头垢面的痴痴立在小窗前,正殷切的期盼着什么,一个陈旧又脏污的花球滚落到一旁的杂草里,海兰顿时眼睛一亮,朝草丛看去。 瘦了不少的永琪小心的走到草丛处捡起花球,又迟疑着朝海兰的方向看去。 海兰顿时喜不自胜,竭尽全力朝他伸出手喊道:“永琪永琪!过来额娘这儿!” 永琪左右看看,偏殿此刻并没有太监看守,便丢下花球几步跑到海兰跟前,嗫嚅道:“额娘” 小窗里传出来阵阵难闻的恶臭,永琪鼻尖一酸,立即掉下泪来。 海兰想要去触碰自己孩子的脸颊,却因为高度不同不能成功,她的泪已经流了满脸,只贪婪的将永琪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心痛道。 “永琪,如今已经是深秋了,你身边的乳嬷嬷为何还不为你换上厚衣裳,这衣裳是额娘去年替你做的夏装,袖口都小了一大截,还如何能再穿呢?” 永琪抬抬手,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缩缩鼻子道:“娴娘娘说她使唤的人手不够,就将照顾儿臣的人手要去了大半,儿臣这身衣服已经穿了许久了,习惯了,并不觉得寒冷。” 他抬起手来,海兰才注意到自己儿子短了一截的衣裳内的里衣袖口处已经被磨得起毛边了,纯白的里衣也被洗的发黄。 海兰心中升腾起异样,但很快就被脑子里昏沉的感觉所压制,她板起脸训道:“你娴娘娘平日里处理宫务操劳,你一定要好好听她的话知道吗?!” 永琪像是有些怕这样的额娘,挪动着脚步退后了两步,有些瑟缩的点头诺诺应是。 海兰见他这萎缩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怕额娘做什么?!你的功课都跟着做了吗?你有没有听额娘的话勤奋用功?为何不好好读书,还有时间在这玩那些没有用的玩意儿!” 第107章 假人 她指的应该是刚才滚落到一边的花球,永琪立即将脚边的花球踢开,面上十分纠结犹豫。 “额额娘,可是娴娘娘说了,我比不得中宫嫡子,生来就要比别的皇子卑贱一些,就算孩儿用功,以后也不过是为那些尊贵的皇子们当牛做马罢了” 海兰脑中像是有两股意识在交织,她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 “一切都听你娴娘娘的,她说得都对!” 一边十分痛苦的用拳头重重的捶打自己的脑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拍打出来一般。 额娘又发疯了,永琪害怕的连花球都不敢捡了,忙脚步匆匆的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又向往又恐惧的地方。 海兰看着儿子跑远的背影,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无形的桎梏,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冲永琪的背影喊道:“永琪!永琪!去找你皇阿玛!快去找你皇阿玛!额娘对不起你!!!” 永琪脚步一顿摔了一跤,他膝盖的位置顿时溢出点点鲜血,但他不敢哭,只咬着牙回头看向海兰的方向,却见她又面无表情的瞪着自己,冷冷道。 “你该听你娴娘娘的话,不要再让她为你费心了!” 永琪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这一回,恐怕他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愈合心中的创伤,短期内不会再到这偏殿来了。 翊坤宫正殿,如懿将护甲一一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翘着爪子看了又看,半晌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哑声道:“内务府送来的护甲套是越来越华贵了,本宫很是喜欢,容佩,你待会就将本宫吃剩的点心赏给她们。” 容佩满脸笑意,吹捧道:“主儿真是人美心善,对她们也太好了一些,如今您是这宫里协理后宫第一人,那些奴才们自然是得想尽法子来讨好您。” 主仆两人正说笑间,就见永琪一瘸一拐的从殿门前跑过,如懿顿时挑起眉毛,示意容佩出去看看。 容佩很快就领了永琪回来,如懿怜爱注视着永琪,用气音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又去偏殿看你额娘了?” 永琪退后一步,眼中闪过惊恐的神色,连连摇头。 如懿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又看向了永琪沾了血迹的裤腿,深深叹口气无奈道:“你额娘犯了大错遭到了皇上贬斥,所幸并没有连累到你我,但你是宫中的皇子,而我是协理六宫的贵妃,此刻不得不避嫌,你知道吗?” 永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话,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看见一双带着尖利护甲的手正拿着药膏要为他受伤的膝盖上药。 他的裤腿有些碍事,便被一旁的容佩向上折起,她的动作称不上温柔,永琪只觉得和裤腿已经粘连到一起的伤口又随着她的动作被狠狠撕开,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但那尖利的护甲就在眼前晃悠,永琪被扎怕了,生怕叫喊出声后又被那尖尖的护甲再扎进肉里,顿时僵直了身体任由二人摆布。 如懿只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上药膏的工具,蹑手蹑脚的将药粉洒在了永琪伤口上,做完这一切,她脸上扬起了自得的圣母笑容,像是办了一件多么大的好事一般。 上完了药粉,她又贴心的放下了永琪的裤腿,但因为不够注意,永琪的裤腿又在膝盖上摩擦,将膝盖上本就没有多少的药粉大部分都刮擦在地上。 不仅如此,永琪一直害怕的情形也再次出现,因为如懿用两个指头拉裤腿。所以她带着护甲的手指免不了再次和他的小腿亲密接触,尖尖的护甲再次毫不留情的戳到了永琪的小腿肉。 如懿对此毫无所觉,微笑着对一旁的容佩道:“你送五阿哥回去午休。” 在得到了容佩‘主儿善良’的眼神鼓励后,如懿又笑着看向永琪,哑声道:“你先回去歇着,等本宫有空了自会来看望你。” 永琪有些害怕如懿空洞的眼神,他听话的跟着容佩走出正殿,回头看去,又接触到了容佩空洞的目光,当下心底发寒,只觉得这翊坤宫内的人都是假人。 他被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躺在床上静静的闭着眼,听着屋外容佩大声训斥下人的声音。 她骂的都是那些平日里照顾他的下人,无非是说下人们伺候的不尽心,才让他有机会跑去了被封禁的偏殿。 容佩发了好大一通威风才高昂着头颅离开,被她训斥的宫女太监直到看人走远才敢说话。 “…现在怎么办,娴贵妃娘娘看样子是要开始关心五阿哥了,还亲自给他上药呢!我就说咱们不该太怠慢阿哥,都怪你们。” “切,你懂个屁,娴贵妃娘娘只不过是做表面功夫而已,你看五阿哥身上的衣裳依旧还是那件,这都快下午了嘴边都没点油腥就知道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面子上装一下不就得了……” “那这娴贵妃娘娘也太抠了,上一次药有什么用啊,也不说大方点把药直接赏给五阿哥得了……” “小点声,你想死吗,小心容嬷嬷把你发卖了!”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散去,屋内的永琪登着天花板,眼角有泪流下。 伺候他的人本来就不多,永琪又冷又饿根本睡不着,他干脆就趁着宫人不注意溜出了翊坤宫,一路朝养心殿而去。 永琪膝盖疼痛,本就走不快,又在一处宫道转角因为没看清路跌了一跤。 等走到了养心殿已经接近了晚膳时分,他看着人来人往正在传膳的养心殿,一时不敢上前,只缩着身子躲在柱子后面静静看着。 “五阿哥?” 一道柔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如同惊弓之鸟的永琪顿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就要跑,回头却狠狠的撞在了一宫装女子身上。 他抬头看去,看见了一张十分陌生的清丽面容,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小主。 魏嬿婉将永琪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心中咂舌。 她想到如懿会忽略永琪,但没想到他会没脑子到了这个地步,竟将堂堂皇子虐待成这样。 对,就是虐待,看永琪这惨兮兮的样子,简直还不如宫外的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 魏嬿婉心念一动,忙褪下身上厚重的披风将小小的永琪包裹起来,温声道。 “五阿哥,你可能没见过我,我是魏贵人,你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处,又穿的如此单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温暖和馨香一齐将永琪包裹在其中,久违的安心感让永琪差点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他喃喃的重复着魏嬿婉的话:“魏娘娘魏娘娘您能带我去见皇阿玛吗?” 第108章 种花 直到真正身处养心殿中,永琪才有种终于又活过来的感觉。 弘历看着自己这个向来聪慧的小儿子,惊讶道:“永琪?你怎么在这,只短短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虽只是深秋,但养心殿早已供上了炭,并不会让殿中的人觉得寒冷。 永琪没有第一时间就回答弘历的问话,只小心翼翼的解下身上的披风,拍干净上面的灰尘乖巧的用双手呈给魏嬿婉,乖巧道。 “永琪谢谢魏娘娘送给我的披风,儿臣如今已经不冷了。” 这般说完,他才认真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弘历行了个叩拜大礼,请安道。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直到他褪下披风,弘历才注意到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如今有多凄惨,浑身单薄的旧衣暂且不提,那破烂的下摆上还沾着泥渍和血迹。 他顿时怒不可遏,沉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娴贵妃是怎么照顾你的,跟在你身边的宫人们呢?!” 魏嬿婉一直在一旁静静立着,脸上挂着适当的心疼表情,心中却暗暗夸赞永琪的聪慧和果敢。 这么大点孩子,受了委屈见了父亲,既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胡乱攀咬指责,只是平静的陈述事实,这个年纪的孩子果然越懂事就越是惹人心疼。 魏嬿婉转眸看向弘历,果然见他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满眼疼惜。 一个时辰之后,如懿挂着一脸懵懂无知的表情被请到了养心殿。 刚抬腿跨进门,她就感到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冲她的面门飞来。 如懿立即张开爪子,用长长的护甲拦住脸,以此来抵挡飞来的物件,眼睛也眨巴的飞快。 “你这毒妇,就是这般照料朕的皇子的吗?永琪他还这么小,你有没有心!” 体面的护甲并没有保住如懿的体面,弘历的怒吼声跟飞来的书册一起砸到了她的脑门上,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一脸无辜的左看右看。 她的视线在魏嬿婉和永琪脸上扫过,片刻后垂下眼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哑声道。 “皇上为何如此动气?难道就凭别人的三言两语,您就又要冤枉臣妾不成!” 她的语气和表情一样理直气壮,鼻孔忽闪忽闪,反而像是十分生气一般。 弘历恶狠狠的瞪着她,眼眶发红,咬牙道:“永琪才几岁,能冤枉你什么?……倒也不需要旁人来告诉朕,只要有眼睛的人看看永琪,就都知道他过的到底有多苦!” 如懿瞪着眼睛失望的看向永琪,虽没有开口指责,但怨怪的意思十分明显。 永琪看见她的大红唇顿时有些害怕的退后了几步,躲在了魏嬿婉身后。 弘历见她还敢用眼神威胁永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几步拉起永琪走到如懿跟前,拉起他的袖口冷声道。 “现在天气如此寒冷,你自己裹的和个熊一样,却给朕的儿子穿短了一大截的轻薄衣裳,如今天都要黑了,永琪一天都没有吃饭,你关心过吗?!他身上有那么多被护甲扎伤的痕迹!你到底整天戴着那个破护甲晃荡什么!!啊?!!!” 弘历越说越气,脸色涨的通红,激动之下甚至直接上前扯下如懿手上长长的护甲狠狠丢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些又丑又尖的护甲踩断。 帝王盛怒,殿中之人除了如懿一群人外,通通都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 “皇上息怒!” 如懿却还是大张着嘴直挺挺的站着,只是被弘历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此刻佝偻着腰背缩在容佩身边,看起来十分窝囊。 魏嬿婉看永琪被吓得脸色苍白,忙起身来到弘历身边劝道。 “皇上息怒啊,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瞧五阿哥都被您吓坏了……” 劝完弘历,她又蹲下身子褪下身子揽过永琪的肩膀,柔声道:“五阿哥,快来魏娘娘这,你皇阿玛只是在气头上,你不要害怕。” 弘历低头一看,果然见永琪煞白着小脸,直到被魏嬿婉搂在怀里脸上才恢复了血色。 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暴戾情绪,回身大步走回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压压火气。 如懿本来还在眨巴着眼睛为碎裂一地的护甲心痛,前一秒正在心里伤感自己和弘历的青梅竹马之情,后一秒就见魏嬿婉轻言细语凑过来娇声娇气的劝慰她的少年郎。 关键是她的少年郎也真被劝动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一向可都是她这个真爱才有的待遇! 她立即将什么护甲啊,永琪啊都抛到脑后,立即斜楞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魏嬿婉。 接收到她霸凌意味十足的视线,魏嬿婉心中莫名。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如懿这大姐脑子里还满满的全是男人呢? 魏嬿婉心中无语,面上却依旧一脸温柔的安抚着永琪,修长白皙的手在永琪背上轻轻拍抚,上面别说是护甲了,连个首饰都没带。 弘历看在眼里,心中对懂事贴心的魏嬿婉更加喜爱。 再看向如懿那双哪怕是拔了护甲也依旧带了满满一手琳琅珠宝的爪子,弘历更是心烦,阴沉道。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竟将永琪照顾成了这副样子,朕看你平日里和愉答应姐妹相称,还以为你定会看在姐妹情分上善待她的孩子呢,朕真是太高估你了……” 如懿在魏嬿婉那儿没有得到丁点回应,又听到弘历的质问,顿时委屈万分道:“皇上,永琪平时都是嬷嬷们在照顾,臣妾不知道啊!” 弘历额角的青筋鼓起,冷声令道:“将负责照顾永琪的嬷嬷带来。” 很快就有人将正在翊坤宫辛苦劳作的李嬷嬷带到了养心殿。 她看着约莫五十多岁,来到弘历跟前时脚上还带着泥土,身上也灰扑扑的,她一见五阿哥就心疼的落下泪来,却也不敢乱说半个字。 直到弘历质问她身为五阿哥乳母为何不照顾好永琪时才仓皇解释。 “皇上恕罪,娴贵妃娘娘说要在院子里种满凌霄花,但伺候的人手不够,这才将奴婢调过去了……贵妃娘娘还说了,奴婢种花种的好,就让奴婢负责在院子里种满凌霄花。” 弘历重重闭眼,满心都是生无可恋,半晌后竟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魏嬿婉立即担忧的看向他,生怕弘历突然被气疯了。 第109章 美貌 好在弘历的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眼看如懿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凌霄花下’‘墙头马上’,他立即开口打断了如懿的即兴表演。 “娴贵妃品行有亏,着禁足翊坤宫三个月,暂移协理六宫之权,既然你不懂得如何体贴孩子,那从即日起,你就每日身着单衣跪在翊坤宫门前两个时辰,也体会体会这寒风有多冷!” 剥夺权利,限制自由,还要单衣跪在人前受辱,弘历这惩罚极重,跟在如懿身后来的宫人们都纷纷白了脸色。 如懿却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依旧一脸不忿,满是不服的瞪着弘历。 弘历看着她不恭不敬的眼神,咬牙道:“对了,差人去将翊坤宫中的花花草草全拔了,连带着娴贵妃那些花花绿绿的护甲都给朕丢出去,这三个月都不许带了!” 这一下对如懿来说才算是晴天霹雳,她震惊的看着弘历,眼里全是伤心和失望,随即她毅然决然的转身,欲从这个伤心的地方逃离。 却听弘历冷声道:“养心殿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来人,将娴贵妃按住,朕还有事没有交代。” 在如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反剪双手压在了地上。 见到这样的事情走向,魏嬿婉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对比上一世,这一世的皇宫总算有了点皇家的威仪。 她已经看够了弘历在如懿面前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样子了,也再也受不了如懿像个太上皇一样整天在后宫中拉帮结派,吆五喝六,见了皇上太后也是就撅着腚点个头,别说礼仪了,连礼貌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叮,恭喜宿主发现世界漏洞,气运值索回100,懿症回收速度已到满级,奖励宿主美貌10,即刻发放。’ 美貌? 还有这种功效? 身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痒麻,魏嬿婉用手轻轻抚上脸颊,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细腻了很多。 她心中有些小雀跃,想做宠妃也的确需要貌美,今天的吐槽算是意外之喜了。 弘历忽略了如懿幽怨的眼神,看向一旁的五阿哥道:“永琪也不能再养在翊坤宫了,再这样下去,估计朕又会多一个活不到成年的皇子。” 他沉思了半晌才转头朝永琪问道:“永琪,你愿意提前到阿哥所去吗?” 皇子们到了一定岁数都要送到阿哥所去教养,这是宫里的规矩,但永琪此时还比较年幼,这么小就离开亲近的人,或许他会舍不得。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永琪,如懿投射向永琪的目光更是饱含了温暖和怜爱,希望能和永琪对视,达成一种只有她自己才懂的默契。 永琪怕她都来不及,又哪里会舍不得她,当即就跪在弘历面前磕头道:“皇阿玛,永琪不怕吃苦,愿意提前到阿哥所潜心读书,以后为皇阿玛效力!” 清脆的孩童声音却说着这样重的承诺,弘历见永琪如此懂事,不由开怀大笑,赞道:“好,好!朕有一个好儿子!” 殿内的阴霾一扫而空,如懿脸上的表情有些十分复杂,带着些先前残留的羞恼,却又高高昂起头,看着永琪的眼神有些莫名的骄傲。 魏嬿婉实在是看不懂如懿这个人,而且看久了眼睛也痛的慌,干脆就转移了视线。 五阿哥,魏嬿婉和弘历一起在养心殿用了晚膳,一直照顾五阿哥的乳母也被重新拨回了他身边。 弘历看着五阿哥狼吞虎咽好似许久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又发了一通火,在如懿离开后又紧接着下令,撤去了翊坤宫一大半的宫人,三个月内也只许照官女子的分例送到翊坤宫。 如懿不是天天念叨官女子么,那就让她自己去当! 在气头上的弘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的规矩,只想着要如何让如懿这个总是让他心烦的女人难堪。 如懿灰溜溜的回了翊坤宫,又让容佩搬了椅子放在廊下,还上了精致的茶水点心。 直到一切准备体面,她才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宫人将花草尽数拔去,一边在心里缅怀着自己和少年郎的青梅竹马之情。 容佩担忧的劝道:“娘娘,别伤心了。” 如懿用手指抹去流淌到双下巴上的泪珠,淡淡道:“本宫没有想到永琪这孩子竟然会变成这副样子……” 想到这,她缩了缩鼻子,哑声道。 “那可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本宫悉心教养他,教他读书,识礼……否则皇上今天也不会夸他了,可他竟然跟魏嬿婉那种不择手段的女人一起来算计本宫……本宫真是心寒啊……” 容佩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也满脸哀戚道。 “娘娘,这不是您的错,您就是太心善了,要怪就怪敌人太狡猾,连幼童也要利用,五阿哥也不懂事。” …… 领了看殿门差事的花影深呼吸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心底浮现的一个又一个问号,开口询问道。 “娘娘,可是五阿哥是因为太冷太饿才偷偷跑出翊坤宫去见皇上的,您刚才在养心殿不是都听太医说了吗?而且奴婢平时从未见过您照管过五阿哥啊,自从愉主子被锁起来之后,您都没去他院子里瞧过他一次呢……” 她的声音在容佩吃人的眼神下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但宫中拔花草的宫人极多,干活的时候也都很安静,花影的声音因为在廊下传的很远,当下就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小声嘲笑了。 如懿的脸色由青转黑,用恐怖的霸凌眼神怒瞪了花影半晌都没什么成效。 花影依旧眼神清澈,甚至也眼神清澈的回望如懿,脸上满是疑惑,像是真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如懿泄了气,弯腰驼背的走进殿内,有气无力道:“本宫眼睛酸了,进屋眠一眠。” …… 从这天开始,如懿每日下午都要身穿单衣跪在翊坤宫前,供来往的宫人指指点点,成为了紫禁城中最大的笑话。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回皇上正好路过,本来还想停下来问问如懿是否知错,没想到如懿丝毫不知好歹,死活梗着脖子跟皇上摆谱,还等着皇上哄他。 却没想到天气太冷了,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就被冻出了一长串的大鼻涕,还刚好被皇上看了个正着,偏她自己毫无所觉,一直维持着孤傲的表情,那场面别提有多好笑了。 皇上自然也没有了旁的心思,飞快的挥舞着手让抬步辇的太监们别抬着走了,快跑起来,一行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翊坤宫门前。 …… 今年的雨雪少,冬日似乎也格外短暂,弹指之间就已过了年关,很快就到了和敬公主的婚期。 这场婚礼办的及其盛大,不止皇上亲自出宫为和敬公主主婚,连缠绵病榻多时的皇后都强撑着来观了礼。 只是没想到,当夜回宫的皇后病情就突然恶化,连夜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传昭到了长春宫中。 富察琅嬅伏在弘历的膝头哀求道。 “皇上,臣妾大限已至,可此生还有一个心愿未了,请您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再成全我一次!” 弘历万分心疼,眼眶也十分红,眸中满是痛惜,微微颔首道:“琅嬅,你不要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 富察琅嬅深深的看了弘历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笑容,带着希冀道:“皇上可否带臣妾东巡,臣妾想去泰山上为孩子们祈福。” 第110章 东巡 乾隆十三年,二月八日。 帝后携手东巡,一是为了效仿圣祖微服私访的美谈,二是皇后两度丧子,帝后要一同攀登上东岳泰山之巅的碧霞祠神殿祈福祝祷,太后同往。 二月二十四日,御驾到达曲阜孔庙。 因富察皇后病情继续恶化,乾隆下令大部队在孔庙休整,可皇后富察琅嬅丝毫不肯耽搁,坚持要强撑着身体继续向东,乾隆拗不过重病的皇后,只能继续启程。 二月二十九日。 御驾紧赶慢赶的抵达了泰山脚下,帝后素斋沐浴之后携手攀登泰山,一直缠绵病榻的富察琅嬅也突然奇迹般的恢复了一些精神头。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能坚持的时候,她竟凭着惊人的信仰和执念挣扎着爬上了泰山之巅,亲自迈进了碧霞祠神殿。 帝后上山,其余伴驾的妃嫔自然没有资格同往,弘历和富察琅嬅在碧霞祠神殿上祈祷了三天三夜,众人就在山脚下等了三天。 魏嬿婉这几天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富察琅嬅泪眼朦胧的消瘦脸庞就在她眼前浮现。 自责和愧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来气,魏嬿婉不止一次的后悔,她为什么当初要和富察琅嬅说关于仙山的传说。 若非如此,富察琅嬅也不会对仙境之说深信不疑,非要拖着病弱的身体亲自登上泰山顶,只为了死前再见永琮一面。 “……安儿!安儿别乱跑!安儿!” 妇人焦急的呐喊声打断了魏嬿婉的思绪,她收回眺望的视线,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脸圆圆的妇人正一脸紧张焦急的追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幼童朝她跑过来。 那幼童看着十分调皮,小脸晒得黢黑,五官虽不算独特,但眉宇间还是露着几分野性的清朗。 魏嬿婉立即左右看看,对跟在身后的小宫女吩咐道:“你去帮我取些驱蚊虫的香膏,我独自在这站一会。” 小宫女领命退下,那幼童也被身后的妇人追赶到魏嬿婉身前,此刻竟哈哈大笑着扑到了她腿上,丝毫不认生。 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来往的也都是杂役和仆妇,还算隐蔽。 看了周围没有安全隐患,魏嬿婉才放心的抱起腿上的幼童,温柔笑道:“…你是叫安安吗?怎么如此调皮啊,难道不怕你阿娘打你屁股?” 幼童嘻嘻笑着,似是十分喜欢魏嬿婉,奶声奶气回道:“安安不怕,阿娘最疼安安,舍不得打安安屁股。” 那妇人此时也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魏嬿婉跟前,却只敢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话。 魏嬿婉亲了亲安安脸颊,转头看向妇人轻声道:“田姥姥,你一定要仔细看好安儿,千万不能让他胡乱跑到贵人面前,知道吗?” 田姥姥苦着脸应是,又无奈道:“魏主子,安儿本就是不知事的年纪,您又为何非要让老奴带着他上路呢?” 魏嬿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逗弄了安儿半晌后才又将他塞进田姥姥怀里。 见他扭动着身子还想往下跑,魏嬿婉忙剥了一颗梅子糖送到他嘴边,安儿才稍微安分了一些。 魏嬿婉又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递给田姥姥,温声吩咐道。 “这些银子你收下,芸角那儿的药一定不能断,前些日子我让进忠送给你那个方子也要尽快用,虽然不能根治,但发病时也能让她不那么痛苦。” 田姥姥眼角湿润,连连点头,却死活不肯再收下银子。 进忠公公吩咐过,缺银子了就去他那儿要,他也会定期给,魏主子的银子都是有大用处的,得攒着才行。 她说什么也不收,魏嬿婉十分无奈,却也知道,进忠为了让她少些忧思,早已在背后将这些事情都打点妥帖了。 又逗着安儿玩了一会,见他上下眼皮打架,魏嬿婉忙让田姥姥先带他回去休息。 这无人问津的角落又回归寂静,魏嬿婉抬头远眺云雾上的泰山顶,静静的发着呆。 肩膀一沉,一件带着余温的斗蓬被轻轻搭在魏嬿婉肩头,熟悉的清冷气息充斥在鼻腔,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虽是三月,可山涧中湿冷,呆久了也会身上不舒服,您还是该多穿一些。” 进忠一边说着,一边细心的将斗篷带子系好,又蹲下身掏出手帕轻轻抹去了魏嬿婉鞋面上的湿泥。 魏嬿婉将斗篷搂了搂,好方便进忠的动作,良久才柔声开口道:“回。” 进忠将手臂伸到魏嬿婉身前,托住了她的纤纤玉手,两人一同朝行宫走去。 直到行宫不远处的平稳之地,进忠才放开魏嬿婉的手退后半步缀在她身后,保持了两人应当有的距离。 要分道扬镳之际,进忠又往魏嬿婉手中塞了一包银子,那小袋子沉甸甸的,一摸便知银子的数量不少。 他好像真的随时都在担心她没银子用,魏嬿婉苦笑,忙喊住要转身离开的进忠,将那袋银子又塞回他手中,无奈道。 “进忠,你攒点银子也不容易,别老往我这儿送,你平日里上下打点关系也少不了银子……” 进忠嘴角挑起暧昧的笑容,拉过魏嬿婉的手将银袋子放回她手中,指尖不着痕迹的在她手背细嫩的肌肤上摩挲了几圈,挑眉道。 “您这是在心疼我?” 本是想调戏两句看嬿婉害羞,没想到她却展颜一笑反而回握住了自己的手,娇声答道。 “是啊,我可是最疼进忠公公了,咱俩可还得相互扶持着走很远的路呢。” 进忠邪气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耳朵尖肉眼可见的通红了一片,看上去十分有趣。 魏嬿婉轻笑两声,又将那银袋子往进忠怀里推了推,正要开口叮嘱他以后别总想着她,也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就见旁边的柱子后静静的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老太妃的老气衣服,佝偻着身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和进忠。 魏嬿婉顿时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两拍,惊呼一声差点将手中的银子掉在地上。 进忠大手稳稳将袋子托住,转身朝魏嬿婉视线的方向一看,躬身行礼道:“奴才给娴贵妃娘娘请安。” 说罢,他回头对魏嬿婉眨眨眼,又不容拒绝的将袋子呈给她,躬身离开了。 如懿在旁边,魏嬿婉也不好再推来推去,干脆的收下了这包银子,也打算行个礼直接离开。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她刚才听到了什么没有,这雾气弥漫的泰山脚下突然这么窜出来一张阴沉的脸,怪吓人的。 如懿却并不想放她离开,几步上前一脸鄙夷的拦住魏嬿婉,嘟着嘴开口道。 “你不要用你那肮脏的手段污染了别人,进忠公公是宫里难得的好人,你那些下作方法不要用在他身上,他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 魏嬿婉:? 第111章 幼童 魏嬿婉本就心思烦乱,压根没有功夫理会如懿,只草草行了个礼就打算绕开她。 如懿却有些不依不饶,脸上的不忿之色更浓,哑声呵斥道:“魏嬿婉!你抛弃了和凌云彻的青梅竹马之情,害他被皇上贬去了木兰围场,又利用皇后爬上了皇上的龙床,还挑唆五阿哥陷害本宫,如今竟然还想再去害进忠吗?” 魏嬿婉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如懿,周身气质陡然一变,眼里也有冷光浮现。 如懿虽感知到了一股浓浓的威胁之意,却仍不知死活的高昂着头颅,将魏嬿婉的表现脑补成心虚和愧疚,愈发鼻孔朝天。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难道就不怕上天惩罚你吗?佛祖可就在天上看着呢!” 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开始攻击魏嬿婉脆弱的神经,她至今都想不通自己上一世为何会被那十几道可笑的布帘子吓破了胆,让如懿得到了精神上的胜利,这样弱智的情节简直是写进话本中都会被后人唾骂的地步。 如懿自以为高尚的表情不断刺激着魏嬿婉的神经,她恨不得找根鞭子也将如懿狠狠抽打一顿,却又怕把她打爽了。 思索片刻,魏嬿婉脑中灵光一闪,眸中有恶意流淌,她不怒反笑,轻声道:“娴妃娘娘如此大义凛然,想来是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如懿高傲的挺起胸膛,显然她自己也认为她就是紫禁城中最纯洁无瑕的一朵大白花。 魏嬿婉冷哼一声,缓缓开口道。 “可妾身怎么听说,你的姑母乌拉那拉氏是为了你抵命而死,就死在你眼前,而你为了自己的一腔私情,转头就将先皇后的临终嘱托抛在了脑后娴贵妃娘娘,难道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先皇后不会来梦中看看她争气的好侄女吗?” “你的阿玛纳尔布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洪水之中,连尸骨都未能找回,娴贵妃娘娘,你为他掉过一滴眼泪吗?从冷宫再度复宠后,你想过要追查你阿玛的死因吗?” “你的婢女阿箬自小就在你身边伺候,你身为她的主子没有好好教导她,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格,在她为你得罪人被罚的时候,你有帮过她吗?相比起她背叛你,你最恨她一点就是她爬上了龙床?你把她当作过人看吗?因为她生来低贱,就该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所以你就活生生拔了她的指甲,还给她用了猫刑娴贵妃娘娘,你可真是良善啊,大清开国以来,恐怕你是第一个对宫女用如此重刑的嫔妃!” “至于凌云彻,你真以为他喜欢你?他身为冷宫侍卫,又有皇上嘱托,做的本就是自己的分内之事,我曾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却自以为自己才是他的解语花,觉得他爱你爱的不可自拔,立即就转移了你那廉价的感情,一出冷宫连自己的阿玛额娘都来不及管就巴巴的将他升了官,简直可笑。” “你的佛祖会原谅你做的这些事吗?要不你先替你自个儿做几道经幡去问问!” 看着如懿石化在当场,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过了一遍,半晌都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显然是又‘百口莫辩’了。 果然,打蛇还是得打七寸,如懿最在意什么,魏嬿婉就偏偏要用什么来刺激她,以她百口莫辩的脑子,恐怕想到死也不会知道魏嬿婉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只会去怀疑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冷冷的看了如懿一眼,魏嬿婉径直越过她扬长而去,却在转角时直挺挺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硬邦邦的肌肉和她的鼻尖亲密接触,魏嬿婉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捂着鼻子向上看去,却看到了一双冒着妒火的眼眸。 “凌云彻?未过门的妻子?” 神气不过三秒的魏嬿婉顿时哭丧了脸,委屈巴巴道:“进忠,你怎么又回来了?” 进忠冷着脸往回走,压根不搭理魏嬿婉的问话,显然这次是动了大气了。 “进忠?忠忠?进忠公公~” 进忠越走越快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回头又气又恼的看了魏嬿婉一眼,逃也似的走了。 魏嬿婉深呼一口气,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有的哄了,但这么一闹,也阴差阳错让她郁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正要回房休息片刻,就听最前头的山脚下传来一阵骚乱,她心中顿生不详的预感,脚步匆匆往前赶去。 在山上祈福了三日的帝后终于下了山,可和上山时不同的是,富察琅嬅是被侍者抬下山的,她此刻已经昏迷了许久,脸上毫无血色,显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乾隆十三年,三月初八。 为了方便皇后养病,乾隆当即决定在离泰山最近的济南府住下,好方便调养富察皇后的身体,可病入膏肓的皇后却不愿意因为自己耽搁了乾隆的正事,遂百般恳求皇帝继续启程。 因为养病的事,帝后两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最终还是太后拍板决定立即返京,用最快的速度送皇后回宫养病。 帝后不敢忤逆太后的意思,这也的确是最合适的方法,但乾隆因为担心富察皇后的身体经受不了车马颠簸的辛劳,决定走水路回京。 虽然水路确实要比陆路快出许多,可富察琅嬅的身体已经是医无可医,养无可养。 弘历依旧每日大发雷霆让侍者用最快的速度开船,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知道,与他携手相伴走过半生的发妻,终究是要先他一步离世了。 巨窗之上,皇后所居的珍宝阁中。 魏嬿婉已经来了数次,却始终没有遇上过富察琅嬅清醒的时候,她几乎每日都在昏睡,魏嬿婉每次都失望而归。 今日她也在珍宝阁中候了半晌,可榻上的富察琅嬅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在她无奈想要先退出阁内的时候,床上的富察琅嬅突然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魏嬿婉立即惊喜的叫喊出声。 “娘娘!您醒了,我去传太医!” 富察琅嬅轻咳了两声虚弱道:“嬿婉,为何永琮不愿意见我,是不是他还在怪我,不想认我?” 魏嬿婉顿住了脚步,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将皇后娘娘清醒的消息告诉了阁外守着的春蝉,让她去请太医前来。 看着春蝉走远,她又走到窗户边从怀里掏出一方橙黄的手帕轻轻擦拭了窗棱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做完这一切,魏嬿才缓步走到富察琅嬅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靠坐在床边,轻声安慰道:“娘娘,七阿哥怎么会不愿意见您呢,嬿婉听闻碧霞神君性格严肃,想来是管教七阿哥比较严,若是七阿哥有空,定会偷偷来凡间看望娘娘的。” 富察琅嬅摇头苦笑,正要开口戳破自己一直以来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在此时看到对面的仆从船上有一名三四岁的小童跑到了甲板上玩耍,蹦蹦跳跳的,十分活泼可爱。 她竟一时看痴了,半晌舍不得挪开视线,颤巍巍的伸出手,似是想要触碰到小童黝黑的脸庞。 良久,她才缓缓放下手,看着那小童又一蹦一跳的消失在了甲板之上。 富察琅嬅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 第112章 薨逝 三月十一日,下午。 富察皇后又恢复了一些力气,竟留魏贵人在珍宝阁中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听闻者无一不称赞富察皇后和魏贵人的关系真是情同姐妹。 直到一个时辰后皇上处理完政事赶到珍宝阁,魏嬿婉才泪流满面的默默退出了阁内,给帝后俩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期间有太医进出过珍宝阁诊脉,却一直没有再开出药方传过汤药,这代表了什么众人心里都有数。 弘历握着富察琅嬅的手,只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对于他来说,富察琅嬅不仅仅是皇后,更是两心相知的爱侣。 “……琅嬅,你真的忍心弃朕而去吗?”弘历看着形容枯槁的富察琅嬅,仿佛透过她的面容看到了她十五岁刚入府时青葱少女的模样。 她一路从王府陪他走到了皇位之上,端美淑惠,聪敏能干,成为了他安心治理朝政最温柔有力的后盾。 思及此处,弘历不禁微微垂首,有滚烫的热泪滴落在膝头。 富察琅嬅颤抖着手拉住了弘历的大掌,虚弱道。 “……皇上,请您不要难过,臣妾身子不争气,也没能为您留下嫡子,如今病重,竟还耽搁了您东巡的要紧事,这都是臣妾的过失……” 富察琅嬅面上有悲色,显然也是十分不舍,却也带了几分解脱的释然,她视线下移,落在弘历腰间挂着的一个燧囊上。 那燧囊不是用金丝玉线制成,反而十分朴素,与皇帝尊贵的身份十分不搭,但弘历依旧时常将它带在身边。 这是乾隆六年富察琅嬅陪弘历一起去关外,一同谈起关外旧俗,提及祖上刚刚创建帝业的时候,弘历怀念那时衣物的装饰都是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在袖口,而不是像当今皇宫中那样用金线银线精工细绣而成。 富察琅嬅深悉帝心,回宫后就特地亲手做了一个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制而成的燧囊献给弘历,以示不忘满洲本色。 弘历也顺着富察琅嬅的视线看去,用颤抖的手握紧腰间的燧囊道。 “你亲手为朕做的燧囊,朕都好好的带在身上,也是从那天起,你力行节俭,以身作则,堂堂皇后,每日只以通草绒花为饰,如此为国为民之心,朕一直都看在眼里……琅嬅,你一直都是朕心中最合格的皇后!” 富察琅嬅脸上浮现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 “皇上,璟瑟被臣妾宠坏了,有时候难免任性,您可否看在臣妾的面上,以后多包容咱们的女儿?” 这就是在交代后事了,弘历泪如雨下,却也知道无力回天,只能咬牙点头。 “……您是天子,生来就背负了难以推卸的重责,可您也要多顾惜自己,千万不要太过操劳,也不要老是动气,人生在世也不过短短数十载,您得让自己开心……咳咳……” 弘历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富察琅嬅小心翼翼的搂在了怀里,哽咽道:“……琅嬅,别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富察琅嬅费力的抬起手抚上了弘历侧脸,缓缓摇头道。 “……有些话臣妾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臣妾恳请皇上在臣妾走后…代为照看傅恒一二,他年少气盛,做事难免冲动…至于臣妾的母族……世代忠于君王,还请……请皇上厚待……” 弘历都一一点头答应了富察琅嬅的请求,却见自己的皇后竟露出了一个有些遗憾的笑容,柔声继续道。 “……还……还有一个人,她于臣妾有恩,算得上是莫逆之交,还请皇上…替我好好照顾她,如果可能……您定要好好护着她……不要让她受委屈……咳咳…嬿婉,嬿婉她是个好姑娘,您定要……定要…” 弘历等了半天也再没有听到下文,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的富察琅嬅,却见她的眼神直直的看向窗外的某个地方,眸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停止了呼吸。 “…琅嬅?富察琅嬅!皇后!……” 纵使弘历再如何悲痛,富察琅嬅依旧毫无留恋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他的悲呼声传了很远,阁外的众人们心有所感,纷纷跪倒一片,以头触地,悲哭声也随之响起,在青雀舫上蔓延开来。 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迅速传开,一时间整个船队都挂上了白幡,白布和丧服都是早早就备下了,此时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魏嬿婉一个人悄悄的躲到了船尾,紧紧握着富察琅嬅死前塞给她得玉牌哭的肝肠寸断,富察琅嬅临终前的殷殷叮嘱一直在她耳边反复回响,那是一腔诚挚的真情。 ’嬿婉,这是我的贴身玉牌,宫中的薛副统领是我的亲信,你从前也见过,若是今后遇到难事,你拿着玉牌去找他,他定会帮你。’ ‘在后宫中生存不易,今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谨言慎行,不能轻信她人。’ ‘在我之后皇上定会另立新后,无论是谁成为继后,都会因为你和我亲近的关系排斥打压你,若无万全的安身立命之道,你一定要韬光养晦。’ ‘金玉妍阴毒,好在你手中还握有她的把柄,倒也不必十分畏惧她,但提防之心定不能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知道你并不爱皇上,这一点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你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对一个帝王动了真心,是大忌’ ‘谢谢你'' 富察琅嬅眼泪的余温仿佛还留在魏嬿婉的手臂之上,让她心痛的不能呼吸,这么好的富察琅嬅,上一世就如同她一样被如懿抢夺了气运,偷走了宠爱,直到死也带着满心的恨和不甘。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一辈子都为别人汲汲营营,自己的一颗真心全托付给了帝王,却在临死前还要劝她守住本心。 进忠沉默的站在船尾阴影处,见魏嬿婉此刻如此伤心,早就将前几日生的闷气都抛在了脑后,一双眼只紧紧的盯着魏嬿婉,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富察皇后崩逝,享年三十六岁。 乾隆帝痛不欲生,下令将富察皇后逝世前乘坐过的’青雀舫‘运回京城以作纪念,朝臣们纷纷劝阻,说巨大的船舫会被城门所阻,恐怕无法顺利进京。 但乾隆帝一意孤行,但凡来劝的官员都被他狠狠斥责,说什么也要将青雀舫运回,即使是将城门拆除重建也在所不惜。 他不接受内务府为富察皇后定下的任何谥号,亲自追封富察氏为孝贤皇后,她的葬礼也由乾隆亲自操持,事必躬亲。 除此之外,他还下令全国服丧二十七天,各级文武官员更是百日内不许剃头,服丧期间不嫁娶,不作乐,这样的规矩在整个大清朝都史无前例。 挂满素缟的船队一路运着富察皇后的遗体回京,在路过东郊的木兰围场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第113章 救命 船队没日没夜的赶了许久的路,太后舟车劳顿,身体早有不适,但都碍于皇后的身子和皇帝的心情秘而不宣。 直到队伍行至东郊附近,她才骤然病倒,太医诊脉之后,纷纷请求皇上暂缓一两天的行程让太后休整片刻。 孝道大于天,弘历纵使心中焦急也不得不顾及太后的安危,只能休停整顿,可就是这两天的时间内,船舫上闹出了事。 纯贵妃不慎从甲板上跌落,正逢身边无人伺候,地处偏僻,也没有侍卫巡逻,差点就活生生溺毙在河道之中,幸逢木兰围场的马奴经过,听到了河中有人惊声呼救,才奋不顾身的跳下水救起了纯贵妃。 纯贵妃惊惧过度,随后就大病了一场。 太后染病,贵妃落水,本就乱的局面更是一塌糊涂,就在人心惶惶之时,娴贵妃越众而出,亲自上了青雀舫求见皇上。 此时无人主持大局,众人都以为如懿是要去求皇上允她暂理事务之权,好稳定人心。 却没想到她气势汹汹的上了一趟青雀舫,回来依旧什么事也不管,依旧每日人淡如菊,整日在船队上穿着太妃服制东晃晃西晃晃,不给别人添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在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之际,魏嬿婉这儿第一时间得到了进忠公公的内部一线消息。 原来那晚救了纯贵妃的马奴好巧不巧正是之前被贬斥到木兰围场的凌云彻,如懿知道这件事后,甚至都还没去看落水受惊的纯贵妃一眼,就迫不及待的上了青雀舫,生怕被旁人顶了这救命的功劳,让凌云彻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 她倒也没有直接提凌云彻的名字,只说有个马奴救了贵妃,请皇上给他升个官,当个蓝翎侍卫,也不知是如懿还没有蠢到家,还是她自己心虚,避开了救人马奴的身份。 弘历正沉浸在悲痛之中不可自拔,听到这种无关紧要的消息也没有心思理会,随意挥了挥手就应允了如懿的要求。 魏嬿婉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冷笑,她还以为是自己那天说的话将如懿刺激的转性了呢,原来是事关凌云彻啊,难怪她会如此主动。 两天之后,太后缓过劲来,大部队也再次启程,只是跟船侍卫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侍卫凌云彻而已,对其他人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又赶了两日路,在快要抵达目的地之时,魏嬿婉终于亲眼看到了已经换上侍卫服制的凌云彻。 彼时她正搭着进忠的手在芙蓉舫二楼散心,走到护栏边时却感觉自己的手腕突然被身边的进忠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魏嬿婉莫名的回头看他,就见他绷紧了下颚,唇边的笑意也十分冰冷,目光沉沉的看向一处。 魏嬿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凌云彻正沉着脸站在甲板之上,腰背挺得笔直,显然也看到了二楼的魏嬿婉,他此刻的神情带了些鄙夷。 感受着身边越来越浓的酸意,魏嬿婉无奈扶额,此刻也没有心思搭理什么凌云彻,正要转身退走,却听一声拉长了的娇声呼喊伴随着花盆底踢踏的声音由远及近。 “凌云彻~”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那说话之人是如懿,陌生是因为,魏嬿婉从来没有听过如懿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反正听到这样的腔调,魏嬿婉和进忠的手臂上都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俩人极有默契的缓缓退后两步,隐在了二楼的阴影处,这个角度既能看清甲板上的情形,也不至于被下面的人发现。 见到如懿疾步前来,凌云彻脸上阴沉的表情也随即一收,憨憨的朗笑着给如懿请安。 “微臣凌云彻,给娴贵妃娘娘请安。” 巧了,他此刻的声音也是魏嬿婉从没听到过的,有一种中年男人强装成少年的违和感。 魏嬿婉浑身不适的抚摸着胳膊,试图抚平手臂上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却听进忠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悄声响起:“贵人的品味可真是十分独特啊,进忠竟不知道您喜好这一口的?” 她无奈的回头看了进忠一眼,却因距离太近嘴唇轻轻从进忠脸颊边擦过。 这下两人终于都老实了下来,躲在阴暗的角落双双闹了个大红脸。 下头的如懿也终于扭扭捏捏的走到了凌云彻身前,亲自弯腰伸手托起凌云彻的胳膊,亲切笑道:“凌侍卫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凌云彻傻笑着起身,感激道:“微臣想着您日日在这些船舫上走动,就想着在这儿等着您,给您请安谢恩。” 如懿低着头向上斜眼,一副娇俏的样子左右摇晃着身体,娇声道:“特意在这儿等着本宫?可不像是请安这么简单啊~”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莫名的暧昧在其中流淌,凌云彻从怀中掏出一个灰扑扑的手帕,层层打开,露出了里头几个无患子,沉声道。 “娘娘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带在身边,哪怕过的在困难也没想过用它们来换银子,因为微臣知道,这无患子是您希望我无忧无患的意思,是您对我的一片心意。” 神经! 这破玩意你要敢拿去包子铺跟老板换半个包子,老板不得拎着擀面杖打断你凌云彻一条腿才怪。 魏嬿婉和进忠几乎是同时翻了个白眼,心中的无语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如懿却被感动的不行,眼角都溢出了热泪,哽咽道:“你知道本宫的心意便好,今后你要好好在宫里当差,以前那些不光彩的事情以后便不要再提了。” 凌云彻郑重其事的点头,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直到如懿娇羞的离开,魏嬿婉才扶着进忠的手小心离开,却在下楼梯拐角时又被凌云彻堵了个正着。 他脸上又是那副高傲的表情,冷冷的看着魏嬿婉,示意她自己有话说,让她挥退旁人。 魏嬿婉清晰的听到身边的进忠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阴阳怪气道:“贵人要与故人叙旧,奴才不便叨扰,这就退下了。” 那‘故人’二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进忠嘴上说着退下了,脚上却未挪动分毫,连握着魏嬿婉手腕的力道都丝毫不减。 第114章 后路 魏嬿婉自然知道进忠的心口不一,也没有要和凌云彻废话的打算,对拦住路的凌云彻漫不经心开口道:“凌侍卫,好狗不挡道。” 进忠满意了,嘴角疯狂上扬,若身后有尾巴,恐怕此刻已经疯狂摇摆起来了。 凌云彻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魏嬿婉,好像她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僵持了半晌才咬牙道。 “我真是眼瞎,认识了你这么久都没发现你是这样攀龙附凤的女人,之前有人劝我小心你,我还不死心的继续信任你,没想到我还没被贬到木兰围场多久你就想方设法爬上了皇上的床。” 进忠听到凌云彻竟然这样责骂魏嬿婉,上前一步就要斥骂他胆敢以下犯上,却没想魏嬿婉先他一步嗤笑出声,反问道。 “你一个大男人都可以靠女人升官了,我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又有什么稀奇?怎么,你们男人攀龙附凤都比我们女人高尚?” 听到魏嬿婉说自己靠女人升官,凌云彻气的浑身发抖,怒不可遏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与娴贵妃娘娘清清白白,哪里像你这么龌龊!” 进忠再也忍不了了,冷着脸挡在了魏嬿婉身前沉声呵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三等蓝翎侍卫竟敢开口冒犯贵人,你是想死不成!” 凌云彻自命不凡,见一个太监都敢呵斥自己,顿时就想动手,可抬头对上进忠冰冷的视线,他却像是被一只阴冷的毒蛇盯住一般,竟是有些不敢动了。 但就这么退走未免也有些太窝囊了,凌云彻立即决定不和一个小太监一般见识,移开视线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魏嬿婉继续道。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得到了一时的宠爱罢了,就连娴贵妃如此聪慧都免不了三年的冷宫之苦,你觉得凭你自己又能走多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会有多痛苦?但那时候,你根本无法回头!” 魏嬿婉缓步从进忠身后走出,脸上是少有的冷峻神色,一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此时满是冰霜,冷冷的看着凌云彻如同发誓赌咒一般一字一句道。 “你放心,凌云彻,我魏嬿婉纵使将来混的再落魄,再生不如死,我也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反而,我很庆幸,庆幸自己摆脱了你这条烂泥路!” 凌云彻被她冷冽的眼神吓到,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愣愣的看着十分陌生的魏嬿婉,只觉得她此时竟然比娴贵妃娘娘的气势还要吓人。 这怎么可能呢,魏嬿婉不过是一个小小贵人…… 凌云彻退后两步,自然而然的让开了下楼的路,魏嬿婉懒得再跟他掰扯,扶着进忠的手臂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路过。 进忠毫不客气的用肩膀撞开凌云彻,直到两人走远,风中依然传来两人细碎的交谈声。 低沉却不阴柔的男声困惑道:“…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刚才说娴贵妃比你聪慧?聪慧还能进冷宫三年?” 魏嬿婉柔婉的声音带了些嘲意。 “…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于此时的凌云彻来说,娴贵妃放的屁恐怕都是花香味的…” 凌云彻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他心中真的有娴贵妃娘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娘娘那高挑的眉毛和嘟嘟的嘴唇就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沙哑的声音都是那般独特,与旁人不同。 凌云彻抬手捂住了胸口,只觉得心中又酸又甜,自己对娴贵妃娘娘的爱恋,也只不过是单相思而已。 走远的魏嬿婉在心中惊叹刚才所看到的一幕,凌云彻身上的懿症竟然浓到了快和容佩媲美的程度,真是太可怕了。 正感慨间,就听身边沉默了半天的进忠悄声说道。 “嬿婉,你不用担心没有退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永远会是你的退路……而且,我觉得你比娴贵妃好看多了,不,你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魏嬿婉一愣,随即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注入心房,她转头看向身边的进忠,正好对上了他满是痴恋的眼眸。 她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缩回视线,只觉得今天的江风有些炙热,吹的她脸颊滚烫。 直到将魏嬿婉送回自己的住处,见着人消失在眼前,进忠才卸下了所有伪装,揉着肩膀龇牙咧嘴的往回走。 …… 乾隆十三年,三月二十八。 历时半个多月,孝贤皇后的遗体终于回到了紫禁城,停在了长春宫中。 皇后的丧仪规格极高,有品级的妃嫔命妇都得到长春宫举哀,除了下令被禁足的和重病不能起身的,其余人统统不能缺席。 各省满族的督抚、将军、提督、都统、总兵,凡是没有奏请赴京叩谒皇后梓宫的,各降二级、或销去军功记录。 奠仪还没有进行半月,弘历就借着这个由头敬贬斥责罚了不少官员,其中固然有对皇后的哀思,但也是借着这股劲肃清了朝堂。 翊坤宫。 如懿懒懒的杵着下巴坐在桌前,对一旁坐着的意欢嘟囔道。 “孝贤皇后的丧仪如此隆重,已经越过了大清开国百年的成例,皇上为了顾及富察家的体面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意欢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快速将茶杯端到唇边小啜一口,以掩饰脸上的尴尬。 如懿见她不搭腔,但也不十分在意,又拿起桌上的白色头花把玩,继续道。 “说来也好笑,自孝贤皇后过身后,纯贵妃倒是格外勤快,大包大揽的忙活着丧仪之事,真是有心了,今早一大早就派内务府给本宫这儿送来了丧仪要用的头花。” 意欢见她终于聊了点能聊的,便礼貌性的接话道:“是啊,纯贵妃娘娘今日也给嫔妾那儿送了头花,除此之外还吩咐了丧仪上需要注意的礼仪,事无巨细,也是很用心了。”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如懿嘟了嘟嘴,顺口道:“你那儿的头花和本宫这朵是一样的吗?” 意欢放下茶杯,微微颔首道:“是啊,各宫嫔妃的头花样式,服制都是一样的,只是嫔妾不及姐姐们身居高位,头花略小一些。” 听到这儿,如懿更不高兴了,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见意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小腹,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挑高眉毛好奇的问意欢。 “皇上赏给你的坐胎药你还在喝吗?” 第115章 动心 坐胎药? 意欢觉得十分莫名,疑惑道:“这几个月以来皇上的心思都在孝贤皇后身上,压根没有心思宠幸后妃,嫔妾便没有喝那坐胎药,怎么了吗?” 如懿快速眨巴着眼睛,嘴唇张张合合,见意欢一直疑惑的看着她,才尴尬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毕竟是药三分毒,你无事还是少喝一些为妙。” 两人尬聊了半晌,终是快到了每日前去长春宫行祭奠礼的时辰,意欢便告退回宫梳妆了。 回宫的一路上,她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兴起前来拜访娴贵妃,干坐了这么长时间不说,还弄的自己满脑子官司。 寿康宫。 太后对下首坐着的纯贵妃嘱咐道:“孝贤皇后的丧仪,虽然有旧例可以比照,但皇帝如此隆重处之,你们也要尽心。” 纯贵妃恭谨听着,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道。 “太后说的是,后宫嫔妃不少,各府里有孕,年迈的福晋也不少,须得仔细照应着才是,您放心,臣妾有管理后宫的经验,务必将事儿办得妥妥贴贴的,出不了纰漏。” 太后垂下眼眸,唇边的笑意有些莫测。 纯贵妃小心的打量着太后的脸色,殷切道。 “宫里的奴才们平日里都归各宫管制,倒还好说,现如今事情一多,何处都需要人手,臣妾有时真恨不得能多生出几只手来,伤神的很呐。” 太后冷笑一声移开视线,不想再去看纯贵妃野心勃勃的表情,良久才不冷不热道。 “你若是嫌烦倒也不必如此劳心费神,到底也还有礼部和内务府操持。” 纯贵妃讪讪的笑了笑,知道太后心绪不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枯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了。 太后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只觉得厌烦,内心疲惫之下,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突的阵痛起来。 一旁的福珈见状,忙轻手轻脚的上前为太后按摩头部,见她眉头略微舒展,才敢轻声劝道。 “恕奴婢多嘴,纯贵妃膝下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起了后位之心倒也不奇怪,只是……只是未免也太过心急了。” 太后重重哼了一声,冷声道:“皇后尸骨未寒,这些人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鬣狗,吃相实在难看,再说了,她苏绿筠平民出身,还是汉人,哪有资格登上后位?” 纯妃苏绿筠确实是汉人出身,因为接连诞下皇嗣,弘历才在乾隆四年将其母家编入八旗,成了正白旗包衣佐领。 福珈心道也是,便轻叹口气接话道:“说到继后,咱们皇上多年未选秀,宫里真正血统高贵的也就是那几个,除了娴贵妃外,还真没有适合的人选。” “乌拉那拉氏?”太后蹙起眉头,显然是听到这个姓氏就心中厌烦,但她转念一想,宫中的嫔妃们出身都不高,还多是外族送来联姻的女子,只有如懿的出身最高,竟是唯一的继后人选。 思及此处,太后转头看向福珈问道:“听说之前皇后病重时的宫务大部分是如懿在管,她做的如何啊?” 福珈略一思索便回话道:“像是处理的还算妥帖,奴婢听闻皇上还因此曾赞过娴贵妃娘娘。” 佛香袅袅,太后的神情在背光之下有些莫测,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叹道。 “皇后新丧,想来皇帝也暂时没有什么心思立新后,就由她们去,若是聪明的,就该懂得韬光养晦,别在这时候触了皇帝霉头,否则……” 福珈垂头不语,暗衬这纯贵妃和娴贵妃两个也不像是聪慧的,恐怕难免闹出事端,可太后既然打算撒手不管了,那就是由着她们闹了。 启祥宫。 金玉妍任由玉芙替她簪花,脸上死气沉沉,全无之前半点的光彩。 自从成了金答应之后,皇上再也没来看过她,就连之前东巡,都将她遗忘在宫中,压根没想起她这个人。 她静静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心中满是怨恨,静坐半晌后,金玉妍猛然扯下头上刚刚簪好的白花扔在地上,恨声道。 “富察琅嬅死了,苏绿筠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当成了下一任皇后,她蠢笨如猪,凭什么能成为继后!凭什么人人比我高贵!皇上如此狠心,夺走了我的永珹和永璇!凭什么就她儿女双全,承欢膝下!” 她胡乱打砸着眼前看到的一切,地上很快就一片狼藉,那朵可怜的小白花也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玉芙战战兢兢的缩着身子站在一旁,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金玉妍安静下来,她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那朵小白花,小心将其复原擦干净。 等她再回到梳妆台前,金玉妍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甚至还连声催促玉芙快些为她梳洗打扮,免得误了时辰。 玉芙不敢多言,只小心的替她梳妆。 金玉妍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有诡异的光芒闪过,亮得惊人的眸子在昏暗的宫室中有些吓人。 …… 午后,长春宫中。 妃嫔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不敢在仪态上有丝毫松懈,生怕出了纰漏受到责罚。 皇上近来愈发喜怒无常,前朝几乎每日都有大臣因为对丧仪不够重视而被狠狠责罚。 连一向弓腰驼背的如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绷紧了皮老老实实跪着,只是脸上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像是没睡醒似的。 一炷香之后,前头有宫人唱报。 “祭酒礼已过!” 妃嫔命妇们都悄悄松了口气,由宫人搀扶着从地上站起身。 祭礼之间是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的,体弱的嫔妃们便会在这时找地方坐着歇息片刻,以免后面熬不住。 纯贵妃站在最前头,起身以后立即回头面对众人朗声开口道。 “大家都辛苦了,本宫让御膳房熬了些八宝甜汤,待会就让宫人们分发到各位手上,也好消暑解渴。” 殿中有此起彼伏的谢恩之声响起,有那想要乘继后东风的人立即上前巴结奉承,将纯贵妃哄的十分开心。 如懿淡淡的看着这一幕,满心不以为然,只觉得殿中吵闹,与她格格不入。 她信步走出殿外在院子里四处闲逛,却见一俊逸少年从远处朝她走来,一直走到跟前,才屈膝行礼道。 “永璜见过娴母妃,许久未见,不知您身体是否安康。” 第116章 崩溃 见是永璜来请安,如懿脸上绽开慈祥的笑容,和煦道。 “快起来,不必拘礼。” 永璜依言起身,看向如懿的眼神满是孺慕,压低声音道。 “儿臣养在纯娘娘名下,对外不得不称您一句娴娘娘,但在内,儿子的心,还是同往日一样。” 如懿满脸都是莫名的笑容,看永璜的眼神满是怜爱和心疼,立即就将永璜的奉承话听进了心里。 毕竟永璜和永琪是不同的,永璜可是她亲自教养过的孩子,虽然时间有些短,但母子的情分还是在的。 永琪日常都是海兰在教导,眼界终是狭隘了一些,一时偏激走了歪路也是难免。 这样想着,如懿更是对眼前的永璜十分亲近,撅着嘴哑声道。 “母亲疼你的心也是如往日一样,瞧你,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带着诸位皇子遵行丧仪都累坏了,人也清瘦了不少。” 永璜脸上带了些自得之色,口中却谦虚道:“儿子是皇长子,也是诸位皇子之首,自然要带着弟弟们好好尽孝,处处都不能疏漏。” 如懿深以为然的点头,丝毫没有觉得永璜的话有什么不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对身后的容佩吩咐道。 “将本宫的参汤匀一份给大阿哥。” 容佩立即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取出其中的一盅递给永璜,永璜接过参汤笑着谢了恩,又听如懿感用气音叹道。 “可惜如今是孝期,母妃不能给你熬鸡汤,否则更为滋补。” 永璜眉心跳了跳,又转头左右看看了四周,生怕如懿这话被旁人听去,如今丧仪上人多眼杂,祸从口出的事情也并不稀奇。 他不敢在此耽搁太久,又说了两句表达自己孝心的冠冕堂皇之语,便匆匆告退离开。 如懿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只觉得满心喜悦,转头对容佩感慨道。 “永璜是个好的,知道感恩,哪怕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依旧尊敬着本宫,记挂着本宫。” 容佩忙见缝插针的拍着如懿的马屁。 “主儿真是善良。” 一个奉承一个自得,两人在原地感慨了良久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容佩却眼尖的看到刚才大阿哥刚才站着的地方有个汤盅,忙惊呼道:“主儿,大阿哥怕是行礼告退的时候忘了拿参汤了!” 如懿扭着脖子一看,挑眉道:“永璜这孩子也太粗心了……” 她微微摇晃着身体,淡笑着道:“咱们抓紧时间给永璜送去,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容佩忙拿起地上的参汤重放进保温盒中,搀扶着如懿朝大阿哥休息的地方走去。 永璜一路匆匆回到自己休息的宫室,他的福晋立即端了参汤上前关心,两人寒暄几句,福晋便轻声问道。 “您去见娴娘娘了?妾身实在是担心被纯母妃撞见,她见你对娴娘娘示好,心中必定不高兴。” 永璜喝了一口参汤,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顺口回道。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纯母妃有自己亲生的儿子,对我这个养子又有几分真心?” 福晋不敢说话了,生怕又惹夫君不快,只小心应是。 永璜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更是心里瞧不上,暗恨纯贵妃忌惮自己身为长子,特意为自己配了一个小门小户出生的妻子,好给她自己的亲儿子让路。 他将参汤重重放在桌上,悠悠道。 “后位空悬,继后人选左不过是落在纯母妃和娴母妃之间,我不得不做两手打算……话又说回来,其实我反而还更希望是娴母妃继后位,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要我多在她跟前提起当年她收养我的那点微末情分,将来争那个位置,我的优势也比别人多些。” …… 宫室内两人的谈话被赶来送汤的如懿听了个清清楚楚,她顿时心碎了一地,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容佩忙搀扶住她,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心思送汤了,两人匆忙离开了此处。 如懿一路佝偻着身子走在廊下,心如死灰道:“永璜可是本宫疼过的孩子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佩担忧的搀扶着她,两人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如懿难受的靠在柱子上,如同一个被辜负了真心的小(老)女孩,头抵着柱子微微摇晃着身体,哑声道。 “永璜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纯贵妃真是太可怕了……” 容佩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句干巴巴的安慰之词。 “主儿,您也不要太伤心了,如今宫中人人都想巴结继后,大阿哥如此想也不算奇怪。” 如懿的表情失望又忧伤,微微摇头道:“罢了……他们终究不是本宫亲生的孩子,品行有瑕也难免。” 容佩深以为然,接着劝道:“主儿,奴婢看纯贵妃最近如此得意,竟真摆出了一副皇后的做派,咱们要不要想想办法,也争一争后位?” 如懿深呼一口气,脸上浮起不耐烦之色,仿佛提到权利就侮辱了她和弘历纯洁的感情。 她瞪着眼白了一眼容佩,哑声道:“我从来不想去争斗什么,要立谁为继后也是皇上说了算了,并不是靠争斗就能得到……至于纯贵妃,先看看她还会再做什么,以后说!” 如懿脸上淡淡的,有气无力的朝回走,却差点在转角处撞上前来观礼的太后。 太后斜睨了一眼她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道这如懿平日里做派不行,关键时候还是挺会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心为富察琅嬅伤心呢。 如懿忙给太后行礼,太后的视线却落在了她的旗头上,眼神一厉,沉声道。 “丧仪期间妃嫔的服制都有规定,为何娴贵妃不在头上戴素花,反而戴这些蓝紫的花饰?!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表面装的再像,这些细枝末节不也透露了她的野心么,事事想要彰显她和别人的不同之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要争后位的心思。 可这心思到底也粗浅了些,太后心中嗤笑,谁不是从妃嫔走过来的,又怎会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 如懿跪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嘴唇张张合合了半晌只嗫嚅道:“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太后看着如懿疯狂眨动的眼睛,只觉得心烦,不耐烦道:“滚回去梳理妥帖,别再来碍哀家的眼!” 如懿心中屈辱,只觉得太后太过不近人情,她只是不想和宫中别的女人一样而已,又不是犯了大错,竟也被太后不依不饶责骂。 她只觉得自己今天无比倒霉,只能扶着容佩灰溜溜的回宫换头花,却没想到在宫道转角,如懿又看了凌云彻追着魏嬿婉急切的说着什么。 魏嬿婉脸上的不耐烦之色快要满溢出来,躲凌云彻就像在躲一只绿头苍蝇。 偏凌云彻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不断纠缠,距离太远如懿也看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本就难受的心情更是崩溃。 她一脸阴沉的看着两人消失在转角,终是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瘪着嘴流下泪来。 第117章 逾矩 弘历坐着御辇经过,正好看到了如懿泪流满面表情痛苦的走在宫道上,眸中不由泛起涟漪。 想不到如懿平时对富察皇后不甚恭敬,背地里却为她的逝世如此伤怀,也是有心了。 …… 凌云彻似乎是被魏嬿婉那天的话刺激到了,今天一见她就非要问个清楚。 “…嬿婉,你凭什么说我靠女人升官,凭什么瞧不起我,你说清楚啊……” 魏嬿婉万分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抄近路,不然也不会遇到在路上遇见鬼,又一路被鬼纠缠。 她心中怨恨凌云彻上一世的所作所为,凌云彻又恨她抛弃,两人本就势同水火,魏嬿婉也没有要和他维持表面和气的想法。 更何况,自己的懿症回收系统一靠近就会自动回收懿症,魏嬿婉可不想让凌云彻占便宜,当下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可凌云彻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的响起。 “……魏嬿婉,你说啊!”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回头狠狠一巴掌照着凌云彻的面门扇去,一声脆响之后,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不少。 凌云彻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瞪着魏嬿婉。 “你…你打我?” ‘啪!’ 干净利落的,魏嬿婉的左手又扇上了他另一边脸颊,这下两边终于对称了。 魏嬿婉甩着发麻的手腕,不只手疼,心也疼,不是心疼凌云彻,是心疼她手贴到凌云彻脸上时吸走了他身上大量的懿症。 晦气!便宜这狗东西了! “我就是瞧不起你又怎么样?在冷宫时你就安于现状,一辈子也就那点出息,后来哪回升官是靠你自己的努力?不都是靠哄一个大你这么多岁的女人得来的?你也好意思来指责我,我攀龙附凤我认,你倒是了不起,你清高!” 凌云彻被她连珠炮似的斥骂吓得愣在了原地,不知为何,刚才魏嬿婉那两巴掌好像也把他浑浑噩噩的脑袋打清醒了一些。 看着眼前因为在盛怒之下五官更显凌厉的魏嬿婉,凌云彻又想到了如懿那朴实无华的面容,不知怎的,突然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两人对峙半晌,凌云彻才嗫嚅道:“……不,不是的,我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的!你等着嬿婉……我…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也不敢再去看魏嬿婉面上的表情,转身跌跌撞撞跑走了。 魏嬿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不知道凌云彻又在发什么疯,什么叫证明给她看,他们俩目前哪里还有什么关系,他证明给他的如懿看才对。 想不通的事就暂时不想,魏嬿婉转头就把凌云彻抛在了脑后。 长春宫里,弘历静静站立在富察皇后的画像前沉思缅怀,身边却有聒噪的声音不停传来。 “皇上,这是臣妾让内务府特制的解暑汤,您用一些!” “皇上,您坐着歇歇,这些紫竹凉席是臣妾命宫人们连夜赶制的,很是冰爽” “皇上奠仪上该备的东西臣妾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您要不要看看,若是有纰漏,也好让他们早些补上” “皇上皇” 弘历一把拽住了在他跟前忙忙碌碌的纯贵妃,眼神十分可怕,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朕已经说了,朕不需要!纯贵妃说这么多话也累了,不如坐下好好歇歇。” 纯贵妃被弘历可怕的脸色吓到,结结巴巴道:“臣臣妾不累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弘历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力道之大差点将人甩倒在地,他冷冷的盯视了纯贵妃半晌,带着雷霆之怒拂袖而去,殿中的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惊疑不定。 一回到养心殿,弘历第一时间召来了粘杆处,令其监查纯贵妃母家的动向,最近有哪些宗妇福晋们和纯贵妃走的最近,都需拟一个名单送到御前来,至于大阿哥三阿哥也需严密监管。 他决不允许有人将手伸到他前头,也不允许他的儿子在他还正值壮年时觊觎他的皇位! 沾杆处的办事效率极快,不到一天,纯贵妃母族拉帮结派,借着纯贵妃在宫中名望大肆敛财的证据就被呈到了御案之上。 同时递上来的还有大皇子永璜拉拢朝中大臣,四处结党的消息。 弘历气的浑身发抖,紧紧捏紧了手中的名册,半晌后冷笑道:“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巴不得朕早点死呢!……如今特殊时期,朕不得不顾着孝贤皇后的体面,先忍他们一时,待将孝贤皇后的梓宫送出宫,朕再一一料理他们!” …… 永璋揉着酸痛的膝盖回到了阿哥所,跪了一整天,他只觉得自己的腿都不听使唤了。 他上下眼皮打架,一回到住处便瘫倒在床上,任由奶嬷嬷为他擦洗手脚,按摩膝盖。 昏昏沉沉之间,他仿佛闻到了一阵勾人的肉香,腹中顿时唱起了空城计,瞌睡也散去了许多。 永璋从小就被养在纯贵妃膝下,纯贵妃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十分溺爱,几乎是疼到了骨子里,从来不曾在衣食住行上短缺过什么。 可因着孝贤皇后丧仪,宫中上下都禁食荤腥,连太后桌上每日都只是些清淡的素菜,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逾矩。 从小娇宠长大的永璋已经连着吃了快半月的素食了,嘴里几乎都快淡出鸟来,在这又饿又困的时候突然闻到肉香味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便一跟头从床上翻起来,耸动着鼻子四处嗅闻。 他的奶嬷嬷赵氏眸光微闪,从衣兜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住的鸡腿,满脸心疼的递到永璋眼前,轻声道。 “三阿哥,这是奴婢偷偷带来的,没人看见,您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能受饿,快吃!” 永璋看见那黄灿灿的鸡腿眼睛都直了,一边咽口水一边犹豫道:“……可…可母妃说了,丧仪期间禁食荤腥,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忍住。” 到底是小孩子,虽然嘴上说着拒绝的话,手却忍不住向鸡腿伸去,显然也是馋得不行了。 赵嬷嬷从小照顾他,哪里能不懂他的心思,当即便顺势劝道:“没事,咱们偷偷吃,您吃完了奴婢就把鸡骨头埋了,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话音一落,永璋便迫不及待的抢过了她手中的鸡腿,大口大口的塞进口中。 赵嬷嬷面上的表情有些诡异,看着永璋狼吞虎咽便轻声劝道:“三阿哥您吃慢一些,小心噎着您一边吃,奴婢一边为您膝盖上药,瞧您跪了一天,这膝盖都青了,真是可怜\" 永璋重重点头,也觉得十分委屈,又听赵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倒是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您的膝盖少受些罪只要用鹅绒缝在布包里制成软垫绑在膝上,您就算跪在长时间也不会膝盖痛了” 第118章 诸媖 永璋闻言眼睛一亮,高兴的看着赵嬷嬷含糊不清道:“真的吗?那快拿来给我用上啊!赵嬷嬷你也真是的,有这样的好主意也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白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 赵嬷嬷连声赔了不是,很快就去拿了一个早就备下的软垫来小心的绑到了永璋的膝盖上。 永璋此时已经啃完了一整个鸡腿,连手也不擦便兴冲冲的放下衣摆原地跳了跳,那布包及其轻,戴在膝盖上一点也不会影响正常走路。 他又试着跪了跪,柔软细密的鹅绒将冰冷僵硬的大理石彻底隔绝,如同跪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压根没有丝毫膝盖不适的感觉,且放下衣摆来也压根不会有人发现他偷偷藏了垫子。 永璋高兴极了,爱不释手的拿着软垫把玩了许久才冲赵嬷嬷赞道:“你做的很好,我要禀告母妃赏赐你!” 赵嬷嬷吓了一跳,忙赔笑道:“三阿哥,奴婢是心疼您才想出了这个主意,您可千万不要告诉纯妃娘娘啊!奴婢可是会掉脑袋的!” 见赵嬷嬷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永璋不以为意道:“你怕什么,等过些时日我母妃成了皇后,就是紫禁城里除了皇阿玛和皇祖母最大的官了,我就是大清的嫡子,到时候我要护着你,谁还敢动你!” 他的话说得霸气十足,可配上他一副小豆丁的样子也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赵嬷嬷额上不停有冷汗落下,怯懦的恳求永璋一定要将这件事保密,除了他们两个人,一定不要再让第三个人发现。 永璋有些不耐烦,但看赵嬷嬷实在畏惧,又想到以后的鸡腿肉,他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赵嬷嬷的恳求,反正在他看来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从这天开始,赵嬷嬷每日早晚都会偷偷的给永璋带一些肉食,也会每日替他绑上那两个鹅毛软垫。 刚开始永璋心中还有些忐忑,可一直以来都没有被发现,他心中也愈发不以为然。 纯贵妃最近心思都在拉拢人心上,压根没工夫多去注意自己的小儿子,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他身上的种种异样。 四月二十四日。 今年的京城格外,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直下得人心烦气躁。 明日就是孝贤皇后梓宫移殡景山观德殿的日子,在这一天,宫中所有人都要到场行举哀礼,恭送皇后的梓宫出紫禁城,这是个不能出丝毫纰漏的大日子。 宫中人人都绷紧了皮,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在这时候出了差错,否则不仅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恐怕连九族亲友都会被牵连其中,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正巧四月二十五日也是大阿哥永璜生母哲敏皇贵妃的忌日,辛劳了一天的永璜趁夜赶到了宝华殿祭拜。 他冒雨前来,正站在殿中用绢布擦拭着身上的雨水,就听宝华殿内有女子声音幽幽传来。 永璜身体一僵,停下了动作,屏息细听。 “诸媖姐姐,你走的糊涂,自你去后,妹妹便日夜难安,但害你之人位高权重,妹妹我也是有口难言好在,老天有眼,那人如今也随姐姐到了地下,姐姐若是再有什么冤屈,亲自问她便是。” 女子的声音虽不高,但吐字清晰,让永璜听得一清二楚,且那女子口中所提的‘诸媖’二字正是自己生母的闺名。 永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缓步走进宝华殿内,直至看清跪在殿前女子的容颜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嘉娘娘的话不明不白,我生母到底是为谁所害的,您今日必得跟我说个清楚。” 原来殿内之人正是金玉研,她仿佛被突然出声的永璜吓了一跳似的,捂着嘴跌坐在地上,惊道:“大阿哥?!” 反应过来之后,她又垂头苦笑道:“大阿哥莫拿我打趣了,我如今不过一个小小金答应,哪里还是什么嘉娘娘\" 她语带苦涩,更是让永璜觉得其中颇有内情,急声追问道:“您之前为何说我的生母是被人所害,那人又是谁,请您务必与我说个明白!” 金玉研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走,口中搪塞道:“这都是多久远的事儿了,说了也只不过是徒增烦恼,何必呢。” 永璜哪里能受得了自己离所谓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急切上前拦在金玉研身前追问道:“求求您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将我额娘身死的真相告知,我一定会记住您的恩情!” 金玉研避无可避,才万分无奈道:“这事本不是我该说的,可当年诸媖死的实在是惨,即便不说,我也日夜难安其实当年,您额娘薨逝,乃是孝贤皇后一手所为!” ‘轰!!!’ 窗外的惊雷好似直接劈进了永璜心中,他木愣愣的站在原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金玉研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在他耳边响起。 “孝贤皇后身为嫡福晋,诸媖姐姐却抢在她前头生下了你,你是长子本就惹得孝贤皇后心中不快,诸媖姐姐却又再度有孕,她担心自己的宠爱和尊荣都被你额娘夺去,竟然设计下手谋害!让你额娘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永璜啊可你额娘怀的明明就是个公主啊,那是你的亲妹妹,就算是生下来,也不会挡了她的路啊!” 第119章 不孝 半个时辰之后,永璜浑浑噩噩的从宝华殿中走出,一把推开了上前为他撑伞的小太监,闷头冲进了雨幕之中。 四月二十五日,孝贤皇后的梓宫移驾殡景山观德殿。 长春宫中里里外外都跪满了人,各个都神情肃穆,面容哀戚。 皇上就站在殿中,在场的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就算是挤也要挤出几滴眼泪来,否则就是对孝贤皇后大不敬。 弘历看着孝贤皇后的灵牌,心中哀痛之下,眼眶亦是通红。 礼官朗声唱喝远远传出殿外。 “举哀!” 一时之间,殿里殿外响起了一片哀哭之声,弘历眼中也落下泪来,他转身正要下令移梓宫,一回头却对上了永璜面无表情的脸。 他脸上别说是眼泪了,连一丝一毫的哀色都无,更是毫无尊敬可言。 弘历心头火起,却也勉强压下怒气沉声道:“永璜,你皇额娘去了,你不难过吗?” 永璜像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弘历叫他的名字他才慕然回神,结结巴巴的想了个由头道:“儿臣儿臣是怕皇阿玛您太过伤心伤了龙体,只好强压悲痛替您操持孝贤皇后的丧事不敢过于悲痛以免误了差事。” 弘历眼中闪过厉色,声音不变喜怒,沉声道:“是吗?” 此刻永璜心里满是对孝贤皇后的恨,又年纪尚轻藏不住事,便顺着弘历的话答道:“是啊,还请皇阿玛切勿再悲痛伤身”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弘历突然的一巴掌扇倒在地,顺势撞倒了身边的永璋,永璋惊呼一声,竟从身上调出了两个灰扑扑的垫子和一个油纸包。 弘历瞪着脚下的一堆东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挥手,身后的李玉立即上前将油纸包打开呈于弘历眼前。 油纸包内是一个油汪汪金灿灿的大鸡腿,已经被人啃了一半,肉香味随着油纸包的打开迅速在殿中扩散开来。 殿中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玉又捧起一旁的布垫子,观察一番后躬身回禀道:“皇上,这似乎是绑在膝盖上的软垫。” 弘历通红的目光移向浑身颤抖的永璋,果然在他唇边发现了油脂的痕迹,他冷声下令道:“检查三阿哥的膝盖。” 立即就有宫人一左一右的架起了瘫软在地的永璋,高高卷起他的裤腿。 他的膝盖上白皙如新,一点也看不出跪过很久的痕迹。 弘历冷笑出声,旋即重重一脚踹在了永璜身上,又反手一掌狠狠打在永璋脸上,旋即看向一旁面如金纸的纯贵妃,咬牙怒道。 “嫡母崩逝,你们不但不悲痛,一个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大清的太子,一个大鱼大肉,连真心叩拜也做不到!朕怎么会生下你们这种不忠不孝的畜生!” 皇帝震怒,殿中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趴伏在地,口中高喊道:“请皇上息怒!” 纯贵妃见儿子受难,又惊又怕,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哭求道:“皇上,永璋还年幼,他不是有心的,还请您息怒,且饶过他这一回!” 弘历赤红的眼睛转向她,那可怕的眼神将纯贵妃吓得肝胆俱裂,忙不断磕头求饶,却听弘历冷冷道:“纯贵妃,你自己看看你替朕养出来的好儿子,是不是等朕死了,他们为朕守灵时也要在膝上绑软垫,怀中藏酒肉?!” 这就是诛心之语了,纯贵妃哭得撕心裂肺,哀求道:“皇上,他们不敢啊!求您看在孩子年幼的份上,宽恕他们!” 永璜和永璋此时也慌了,顾不上身上被打的疼痛忙跪倒在地求饶道:“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正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之时,跪在中间的如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直视着弘历的眼睛一本正经的劝道:“皇~上,永璜和永璋他们也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并非是有心不孝的!” 魏嬿婉面朝下,面无表情的咧了咧嘴,只觉得如懿此人真是可怕,简直是火上浇油第一名。 果然,弘历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怒气更甚,怒吼出声道:“不是有心不孝都这样了!若是他们有心不孝,岂不是要弑君弑父!” 如懿嘟着嘴,似是有些不满,倒没有再劝第二句,又重新佝偻着身子跪下了。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心叹道。 又来了,永远只劝第一句,不管有没有用,劝一句当个好人就行。 她微不可察的挪动着身体离如懿更远了一些,只觉得她真的很像个妖魔,靠近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弘历在殿前踱步,心中的怒气却没有丝毫平息的迹象,沉默半晌后,他沉声开口道。 “臣奉君,子遵父,妻从夫,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亏朕时常叫太傅督促你们读书识礼,你们竟将朕的话都记到了狗肚子里!既然你们母子三人起了僭越之心,那朕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永璜言行孛乱!永璋无为人子之道!他们二人绝不可能继承朕的大统!听明白了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弘历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几乎断送了永璜永璋二人所有的前程,即便将来有别的兄弟登基为皇,有弘历的批语在先,恐怕新帝也不敢用这两位。 永璜一脸不可置信的跌坐在地,竟是连求饶之语都说不出了。 应是这两日受得刺激过大,他呆坐半晌后竟然白眼一翻晕死过去,纯贵妃和永璋的痛苦求饶声不绝,殿中顿时乱成一团。 可丧仪还要继续,弘历一声令下,立即有侍卫将纯贵妃,永璜和永璋拖出长春宫,遣送回自己的住处。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了去了,巳时,孝贤皇后的梓宫移驾出宫。 长春宫被彻底封锁起来,只留宫人定期打扫,百年内不准嫔妃居住。 纯贵妃被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三阿哥永璋也被勒令不准去见自己的生母,大阿哥永璜更是提前被送出了宫,非召不得入内。 这样一来,暂理六宫事务的人选就只有一个了。 翊坤宫里,容佩捧着一摞厚厚的册子踏足了无人问津了多时的偏殿,那儿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容佩不得不小心避让才来到小窗前。 最近宫里事务繁多,人手也不够用,见海兰一直安安分分,她这儿看守的人也早就被调走了,只有两个小太监每日来送饭。 一个失了宠又犯了罪的人,小太监们自然怠慢,心情好的话就一天送两次,心情不好的话一天连一次也送不了。 容佩费劲的将小窗推开,压低声音朝里面喊道:“愉主儿?愉主儿?” 小窗里黑黢黢的,半天没有什么动静,容佩心中奇怪,又换了叶心的名字接着喊。 第120章 请求 在她快要不耐烦想探头进去看的时候,小窗内终于出现了一张满是脏污的的苍白脸庞。 海兰幽幽的看着容佩,眸中闪过诡异的亮光,盯着容佩的脸问道。 “是姐姐来看我了么?” 容佩被她吓了一跳,忙尴尬笑笑,解释道。 “娘娘最近处理六宫事务,根本腾不出时间来看您,特意让我来走一趟,看您最近过得怎么样……对了,愉主儿,叶心那丫头呢?” 海兰瞪大眼睛,唇边浮现了一个温柔的笑意,压低声音道:“叶心就在我身边,她已经死了。” 死了?! 容佩心中一惊,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小窗内传出来的恶臭不仅是排泄物的,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尸臭。 她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将手中捧着的册子抬高了一些赔笑道。 “我们主儿最近暂理六宫事务,可旁的事还好,这账目薄子……” 海兰视线下移,看到了容佩手中捧着的一大摞册子,脸上立即浮起温柔的笑意。 “姐姐事情本就多,这些复杂的账薄就让我来替姐姐分担。” 容佩松了一口气,急忙将手中的薄子从小窗塞了进去。 海兰接过那些册子,又看向容佩客气道:“我想求见姐姐一面,能否请容嬷嬷代为向通传。” 容佩表情有些为难,半晌才搪塞道:“愉主子,我们主儿还是很记挂您的,就是平时实在太忙了,才……还请您见谅……” 海兰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应和道:“我知道姐姐忙,但我心中实在是太挂念她了,所以想见见她,行吗?” 容佩见她形容实在凄惨,便只能答应道:“奴婢会传话给主儿的。” 至于如懿愿不愿意来见海兰,那就不是她能保证的了。 海兰连身道谢,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些账簿,在容佩看不到的地方,海兰用锋利的瓷片狠狠在大腿上割了一刀。 小窗的光线正好投影在海兰身上,她的裙摆早已被血污染的分不清原本的颜色,那些血迹有新有旧,层层叠叠,看起来触目惊心。 ‘忙的不得了’的如懿在干什么呢? 她在发呆。 如懿佝偻着身子坐在圆凳上,一下午都维持着一个忧伤的表情,像是极度伤感,可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 容佩走进来,见主儿还是维持着她出去时的动作,不由心疼劝道。 “主儿,您就别再伤心了,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了,大阿哥的事情也无力回天了……再说,他对您也不是真心孝顺的,您又为何如此伤感呢?” 如懿斜眼十分不满的瞪了容佩一眼,像是责怪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见容佩微微低头后,她才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微微摇晃着脑袋道。 “ 就算知道永璜算计着本宫,本宫记忆中的他也依旧是那个小小的,在本宫膝下读书的永璜,那个叫我母亲的永璜……本宫难过的是,这么好的孩子……终究是不见了。” 话未说完,如懿已经语带哽咽,她痛苦的伸出右手捂住了脸,带着长长护甲的短粗的手指放在脸上并没有什么美感。 容佩见她如此伤心,忙上前想要为她拭去眼泪,没想到她掏出手帕找了半天也没在如懿脸颊眼角发现一滴眼泪,只能讪讪的收回手,劝道。 “娘娘,您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了,当心自己的身子啊……唉,若是三阿哥知道您为他这么伤心,一定会十分后悔对您起了利用之心的!” 如懿微微颔首,哑声道:“说到底,永璜和永璋也是被纯贵妃害了,她想要的东西太多,累的两个孩子也被权势迷了眼,污了心。” 容佩见她总算算缓过了伤心的劲头,忙将海兰求见的事情告知。 如懿听闻叶心死在了偏殿的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眨眼的速度快了些许。 容佩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道:“主儿,您要不要去看看愉主儿,她如今过得惨极了,叶心也不知在屋里死了多久了也一直没有人管,和死人共处一屋……这……” 如懿不适的皱了皱眉,像是已经想象到了那个画面,有些嫌恶的转过了头。 沉默半晌后,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偏殿的方向哑声道。 “如今皇上还正在为皇后的过世伤心,海兰又是始作俑者,若是本宫在此刻去看她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恐怕又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端。” 如懿收回视线,继续感慨道:“好在海兰只是幽禁,并不会受什么伤,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本宫会找个机会将她救出来的。” 容佩点头应道:“愉主儿若是知道您如此挂念她,心中定然欢喜。” 如懿脸上浮现起莫名的笑容,转头对容佩吩咐。 “对了,听说永璜病了,你安排一下,本宫要亲自出宫去看看他。” …… 海兰等了几天都没有见到如懿,屋中都快成干尸的叶心也没人来处理,她心中愈发绝望,可她除了每日替如懿处理好宫务外没有别的办法。 身上每一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都告诉她,人只要没有利用价值,就连死了都不会有人管。 半月之后,魏嬿婉在永寿宫门外见到了探头探脑的永琪,那孩子看起来比之前养在翊坤宫时精神了不少。 听春婵说五阿哥已经在永寿宫附近晃悠了好几天了,魏嬿婉便和煦的笑着请五阿哥进殿坐坐。 五阿哥见了魏嬿婉眼睛亮了亮,他未语先笑,恭恭敬敬的跪下请安道。 “永琪给魏娘娘请安。” 魏嬿婉对孩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偏见,大人们有恩怨也只是大人的事,没必要将仇恨转移到孩子身上,于是让春婵上了糕点花茶款待永琪。 永琪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点心,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显然是心不在焉。 魏嬿婉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也不开口问,只等着永琪自己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再聪慧心里也藏不了多少事,花茶续了两盅便忍不住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魏娘娘,能不能请您帮我个忙?” 魏嬿婉心下叹气,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轻声道:“五阿哥,若是为着你额娘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下令罚她是你皇阿玛的意思。” 永琪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闷闷道:“我知道,额娘犯了错,自然该受罚……我只是想去看看她,从翊坤宫搬走已经快半年了,也不知道额娘她怎么样了……” 魏嬿婉看着永琪落寞的表情,疑惑道:“你想看她为何不直接去,想来娴贵妃应该也不会阻止。” 永琪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如同噩梦般的回忆,不由打了个哆嗦,颤抖道:“我……我害怕,魏娘娘,能不能请您和我一起去,您帮过我,除了来求您,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魏嬿婉放下茶盏,表情有些莫测。 第121章 临终 大皇子府。 昏暗的殿中,熟睡的永璜不安的簇紧了眉头,额头上满是冷汗。 福晋在他床边一边抹泪一边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永璜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大喊大叫着坐起身来。 “…是孝贤皇后害了我额娘!是她害死了我额娘!我要报仇!我要去地府找她寻仇!!!” 福晋抱住激动的永璜,却被他重重推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铜盆也随之摔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永璜终于从梦魇中惊醒,却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福晋,只睁着赤红的眼睛瞪着虚空之处,半晌才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在床上。 “…大爷!大爷!!!” 福晋见状,忙狼狈起身扑到床边,颤抖着手替永璜擦拭着唇角的血迹,可那血迹却越擦越多。 正兵荒马乱间,殿外有小厮匆匆进殿禀告,说宫里的娴贵妃娘娘前来探病。 福晋一惊,忙迎出殿去,却见如懿已经迈步进了殿门,正急匆匆朝床边来。 她只能匆忙行了个礼,跟着如懿又回到床前。 只吊着一口气的永璜见如懿来瞧他,脸上泛起了苍白的的微笑,虚弱道:“母亲……” 如懿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抱在肚子前躬着背小心走上前,柔声挑眉唤道:“永璜。” 她顺势坐到了床边,拉着永璜伸出的手,态度十分亲密,也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污。 福晋垂头立在一旁,只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违和感,但细说起来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她悄悄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如懿鲜艳欲滴的大红唇,那极艳的红色让她感到心里有些不适。 “多谢母亲这时候还肯来看望我,我以为,死前再也见不到宫里人了……” 他被皇阿玛贬斥,他的府邸短短几日就从热闹非凡变成了门可罗雀,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废了的皇子违背皇上的心意。 如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弯弯的眉毛高高挑起,轻声道:“自从你第一次叫我母亲,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孩子,并且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福晋抹去了眼角的眼泪,眼中有些疑惑,据她所知,这位娴贵妃养育大爷并没有多长时间,这么多年来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交集,为何这时候又表现的这般亲厚。 永璜挣扎着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福晋开口道:“你先下去。” 福晋转头看向如懿,却见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冲她微微点头,那笑容让她心中十分不适,只觉得对方身上仿佛透露出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她福身退下,又关了殿门候在殿外悄悄抹泪,心中十分难受。 永璜见室内只有他和如懿两人,才握紧了如懿的手一字一句道:“母亲……是……是孝贤皇后害了我亲额娘,皇阿玛斥责我对她不孝,可……可我是真的孝顺不起来啊!” 如懿抿唇低头叹了口气安慰道:“永璜,那些只不过是宫中传言,你不要相信。” 永璜费劲的摇头,有眼泪从眼角流下,费劲道:“不是……不是谣传……是有人清清楚楚告诉我的,她知道当年的所有事,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定是孝贤皇后害了我额娘!!” 如懿心中一惊,立即想到魏嬿婉之前跟她说的话,魏嬿婉连她的那些隐秘旧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心眼又那么坏,难道是她? 她立即握紧了永璜的手急切问道:“永璜,是不是魏嬿婉告诉你的?!” 如懿的动作很急,手里的护甲都不小心扎进了永璜的手背。 永璜蹙了蹙眉,吊着最后一口气费劲道:“是……是嘉……嘉娘娘。” 这话一出,他的头就无力的垂落在了枕头上,眼睛一闭,转眼就失去了生机。 大阿哥薨,府上顿时一片哀哭之声,福晋几乎哭的肝肠寸断晕死过去好几回。 在这一片喧闹之中,如懿仿佛遗世独立,和别人完全身处不同的维度一般,只瞪大了眼睛看着永璜哑声呼喊道。 “永璜?永璜?” 永璜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又哪里还能回应她。 候在殿外的容佩也冲了进来,看如懿握着大阿哥的手静静坐在床边,忙从手上掏出手帕想要上前安慰主子。 却没想到凑到跟前一看,如懿脸上依旧只是呆呆的,别说眼泪了,连点悲伤的表情都看不出来。 容佩劝也不是不劝又不应景,只能干巴巴的对身边哭的死去活来的福晋说了句节哀。 第122章 救赎 翊坤宫看守的人形同虚设。 魏嬿婉拉着永琪轻而易举就到了翊坤宫偏院。 荒草丛生的院子里,那个黑黢黢的小窗中散发出阵阵恶臭。 那味道简直让人无法忍受,魏嬿婉拉着永琪退后了一步,春婵扬声朝里面喊了几声愉答应,里面却没什么动静。 难道是死了? 魏嬿婉扬眉,正打算回头喊人来开门查看情况,就感觉五阿哥握着她的手一紧。 她转头看去,就见海兰不知何时站在小窗前,此刻正直愣愣的看着她身边的永琪。 永琪有些畏惧的往魏嬿婉身后藏了藏,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海兰。 海兰将永琪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虽然僵硬,但能看出来是真心的,她口中喃喃说着什么,但魏嬿婉并不能听清。 这场景既诡异又让人不适,魏嬿婉皱了皱眉,弯腰轻声问永琪道。 “你要过去和你额娘说说话吗?” 永琪眼中有渴望的神色,犹豫片刻后却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只想来看看额娘,没有什么话想说。” 海兰厉声嘱咐他一定要听娴娘娘话的声音仿佛依旧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心中害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那些可怕的话了。 魏嬿婉也不强求,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多留也无益。 她拉着永琪转身便走,即便心中恨毒了海兰,她也不屑在此刻落井下石。 “等…等等!魏嬿婉!” 海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想不到她没有话和海兰说,海兰却有话对她说。 魏嬿婉转身冷冷的看着海兰,实在想不到她俩除了互相谩骂之外还有什么话好说。 海兰藏在窗下的手在身上不断划出新的伤口,身上的疼痛和脑中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能保持短暂的清醒。 魏嬿婉看不见她的挣扎,只觉得海兰此时面容扭曲,状似疯癫,半晌后她才恢复平静脸色苍白的问道。 “魏嬿婉,永琪如今是养在你名下吗?” 魏嬿婉皱了皱眉,冷声答道:“愉答应未免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小小贵人有什么资格抚养皇子……更何况,你的孩子我也不敢养,谁知道哪天你会又满宫里传我什么坏话。” 拉着她的小手再次紧了紧,魏嬿婉低头看去,见永琪有些委屈的看了看她。 海兰咬紧下唇,口气几近哀求。 “那能不能求你告诉我,如今是谁在抚养永琪,永琪他不能吃桃子,吃了会全身过敏……也不能吃多酸酪,会拉肚子……” 魏嬿婉看着海兰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等她唠唠叨叨的吩咐了半晌后才好奇问道。 “永琪如今养在阿哥所,从小照顾他的奶嬷嬷也跟在他身边,总之比养在娴贵妃处过的好多了……愉答应,你和娴贵妃可是好姐妹啊,难道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吗?” 海兰扒拉着窗框的手逐渐收紧,未磨平的木刺将她的手刺破她也毫不在意,她眼睛充血,嘴唇都快咬出血来,苦笑道。 “我被关在这一百七十四天,姐姐……不,娴贵妃娘娘,她从未来看过我一次。” 魏嬿婉:!!! 惊呆了。 ‘叮,监测到次级懿症抗体出现,请宿主注意!’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将魏嬿婉吓一跳,她迅速抓到了重点,朝小运问道。 ‘次级抗体?那是什么?’ ‘次级抗体是低级抗体,和惢心纯正的抗体不同,是完全由个人意志觉醒强行产生的,不稳定性极强,属于残次品,若是没有外力加持,她的抗体会被懿症蚕食吞没,最终成为如懿的养料。’ 魏嬿婉打了个冷颤,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着海兰苍白扭曲的面孔只觉得心里发寒。 ‘外力加持?如何加持?’ ‘宿主,您身上有满级的懿症回收系统,只要您与海兰肌肤相触,小运就能完善她身上的次级抗体。’ 魏嬿婉眸色复杂,她心里并没有想要帮海兰的打算,上辈子她伙同如懿将她害的那么惨,她不杀了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又怎么会想要帮她。 她握紧了永琪的手转身朝院外走去,不再去想海兰和抗体的事,海兰见她们要走,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忙扬声道。 “永琪,额娘今天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你以后要好好待在阿哥所,不要再来看额娘了知道吗?!!……一定要离娴贵妃远一点!你听到了吗?不要靠近她!一定不要靠近她!” 小小的永琪愣愣的回头看去,就见海兰泪流满面,眼里全是悲伤和绝望。 永琪不懂太过复杂的情绪,只是看见额娘这样,他的心中就莫名酸涩,眼见距离海兰越来越远,他忍不住扁嘴流下泪来。 魏嬿婉垂眸,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应该是之前在如懿那儿养成的习惯,永琪的眼泪横流,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那可怜样子简直懂事的让人心疼。 两人越走越远,身后海兰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几乎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了。 她声声如泣血,拼了命也要永琪记住自己的话。 “……别再想着额娘了,以后也不要来翊坤宫!离娴贵妃远远的!你记住了吗!!!” …… 永琪的几滴眼泪砸落在魏嬿婉手背上,滚烫的眼泪灼痛了魏嬿婉的皮肤。 她深呼吸了几次,缓缓顿住脚步,随即回身快速朝海兰走去。 看见魏嬿婉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海兰扭曲的表情愣在脸上,甚至有些畏惧的退后了一步。 魏嬿婉一步步走到窗前,用只有她和海兰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也发现了是吗,如懿是蛊惑人心的妖魔,我可以救你。” 海兰眼里闪过错愕惊恐之色,身形摇晃着又后退了一步。 魏嬿婉这才看到海兰手上握着的瓷片和她被割得血肉模糊的大腿。 同时也注意到了她身上一道道新旧交替的血迹和伤痕,不免心中一惊,也终于理解了系统说的那句‘个人意志强行觉醒的抗体’是什么意思。 海兰震惊过后又快速回到窗前,殷切道:“你真的能救我?不可能的,她不是人……” 魏嬿婉不想废话,直截了当道:“你要是相信我就伸出手来,若是不信就罢了。” 无论魏嬿婉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都是海兰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她忙将手在身上蹭干净,颤巍巍的伸出窗外。 魏嬿婉也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和海兰的右手重合,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海兰只觉得有一股凉意从右手处缓缓流向心脏,又随着心脏跳动蔓延到四肢百骸。 从前要靠剧痛才能勉强保持片刻平静的脑子此刻竟然前所未有的清醒。 阴沉了一天的天空此刻突然放晴,厚厚的云层仿佛被人从中间扒开了一道口子,明媚的阳光挥洒在魏嬿婉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第123章 谗言 永琪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许多年之后,他依旧会时常想起令娘娘和额娘双手相握的瞬间。 光阴交错之中,站在阳光下的令娘娘身上好像散发出了暖洋洋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中额娘阴郁的面容。 …… 被封禁了一百七十四天的偏殿门终于被再次打开,叶心腐烂发臭的尸体也被人抬走。 虽然海兰依旧不能走出偏院,但她生活的环境已经改善了不少,也有医女悄悄为她治了伤。 倒不是魏嬿婉圣母心发作,只是海兰身上伤口过多又有多处感染,若是再不处理恐怕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若是被救的人什么作用都没发挥出来就死了,岂不是浪费功夫。 魏嬿婉带着永琪缓步走出翊坤宫,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宫墙下有道黑影也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从这天开始,永琪总是时不时往永寿宫跑,和魏嬿婉的关系也慢慢亲近了许多。 大阿哥薨的消息传到了宫内,斥责了大阿哥的弘历也十分后悔自责,下令追封他为定亲王,谥‘安’。 如懿回宫后即刻就被皇上召去了养心殿中,她是永璜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弘历自然有话要问她。 昏黄的灯光下,弘历脸色沉郁,朝站在殿中的如懿问道。 “永璜死前,是不是很怨恨朕。” 说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眸中也有痛悔之色。 如懿脸上却没有多少悲悯的神色,叹口气淡淡道。 “永璜临死前没有提及您,只告诉了臣妾,说是孝贤皇后害死了他的母亲哲敏皇贵妃,他心中有怨,才在孝贤皇后的丧仪失态。” 弘历没能得到如懿的安慰不说,还被她的话扰的更加心烦,他皱着眉叱道。 “胡说,哲敏皇贵妃和孝贤皇后都是富察家的贵女,未出阁时就是很好的朋友,这样荒谬的传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去的?更何况哲敏皇贵妃去世时永璜才两岁不到,哪里能记事?” 如懿飞快眨着眼睛,十分硬气的反驳道。 “皇上~女子间本就擅长勾心斗角,表面姐妹背后仇敌的事情也并不少见,更何况无风不起浪,若是无凭无据,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出现呢!” 弘历深吸一口气默默瞪着如懿,沉声开口道:“娴贵妃,你越矩了,流言只是流言。” 如懿不服气的还要再辩,抬头却对上了弘历深不可测的眼眸,顿时缩了缩脖子。 弘历用指节在桌面上轻扣,半晌才冷声问道:“有人居心叵测挑拨朕和永璜的父子关系,是谁?是谁告诉永璜这些事的!” 如懿低头沉吟了片刻,嘟嘴道:“永璜说……是金答应告诉他的,但臣妾觉得此事尚有蹊跷,金答应如今也只是答应,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未必没有人在后头指示。” “哦?”弘历脸色黑沉,示意如懿继续说下去,如懿身体左右摇摆,自以为聪慧道。 “如今宫中魏贵人最得圣宠,孝贤皇后在世时也最宠爱她,很多从前的事情她也知道,臣妾想” 弘历静静的看着如懿分析,脸上深思的表情被无语取代,没等如懿分析完幕后凶手魏嬿婉的动机,他就扬声喊道:“进忠!” 候在殿外的进忠闻声疾步进殿,就听弘历吩咐道:“娴贵妃累了,将她好好送回宫去。” 如懿被打断,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瞪着弘历喊道:“皇上!~” 弘历却不耐烦再听她说话了,像挥苍蝇般挥了挥手,示意进忠快些将人送走。 进忠转向如懿,躬身请到:“娴贵妃娘娘,您请回!” 如懿失望的瞪了弘历一眼,扭着身子在原地跺了跺脚,见弘历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得气冲冲的扭头出了殿,连跪安礼都没有行。 进忠眼皮直跳,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将如懿一路送到步辇边,态度恭敬。 按照弘历的命令,他要将如懿一路送回翊坤宫去,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进忠也只能客客气气将如懿送到了翊坤宫门外,才躬身打算告退。 “进忠公公!” 如懿唤住进忠,几步走到他跟前,撅着腚鞠了个躬哑声道:“谢谢进忠公公了。” 进忠脸上勉力维持的笑容僵了僵,此时此刻只想伸手捂耳朵,却听如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继续道:“进忠公公留步,我上次见魏贵人给你塞银两想要贿赂你,但你品行正直,拒绝了她。” 进忠:? 他皮笑肉不笑道:“娴贵妃娘娘这话奴才倒是听不懂了。” 如懿眨巴着眼睛,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暖,声音也格外柔和。 “本宫只是想提醒公公,魏嬿婉心术不正,无情无义,接近你也是为了讨好皇上,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她外表所迷惑。” 进忠:你意思我是什么好人? 进忠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若不是眼前的人身居高位,他都想狠狠啐她两口,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力维持住平和的语调,咬牙道:“谢娘娘挂怀,但这是奴才的私事,还是不牢娴贵妃娘娘费心了。” 身份悬殊,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不客气又不至于掉脑袋的一句话了。 如懿却满意的点了点头,认为自己的好心劝告已经被进忠听进了心里,欣慰笑道:“那就好,你回去当差,在皇上跟前当差一定要小心。” 进忠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若不是要顾着宫中的规矩,他恨不能撒腿狂奔,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没想刚刚转角,就有一道柔婉的声音响起,成功勾住了进忠的脚步。 “哟~进忠公公跑那么急是要赶着去哪儿啊?难不成是被美人勾了魂去不成?” 进忠老老实实的退回转角处,一脸谄媚的朝墙边的女子靠近,口中跟抹了蜜似的,乖巧奉承道:“奴才这不是急着去给小主儿请安嘛,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奴才想您想得心都快化了” 第124章 真情 魏嬿婉轻哼一声,看也不看进忠,只垂眸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娇嗔道。 “这话可不敢乱说啊…我是个心术不正,无情无义的人,可不敢劳进忠挂心,省的别人又说我迷惑人心…” 话音未落,那葱白的玉指轻轻点在进忠的胸脯之上,让他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他宛如着迷一般想要抓住那柔弱无骨的小手,那手却滑溜溜的从他掌间溜走。 进忠满嘴的甜蜜变成了苦涩,求饶道:“哎呦……我的小祖宗,那话可不是奴才说的,您若是因为这个生奴才的气,那奴才岂不是比窦娥还冤嘛……” 魏嬿婉轻轻挑眉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还得是进忠公公人缘好,娴贵妃看着是真心疼你,她身边的容佩从前在长春宫被打的半死,也没见她如此关心呢,还是公公你手腕厉害。” 进忠急的满头大汗,生怕魏嬿婉误会自己是那种朝秦暮楚之人,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证明自己的清白。 魏嬿婉斜睨着进忠都快急哭了,顿时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见她缓和了面色,进忠肉眼可见的大松了一口气,瞬间像是从冰天雪地之所来到了春暖花开之地,嘴里好听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直到将魏嬿婉哄的喜笑颜开才做罢。 危机解除,进忠接替了春婵的位置小心扶着魏嬿婉送她回宫。 魏嬿婉懒懒的,在薄纱宽袖的遮掩下不着痕迹的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了进忠身上。 进忠甘之如饴,恨不能驮着魏嬿婉走,又哪里还有之前送如懿回宫时的半点不耐烦。 两人一路走着,魏嬿婉轻声道。 “从前我在长春宫当差时可是得罪狠了娴贵妃,若是有一日她登上高位,以她那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性子,不找由头找我的麻烦才怪……若是哪日又栽赃我是妖孽,岂不是要将我拖去活活打死?” 进忠蹙了蹙眉,压低声音在魏嬿婉耳边道。 “如今宫中高位掌权的嫔妃只有娴贵妃和纯贵妃,若是论身世,娴贵妃更胜一筹,且纯贵妃前些日子又惹了皇上厌弃……前些日子奴才听了些闲话,说是太后怕是有意提拔娴贵妃为皇贵妃,令她掌权理事呢!” 这道真正是个极其糟糕的消息,魏嬿婉眉头一蹙,面上露出了几分不虞之色,进忠见她不爽忙哄道。 “不过您也不必也太过忧心,娴贵妃那人爱端着,倒使不出什么太过阴毒的法子,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笼络住皇上的心,早日诞下皇子,有皇上的宠爱和皇子傍身,她就是再嫉恨您也不敢动您。” 魏嬿婉轻抚着小腹,缓缓道:“孝贤皇后和大阿哥先后过世,皇上哪有心思想那些旖旎之事……别说皇上了,我也没有那个心思,还是以后再说。” 进忠见魏嬿婉还有淡淡的愁容,又想到她在孝贤皇后死的那天躲在船尾痛哭流涕,顿时一阵心疼,也不愿意逼她,当即换了个说法道。 “这事确实不急,您平日有功夫就多往养心殿送些汤水,倒也不必自己亲自做,免得伤了手,只要说是您送的就成…我在皇上跟前当差,自然会多替您美言,让皇上不至于忘了您。” 这般迁就,简直是将饭亲自喂到了嘴里,哪里还记得当初互相利用的誓言。 魏嬿婉嗔怪的瞪他一眼,叱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别表现的太明显了,当心李玉踹你屁股。” …… 翌日,容佩再次拿着一摞薄子去翊坤宫偏殿时,小窗内伸出了一双干净白皙的手。 容佩微微一愣,惊疑不定的喊了一声。 “愉主儿?” 海兰从小窗内露出了半张脸,满怀希冀问道:“容嬷嬷,姐姐她肯见我了吗?” 容佩看向海兰,除了干净一些外并没有发现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便收起了心中的异样,干笑道。 “愉主儿,我们主儿忙你也知道,她若有空一定会来看你的,昨天主儿还说过段时间就想办法救您呢!” 海兰果然感激涕零,不住的保证一定会好好为如懿处理好繁琐的宫务,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还让容佩给如懿传话,让她一定要顾惜自己的身子,不要过于劳累,话里话外都是对如懿的崇敬。 容佩回殿后便将海兰的话传给了如懿,如懿面上淡淡的,只吩咐容佩明天去偏殿送宫务时给海兰带一盆凌霄花,凌霄花活血祛淤,止痒祛肿,既好看又实用。 永璜去后没过几天,太后就将弘历请到了,商议立皇贵妃之事。 若将来要立继后,也必须得是由妃,贵妃,皇贵妃一步步坐上后位,再没有直接封后的道理。 弘历一听说如懿是以后的继后人选就一个头四个大,惊讶万分道:“皇额娘,乌拉那拉氏不够聪慧,性格也不够圆滑,哪里有资格做继后?”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哀家难道不知道吗?可宫中出身好位分高的妃嫔除了她还有谁?还是说,皇帝想重新挑选世家贵女入宫?” 弘历果断摇头,沉声道:“适龄的世家女子不过十五六岁,怎么够资历直接封后?”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到更合适的办法,想着如懿管事确实管得还可以,如今也不过是先封个皇贵妃理六宫事罢了,倒也不是格外难以接受。 “既然皇额娘已经做了决定,那便依着您的意思办,宫中资历老的妃嫔也不少,都趁这个机会晋一晋位分。” 将如懿晋位皇贵妃的事就此敲定,太后轻舒一口气,心头也算放下一件大事。 六宫无主,下面的人有了奔头,便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野心澎湃,难免有人一时魔怔走了歪路,害了自己便罢,扰了后宫秩序便是真的该死了。 弘历想了想,终是对如懿为继后不满意,便又开口向太后道:“皇额娘,琅嬅刚去,朕暂时没有心思立后,过两年再说!” 太后悠悠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道:“皇上倒是难得的痴情种,与你皇阿玛不同。” 弘历想不到太后会拿这个打趣他,愣了愣才缓缓道:“琅嬅与儿子的情分不同,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太后垂眸啜了口杯中浓茶,掩去了眼里无尽的嘲讽。 真情? 在帝王家,这真情二字真是最讽刺的东西。 第125章 封嫔 “娴贵妃乌拉那拉氏,早毓名门,素娴内则,赐从潜邸,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为皇贵妃,摄六宫事!钦哉!受册!” 宣读女官合上圣旨,边上的宫人便上前将金宝金册送到如懿手里。 如懿板着个脸,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僵硬的接过册宝脸上也没露出喜色,好像是别人逼着她做这个皇贵妃似的。 院子里跪了许多嫔妃,受宠的不受宠的都有,难得有大封六宫的机会,众妃嫔脸上都难掩喜色,那世俗的样子更是衬的如懿格外清高,与众不同。 当然,也不是宫中所有妃嫔都能晋封的,如懿视线在院子里扫视一圈,没发现金玉妍,苏绿筠和魏嬿婉,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漾出了一些笑意。 她哑声朝宣读女官问道:“大封六宫,为何金答应,纯贵妃和魏贵人缺席?” 宣读女官微微躬身以示尊敬,朗声回道:“晋封的妃嫔名单里并没有纯贵妃娘娘和金答应。” 如懿脸上莫名的笑意愈发灿烂,她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宣读女官说起魏嬿婉,不由迫不及待追问。 提及魏嬿婉,面容严肃的宣读女官脸上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柔声道:“皇上封了魏贵人为嫔,封号‘令’,特许她不用来此受封,皇上另有安排。” 如懿小人得志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宣读女官的声音不大不小,院中安静,所以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她说的话,顿时议论纷纷。 “皇上对魏贵人真是宠爱……” “是啊,初封就破格封为贵人,还不到一年就封了嫔。” “谁说不是呢,虽说这次是大封六宫,但皇上就偏偏给她一人拟定了封号,这要不是偏爱谁信啊!” “……这令字可真是独特,内务府只会选些吉祥字,魏贵人这封号倒像是皇上亲自拟的。” 如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上莫名的笑容也荡然无存,竟连勉强的微笑都难以维持。 容佩察言观色,立即上前大声呵斥道:“肃静!肃静!册封授金宝是神圣之事,怎可容你们在此处大声喧哗!” 院中短暂的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嗤笑出声,嘲讽道:“容嬷嬷,你让我们小声些,可是你一个人的声音就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大。” 有人带头,院中顿时响起了窃笑之声,那些笑声如同一个个无形的巴掌扇在了如懿和容佩脸上。 显然,如懿这个皇贵妃并不能服众,院中觉得她德不配位的人不知凡几。 容佩顿时气歪了嘴,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容嬷嬷哪里还能受这些小嫔妃们的气,顿时昂着头就气汹汹的朝最开始说话的嫔妃走去,直接扬起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抽到那人脸上。 巴掌的脆响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在院中回荡,院中顿时又安静下来。 见震慑住了众人,如懿才一扬下巴淡淡道:“好了,容佩,回来。” 容佩恶狠狠瞪了那小嫔妃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小嫔妃只得捂着脸暗自生闷气。 此事一出,院中的气氛十分怪异,身居最高位的如懿仿佛隐隐站在了众嫔妃的对立面,与众人格格不入。 而此时,永寿宫。 魏嬿婉震惊的看着面前一身官服的女子,忍不住脱口而出喊道。 “额娘?” 身穿宣读女官服制手捧圣旨来到永寿宫宣读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魏嬿婉的亲额娘魏杨氏。 她用温柔又骄傲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缓步走到院中,展开圣旨宣读。 “贵人魏氏,德行兼备,性格温良,勤勉柔顺,自陪伴朕以来便深得朕心,着晋封为嫔,封号‘令’。” 魏嬿婉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又遵循礼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磕了头,才被春婵扶着缓缓起身。 魏杨氏眼中有泪意,拉着魏嬿婉的手不住点头,感慨道。 “嬿婉,皇上很看重你,特命我来宣读你晋位的圣旨,令,是光明美好的意思,《诗经》有言,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皇上他对你报了很大的期待呢!” 魏嬿婉握紧了手中的圣旨,知道这只是夺回自己人生微不足道的一步,从今以后,如懿从她这儿偷走的,她都会一点点抢回来。 魏杨氏和魏嬿婉又寒暄了好一会,她极重礼仪,说话也文绉绉的,反复叮嘱魏嬿婉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轻易得罪别人,该守的规矩也一定不能行差踏错,以免招惹祸端。 魏嬿婉认认真真听着魏杨氏的教导,心里却十分别扭,她还是不习惯系统大变活人的操作。 一模一样的脸,上一世还是粗鄙无知的贪心妇人,这一辈子开口诗经闭口礼法,这强烈的割裂感实在让魏嬿婉适应不良。 魏杨氏温热的手心轻轻抚过魏嬿婉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额发,又缓缓停在她的脸颊上,宛如对待自己最钟爱的珍宝。 那般的柔软一下就撞进了魏嬿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她不禁红了眼眶。 无论如何,她此刻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是真真切切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恨抢走了她人生的如懿。 册封礼结束后,魏嬿婉就从永寿宫的偏殿搬到了正殿,享一宫主位。 从这天开始,她成为了永寿宫真正的主人。 永寿宫是太后从前还是熹贵妃时所住的宫室,太后深得先帝宠爱,永寿宫正殿自然也富丽堂皇,极尽奢靡。 魏嬿婉轻轻拂过金椅上精致的鸾鸟镂空图腾,满心惊叹,春婵领了伺候的人一同涌入殿内,带着大家喜气洋洋的恭贺主子晋封之喜。 整个永寿宫其乐融融,一团和气,魏嬿婉的心情也十分好,慷慨的赏了宫人们半年的俸禄,殿中顿时欢声笑语一片。 魏嬿婉亲自扶起了春婵和澜翠,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处,如同她们密不可分的心,春婵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轻声对魏嬿婉道。 “娘娘如今是令嫔了,按照规矩身边除了掌事宫女外还应有掌事太监一名,您可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没有,奴婢待会便跑一趟内务府,让他们选了伶俐的人送来。” 魏嬿婉展颜一笑,柔声道:“外头送来的人用着终究不放心,我心中早有人选,你待会去西六宫跑一趟便是。” 春婵反应极快,惊喜道:“主子是说……王蟾?” 澜翠也高兴的接话道:“我都没想到他!他与我们是旧识,人也正直,来当掌事太监最是合适不过,春婵,我待会跟你一块去,王蟾要是知道主子提拔他,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果然,不到下午,王蟾便火速收拾细软乐颠颠的搬到了永寿宫,高兴的连走路都在飘。 魏嬿婉看着几人热热闹闹的处在一处,心中也酸涩难言。 自此,上一世一直陪在她身边荣辱与共的好友们终于再次齐聚一堂。 接下来的路或许不好走,但只要人的心聚在一起,哪怕再黑的路也不会害怕。 第126章 安吉 “恭贺皇贵妃晋位大喜。” 如懿端坐在主位上,高昂着头,享受着众嫔妃的跪拜大礼。 容佩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一旁,瞪着眼睛扫视众嫔妃。 直到众人都规规矩矩的行完礼,如懿才微微颔首哑声道:“诸位姐妹不必客气,快平身。” 魏嬿婉扶着春婵的手起身,无视掉如懿有意无意扫过来的视线,只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如懿没能在魏嬿婉脸上找到丝毫畏惧或者谄媚的神色,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开口道:“孝贤皇后新丧,金川战事焦灼,前朝后宫都不安宁,为了节俭考虑,这次的册封礼就简单了些,也没有安排宫宴。” 她说完这句话,本想等众人夸奖吹捧,却不想下首鸦雀无声,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魏嬿婉不着痕迹的斜晲了如懿一眼,却差点被她身上的珠光宝气刺痛了眼睛,那脖子上戴的一层又一层,十个短粗的手指上几乎每个都带了最少一个的戒指。 她无语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忍直视的撇开了眼。 好嘛,自己说因为要节俭所以一切都办的简单,感情所有贵重的东西都堆砌在了她自己身上,那鸽子蛋大小的金玉红翡戒指,撸下来至少也够办十次规模盛大的册封宴了,更别说够前线士兵吃喝多久了。 ‘叮,恭喜宿主发现世界逻辑漏洞,气运值索回100,懿症回收速度已到满级,奖励宿主美貌10,即刻发放。’ 熟悉的酥麻感蔓延全身,魏嬿婉连眉头都没皱皱,面上一切如常。 殿中妃嫔喝茶的喝茶,吃糕点的吃糕点,就是没有开口捧如懿的臭脚,高坐上首的如懿环视了一圈,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两分。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如懿又开口道:“皇上请了南域圣地的安吉大师来宫中祝祷,过几日就入宫了,到时候咱们可以一齐去安华殿为战事顺遂,大清祥瑞祈福。” 纯贵妃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波澜,她冷笑一声,起身随意行了一礼淡淡道:“请皇贵妃恕罪,嫔妾最近身子不适,恐怕不能参加祈福了。” 如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想到这人如今的处境,她又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宽宏大量的谅解了纯贵妃,微笑道:“无事,既然贵妃身子不适,那就在宫中好好养着,不必参加祈福了。” 纯贵妃抬眸看了一眼如懿小人得志的表情,只觉得心头气闷,干脆福了福身道:“臣妾身子实在不适,先行告退了。” 如懿微微颔首,本想等纯贵妃走后继续说祈福的事,就见下首的金玉妍也起身请辞。 “皇贵妃娘娘,臣妾风寒一直未愈,恐怕也不能参加祈福了,还请娘娘恕罪。” 有苏绿筠和金玉妍打头,那些不服如懿的妃嫔便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告罪,都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能参加祈福。 如懿的脸顿时绿了,嘴巴嘟得老高,一言不发的看着站了满殿的妃嫔,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该如何震慑住这些人。 容佩见这些人竟敢不给如懿面子,顿时抡圆了眼睛瞪着众人,一副要冲上前掌掴众人的样子。 可妃嫔们连如懿这个皇贵妃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她。 殿中满座的妃嫔顿时走了个七七八八,剩下没动的人也就两三个,除了平日里跟如懿还算说得上话的意欢和婉嫔,就只剩魏嬿婉了。 见气氛实在凝重,意欢率先起身表态道:“嫔妾愿亲至宝华殿为战事祈福,只望皇上能舒心顺意。” 一旁的婉嫔也立即起身,表示自己也愿意参加祈福。 如懿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随即将视线转向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的魏嬿婉,威慑意味十足。 魏嬿婉起身福了福,干脆道:“嫔妾不信佛,不便参加祈福,先告退了。” 她话音刚落就要往外走,却听如懿厉声喝道:“站住!” 魏嬿婉回头,却见如懿胸膛剧烈起伏,大红色的嘴唇也微微发抖,显然是气狠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不去祈福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如懿只逮着她一个人欺负? 魏嬿婉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她说的哪句话戳到了如懿的肺管子。 如懿站起身被容佩扶着走到魏嬿婉跟前,阴沉着脸质问道:“像你这样的人也敢对佛祖不敬,难道你不怕遭报应吗?!” 魏嬿婉被如懿神经一样的问题问懵了,十分诧异反问道:“皇贵妃言重了,嫔妾并未对佛祖不敬啊,又何来报应之说?” 如懿深吸一口气,鄙夷的看着魏嬿婉,义愤填膺道:“无情无义是你,攀龙附凤是你,手段卑劣收买人心也是你,像你这样的人,早晚都会遭天谴!” 她情绪有些激动,唾沫都差点喷到了魏嬿婉脸上,魏嬿婉立即退后两步躲开了如懿的物理攻击,躲避的举动却被如懿错认成了示弱,顿时更加趾高气昂。 魏嬿婉不怒反笑,一双桃花眼立即荡开了阵阵波光,轻笑道:“嫔妾且等着这一天呢,只是不知道这天谴究竟会落在谁人头上。”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如懿身后的容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上前就要一掌扇到魏嬿婉脸上。 可春婵也不是吃素的,见容佩要动手,立即上前一步挡在魏嬿婉身前,抬手夹住了容佩的手,陪笑道。 “容嬷嬷气性真是不小,我们娘娘究竟犯了什么罪,竟劳动嬷嬷大驾动手责罚?” 正对峙间,殿外有太监高声唱报道。 “皇上驾到……”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弘历大步走进殿来,忙起身恭迎圣驾。 弘历见魏嬿婉和如懿一齐跪在殿中央,本想伸手扶起距离他比较近的如懿,低头却看见她戴满了珠宝首饰的手和尖利的护甲,不好的回忆立即涌上心头。 他半路收回伸向如懿的手,转头扶起魏嬿婉,稳稳扶住那纤纤素手方才觉得心里舒服些,朗声道:“平身,朕就是路过来看看。” 魏嬿婉借着弘历的力道起身,便冲他露出了一个如花般的笑颜,弘历愣了愣,只觉得今天的魏嬿婉仿佛又和往日有些不同,依旧还是那个五官眉眼,却像是长开了似的,更加明艳动人。 弘历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本来想扶起人就松开的,此刻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了,就这么牵着魏嬿婉站在原处,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跟乌眼鸡似的,出什么事了?” 如懿瞥了一眼弘历和魏嬿婉相握的手,黑沉着脸道:“令嫔不敬神佛,说是不能去宝华殿参加祈福,臣妾正要罚她。” 第127章 海兰 弘历看向魏嬿婉询问道:“哦?嬿婉,可有此事?” 在众人面前,他对魏嬿婉如此亲昵的态度显然又在如懿心口狠狠戳了一刀,如懿不能责怪弘历,只用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魏嬿婉,仿佛要将她生吃了一般。 魏嬿婉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有些扭捏的冲弘历道:“皇上,臣妾小时候就与道家有缘,因此从不信佛,就算去祈福也不能诚心,就想着干脆避嫌,在宫里抄抄心经罢了,奈何皇贵妃认定臣妾不敬佛祖,说什么也要嫔妾去安华殿祈福。” 弘历的手指在魏嬿婉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捻动,想起那次在御花园时魏嬿婉彪悍砸晕宫女的举动,心里有些好笑。 这丫头确实不像是信佛的,要她跪在佛前满口仁义慈悲确实为难人。 如懿瞪圆了眼睛看着弘历,期望弘历听到魏嬿婉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会震怒,随即惩治于她,却没想到弘历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他脸上不仅不见丝毫怒气,反而忍不住露了几分莞尔的笑容,将魏嬿婉的小手放在掌心揉圆搓扁,打趣道:“就你胆子大,这话也敢直接说出来,就不怕朕降罪与你。” 魏嬿婉看了一眼一旁如懿越拉越长的脸,巧笑道。 “臣妾不敢欺瞒皇上,再说了,要是臣妾为了不被责罚就昧着良心去安华殿祈福,那才是对神佛不敬呢!臣妾被罚是小,要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哪路神佛,那不是得不偿失了?皇上别打趣臣妾,臣妾的胆子小着呢。” 弘历一听也有理,朗笑道:“不错,朕就喜欢你这坦坦荡荡的性子,就是比那些装腔作势假仁假义的痛快!” 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弘历自然要打个圆场,转头看向如懿,本想缓和了口气劝两句,没想到一回头就对上了如懿拉得老长且黑沉可怕的脸,顿时吓了一跳,慌忙转开了视线,干咳两声道。 “皇贵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祈福这事全靠自愿,你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如懿将可怕的眼神转移到弘历身上,那目空一切的架势,让魏嬿婉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皇上。 弘历没有看如懿,倒是没有发现她冒犯的眼神,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朕请安吉大师来主要也是为了行祝祷之事,至于祈福,随心便可,并不强求。” 这话如同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甩在了如懿脸上,将她之前那番作为都衬的如同笑话一般。 最终,魏嬿婉轻轻松松毫发无伤的出了翊坤宫,如懿除了掉了一地的体面和一肚子的闷气外什么都没得到。 傍晚的火烧云格外刺眼,如懿丧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只觉得这贵妃之位跟自己之前想的完全不同,该有的排场没有,体面和尊荣也没有。 容佩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主儿,那些妃嫔不过是嫉恨您得皇上宠爱才如此为难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您不用如此在意。” 如懿耷拉着肩膀毫无仪态的坐在椅子上,淡淡开口道:“若是海兰在,本宫定不会孤立无援,受此屈辱。” 容佩一听,立即应和道:“是啊是啊,愉主儿对您最是尊敬了,若是她在,令嫔定然不敢忤逆您。” 如懿嘟着嘴,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惜海兰自己犯了错,本宫也不好偏颇。” …… 这几日永琪跑永寿宫跑得格外勤,对魏嬿婉的态度也格外热切,一口一个令娘娘叫的别提有多亲热了。 魏嬿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也大概知道永琪是个什么心思,在一个清爽的午后,她躺在廊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页,淡淡的对身边吃糕点的永琪道。 “…我又不是神仙,你也不能什么事都来求我,你毕竟是你皇阿玛最喜欢的孩子,想要什么得自己努力。” 永琪喝了口花茶咽了咽嘴中的点心,嘟囔道:“…我不敢求,我如今年幼,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皇阿玛的宠爱,若是贸然开口得罪了皇阿玛,那我和额娘便都没有指望了。” 魏嬿婉笑睨了他一眼,又翻了一页书,含笑道:“那你老往我这跑难道就有指望了?” 一朵花瓣从树上脱落,洋洋洒洒的飘落在魏嬿婉乌黑的发顶,永琪小心翼翼的将那片花瓣抚落,轻声道。 “我也不是指着令娘娘帮忙,只是和您待在一处,永琪便总觉得心中安宁,总觉日子有指望。” 魏嬿婉半晌没有说话,在永琪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听到她幽幽的声音。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知道你皇阿玛为什么偏爱你,你就该知道如何抓住你皇阿玛的心……天家父子也是父子,父子天伦可是天下一大美事,难道你皇阿玛会拒绝你不成?” 永琪沉思良久后,眼睛陡然一亮,竟不顾分寸上前在魏嬿婉脸上唧亲了一口,笑着跑远。 “令娘娘,你一定是仙女下凡!” 魏嬿婉猝不及防被袭击,一双桃花眼顿时瞪得滚圆,叱道:“你这孩子真是!咱俩有那么熟吗?你多冒昧啊!” 永琪一蹦一跳的跑远,他向来少年早熟,难得露出这样孩童稚气的样子,魏嬿婉轻抚着脸上柔软的痕迹,脸上不免露出轻巧的笑意。 她继续躺在美人榻上看书,有些昏昏欲睡,柔软的脸颊却被一双粗粝的大手摩挲,在永琪亲过的地方擦来擦去。 魏嬿婉一惊,立即睁开了眼睛想要起身,抬眸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凤眼。 熟悉的冷香弥漫在身周,让魏嬿婉无比心安。 “进忠,美人榻太硬了,我枕得浑身都疼。” 话音才落,魏嬿婉就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抱起,随即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第128章 萤火 金川首战告捷,弘历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正巧太傅在养心殿中议事,弘历便顺口问起了皇子们的学业,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几个太傅都对五阿哥永琪赞不绝口,声称他勤奋好学,聪敏非常。 弘历一向就喜欢聪慧的永琪,太傅这样夸赞他的儿子,他心中难免升起了自豪感,傍晚就将永琪唤到了养心殿留膳。 永琪一如既往的知礼懂事,说话有条有理的,面对弘历的提问考教也回答的头头是道,还能举一反三,显然是私下里用了不少功夫,果然如同太傅所说,勤奋又聪敏。 弘历龙颜大悦,当即便要将自己最钟爱的紫玉楠竹砚台赏给永琪,永琪却板着小脸拒绝了弘历的赏赐,躬身道。 “皇阿玛,儿臣身为您的儿子,用功读书本就是儿臣该做的事,并不是为了讨好您得到赏赐您日夜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儿臣只希望能多学一点知识,才能早日为您分忧,让您不必如此辛苦!” 弘历没想到永琪会说出这番话来,当下又是欣慰又是感动,百感交集之下微微红了眼眶,激动道。 “好!果然是朕的好儿子,你四哥和你一同养在阿哥所,他还年长你一些,却整日只知道偷懒耍滑,不好好用功读书永琪你胜过你四哥许多,朕今日一定要好好赏你,说,你想要什么?” 永琪心里一喜,话到嘴边又顿住,刚才话说得太高了,如今便不好再反口,否则意图太明显只会引得皇阿玛不快。 终究是小孩子,思虑并不周全,永琪心里懊悔的捶胸脯,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刚正不阿的表情,一板一眼道:“皇阿玛,永琪不要赏赐,只是心中挂念您,若是您有空能时常见见儿臣,儿臣便心满意足了。” 弘历点点头,缓步走到永琪身边弯腰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欣慰道:“你的心意朕已经明了了,你也不必太过守着那些规矩,不必非得等朕召见才到养心殿来,平日里若有空闲,也可以时常来看皇阿玛。” 两人父慈子孝之间,晚膳已经准备就绪,弘历牵着永琪的手刚入座,就见进忠提了一个精致的食盒走进殿来,躬身回禀道:“皇上,令嫔娘娘让人送了一份莲藕桂花羹来,说最近天气热,让您多注意身子。” 弘历心情好,闻见食盒里清甜的香气便笑道:“令嫔有心了,呈上来。” 永琪眼睛亮了亮,也开心道:“儿臣最喜欢喝令娘娘做的莲藕羹了,皇阿玛,儿臣要先添一碗!” 进忠小心翼翼的从食盒中端出羹汤,先添了一碗给永琪,永琪小口吃着,却觉得有些奇怪,这莲藕羹和他在永寿宫喝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味道更像是御膳房熬的。 弘历见永琪进的香便也添了一碗,夸道:“嗯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令嫔有心了,手艺也不错,回回送来的膳食都跟御厨们做的味道差不多。” 永琪看了一眼身旁笑得灿烂的进忠,也不说话了,只静静喝着羹汤,却没有再添第二碗,那羹汤大半都进了弘历肚中。 酒饱饭足后,永琪便告退回了阿哥所,李玉见弘历今天心情不错,便上前问道。 “皇上,您已经许久没去后宫了,今日是否要翻牌子?” 弘历口中还回荡着那莲藕桂花羹的清香,咂摸着嘴道:“不必了,朕待会去永寿宫看看令嫔。” 李玉躬身应是,回头却看到进忠忠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顿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接收到李玉的视线,进忠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强压下了咧到耳根的笑容。 月儿高高悬挂在树梢之上时,忙碌了一天的弘历才坐着御辇晃悠悠的到了永寿宫。 他迈步走进永寿宫,却没见魏嬿婉出来迎接,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朝殿外的春婵问道。 “你们主子呢?为何不出来接驾?” 春婵福身行礼,微笑道:“皇上,娘娘给您准备了惊喜,还请您自己进去。” 弘历看了一眼并未点灯的宫室,不知道魏嬿婉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心里也升起了些许期待,抬腿独自走进了殿内。 殿门在身后关上,室内一片昏暗,弘历眯了眯眼才适应了眼前昏暗的环境,却并未见到魏嬿婉的身影。 他正疑惑的四处张望,就见有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光从角落中飞出,点点萤芒汇聚在一起,盘绕在殿中,顿时形成了一幅奇景。 “这” 弘历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一双柔软的小手从身后捂住了嘴,温婉的声音随即响起:“皇上,嘘臣妾收集这许多萤火虫可费了不少功夫呢,皇上您可别坏了气氛。” 曲线玲珑的柔软身躯紧贴着弘历的后背,淡淡的花草香萦绕在他鼻尖,一时间让他有些迷醉。 他伸手轻轻握住唇上纤细的小手,一使劲便将身后的人拉到身前拥入怀中,声音低哑道:“卿卿,你这是又弄得什么新花样?” 在明明灭灭的萤火之光中,他才看清眼前女子的模样,魏嬿婉并没有身穿宫装,而是穿着素净飘逸的杏色广袖长裙,一头浓密的墨发也随性的披散下来,小脸上薄施粉黛,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或许是被他突然的拖拽动作吓到,此刻正气鼓鼓的瞪着他。 美人美景,格外清灵。 弘历眼眸暗了暗,收紧胳膊哑声道:“怎么几日不见,气性倒愈发大了。” 魏嬿婉嗔怪的瞪了弘历一眼,轻轻从他怀中挣脱,旋即拉住他宽阔的大掌往后殿而去。 弘历饶有兴趣的被魏嬿婉拉着走,十分享受这种新奇陌生的感觉。 魏嬿婉轻轻推开后殿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和漫天的萤火虫,盈盈月色洒在草地上,竟是一幅在宫中从未见过的美景。 弘历看得目不转睛,魏嬿婉却不让他在这儿站着发愣,拖着他便迈步进了草地之中。 直到置身其中,鼻腔内充斥了浓浓的青草气息,弘历才回过神来,暗叹魏嬿婉心思奇巧。 如此美景,他正想吟诗两句,却觉得胸口一重,待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魏嬿婉扑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之上。 这确是有些越矩了,弘历正要开口呵斥,就听魏嬿婉柔声道:“皇上,您看天上。” 弘历抬眸看去,繁星映入了他的眼帘,那闪烁的星星靠得极近,仿佛他此刻也置身于星海之中,弘历将要出口的呵斥声顿时哽在了胸口。 第129章 解封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星星,事实上,他从小到大已经看过了无数次,但从没有哪一次如这次一般。 他仰躺在天地之间,身周都是青葱柔软的草地,抬眸透过漫天的萤火虫便是浩瀚的星海,这一瞬间,他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九五之尊的帝王,也忘了多日来的烦恼和忧虑。 弘历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都不想说话。 魏嬿婉掀裙坐在了草地上,静静陪着弘历,微风吹拂,她长长的发丝一下一下的拂过弘历的手心,让他的心也有些痒痒的。 他嘴角荡起坏笑,往旁边一扑就将魏嬿婉扑倒在草地上,两人滚了两滚,身上都沾染上了青草香气。 魏嬿婉红着脸抵住弘历的胸膛,娇嗔道:“皇上,您将臣妾新做的裙子都弄脏了” 正值壮年的弘历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竟像个毛头小伙般嬉笑道:“朕明日赔你一件新的不,陪你十件” 男女清朗的笑声传了很远,侯在殿外的李玉看了一眼身旁的进忠,默默垂下了眼。 翊坤宫。 如懿被人伺候着洗了澡擦了身坐在梳妆台前,却见一只萤火虫摇摇晃晃的撞在了身边的烛火之上。 随着一阵噼啪爆响,那萤火虫被烛火烧焦了翅膀,掉落在地上不断挣扎,不过几息便不动了。 如懿嫌恶的皱起眉,嘟嘴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虫子,怎么会飞到翊坤宫来?” 容佩低头一看,奇道:“主儿,这是萤火虫,只在沼泽荒地处有,宫中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话音未落,又有几只萤火虫飞进殿内,如懿蹙起眉,哑声道:“让三宝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三宝领命而去,很快便满头大汗的回来,小心打量着如懿的神色道:“回主儿话,这些萤火虫都是从从永寿宫飞出来的,皇上也在那儿。” 如懿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地上的萤火虫尸体,半晌后才哑声道:“魏嬿婉品行低略,惯会耍手段魅惑皇上,她的这些谋算,就算告诉本宫本宫也不会做的!” 容佩抬脚将那萤火虫的尸体踏碎,连声应和道:“是是是,您身份贵重,千万别跟那些狐媚东西一般见识,皇上对您才是真爱,她们不过是会耍些小伎俩罢了,没过多久皇上定会厌弃了令嫔。” 如懿心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长舒一口气眨巴着眼睛道:“皇上最爱本宫穿褪红色,你待会去将那件衣裳找来,本宫明日去养心殿看皇上。” 容佩闻言走进内室,半晌后将一件像是洗了褪色的红色旗装放在了妆台之上,待侍候如懿安寝后,她才小心退出殿内。 依旧有零零散散的萤火虫在黑夜中飞舞,容佩朝永寿宫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转头差点撞在守在门边的花影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一巴掌扇在了花影脸上,怒骂道。 “蠢笨的东西,连门也看不好,竟让这些腌臜虫子飞进殿内扰了主儿清净,要你有什么用?!” 花影看着空中飞舞的萤火虫,捂着脸不敢说话,只默默低下了头。 …… 月儿攀上了清朗的夜空,雾气氤氲的永寿宫内殿,哗啦啦的水声响了好一阵方才停歇, 弘历拥着魏嬿婉躺在榻上昏昏欲睡,脸上带着餍足的神色,大手在魏嬿婉脸上轻轻摩挲,谓叹道。 “今日朕见了永琪,那孩子成长了不少,这么大点人就知道了朕的不容易,还说要替朕分担……嬿婉,你也为朕生个孩子,你这么聪慧,诞下的孩子一定也会像永琪一样聪明。” 魏嬿婉微微摇头,轻笑道:“皇上只看到了永琪的聪慧,臣妾却心疼那孩子懂事。” 弘历睁开了眼睛,疑惑道:“怎么讲?” 魏嬿婉以指代梳,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柔声道。 “五阿哥从前虽说是养在皇贵妃名下,但其实都是他额娘愉答应亲自在照料,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额娘,却因为愉答应犯错被迫寄养到了皇贵妃处,还被忽视薄待,早早就被送去了阿哥所……” 魏嬿婉停顿了一瞬,抬头直视着弘历幽深的眼眸,叹道:“说到底都是大人们犯的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五阿哥常来我这,却时常望着翊坤宫的方向发呆,臣妾便知道,他心中挂念他亲额娘,但他不敢说。” 弘历拧眉,想到今日白天永琪在养心殿的表现,也不由为这个孩子的隐忍懂事感到有些心疼。 他沉思半晌,垂眸盯着怀中女人柔美的侧颜,好奇问道:“没想到你会帮愉答应说话,她对孝贤皇后不敬,朕以为你会很恨她。” 魏嬿婉斜睨了弘历一眼,嗔道:“臣妾哪儿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啊?愉答应犯了错,皇上要怎么罚那是皇上的事,就算要将她关一辈子臣妾也没什么异议。” 弘历被她傲娇的样子逗笑了,半晌后才幽幽道:“永琪是朕最优秀的儿子,她是永琪的生母,自然不能就这么关一辈子,日后永琪长大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魏嬿婉勾了勾唇角,微微合上眼脸,不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温香软玉在怀,操劳了一天的弘历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内务府早早便奉皇上的令给永寿宫送来了十几匹清新独特的绸缎,并十几件素净婉约的衣裙。 与此同时,一道口谕也从永寿宫传出。 皇上顾念着愉答应是五阿哥的生母,又看在她诚心悔过的份上,解除了愉答应的禁足。 幽禁了快一年的翊坤宫偏殿终于又打开了殿门,海兰睁开眼,看见来的人是进忠,心头顿时有了计较。 刺眼的阳光让她久久无法适应,双目刺痛之间有滚烫的热泪流下。 第130章 素缎 晌午,梳洗一番的海兰便到了翊坤宫主殿给如懿请安。 她被关了许久,虽然外貌上除了清瘦了许多看不出太大的异样,但腿脚却因为长期不走动有些不协调,进殿时脚步蹒跚。 如懿端坐在上首,微微笑看着海兰一瘸一拐的行至身前,艰难的跪下行了全礼才淡淡开口道。 “快起来,你刚出来腿脚不便,不必多礼了。” 海兰看着如懿那熟悉的莫名的笑容,也微微一笑道:“姐姐,皇上终于解了我的禁足,以后我便能日日陪伴您了,还未曾恭贺姐姐荣升皇贵妃之喜呢……皇上果然还是最心疼姐姐,孝贤皇后走后第一时间封了您为皇贵妃。” 如懿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捧她的臭脚了,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却还要装腔作势的强压着喜色嘟着嘴道。 “皇上如此做自然有他的考量,海兰你也知道,本宫最在意的不是名分,而是情分。” 海兰抿嘴一笑,应和道:“是,我知道姐姐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皇上想给您最好的,姐姐您要知道,皇贵妃之上可就是皇后了,皇上是想封您为后呢。” 很久了,如懿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情舒畅过了,她高兴的差点合不拢嘴,却还不住谦虚道。 “皇上的心意本宫自然知道,他身在万人之上,也在无人之巅峰,若是没有知己相陪,不知会有多寂寥。” 如懿口中所说的‘知己’自然是她自己,哪怕皇上这两年来到她宫里的次数一双手掌也数得过来,她也依旧有这样的自信。 海兰看如懿这样高兴,也感同身受般笑眯了眼,赞道:“姐姐与皇上真是恩爱……我这次能解了禁足,也定是姐姐您在皇上面前求了情的缘故,海兰在此谢谢姐姐了。” 如懿愣了愣,随即满脸不赞同的斜了海兰一眼,淡淡道。 “海兰,皇上日夜为国事忧心,本宫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去给他徒增烦恼,且本宫始终相信公允之道,此番你能解禁,自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缘故。” 海兰瞳孔放大,好悬没能绷住脸上的笑容,缓了半晌才道:“姐姐聪慧!” 如懿摸了摸手上闪亮的宝石戒指,叹息道:“可惜了永琪那孩子,竟受了奸人挑唆来污蔑本宫。” 海兰眸光闪了闪,忙起身作揖道:“都是我的错,若是见了永琪,我定会替姐姐好好教训他。” 如懿闻言,脸上才又露出笑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殿外便传来了嘈杂的争执声。 “奴才内务府总管,给皇贵妃娘娘送来晋封皇贵妃的贺礼,容嬷嬷为何阻拦?” 容佩梗着脖子伸手挡在拿总管面前,高昂着头道:“我已经说了,皇贵妃此时不需要这些鲜艳的缎子,你们去换一些素色的缎子来。” 内务府总管脸颊抽搐,也认出了眼前嬷嬷正是之前和他结了梁子的老嬷嬷,当下只觉得容佩是在公报私仇,刻意为难与她,说什么也要面见如懿。 如懿循声出了殿,便朝挡在众人身前的容佩问道:“这是怎么了?” 容佩抡着眼怒瞪了内务府总管一眼,才转身回禀如懿道。 “主儿,大阿哥新丧不满百日,怎能转头就取了内务府送来的鲜艳缎子,如此张扬,岂不负了主儿一片慈母之心。” 众人的视线顿时全聚集到了如懿身上,却见她晃了晃身子,脸上全然不见之前在殿内眉飞色舞的高兴劲,满面悲戚道。 “……永璜刚过世,本宫不想耀眼夺目的,去换些素色的缎子就好。” 她今日难得穿了一件亮黄色的旗装,头上还簪了一朵碗口大的红花,唇色也是正红,甚至比当年刚入王府时打扮的都要喜庆。 若是不去看她耀眼夺目的装扮和满身的珠宝首饰,倒真有那么几分‘慈母’模样。 内务府总管躬身请罪,心中暗道今天真是撞了鬼了,自己送来的缎子若是跟皇贵妃身上穿着的料子比起来,倒真算不上‘鲜艳’二字。 但他身为奴才不敢反驳,只为难道:“启禀皇贵妃娘娘,内务府中眼下已经没有合适的素净缎子了。” 容佩立即瞪着眼睛怒斥道:“总管莫不是在说笑,这么大一个内务府,难道件几匹素缎都找不出吗?” 内务府总管忙赔笑道:“这倒不是,只是皇上今个一早就下了令,内务府新进的素色锦缎都送到了永寿宫令嫔娘娘那儿,这一时半会之间,奴才还真没有办法去寻第二匹了。” 第131章 祝祷 如懿倒不是真的想要那些素缎,可是容佩既然已经提了,那这些鲜艳夺目的缎子她就必不能收下。 她心里对魏嬿婉和弘历的怨气几乎要凝为实质,嘴也撅的老高,等内务府的人退下后,如懿对容佩淡淡的吩咐道。 “若皇上来看本宫,就将人拦在殿外,本宫如今不想见他。” 容佩应是,知道如懿这回是真生皇上的气了。 说来皇上也真是过分,如此没有分寸,主儿冷落他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海兰凑上前安慰道:“姐姐,您别生气,皇上喜欢令嫔不过是因为她年轻貌美,等新鲜劲过了,皇上定会厌弃她的,到那时咱们再惩治她也不迟。” 她将那‘年轻貌美’四个字咬得极重,如懿脸上僵了僵,斜楞着眼睛朝海兰瞥去,却只看到海兰真挚的眼睛。 如懿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勉强笑笑回了殿中。 接下来的几日,如懿都在内心幻想着皇上来看她却被拒之门外后会有多伤心多懊悔,连他会如何哄她,送些什么礼物她都想到了,甚至说不定皇上会为着她的感受疏远冷落了魏嬿婉呢。 没成想容佩日日在翊坤宫外乌眼鸡似的守了半个多月都没见到皇上的影子。 皇上压根没来过翊坤宫,一次也没有。 如懿的脸越拉越长,直到安吉大师入宫才略有缓和。 那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如懿穿着一身深灰色旗装,旗头梳得也跟往日不同,少了那些琳琅满目的饰品,耀眼夺目的大红唇今日也没有涂,整体较为素净。 若是不露出她手上那副又尖又长的福寿螺青绿色护甲,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潜心礼佛的样子。 安吉一身白色僧袍缓步走来,面白无须,庄严宝相,竟是个十分俊俏的青年男子。 如懿远远看见安吉大师的容貌,寡淡的脸上就情不自禁露出了几分笑容,待安吉缓步走到近前,她便双手合十举在胸前道:“安吉大师远道而来,路途幸苦了。” 说完,她似是觉得光这样行礼不够虔诚,又低下头鞠了一躬,安吉忙侧开身子避让开来,回了一个佛礼,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面向如懿身边的海兰鞠了一躬道:“有劳皇贵妃在此等候。” 如懿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转头板着脸斜了一眼穿着正常宫装的海兰,深吸一口气对安吉大师道:“本宫才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这位是愉答应。” 安吉也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忙抱歉的笑笑,沉声道:“愉答应安。” 海兰微笑着回了一礼,安吉又转向如懿双手合十道:“小僧错认了人,还请皇贵妃勿怪。” 如懿僵硬的笑容总算缓和了一些,用亲切的眼神直视着安吉柔声道:“金川战事僵持不下,举国不安,皇上也一直心绪不佳,特请了安吉大师入宫为边地战事祈福,大师能来,真是我大清之福。” 如懿嘟嘟着嘴说完这些话,又撅着腚给安吉鞠了一个躬,安吉避让不及,心中有些郁闷,只能礼貌回道。 “皇贵妃客气了,皇上能让小僧入宫为战事祈祷,是安吉的荣幸才是兵战有伤天和,从今日起直到中秋节,我都会在安华殿中行祝祷之事,一求战事顺遂,二来也是为战死沙场的将士祈福。” 安吉说完这话就打算行个佛礼入殿,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却没想到如懿鞠躬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他话音才落如懿就幅度极大的又给他鞠了一躬,哑声道:“多谢大师。” 安吉:这人怎么回事,怎么鞠起躬来没完没了的,她真的是大清的皇贵妃吗? 不管是按身份地位还是按年龄来说,安吉都压根受不起如懿的礼,生怕折了福寿去,修行之人也最讲究这些,安吉躲避不及,脸上如沐春风的笑意便淡了两分。 海兰脚都站酸了,见两人客套起来没完没了,便开口道:“安华殿内已经准备妥当,就请大师和诸位弟子入殿!” 安吉闻言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的就带弟子走进了安华殿,脚步都比来时快了不少,从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害怕如懿再给他鞠躬。 接下来的一个月,如懿彻底做起了甩手掌柜,只将自己所有的事都丢给海兰去做,自己则每天屁颠颠的跑到安华殿去,晨昏必至,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没有缺席过,以示虔诚。 意欢和婉嫔则稍逊一些,只在头三天亲自去过,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亲手抄了经文让宫女送到安华殿去。 弘历百忙之中到安华殿参观大师祝祷,就见如懿跪在殿中最前方安华大师脚边。 他皱了皱眉,觉得如懿此举十分不妥,但想到她一片虔诚之心,倒也没有说什么。 祝祷结束后,安吉起身给弘历行礼,如懿也看见了站在殿后的弘历,嘟了嘟嘴和安吉一起朝他走去。 也不知是她跪久了腿麻了,还是花盆底太高了,走到半路的如懿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一跤,直挺挺朝身边的安吉倒去。 安吉一惊之下,条件反射便要伸手去接,垂眸时却看见如懿正挥舞着双手,长长的护甲又尖又丑。 他从小就是有一个毛病,看见太密集的东西就会身子不适。 如今看见如懿那密密麻麻的福寿螺花纹护甲便头皮一麻,半道上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还微微错身后退了两步。 ‘砰啊!!’ 如懿重重的摔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痛苦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安华殿。 弘历见此情景上前两步查看情况,就见如懿右手上有鲜血留下,他拧眉细看,原来是如懿手上的护甲齐根断裂,应该是伤到了指甲才会流血。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感受着殿中安吉和众弟子的视线,只觉得心中烦闷,头也开始疼起来。 此时此刻,钟粹宫。 “听闻姐姐虽未去安华殿祈福,但却刺破指尖用鲜血抄录了百遍心咒送去宝华殿供在佛前,您果然还是心善。” 金玉妍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看着坐在上首的纯贵妃笑道。 苏绿筠脸上有些落寞,强笑道:“如今谁不知道本宫和三阿哥遭了皇上厌弃,抄录心咒也只是为了本宫的永璋和璟妍积福罢了。” 金玉妍看了眼苏绿筠苍白的脸色,赞道:“姐姐慈母心肠,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却连面都不露,让翊坤宫那位在人前出尽了风头,真是可惜听说皇贵妃十分虔诚,日日要到安华殿听安吉大师祝祷,一日也不曾落下呢。” 苏绿筠脸上闪过憎恶的神色,不屑道:“她不过是靠着自己的出身才成了皇贵妃,有什么好得意的,皇贵妃而已,还不是皇后呢!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祝祷,也要日日在人前晃荡,整日显摆个没完!” 见苏绿筠对如懿真是痛恨到了极致,金玉妍便神秘兮兮道。 “听说皇贵妃总是第一个去宝华殿,一待就是一整天,除了早晨的祝祷早会,其余时间都是安吉大师和皇贵妃单独待在殿内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是在里面干什么呢?” 苏绿筠眼睛亮了亮,微微倾身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金玉妍捂嘴轻笑道:“别的嫔妾倒没有看见,可这皇贵妃和安吉大师日日独处在安华殿中的事姐姐只要留意去打听便知。” 第132章 刺客 皇贵妃在安华殿摔断了指甲,这事儿很快就在六宫里传开了。 六宫妃嫔们都将这事当成了笑话来看,有笑如懿鞋根高走路不稳的,有笑如懿装慈悲也不装的像点,一身都做素净打扮还不忘了带护甲活该的,总之心疼她的没几个。 她受伤后在宫中养了一日,除了海兰和意欢来看过她之外,其余人压根没来问过,意欢也只是略坐坐便走了。 如懿消沉了半日,剩下半日用来缅怀自己的指甲。 她的指甲不是断了,是在惯性的作用下被连根拔起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如何的痛苦暂且不提,护甲可是如懿最珍视的东西,如今意外失去了用来套护甲的指甲,一时半会也养不起来,如懿简直心如刀绞。 但如懿转念想到在安华殿中静心祝祷的安吉,便强打起精神,第二天就将手指头包的和粽子一样,按时到了安华殿祈福。 安吉看到她都吓了一跳,十分委婉的对如懿道。 “皇贵妃身上有伤,也不用日日过来,礼佛之事心诚则灵,您如此有诚意,佛祖定会庇佑您。” 如懿却像是听不懂好赖话一般,娇俏的笑了笑,夹着声音道:“安吉大师,本宫喜欢听您祝祷,能与佛音佛香相伴,本宫只觉得心中安宁。” 佛音佛香? 安吉不愿如懿再来安华殿,思索片刻后让身后的小沙弥去取出一个青铜香炉和一把佛香,并一个紫檀木的木鱼呈给如懿,微笑道。 “皇贵妃养伤要紧,我这有上好的佛香,这紫檀木鱼更是佳品,可供您礼佛之用……” 他看了看如懿包着的手指嘴角抽了抽,继续道:“皇贵妃若喜欢配饰,也可佩戴七宝串珠,一定更增祥和。” 如懿笑得合不拢嘴,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多谢大师的提点,本宫回去就寻了七宝串珠戴上,定会日日焚香,诚心礼佛。” 安吉松了口气,觉得总算不用日日对着皇贵妃,心情也松泛不少。 …… 启祥宫中。 金玉妍对匆匆进殿的玉芙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你打探的消息打探到了吗?” 玉芙躬身回话道:“安吉大师给皇贵妃送了一个青铜香炉,一把佛香,一个紫檀木鱼,还让皇贵妃日日佩戴七宝串珠。” 金玉妍见玉芙打探的如此详细,不由挑眉诧异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打探得如此详细,你差事办得当真不错。” 玉芙脸上浮现为难之色,小心回话道:“奴婢不敢居功,只是皇贵妃从安华殿出来便捧着那些东西一路招摇,宫中如今人人都知道安吉大师送她礼物的事,还令容嬷嬷满宫里寻七宝串珠,说要日日佩戴。” 金玉妍扶额,半晌后嗤笑一声,起身道:“走,咱们去钟粹宫看望纯贵妃。” …… 安吉满以为终于能耳根清净一段时间,没成想第二天他又看见了早早来安华殿祈福的如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如懿一见他便露出了手腕上的七宝佛珠,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安吉满头黑线,只能认命,接下来几乎是数着日子在过,从来没觉得祝祷是如此难熬的一件事。 是夜,如懿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宫人将佛香点燃在青铜香炉之中,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点香的小宫女被佛香冲鼻的气味呛了一下,打了两个喷嚏后低声请罪道:“皇贵妃恕罪,这佛香气味有些冲鼻。” 如懿转头看她,淡笑着嘟嘴道:“这可是大师特制的佛香,可以除晦辟邪的!” 她高挑着眉,语气中带着莫名的优越感,十分自豪。 容佩走过来将小宫女赶出殿外,上手为如懿梳妆。 如懿在佛香袅袅中朝容佩问道:“皇上的万寿节快到了,内务府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容佩替如懿取下脖子上带着的一层层珠串,回话道:“内务府来人回禀时您在安华殿,是愉主儿在,应是都准备齐全了。” 如懿不在意的点点头,顺口吩咐道。 “海兰办的好,这些繁琐之事以后就让她去办……你去将内务府送来的那件褪红色里衣拿来,本宫要试试。” 容佩手脚麻利的为如懿更了衣,两人回到梳妆台前照着镜子,此刻倒也不嫌这褪红色艳丽了,如懿开口赞道。 “这褪红色穿在身上果然是浓淡相宜,娇而不妖,皇上就最喜欢本宫穿这个。” 一旁的容佩忙对如懿赞不绝口,一句句‘主儿水灵’‘主儿娇俏’将她哄得心花怒放。 如懿正自我陶醉间,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抓刺客’的呼喊之声。 三宝的声音也在殿外急急响起。 “主儿,刚才院子中有个穿白衣的刺客,被喊声惊动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如懿吓了一跳,张大了嘴问道:“翊坤宫怎么会有刺客?抓着了没?” 三宝愣了愣,回话道:“刺客跑得快,奴才第一时间来给您回话,抓没抓着奴才就不知了。” 如懿想了想,下令道:“你去一趟养心殿,让皇上加派人手搜查六宫,还有安华殿安吉大师处也要护卫周全。” 三宝领命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翊坤宫偏院也同样听到了抓刺客的动静,穿着黑色斗篷的永琪顿时一惊站起身来,下意识去看身旁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魏嬿婉。 魏嬿婉回想了一下,按住永琪的肩膀沉声道:“无事,那刺客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也不会发现我们。” 听闻此言,永琪才微微心安,又小心翼翼的去看坐在对面一脸冷凝的海兰,轻声问道。 “额娘,您解禁已经许久,为何一直不让儿臣来看望您?若不是儿臣今夜跟着令娘娘过来,恐怕也见不到您。” 海兰看了一眼魏嬿婉,魏嬿婉缓步走到窗前,示意这母子俩有话快说。 见魏嬿婉并没有要她隐瞒什么的意思,海兰才缓步走到永琪身边轻声道。 “永琪,这翊坤宫不是好地方,额娘已经身在其中不能自拔,但额娘不希望你也做别人的棋子……还是那句话,额娘不希望你常来看额娘,只要你在阿哥所照顾好自己,就是对额娘最好的孝心,知道吗?” 永琪皱着眉,似懂非懂的点头,窗边的魏嬿婉听着宫墙外头整齐划一的步伐,沉声催促道:“快一些!” 海兰也知道时间紧迫,又压低声音在永琪耳边嘱咐道:“要是你有什么困难,就去永寿宫找你令娘娘,她嘴硬心软,只要是能帮的她都会帮你。” 魏嬿婉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算计别人的时候声音小点,我听得到。” 海兰轻笑着拍了拍永琪的肩膀,走到门边拉开殿门轻声道:“快去。” 第133章 信笺 因为翊坤宫闹刺客之事,宫中本该十分平静的夜晚被打破,宫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 好在刚才那刺客翻墙跑了,翊坤宫外的侍卫也被抽离了大半去别宫搜寻,魏嬿婉替永琪系上兜帽,拉紧他的手趁着夜色从翊坤宫偏门走去。 俩人一路疾走,到门前时却发现本来开着的小门不知被谁给上了锁,魏嬿婉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此刻翊坤宫正门定然有人守着,她和永琪半夜莫名出现在翊坤宫里,怎么也说不通。 魏嬿婉拉了拉那把铜制的大锁,正心焦间,却听到身后有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嬿嬿婉是你吗?” 魏嬿婉一惊之下回头望去,就见角落黑暗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惊讶道:“花影?” 花影紧张的左右看看,几步走到魏嬿婉身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啊?闹刺客了,如今侍卫正到处找刺客呢!” 魏嬿婉迅速打量了一下许久不见的花影,她瘦了许多,眼里虽没有之前的灵动之气,看着她的眼神却依旧十分真诚。 可此刻却不是叙旧的时候,魏嬿婉急切道:“来不及和你解释了,我们得现在回宫去,你能把这门打开吗?” 花影看向魏嬿婉身后的永琪,眸光闪了闪,忙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偏门上的锁。 门吱呀一声打开,魏嬿婉松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转头递给花影道:“谢谢你花影,今日我是悄悄来的,不宜让别人知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好好收着。” 花影愣愣的捧着装了银子的荷包,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连连点头道:“谢谢你嬿婉!” 魏嬿婉微微一笑,感叹花影依旧没变,还是老样子。 她快步走出翊坤宫,在花影快要锁门的时候又想起前世惢心的事,忙叮嘱道。 “花影,这段时间你能称病就称病,无事别到如懿跟前伺候,尽量躲远一些,还有,回去后将这荷包焚毁,不要让任何人发现,知道吗?” 花影虽然不解,但依旧听话的点了点头,将魏嬿婉嘱咐的话记到了心里。 她将那银袋子揣进怀里,抬手关门落锁,却听身后有一道严厉的老嬷嬷声音怒斥道:“花影!让你锁个门怎么磨叽这么久?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花影吓了一跳,忙回身结结巴巴的回话。 “锁锁好了容嬷嬷。” 容佩看了一眼花影哆哆嗦嗦的样子,狐疑的扫向她身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半晌后轻哼一声,冷声道:“还不快回去守着!” 花影揣紧了怀中的荷包,行礼后躬身退下,心情都是飞扬的。 宫中闹刺客是许久没有发生的事了,这次翊坤宫闹刺客虽然没有人受伤,但这事依旧让皇上和太后大为震怒,连下了几道令搜宫,一定要找出这个可疑之人。 此次搜宫的人不仅有宫中的侍卫和太监,还有太后派来的精奇嬷嬷,魏嬿婉心中思量,估计除了搜查刺客,太后和皇上也想借着搜宫的名义肃清六宫。 搜宫的动静不小,如懿被限制了不能去安华殿祈福,心里十分不高兴,又被昨晚传刺客的声音闹的一夜没睡好,此刻正佝偻着腰背坐在廊下,嘟着嘴看着进进出出搜宫的侍卫和太监。 内殿中,一个小太监左右看看,偷偷从衣袍下拿出一个包袱丢在花盆底下,朗声叫道:“来人啊!这里有发现!” 带头的侍卫循声而来,将包裹取出翻开,里面赫然是一件白袍,他拿出衣袍,竟然有一张红色的信笺和一枚七宝串珠从中掉出。 …… 翊坤宫中发现了刺客所穿的白衣,如懿首当其中,自然脱不了关系,翊坤宫立即被封锁,如懿也被请到了养心殿问话。 “置莲怀香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得君手串相赠,已知两下之情,此物凭容佩带与君为证,君若有心,今夜候君于翊坤宫相会……” 弘历念完信笺上的内容,冷笑一声,将其丢到了如懿面前,沉声问道。 “皇贵妃,这洒金红梅笺可是内务府专供翊坤宫所用,上面所书的字迹也是你的字迹,你有什么话好说?” 如懿看着丢到眼前的信笺,脸上依旧人淡如菊,语气平淡道:“皇上,这不是臣妾写的……不过,这字迹确实与臣妾的字……相似,皇上,臣妾并没有做背弃您的事。”(眨巴眼睛,嘟嘟嘴) 弘历拿起那串七宝手串把玩,冷冷道:“你写的字迹,你宫中专用的纸张,这信却不是你写的,倒是奇了……那朕倒要问你,刺客当晚,你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如懿撅嘴,有些不满弘历怀疑她,不忿道:“皇上,臣妾那时正准备安寝,有容佩为证!” 弘历点头,朝身边的李玉问道:“你去安华殿问过话,那晚的安吉大师又在做什么?” 李玉躬身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奴才问过安吉大师和他身边的沙弥,当晚大师在住处打坐修行,并未出过门。” 弘历微微蹙眉,下令道:“事关皇室声誉,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安吉大师那边不便惊动,先将容佩送进慎刑司,朕要听到她嘴里吐出真话。” 如懿十分不高兴,当即扬声反驳道:“皇上!容佩不能进慎刑司!” 弘历将手串甩回桌上,看也不想看如懿一眼,冷冷道:“怎么?难道皇贵妃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如懿立即住嘴,没有再说反驳的话,弘历喝口茶淡淡道。 “事情没有了解之前,你便好好待在翊坤宫中,无事不要外出了,退下。” 这就是要禁足了,如懿没有再辩解什么,草草行了个礼就一脸不高兴的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弘历看着她甩着膀子离开的背影,眼里的不耐烦几乎要凝为实质。 第134章 贺礼 皇上有令,进忠带着人到翊坤宫拿人,如懿表情平静的坐在廊下,见进忠走进来还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进忠一看见她又红又嘟的嘴唇就浑身难受,忙躬身行礼道:“请皇贵妃娘娘安,奴才奉皇上之命带容佩去慎刑司。” 如懿隐去脸上的笑容,不满道:“容佩是本宫身边的人,凭什么皇上一句话就要带走她,她走了本宫身边可就没人伺候了。” 进忠深吸一口气,强行抑制住想要掐人中的欲望,扬手让身后的嬷嬷上前,垂眸道。 “皇上已经下了令,无法更改,还请皇贵妃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如懿看着进忠俊逸的面容,不由缓和了面色,回头看向容佩。 容佩不等如懿为难,高昂着头走上前道:“娘娘,为了证明您的清白,奴婢得去!” 她这话说的相当合时宜,如懿顿时不用再纠结,屁股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拉着容佩的手淡淡道:“容佩,你放心去,本宫一定会尽快接你出慎刑司。” 容佩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缓步走下了台阶。 如懿看着她被侍卫押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担忧心疼的表情,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还有闲心拿了桌上放着的干果吃。 进忠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下摇头。 谁要是倒霉伺候了这样的主子,那真是三九天里吃冰块,凉透了。 …… 皇上的万寿节如期而至,除了被禁足的皇贵妃,各宫嫔妃都得参加。 魏嬿婉今日挑了一件绛紫色的旗装,穿在身上更衬得肌肤白嫩,春婵替她系上龙华,退后几步端详片刻,赞道。 “奴婢日日在娘娘身边伺候,却总觉得您一日比一日好看,真是神了。” 魏嬿婉笑着嗔她一眼,轻叱道:“你向来是个直爽性子,如今竟也会变着法说好听话哄人了。” 春婵本还想笑着打趣两句,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人从殿外缓缓走进来,顿时收声垂眸退出了殿外。 魏嬿婉因是背对着春婵,因此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抚弄着旗头上的流苏道:“春婵,你看我这边的流苏是不是有些歪了?”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却有一只大手将魏嬿婉头上的流苏轻轻扶正。 魏嬿婉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熟悉的青黑色蟒袍纹样,娇嗔道:“怎么每次来都神出鬼没的,还好如今是白天,否则真得被你吓一跳不可。” 进忠微微一笑,单膝跪下替魏嬿婉抚平有些褶皱的裙摆,姿态虔诚又宠溺。 “奴才每次见您都被您惊艳的说不出话,令嫔娘娘要怪呀,还是怪您自个儿。” 魏嬿婉用食指轻轻戳了戳进忠的额间,嗔怪道:“你啊,嘴越来越油滑了。” 进忠脸上笑容更甚,细细抚平了魏嬿婉裙摆上的每一条褶皱才压低声音道。 “慎刑司那边已经用了刑,可容佩嘴很严,什么也吐不出来,我知道您讨厌皇贵妃,如今审讯之事也是我在负责,只要您一句话……” 魏嬿婉眉头轻蹙,果断摇头拒绝,在进忠不解的眸光中缓缓道:“这事本就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也不能插手,谁赢了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且看她们狗咬狗去。” 进忠轻柔在魏嬿婉白皙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哑声道:“奴才遵命,皇上过万寿节,太后已经到了蓬莱阁,您也早些过去。” 说罢,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恭敬模样,缓步退出了殿内。 魏嬿婉抬手抚过手背,眸色复杂。 她何尝不想趁这个机会将如懿这个毒瘤彻底打倒,可事实不能更改,无论他们付出怎样的努力,如懿都会鬼使神差的逃过这一劫。 此时明哲保身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策,否则定会惹得一身骚。 翊坤宫中。 如懿将一个嬷嬷唤进殿,哑声道:“今日是皇上的万寿节,本宫亲手做了皇上素日爱吃的点心,烦请嬷嬷替本宫送到蓬莱阁中。” 那嬷嬷不苟言笑,朝桌上的食盒中看了一眼,瞥见那硕大的寿桃包便嘴角一抽,暗衬皇上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难道是这个? 她心中无语,面上一板一眼道:“皇贵妃娘娘,您如今尚在禁足,按照规矩,您是不能递东西出去的。” 如懿脸上扬起了自信的笑容,挑眉道。 “本宫与皇上十数年的情谊,自然非比寻常,若是在万寿节不送点贺礼聊表心意,恐怕不仅不合礼数,皇上也会不高兴的。” 嬷嬷福身行了一礼,拒绝道:“皇贵妃莫要为难奴婢,奴婢就算送去了,皇上也不一定会收下您做的点心。” 老天,皇贵妃被禁足可是因为私通之事,嬷嬷都不敢想皇上看见这寿桃会不会更生气。 如懿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坚持道。 “皇上收不收是皇上的事,本宫送不送是本宫的心意……若是嬷嬷为难,也不必亲自送入蓬莱阁中,只要交给愉答应便是了。” 嬷嬷见如懿非要坚持,又想好了折中的法子,她也不愿彻底得罪了皇贵妃,只能勉强应下。 如懿见嬷嬷终于松口,便朝她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嬷嬷了。” 嬷嬷吓了一跳,忙声道不敢,无奈的提着食盒走出殿中,与她相熟的嬷嬷见她出来便上前询问情况。 “你这是要去送东西?还是小心些罢,别为了些赏钱惹了皇上不快。” 那嬷嬷撇撇嘴看了眼殿内,压低声音道。 “什么赏钱,我连半个铜板也没见着,可人家好歹还是皇贵妃,她执意要送我也不好得罪了她,到时候吃力不讨好,两头得罪。” …… 蓬莱阁。 太后和皇上入座,殿中的嫔妃们一齐起身行礼道。 “太后万安,皇上万安!” 太后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挥手道:“都不必拘礼了,快坐下,今天是皇上的万寿节,又是家宴,大家开心就好。” 嫔妃们谢恩过后入了座,殿中随即响起丝竹之声。 酒过三巡,有宫人走到海兰身边低语一番,说殿外有人寻她。 魏嬿婉坐在海兰斜对面,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微微蹙了蹙眉。 海兰随宫人来到殿外,就见一个面生的老嬷嬷提着食盒站在那儿,见她出来便屈膝行礼道。 “愉答应,这是皇贵妃娘娘为皇上亲手备下的贺礼,说是让奴婢交给您。” 第135章 手串 海兰垂眸看了那食盒一眼,示意身后的泽芝接过食盒,笑道。 “麻烦嬷嬷了。” 那嬷嬷脸上带着笑福身退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宫道上。 海兰目视她远去,才仔细端详起面前的食盒,并很快就发现了不妥之处。 只见有两条手写的红封贴于食盒之上,上书:琴笛谐相奏,桃李笑迎春。 她沉吟良久,脸上浮现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琴音之美,不在于音,而在于木;木鸣之妙,不在于实,而在于空? 这盒子是中空的? 海兰很快就猜出其中关窍,却并没有要打开盒子的意思,而是命泽芝直接将盒子直接交给李玉,就说这是皇贵妃送给皇上的贺礼。 至于皇上看不看,吃不吃,里面又有什么,都跟她没关系。 真是好笑,如懿自己困于局中,有机会面见皇上的时候不尽力想法子为自己洗脱冤屈,如今被禁足了倒有闲情整这些劳什子字谜来给她猜,难道她很闲吗? 不好意思,她看不懂哑谜,婉拒了哈。 海兰眸色转暗,面上却一派温和恬静。 那个内有玄机的食盒就这样被呈到了弘历面前,他看了眼贴在食盒上的红色封条和上面提的字,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食盒。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拳头还大了不少的寿桃包,弘历嘴角抽了抽,心道皇贵妃送的贺礼还真是朴实无华。 此时正是歌舞停歇之事,殿中有些安静。 他拿起寿桃随意咬了一口,安静的殿中顿时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候在弘历身边的李玉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弘历将口中的包子尖吐出,又颤抖着手将寿桃包从中间掰开,露出了里面的不明物体。 李玉只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两拍,要喊出口的‘救驾’梗在了喉间。 弘历将包子中的东西拿出来一看,赫然是一枚七宝手串,跟侍卫在翊坤宫中发现的那个手串一样, 如懿将这东西包在寿桃包里做什么?嘲讽他?还是想噎死他? 好悬没把牙崩掉的弘历怒不可遏,狠狠将那莫名其妙的手串掷在桌上,冷声道:“看来皇贵妃是对朕的处置十分不满啊,李玉,去传!朕倒要问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太后看着桌上的手串,又环视了一圈下首坐着的妃嫔们,想着皇贵妃之事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大,便拧眉劝道:“今日是皇上的万寿节,不宜大动肝火,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处置。” 弘历憋了一口气,咬牙道:“是。” 丝竹弦乐之声继续响起,除了一直注意着上面动静的海兰和魏嬿婉,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虽然暂时不计较,但那种被愚弄戏耍的憋屈感始终萦绕在心间,弘历想了想低声朝进忠问道。 “那个容佩进慎刑司有几日了,有没有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进忠上前几步躬身答道:“该用的刑都已经用了,可容佩嘴严得很,咬死了皇贵妃没有私通之事,还对行刑的嬷嬷们破口大骂,声称要将她们全部发卖。” 弘历冷哼一声下令道:“用最重的刑,只要吊着口气就行,三天之内,朕一定要看到她的供词!” 他拿起桌上的手串丢回食盒中,冷笑道:“把这破寿桃送回翊坤宫去,朕无福享用!” …… 一队侍卫整整齐齐的小跑到了翊坤宫门外待命,进忠缓步走到翊坤宫门口轻轻拍手,侍卫们立即冲进了翊坤宫之中,宁静的翊坤宫顿时响起了女人的惊呼吵闹声。 进忠嘴角勾起浅笑,掂着那食盒抬腿迈进了翊坤宫,一路朝正殿而去。 如懿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查看,正好撞见撞见进忠,顿时惊讶道:“进忠公公?” 进忠将食盒放在如懿身前,躬身道:“皇贵妃,皇上说您送的贺礼他无福消受,特令奴才把食盒送回来,另外,看管您的嬷嬷们办事不利,太后娘娘给您换了一批,待会就到翊坤宫来。” 如懿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食盒,颤抖道:“皇上看见里面的东西了?海兰没有打开食盒看吗?为什么会直接把食盒送到御前去?!” 她后面说的话进忠听不懂,便斟酌回道:“您送的点心皇上已经看到了,还被寿桃包磕到了牙,如今还没消气呢。” 如懿脸色煞白,犹如被天雷击中,上下唇开开合合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正好此时侍卫们也将那些嬷嬷都扣了手押到了殿中,为首的正是为如懿送食盒的那个,她头发散乱,神情也十分激动,挣扎间见到了站在廊下的如懿,顿时一脸激愤的破口大骂起来。 “狗屁的皇贵妃!要找死便自己找死,为何要拖我们这些人下水!奴才的命便不是命吗!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半个子都没捞到还吃力不讨好!我呸!” 路过廊下时,这嬷嬷用尽全力朝呆愣愣站在那的如懿狠狠啐了一口,飞溅的唾沫喷射到了如懿脸上。 她立即惊叫一声捂住了脸,手碰上那黏腻的唾液时有些崩溃,顿时摇摇欲坠,仿佛当下就要晕厥过去一般。 …… 重新派来看守如懿的嬷嬷是太后亲自挑选的,为首的人也是如懿的老熟人了,正是之前教导过她规矩的碧如姑姑。 翊坤宫的人手不够,告病的花影也被唤到了如懿跟前伺候。 跟如懿如丧考妣的脸色比起来,花影的状态好得跟翊坤宫的氛围格格不入,如懿看着她忙前忙后,被她的好心情深深刺痛了眼睛。 傍晚时分,如懿枯坐在桌前,面对一桌子的菜肴提不起一点胃口,直到饭菜冷透,她都没有动筷的打算。 花影端着食盒进来,见如懿没有用膳便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这些饭菜您还吃吗?若是要吃的话奴婢拿下去热一热。” 如懿深深叹了口气佝偻着背,哑声问道:“海兰回来了吗?” 花影看了看天色回道:“没有呢,娘娘您忘了,今晚宫中还有晚宴,愉答应不会这时候回来的。” 如懿沮丧的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本宫没有胃口,吃不下。” 她满以为花影会规劝两句,让她好歹吃一些,却不想花影听到她说不想吃,手脚麻利的就将那些饭菜都收进了食盒中,脚步轻松的往外走去。 如懿瞪着花影轻松的背影,心中莫名窜上了一股无名火,一拍桌子怒斥道:“花影!你究竟有没有心肝!” 花影被她突然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忙回身跪下请罪道:“娘娘,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请娘娘恕罪!” 看见花影瑟缩的样子,如懿心中的郁气仿佛找到疏解的方式,她起身走到花影跟前质问道。 “翊坤宫遭难,容佩也被关进了慎刑司,你却整日跟没事人一样,这般的不知感恩,对得起本宫当初对你的提携之恩吗?!” 第136章 赃银 花影吓得不轻,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没做好,又嘴笨不会辩解,只一味的磕头求饶。 如懿撅着嘴,满脸的不忿,她联想到了很多,想到花影好几次拆她的台,想到花影原来是长春宫的人,甚至想到了闹刺客那一晚,去后院锁门的人正是花影。 还有之前在她殿中发现的证物究竟是谁放进去的? 她看着在地上不断求饶的花影,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遂愤怒的质问道。 “花影,翊坤宫的叛徒是不是就是你?” 花影惊讶的抬头,有些许心虚,但依旧坚定道:“娘娘,奴婢没有做过对翊坤宫不利之事啊。” 如懿心中已经认定了叛徒就是花影,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仇视。 “你说你没有做过,那你敢发誓吗?!” 花影立即伸出右手起誓。 “奴婢发誓,要是做过害您的事,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如懿噎了一下,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继续质问道:“那你敢用你家人的性命发誓吗?” 花影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如懿会如此刻薄,她深呼吸了几次,正打算说什么,就被走进殿的碧如姑姑扬声打断。 “禁足期间,请皇贵妃保持安静,切莫喧闹。” 如懿固执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花影,转头就将自己对花影的猜测告诉了碧如姑姑,说什么也要让人去搜查花影的寝房。 碧如姑姑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心中难免升起了几分怀疑,便依如懿所言去搜了花影住处。 半个时辰后,碧如姑姑板着脸空手而归,看着如懿的视线也透着凉气,沉声回禀道。 “皇贵妃娘娘,这丫头房中并无不妥,除了日常用品便只有她自己攒的一些银子,数量也不多。” “银子?”如懿站起身来激动的反问道:“那银子定有蹊跷,本宫要看看。” 碧如姑姑莫名其妙,挥了挥手让人将花影房中装银子的小匣子搬出来打开。 那匣子不大,里面装了一些小块小块的银角子,甚至还有些散碎铜板,一看就知道是花影和宫中别的宫女一样,有攒月银的习惯。 若是花影收了别人的银子行污蔑之事,那必然会有整整齐齐的银锭子收在匣中,而不是只有这些碎银。 碧如姑姑压住心中的不耐烦,平静问道:“皇贵妃,这丫头的银匣并无不妥,您是不是错怪她了。” 如懿却豁然站起身,十分笃定道:“不对!这银子的数目不对!”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如懿高昂着头挺着胸脯,撅嘴激动道。 “花影,你在我宫中待了三年,每个月的月银是三两,前两年你在殿中伺候时常犯错,每个月发到手的月银就几个铜板,之后一年你才领到三两,十二个月就是三十六两碎银,为何你匣子中会有五十多两?!本宫可从来没有赏过你银子!” 她慷慨激昂的说出这通话,满意的看到花影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便继续乘胜追击道。 “快说!是谁让你来谋害本宫!本宫对你这么好,没想到你会为了区区十几两银子做出这样的事,花影,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花影惊惧抬头,脸上已经布满了惊恐的泪水,颤抖着声音道:“我没有!我没有做过害人的事!那银子……那银子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果然露出了端倪! 如懿仰着下巴等了半晌,耳边却并没有响起那句熟悉的‘主儿聪慧’。 她反应过来容佩和海兰都不在身边,便面朝碧如姑姑鞠一躬道:“姑姑,若无利益往来,谁会无缘无故送别人十几两银子,还请您即刻将花影送到慎刑司去严刑拷问,务必揪出幕后真凶!” 如懿沉浸在自己靠自己的聪慧发现叛徒的成就感中,丝毫没有发现几个嬷嬷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古怪,看向花影的目光也透露着怜悯。 碧如嘴角抽了抽,只能屈膝行礼道:“皇贵妃稍后,此事奴婢要先禀上去,如何处置得听皇上和太后的意思。” …… 容佩被打的浑身是血,右腿的骨头也被打折了,却没有吐出半点有用的消息来。 皇上只给了三天期限,进忠正头疼呢,慎刑司就送进来了一个新的宫女,说是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疑似是收了别人银子陷害皇贵妃。 进忠抱着胳膊看着嬷嬷们将那不断哭泣的宫女绑上刑架,顺口问道:“她收了多少赃银,如今在哪?” 边上立即有小太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回话道:“说是收了十几两,赃银现在还在翊坤宫皇贵妃那儿。” 进忠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几日惨叫声听多了耳朵都不好使了,又问了一遍那小太监。 “多少?你刚刚说多少?” 小太监自己说着都觉得荒谬,无语道:“十多两。” 进忠挑起一边的眉毛感叹道:“我的个娘嘞,十多两赏银做这样诛九族的事儿……啧啧。” 这也算是一桩稀奇事了,进忠第二天见了魏嬿婉时便将这事儿当个乐子说给了魏嬿婉听。 斜倚在美人榻上的魏嬿婉却陡然睁大了眼睛,慌忙起身拽住进忠的袖子急声问道。 “新送进慎刑司的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进忠见她慌乱,忙用手护着她的身子,以防她着急间磕了碰了哪儿,嘴里也不忘回答魏嬿婉的问题,回想了片刻说道。 “那宫女仿佛是叫花……花影!” 第137章 花落 “春婵,走快些!” 魏嬿婉脚步匆匆的往慎刑司而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春婵疾步跟在她身后,脸上满是心急焦虑,连声劝道:“娘娘,这时候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慎刑司呢!您过去不是惹人怀疑吗?” 魏嬿婉脚步缓了缓,她脑子一热就冲了出来,确实是思虑不周。 但只要一想到花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被送到的慎刑司,她心中就犹如蚂蚁在爬。 可魏嬿婉自己也不知道,她如今这么迫切的想要见花影,到底是想要救她,还是想要威胁她不要将那晚她在翊坤宫的事情说出去。 如今已经是皇上给出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等魏嬿婉从进忠处得知花影被抓进了慎刑司的消息时,花影已经将慎刑司的刑罚都受了个遍。 可据进忠所说,她三天来只喊过冤枉,无论受怎样的刑昏迷过去几次,花影都没有说出那银子究竟是谁给她的,也没有承认收了贿赂陷害皇贵妃的事。 春婵见她纠结犹豫,继续苦口婆心劝道。 “如今您赶去慎刑司也没用啊,花影的事情是过了皇上和太后眼的,您总不能越过那两位将她救出来?!更何况进忠公公已经先去慎刑司了,想来他也会随机应变的,您还是不要太心焦了,难道您还不放心进忠公公吗?” 魏嬿婉自然放心进忠,但那股不安之感依旧隐隐在她心头盘旋,让她始终静不下心来。 又在宫道上踱了几步,魏嬿婉一咬牙道:“去养心殿,我要求见皇上!” 花影和她同在长春宫当过差,她去求皇上一嘴也不奇怪,等求了情在皇上面前留个印象,就算花影受不住刑将她供出来,她也能想法子圆过去。 花影应该不知道她和海兰的关系,她可以谎称那晚是带永琪去拜访愉答应,正好遇见旧友便赏赐了些银钱,至于为何偷偷从偏门走,便说是永琪私出阿哥所怕被责罚。 贿赂人陷害的罪名可比阿哥因为思念母亲偷溜出阿哥所重多了。 这样一来,她便有人证证明自己与如懿私通之事无关,只是海兰和她有瓜葛的事就藏不住了,也不知道永琪和她会受怎么样的责罚 心里想着事,魏嬿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养心殿,她在心中反复琢磨想好说辞,没站一会李玉便出来请她进去。 魏嬿婉正迈步进殿,就听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她回头望去,看见面色有些白的进忠疾步从她身后跑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走进了养心殿。 魏嬿婉闻到了他身上混合在冷香中的血腥味,顿时心下一紧,那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她扶着门框走到殿中,清晰的听到进忠的禀告声。 “皇上,花影受不住刑,已经断气了,她被打断的肋骨戳穿了肺,到死也不肯说那十几两银子是谁送给她的,也不承认皇贵妃的事与她有关,一直都在喊冤” 弘历微微挑眉,冷冷道:“慎刑司的人是怎么做事的,一句有用话没问出来就让人死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进忠额头上溢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忙跪下请罪道:“奴才失职。” 弘历揉了揉眉心,沉声问道:“那容佩呢?” 进忠余光瞥见魏嬿婉的粉白的衣角,生怕抬眼看见她失望的眼神,只垂头应道。 “容佩被打断了一条腿,也受了极刑,还是咬死了不认。” 弘历轻哼一声抬起头,也看见了门边的魏嬿婉,便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先进来,冷声对进忠吩咐道。 “这花影有些可疑,你带人去查查她的身世,宫中有哪些亲近的人,都一一仔细查问,和她有瓜葛的都” “皇上!”魏嬿婉几乎是有些急切的打断了弘历的话,见他皱眉看过来,勉强笑道:“皇上若一一盘问下去,惊动太多人,恐怕对皇室声誉有损嫔妾愚见,怕是不会有人为了这点银子犯下诛九族的死罪。” 弘历看魏嬿婉脸色不对,便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怎么今日脸色如此难看,手也这般凉,是不是身子不适?” 魏嬿婉只微微浅笑,弘历叹口气道:“你说的话朕也明白,只是皇贵妃咬定了这宫女有问题,定要让朕好好盘问她以证清白,容佩那边又不松口,她毕竟是皇贵妃,朕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皇上说得是,可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皇贵妃和安吉大师之间的事,皇上在这些下人口中问不出实情,不如亲自去问问皇贵妃和安吉大师,安吉大师是高僧,又和皇贵妃日日相处,此时恐怕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若花影真是无辜的,此番查下去,岂不是要让更多人为皇贵妃的名节赔命。” 一旁的进忠也十分恰当的插了句话,躬身道:“皇上,恕奴才多嘴,那花影不是个伶俐的,说话也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她之前在长春宫当过差,许是之前攒下的银子也说不定呢皇贵妃如今被禁足又急于脱罪,怕是病急乱投医了。” 魏嬿婉看了眼进忠,强压下心中惶惶之感,继续劝道:“皇上,听进忠公公这么一说,嫔妾也想起来花影曾和嫔妾一起侍奉过孝贤皇后,那时还亲口夸赞过她呢,只是不知为何她后来会去了翊坤宫,还过得如此凄惨。” 弘历有些诧异,他倒不知道花影还曾经在孝贤皇后身边当过差,提及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总算在心里重新审视花影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也重新思考为那十几两银子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有没有必要。 半晌后,他长舒一口气拍了拍魏嬿婉的手,缓声道:“也罢,朕该亲自去安华殿一趟,与安吉大师论论佛法,若他真与皇贵妃有私,想来也会露出些端倪至于花影,若她真是无辜的,朕会厚赏她的家人。” 魏嬿婉微微一笑,福身道:“皇上圣明。” 弘历笑道:“你手这般冷,还是快回宫歇息,朕让进忠送你回去,别忘了宣太医去看看。” 说罢,他大步走出了养心殿。 魏嬿婉行了个跪安礼目送弘历出去,再起身时却差点膝盖一软摔倒在地上。 一双大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胳膊,进忠沉声道:“娘娘小心脚下。” 魏嬿婉反手握住了进忠的大手,颤抖着小声问道:“进忠,花影怎么会突然死了,慎刑司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都怪我,我不该给她那些银子,当初也不该带她出四执库” 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她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滚落。 进忠见魏嬿婉没有要责怪他办事不利的意思,甚至一点怀疑都没有,只一味自责,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她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抽在他心头的鞭子,让他的心阵阵抽疼。 进忠回头看了一眼殿外,确认安全后用食指轻轻抵住魏嬿婉颤抖的嘴唇,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嬿婉,你先别哭,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魏嬿婉脸瞬间白了白,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噩耗等着自己。 进忠苦笑道:“嬿婉,如今咱们可真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我可是为您犯了诛九族的大罪,您如今可不能甩开我单干了。” 魏嬿婉想不到进忠在这种严肃的时候还能开玩笑,用手握住他抵在她唇上的食指,美眸带泪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难道咱们办得诛九族的罪还少吗?” 狸猫换太子,宠妃和宦官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二三事 进忠扶额,嘴角的苦笑更甚,他紧张的看了一眼殿外,声音压得更低。 “嬿婉,花影想见你,咱们也不能在养心殿多待,您跟我出去,面上可千万别露了端倪。” 魏嬿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花影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138章 花开 “令嫔娘娘,您没事?要不要奴才先去传太医?” 进忠扶着魏嬿婉走出养心殿朗声问道,候在殿外的宫人微微侧目,就见令嫔娘娘脸色有些苍白,一副身子不适的样子。 春婵和澜翠见魏嬿婉脸色不好,忙上前搀扶,澜翠扶住了她左边的胳膊,春婵想将进忠挤走,却像是对上了一堵铜墙铁壁,进忠厚颜无耻的占据着魏嬿婉右手边的位置,一点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她暗暗瞪了进忠一眼,心里暗骂这人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一行人朝永寿宫走去,却在半道上走了岔路,一路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废弃宫殿后头的寝房。 进忠小心推开门让魏嬿婉几人先进去,他自己在门外确认了四周的安全后,才随后进屋关上了房门。 魏嬿婉脚步匆匆进屋,就被站在床前的江与彬吓了一跳,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身后进忠的脚步一顿,随即用更加诧异的声音问道:“难道不是你派他来的吗?”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磨着后槽牙道:“我连花影死没死都不知道,怎么会提前派太医过来?!” 几人顿时都不说话了,与江与彬大眼瞪小眼的站了半天,都有些不知所措。 床上传来女子痛苦的低吟声,打破了屋内尴尬的气氛。 江与彬给魏嬿婉行了一礼,忙躬身去查看花影的情况,魏嬿婉也将琐事抛到脑后,几步走到了床前。 花影身上的衣裳都被鲜血浸透,脸色也十分苍白,好在人还算清醒,见了魏嬿婉几人眼睛就亮了亮。 “嬿婉春婵,澜翠,你们终于来救我了我这次可勇敢了,他们如何打我我都没有认罪,既没有说你和愉贵人的事,也没有说那银子是你给我的我知道我自己蠢,但我不想害死我娘和我姥姥,也不想害你们咳咳” 她说话断断续续,不时还有血沫喷出,显然是伤得不轻。 她和海兰的事? 魏嬿婉顾不上深想,当下不顾血污拉住花影的手,安抚她道:“你可厉害了,比我们都勇敢,先别说话了,让太医为你治伤好吗?” 她一边安慰着春婵一边回头想让江与彬快为花影治伤,一回头却见进忠悄无声息的站在江与彬身后,手中抄着不知从哪摸来的砖头,眼看就要给江与彬一下。 魏嬿婉心跳漏了两拍,眼疾手快从进忠手里夺过砖头远远丢开。 江与彬也不是傻子,他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地上的砖头,顿时抽搐着嘴角低声道。 “令嫔娘娘,其实今日是惢心让我过来的,她前几日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皇贵妃连累在慎刑司断了腿,这几日便怎么都睡不好觉,说什么都要让微臣到慎刑司看看。” 他看了眼进忠和地上的砖块, 斟酌着用词道:“没想到刚到慎刑司外就见进忠公公用运尸体的板车推着这位还活着的花影姑娘想到惢心的叮嘱,微臣便跟过来了。” 进忠依旧十分戒备的看着江与彬,蹙眉道:“令嫔娘娘,咱们做的事若是被人捅出去了,那全家的脑袋可就都保不住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江太医以前可是皇贵妃身边的人,如今又有家有室,咱们可不能轻信他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江与彬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看向魏嬿婉道,又转向进忠拱手道:“进忠公公,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江某不才,也曾和令嫔娘娘有过九族之约,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魏嬿婉听到江与彬说惢心断腿的时候就心里一惊,忙在心底向小运寻求答案。 过了好一会小运才说惢心和江与彬能觉醒都是因为惢心身上带了‘高级抗体’的缘故,高级抗体在原始世界中可是十分稀缺的存在,它能让抗体携带者梦到前世今生也不足为奇。 知道江与彬不可能再被懿症干扰反过头来害自己,魏嬿婉心中的石头也放下了,她安抚的看了进忠一眼,温声道:“进忠,没事了,江太医是自己人,咱们不要耽搁时间了,还是快让江太医救花影。” 进忠嘴角下拉,垂眸道:“是,奴才多虑了,竟不知道江太医和令主儿也有交情。” 听着他又阴阳怪气的语调,魏嬿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进忠腰肢一转就朝门外走去,口中道:“奴才在外头守着,便不打扰江太医救人了。” 江与彬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为花影治伤。 魏嬿婉紧绷了一天的心也稍稍松泛一些,冷静下来才觉得浑身是汗,春婵给她搬来了一个干净的凳子,澜翠扶着魏嬿婉坐下后两人也找凳子坐下。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都有些空洞,今天的一切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还有一种脖子痒痒的感觉。 没等多久,江与彬就过来回话,说花影伤虽然重,但好在并没有危及性命,只要好好养上许久就会无恙。 知道花影没有性命之忧,魏嬿婉几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眼下要面对的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如何才能将花影安全送出宫去。 花影喝了药沉沉睡去后,春婵出门将不情不愿的进忠叫进屋来,五个人团团围坐在桌前。 进忠的视线在魏嬿婉和江与彬身上扫过,见他俩坐得远远的才缓缓开口道:“奴才早已想好了,西六宫每日寅时都有粪车运出宫去,粪桶很大,藏一个人绰绰有余,只要提前打点好,绝不会被人发现。” “不行!她身上这么重的伤,若是碰了污物伤口感染,恐怕今日咱们做得一切都是白用功!”江与彬直接否决了进忠的提议,进忠眼睛一眯牙根一咬,看着江与彬的眼神都在飞刀子。 “既然江太医这么说,那送花影出宫的事就拜托江太医了。” 江与彬看了看自己的药箱,惭愧道:“我出入宫闱除了能带药箱也不能带旁的东西,恐怕无能为力。” 进忠正要开启嘲讽模式,就见魏嬿婉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顿时不甘不愿的收了声。 魏嬿婉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又取下腰间的宫牌,递给春婵柔声道:“春婵,你拿着这玉牌去侍卫所找一个姓薛的侍卫统领,将他带到这儿来,不要惊动了旁人,知道吗?” 进忠垂眸看了看那两块玉牌,眼中有暗芒掠过。 安华殿。 虽然宫中为着皇贵妃私通之事闹出了不少风波,但为着皇室声誉考虑,后宫中如何搜查拷问,都没有闹到安吉身前来。 他依旧待在殿中每日平静的祝祷祈福,唯一不同的就是身边少了一个打扰他礼佛的如懿,让他放松了不少。 祝祷完成后,安吉会遵照惯例继续打坐一刻钟,静心修行。 有小沙弥匆匆跑进殿中,在安吉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安吉立即睁眼,从蒲团上起身后迎出殿外,对着大步而来的弘历行礼道。 “皇上万福,贫僧失礼了。” 弘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温和道:“大师有礼了,朕过来看看祝祷之事的进程如何。” 两人一前一后进殿,在弘历的授意下,其余的小沙弥都被隔绝在殿外,殿门也随即被关上。 弘历缓步走到佛像面前,上了三炷香后才缓缓道。 “大师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跟下人们说。” 安吉想了想,对弘历行了个佛礼道:“皇上,皇贵妃和愉答应准备的十分妥当,就是不知皇贵妃是否是身体抱恙,最近都没有见她来。” 弘历嘴边的笑意淡了几分,转头凝望着安吉道:“皇贵妃近日身子不适,便在宫中静养,倒劳烦大师挂心了。” 安吉在他的注视下,很明显的大松一口气,双手合十道。 “那便好,其实贫僧一直想告知各位贵人,祝祷之事需要静心,不宜被外人打扰……若真想表明心意,像其他娘娘们抄写经书送到佛前供奉即可,实在不必如皇贵妃娘娘一般时常在宝华殿中…既对祝祷之事无宜,也浪费彼此的时间…” 第139章 玉佩 弘历轻哦一声,盘玩着手中的手串,轻声问道:“大师原来并不希望皇贵妃前来祈福吗?” 安吉忙道不敢,谨慎道:“贫僧没有不敬皇室的意思可贫僧虽是出家人,但也是男子,男女有别,还是避嫌为好。” 弘历微微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七宝手串递给安吉问道:“大师可曾见过这枚手串?” 安吉拿着手串端详片刻,摇头道:“贫僧并未见过,这七宝手串颜色艳丽,大部分都是女子佩戴,而贫僧平日用的都是檀木佛珠。” 半个时辰后,弘历缓步走出了安华殿,一路朝翊坤宫而去。 侍卫所。 春婵踮脚往里面看去,眼中满是迫切的神色。 一个面容坚毅的侍卫在旁人的起哄声中走出来,上下打量着春婵问道:“听说你找我有事,说,是什么事?” 他脸上带着些揶揄,估计是将春婵当成了那个宫里倾慕他的小宫女。 春婵看了看四周,从怀中拿出那两块玉牌递给薛统领,低声道:“我们主子有事相求,还请您跟我去一趟。” 薛统领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一收,满脸严肃道:“请姑娘在前面带路。” 几人聚头后,魏嬿婉很快就和薛统领商量妥当了秘密将花影送出宫的事。 这样的事宜早不宜迟,时间就定在了今夜子时,在花影出宫之前,魏嬿婉必须和她交代清楚,后期才不至于事情败露,惹祸上身。 花影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无论魏嬿婉交代什么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到临走时,她怀里揣着魏嬿婉给她的一包银子不舍道:“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你们,但我也很想回家。” 魏嬿婉和春婵澜翠互相对视一眼,摇头道:“花影,你可别舍不得了,要不是借着这次机会假死出宫,你觉得皇贵妃会让你二十五岁就年满出宫?到时候别说出宫了,你命可能都保不住!” 花影沮丧的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嬿婉,皇贵妃不是好相与的,你以后一定要小心我在她身边待了三年,发现她对男人都特别宽容,同样的事发生在女子身上她就分外苛责,且她喜欢身边的人夸赞她,聪慧也好,水灵也罢,她只喜欢听好听话,要是你有一天得罪了她,一定要多夸夸她,或许她就不会为难你了” 魏嬿婉差点被她逗笑了,忙催促她往外去,又听花影喃喃道:“皇贵妃还喜欢克扣下人钱财去埋在地里,口中说和皇上是真情,但总是做一些和皇上过不去的事,相反奴婢碰见好几次她在宫道上和一个姓凌的侍卫并肩走着,有说有笑的,我看着皇贵妃对他可比对皇上好多了” “还有还有她好像非常讨厌孝贤皇后或者说,她好像讨厌这宫中的每一个女人,就连愉答应和舒妃也没有真正受她待见” 魏嬿婉眸光闪了闪,好奇问道:“花影,你在皇贵妃身边这么久,难道没有哪一刻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吗?” 花影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苦着脸道:“她脑子好像有毛病,还扣我月银害我打白工,最后还陷害我,我都恨死她了。” 黑暗的殿门口传来两声咳嗽,春婵低声催促道:“好了好了,到时辰了。” 花影眼眶里含了一包眼泪,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几人一眼,蹒跚着慢慢走向殿外。 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魏嬿婉只觉得双腿发软,朝春婵问道。 “进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我还有话和他说呢。” 春婵和澜翠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外走,窃笑道:“进忠公公他小心眼,估计是生您的气呢。” 魏嬿婉挑眉,奇道:“我又没有得罪他,他有什么好气的?” 两个丫头纷纷捂嘴轻笑,却听身前有人清了清嗓子,魏嬿婉循声看去,就见进忠从暗处走出,单膝行礼道。 “奴才给令主儿请安。” 春婵正在心里想刚才她说这人的坏话有没有被他听见,就见进忠暗暗瞪了她一眼,她忙缩了缩脖子,让开了魏嬿婉右手边的位置。 进忠见她如此有眼力见才缓和了脸色,上前走到魏嬿婉身边道。 “皇上从安华殿出来便转头去了翊坤宫,听说心情不错,恐怕是在安吉大师那里有所收获。” 魏嬿婉无所谓道:“她的清白我不关心,反正平日里她就没有男女边界感可言,总是只要这事不要牵扯到我头上,谁管她私通不私通的。” 进忠点头,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塞到魏嬿婉手里,漫不经心道。 “这是奴才新得的好东西,孝敬给您赏玩……不过您好东西不少,怕是看不上这普通货色。” 魏嬿婉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男人到底在别扭什么,干脆的将那玉佩收入怀中嘟囔道。 “看得上,我喜欢得不得了,等我哪天死了也要这玉佩陪葬。” 进忠脸上这才见了点笑模样,魏嬿婉斜睨了她一眼轻声道:“薛统领是先皇后身边的人,那玉牌也是她仙去前留给我的。” 见身边的人嘴角越咧越大,魏嬿婉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甜丝丝的。 翊坤宫。 如懿看着大步进殿的弘历总算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行了个万福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没有说话,缓步走到上首坐下,又将手中的七宝手串随意丢在桌上,垂眸看向跪着的如懿道:“说说,为何要在点心里包这个东西?” 如懿看着那串她本来想让人用来偷梁换柱的手串,嘴唇张张合合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弘历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才结结巴巴说:“臣妾是想证明这手串并不稀罕,随处就能找到,不足以用来当信物。” 弘历沉默的看着如懿,发现除了她如今所说的这个原因,他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她莫名其妙的行为。 如懿看了看桌上那盒被退回来的点心,自顾自起身打开食盒第二层推到弘历面前。 弘历垂眸,就看到里头有一盘已经冷透了的白玉霜方糕,上头还用洒金红梅笺写了个‘寿’字。 如懿将寿字取出,淡淡道:“皇上,这寿字是臣妾模拟您的字迹写的,臣妾只是想说,我能模仿您的字迹,旁人自然也能模仿臣妾的字迹,那封情信根本就是有人仿来诬陷臣妾的!” 弘历接过她手中的寿字端详片刻,点点头反问道:“你说的是有道理,那当日在养心殿中朕问你时,你为何不直接说出这番话,反而要要绕这么一大圈做这些意义不明的事?” 第140章 招认 听到弘历的质问,如懿眨巴了半晌眼睛才嘟嘴道。 “臣妾臣妾是以为能和皇上心有灵犀,才皇上可还记得当初,墙头马上摇相顾~一见知君” 她的声音在弘历吃人般眼神的逼视下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有些不知所措。 弘历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警告道:“不要再让朕听到这句话,否则朕一定会治你大不敬之罪!” 如懿心中有无限委屈涌上心头,她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少年郎,像是不敢相信曾和她一起墙头马上遥相顾的青梅竹马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颤抖着嘴唇缓缓摇头道:“臣妾百” “那句话也不许说!” 弘历粗暴的怒吼打断了如懿的百口莫辩,额角的青筋疯狂跳动。 如懿被弘历突然的怒吼声吓了一激灵,睁大了无辜的大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弘历拼尽全力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感,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今天来翊坤宫是谈正事的,不能还没说两句话就被莫名其妙的原因影响了心情。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牛嚼牡丹般狂饮了好几口才恢复平静,长呼一口气道:“朕私下里盘问了几个常往安华殿送经书的宫女,有人说撞见过你和大师交谈,举止比一般的嫔妃更为亲密。” 如懿见弘历恢复了平静,便又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道:“皇上,臣妾主理六宫,与大师交谈都是说的祈福祝祷之事,若是有情,那也只是兄弟之情,并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啊!” 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无缘无故笑一下,弘历此时便是如此,他抽动嘴角无奈的笑了一声,只恨不能时光重塑回到当初选福晋之时,将那时非要选青樱入府的自己打醒,顺便倒一倒脑子里进的水。 如懿却似是看不懂脸色一般,依旧喋喋不休道。 “大师是得道之人,修行高深,品行高洁,又怎么做出不齿之事?皇上应该仔细查问那个花影,她之前在长春宫当差,又心思不纯时常顶撞臣妾,臣妾怀疑她定是被人胁迫收买了,从前她在长春宫时令嫔就常常带人欺负她,令嫔又不敬神佛” 弘历冷笑道:“朕看你真是有些神志不清了,你自己也知道令嫔不信佛,大师进宫这么多日她没去过安华殿一步,更没有抄经书送去过,怎么会知道大师和你如何相处,又怎么会借这个来陷害与你?而且,花影已经死了,死前也没有认罪,只口口声声喊冤。” 听到花影冤死的消息,如懿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嘟嘟嘴道。 “皇上,臣妾心中始终只有您,绝不可能会与大师有苟且之事,就算花影是无辜的,陷害臣妾的也另有其人,您该拷问那些常出入安华殿的宫女,看是谁说了假话。” 弘历来翊坤宫一是为了再给如懿一个解释的机会,二是为了探探如懿的口风,没想到有用的消息没知道一点不说,还被如懿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弄得头脑更是发胀。 他一时间心情更加烦躁,甩袖欲出翊坤宫,却在走之前看了一眼那糟心的食盒,冷声道。 “如懿,潜邸余下的老人不多了,朕也已经足够容忍你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只要朕查明你的清白,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如懿毫不客气的冲弘历翻了个白眼,娇声嘟囔道:“我还没有生育过,哪里是什么‘老人’,明明大家都觉得我水灵得如同少女一般呢!” 好在弘历已经转过身走出殿去去,并没有看到如懿的白眼,也没有听到她喃喃的话语,否则定会让他胀痛的脑袋疼上加疼。 他脸色不善的从翊坤宫走出,清爽的夜风也没能缓解他心中的烦闷,此时此刻他多希望有人能和他说说话,哪怕只要能安静听他诉诉苦也好,总之不要像如懿一般和他顶嘴就好。 放眼宫中,能排解他此刻心情的地方恐怕只有一处了。 “李玉,摆驾永寿宫!” 直到他将头枕在美人膝头,纤细且没有带护甲的手轻柔的为他按摩头部,缓解了弘历阵阵头痛,他的心情才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闻着清爽的花草香,弘历轻轻握住了魏嬿婉的手轻声抱怨道:“嬿婉,朕都不知道为何皇贵妃总是要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朕如今真是烦透她了!” 魏嬿婉轻轻一笑却并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 在一个男人和你吐槽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 弘历在永寿宫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起来上朝,可想到如懿的事又难免皱起眉头。 魏嬿婉轻轻替他扶正帽子,又轻柔的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柔声道。 “皇上不必忧心,依嫔妾愚见,无论是皇贵妃做了不齿之事还是有人存心陷害,经手的人多了就必定会露出马脚,皇上不妨挨个查问,总有说辞对不上的那个,这样一来,总比满宫里抓人拷问好些宫人们辛苦当差本就不易,若是还要因冤枉死,那未免也太凄惨了。” 弘历虽不心疼那些在他看来如蝼蚁般的人,但他喜欢看到魏嬿婉身上善良美好的品格,于是他宠溺的用手捏了捏魏嬿婉小巧的鼻尖,笑道:“朕的卿卿总是如此心善。” 魏嬿婉低下头娇羞一笑,将自己最完美的侧脸呈现在弘历面前。 弘历朗笑一阵,昂着头大步走出了永寿宫。 …… 当天午时,那些说皇贵妃和大师举止亲密的宫女,还有当天发现翊坤宫内证物的太监,当晚翊坤宫当值的侍卫们都被秘密带进了慎刑司。 配合的倒还好说,那些不配合或者言辞闪烁前后供词对不上的都被用了重刑。 昏暗的慎刑司内,闪着寒芒的钢针根根扎进了一个小太监的指甲缝中,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云霄。 他疼晕了几次又被辣椒水泼醒,整个人的精神都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 负责用刑的嬷嬷扬手狠狠一鞭抽打在身上血淋淋的小太监身上,阴沉的问道。 “小公公,你可要想清楚了,那包证物你到底是在花盆里发现的还是在花盆下发现的?当时殿中可有人证?” 那太监瞳孔剧烈的收缩,表情万分惊恐,哆嗦着道:“……是……是在花盆里发现的……不!是在花盆底下!啊!!!” 又是一鞭狠狠抽在了他身上,那特制的鞭子上满是倒刺,抽打在人身上顿时能带下一片血肉。 嬷嬷轻哼一声,对边上拿着纸笔的人道:“花盆里三十六次,花盆底四十八次,还有两次说是在床下发现的,这人最是可疑,取盐水来,脚上的钢针也得安排上!” 她的话那小太监自然能听见,他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只恨不得能死在当场,裆间甚至有腥臊的液体流下。 在钢针即将插进他指甲盖之前,他总算绷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招!我什么都招!那些东西是我放进翊坤宫的!是纯贵妃让我这么做的!放过我!放过我!!!” 第141章 辅助 ‘叮,检测到历史即将发生偏移,请宿主更正历史,在事件未偏移之前保住纯贵妃的位份,任务成功索回气运值300,美貌值20。’ 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魏嬿婉被小运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手中的书本顿时掉在了脸上。 她揉着额头无语的在心里抱怨道:‘不是,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纯贵妃在历史上是您的盟友之一,她的儿子后期还是您孩子登基后的肱骨之臣,根据系统计算,此时她落马对您并无好处。’ 魏嬿婉心中哀叹,认命的用手扶额,有气无力道:‘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如今竟然要让我去左右皇上的决定,这不是嫌我命长么?’ ‘宿主说笑了,其实您只要抓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就行了,至于皇上那边您也不必担心,如今您的气运已经超过了如懿这个伪女主,就算遇到再凶险的事也会化险为夷的!’ 魏嬿婉挑了挑眉,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了一把削果皮的小刀抵住心窝,有些跃跃欲试。 小运的机械音莫名有些颤抖。 ‘宿主,虽然您到命数之前不会真的死亡,不过您身上受到的痛苦和煎熬都是不能避免的哦!’ 魏嬿婉瘪瘪嘴,心中郁闷道:‘那这女主气运对我做任务到底有什么用?’ 小运那头响起一阵滴滴答答的乱码声,又过了一会才回道:‘宿主请耐心等待,小运已经给您申请了辅助包,随即便会送达。’ 合着这劳什子‘辅助包’还是她逼迫才发的是? 魏嬿婉长叹一口气,还没等她放下手中的刀,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忠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脸上,狭长的丹凤眼顿时瞪得滚圆。 魏嬿婉维持着举着刀抵着心窝的动作,与进忠大眼对小眼地僵持了半天,才听到他那几乎有些破音的声音。 “嬿婉!你要做什么?!!!” 魏嬿婉缓缓将刀放回桌上,讷讷道:“如果我说我是在用刀尖割线头你会信吗?” …… 进忠公公是个小心眼,春婵这句话说得真是不错。 无论魏嬿婉怎么解释进忠都是一副脸拉老长的样子,生气两个字只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最后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又撒娇又求又抱的才勉强让他消了气。 等魏嬿婉又窝回那个熟悉又柔软的怀抱时,外面的天色都要将将擦黑了。 进忠以指带梳抚过膝上柔顺的长发,在魏嬿婉看不见的地方,他眼里全是惶恐和后怕,手上小心翼翼的力道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嬿婉,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了,慎刑司已经有人招了,说幕后凶手是纯贵妃。” 魏嬿婉有气无力的伏在他膝上,缓缓道:“进忠,我要保纯贵妃。” 进忠的手顿时僵在她发上,半晌才问道:“你认真的?有原因吗?” 魏嬿婉仰头看向进忠的眼睛,小心翼翼道:“没有,但是我必须得救她。” 进忠垂眸凝视怀中魏嬿婉娇美的脸庞一言未定发,只将她的脑袋轻轻挪到软枕上默默朝殿外走去。 “进忠?”魏嬿婉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却见进忠站在门口回头望,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后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如果能忽略他额角的青筋的话。 “皇上已经往钟粹宫去了,为了达成您的心愿,奴才要快些去想法子了。” 看着进忠的背影消失,魏嬿婉只觉得他的身影莫名高大了几分。 也是到这时她才从颓然中回过神来。 如果要保纯贵妃,那必然是得在皇上下旨之前。 魏嬿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和进忠再次重逢,她就对这个男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托付,有时候甚至连脑子都懒得动。 这怎么行?!他们可是最亲密的同盟! 魏嬿婉如醍醐灌顶,忙将春婵唤进殿为自己梳洗打扮,又寻出了金玉妍那张压箱底的罪证,急匆匆冲出殿要往钟粹宫而去。 刚出宫门却差点撞在迎面而来的一人身上,她停下脚步拧眉细看,却差点被惊到了下巴,讶异道:“素练?!” 素练是被薛副统领送进宫的,她此行来也是为了实现当初许下的诺言。 魏嬿婉将她细细打量一遍,见她披着斗笠,脸上挂着视死如归的坚毅表情,不由疑惑问道:“素练,你母亲她” 素练给魏嬿婉行了个全礼,脸上的悲色中又带着些释然。 “奴婢的额娘今天午时睡梦中去的,她死前面上带笑,没有一丝痛苦……奴婢的心愿已经了结,还得要感谢您和先皇后的宽容和照拂。” 这样说着,她跪下朝长春宫的方向行了个叩拜大礼。 魏嬿婉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心绪也十分复杂,这才知道小运送来的辅助包原来是素练,心中吐槽道。 ‘小运,你确定你的系统是叫索运系统不是叫索命系统吗?!’ 小运能检测她心里的情绪,率先解释道:‘宿主不必自责,素练母亲过世也就是这两天了,原本她该发病痛苦而死,如今小运额外给了她一个圆满的结局!’ 魏嬿婉没有再发问,只觉得心中的情绪又乱,当下只能带着素练一同朝钟粹宫匆匆赶去。 钟粹宫。 苏绿筠面对弘历的问责早已面如金纸,浑身抖如筛糠,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正待弘历要下令惩罚她时,一道孩童清脆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额娘!” 弘历和泪眼婆娑的苏绿筠一同朝殿外看去,就见一道清瘦的身影闯进殿中,直直奔到苏绿筠怀中,抱着她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额娘永璋好想您” 苏绿筠抱着怀中许久未见的儿子,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心疼道:“永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弘历看着母子相拥,到嘴边的话一时卡在了喉间。 孝贤皇后丧仪过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个儿子,如今一见,才发现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胖乎乎乐呵呵的孩子了。 第142章 殉主 此时的永璋面容消瘦,身形也拔高了不少,眼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骄傲,面对弘历的时候反而有些怯懦,小心翼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弘历微微皱眉,沉声问道:“永璋?你怎么会到钟粹宫来。” 永璋吓了一跳,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来。 进忠躬身走进殿中,跪下请罪道:“皇上恕罪,奴才半差路上遇上了三阿哥,他说要来给您请安,又十分思念纯贵妃娘娘,所以奴才就自作主张将人带到了钟萃宫来。” 弘历瞪了进忠一眼,转头又看向永璋道:“永璋,皇阿玛和你额娘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等皇阿玛有空再来看你。” 苏绿筠脸上的泪大颗大颗滚落,也顾不上弘历的命令了,抱住永璋喃喃道。 “永璋,以后额娘不能再护着你了,你一定要乖一些,万不能像以前那样贪吃贪玩了知道吗?一定要听你皇阿玛的话,以后做一个有用的人” 她说到后头已是泣不成声,被他抱在怀里的永璋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哇哇大哭起来。 母子俩抱头痛哭,弘历在一旁只觉得头疼,不由又瞪了进忠一眼,半晌后无奈开口道。 “永璋啊,朕虽斥责了你,却并未禁止你来钟粹宫请安,何必弄得如同生离死别一般?好了,不要再任性了,朕让进忠送你回去。” 苏绿筠心中一动,知道皇上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心下微松之时也松开了些抱着永璋的力道。 进忠牵着永璋一步步出了钟粹宫,正在心里绞尽脑汁的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救一救纯贵妃,就见魏嬿婉带着人匆匆赶来。 宫道上耳目众多,两人只交换了一个视线便错身而过。 钟粹宫内。 护子是母亲的天性,或许是刚才突然到来的永璋激发起了苏绿筠些许的气性,她此刻跪在殿中,昂起头看着弘历哭求道。 “皇上,臣妾也不想如此做啊!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何曾起过什么歹念?若不是皇贵妃欺人太甚,设局陷害永璋和永璜,臣妾又怎么会恨毒了她” 弘历拧眉问道:“永璋和永璜对孝贤皇后不敬,这也是能被人陷害的?” 苏绿筠脸色一僵,哭得更加卖力。 “臣妾虽没有查到是否有人在背后做局害这两个孩子,但那日在先皇后丧仪之上,若不是她开口说什么‘孩子不是有心不孝的’话,那皇上您也不会被挑起更大的怒火啊!她假意劝您消气,背地里却是火上浇油,您让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啊!?” 弘历一愣,细想起当日丧仪上的事,发现纯贵妃说得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刚开始他只是生气孩子们不懂孝道,也只不过想要训斥一番,被如懿那么一劝后,他心中的暴戾之气蹭蹭往上涨,甚至越骂越生气,最后说出了那番话,也导致永璜郁郁而终。 莫不是如懿真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弘历心中浮起疑云,但想到她那些‘出虚恭’‘遥相顾’‘体面’‘包子里包珠子’‘带着护甲侍疾’……他心中就怎么也不信如懿会是那般心思深沉计谋周全之人。 苏绿筠见他缓缓摇头,凄婉道:“皇上您想想,此事一出,最大的得益者是谁?” 金玉妍和她接连失去圣心后,宫中位分高出身好的妃嫔确实只剩如懿一个了,这也是太后下旨将她抬成皇贵妃的直接原因。 弘历沉默着没有说话,苏绿筠见他面色有些动摇,便膝行几步拉住他衣摆求道:“皇上,臣妾是做了错事,可那也是逼不得已的,求您原谅我这一次!” 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女人,弘历长舒一口气,心中也改变了主意,如懿那边的事他目前虽还不确定,但苏绿筠毕竟是潜邸旧人,又有诞育皇嗣的功劳,若是罚得太重难免失了人心,也会让儿女心中生怨。 沉吟良久,弘历缓缓开口道:“纯贵妃,在宫中挑起事端,诬害他人,着降为” “皇上!” 魏嬿婉风风火火闯进殿中,行了个半福礼便匆匆开口劝道:“皇上,纯贵妃之事另有隐情!还请您先听我一言!” 弘历面色沉沉的坐在主位之上,面前摆着一张有些陈旧的纸张,他一行行浏览过上面所书的内容,脸色也越来越黑。 直到看完所有内容,他重重一掌拍到桌上,一旁的茶盏因为他剧烈的动作摔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魏嬿婉不着痕迹的将身体的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好减轻膝盖处传来的阵阵疼痛,面上却不动神色,规规矩矩道。 “回禀皇上,事情就是嫔妾所说的那样,这是金答应贴身侍女贞淑的供词,上头还有她签字画押的字迹和手印,皇上可以去启祥宫找到贞淑从前寄给家人的家书相互对照。” 素练此刻也被传唤进殿,她脱去外头的斗篷,里头竟然穿着孝服,在弘历面前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知,最后朝弘历磕了三个响头,又看了魏嬿婉一眼,竟趁所有人不注意就义无反顾的一头撞向了殿中的石柱,血溅当场。 一旁的苏绿筠已经彻底呆住,她也不是蠢人,知道此时是洗脱罪名的好时机,便立即稳下心神道。 “臣妾想起来了,自从安吉大师入宫后,金答应便时常到臣妾这儿来做客,话里话外都暗示着皇贵妃和安吉大师的关系不简单,大师送她手串香炉和供香的事也是她让身边侍女来告知我的,臣妾虽恨皇贵妃,但也确实是被人蒙蔽了眼睛啊!” …… 素练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被人抬走,连殿中的血迹都被擦除的干干净净,只余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殿中。 魏嬿婉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她早已知道素练做证人必然难逃一死,但也没想到她会自戕的如此绝决。 弘历冷哼一声,厉声朝殿外喊道:“来人,将启祥宫给朕上上下下搜个遍!但凡有可疑的东西都给朕带来,另外,将金答应和她身边的贴身侍女也一并带来!” 很快,几队侍卫就冲进了启祥宫,将毫无防备的金玉妍和玉芙带到了御前。 一并被带来的还有几大箱书信和一些可疑的物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被金玉妍慎之又慎妥帖珍藏在一个锦盒中的墨玉手串。 弘历将那手串握在手中把玩,金玉妍的面色也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她的表情被弘历尽收眼底,于是那手串下一刻就被他狠狠掷在地上碎裂成块。 第143章 送返 金玉妍口中发出一声惨叫,竟是试图不顾自己也要将那串并不珍贵的手串护住,可她始终慢了一拍,于是只能捧着珠串的残渣痛哭落泪。 弘历手一扬,将桌上厚厚的书信都推在地上,信纸洋洋洒洒的飘落在金玉妍眼前,上面一个个‘恭请王爷安’此时仿佛化作了一张大网将她牢牢网在其中。 “朕真是眼盲心瞎,陪了朕多年的人竟然是这样一条美人蛇,日日在朕枕边吐着蛇信子金氏,你还有什么好说?你胆子可真是不小!你本是外族,朕准许你诞育子嗣就已经额外开恩了,想不到你竟还敢仗着子嗣起了争夺太子之心,你也配吗?!” 证据都已摆在眼前,金玉妍脸上慌张和害怕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唇边甚至还带上了一抹嘲讽的笑。 她挺直了腰板直视弘历,那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无畏,哪怕珠串的碎片将她的手划得鲜血淋漓,她都始终没有皱一下眉头。 可想而知,金玉妍骨子里就是一个十分坚毅的女子,之前重重不过只是她的伪装罢了。 魏嬿婉和苏绿筠站在一旁,看向金玉妍的眼神十分复杂,金玉妍就这么大不敬的直视着弘历,缓缓开口道。 “皇上为何生气?是因为我的心不属于皇上,还是因为我私下起了争太子之心?您说让我诞育皇嗣是对我的恩典,可我却不这么觉得,明明您也知道我有异族血脉,却还是让我生下您的孩子难道您就不知道,我的孩子自出生就天生比别的皇子低一等,这对他们来说公平吗?对我公平吗?您处处留情,觉得天下女子都该爱慕您,敬仰您,可在我看来,我的王爷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魏嬿婉倒吸一口冷气,一边在心里佩服金玉妍悍不畏死的勇气,一边时刻担心弘历会当场气厥过去。 弘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豁然起身,声音中蕴含了惊天的怒意。 “你倒是大胆,难道就不怕朕问罪北国玉氏吗?” 金玉妍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很快镇定下来,长舒一口气道:“错都是我一人犯下的,您也看到了,王爷几乎从不给我来信,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皇上要杀要剐便冲着我一人便是若您迁怒玉氏,恐怕会让您的臣民和附属国寒心,无论我犯了怎么样的错,还请您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不要牵连玉氏。” 她话音刚落,就突然起身朝石柱奔去,竟也想以死谢罪。 可金玉妍不知道的事,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样的事,弘历怎么可能会毫无防范。 若今日有两个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接连撞柱子而死,那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金玉妍被侍卫拦下,第一时间就想咬舌,可经验丰富的侍卫干净利落的卸下了她的下颚关节,阻止了她想要自杀的举动。 弘历脸上冰冷的笑容有些可怕,他起身缓缓走到金玉妍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沉声道。 “你说得对,朕不该为你的过错惩罚你的母族,但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来人,将金氏打断手脚,毁去容貌,好好送回玉氏,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也好,万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朕要让玉氏王爷亲眼看到她凄惨的样子。” 金玉妍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弘历会如此责罚她,无论受怎样的刑罚,死去也不过是两眼一闭的事儿,可弘历却要她活着,要她无比屈辱的活着。 她都不敢想象,她失去行动能力被人押送回北国的路上会经历什么,更没有勇气想象,她从少时就爱慕王爷若是看到她毁容的样子会是怎样的表情。 从进殿后一直没有示弱的金玉妍终于怕了,她张大嘴想要求饶,却因为下颚被卸只能发出含糊的啊啊声。 弘历挥挥手,金玉妍很快就被侍卫拖下殿去,送回了启祥宫,只等到明日便启程送她回北国。 殿中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弘历看向一旁的苏绿筠,缓缓开口道。 “此事你虽然是受人挑唆,但你自己识人不清,心志不坚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好在此事并未酿成大错,朕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便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今日之后的半年,你便在这钟粹宫中静心思过,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苏绿筠想不到这件事竟会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顿时感激涕零的给弘历谢了恩,看向魏嬿婉的目光也满是感激。 弘历迈步出殿,却在走到殿门口时回头看向魏嬿婉道:“朕有些头疼,令嫔伴驾。” 魏嬿婉本还想和苏绿筠交流一下友谊,听闻弘历此言便立即领命,加快脚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叮,任务保住纯贵妃的位分任务成功,气运值索回300,美貌值+30,奖励即刻发放!’ 魏嬿婉已经习惯了身上隐隐的酥麻感,坐在步辇上一路随着弘历回了永寿宫。 夜深人静之时,弘历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魏嬿婉缓缓睁开眼睛,知道金玉妍的话还是伤到了这个自负又自恋的男人,当下便用手轻柔的拍抚着弘历宽厚的肩膀,温声道。 “皇上,您的头还疼吗?要不嫔妾再替您按按?” 弘历转过身将魏嬿婉拥入怀中,一双深沉的眸子在微弱的烛火下熠熠生辉,他哑声问道:“朕是不是吵醒你了。” 魏嬿婉以全身心信赖的姿态虔诚的靠在弘历怀中,缓缓摇头道:“皇上,您有心事,嫔妾自然不能安睡,若是皇上不嫌嫔妾愚笨,或可说与嫔妾听。” 面对这样的温言软语,若是旁的事弘历便说了,可这事事关男人的尊严,弘历只愿意在心中消化,压根不愿意说与魏嬿婉听。 魏嬿婉长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复,便微微抬头,对上了弘历黑沉的眼眸,他倾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低声问道:“嬿婉,朕喜欢你,也看重你,对你的情分也与旁人不同,你一定不要叫朕失望,也不要骗朕,知道吗?” 魏嬿婉在心里将自己做过的那些诛九族的事过了个遍,一脸真诚的点头,郑重承诺道。 “皇上,嫔妾对您的心意只会多不会少,欺瞒谁嫔妾也不愿意欺瞒您,在嫔妾心里,您就是这天底下最英武睿智的男子!只有待在您身边嫔妾才有安全感” 才怪! 第144章 断腿 翌日,翊坤宫内。 容佩被血淋淋的抬进了殿中,哀嚎声不断。 如懿脚步匆匆的赶到容佩身边,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还小心的避免自己的衣裳被她身上的血污所染。 容佩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见身旁的如懿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虚弱道。 “主儿,慎刑司的贱婢们问不出奴婢什么。”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握住如懿的手,如懿缩了缩却没缩回来,只能就这样握住容佩的手挑眉道。 “……都是本宫不好,本宫救晚了你。” 听到如懿有自责的意思,容佩缓缓摇头,脸上带着莫名骄傲的表情道。 “不……主儿,只有奴婢受下所有的刑罚才能平定外头那些非议……证明主儿的清白……” 听到容佩这样护主,如懿竟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哑声道。 “容佩,你很好。” 听到这句夸奖的话,容佩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笑意,仿佛为如懿断腿是她莫大的荣幸。 两人握着手默默相视了很久,被传来为容佩治伤的太医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无奈道。 “皇贵妃,治伤要紧,不如咱们先将病患抬进屋!” 如懿无辜的快速眨动着眼睛,慌忙让开身型道:“啊……是…送去偏殿……” 抬人的小太监和太医都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将人抬进了殿中。 如懿却没有立即跟着进殿,她左顾右盼,找到了负责送容佩回来的进忠,忙上前走到他跟前,娇羞道。 “进忠公公,真是太麻烦你了,你的心意本宫都记在心里了。” 说罢,她微微低头撅着腚给进忠鞠了一躬。 进忠虽然早有准备却也没有能躲开她莫名的鞠躬,脸上客套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 尽管容佩口中已经咬了软木塞,可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口中还是控制不住从喉咙里溢出惨叫声,疼的满头是汗。 谢过了进忠的如懿脸上带着懵懂的表情缓步进殿,直直走到了容佩床前,一屁股坐在了床前的圆凳上。 太医端着一木盘的消毒用品转过身来正要放在圆凳之上,看着被霸占的凳子顿时两眼一黑。 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顾忌到皇贵妃的身份不敢多言,只能忍气吞声的夹在床角为容佩处理伤口。 心里暗暗想着,都怪自己手气太差,才在太医院抽签时抽到了短签,以至于被赶到翊坤宫来当差。 翊坤宫的差事,那可是太医院中默认最苦最难当的差事。 太医一边在心中暗暗叫苦,一边尽职尽责的为容佩处理伤势,待检查到腿上时,他的脸色凝重了不少。 容佩的左腿骨被生生打断了,血污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粘连在了伤口上,看上去十分严重。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如懿禀告道:“娘娘,容嬷嬷的腿骨断了,微臣要清理掉她伤口上的衣物才能为其诊断是否还能接骨。” 如懿听了太医的禀告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淡淡的,连一丝波澜也无。 太医见她同意检查又不让开位置,依旧碍手碍脚的坐在那儿,顿时在心里骂娘。 他只能驱散开一旁的宫女,蹩手蹩脚的清理容佩腿上粘连的衣物。 ‘撕啦’一声,容佩疼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用手抓住了身旁一切能抓到的东西,紧紧握住了如懿的手。 容佩平日里对翊坤宫中的小宫女们都十分严苛,但见她此时这副凄惨的模样,那些小丫头们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有两个还偷偷掉了眼泪。 如懿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与现场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直到手被捏疼,她才眨巴两下眼睛宽慰容佩道。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 她脸上轻松的表情和容佩痛到扭曲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片刻之后,容佩伤腿上的布料被撕开,她疼晕了过去,也松开了如懿的手。 如懿第一时间又到了洗漱台前,用早早备好的清水将手上沾到的汗渍和血污清洗干净,再对着镜子一根根戴上了自己华丽的护甲。 这一切做完之后,她又盯了镜子里的自己良久,那神情似乎是对今天的妆容格外满意。 还没等她欣赏完自己的眉毛,太医就擦着汗走出来回话。 “禀娘娘,从容嬷嬷伤痕的痕迹来看,她受过的刑罚极多,不仅有棍刑,鞭刑,针刑……还被泼了浓盐水和辣椒水…小腿骨也被生生的夹断了…就算以后伤养好了,恐怕也不能同正常人一般走路了。” 他细数着容佩受过的伤,自己都难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懿微微歪头听着太医禀告,脸上淡淡的神情中带着些似笑非笑,艳红色的嘴唇格外鲜艳夺目。 “太医辛苦了,你就只管好好医治容佩,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不必来回本宫了。” 那太医抬头看了一眼如懿的表情,却见她脸上若无其事,已经露出了柔和平淡的笑容。 太医退下后,殿外的三宝匆匆跑进殿中,在如懿身边耳语了几句。 如懿挑眉看了三宝一眼,哑声问道:“此话当真?!” …… 永寿宫。 进忠板着脸进了殿中,直到看见了魏嬿婉脸上才显现几分笑意。 他见魏嬿婉正在吃橘子也不见外,挥手让春婵和澜翠出了殿外就自顾自地扒起了橘子皮。 他细致的将橘子上白色的纹路都一一除去,才小心将其喂入魏嬿婉口中,不让她尝到一丝苦头。 一个橘子喂完,魏嬿婉却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进忠便纳闷问道。 “这是怎么了,除了了一个心腹大患,也保住了您要保的人,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魏嬿婉轻叹一口气,喃喃道。 “进忠,虽然金玉妍确实是罪有应得,但士可杀不可辱,我总觉得皇上对她的惩罚太过了。” 进忠拉起了她柔软的小手,柔声道。 “嬿婉,在宫中生存本就不易,你是个聪明人,早该摒弃那些无用的善心,只有心够硬,你才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 魏嬿婉挑眉,用拇指轻轻挑起进忠的下巴,缓缓靠近低声道。 “哦?原来进忠公公认为我是心善之人啊?” 她的脸缓缓贴近,进忠心跳漏了几拍,红意从耳根蔓延到了脖子,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 刚才的腹黑宦官立即变成了纯情宦官,这样有趣的转变让魏嬿婉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才不会乱发好心呢,只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至于能不能改变金玉妍的命运,那就要看某人会不会小人得志的去落井下石了。” 第145章 自戕 午后,如懿抱着手站在了启祥宫前,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见如懿要进去便立即伸手阻拦。 “皇上有令,启祥宫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 如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门口的太监一眼,惊讶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侍卫相互对视了一眼,冷着脸道:“任何人不许出入!” 如懿给了身后的三宝一个眼神,三宝会意立即挺着胸脯上前道。 “你们眼前这位可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皇上心中最爱重之人!” 两个侍卫还真被唬到了,迟疑着让开身子,如懿高昂着下巴,昂首挺胸的扶着三宝的手走进了殿中。 如懿一路走向启祥宫正殿,丝毫没有注意到高高的花盆底下不知何时踩到了一块薄薄的铁片。 她缓步进殿环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落魄的金玉妍。 行刑的人还没有来,此时金玉妍手脚完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看到如懿进门便自嘲一笑,嘲讽道。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我金玉妍筹谋一生,最后竟然被你这个蠢货看了笑话。” 如懿脸色僵了僵,深呼一口气才缓缓道:“你大难临头,本宫不想跟你计较,今日本宫来也只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罢了。” 金玉妍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如懿的脸色彻底黑沉下来,长长的弯眉倒竖,撅着嘴怒斥道。 “看来你真是看不清你自己当下的处境,竟还敢这般跟本宫说话!” 金玉妍的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她死死盯着如懿,咬牙切齿道。 “是,我生来低贱才被玉氏选作贡女送入王府,废了多少心机谋算才一步步爬上了高位……为什么?为什么你这种蠢笨如猪的女人就凭着出生就能登上高位,你没有子嗣,也没有宠爱,连脑子都没有,竟一路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上!!!为什么这世道如此不公!为什么我生来低贱!为什么?哈哈哈哈哈……” 话到最后,她脸上竟有了癫狂之态,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如懿,眼球充血,如同厉鬼一般。 这跟如懿之前想象的场景完全不同,她被吓得退后了两步,差点被高高的花盆底绊倒在地。 脚下铁片后的胶体硬化失去了黏性,那块薄薄的铁皮随着如懿的动作遗落在了地上,殿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 为了让金玉妍在待会的刑罚中不至于痛死或失血而死,她已经被被灌下了凝血止痛的药,手脚都慢慢不灵活起来,却还奋力朝如懿爬去,眼中有恶意的光芒闪烁。 “……我是低贱,可我烂命一条只求一死,倒不如拖了你这尊贵的娘娘一同去死……哈哈哈哈……” 如懿顿时被吓出了双下巴,眨巴着眼睛不断朝后退,一直退到了门边,才慌慌张张的拉开门跑出殿外。 随着殿门被重重关上,金玉妍脸上的表情也顿时收敛起来,恢复了平静。 她眼中满是悲色,却因为药物的关系不能自戕,只能虚弱的趴伏在地上默默流泪。 ……好累……真的好累……她这一生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咔’ 细微的响声引起了金玉妍的注意,掌心也传来了一阵刺痛。 她缓缓挪开右手,下头的贴片就暴露在她眼中。 两个侍卫依旧在宫门外守着,却听殿内爆发出一阵女人尖利的大笑,随即又是痛苦,后慢慢失去了所有动静。 等行刑的人按着时辰来到启祥宫时,金玉妍的血早已经浸湿了启祥宫的地砖。 她用一块小小的铁片生生磨穿了自己的颈动脉,失血过多而死。 金玉妍还未行刑就死了,弘历顿时勃然大怒,在男性自尊面前,他展现了帝王的自私与狠毒,竟下令将金玉妍的尸体处以鞭刑,待打到皮开肉绽后再送回北国玉氏去。 除此之外,他也从侍卫口中得知了金玉妍自戕前只有如懿去看过她的事,一张脸顿时阴云密布,当晚就气冲冲的驾临了翊坤宫。 彼时如懿正在戴着护甲翘着爪子择菜,见弘历进来脸上便扬起了惊喜的笑容,那笑容随后便被重重的一巴掌凝固在了脸上。 她瞪大眼捂住脸,还没等说话就被弘历气急败坏的指着鼻子骂道。 “金玉妍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为何你总是喜欢多管闲事,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非要管!” 如懿蠕动着嘴唇,半晌才讷讷道:“臣妾没有……” 弘历看着如懿的眼神没有一丝柔情,恶狠狠道。 “你是不是闲着没有事情做,非要跑去启祥宫做什么?!害死金氏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要知道,朕同意太后封你为皇贵妃是为了让你替朕打理好后宫,不是为了让你仗着权利在后宫中为所欲为的!” 听到这个,如懿来了精神,毫不畏惧的迎上了弘历的目光理直气壮道。 “所以对于皇上来说,臣妾就只是一个皇贵妃而已,和您其他的臣子并无不同,只不过是您用着趁手的工具而已?” 她直视着弘历,期望能在他的目光中看到对自己的爱意,而弘历眼中除了厌恶却再没有旁的情绪了,他怒极反笑道。 “不,你和朕其他的臣子们还是有不同的,你比他们蠢很多。” 如懿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看着弘历拂袖而去,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第146章 美人 金玉妍的遗体被秘密送回了北国,在阿哥所读书的四阿哥和八阿哥对此毫不知情,自然,也没有人会大着胆子去告诉他们这些事情。 翊坤宫。 海兰缓步走进殿内,对坐在主位的如懿恭敬行礼道。 “海兰见过姐姐。” 如懿的面色十分不好,眼神淡淡的瞟过海兰却并没有说话,一副失望倦怠的样子。 海兰不明所以,疑惑朝如懿问道:“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如懿撇撇嘴,眼神直勾勾瞪着海兰,不满道:“海兰,皇上万寿节时本宫送去蓬莱阁的点心你没有好好看吗?!” 海兰眨巴着眼睛无辜道。 “姐姐,这点心我仔细检查过才送到皇上面前的……您也太不小心了,为何会将手串都不小心掉进了寿桃包之中,还好皇上当时顾念着旧情没有追究。” 听到海兰说起皇上和自己的旧情,如懿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两分,深深叹口气道。 “海兰,本宫一向以为你算是个聪慧的,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愚钝,差点误了大事!” 训斥完海兰,如懿便将她的偷天换日手串局计划原原本本告诉了海兰。 海兰做恍然大悟状,抚掌笑道:“原来是这样,姐姐真是聪慧!” 许久没听到这句话的如懿只觉得浑身通透,脸上也浮现出了自得之色。 “姐姐,那你有没有想过,臣妾一个不得宠的妃嫔怎么样才能从皇上的养心殿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换走呢?” 海兰的问话让如懿自得的笑容一点点僵硬在了脸上,她转着眼珠想了想,撅着嘴道。 “李玉素来与本宫有些交情,本宫受难,想来他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海兰你只要好好求一求李玉便好。” 看着如懿认真的说出这些话,海兰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心里发寒。 若不是魏嬿婉帮她,恐怕她如今依旧脑子混沌的应和着如懿荒谬无厘头的话,唯这个妖魔马首是瞻,失去自我。 她越想越后怕,对如懿笑脸相迎的背后隐藏着刻骨的恨意。 好在,如懿以不善处理六宫琐事为由,将大部分的宫务都推给了她来处理。 手握权力,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她一定会等到亲手报仇的那一天。 …… 容佩的腿伤要养上许久,如懿刚开始还时常去看她,后来慢慢从两三天去一次变成了七八天一次,甚至还没有一个月,她就没有再去过容佩屋里。 容佩性格不好,刚开始还有小宫女因着心善时常去照顾她,却都被她恶劣的性格吓得不敢去了。 在翊坤宫中,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皇贵妃压根不在意为她断了腿的容佩,因为从容佩回来至今,她至今都没有赏赐她什么东西。 别说银子了,连一个铜子都没有。 知道主子不上心,下面的人自然更加懈怠,容佩的伤势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恢复的比太医预计的糟糕多了。 虽然能勉强走路,但瘸腿瘸得十分严重,要是走的快走得急了还会摔倒在地。 容佩却像是没有自己的思想一般,丝毫不为自己身上的残缺伤心失望,刚能下地就第一时间回到了如懿身边。 如懿正坐着打盹,就见容佩一瘸一拐的走进殿来,她立即打起了一些精神,带着欣慰的笑看着容佩。 容佩艰难走进殿中,又费劲的给如懿行了一个全福礼,如懿的屁股都没有从椅子上挪开,一直带着那谜一样的笑容看着容佩将礼行完,才哑声淡淡道。 “不必多礼了,快起来。” 话虽如此,但她却老神在在的坐着,没有一点要搀扶容佩的意思。 容佩又艰难的起身,眼含热泪道:“主儿,奴婢回来了……” 如懿淡淡的点点头,高兴道:“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比容佩的激动情绪,她的表情有些干巴巴的,连浮于表面的情绪都难以看见。 这时,三宝躬身进殿回禀道:“娘娘,李玉公公来传话,说皇上请您过去养心殿议事。” …… 自从上次弘历为着金玉妍死的事情来翊坤宫发了一大通火后,如懿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弘历了。 此时得了弘历召见,她立即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墨蓝色旗装,涂上了自己最鲜艳的大红唇,一路张扬的到了养心殿。 弘历今日心情不错,看见如懿来脸上也难得的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免礼后便直接道。 “如懿,后宫风平浪静,这是你治理有方的功劳,看来皇额娘说的没错,你虽有些不懂事,却是一个合格的皇贵妃,很明事理。” 如懿灿烂的笑着,夸张的挑眉和艳红色的嘴唇给弘历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他本想留下如懿用晚膳,此刻却全然没有了这样的心思,直接切入正题道。 “金氏的尸首被送回北国的事想来你也知道,北国新王近日上书,声称金氏玉妍其实并不是玉氏贵女,只是一个心怀不轨冒名顶替之人……且他们声称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玉氏贵女,已经着人马不停蹄的送到了紫禁城中,想来过两日就到,你将人安排一下……” 听到宫中又要来新的美人,如懿灿烂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脸上,她脸色不善道。 “皇上,玉氏此举分明是对皇室不敬,这理由说出来了太蹩脚了,难道您也相信吗?” 弘历沉声道:“玉氏除了送来美人,还送来了无数珍奇的珠宝和马匹牛羊,朕自然不在乎他们进献的美人到底是是不是玉氏贵女,朕在乎的只是他们臣服的态度。” 如懿撅着嘴,仍旧是一脸的不高兴。 可弘历让她来只是为了吩咐她做好这件事罢了,并没有想要和她商量的意思。 而且弘历话里话外还隐隐有想要立如懿为后的言外之意,这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牢牢的堵住了她的嘴。 无奈,如懿只能佝偻着走出了养心殿。 天色已经黑透,李玉按照规矩拨了两个小侍卫送如懿回宫。 好巧不巧,其中一个被他指派护送如懿的正是今日在养心殿大门外轮值的凌云彻。 一脸衰样的如懿见到了他眼睛便是一亮,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凌云彻身边,和他肩并肩走在昏暗的宫道上。 第147章 侵袭 凌云彻左右看看,见如懿肩膀贴着肩膀走在自己身边,顿时心中有些别扭。 他回头看向和他一起护送如懿回宫的另一个侍卫,却见那小侍卫如今被如懿挤在了身后。 见此状况,凌云彻也放慢了步伐,想要和如懿拉开适当的距离。 没想到他快如懿也快,他慢下脚步如懿便也慢下脚步,两人始终保持着肩膀贴着肩膀,手背擦着手背的暧昧距离一同漫步在宫道之上。 想到上次被贬去木兰围场做马奴的事,凌云彻心中一凛,忙一拱手拉开了两人暧昧的距离,垂首道。 “皇贵妃娘娘,此刻天色已晚,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还请您坐上步辇,让宫人们送您回去。” 如懿一脸笑容的看着凌云彻,微微摇头哑声道:“本宫心绪不佳,今日想走走散散心,凌云彻,你可愿意与本宫同游?” 她虽是这样问,但心中也笃定了凌云彻定会义无反顾的陪着她,所以话问出口的瞬间已经向前走了两步。 几步之后,如懿依旧没有听到凌云彻的回复,不由疑惑的回头看向凌云彻,却见他额头有冷汗滑落,竟看也不看她,咬牙道。 “娘娘,您千尊万贵,而微臣只是卑贱之躯,怎可与您同游。” 如懿将凌云彻的抗拒曲解成了羞涩,脸上的笑容有些揶揄,打趣道。 “咱们当年在冷宫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生分,怎么如今反而拘束了?” 她嘴唇一张一合,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维度里,有大股大股的灰色雾气从她身上疯狂的涌入了凌云彻七窍之中,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成了一个灰色的雾球。 而在凌云彻的视线里,眼前如懿的脸上仿佛被覆盖上了一层柔和朦胧的纱,将她脸上的沟沟壑壑都一一填平。 她高挑夸张的眉毛和嘟嘟的大红唇也被柔和得十分独特好看,就连那公鸭嗓一般的声音在凌云彻耳中都变得柔婉有磁性起来。 本来心智坚定的凌云彻像是着了魔一般,竟不由自主跟上了如懿的步伐,将自身处境忘了个一干二净。 凌云彻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躬身答道:“能陪皇贵妃娘娘散步,是微臣的荣幸。” 如懿微笑点头,示意凌云彻跟上。 两人并肩而行,沉默了良久,如懿便停下脚步对身旁的三宝和身后的另一个侍卫道。 “本宫心情不好,想要自己单独走一走,你们就先回去。” 两人连头都不敢抬,忙躬身退下。 待空旷的宫道上只剩下如懿和凌云彻两人,如懿便不再端着了,本就没有的仪态更是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她肆意的甩着膀子走在宫道上,手背和肩膀都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凌云彻的身体。 而随着他们肢体接触的越来越多,凌云彻仿佛失了智一般,完全不见了之前短暂的清醒,只用痴迷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如懿,喃喃道。 “微臣看您神色不好,就像微臣当年一样……” ‘神色不好’的如懿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嘟嘟嘴反问道:“当年?” 凌云彻微微颔首道:“嗯,就像当年微臣失去了曾经的嬿婉之时,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听到凌云彻如此亲昵的称呼魏嬿婉那个坏女人,如懿脸上的神色便淡了两分,自顾自的岔开了话题道。 “皇上倒是给本宫指出了一条明路。” 凌云彻丝毫不觉得如懿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有何不妥,顺着她的话问道。 “那这条前路,是您想要去的地方吗?” 如懿嘟着嘴,脸上的表情也是云淡风轻,细看却又从眼角眉梢中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得意之色,她高昂着头道。 “这或许是世间女子最想得到,最尊贵的去处,无数女子为此勾心斗角,争得头破血流,可这却不是本宫最在意的。” 凌云彻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应声虫,照着如懿的心意道。 “那您最在意的是什么呢?” 如懿垂头,嘴角洋洋得意的笑容根本压抑不住,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哑声道。 “本宫最在意的,自然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和皇上彼此信任,真心实意的托付……只是啊,本宫最在意的,或许得不到了。” 她嘴里这样说着,面上却没有丝毫惆怅感伤,有的只是压抑不住的唇角。 而凌云彻仿佛眼瞎一般心疼道。 “微臣只希望娘娘今后可以平安顺遂,而微臣也会跟在您身后,替您照亮身后曾经走过的路,不至于您回头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连退路也难以看清了。” 这话已经是十分明显的表明心意了,如懿转头看向身旁的凌云彻,哑声道。 “凌云彻,多谢你。” 两人对视,暧昧的气氛在黑暗的宫道上蔓延开来,似是被凌云彻太过灼热的视线烫到,如懿咧着嘴收回视线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本宫可以帮你安排求娶淑女。” 她嘴上说得坦荡,却眼也不错的紧紧盯着凌云彻,生怕错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而这时候的凌云彻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微微摇头拒绝道。 “微臣一个人也是自在,能够陪在皇贵妃……和皇上身边,已是微臣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如懿顿时眉开眼笑,摇头晃脑道。 “也罢,你开心自在便好。” 养心殿和翊坤宫相隔并不远,尽管两人已经放慢了脚步,也很快走到了翊坤宫大门外。 如懿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凌云彻娇声道:“翊坤宫到了,你也快回去休息。” 凌云彻十分识趣的垂头拱手行礼道:“微臣凌云彻,恭送皇贵妃娘娘。” 如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人,也撅腚给凌云彻鞠了一躬,随即转身走进了翊坤宫中。 凌云彻正深情的凝视着如懿的背影,就听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心下一惊回头看去,就见海兰缓步走来,在与他错身走过时用手帕微微掩住口鼻,轻声嗤笑道。 “蠢货。” …… 又是一年春夏交替,后宫中难得度过了一段还算安宁的日子。 新入宫的玉氏贵女十分低调,而弘历也不知道是为了给北国玉氏一个下马威还是因为之前的事心怀芥蒂,竟让小金氏顶替了金玉妍的位份,依旧住在启祥宫中。 更巧合的是,这小金氏和金玉妍的眉眼处竟然有六七分相似,让见过她的人无不喟叹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北国出的美人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启祥宫的北琴没响几日便停歇了,显然皇上对这位新得的美人也并不上心。 近来政事繁忙,弘历本就应接不暇,奈何后位空悬,前朝有些人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于是这几日,弘历不但要处理繁杂的政务,还得应付大臣和世家们递上来那些以各种理由请求他充盈后宫,新立继后的奏章。 他烦不胜烦,心情也愈发烦躁,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太后耳中,于是在一个不算炎热的午后,太后将弘历请到了寿康宫商议了许久。 待弘历回宫后,他便将如懿传到了养心殿,按揉着酸胀的眼角道。 “如懿,你主理六宫这几年做的很好,后位空悬已久,你如今又是宫中唯一家世尚可的妃嫔,朕有意立你为继后。” 如懿今日穿了一套暗紫色的旗装,依旧打扮的如同老太妃一般。 听见弘历说要立她为继后,三十多岁已经当奶奶的如懿脸上竟露出类似少女般天真懵懂的表情,淡淡道。 “皇上,臣妾从来就不想做皇后……可是姑母去世的时候曾经问过臣妾,想不想和皇上生同衾,死同穴……臣妾是想的……” 弘历一脸莫名的看着如懿自我感动的表情,疑惑道。 “这二者有何区别?” 第148章 孤寂 寿康宫。 福珈姑姑为太后奉上茶点,小心问道。 “您不是一直都觉得皇贵妃不够聪敏,十分不喜她么?为何却力荐她成为继后?” 太后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杯中的浮沫,漫不经心道。 “哀家不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出身乌拉那拉氏,能接受她成为继后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乌拉那拉家难得的蠢材……身为皇后,只要能理好六宫事便好,需要这么聪慧做什么?” 福珈垂头,心里知道太后是厌烦了宫中那些明争暗斗,扶持如懿上位也是因为她没什么心机手腕又出身不错而已。 况且,乌拉那拉氏自从先帝的皇后倒台后就日益走向了衰败,即使如懿身为皇贵妃也没有给家族带来任何的助益,自然也不用担心外戚干政。 恐怕如懿是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个靠无能上位的皇后了。 福珈在心中默默这样想着,就见太后放下茶盏沉声道。 “寻个合适的时候将皇贵妃请到寿康宫来,哀家虽有意要抬举她,但该嘱咐的话也必须要嘱咐,省的她眼皮子太浅坏了后宫纲纪。” …… “皇上,臣妾最在意的不是名分,而是情分,坐皇后也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想要做您的妻子。” 弘历一头黑线,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此刻只觉得无比疲倦困乏,自然也没心情跟如懿掰扯这些情情爱爱的,于是敷衍的挥手道。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朕已经明了,朕还有事,你先下去。” 如懿一步三回头的朝养心殿外走去,正巧弘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微红的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珠,便抬手抹去。 这一幕正好被回头的如懿看在眼里,她心下动容,面上也柔和了几分,嘴角溢出了甜蜜的笑容。 …… 永寿宫里,进忠坐在美人榻边的矮凳上,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替魏嬿婉打着扇子。 他视线从魏嬿婉娇美的脸庞移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重重叹了口气。 魏嬿婉将一枚剥了皮的葡萄塞进进忠嘴里,翻着白眼道。 “这几日你都唉声叹气的,有话就直说,成日里和别人拐弯抹角的说话就够累了,你还要做这副样子来气我。” 看着魏嬿婉如同孩子一般吃葡萄吃得满手是汁水,进忠又想叹气了。 但他在魏嬿婉极有威慑力的目光下生生忍住了,从怀中掏出绢帕将魏嬿婉的手细细擦干净才柔声问道。 “嬿婉,如今后宫中最受宠的人除了你便再没有别人了……为何你这肚子就是一直没有动静呢?” 魏嬿婉斜睨了他一眼,干脆的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进忠,显然是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生孩子又不是她说了算,哪怕这一世她并没有偷偷寻了舒妃的坐胎药来吃,肚子里也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进忠见她又耍小性子,忙又轻声细语的哄了两句才正色道。 “倒也不是我心急,只是……只是皇上已经决定要封皇贵妃为继后了,你与她素来不睦,我也是担心她为难你……若是你有个孩子傍身,想来她看在皇嗣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魏嬿婉对如懿要当继后的消息一点儿也不意外,懒洋洋安慰进忠道。 “你放心,我有没有皇嗣她都会为难我,我俩天生就是宿敌,就算我现在去给她三跪九叩赔礼道歉她也不会就此放过我的。” 进忠:…… 没有被安慰到一点,反而更担心了。 …… 佛香袅袅的寿康宫中。 如懿难得穿了一件杏色的缎子,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请安。 “臣妾乌拉那拉氏,给太后请安。” 太后正在抄写经书,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将心神投注在笔下,既没有免礼也没有说话。 如懿跪了三秒就开始左顾右盼起来,还不时伸长脖子去看太后的脸色。 她旗头边坠着的流苏珠串被甩的叮当作响,让静心写字的太后眉头轻蹙,一滴墨汁便滴落在了宣纸之上,污了整张纸。 如懿见太后始终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膝盖又传来阵阵胀痛,便自顾自的扶着身边宫女的手欲站起身来。 ‘啪!’ 太后将手中的毛笔扔在纸上,淡淡道。 “哀家近日来后颈不大舒服,时常感觉酸胀抬不起头来,皇贵妃就跪在地上回话,哀家也能轻松一些。” 刚要起身的如懿闻言只能乖乖跪下,满脸的不高兴。 太后淡淡瞥她一眼,冷笑道:“如今还不是皇后呢,怎么倒先摆起皇后的谱来了。” 如懿生生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瞪太后的冲动,垂眸道。 “臣妾不敢……臣妾对后位并无心思。” 闻听此言,太后像看弱智一样端详了如懿半晌才冷笑道。 “既无心思,又何必早早就在头上用上了凤尾装饰,又何必在还是皇贵妃时就用上了皇后规格的仪仗…” 如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于是只能不停眨巴着眼睛,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太后用手轻轻拂过袖口精致的花纹,漫不经心道。 “哀家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你莫要在哀家面前装模作样,看得心烦。” 如懿低下头听太后训诫,却不服气的微微撅着嘴。 旋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朝上首的太后真诚发问道:“太后,臣妾想问您,先帝在您面前,掉过眼泪吗?” 太后刚刚含进嘴里的茶尽数喷出,还差点被茶水呛到,身旁的福珈忙上前为她顺气,却被太后摆手挥退。 两人一个坐一个跪,就这样僵持了大半天。 看着如懿真诚发问的眼神,太后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平复下情绪,却听如懿又一脸认真道。 “太后,皇上跟臣妾说想要立臣妾为继后时臣妾就向皇上表明了自己只在意情分……他十分感动,竟然偷偷抹了眼泪,自那时起臣妾便知道,皇上是孤寂的,他既在万人之上,也在无人之巅。” 太后:啊? 第149章 恭贺 她在后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喜怒哀乐都被先帝左右,生死荣辱家族兴旺也都系于先帝一人,她斗死了多少人才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却还要被自己的儿子所提防猜忌。 而今天竟然有人告诉她,她心疼怜悯九五至尊的帝王,这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简直是大清开国以来最荒谬好笑的一个笑话。 太后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飙出了眼泪,等到笑够之后,她看向如懿的眼神便带上了些怜悯,用仅存不多的善心苦口婆心劝道。 “皇帝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女人的夫君,即便是皇后,也只不过是他们身边的臣子和奴才。” 她难得这么劝一个人,如果如懿能将她这番话听进去,或许她今后真能坐稳皇后的宝座…… 太后看向如懿,却见她一脸的不以为意,还歪着脖子朝她问道。 “太后,难道您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先帝的正妻,唯一的妻子吗?” 太后:…… 她连训诫都不愿意训诫了,甚至一句废话也不愿意和如懿多说。 没脑子的人怎么沟通? 待如懿走后,太后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情绪也慢慢收敛起来,恢复了平静。 她隐隐有种预感,如懿这个疯女人或许总有一天会做出让皇室蒙羞之事… 算了,这天下又不姓钮祜禄。 太后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莲花酥咬了一口,赞道。 “嗯,不错。” …… 自从如懿被内定为继后的消息传出去后,翊坤宫的门槛都几乎要被人踏破,前来巴结示好的人不在少数。 可如懿自诩清高,哪里肯搭理这群在她眼中趋炎附势的小人。 除了海兰和意欢,几乎人人都在她这儿吃了闭门羹。 而面对各宫送来的贺礼,如懿也表示。 ‘这个皇后不是她想当的,她是后宫中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盛世白莲花,怎么能收下这些俗物。’ 就在不熟悉继后的人以为如懿是一个如同孝贤皇后那般以身作则勤俭节约之人时,却又见她每日都打扮的耀眼夺目的。 她手指上几乎每一个手指都带了戒指,将本就短粗的手衬托的十分臃肿,其余首饰珠宝也是一层摞一层,恨不能把全部家当都挂在身上才肯罢休。 宫中甚至还有人私下里打趣道,若是皇贵妃娘娘跌一跤,那叮铃咣啷的阵仗,恐怕立即就能当场开一个首饰铺子。 这些闲言碎语如懿自然听说了,可她压根不在乎,在她看来,别人说的都是酸言酸语,毕竟自己如今已是弘历的妻子,其他人不过都是妾罢了。 哪怕不争不抢也能坐上皇后之位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 看,她是多么的特别。 彻底精神胜利的如懿很长一段时间内心情都十分好,甚至破天荒的穿起了鲜亮一些的衣裳。 可惜她的审美实在有限,哪怕是宫中最好最新奇的料子配在她身上后无一例外都丑得千奇百怪。 偏她自己还不自知,整天穿着在宫中招摇过市,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可惜她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就发现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她要当皇后了,宫中所有人都来送过礼攀过关系,只有那个恶毒的魏嬿婉,不但自己从没有到过翊坤宫参拜她,甚至连一点礼都没有送来过。 虽说就算魏嬿婉送了她也一定不会收,但她也不能目中无人但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简直太不把她这个准皇后放在眼里了! 于是,气势汹汹的容佩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永寿宫,高昂着下巴用鼻孔对着魏嬿婉下令道。 “令嫔,皇贵妃娘娘在宫中办了茶会,让您立即过去。” 她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死死盯着魏嬿婉,仿佛她只要从嘴里吐出一个不字,她就会代表如懿上前狠狠掌掴魏嬿婉。 她已经做好了收拾人的打算,一向不识趣的魏嬿婉却表现得异常乖顺,二话不说就应下了邀约,倒让容佩有些不知所措。 如懿得知了魏嬿婉下午会来,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海兰和意欢,让她俩下午也一起过来。 于是,等魏嬿婉下午提着礼物来到翊坤宫时,如懿,海兰和意欢正围坐在圆桌边,压根没有给她留一点能坐下的空间。 魏嬿婉倒也不觉得拘谨,进殿后便朝如懿微微福身道:“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如懿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嬿婉,表情十分不善,正打算晾她半晌,就见魏嬿婉自顾自的起身,对翊坤宫的宫女吩咐道。 “去,搬一个软椅来给我。” 她身上的从容和淡然让那宫女微微一愣,下意识恭谨应声并搬来了殿中最舒适的椅子,还贴心的垫上了一个鹅毛软垫。 如懿本想和海兰等人形成一个亲密的小团体将魏嬿婉孤立在外。却没想到她自顾自唤人搬来了椅子闲适的坐在一旁。 那轻松随意的的姿态,仿佛她才是这翊坤宫的主子一般。 如懿狠狠的瞪了那搬凳子的小宫女一眼,脸上淡淡道。 “令嫔是宫女出身,想来是没有好好的学过什么礼仪,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自然有好好教导你的义务。” 魏嬿婉身姿如兰的端坐在椅子上,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 相反的,坐在她对面满口规矩体统的如懿佝偻着腰背,毫无仪态可言。 海兰垂下眼眸走到如懿身边,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魏嬿婉道。 “姐姐,令嫔也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自皇上有意要立姐姐为后,宫中人人都送来和贺礼,唯独永寿宫始终没有动静,莫不是令嫔心中有什么不满?” 她看向魏嬿婉的目光中包含了深意。 魏嬿婉嘴边荡起笑容,一脸无辜道。 “谁说嫔妾没有给皇贵妃娘娘准备礼物了?为了恭贺您晋位之喜,嫔妃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给您备下了一份精心准备的贺礼呢!” 她脸上甜蜜的笑容简直能腻死人,如懿微微一愣,就见魏嬿婉轻轻拍手,王蝉就领着两个小太监搬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走进殿来。 第150章 心意 那东西被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外观来看只能看见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且体积不小。 看着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态度,如懿下意识觉得这必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由心中对魏嬿婉更加鄙夷。 这卑略的女人见她即将成为皇后便迫不及待的上来巴结,也真是趋炎附势,品行不端。 这些谋算,若是换做是她,那是万万不会做的! 这么想着,如懿的嘴角便向下撇,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两个小太监揭下红布。 一个黄花梨木雕工精美的箱子呈现在如懿眼前,这箱子的成色极好,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木料由大师精心雕刻而成,十分精美,价值不菲。 光是盒子就已经如此奢华,众人都对箱子里的东西好奇起来,海兰和意欢都从椅子上起身凑到了箱子跟前,如懿面上漫不经心,眼神却一刻都没有从箱子上离开。 魏嬿婉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箱子面前,抬手轻轻揭开箱盖,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盆喇叭花,包了‘二两’字样的燕窝,还有几个灰扑扑的无患子静静放在箱子中。 意欢瞪大了眼,反复确认箱子里除了这几样东西没有旁的后,不可置信的朝魏嬿婉问道:“这这就是你精心准备的厚礼?” 魏嬿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脸色黑沉的如懿介绍道:“娘娘,这喇叭夕颜花可是嫔妾亲自选了种子种下的,还每日吩咐了宫人日日用粪水浇灌,才能长得如此美丽,这是嫔妾的一片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她手指向一旁的燕窝,款款而谈。 “这是嫔妾精心从皇上送我的那两箱燕窝里挑出的精品燕窝,分量足足有二两还多呢,本来想着燕窝是华贵之物嫔妾还有些不舍得,但想到是要送给您,嫔妾便只好忍痛割爱了。” 说罢,她轻轻用手捧起那几粒无患子,诚心诚意道。 “至于这无患子则更是意义非凡,您要是吃多了撑着了,便可用这无患子煮汤泡水,可以消积润肺,而且无患代表了无忧无患,嫔妾真心祝愿您能一辈子无忧无患,心想事成。” 海兰和意欢的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视线一直在魏嬿婉和那三样东西中间徘徊,希望能从魏嬿婉上看到一点嘲笑额意味,好肯定她如此行径是故意挑衅如懿。 可魏嬿婉脸上始终带着诚挚的笑意,一双桃花眼认真的看着如懿,语气更是严肃无比,竟没有一点开玩笑或嘲讽的意思。 如懿的脸拉的老长,脸色青黑十分难看,她看着箱子里的礼物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用眼睛十分不善的瞪了魏嬿婉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见她不表态,魏嬿婉自顾自对王蟾吩咐。 “快去将夕颜花端到皇贵妃娘娘床头去,有花香味熏陶,想来娘娘的睡眠也会好些。” 王蟾躬身应是,在如懿噘着嘴还没有说不的时候就干净利落的将那盆散发着恶臭的喇叭花抬到了如懿寝宫。 魏嬿婉又让人将燕窝和无患子呈到如懿桌上,温声道。 “娘娘,这二两燕窝是华贵之物,您让人熬煮的时候万万不可贪多贪足,每次只吃一小拇指盖大小便是,想来这些也够您吃好一阵子了,等您吃完了嫔妾再送来便是。” 如懿气得胸腔闷痛,板着脸回绝道。 “令嫔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这些礼物本宫也不需要,还是拿回去。” 魏嬿婉惊讶道:“嫔妾知道娘娘不喜那些凡俗的金银之物,这才费劲了心思寻来了这些,难道您不喜欢吗?” 如懿嘴唇颤抖,心里如同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她给海兰送过一盆凌霄花,也给旁人打赏过无患子,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好说自己不喜欢的话。 她憋了半晌才干巴巴挤出一句话来。 “令嫔有心了。” 魏嬿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挥手对王蟾吩咐道:“好了,礼物送到了,你们下去。” 王蟾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生怕再待下去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不迭招呼了小太监抬着那黄梨木箱子退出了殿外。 如懿眼珠都快瞪脱框了,看着那最贵重的箱子又被王蟾抬回去了,差点气厥过去。 魏嬿婉对她黑沉的脸色视若无睹,兴高采烈的一屁股坐到了小桌旁,对容佩吩咐道:“好了,快给我上一份茶点,今日不是品茶会吗?” 在如懿黑沉的脸色中,容佩哪里还会给魏嬿婉上什么茶,今日的品茶会本就是个借口,唤魏嬿婉来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又怎么会好吃好喝的伺候。 当下她便冷着脸道:“茶水已经没有了,奴婢腿脚不便,恕奴婢不能给您上了,还请令嫔娘娘体谅。” 有容佩替自己说话,如懿难看的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她斜睨着魏嬿婉,想看她下不来台后露出尴尬无措的表情。 魏嬿婉却毫不尴尬,啧啧两声对如懿道。 “皇贵妃娘娘,您如今可是要当继后的人,身边的奴才腿脚不便可不行,要嫔妾看来,您身边还是得换些得用的人才行,若是天下人知道堂堂一国皇后身边只有一个瘸腿的老嬷嬷伺候,恐怕也对您的名声有损。” 这话可是戳在了容佩的肺管子上,还没等如懿说话,容佩便冲上前扬起手朝魏嬿婉的脸重重掌掴下去。 魏嬿婉早有提防,便微微错身躲开了容佩的巴掌,本来落在脸上的巴掌便打到了魏嬿婉的旗头一侧,容佩用的力道又大,当即就将魏嬿婉一侧的发髻打散,长发也散落下来。 如懿重重舒了口气,只觉得心口无处发散的怒气总算平复了些许,唇边也带上了莫名的微笑。 若是魏嬿婉就此在翊坤宫中发怒,她正好以大不敬的由头问罪于她,最好能一举将人送到慎刑司去。 魏嬿婉却不走寻常路,她慌忙起身,十分委屈的看向如懿,带着哭腔道。 “皇贵妃娘娘,嫔妾一心示好,并没有犯错,可您却纵容恶仆伤人,嫔妾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您,要遭到这样的对待若是您不待见嫔妾,又何必要将我唤到翊坤宫来,嫔妾走就是了!” 话音未落,她便脚步匆匆的走出殿外,捂着脸一路疾走出了翊坤宫。 看着魏嬿婉吃瘪,如懿心里就有种分外畅快的感觉,转她看着容佩淡淡道:“本宫知道你一心为了本宫着想,可魏嬿婉此人阴毒,本宫担心她来日报复与你,你以后还是别做这样的事情了,自己多加小心。” 这话说是劝阻不如说是褒扬,容佩看着如懿眼中满意的神色,骄傲的高抬起下巴,福身应是。 她们自以为今日给了魏嬿婉足够的教训,沾沾自喜了一整天,却没想到弘历傍晚便怒气冲冲的来到了翊坤宫。 第151章 立后 弘历脸色难看的直接走进了寝宫之内,正要说什么就闻到了一股异味。 那味道十分难闻,恶臭混合着香味,他鼻尖皱了皱,被那怪异的味道熏得头晕脑胀,差点将晚饭吐出来。 如懿出来接驾,却被弘历口气十分不好的问责道。 “你宫里为什么味道?!朕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在宫里择菜种瓜了吗?你将朕的后宫当成了什么?” 如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后疑惑道:“臣妾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弘历满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语气不满道:“罢了罢了,朕来是想问你,令嫔费尽心思寻了你喜欢的东西来送你,你却众人身边的恶奴伤人,她一向心思良善又人品正直,你为何与她过不去?!” 如懿没想到弘历今夜来竟会是为了给魏嬿婉讨回公道,脸色顿时比弘历还臭,梗着脖子质问道。 “是不是魏嬿婉去你跟前告状了?!臣妾并没有为难她,是她自己得罪了容佩,容佩才气不过动了手。。。。。。皇上日理万机,令嫔竟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去您身前告状,她仗着您的恩宠也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脸上对魏嬿婉的厌恶之情丝毫不加掩饰,让弘历更加失望,他不再搭理如懿,冷冷的看着她身后的容佩道。 “来人,将这个没有规矩的刁奴拖下去掌掴五十,皇贵妃御下不严,罚俸禄三个月。” 在如懿不可置信的失望目光中,容佩很快就被人拖到了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弘历看了一眼呆呆愣愣的如懿,冷哼一声大步往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冷漠的话语。 “你既不如孝贤皇后宽容仁慈,也不如她会体谅朕,若不是无人可用,朕绝不会立你这样的人为继后!若你今后再没有容人之量,见旁的妃嫔争风吃醋,可以、、刻意为难,朕一定会重新考虑立后之事!” 如懿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十分委屈,万分伤感。 她佝偻着身子翘着指甲坐到椅子上,默默缅怀她和弘历青梅竹马的情谊,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将正在殿外受刑罚的容佩忘得一干二净。 等她想起来出去看一眼的时候,容佩已经昏厥在了院子中,脸颊肿得几乎都看不清五官了。 如懿远远看了一眼,便捂着口鼻令小宫女们上前将容佩搀扶回房,搬动之间容佩脸上得伤口被扯到,她吃痛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如懿后含糊不清道。 “主儿,您不用担心奴婢,奴婢没有大碍的若只是奴婢受罚便能免除皇上对您的责难,那即便是挨上一百掌奴婢也愿意。” 面对容佩的忠心,如懿脚步没有挪动分毫,脸上也淡淡道, “皇上听信了谗言有意要降罪于你,本宫也没有办法,自己的错得自己担着皇上迁怒本宫,也罚了本宫三个月的月俸,事已至此,你也长了教训,以后便警醒些。” 容佩微微睁大了眼睛,立即焦急的解释道:“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主儿出气啊\" 如懿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皱眉打断了容佩的话道:“你到底是为本宫出气,还是挖了个坑让本宫跳进去?” 容佩梗住,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讷讷低下头道:“是奴婢知错了。” 如懿这才大发慈悲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们将容佩送回了房。 待再次进殿,她仿佛也闻到了一股难言的味道,循着味道找去,她才发现床边摆着魏嬿婉送来的那盆喇叭花,此刻正散发着阵阵恶臭。 魏嬿婉走后她便将此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在殿中待久了也渐渐习惯了那股味道,竟没发现这盆浇了粪水的花。 想到刚才弘历难看嫌弃的脸色,如懿气得浑身发抖,在心中暗怪容佩办事不尽心。 永寿宫中。 春蝉为魏嬿婉斟上茶水,嘟囔道:“进忠公公要是知道您用他好不容易寻来的黄梨木箱子去装那些东西,一定会生气的。” 魏嬿婉勾了勾唇角狡黠道:“那我们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其实倒也不是非要这么贵重得箱子,只是我实在喜欢看如懿那假清高被戳破后的滑稽表情,她视金银为俗物,日日将心意和真情挂在嘴边,若她心中真是不在意,又为何要日日珠翠满头,前呼后拥若她真的喜欢,今日必定不会生气,既如此生气,那只能证明她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罢了。” 主仆俩正说笑之际,就见进忠缓步走进殿内,焦急问道:“可有受伤?” 春蝉微微一笑收拾了杯盏退下,魏嬿婉脸上也全然没有在御花园撞见弘历时的委屈神色,笑眯眯道:“我没事,只不过是被打散了发髻而已。” 进忠垂眸,眼中闪过阴狠之色,咬牙道:“皇上命人将容佩掌嘴五十,我暗中使了些手段,将掌嘴用的木块换成了铁块,也算替你出了口恶气,那老奴狗仗人势,竟然对你动手,若让小爷逮到了机会,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他搬了椅子坐在魏嬿婉身边,顺手拿了桌上的板栗扒壳,心事重重道。 “内务府那边已经选定了日子,八月初二便是册立继后的日子,皇上的意思是只行册封礼,一切从简走个过场便好,并不十分上心,可她今后便是皇后嬿婉,我真担心你今后处处受她辖制,日子难过。” 魏嬿婉倒十分无所谓,转手就塞了一个扒好皮的板栗塞进进忠嘴里,安慰道:“怕什么,我有你,有春蝉和澜翠,只要你们在我身边,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第152章 僭越 长春宫。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恭祝皇阿玛福寿安康。” 璟瑟恭恭敬敬的给立在孝贤皇后画像前的弘历行了个礼。 她已为人妇,举手投足间倒是比之前成熟了不少。 弘历起身亲自扶起她,眼眶有些微红,情绪也不高,他招呼璟瑟坐下,自己也撩袍坐在一旁,沉声道。 “璟瑟,朕今日唤你入宫是为了册立新后之事,朕要立乌拉那拉氏为继后的消息,想来你应该已经有所耳闻。” 璟瑟眸中闪过暗色,勉强笑道:“自皇额娘去后,女儿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女儿有一事想请求皇阿玛。” 弘历微微颔首,就见璟瑟眼中含泪,起身走到画像前喃喃道。 “儿臣听说,舅舅是册立继后的正使,您立谁为后儿臣都没有意见,但能不能请您,不要让舅舅担任册封使,他是皇额娘的亲弟弟,感情又一向感情好……若让舅舅办这件差事,不仅侮辱了舅舅,也是对皇额娘的亵渎。” 弘历微微蹙眉,疑惑道:“傅恒不但是你皇额娘的亲弟,也是大清的肱骨之臣,朕怎么可能会让他担任册封使呢?朕并未下过这样的旨意,璟瑟,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璟瑟愣住了,她今日入宫本就已经做好了苦劝弘历的准备,没想到册封使之事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皇阿玛,舅舅已经得到了消息,儿臣入宫时去过他府上,他正为这事伤心呢。” 弘历皱紧眉头,在殿中来回踱步后对璟瑟郑重承诺。 “璟瑟,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无论后宫中有多少女子,你皇额娘始终是朕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璟瑟眼眶微红,旋即重重颔首。 弘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 “…好了,你也有段日子没有入宫了,今日天色还早,你就在这儿好好陪陪你皇额娘,晚上陪朕用晚膳。” 璟瑟福身应下,弘历回头看了一眼墙上孝贤皇后的画像,随即大步走出了长春宫。 看着弘历的背影,璟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到墙壁前轻轻抚摸过画像上富察琅嬅的手,宛如生前她轻轻抚过她的手一般。 “皇额娘,您听见了吗?在皇阿玛心中,任何人都越不了您去……” …… 翊坤宫。 如懿佝偻着腰背坐在桌前,毫无姿态的用手撑着下巴,将整个下巴都挤歪了。 海兰坐在她对面,正拿着册封大典上的各项事宜一一汇报。 “姐姐,我已经照着你的吩咐将册封使换成了富察傅恒,所有的礼制规格也都是比着帝后大婚时操办的,一定让您风风光光的成为皇上的皇后。” 如懿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嗔怪的撅了撅嘴道:“海兰,你又打趣本宫,你知道的,本宫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只在意和皇上的情分。” 海兰垂眸浅笑着应和道:“是是,是嫔妾口误了,您最在意皇上,皇上也最爱重您。” 如懿听得心花怒放,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却还得装出一副清高淡然的样子,整张脸顿时割裂感十足,十分扭曲。 “富察傅恒是皇上的重臣,出身又显赫,由他来做册封使再合适不过,到时候全国各地的命妇都要前来观礼,如此才不会失了分寸,落了皇室的脸面。” 听着如懿的侃侃而谈,海兰唇边扬起讥诮的弧度,随即转化成甜笑,应和道:“姐姐聪慧。” …… 深夜,养心殿。 李玉端着托盘进殿,托盘上放着一件精致的龙凤呈祥婚服,都是由金丝银线缝制而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弘历搁下了手中的笔,用指尖捻起婚服一角端详片刻,随即沉声道。 “皇贵妃倒是有心了。” 他的语调阴晴不定,李玉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踌躇着小心回道。 “立后可是大事,皇贵妃自然事必躬亲,力求万全。” 弘历冷哼一声将婚服丢回托盘里,口气冰冷道。 “立后?不过一个继后,朕与孝贤皇后成婚时尚没有如此奢华,她凭什么?” 李玉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看了弘历一眼,却只看到了他冷如寒冰的脸色,忙不迭垂下头去。 “传朕的旨意,册立继后之事一切从简便可,不必比着帝后大婚的规格来操办,朕前朝事忙,没有功夫去折腾这些繁琐的礼节……” 李玉小心翼翼回道:“可过几天就是册封大典了,内务府已经将一切事物都准备妥当,全国各地的命妇们也都赶到了京都,这……” 弘历倒是没有迁怒,只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未完工的便全部停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已经完工的都封存起来,留到日后再用就是,至于命妇们,当日将人领到翊坤宫观礼便是。” 李玉咽了一口唾沫,犹豫道:“……那皇贵妃那边……” 弘历重新走回桌前,沉声道。 “她费尽心思操办这些也是辛苦,便不要叨扰她了,你只管让下面的人照着朕吩咐的做就是了。” 李玉领命躬身退下,直到走出养心殿才长舒一口气擦去了额头的冷汗。 候在门边的进忠贴心的递上绢帕,殷勤道:“这天儿也太热了,您快擦擦汗。” 李玉欲伸手扯过绢帕,却发现另一头还被进忠牢牢抓在手里,怎么扯也扯不动,他抬头看向进忠,却对上了他真诚的笑脸。 …… 永寿宫。 魏嬿婉桃花眼瞪得滚圆,诧异道:“皇上真是这样说的?!” 进忠用大掌轻柔的揉捏着她纤细的小腿,颔首道。 “千真万确,我还特意去内务府看过,该撤的确实已经撤了,承乾宫里的所有布置虽然没有撤下,但里头干活的宫人都已经被遣走了。” 魏嬿婉微微拧眉,回想起上一世如懿和弘历那盛大的婚礼,心中感叹。 爱与不爱的差别真是明显,万没想到,上一世让如懿出尽了风头的超奢华册封大典竟也是被懿症控制的结果。 进忠手下的力道微微加重,唤回了魏嬿婉飘忽的思绪。 “皇上有意瞒着皇贵妃,这些事都是悄悄做的,翊坤宫那边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听说今日还又让内务府赶制出一套民间同方用的花生桂圆夹生饺子一类的东西。” 第153章 规劝 魏嬿婉嗤笑一声,朝进忠问道:“皇上这头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进忠心中一琢磨,肯定道:“皇上下令得悄悄的办,下头的人也只能将嘴闭严了做事,按理来说除了您便无人得知。” 魏嬿婉唇边渐渐浮起坏笑,挑眉道。 “胡说,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本宫自然也不知道。” 翌日,养心殿。 进忠走到弘历身边轻声回禀道:“皇上,令嫔娘娘亲手做了山楂酥来,正在殿外候着。” 弘历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册,温声道:“这两日天气如此炎热,令嫔有心了,你去备些解暑的甜汤来。” 进忠领命退下,魏嬿婉缓步走进殿内,笑盈盈的给弘历行了礼柔声道。 “嫔妾给皇上请安,听闻您最近食欲不佳,妾身便亲手制了山楂酥来。” 弘历执起魏嬿婉的手笑道:“爱妃时刻挂念着朕,朕心甚慰。” 魏嬿婉脸颊微红,羞道:“皇上就爱拿妾身打趣,您贵为天子,又是明君,宫中嫔妃哪一个不挂念着您,只是……皇贵妃最近都在忙着准备册封大典之事不便分心,不然她一定也会日日来养心殿给您送汤的。” 弘历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揉捏着魏嬿婉小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意味不明道。 “她总算得偿所愿,自然喜不自胜,为了能风光继位,她只恨不能将朕的私库都搬空,只为了办一个大清开国以来最奢华盛大的册封大典。” 听闻此言,魏嬿婉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脸上浮现了些许落寞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弘历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便追问道:“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便是,咱俩之间不必拘礼。” 魏嬿婉翩然一笑,起身走到窗前,远远眺望着长春宫的方向轻声道。 “嫔妾有罪,本不该打扰了皇上的兴致,但身为妃嫔,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弘历走到魏嬿婉身边,凝望着她精致的侧脸,魏嬿婉却突然红了眼眶,捂着心口道。 “孝贤皇后素来节俭,她还在世时,嫔妾曾听闻她说起从前王府的事,她说皇上身份尊贵,却也有诸多无奈,所以她自从嫁入王府便日日为您打算,以身作则力行俭朴之风,只希望能将银子省下来让您用在百姓身上……可如今……” 她用绢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福身请罪道。 “皇上,嫔妾僭越了,只是看着如今宫中喜气洋洋,册封大典准备的奢华无比,难免想起孝贤皇后生前的言行,还请皇上降罪。” 弘历的心都快化成了一汪春水,他心疼的扶起跪在身前的魏嬿婉,温声道。 “朕知道你的意思,你向来直言不讳,从朕初见你时便是这样,此刻得知乌拉那拉氏封后,宫中之人无不捧着敬着翊坤宫,除了你,怕是没有人会到朕跟前说这些话。” 魏嬿婉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嫔妾见识粗鄙,言行也只是随心而已,皇上不嫌弃便好。” 弘历叹息一声,伸手揽过她清瘦的肩膀,柔声道:“嬿婉,有你在朕身边,朕很高兴。” …… 魏嬿婉在养心殿用了晚膳才回宫,弘历深深凝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对身旁李玉吩咐道。 “传朕的旨意,令嫔魏氏,温婉端庄,才德兼备,自入宫以来,恪尽职守,恭顺谦和,行止有度,深得朕心,特册封为令妃,协理六宫,望其秉持淑德,继续为后宫之典范,佐朕安定内廷,绵延皇家福泽。” 李玉心下一惊,暗叹令嫔真是有手段, 初封便是贵人,不到一年就晋封为嫔,三年无子封妃,这晋升速度,怕是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人。 魏嬿婉封妃的消息第一时间响誉后宫,宫人人人皆惊,忙得忘乎所以的如懿也撅着嘴板着脸来到了养心殿。 弘历借口政务繁忙拒了几次,她依然契而不舍,说什么也要见弘历一面。 这可苦了弘历身边当差的人,毕竟皇贵妃身边的容嬷嬷可不是好相与的,轻则鄙夷斥骂,动不动就要扬手掌掴别人。 进宝苦着一张脸走进殿内,在弘历面前回禀道:“皇上,皇贵妃又来了,此时正在殿外求见,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面见您。” 弘历斜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脸上是怎么了,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进宝依言抬起头来,五个鲜红的巴掌印在净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弘历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咬着后槽牙道:“她竟如此张狂?朕倒不知道,这紫禁城什么时候改姓乌拉那拉了。” 他将手上的笔重重丢在桌上,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如懿带着一干人等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养心殿外,高昂着下巴鼻孔朝天,见弘历出来也依旧一副桀骜的样子,草草行了个礼道。 “皇上,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理当劝诫您不做越界之事,令嫔无子,一于社稷无功,二于龙脉无助,您不该执意册立她为妃,这与礼不符,还请您收回成命!” 弘历打量着如懿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冷笑道:“皇贵妃这般声势浩大,难不成是想谋反?” 如懿撅着嘴直视着弘历,眨巴着眼睛道:“臣妾并无此意,只希望皇上能理智一些,收回成命。” 弘历用力捏着手中的珠串,咬牙道:“那依照皇贵妃的逻辑,你无子,又何德何能当大清的皇后呢?” 如此严肃的情况下,如懿脸上竟浮现出几分娇羞的笑意,哑声道。 “臣妾多谢皇上厚爱,铭记于心,丝毫不敢忘怀。” 弘历:? 正僵持之际,一宫装美人从远处匆匆赶来,疾步走到弘历和如懿之间行礼道。 “皇上,皇贵妃娘娘,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嫔妾无德无能,不配为妃,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为了嫔妾伤了彼此的情分啊!” 来人正是消息灵通的魏嬿婉,她梨花带雨的往那一跪,万分委屈,让弘历心疼的不行。 第154章 金宝 如懿看着弘历心疼的将魏嬿婉扶起,眼神更加狠厉,直勾勾瞪着魏嬿婉,仿佛要将她生吃了一般,梗着脖子对弘历道。 “皇上,您被女人所迷乱了心智,色令智昏,也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耻笑,难道您不顾及您的名声了吗?!” “名声?”弘历冷笑一声道:“皇贵妃管得真是太宽了,不仅要理六宫事,还要亲自操办册封大典,如今竟然还管起朕的名声来,朕让你做皇后还真是屈才,该让你做户部尚书才是!” 若是换做旁人,听到这样的话定是十分惶恐,可如懿显然与旁人不同,她面上依旧淡淡的,哑声道。 “皇上谬赞了,臣妾是女子,怎能在前朝为官,但臣妾主理后宫,理应恪尽职守,时刻提醒您不要做失格的事。” 弘历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噎了半晌才对身边的李玉吩咐道:“皇贵妃病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你差人将皇贵妃送回去,无事不要往养心殿来了。” 李玉被如懿大胆的言行吓得不轻,听弘历发话后立即挥手让侍卫们将如懿等人围住,躬身道:“娘娘,您请。” 如懿不为所动,依旧固执的看着弘历,弘历冷笑一声缓缓道:“晋升令妃的旨意已下,册封礼和你一起办,若你执意要朕收回旨意,朕便会收回立你为继后的旨意。” 不在意名分的如懿一听这话立马就老实了,快速眨巴着眼睛收回视线,嘟嘟嘴道。 “皇上圣意已决,臣妾说再多也是无用了,只是您要知道,您身边的这个女人和臣妾不同,她并不是您看到的这样柔弱无害,她心思歹毒,接近皇上也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已,您执意要护着她,只会伤了臣妾对您的真心。” 弘历看了看柔弱不能自理浑身素净且没有佩戴多余首饰的魏嬿婉,又看了看台阶下满头珠翠浑身珠宝气势汹汹的如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疼起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快滚。” 随即他便拥着魏嬿婉转身走进养心殿,如懿怒瞪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却对上了魏嬿婉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就知道在,这女人就是不安好心! 如懿心气不平,还想说什么,李玉却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开口道:“皇贵妃娘娘,请您不要为难奴才。” 无奈,她只能气势汹汹的来又垂头丧气的走。 容佩打量着如懿如丧考妣的脸色,小心翼翼在她耳边道:“主儿,您毕竟是六宫之主,皇上就这么落了您的脸面也实在太过分了。” 如懿叹口气微微摇头,哑声道:“本宫陪伴了皇上十数年,了解皇上,他不是这般薄情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孝贤皇后死后便迫不及待让本宫做了皇贵妃,如今又册立为皇后,皇上他是想要本宫陪在他身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一切都是因为魏嬿婉” 说到魏嬿婉,如懿眼中闪过怨怼之色,声音也冷冰冰的。 “一切都是因为魏嬿婉使了手段挑拨,皇上才会和本宫生疏了,她阴险毒辣又十分有心机,连和凌云彻的青梅竹马之情都可以舍弃,简直不配为人!” 养心殿。 魏嬿婉轻柔的为弘历按摩着太阳穴,直至他放松紧皱的眉头后才柔声开口道。 “皇上不该因为我的事和皇贵妃争执,嫔妾并不在意位分,只求能在皇上身边有立足之地即可。” 她说得楚楚可怜,弘历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朕喜欢你,自然想将一切好东西都送给你,你不必害怕皇贵妃,纵使今后她成了皇后,朕也绝不会让她轻易欺辱了你去。” 虽得了弘历的承诺,但魏嬿婉深知此人凉薄的本性,但也没有多欢喜,只说话的声音更软和了两分,柔柔道。 “孝贤皇后去后,嫔妾能依靠的就只有您罢了,皇贵妃强势,若有一天您厌弃了嫔妾,她定会让我生不如死” 弘历蹙眉起身看向魏嬿婉,沉声道:“胡说什么,等册封礼一过,你就是四妃之一,是要入玉碟的,如懿行事再如何霸道荒唐,也总不可能轻易绞杀了你去!” 不,她真的敢,上一世她已是贵妃,如懿都动不动就要将她打入慎刑司即刻绞杀,若不是有璟瑟相救,恐怕她真会莫名其妙被处死。 想到上一世,魏嬿婉打了个冷颤,依偎进弘历怀中,娇声道:“皇上,臣妾害怕。” 弘历看着魏嬿婉,只觉得这女人真是爱惨了自己,顶着会被如懿处处为难的风险也要站在自己身边。 他怜惜的轻轻拍抚着魏嬿婉的脊背,喟叹道:“嬿婉,给朕生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你在宫中也多层依仗。” 无论如何,已经下了旨的事情无法更改,如懿成为皇后是,魏嬿婉成为令妃也是。 时间飞逝,很快就来到了八月初二这天。 两人一同册立,如懿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她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一幅淡淡的表情,在宫女们为她沐浴更衣之时一直是一幅人淡如菊的样子,丁点笑意都没露。 直到华丽的朝服上身,名贵的珠宝一层层挂在她的脖子上,如懿唇边才扬起了一丝笑意。 一旁的海兰细细心的为她整理好着装,脸上荡起笑意恭维道:“姐姐,您穿着皇后的朝服可真好看。” 如懿脸上的笑容扩大,哑声道:“你快去预备观礼,不必呆在这了,本宫会一步步好好走到皇上身边的。” 海兰眸中有异色闪过,微微颔首便退出了殿外。 待她收整妥当走出门后,宣读女官早已候在殿外准备宣旨了,如懿深吸一口气缓缓跪在院中,她平时就没什么仪态,此时跪下竟然跪到了袍角,布料金贵绣工精致的朝服下摆顿时皱成一团垫在了如懿膝盖下方。 宣读女官微微蹙眉,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拿起圣旨宣读道。 “后位空悬已久,皇贵妃乌拉那拉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早从潜邸,克娴内则,今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钦哉。” 一旁有女官将金册金宝送至如懿面前,如懿接过后谢恩道。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宣读女官眉头蹙的更紧,轻咳两声小心提醒道。 “皇后娘娘,这是太后的旨意,您该谢太后的恩。” 如懿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的横了这不识好歹的女官一眼,极不情愿道:“臣妾叩谢太后,皇上隆恩。” 等她行完六肃三跪三拜礼后起身,她朝服下摆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如同咸菜干一般。 宣读女官深吸一口气,交接圣旨后就匆匆离开了翊坤宫。 李玉走到如懿面前躬身禀道:“皇上在太和殿等您。” 如懿脸上扬起甜蜜的微笑,凑到李玉耳边用气声问道:“皇上挑选八月初二为继后大典,是不是因为本宫入潜邸也是这个日子?” 李玉有些尴尬的笑笑,含糊道:“这个奴才不清楚,不过这日子大多都是钦天殿选的,一年的好日子来来去去也都是这么几个,至于是不是巧合奴才还真不敢说。” 如懿就像根本听不懂话一般,脸上带着迷之微笑撅嘴道。 “皇上特意将册封之日选在八月初二,这可不像是巧合那么简单啊~” 第155章 朝拜 李玉尴尬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只能呵呵呵的干笑。 皇后仪仗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如懿昂首挺胸的走出翊坤宫,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富察傅恒的身影。 她正摸不着头脑间,就见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躬身行至她面前屈膝行礼道。 “皇后娘娘,微臣京县县丞,是皇上御定的册封正使,前来迎接您前往太和殿。” 如懿脸上的笑容消失在唇边,冷声问道。 “是谁让你来的?册封正使不是富察傅恒吗?” 京城县丞苦笑一声拱手道:“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富察大人是先皇后的亲弟,又是前朝重臣,怎么可能会来当册封正使呢?” 如懿瞪了他半晌才气鼓鼓的撅着嘴走进仪仗之中,县丞见她没有再为难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懿是高兴还是生气,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太和殿中。 和如懿想象的气派场景完全不一样,太和殿虽做了布置,却也只是比平时更庄严肃穆些,压根不像她预期那样有成排的宫人内侍,大臣命妇们齐刷刷在两旁迎接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海兰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做成这样。 如懿一路从翊坤宫走过来,都是这冷冷清清的样子,她还一直说服自己人都候在太和殿,如今真到了太和殿她才发现现实有多么残酷。 她端了一路,此时却再也绷不住了,挺立的肩膀立即耷拉下来,腰背也佝偻成了虾米形。 或许是因为心里落差太大的缘故,如懿的心中大喜大怒大悲,竟引起了身体不适,腹中咕噜噜的响起了空鸣之声。 如懿有气无力的走到殿门口,示意门口的内侍将门打开。 她肚子里的反应也朝下偏移,推开殿门的一瞬间,一连串又臭又响的屁也响彻在了太和殿门口,清晰的传到了殿内每一个人耳中。 是的,每一个人。 如懿瞪大眼睛,惊愕的在殿内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命妇,她们都身穿朝服,十分严肃的气氛被如懿一个响屁彻底摧毁。 殿中殿外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弘历伸手捂住脸颊,他本来打算让如懿为自己的越矩和贪心付出代价,却没想到如懿竟会当众出虚恭,这下好了,不仅如懿丢了脸,自己也丢脸都大发了。 魏嬿婉比如懿早来一个时辰,此刻正乖巧的立在弘历身后,用手帕捂住鼻尖以掩饰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 精彩,实在是精彩。 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在这尴尬到死的场景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魏嬿婉乐够了才轻咳一声温柔道。 “皇后娘娘您总算来了,皇上等了您许久,正要差人去问呢。” 如懿闻言如梦初醒,手足无措的翘着爪子走进殿内,行至弘历身前行礼道。 “臣妾乌拉那拉氏,令主中宫,定恪尽职守,端理后宫,特此叩谢皇上隆恩。” 随着她走进殿内,一股怪异的味道也弥漫在殿中,混合着焚香愈发难闻,命妇们想掩鼻却又怕御前失仪,有好几个体弱的命妇脸色都憋得青白了。 李玉额角有冷汗滑落,忙示意殿中待命的宫人们将门窗全部打开,殿外的清风吹进殿中,才驱散了这堪称可怕的味道。 弘历黑沉着脸,只恨不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太和殿中,只觉得自己此生从未如此丢脸过。 魏嬿婉将前世今生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个遍才勉强没有笑出声来,上前跪在如懿身后朝弘历道。 “臣妾魏氏,得皇上厚爱,有幸晋封为妃,此后定当全心全力辅佐皇后打理宫务,为皇上分忧,谢皇上隆恩。” 短暂的沉默过后,弘历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保持平静,沉声道。 “免礼平身。” 按规矩,此时皇上皇后该一同接受命妇朝拜。 如懿起身后走到弘历身边,想要去握住弘历的手,却被弘历侧身躲开,便只能讪讪收回手来,局促的站在一旁。 京城县丞擦着额头的汗珠高呼道:“祝皇上皇后,凤凰于飞,和鸣铿锵,白首之喜,百年合心,跪……” 殿中命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参差不齐的跪下一同恭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历从来没觉得有哪一刻如同此刻这般难熬,待众人恭祝完毕后,他迫不及待的宣布了礼成便脚步匆匆走出了太和殿,宛如逃荒一般。 魏嬿婉抿唇轻笑,也随着弘历的脚步退出了太和殿。 夜幕降临,李玉走进养心殿小心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命人来催了好几回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靠在桌边的弘历深吸了一口气,死气沉沉道:“李玉,朕不想去。” 不知为何,李玉竟然觉得此刻的弘历有点可怜,但那边催的实在急,今日册封新后,皇上肯定是要到翊坤宫去的,这事连太后都差人来问过。 第156章 生哒 听说太后都差人来问过,弘历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艰难道:“蠢笨的东西,就说朕在忙!” 李玉为难的杵在原地,嘴中满是苦涩,皇上皇后太后三座大山将他挤在中间,让他十分难做。 弘历也是一时口快,待冷静一些后也知道此招行不通,于是深呼一口气道:“去拿些酒来,朕小酌几杯。” 可能喝多了就不会如此难受了,弘历这么想着,一人独坐在养心殿中哐哐狂灌自己。 李玉站在一旁,酒杯空了他就乖乖续上,再也不敢说什么喝酒伤身的话,只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一旁。 此时,永寿宫内。 进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案上,泰然自若的迎上了魏嬿婉震惊的目光,沉声道。 “只是一小点巴豆粉而已,没想到会有这么强的药效。” 魏嬿婉合上下巴,轻轻抚掌赞道:“进忠公公真是智勇双全,竟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让皇后丢丑。” 进忠傲娇一笑,将那巴豆粉捏在指尖,低声道:“谁让她老是欺负你,还总说你是坏人,这我能忍吗?” 两人相视一笑,魏嬿婉想到如懿今日出虚恭那惊天动地的阵仗,迟疑问道。 “你真只下了一点点?” 得到了进忠肯定的答复后,魏嬿婉只能感叹太医院的药效果然精纯,就连巴豆粉的药效都这么好。 进忠将那包药粉丢在一边,起身单膝跪在魏嬿婉脚边,轻执起她的手叹道:“从今日起,您就是令妃了,贵人,嫔,妃,贵妃,皇贵妃我会一直陪着您一路走下去,做您最忠诚的后盾,也是您可以依靠的臂膀。” 魏嬿婉眸光微动,内心有激荡的情愫在流淌。 上一世,进忠从未对她说过这些话,她自己也被懿症蒙蔽了双眼,只以为他们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从来没有想过俩人之间到底是谁得利,进忠一直不予余力的帮她,自己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实质性的好处,甚至还因为自己受了不少牵连。 偏他无怨无悔的一直陪在她身边,现在想来,他上一世在她身上得到的不过就是偶尔拉手摸脸的亲密举动,就是这一点点蝇头小利,他也愿意为自己付出所有,哪怕明知前面是要命的火坑都义无反顾的一步步向前,只因为,他想走在她身边。 他想陪着她,他爱她。 想到这儿,魏嬿婉突然红了眼眶,紧紧握住了进忠的手,俯身在他额间落下轻轻一吻,喃喃道:“你放心,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再不会放开你的手。” 进忠愣愣的看着梨花带雨的魏嬿婉,一时间手足无措,脸颊的温度也急速升高,全然不见之前运筹帷幄的模样,明明是个纯情小公公。 与永寿宫其乐融融的气氛不同,灯火通明的翊坤宫尽管装潢布置的喜气洋洋,整座殿也死气沉沉的,一点热闹喜庆的氛围都没有。 海兰在偏殿往窗户往外看向红烛高挂的正殿,朝身后的泽芝问道:“皇上还没有来吗?” 泽芝颔首应是,低声道:“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催了好几次了,听说就连太后也派人去养心殿请过,可皇上迟迟没有来。” 海兰捏紧了手中的小纸包,眼中闪过一抹猩红之色。 果真是蛊惑人心的妖魔,她已经在如懿今早吃的糕点里下了少量巴豆粉,想让她御前失仪又不惹人怀疑,没想到这巴豆粉药效如此强劲,竟让如懿当众出了如此大的丑,更没想到的是,她做出如此事情都没有被皇上真正怪罪。 海兰抿唇,在心中对如懿更是忌惮提防,心中琢磨着下一次要如何才能万无一失。 正沉思间,就听殿外有嘈杂的喧闹声传来,海兰回神定睛一看,就见李玉搀扶着醉醺醺的弘历摇摇晃晃的朝翊坤宫正殿走去,当即蹙了蹙眉,对泽芝吩咐道:“关窗熄灯,本宫要休息了。” 如懿佝偻着腰背坐在婚床中间,时不时抖动一下身躯,还从盖头下方传来细微的鼾声。 候在一旁的慎亲王福晋和诚亲王福晋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叫苦不迭,她们已经在这儿站了三个时辰了,这位新皇后不仅没有赐座,就连一口水都没有让她们喝上,此刻正是又累又渴之事,没想到这位正主竟然瞌睡上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皇上来不来也得给句话啊,她俩好歹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怎么能被皇后如同宫女一般使唤呢?! 两人互相传递着眼色,正在纠结要不要装晕,就听到了殿外太监报唱道:“皇上驾到!” 浓烈的酒味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飘入殿内,两位福晋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打着瞌睡的如懿也从梦中醒来,她咂着嘴恢复了一些神志。 弘历醉醺醺的坐在她身边,如懿娇羞一笑,暗衬皇上真是少年心性,就算与她成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弘历也不用高兴的忘乎所以,喝了这么多酒。 慎亲王福晋脚都站麻了,一见弘历到位,几乎是用抢的方式从身后的宫女手中夺过用来挑盖头的龙角迫不及待呈与弘历面前,强笑道:“皇上,龙角高抬,该掀盖头了。” 弘历醉眼朦胧,拿起眼前的龙角比划了半天也没有要掀盖头的意思,无奈,李玉只能小步上前在弘历耳边提醒道。 “皇上,您该掀盖头了,皇后娘娘已经候了您许久了。” 听到皇后两个字,弘历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身边身着嫁衣的如懿,抬手用龙角掀开了盖头。 如懿含羞带怯的脸庞出现在弘历眼前,他微微蹙了蹙眉,但并没有说话。 诚亲王福晋扬手让宫女呈上合卺酒,对帝后二人道:“请皇上皇后饮合卺酒,祝皇上皇后百年合欢。” 如懿眨巴着眼睛与弘历对饮了合卺酒,还十分娇俏的吐了吐厚重的舌头。 “上子孙饽饽。”两位福晋异口同声道:“祝皇上,皇后娘娘多子多福!” 宫人们依然呈上子孙饽饽,由两位福晋端着送到如懿跟前,如懿翘着指甲用短粗的手指掐起一块子孙饽饽,尖利的护甲差点刮到慎亲王福晋的脸,可她自己毫无所觉。 她一手举着子孙饽饽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大口,还不忘体面的用另一只手遮挡在嘴前,试图让自己饕餮进食的画面稍微文雅一些,却没注意到自己短粗的指甲盖里还有之前摘菜残留下的菜泥。 慎亲王福晋和诚亲王福晋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多说什么。 有宫人捧着痰盂凑到如懿跟前举起痰盂让如懿吐出口中的生饽饽,却不想如懿嚼嚼嘴直接将口中的生肉咽下,挑高一边的眉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朝众人问道:“生哒?” 第157章 记起 “额” 慎亲王福晋尴尬的脚趾扣地,在心中感叹皇后娘娘演技超绝,明明是自己安排的流程,此时却装的毫不知情,简直太厉害了。 诚亲王福晋何尝不尴尬呢,从前她是最喜欢去闹新人洞房的一个,这‘生饽饽’的套路也不知道玩过多少次了,可年轻人脸皮薄又爱羞,每次看都是不一样的体验。 可如今这两位已经年近四十,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做爷爷奶奶的人了,竟然还在这儿装嫩说生哒,真是一言难尽。 尽管两人心中吐槽,可当着帝后的面也只能欢欢喜喜的恭贺道:“要的就是生的,千金难换皇后娘娘这句话!” 如懿娇羞一笑,嗔怪的瞪了一眼已经醉的人畜不分的弘历。 “礼成,祝皇上皇后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殿中的宫人一同恭祝后退下,只余弘历和如懿两人坐在婚床之上。 如懿看了看弘历酡红的脸颊,垂头微微一笑,娇滴滴道:“皇上啊~臣妾今日是累坏了,腰都累酸了” 弘历只想睡觉,压根没有听清如懿在说什么,所以自然没有做出如懿想要的反应。 如懿嘟了嘟嘴,将后背转向弘历,撅着屁股道:“皇上~您该帮臣妾捶捶腰了~” 随着她屁股凑到弘历跟前,一股难言的恶臭也随即飘荡到了弘历鼻端。 “呕……” 喝醉的人是很容易反胃的,醉醺醺的弘历遭到如此暴击,哪里还能控制住,顿时一股脑吐了如懿一背。 如懿尖叫一声,只觉得有温热难闻的东西沾满了她的脊背,这下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精神抖擞的从喜床上窜起来,尖叫道。 “容佩!容佩!备水,我要沐浴!!!”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如懿和弘历总算在下人的侍奉下清理干净身体,精疲力竭的重新回到了婚床上。 总算闻不见异味的弘历也松开了眉头,疲惫的闭上了迷蒙的醉眼。 “皇上~皇上~咱们该安歇了……” 耳边的聒噪声却并没有停止,弘历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了眼如懿的脸,呢喃道。 “皇后,朕刚才就想说了,你的脸今日看起来为何如此浮肿,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如懿并没有意识到弘历是喝醉了酒认错人了,娇羞一笑道:“皇上~您就爱笑话臣妾。” 烛火熄灭,弘历搂着如懿相拥而眠,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蹙着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如懿将手伸出被子外,淡淡笑着道。 “皇上,这是臣妾的护甲,哪怕是侍寝也要体面。” …… 喧闹过后的深夜格外平静,熟睡中的进忠蹙紧了眉头,额上遍布冷汗,仿佛陷入了梦魇之中。 他在床上扑腾挣扎,最后抬手捂住了脖子,像是有无形的绳索狠狠勒住了他的喉咙一般。 “……嬿婉……嬿婉,为什么这么对我……” “别杀我……别杀我……我还有用……” “嬿婉……你好狠的心肠……” “为什么,为什么要再次离开我……我等了你这么久……” “你在哪,嬿婉……嬿婉!!!” 进忠高喊着魏嬿婉的名字从床上坐起,脸上带着残留的惊惧和恨意。 他呆呆的坐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当下的处境,转头遥遥看向永寿宫的方向,心中涌上种种情绪,最后都归于寂寥。 “魏 嬿 婉 !” 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黑沉的眸子似乎酝酿了惊天的波涛。 与此同时,魏嬿婉也从噩梦中惊醒,一种难言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慢慢失去。 她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朝外间轻声唤道。 “春婵!春婵,你睡着了吗?” 珠帘响动,春婵提着灯笼走进室内,见魏嬿婉这汗津津的模样也吓了一跳,担忧问道。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魏嬿婉拉住春婵的手,她手心的凉意将春婵激得一颤,她忙伸手探向魏嬿婉额头,焦急道。 “娘娘,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奴婢去请太医来。” 魏嬿婉摇头,惶惶然道:“春婵,我想见进忠,你去一趟养心殿,悄悄将人请过来。” 听到是想见进忠了,春婵长舒了一口气,脸上荡起无奈的笑容,打趣道。 “进忠公公不是晚些时候才来过吗,娘娘您也太依赖他了。” 魏嬿婉也不好意思的笑笑,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轻声道。 “皇上和皇后今晚都宿在翊坤宫,我就想见进忠一面,春婵,拜托你了。” 春婵将被子拉到魏嬿婉肩头,柔声道:“好,奴婢这就去唤进忠公公,娘娘您先别急。” 魏嬿婉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看着春婵急匆匆的走出殿外方才松了口气。 进忠来的很快,他一进殿就如同往日一般单膝下跪行礼道。 “奴才给令主儿请安。” 魏嬿婉示意春婵下去休息,只留进忠一人在殿中,他身上的冷香让魏嬿婉稍稍安心,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进忠,我做噩梦了,陪我……” 进忠站在光影交界处,让魏嬿婉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没有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凑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魏嬿婉微微蹙眉,有些奇怪的又叫了一声。 “进忠?” 进忠这才缓缓走到床边,用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魏嬿婉的手,将她的头轻轻放置在自己腿上,如同哄孩子一般哄着她睡觉。 他的声音有独特的磁性,听来十分动人,魏嬿婉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着话,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直到怀中的人睡着,进忠才闭上了嘴,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眸色沉沉的看着怀中酣睡的魏嬿婉,从怀中掏出一截细长的花绳。 第158章 娇俏 弘历头疼欲裂的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以手扶额四下里打量,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养心殿,而是翊坤宫为他和如懿准备的新房。 正想到这,身边就传来了一声低吟,弘历皱眉朝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了正要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如懿,他心中叹气,呆坐片刻后掀被下床。 殿外的李玉听到动静忙走进殿来为弘历洗漱换上朝服, 如懿也睁开了眼睛,见弘历已经起身却没有一点想要起身侍候的意思,只在床上蛄蛹着身子。 弘历心情十分不美丽,不断用眼神暗示李玉手脚快些,最后还干脆自己上手系起了扣子。 “皇~上~” 一声粗嘎的娇呼将弘历吓得一哆嗦,差点手抖将钮结生扯下来,他回头望向身后,就见如懿将身子裹在被子里,如同一只巨大的毛毛虫般蠕动在床边,正翘着护甲蹑手蹑脚扯着被子边边,羞怯娇俏的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早上的空气有些寒冷,弘历竟莫名打了个冷颤慌忙收回了视线,一把夺过李玉手中捧着的帽子急忙在头上。 如懿却没有停止散发魅力,见自己性感的毛毛虫身姿没有得到弘历的关注,立马就丝滑的变换动作,半身坐起,双手举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如此她还尤嫌不足,还高举着手压了压腰做了个下腰的动作。 此番动静可总算是引来了弘历的注意,他回头一看差点吓岔了气,沉默一瞬后无语道。 “皇后,这动作娇嫩只适合年轻人做,你如今几岁了?这把年纪就不要做这么剧烈的动作了,当心闪了腰。” 说完,他重重闭了闭眼,生无可恋的朝殿外走去。 容佩喜滋滋的从殿外走进来,躬身对床上的如懿贺喜道。 “恭喜主儿贺喜主儿,皇上可真是宠爱您,走之前还不忘关心您呢,生怕您闪了腰。” 如懿娇羞的撅撅嘴,害羞的高高拉起被子裹在身上,调皮的往后倒去,还在床上滚了两圈娇声道。 “本宫可什么都没听见~……啊!” 长时间不运动的人果然是不能猛然剧烈运动,弘历一语成谶,大清早在床上扭来扭去的如懿真的扭伤了腰。 等太医来的时候,如懿只能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侧躺着。 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腰部或脊椎的哪个神经牵引到了之前中风的神经,此刻侧躺在榻上的如懿面部五官隐隐又有些歪斜,唾液也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流下,由容佩在一旁拿痰盂接着。 听到这喜大普奔的消息,海兰连妆都不梳了,着急忙慌一脸焦急的就赶到了如懿宫中。 “姐姐……姐姐,你没死……事?” 如懿抽搐着嘴角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海兰看见如懿还能动弹,眸中立即闪过失望之色。 她招呼宫人搬来圆凳坐在床边,距离接口水那痰盂远远的,焦急道。 “姐姐,你没事?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闪了腰呢?” 如懿阿巴阿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脸衰样的看着海兰,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容佩一边小心的兜着口水一边分心对海兰道。 “皇上爱重咱们主儿,早上起来还关心了两句,或是……或是昨夜……才……” 瘫巴在床上的如懿听闻此言脸上浮起两抹红霞,眨巴眼睛的速度更快了,显然容佩的话说进了她心里。 海兰抽着嘴角笑笑,干巴巴道:“姐姐和皇上真是伉俪情深,恩爱非常。” 如懿满意了,嘴角流出了更多的口水。 正此时,有两个小宫女抬着一个大盆走进殿中,跪在如懿面前小心翼翼道。 “皇后娘娘,这……昨日弄脏的婚服奴婢们洗了一天一夜,总算将外套洗干净了,只是……这亵裤的污渍如何洗都洗不干净……” 两个小宫女面色苍白眼圈青黑,端着盆的手都被泡得发白,显然是洗了一晚上脏衣服。 海兰看了一眼床上的如懿,奇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俩宫女怯生生的从盆中掏出一条亵裤扯开,雪白的布料上有一大黄黄的污渍,正好在裆部,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海兰深呼吸几次才勉强自己不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只吃惊的捂住嘴道:“啊?这……姐姐,怎么会这样……” 宫中的朝服和婚服按照规矩都是要好好封存起来流传后世的,海兰简直已经想象到这条沾翔的裤子流传到后世之后,如懿这个继任皇后会被如何耻笑。 其实这事儿想要解决倒也简单,只要私下里焚烧了这亵裤再重新配一条新的封入四执库便好。 海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柔声对两位宫女吩咐道。 “辛苦你们了,这小小污渍不碍事的,反正也看不大出来,你们下去领赏银……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不会怪罪你们的。” 如懿瞪圆了眼睛,挣扎着想要抓住海兰的手阻止她,海兰却起身不着痕迹的避开,对容佩道。 “容佩,别接口水了,快去拿银子来打赏下人。” 如懿疯狂的眨巴眼睛,想阻止容佩做打赏下人这等低略之事,可她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眨眼,容佩只当她不反对,忙放下痰盂去拿银子赏了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累了一夜,如今得了赏钱自然是欢天喜地,谢了恩就又拿着那条脏污的裤子打算晾干了就送去四执库。 如懿见木已成舟,差点又气得中风,斜愣着眼睛瞪着海兰,海兰却温柔一笑对她柔声说道。 “姐姐只管安心养伤便好,其余的琐事有我来料理,您不用担心。” 她行礼退下,背过身去就阴沉了脸色,眸中闪过畅快之意。 废物一个,平时不是择菜就是拉着她聊别人的八卦,丁点用没有,瘫巴了还更好。 永寿宫。 魏嬿婉迷迷糊糊的从柔软的床榻上醒来,只觉得昨晚睡得无比踏实。 身边空荡荡的,连残留的冷香都消失无踪,显然进忠已经走了许久了。 她揉揉眼睛从床上起身,轻声朝外唤道。 “春婵,澜翠。” 澜翠端着水盆推门入殿走到床边,看见魏嬿婉时微微一愣,惊讶道。 “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将头发弄成如此模样?” 魏嬿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长长的秀发竟被人编成了一条条小辫子,此时密密麻麻的堆在肩头,都用花绳捆得牢牢得。 魏嬿婉:…… 进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幼稚,她待会还要去给如懿请安呢,今日是她正式成为皇后的第一天,若去迟了定会被她为难。 时间紧迫,魏嬿婉打算日后再跟进忠算账,当务之急是快些梳妆。 主仆两人解辫子解得满头大汗,最后还不得已叫了正在补觉的春婵起来帮忙。 “快快,要来不及了……” 正手忙脚乱连,王蟾匆匆进殿,对几人回禀道。 “娘娘,翊坤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今早伸懒腰把腰给闪了,听愉答应说,这两个月都不用各宫主子去翊坤宫请安了。” 第159章 摊牌 春婵和澜翠甩着发麻的手指毫无规矩的一屁股坐在魏嬿婉身边,春婵长舒一口气道。 “主儿,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进忠公公的,奴婢都说了他是个小心眼。” 魏嬿婉仔细回想,并没有发现最近有哪儿得罪了进忠,那人昨天还在她殿中拉着她的手诉衷肠呢,这是又犯了什么毛病。 自认为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的魏嬿婉决定单方面生进忠两天气,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没想到以前一两天就要往永寿宫跑的进忠竟然半个月都没有再来看过魏嬿婉,就算偶尔跟着皇上来永寿宫他也躲着避着,不与魏嬿婉单独相处。 魏嬿婉心里那点气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直到她再次让春婵去请进忠来永寿宫被婉拒,她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魏嬿婉使尽了浑身解数找遍了所有借口,只为了将进忠请到永寿宫。 “春婵,你去一趟养心殿,告诉进忠本宫丢了一方帕子,让他替本宫寻来,本宫重重有赏。” 半个时辰之后,春婵一脸为难的捧着一盘帕子回到了永寿宫回禀道。 “娘娘,进忠公公说帕子不值钱,丢了也不要紧,还让奴婢去内务府领了许多帕子让您换着用。” …… “澜翠,这是皇上最近赏赐下来的稀罕东西,你拿去养心殿悄悄送给进忠,让他有空来永寿宫一趟。” 澜翠领命而去,一个小时之后捧着那些稀罕东西原封不动的回了永寿宫,身后还跟了两个同样捧着托盘的小太监,红布掀开,一摞摞小银角子差点晃花了魏嬿婉的眼睛。 澜翠一脸无奈道:“娘娘,进忠公公说了,他什么稀罕东西都见过,叫您顾好自己便是……还说……还说他银子太多了花不完,让奴婢带回来一些。” …… 魏嬿婉越挫越勇,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穿着轻薄的纱衣对春婵吩咐。 “去和进忠说本宫沐浴用的香膏用完了,此刻正泡在水里等人来送香膏呢,他知道我喜欢什么味道的香膏,我就在这等着他。” 春婵捂着脸出了永寿宫,半个时辰后生无可恋的提着一个大大的箱子回来。 箱子打开,里头有魏嬿婉三年也用不完的香膏,还都是她平时最喜欢的味道。 春婵生无可恋道:“进忠公公说了,他上次已经看过您宫里的头油香膏,足够您用上两月有余了,还说香膏不会放坏,多备一些也不碍事……” 这他娘的,她说的是香膏的事儿吗?! 魏嬿婉气的捶水,却也无可奈何。 翌日,傍晚,养心殿。 敬事房的太监捧着绿头牌走进殿内请弘历翻牌子,接近两个月过去,弘历已经彻底摆脱了如懿带来的阴影。 他心情颇好的伸手去翻牌子,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魏嬿婉的牌子,不由疑惑问道。 “令妃的绿头牌呢?” 令妃可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妃嫔,她的绿头牌撤下了敬事房的人自然要给个交代,于是躬身回禀道。 “令妃娘娘昨夜着了凉,夜里就发起了高热,今天已经起不了身了,病中不便侍寝,所以撤下了绿头牌。” 殿门口的进忠悄悄竖起了耳朵,弘历挑眉问道:“哦?可有大碍,太医怎么说?” 敬事房的太监快速回道:“听太医说只要今夜退了烧就没有大碍了,否则恐怕会落下病根……” 弘历蹙眉,对李玉吩咐道:“你亲自去太医院跑一趟,多派几个资深的老太医去会诊,缺什么珍贵的药材就去朕的私库里取,务必要治好令妃!” 李玉领命退下,进忠垂下眼帘,竭力保持冷静,可他颤抖的睫毛都暴露了他内心不平的心绪。 夜深人静,靠在魏嬿婉榻边睡过去的春婵感觉到手中的毛巾被人扯动,心中一惊便睁开了眼睛,正正对上了进忠黑沉的眼眸。 她狂跳的心缓缓恢复平静,看了一眼在床上正发着高热的魏嬿婉,识趣的退出去守在殿外。 进忠接替了春婵的位置,将被魏嬿婉额上温热的毛巾浸入凉水之中,轻轻擦拭她滚烫的脸颊。 闻见熟悉的冷香,魏嬿婉挣扎着睁开眼,一把握住进忠的手喃喃道。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进忠没有推开她的手,只淡淡道。 “令主儿说笑了,您身份尊贵,是高高在上的令妃,奴才身份低贱,不过是个宦官而已,哪里配管您。” 魏嬿婉的手渐渐收紧,一双水蒙蒙的桃花眼认真的看着进忠,坚定道。 “才不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我永远的后盾和仪仗,我对你的心意跟你对我的心意并无分别。” 进忠冷着一张脸直视着魏嬿婉,像是想透过她的皮囊看进她灵魂深处,半晌后才豁然起身想要转身就走。 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进忠,魏嬿婉又哪里甘心让他就这样离去,只牢牢拉着进忠的手不肯放手。 进忠咬牙用力,却不想力气太大将正发着高热绵软无力的魏嬿婉直接拖拽到了地上。 他眼中有慌乱之色一闪而过,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立即就倾身下去将魏嬿婉抱在怀中。 魏嬿婉紧紧拽着进忠的衣服,小心翼翼问道。 “进忠,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进忠脸上浮起冷笑,轻声道。 “怎么?心狠手辣的炩贵妃娘娘竟也舍得放下身段靠装病来博取同情了?您怕是忘了,奴才只是无关紧要的宫人,不值得您费这样的心思。” 第160章 禁言 果然是想起来了! 魏嬿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端坐起身来,严肃道。 “进忠,上辈子杀你的人不是我,或者说,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是我了,你相信吗?” 进忠板着脸在她后面塞了两个鹅绒软垫,冷冰冰道。 “令主儿说不是就不是呗,您最擅长的不就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么?” 魏嬿婉抚额,知道进忠现在对她没有一丁点信任,她想了想,手脚并用的比划道。 “上一世我死后在云海中见到了你,结果咱们还没说两句话我就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它” ‘滋’ 一阵电流声在脑海中响起,让魏嬿婉顿时耳鸣,下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看来小运的事情她不能和旁人说起,魏嬿婉气得捶床,她脸色十分苍白,想了想又重新组织语言道:“我看到过另外一个世界,那世界并不是我们平时里看到的那样,如懿她是妖魔,我之所以来到这儿是因为” ‘滋’ 再次响起的电流声让魏嬿婉捂着胸口又是半晌说不出话来,作势要走的进忠见状眸中闪过慌乱之色,忙回身在榻边坐下,手忙脚乱的给魏嬿婉顺气。 如此情形,他也意识到魏嬿婉有话想要跟他说,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说出口。 他心中恨极了这个巧舌如簧一直欺骗他的女人,但见她这么脆弱难受的样子心中依然升起阵阵疼痛,嘴上却依然不肯轻易原谅,咬牙问道。 “行了,你总有你的借口,当初救凌云彻也是,在云海中骗我也是,你的事总是最重要的,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既然如此,你这一世又何必再来接近我,又何必再来哄我骗我,难道我的真心对你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魏嬿婉胸闷气短,嘴唇张合却说不出话来,只固执的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拽住进忠的手,生怕他一言不合又离开。 进忠等了一会没有听到魏嬿婉的回答,眼中浮现起失望和落寞的神色,立刻就想离开,却挣脱不了那双柔弱的小手,也不舍得使劲,害怕将魏嬿婉弄伤。 他不知道的是,魏嬿婉此刻正疯狂的在脑中大喊大叫。 ‘小运!小运!!别装死快出来!!!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你让我能动!!!若留不住进忠,我一定当场自戕于此,让你的任务失败!!!小运!!!’ 许是她的威胁真的起了效果,魏嬿婉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小腹处流向四肢百骸,之前所有的难受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咬牙狠狠拽了进忠一把,压根没用力抵抗的进忠猝不及防之下被她突然的大力直接拽倒在了床榻之上,和魏嬿婉头抵头,唇对唇,姿势十分暧昧。 两人都同时愣了愣,一齐红了脸颊。 进忠不自在的轻咳两声,讷讷道:“令主儿,你别这样,这不合规矩,咱们还是好聚好散” 嘴上说着好聚好散,他却压根没有想从魏嬿婉柔软被窝中爬起来的意思,真正是宛如鸭子精转世,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魏嬿婉一听他说什么散不散的,顿时急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爆发的力气,一翻身将进忠压在了身下,自己则跨坐在他腰上,深呼一口气道。 “进忠,本宫不许你说散场的话,我承认上一世的我是瞎了眼盲了心,但这一世我定然是要和你一齐走到老的,你若愿意就乖乖陪着我,若你不愿本宫定要使法子将你囚于永寿宫,除了我身边,你哪儿也不许去!” 从没见过如此强势不讲理的魏嬿婉,进忠狭长的丹凤眼因为惊讶瞪得滚圆,理智告诉他这女人花言巧语不值得信,可嘴角却压根压制不住,哪怕他将前世的伤痛都回忆个遍,都依然没有阻止他上扬的嘴角。 进忠无奈抬手捂脸,心中酸涩与甜蜜交织,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让他的表情有些失控。 嘴角是咧到耳根的,眼泪是止不住的。 魏嬿婉见他笑了,眸中立即燃起了点点星光,兴奋的抱着进忠道:“进忠,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进忠依旧捂着脸,声音闷闷的从掌下传出。 “令主儿真会说笑,小爷我是这么没有骨气的人吗?你嘴上说得好听,以后利用完我还不是会一脚踢开,去找你的凌云彻去。” 魏嬿婉的脑子从未有转弯转得如此快的时候,她立即反应过来进忠是在介怀凌云彻。 跟进忠对她的付出比起来,她对进忠付出一些又有什么要紧,这本就是她欠他的,于是她急忙表心意道。 “进忠,你且看着,这次我定不会当你伤心失望,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想了想似乎觉得话说得不够漂亮,魏嬿婉又补充道:“凌云彻就是臭狗屎,哪里能和你比,他臭臭的,你香香的,在我心里永远是你最重要!” 冷静,冷静! 哪怕进忠一万次在心中告诫自己,此时此刻依旧有万千朵烟花在心中炸响,他缓缓放下手搂住了魏嬿婉的腰,哑声问道:“嬿婉,我还能再信你吗?” 魏嬿婉什么话都没说,只俯身凑近进忠的双唇,气氛升温,两个历经两世的老手此刻竟双双红了脸颊。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榻上的两人一惊之下回头望去,就见春婵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慌忙关门,口中喃喃道。 “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这就去睡觉。” 殿门再次合上,刚才酝酿的气氛也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魏嬿婉红着脸从进忠身上起来,进忠一言不发的将她扶到床上靠坐好,细心的掖好被角,低声道。 “天色已晚,令主儿又还在病中,奴才先告退了。” 魏嬿婉看着进忠恢复平静的面容和通红的肤色,一时不知道进忠有没有被她哄好,着急问道:“进忠?” 进忠回头看着魏嬿婉,眼神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令主儿,你之前说的表现,奴才很期待。” 话说完,他没有再留恋,转身大步离开了永寿宫,微凉的夜风吹散了旖旎的气氛,进忠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过呢 这样想着,进忠心中柔软了几分,可上一世死前魏嬿婉绝情的背影一直在他眼前浮现。 或许那些读书人说得没错,爱意和恨意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他爱她,可也恨她,最重要的是,他不甘心 第161章 把柄 进忠其实是有被坚定的选择过的。 幼时贫困,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的父母听到送孩子入宫当太监能换银子的消息时,既没有选择身体强壮一些的大哥,也没有选择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毅然决然的选择将他这个体弱的二儿子送进宫里。 同等年龄的富家少爷还在摇头晃脑的背诗时,尚且不知事的进忠就被亲生父母送进了这吃人的地方,换了三两银子。 他挨了一刀,好悬没死在阴冷恶臭的榻上,咬着牙活了下来。 没有势力没有银子的小太监在宫中会过上怎么样的日子? 毫不避讳的说,宫中上点年纪的老奴才们豢养的宠物都比他们高贵许多。 每年被卖入宫中的太监何其多,除了扛不过那一刀死了的,剩下能扛住送到各种主子那伺候的都不是寻常人。 而他,从八岁到二十二岁,凭借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不知道认了多少干爹干爷才被分到了还是王爷的弘历身边伺候,又随着弘历登基进了养心殿一步步做了如今的位置。 养心殿,是这宫中太监最尊贵的去处,哪怕只是做一个寻常小太监,能捞到的油水也是那些四执库西六宫的太监们一辈子都捞不到的。 曾经将他踩在脚下的人如今见了他无不卑躬屈膝,奉承讨好。 可他得势后也并没有那个闲工夫,因为他觉得无趣。 他已经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了,这么要强又有什么意思,反正他当年受过的屈辱永远无法从那些人身上讨回来。 …… 幼时受了宫刑蜷缩在床上时,他只想要活下来,后来受了委屈屈辱时,他想要爬得更高,不想再被别人轻贱,可真正站的足够高,他却只觉得乏味。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在想,人活在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意思? 直到那一夜,一只惊慌失措遍体鳞伤的小燕子莽莽撞撞的闯进养心殿,他才再次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多么熟悉的眼神,那种不惜一切想要往上爬的眼神,那种即使被人欺辱也不自甘下贱的勇气,仿佛让他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他终于又有了新的目标,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他看着她在自己的呵护下渐渐盛放在枝头,成为宫中最有潜力的妃嫔,满心都是自豪。 可他没想到她会对他动杀心,他亲手养大的玫瑰,在盛开到极致时,用身上的毒刺将他活活绞杀。 她真的成长得很好,在这后宫之中,只有心狠手辣才能走到最后…… 他满心不甘的瞪着她绝情的背影,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口,最后只憋出一句。 魏嬿婉,你不得好死…… 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呢? 他怎么会这样说。 他明明想说的是…… 接下来的路没有我陪你,珍重。 嬿婉,嬿婉…… 进忠猛然睁开眼睛,晨光懒懒的投射在他脸上,提醒他刚才只是个噩梦。 该当差了,他尽力不去想前天夜里发生的事,摒去杂念收拾妥帖守在了养心殿门前。 宫中两位主子生病,太医院最近忙得不行,还要每天往养心殿禀报皇后和令妃的病情,殿内老太医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出,让进忠有些昏昏欲睡。 “皇后娘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口水已经止住了,脸也不怎么歪了,只是最近食欲有些不太好,微臣已经开了调整肠胃的药……令妃娘娘也好了不少,再修养几日便没有大碍了。” 进忠耳尖微动,脸上一派正经。 皇上虽没去永寿宫看过魏嬿婉,赏赐倒还大方,手一挥就送了不少进补滋养的好东西让进忠送去永寿宫。 进宝屁颠颠跑到进忠跟前嬉笑道。 “是不是老规矩,我替你去跑腿,你给我一个银角子?” 这两月以来进忠都是这样,有往永寿宫的差事他都不去,只贿赂进宝去,只说自己最近腿脚不便,不想去。 进宝以为今日也是像以往那般,却没想他几次用劲都没将进忠手上的托盘抢过来,顿时一疑惑看向进忠。 进忠朝他似笑非笑的挑眉,满脸傲娇的缓缓走远,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进宝。 他到永寿宫时魏嬿婉正在殿中的一个小几上不知在捣鼓着什么,进忠行了礼送了东西,悄悄抬眼打量,就见魏嬿婉小脸蛋灰扑扑的,像是正在打磨什么东西。 见了他来,魏嬿婉既没看皇上送来的赏赐,也没有看他,只专心做手里的事。 进忠心里失落,面上不显,只躬身行礼要退出殿中,坐在桌前的魏嬿婉却依旧没有反应。 女人的嘴果真是骗人的鬼,进忠心里不高兴,嘴唇便抿紧成了一条直线,一扭腰就朝殿外走去。 一阵香风袭来,进忠的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一块温润滑溜的东西送进了他掌中。 “进忠,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心意。” 进忠扬眉,摊开掌心仔细端详,却见手中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牌,且玉牌的背后被人刻了字。 ‘魏嬿婉永远不辜负进忠。 ——嬿婉着’ 后面还印了一个小小的章,用树脂封存起来,正是魏嬿婉的妃印。 进忠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魏嬿婉的声音就继续在他耳边温柔响起。 “进忠,若你恨我,无法原谅我,便拿着这个玉牌去交给皇上,皇上定会处死我……如此虽会牵连到你,但你也能借此报仇了。” 进忠用指尖搓了搓那印章,发现不能抹去,顿时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魏嬿婉。 这玉牌在手,魏嬿婉就有一个把柄握在他手上,若有一天他反水,恐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摩挲着触感光滑的玉牌,犹豫片刻又塞回魏嬿婉手里,沉声道。 “令主儿说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奴才可不敢要,奴才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还想多活两年呢。” 魏嬿婉捏着玉牌点头,回身又坐在桌前,拿起锉刀就做势要将进忠的名字抹去。 进忠眉间一跳,忙上前握住魏嬿婉的手腕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魏嬿婉的眼眸十分黑亮,认真的回答道。 “我思虑不周了,这就将你的名字抹去,换成……换成凌云彻的,这样你就不必担心啦!” 进忠眼疾手快的将那玉牌夺回,破天荒的瞪了魏嬿婉一眼,黑着脸道。 “不许。” 说罢将那玉牌塞入怀中,竟是碰也不让魏嬿婉碰了,跟护着什么似的护着,一溜烟就出了永寿宫。 春婵端着茶点进来,差点被进忠撞到,不由奇怪的看了他好几眼,进殿后一边上茶一边问道。 “您和进忠公公说什么了,瞧他都高兴的忘了形了。” 魏嬿婉用湿布巾擦干净手上的粉末,挑眉问道:“怎么说?” 春婵脸上扬起揶揄的笑,打趣道:“进忠公公笑的那样,嘴角都快扯到太阳穴了,奴婢可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 魏嬿婉被春婵逗笑了,与进忠的心结解开一些,也让她觉得无比轻松。 正嬉闹脸,澜翠小跑进殿,回禀道。 “娘娘,刚才容佩姑姑到各宫传话,说皇后娘娘已经病愈,从明日开始就请各宫嫔妃去翊坤宫请安。” 第162章 请安 如懿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旗装端坐在上首,佝偻着腰背,显得身形格外臃肿。 她脸上笑眯眯的,明明很享受众嫔妃一齐向她行礼问安,却强忍着做出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 “今日是本宫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与众位姐妹见面,大家都是旧相识了,倒也不必太过生分了,只寻常相处就好。” 面对如懿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殿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恭维声。 如懿满意的笑笑,视线转向坐在最前方的魏嬿婉和苏绿筠,见两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便下意识撇撇嘴,哑声道。 “过几日皇上要带本宫去五台山烧香,谒祖里祭陵,一来一去可能要半月之久……” 她停顿了一会,没有在魏嬿婉等人脸上发现羡慕嫉妒的神色,便眨巴着眼睛转向其余妃嫔继续道。 “本宫不在宫中,你们也要克己约束,六宫之事本宫已经安排妥当,任何人都不得无事生非,明白了吗?” “是嫔妾谨遵皇后教诲。” 皇后训话,嫔妃们不管心中如何想都纷纷应声,如懿环顾了一圈,突然蹙了蹙眉对魏燕婉训斥道。 “令妃,本宫训话,你为何如此怠慢,是否是对皇上带本宫出游的事心存不满?” 众嫔妃视线都移向魏嬿婉,发现她只是坐姿有些随意,并没有向皇后说的那样怠慢,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魏嬿婉抬眼看向如懿,知道她在没事找事,也没有想要起身告罪的意思,只遂姿态从容的摆弄着纤长的指节道:“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如懿见她一点儿也不怕自己,心中的不满之情更甚,扬声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道。 “妃嫔请安怎能像你这般姿态闲适,理应正襟危坐,认真听本宫训话,你如此做派,难道不是对本宫不敬吗?!你看看殿中其余妃嫔,有谁会像你这般!” 万万没想到如懿忌惮她已经忌惮到这个地步,竟随意找个由头都要为难与她,魏嬿婉深吸一口气,正要和如懿据理力争,就见坐在她对面的苏绿筠伸手捂嘴就打了个哈欠,懒懒靠在了座椅之上。 随着她动作,殿中又有不少低位妃嫔靠的靠倚的倚,横眼看向殿中,竟都是坐姿随意却不失柔婉的宫装美人,十分养眼。 魏嬿婉和苏绿筠交换了一个眼神,语气抱歉的冲上首的如懿道:“请皇后恕罪,春困秋乏,臣妾近日里总是觉着身子困乏,又想着您是宽宏大量之人,想来应该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臣妾的。” 如懿气得嘟嘴,正要说什么,又听苏绿筠闲闲开口道:“令妃可真会说笑,想当年孝贤皇后还在时,还是娴妃的皇后娘娘也一向姿态散漫,三早请安有两早都在打瞌睡,又怎么会因为令妃你坐姿随意些就降罪于你呢,那不是满宫里宣扬她当年对孝贤皇后不敬吗?” 魏嬿婉捂嘴轻笑,视线转向头都气肿了一圈的如懿道:“皇后娘娘,是臣妾狭隘了,请您勿怪。” 如懿冷冷的看着魏嬿婉,收回视线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道:“本宫大喜本该与各位姐妹同乐,没想到因为前些日子身子抱恙耽搁了,容佩,将本宫准备的礼物分发下去。” 她话音刚落,容佩就一瘸一拐的从偏殿走出,身后跟着抬着一排端着托盘的小宫女,鱼贯走入殿内。 容佩端着托盘径直走到魏嬿婉跟前,眼神十分不羁的瞪着魏嬿婉。 魏嬿婉垂眸一看,就见木盘上放着一对十分不起眼的玛瑙耳坠,心中顿时一喜。 难道因为金玉妍不在了,这穿耳洞就能升贵妃的好事就落在了她头上? 这玛瑙耳坠是宫中最平常的物件,拿来赏下人都会被嫌磕碜,反观其他人,所得的赏赐都不算出格,只有自己这个破耳坠子最膈应人。 如懿细致的观察着魏嬿婉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生怕错过她屈辱的神色,却没想到魏嬿婉始终笑盈盈的,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这是怎回事? 容佩恶声恶气的对魏嬿婉冷冷道:“令妃娘娘,这耳坠子有些粗,便由奴婢替您带上!” 魏嬿婉理也不理她,起身朝如懿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厚赏,只是臣妾刚刚荣升妃位不久,您又要给臣妾晋升贵妃之位,这多谢您厚爱了。” 说完,她便端端正正坐下,微微侧过头示意容佩快些动手。 如懿皱了皱眉,扬声打断了容佩的动作。 “等等,令妃,你胡言乱语什么?!” 魏嬿婉眼中闪过暗芒,故作不解道:“皇后娘娘,您喜好华贵,又怎么会唯独送给妹妹这点子丢在地上都没人捡的东西,嫔妾猜想,您定是有别的大礼要送给嫔妾,想来不是要给臣妾晋位就是要给臣妾母亲诰命?” 殿中妃嫔们听闻此言纷纷窃窃私语,暗道还有这等好事。 在如懿正被魏嬿婉的话噎的不轻时,又有三四个低位嫔妃捧了自己刚收到的礼物跑到她跟前排队。 “皇后娘娘,嫔妾用不惯这奢华之物,就喜欢如同令妃娘娘那样的,您照那样赏嫔妾便是。” “娘娘,臣妾也戴不惯这金丝手镯,您送臣妾玛瑙即可” “” 甚至容佩都被从魏嬿婉身前挤开了,几个嫔妃和如懿说话的时候也不忘了带上她,拉着她嚷嚷道:“容嬷嬷。你也给我穿一个” 如懿脸色青黑,一口气哽在胸口噎了半晌,才有气无力道:“容佩,礼物拿错了,你去将本宫妆台上那对红宝石耳坠拿来送给令妃。” 魏嬿婉撇了撇嘴,失望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厚赏。” 早会结束,如懿气势汹汹而来想给魏嬿婉一个下马威,结果被挤兑的灰溜溜的那个人反而是她自己。 她内心十分沮丧,甚至连之前弘历要单独带她出门去祭祖的喜悦也被冲散了不少。 帝后一起去祭祖是大清开国以来就有的先例了,这是一项神圣的祭祀行动,因此除了帝后之外并不允许旁人随侍。 能御前伴驾的除了御前侍卫就只有皇上皇后身边的贴身宫人了。 因着年年都有如此一趟,准备工作倒也不麻烦,只是中途发生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养心殿的进忠公公临出发前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的都直不起腰来,自然不能陪伴御驾。 而翊坤宫这边,皇后竟然没有带一直贴身伺候的容嬷嬷,而是带了宫中的一个二等宫女去伺候。 魏嬿婉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好似是如懿怕容佩腿脚不便不方便出宫,所以命她在宫中静养。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吃石榴,一个石榴剥干净后,她随手将剥好的石榴籽分给春婵和澜翠,心中有些阴暗的揣测道。 如懿应该不是担心容佩腿伤不便,若真是担心,容佩为她跑前跑后行礼问安可没见她心疼过一次,此番不带容佩怕不是嫌身边跟了个断腿的老嬷嬷有损颜面? ‘叮,恭喜宿主发现如懿的阴暗面,气运值索回100,美貌值10。’ 魏嬿婉微微眯眼感受着身上微弱的酥麻感,心中疑惑问道。 ‘小运,除了上次帮过纯妃之外,我和宫中嫔妃并不交好,为何在翊坤宫中会有人维护我?’ 一阵嘀嘀嘟嘟的电流声后,小运果断道:‘根据系统检测,您目前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且身负女主气运,有人亲近您并不奇怪。’ 第163章 偏宠 宫中的盟友自然越多越好,魏嬿婉心里暗下决心要在如懿不在宫的半个月时间里多在后宫走动,该清懿症的清,该交好的交好。 另一头,翊坤宫。 容佩跪在如懿身前,眼泪婆娑道:“娘娘,奴婢不怕吃苦,奴婢想要跟着您出宫去,否则奴婢如何能放心。” 如懿嘴角的的笑意浅淡了一些,眨巴着眼睛用气音道:“容佩,你放心,皇上会保护本宫的,你就安心待在宫里即可。” 容佩还要再说,如懿脸上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思索片刻后道。 “容佩,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心仪之人,本宫可以替你赐婚,让你风光出嫁。” 如懿脸上满是认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荒谬的话。 容佩却十分感动,眼泪汪汪道:“谢主儿心疼,可奴婢已经年过半百,哪里还有出宫重新许配人家的机会,奴婢知道您心疼奴婢,可奴婢如今瘸了腿,就算再许嫁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如懿看了眼容佩的断腿,慈祥的拍着她的手背道:“无妨,你配不上那些好人家也可以寻那些家世差一些的。”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海兰掏出帕子压了压唇角才勉强没有笑出声来,甚至有些同情起容佩来。 容佩十分感动,跪伏在如懿脚边道。 “主儿,宫中人心险恶,那些人见皇上爱重您便心生妒忌,无时无刻不想要陷害您,为难您,求您让奴婢留在您身边。”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如懿心坎上,在她看来,魏嬿婉苏绿筠等人和她唱反调,不就是因为嫉妒皇上和她的青梅竹马之情,还有那双在困境中从不曾放开她的手。 海兰闻言也放下笔劝道:“姐姐,容嬷嬷一片忠心,您还是留下她。” 这满宫里怕是再难找出一个说话如此贴合如懿心意的马屁精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如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对海兰和容佩道。 “本宫不在的这半个月里,你们一定要提防着永寿宫,魏嬿婉性格毒辣,不得不多加小心。” 两人应是,如懿又皱着眉对海兰说道:“海兰,你最近总有些心不在焉,差事也没以前办的好了。” 海兰看看手边厚厚的薄子,知道如懿说的是上次她中风自己故意曲解她意思的事,因为自从理智恢复后,她处理起宫事来得心应手,根本不存在如懿说的情况。 她眼波流转间,顿时想到了一个借口,面上愁苦道。 “自皇上解了我的禁足便再没有升过我的位分,也不让我见永琪,我心中难受,做起事来难免有些分心……还请姐姐体谅。” 海兰看着如懿,期待着她会如何回答,毕竟自己替她打白工也这么长时间了,无论是表面上也好打心里也罢,她可从来都是站在如懿身边的。 如懿如今可是皇后,她要是愿意晋一晋自己的位分,或者偷偷安排她和永琪相见,也只不过是吩咐一声的事。 如懿听到海兰的话视线飘向殿外,眨巴着眼睛长舒一口气道。 “秋凉时节…听到这样的话可真是让人心寒啊……” 然后,她就自顾自的继续挑选起陪皇上出行需要穿的衣服,别说靠自己如今的身份帮海兰运作一二了,就连一句安慰的话语也无。 海兰看着如懿穿着老太妃衣服在镜前晃荡,一滴墨水从笔尖滴到了薄子上,晕开了一片污渍。 按着日子,弘历和如懿很快就出了宫。 ‘身体抱恙’被留在紫禁城中休养的进忠跑永寿宫跑的格外勤快。 他和魏嬿婉两人都有前世今生的记忆,相处起来也不必伪装,十分肆意。 一日魏嬿婉靠在进忠怀里看书时,感觉头下有异物,便自然的伸手一摸,掏出了一块眼熟的玉牌,正是她送给进忠那块。 唯一不同的是,原先被魏嬿婉亲手刻上的 魏嬿婉永远不辜负进忠 被人磨去了前面的字,用蹩脚的字迹改成了 爱进忠 后面的落笔和印章也都被磨的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无。 进忠的秘密暴露,忙将魏嬿婉手中的玉牌夺回重新放入怀中,耳根又悄悄红了。 魏嬿婉直起身子,眼神复杂的看着进忠不解问道:“进忠,你知道我送你这玉牌意味着什么吗?你为何……” 进忠勾唇一笑,摩挲着魏嬿婉手上滑嫩的肌肤道。 “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嬿婉,上一世我心甘情愿,这一世亦是如此,你对我毫无保留,我却不能害你,哪怕有一丝隐患也不行,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了,对我来说,能陪在你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魏嬿婉将头埋入进忠的胸口,泪水沾湿了他带着冷香的衣裳。 …… 清西陵位于河南永宁山上,尽管路程很急,依旧能欣赏到沿途的美丽风景。 如懿穿着一件比褪红色还老旧的红色衣裳,跟弘历站在一起仿佛与他隔了辈分。 身后的一众御前侍卫骑在马上呈合围之势,将前面骑马的弘历和如懿严严实实护在中间。 与只顾埋头赶路的弘历不同,如懿宛如身上闹虱子般不停在马背上扭动,不时含情脉脉的看着弘历,希望能和他深情对视。 弘历要和如懿单独来谒祖祭陵就已经够闹心了,哪里还有心思和她调情,所以如懿的期待都落了空。 如懿没能和弘历来个深情对视倒也不十分失望,继续在马上摇晃着身子扬声问道。 “皇上,您就带臣妾一个人出来,不大合规矩啊~” 听到如此神经的发言,弘历总算回头皱眉道:“你是皇后,朕不和你一起来祭陵和谁来?” 这本是一句正常问话,不知被如懿曲解成了什么样,她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却因为弘历的视线不得不勉力压制,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崩裂又别扭。 “皇上~这难道不算是偏宠吗~” 弘历:? 第164章 接见 弘历眉头拧得都快打成死结了,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咬牙压低声音道。 “如懿,这次出行是为祭祖,你如今是皇后,需得有国母的仪态,怎能言语如此轻浮,岂不是让旁人笑话?” 如懿却全然理解不了弘历严肃的心态,依旧夹着嗓子撒娇道:“臣妾是皇后,但也是您的妻子,作为妻子与自己的夫君说话,又何需顾及那么多呢~” 弘历无语凝噎,瞬间失去了想要继续和如懿说话的欲望,他夹紧马腹催马前行,和如懿拉开了距离。 如懿见状也想要骑快些,奈何她一直左摇右晃在马上扭动身体,马儿小跑起来之后顿时将她颠的七晕八素,本就没有恢复好的腰差点又被折腾散架了,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有靠得近的侍卫看见了如懿可怕的脸色,便驱马追上弘历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您回去看看。” 弘历额头青筋乱跳,回头朝如懿的方向看去,就见她正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坐在马背上,就算隔了老远,他都能看清她面上扭曲的表情。 为了维持皇家颜面,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往回走去,阳光折射之下,他突然瞥到如懿手上亮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立即大惊失色,厉声道:“如懿,不要动!” 如懿娇羞的低下了头,等着自己的少年郎来救她,压根没有将弘历的警告听进耳中。 她有腰伤又难以控制身形,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体面的护甲尖端此刻距离马脖子极近,再加上她如今还为了稳住身形在马上乱动,那尖锐护甲果然伤害到了马儿。 下一刻,嘹亮的马儿嘶鸣声响起,尽管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马儿,在如此剧痛之下也忍不住撂蹄子。 好在它并没有狂奔疯跑,只高高扬起前蹄将如懿甩在马下,自己溜溜达达去了另一边。 弘历见状也稍稍松了口气,跑到近前下马查看如懿的情况,就见如懿正脸朝下摔在了一大泡热乎乎的马粪之中。 身边看到这一幕的侍卫不少,弘历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只余木讷。 这还保个毛的皇家颜面啊?有如懿在,皇家还有颜面这个东西吗? 他重重闭眼,吩咐人将如懿扶起来送去马车上,不要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后方立即有随侍的宫人上前拉起如懿要往队伍后头去,弘历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道。 “用布蒙着些头,别让人看见,也别声张这是皇后还有,将她手上的护甲拔下来丢远一些。” 如懿满脸的马粪,就算听到弘历的命令也一时反抗不能,只能灰溜溜的被人扶着塞进了马车,再也不敢张扬。 …… 无论过程如何曲折离奇,此次谒祖祭陵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御驾回宫后,宫中众人都敏锐的发现,皇上自从河南回来就对皇后更加冷淡,每月十五必须去皇后宫中这项规矩他也是能避则避。 在众人观望之时,如懿倒如同个没事人一般,一有空就往养心殿送些汤汤水水,次数之频繁,很快就打破了后宫妃嫔给皇上送汤次数最多的记录。 …… 一顶青色小轿摇摇晃晃的被宫人抬进了翊坤宫,里头下来一个身穿诰命服饰的妇人,正是如懿的母亲那尔布夫人。 她下轿后左右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如懿的身影,不由微微一愣,疑惑的看向身边引路的三宝。 三宝微微一笑,躬身道:“夫人,主儿在殿中候着您呢。” 那儿布夫人微微颔首,跟着三宝一齐往殿内走去。 如懿高昂着头端坐在上首,左边站着容佩右边站着宫女,皇后的派头端得十分足。 直到那儿布夫人跟着三宝进殿,她才从椅子上起身迎接自己的母亲。 两人行礼过后入座,母女二人已经多年未见,竟是有些相对无言,容佩一瘸一拐的上了茶点,见气氛尴尬便笑道:“这些是夫人素日里爱吃的点心,皇后娘娘一早就吩咐备下了。” 那尔布夫人垂下眼眸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不冷不热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这确实是臣妇素日爱吃的点心,只是自从你阿玛走后,我便再也不爱吃这些甜食了。” 她话中有怨,显然是责怪如懿这么多年都对家族不管不顾,甚至自己的阿玛不明不白的死了也没见她有所作为。 如懿人淡如菊,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自己额娘对自己的不满之情,只眨巴着眼睛哑声道。 “母亲节哀,阿玛去时女儿尚在冷宫之中,连自身都难以保全,更没有办法去追查父亲的死因。” 那尔布夫人脸上扯起讥讽的笑容,轻声道:“是了,皇后娘娘自有难处,不是顾忌这个就是顾忌那个,自然没有闲工夫为自己的父亲查清死因,皇后娘娘如此忙,却不知道今日为何要召臣妇入宫?” 如懿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像是对自己额娘的无理取闹十分无奈,半晌才淡淡道。 “额娘,宫中不易你也知道,若不是皇上爱重,女儿也不能坐在皇后之位上,还请您体谅。” 那尔布夫人斜晲着如懿,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一路走来臣妇和乌拉那拉一族都看在眼里,有何苦衷?你明明知道你姑母的艰难处境,却依旧不管不顾在三阿哥选秀上出虚恭,侥幸入宫后一直无宠也不争取,后来被废入冷宫时也不努力,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冷宫中不争不抢时,你的阿玛是如何莫名其妙死在了洪水之中?!他向来待人宽厚,可从来没有过什么政敌啊!” 话说到最后,那尔布夫人的情绪已然十分崩溃,眼角也有热泪涌出。 面对自己母亲声声泣血的指责,如懿依旧维持着她完美的假面,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那尔布夫人,像是一个还没开灵智的动物。 殿中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看自己额娘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后如懿才缓缓开口道。 “小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女儿听闻,自从皇上有意封女儿为后,到府上求娶小妹的人家几乎快要踏破了门槛,还都是忠臣显贵之家对此,女儿有几句话要交代,女儿家嫁人不要看出生门第,家世是否显赫,小妹只要嫁给一个疼惜她的如意郎君便好还有弟弟,也是承袭爵位便好,不要沾染到官场里来。” 第165章 南巡 那尔布夫人如同看疯子一般盯视了如懿半晌,脸上全是木然失望的神色,她胸膛剧烈起伏,差点顺不过气来,缓了许久才道。 “皇后娘娘您费心了,封后大典之前来府上求亲的人确实不少,可自从您在封后大典上当着所有人出虚恭后,那些提亲的人便再未来过了,你小妹如今还为此在家中日夜啼哭呢!” 提到自己的糗事,如懿才总算有些不自在,她眨巴着眼睛干巴巴道。 “如此就好,小妹也能嫁给一个情投意合之人。” 那儿布夫人几乎是克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呛声道。 “皇后娘娘说笑了,我乌拉那拉家再落魄也是看中女儿清誉的,断不会如此放浪形骸,你小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还没到成婚的年纪,何谈有什么情投意合之人。” 见如懿依旧如同呆头鹅一般没什么表情,她端起茶顺了口气继续道。 “我们从没有沾过皇后娘娘的光,还请你也不要干涉你小弟小妹的未来,说什么让他不要沾染官场,哪个男子心中没有抱负,难道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让他放弃心中理想在家中当个废人吗?!” 如懿被自己额娘怼得哑口无言,只搓着手中的珠串道:“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今身在皇后之位,不得不韬光养晦,以免皇上心生忌惮,觉得我们乌拉那拉家想要攀附权贵……” “皇后娘娘多虑了,先皇后在世时,她的亲弟弟富察傅恒就接连升官,也没见皇上心生忌惮……我们也不指望你能为家族多考虑,只希望你在宫中行事多思多想,不要牵连家族才好!” 那尔布夫人怨气十足,直接不管不顾的打断了如懿的话,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自然不欢而散。 她憋着一肚子气来又带着更大的怨气出了宫,直至回到家看到小女儿才恢复了一些理智。 如懿的小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母亲,好奇问道:“额娘,姐姐给女儿送了什么礼物吗?宫中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女儿已经好久没有添置首饰了。” 那尔布喘了几口粗气摊手道:“皇后娘娘架子大,别说是赏赐首饰了,就算知道家中不易,她也没有赏下半两银子。” 空着手来又空着手走,这恐怕是妃嫔家人进宫看望的第一例了。 又是一年冬,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储秀宫的舒妃竟被诊出了喜脉,宫中已经许久没有好消息了,六宫嫔妃纷纷带着礼物上门祝贺。 魏嬿婉近来与各宫妃嫔走动不少,得到消息之后也第一时间带了礼物赶去探望。 储秀宫的火炉烧得极旺,将外界的寒冷完全阻隔,魏嬿婉踏进殿内,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春婵笑盈盈的走进人群中,对靠在榻上的意欢恭贺道。 “姐姐大喜,多年没有消息,如今竟一朝有孕,真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呢!我带了些东阿阿胶来,这东西补血益气是最好的。” 意欢有些羞怯的低下头,低声道:“我也不过是侥幸罢了,令妹妹最得皇上宠爱,想来也定会很快怀上子嗣的” 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来如懿也坐在旁边,忙找补道:“皇后娘娘,您也早晚会有喜的。” 如懿嘴角的笑容淡去,垂眸没有应声,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显然是被意欢的话扎到了肺管子。 魏嬿婉更活泼些,进殿便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她记性好又肯上心,也从不会瞧不起任何人,哪怕是低位的妃嫔她也能与之闲聊几句,是以人缘十分好,隐隐成了殿中妃嫔的中心人物。 如懿冷眼看着她与众人谈笑,在众人谈得正高兴时淡淡开口道:“令妃辛苦,也真是难为你了,身在妃位还要如此左右逢源,如此放得下身段,也难怪皇上喜欢召你侍寝。”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魏嬿婉,眼神十分鄙夷,对她的所言所行都十分看不上。 这话说得露骨又难听,言外之意就是说魏嬿婉出身低贱会讨好人,奴颜媚骨才能讨得皇上开心,如此品行低略,她这般大家出身的清高之人是断断不会做的。 魏嬿婉迎上如懿鄙视的目光丝毫不惧,甚至能从对方眼眸深处看出一丝隐藏的极深的嫉妒。 她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依旧温柔的笑着柔声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妾自小入宫,很少能有和家人团聚的时候,此时在宫里和各位姐妹说话聊天,倒仿佛是对着自家姐妹一般,总觉得有讲不完的话呢。” 很快就有妃嫔附和她的话,几人又笑闹成一团。 如懿没能羞辱到魏嬿婉,顿时不高兴的垮下脸来,转头问意欢道。 “皇上你的坐胎药你最近没喝吗?” 意欢有些惊讶如懿怎么知道,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惫懒,那坐胎药喝了多年都没有动静,干脆也就不抱指望了,那药停了好一段时间,没想到竟阴差阳错的有了。” 如懿微微颔首,眨巴着眼睛道:“药停了就好,毕竟是药三分毒,怀孕还是得看天意。” 意欢微微一笑,温柔的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魏嬿婉虽在和旁人聊天,却也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闻两人的对话眸光微闪。 暗叹如懿真是将马后炮三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人家都怀上了才来劝说让人别喝坐胎药,真是伪善至极。 “自去岁以来,朝中一切安定,边地虽有骚乱,但都迅速平定,如今政通人和,朕打算奉皇太后南巡江浙,沿途体察民情你们都说这天下富庶安定,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朕若不亲眼看见,又怎会知道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圣祖曾经南巡与民同乐,朕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理应效仿。” “皇上圣明!” 皇上下定了决心要南巡,出行之事也很快定下,后宫中顿时忙碌起来,如懿自己本就管得不多的宫中事物都一股脑丢给了海兰,自己整天在宫中选衣服试衣服,听下人回禀,她光衣物首饰护甲等就收了满满五六辆马车,十分奢靡。 除了太后以外,宫中只有少数体弱或实在不得宠的妃嫔没有随行,意欢自然也有伴随圣驾的资格,但她近日里害喜的厉害,喝口清茶也能干呕半晌,为了身子和皇嗣考虑,皇上就将她留在宫中,派了专门的太医照料。 钦天监选好了适合启程的好日子,在阵阵号角声中,御驾浩浩荡荡的出了紫禁城一路南下。 出了紫禁城,沿途观赏自然风光,众人的心情都十分轻松愉悦。 不是在宫中也不必处处拘礼,魏嬿婉在请示过弘历之后便不再日日身着宫装,而是选了些素雅简单的便装穿在身上,花盆底也换成了寻常的布鞋。 有她带头后,有不少妃嫔也有样学样,都卸下了一身繁重束缚的宫装。 毕竟能宽松束缚些,谁还愿意整天拘着呢。 这样一来,弘历也觉得十分新鲜,常邀美人们在舟上抚琴吟唱,载歌载舞。 就连太后偶尔撞见几次也觉得十分有意思,还私下里跟福珈赞了两句令妃心思奇巧。 皇上愿意,妃嫔们愿意,就连太后也乐见其成,可如懿的脸色确是日渐黑沉,看魏嬿婉等妃嫔的眼神也十分凌厉,仿佛她们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在接近苏杭之时,她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带着容佩就雄赳赳气昂昂的闯进了彩月阁。 第166章 低贱 阁中气氛十分热闹,魏嬿婉输了行酒令,正自顾自罚酒,弘历爽朗的大笑声混合着丝竹乐声传出阁内。 随着如懿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阁中,阁中的欢乐之声顿时一静,几双眼睛同时看向门口脸拉得老长的如懿。 如懿宛嘟着嘴冷冷的瞪着魏嬿婉,随后走到弘历身跟前带着怒气行了一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看见她就觉得太阳穴刺疼,皱眉问道。 “皇后此来何事?” 如懿起身直视着弘历,不卑不亢道:“臣妾是皇上的妻子,也是皇后,理应辅佐您不要行差踏错,以免您被奸人蛊惑,将一世的清誉毁于一旦。” 弘历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对身边的李玉吩咐道。 “皇后累了,着人将她送回房内休息,无事不用过来了。” 如懿一点儿也没把弘历的话听进去,依旧自顾自堵嘴道。 “忠言逆耳,臣妾所言所行都是为了皇上考虑,您放纵令妃她们不顾皇家体面,如此放浪形骸,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您的臣子和天下百姓不齿,也会怀疑他们的君王是否英明!” 魏嬿婉将如懿的精神发言全当作下酒段子来听,正小口小口喝得津津有味,视线余光却瞥见采月阁门口有片华丽的衣角闪过。 她视线极佳,很快就认出那缎子是极其稀有的贡缎云雾锦。 这料子今年宫中就得了三匹,能穿上它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大概猜出了殿外的人,于是暂停看戏柔柔起身来到如懿跟前温声道。 “皇后娘娘,您误会皇上了,皇上无时无刻不在为天下百姓忧心,只是偶尔才与姐妹们放松一番,姐妹们也是难得出来走动放松一二,又何谈放浪形骸呢?” 魏嬿婉今日穿了一身妃色的常服,内衬雪白色的流仙裙,衬得她柔婉动人,肌肤赛雪,往如懿身边一站两人如同隔辈一般。 或是因为如此,如懿眼中凶光更甚,瞪着魏嬿婉厉声斥责道。 “你们自身下贱便罢了,非要引得皇上也做如此低贱的打扮,若是皇上的清誉有一丝污点,恐怕你们赔上几百条命也不够!” 魏嬿婉故作惊讶,几息间眼角就浮起了盈盈水光,委屈巴巴道。 “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生气,这些不过是普通百姓所穿的衣物,怎么能说是低贱呢?” 如懿鼻孔扇风,高高昂起下巴道。 “皇上是天子,万民之主,怎可同寻常百姓一般装束,若不是你引诱,皇上如此尊贵,又怎么会做这般自甘下贱之事!” 她话音刚落,殿中顿时一片寂静,甚至比如懿进来时还安静一些。 如懿四下环顾,发现众人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不但魏嬿婉低着头不再诡辩,弘历也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她以为众人都被她正气犀利的语言震慑住了,顿时将头昂得更高,正要继续板着脸继续训斥众人一番,就听身后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冷冷传来。 “哀家倒想听一听,这寻常的衣物皇上和令妃她们为何穿不得,又是如何低贱的?” 如懿讶然回头,就见太后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民间常服缓缓走进阁中。 阁中众人起身齐齐给太后行礼问安。 弘历也起身搀扶着太后到主座上落座,随后,太后姿态姿态优雅的抚了抚裙摆,抬眸看向中间呆呆站着的如懿问道。 “皇后说说,哀家穿的这身衣服为何低贱?” 如懿快速眨巴着眼睛,如同搞不清楚状况一般瞪着眼睛左右晃头,嘟嘟嘴道。 “太后,臣妾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说皇上和令妃,他们……他们……” 话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辩解,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冷笑一声,柔声开口,语气却重。 “皇后,你知道一个合格得上位者最重要的秉性是什么吗?” 如懿嘟着嘴摇摇头,眨巴着眼睛道:“是体面。” 魏嬿婉拧了一下大腿嫩肉,才勉强抑制住笑声。 如此严肃的场合可不能掉链子,她抬眸看了一眼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多多少少强忍着笑意,有几个平日里活泼爱笑的甚至憋红了脸。 太后不必顾及,顿时笑出声来,她如同看弱智一般看着如懿,缓缓摇头道。 “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变通之道,哀家年长你许多,却活得比你通透许多……令妃她们既没有做有损皇家颜面之事,也没有引得皇上无心朝政,你如此大动干戈以下犯上,不过是心生妒忌而已,是也不是?” 听到太后这话,如懿宛如同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她身形摇摇欲坠,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道。 “妒忌?臣妾怎么可能会妒忌?臣妾是皇上唯一的妻子,想要什么都有了,怎么会妒忌令妃这种成天只会争宠的女人?!” 弘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沉声呵斥道。 “皇后,朕看你头脑是有些不清醒了,还是回去好好冷静冷静!” 他给李玉递了一个冷厉的眼神,李玉领命,立即招呼了两个小太监上前强势的挡在如懿面前躬身道。 “皇后娘娘,请。” 如懿深吸了一口气,高昂着头将阁中众人扫视一遍后转身大步走出了采月阁。 在她身后,丝竹月声再起,采月阁又恢复了热闹,即便有了太后这个长辈加入,殿中的气氛也依旧和谐。 如懿站在船板上顿住脚步,回头冷冷的瞪了采月阁的方向一眼,气呼呼的扶着容佩的手甩着膀子朝船头走去。 一队巡逻的侍卫走过,如懿一眼就看见了走在队尾的凌云彻,脸上顿时散发着莫名的光彩,微微弯腰朝凌云彻探头。 凌云彻看见迎面走来的如懿脸上也乐开了花,两人相互对视,倒像是许久未见的牛郎和织女一般。 只是织女的年龄有些大。 两人眉来眼去的交流了片刻,凌云彻就脱离了队伍偷偷跟在了如懿身后。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偏僻的船尾站定,容佩便极有眼色的退下,只留拥有男女间纯洁友谊的两人独处。 面对凌云彻,如懿强忍许久的委屈情绪终于决堤,她卸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眼角含着泪花夹着嗓音道。 “凌云彻,多谢你每次都在本宫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本宫……本宫……” 她话没说完便捂着脸崩溃哽咽出声,凌云彻见状心疼的无以复加,只恨身份限制不能将如懿拥入怀中细细安抚。 他静静陪着如懿,直到她心绪平复才递上一方手帕。 如懿平复了情绪,缓缓放下手,想要柔声和凌云彻道谢。 却不想她鼻子不通气又急着说话,两条白中带绿的大鼻涕瞬间涌出鼻腔挂在了脸上。 第166章 低贱 阁中气氛十分热闹,魏嬿婉输了行酒令,正自顾自罚酒,弘历爽朗的大笑声混合着丝竹乐声传出阁内。 随着如懿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阁中,阁中的欢乐之声顿时一静,几双眼睛同时看向门口脸拉得老长的如懿。 如懿宛嘟着嘴冷冷的瞪着魏嬿婉,随后走到弘历身跟前带着怒气行了一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看见她就觉得太阳穴刺疼,皱眉问道。 “皇后此来何事?” 如懿起身直视着弘历,不卑不亢道:“臣妾是皇上的妻子,也是皇后,理应辅佐您不要行差踏错,以免您被奸人蛊惑,将一世的清誉毁于一旦。” 弘历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对身边的李玉吩咐道。 “皇后累了,着人将她送回房内休息,无事不用过来了。” 如懿一点儿也没把弘历的话听进去,依旧自顾自堵嘴道。 “忠言逆耳,臣妾所言所行都是为了皇上考虑,您放纵令妃她们不顾皇家体面,如此放浪形骸,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您的臣子和天下百姓不齿,也会怀疑他们的君王是否英明!” 魏嬿婉将如懿的精神发言全当作下酒段子来听,正小口小口喝得津津有味,视线余光却瞥见采月阁门口有片华丽的衣角闪过。 她视线极佳,很快就认出那缎子是极其稀有的贡缎云雾锦。 这料子今年宫中就得了三匹,能穿上它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大概猜出了殿外的人,于是暂停看戏柔柔起身来到如懿跟前温声道。 “皇后娘娘,您误会皇上了,皇上无时无刻不在为天下百姓忧心,只是偶尔才与姐妹们放松一番,姐妹们也是难得出来走动放松一二,又何谈放浪形骸呢?” 魏嬿婉今日穿了一身妃色的常服,内衬雪白色的流仙裙,衬得她柔婉动人,肌肤赛雪,往如懿身边一站两人如同隔辈一般。 或是因为如此,如懿眼中凶光更甚,瞪着魏嬿婉厉声斥责道。 “你们自身下贱便罢了,非要引得皇上也做如此低贱的打扮,若是皇上的清誉有一丝污点,恐怕你们赔上几百条命也不够!” 魏嬿婉故作惊讶,几息间眼角就浮起了盈盈水光,委屈巴巴道。 “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生气,这些不过是普通百姓所穿的衣物,怎么能说是低贱呢?” 如懿鼻孔扇风,高高昂起下巴道。 “皇上是天子,万民之主,怎可同寻常百姓一般装束,若不是你引诱,皇上如此尊贵,又怎么会做这般自甘下贱之事!” 她话音刚落,殿中顿时一片寂静,甚至比如懿进来时还安静一些。 如懿四下环顾,发现众人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不但魏嬿婉低着头不再诡辩,弘历也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她以为众人都被她正气犀利的语言震慑住了,顿时将头昂得更高,正要继续板着脸继续训斥众人一番,就听身后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冷冷传来。 “哀家倒想听一听,这寻常的衣物皇上和令妃她们为何穿不得,又是如何低贱的?” 如懿讶然回头,就见太后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民间常服缓缓走进阁中。 阁中众人起身齐齐给太后行礼问安。 弘历也起身搀扶着太后到主座上落座,随后,太后姿态姿态优雅的抚了抚裙摆,抬眸看向中间呆呆站着的如懿问道。 “皇后说说,哀家穿的这身衣服为何低贱?” 如懿快速眨巴着眼睛,如同搞不清楚状况一般瞪着眼睛左右晃头,嘟嘟嘴道。 “太后,臣妾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说皇上和令妃,他们……他们……” 话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辩解,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冷笑一声,柔声开口,语气却重。 “皇后,你知道一个合格得上位者最重要的秉性是什么吗?” 如懿嘟着嘴摇摇头,眨巴着眼睛道:“是体面。” 魏嬿婉拧了一下大腿嫩肉,才勉强抑制住笑声。 如此严肃的场合可不能掉链子,她抬眸看了一眼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多多少少强忍着笑意,有几个平日里活泼爱笑的甚至憋红了脸。 太后不必顾及,顿时笑出声来,她如同看弱智一般看着如懿,缓缓摇头道。 “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变通之道,哀家年长你许多,却活得比你通透许多……令妃她们既没有做有损皇家颜面之事,也没有引得皇上无心朝政,你如此大动干戈以下犯上,不过是心生妒忌而已,是也不是?” 听到太后这话,如懿宛如同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她身形摇摇欲坠,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道。 “妒忌?臣妾怎么可能会妒忌?臣妾是皇上唯一的妻子,想要什么都有了,怎么会妒忌令妃这种成天只会争宠的女人?!” 弘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沉声呵斥道。 “皇后,朕看你头脑是有些不清醒了,还是回去好好冷静冷静!” 他给李玉递了一个冷厉的眼神,李玉领命,立即招呼了两个小太监上前强势的挡在如懿面前躬身道。 “皇后娘娘,请。” 如懿深吸了一口气,高昂着头将阁中众人扫视一遍后转身大步走出了采月阁。 在她身后,丝竹月声再起,采月阁又恢复了热闹,即便有了太后这个长辈加入,殿中的气氛也依旧和谐。 如懿站在船板上顿住脚步,回头冷冷的瞪了采月阁的方向一眼,气呼呼的扶着容佩的手甩着膀子朝船头走去。 一队巡逻的侍卫走过,如懿一眼就看见了走在队尾的凌云彻,脸上顿时散发着莫名的光彩,微微弯腰朝凌云彻探头。 凌云彻看见迎面走来的如懿脸上也乐开了花,两人相互对视,倒像是许久未见的牛郎和织女一般。 只是织女的年龄有些大。 两人眉来眼去的交流了片刻,凌云彻就脱离了队伍偷偷跟在了如懿身后。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偏僻的船尾站定,容佩便极有眼色的退下,只留拥有男女间纯洁友谊的两人独处。 面对凌云彻,如懿强忍许久的委屈情绪终于决堤,她卸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眼角含着泪花夹着嗓音道。 “凌云彻,多谢你每次都在本宫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本宫……本宫……” 她话没说完便捂着脸崩溃哽咽出声,凌云彻见状心疼的无以复加,只恨身份限制不能将如懿拥入怀中细细安抚。 他静静陪着如懿,直到她心绪平复才递上一方手帕。 如懿平复了情绪,缓缓放下手,想要柔声和凌云彻道谢。 却不想她鼻子不通气又急着说话,两条白中带绿的大鼻涕瞬间涌出鼻腔挂在了脸上。 第167章 微服 温热的鼻涕搭在嘴边,如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凌云彻递过来的手帕擤了把鼻涕,又顺手将帕子递还给凌云彻。 凌云彻将那包满鼻涕的手帕轻轻捏在手心,趁如懿不注意时稍稍藏进了怀中,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仿佛这样,他就能感受到如懿的温度一般。 两人也不嫌脚累,就待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打着‘超越男女的感情’的幌子将寻常夫妻之间都说不出口的话都说了个遍。 直到暮色升起,如懿和凌云彻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又过了半月,御驾抵达了江浙一带,当地的行宫早就打点妥当。 弘历生气半月前如懿的荒唐行为,竟没有按照惯例和她帝后携手同行,而是独自一人走在前头。 如懿不屑和嫔妃们走在一起,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便和从另一艘御船上的太后一起下船走向行宫。 她依旧穿着一身墨黑色的朝服,时时刻刻彰显着自己的尊贵。 太后却与她截然相反,怎么自在怎么来,依旧穿着一身舒适随意的常服。 前来迎接的官员们见两个浑身贵气的妇人一前一后走下御船,想要开口请安却不知如何称呼。 江苏巡抚从未见过太后,此刻从御船上下来的两名贵妇人粗望上去年龄差不多大,甚至因为其中一个身穿黑色朝服戴着显得发际线格外高的发冠还显得年龄更大一些。 他顿时傻了眼,电光火石之间只能赌上自己数十年的为官经验做出判断,上前几步对如懿拱手道。 “江南巡抚李维见过太后,见过各位主子。” 如懿一愣之后下意识看了太后一眼,嘟着嘴道。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边上这位才是太后。” 江南巡抚瞳孔微微放大,在这短短几息之间,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遗言。 太后却微微一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抬手免了他的礼道。 “不必多礼,李维,哀家听过你的名字,先帝在世时还在哀家跟前夸过你。” 李维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感激的看了太后一眼,连声谢恩。 他若是商人,定会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世上的女人无关年纪,无关身份地位,没有一个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 太后虽然地位尊崇,但她也是女人,看到别人将儿媳和自己的身份认错,她自然心中高兴,又怎么会怪罪李维。 …… 江南烟雨之地风景秀美,弘历便携宫中女眷在行宫安顿下来。 只是身在行宫,却又不如之前在御船上那般自在,毕竟来来往往的官员大臣和家眷们不少,众人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穿着自己想穿的衣裳,放松肆意。 这日行宫中举办家宴,太后便同弘历感慨道。 “皇帝,这江南风景虽美,却处处限制在这四四方方的行宫之内,长久以往,未免乏味。” 弘历立即领会了自己老娘的心思,压低声音道。 “皇额娘若嫌行宫中拘束,不如私下换装出行,只要带够人手护卫即可……儿子带您南下本就是为了让您舒心,您需得尽兴才好。” 太后举杯敬弘历,唇边荡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弘历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视线转到坐在下首的魏嬿婉身上,眸中顿时漾起笑意。 魏嬿婉正杵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咀嚼着口中的红提,两颊鼓鼓宛如小松鼠一般,与平日里清丽魅惑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她看起来格外娇气可爱。 尽管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的歌舞,她依旧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全然不同前几日在御船上那般轻松高兴的模样。 弘历心中低笑,扬声对魏嬿婉道。 “令妃,朕这儿有道松鼠鳜鱼做得不错,你爱吃酸甜的,也用一些。” 说罢,他抬手吩咐进忠给魏嬿婉送菜,并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告诉令妃,明日偷偷换上常服,朕要带她去微服私访。” 进忠领命躬身将菜送到魏嬿婉桌上,将弘历的话如数告知,还低声加了一句。 “皇上的大声密谋皇后都听见了,您小心一些。” 魏嬿婉闻言看向上首,果然看见了正和她举杯示意的弘历和坐在弘历身边脸色黑如锅底的如懿。 她丝毫不惧,直接无视掉如懿可怖的眼神,只含情脉脉的举杯和弘历共饮。 如懿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若不是如今还在宴席之中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想将手中的玉箸狠狠摔在桌上,好让弘历体会到她的愤怒。 容佩长久的陪在如懿身边,此刻见了她的脸色自然能理解她的心意,顿时十分担忧,明里暗里又瞪着眼睛不善的看了魏嬿婉好几眼,仿佛如懿如今造此待遇都是因为她一般。 翌日,魏嬿婉挑挑拣拣在众多衣服中精心挑选了一套天水碧常服,摒去多余的装饰,只在发上别了几朵玉兰做点缀。 在小运的改造下,她如今已经从顶尖美女变成绝世美人,五官肌肤无一不精无一不巧,就算做如此素净的打扮也美的不可方物。 她按着时辰从行宫后门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乌蓬马车,却听到了如懿沙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皇上微服私访,不带正妻怕是不太合适。” 弘历的声音随后响起,哪怕隔着帘子也能感到其中的不耐烦意味。 “皇后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这是低贱的衣服么,怎么如今却愿意穿在身上?” 想起前世,魏嬿婉心中微微一动,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朝外看去。 弘历和如懿站在马车前,正一副对立的姿态。 如懿身上穿一席深棕绿色的常服,头上别了几朵看起来跟衣裳一点儿也不搭配的靓蓝色小花,整个人老气横秋的。 弘历懒得和她多废话,掀开袍角跨上马车,冷淡道:“皇后愿来便来。” 第167章 微服 温热的鼻涕搭在嘴边,如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凌云彻递过来的手帕擤了把鼻涕,又顺手将帕子递还给凌云彻。 凌云彻将那包满鼻涕的手帕轻轻捏在手心,趁如懿不注意时稍稍藏进了怀中,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仿佛这样,他就能感受到如懿的温度一般。 两人也不嫌脚累,就待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打着‘超越男女的感情’的幌子将寻常夫妻之间都说不出口的话都说了个遍。 直到暮色升起,如懿和凌云彻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又过了半月,御驾抵达了江浙一带,当地的行宫早就打点妥当。 弘历生气半月前如懿的荒唐行为,竟没有按照惯例和她帝后携手同行,而是独自一人走在前头。 如懿不屑和嫔妃们走在一起,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便和从另一艘御船上的太后一起下船走向行宫。 她依旧穿着一身墨黑色的朝服,时时刻刻彰显着自己的尊贵。 太后却与她截然相反,怎么自在怎么来,依旧穿着一身舒适随意的常服。 前来迎接的官员们见两个浑身贵气的妇人一前一后走下御船,想要开口请安却不知如何称呼。 江苏巡抚从未见过太后,此刻从御船上下来的两名贵妇人粗望上去年龄差不多大,甚至因为其中一个身穿黑色朝服戴着显得发际线格外高的发冠还显得年龄更大一些。 他顿时傻了眼,电光火石之间只能赌上自己数十年的为官经验做出判断,上前几步对如懿拱手道。 “江南巡抚李维见过太后,见过各位主子。” 如懿一愣之后下意识看了太后一眼,嘟着嘴道。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边上这位才是太后。” 江南巡抚瞳孔微微放大,在这短短几息之间,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遗言。 太后却微微一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抬手免了他的礼道。 “不必多礼,李维,哀家听过你的名字,先帝在世时还在哀家跟前夸过你。” 李维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感激的看了太后一眼,连声谢恩。 他若是商人,定会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世上的女人无关年纪,无关身份地位,没有一个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 太后虽然地位尊崇,但她也是女人,看到别人将儿媳和自己的身份认错,她自然心中高兴,又怎么会怪罪李维。 …… 江南烟雨之地风景秀美,弘历便携宫中女眷在行宫安顿下来。 只是身在行宫,却又不如之前在御船上那般自在,毕竟来来往往的官员大臣和家眷们不少,众人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穿着自己想穿的衣裳,放松肆意。 这日行宫中举办家宴,太后便同弘历感慨道。 “皇帝,这江南风景虽美,却处处限制在这四四方方的行宫之内,长久以往,未免乏味。” 弘历立即领会了自己老娘的心思,压低声音道。 “皇额娘若嫌行宫中拘束,不如私下换装出行,只要带够人手护卫即可……儿子带您南下本就是为了让您舒心,您需得尽兴才好。” 太后举杯敬弘历,唇边荡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弘历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视线转到坐在下首的魏嬿婉身上,眸中顿时漾起笑意。 魏嬿婉正杵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咀嚼着口中的红提,两颊鼓鼓宛如小松鼠一般,与平日里清丽魅惑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她看起来格外娇气可爱。 尽管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的歌舞,她依旧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全然不同前几日在御船上那般轻松高兴的模样。 弘历心中低笑,扬声对魏嬿婉道。 “令妃,朕这儿有道松鼠鳜鱼做得不错,你爱吃酸甜的,也用一些。” 说罢,他抬手吩咐进忠给魏嬿婉送菜,并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告诉令妃,明日偷偷换上常服,朕要带她去微服私访。” 进忠领命躬身将菜送到魏嬿婉桌上,将弘历的话如数告知,还低声加了一句。 “皇上的大声密谋皇后都听见了,您小心一些。” 魏嬿婉闻言看向上首,果然看见了正和她举杯示意的弘历和坐在弘历身边脸色黑如锅底的如懿。 她丝毫不惧,直接无视掉如懿可怖的眼神,只含情脉脉的举杯和弘历共饮。 如懿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若不是如今还在宴席之中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想将手中的玉箸狠狠摔在桌上,好让弘历体会到她的愤怒。 容佩长久的陪在如懿身边,此刻见了她的脸色自然能理解她的心意,顿时十分担忧,明里暗里又瞪着眼睛不善的看了魏嬿婉好几眼,仿佛如懿如今造此待遇都是因为她一般。 翌日,魏嬿婉挑挑拣拣在众多衣服中精心挑选了一套天水碧常服,摒去多余的装饰,只在发上别了几朵玉兰做点缀。 在小运的改造下,她如今已经从顶尖美女变成绝世美人,五官肌肤无一不精无一不巧,就算做如此素净的打扮也美的不可方物。 她按着时辰从行宫后门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乌蓬马车,却听到了如懿沙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皇上微服私访,不带正妻怕是不太合适。” 弘历的声音随后响起,哪怕隔着帘子也能感到其中的不耐烦意味。 “皇后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这是低贱的衣服么,怎么如今却愿意穿在身上?” 想起前世,魏嬿婉心中微微一动,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朝外看去。 弘历和如懿站在马车前,正一副对立的姿态。 如懿身上穿一席深棕绿色的常服,头上别了几朵看起来跟衣裳一点儿也不搭配的靓蓝色小花,整个人老气横秋的。 弘历懒得和她多废话,掀开袍角跨上马车,冷淡道:“皇后愿来便来。” 第168章 说书 江南本是富庶之地,最近御驾东巡抵达行宫,让本就热闹的江南更加热闹,杂耍的,卖艺的,变戏法的人应有尽有。 老百姓们发现有新奇的便驻足观看,顿时将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变得十分拥挤。 弘历悠闲的漫步在街头,身边有便装的侍卫不着痕迹将人流分开,以保证几位主子的安全。 如懿紧紧的跟在弘历身后,后面跟着魏嬿婉和李玉进忠春婵等人。 魏嬿婉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四处转,若是没有皇帝和皇后在,恐怕她早已耐不住性子在四周的摊贩上流连忘返了。 进忠时刻留意着她的动静,虽然还在当差,但也随时将魏嬿婉留意最多的摊贩暗暗记在了心里。 走至一处街道时,糕点香甜的味道远远传来,弘历循味来到一处贴着‘条头糕’摊贩前,饶有兴趣的看着蒸笼中软糯甜香的条头糕。 做生意的是父子两人,见弘历等人穿着富贵便热情的招呼道。 “老爷,要来点条头糕吗?香甜软糯的条头糕,吃了一回还想吃第二回。” 弘历回头看了看,见如懿和魏嬿婉都盯着那条头糕,特别是魏嬿婉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是嘴馋了。 他微微一笑,示意李玉上前付钱买下了几份条头糕。 弘历提着其中一递给魏嬿婉,宠溺一笑道:“快吃,尝尝味道怎么样。” 随即他自己从荷叶包中取了一条糕点咬了一口,赞道:“嗯,的确是不错……” 中年摊主呵呵一笑,应和道。 “那是,我磨的豆沙都是蒸得脱了红豆皮,再拿细细的纱布绞了三遍才做成的,便是宫里也比不上呢!我这摊摊上的条头糕,连皇帝老爷吃了都连连叫好呢!” 本来因为弘历和魏嬿婉互动还黑沉着脸的如懿听到这话就像是触发到了什么机关,凑到摊主跟前娇俏的歪头问道。 “皇上真的吃过呀~” 摊主还没见过富贵人家的嬷嬷抢在主人跟前说话的,顿时愣了一愣,见弘历和魏嬿婉没什么反应才回道。 “那是,当今皇上可是年年都派人出宫买些回京城呢!” “哦~~” 如懿娇俏的哦了一声,歪着脑袋扭着身子眨巴着眼睛看向弘历。 弘历蹙了蹙眉头,不知道如懿为何突然做出如此姿态,但也不想理她。 糕点的味道确实不错,堪称是苏杭特色了,弘历见魏嬿婉一条一条的往面纱下塞,便对摊主道。 “既然这糕点那么出名连皇上都爱吃,那就多包几份带回去。” 店主靠自己的卖力推销又成功卖出几份,顿时高兴的又包了几份给李玉,口中客套道。 “客官,好吃下次再来啊!”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一处极为热闹的茶楼,楼中生意极好。 弘历差李玉使了些功夫才找了个空闲的座位落座,台上的说书人说的唾沫横飞,引得台下众人时不时鼓掌喝彩,气氛十分热络。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都说太宗世民千祖一帝,也难成如今的百姓安乐,盛世盛景……” 说罢,他一拍惊堂木,边上拉二胡的乐人手指也快速动作,弦乐声变得慷慨激昂,将堂中气氛烘托得十分热切。 殿中众人纷纷鼓掌叫好,魏嬿婉也用力鼓掌,看着弘历的眼神十分崇拜。 如懿见状不甘示弱,也走近几步凑到弘历耳边哑声开口道。 “这盛世景象,还不都是天子夙兴夜寐的功劳,百姓们都在夸您呢!” 弘历心中自得,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魏嬿婉垂下眼眸,觉得如懿这话说不上不对,但听在心里却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说书人等众人掌声消散后才继续道。 “如今圣上修文能武,贪官污吏无所遁形……你我才得以无忧无惧,耕读忙乐,安身立命,如今,皇上如圣祖南巡江南,隆恩浩荡,这不仅是咱们江南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啊!” 弘历被吹捧得十分高兴,魏嬿婉却若有所思的看着神情激动的说书人,面色有些古怪。 她心中暗笑,觉得这吹捧之意也太过明显,倒像是专门写了个书稿拍当今圣上的马屁一般。 想来是如今御驾到了江南,当地官员为了让弘历舒心专程如此布置过,否则哪家说书的会不讲故事光吹马屁呢? 魏嬿婉心中明了,看着弘历既有兴趣的模样也不愿扫了他的兴。 “……各位客官可知道,皇上这次来南巡还带了谁?” 弘历的行程不算保密,立即有下头的人应和道。 “带了皇太后呗,咱们皇上向来仁孝,就算下江南也想着带上太后出门散心。” “……不对,该是皇后,如今宫中册立新后,正是新婚燕尔感情好的时候,皇上不带她带谁?” 如懿微微踮脚,十分期待的看着说书人,却见他微微摇头道。 “老夫要说的是宫中最受宠的令妃娘娘,大家都知道,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传出了不少佳话,若不知道先皇后与如今这位令妃娘娘的渊源……” 伴随着如懿黑沉下来的脸色和嘟起的嘴唇,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将其中内情娓娓道来。 “孝贤皇后有天人之姿,又有菩萨心肠,奈何红颜薄命,早早便离开了当今圣上,她的离去让皇上是悲痛欲绝,终日郁郁寡欢,先皇后如此善良,又怎么忍心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如此伤心,遂派了身边最得用的仙官下凡陪伴在皇上身边,以慰藉他的丧妻之痛……也就是当今的令妃娘娘。” 世人最爱听的就是美人异闻,此时堂中喝彩催促声连连,弘历与身旁的魏嬿婉对视一眼,面上都浮起了微笑,显然也都是觉得这说法有意思。 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才捋着长长的胡须继续道。 “这令妃娘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传闻她貌若天仙,秀外慧中,更有三分神似已故的孝贤皇后,所以一到皇上身边就得到了皇上的厚爱……初封贵人,一年晋嫔,三年无子封妃,这可是无上的荣宠!” 身边投来弘历揶揄的目光,魏嬿婉微微窘迫,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原来面对别人没有底线的无脑吹捧,哪怕知道是假的,被吹捧的人也会心中喜悦。 第168章 说书 江南本是富庶之地,最近御驾东巡抵达行宫,让本就热闹的江南更加热闹,杂耍的,卖艺的,变戏法的人应有尽有。 老百姓们发现有新奇的便驻足观看,顿时将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变得十分拥挤。 弘历悠闲的漫步在街头,身边有便装的侍卫不着痕迹将人流分开,以保证几位主子的安全。 如懿紧紧的跟在弘历身后,后面跟着魏嬿婉和李玉进忠春婵等人。 魏嬿婉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四处转,若是没有皇帝和皇后在,恐怕她早已耐不住性子在四周的摊贩上流连忘返了。 进忠时刻留意着她的动静,虽然还在当差,但也随时将魏嬿婉留意最多的摊贩暗暗记在了心里。 走至一处街道时,糕点香甜的味道远远传来,弘历循味来到一处贴着‘条头糕’摊贩前,饶有兴趣的看着蒸笼中软糯甜香的条头糕。 做生意的是父子两人,见弘历等人穿着富贵便热情的招呼道。 “老爷,要来点条头糕吗?香甜软糯的条头糕,吃了一回还想吃第二回。” 弘历回头看了看,见如懿和魏嬿婉都盯着那条头糕,特别是魏嬿婉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是嘴馋了。 他微微一笑,示意李玉上前付钱买下了几份条头糕。 弘历提着其中一递给魏嬿婉,宠溺一笑道:“快吃,尝尝味道怎么样。” 随即他自己从荷叶包中取了一条糕点咬了一口,赞道:“嗯,的确是不错……” 中年摊主呵呵一笑,应和道。 “那是,我磨的豆沙都是蒸得脱了红豆皮,再拿细细的纱布绞了三遍才做成的,便是宫里也比不上呢!我这摊摊上的条头糕,连皇帝老爷吃了都连连叫好呢!” 本来因为弘历和魏嬿婉互动还黑沉着脸的如懿听到这话就像是触发到了什么机关,凑到摊主跟前娇俏的歪头问道。 “皇上真的吃过呀~” 摊主还没见过富贵人家的嬷嬷抢在主人跟前说话的,顿时愣了一愣,见弘历和魏嬿婉没什么反应才回道。 “那是,当今皇上可是年年都派人出宫买些回京城呢!” “哦~~” 如懿娇俏的哦了一声,歪着脑袋扭着身子眨巴着眼睛看向弘历。 弘历蹙了蹙眉头,不知道如懿为何突然做出如此姿态,但也不想理她。 糕点的味道确实不错,堪称是苏杭特色了,弘历见魏嬿婉一条一条的往面纱下塞,便对摊主道。 “既然这糕点那么出名连皇上都爱吃,那就多包几份带回去。” 店主靠自己的卖力推销又成功卖出几份,顿时高兴的又包了几份给李玉,口中客套道。 “客官,好吃下次再来啊!”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一处极为热闹的茶楼,楼中生意极好。 弘历差李玉使了些功夫才找了个空闲的座位落座,台上的说书人说的唾沫横飞,引得台下众人时不时鼓掌喝彩,气氛十分热络。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都说太宗世民千祖一帝,也难成如今的百姓安乐,盛世盛景……” 说罢,他一拍惊堂木,边上拉二胡的乐人手指也快速动作,弦乐声变得慷慨激昂,将堂中气氛烘托得十分热切。 殿中众人纷纷鼓掌叫好,魏嬿婉也用力鼓掌,看着弘历的眼神十分崇拜。 如懿见状不甘示弱,也走近几步凑到弘历耳边哑声开口道。 “这盛世景象,还不都是天子夙兴夜寐的功劳,百姓们都在夸您呢!” 弘历心中自得,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魏嬿婉垂下眼眸,觉得如懿这话说不上不对,但听在心里却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说书人等众人掌声消散后才继续道。 “如今圣上修文能武,贪官污吏无所遁形……你我才得以无忧无惧,耕读忙乐,安身立命,如今,皇上如圣祖南巡江南,隆恩浩荡,这不仅是咱们江南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啊!” 弘历被吹捧得十分高兴,魏嬿婉却若有所思的看着神情激动的说书人,面色有些古怪。 她心中暗笑,觉得这吹捧之意也太过明显,倒像是专门写了个书稿拍当今圣上的马屁一般。 想来是如今御驾到了江南,当地官员为了让弘历舒心专程如此布置过,否则哪家说书的会不讲故事光吹马屁呢? 魏嬿婉心中明了,看着弘历既有兴趣的模样也不愿扫了他的兴。 “……各位客官可知道,皇上这次来南巡还带了谁?” 弘历的行程不算保密,立即有下头的人应和道。 “带了皇太后呗,咱们皇上向来仁孝,就算下江南也想着带上太后出门散心。” “……不对,该是皇后,如今宫中册立新后,正是新婚燕尔感情好的时候,皇上不带她带谁?” 如懿微微踮脚,十分期待的看着说书人,却见他微微摇头道。 “老夫要说的是宫中最受宠的令妃娘娘,大家都知道,皇上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传出了不少佳话,若不知道先皇后与如今这位令妃娘娘的渊源……” 伴随着如懿黑沉下来的脸色和嘟起的嘴唇,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将其中内情娓娓道来。 “孝贤皇后有天人之姿,又有菩萨心肠,奈何红颜薄命,早早便离开了当今圣上,她的离去让皇上是悲痛欲绝,终日郁郁寡欢,先皇后如此善良,又怎么忍心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如此伤心,遂派了身边最得用的仙官下凡陪伴在皇上身边,以慰藉他的丧妻之痛……也就是当今的令妃娘娘。” 世人最爱听的就是美人异闻,此时堂中喝彩催促声连连,弘历与身旁的魏嬿婉对视一眼,面上都浮起了微笑,显然也都是觉得这说法有意思。 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才捋着长长的胡须继续道。 “这令妃娘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传闻她貌若天仙,秀外慧中,更有三分神似已故的孝贤皇后,所以一到皇上身边就得到了皇上的厚爱……初封贵人,一年晋嫔,三年无子封妃,这可是无上的荣宠!” 身边投来弘历揶揄的目光,魏嬿婉微微窘迫,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原来面对别人没有底线的无脑吹捧,哪怕知道是假的,被吹捧的人也会心中喜悦。 第169章 人潮 说书很快告一段落,到了打赏的环节,店小二捧着铜钵在堂中绕了一圈,铜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等到了弘历这桌,那铜钵中已经盛了半钵铜钱。 弘历轻笑一声,从李玉手中拿过钱袋,掏出一枚圆润的银锭子丢入钵中,魏嬿婉见状也解下了腰间的钱袋,丢了一枚银锭子在铜钵之中。 店小二被先后两个银锭子砸的手腕一沉,好听话吉祥话顿时不要钱般往外蹦。 他抬头看了一眼,想要将出手大方的客人记住,却被弘历和魏嬿婉通身的贵气震住。 因为喝茶不便,魏嬿婉早已取下了脸上的面纱,一张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容便直直撞入店小二心头。 他不敢多看,忙低下头朝下一个人走去,却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道。 “本宫不会做这般低略之事,你走!” 店小二抬眼看了看如懿,虽有些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倒也知道她不愿打赏,便作了个揖前往下一桌。 心里却是留了个念想,时不时回头看向弘历这桌。 在如懿口称本宫之时,魏嬿婉便心生不好的预感,她没有资格责怪如懿,只低声在弘历耳边道。 “皇上,那店小二伶俐,若待会反应过来怕是会多生事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 弘历微微颔首,起身欲带着众人朝阁外走去,如懿却又在此刻犯了轴,压低声音道。 “皇上,臣妾才是皇后,就算在宫外也需得顾着尊卑礼数,令妃僭越了。” 几人在堂中僵持着,旁边不断有视线朝他们看来,魏嬿婉只得匆忙戴上面纱示意弘历先出去。 弘历冷冷瞪了眼如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拉着她便往外走。 如懿视线定格在弘历和她相握的手上,脸上的寒霜之色渐渐转化成娇羞之情,拧巴着身子被弘历拽着往阁外走去。 几人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店小二早已不见了踪影。 等他们踏出说书阁外时,一个小道消息悄悄放出,很快就在口耳相传连传遍了大街小巷。 ‘皇上带着令妃娘娘微服出访去说书阁听书啦!’ 前方街口的人潮瞬间骚动起来,不少听说没听说的人都一窝蜂朝听书阁涌来。 面对失去理智的人潮,弘历带的这点防身的侍卫压根不能抵御汹涌的人潮,很快几人便被人潮冲散。 弘历仅能紧紧攥住如懿的手,想要再去拽住魏嬿婉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碧色衣角消失在人海中。 魏嬿婉见自己脱离了大部队也是心中一慌,害怕受伤倒是其次,只她出身草根,太明白有些人的劣根性,今日她又因有心要打击如懿所以打扮得十分精致,一个美貌又柔弱的女人孤身被扯进人海中会遭遇到怎样的险境,她就连想一下都觉得害怕。 环顾四周,魏嬿婉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周围丝丝缕缕的恶意,有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也在不着痕迹的朝她挤来。 魏嬿婉害怕,张嘴想喊叫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弘历,遂只能循着本能扯着嗓子喊进忠的名字。 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越靠越近,在魏嬿婉泪花都快急出来的时候,一双微微带着汗意的大掌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之下回头,身后的人却不是生人,而是眼眶微红的进忠。 他拉住她的手,随即将魏嬿婉紧紧护在怀中,一点点逆着人潮往外走去。 冷香和阳光的味道将魏嬿婉包裹,如同在她身前竖起了一道坚硬透明的高墙,哪怕此刻依旧身处人潮之中,魏嬿婉也觉得十分安心。 只要有进忠在,他就绝不会让自己受伤。 另一边,侍卫将弘历和如懿也平安护送到了僻静人少之处,弘历心急如焚的命人去搜寻魏嬿婉的踪迹,却听身边的如懿义正言辞道。 “令妃不顾皇上的安危纵着您私服出宫才酿下如此祸事,还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暴露身份,如此不分轻重,等回行宫以后,臣妾定要问罪于她!” 弘历闻言回身怒瞪着如懿低声呵斥道:“胡闹!明明是你言语有失才暴露了身份,此刻居然还有脸怪罪到令妃头上,难道你平日里就是如此治理朕的后宫吗?!” 如懿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哪怕提议微服出访的人是弘历,护卫不当的是侍卫们,沉不住气暴露身份的是她自己,她也不会在男人和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将所有罪责推到魏嬿婉头上。 弘历被她这一脸不服的样子气得胸口发疼,正要继续责骂就见天上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 御前侍卫统领上前接住信鸽,解下它腿上的竹筒浏览一遍后朝弘历回禀道。 “皇上,进忠公公已经找到了令妃娘娘,娘娘安然无事,只是如今人潮拥挤他们过不来,待稍微宽松些才能护送娘娘回行宫。” 弘历瞪了如懿一眼微微松口气,眼下也没有再继续闲逛的心思,便下令启程回行宫。 没了魏嬿婉在的如懿却突然又有了兴致,一路上磨磨蹭蹭,还非要拽着弘历从西湖上泛舟回行宫。 弘历想也不想便皱眉拒绝了如懿的请求,一旁的御前侍卫却回禀道。 “皇上,前方街道依旧十分拥堵,坐马车可能会废上许多功夫,闹市行车也不安全,若走水路不仅能缩短路程,比起陆路也更加安全。” 确实,行宫就在西湖对岸,弘历若坐船回到行宫便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无奈之下,弘历只得点头同意了侍卫的建议。 如懿见状顿时喜形于色,给侍卫首领递了一个感激万分的眼神,若不是弘历就在旁边看着,她恐怕又要给人家鞠躬了。 第169章 人潮 说书很快告一段落,到了打赏的环节,店小二捧着铜钵在堂中绕了一圈,铜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等到了弘历这桌,那铜钵中已经盛了半钵铜钱。 弘历轻笑一声,从李玉手中拿过钱袋,掏出一枚圆润的银锭子丢入钵中,魏嬿婉见状也解下了腰间的钱袋,丢了一枚银锭子在铜钵之中。 店小二被先后两个银锭子砸的手腕一沉,好听话吉祥话顿时不要钱般往外蹦。 他抬头看了一眼,想要将出手大方的客人记住,却被弘历和魏嬿婉通身的贵气震住。 因为喝茶不便,魏嬿婉早已取下了脸上的面纱,一张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容便直直撞入店小二心头。 他不敢多看,忙低下头朝下一个人走去,却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道。 “本宫不会做这般低略之事,你走!” 店小二抬眼看了看如懿,虽有些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倒也知道她不愿打赏,便作了个揖前往下一桌。 心里却是留了个念想,时不时回头看向弘历这桌。 在如懿口称本宫之时,魏嬿婉便心生不好的预感,她没有资格责怪如懿,只低声在弘历耳边道。 “皇上,那店小二伶俐,若待会反应过来怕是会多生事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 弘历微微颔首,起身欲带着众人朝阁外走去,如懿却又在此刻犯了轴,压低声音道。 “皇上,臣妾才是皇后,就算在宫外也需得顾着尊卑礼数,令妃僭越了。” 几人在堂中僵持着,旁边不断有视线朝他们看来,魏嬿婉只得匆忙戴上面纱示意弘历先出去。 弘历冷冷瞪了眼如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拉着她便往外走。 如懿视线定格在弘历和她相握的手上,脸上的寒霜之色渐渐转化成娇羞之情,拧巴着身子被弘历拽着往阁外走去。 几人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店小二早已不见了踪影。 等他们踏出说书阁外时,一个小道消息悄悄放出,很快就在口耳相传连传遍了大街小巷。 ‘皇上带着令妃娘娘微服出访去说书阁听书啦!’ 前方街口的人潮瞬间骚动起来,不少听说没听说的人都一窝蜂朝听书阁涌来。 面对失去理智的人潮,弘历带的这点防身的侍卫压根不能抵御汹涌的人潮,很快几人便被人潮冲散。 弘历仅能紧紧攥住如懿的手,想要再去拽住魏嬿婉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碧色衣角消失在人海中。 魏嬿婉见自己脱离了大部队也是心中一慌,害怕受伤倒是其次,只她出身草根,太明白有些人的劣根性,今日她又因有心要打击如懿所以打扮得十分精致,一个美貌又柔弱的女人孤身被扯进人海中会遭遇到怎样的险境,她就连想一下都觉得害怕。 环顾四周,魏嬿婉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周围丝丝缕缕的恶意,有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也在不着痕迹的朝她挤来。 魏嬿婉害怕,张嘴想喊叫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弘历,遂只能循着本能扯着嗓子喊进忠的名字。 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越靠越近,在魏嬿婉泪花都快急出来的时候,一双微微带着汗意的大掌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之下回头,身后的人却不是生人,而是眼眶微红的进忠。 他拉住她的手,随即将魏嬿婉紧紧护在怀中,一点点逆着人潮往外走去。 冷香和阳光的味道将魏嬿婉包裹,如同在她身前竖起了一道坚硬透明的高墙,哪怕此刻依旧身处人潮之中,魏嬿婉也觉得十分安心。 只要有进忠在,他就绝不会让自己受伤。 另一边,侍卫将弘历和如懿也平安护送到了僻静人少之处,弘历心急如焚的命人去搜寻魏嬿婉的踪迹,却听身边的如懿义正言辞道。 “令妃不顾皇上的安危纵着您私服出宫才酿下如此祸事,还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暴露身份,如此不分轻重,等回行宫以后,臣妾定要问罪于她!” 弘历闻言回身怒瞪着如懿低声呵斥道:“胡闹!明明是你言语有失才暴露了身份,此刻居然还有脸怪罪到令妃头上,难道你平日里就是如此治理朕的后宫吗?!” 如懿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哪怕提议微服出访的人是弘历,护卫不当的是侍卫们,沉不住气暴露身份的是她自己,她也不会在男人和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将所有罪责推到魏嬿婉头上。 弘历被她这一脸不服的样子气得胸口发疼,正要继续责骂就见天上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 御前侍卫统领上前接住信鸽,解下它腿上的竹筒浏览一遍后朝弘历回禀道。 “皇上,进忠公公已经找到了令妃娘娘,娘娘安然无事,只是如今人潮拥挤他们过不来,待稍微宽松些才能护送娘娘回行宫。” 弘历瞪了如懿一眼微微松口气,眼下也没有再继续闲逛的心思,便下令启程回行宫。 没了魏嬿婉在的如懿却突然又有了兴致,一路上磨磨蹭蹭,还非要拽着弘历从西湖上泛舟回行宫。 弘历想也不想便皱眉拒绝了如懿的请求,一旁的御前侍卫却回禀道。 “皇上,前方街道依旧十分拥堵,坐马车可能会废上许多功夫,闹市行车也不安全,若走水路不仅能缩短路程,比起陆路也更加安全。” 确实,行宫就在西湖对岸,弘历若坐船回到行宫便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无奈之下,弘历只得点头同意了侍卫的建议。 如懿见状顿时喜形于色,给侍卫首领递了一个感激万分的眼神,若不是弘历就在旁边看着,她恐怕又要给人家鞠躬了。 第170章 逛街 街上的大部分人潮都涌向了说书阁的方向,其余街区反而冷清下来。 在一个偏僻的巷子中,进忠用一件素净的斗篷将魏嬿婉兜头罩得严严实实,还细心的给她戴上兜帽。 就在魏嬿婉以为进忠做这些是为了能更安全的将她送回行宫时,进忠带着她来到了刚才逛过的街道上。 来时的商贩都在,只是逛街的人没有那么多了。 进忠领着魏嬿婉来到一个面具摊上挑拣了两个狐脸面具戴上,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令主儿,如今这般便不会再有人认出了您,你可以安心逛街了。” 魏嬿婉从刚才混乱惊恐的场面回过神来,又有进忠在旁边陪着,想要买买逛逛的心思便占了上风。 精致有趣的民间手作,买。 各种不名贵但很别致的首饰,买。 没见过的小吃,买。 五颜六色各种样式的小泥人,魏嬿婉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纠结了半天也没有想好到底该选哪个泥人才好。 进忠在旁边也看她看得津津有味,大手一挥对捏泥人的老爷爷道。 “将这些泥人全部打包。” 那老爷爷接了个大单,喜得见眉不见眼,一边手脚麻利的将摊上的泥人包给魏嬿婉一边赞道。 “小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嫁得一个这么会疼人的如意郎君,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魏嬿婉看了眼身后大包小包的进忠微微一笑,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此时的进忠做寻常人打扮,行为举止也丝毫不见阴柔,声音刻意压得低哑,一点也看不出与其他正常男子有什么不同,再配上通身的气质,说是太监倒更像是一个闲散公子。 进忠听见这摊主说他和魏嬿婉是夫妻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头脑一热就冲摊主道。 “老人家手艺不错,我妻子极喜欢你捏的泥人,除了摊位上摆着这些,你可还有别的存货?小爷我要通通买回去给妻子赏玩!” 那老爷爷惊喜的瞪大眼睛,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就在我箱子里,我这就为二位打包。” 魏嬿婉娇嗔的瞪了一眼进忠,也不愿意破坏他的好心情,便笑盈盈的立在摊前等着看箱中的泥人。 边上临近的小摊主们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无不感叹老头子今天走了大运。 旁边一个卖布娃娃的妇人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扬声对魏嬿婉和进忠喊道。 “那边那俊俏的小郎君,你和你妻子样貌这般好,若有孩儿定然也是极俊俏的,老妇这儿有可布娃娃,布鞋和虎头帽,郎君夫人可要过来瞧瞧。” 这就是闭着眼胡夸了,魏嬿婉和进忠都带着面具呢,能看的出来什么样貌好。 可进忠却很吃这一套,吩咐卖泥人的老爷爷慢慢打包后拽着魏嬿婉就奔那妇人的摊位而去,片刻后挑选了许多布娃娃。 这么一来可就是没完没了了,等进忠和魏嬿婉从那条街上走出来时,身上手上都没有多余能放东西的地方。 魏嬿婉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无奈低吟道:“进忠,你耳根子怎么这么软,现在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办?!总不能都带回行宫?” 进忠此时反应过来自己冲动消费了,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伸手摸了摸鼻尖,低头听着魏嬿婉的训话,心中满是甜蜜。 其实只要魏嬿婉喜欢,他就算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花完也心甘情愿。 可如今这堆东西确实是有些不好处理,带回去不合适,但丢了未免也太糟蹋了,魏嬿婉沉思良久,决定将这些东西当成特产寄回京城去送人!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两人都累得够呛,气喘吁吁的走到湖畔边坐下休息,静静看着对面的太阳由橙红转为暗红。 日落时的西湖倒是另一番美景,两人肩膀贴肩膀,就如同这世上普通的小夫妻一般。 魏嬿婉静静感受着这种短暂却甜蜜的幸福,心中有一万个想要出宫的想法,却因小运的原因不能诉之于口。 她在看景,可她也是进忠眼中最美的景,他就这样痴痴看着魏嬿婉柔美的侧脸,仿佛想将自己眼前的这一幕永远记住。 今日的这番经历,他和嬿婉两人如同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前世今生,他从不敢有这样堪称妄想的念头,哪怕在云端时魏嬿婉对他说过这样的承诺,他也从没想过真有一天能如寻常人一般拉着魏嬿婉的手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上,做别人口中十分登对的夫妻。 这种种对他来说宛如做梦一般,哪怕到老,到死,他也永远忘不了这一天,他最爱人的终于属于他了——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两个时辰。 而另一边,弘历的遭遇跟幸福的进忠完全不同。 他从一踏上船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接受侍卫统领的提议。 在这狭窄的小舟上,他只能和如懿肩并肩站着或坐着,不仅需得要面对如懿身上时不时传来的虚恭味道不说,还得听她时不时蹦出一句神经发言。 若是弘历早知道抄近路是这般境遇,他更宁愿一人坐在一辆马车被堵到晚上。 身边如懿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入耳中。 “咱们此时都做寻常百姓装扮,臣妾就如寻常女子一般唤您夫君可好?” 弘历没有说话,只咬紧了后槽牙,如懿却依旧不肯放过他,娇俏道。 “夫君~~嘻嘻!” 弘历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深呼一口气道:“皇后,你不是说这衣服低贱吗,为什么现在又将这低贱的衣裳穿在身上?” 如懿眨巴着眼睛娇声道。 “女子不都要以夫为天吗?臣妾见皇上如此喜欢平民生活,又怎么会忤逆您的意思呢?臣妾和令妃她们出发点不同,臣妾是您的正妻,换上平民装扮也不是为了如她们一般争宠,而是想和您伉俪情深。” 弘历扶额,只觉得自己说一句如懿就有十句在后面等着,于是心情更加烦闷,干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眺望远方。 如果忽略如懿聒噪的声音,西湖美景确实是值得一观,弘历远远看去,就见岸边上有一对璧人正抵膝而坐,两人带着面具距离又远,是以看不清楚样貌,只能从动作举止上看出来那小妻子好似在发脾气,而那男人似乎是个惧内的,不断做着哄人的动作。 不过一会,两人就和好如初,肩并肩坐在湖边看夕阳,那模样平淡又幸福,弘历看在眼中心动了动。 若他只生在寻常富贵人家,得富察琅嬅这个贤妻,又有魏嬿婉这个美妾,每日只过平凡幸福的生活,游览大好山河,和娇妻美妾饮酒作乐,想来也有一番别样的光景。 第170章 逛街 街上的大部分人潮都涌向了说书阁的方向,其余街区反而冷清下来。 在一个偏僻的巷子中,进忠用一件素净的斗篷将魏嬿婉兜头罩得严严实实,还细心的给她戴上兜帽。 就在魏嬿婉以为进忠做这些是为了能更安全的将她送回行宫时,进忠带着她来到了刚才逛过的街道上。 来时的商贩都在,只是逛街的人没有那么多了。 进忠领着魏嬿婉来到一个面具摊上挑拣了两个狐脸面具戴上,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令主儿,如今这般便不会再有人认出了您,你可以安心逛街了。” 魏嬿婉从刚才混乱惊恐的场面回过神来,又有进忠在旁边陪着,想要买买逛逛的心思便占了上风。 精致有趣的民间手作,买。 各种不名贵但很别致的首饰,买。 没见过的小吃,买。 五颜六色各种样式的小泥人,魏嬿婉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纠结了半天也没有想好到底该选哪个泥人才好。 进忠在旁边也看她看得津津有味,大手一挥对捏泥人的老爷爷道。 “将这些泥人全部打包。” 那老爷爷接了个大单,喜得见眉不见眼,一边手脚麻利的将摊上的泥人包给魏嬿婉一边赞道。 “小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嫁得一个这么会疼人的如意郎君,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魏嬿婉看了眼身后大包小包的进忠微微一笑,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此时的进忠做寻常人打扮,行为举止也丝毫不见阴柔,声音刻意压得低哑,一点也看不出与其他正常男子有什么不同,再配上通身的气质,说是太监倒更像是一个闲散公子。 进忠听见这摊主说他和魏嬿婉是夫妻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头脑一热就冲摊主道。 “老人家手艺不错,我妻子极喜欢你捏的泥人,除了摊位上摆着这些,你可还有别的存货?小爷我要通通买回去给妻子赏玩!” 那老爷爷惊喜的瞪大眼睛,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就在我箱子里,我这就为二位打包。” 魏嬿婉娇嗔的瞪了一眼进忠,也不愿意破坏他的好心情,便笑盈盈的立在摊前等着看箱中的泥人。 边上临近的小摊主们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无不感叹老头子今天走了大运。 旁边一个卖布娃娃的妇人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扬声对魏嬿婉和进忠喊道。 “那边那俊俏的小郎君,你和你妻子样貌这般好,若有孩儿定然也是极俊俏的,老妇这儿有可布娃娃,布鞋和虎头帽,郎君夫人可要过来瞧瞧。” 这就是闭着眼胡夸了,魏嬿婉和进忠都带着面具呢,能看的出来什么样貌好。 可进忠却很吃这一套,吩咐卖泥人的老爷爷慢慢打包后拽着魏嬿婉就奔那妇人的摊位而去,片刻后挑选了许多布娃娃。 这么一来可就是没完没了了,等进忠和魏嬿婉从那条街上走出来时,身上手上都没有多余能放东西的地方。 魏嬿婉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无奈低吟道:“进忠,你耳根子怎么这么软,现在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办?!总不能都带回行宫?” 进忠此时反应过来自己冲动消费了,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伸手摸了摸鼻尖,低头听着魏嬿婉的训话,心中满是甜蜜。 其实只要魏嬿婉喜欢,他就算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花完也心甘情愿。 可如今这堆东西确实是有些不好处理,带回去不合适,但丢了未免也太糟蹋了,魏嬿婉沉思良久,决定将这些东西当成特产寄回京城去送人!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两人都累得够呛,气喘吁吁的走到湖畔边坐下休息,静静看着对面的太阳由橙红转为暗红。 日落时的西湖倒是另一番美景,两人肩膀贴肩膀,就如同这世上普通的小夫妻一般。 魏嬿婉静静感受着这种短暂却甜蜜的幸福,心中有一万个想要出宫的想法,却因小运的原因不能诉之于口。 她在看景,可她也是进忠眼中最美的景,他就这样痴痴看着魏嬿婉柔美的侧脸,仿佛想将自己眼前的这一幕永远记住。 今日的这番经历,他和嬿婉两人如同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前世今生,他从不敢有这样堪称妄想的念头,哪怕在云端时魏嬿婉对他说过这样的承诺,他也从没想过真有一天能如寻常人一般拉着魏嬿婉的手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上,做别人口中十分登对的夫妻。 这种种对他来说宛如做梦一般,哪怕到老,到死,他也永远忘不了这一天,他最爱人的终于属于他了——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两个时辰。 而另一边,弘历的遭遇跟幸福的进忠完全不同。 他从一踏上船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接受侍卫统领的提议。 在这狭窄的小舟上,他只能和如懿肩并肩站着或坐着,不仅需得要面对如懿身上时不时传来的虚恭味道不说,还得听她时不时蹦出一句神经发言。 若是弘历早知道抄近路是这般境遇,他更宁愿一人坐在一辆马车被堵到晚上。 身边如懿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入耳中。 “咱们此时都做寻常百姓装扮,臣妾就如寻常女子一般唤您夫君可好?” 弘历没有说话,只咬紧了后槽牙,如懿却依旧不肯放过他,娇俏道。 “夫君~~嘻嘻!” 弘历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深呼一口气道:“皇后,你不是说这衣服低贱吗,为什么现在又将这低贱的衣裳穿在身上?” 如懿眨巴着眼睛娇声道。 “女子不都要以夫为天吗?臣妾见皇上如此喜欢平民生活,又怎么会忤逆您的意思呢?臣妾和令妃她们出发点不同,臣妾是您的正妻,换上平民装扮也不是为了如她们一般争宠,而是想和您伉俪情深。” 弘历扶额,只觉得自己说一句如懿就有十句在后面等着,于是心情更加烦闷,干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眺望远方。 如果忽略如懿聒噪的声音,西湖美景确实是值得一观,弘历远远看去,就见岸边上有一对璧人正抵膝而坐,两人带着面具距离又远,是以看不清楚样貌,只能从动作举止上看出来那小妻子好似在发脾气,而那男人似乎是个惧内的,不断做着哄人的动作。 不过一会,两人就和好如初,肩并肩坐在湖边看夕阳,那模样平淡又幸福,弘历看在眼中心动了动。 若他只生在寻常富贵人家,得富察琅嬅这个贤妻,又有魏嬿婉这个美妾,每日只过平凡幸福的生活,游览大好山河,和娇妻美妾饮酒作乐,想来也有一番别样的光景。 第171章 烟火 若是魏嬿婉此刻能听见他的心声,定会翻一个极大的白眼。 真是做梦想屁吃,又想得到天下所有的好处又不想承担责任,天下的好事莫不都被他占去。 富贵人家虽不如一国之主责任重大,但也都需为了保全富贵汲汲营营,从商者需要用心经营生意铺子,从官者需要为国为民操心,哪个富贵人家能只享福不付出的。 可惜魏嬿婉既不在此处也无法听见弘历的心声,所以无人唤醒沉浸在美梦中的弘历,他越想越美,看着如同咸阳般的落日和西湖的美景忍不住感叹出声道。 “如此良辰美景,朕整日困在京中烦心国事不能欣赏,寻常百姓却能日日得见,朕有时心想,这当一个老百姓可比当一个皇帝要清闲适意许多啊” 如懿听见此言也站起身来,与弘历并肩站在舟头,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哑声道。 “皇上如此想法倒是和臣妾不谋而合,只是不知您是否愿意褪去龙袍,和我一起走入这人间烟火呢~~” 弘历被这又夹又粗哑的声音从美梦中唤醒,黑沉着脸看向身边的如懿,冷着声音道:“皇后是想要谋反吗?” 撑船的侍卫统领吓得差点丢了船桨,两股战战间不知是该先跪下请罪还是该先拔刀处决谋逆之人。 如懿却嘻嘻嘻的笑着,一点也感受不到弘历深沉的愤怒,还摇晃着脑袋打趣弘历道。 “皇上若是做了寻常百姓,那就可以一生只娶我一个妻子啦,咱们就能将宫中那些杂事琐事抛到脑后,也没有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便能如今日一般在街上闲逛,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有事没事咱们就去听《墙头马上》做一对快乐肆意的神仙眷侣就好!” 弘历虽然心中很厌烦如懿,但面对一个深爱他还畅想着与他有平凡幸福生活的女人也不好太过冷脸,于是他冷沉的脸色又稍稍缓和了几分,只淡淡道:“皇后说笑了。” 如懿的精神体系自成一派,此番言论虽然没有得到弘历的支持和赞许,但她心中默认自己就是弘历心中最重要,也是最了解他的人,否则弘历又怎么会亲口对她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般亲密的爱语,想来弘历只会对她一个人说,就像是之前他生母李金贵的事情一般。 已经精神胜利的如懿只觉得心潮澎湃,心情分外美丽之下,她也愈发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不时踮着脚尖一副娇俏的样子嗲声嗲气的摇晃着弘历的胳膊道。 “哇!夫君,你看那儿,好漂亮~” 弘历看向那座平平无奇的楼阁,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漂亮的地方,却又听如懿娇羞道:“夫君~你看” 他终于听不下去如懿这反常的声音,轻咳一声打断了如懿的话沉声道:“皇后,这般称呼不合规矩,你自重一些!” 被呵斥后,如懿扭动着身子嘟起了嘴,但也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不再用那可怕的声音和语气一声声唤着弘历‘夫君’了。 弘历松了口气,视线扫过船尾撑浆的侍卫,眼中有冷芒闪动,隐隐有威胁之意。 那侍卫福至心灵,使出毕生最大的力气挥舞着双臂奋力划船,让小舟在西湖上飞快划行,用最快的速度将弘历和如懿送到了对岸。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行宫中已经点灯,烛火照亮了江面映出一片奇景,弘历撩起衣摆,对背对着他坐在船凳上的如懿道。 “皇后,走。” 如懿却坐在凳子上扭动着腰臀,嘴中还发出诡异的哼唧声,嗲声道:“皇上~臣妾不想回去,想留在这儿~” 弘历抽了抽嘴角,毫不犹豫的迈步上岸走回了行宫,只留下一脸懵的侍卫首领和毫不知情的如懿。 “皇上,臣妾想要和你一起执手于天地间,清清静静的,就咱们两人臣妾想要告诉你的是,你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人在无人之巅了,只要你不放开握着臣妾的那一双手,臣妾就会一直陪着你,一生一次心一动,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说完这番话,她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弘历的回应,于是微微侧头朝身后看去,与尴尬到脚趾扣地的侍卫首领眼对眼。 空气寂静了一瞬,侍卫正额头冒冷汗想着是说自己耳朵不好还是说眼睛不好之时,就见如懿丝毫不窘迫的挑眉笑问道:“皇上是不是太害羞先走了?” 侍卫:…… 不是,皇上压根没听到你的深情告白,早就走了,脚程快的话估计这会已经在行宫中准备安寝了。 求生欲和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让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微微躬身挠着后脑勺尴尬的傻笑。 如懿低头一笑,搭了一下侍卫统领的手臂踏上岸,又回身冲他弯腰鞠了一躬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侍卫统领:? 魏嬿婉此时也被进忠送回了行宫的住处,两人站在殿外心中都浮现了怅然若失之感,只觉得时间短暂眨眼即逝。 一刻钟后,令妃安然无恙回宫的消息也被传到了弘历耳中,他拍着进忠的肩膀赞道。 “差事办的不错,朕之前还觉得你没有李玉沉稳,今日看来,倒也十分得力,是个能担大任的!赏!” 进忠谦虚的笑着谢恩,垂下的眼眸中却无一丝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半月时间匆匆而过,魏嬿婉还是会受弘历所邀一起换上常服偷偷出门,只是有之前的经验,弘历将微服私访的消息瞒得密不透风,生怕如懿知道了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日夜里,刚回到行宫的魏嬿婉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衣服就听春婵说福珈姑姑前来传旨,说太后请她前去凤栖阁一趟。 魏嬿婉心中一惊,想着莫不是太后知道了她和弘历出游的事情前来兴师问罪。 可福珈就在殿外候着她也不能耽搁,只匆匆换好衣服并对春婵澜翠嘱咐道。 “你们待会在外头候着,若是听见里头不对便想法子去请皇上。” 贪玩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就算要罚也得带着皇上一起。 第171章 烟火 若是魏嬿婉此刻能听见他的心声,定会翻一个极大的白眼。 真是做梦想屁吃,又想得到天下所有的好处又不想承担责任,天下的好事莫不都被他占去。 富贵人家虽不如一国之主责任重大,但也都需为了保全富贵汲汲营营,从商者需要用心经营生意铺子,从官者需要为国为民操心,哪个富贵人家能只享福不付出的。 可惜魏嬿婉既不在此处也无法听见弘历的心声,所以无人唤醒沉浸在美梦中的弘历,他越想越美,看着如同咸阳般的落日和西湖的美景忍不住感叹出声道。 “如此良辰美景,朕整日困在京中烦心国事不能欣赏,寻常百姓却能日日得见,朕有时心想,这当一个老百姓可比当一个皇帝要清闲适意许多啊” 如懿听见此言也站起身来,与弘历并肩站在舟头,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哑声道。 “皇上如此想法倒是和臣妾不谋而合,只是不知您是否愿意褪去龙袍,和我一起走入这人间烟火呢~~” 弘历被这又夹又粗哑的声音从美梦中唤醒,黑沉着脸看向身边的如懿,冷着声音道:“皇后是想要谋反吗?” 撑船的侍卫统领吓得差点丢了船桨,两股战战间不知是该先跪下请罪还是该先拔刀处决谋逆之人。 如懿却嘻嘻嘻的笑着,一点也感受不到弘历深沉的愤怒,还摇晃着脑袋打趣弘历道。 “皇上若是做了寻常百姓,那就可以一生只娶我一个妻子啦,咱们就能将宫中那些杂事琐事抛到脑后,也没有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便能如今日一般在街上闲逛,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有事没事咱们就去听《墙头马上》做一对快乐肆意的神仙眷侣就好!” 弘历虽然心中很厌烦如懿,但面对一个深爱他还畅想着与他有平凡幸福生活的女人也不好太过冷脸,于是他冷沉的脸色又稍稍缓和了几分,只淡淡道:“皇后说笑了。” 如懿的精神体系自成一派,此番言论虽然没有得到弘历的支持和赞许,但她心中默认自己就是弘历心中最重要,也是最了解他的人,否则弘历又怎么会亲口对她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般亲密的爱语,想来弘历只会对她一个人说,就像是之前他生母李金贵的事情一般。 已经精神胜利的如懿只觉得心潮澎湃,心情分外美丽之下,她也愈发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不时踮着脚尖一副娇俏的样子嗲声嗲气的摇晃着弘历的胳膊道。 “哇!夫君,你看那儿,好漂亮~” 弘历看向那座平平无奇的楼阁,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漂亮的地方,却又听如懿娇羞道:“夫君~你看” 他终于听不下去如懿这反常的声音,轻咳一声打断了如懿的话沉声道:“皇后,这般称呼不合规矩,你自重一些!” 被呵斥后,如懿扭动着身子嘟起了嘴,但也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不再用那可怕的声音和语气一声声唤着弘历‘夫君’了。 弘历松了口气,视线扫过船尾撑浆的侍卫,眼中有冷芒闪动,隐隐有威胁之意。 那侍卫福至心灵,使出毕生最大的力气挥舞着双臂奋力划船,让小舟在西湖上飞快划行,用最快的速度将弘历和如懿送到了对岸。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行宫中已经点灯,烛火照亮了江面映出一片奇景,弘历撩起衣摆,对背对着他坐在船凳上的如懿道。 “皇后,走。” 如懿却坐在凳子上扭动着腰臀,嘴中还发出诡异的哼唧声,嗲声道:“皇上~臣妾不想回去,想留在这儿~” 弘历抽了抽嘴角,毫不犹豫的迈步上岸走回了行宫,只留下一脸懵的侍卫首领和毫不知情的如懿。 “皇上,臣妾想要和你一起执手于天地间,清清静静的,就咱们两人臣妾想要告诉你的是,你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人在无人之巅了,只要你不放开握着臣妾的那一双手,臣妾就会一直陪着你,一生一次心一动,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说完这番话,她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弘历的回应,于是微微侧头朝身后看去,与尴尬到脚趾扣地的侍卫首领眼对眼。 空气寂静了一瞬,侍卫正额头冒冷汗想着是说自己耳朵不好还是说眼睛不好之时,就见如懿丝毫不窘迫的挑眉笑问道:“皇上是不是太害羞先走了?” 侍卫:…… 不是,皇上压根没听到你的深情告白,早就走了,脚程快的话估计这会已经在行宫中准备安寝了。 求生欲和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让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微微躬身挠着后脑勺尴尬的傻笑。 如懿低头一笑,搭了一下侍卫统领的手臂踏上岸,又回身冲他弯腰鞠了一躬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侍卫统领:? 魏嬿婉此时也被进忠送回了行宫的住处,两人站在殿外心中都浮现了怅然若失之感,只觉得时间短暂眨眼即逝。 一刻钟后,令妃安然无恙回宫的消息也被传到了弘历耳中,他拍着进忠的肩膀赞道。 “差事办的不错,朕之前还觉得你没有李玉沉稳,今日看来,倒也十分得力,是个能担大任的!赏!” 进忠谦虚的笑着谢恩,垂下的眼眸中却无一丝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半月时间匆匆而过,魏嬿婉还是会受弘历所邀一起换上常服偷偷出门,只是有之前的经验,弘历将微服私访的消息瞒得密不透风,生怕如懿知道了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日夜里,刚回到行宫的魏嬿婉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衣服就听春婵说福珈姑姑前来传旨,说太后请她前去凤栖阁一趟。 魏嬿婉心中一惊,想着莫不是太后知道了她和弘历出游的事情前来兴师问罪。 可福珈就在殿外候着她也不能耽搁,只匆匆换好衣服并对春婵澜翠嘱咐道。 “你们待会在外头候着,若是听见里头不对便想法子去请皇上。” 贪玩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就算要罚也得带着皇上一起。 第172章 栽培 “主儿,令娘娘从江南寄了东西回来。” 荷惜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走进殿里,对窗前正在看书的意欢禀道。 意欢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意,一手扶着腰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她如今的月份已经大了,原本纤细的腰肢如今圆滚滚的,整个人的气韵却更加从容温和。 荷惜将包袱放在桌案上,意欢凑到跟前打开包袱,露出了里头五颜六色的布偶和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意欢眼前一亮,从中拿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老虎在手中把玩,那小老虎憨态可掬,胖的四肢都够不着地,单是放在那就惹人发笑。 荷惜从包裹下头拿出一个拨浪鼓,鼓面竟是用玉石所做,两个玉珠垂落在两侧,轻摇拨浪鼓就能听到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她笑着对意欢道。 “主儿,令娘娘记挂着您和您肚子里的小阿哥呢!” 意欢拿起一个糖人看了看,那糖人经历舟车劳顿已经有些化了,但依旧让意欢觉得新鲜,她浅浅笑道:“令妃是个良善人,从前没和她相处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喜欢她,后来和她相处多了,真真觉得她是个妙人。” 荷惜点头应和道:“就是,令娘娘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上次小梅端茶时不小心污了她的衣裳,她不但没有怪罪,还反过来安慰她呢,倒是皇后,表面上跟您关系那么好,却从来没送过您什么东西,奴婢总觉得她瞧不起我们宫里,也不拿正眼看人。” 想到如懿,意欢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两分。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仿佛是魔怔了一般,明明如懿从没有帮过她,连好听话也没有说过几句,偏她之前像是中邪了一般天天捧着如懿,觉得她说什么都对。 想到从前,意欢又想到了自己刚入宫时在皇上面前说过的那些矫情话。 什么烟花虽美却只能璀璨一瞬,不如做天上的星子永远明亮简直尴尬死了,人家都在热热闹闹的看烟花,她为何会在那时说出这种无病呻吟的矫情话,如今想想她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意欢叹了口气,为过去的自己羞耻了一下,又抓着布老虎沉思良久才对荷惜道。 “她相隔数千里也想着我,我却不知道有什么能回报的,嬿婉侍奉皇上也有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有身孕,等她回来后,你将我之前喝的坐胎药方子抄一份送去永寿宫,也算是尽一点心意了。” 翊坤宫。 海兰看着桌上丑萌丑萌的一排泥人陷入了沉思,她扬眉朝送东西来的小太监问道。 “这是令妃送来的?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本宫?” 那小太监躬身回道:“令主儿说这是江南的特产,专程带回来给您解闷的,奴才是按着吩咐悄摸送来的,没有被人瞧见” 海兰跟泥人大眼对小眼半晌,才给了那小太监赏银命人退下,待殿中只有她和泽芝两人时她才拿起这些泥人仔细检察,实心的,也没有什么机关,更没有什么密函。 泽芝见主子眉头紧皱,不由开解道:“娘娘,许是您多想了,令娘娘可能没什么计划,就是想单纯给您送礼呢?” 海兰沉默了一会,终于扶额接受了这些泥人是单纯的伴手礼,吩咐泽芝用盒子好好装了收起来。 泽芝拿了箱子正要收泥人,殿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戴着兜帽的永琪提着一袋小玩意走进来。 母子俩又研究了一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永琪苦着脸道:“额娘,令娘娘她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海兰笑了笑,温柔的对永琪道:“你不喜欢正好,一起收在我这,以后你令娘娘有孩子了我又拿去送给她的孩子。” 永琪被自己母亲看穿了嘚瑟的小心思,屁股都没坐热就又提着那包裹走了,还不忘将桌上的泥人也顺几个带走。 海兰看着他的背影,眸色分外柔软,她转头对正在将泥人装箱的泽芝吩咐道:“这次机会难得,翊坤宫主要的人虽不好收买,但其他人需得为我所用,能收买的收买,不能收买的就寻个由头打发去别处,用自己人顶上。” 江南行宫中,魏嬿婉胆战心惊的来到太后所居的凤栖宫,却见殿外还有另外两个妃嫔候着,顿时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知道这次不是太后专程找她来兴师问罪的。 几人一齐入殿给太后请安,落座后太后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哀家听闻各地方官员送了不少美人入行宫,哀家已经瞧过了,并没有资质尚佳能入皇帝眼的,且那些女子身份未明不够格入宫为妃,就算是一夕得了皇帝宠信也只能被扔在这行宫中了次残生,岂不是误了人家一辈子……” 魏嬿婉与玫嫔和庆嫔异口同声赞道。 “太后仁心仁德,臣妾\/嫔妾拜服。” 太后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魏嬿婉,眼中闪过几分笑意,继续道。 “那些女子不合皇帝的口味,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讨得他欢心,倒不如哀家亲自选几个合胃口的悉心培养,博皇帝一笑。” 玫嫔和庆贵人是太后的人,那自己就是那个合皇上胃口的了。 魏嬿婉心中微动,想起了前世西湖献舞的光景,暗叹这女主的待遇还真是与众不同,前世自己靠偷听才抓住了这次机会献舞,如今却直接入了内选名单,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也知太后是有心要提拔自己,遂甜笑着起身行礼道。 “能得太后指点一二,那是臣妾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臣妾定悉心学习,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玫嫔和庆贵人也起身谢恩,太后微微颔首,笑道。 “很好,哀家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魏嬿婉和太后对视一眼,面上一派和谐。 几人一齐告退走出凤栖宫,玫嫔和庆贵人让了半个身位跟在魏嬿婉身后,庆贵人低声道。 “也不知太后会教我们什么,能不能得了皇上的欢心。” 玫嫔看了眼前面魏嬿婉婷婷袅袅的背影,轻笑道。 “若是皇上喜欢的人,就算什么也不做都能得到他的欢心,而咱们这些不受宠的,就算费劲了功夫恐怕也难让皇上多看一眼……” 第172章 栽培 “主儿,令娘娘从江南寄了东西回来。” 荷惜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走进殿里,对窗前正在看书的意欢禀道。 意欢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意,一手扶着腰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她如今的月份已经大了,原本纤细的腰肢如今圆滚滚的,整个人的气韵却更加从容温和。 荷惜将包袱放在桌案上,意欢凑到跟前打开包袱,露出了里头五颜六色的布偶和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意欢眼前一亮,从中拿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老虎在手中把玩,那小老虎憨态可掬,胖的四肢都够不着地,单是放在那就惹人发笑。 荷惜从包裹下头拿出一个拨浪鼓,鼓面竟是用玉石所做,两个玉珠垂落在两侧,轻摇拨浪鼓就能听到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她笑着对意欢道。 “主儿,令娘娘记挂着您和您肚子里的小阿哥呢!” 意欢拿起一个糖人看了看,那糖人经历舟车劳顿已经有些化了,但依旧让意欢觉得新鲜,她浅浅笑道:“令妃是个良善人,从前没和她相处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喜欢她,后来和她相处多了,真真觉得她是个妙人。” 荷惜点头应和道:“就是,令娘娘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上次小梅端茶时不小心污了她的衣裳,她不但没有怪罪,还反过来安慰她呢,倒是皇后,表面上跟您关系那么好,却从来没送过您什么东西,奴婢总觉得她瞧不起我们宫里,也不拿正眼看人。” 想到如懿,意欢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两分。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仿佛是魔怔了一般,明明如懿从没有帮过她,连好听话也没有说过几句,偏她之前像是中邪了一般天天捧着如懿,觉得她说什么都对。 想到从前,意欢又想到了自己刚入宫时在皇上面前说过的那些矫情话。 什么烟花虽美却只能璀璨一瞬,不如做天上的星子永远明亮简直尴尬死了,人家都在热热闹闹的看烟花,她为何会在那时说出这种无病呻吟的矫情话,如今想想她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意欢叹了口气,为过去的自己羞耻了一下,又抓着布老虎沉思良久才对荷惜道。 “她相隔数千里也想着我,我却不知道有什么能回报的,嬿婉侍奉皇上也有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有身孕,等她回来后,你将我之前喝的坐胎药方子抄一份送去永寿宫,也算是尽一点心意了。” 翊坤宫。 海兰看着桌上丑萌丑萌的一排泥人陷入了沉思,她扬眉朝送东西来的小太监问道。 “这是令妃送来的?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本宫?” 那小太监躬身回道:“令主儿说这是江南的特产,专程带回来给您解闷的,奴才是按着吩咐悄摸送来的,没有被人瞧见” 海兰跟泥人大眼对小眼半晌,才给了那小太监赏银命人退下,待殿中只有她和泽芝两人时她才拿起这些泥人仔细检察,实心的,也没有什么机关,更没有什么密函。 泽芝见主子眉头紧皱,不由开解道:“娘娘,许是您多想了,令娘娘可能没什么计划,就是想单纯给您送礼呢?” 海兰沉默了一会,终于扶额接受了这些泥人是单纯的伴手礼,吩咐泽芝用盒子好好装了收起来。 泽芝拿了箱子正要收泥人,殿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戴着兜帽的永琪提着一袋小玩意走进来。 母子俩又研究了一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永琪苦着脸道:“额娘,令娘娘她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海兰笑了笑,温柔的对永琪道:“你不喜欢正好,一起收在我这,以后你令娘娘有孩子了我又拿去送给她的孩子。” 永琪被自己母亲看穿了嘚瑟的小心思,屁股都没坐热就又提着那包裹走了,还不忘将桌上的泥人也顺几个带走。 海兰看着他的背影,眸色分外柔软,她转头对正在将泥人装箱的泽芝吩咐道:“这次机会难得,翊坤宫主要的人虽不好收买,但其他人需得为我所用,能收买的收买,不能收买的就寻个由头打发去别处,用自己人顶上。” 江南行宫中,魏嬿婉胆战心惊的来到太后所居的凤栖宫,却见殿外还有另外两个妃嫔候着,顿时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知道这次不是太后专程找她来兴师问罪的。 几人一齐入殿给太后请安,落座后太后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哀家听闻各地方官员送了不少美人入行宫,哀家已经瞧过了,并没有资质尚佳能入皇帝眼的,且那些女子身份未明不够格入宫为妃,就算是一夕得了皇帝宠信也只能被扔在这行宫中了次残生,岂不是误了人家一辈子……” 魏嬿婉与玫嫔和庆嫔异口同声赞道。 “太后仁心仁德,臣妾\/嫔妾拜服。” 太后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魏嬿婉,眼中闪过几分笑意,继续道。 “那些女子不合皇帝的口味,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讨得他欢心,倒不如哀家亲自选几个合胃口的悉心培养,博皇帝一笑。” 玫嫔和庆贵人是太后的人,那自己就是那个合皇上胃口的了。 魏嬿婉心中微动,想起了前世西湖献舞的光景,暗叹这女主的待遇还真是与众不同,前世自己靠偷听才抓住了这次机会献舞,如今却直接入了内选名单,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也知太后是有心要提拔自己,遂甜笑着起身行礼道。 “能得太后指点一二,那是臣妾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臣妾定悉心学习,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玫嫔和庆贵人也起身谢恩,太后微微颔首,笑道。 “很好,哀家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魏嬿婉和太后对视一眼,面上一派和谐。 几人一齐告退走出凤栖宫,玫嫔和庆贵人让了半个身位跟在魏嬿婉身后,庆贵人低声道。 “也不知太后会教我们什么,能不能得了皇上的欢心。” 玫嫔看了眼前面魏嬿婉婷婷袅袅的背影,轻笑道。 “若是皇上喜欢的人,就算什么也不做都能得到他的欢心,而咱们这些不受宠的,就算费劲了功夫恐怕也难让皇上多看一眼……” 第173章 献舞 她话中带着无限嘲意,颇有种自暴自弃之感。 自从受人所害诞下死胎后,玫嫔就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她自己也沉浸在失子之痛里不能自拔,渐渐成了宫里的边缘人物。 魏嬿婉正得圣宠,她心中不平之下难免说几句酸话。 走在前头的魏嬿婉将她们的话听进耳中,停下脚步微笑道。 “太后有心栽培,玫嫔却这般没有信心,岂不是浪费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你若真觉得这是无用功,不如坦荡些回去禀明太后你无心此事,也好早些换人,宫中想要得到这份机遇的人可不在少数。” 玫嫔见魏嬿婉如此不给面子直接傒落她,脸上便浮现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期期艾艾道。 “娘娘,嫔妾不是那个意思……” 魏嬿婉想到她今后悲惨的结局 ,便善意提醒道。 “说话需坦荡,做人亦需坦荡,丧子之痛固然让人悲痛欲绝,可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困在这样的悲剧里,那便是将一时的劫难变成你一生的劫难,玫嫔,这是你想要的吗?” 玫嫔愣在原处,想开口反驳魏嬿婉,却不知从何说起。 魏嬿婉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道转角,庆贵人才扯着玫嫔的衣角道。 “咱们也快走,令妃这性子也真是……咱们跟她又不熟,她竟就这么直来直往的往你心窝子上扎刀,你说你惹她干嘛?” 俩人都不得宠,因此私下里关系很不错,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忌讳。 玫嫔被她拖着走了一截路,眼中渐渐蓄满泪水,哽咽道。 “是我糊涂……” …… 魏嬿婉本身最擅长唱曲,无论是昆曲还是民间小调,被她柔婉的声音唱出来都别有一番滋味。 玫嫔出身南府,琵琶堪称一绝,而庆贵人擅长的也是唱曲,论腔调自然比不上魏嬿婉,但声线更高些,称得上是各有千秋。 因着上一世的经历,魏嬿婉便对太后毛遂自荐,说自己略懂一些舞艺,唱曲的事还是让给庆贵人好了。 “哦?你还擅舞?” 太后挑高了一边眉毛,十分惊讶魏嬿婉宫女出身还能有如此技艺,随即饶有兴趣的让她舞来看看。 魏嬿婉这一世还没有练过,所以手脚有些僵硬,太后沉默的看完她的舞蹈,差点将刚含进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 “你管这叫舞艺?” 太后扶额,十分嫌弃的摆摆手,对一旁候着的庆贵人道:“你上来试试。” 半刻钟后,太后深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感叹自己儿子真是没有艳福,想当年先帝还在时,后宫中百花齐放,除了歌舞萧琴,就连冰嬉那么难的东西都有人费心学来献舞于圣前,只为博先帝欢心,而如今…… 不提也罢。 她看着下面几张花儿一样的面容和她们求知若渴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 “不怪你们,皇上勤勉于政,皇后又又只会念叨那什么墙头马上,他自小就没吃过什么好的,你们不会也不奇怪。” 魏嬿婉咧了咧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将上一世自己的想法都告诉太后,说自己是想用造景来掩盖自己舞技上的不足。 太后听完她的想法微微颔首,轻声道:“这招倒是可行,美人美景是能分散注意力,但你的舞技确实有待提高,这段时间便由哀家亲自指导你。” 福珈姑姑闻言满面红光的对魏嬿婉说道:“令主儿,您可真是有福气,太后的舞当年可是宫中一绝,能得她老人家指点一二,抵过你自己练上数载呢!” 能学东西自然是好,魏嬿婉一向是个能吃苦的,她的人生宗旨就是技多不压身,能学就学,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如今能得到太后的指点是意外之喜,她干脆利落的朝太后磕头谢恩,又变着法的吹彩虹屁好好奉承了她老人家一番,直将人哄得喜笑颜开才作罢。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四月,皇上在行宫中办了场家宴,邀了和亲王夫妇一同宴饮。 宴会上宾主尽欢,酒过三巡后,太后叫停了歌舞,扬声开口道。 ”哀家承皇帝孝心,逢六十天龄还能一览江南风光,全都是因为皇帝仁孝,敬重哀家,所以,哀家也有礼物想要送于皇帝,还请诸位一观。” 弘历听到太后如此夸奖脸上也带了几分真心的笑意,朝太后拱手作揖道:“皇额娘不必如此,您将儿子养育成人,又尽心尽力的教养于朕,朕在登基之时就曾说过,您的养育之恩,当以天下养之,这些都是儿子该做的。” 说罢,弘历举杯朝太后敬酒,母子俩举杯,气氛既温馨又融洽。 本该和皇帝一同向太后敬酒的如懿却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露出莫名其妙的招牌笑容,也不知在得意什么。 太后饮尽杯中酒,对弘历道:“皇帝有孝心,可哀家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不看岂不是白费了哀家的一番心意?” 弘历闻言也不扫兴,乐道:“皇额娘说得是,儿子领命。” 福珈姑姑闻言看了眼场下,又冲太后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抚掌三下。 太后视线远眺到西湖之上,轻声道:“既来到江南,怎么也得瞧一瞧荷花再走啊。” 众人纷纷顺着太后的视线望去,好奇春日里怎么可能会有荷花盛开。 一艘艘小舟从黑暗处驶到近前,舟上用荷叶和盛开的荷花点缀,这许许多多的小舟聚到一处,果真是荷花盛开的景象,让人一眼望去心旷神怡。 正在众人专心欣赏荷花之时,悠扬的琵琶声自荷花中响起,萦绕在西湖上空,旋即又有婉转的江南小调低低吟唱,歌声与乐声相和,十分雅致。 同时,一轮圆月从湖上缓缓升起,柔和的月光照亮了一整片荷花美景,也让众人看清了最近的小舟中一坐一站的两位美人。 她们一人抱琵琶一人捧荷花,人美景美,十分有意境。 巨大的圆月升起,琵琶声陡然一变,从柔和转为激荡,与此同时,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圆月之前,挥舞着水袖翩翩起舞。 第173章 献舞 她话中带着无限嘲意,颇有种自暴自弃之感。 自从受人所害诞下死胎后,玫嫔就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她自己也沉浸在失子之痛里不能自拔,渐渐成了宫里的边缘人物。 魏嬿婉正得圣宠,她心中不平之下难免说几句酸话。 走在前头的魏嬿婉将她们的话听进耳中,停下脚步微笑道。 “太后有心栽培,玫嫔却这般没有信心,岂不是浪费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你若真觉得这是无用功,不如坦荡些回去禀明太后你无心此事,也好早些换人,宫中想要得到这份机遇的人可不在少数。” 玫嫔见魏嬿婉如此不给面子直接傒落她,脸上便浮现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期期艾艾道。 “娘娘,嫔妾不是那个意思……” 魏嬿婉想到她今后悲惨的结局 ,便善意提醒道。 “说话需坦荡,做人亦需坦荡,丧子之痛固然让人悲痛欲绝,可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困在这样的悲剧里,那便是将一时的劫难变成你一生的劫难,玫嫔,这是你想要的吗?” 玫嫔愣在原处,想开口反驳魏嬿婉,却不知从何说起。 魏嬿婉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道转角,庆贵人才扯着玫嫔的衣角道。 “咱们也快走,令妃这性子也真是……咱们跟她又不熟,她竟就这么直来直往的往你心窝子上扎刀,你说你惹她干嘛?” 俩人都不得宠,因此私下里关系很不错,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忌讳。 玫嫔被她拖着走了一截路,眼中渐渐蓄满泪水,哽咽道。 “是我糊涂……” …… 魏嬿婉本身最擅长唱曲,无论是昆曲还是民间小调,被她柔婉的声音唱出来都别有一番滋味。 玫嫔出身南府,琵琶堪称一绝,而庆贵人擅长的也是唱曲,论腔调自然比不上魏嬿婉,但声线更高些,称得上是各有千秋。 因着上一世的经历,魏嬿婉便对太后毛遂自荐,说自己略懂一些舞艺,唱曲的事还是让给庆贵人好了。 “哦?你还擅舞?” 太后挑高了一边眉毛,十分惊讶魏嬿婉宫女出身还能有如此技艺,随即饶有兴趣的让她舞来看看。 魏嬿婉这一世还没有练过,所以手脚有些僵硬,太后沉默的看完她的舞蹈,差点将刚含进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 “你管这叫舞艺?” 太后扶额,十分嫌弃的摆摆手,对一旁候着的庆贵人道:“你上来试试。” 半刻钟后,太后深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感叹自己儿子真是没有艳福,想当年先帝还在时,后宫中百花齐放,除了歌舞萧琴,就连冰嬉那么难的东西都有人费心学来献舞于圣前,只为博先帝欢心,而如今…… 不提也罢。 她看着下面几张花儿一样的面容和她们求知若渴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 “不怪你们,皇上勤勉于政,皇后又又只会念叨那什么墙头马上,他自小就没吃过什么好的,你们不会也不奇怪。” 魏嬿婉咧了咧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将上一世自己的想法都告诉太后,说自己是想用造景来掩盖自己舞技上的不足。 太后听完她的想法微微颔首,轻声道:“这招倒是可行,美人美景是能分散注意力,但你的舞技确实有待提高,这段时间便由哀家亲自指导你。” 福珈姑姑闻言满面红光的对魏嬿婉说道:“令主儿,您可真是有福气,太后的舞当年可是宫中一绝,能得她老人家指点一二,抵过你自己练上数载呢!” 能学东西自然是好,魏嬿婉一向是个能吃苦的,她的人生宗旨就是技多不压身,能学就学,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如今能得到太后的指点是意外之喜,她干脆利落的朝太后磕头谢恩,又变着法的吹彩虹屁好好奉承了她老人家一番,直将人哄得喜笑颜开才作罢。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四月,皇上在行宫中办了场家宴,邀了和亲王夫妇一同宴饮。 宴会上宾主尽欢,酒过三巡后,太后叫停了歌舞,扬声开口道。 ”哀家承皇帝孝心,逢六十天龄还能一览江南风光,全都是因为皇帝仁孝,敬重哀家,所以,哀家也有礼物想要送于皇帝,还请诸位一观。” 弘历听到太后如此夸奖脸上也带了几分真心的笑意,朝太后拱手作揖道:“皇额娘不必如此,您将儿子养育成人,又尽心尽力的教养于朕,朕在登基之时就曾说过,您的养育之恩,当以天下养之,这些都是儿子该做的。” 说罢,弘历举杯朝太后敬酒,母子俩举杯,气氛既温馨又融洽。 本该和皇帝一同向太后敬酒的如懿却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露出莫名其妙的招牌笑容,也不知在得意什么。 太后饮尽杯中酒,对弘历道:“皇帝有孝心,可哀家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不看岂不是白费了哀家的一番心意?” 弘历闻言也不扫兴,乐道:“皇额娘说得是,儿子领命。” 福珈姑姑闻言看了眼场下,又冲太后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抚掌三下。 太后视线远眺到西湖之上,轻声道:“既来到江南,怎么也得瞧一瞧荷花再走啊。” 众人纷纷顺着太后的视线望去,好奇春日里怎么可能会有荷花盛开。 一艘艘小舟从黑暗处驶到近前,舟上用荷叶和盛开的荷花点缀,这许许多多的小舟聚到一处,果真是荷花盛开的景象,让人一眼望去心旷神怡。 正在众人专心欣赏荷花之时,悠扬的琵琶声自荷花中响起,萦绕在西湖上空,旋即又有婉转的江南小调低低吟唱,歌声与乐声相和,十分雅致。 同时,一轮圆月从湖上缓缓升起,柔和的月光照亮了一整片荷花美景,也让众人看清了最近的小舟中一坐一站的两位美人。 她们一人抱琵琶一人捧荷花,人美景美,十分有意境。 巨大的圆月升起,琵琶声陡然一变,从柔和转为激荡,与此同时,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圆月之前,挥舞着水袖翩翩起舞。 第174章 梅花 因为是逆光,所以众人并不能将起舞之人的面貌看真切,只能看清她婀娜的舞姿和柔美的身段。 她挥舞着水袖,舞姿优美且流畅,一举一动柔美又不失韧劲,如同月上仙女下凡在西湖起舞,扬手旋足,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一般悬于湖面。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琵琶铮铮宛如仙乐,哝哝唱腔似有人在云端轻语,美人在月下起舞,长袖翻飞间有阵阵荷香远远飘来。 这是一场视听盛宴,台上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如坠云端。 湖上的倒影让人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好似坠入了一场美梦之中,除了一脸不屑鄙夷的如懿在那斜楞着眼睛,岸上包括弘历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太后眼中满是欣赏,低声对福珈道:“这丫头倒是个有灵气的,稍加点拨进步便如此神速,哀家真没选错人。” 福珈笑着应和道:“令主儿确实好学,也不怕吃苦,但千里驹也得有伯乐赏识,若不是太后您妙手回春,恐怕也难有今日这等盛景。” 太后轻笑出声,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弘历,小声打趣道:“瞧皇帝那样子,恨不能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旋即她又看到如同乌眼鸡似的如懿,啧啧叹道:“弘历这傻孩子也是可怜,宫里难得有几个正常的妃嫔。” 福珈自然不敢议论皇上,只垂头轻笑了几声表示对太后观点的赞同。 一曲舞毕,三个美人纷纷踏舟上岸,只是她们皆戴着面纱,让众人看不清模样。 行至近前,众人才发现那起舞的美人脚下是一块宽长的木板,木板浮于水面,难怪起舞之人看上去如同悬空踏于水面之上。 几人手中捧着荷花一齐走到御前给太后皇上和皇后行礼问安。 听到熟悉的声音,弘历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领头之人露在外面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诧异问道:“嬿婉?是你?” 魏嬿婉微微一笑,伸手取下脸上面纱,精心修饰过的娇美脸庞分外夺人眼球,她身后的玫嫔和庆贵人也取下面纱,三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立在一处很是养眼。 弘历抚掌而笑,连声赞道:“好!好!皇额娘巧思,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吩咐下去,今日参演者都重重有赏!” 魏嬿婉给了身后两人一个眼神,玫嫔和庆贵人立即上前将手中的荷花献给弘历,口中说着吉祥如意的话,一左一右伴在他身旁,哄得弘历开怀大笑。 太后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对魏嬿婉更加满意,得宠难得,懂得分宠更加难得,这宫里总算有个明白人,能住在她永寿宫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魏嬿婉接收到太后意味深长的视线,手捧荷花上前跪在太后身前柔声道:“四月荷花难得,臣妾挑选了其中花型最好的几朵进献给您,祝您福寿安康,慈颜永驻,喜乐长存。”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忙令福珈将魏嬿婉扶起,赞道:“你是个好的,知恩识礼,心性纯良,有你陪在皇帝身边,哀家很是放心。” 弘历闻言满面红光道:“皇额娘说的不错,嬿婉最得朕心。” 宴会上的气氛顿时十分热烈,毕竟天下最大的两位主子都如此开怀,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时扫兴。 只除了自诩不凡的如懿,她将脸拉的老长,黑沉着脸色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总之就是不用正眼看人,好像全场的人都欠她银子一般。 玫嫔一改往日的颓丧,十分珍惜今晚能在皇上跟前得脸的机会,拉着他娇声道:“皇上久不见嫔妾,怕是已经忘了嫔妾。” 庆贵人也在一旁玩笑打趣,弘历笑道:“是朕疏忽才冷落了美人,只是许久没听你的琵琶,你的技艺竟进步了这么多,真是让朕惊喜。” 玫嫔垂头羞涩一笑,庆贵人乐道:“皇上不知道的还多呢,您可知令妃娘娘还借着各色花朵编排了不少舞蹈,春日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凌霄花和冬天的梅花,只要您不冷落了嫔妾几人,将来可有的是献艺的机会。” 弘历哈哈一笑,正要赞叹几句,就见一直沉默着坐在上首的如懿对魏嬿婉缓缓开口道。 “令妃,你不是说告病不能来参加宴会吗?怎么又生龙活虎的给皇上献舞了这些日子不见,没想到你在忙这些?” 来了,来了,她阴阳怪气的腔调又来了。 魏嬿婉微微一笑,抬头看了如懿一眼,正好撞见她翘着手将一颗梅子塞进口中,那尖利的护甲,深陷的双颊,霸凌的眼神,嘲讽的语气,都让魏燕婉十分不适,仿佛看到了一个邪恶的巫女,她忙垂下眼眸不敢多看,回话道。 “皇后娘娘请恕罪,因着要给皇上惊喜,臣妾不得已才欺瞒了娘娘。” 太后瞥来一眼,低声道:“这是哀家的决定,怎么,皇后有异议吗?” 如懿瞬间收回了那霸凌的眼神,眨巴着眼睛对太后道:“臣妾不敢。” 有太后护着魏嬿婉,哪怕如懿嫉恨她嫉恨到发狂,此刻也不好就这这个借口发落她,于是她看了看魏嬿婉手中的荷花,联想到刚才庆贵人说魏嬿婉用她最喜欢的梅花编了一支舞,顿时十分鄙夷的质问道。 “令妃不会也喜欢梅花?” 魏嬿婉想如同上一世一般说自己最喜欢凌霄花, 但又想到如懿和凌云彻之间关于凌霄花的牵绊,顿时恶心的不行,垂眸道。 “臣妾没有特别喜欢的花,相比起花,倒是更喜欢金银这等俗物。” 如懿愣了愣,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容,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 她口中咀嚼着梅子,嘟着的嘴唇不停蠕动,像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太一边嚼东西一边刻薄的瞪着魏嬿婉,正要说点什么,就听一旁的弘历插话道。 “朕的爱妃果然是与众不同,别人都喜欢花儿草儿,就你喜欢金子银子。” 太后看如懿一副和魏嬿婉对峙的样子就觉得心头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令妃率真,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藏着掖着,总比那些嘴上装模作样的人好。” 如懿听弘历和太后都护着魏嬿婉这个世俗又低略的女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头斜眼直愣愣的看向弘历,希望弘历能替自己出头。 弘历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自然也注意不到她那别扭的情绪,只带着笑意对魏嬿婉道。 “令妃,来,坐到朕身边来。” 第174章 梅花 因为是逆光,所以众人并不能将起舞之人的面貌看真切,只能看清她婀娜的舞姿和柔美的身段。 她挥舞着水袖,舞姿优美且流畅,一举一动柔美又不失韧劲,如同月上仙女下凡在西湖起舞,扬手旋足,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一般悬于湖面。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琵琶铮铮宛如仙乐,哝哝唱腔似有人在云端轻语,美人在月下起舞,长袖翻飞间有阵阵荷香远远飘来。 这是一场视听盛宴,台上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如坠云端。 湖上的倒影让人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好似坠入了一场美梦之中,除了一脸不屑鄙夷的如懿在那斜楞着眼睛,岸上包括弘历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太后眼中满是欣赏,低声对福珈道:“这丫头倒是个有灵气的,稍加点拨进步便如此神速,哀家真没选错人。” 福珈笑着应和道:“令主儿确实好学,也不怕吃苦,但千里驹也得有伯乐赏识,若不是太后您妙手回春,恐怕也难有今日这等盛景。” 太后轻笑出声,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弘历,小声打趣道:“瞧皇帝那样子,恨不能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旋即她又看到如同乌眼鸡似的如懿,啧啧叹道:“弘历这傻孩子也是可怜,宫里难得有几个正常的妃嫔。” 福珈自然不敢议论皇上,只垂头轻笑了几声表示对太后观点的赞同。 一曲舞毕,三个美人纷纷踏舟上岸,只是她们皆戴着面纱,让众人看不清模样。 行至近前,众人才发现那起舞的美人脚下是一块宽长的木板,木板浮于水面,难怪起舞之人看上去如同悬空踏于水面之上。 几人手中捧着荷花一齐走到御前给太后皇上和皇后行礼问安。 听到熟悉的声音,弘历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领头之人露在外面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诧异问道:“嬿婉?是你?” 魏嬿婉微微一笑,伸手取下脸上面纱,精心修饰过的娇美脸庞分外夺人眼球,她身后的玫嫔和庆贵人也取下面纱,三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立在一处很是养眼。 弘历抚掌而笑,连声赞道:“好!好!皇额娘巧思,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吩咐下去,今日参演者都重重有赏!” 魏嬿婉给了身后两人一个眼神,玫嫔和庆贵人立即上前将手中的荷花献给弘历,口中说着吉祥如意的话,一左一右伴在他身旁,哄得弘历开怀大笑。 太后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对魏嬿婉更加满意,得宠难得,懂得分宠更加难得,这宫里总算有个明白人,能住在她永寿宫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魏嬿婉接收到太后意味深长的视线,手捧荷花上前跪在太后身前柔声道:“四月荷花难得,臣妾挑选了其中花型最好的几朵进献给您,祝您福寿安康,慈颜永驻,喜乐长存。”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忙令福珈将魏嬿婉扶起,赞道:“你是个好的,知恩识礼,心性纯良,有你陪在皇帝身边,哀家很是放心。” 弘历闻言满面红光道:“皇额娘说的不错,嬿婉最得朕心。” 宴会上的气氛顿时十分热烈,毕竟天下最大的两位主子都如此开怀,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时扫兴。 只除了自诩不凡的如懿,她将脸拉的老长,黑沉着脸色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总之就是不用正眼看人,好像全场的人都欠她银子一般。 玫嫔一改往日的颓丧,十分珍惜今晚能在皇上跟前得脸的机会,拉着他娇声道:“皇上久不见嫔妾,怕是已经忘了嫔妾。” 庆贵人也在一旁玩笑打趣,弘历笑道:“是朕疏忽才冷落了美人,只是许久没听你的琵琶,你的技艺竟进步了这么多,真是让朕惊喜。” 玫嫔垂头羞涩一笑,庆贵人乐道:“皇上不知道的还多呢,您可知令妃娘娘还借着各色花朵编排了不少舞蹈,春日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凌霄花和冬天的梅花,只要您不冷落了嫔妾几人,将来可有的是献艺的机会。” 弘历哈哈一笑,正要赞叹几句,就见一直沉默着坐在上首的如懿对魏嬿婉缓缓开口道。 “令妃,你不是说告病不能来参加宴会吗?怎么又生龙活虎的给皇上献舞了这些日子不见,没想到你在忙这些?” 来了,来了,她阴阳怪气的腔调又来了。 魏嬿婉微微一笑,抬头看了如懿一眼,正好撞见她翘着手将一颗梅子塞进口中,那尖利的护甲,深陷的双颊,霸凌的眼神,嘲讽的语气,都让魏燕婉十分不适,仿佛看到了一个邪恶的巫女,她忙垂下眼眸不敢多看,回话道。 “皇后娘娘请恕罪,因着要给皇上惊喜,臣妾不得已才欺瞒了娘娘。” 太后瞥来一眼,低声道:“这是哀家的决定,怎么,皇后有异议吗?” 如懿瞬间收回了那霸凌的眼神,眨巴着眼睛对太后道:“臣妾不敢。” 有太后护着魏嬿婉,哪怕如懿嫉恨她嫉恨到发狂,此刻也不好就这这个借口发落她,于是她看了看魏嬿婉手中的荷花,联想到刚才庆贵人说魏嬿婉用她最喜欢的梅花编了一支舞,顿时十分鄙夷的质问道。 “令妃不会也喜欢梅花?” 魏嬿婉想如同上一世一般说自己最喜欢凌霄花, 但又想到如懿和凌云彻之间关于凌霄花的牵绊,顿时恶心的不行,垂眸道。 “臣妾没有特别喜欢的花,相比起花,倒是更喜欢金银这等俗物。” 如懿愣了愣,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容,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 她口中咀嚼着梅子,嘟着的嘴唇不停蠕动,像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太一边嚼东西一边刻薄的瞪着魏嬿婉,正要说点什么,就听一旁的弘历插话道。 “朕的爱妃果然是与众不同,别人都喜欢花儿草儿,就你喜欢金子银子。” 太后看如懿一副和魏嬿婉对峙的样子就觉得心头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令妃率真,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藏着掖着,总比那些嘴上装模作样的人好。” 如懿听弘历和太后都护着魏嬿婉这个世俗又低略的女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头斜眼直愣愣的看向弘历,希望弘历能替自己出头。 弘历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自然也注意不到她那别扭的情绪,只带着笑意对魏嬿婉道。 “令妃,来,坐到朕身边来。” 第175章 纯洁 魏嬿婉柔柔笑着走向弘历,如懿的脸色顿时彻底黑沉下来。 但如今是在宴会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知不好做出一副妒妇的模样来,于是勉力扬起微笑,只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有些骇人。 眼见魏嬿婉已经坐到了弘历身边,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如懿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 “皇上,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她希望弘历回头看她一眼,关心她两句,最好将魏嬿婉赶出宴会,以表示他对她的真心。 被打断的弘历却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道:“皇后不舒服就先下去。” 如懿嘟起嘴,狠狠的看着弘历身边的魏嬿婉,玫嫔庆贵人等人,冷声道:“令妃今日献舞劳心劳力,也早些回宫歇着。” 魏嬿婉柔柔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年轻,这点劳累不怕的。” 被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还被嘲讽老,如懿勉力维持的假笑差点裂开,她失望的看了一眼弘历,转头甩着膀子气冲冲的出了宴会厅。 和亲王将一切收入眼中,对身旁的和亲王福晋悄声道:“这继后肚量远不如先皇后啊,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 和亲王福晋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同道:“可不是吗,咱们府上的管家娘子都亲自给夫君挑选合胃口的妾室呢,如继后这般当场甩脸子的,臣妾还是第一次见。” 和亲王纳闷道:“你吸气做什么?” 福晋有些尴尬,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才凑近和亲王耳边低声道:“臣妾是怕皇后又出虚恭,所以一直悄悄憋着气。” 和亲王干咳了两声,也想起了听自家夫人说起的皇后在选秀和册立大典上出虚恭的事,顿时有些无语。 “你也不必这般太小题大做了” 福晋脸绿了绿,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和亲王也想起自己夫人好端端的去参加册立大典,结果被横着抬回来的事,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仍觉得十分荒谬。 如懿阴沉着脸走在林园中,花盆底踢踢踏踏的踩在石子路上,仿佛要将某人踩碎在脚下。 她鞋跟比旁人高出不少,如此肆意妄为之下难免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朝后倒去。 “啊!” 她高呼一声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双手,身旁的小宫女招呼不及也没能接住她,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如懿只觉得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顿时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如懿颤巍巍的睁开眼一看,就见凌云彻含情脉脉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 她双颊滚烫,刚才还十分粗哑的声音顿时夹了个九转十八弯,嗲嗲道:“凌云彻~怎么是你?” 凌云彻松开如懿的腰,退后一步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微臣见您心绪不佳,便一路悄悄跟在您身后,怕您出什么意外。” 如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来自男人的关爱,如今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男人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她垂下头哑声道。 “令妃使了奸计离间了本宫和皇上的感情,还在太后面前给我没脸” 听了如懿对刚才宴会厅上的描述,凌云彻顿时十分心疼道:“魏嬿婉从前就喜欢攒银子,目光短浅,只认得些俗物,自然比不得娘娘您喜好风雅,高风亮节。” 憋屈了一晚上的如懿总算听见了一句让自己身心舒畅的话,脸上顿时荡起了灿烂的笑容,看向凌云彻的眼神也饱含情义。 一旁的小宫女被两人完全忽视,此刻正面如金纸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看见了这么刺激的一幕,她感觉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今夜了。 心情大好的如懿和凌云彻肩并肩走在小道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直到快到如懿所居的行宫之外时,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如懿如同一个娇羞的少女目送心上人一般目送凌云彻远去,若是小道长些直些,她定会立在门前目送他走出八百里开外才肯做罢。 直到凌云彻那雄伟的身姿消失在转角,如懿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宫女。 那宫女名为云芝,此刻正两股战战,额头上也一股股冒着虚汗,压根不敢抬头直视如懿,跪下抖着声音道。 “娘娘饶命!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而且而且奴婢从小就蠢笨,记性不好,今夜的事明早就会忘个一干二净,还请皇后娘娘饶了奴婢一条命” 如懿有些疑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做了什么要本宫原谅?” 云芝看了看凌云彻离开的方向,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如懿的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懿迟钝的脑子总算也反应过来,惊讶道:“本宫和凌云彻是知己,不是你想的那种龌龊关系,他与我是患难之交,我俩是超越性别的纯洁的男女之情!” 她神情激愤,如同被人玷污了纯洁的心灵一般,旋即怒瞪了云芝一眼走进了殿内。 云芝见自己性命无虞也长长的松了口气,暗叹自己真是没读过什么书见识浅薄,在她们村里,若是已婚妇人和单身小伙子如皇后这般,恐怕还不用等到天亮就要被人浸猪笼了。 她不懂什么‘超越性别的男女之情’,但她知道在民间若是成婚早,如懿的岁数都够做凌侍卫他娘了。 想到这,她默默打了个寒颤,感叹这宫中的人无论男女都使足了劲往上爬。 等云芝也走进殿中,进忠才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来,他冷着一张俊脸,面色沉沉的看了如懿所居的行宫一眼,又转头看了凌云彻离开的方向,轻哼一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第175章 纯洁 魏嬿婉柔柔笑着走向弘历,如懿的脸色顿时彻底黑沉下来。 但如今是在宴会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知不好做出一副妒妇的模样来,于是勉力扬起微笑,只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有些骇人。 眼见魏嬿婉已经坐到了弘历身边,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如懿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 “皇上,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她希望弘历回头看她一眼,关心她两句,最好将魏嬿婉赶出宴会,以表示他对她的真心。 被打断的弘历却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道:“皇后不舒服就先下去。” 如懿嘟起嘴,狠狠的看着弘历身边的魏嬿婉,玫嫔庆贵人等人,冷声道:“令妃今日献舞劳心劳力,也早些回宫歇着。” 魏嬿婉柔柔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年轻,这点劳累不怕的。” 被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还被嘲讽老,如懿勉力维持的假笑差点裂开,她失望的看了一眼弘历,转头甩着膀子气冲冲的出了宴会厅。 和亲王将一切收入眼中,对身旁的和亲王福晋悄声道:“这继后肚量远不如先皇后啊,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 和亲王福晋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同道:“可不是吗,咱们府上的管家娘子都亲自给夫君挑选合胃口的妾室呢,如继后这般当场甩脸子的,臣妾还是第一次见。” 和亲王纳闷道:“你吸气做什么?” 福晋有些尴尬,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才凑近和亲王耳边低声道:“臣妾是怕皇后又出虚恭,所以一直悄悄憋着气。” 和亲王干咳了两声,也想起了听自家夫人说起的皇后在选秀和册立大典上出虚恭的事,顿时有些无语。 “你也不必这般太小题大做了” 福晋脸绿了绿,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和亲王也想起自己夫人好端端的去参加册立大典,结果被横着抬回来的事,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仍觉得十分荒谬。 如懿阴沉着脸走在林园中,花盆底踢踢踏踏的踩在石子路上,仿佛要将某人踩碎在脚下。 她鞋跟比旁人高出不少,如此肆意妄为之下难免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朝后倒去。 “啊!” 她高呼一声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双手,身旁的小宫女招呼不及也没能接住她,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如懿只觉得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顿时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如懿颤巍巍的睁开眼一看,就见凌云彻含情脉脉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 她双颊滚烫,刚才还十分粗哑的声音顿时夹了个九转十八弯,嗲嗲道:“凌云彻~怎么是你?” 凌云彻松开如懿的腰,退后一步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微臣见您心绪不佳,便一路悄悄跟在您身后,怕您出什么意外。” 如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来自男人的关爱,如今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男人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她垂下头哑声道。 “令妃使了奸计离间了本宫和皇上的感情,还在太后面前给我没脸” 听了如懿对刚才宴会厅上的描述,凌云彻顿时十分心疼道:“魏嬿婉从前就喜欢攒银子,目光短浅,只认得些俗物,自然比不得娘娘您喜好风雅,高风亮节。” 憋屈了一晚上的如懿总算听见了一句让自己身心舒畅的话,脸上顿时荡起了灿烂的笑容,看向凌云彻的眼神也饱含情义。 一旁的小宫女被两人完全忽视,此刻正面如金纸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看见了这么刺激的一幕,她感觉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今夜了。 心情大好的如懿和凌云彻肩并肩走在小道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直到快到如懿所居的行宫之外时,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如懿如同一个娇羞的少女目送心上人一般目送凌云彻远去,若是小道长些直些,她定会立在门前目送他走出八百里开外才肯做罢。 直到凌云彻那雄伟的身姿消失在转角,如懿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宫女。 那宫女名为云芝,此刻正两股战战,额头上也一股股冒着虚汗,压根不敢抬头直视如懿,跪下抖着声音道。 “娘娘饶命!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而且而且奴婢从小就蠢笨,记性不好,今夜的事明早就会忘个一干二净,还请皇后娘娘饶了奴婢一条命” 如懿有些疑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做了什么要本宫原谅?” 云芝看了看凌云彻离开的方向,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如懿的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懿迟钝的脑子总算也反应过来,惊讶道:“本宫和凌云彻是知己,不是你想的那种龌龊关系,他与我是患难之交,我俩是超越性别的纯洁的男女之情!” 她神情激愤,如同被人玷污了纯洁的心灵一般,旋即怒瞪了云芝一眼走进了殿内。 云芝见自己性命无虞也长长的松了口气,暗叹自己真是没读过什么书见识浅薄,在她们村里,若是已婚妇人和单身小伙子如皇后这般,恐怕还不用等到天亮就要被人浸猪笼了。 她不懂什么‘超越性别的男女之情’,但她知道在民间若是成婚早,如懿的岁数都够做凌侍卫他娘了。 想到这,她默默打了个寒颤,感叹这宫中的人无论男女都使足了劲往上爬。 等云芝也走进殿中,进忠才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来,他冷着一张俊脸,面色沉沉的看了如懿所居的行宫一眼,又转头看了凌云彻离开的方向,轻哼一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第176章 锦鲤 “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令妃娘娘金安” 人未到声先至,进忠迈着大长腿跨步进殿,给主位上坐着的魏嬿婉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跪安礼。 魏嬿婉轻轻拨弄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珠宝,懒懒道:“进忠来了,春婵,看茶。” 进忠起身板着脸道:“茶就不喝了,奴才是奉皇上的命来给令主儿送赏赐的。” 他转身看向殿外,自有端着托盘的小太监鱼贯而入,在魏嬿婉身前一字排开。 红布掀开,除了那些首饰缎子,最亮眼的就属那一盘金珠和一盘银珠了。 春婵眼睛亮了亮,高兴道:“娘娘,皇上对您真是宠爱,前几日夜宴上才赏,昨日又赏,昨天的还没清点完呢,今日的赏赐就又送到了。” 魏嬿婉轻笑一声,抓起一把金珠又端详片刻,又任它们从指尖滑落,珠子落在铜盘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是好听,她低声呢喃道。 “金光银芒,真是漂亮。” 进忠也看向那些金银,脸上喜怒不辩,魏嬿婉看出他不大高兴,便吩咐春婵澜翠先去将赏赐收整入库,待殿中只剩下她和进忠时,她才笑着开口道。 “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欠你钱似的,莫不是李玉又给你气受了?” 进忠沉着脸跪在魏嬿婉膝边,伸手将她堆积在脚边的裙摆拉开,细细抚平上面的褶皱,才缓缓开口道。 “您如今正得圣宠,自然是风头无俩,可有些私心的话奴才不得不说” 他难得用这样一本正经的口气说话,魏嬿婉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坐直身子问道。 “哦?说来听听。” 进忠眼中闪过晦暗之色,直视着魏嬿婉的眼睛开口道。 “凌云彻,他如今也在南巡的队伍之中,夜宴那晚,他和皇后说起当年和你的事情,两人对你都十分不满……如今你又占尽了皇上的宠爱,难免皇后不会动了利用凌云彻除去你的心思。” 两人都知道,上一世在此次南巡出尽风头的人是皇后,魏嬿婉知道那是受懿症影响的缘故,但进忠不知道,他只以为是魏嬿婉使了手段分了皇后的宠。 那夜皇后和魏嬿婉对呛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宴会,进忠才会悄悄跟上如懿,担心她会是什么手段对付魏嬿婉,却没曾想让他看见了皇后和凌云彻的奸情。 让他惊讶的除了两人偷情也毫不避人的大胆,更无语两人原来早已有猫腻,上一世却直到最后还口口声声说清白,难不成是骗别人将自己也骗过去了? 进忠不理解也不尊重,他甚至打算暗戳戳的搞点事情。 魏嬿婉听进忠说如懿会起利用凌云彻害她,顿时斩钉截铁道:“她才不会呢,凌云彻对她来说可比她亲爹亲娘还要重要。‘’ 进忠瞪着她,阴阳怪气道:“那令主儿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动凌云彻了?” 两人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事闹掰的,也是最后决裂的导火索,如今旧事重提,无疑是进忠将自己已经结痂的疤痕又一次在魏嬿婉面前撕开,就看她会在上头撒毒药还是撒金疮药了。 听到进忠语气不对,魏嬿婉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进忠在意的是什么,她将手轻轻搭在进忠的手背上,认真道。 “皇后虽没那个本事起不了那个心思,但凌云彻这等小人实在过分,竟敢将本宫和他的旧事说与旁人听,那可是本宫毕生的耻辱,他到处胡咧咧,丝毫不在意本宫的名声,很是可恶!” 进忠细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没发现一点勉强的痕迹,这才缓和了脸色应和道。 “您说的极是,要奴才看来,眼下之际唯有” “除掉凌云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意念合一,剑指一处,和上一世的分歧截然不同。 进忠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反手将魏嬿婉的手拢在掌心,笑道:“那是否依旧是按照旧俗——用肚兜去打败一个侍卫?” 这是上一世用过的招数,进忠费劲巴巴的偷来金玉妍的肚兜才做成此局,最后却被魏燕婉横插一脚破坏了。 魏嬿婉有些心虚的用指腹在进忠掌心画圈,沉默良久才道:“金氏已亡,咱们也不好拉旁的人下水,那肚兜不如就用她的。” 进忠很快就领会了魏嬿婉的意思,两人眼神一对,坏水翻倍,脸上都挂起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计划虽已明确,可实施起来却还得要费一番功夫,需得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毕竟皇后的肚兜可不是那么好偷的。 这么一等就是数十天,直到御驾从江南行宫搬到了江宁行宫,进忠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日天气不错,魏嬿婉漫步在江宁行宫上,欣赏着和西湖截然不同的风景,却不想有人与她想到了一处。 碧湖旁边,她见着了正在喂鱼的如懿和弘历,既然见了就不能不行礼,魏嬿婉言笑晏晏的给二人分别行了礼,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如懿的冷脸。 弘历倒是十分高兴,指着碧湖里的锦鲤对魏嬿婉道。 “令妃你看,那条锦鲤浑身金黄,全身无一丝杂色,鱼鳍更是比其他锦鲤长出半寸,体型也大出不少,很是不凡!” 魏嬿婉闻言探头往下一看,果然见到一条十分耀眼的金色大锦鲤,脸上便浮现了惊叹之色,抚掌道。 “这鲤鱼果然与众不同,如同鱼中之王一般……定是皇上御驾亲临碧湖,这鱼王感受到了帝王之气才出来拜见您。” 弘历闻言龙心大悦,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碧湖之上。 一旁的如懿脸色却十分刻薄,她斜着眼睛瞪着与魏嬿婉谈笑的弘历,哑声开口道。 “令妃毫无依据,怎么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帝王之气也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第176章 锦鲤 “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令妃娘娘金安” 人未到声先至,进忠迈着大长腿跨步进殿,给主位上坐着的魏嬿婉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跪安礼。 魏嬿婉轻轻拨弄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珠宝,懒懒道:“进忠来了,春婵,看茶。” 进忠起身板着脸道:“茶就不喝了,奴才是奉皇上的命来给令主儿送赏赐的。” 他转身看向殿外,自有端着托盘的小太监鱼贯而入,在魏嬿婉身前一字排开。 红布掀开,除了那些首饰缎子,最亮眼的就属那一盘金珠和一盘银珠了。 春婵眼睛亮了亮,高兴道:“娘娘,皇上对您真是宠爱,前几日夜宴上才赏,昨日又赏,昨天的还没清点完呢,今日的赏赐就又送到了。” 魏嬿婉轻笑一声,抓起一把金珠又端详片刻,又任它们从指尖滑落,珠子落在铜盘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是好听,她低声呢喃道。 “金光银芒,真是漂亮。” 进忠也看向那些金银,脸上喜怒不辩,魏嬿婉看出他不大高兴,便吩咐春婵澜翠先去将赏赐收整入库,待殿中只剩下她和进忠时,她才笑着开口道。 “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欠你钱似的,莫不是李玉又给你气受了?” 进忠沉着脸跪在魏嬿婉膝边,伸手将她堆积在脚边的裙摆拉开,细细抚平上面的褶皱,才缓缓开口道。 “您如今正得圣宠,自然是风头无俩,可有些私心的话奴才不得不说” 他难得用这样一本正经的口气说话,魏嬿婉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坐直身子问道。 “哦?说来听听。” 进忠眼中闪过晦暗之色,直视着魏嬿婉的眼睛开口道。 “凌云彻,他如今也在南巡的队伍之中,夜宴那晚,他和皇后说起当年和你的事情,两人对你都十分不满……如今你又占尽了皇上的宠爱,难免皇后不会动了利用凌云彻除去你的心思。” 两人都知道,上一世在此次南巡出尽风头的人是皇后,魏嬿婉知道那是受懿症影响的缘故,但进忠不知道,他只以为是魏嬿婉使了手段分了皇后的宠。 那夜皇后和魏嬿婉对呛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宴会,进忠才会悄悄跟上如懿,担心她会是什么手段对付魏嬿婉,却没曾想让他看见了皇后和凌云彻的奸情。 让他惊讶的除了两人偷情也毫不避人的大胆,更无语两人原来早已有猫腻,上一世却直到最后还口口声声说清白,难不成是骗别人将自己也骗过去了? 进忠不理解也不尊重,他甚至打算暗戳戳的搞点事情。 魏嬿婉听进忠说如懿会起利用凌云彻害她,顿时斩钉截铁道:“她才不会呢,凌云彻对她来说可比她亲爹亲娘还要重要。‘’ 进忠瞪着她,阴阳怪气道:“那令主儿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动凌云彻了?” 两人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事闹掰的,也是最后决裂的导火索,如今旧事重提,无疑是进忠将自己已经结痂的疤痕又一次在魏嬿婉面前撕开,就看她会在上头撒毒药还是撒金疮药了。 听到进忠语气不对,魏嬿婉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进忠在意的是什么,她将手轻轻搭在进忠的手背上,认真道。 “皇后虽没那个本事起不了那个心思,但凌云彻这等小人实在过分,竟敢将本宫和他的旧事说与旁人听,那可是本宫毕生的耻辱,他到处胡咧咧,丝毫不在意本宫的名声,很是可恶!” 进忠细细打量她脸上的表情,没发现一点勉强的痕迹,这才缓和了脸色应和道。 “您说的极是,要奴才看来,眼下之际唯有” “除掉凌云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意念合一,剑指一处,和上一世的分歧截然不同。 进忠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反手将魏嬿婉的手拢在掌心,笑道:“那是否依旧是按照旧俗——用肚兜去打败一个侍卫?” 这是上一世用过的招数,进忠费劲巴巴的偷来金玉妍的肚兜才做成此局,最后却被魏燕婉横插一脚破坏了。 魏嬿婉有些心虚的用指腹在进忠掌心画圈,沉默良久才道:“金氏已亡,咱们也不好拉旁的人下水,那肚兜不如就用她的。” 进忠很快就领会了魏嬿婉的意思,两人眼神一对,坏水翻倍,脸上都挂起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计划虽已明确,可实施起来却还得要费一番功夫,需得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毕竟皇后的肚兜可不是那么好偷的。 这么一等就是数十天,直到御驾从江南行宫搬到了江宁行宫,进忠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日天气不错,魏嬿婉漫步在江宁行宫上,欣赏着和西湖截然不同的风景,却不想有人与她想到了一处。 碧湖旁边,她见着了正在喂鱼的如懿和弘历,既然见了就不能不行礼,魏嬿婉言笑晏晏的给二人分别行了礼,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如懿的冷脸。 弘历倒是十分高兴,指着碧湖里的锦鲤对魏嬿婉道。 “令妃你看,那条锦鲤浑身金黄,全身无一丝杂色,鱼鳍更是比其他锦鲤长出半寸,体型也大出不少,很是不凡!” 魏嬿婉闻言探头往下一看,果然见到一条十分耀眼的金色大锦鲤,脸上便浮现了惊叹之色,抚掌道。 “这鲤鱼果然与众不同,如同鱼中之王一般……定是皇上御驾亲临碧湖,这鱼王感受到了帝王之气才出来拜见您。” 弘历闻言龙心大悦,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碧湖之上。 一旁的如懿脸色却十分刻薄,她斜着眼睛瞪着与魏嬿婉谈笑的弘历,哑声开口道。 “令妃毫无依据,怎么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帝王之气也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第177章 祝贺 弘历自得的笑声戛然而止,上扬的嘴角也尴尬的僵在了脸上,场面十分尴尬,魏嬿婉扭了把大腿才没失态的笑出声来,只可怜巴巴道。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见识粗浅,即便有说错话的地方,也请您勿怪。” 弘历暗暗瞪了如懿好几眼都没起到什么作用,也不知魏嬿婉的哪句话踩到了如懿的痛脚,她突然挑高一边直直画入太阳穴的眉毛,压低下巴翻着白眼瞪着魏嬿婉阴阳怪气道。 “令妃怎么会是见识粗浅呢?你能借西湖美景一舞,纵是西湖美景也抵不上令妃湖上一舞的意境呢。” 此话嘲讽鄙夷的意味十分浓,魏嬿婉却如同听不懂般,羞涩一笑道。 “臣妾惭愧,怎么敢当得起皇后娘娘如此夸奖,说来臣妾也是偶然得了太后她老人家指点而已,皇后娘娘若想学臣妾定然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说罢,她脸上露出了一副‘看,你就是想学,非得酸我两句’的表情笃定的看着如懿。 如懿一口老血差点喷入碧湖之中,她被魏嬿婉的厚颜无耻噎了半天才抬高声音呵叱道。 “大胆,你怎敢拿本宫和你相提并论,你这种品行低略之人的手段,就算是告诉本宫,本宫也不会做的!” 魏嬿婉无辜的瞪大了眼睛,真诚道:“皇后娘娘不必因为害羞而恼羞成怒,您放心,虽然您四十左右才来学舞是有些迟,但只要肯用心就何时都不算晚的” 如懿心中的火山彻底喷发,她勉力维持的平静假面骤然破碎,面目变得极其狰狞。 弘历和魏嬿婉都被她崩坏的面容吓了一跳,眼看自己的皇后和妃子即将掐起架来,弘历忙对身边观战的李玉吩咐道。 “快!皇后病了,快将人送回居所,着太医开几剂安神的汤药灌下去!快点!” 李玉绷紧神经,几步挡到如懿身前躬身道。 “皇后娘娘,湖边风大,您请。”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也同时上前一步,呈合围之势将如懿围在中间。 如懿脸色都气得青白了,十分失望的瞪了弘历一眼,转身梗着脖子大步离去。 见她终于走远,魏嬿婉才感慨道:“皇后娘娘刚才的脸色真是太可怕了。” 弘历微微颔首,又觉得在魏嬿婉面前如此有失帝王的威仪,轻咳两声道。 “皇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扫朕的兴,还老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真是让朕十分厌烦!” 魏嬿婉点头附和,心中却不以为然,暗叹男人的嘴果真是骗人的鬼。 想当年你俩还有一段出虚恭的缘分呢! 陪着弘历游玩了半晌,魏嬿婉从碧湖转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她有些疲乏,便懒懒的靠在轿辇之上慢悠悠往回走。 却在一个拐角处遇上了前来寻她的王蟾,王蟾身穿大太监服饰,十分有派头,见了魏嬿婉便喜得见眉不见眼,笑道。 “娘娘,江宁织造送了好些名贵的锦缎过来,如今已经送进烟锦阁了。” 魏嬿婉并不意外,微微一笑道:“你和春婵挑两匹合适的留下,其余的都送去各处姐妹那儿……皇后那儿也得做个样子,就挑两匹最老气的颜色送去,想来也不会出错。” 王蟾躬身应是,此刻步辇正行到一处岔路口,被墙壁遮挡住的阳光倾泻下来撒到魏嬿婉脸上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拿起手中团扇遮挡太阳,再抬头却见一队巡逻侍卫从步辇前走过,其中有一张脸即使化成灰她也认识,正是进忠前些日子还和她叨叨的凌云彻。 “给令妃娘娘请安。” 一队侍卫整齐划一的跪下行礼请安,魏嬿婉轻嗯一声就当是见了礼,连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走在队伍最后的凌云彻原本还板着脸一副高高在上不想理魏嬿婉的样子,等魏嬿婉真不搭理他了他又十分不甘心,抬起头用炙热的目光看了魏嬿婉好几眼,期望她能跟自己说点什么。 她背弃了他,攀附权贵爬上了龙床,虽然如今得封妃位,但她难道不觉得亏欠自己吗?难道没有话想要同自己说吗? 魏嬿婉垂眸看着凌云彻那磨磨唧唧窝窝囊囊的样子就窝火,手上挥舞团扇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显然心情十分烦躁。 凌云彻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心中的不甘,他脱离队伍回身站在魏嬿婉轿辇前,故作深沉的开口道。 “娘娘与我许久未见,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同微臣说吗?你如今虽荣升妃位,可那又怎样,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永远也得不到我真心的祝贺。” 魏嬿婉脸色一沉,眸中顿时闪过杀意。 进忠说得不错,这样没有脑子的人越早除去越好 想到进忠,魏嬿婉心头一动,转头朝身后某座阁楼上看去,果然在那儿看到了眸色黑沉的进忠。 魏嬿婉冲上头的进忠飞了个媚眼,才回头对身边的王蟾道:“此处有脏东西挡道,本宫要去阁楼上逛逛。” 王蟾眼神不善的看向凌云彻,扬手让抬轿的太监落轿,躬身道:“娘娘您放心去赏景,这儿交给奴才料理便是。” 魏嬿婉颔首,扶着春婵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凌云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蟾一脚狠狠踹在了膝窝之上,他狼狈的跪下,周围的太监顿时一拥而上,无数的拳头劈头盖脸的冲凌云彻的头脸招呼下来,片刻就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花盆底的声音有规律的在阁楼上踏响,进忠回身正要跪下行礼,魏嬿婉的声音便柔柔响起。 “免礼,进忠公公如此好兴致,是在此处等着看日落吗?” 她一路走到围栏旁往下望,这个视角果然能将刚才她和凌云彻所在的岔路口尽收眼底。 此时细细听去,还能听到那边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进忠微微一笑走到魏嬿婉身旁和她一同向下看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王蟾带着人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凌云彻如同丢死狗一般丢在路边。 进忠见状悠悠叹气,感慨道:“这男人被打一顿后的窝囊样子和我们这些阉人有何区别。” 魏嬿婉想了想,斩钉截铁回道:“有的,他看上去要更窝囊一些。” 进忠眉眼舒展,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清朗的笑容在落日的余晖下十分好看。 春婵从楼下上来,在魏嬿婉耳边道:“娘娘,有消息说皇上今晚要去您的烟锦阁,您该回去了。” 魏嬿婉看了进忠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满是回忆的阁楼。 进忠微笑着转头看着路边一瘸一拐起身的凌云彻,眼眸黑沉如墨,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第177章 祝贺 弘历自得的笑声戛然而止,上扬的嘴角也尴尬的僵在了脸上,场面十分尴尬,魏嬿婉扭了把大腿才没失态的笑出声来,只可怜巴巴道。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见识粗浅,即便有说错话的地方,也请您勿怪。” 弘历暗暗瞪了如懿好几眼都没起到什么作用,也不知魏嬿婉的哪句话踩到了如懿的痛脚,她突然挑高一边直直画入太阳穴的眉毛,压低下巴翻着白眼瞪着魏嬿婉阴阳怪气道。 “令妃怎么会是见识粗浅呢?你能借西湖美景一舞,纵是西湖美景也抵不上令妃湖上一舞的意境呢。” 此话嘲讽鄙夷的意味十分浓,魏嬿婉却如同听不懂般,羞涩一笑道。 “臣妾惭愧,怎么敢当得起皇后娘娘如此夸奖,说来臣妾也是偶然得了太后她老人家指点而已,皇后娘娘若想学臣妾定然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说罢,她脸上露出了一副‘看,你就是想学,非得酸我两句’的表情笃定的看着如懿。 如懿一口老血差点喷入碧湖之中,她被魏嬿婉的厚颜无耻噎了半天才抬高声音呵叱道。 “大胆,你怎敢拿本宫和你相提并论,你这种品行低略之人的手段,就算是告诉本宫,本宫也不会做的!” 魏嬿婉无辜的瞪大了眼睛,真诚道:“皇后娘娘不必因为害羞而恼羞成怒,您放心,虽然您四十左右才来学舞是有些迟,但只要肯用心就何时都不算晚的” 如懿心中的火山彻底喷发,她勉力维持的平静假面骤然破碎,面目变得极其狰狞。 弘历和魏嬿婉都被她崩坏的面容吓了一跳,眼看自己的皇后和妃子即将掐起架来,弘历忙对身边观战的李玉吩咐道。 “快!皇后病了,快将人送回居所,着太医开几剂安神的汤药灌下去!快点!” 李玉绷紧神经,几步挡到如懿身前躬身道。 “皇后娘娘,湖边风大,您请。”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也同时上前一步,呈合围之势将如懿围在中间。 如懿脸色都气得青白了,十分失望的瞪了弘历一眼,转身梗着脖子大步离去。 见她终于走远,魏嬿婉才感慨道:“皇后娘娘刚才的脸色真是太可怕了。” 弘历微微颔首,又觉得在魏嬿婉面前如此有失帝王的威仪,轻咳两声道。 “皇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扫朕的兴,还老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真是让朕十分厌烦!” 魏嬿婉点头附和,心中却不以为然,暗叹男人的嘴果真是骗人的鬼。 想当年你俩还有一段出虚恭的缘分呢! 陪着弘历游玩了半晌,魏嬿婉从碧湖转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她有些疲乏,便懒懒的靠在轿辇之上慢悠悠往回走。 却在一个拐角处遇上了前来寻她的王蟾,王蟾身穿大太监服饰,十分有派头,见了魏嬿婉便喜得见眉不见眼,笑道。 “娘娘,江宁织造送了好些名贵的锦缎过来,如今已经送进烟锦阁了。” 魏嬿婉并不意外,微微一笑道:“你和春婵挑两匹合适的留下,其余的都送去各处姐妹那儿……皇后那儿也得做个样子,就挑两匹最老气的颜色送去,想来也不会出错。” 王蟾躬身应是,此刻步辇正行到一处岔路口,被墙壁遮挡住的阳光倾泻下来撒到魏嬿婉脸上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拿起手中团扇遮挡太阳,再抬头却见一队巡逻侍卫从步辇前走过,其中有一张脸即使化成灰她也认识,正是进忠前些日子还和她叨叨的凌云彻。 “给令妃娘娘请安。” 一队侍卫整齐划一的跪下行礼请安,魏嬿婉轻嗯一声就当是见了礼,连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走在队伍最后的凌云彻原本还板着脸一副高高在上不想理魏嬿婉的样子,等魏嬿婉真不搭理他了他又十分不甘心,抬起头用炙热的目光看了魏嬿婉好几眼,期望她能跟自己说点什么。 她背弃了他,攀附权贵爬上了龙床,虽然如今得封妃位,但她难道不觉得亏欠自己吗?难道没有话想要同自己说吗? 魏嬿婉垂眸看着凌云彻那磨磨唧唧窝窝囊囊的样子就窝火,手上挥舞团扇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显然心情十分烦躁。 凌云彻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心中的不甘,他脱离队伍回身站在魏嬿婉轿辇前,故作深沉的开口道。 “娘娘与我许久未见,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同微臣说吗?你如今虽荣升妃位,可那又怎样,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永远也得不到我真心的祝贺。” 魏嬿婉脸色一沉,眸中顿时闪过杀意。 进忠说得不错,这样没有脑子的人越早除去越好 想到进忠,魏嬿婉心头一动,转头朝身后某座阁楼上看去,果然在那儿看到了眸色黑沉的进忠。 魏嬿婉冲上头的进忠飞了个媚眼,才回头对身边的王蟾道:“此处有脏东西挡道,本宫要去阁楼上逛逛。” 王蟾眼神不善的看向凌云彻,扬手让抬轿的太监落轿,躬身道:“娘娘您放心去赏景,这儿交给奴才料理便是。” 魏嬿婉颔首,扶着春婵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凌云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蟾一脚狠狠踹在了膝窝之上,他狼狈的跪下,周围的太监顿时一拥而上,无数的拳头劈头盖脸的冲凌云彻的头脸招呼下来,片刻就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花盆底的声音有规律的在阁楼上踏响,进忠回身正要跪下行礼,魏嬿婉的声音便柔柔响起。 “免礼,进忠公公如此好兴致,是在此处等着看日落吗?” 她一路走到围栏旁往下望,这个视角果然能将刚才她和凌云彻所在的岔路口尽收眼底。 此时细细听去,还能听到那边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进忠微微一笑走到魏嬿婉身旁和她一同向下看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王蟾带着人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凌云彻如同丢死狗一般丢在路边。 进忠见状悠悠叹气,感慨道:“这男人被打一顿后的窝囊样子和我们这些阉人有何区别。” 魏嬿婉想了想,斩钉截铁回道:“有的,他看上去要更窝囊一些。” 进忠眉眼舒展,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清朗的笑容在落日的余晖下十分好看。 春婵从楼下上来,在魏嬿婉耳边道:“娘娘,有消息说皇上今晚要去您的烟锦阁,您该回去了。” 魏嬿婉看了进忠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满是回忆的阁楼。 进忠微笑着转头看着路边一瘸一拐起身的凌云彻,眼眸黑沉如墨,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