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步步生花》 第1章 一梦一醒,皆是你的影子。 方多病这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恐怕就是当时没有阻止李莲花离开,以至于到现在了,他都无法原谅自己曾犯下的这一过错。 这十年来,方多病走过了所有他与李莲花曾走过的地方,也去过了所有李莲花去过的,他却没有去过的地方。 用脚一寸一寸的,丈量着大熙的国土,走过了所有他能走到的地方,山河湖泊,草原密林,却始终没有寻到李莲花的影子。 这十年来,方多病都有好好的替李莲花照顾着莲花楼和狐狸精。 方多病每年都会将莲花楼翻新一次,楼里依旧保持着李莲花当初离开时的模样,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是李莲花离开时的样子。 狐狸精已经很老了,老的每走上一段距离就需要休息上很久,可它依旧会每日的跟着方多病,去寻找那个,有可能再也找不到的人。 这一人一狗,每日里彷徨无助的行走在街头,穿梭于林间,往来于山山水水之中,只为了寻找到那个在他们心中烙下了印记的人。 曾经那个最讲究饮食吃穿的贵公子,此时却像个没人管的孩子,啃着最冷的馒头,荒郊野岭的,也能让他席地而眠。 一人一狗的,就这样又走了三年,狐狸精老的再也撑不下去了,最终倒在了寻找李莲花的路上。 方多病将狐狸精埋在了人来人往的官道边,想着或许有一日,李莲花会从此处经过,那时,也算是他们的另一种重逢。 世人常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过往的一切和那人的身影,却在方多病的脑海里就像扎了根一样,并未随着时间的消失而变得模糊不清。 反而,在方多病的脑海里越发的清晰,心中对那人的思念也是越发的强烈,强烈到一梦一醒,皆是那人的身影。 “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啊~~” 就像李莲花从来没有消失过,只不过是与自己开了个玩笑躲了起来,冷不丁的就会突然的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然后一脸玩味打趣的看着自己。 “哎呦,方小宝,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也或者,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他。 可,一想到要将那人从心中完全的剔除掉,方多病又有些舍不得了。 方多病猛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水刺激着喉咙,让他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眼泪都被咳了出来。 “李莲花,我有好好的替你照顾莲花楼,我有好好的替你照顾狐狸精,你呢,你在哪儿?” “李莲花,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李莲花,本少爷累了,你再不出来的话,本少爷就真的不理你了。” 方多病就靠在狐狸精那小小的墓碑前,一口接一口的,将那辛辣苦涩的酒水麻木的灌进了口中,一壶接一壶的,就像无数个难熬的夜晚那样,直至将自己灌醉了过去才肯罢休。 倒下时,一滴泪珠顺着眼角轻轻滑落,在月光中似宝石般晶莹透亮。 ………… “方多病,你还不快点,傻愣在那里做什么?” 不远处,苏小慵看着突然呆怔在原地的方多病,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见这人呆呆怔怔的没有反应,着急着去寻李莲花的苏小慵一时气恼,上手就重重的拍在了方多病的身上。 “方多病,你干什么,李大哥可等不了那么久。” 苏小慵的这一掌下去,方多病当时就有了反应,却像是刚睡醒一样的迷迷糊糊的,一脸茫然的看着苏小慵。 “苏小慵?!” “你怎么在这儿?” “废话,我不在这儿我在哪儿? 方多病,你到底想不想救李大哥了。” “李大哥?李莲花!” “方多病,你怎么回事,你急匆匆的跑来找我义兄说李大哥出事了,怎么现在却不着急了。” 李莲花还在?他还在?! 方多病这才认真的打量起周围的一切,熟悉的场景让他一阵恍惚。 就像,回到了十三年前李莲花离开的那一日。 十三年前?! 苏小慵正想问方多病是怎么个情况,就见这人像是中了邪一样,扬手就自己跟了自己一巴掌,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脸上当时就被他自个儿扇出了五个血红的巴掌印来。 “方多病,你疯了?” “喂,方多病,你干什么,等等我?” 苏小慵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见方多病的人已经冲了出去,眨眼就没了影。 “望江亭,望江亭!” “李莲花,等我!” 望江亭。 “果真是眼睛不好使,走错路了。” 李莲花眯着眼睛仔细的瞧了一会儿,才知自己迷迷糊糊的竟走错了路,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一番,牵着马儿就准备离开。 第2章 世上再无李相夷 有些事,李莲花宽宏大量的放下了,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的,有着豁达的胸怀,宽广的容人之量。 就像那小肚鸡肠的肖紫衿,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乔婉娩为何会选择离开他。 恶心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李莲花的身上,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的身上去找问题。 “四顾门不需要两个门主,我和阿娩之间,也不需要夹着一个已经死去的李相夷。” 就因为肖紫衿心中对李相夷的嫉妒,就因为肖紫衿心中那些莫须有的猜忌,硬逼得李莲花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愧疚,悲痛,不舍断了那把少师剑。 “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终有所不同。” …… “我此生有负许多,但最对不起的,就是这把少师剑了。” “紫衿,如今少师已断,这世上再无李相夷,也没有相夷太剑,你可以放心了。” “门主,李相夷!” 等到方多病赶到望江亭时,就见肖紫衿一个人站在崖边望着底下的望江,没有丝毫的犹豫,人就冲了出去。 这次,他不能再错过了。 肖紫衿回身望来,就见方多病从远处飞奔而来,只在他眼前留下了一道残影,人就紧追着望江中的那艘小船而下。 李莲花这一转身,就看到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的方多病,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多病一把抱住。 “太好了,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熟悉的气息让方多病那颗不安的心放松了下来,紧搂着人不肯松手,就怕这一松开,又像当初一样的,又被扔下了。 “咳咳。” 怀中的人轻咳了两声,让方多病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连忙将人松开,就像以往那样的翻着李莲花的衣袖不安的查看着李莲花的情况。 “李莲花,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李莲花微皱起眉头,习惯性的拍在了方多病的手上。 “方小宝,你这动手动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话语间一贯的带着一丝嫌弃,一抬头,却对上了方多病那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眶,长长的睫羽没来由的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李莲花,本少爷说过,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儿。 为什么你就不肯乖乖的待在楼里等我回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一句话,就将李莲花所有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人也心虚的将目光挪向一旁,不敢去看方多病的眼睛。 他本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有的继续的忽悠着方多病,可面对这样的方多病,李莲花竟有些不忍了。 船夫当时正在撒网捞鱼,就见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个一前一后的,如天将神兵一般落在自己的这艘小船上,险些被惊的掉下船去,手中的鱼网已跟着差点脱手而去。 眼见二人与寻常人无异,这才借着二人沉默时,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声。 “你们,是人是妖?” 他这一开口,顿时让不忍心对着李莲花发脾气的方多病寻到了机会,没好气的就给他怼了回去。 “废话,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妖怪?” 李莲花不自然的抚了抚鼻子,对着被吓到的船家歉声道:“船家莫怪,小朋友不懂事,说话重了点,船家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二人不过是江湖人士,见此处风光不错,便想下来游玩一番,倒是惊到船家你了。” 那船家见李莲花一身白衣,温文知礼,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又见方多病虽说话重了点,但气质非凡,眼神清澈,两人看着都不像什么坏人,也就暂时的放下了心来。 “无妨,无妨。” 方多病现在等着跟李莲花算账,没心思去理会这船家如何,随手从腰间掏了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 “找个安静的地方将船停下。” 那船家接过碎银在手上掂了掂,足有五两之多,脸上的褶子当时就挤到了一处,也不再去计较眼前这两个人到底是人是妖了,欢欢喜喜的收了网,划着小船就按着方多病所说的,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向着岸边缓缓的靠去。 “李莲花,本少爷真该找个东西将你绑在身上,这样,你就休想再扔下我了。” 那船家正努力的划着船,耳朵里突然就钻进来这么一句,手上的船桨差点就飞了出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第3章 巫医染秋 他这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待会儿,不会被人灭口了。 战战兢兢的将船划到了岸边,直到两人起身离开,船家害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就只见那位贵公子的眼中,满是那位白衣公子的身影,压根就想不起他这号人物的存在。 船家这才将一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逐渐远去的身影,冷不丁的就来了那么一句。 “你还别说,看习惯了,这两位公子倒也是蛮相配的。” 方多病和李莲花上了岸后,寻了一处远离市井喧嚣的小村落,花了些银子在村中买了一处闲置的小院住了下来。 小院虽小,但所用之物一样不缺,加上方多病上又舍得花钱,就算缺了什么,也都被热心的村民们殷勤的给补齐了。 为了方便照顾李莲花,方多病还特意的找人做了一张足够两人躺下的大床,每日每夜的,就守在李莲花身边。 李莲花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虽有方多病在旁每日的用扬州慢为他压制着体内的碧茶之毒,可情况还是如他心中所料的那样变得越来越糟。 不过短短几日,李莲花就又清减了几分,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像随时会燃尽的烛火,让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点的消亡,却留也留不住。 “小宝,这汤有些咸了。” 李莲花语气一贯的平和,却不知,他手中端的是一碗甜到让人发酸的当归枸杞红枣汤。 方多病为李莲花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捏着筷子的手缓缓收紧,慢慢的红了眼眶,却硬是挤出了个笑脸,不耐烦的回声道:“知道了,你这张嘴,是越来越挑了。” 口中说着嫌弃的话,却在李莲花看不到的地方,抬手快速的擦去了眼角的泪痕。 吃完东西收拾碗筷时,李莲花习惯性的起身帮着方多病将碗筷收拾到一处,手准确的落在每一处,却没发现,方多病偷偷的将放起来的碗又摆回到了桌上。 “剩下的就麻烦小宝了。” 笑得依旧春风和暖,却不知眼前之人早已泪如雨下。 方多病没有去拆穿李莲花。 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他,便不知道! 依旧像以往一样的,就像什么事都没有的,依旧笑着闹着,却又在不经意间,看着那人越发削瘦的脸庞慢慢的红了眼眶。 “李莲花,你别老把本少爷当小孩子看行不行。”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把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李莲花,你现在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还敢偷偷的跑出来,幸亏本少爷在房中设了机关,不然,又被你扔下了。” “我呢,只是在房中待得久了想要四处走走,我可没有想要扔下小宝你哦。” “李莲花,我娘已经发了英雄帖,正在四处的寻访名医,在这之前,你都要好好的活着,要不然,本少爷可就白忙了。” “……” “李莲花,有本少爷在,就不许你有事。” “……” 梦再长,也终有醒来的一日,李莲花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天色刚刚暗了下来,小院里就响起了-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难挨,一声比一声,让人听着揪心,就像整个灵魂都要被咳出来一样。 方多病已经运起扬州慢为李莲花压制,可内力在进到李莲花的体内后,却如石沉大海般,眨眼就没了动静。 李莲花的情况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程度,不多时,一团血雾自李莲花口中喷出,如点点星辰般,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晕开点点梅红,在那白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刺目。 身子无力的倒了下去,软软的靠在方多病的身上,方多病手还保持着为李莲花运功的姿势,呆愣着,就像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灵魂。 “小宝,放下。” 无力的轻叹出声,带着对方多病的担心和不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李莲花?!” “李莲花,你不会有事的,本少爷不会让你有事的。” 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方多病不要命的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进李莲花的体内。 看着李莲花渐渐苍白无色的脸,明知就他这点体内已是无用,却仍紧咬着牙不肯放弃。 何晓慧带着人赶到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连忙上前将方多病将拉开。 “小宝,这是来自南疆的巫医,染秋。” 方多病正想从何晓慧手中挣脱,听到这话,人便愣在了原地,只将目光看向紧跟着何晓慧而来的染秋。 染秋已扶着李莲花躺好,回身只向方多病点了点头,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扯开了李莲花的衣领。 第4章 同生蛊 胸前的衣服被扯开,就见那黑色的蛛网已经爬满了李莲花的整个胸腔,正肆无忌惮顺着颈部的筋脉向上攀爬着,眼见着都已到了李莲花的耳根处。 染秋不敢耽搁,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快速的自李莲花的胸前划过,在李莲花的心口处划出一条小小的口子。 随后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一个白玉所制的鼎炉,打开盖子,用特制的夹子将里面的冰蚕夹了出来,小心的放在了那被划开的伤口上。 冰蚕一触到那伤口,就像许久未进食的猛兽遇到了可口的美味,疯狂的吸吮了起来。 就见冰蚕那原本不过指甲盖大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膨胀着。 颜色也从最初的雪白逐渐加深,血红,赤红,青紫,再到现在的紫黑,肥胖的身躯变得油光发亮,就像是刚刚从油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随着那冰蚕的身躯不断的膨胀,李莲花身上的那些黑色的蛛网也跟着慢慢的淡了下去,重新的隐于身体某处。 那冰蚕显然也已到了极限,就听“啪”的一声,圆滚滚的身体从李莲花的身上滚落了下来,落在了床上,全身僵直,已然没了动静。 染秋将这冰蚕夹起,重新放回到了玉鼎中盖上了盖子,放回了自己的背包中。 又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取出止血药撒在那伤口处,待到血全部止住,染秋也就起身走到一旁。 染秋这边刚一起身,方多病就已扑了过去坐到了床边,细心的将李莲花敞开的衣领整理好。 “李莲花?!” “他还没有那么快醒来。” “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不过再活个一年倒是不成问题。” “前辈说的可是真的?” 方多病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起身着急的向染秋确认。 “我既已开口,还能有假? 只是,到底能活多久,还要看以后的情况再说。” 再三确认之后,方多病终于是信了这染秋的话,紧皱的眉头紧跟着舒展开,黯淡的眼眸中也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光彩,只是没过多久,却又重新的黯淡了下去。 “那前辈,可有解毒的法子?” 见染秋摇头,那刚升起的希望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只将人浇了个透心凉。 方多病就像一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生气,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重新的坐回到了床边,眼睛呆呆的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李莲花,唇角缓缓的向上勾起一抹苦涩。 “没关系,还有一年的时间,总会有办法的。” “你也不用这么难过,这毒,我是没办法帮他解了,倒是有办法帮他延长寿命,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这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一听染秋有办法,方多病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 “前辈请讲。” “我南疆有一蛊术,集千虫养于鼎中,让它们自相残杀,互相吞食。 到最后只剩两只时,以天山雪莲喂食七七四十九日后,再每日以鲜血喂食,同时焚香祝祷七七四十九日,便可成蛊。 到时,只需将这蛊虫同时种入两人体内,被种下蛊虫的二人,便可同享寿元,故此取名为同生。 此乃取一补一之法,分子母双虫,子为养,母为生。 凡被种下子虫者,会自损精元以供养母虫之人,寿命便会大大的受到影响,除此之外,若遇意外,一生皆生,一死皆死,同生共死,不得分离。 所以,这同生蛊虽可为人延长寿命,却也需另一人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才行。 若非自愿,很难成蛊不说,即便成了,也会因一方心有不甘而造成其体内的蛊虫爆动,被其反噬而亡。” 染秋就曾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族中一老者为延长寿命,逼迫子孙为其养这同生蛊为其续命,结果,却因其子孙心中有怨,使得两人最后都被这蛊虫啃食了心脏而亡。 染秋虽将这同生蛊的事情告知给了母子两人,却也不觉得两人真就会愿意以蛊续命。 毕竟,这世上愿意折损自己的寿命供养他人的人,少之又少。 “你们也不必有什么负担,毕竟还有一年的时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寻到这解毒的法子。” “烦劳前辈告知晚辈,该怎么做。” 一向毛毛躁躁的最不注重礼仪的方多病,此时却向染秋真诚的行了一个大礼。 “啊?!” 染秋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因着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几乎不曾有半点犹豫的,就愿意将自己的寿命献出来。 在一旁听着的何晓慧最先反应了过来。 “小宝?” “娘,对不起,我不能让他有事!” 第5章 李莲花,我非救不可! 话语坚定的透着一丝决然,亦如当年那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坚定的不顾家人的阻拦,也要去寻找那道在他年幼时照进他生命中的那道光。 何晓慧看着这样的方多病,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震惊,眼中神色变了又变,许久之后,才轻轻的叹息一声,带出一抺释然和无奈。 “哎~~为娘,明白了。 当年你与李相夷不过只是匆匆一面,你为了去寻他,就将山庄给搅得天翻地覆。 现在,他这个样子,为娘怕是更拦不住你了,为娘若真要那么做了,你这臭小子啊,怕是一辈子都要与我生分了。 你既已下了决心,娘也就不拦着你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高兴就好。” ………… 一个月前,方多病带着李莲花在小村里住下来后,第一时间便给何晓慧去了信,何晓慧也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就以访友为由,带着她的追云车,大张旗鼓的离开了天机山庄。 在路上绕了半圈,这才悄悄的弃了追云车,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的赶来了这处小村庄。 路上刚好碰到了从南疆寻物而来的巫医染秋。 染秋醉心毒术,自小便与各种毒虫毒物打交道,一生见过奇毒无数,在她得知这世上竟还有她不知道的奇毒时,何晓慧当时也就只是简单的向她提了那么一句,染秋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跟着一起来了这里。 回去时,染秋一路上也是主动的为母子二人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帮着母子二人将还处在昏迷中的李莲花悄悄的带回到了天机山庄。 染秋之所以会这么好心,可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不是什么医者仁心,只是单纯的奔着李莲花体内的碧茶之毒而来。 这一路走来,染秋可没少向方多病打听李莲花在中毒后的情况。 临走时,还不忘从李莲花的指间取了一些活血装到玉瓶里拿回去研究。 若不是染秋承诺会帮着方多病制成那同生蛊,承诺在研制出解药后会第一时间给李莲花解毒的话,方多病决不会答应下这事。 染秋将装着活血的小玉瓶小心的收到了特制的锦盒中,放回到自己随身背着的布包内。 看着正替李莲花包扎着手指的方多病,不放心的又确定了一次。 “你当真下了决心,决不反悔,即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 “方多病,练蛊最忌中途而废,你可要想好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不怪染秋会这么问,她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蠢的人,为了延长他人的寿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前辈放心,我既然已经决定,就绝不会反悔,李莲花,我非救不可。” 那语气,那眼神,坚定的不容人置疑。 染秋不由重新审视起眼前的方多病来,在看到方多病那眉间浓的化不开的一抹愁思,以及那眼中无法掩饰的悲伤和哀痛时,心神似被什么晃了一下。 沉默许久,染秋才重新开口,对眼前的晚辈也多了一丝钦佩。 “我明白了。” “若你真的想炼成这同生蛊,除了这天山雪莲外,还需要寻到一样东西,浮光鼎。 这浮光鼎,可以去除蛊虫的戾气,防止二虫在未养成之前自相残杀,若无意外,只要有这浮光鼎在,这同生蛊一次便可成。” “这浮光鼎现在在何处?” 染秋遗憾的向方多病摇了摇头。 “这浮光鼎原是我南疆的宝物,只可惜,二十几年前被外人盗走,自此便没了踪影,我这次会来大熙,也是为寻那浮光鼎而来。” “可是这浮光鼎有了消息?” “不错,族人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在樊城见到过,只可惜,我将整个樊城都寻了一遍,并未寻到这浮光鼎。” “我知道了,多谢前辈告诉我这些,我会想办法尽快找齐这些的。” “好,等你找齐了这些就来南疆寻我。” 染秋在方多病的肩上拍了拍,余光穿过方多病看向他身后躺在床上的李莲花,眼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异样。 “前辈?” “啊,没事没事,我走了,后会有期。” 趁着与方多病告别时,染秋又一次看向躺在床上的李莲花,眉头轻皱,心中闪过一抹狐疑。 难道她方才看错了?! 方多病只将人送到门口就返身回到了房中,替李莲花细心的将被子掖好。 “李莲花,本少爷过几日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 记住了,不许再一个人偷偷的离开了,不然,本少爷还得到处去寻你。 你知道吗,那种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本少爷不想,不想再来一次了。 …… 李莲花,这次,不要再扔下本少爷了,好不好。” 第6章 老狐狸 为了方便照顾李莲花,自回到天机山庄后,方多病依旧如在小村庄时那样,吃住都和李莲花在一起,离李莲花毒发早已过去了多日,李莲花却依旧没有醒来。 若不是染秋告诉他李莲花的毒虽被压制,却因中毒太深需得慢慢恢复,若不是李莲花这几日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就连脉搏也比以往更加的有力了些,方多病真要怀疑染秋是骗他来着。 何晓慧进来的时候,方多病正在为李莲花擦洗,那动作轻柔小心的模样,就像在轻轻的抚摸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让何晓慧差点以为眼前这个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换了芯子。 这么多年了,何晓慧都不知道自家那个惹人嫌的臭小子,竟也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娘,我想明日就走。” “这么着急?” “嗯,府医方才来瞧过,说李莲花这两日就能醒来,我怕到时候他会发现什么,所以,想趁着他没醒时离开。” “这样也好,李先生现在这样子也确实不适合再舟车劳顿,四处奔波,若是他醒来,肯定要跟着你一起去的。 既然如此,你就放心的走,娘会替你照顾好李先生的。” “谢谢娘。” “臭小子,什么时候跟你娘客气起来了,你这个样子,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家的臭小子?” “娘,我这不是担心李莲花吗?” “怎么,还不相信你娘的能力,你放心,等你走后,我就将这天机山庄的机关全部打开,看哪个不怕死的敢擅闯我天机山庄。” 对于这点,方多病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真正害怕的,是李莲花这个老狐狸。 “娘,李莲花醒来后,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信,记住了,千万不能信他的话,更不能让他离开天机山庄。” 眼见方多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何晓慧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有这么严重吗?” “有,当然有。” 这只老狐狸一开口,没有人不上当的。 方多病不放心的再三叮嘱着,见何晓慧将这事放在了心上,紧皱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 “李莲花,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天边不过才刚刚泛起了鱼肚白,方多病替李莲花盖好被子,又不放心的替他把了把脉,最后看了一眼李莲花,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门外,何晓慧正等在那里。 “娘,李莲花就麻烦娘替我照顾了,还有,他这人,最喜欢吃甜的,娘别忘了,替他多备些糖果。” 与何晓慧说着这些时,方多病忍不住的几次想要回身去瞧,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不放心的与何晓慧又交待了一番,方多病不敢再耽搁,牵着马就匆匆的下了山。 山脚下,一个墨绿色的身影背对着立于宽阔的官道上,长发如墨随意的披散在脑后,如一幅上好的丹青山墨,置于山林之间。 方多病从山上下来,远远的就瞧见了那墨绿的身影,前行的脚步愣怔了片刻,随之又加快了步子向那人急匆匆地奔了过去。 一瞧见那人发间的莲花簪子,心没来由的发出一声雷鼓般的撞击声。 “李莲花?!” 眼前之人应声转过身来,依旧笑的是春风和煦,眉眼微弯,带出一片清幽恬淡。 方多病大步上前,一把将李莲花的胳膊扯了过来,上下其手,翻领子,翻袖口,将这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见这人气色如常,神情自若,眼神清明,这才放下了心来。 “李莲花,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乖乖的在山庄里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李莲花却只是勾了勾唇,看着一脸紧张的方多病笑得意味不明。 “小宝这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我没有,我只是……” 方多病差一点就被李莲花绕了过去,好在及时的反应了过来。 “不对,李莲花,你什么时醒来的,本少爷这才刚到山脚你就在这等着了,你是不是早就醒来了?” 说到这里,方多病突然有些不安,生怕李莲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啊,小宝误会了,我呢,也只是刚刚醒来,这一睁眼呢,就听到你与何庄主说要离开的话。 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挑剔,除了小宝你,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受得了,想来想去呢,也就跟着你一起下了山。” 明知道李莲花说的这些不可信,可方多病就是忍不住的听到了心里去。 尤其是那一句“除了小宝你,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受得了,”更是让方多病听得心中欢喜,也因为这一句话,差点就让方多病所有的理智溃散崩堤。 第7章 南海神医 “李莲花,你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敢到处乱跑? 你可是本少爷的人,本少爷看谁敢在背地里乱嚼舌根子,还有我娘也会替我照顾好你的。” 李莲花微微垂首,手不自觉的就抚上了鼻尖。 “啊,这个,其实呢,我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什么理由?” “李莲花,你现在都已经这样子了,不会,还想着与阿飞的东海之约?” “小宝误会了,我这么惜命的,怎么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呢? 我呢,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师父生前有一故交好友,乃是来自南海的一位神医。便想着找他帮帮忙,看他能不能帮我解了这身上的碧茶查之毒?” 方多病将手环在胸前,一双大眼紧盯着李连花,编,你继续编,你个老狐狸,我方多病能信你的话才怪。 对李莲花这话,方多病可是一万个不相信。 “李莲花,你别想骗本少爷,这么厉害的人物,本少爷怎么没听说过?” “啊,这位神医呢,一向做好事不留名,这江湖上嘛,自然就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了。” “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你先前为何不去找他?” “小宝也是知道的,像这种隐世神医,一般都有自己的脾气,这位南海神医呢,自然也是如此。 这人,虽医术高超却性情古怪,行踪总是飘忽不定,还总喜欢扮成三教九流的样子,隐于市井之中,让人难以寻得。 我呢,当时又一门心思的只想找到单孤刀的尸体,也就因此的耽误了下来。 现在事情已了,便想着去碰碰运气。” “那你先前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这些,还扔下我一个人偷偷的跑了。” 李莲花尴尬的将目光别向一旁,假意的轻咳了一声。 “抱歉啊,我呢,当时也是觉得自己时日已经不多,又不知道这南海神医到底在何处,生怕告诉你这些后,却又没能及时寻到那位神医,让你空欢喜一场,也就想着,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再说。” “那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要扔下我,李莲花,我就让你这么不能信任吗?” “小宝,你真的误会了。 我呢,也是刚好收到消息,说这位南海神医在离京都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不想就此错过,也就着急的赶了过去。 想着万一未能如愿,我便早些去东海,一来呢,给故人一个交代,二来呢,也好在那里等你来寻我。 不想,一时走错了路,去了望江亭。” 李莲花说的是信誓旦旦,有板有眼的,方多病不禁也有些动摇了。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李莲花,你保证没有骗本少爷?” “是真是假,小宝陪我走上一趟不就知道了,反正呢,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等你寻到人,自然就知道真假了。” 浅淡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这让方多病心中的天平不由得就偏向了李莲花这边。 就在方多病犹豫不决之时,就见李莲花瞧了瞧他这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然后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哦,哦~~小朋友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了,我呢,原本是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去找的,现在看来,就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一听到李莲花这话,方多病哪还会再去想其他,对着李莲花便脱口而出。 “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那小宝的事?” “本少爷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总之,没有本少爷跟着,你哪也不许去。” 李莲花等的就是方多病这句话,见方多病开口,脸上笑容更浓。 “既是如此,我们就快些出发,这里离前面的镇子还有一段路程,若是不快点,我们怕是要饿肚子了,我呢,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这肚子里可没有多少存货了。” 不给方多病犹豫的机会,李莲花这边足下轻点,飞身一跃,人就已经坐在了马上,微微俯身,将手向方多病伸了过来,笑得温暖和煦。 方多病心中还有些迟疑,总觉得李莲花说的这些不可信,却也不想就此放过这个机会。 犹豫着伸出手去,李莲花就那么顺势一拉,将人拽到了马上,紧挨着自己坐在了后面,方多病顺势从李莲花身后环腰而过,牵住了缰绳。 也罢,将这只老狐狸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总比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要稳妥一些。 想到这里,方多病也不再犹豫,甩了甩缰绳,便带着李莲花驾着马儿而去。 风带起青丝,丝丝缕缕的,抚在方多病的脸上,痒痒的带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亦如爱人的手轻抚着脸庞。 方多病不由的便追着那青丝而去,眼睛顺着飞扬的青丝飘浮不定,最后落在那一段如雪的白皙上。 第8章 给故人一个交代 因着这碧茶之毒,李莲花的皮肤要比寻常人白上一些,白皙中带着一抹冷色,宛如皎皎明月般清冷,又似世间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轻抚,细细把玩。 瞳孔在这一刻急剧收缩,方多病目光呆怔着落在李莲花随风舞动的青丝上,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来?! “喝!” 方多病轻喝一声,将心里的那一抹心虚呼出于口,在马儿飞快的奔驰中,掩去了心中这一刻的慌乱。 宝来客栈是天机山庄暗地里的产业之一,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是懂事的人,方多病和李莲花一来,便住进了后院一处单独的小院里,平日里,也就只有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过来,外人很难遇见两人。 自上次的事情后,方尚书方则仕已对大熙皇帝的所做所为感到寒心,现在已辞了官赋闲在家,连带着天机山庄也无需再受朝廷的约束。 朝庭和江湖中人一向互不干涉,方则仕辞官后,以天机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反而比先前更安稳一些。 方多病不用再担心大熙皇帝拿着方则仕的性命来逼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与李莲花在一起的事情会被那人发现。 如此的还要避着世人,方多病无非就是不想看到一些不相干的人来烦李莲花罢了。 “你在做什么?” 房中,二人刚收拾好东西,就见李莲花让人拿了纸笔过来。 “我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再赴东海之约了,但也需给故人一个交待。” 就见李莲花沉思片刻后执笔写道:十年前,东海一决,李某蒙兵器之利,借沉船之机,与君一战犹不能胜,君武勇之处,世所罕见,心悦诚服。 今事隔多年,沉疴难起,剑断人亡,再不能赴东海之约,谓为憾事。 江山多年,变化万千,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方多病在一旁看着李莲花写下这些熟悉的话语,先前那些痛苦的回忆不受控的便涌进了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强迫着让他想起曾孤身走过的那十三年。 完全是下意识的,没有经过大脑的,方多病伸手握住了李莲花执笔的手,新蘸的墨汁因着这一刻轻微的抖动,迅速从笔尖滑落,滴在了上好的萱纸上。 方多病真怕李莲花会再次写下“李相夷于七月十三日绝。”这几个字来。 李相夷不能死,李莲花更不能。 方多病眼中的悲痛,慌乱和害怕,让李莲花也惊到了,伸手在方多病的手上轻拍了拍:“小宝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目光落在李莲花含笑的眸子上,眼前之人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是那么的鲜活,真真实实的就在他的眼前,不再是梦境中的一个虚影。 手上那微凉的触感,亦如清泉流进心房,慢慢的抚平了方多病那颗不安的心,方多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只是却依旧将人手中的毛笔抢了过来,“你说,我写。” 八月二十五日,是笛飞声与李莲花约好的日子,距离两人双双坠海已经过去了十年。 笛飞声早早的就来到了海边等着,一身黑红紧身装扮,身姿亦如当年那般,身形笔直的站在一处巨大的礁石上,举目眺望,神色浅淡,带着一抹希翼,望着那通向海边的路,等着那应约的人。 礁石后面,一层接一层的,人挨着人的站了不下百人,多是听到消息前来看热闹的,也或是单纯就只为着李莲花这个人而来的。 苏小慵,关河梦,乔婉娩,昭翎公主……一如上一世那样,一个不缺的站在队伍的前面等着,令人讨厌的肖紫衿也在其中。 只是这次,天机山庄却不见一人前来。 笛飞声在礁石之上已经站了许久,太阳都已过了中线,高高的挂在天上,只将这沙滩烤得一片火热。 那通往海边的路,却依旧不见李莲花的的身影。 那些看热闹的人等的有些急了,忍不住的就开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李相夷该不会是怕了,所以不来了?” “这李相夷是谁?我看这是故意扰乱笛飞声的手段。” ………… 石水担心的望着来处:“门主,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她这话一落下,苏小慵,乔婉娩等人当下就无法再掩饰住心中的不安,一个个的,眉头跟着紧紧皱起。 就在众人伸着脑袋翘首企盼中,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渔夫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 第9章 拿命来偿 “你们谁是笛飞声。” 笛飞声应声而来,一把将渔夫手中的信夺了过来,拆开信封展开,入眼便是熟悉的笔迹,眉宇不由紧紧皱起。 众人都好奇的望着笛飞声手中信,都想知道那信中写了什么,是谁写来的。 还不等众人找到机向笛飞声询问清楚,就见笛飞声拿信的手缓缓收紧,纸张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平整的信纸紧缩在了一起。 回眸看向众人,眼中如刀似剑般带着阵阵寒意,直奔着站在最前面的肖紫衿而来。 肖紫衿眼见着笛飞声来势汹汹,连忙抽出手中的佩剑去挡,却被笛飞声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一掌紧跟着拍在了他身上,人当即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笛盟主,你这是何意?” 肖紫衿再怎么说,也是四顾门现任的门主,笛飞声如此,就相当于打了四顾门的脸,纪汉佛第一个站了出来就要向笛飞声讨回公道。 笛飞声直接将他无视过去,飞身而来落在肖紫衿跟前,抽刀抵在了肖紫颈的颈间。 方多病当时只想着追着李莲花而去,之后又因种种原因耽搁了下来,一直还未来得及找肖紫衿算账。 这次,也便借着这个机会,背着李莲花,偷偷的给笛飞声写了一封信,一并塞到了信封中送了过来,将在望江亭发生的事告知给了笛飞声。 “断少师,跳忘江,肖紫衿,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能让笛飞声如此的,众人只需稍动脑子便能猜到是谁,再加上一个少师,也便不用再怀疑了。 “紫衿,你对相夷做了什么?” 面对乔婉娩的质问,肖紫衿心虚的低下了头去。 “阿娩,我只是想去找他说个清楚,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若我知道,我……我便不会去寻他了。” 肖紫衿脸上显而易见的心虚,让乔婉娩根本没办法相信他所说的。 余光瞥见笛飞声手中的书信,心中强烈的不安让她忘了该有的礼节,伸手便将信拿了过来,笛飞声倒也没拦着,随她将信夺了过去。 “少师已断,世上再无李相夷。” “剑断人亡,剑断人亡?!” “紫衿,我说过,我与你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为什么你不信我,为什么你还要去找他,为什么非要逼得他剑断人亡你才甘心。 紫衿,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办,怎么去面对相夷,怎么去面对以后的我们。” “阿娩,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对了,方多病。” 肖紫衿此时也是懊悔不已,慌乱的向乔婉娩解释着。 “方多病当时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说不准,已经将人带去了天机山庄,我们现在赶过去,或许……” “肖门主还不知道? 这天机山庄的方少侠已经失踪了多日,天机山庄正到处的在寻人。 头些日子,何庄主还为了寻找这方少侠,亲自的驾着追云车去拜会了自己的几位好友,让他们帮忙寻人。 照肖门主这意思,该不会,两人都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嘴,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他这话一落下,乔婉娩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不,不可能,那日断剑之时,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肖紫衿努力的想要说服众人,以此来减轻他心中的罪恶,关河梦却在此时适时出声,将他打的无处遁形。 “我断过他的脉象,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寿命,即使你不逼他,他也活不了多久,此刻,怕是已经……” “阿娩,我,” “肖紫衿,你最好保佑李相夷没事,否则,本座便要你拿命来偿。” 笛飞声将乔婉娩手中的信重新拿了回来塞进怀里,再不去看众人一眼,飞身而起,跃向空中凌空而去。 方多病此时有些纠结的不知该如何去选择。 李莲花说南海神医在离京都不远的小南村出现过,结果拿来地图一看,李莲花口中所说的不远,整整与京都隔了两个城池。 偏巧不巧的,刚好与他所要去寻浮光鼎的樊城一南一北。 “我们若是快马加鞭,不过两日,应该就能到那小南村,小南村人口稀少,想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寻到人。 即便人已不在那里,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接下来,我们也可以去他处寻找。” 方多病在心中细细的思量了一下,想想也确实不会耽搁太久,也就想着先陪李莲花去那小南村走一趟再说。 见方多病答应下来,李莲花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低头将手中的茶水送到了唇边,却也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 第10章 心诚则灵 “李莲花,你说这南海神医喜欢扮作三教九流,隐于市井之中,那你怎么才能认出他,万一要是这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却没认出来怎么办?” 收拾的间隙,方多病还有些不放心的询问出声,脑子里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样。 一个告诉他,李莲花说得这么诚恳的,一定是真的,可另外一个紧跟着就站了出来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说道:“方多病,你忘了以前的教训了吗?” “这个啊,小宝不用担心,这位神医呢,跟我师父一样,都好酒,不管变成什么模样,这腰间呢,总是挂着一个酒壶。” 一听这话,方多病脑中那质疑的声音便占了上风,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大长腿一迈,人就在李莲花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莲花,你是不是又想骗本少爷,这世上喜欢喝酒的人多了去了,腰间挂着酒壶的人到处都能见到,难不成,他们都是你口中的南海神医?” “方小宝,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李莲花故作生气状,上手就在方多病的额间轻弹了一下。 “都说是神医了,自然是常年与草药打交道,这身上呢,自然也就会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世上,身上挂着酒壶的人是很多,可是身上带着药香,又挂着酒壶的人,应该,没有几个。” 方多病本已有些怀疑,李莲花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自己想得有些多了,也就不再追着这事不放。 寻到了这小南村的所在,两人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两人分乘两骑,策马扬鞭,驾着马儿飞奔而去,转眼就将先前留宿的镇子甩没了影。 方多病心中虽着急,但到底是顾着李莲花的,人也时刻的注意着李莲花这边的情况。 两人走了不过一个来时辰,见李莲花皱起了眉头,方多病也就将步子放慢了下来。 “李莲花,你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无妨。” 李莲花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脸上一贯的平和淡然,看着并无什么不妥,可看在方多病眼里,却总觉得李莲花是在强撑着。 这也不怪方多病会这么想,像这样的事,李莲花以前可没少做。 眼见前面有一茶寮,二人刚行到此处,方多病就跳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一扔,人就跑了过来,将李莲花扶下了马背。 这一歇下来,便没了大半个时辰,一直等到李莲花养足了精神,方多病这才放心的带着人重新上路。 只是这人的身子太过糟糕了,许是李莲花自己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每次都走不了多久,人就变得晕晕乎乎的让人有些放不下心。 一直注意着李莲花这边的方多病,也就越来越多的停下匆忙的脚步,强制着李莲花停下来休息。 到最后,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方便随时查探李莲花的情况,方多病索性将两骑又换成了一骑,两人又像初时离开山庄那样共乘一骑继续赶路。 这么一来,李莲花的情况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一路上就这样走走停停的,终于在第五日一早赶到了这小南村,比他们先前所说的两日,整整多了三天。 小南村不大,就是个普通的小村落,总共也不过三四十户,村中人口也不过二百来人,不过两日光景,就能将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部认个来回。 方多病几乎将每一个人都仔细问过,走街串巷的货郎,游医,先前确实来过那么几个,可就是没有他们要找的那个身上带着药香,腰间挂着酒壶的人。 方多病不死心的又将人都问了一遍,问来问去,都没有问到想要的答案,难免有些失望。 “这人若是这么容易的就能寻到,那他,就不是他了。 小宝不用太过心急,心诚则灵,我们这么有诚意的,定然能找到他的。”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村子外面,远远的就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端着盆衣服慌慌张张的向村子这边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透着一抹惊恐。 “这位大嫂,发生了什么事?” 李莲花脚步轻移,拦下了正要与他擦身而过的妇人。 “死人了,河里死人了。” 那妇人也不愿多说,扔下这句话后就跑回了村子,一进村,这才壮着胆子喊出声来。 “不好了,死人了,河里死人了。” 不多时,两人身后就“呼啦”的冲出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大帮子人就向着村外的那条河流快步走去。 第11章 猫妖杀人 小南村地处平原地带,周围有良田百亩,一条名为泾河的河流从村外流过,泾河河道宽阔,水质清澈,河底多有礁石,是整个小南村取水用水的地方。 泾河岸边有一块大石,这大石石面光滑,直径约有五六十公分,中心处微微下陷,是村里人平日打糍粑用的。 尸体就在这大石的背面,跪在河岸边,上身低低的垂下,对着缓缓流过的河水,脑袋抵在岸边的碎石上,形成一个诡异的跪拜姿势。 这人应该已经死去多时,身下的血渍已经干涸,将他周围的碎石都染上了一抹血红。 因着尸体身后的这块大石,很好的阻隔了来往行人的视线,若不是这妇人今日刚好来此处浣洗衣服,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会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站在最前面的几人壮着胆子,一起的向那尸体靠了过去。 伸手不过在这尸体上轻轻的杵了那么一下,就见这尸体像是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在几人还来不及躲闪时,僵硬的身子猛的向一旁倒去。 “啊~~” 在突然响起的惊叫声中,保持着他那个怪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啊”的一声惊叫,在看到尸体的样子后,围在跟前等着看热闹的一群人,齐齐的向后退了几步。 尸体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已让人瞧不出来他的样貌,衣服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一缕一缕的,染着血色如破布一般挂在尸体的身上。 透过那破布一样的衣衫,清楚可见,这尸体身上亦如他的脸一样的,无数伤痕纵横交错,亦是一片血肉模糊。 李莲花和方多病的目光皆落在了尸体的身上,正在仔细的瞧着,就见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 “是猫妖,一定是猫妖干的,她回来报仇了。” “你瞎说什么,什么猫妖,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妖怪?” “你们忘了吗,五年前,福生家媳妇被沉塘时……” “你快别说,想起来就怪邪乎的。” “你们快看,他嘴里面有东西。” 站在最前面的一人,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那尸体的嘴上,众人也齐齐的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就见那尸体的唇上竟粘着几根细细的毛发,被污血牢牢的粘在唇上,若不仔细去瞧,很难发现这点。 那几个胆大的此时也是远远的躲着没敢再上前,方多病就从人群中走了上来,掰开那尸体的嘴巴,从里面取出一小撮桔黄色的毛发来。 这毛发细短略显粗糙,不似人的头发那般顺滑,一看,便知是某种动物身上落下来的。 方多病直接将那东西拿给了李莲花,原先还围在李莲花身边的那些人。 在见方多病向这边走来时,哗的一下子全都远远的躲开,将两人直接亮在了明处。 “这个呢,很像是从小猫小狗身上掉落下来的。” 李莲花用手搓了搓后,肯定的下了结论:“比狗的毛发要软一些,发间夹着白纹,很像是黄狸猫的毛发。” 李莲花不说还好,这话一出,顿时在人群中炸开了锅,一个透着慌乱惊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是她,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们报仇了。” 紧接着就听到嗷的一嗓子,一人横冲直撞的从人群里跑了出去,向着小南村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一人带了头,那些胆小的人们也跟着一个接一个的逃离了此处。 到最后,连李莲花和方多病在内,也就剩下了不到二十来人,就这,还有几个是架不住心中的好奇,强撑着站在这里的。 “哎呦~若真是猫妖可就惨了,我听说,这猫呀狗呀的,可是最记仇的,一旦被记恨上了,那可是拼了命的也要替自己讨回公道的。 尤其呢,是那些枉死后又复生,心中带着极大怨气的猫妖。” “这位先生,你说的,可,可是真的?” “啊,这个呀,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未曾亲眼瞧见,自然是不知道真假了。 不过呢,我看这尸体身上的伤痕,确实像是被某种动物的利爪所伤,该不会,真的是猫妖所为? 哎呦,不行,我也得赶快走了,万一真的被猫妖盯上了,啧啧~~,” 李莲花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眼睛配合着看向周围,除此以外,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倒是那几个壮着胆子留在这里想要继续看热闹的人,一听这话,再也不敢多留,一个紧跟着一个就跑开了。 到最后,这河岸边也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人。 第12章 旧事重提 小南村不过是个只有三四十户的小村,村中并无客栈供客商居住,寻人这两日,李莲花和方多病也就暂时的住在村长家中。 村长姓刘,是个约摸五十来岁面相和善的老头。 因着方多病出手大方,举手投足间既有江湖人事的豪爽不拘小节,又有富家公子的贵气,李莲花呢,又是温和知礼的,一副让人一见就容易放下防备的模样,使得这村长对二人也是难得的亲切,就像对待自家小辈一样。 “李先生,这人,不会真的是被猫妖所害?” “啊,这个呀,猫妖害人,总是要有原因的,刘伯不如说说,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呢,也好做个判断。” 李莲花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将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刘伯若是不方便说,那便罢了,只是不知前因,又怎知后果,原因不明,我呢,也很难做出判断。” “小宝,我们也该走了,我呢,可不想变成他这个样子。” “李莲花,你又在乱说什么?” “哎呦~~,小宝,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若真是猫妖来寻仇的,又岂会放过任何一人,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李莲花和方多病在这一唱一和,唬得刘老头等人一愣一愣的,这刘老头想想当年的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见李莲花和方多病真的要走,也就出声叫住了两人。 五年前,村里一户人家的儿媳与人做着不雅之事时,刚好被从外面回来的丈夫和婆婆瞧见,人当时就被送到了刘老头这里。 那婆婆和丈夫信誓旦旦的指责着这儿媳不守妇道,村长也就按着这村里的规矩,让人将这小妇人关到了笼子里沉了塘。 只是在沉塘时发生了怪事,村子里的野猫全都跑了过来,见人就抓,见人就咬,护着那小妇人不让人碰,其中,有一只桔色的黄狸猫最为勇猛,一连抓伤了好几人。 当天,几乎整个村里的人都在河边围观,都亲眼见证了当时的“盛况”,脸上身上,也多多少少的都受了伤,有些人吓得也不看热闹了,抱着个脑袋就跑回了村。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家各户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先前还有些人出头为这小妇人说好话,可被这些野猫一闹,这塘,是非沉不可了。 不为别的,那么多野猫为着小妇人而来,这事,怎么看怎么邪性。 那妇人的婆婆和丈夫更是说出小妇人就是猫妖的话,人们当时也是害怕呀,也不管这小妇人是不是真的猫妖,一群人一拥而上,就将人推到了水里。 那些野猫也跟着停下了攻击,站在河岸边,一声接一声的,“喵,喵,喵,”的叫着,发出一阵阵让人听着头皮发麻的叫声,始终在岸边徘徊着不敢下水,也不愿离开。 只有先前那只黄狸猫跃入水中,钻进了那笼子里,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追随着那小妇人而去,跟着那小妇人一起的沉到了水底。 剩下的那些野猫们,也在那小妇人沉下去后,纷纷的离开了这里。 可从这天之后,村子里就再没有安宁过,不管白天黑夜,时不时就有一群野猫窜出来伤人,白天还好,人多少还能防着一些。 可一到了晚上,全村的烛火刚一熄灭,那凄厉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的,扰得人不得安宁,院子里也全是这些野猫的影子。 人正在床上躺着,就被它突然闯进来在你脸上来那么一下,转眼就没了影,你想逮也逮不着。 这些野猫们,将整个村子搅的是人心慌慌的,白天黑夜的都不能休息,没过多久,整个村子就被这些野猫们霍霍的不成样子。 这些野猫们在村子里闹了许久,始终都不肯离开,逼得人没法子了,村里的人便凑钱从别的村请了个猎户过来,这才将这些野猫们,一个个的处理个干净。 小南村重新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的生活也逐渐的恢复到了正轨,随着时光不断的流逝,村子里的人也就忘了这事儿,之后也再没有人提起。 只是,从这以后,村子里也再没有一只猫儿出现过。 可就在李莲花和方多病来小南村的头几日,多年没有猫叫声响起的小南村,却在某个晚上,再次响起了猫儿凄厉的惨叫声,可村子里,却一直没有发现猫儿的影子。 记忆就像被挡在闸门里的洪水,没有开闸时,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旦开了闸,这记忆就像洪水猛兽一般,疯狂的倾泻而出。 第13章 人为 “我想起来了,五年前,那福生媳妇就是这一天被沉的塘,这,这……不会真的是那福生媳妇变成猫妖回来报复。” 过分的巧合,让那刘老头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看着尸体时,那眼珠子都跟着剧烈的颤动了起来,险些就要跳出眼眶。 “是他,就是他。” 手指颤抖着指着眼前的尸体,就连声音也跟着带出了一丝颤音。 “当年就是他与那福生媳妇不清不楚的。” “刘伯,这人都成这副模样了,你怎么看出他是谁的?” 方多病看着尸体那张血肉模糊的让人辨不出容貌的脸,一言难尽。 “你们不知道,这六子出生时,左手中指处又多生了一指,他娘也就给他起了六子这个名字。 这孩子,从小就脾气大,小时候跟人打架,被人骂了一句“六指怪”,这六子就跑回家,将那多出来的一指给切掉了,差点就没救回来。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他的中指上,多了一块巨大的疤痕,一瞧便能认出他来。” 李莲花和方多病也跟着向那尸体的垂在身侧的左手看了过去,也确实在那中指处,看到了一处陈旧性的伤疤。 “如此说来,这六子的死,怕是真的跟五年前的事有关了,不过呢,不是被猫妖所害,而是被人所杀。” “你说什么?!” 刘老头一脸的惊讶,显然,还有些没有明白过来李莲花话中的意思。 “你们来看。” 说话间,李莲花已来到了六子跟前,将尸体放平躺在地上,只不过,因为尸体已经僵化,六子仍保持着先前那个奇怪的姿势,身体僵硬的缩在一起。 李莲花将尸体身上的碎布一并的扯了下来,六子身上的伤痕,更加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身上的伤痕,看着确实像是被动物的利爪所伤,可是这间距略宽,比大型的猛兽爪痕略窄,却又比一般的野兽稍宽一些。” “那,会不会是人的指甲留下的?” “小宝想多了,人的指甲虽锋利,却比不上兽爪那么坚硬,虽能划开皮肉,却没办法切的这么深。” “那这会是什么?” “小宝可是忘了,众多兵器之中,就有这形似兽爪的爪器,只不过呢,造成的伤口也会比六子身上的这些要更深一些,这么看来,这应该就是比江湖上所用的利爪小一些的爪器。 除此之处,六子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爪痕,而是因为他脖子上的这一刀。” 众人先前都只当这六子就是被什么东西给抓破了血管而亡,现在听李莲花这么一说,全都跟着李莲花的手看了过来。 就见在六子的脖颈处,也满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爪痕,皮肉外翻着,说不出来的狰狞恐怖。 可除了这些,他们再没有看出其他。 李莲花从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没有看出这六子脖颈处的伤痕有什么不同,也便耐着性子的向众人解释着。 “位于颈部的这条伤痕,切面光滑平整,长不过半指,中间伤口明显深与两边,应是被利刃划过所制。 再看其身上的爪痕,因利爪与皮肉撕扯,使得伤口稍显粗糙多有肉粒,不似利刃所伤的那般平滑。 根据爪器落下的走向,伤口也是前宽后窄,前深后浅,这长度呢,也早已超过了一指,凭着两者的不同,也就能很好的做出判断。 再看他颈间的这处伤口,上面也有爪器划过的痕迹,伤口被掩盖于其中,使得人一时很难发现。 由此,我便断定,这人呢,定然是先被人用利刃割破了颈部,再用特制的爪器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些类似被兽类抓伤的痕迹。 一来呢,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死因,二来,也是想要造成被猫妖所害的假象。 之所以在人死后将尸体摆成这个样子,恐怕,真的与五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 所以呢,不管是人是妖,这小南村呢,怕是很难再平静了。 这两日,多有刘伯照顾,我与小宝呢,不胜感激,本应尽微薄之力,用自己平生所学帮助村中百姓早些找出真相,换小南村一个平安。” 说到这里,李莲花现出了几分愧疚之色,不好意思的看向刘伯。 “只是呢,不瞒刘伯,我这人呢,生来胆小,最怕这些事了,好在这里离府衙不远,为表感谢,我与小宝呢,就替刘伯走一趟,想来两三日后,这府衙的官差就能前来查明此事。” 第14章 又一人 “啊,对了,” 李莲花突然这么一扬声,将刘老头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呢曾听人说过,一般惨死的人呢,这胸中都憋着一口怨气无法排出,若是刚好有猫儿落在他身上,就会变成恶灵祸害人间。 刘伯可一定要找人看好了,可千万不能让猫落在这六子的尸身上。 哎呦,瞧我,又乱说话了,刘伯莫怪,莫怪。” 这心里面本就七上八下的,听李莲花这么一说,几人的一颗心就更难平静下来了,站在李莲花身边的方多病,不嫌事大的紧跟着又加了一把火。 “这事我也听过,刘伯,你们可要当心了,官差最快也要两天以后才能赶到,这两天,你们可真得将这六子看好了,别到时候这凶手还没找出来,又多了一个更难对付的家伙出来,那可就不好了。” 李莲花说的这事,不仅方多病听过,偏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过,被两人声情并茂的这么一说,饶是你胆子再大,也要忍不住的跟着抖一抖。 “李莲花,我们快走,再不走,天可就要黑了,这一到了晚上,可是更难防住了。” 看着已经开始西沉的残阳,方多病着急的催促起了李莲花,那着急的模样,像是生怕走的晚了,就再也走不了。 两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此处的样子,让刘老头几人看得是心慌意乱,一开始还没有这么害怕,被两人这么一闹,就像那凶手随时会冲出来给他们一刀似的,让他们心绪难宁,心中难安。 五年前的事,他们可都参与了的。 “那个,李先生,方公子,你们可不能这时候就走啊,村子里的人都是些不会武功的,这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岂不是……” “这,” 就像是为了印证李莲花所说,就在李莲花犹豫的时候,一人慌慌张张的从村子那边跑了过来。 气息未平,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就开始喊了起来。 “村长,不好了,王七,王七也被猫妖杀了。” 一道惊雷自空虚中而来,只将在场的所有人炸了个外焦里嫩的,就连李莲花也微怔了一下。 不过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一下这刘老头,怎么这么快就成真了。 不由心虚的抚了抚鼻尖,心言“罪过罪过。”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么一来,刘老头更加的不可能让李莲花和方多病离开了。 这两个人,一个有脑子,一个有宝剑防身,有这两人在,总比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头老百姓要好一些。 刘老头这么一着急,也不管那么多了,领着剩下那几人围住李莲花和方多病,连哭带求的想让两人留下来帮忙。 李莲花一见几人这副情真意切的样子,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这才抬着尸体,又急匆匆的赶回到了村子里,尸体被暂存在村东的一处废屋里,废屋外,安排了两个壮丁把守着。 李莲花和方多病则跟着刘老头一起,去了那王七家,王七家就是个破落的小院,泥墙茅草顶,家境在这小南村里属实一般。 家中妻子早亡,家里没钱再娶老婆,唯一的女儿王英,嫁给了隔壁的刘福生做了续弦,家中平日,也就只有这王七一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赶来的时候,破旧的小院外面,远远的围了一群人,想要看热闹,却又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瞧着。 这王七的尸体就在家里的院子里,一进门就能看到,跟河边发现的六子一样,呈跪拜姿势,跪拜的地方,正是朝着村子外那条径河。 王七身上的血液已经流干,在身下的泥地里晕开了一大片,自王七的身下,一直延伸到那低矮的茅屋内。 尸身已经开始僵化,与那六子一样,尸身僵硬的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无法改变。 李莲花将那王七的尸体推倒在地,在王七那血肉模糊的脸刚一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不出意外的,人群里又出现了猫妖害人的声音。 “瞎说什么,什么猫妖,明明是……” “咳咳~~” 那刘老头已经知道了真相,这心本就提在嗓子眼没下来过,听到这话,免不了回上一句,刚开了个头,就被李莲花给拦了下来。 方多病已将这王七身上如破布一般的衣衫扯下,看到的,是跟六子身上一样的爪痕。 第15章 尸僵 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着,将上身的皮肉划的是血肉模糊,见不到一块好肉,干涸的血液凝固在身上,发出一股让人不适的酸腐味。 有了上次的经验,方多病上手掰开了王七的嘴巴,不出意外的,在王七的嘴里,发现了一小撮黄狸猫的毛发。 只是这次,稍有不同的,方多病并没能在王七的左颈处找到那致命的伤口,而是在李莲花的示意下,看向了王七的喉间。 在那一道道爪痕隐藏下,发现了与六子左颈处相差不多的伤口。 “李先生,你看这?” 见李莲花起身,这刘老头连忙迎了上去。 “啊,这猫妖呢,确实厉害,一连杀了两人,怕是还会再出来继续作恶,刘伯还是让人早些归家,关好门窗的好……” “啊?!” 门外的那些人,在李莲花的话刚说到一半时,就一窝蜂的散去了,哪还需要刘老头再交待什么。 见人都走了个干净,李莲花这才一脸神神秘秘的向这刘老头靠了过来。 “刘伯啊,这有时候呢,知道太多,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知道的多了,总归是不安全的。” 李莲花说这话时,笑得一贯平和淡然,可看在那刘老头的眼里,却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压迫,就像猛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刘老头不禁打了个寒颤,再对上那双浅淡温和的眸子时,那莫名的压迫感已经消失。 眼前之人,还是带着一身书倦气的清俊公子,与他旁边一身江湖豪气又带着世家公子的高傲的方多病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老头正愣神间,李莲花与方多病已经巡着地上那长长的血迹进到了屋内。 这凶手应是不打算向众人隐藏什么,血迹一直延伸到房中的土炕上,在零乱的被褥上,发现了呈喷溅状的血渍。 李莲花将手放在这土炕上,只觉一阵暖意袭来。 “李莲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莲花不言,只示意着方多病将手落在那土炕上,方多病将右手的尔雅换到了左手,摊开手掌便落了上去,手一触到那土炕,眉头紧跟着就皱了起来。 这小南村位于北地,冬日严寒,穷人家不像富人家中有地龙碳火取暖,家中多砌着这样的土炕,冬日只需在炉下添上柴薪点燃,便能驱走阵阵寒意,让人熬过难挨的冬日。 只是,现在不过秋日,虽天气渐冷,却也并非难熬的冬日。 尤其,像王七这种家境贫寒的,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是能忍则忍,绝不会这般奢侈的,在秋日里就开始烧炕取暖。 “李莲花?” “凶手应该是为了隐藏这王七的死亡时间,借着高温加速了尸体的变化,如此一来,就很难判断出王七真正的死亡时间。” “那六子的尸体会不会?” “不会。 小宝可有注意到六子尸体后面的那块大石,那石头上有喷溅型的血渍,周围的碎石上也散落着零星的血迹,由此便可推断出,那里,就是六子被杀的地方。 尸体也不见被挪动的痕迹,周围也没有见到取暖的东西,也就是说,六子身上的尸僵,是自然演变,并非像王七这样是人为造成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啊,这个嘛,自然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了。” 李莲花说找个地方休息,就真的是很认真的在找地方休息。 刘老头原本是想让李莲花和方多病像头两日一样的住在自己家。 他这边刚一开口,李莲花当即就抱着个拳头,缩着个脖子躲到了方多病的身后,一副我怕怕,我不要的模样,搞得刘老头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心中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呢,胆子小,还是住得离村子远一些比较好。” 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在村子里挑来挑去,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直接在村子边上寻了一户人家住了下来。 小院不大,正屋是新建不久的砖瓦房,旁边是两间泥墙茅舍,比起村长家的五间大瓦房来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在这小南村,这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 院子的主人也姓刘,单名一个暄字,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二十来岁,因着长时间在外奔波的缘故,身形看着比一般人瘦小一些。 第16章 知己 刘暄虽身形瘦小,却并非弱不禁风,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线条流畅,皮肉紧致,全是些硬邦邦的肌肉。 提着百十来斤的重物依旧步态稳健,气息平稳,不见半点不适。 因着长年的风吹日晒,皮肤略显粗糙,再加上那黝黑的肤色,显得这刘暄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一些,为此,初见时,还闹了一点小误会。 方多病一见那刘暄,便热情的招呼了一声刘兄,在得知刘暄比他还小了两岁时,那双大眼当时就定格在了眼眶里动不了了。 “李莲花,他真的不过二十出头,我怎么瞧着,他比你还年长一些。” “方小宝。” 不出意外的,方多病这话一出口,就换来李莲花的一记白眼,“抱歉啊,小朋友不懂事,乱说话了。” “没事,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哪能跟两位公子相比?” 刘暄木讷的笑着回应着两人,整个人看着拘谨无措,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头始终低低的垂着不敢去看两人,就像所有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在面对高位之人那样的,谨小慎微。 “两位公子就住这正房。” “我们是客,你才是这房子的主人,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使不得使不得,两位可是村长请来的贵客,怎能委屈了两位。” 方多病此言一出,刘暄难掩心中慌乱,眼中神色更是不安,倒像他是犯了多大的错似的,这让方多病看着十分的不爽。 “哎,你这人,” 正想将这刘暄的想法给掰过来,腕部突然一紧,回身就看向李莲花,李莲花眼神示意了一下,向着那刘暄略施一礼,浅笑出声:“那便多谢了。” “不用谢,不用谢。” 慌得这刘暄连连摆手,更加的拘谨无措。 “我想梳洗一下,烦老小兄弟烧些热水过来。” 李莲花一向都不是那种喜欢麻烦人的人,今日却主动开口,让方多病心生怪异。 待那刘暄带着明显的如释重负出了门去,方多病带着一脸的不明,直白的打量着李莲花。 “李莲花,这有点不像平日的你了。” 不管什么时候,李莲花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即使生气时,那面容柔和的让人也不觉害怕,反而让人觉得亲切的想要不断的去靠近,就像那夜间洒落人间的清冷月光,虽冷却暖。 “那小宝说说,平日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 被李莲花这么一问,方多病才将目光从李莲花的脸上收了回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过往的一切自脑海中一幕幕的闪现而过,眉头跟着缓缓皱起,就连眼中闪耀的星光也跟着一点点的暗淡了下去。 总是淡然平和的面对每一个人,帮着每一个他认为值得帮的人,将其从痛苦悔恨中拉出来,即便是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只要真心改过,他都可以一笑而过,给对方一次机会。 他对所有人都宽容大度,可唯独对自己,却是苛刻至极,他原谅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原谅自己。 所有人都以为他活得逍遥自在,随心所欲,却没人知道,他只是不愿因自己的事情而影响到别人。 总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切,将那些痛苦委屈都默默的藏在心底不被人发现。 即便是毒发时那般的难熬,他也能插科打诨的装作无事人的将你骗了过去,可那毒发的痛苦,又岂是常人能忍受的。 他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却总是设身处地的为每一个人着想,他为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未来,却独独忘了他自己。 “李莲花,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 方多病真得很希望李莲花可以过得自私一些,自私的不用再去管别人如何,自私的多为自己想一想,自私的可以接受他们所有人的帮助。 这样,他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也不会压抑得让方多病想到这些时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和难过了。 李莲花只是随意的问了那么一句,却不想眼前之人竟红了眼眶,没来由的就有些心虚。 “小宝。” “李莲花,这次,你可不可以多信任我一些?” “啊?” 李莲花莫名的觉得方多病这话透着一丝怪异,只是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妥,只能顺着方多病的话将人先安抚下来再说。 “小宝是我的毕生知己,我自然是信任小宝的。” 方多病可不觉得李莲花这么说就会真的这么做,拉过李莲花的手,将其五指撑开,啪的与自己击了一掌。 第17章 击掌为誓 “我们现在已击掌为誓,说过的话就不能不作数。 李莲花,以后有什么事,不许再偷偷的瞒着我,更不许再偷偷的一个人又跑没了影,本少爷可忙的很,没时间天南海北的四处去寻你。” 脑袋微仰着,字字句句透着不耐烦,可偏生被眼中的不安给出卖了个干净。 “啊,知道了,方大少爷。” 刘暄将热水送来后,人微弓着身子站到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等李莲花开了口,这才放心的退了出去。 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总让人忘了,谁才是这座小院真正的主人。 “刘暄从小父母双亡,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所经之事,自是比同龄人要多,难免养成胆小敏感的性子,你若对他太过客气,他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方多病虽也看出了这些,可多少有些不适,天机山庄仆役无数,却无一人像刘暄这般卑微拘谨的,胆子大些的,甚至都敢跟他这个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开几句玩笑。 这人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竟活得比那些下人都不如。 如小南村这般,是不可能放个大浴桶在这儿,让你舒舒服服的泡泡澡放松放松的,两人也只是简单的擦洗一番。 刘暄父母早亡,家中之物,皆是刘暄一针一线,一砖一瓦攒出来的,东西不多,除了必要的东西以外,家中再寻不到多余的一物。 李莲花将外衫脱下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到长凳上,这才拧湿了帕子擦拭起来,屋中没有屏风遮挡,方多病坐在桌前的长凳上,一抬眼,就能瞧见。 随着李莲花的动作,时隐时现间,隐约可见颈间的那一抹白皙,眼神落在那上面跟着就飘去了远方,仿佛那日的青丝依旧轻抚在脸上,痒痒的,却又激起一抺从未有过的欢愉,思绪飘离,带出一丝迷离茫然。 “小宝,方小宝。” 熟悉的温和自远而近,似真似幻的闯了进来,游离于天外的思绪迅速的被拉回,星光重新的聚焦在一处,一回神,就看到李莲花那近在咫尺的容颜。 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被逮到,心虚的想要逃开一切,方多病下意识的就向后倒去,却忘了此时坐于长凳上。 人担在半空,眼见就要摔个屁股墩,就见李莲花身形一转,伸手一托,稳稳的将方多病托了回来。 从慌乱中回身,一回眸,便从李莲花那微敞着的衣颈看了进去,黑瞳骤然缩紧,目光不自然的看向了一旁。 待方多病重新坐直了身子,李莲花将手抽了回来,顺手就在方多病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我,” 一双大眼心虚的四处游走,“我只是在想,凶手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连杀了两人还能全身而退不被人发现。” “那小宝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李莲花,我怀疑凶手……” “谁在那里?” 说话间,方多病手中的茶杯就飞了出去,人跟着紧追而去,刚至门前,就听到一声野猫的惨叫,自墙角处,迅速的向着远处逃离而去,等方多病出来时,那野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刘暄听到这边的动静,也从旁边的茅舍中冲了出来,衣衫凌乱,睡眼惺忪,一副被人从梦境中强制惊醒的模样,脸上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方,方公子出了什么事?” 李莲花跟着方多病从屋里走了出来,“无事,只是方才听到些动静,所以出来瞧瞧,倒是惊到小兄弟你了。” “没关系,只要李先生和方公子无事便好。” 如此客套一番,得了李莲花的示意,刘暄便转身打算回屋。 “对了,小兄弟。” “先生客气了,你叫我小五就好。” 刘暄这脚刚刚抬了起来,一听李莲花唤他,连忙回过身来,身子微弓,脑袋低低的垂落,一副极度恭敬的模样。 “小五?!” “是,我娘身子不好,怀了五次才有了我,怕我活不了,也就一直没有给我起名,平日都喊我小五,一直到爹娘离世,村长才帮我取了名字。” “那你可喜欢?” “喜欢,村长待我很好,这些年,多亏有他照顾,我才能有现在的家。” “啊,这么说来,你应该常去村长家,那五年前……” “嘘~~” 刘暄惊恐的将脖子缩作一团,一双眼睛不安的看着周围,压着嗓子从喉间发出一阵低低的声响,就像纱纸摩擦着地面,让人听着生出一股莫名的不适。 第18章 三瓜两枣 “不能说,千万不能说,要是让猫妖听见了,会被盯上的。” 这刘恒害怕的这声音都跟着颤抖,方多病想着这人胆子小,却没想到会这么小,一个没影的东西,就能将人吓成这样子。 “两位还是早些进屋休息,可千万别被这猫妖盯上了。” 也不见了白日里在他们面前时的卑微恭敬,说完这话,人转身就回了房间,房门一关,再没了动静。 秋日里的小南村,早晚温差极大,白日里艳阳高照,众人身上亦是暖烘烘,火气旺的,甚至还穿着夏日的单衣。 可这一到了晚上,这温度就直坠而下,刚烧开的热水放到晚上,一会儿就没了温度,就像从盛夏直接踏进了深秋。 刘暄这日子过得是紧巴巴的能省则省,家中也就一床被褥可用,入夜时,得亏刘老头从家中抱了两床被子过来,这才解决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睡觉的事。 练武之人本就火力旺盛,自是不在意这些,可李莲花却不同。 身上的碧茶之毒,使得李莲花的身体比寻常人还不如,一躺下,就将自己裹成了蚕蛹,那样子,让人看着又好笑,又心疼。 “若是有不舒服的记得叫我,别再一个人偷偷的忍着。” “好。” 李莲花答应的倒是干脆,可他越是这样,方多病就越是不放心。 见人睡着后,一直没敢睡下的方多病,伸手在李莲花的额间探了探,见李莲花身上的温度并无异样,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天刚破晓,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声响,二人一向警觉,也便起身前去查看。 就见昨天被吓得像老鼠一样缩回房中的刘暄,此时精神十足的已在院中忙了起来。 见二人起身,刘暄赶忙将备好的温水给二人端了上来,等二人洗漱完,早饭也跟着上了桌,清粥小菜,再加上两个烙得焦黄的玉米饼子,最是简单不过,但对刘暄来说,这已是难得的一顿好饭。 刘暄将东西摆上桌就要离开,方多病好奇的将人拦了下来:“怎么只有两碗,你的呢?” “我,我已经用过了,两位慢用,慢用。” 身子微弓着就退了出去,又回到了昨日的卑微拘谨,出了门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候着。 只等李莲花和方多病吃完了东西,方多病拿着碗筷出来,这人才麻溜的起身跑上前去,将方多病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 “我来,我来,这种事情怎能劳烦公子呢。” 从方多病手上接过碗筷,转身就进了厨房。 等将所有的事情都收拾停妥,刘暄这才进了屋,吞吞吐吐了半天,犹犹豫豫才开了口。 “李先生,方公子,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若有事便去忙,我们待会去村长家坐坐,你无需顾忌我们。” 听了李莲花这话,刘暄这才敢挑着他的担子快步的出了门。 单子两头各挑着一个特制的小木柜,里面放着针头线脑、柴米油盐、水果零食,多是些人们常用的东西,不重不轻,可担在身上久了,也能将人的脊背给压弯。 刘暄挑着他那一担子货物,一出门就沿街叫卖了起来,声音高亢嘹亮,直接撞进人的耳膜,完全不似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时那般,轻声细语的没有底气。 挑着担子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刘暄便沿着村外的那条小路又转去了其他村子。 早出晚归,赶不回来时便会随便的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为的就是那三瓜两枣的换口饭吃。 这就是寻常人的生活,苦亦无奈,却也单纯的只用为活着而活着。 那王七和六子的尸体一起,都被暂放在村子边上的一处破院中。 院子久无人居住,院墙已经坍塌,四面透风,院门吱呀吱呀的随风轻摆,似落不落的在门框中苟延残喘着。 两个壮实的汉子尽职尽责的守在放着尸体的破屋外,眼下一圈青黛清晰可见,一瞧便知是一夜无眠睁着眼睛守了一晚。 这破屋就跟他们进来时看到的院子一样,破败不堪,原是窗户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大洞,房门被卸了下来,架在长凳子上当做停尸的床板,一阵风吹来,当即便扬起满地的尘埃。 李莲花有些不适的轻咳了两声,方多病连忙取出怀中的帕子递了过去,李莲花自然的接过来掩住了口鼻。 第19章 另有隐情 尸体虽已在外停放了一晚,却因秋日夜晚寒凉,尸身仍处于僵化状态还未见有半点松驰,躺在那门板上,依旧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 李莲花一边翻开着王七和六子的尸身,一边看似状若无异的与那刘老头闲聊着。 “这小妇人在世时,可有与她关系要好的人?” “这福生媳妇是从外村嫁过来的,又是个不能言语的,平日很少出门,除了那些野猫,也没见她与谁亲近过。” 站直了身子,李莲花笑的一贯温和平淡,“听刘伯这么说,当年的事,看着倒像是另有隐情?” 看着像是无心的闲话家常,听在刘老头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心虚。 “这~~” “这小妇人应该死的冤枉,不然也不会有人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为她报仇,这凶手呢,恐怕也不止一人?” “什么?” “这六子呢,致命伤在左颈处,而王七则在喉间,我与小宝闲来无事,便将当时的情形都演示了一遍。” 李莲花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站在他身旁的方多病很自然的就将话给接了过去。 “六子身后的那块大石,血液是从其右侧喷溅而来,也就是说,六子当时就站在大石的右边。” “凶手先是借着大石的遮挡隐在暗中,待到六子一靠近,便从大石后面冲出来,一刀割开六子颈部的血管,使其失血而亡。 从六子颈部伤口的走向,深浅和方位来看,这凶手,应该是左手持刀,就像这样……” 眼见那刘老头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一脸莫名,方多病直接闪身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壮汉靠了过去,给三人亲自的演示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那人正迷迷糊糊的在一旁听着,突觉眼前一黑脖子一凉,吓得当时就清醒了过来,捂着脖子就躲到了一旁。 另一人也被这突然的一幕所吓到,两人不约而同的都远远的躲开,不敢再近方多病的身,但到底是听明白了方多病的意思。 见三人在短暂的慌乱惊吓中重新的平静下来,李莲花则引着三人看向王七喉间的伤口。 “而王七喉间的这处,很明显的,是从左到右,按着这伤口的走向,深浅,则应是右手持刀,趁着王七熟睡时,一刀划破王七的喉管。” “这一左一右,若非两人所为,那就只能说,此人的左手与右手都同样的灵活。” “照二位这么说,只需找到那善用左手的人,这事不就了了。” “刘伯可是忘了,我呢,方才可说过,这凶手,可不止一人,即便现在靠着这点抓到其中一人,那剩下的,又如何? 刘伯就没有想过,六子为何会这般巧合的出现在那里,凶手又是如何进得王七家门而未被其察觉?” “这,”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就被浇灭,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若真想尽快的找到凶手,最好的办法呢,就是从当年的事情查起,看看可曾遣漏了什么?” ………… “不急,不急,凶手既然是为报仇而来,那自然呢,是先选那些伤人最深的人了。 至于其他人嘛,那就看何时能寻到这凶手了。 刘伯当年不过只是主持大局,应该,不会这么快被盯上才是。” ………… “你个赔钱货,害得老娘白花了那么多银子,到现在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猫妖杀人的事,将人弄得是人心惶惶的,福生娘尤其的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一把火在心里烧着一样。 一瞧见在院子里干活的王英,就想到了王英那刚刚死去的老爹,这心气就更加的不顺。 没来由的,抄起个柴火棍子就落在了王英的身上。 “啊~~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个不会下蛋的玩意儿,老娘当时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个赔钱货,还有你那死鬼老爹,讹了我那么多钱银就给我送了你这个没用的玩意,白瞎了我那么多钱银了~~” 福生娘越想越气,这落下的力道越发的不受控制,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只让人听得心中一阵阵的不忍。 外面几个妇人刚好从福生家门前经过,一听那惨叫声,这眉头一皱,忍不住一阵阵的惋惜可怜。 “哎,这英子也是可怜,摊上那么个父亲,现在又摊上这么个婆家,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几人在门外说着可怜心疼的话,与周围的那些邻居一样,不管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却始终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上前推开那紧闭的院门去阻止这残忍的一幕。 第20章 傻子刘恒 妇人们也就只在外面感叹几声,无奈的摇着头,说着心疼可怜的话,却是像躲避瘟神一样的,加快了步子远离了此处。 这几个妇人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见从一旁的街角里拐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左手上还拿着一把柴刀,气势汹汹的就向着刘福生家而来。 走到刘福生家的门前,一脚踹开那紧闭着的院门,提着刀就冲了进去。 “不许你们欺负秀娥姐。” 几个妇人一看这少年的架势,就知道要坏事儿,忙撒丫子跑开,赶忙去寻人过来。 村子边上的那处破院内,刘老头正在犹豫间,就听一妇人站在院外高声呼喊。 妇人的出现,使这刘老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可一听清那妇人所说,这眉头又紧跟着皱了起来,脚步匆匆的就往刘福生家赶了过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瞧瞧的。 刘福生家的小院里,情况已经被控制了下来,那刘恒被自己的老娘抱着,站在院子的一处不敢乱动,可手里的刀却还是紧紧的握着始终不肯松开,谁要敢上前夺刀,就又是一阵乱喊乱砍,使得在一旁围着的人也不敢乱来。 满面怒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鼻翼间喷着怒火,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恶狠狠的盯着缩在角落里的福生娘,一眨不眨,像是要在这人身上盯了洞出来一样。 被打得满身是伤的王英,被刘恒挡在身后,跪坐在地上,头低低的垂着,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其容颜,也掩去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 “刘恒她娘,你家儿子也太不像话了,我管教自家儿媳妇儿,跟他有什么事儿,他这管的也太宽了?” “啊啊~~不许你欺负秀娥姐。” “什么秀娥,林秀娥早死了,你个傻子,看仔细了,这哪有林秀娥那个贱人?” 这福生娘一见刘恒被他娘治住,顿时就有了底气,那张嘴又开始啦啦的说个不停。 “老娘就说那赔钱货是个不守妇道的,谁都能要,就连傻子都不放过。 呸,不知羞耻的小浪蹄子,我老刘家摊上这样的媳妇,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坏人,坏人,不许你说秀娥姐。” 刘恒娘这边本来就拦的艰难,福生娘这不嫌事大的又这么一闹,刘恒娘当下就有些压不住了,刘恒挥着手上的柴刀就要向福生娘砍过来。 “怎……怎么,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福生娘被吓的又缩回了角落里去,只是这嘴里却还是不怕死的非要争个高低,一副泼妇准备骂街的架势,俨然是输了里子也不能输了面子。 刘恒娘在那气的是一阵牙痒痒,死死的抱着刘恒不敢松开。 “福生娘,你快别说了,恒儿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好赖恒儿还叫你一声二娘,你这成天傻子傻子的叫着是什么意思?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心里最清楚,人死了都不让人安生,怪不得死了还要回来报仇,你也不害怕哪日就轮到你家。” “你放屁,我,我怕什么,那都是她自找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说白了,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玩意~~。” “啊~~” 福生娘这话一出,彻底的激怒了刘恒,刘恒推开自家老娘,挥刀就向那福生娘砍了过去,福生娘这下也知道怕了,抱着个脑袋四处乱窜,可这嘴里却还不肯消停。 “死英子,还不快点拦着这傻子,你是不是就等着老娘死了你好当这个家。” “啊,刘恒娘,你快拦着他点,快拦着他……” 刘恒手中的柴刀是乱砍乱挥,谁还敢近前,早在刘恒挥刀向福生娘砍去的时候,在一旁围着看热闹的人,就已一哄而散远远的躲开了。 这小院是躲不开了,五十岁的老太太,此时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一样,被刘恒追着几步就窜出了院门,不顾形象的边跑边喊:“出人命了,傻子杀人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跟着刘老头过来时,迎面就撞见了这一幕,方多病起身飞离,踏空而行,眨眼便来到了刘恒面前,以掌为刀劈在刘恒的左腕处。 刘恒只觉左手一阵酸麻无力,柴刀就从手中掉落在地,方多病紧跟着直击其腋下,反手一搅,脚步轻移转向其身后,一脚踢在其后腿窝处,束着刘恒的胳膊将人压跪在了地上。 第21章 好孩子 方多病盯着刘恒掉在地上的柴刀,抬头就看向李莲花,未曾开言,李莲花便已知方多病心中所想,微微垂首,算是对方多病做了回应。 那福生娘死里逃生心中大喜,将方才那副喊爹喊娘的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迅速的一收,顿时就来了气势,重新的抖了起来。 见这刘老头领着人过来,扭着腰板子就向人靠了过去,嗷的一嗓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向这刘老头告起了状来。 “村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傻子拿刀都闯进我家里来了,这以后可让人怎么活呀~~” 语调高亢婉转,抑扬停顿都恰到好处,不愧是市井之中让人畏惧的角色,将市井泼妇的强项发挥到了极致。 只可惜,刘老头不吃她这套,眼神一冷,眉毛一横。 “够了,褔生娘,你家闹的那些事还不嫌丢人吗,怎么的,还想闹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你家那点破事儿?”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 这福生娘还要说什么,被刘老头一瞪,气焰便消了几分,怏怏的不再多言,只这心里终究是有些不服气的,离开时还不忘小声的背着人嘟囔了几句。 李莲花已走到刘恒身前,蹲下身子将那落在地上的柴刀捡了起来,手自刀刃上轻轻滑过,随之手指轻轻一弹,就听那柴刀隐隐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嗡鸣,隐隐带着一点生铁的味道。 “这刀呢,还是用来砍柴好一些,砍人呢,就有些可惜了,小兄弟,把刀收好了,别拿它做不值得的事。” 刘恒被福生娘傻子傻子的叫着,但是并不傻,只是在四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这智商,也就停在了三四岁的年纪,心智,也就像三四岁的小孩一样单纯。 不过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罢了,不会像大人那样想太多的事情,有太多的顾虑,自己喜欢的人就要护着,受了委屈就要打回来,就是这般的简单。 却也因此受了许多的白眼,让这刘恒的性格变得敏感易怒。 李莲花的笑容很暖,暖的让人心安,就如冬日的暖阳,让人忍不住的去触碰,去靠近。 这样温暖人心的笑容,刘恒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刚还呲着牙挣扎着想要甩开方多病的刘恒,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眼睛落在李莲花的身上,眼中透着一丝茫然游离,就像是在透过李莲花看向另外一人。 也或是,想将眼前之人,与他脑海里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并放在一处。 李莲花示意方多病将人松开,扶着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刘恒起身,伸手落在刘恒的脑袋上,就像对狐狸精那样的轻揉了揉。 刘恒的眼睛微微眯起,又将脑袋在李莲花手下蹭了蹭,露出只有在孩童脸上才能看到的纯真笑容。 刘恒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刘恒安然无事,眼睛一红,一把将人抱在怀中,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恒儿,你可吓死娘了。” 突然离了那让他感到安心的掌心,刘恒还有一刻茫然,在瞧见抱着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母亲时,似从梦境中刚刚醒来一般,轻唤了一声“娘。” “好孩子要乖乖听话,不能让父母担心哦。” 寻声望来,看到的就是那个让他开心的笑容,刘恒展颜,笑的天真的向李莲花猛的点着脑袋。 “嗯嗯,我是好孩子,我要乖乖听话。” 小南村离城镇比较远,就是个被放到边缘的小村落,与小南村一样的,还有其他几个小村子。 平日里的采买,一是靠着像刘暄这样沿街游走的货郎,二来,就是靠着每三天才有一次的大集。 今日赶巧,刚好是集市的开放日,得知这集市就在几个村子相交的一片空地上,大约也就约摸半个时辰的脚程,李莲花与方多病也就想着一起去凑凑热闹。 方多病原是打算骑马过去的,被李莲花给拦了下来,二人夹在赶集的人之中,一路上与村子里的人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就是方多病这一路上走得极不安稳,说话间总会时不时的看向一旁的李莲花,一见李莲花步子稍微慢一点,或是稍有不合适的地方,人就立马向李莲花靠了过来。 “李莲花,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第22章 买多了 一来二去的,跟着一起过来的人也就瞧了出来,这位面容清俊的素衣公子病体缠身,情况不是很好,也就好心的放慢了步子,陪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慢慢的走着。 如此一来,原本只需半个时辰便走完的路,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面上虽未抱怨,不过这心里嘛,在可怜心疼李莲花的同时,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乐意。 方多病向几人道了谢,又大方的请几人一人吃了一碗鲜肉馄饨,心中的那一点点不快,在浓郁的肉香回荡在唇齿间时,就已消失的荡然无存。 在将一大碗馄饨吃的连一点汤汁都未剩下后,几人拍着撑起的肚皮,一脸的心满意足,乐呵呵的与二人告了别,一头扎进了市集中。 村落间的这种市集,多是露天而聚,顶多自己搭个简易的帐篷用来遮阳,条件远不及城中市集,有遮有挡,随处还有落脚休息的地方。 条件虽简陋,但东西却并不见得比他处少,市集上所卖之物种样繁多,衣食住行皆囊括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掺杂其中,五花八门,样样不缺。 村中少消遣,平日里除了为生计奔波,也只在闲时聚在一起闲话家常,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早已没了兴趣,只是无事可作,故作兴致的你-句我一言的消磨一下时光。 也因此的,一到这集市的日子,村里老老少少的都跑了出来,别管买不买,出来散散心,养养眼,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时间已近午时,集市上依旧热闹,劣质香料的味道混合着各种各样的美食,组成一股奇异的味道飘散在空中,让人鼻翼不适,却又刺激着人的味蕾,即便囊中羞涩,也忍不住买上些来尝上一尝。 集市上来来往往,人头攒动,似是几个村子里的人都倾巢而出,一并聚在了这里,熙熙攘攘,喧闹嘈杂,好不热闹。 李莲花的视线穿过人群,最后落在了集市边的一处角落里。 那是一处卖杂货的小摊,摊子上放着两个特制的小柜,底下储物,最上方有一浅槽,所卖之物被整整齐齐的摆在里面,让人一眼就能瞧见自己的所需之物。 柜子的旁边还竖着一根扁担,用几块大石固定着,扁担上也满满的挂着一大堆的东西。 刘暄就站在这两个小货柜的后面,正与前来买货的妇人们讨价还价着,声音高亢,态度坚决,就连脊背也挺的笔直,再没了在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面前时的拘谨卑微。 将新得的几文钱塞进钱袋中,拿手掂了掂,似乎还有些不满今日的收获,刘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将钱袋重新的塞入怀中,刘暄蹲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等着新客的到来。 刺眼的光亮,让刘暄低下了头去伸手挡在额开额前,让脆弱的双眼避开阳光的照射。 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刘暄堆起笑容连忙起身,一抬头,便瞧见两张熟悉的面容。 “李先生,方公子?” 人当即就缩成了平日里在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前时的模样,拘谨无措,卑微至极,看得方多病不悦的就皱起了眉头。 一扬手,就将手中的两个肉饼向刘暄抛了过去,刘暄惊的连忙接住。 “这是?” “买多了吃不了,刚巧看到你在这儿,想着扔了也是可惜,也便拿过来给你。” “这,使不得,我不能要,” 刘暄慌乱的将手中的肉饼又给方多病递了回去,方多病却是连手都懒得伸,额头微仰,眉眼微垂,拿出了他天机山庄少庄主平日的气势。 “怎么,你这是嫌弃本少爷的东西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赶快收着,这么多人瞧着,推来推去的,还以为是本少爷欺负了你。” 方多病一身锦衣华服,再加上那一身贵气,一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再加上旁边还有个虽一身素衣长衫,但笑起来比太阳还要暖的清俊公子,这边稍微有点动静,就立马引来众人好奇的目光。 刘暄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瞧着,就觉周围看来的目光比那日头还要刺眼,当时脸就红了起来,犹犹豫豫的将肉饼收了回来,声音低低的似蚊蝇般向二人道了声谢。 第23章 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公子 “谢,谢谢。” “小五这般客气,倒让我们有些不自在了,这两日多有打扰,理应是我们对你说声谢谢才是。” “不,不用,李先生客气了。” 刘暄一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慌乱的连连摆手。 “啊,不激动,不激动,小五若真的心中难安的话,不如,帮我个小忙?” “是,李先生尽管吩咐。” “我呢,出来时遇到了刘恒,见那孩子讨喜,想着顺道买些东西给他,你可知,这刘恒平日最喜欢什么?” “这个,不瞒先生,我每日里早出晚归,很少与村里人打交道,对村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刘恒喜欢什么,我~我也说不上来。” “啊,这就有些难办了,我呢,很少送人礼物,若是送的不称心,这心里呢,也会不自在的。” 见李莲花微皱起眉头很认真的思考着,刘暄犹豫着开了口:“刘恒性情单纯,少时又因伤了脑子而心智不全,心智与一般小儿无异,先生若实在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不如,买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试试。” “哎呦,我怎么没想到,这做买卖的人就是不同,想东西也比寻常人全面一些。” 谢过了刘暄,李莲花和方多病就离了这里,顺着刘暄指的方向,去了那专门卖新奇玩具的地方,在一堆东西里挑来挑去,很是认真的为刘恒挑选着礼物。 刘暄站在那里,目光穿过人群中的细小缝隙,远远的瞧着这边,直到二人完全的淹没进来往不息的人潮中,刘暄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也因此的错失了好几笔买卖。 看着李莲花那认真的模样,方多病心中不免有些吃味,“李莲花,你对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都这么上心,怎么就不记得本少爷?” “啊,自然是因为小宝与他人不一样喽。” 骄阳落在李莲花长长的睫羽上,被完美的分割成无数片细碎璀璨的光晕,罩在那含笑的眸子上,使得本就柔和的面容更显生动,方多病不由的就被晃了下神。 方才还有些委屈的方多病,也因着李莲花的这一句话是心情大好,豪气的大手一挥,就一个字,“买!” 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财大气粗,说买就买,那架势当真是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包圆了。 竹蜻蜓,木制的小刀,小剑,长矛,小木马,小板凳,等等等等,总之,只要是李莲花看过的东西,不等李莲花开口,方多病直接掏钱就将东西买了下了,若得李莲花脑袋嗡嗡直响,抚着额头一阵的无语。 见这人真就买买买的,停不下来,李莲花上手就在方多病的脑门上来了那么一下。 “方小宝,你真当天机山庄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呀,再这么下去,天机山庄有再大的家业也要被你这位豪横的少庄主给败光了。” 李莲花这半生气半打趣调侃的话,听在方多病耳中,只当是拳头落在了棉花里,没激起半点水花,方多病看着,似乎还比先前更高兴了。 “放心,有我娘在,我再怎么折腾也损不了天机山庄的半点皮毛,你不用为我担心。” “?” 李莲花无奈扶额,他哪是担心,他那是心痛,对于方多病的脑回路亦是无语,也就任由这人一路上的买买买。 等二人从市集上出来,方多病背上就多了一个装满东西的大竹篓,与他身上的这身金丝暗纹的蓝缎锦衣极不相衬,只是这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还觉得新奇有趣。 那几个等着他们一起回去的,见方多病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方多病倒是比来时还要亲近上一些。 怕是他们也没想到,这富家公子里,也有像方多病这样的憨憨,也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这点的亲近,回村时,每个人又从方多病那里得了好些让他们心怡欢喜的好东西。 满满的竹篓等背回小南村时,眼见的少了一大半。 两人先是回了一趟刘暄的家,洗去这一身风尘,另外换了身衣服,这才在剩下的东西里挑出了几样合适的,连着他们在市集上买的肉丸,烤肉,烧鸡,糕点,果脯一起带着去了刘恒家。 二人去时,正赶上刘恒娘在厨房做饭,刘恒一个人在院子里拿着只小木剑,骑着一个掉了耳朵的破木马在那里玩着。 第24章 夜半猫叫 刘恒正玩得高兴,一见二人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向两人这边跑来,“娘,娘,好看的哥哥来了。” 刘恒娘听到声音从半露天的厨房中出来,就见刘恒已经扯着李莲花要进屋。 白日里,生怕安静下来的刘恒再发病伤着人,刘恒娘只顾着将刘恒早些带回去,都没来得及向二人好生的道声歉,这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事,见两人过来,连忙上前跟刘恒一起将二人迎到屋内。 当下将二人是谢了又谢,刘恒在一旁看着是有样学样,学着自家娘亲对着二人一阵谢来谢去,无形间使得几人间的生份淡去了许多,就连刘恒娘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也不似刚进门时那样的拘束。 小南村的房子大多都一样,多是砖石土墙,院中布局也大同小异,一进门便是全家吃饭小坐的方桌长凳,土墙又将正房分出东西两间。 方多病一进到屋内,就将拿来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刘恒小孩心性,见到二人拿来的东西,自是止不住的欢喜,又见两人又拿了些好吃的东西,这可比他过年穿了新衣还高兴,拿着新得来的木刀木剑就玩了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家恒儿从小伤了脑子,两位不嫌弃恒儿痴傻,我这心里已是感激不已,又怎好让两位破费?” “无事,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难得他喜欢。 你若不收,这些东西就只能放在那里白白烂掉岂不可惜。” 村里的人一向节俭能省则省,最怕的就是好东西被白白糟蹋了,刘恒娘一开始是不愿收的,一听李莲花这么说,又见刘恒抱着个东西不肯撒手,犹犹豫豫的也就只能将东西收了下来。 “恒儿乖,你陪着李先生和方公子在这,娘去做饭了,乖乖的听话,不许惹事啊。” 方多病和李莲花来时拿了现成的东西过来,刘恒娘也不用做什么,只需热一热就好,刘恒娘实在过意不去,便将家中攒着卖钱的鸡蛋拿了几个出来炒了一并的端了上去。 这一顿饭,李莲花和方多病都没有吃多少,多半都进到了刘恒的肚子里,刘恒吃的是满嘴流油,时不时的看着李莲花傻乐,对这个总是笑得像阳光一般温暖的先生越发的喜欢了。 小孩子本就是这么简单,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迫不及待的与对方分享自己的一切。 刘恒娘下去收抬东西时,刘恒就在这叭叭叭的给李莲花讲着那些他觉的有趣的事。 在寻常人的眼中,那些或许都是一些鸡毛蒜皮毫无意义的小事,可对他们来说,却是他们在意的东西。 小到隐入尘埃中的微粒、不被人放在眼中的昆虫蝼蚁,或是那高立于枝头上的小鸟、自由自在的穿梭于河流中的鱼儿,在他们的眼中,每一个,都有着独属于它们的故事。 李莲花就像一个合格的倾听者那样,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偶尔还会一脸兴趣的问上一两句。 这让一直被人瞧不起,总会被人嫌弃的推到一边的刘恒,就像一直想要被人夸奖的小孩终于盼来了他所想要的,一颗心被开心填得满满的,脸上的笑容如春日百花,开的越发绚烂,心里越高兴,这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也就越来越多。 多到,像是要将他从小到大所有经历过的事情全都一股脑的都给倒出来。 一直到暮色西沉,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刘恒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扯着李莲花的袖子不肯放手。 若不是李莲花答应刘恒明日还会过来寻他玩,这刘恒怕是就要跟着李莲花一起去刘暄家过夜了。 边远的村落不似那繁华的都城,太阳刚落了山,路上就鲜少能见到人影,此时夜色已沉的,更是难再瞧见一人。 又因不舍浪费那烛火钱,整个村子零星不过几点星光,四处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又因今夜云多星稀,更显沉重压抑。 一声似婴儿哭泣的声音自寂静的夜色中猛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凄惨叫声,就像是婴儿被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自喉间发出一阵阵破碎而绝望的哭声。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原本安静的村子立刻骚动了起来,“砰砰砰”,敞开的门窗被人逐一关上,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孩童的啼哭声,大人不耐烦的叫骂声。 第25章 怀疑 村子里那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几点星光,也在这似婴儿啼哭的叫声响起的那一刻,尽数熄灭,整个小南村在无声的夜色下,显得有些暗无天日。 这声音自远处向二人不断的靠近,声音越发的清晰明了。 “是猫?!” 李莲花和方多病飞身而起,如两只飞燕轻盈的落在小村的屋顶上,踏着夜色追着那猫叫声而去。 那叫声原是向着二人这边而来,却在二人追来时突然就改了道,等二人落在那叫声传来的地方,那猫儿早已没了影,就连那似婴儿啼哭般的猫叫声也跟着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村子边缘的某个地方。 二人望向黑漆漆的院中,只觉这处院子有些熟悉,未来得细响,就听寂静的村子里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脚步急促而慌乱,自另一处向他们这边快速的靠近。 两人飞身而下,跨过这处小院,重新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等着黑暗中的人从远处走来。 “什么人?” 突然的厉喝声让刘暄停下了脚步,怯生生的出声问道:“请问可是李先生和方公子。” “刘暄?!” 刘暄应是特意的为寻李莲花和方多病而来,在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后,连忙小跑几步到了二人的跟前。 “李先生,方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快,我们快走,不然就晚了。” 那声音明显的透着害怕,不安。 “晚了,什么晚了?” “猫妖,是猫妖来了。” 一提到猫妖,刘暄整个人都不好了,身子尽量的缩在一起,明明正值壮年,却像个直不起腰的小老头。 “刘暄,来的真的是猫妖吗?” “啪。” “啊~~” 不知道谁家院子里的一块瓦片从房顶上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瓦片碎裂的声响,在这夜色中凭添了几分恐怖,惊得刘暄发出了一声惨叫,人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李先生,方公子,我们还是快走,不然,……” “好啊,来了正好,本少爷倒是想会会这猫妖,看看它有多厉害。” “小宝。” 李莲花出声拦了下来,方多病这才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二人一路跟着刘暄快步回到家中,刘暄只向两人叮嘱了一声“一定要关好门窗。”人就缩回到了他住的那间茅舍中,连灯都不敢点,关了门就直接上了炕。 方多病笑言刘恒小题大做,装神弄鬼,李莲花无奈叹声道,“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将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样可不好。” “这事呢,还没有定论,小宝也不必操之过急,万一这真相并非我们所想的那样,你我岂不是要冤枉好人了,这可不是我们该做的事啊。” 被李莲花劝了下来,方多病心中虽仍有不悦,但到底没再说什么,跟着李莲花进到了屋内关上了房门。 两人也“入乡随俗”一把,同村里的所有人一样没有点灯,摸黑收拾着一切。 李莲花将东西收拾好就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闭上了眼睛,方多病却坐在土炕的里面,将窗子开了一条细缝,透过这点缝隙向外面瞧着。 “李莲花,你就不担心他?” 方多病一回头,就见李莲花已将自己裹成了蚕蛹,见这人半天都没回应,顿时就没了兴趣,关好了窗子,人也跟着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只这耳朵还直直的竖着,随时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不会。” 刚躺下,半天都没出声的李莲花突然就对着他轻声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 “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自然是要避开所有人的,不管是不是刘暄,他都不会挑我们在的时候去冒这个险。” 方多病也觉得李莲花说的这些有道理,也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夜半时分,天气突然转凉,天气比昨日又冷了几分,夜晚的寒风从门缝和窗棱中渗了进来,如根根尖利的冰针刺穿了被褥,扎进人的体内。 一声被强压着,小心翼翼自喉间涌出的一声极不可闻的轻咳,短暂了打破了夜的寂静,转而便重新的归于平静,那短暂的一瞬也未能在这世间留下半点的痕迹。 听着身旁之人平稳的呼吸声,李莲花这才松了口气,用已经快要没有温度的被子更紧的裹住自己,喉间艰难的上下滚动着,强忍下那随时要冲破喉间的刺痒。 第26章 同眠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睡在里面的方多病向着李莲花这边慢慢的挪了过来,将两人间的距离占满,隔着被子与李莲花紧挨在了一处。 李莲花心知这人怕是已经醒来,睁眼打算给人解释一下,就见与他身上所盖的一模一样的碎花被子被一只手紧紧地扯住,盖在了他的身上,强行的将他连同被子一起裹紧。 一股温热的气息轻拂过脸颊耳畔,伴随着低沉而略带恼怒的声音闯进了耳中。 “李莲花,本少爷就知道,你这只老狐狸的话不能信,你又想瞒着本少爷一个人偷偷的忍着是不是?” 声音带着些许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小宝,咳~咳~~。” 完全不需要李莲花再去解释什么,只要他稍微表现的有一点不适,方多病就会将所有的事情抛到脑后,只剩下了对他的担心。 “李莲花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说话间手已探进了被子里,蛮横的将人的手扯了过来,落在了李莲花的手腕上。 “怎么这么凉,不会是毒又发了?” 即刻从床上坐起,方多病上手就开始扒李莲花的领子,“方小宝,我只是有点冷,你再这样下去,我呢,可真就要毒发了。” 见这人身上的温度虽低于平日,但面上神色正常,又见李莲花脖颈处并无毒发时的黑纹爬出,方多病这才收了手。 用被子重新的将李莲花裹紧,又将自己的被子盖在了李莲花的身上,怕这人一不留神就挣脱了出去,长长的手臂隔着被子直接横在李莲花身上,将被子牢牢的裹在李莲花的身上不让人乱动,自己却将将就就的刚盖个半身。 “睡觉。” 方多病侧着身子紧挨着李莲花而眠,李莲花只要一扭头,就能瞧见方多病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微暖的呼吸流淌于二人之间,相互交融着又重新钻进鼻翼,流淌进二人的体内,反反复复间,气息交错,不断的交汇、融合,已然分不清彼此。 方多病已经睡下,呼吸平稳轻缓,只是那眉头轻锁着,即便在睡梦之中,也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哀愁。 虽这人从未对自己言明过心中的委屈,可李莲花又怎会不知,平日温和淡然的眸子染上了心疼与无奈,在心中悠悠的化作一声无声的轻叹。 天刚破晓,晨曦微暖,随着小院传来一声房门开启的声响,方多病也从睡梦中醒来,大眼微睁,入眼便是青丝拂面,酥酥痒痒,亦如那日二人同乘一骑时,微风扬起的发丝。 李莲花如猫儿一般微蜷着身子缩在一旁睡的正沉,两床被子不知何时交叠在一处,将二人包裹其中。 那强硬的横在李莲花身上的手,依旧霸道的横亘在李莲花的身上,顺势环在李莲花的后背,形成一个半环绕式的怀抱,将李莲花清瘦单薄的身躯牢牢的护在自己怀中。 眼前这情况,惹得方多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愣怔着都忘了将手从李莲花的身上抽离,只一双眼睛盯着李莲花头顶的青丝不知所措,就连李莲花何时醒来都未曾觉察到。 “早。” 李莲花醒来后很自然的与方多病打着招呼。 “早。” 方多病愣愣怔怔的,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声,意识到手还环着李莲花身上没能收回,连忙将手收了回去,眼睛不自然的看向一旁,企图以此来缓解这一刻的尴尬。 李莲花却已经起身,背对着方多病整理着松散的衣物,这让方多病多少轻松了一些。 “昨夜辛苦小宝了,若不是小宝,我怕是要难熬了。” 李莲花自然的向方多病说着道谢的话,自然的穿好衣服,自然的洗漱完推开户门走了出去。 方多病也已从方才的那一点尴尬中缓了过来,麻溜的起身穿衣洗漱,待一切收拾妥当,人也跟着追了上去。 李莲花并未走远,人就站在房门外,看着院子里那半开放的厨房。 半开放的厨房内,刘暄正站在灶台前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一手负责和面,一手持刀,精准而快速地将案板上的蔬菜切成细末,双手齐动,互不影响,各行各事,甚是灵活。 第27章 罪有应得? 方多病出来时瞧见这一幕也是惊了。 他先前只在街头见过那些杂耍卖艺的双手灵活自如的做着不同的事而互不相扰,却从没在寻常人身上见过,还偏巧是在这种时候,下意识的就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 “小宝又心急了。” 李莲花轻笑回声,方多病话语一哽,没再继续的说下去。 在灶台上正忙得起劲的刘暄,听到声音,抬头透过那半开放式的厨房向这边望来,见二人已经起身,忙将手上的活扔下,擦干净双手,微弓着身子向二人这边快速的走了过来,满是歉意的出声。 “实在对不住,扰到两位了。” “无妨,时间已不早了,我们也该起身了。” “哦哦,那二位稍等,我这就去端早饭过来。” 刘暄随之返身回到厨房,将早已备好还放在灶台上温着吃食端了出来,送到了二人房中为二人摆上了桌,一贯的卑微拘谨。 “刘暄,你这一大早的忙来忙去的,又是在做什么?” 刘暄见方多病眼瞧着自己胸前沾上的少许玉米粉,连忙将身上沾到的粉沫弹干净,规规矩矩的回声道。 “我今日得去镇上补些货回来,路有些远,怕是晚间赶不回来,就想着多备些东西给二位留着。” “有劳了。” 李莲花笑的自然的谢过了刘暄,在目光落在刘暄微弓着的腰间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啊”了一声。 刘暄本是要向二人告辞离开的,李莲花这突然的一声,让他要告辞的话顿在喉间未能出口。 “小五啊,我昨日见你似腰有不适,应是长期被重物所压而致,我这里呢,刚好有几贴活血化瘀的膏药,你便拿去用。” 说罢,李莲花就在他那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叠黑乎乎的膏药看了看,就向刘暄递了过去。 刘暄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敢接下。 “使不得,我怎敢拿先生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闲来无事时自己做的,也不值多少钱钱,你若不收,我住着也不安心呀。” 如此推脱一番,刘暄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千恩万谢的也就将东西收了下来退了出去,人一出去,就又在灶台上忙了起来。 待将家里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安排停妥,刘暄这才向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告了辞,挑着他那两个特制的柜子放心的出了门。 二人在刘暄走后,也打算起身去刘恒家,昨日二人便与刘恒约好,今日一起去村外的泾河边走走。 就在李莲花和方多病收抬停妥打算出门去寻刘恒时,就见经常跟在刘老头身边的一名汉子刘獊急急忙忙的向这边跑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堂堂的七尺汉子跑的是满头大汗,眼中难掩惶恐不安。 “李先生,出事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赶到刘福生家时,院门外已围了一大堆人,众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从人群中经过时,二人隐约能够听到活该,罪有应得,恶有恶报这样的话,语气生冷,厌恶,不见半点怜悯惋惜,倒是幸灾乐祸的占了多数。 也有人惶惶不安的为自己担心起来,跟五年前那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一个的惨死,那些曾经伸过手或沾过边的人,心底的不安已经隐藏不住的都写在了脸上。 福生娘的身上,跟王七和六子一样,纵横交错的被留下了无数道爪痕,全身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处好肉,口间一样的含着一小撮黄狸猫的毛发,一样的是跪拜的姿势。 但比起王七和六子,这福生娘的惨状更甚,福生娘是在自己家中的大水缸内被发现的,身上的血液已经流干,将整缸水都染成一片血红,此时正散发着一股让人不适的腥臭味。 方多病在掰开这福生娘的嘴巴拿出那小撮猫毛时,意外的发现,福生娘的舌头少了半截,双手被人从手腕处齐齐砍断,眼睛也被挖了出来。 剩下这个残破的身体被埋在冰水中,用一指粗的麻绳牵拉着,强行的让其在水缸中保持着那个跪拜的姿势,脑袋朝向的地方,依旧是泾河所在的方向。 李莲花和方多病带着刘獊和几个胆大些的汉子在刘福生家一阵翻找,分别在刘福生家茅厕的砖缝里,灶台的炉子里,以及刘福生和王英所住的下屋,寻到了福生娘被割掉的半截舌头,被砍掉的双手,和不见了的眼珠子。 第28章 林秀娥 刘福生一个月前干活时不小心伤了腿,一直躺在床上养着伤,家里大事小事全都落在了王英一人的身上。 王英今早起来打算舀水做饭,一打开水缸的盖子就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当时就被吓晕了过去。 醒来后的王英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哆哆嗦嗦的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大睁着,眼球向外突起,像是随时就要撑爆眼眶从里面跳出来一样。 李莲花刚一靠近,这王英突的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是猫妖,猫妖回来报仇了,啊~~不要过来,不要杀我~~啊~~”,疯了一般的就向李莲花冲了过来。 李莲花还未出手,他旁边的方多病已挡在他身前,抬手就将人劈晕了过去。 王英现在这情况,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 “哎呦,看这样子,这‘猫妖’恐怕不只想报仇那么简单了,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下一位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挖眼,断手,割舌,亦或是,比这更严重的酷刑?” 李莲花故意说的很大声,让声音灌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当年,福生娘可是死咬着林秀娥是猫妖转世,也是她咒骂林秀娥不守妇道勾引外男,一心想将人浸了猪笼沉塘,对于福生娘今日的下场,真没人去在意。 可一旦联想到自己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村长,你快想想办法呀,再这么下去,不等上面的官差下来,咱们怕是都要……” 这人并非是杞人忧天,即便官差今日便过来,也未必就能将那杀人的“猫妖”抓获,一番耽误下来,少说也得个五六日,而那“猫妖”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下手也是越来越狠,两日功夫,已死了三人,他们,是真的怕了。 “李先生,你看这,” “啊,我呢,已经有些眉目,只是呢,还需最后验证一下,就看刘伯愿不愿意了。” 刘老头听李莲花这么说,心中大喜,“先生请说。” “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还请刘伯告知一二。” “这,” “怎么,刘伯还不愿意说吗,那没办法了,这个忙,在下怕是也帮不了了。” 谁不想有个安生日子,这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怎能放过,不用李莲花开口,村里人就着急的催起了刘老头来。 “村长,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您真要等全村死绝了才肯说不成?” “哎~~” 刘老头自喉间发出一声长叹,人可见的疲惫憔悴,原本清明的眼神也变得混浊不堪。 八年前,林秀娥经媒人介绍,嫁到了这小南村来,因其口不能言,平日里又很少外出,村子里许多人都只在她与刘福生成婚那一日见过她一面。 嫁过来三年,小南村里的人对她都不甚了解,只知这人很受猫儿的喜欢,每次这林秀娥出现时,身边总围着一群猫儿,有大有小,有老有少, 胖瘦高低各有不同,什么样的都有。 林秀娥对这些猫儿也很是照顾,总会从家里拿些东西出来喂着这些猫儿,因此,没少受婆家的打骂和欺负,可林秀娥却依旧坚持如此,从未间断过。 这些猫里面,有一只身形健硕的黄狸猫与林秀娥尤为亲近,每次都会跟在林秀娥的身边,不管林秀娥去哪儿,一群猫里面,保证次次都能看到这只黄狸猫的身影。 除了这些以外,小南村的人也再不知其他,对于林秀娥这人的性情如何,是冷是暖,是急是缓,一概不知。 也只能每日里的从林秀娥的婆婆口中听到一些,只是从这褔生娘口中说出来的,可没有一句好话。 福生娘这人,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什么事都往外说,要是实话实说还好,可这人偏就不愿如此,总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添油加醋的随意的贬低人。 又懒,又蠢,长得丑还事多,上不敬公婆,对自家相公也是不冷不热,入门三年了还没有身孕,还是个只会吃不会下蛋的鸡,等等等等,在福生娘的口里,林秀娥可谓是糟糕透顶,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 村子里人都知娘这福生娘的性子,都只当听个乐呵,没人将她说的那些放在心上。 先前也有人听不过去,半开玩笑半嘲讽的,让刘福生休了这林秀娥重新再娶,这褔生娘当时是眼珠子一瞪,双手往腰间那么一插,一副不愿吃亏的模样。 第29章 死有余辜 “这哪成啊,我家福生当年娶她回来时,那可花了不少钱银,这一旦休了,那么多银子可不就白花了吗? 怎么着,也得将花在她身上的银子先赚回来再说。” 那语气,那架势,可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 事隔三年,当林秀娥再次出现在全村人的视野中时,便是被褔生娘与刘福生二人撕扯着扭送到了村长家。 一进村长家,那福生娘的大嗓门就喊开了,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刺耳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大声的哭嚎着往外蹦,在外面等着看热闹的村里人也就很快知道出了什么事。 林秀娥与人通奸,刚好被他们娘俩撞见,连同那奸夫六子一起被扭送到这儿,让村长为他们娘俩做主。 这林秀娥也是个心气儿大的,虽不能言语,却也极力的嘶吼着,向村长刘老头以及屋子里其他几个有威望的长者极力的证明着自己的清白。 一看林秀娥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认下这污名,再加上对刘福生娘俩的了解,刘老头这心中也犯起了嘀咕,虽对林秀娥的脾性不了解,却也相信事情并非像刘福生娘俩说的那么绝对。 刘老头原是想当面问个清楚,就见六子娘不停的给自己使着眼色,犹犹豫豫的就出了屋子跟着六子娘拐进了后院的柴房。 一进门,这六子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大伯,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六子被抓呀,他可是你的亲侄子呀。 再说,六子也是被人害的,你可不能不管呀。” ………… “哎,我当时以为,这里面应是有什么误会,直到六子娘过来找我,我才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那福生娘老早就存了给福生休妻另娶的心思,可又心疼那些花在林秀娥身上的银子,不甘心将人就这么休了,也就动了歪心思,私下里做起了见不得光的事来。 这娘俩,哎,” 说到这里,刘老头满是皱折的脸上也被臊的满面通红,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 李莲花也不着急,无事人的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人开口,方多病久等不及正想催促,也被他伸手拦了下来,直待这刘老头平复下来重新开口。 “也不知道这娘俩从哪里得的消息,知道六子心里惦记着这林秀娥,偷偷的找到六子,以一吊钱的价格将这林秀娥卖给六子一晚。” “福生娘俩打得一手好算盘,原想等着林秀娥醒来后,抓着这事逼林秀娥乖乖给他们赚钱,等钱攒够了就休了这林秀娥给福生再娶。 这样,他们既得了钱财,还解决了福生休妻再娶的事。 可这娘俩谁都没有想到,这林秀娥性格刚烈,醒来后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六子,死死的抓着六子的衣服不肯放手,誓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福生娘俩发觉不对赶来帮忙,上手就要将林秀娥从六子身上扯下来,那只黄狸猫刚好从外面回来,见林秀娥被三人欺负,对着屋里的三人是又抓又挠,因此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周围邻里听到了动静都跑了过来看热闹,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了,福生娘俩立马就改了口,强行的扭着二人就来到了我这儿,一来便哭嚎着说二人背着他们娘俩做那事。” “你既然已经知道这林秀娥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肯说明真相,还坚持着要将人沉塘?” 方多病只觉心中气愤,对这刘老头也没了最初的客气。 “我这,也是没法子呀。 我原是想让他们几个在私底下将这事了了,可这林秀娥却不肯,坚持要报官为自己讨回个公道。 庄户人家虽穷,可也是要脸面的。 这一但报了官查了出来,别说六子要因凌辱妇人被杖刑,整个小南村也要跟着遭殃。 这农户人家本就不好娶媳妇,若这事再传出去,让人知道小南村出了这么一个逼良为娼的婆家,哪个好人家的敢将女儿嫁过来。 哎~~这事,我也不想的,可我总不能让村子里的男丁都因为这事打光棍,我这也是为了村里的那些孩子们着想,这才不得不将这事瞒了下来。” “呵呵,本少爷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残害无辜的事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 原想着这些人虽有过错,却罪不致死,现在看来,他们个个死有余辜。” 第30章 最后一人 “这,” 那刘老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被方多病说的一张老脸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方多病还偏偏不肯就此放过,傲气的继续冷嘲道:“怎么,本少爷说的不对吗? 那狗屁面子竟然比人命还重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了这所谓的颜面就可以草菅人命,伤及无辜,害人性命,也不怕午夜梦回之时,那林秀娥回来找你索命。 也得亏你只能窝在这穷乡僻壤里做个小小的村长,若哪一日入朝为官,这世间岂不没了公道,岂不到处都是枉死之人?” 刘老头面色铁青,被个小辈这样的训斥着,脸面上己然有些挂不住了,偏生方多病这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一副天大地大本少爷最大的气势,唬的刘老头这个庄户人家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再加上刘老头本就理亏,更加无言反驳,只能由着方多病在那说个不停。 李莲花静坐在一旁一直都未曾言语,唇角轻勾,脸上依旧是往日的平静温和,可若仔细去瞧,就见那含笑的眸子中,隐隐可见一抹冷意。 就像你身上裹着件漏风的棉袄,看着挺暖和的,可不知哪里渗进来的丝丝寒意让人备感不适。 当李莲花用这样的目光看向那老刘头时,让这人不由的就生出了一种,自己早已被对方看透,而自己还浑然不知的愚蠢的想要自圆其说的错觉。 李莲花和方多病从老刘头家出来时,一打开院门,就见刘恒直愣愣的站在门口,抱着二人昨日送给他的一堆东西,歪着个脑袋看着院门,一见二人出来,抱着东西乐呵呵的就迎了上去。 “嘿嘿,李先生,方公子。” “刘恒,你怎么在这儿?” “娘说李先生有事要忙,没时间陪我玩,可我想要跟李先生玩,我就过来在这里等着,等先生忙完了再跟我玩。” “先生先生,你忙完了吗,现在能跟我玩了吗?” 刘恒睁着那双如泉水般清澈的未掺半点杂质的眼眸,眼巴巴的望着李莲花。 李莲花勾唇轻笑,伸手像对狐狸精那样的揉了揉刘恒的脑袋,“好啊,告诉我,你想玩什么?” 微侧着脑袋,眉头紧皱到一处,刘恒很认真的想着。“嗯~~我还想玩昨天的那个,这样,我就能有更多的糖果了。” 刘恒跟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就去了刘暄家,一进门,就将手里抱的东西一股脑的放到了桌上,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他昨日里赢来的那些糖果放到桌上,看着李莲花,迫不及待的就要开始昨日里与李莲花玩的你问我答的游戏。 方多病一开始还在旁边看着,看得久了,顿觉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实在是无聊的很,再加上刘恒心智不全,所说之事多是逻辑不通,语言不顺,多半都让人想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索性就出了门去,在刘暄家那半开放的厨房里忙了起来。 屋子里,那游戏还在继续着,任谁听了都只觉的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互相问着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问题,可偏偏两人乐在其中,时间也就在这一问一答中悄然流逝。 ………… 刘老头家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去了别的村子,儿子儿媳在镇上做点小买卖,平日里鲜少回来,家里也多是他一个人在守着。 一个人在家,吃食上也就没那么讲究,晚饭时,老刘头随便的给自己煮了点东西,简单的吃过后,从笼屉里拿了一个馒头泡在了剩下的稀饭里,又给里面放了一点干菜调味,端着碗就去了后院的地窖。 地窖的盖子半敞着,没有完全的封死,刘老头轻轻一拉,便将地窖的门拉开,一手扶着梯子,一手端着那碗稀饭泡馒头,顺着梯子就爬了下去。 这人刚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点亮地窖里的烛火,就听到一阵声响,什么东西自黑暗的地窖中向他这边快速的扑了过来。 余光瞥到一丝冰冷的寒光,刘老头意识到情况不对,扔了手里的碗就要顺着梯子爬上去。 手还没碰到梯子,就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张手用力的一扯,人就直接被扯到了地上。 一声救命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身影就向着刘老头压了过来,借着地窖口照进来的光亮,就在那人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对着刘老头的脖子就划了过来。 第31章 老实人 刘老头眼神惊恐的大张着,眼中满是绝望,心中怕是也觉得他这次是逃不过了。 就在这时,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闪电般自地窖外直坠而下,直劈在那人身上,动作快到刘老头都还没看清那深蓝色的身影是谁,那想害他性命的人就已经咚的一声闷响倒在了地上。 方多病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点亮了挂在地窖一旁的油灯,瞬间驱散了地窖中的黑暗,让光亮照了进来,让地窖中的情况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木梯传来一阵声响,李莲花顺着梯子落在了地窖中,顺着油灯的光线,看向地窖的一侧。 那里,放着一个废弃的簸箕,上面铺着一个破旧的薄毯,一只约有五六个月大的黄狸猫站在这小窝的前面。 猫背弓的直直的,身上的毛发也是根根竖起,一脸戒备的望着第一次见面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喵”的自喉间向二人发出一声警告。 “狸儿乖,不怕不怕。” “喵~~” 刘老头试图安抚着这只被唤作狸儿的小猫,可方才的动静明显惊扰到了狸儿,对养了它这么久的刘老头,也一样的有所防备。 李莲花伸手在自己的袖子掏了掏,掏了一把小鱼干出来,在刘老头惊讶的目光中,从里面挑出一只最小的扔到了狸儿的面前。 狸儿警惕的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用自己的小爪子先试探了几下,这才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反复确定过后,张嘴将鱼干叼了起来,软软的“喵”了一声,比先前那一声友好了许多。 见狸儿将嘴里的小鱼干吃完,李莲花也就蹲下身来,用剩下的那几条将狸儿引了过来。 狸儿一开始对李莲花还有些防备,可架不住李莲花给的小鱼干太美味,轻轻松松便被人收买了去,站在李莲花跟前“喵喵”的叫着,时不时的用自己的小脑袋去蹭蹭李莲花的手撒撒娇,李莲花也就很顺利的从这小猫的身上得了一手的猫毛。 自怀中取出了帕子,将手上的猫毛尽数用帕子包好,最后摸了摸狸儿的脑袋,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小鱼干扔在了地上,这才示意着方多病带上地上的男子,二人一前一后,一人拎着一个就出了地窖。 一行人回到了刘老头的房间,男子被扔在地上还没醒来,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巾,将口鼻遮个严实,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这身形,让三人感到异常的熟悉。 “刘伯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 进了屋子,方多病和李莲花就在屋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刘老头则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几次想上前,却又犹豫着迈不开腿。 方多病在一旁看的着急,上前一把将男子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却是三人都非常熟悉的脸。 “这,怎么会是他啊~~” 刘老头不愿相信的又凑到跟前看了个仔细,在确定下来后,脸上的表情震惊的仍是不愿去相信。 这也不怪刘老头会如此,在整个小南村的印象中,刘暄就是一个只会埋头苦干,胆小懦弱好欺负的。 就是村里的小孩子都不将他放在眼里,见到这刘暄都敢抓弄嘲讽他几句,村里人也从不见刘暄生气和反抗,就像这人没有脾气一样,就是个任谁都能骑在他头上的老实人。 刘老头怀疑过所有人,却唯独没想过刘暄会干这事,这么胆小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做那么残忍的事,怎么可能会扮成猫妖去杀人呢? 可往往就是这样的老实人,才会在某个瞬间,或是因着某些原因而做出让人难以预料的事。 方多病在刘暄的后背上轻轻的点了一下,人就醒了过来,初时还有些茫然,待看清眼前的情况后,这心里面就已经猜出了几分,既已被当场抓到,索性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盘腿坐了起来,脊背挺得直直的,面容冷峻的望着眼前的三人,早已不见了往日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面前时卑微拘谨。 “刘暄,你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啊,为了个不相干的小妇人,你就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简直疯了,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啊~~” 刘老头这边刚开了个头,李莲花便“啊”了一声,好心的为刘老头纠正道。 第32章 杀人救人 “刘伯这话可就说错了,他呢,可不是为了什么不相干的小妇人。” “李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刘老头显然是误会了李莲花的意思,痛心疾首的看向刘暄:“你糊涂呀,怎么能做出这事,那林秀娥再怎么说也是有夫之妇,你怎么能跟她私混到了一处,你,你这……” “我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管,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这个杀人凶手,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 “你,你疯了,疯了,这可是杀头的罪呀。” “咳咳~”李莲花轻咳出声,打断了刘老头的斥责声,那刘老头回身看向李莲花,“李先生,你看这?” 李莲花的目光从刘老头的身上越了过去,落在冷着一张脸坚决的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刘暄。 “刘暄,人,真的都是你杀的?” “是,都是我杀的,与他人无关。” “哦,是吗?” 那语调轻缓平常的,就像是跟你在聊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却让刘暄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安,以至于李莲花将目光落在刘暄身上许久,刘暄都不敢对上李莲花那双始终都平静的泛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 李莲花笑着将目光收回,语调依旧的平和轻缓,“啊,时间尚早,二位不如听我讲个故事如何?” “李先生,你这是?” “不着急,这杀人呢,总该有个原因,刘伯难道不想知道?” “不就是为了五年前的那件事?” “是,也不是。” “啊?” 李莲花抚了抚鼻尖,对着刘老头轻笑道:“刘伯想来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刘暄与那林秀娥并无关系,与刘暄有关的小妇人另有其人。” “这,既然无关,那为何还要为这林秀娥报仇?” 刘老头是越听越糊涂,脑袋里面已乱成一团浆糊。 “这杀人呢,有时候并非是为了报仇,也可以是为了救人。” “什么?救人!” 杀人救人?! 刘老头脑袋在这一刻已然成了摆设,他真的想不明白,这杀人怎么还能救人。 刘暄先前还能勉强的保持镇定,可在李莲花这番言语一出,那微垂的眼眸,不受控的就轻颤了一下。 “李先生怕是多心了,这林秀娥当年对我有一饭之恩,知道她是蒙冤而亡,我便想着以此来为她讨回公道,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报答林秀娥的恩情,并无其他目的。” “啊,是吗?” “可若论起这恩情来,一直帮助你的刘伯岂不更大一些,你却为了林秀娥这一饭之恩来伤害一直照顾你的刘伯,恕我愚钝,不知你是如何衡量这恩情的大小。” 刘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不愿答,那我便帮你回答如何? 刘伯可是这件事中的重要一环,只有刘伯被林秀娥化身成的‘猫妖’杀了,这件事才能被人完全的安在林秀娥的事情上,这样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让那人顺利的脱身而不被怀疑。 刘暄,我说的可对?” “不,没有别人,都是我一人做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是我,都是我。” “刘暄,从你着急的想要否认这一切时,你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你想救的人是王英,对不对?” 声音依旧的平静温和,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肯定。 “不,不是,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人是我杀的,是我一个人杀的。” 眼前之人,明明就只是一个带着一身书生气,面相柔和,笑如暖风的让人在他的面前情不自禁的就会放下所有防备的清俊公子。 可此时,却让刘暄感到害怕,即便这人依旧笑得暖如春风,一贯的温和淡然,却让刘暄在看着他时,忍不住生出了阵阵的寒意,尤其在对上那双笑得温和却早已洞察了一切的眼睛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李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这里面还有王英的事情,这王英跟刘暄又怎么会扯到了一起?” 刘伯原是打算不再动脑子的,就在一旁听李莲花说出真相,可架不住李莲花这一个接一个的抛出一声惊雷,震得他无法沉下心来。 “啊,刘伯可是忘了,我呢,一开始就说过,这凶手,可不止一人。” “李先生这意思,不会是说,那王英也杀人了?” 第33章 意外 “啊,那倒没有,不过呢,这每一个人的死,都与王英有关,而这一切的开始,也是因王英而起。” “啊?!” 刘老头不明白李莲花的意思,可刘暄却知李莲花所说是何意。 震惊抬头,却见那人笑得依旧温和,看着自己慢吞吞的,一字一句的出声道:“刘暄,一开始,你并没有想过要杀六子,对吗? 你当时应该只是想吓吓他,却没想到,出了一点小意外,你手里的刀不小心就划过了六子的脖子,六子呢,也因着这场小意外当场就没了性命。” 惊恐和震惊自眼底溢出,瞬间袭遍了全身,刘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总带着一身书生气的清俊公子可怕的厉害。 六子死的时候,这人还没有来这小南村,可却又像亲眼所见一样的,字字句句的,都说在了点子上。 确如李莲花所说,刘暄,真的没有想过要杀六子,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刘暄很小的时候便没了爹娘,是东家一饭,西家一汤的吃着百家饭长大,因着这些,刘暄从小便受人白眼被人瞧不起,被村子里的人欺负打骂也是常有的事情。 王英虽然还有个爹,可这日子过得,却还不如刘暄,一睁眼便有干不完的活,稍有不对便换来一顿打骂。 每天虽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在阳光下,却从来也没有感受过阳光的温暖。 王英和刘暄一样的,都不知道真正的家该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相同的境遇,两个生活在苦难中有着相似命运相同渴望的人,在无数个相互慰籍,相互憧憬的日子里逐渐的靠近。 可惜天意弄人,三年前,刘暄靠着每日里走街串巷的卖些小百货赚了点钱,日子才刚刚有了点起色,那时的他,手里还没有攒下多少积蓄,偏生这王英的父亲王七又是个见钱眼开的,见刘福生娘俩愿意出钱,做主将王英嫁给了刘福生,平白的断了两人的好姻缘。 刘暄原想着既然王英已经嫁了人,就不再去打扰王英的生活,王英也想着,只要她嫁了人离了王七,她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一些,虽有些舍不得刘暄,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能无奈的放下了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断了与刘暄的关系。 两人原本是想着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不再去打扰对方,可现实,却不像二人想的那样美好。 王英嫁给了刘褔生后,也只是过了不到一个月的好日子,这之后,便每日像牲口一样的活着。 王七就是个啃着儿女血肉的无赖,王英嫁人后,他还像以前一样的粘着王英,继续的奴役着王英,这么一来,王英不仅要管婆家这边的事,还得继续的照顾着王七的饮食起居,每日里都有着做不完的活不说,还因为她那个吸血的父亲,没少受福生娘俩的打骂。 福生娘俩也从未真心待过王英,娶王英进门也只是看她好生养,只将她当作一个花钱买来的生育工具。 既然是工具,自然不会好好的待王英,见王英来家中半年了肚子都没有动静,就像当年对待林秀娥一样的,这福生娘又开始在满村子里说着王英的坏话,到处的在人面前贬低着王英。 刘暄本不打算去管的,可实在不忍心看着王英受苦,私下里悄悄的帮着王英,得以让王英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二人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因着诸多原因没能走到一起,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免不得发生些什么。 刘暄和王英也知这样不妥,可架不住心中所念,私下里一直都有偷偷的来往。 二人原也想过让刘福生休了王英,可那福生娘俩一样的都是不愿吃亏的主,林秀娥的事情虽然被刘老头给压了下来,可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知道的还是会有人知道。 刘暄又经常的去刘老头家帮忙,自然也就比其他人知道的更详细一些,生怕王英会变成第二个林秀娥,二人也就没敢提这休妻的事情,想着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那一日,刘暄和王英约好了在河边的那块大石旁见面,那里水流湍急,又没有落脚的地方,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此处浣洗衣物,再加上旁边有树木大石遮挡,自是比其他地方隐秘安全一些。 第34章 真的只是个意外 刘暄当时就躲在那块大石的后面等着王英到来,王英也如约而至,一路上避着村子里的人,悄悄的来了这儿。 可千防万防的,却还是没能防住人。 在离这块大石还有一点距离时,六子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一上来就缠住了王英。 王英退一步,这六子就紧追一步,不管王英去何处,这六子都紧跟着王英拦着王英不让人离开。 一路上推推搡搡的,两人就来到了那块大石的跟前儿,见着周围无人,这六子将心里的那点恶心人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手脚不老实的就开始对王英动手动脚。 刘暄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谁都可以欺负他,也谁都不敢得罪,太多的顾虑,让刘暄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护在王英的身前。 见这六子越来越放肆,手都扯上了王英的衣服,再老实的人也是要被逼急的。 刘暄从躲藏的石头后面冲了出来,将王英拉到了身后护着。 这六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因为林秀娥的事情被关到了村里的祠堂里安静了一段时间,放出来后,又开始了招猫逗狗一刻不闲的日子。 再加上家里也没有个能管得住他的,又仗着跟村长有些关系,在这小南村就是一个横行街里的小霸王,对刘暄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人更是瞧不上。 平日里就没将刘暄放在眼里,今日,就更不会了。 见王英紧抓着刘暄的胳膊躲在人的身后,举止间对刘暄透着绝对的信任,六子眼珠子一转就起了坏心思。 污言秽语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所说所言就与他的心思一样肮脏不堪,甚至还想着拿两人的事情逼迫王英让其乖乖就范从了自己。 若二人的事真的被传出去,刘老头定然会为着小南村的颜面将王英变成第二个林秀娥,刘暄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情急之下,抽出了别在腰间用来护身的短刀。 刘暄当时真的只是想要吓吓六子,让六子不要到处乱说,他那慌乱紧张的样子没能吓住六子,只换来六子更深的嘲讽和不屑的眼神。 “来呀,往这砍,你六爷要是躲一下便是你孙子,还敢吓唬我,也不看看你那窝囊样,活得连狗都不如,还想吓你六爷我,啊,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六子的手接二连三的打在刘暄的身上,一次比一次重。 刘暄当时真的没有想过要杀六子,他只是想让六子停下来不要再打了,手自然的就挡了一下,却忘了手上还拿着那把短刀,六子又刚好踩到了一块圆石,脚下不稳的向他这边栽了过来,就是这么巧的,刘暄手里的短刀刚好从六子的颈间划了过去。 六子只觉颈间一凉,血色红雾便在他眼前就喷了出来,人还没来得及吭一声,一头栽在了地上,没过多久就没了动静,手上还握着刀的刘暄,看着倒地的六子和脚下的一片红,人当时就吓傻了。 王英和刘暄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的变成这个样子,慌乱害怕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事儿,还是刘暄最先冷静了下来,将六子的尸体挪到了那块大石的后面。 因着李莲花的一句话,刘暄脑中不由的就回想起了先前所发生的一切。 “事出突然,你们二人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慌乱中的你们也因此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刘恒。” 平和轻缓的声音将刘暄自回忆中拉了回来。 “刘恒心智不全,虽已近弱冠却仍如孩童一般,因此呢,一直被村里人瞧不起,时常被人欺负,整个村子里除了刘恒的母亲崔氏,对他最好的,也就只有五年前被蒙冤沉塘的林秀娥。 也因为刘恒的心智不全,所以在记忆上呢,时常会出现偏差,再加上林秀娥死后两年王英才嫁入刘福生家,刘恒呢,也就在潜意识中,将嫁入刘福生家的王英认做了林秀娥。 刘恒见到王英时,自然的唤了王英一声秀娥姐,也就是这一声,让处在慌乱中的你有了主意。 我呢,闲来无事,时常的会摆弄一些花花草草,经常的会用到一种小钉耙,这小钉耙状如利爪,五齿,四齿皆有,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你货柜底下的夹层中,应该就放着这样一个小东西?” 第35章 并非无辜之人 刘暄低头不语,不管李莲花说什么都不再回应,方多病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两样东西。 正是刘暄悄悄潜回村子前,藏在河边土坑中的那两个特制的小木柜,也不必刘暄开口认下这事,方多病就已经蹲下身来,当着几人的面,撬开了柜子底层的那块夹板,将那不过成人手掌般大小的小钉耙从夹层中拿了出来,当啷一声扔到了刘暄的面前。 “刘暄,你当日让王英哄着刘恒离开后,就是用这东西造成六子三人被利爪抓伤的假象,本少爷说的没错? 你若不肯承认也无妨,本少爷只需拿着它与六子三人身上的伤痕比对一下便知。 至于王英,本少爷即刻让人叫她与刘恒过来对质一番便知。” “不,不必了,二位所说不错,那六子,确实是被我一时失手所杀,我也确实是因刘恒的话,想到用这东西造成六子被利爪所伤的假象,以此来将所有的事情都引到猫妖的身上。 可王英是无辜的呀,那日,王英虽在跟前,可她什么也没做,顶多不过是知情不报罢了,还请先生不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话虽坚决,却少了些底气,就连刘暄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看向李莲花时,眼中不自觉的透着一抹恳求。 李莲花睫羽轻擅,却还是继续的开了口,“六子的事情上,王英确实没有做什么,可王七以及福生母子的事情,她怕是难逃干系。” “刘恒的一句秀娥姐,让你想到了林秀娥被冤沉塘后,被群猫惊扰的那段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的日子,也让你想到了如何假借这猫妖复仇一事,让王英重获自由。 说起这事来,刘伯倒是意外的帮了你个大忙。” “李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呀,我可什么都没做呀。”刘老头原是认真的听着李莲花在那分析着案情,就见李莲花突然就提到了自己,连忙替自己辩解,着急的就要将自己摘出来。 方多病看着刘老头那副急于想要撇清自己的模样,不屑的挑了挑眉:“怎么,你这冤枉人的人,还怕被人冤枉?” 一句话就让这刘老头老脸羞红,不敢再言语,只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的跳着。 李莲花等方多病发泄完了后,才又继续的开了口。 “我与小宝呢,有幸曾在刘伯家中住过一晚,我这人呢,总喜欢闲来无事到处走走,意外的就在后院的一处墙角,发现了一些极浅的脚印。 原以为是刘伯留下来的,现在想来,那些脚印,应是你偷偷潜入刘伯家中时留下来的?” 刘暄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也恰恰是他的这种沉默,证实了李莲花所说。 “你呢,时常前来刘伯家帮忙,对刘伯家的情况非常的了解,意外的就让你发现了刘伯藏在地窖中的这只黄狸猫。 为了坐实是猫妖所为,你将六子的尸体摆成了那个奇怪的姿势,并在之后悄悄的潜进刘伯的家中,带走了被刘伯偷偷的藏在地窖里养着的那只黄狸猫,并将从它身上得来的毛发塞入了六子的口中。 那一晚,已多年不见猫声响起的小南村,再一次响起了猫儿凄厉的惨叫声,亦如当年那些个被群猫所扰的夜晚。 五年前的那件事,群猫在村中横行肆虐半年,伤人无数,惹得人人心惶惶,惊恐不安,猫为人报仇的事情本就透着几分诡异,村里人害怕的不愿意再提起此事,却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将这件事情遗忘在了过去。 猫叫声响起的那一刻,想必,当时的村子里,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五年前的事。 除此之外呢,你又利用刘恒的心智不全,诱骗他在发现六子的尸体时,在村人面前说出猫妖回来复仇的话。 村子里的人对五年前的事本就记忆犹新,如此一来,如你所愿的,在潜意识中就将这件事情归到了猫妖的身上,不自觉的就与五年前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之后,你又用相似的手法,杀了王七和刘福生的母亲严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相同的爪痕和毛发,同样的将他们摆成那个奇怪的姿势,以此让村中众人更加认定是猫妖所为。 而在这两起案子里,王英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第36章 不一样的光芒 刘暄抬头想要为王英开脱,却在对上李莲花那双始终平静温和的眸子时,无力的低下了头去。 他什么都知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刘暄知道他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目光自李莲花身上收回,落在了不远的实木方桌上,猛然起身,对着那凸出来的桌角一头撞了上去。 人刚至那方桌前,胳膊就被方多病擒住,似铁钳般让他无法挣脱,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方多病将刘暄的胳膊压在其背上,将人摁在了地上,顺手就点了刘暄的穴位,刘暄无法,只能被迫的跪坐在地无法动弹。 “刘暄,你想以死来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事,总得问问王姑娘愿意不愿意才行?” 目光落在门外的一处阴影上,脸上依旧淡然平和的亦如与人聊天一般的恬淡平静,甚至还隐隐的带着一抹闲散慵懒。 “王姑娘,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想着王英怕是恨极了刘福生一家,同样也恨极了福生媳妇这种称呼,李莲花也就以闺阁女子来称呼王英。 平和轻缓的语调本就让人容易放下戒心,而这一声满含尊重的称呼,更易触动人心。 躲在门外偷偷的听着这一切的王英,在听到李莲花对她的这声称呼后,双唇不由的抿起,鼻中一阵阵酸意袭来,一抹苦涩涌上心头染红了眼底。 王英用袖子抺去了眼角不自觉就溢出来的几滴泪珠,整理好微皱的满是补丁的已洗得褪了色的衣衫,低着头走了进来,看到被方多病定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刘暄,人紧挨着刘暄就跪了下来。 “李先生,方公子。” 王英大方自然的向面前的李莲花和方多病行了一礼,眼神清明,言语清晰,已没了先前被惊吓过后的疯疯癫癫,抬头看向李莲花时,那张还带着些青淤的脸上,有着对李莲花的感激,也有着对自己这一生的心酸,苦涩。 “李先生,暄哥说你人很好,眼里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光芒,很暖,让人安心,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我一直不相信暄哥说的,今日见了先生你,才知道,暄哥没有骗我。 先生的眼睛确实很暖,让人看着心安,却也让人害怕惶恐,就像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你一样,在你的眼里,任何人都没办法藏住自己的秘密。” 王英说的这些,也是刘暄心中所想的。王英在外面听了那么久,听着李莲花将她与刘暄所做的那些事一点不差的说出来,她就觉到震惊,害怕,也知道,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是真的藏不住了。 同刘暄一样的,王英也同样的想不明白,这人明明没在现场,为何会说的如此准确肯定,就像他亲眼瞧见了似了。 刘老头也同样的震惊,只是不同于王英和刘暄,除了震惊李莲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弄清了一切外,他还震惊着,王英,竟真的参与其中?! 严氏也就算了,可王七…… “褔生媳妇,王七可是你的亲爹呀,你怎么能……” “他不配!” 王英的眼神冷了下来,曾经所遭受的一切自地底破土而出,一桩桩,一件件的划过王英的脑海,眼底涌出一抹恨意,瞬间将人的眼眶染红。 “我娘被他活活打死,我又被她推进火坑,这样的人,怎配得上父亲二字?” 当年,不过四岁的王英只是不小心碰倒了王七的酒杯,就被王七踹在了地上,随手拿了根棍子,对着年仅四岁的王英就是一顿暴打,完全未曾顾忌过小小的王英能不能受得住。 王英的母亲就是为了保护王英,被那灌了黄汤失了理智的王七给活活打死。 王英的母亲死了,却没人帮她娘讨回公道,王七依旧活的好好的,除了再没能娶上媳妇,没有受到半点的惩罚。 这件事,在王英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也在她的心里形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原来,在小南村,女子的命这么的不值钱。 王英想替母亲报仇,却又害怕王七手中的棍子,就只能这样一日一日的熬着,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王七逼着嫁给刘福生时,也不敢有半点的反抗,也就从一个火坑跳到了一个更大的火坑中,继续的熬着。 第37章 不杀你杀谁 王英原想着,这一辈子,怕是就只能这样了。 直到那日,六子意外的死在了刘暄的刀下,当刘暄打算将这件事情推到猫妖的身上时,王英那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已经麻木的心,在那一刻重新的活了过来。 对呀,猫妖,猫妖复仇杀人,跟人有什么关系? 王英与刘暄便在私下里商量了一番,在六子死后不久,二人就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李莲花当日在王七家查看的时候,在房中的小桌上发现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碗碟里的饭菜几乎半点未动,只这旁边放着的一壶烧刀子,被人喝个干干净净的半滴也没剩下。 王七懒惰成性,嗜酒如命,之所以没有对王英下狠手,是因为要给自己留个能干活的人,即便王英已嫁为人妇,仍旧逃不开被王七压迫剥削的命运。 一大早的天还未亮,王英就需早早的起身,踏着朦胧的天色,先回娘家将一天的吃食给王七安顿好,来不及喘口气,就得赶回婆家伺候着福生娘俩。 王英嫁给刘福生五年,几乎天天如此,一日都没敢断过。 这些事,多亏了那几个与他们一同去逛集市的妇人,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给他们说着村中的事情解闷,李莲花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当天一早,王英如以往一样早早的进了门,王七从没有想过被自己从小打到大连句话也不敢说的人会对自己起了杀心,开门让人进来后转身就回了屋。 “王七嗜酒如命,因此的,你每日都会给他带壶酒过去,那日你给王七带去的酒水,应是加了些东西在里面,目的呢,就是不想让王七在白日里出门被人瞧见。” 王英见李莲花向她看了过来,微微垂首应了下来,“是。”现如今这情况,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二人虽计划好了一切,爪痕,毛发,尽他们所能的将这事引到了猫妖身上,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为了刘暄不被人怀疑,王英先是下药迷晕了王七,待到晚上刘暄归来时再杀了这王七。 王七也是名声在外,村里人多不愿搭理王七,平日里见了也不过随便应付两句,很少会有人上门寻王七,王英又是王七的亲闺女,王英只要在合适的时候说上一两句误导人的话,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以为,王七早在白日里就被那“猫妖”害了,再怎么,也与晚上才归家的刘暄扯不上关系。 在严氏的事情上,也同样如此,都是王英在暗中配合着刘暄做着戏,故意在晚上闹出动静,让人误以为严氏那时还活的好好的,以此来错开与刘暄的时间,实际上,人早已被断手挖眼割舌的埋进了自己家的水缸里。 “他要救王英,杀了这些人就是,为什么还要杀我?” 刘老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李莲花,言语间似还带着一点不满,李莲花还未来得及开口,方多病就冷着一张脸向刘老头瞥了过去。 “你莫不是忘了你五年前做的那件糊涂事了? 你,六子,王七,还有严氏和刘福生,都是直接或间接害死林秀娥的人,既然要坐实这猫妖复仇的事,让人都以为真的是林秀娥幻作猫妖回来报仇的,你这个直接发话要了她性命的人,她不杀你杀谁?” “这,”方多病一句话将这刘老头怼的又没有了动静。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剩下的,就不是他们这两个外人能管的了。 等二人忙完这些从刘老头家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村中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只余满天星光照耀着一切。 “小宝,你可有后悔离开百川院?” “百川院原是为伸张正义扫清江湖不平事而建,现在的百川院,早已不是我心中的那个百川院,既然如此,本少爷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再说了,有没有刑探的身份又如何,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有你陪着,本少爷走到哪里都不会觉得无聊。” “李莲花?” 身边的人突然没了影,方多病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回身看向身后站定的李莲花。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五感要比寻常人要强上一些,虽夜色正沉,方多病却还是能从浓墨般的夜色中看到些模糊的影子。 第38章 活着也是一种惩罚 李莲花就站在他面前,双手自然的环在胸前,微侧着脑袋,方多病虽无法看清李莲花脸上的表情,却也知这人正穿过浓郁的墨色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小宝,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哦。” 方多病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好在有夜色的掩饰,让他不用去直面李莲花的注视。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不还是我? 若真有什么不一样的,那肯定是本少爷变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李莲花,先别说这些了,方才我就想问你,王英与刘暄合起来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却放过了最不该放过的刘福生,该不会,王英对这刘福生,” 方多病自以为很自然的岔开了话题,可在旁人听来,还是稍有些生硬,李莲花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顺了方多病的意。 “小宝怕是想多了。” 浓墨般的黑夜中,李莲花面容模糊的让人无法瞧得真切,却也让人能从他轻缓的话语中联想到他脸上那暖如春风的笑容,在这微凉的秋夜,带出一抹暖意。 “有时候呢,活着,也是一种惩罚。” “小宝不觉得奇怪吗,那刘福生不过摔伤了腿,听村中人所言,当时伤的并不是很重,为何已过去多日,人仍躺在床上起不得身?” “你是说,王英和刘暄一早就对刘福生动了手?” “小宝想多了,按村中人所说,刘福生确是自己踩空了梯子跌了下来,这事与二人并无关系,至于这之后……” “小宝可有听说过,在一些偏远的村子里,人们生病无钱医治,便会将这阿芙蓉的种子煮水来喝,以此来缓解疾病带来的痛苦。 不过呢,这用阿芙蓉的种子煮出来的东西,初用时确实有些效用,可若是用的多了,人就渐渐的对这东西有了依赖,一日也离不得。 久而久之,人就变得不思饮食,萎靡不振,除了这阿芙蓉,对任何事物都再提不起兴趣,逐渐被这阿芙蓉所控制变得易燥易怒失了心智,人也日渐消瘦形如饿殍,身上也会同时出现青斑紫痕,伤口无法愈合,目光呆滞无神……” 方多病听着李莲花所说,不由回想起那日见到刘福生时的情形。 虚弱无力的靠坐在床头,人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却是面如死灰,双眼无神,一双眼睛向外突着,在他那瘦的只剩下一点皮肉的脸上显得犹为恐怖,跟人说上一句话,有气无力的,真怕他会一个不小心就断了气。 腿上的伤方多病也瞧见了,不过五指长的一个口子,像刘福生这样躺在床上养着应该早已好全了才是,却见那伤口处仍溃烂出血,泛红肿胀,隐约间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这个呢,还不算最严重,一旦上瘾,便一生都离不了这东西,一旦没按时服用,人便如千虫千蚁在啃食其全身,让人无法忍受。” “你是说,王英给刘福生喂了这东西?若真如此,严氏就一点没发现?” “难,小南村远离城镇,地角偏远,村中也没个真的大夫,平日有个头痛脑热的,村中人也多是自己扛着,难免便会因此耽误了病情,刘恒是,刘暄早亡的爹娘亦是,在严氏看来,刘福生亦是如此。 严氏应该想过寻大夫过来帮刘福生瞧瞧的,可她心里也清楚,即便大老远的将大夫请了过来,也是无钱医治,也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鬼神之上,刘福生家的神案前每日奉着的新茶,很好的说明了这点。” “我们当日去刘福生家时,并未发现阿芙蓉的存现,刘暄的家里自不用说,肯定没有,可若不是刘暄,那王英所用的阿芙蓉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两人说话间,已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刘暄的家门口,只见院门大敞着,昏黄的光线自正房中洒了出来,给前院镀上了一层灰黄的光线。 正房中的窗子上倒映着一个人影,梳着妇人才有的发髻,低头坐在炕上,不知这人正入神的想着什么,那映在窗上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看着倒像是个封在窗子上的假人。 李莲花看着那人影,唇角扬起一抺浅淡的笑容,好心情的在方多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进了院子。 第39章 夜聊 “不着急,我们呢,很快就会知道是谁这么好心的在帮着王英了。” 方多病一个大跨步追上李莲花,二人一起进到了屋内,屋中的土炕上,刘恒正躺在上面睡的正熟。 刘恒的母亲崔氏坐在炕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儿子。 目光虽停留在刘恒的身上未曾挪开,可那眼中却不见一点神采,目光游离不知去了何处,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就连李莲花和方多病何时进的门都不曾发觉,只等二人走到了跟前,不远处的煤油灯“吡啪”一声轻响,崔氏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匆忙从炕上下来站起身。 崔氏脸上带着几分歉意,见到二人,略有些局促不安。 “李先生,方公子,你们回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着急找恒儿回家,来时又见这院门半敞着,我就自个儿走了进来,我当时也不知道两位不在,若是知道,怎么着,我也不会进这个门的,李先生,方公子,我真没有擅闯的意思。” “恒儿,恒儿,快醒醒,我们该回家了。” 崔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一面不安的向二人解释,另一边就要叫醒熟睡的刘恒,只是不管崔氏如何摇晃,这刘恒就是不醒来。 眼见崔姨脸上闪过忧色,李莲花不自然的抚了抚鼻尖,假意的抬头隔着窗子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 “啊,那个,如今天色已晚,村中这几日又不大安全,崔姨不如与刘恒在此委屈一晚,待明日天亮后再归家。” “这,先生不嫌弃我家恒儿,我就已就感激不尽了,又怎好再麻烦先生。” “不碍事的,我呢,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借了旁人的宝地,待我们走了以后,这里,怕是还得需崔姨你帮忙照看一二。” “先生这话是何意?” “啊,无事无事,崔姨不必紧张,明日里,想来崔姨就会知道了。” 这种要说不说,只将话说到一半最是磨人心志,李莲花说完便不再开口,招呼了方多病便要出门去收拾个空房出来,那崔氏脸上犹疑不定,眼见着二人要踏出门去,忍不住的开了口,小心翼翼中,带着几分试探。 “李先生,方公子,村子里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时间不早了,崔姨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自会有人来告诉崔姨。” 李莲花可谓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再加上他唇角勾起的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引得崔氏已经按耐不住心中所想,将那迫不及待的想要尽早知晓一切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没事,村里人累习惯了,晚睡一会不要紧,先生既然都开了口,那肯定是知道出了什么事,先生要是不说,我这一晚怕是都要想着这事。” 崔氏一脸的八卦,看着与村中那些平日里喜欢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妇人们并无什么不同。 有道是盛情难却,李莲花实在不好再拒绝,也就应了下来。 三人没有走远,就在外边堂屋的四方桌前坐了下来,堂屋与内室只隔着小半面土墙,三人坐在外面,一扭头,就能看到躺在炕上睡的正沉的刘恒。 李莲花伸手去拿茶壶时,方多病已先他一步将装满水的茶壶拿在手上,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将茶壶放回了原处,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莲花,就见人端起桌上的素胚茶杯慢条斯理的喝着,方多病也不着急,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两人谁都不开口,崔氏也不好先出声,也跟着坐在那里,过份安静的环境,总会让人不由的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崔氏时不时的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次次只是放到嘴边轻抿一口就将那杯子重新放回了桌上,杯中的茶水几乎一滴未少,如此反复多次,崔氏便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最先出声打破了这过份的安静。 “李先生和方公子现在才回来,可是,那猫妖有消息了?” 第40章 参与者 李莲花和方多病互看了一眼对方,就将目光齐齐的落在崔氏的身上,崔氏被二人同时盯着,不免有些尴尬。 “李先生,方公子,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崔姨似乎很关心那猫妖的事。” “这,我这不也是被吓得吗,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突然的说没就没了,搁谁遇到这事儿都会害怕呀。” “崔姨以后就不必再担心这些了。” “先生的意思,该不会是已经抓到这猫妖了?” “听崔姨这语气,倒像是不希望那猫妖被抓住。” 李莲花笑的春风和暖,神色平和不见太多情绪,倒像是真的只是在与人闲聊,可就是如此随意的向你望来,却让人心中不由一慌。 “李先生不要误会,我就是想着,这妖都是有些道行在身的,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才是。” “若真的是妖的话,确实会如崔姨所说很难擒获,可若是人的话,那就未必了。” “那村长可有说,该怎么处置这人。” “杀了人,自然是要交给官府了,除此外,难道还有别的……” “啊?是是,先生说的是,瞧我,这一激动,都忘了这些了。” “崔姨是因为得知这猫妖乃是为人所假扮而激动,还是,因着这人即将面对的牢狱之灾而激动?” “这,”崔氏话语一滞,脑中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李莲花这个问题,却见人已扭过来去,顺着敞开的房门看着屋外浓重的夜色。 “我呢,有几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不如崔姨帮我解答一二。” “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什么? 天也不早了,我还是不打扰两位休息了,恒儿晚上喜欢起夜,我还是带他回去,免得留在这里扰了两位。” 崔氏说话间人已起了身。 “我还没说,崔姨又怎知帮不上忙?” 李莲花微侧着身子看着崔氏,明明一贯的暖如春风,却让崔氏心中感到一阵凉意袭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了一眼唇角向后咧去,躺在炕上似是正在做着美梦的刘恒,犹豫着重新的坐了下来。 “崔姨,应该很想为林秀娥报仇?” 崔氏的身子刚落下一半,就因李莲花的这一句话,直接跌坐回了身下的上凳上。 “李先生,你这是,” “刘恒因着幼时的一场大病,使得心智受损,自那之后,这言行举止就如懵懂的孩童一般,思维跳脱,活泼好动,说起话来,难免会颠三倒四条理不清,时常会从一件事转到另一件事上,需得耐下性子去细听,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可就在这些混乱的没有条理可言的话语中,时常会冒出一两句条理清晰,让人一听便知是何意的话来,看似是不经意间突然想起来的,却在每次说着这些时,刘恒都会表现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像极了那在学堂中背书的学生。 对于心智不全的刘恒来说,想要一字不差的将话说明并非易事,怕是需得反反复复的练上多次。 这世上能让刘恒静下心来乖乖听话的人不多,在下不才,勉强能算上一个,死去的林秀娥算一个,剩下的,也就只有崔姨你了。 你知我们在帮着村长查那“猫妖”的事情,也就借着刘恒之口,将当年的真相一点点的透露给我们,同时为了替王英和刘暄隐瞒,故意让刘恒将我们引向错误的方向。 只是呢,我这人闲来无事时喜欢胡思乱想,这一想呢,就发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刘恒虽心智不全,却绝不会因此而认错了人,怎会因为两年不见,刘恒就将被迫嫁给刘福生的王英认成了林秀娥?” “这个,我哪里会知道啊?” “崔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打算继续隐瞒?” 第41章 镯子 “崔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打算继续隐瞒?” 崔氏目光躲闪,不敢直面李莲花的目光。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告诉刘恒,王英就是林秀娥,林秀娥就是王英。 刘恒对你一向信任,即便心中有所怀疑,也会选择相信你,如你所愿的那样,将王英认成了林秀娥,一如当年一样的,时常的去寻找这个从来不会嫌弃他的大姐姐玩。 而你呢,也就借着两人的关系,开始了你的复仇计划。 刘恒曾对我说过,在林秀娥死后,你每年都会在后院中种上一些漂亮的花朵,每年都会将那些种子小心的收起来。 就在两个多月前,也就是在刘福生受伤后不久,刘恒应着王英的要求,偷偷的将你保存起来的那些种子拿去给了王英。 我呢,闲来无事,时常行走于乡野之间,曾见过有人将阿芙蓉的种子煮水喝下以此来缓解病疼,初用时确实有些效果,可若是长期服用或短时间大剂量服用的话,就会使人成瘾,再也离不得这东西。 随着体内的毒素越积越多,人逐渐变得日渐消瘦,萎靡不振,易躁易怒,到最后变得痴痴傻傻,神志不清,直至体内脏器衰竭而亡。 那刘福生现如今便是这副模样。 我想,应是崔姨你借着刘恒之口,将这阿芙蓉的妙用告诉给了王英,王英恨及了刘福生,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就如你所愿的,趁着刘福生卧床养伤之际,王英偷偷的将这阿芙蓉用在了刘福生的身上。 你呢,原本是想用这法子来替林秀娥报仇的,只是在那日,你意外瞧见了刘暄误伤了六子,你突然想到,王英所憎恨的人,正好是当年欺负过林秀娥的人,你便改了主意,想着借着刘暄的手来为林秀娥报仇。 刘恒的一声秀娥姐,让刘暄和王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你报仇的帮手。 刘暄说过,是他诱导着刘恒在众人面前说出猫妖复仇的事,从而将他所犯的罪行安在了猫妖的身上。 可正如我方才所说,因一直被村中人欺负,刘恒对谁都心生戒备,刘暄每日行走于各乡里之间,很少在家,二人也因此少有交集,刘恒又怎会乖乖的听一个与他不相熟的人的话,更不会乖乖的按着对方的心意行事。 能让他这么做的,也就只有崔姨你了。 你让刘恒配合着刘暄,将这杀人的事情安在了猫妖的身上,以便在为林秀娥报仇的同时,也能尽自己所能的保住刘暄和王英二人。 可你没有想到,刘暄为了让自己彻底的与这件事撇清关系,也为了让王英从中彻底的解脱出来而不被人怀疑,竟然要对一村之长的刘伯动手。 刘伯这人,虽说也做过不少的糊涂事,但对你们这孤儿寡母的还算不错,你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刘伯被人所杀,在你知道了刘睻要杀刘伯时,便想着借着刘恒之口将刘伯有危险的事告诉给我,想让我去阻止这一切。 也恰恰因为这一点,让我将先前一些零散的事情完整的串了起来,让我完整的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也让我清楚的看到了崔姨你在整个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 “李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对于李莲花所说的这些,崔氏自是不愿承认。 李莲花早已猜到她会如此,脸色未变,只将目光落在崔氏握着茶杯始终未曾离开的手上。 “崔姨手上戴着这镯子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崔氏本能的就将手垂了下来,拉过袖子想要盖住手上的镯子,手刚将挽起的袖子拉下来,人就顿住了。 李莲花突然一声轻“啊”,使得已经无法掩饰的崔氏慌乱抬头,就见眼前之人依旧笑得春风和暖的,始终如与人在闲聊般的随口说道:“我想起来了,那福生的母亲严氏,手上也戴着一个相同的镯子。” 第42章 闲话怎能当真 “我呢,见你与那严氏并不亲密,你手上的镯子也便与她无关,以王英的家境,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做陪嫁,想来想去,也唯有林秀娥最为合适。 崔姨,你手上的这只镯子,应是林秀娥送予你的?” “李先生怕是想多了,我这镯子就是在小摊上随手买来的,像这样的镯子那小摊上多的是,说不准,那严氏就跟我买了一样的,先生真的想多了。” “不着急,是与不是,等刘恒醒来后一问便知。” “不必了。” 崔氏虽利用了刘恒的单纯,却都是在刘恒不知的情况下,她不想刘恒掺和进来,更不想让刘恒知道她做的这些事。 目光沉了下来,手无力的放到桌上,就像一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李先生说的没错,那些事,确实都是我让刘恒做的,可我,不后悔。 秀娥是个好人,虽不会言语却心地善良,恒儿心智不全如痴儿一样,村里人多是瞧不起他,没少欺负他。 秀娥却从来没因为这些瞧不起恒儿,反倒是像亲姐姐一样,用心的教会了恒儿很多东西。 有一次,恒儿被村里常欺负他的几个小孩子推进河中差点淹死,是秀娥不顾危险的跳进水里将他救上了岸,若不是秀娥,恒儿怕是早就没了……” 回想以往种种,崔氏忍不住红了眼落了泪,抬手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痕,崔氏长长的呼了口气,就像心中隐藏了多年的不快终于得到了宣泄,人看着倒比先前自然轻松了许多。 “我们庄户人家虽然穷,可不能没良心,秀娥对恒儿有恩,我们不能不报。 严氏几人害死了秀娥,之后还到处的贬低冤枉秀娥,让人死都死得不安宁,我不能让秀娥死了还要遭这份罪,我就想着,用这阿芙蓉来为秀娥讨个公道。 庄户人家对这些东西多不认识,这阿芙蓉又跟那丽春花长得极为相似,一般人都很难分辨出来,何况是不懂这些的庄户人家,我就放心的将阿芙蓉混在丽春花中种在我家后院,五年来,一直没有人发觉,没想到,被先生凭着恒儿的几句话猜了出来。 李先生果然不简单,若是五年前,秀娥能遇到先生,或许……” “罢了,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该如何便如何,只是,恒儿与这事无关,即便有些什么,也是我骗他做的,还望先生看在恒儿对你极其信任的份上放过恒儿。” 崔氏说着起身就要向李莲花跪下,李莲花伸手将人拦了下来。 “崔姨这是在做什么? 我呢,不过是睡不着让崔姨陪着聊聊天,崔姨怎将这些闲话都当了真?” 崔氏一脸震惊的看着李莲花,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先生,你这……” “嗯~~” 还不等崔氏向李莲花验证自己心中所想,躺在床上摇都摇不醒的刘恒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揉着眼睛从炕上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摆设。 看到向他走来的崔氏,李莲花后,明亮的星光在眼中快速的聚焦回拢,唇角开心的向耳后咧去,对着前来的二人露出纯真欢喜的笑容。“娘,李先生。” “咦,李先生,你怎么在我家啊?” “不对,不对,这里不是我家,这里好像是刘暄哥哥的家。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跟先生在玩游戏,然后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先生还给我倒了杯茶,那茶水可甜了,喝完以后我就,我就……” 刘恒歪着个脑袋,皱着个眉头,努力的想要回想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李莲花抚上鼻尖,不自然的看向一旁。 “时间不早了,我与小宝先下去收拾东西,你们自便。” “不必了李先生,已经麻烦了先生这么久,又怎么好再麻烦两位,我和恒儿就不打扰两位了。” 第43章 残忍的事实 见崔氏执意要走,李莲花也就不再拦着。 刘恒从床上蹦了下来,伸手亲昵的挽住崔氏的胳膊笑得开心,崔氏也满是心疼宠溺的在刘恒的手上拍了拍。 眼神却是不放心的看向李莲花,李莲花微微颔首,向崔氏轻点额头,继而走到刘恒的跟前,伸手在刘恒的胳膊上轻拍了拍。 “你呢,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和崔姨哦。” “嗯嗯,我是大人了,我会保护好娘的。” 刘恒自信的仰起脑袋,看得崔氏鼻子一酸,目光自刘恒身上收回看向李莲花。 “李先生!” 千言万语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到了嘴边,却又词穷的寻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语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崔氏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地弯下腰去,向着李莲花深深地鞠了一躬,心情复杂的自喉咙深处轻轻地呼出了两个字:“谢谢!” 没有再多说什么,但那听的人已经心知肚明,李莲花也不再拦着崔氏,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自自然然地受下了崔氏的这一个大礼。 刘恒在旁边看看崔氏,又看了看李莲花,虽不知道崔氏在做什么,却还是笑的天真的兴高采烈的学着崔氏的样子,弯下了身去。 眼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最终被浓重的墨色所吞噬,再瞧不见人的身影,李莲花无声的轻叹一声,转身便和方多病回了小院。 “今日我们也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离开。” “这么快,不等官差过来吗?” “小宝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李莲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想说,这刘老头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刘暄与王英二人交出去!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宝可有想过,一旦将刘暄和王英交给官府,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方多病凝眉细想,就听李莲花轻笑一声,跟着出声道:“王英和刘暄所犯的,乃是杀人的重罪,官家依律需得前来细察,多番查证之下,必然会牵出林秀娥的案子。 当年的那些龌龊事,也就会随着林秀娥的冤屈被公之于众让世人所知道。 就如没人愿意将自己的丑事暴露在世人眼中一样,那些在林秀娥的事情上掺过一脚的人,刘伯也好,也或是其他人,恐怕,都不希望林秀娥之事被重提。 五年前,刘伯既然会为了小南村的颜面让林秀娥蒙冤惨死,那今日,他也同样的会为了那些所谓的颜面选择瞒下这事。 反正呢,该死的人都死了,该走的人也走了,也没有什么能再影响小南村的了。 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等过上一段日子,这小南村也就会恢复到以往的平静,至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会如五年前林秀娥的事情一样的,被封印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选择对小南村最有利的一面?” “那林秀娥岂不永远都无法摆脱掉那些污名,无法洗刷净冤屈?” “小宝也看到了,这小南村呢,地角偏远,到最近的镇子都需得走上两个多时辰,平日里呢,也甚少有官员会亲自前来查看村中的事务,多数情况下,都由一村之长的刘伯负责村中的一切。 对于像小南村这种地方,刘伯的一句话,有时呢,甚至比上面的官员还管用。 像小南村这样的村落不在少数,像林秀娥这样的事情,也是只多不少,即便有心,却也无能为力。 这世上,被冤的人又怎会不希望早日洗清冤屈,只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得已,又怎会事事尽如人意……” “李莲花。” 李莲花只是平静的向方多病讲述着这些,就觉腕上一紧,手被人扯了过去紧紧握住,抬眼就见方多病一脸的愧疚自责。 第44章 我信你 当初单孤刀的事,方多病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李莲花,可还是因为他过分的偏执,对李莲花将所有事情都深藏心底、不愿向自己透露半分而生气,并在一气之下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方多病对此一直自责不已,如果可以,方多病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告诉李莲花一声:“我信你,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我都信你。” “李莲花,我……” “不激动不激动,我呢,倒是有个法子还林秀娥一个公道。” 方多病这边感动人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李莲花就眉眼一挑,对着方多病打趣道:“小宝你看啊,这离明年的春闱还有一段时间,小宝不如即刻归家,多向方尚书请教请教,待到明年春闱时,努力拔得头筹。 有方尚书在,小宝应该很快就能入朝为官,到时呢,小宝只要自愿请命来这小南村所属的辖区入职,岂不就能替林秀娥洗清冤屈。” 方多病原是正自责着,一听李莲花这话,想到这人先前的所作所为,握着李莲花的手不由的加重了力道,自责和愧疚也被突然而至的害怕和不安所替代。 “李莲花,你真当本少爷傻呀,你不就是想找个事情困住本少爷,好趁着我不注意时再偷偷的溜走。 李莲花,本少爷现在就告诉你,这事,你想都别想!” 李莲花心虚的抚了抚鼻尖,“怎么会呢,我呢,只是觉得……” 周围的气流传来极其轻微的波动,李莲花眼神一冷,反手握住方多病,将人扯到自己身后,护着方多病向后退去。 二人刚刚向后退出两步,一个近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自浓墨中冲了出来。 只见这人形如闪电,手似利刃,带起一股凌厉的劲风向着二人凌空劈落,李莲花脚步轻移,带着方多病就躲了过去,手刀自眼前落下,墨发随风而起,又自空中飘然垂落。 一招劈空,新的一掌紧追着李莲花而来,方多病瞧见来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脚下快速挪动,身形一闪来到李莲花身前,抬手就替李莲花格开了笛飞声的这一掌。 方多病在替李莲花挡下这一掌后,就势护在李莲花身前,将笛飞声与李莲花远远隔开,“阿飞,你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吗?” 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就是这手不自然的在下面甩了两下。 笛飞声对方多病一贯的选择了无视,没有感情的目光直接穿过方多病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李莲花。 “你是越活越窝囊了,为了不与我比试,竟躲到这种地方来。” “啊,笛盟主这可误会我了,当年与笛盟主相约一战的,乃是四顾门的门主李相夷,现如今,李相夷早在十一年前便已沉入东海,我呢,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游医,四顾门的门主也早已换了人,我若再去应战,这怎么说,都有些不太合适? 我呢,也就不去浪费笛盟主的时间了。” “哼,不管你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我的对手,都只会是你,无人可替。” “哎呦,这个,怕是要让笛盟主失望了。” 笛飞声神情一冷,眉目闪过厉色,不待方多病上前,一个闪身便已越过方多病到了李莲花跟前。 面对突然而至的笛飞声,李莲花身形未动,神色未变,依旧勾着浅淡平和的笑容,任由这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张很少会有多余表情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凝重,方多病已返身回来,气恼的一把将笛飞声推开:“有事说事,别老是动手动脚的。” 笛飞声一记白眼向方多病扫了过去,方多病眉眼微扬毫不在意,笛飞声冷哼一声,但到底没跟方多病计较,而是看向李莲花,“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45章 李大忽悠 “啊,这个呢,说来话长。” 李莲花不自然的抚了抚鼻尖,对李莲花的话,方多病即便有所怀疑,却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可笛飞声就不一样了。 果然,李莲花这边刚一忽悠,哦,是刚向笛飞声讲完这南海神医的事,笛飞声就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怀疑直视着李莲花。 “南海神医,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直白的带出一丝轻嘲怀疑。 “这南海神医嘛,并非江湖人士,乃是居于南海孤岛上的一位隐士,因其性情古怪,又鲜少在江湖上行走,世人不知,也是正常。 我呢,也只是在幼时有幸随师父见过他老人家一面。” “既如此,直接去南海寻他便是,何必寻来此处。” “这不是得了消息,知他来了这里,我呢,也就过来碰碰运气。” “你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多病就觉得这事哪里有些不对,只一开始见李莲花说的信誓旦旦的,他也就糊里糊涂的跟着人跑来了,现在听笛飞声提起,才知他情急之下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一双大眼当即目光灼灼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你不会是在骗本少爷的?” “哼,他的话一向不可信,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会信他的话。” “阿飞,你不要太过分了!” “蠢就是蠢,还怕别人知道。” “阿飞,我忍你很久了。” “你不忍又能怎样。” “阿飞,你,” “咳咳,两位,你们要吵,是不是也该让我把话说完。” 李莲花双手环在身上,眉宇轻拧,脸上隐见一抹怒色,似有些生气,眼神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 李莲花这样子,有没有唬住笛飞声不知道,方多病倒是看到李莲花这番模样时,心里的怀疑有了几分动摇。 “我呢,这些年行走江湖,多少呢,也认识一些奇人异士,让他们帮个忙寻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笛盟主呢,也别问我这人是谁,先前因为角大美女的原因,这人与金鸳盟有些过节,即便笛盟主找到他,他也未必肯与笛盟主说实话。” “李莲花,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是真的,你们肯信吗?” 若是李莲花只是简单的点头应下,方多病还会有些怀疑,可现在看这人脸上明显的带着一丝愠怒,语气间也隐带着一点不悦,方多病在犹疑间,不由得就将心中的怀疑放了下来,又一次被李莲花给说服了。 “你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这事,我会命人去查的。” 笛飞声在李莲花的事情上一贯的谨慎,李莲花心下放松了一些,笛飞声既然能说出这话,就说明这人已经信了半分,至于剩下的…… 李莲花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狡黠,一闪而逝,无人觉察。 有关南海神医的事情暂时的放到一边,虽未再继续这个话题,三人却仍不得闲,围坐一起,又因着夜间休息的事起了争执。 方多病和笛飞声这二人向来就不对付,一向都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为了李莲花旁边的那个位置,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抢不休,眼见着这二人又要像以往一样的就要动手打了起来,李莲花无奈抚额,上前一手一个将二人推开,站在中间将二人隔开。 “两位,这是打算将整个小南村的人都吵起来吗?” 见李莲花生气,二人这才互瞪一眼,安静了下来。 到最后,笛飞声和方多病二人谁都没能踏进正房,一个被赶去了刘暄先前住的屋舍委屈了一宿,另一个,如玄鸟归于天际,直接飞身而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就如他来时一样,来的无声无息,走的也无声无息。 第46章 青娘 离开小南村已过去多日,方多病与李莲花行到一处茶寮停了下来稍坐休息。 这茶寮就建在官道旁,房前搭着个茶棚,茶棚内有炉有灶,为来往客商行人供应茶水和一些简单的吃食,茶棚的后面是三间寻常瓦舍,老板一家就住在后面的瓦舍里。 这茶寮的老板名叫程九,年近三十,长得老实巴交一副憨厚本分的模样,遇谁都挂着憨厚的笑容,见李莲花和方多病过来,连忙向二人迎了上来。 接过二人手中的缰绳将马拴到一旁的柱子上,跟着忙跑了回来,赶在二人落坐前,用身上的长巾替二人擦去桌椅上落下的浮尘,待二人落坐,又忙去拿了茶水过来替二人倒上,一刻也不得闲,可这脸上笑容依旧。 李莲花瞧着茶寮中就只有程九一人跑来跑去,也就随口问了一声,就见这程九双眼微眯,嘴巴不自觉的就咧去了耳后,一副身在蜜中的幸福模样。 “原是青娘一起帮着忙活的,只是她现在不方便,我见这外头也不是很忙,就让她在屋里好生歇着。” 方多病见程九如此,忍不住的打趣道:“没看出来啊,老板还是个会疼人的。” 程九当时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只这脸上的笑意更浓,“公子说笑了,什么疼不疼的,自家媳妇,这都是应该的。” “喵~~” 正说话间,一声猫叫自那瓦舍中传来,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猫叫声吸引了过去,就见瓦舍的布帘一动,一只身姿矫健的黄狸猫从瓦舍内窜了出来,深蓝色的布帘被人挑开,一名身穿素色衣裙的妇人紧跟着这只黄狸猫走了出来。 这妇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皮肤就与寻常的庄户人家一样,现着健康的麦芽色,左脸处,自眉梢向鼻翼处有一条很明显的肉色伤疤,将这脸一分为二,破坏了她姣好的容貌,也让人忘了她先前的模样。 若是一般的女子,怕是会想尽办法将这伤疤遮掩起来不让人瞧见,亦或是自卑的宁愿一生孤寂也不愿踏出这房门半步。 可这妇人却是半点也不在意,大大方方,无遮无挡的将这疤痕无遮无挡的露在外面,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带着一抹淡然无畏。 妇人的腹部高高隆起,身形略显笨拙,一手撑着腰间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缓步踏出了房门,人刚一出来,程九就已经向人奔了过去。 上前扶住那妇人,小心翼翼的将人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好,询问了一声妇人的情况,这才放心了下来。 “青娘,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怎么还跑出来了? 我都说过了,我一个人能忙的过来,不用你帮忙,你就乖乖的在屋里歇着就是。 你看你现在这样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程九的话虽句句都是在责备着青娘,却又字字句句都透着对青娘的关心。 青娘也不言语,只是眉眼含笑的从袖中掏出帕子,温柔的替程九擦去因忙碌而溢出的汗珠,末了双手又对着程九比划了一阵。 “好好好,不回就不回,但你得保证不乱跑才行,就乖乖的在这坐着。” 青娘又快速的向着程九比划了一番,程九越发笑的开心,跟着就将人的手握住,“知道了,我不会累着自己的。” 安顿好青娘,程九这才放心的去忙其他的事。 那只黄狸猫似是领主巡视着自己的领地般,迈着稳健的步伐在茶寮的周围转了几圈后,这才重新的回到了青娘的身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后就在青娘的脚边躺了下来,卷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向它这边不断的看来,睁眼便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这边望了过来,眼中带着一丝戒备,见两人似乎对它并无敌意,也就自喉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噜声,重新又缩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第47章 憨货 青娘也感觉到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向她这边望来的目光,自然的转头看了过来,见二人正打量着自己,人也不恼,大大方方的向二人浅笑回应,整个人就如在秋风中摇曳的金菊,自信坚韧,眼中满满都是隐藏不住的幸福。 李莲花轻轻颔首,也算是与青娘打过了招呼,也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方多病已早他一步收回目光,见李莲花回身,人跟着就向李莲花凑了过来。 “李莲花,这青娘会不会是……” “啊,小宝在说什么,青娘就是青娘,又怎会是旁人?” 方多病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再没过多的去关心这青娘,只在离开时,多放了些银子在桌上。 清远城地域广阔,土壤肥沃,良田肥美,身处交通要道,往来客商行人络绎不绝,虽远离京都,但城中百姓依旧生活富足,无所欠缺。 又因这清远城的官员尽职尽责,使得这清远城及周边城镇多年来都未有贼寇流匪敢来相扰,百姓亦是安居乐业,无所忧患。 在清远城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座名为万福居的酒楼格外的引人注目,这万福居乃是天机山庄的私产,随了主人何晓慧的性子,酒楼高端大气奢华,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精心装修,极具特色又不失贵气,吸引着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客商行人前来。 酒楼三层最里面的一间客房,分内外两室,厚实的墙壁阻隔了外面的吵闹喧嚣,房中安静雅致,房间的香炉里冒出丝丝缕缕的香烟,整个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窗外阳光透过窗上的月白细纱透了进来洒在屋中的大理石地面上,在光滑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外间那黄花梨木所制的圆桌旁,李莲花,笛飞声,方多病三人正围坐在桌旁。 方多病与笛飞声二人相对而坐,李莲花则坐在二人的中间,也不去管两人,只慢条斯理的喝着自己的茶水,刚将这空杯放回到桌上,就见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肯认输的两人同时伸手,直奔着桌上的茶壶而去。 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二人却像是左争抢着某件稀世珍宝般的,互不相让,装满水的茶壶就在两人的你抢我夺中被推来推去,壶中香茗随着壶身的不断晃动,自壶嘴中溢出不少,溅落在木桌上,落下一颗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茶珠。 李莲花在一旁盯着两人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香茗被二人白白的浪费,眉宇微锁,上手一边一下,敲在二人的手背上,李莲花并未使力,二人却仍在李莲花敲下来时,乖乖地将手松开退到一旁。 李莲花拿过茶壶为自己续了一杯,刚准备放下,就见面前一左一右,多出了两个空杯。 李莲花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幼稚”,但手中的茶壶还是随人心意的向一旁倾倒为笛飞声续了一杯,轮到方多病时,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故意装出忘记的样子,就听这人不满的哼哼了两声,瞪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越看越像那围坐在主人身旁等着奖赏的小狗狗。 思及起,李莲花不禁勾了勾唇,眼中现出几分欢愉,随手就替方多病倒了一杯,方多病却是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想到被人忽略了那么多次终于得偿所愿,眼底不由的就落满了星光,嘴角上翘,满心欢喜自心底溢出,将整个人淹没其中。 “真是个憨货。”笛飞声在一旁冷冷的来了这么一句。 方多病心情大好也不跟笛飞声去计较,只得意的向笛飞声挑了挑眉,扬声道:“要你管,本少爷乐意。” “对了阿飞,你这次突然跑过来,可是那南海神医有消息了?” 第48章 吵起来了 那日,笛飞声不告而别,虽未言明所谓何事,但方多病与李莲花心知肚明,见笛飞声前来,方多病自然要问上一句,二人闹归闹,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谈正事。 笛飞声在那晚离开后便直接去了一趟普渡寺找了那无了和尚,想着这无了和尚身为出家之人,定然不会说谎,应该能从这人的嘴里面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却忽略了一点,这无了和尚虽说不会说谎骗人,却也未必会说实话,一番追问下来,笛飞声到最后也只从无了这里得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笛飞声也问过了自己的属下药魔,李莲花在笛飞声心中的地位如何,他身边的人可是最清楚不过的。 在李莲花的事情上,不管是大事小事,自然是慎之又慎,半点也马虎不得,药魔也不敢将这话说死了。 毕竟,这世上奇人异事众多,药魔也不敢保证这世上真就没有这南海神医这人,自然是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到最后也跟无了和尚一样,同样给了笛飞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让笛飞声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即便不能完全确定,笛飞声却仍是将人派了出去,四处打听着这南海神医的消息,只是直至今日,都还未寻到这南海神医的踪迹。 眼见笛飞声的脸色沉了下来,方多病便知这人与他们一样,同样的一无所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又见这人短暂的失落后就悠闲的品着香茗和李莲花聊了起来,压跟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方多病当即将手环抱胸前,对着笛飞声面带不满的出了声。 “阿飞,你好歹也是金鸳盟的盟主,不觉得有些太过清闲了吗?” “我金鸳盟可不像四顾门,养了一群无所事事的废物,金鸳盟内,各司其职,盟内之事自有人处理,不必你来操心。” 笛飞声这话并无过错,只是方多病听着有些气恼,不放心的看向李莲花,见李莲花低头喝着茶水,脸上并无异色,这才放心的将目光收回重新瞪向笛飞声。 “你的金鸳盟这么厉害,怎的到现在都没寻到那南海神医的消息,莫不是,你盟内众人都只会做表面功夫,实则也不过尔尔。” “方多病!” “怎么,想打架吗,来呀,别以为本少爷会怕你。” “咳咳~~” 二人剑拔弩张,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一声轻咳在此时横插了进来,两人瞬间就熄了火气,都将目光向李莲花这边看了过来。 方多病更是起身走到李莲花跟前,将手落在李莲花的背上替人顺着气,“李莲花,你怎么样,可有好一些。” 话语间难掩焦急担心,直到李莲花摆手示意,方多病才将手收回重新坐了回去,一双大眼却还担心的看着李莲花,看的李莲花心虚的将目光挪向一旁不敢与他对视。 一旁的笛飞声已看出些什么,不屑的冷嗤一声,毫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白痴!” “啊,这神医呢,性情古怪又行踪不定,若是真的这么好找的话,又哪会这么多年了,鲜少有人寻到他的踪迹,不急不急,这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 李莲花及时出声,这才没让两人找到机会再吵起来。 “再说了,这不还有你们二位吗,即便寻不到这南海神医,定然也会寻到其他的法子,一年的时间,足已。” “对,就算没找到这南海神医,我们也能找到其他的法子。 总之,只要有本少爷在,李莲花就不会有事!” 方多病不由得便想到了那同生蛊的事情,看来,他真得加紧步子早些寻到那浮光鼎才行了。 白日里吵得不可开交,眼见着差点就要打起来的方多病和笛飞声,却在夜深人静之时,瞒着李莲花偷偷的聚在了一处。 生怕被李莲花发觉,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这万福居,在城中寻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二人这才停了下来。 “此话当真?” “阿飞,本少爷怎么说也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还不屑用这样的手段骗你离开,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到南疆走一趟。” 第49章 路遇贼匪,拔剑相助 二人吵归吵,闹归闹,却也彼此信任着对方,在方多病说完那有关同生蛊的事情后,短暂的沉思过后,笛飞声只留了一句“看好他。”人转眼就没了影。 笛大盟主做事一向随心随意,想来则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鲜少会被人绊住脚步。 李莲花对此早已习惯,对于笛飞声再次的不告而别,李莲花只是随口说了几句玩笑话便将这些放到一旁,忽悠着方多病,跟着他继续去寻找着那南海神医的下落。 方多病与李莲花刚走出清远城不过一柱香的脚程,就听远处的林间小道处传来一阵阵兵器相交的声音,二人即刻催马寻着声音而去。 在小道上走了不过几个呼吸,远远就见前方的空地上,-伙打扮粗野,面相凶悍的贼人拦住了一辆宽大的马车,打眼去瞧,那马车并无显眼之处,细瞧之下,便知这马车的不简单。 车架以水沉木为主,隐隐透着一股淡雅厚重的香味,车上窗纱看似普通,却薄如蝉翼,形若无物,车身雕梁画栋皆雕刻着精美繁琐的图案,车顶上的一颗宝珠更是世间少有,就连站在前面负责拉车的马儿,也是需得千两方能买到一匹的千里驹。 整个马车透着低调的奢华,也难怪会被贼人给盯上。 这马车的主人应是个不简单的有钱人,就看这护在马车前的几名家丁与那负责赶车的马夫,竟各个都是有些武功在身的,手中马鞭和长刀挥得利落干脆,目光如炯,危境中也不见惧色沉着应对,不像是一般寻常人家的下人。 若是人数相当,这些贼人还真不能将他们如何,只这拦住马车的贼人众多且一身匪气,各个手握大刀出手狠辣,以少敌多终处弱势,形势对这马车的主子越发不利。 李莲花与方多病在一旁看着,不过多时便瞧出异样,这些贼人似乎并非为劫财,更像是奔着这马车里的人而来。 刀斧利刃不断向马车砍来,那两匹价值千两的良驹瞬间身首分离倒在血泊之中,车身被毁,就连车顶的那颗拳头般大小的宝珠也在混战中被击落于尘土血污之中。 “小宝。” 李莲花轻唤一声,方多病便提剑飞了出去,李莲花则慢吞吞的下了马来,寻了一处视线尚佳的地方看着戏。 马车里的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真的有大将之风,在如此环境之下,仍能稳如泰山不见有任何冲动之举,甚至于那湖蓝色的车帘长久以来都纹丝未动,里面的人也一直都未曾露出头来瞧瞧外面的情况。 李莲花也就站在远处,好奇的盯着这马车瞧着。 一名贼人已上了马车,挥刀就向车中之人刺去,就听哐当一声,手中大刀被人一剑击飞,怒目回望,方多病一脚踹出,直接将人踹下马车踹飞了出去,紧跟着飞身而下落入人群。 多愁公子剑使得出神入化,变幻莫测,这些贼人方才还势头勇猛,不可抵挡,此时在方多病的剑下,却是连连退败,溃不成军,二十来人,竟被方多病一人压得无从反击,各个心生恨意不甘。 对着方多病怒目而视,将大半势力集中到一起,不死心的接连向方多病扑了过来,一枚角形暗器趁乱向方多病飞了过来,方多病眉目一冷,手持尔雅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哐当一声,那暗器刚好打在尔雅的剑身上,方多病当即将长剑一挥,那暗器借势就飞了出去,尖利的角器转瞬没进最近一名贼人的皮肉,腥甜之味向鼻翼袭来,血色浸染大地。 眼见这一人一剑无人能敌,这些贼人免不得动起了歪心思,见离此不远,站着一儒雅男子,一身素衣长衫,面色清秀俊雅,举手投足间隐带着一股书生气,浅淡的眸子始终望着这边,其中几人就将心思打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第50章 逆鳞 眼神短暂交流一番,便有两人从混战中退出,提刀向李莲花奔了过来,见李莲花身形未动,想着这人怕不是被突然而至的危险给吓傻了? 两贼人心中正暗自高兴,手中大刀对着李莲花就砍了下来,眼前之人突然就没了影,挥下的大刀落在一道虚无的残影上扑了个空,两贼人心中愕然,双目圆睁,眼中皆惊,只觉一阵寒意自背后而来,慌忙回身去望。 二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其中一人的手腕处一阵钝痛传来,手便没了力气,手中长刀被人顺势接住夺了过去。 紧接着一道光影突的闪现,唇角轻勾,笑得一脸平和淡然的李莲花便已出现在两贼人的身前,不给这二人反应的机会,李莲花以刀为剑,自二人身横劈而过,气势如虹,将这两人一一的打飞了出去,两人的胸口都初李连花手中长刀划开,身上衣服瞬间染成一片艳红刺人眼目,两贼人在一片震惊中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方多病也解决掉了几个烦人的家伙提剑赶来,心生担忧,一到李莲花身侧,双手就开始扒拉起李莲花的衣服来,口中不安的出声询问着,“李莲花,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莲花将方多病的手一巴掌拍开,假意轻咳两声提醒道。“方小宝,现在,不是应该先解决了这些人再说吗?” 见李莲花无恙,方多病掩去忧色,扭头看向场上剩下的那些贼匪,自眼底溢出阵阵寒意,握着尔雅的手缓缓收紧,周身气势突变,面目冷凝,隐现杀意,飞身而起,直逼着那些贼匪而去。 方多病最初出手只是为了救人,若非大恶之人,方多病对其仍留了一线生机,未想赶尽杀绝,可眼下,这些人竟敢将心思打在了不该打的人身上,动了不该动的人,那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唯有逆鳞不可动也,李莲花便是方多病那不许任何人触碰的逆鳞。 心中气恼,手中剑势渐猛,断其后路,封其命门,数招之内,贼人便已连失三人,再加上那几个能打的家丁,场上局势已一目了然。 这伙贼人见他们已无翻身的可能,心中虽愤恨不甘,却也不敢继续恋战等着被方多病等人屠尽,其中一人自怀中掏出两个黑不溜秋的铁球,狠狠砸在方多病脚下。 方多病即刻飞身躲开,就听铁球砰的一声自地上爆开,刹时间便是浓烟滚滚,让人辩不得方向,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产生巨大的波动,一股强悍的力道自浓烟中而来向着方多病蛮横的撞了过来。 “小宝。” 李莲花飞身上前,接住身形不稳的方多病,二人正欲起身离去,就听浓雾中又是砰的一声巨响,蛮横强悍的力道紧跟着直逼二人而来。 李莲花最先反应了过来,浅淡眼眸中少见的慌乱,不想这雷火弹竟是子母弹,回身连忙护住方多病,还不等带着方多病逃离,巨大的冲击力就将二人掀飞了出去。 方多病也在这时回过神来,一手自腰间将人紧紧环进怀中,一手护住李莲花的脑袋,拦着这人想要转身的意途,下一刻,二人便重重摔落在地,血肉与地面强行碰撞,“咚”的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方多病只觉胃内一阵翻江倒海,今日早起时吃的那点东西差点就要自胸腔冲破喉管喷涌而出,硬是被他硬生生的忍了回去,身上的痛楚被尽数忽略,第一时间看向怀中之人,“李莲花,你怎么样了。”话语之间难掩心中焦急担忧。 李莲花自方多病怀中撑起身子,虽被方多病尽力护住,李莲花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 面色略显苍白显得其唇色更艳,如晨间雨露洗涤过的花瓣莹润鲜亮,发丝微乱,轻轻垂落,微风扬起时,如绿柳绒羽轻盈的在方多病脸上随风舞动,一阵酥酥麻麻,使得这人眼中黑仁不受控的骤然紧缩,目光更深的望着身上的李莲花。 第51章 初云庄 “小宝放心,我没事。” 轻言出声,云淡风轻的一如往日,李莲花撑起身子正欲离开,才觉腰间一紧,方多病环在他腰间的手还未抽离,唇角微勾,浅淡的眸子看向方多病,对着身下之人轻笑提醒。 一声“小宝”将方多病唤回了神,顺着李莲花的目光下移,方多病这才惊觉手还落在李莲花的腰间,赶忙将手收回,二人相互攀扶着从地上起了身。 那剩下的贼人早已借着浓烟的遮掩逃离了此处,就连那被方多病和李莲花绞杀的几人,也一并被带离,满地的红滩血海中,只剩那两匹千里良驹死不瞑目。 那几个家丁也是身负重伤,相互搀扶着依旧守在那辆马车前不敢离开半步。 直到这时,车上的帘子才被人撩开,一位年约半百的妇人最先露出头来,一身深蓝色衣衫,挽着寻常妇人发髻,头上饰物不多,但也并非寻常人家所能配戴的。 这妇人出来查看一番,这才弯下身去,将帘子整个撩开,自马车中引出一位头挽富贵髻,发间插着一套翠玉头面,身穿酱紫色暗纹金丝对襟长袍,腰系玉带的贵妇人来。 顺着林间小道穿过这片柏树林,视野豁然开阔,百亩良田尽收眼底,被良田包绕着的,是一处拥有着百十余人的小村落,名曰初云村。 初云村中虽人口稀薄,却个个生活无忧,家家户户所居房舍皆是红砖绿瓦,比这一般的庄户人家可要好上许多。 在这村子的最深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宅院占地颇广,足足占去了大半个村子,在这小小的村落中尤为显眼。 高高的门头上挂着一方黑漆木匾,上面写着初云庄三字。 李莲花和方多病无意间救下的这位贵夫人,就是这初云庄的当家主母沈夫人苏玉容,另一位妇人则是苏玉容的近身侍婢,跟了苏玉容二十多年的老仆人,曾柔曾姑姑。 二人原是打算救下人就离开的,架不住苏玉容的盛情相邀,又担心那些贼匪趁他们二人离开后再返身回来杀个回马枪,两人也便好人做到底,护送着苏玉容一行人回了这初云村。 此时正值秋收时节,田地间随处可见忙碌的人们,见这苏玉容过来,无不毕恭毕敬的垂下头去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唤其一声“夫人。” 一番介绍之下,二人才知,这初云村可不是个简单的村落,既是村子,也是庄子,村中农户,皆是这初云庄的人,他们所居屋舍也均是这初云庄出资所建。 家中平时的所食所用,也均由初云庄提供,只这每年所收粮食需得全部上交庄中粮库不得私存。 除此之外,他们每月里还能从初云庄中领到一定的月银,虽少却足,最要紧的是,一家人无需分居多处,可像寻常普通人家一样的居于同一屋檐之下,各自过着各自的小日子互不相扰,只在这初云庄有需要的时候,他们才会踏进庄内听候主子的差谴。 苏玉容其夫家早亡,身边只有一独子沈佑安相伴在左右,只这沈佑安从小患有咳疾,身子一向不大好,虽小心将养着,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二十多年来,为了沈佑安,苏玉容鲜少出府,一直不放心的守着自家儿子不敢远离。 这次出门,也是听闻清远城来了一位神医,想着离此处不远,顶多不过小半日光景,苏玉容便带着几个有功夫在身的家丁离了庄子。 一番打听之下,才知消息不实,苏玉容也只能带人神色怏怏的返了回来,不想,刚下了官道踏上回村的小路,就被一伙贼匪团团围住。 “说来也奇怪,这清远城内一向安宁,怎会突然多了这么多的贼人,看这些人的打扮,也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说话间,李莲花与方多病已被人领进了花厅,二人一落坐,便有丫鬟端上茶水点心,茶香醇厚,入口甘甜,乃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 “说起这事,还要多谢两位了。” 苏玉容坐在上座,笑得和蔼可亲。 “若不是刚好碰到两位,本夫人和这一众家丁怕是都要凶多吉少喽,” 府中的一个丫鬟脚步匆匆的闯了进来,强行的将苏玉容的话断成了半截,不待苏玉容出声训斥,这丫鬟就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52章 沈佑安 “不好了,夫人,少爷出事了~~” 苏玉容惊得自椅子上站起身,正欲发火,见是在沈佑安身边伺候着的下人冬儿,强忍下火气出声问道:“说,安儿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少爷一开始还好好的,可刚喝完少夫人送来的药,人突然就昏了过去。” 冬儿一提到那少夫人,苏玉容目光渐冷,神色中亦染上了些许怒意,忍着焦急向方多病和李莲花歉声道:“两位先在此稍坐片刻,待人将房间安排好后就带两位下去休息,我府上有些事要处理,暂时就不陪着两位了,抱歉。” “无妨,沈公子的身子重要,沈夫人不必在意,刚好呢,在下略懂些岐黄之术,不如就随沈夫人一起过去,说不准呢,还能帮上点小忙。” “这,好。” 沈玉容并未信李莲花所说,又不忍心驳了这个救命恩人的面子,加之心中记挂着沈佑安,犹豫片刻也便点头应下。 三人这进了门不过才小坐了片刻,就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沈佑安所居的院子,清溪院。 一踏进这清溪院,扑鼻而来的便是阵阵药香,离房间越近,这草药的味道就越是浓郁,就像是将整个小院裹进汤药里一般,进门片刻,身上衣上就已沾满了苦涩中又带着几分浅淡清幽的药香。 麻黄,桑白皮,苦杏仁,甘草,半夏……多是些用来治疗咳疾的药物,其间似隐隐的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只那味淡极淡,李莲花还未来得及细细分辨,风一吹就已消散无痕寻不到半点踪迹。 屋中的床榻上,一清瘦男子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整个身子深陷进柔软的被褥中,被面平整的几乎看不到他掩在被下的轮廓。 脸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可言,双目紧闭,呼吸弱到几乎微不了闻微,生命仿佛随时都会戛然而止。 若非那偶尔轻颤一下的睫毛,真要让人误以为,这人不知何时已去寻了阎王。 红木雕花床塌旁,站着一位年轻的妇人,大约二十五六岁,长眉入鬓,唇红齿白,容貌娇俏,虽非一等一的绝色,却也是个讨喜的样貌,只是双目冷然,不见半点波动,无喜无悲的看着床上之人,朱唇轻抿微微垂落,整个人透着清冷孤傲,与那娇俏的样貌极不相称。 就像是这人明明长着一双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你偏要让她扮作那媚惑众生的妖姬,二者之间,显得极不相称。 “安儿,安儿。” 苏玉容扑到床前,坐在床边不断的唤着苏佑安,见人没有反应,苏玉容回头扫向屋中众人,眼神冷厉,尽显一家主母的威势。 “你们是怎么照顾安儿的,我不过离开两日,安儿就成了这个样子,府中留你们有何用?” 底下一溜跪了四个平日随侍在沈佑安身侧的下人,头低低垂下不敢言语,就连呼吸也因心中的惧色变得小心翼翼。 沈玉容将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挪开,落在了那站在一旁脸上平静不见半点波澜的小妇人身上。 双眸微眯,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气,“染柠,就算你心中再怎么不乐意,安儿也是你的夫婿,你也该有个为人妻的样子。” “……” 苏玉容满心怨言,换来的是染柠的沉默以对,“染柠,别忘了,有安儿在,你才是这初云庄的少夫人,若没了安儿,你跟眼前跪在屋中的这几人没有什么两样。” 李莲花与方多病随着苏玉容进到屋中后便寻了一处角落站定,让人一时忽略了二人的存在,方多病在一旁看的奇怪,习惯性的就向李莲花贴了过来。 “李莲花,这沈老夫人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着去关心沈佑安,反而……”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头发虚白,身上挎着个小药箱的老大夫跑了进来。 这老大夫姓许,已在这初云庄做了十多年的府医,沈佑安的身子自小便由这许大夫照顾,没有人比这许大夫更了解沈佑安的情况的。 见这许大夫赶来,沈玉容连忙起身站到一旁,将那地方给人让了出来。 许大夫也不跟做为东家的沈玉容客气,抬腿就坐到床边,人一坐下,便有人接过他手中药箱,搬来小凳放到上面,方便他随时取用。 第53章 不是你又会是谁 这许大夫对沈佑安的情况可谓是了然于心,简单的为沈佑安号过了脉后,自药箱中拿出装着银针的木匣子,取出银针扎在沈佑安的合谷,膻中,天突……几处穴位上, 随着最后一枚银针入体,床上的沈佑安当下便有了动静,原本让人看不到起伏的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隔着厚厚的棉被也能明显的看到那一呼一吸间的波动。 原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被灌进了大量的血液,转眼间是满面通红,似晚霞罩于上面,继而如血要自脸上毛孔皮肉中溢出一样,变做了诡异的潮红。 许大夫眼见如此,脸色突然就变得凝重起来,连忙将扎在沈佑安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刚取下天突处的银针,紧闭着双眼的沈佑安猛然睁开眼睛自床上弹起,扑到床边一口浓血就自口中喷了出来,似雨滴落下,点点溅开,地上,床上,衣服上,落的到处都是。 离他最近的许大夫也受到波及,就连那药箱也被染了红。 沈佑安在吐完血后人又跌回到了床上,重新的闭上了眼睛,许大夫也不去管他那被染血的药箱,伸手落在沈佑安的腕上,眉毛整个的都拧成了麻花,脸色跟着越发的凝重,就连额头上也因为其过分的关注而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这许大夫不出声,旁人也不敢上前打扰,各个都只能耐着性子焦急的等着。 “怎么会这样?” “许大夫,安儿怎么样了?” 见许大夫将手收回,苏玉容这才敢出声询问,只一句,就让这许大夫变了脸色,脸上可见的带了几分怒气。 许大夫起身向苏玉容见礼道:“回夫人,公子常年久病,身体孱弱,虚不受补,老夫千叮万嘱,不许给公子食用大增大补之物,可以公子现今的情况,明显是服用了易燥的大补之物才会如此。” “什么?” 沈玉容听罢,目光再次看向地上跪着的四人,那四人虽低着个脑袋不敢抬头,却也明显能感觉到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带着怒火,不由的向后缩了缩。 先前去报信的冬儿自一旁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夫人的话,我们一向小心,少爷所需所用,都是经许大夫看过确定无恙后才会送到少爷这儿,唯有这每日的汤药,是由少夫人送来的,因着是少夫人亲自送来的,奴婢们也不敢查看,少爷今日突然昏迷不醒,也是在喝完少夫人送来的药后才……” 那冬儿说罢抬头看向面上依旧没有太多变化的染柠,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将目光落在染柠的身上,苏玉容也被曾柔扶着,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到染柠面前,每走一步,这眼中的眸色便深上一层。 “染柠,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染柠静静的站在一侧,平静的甚至都懒得抬眼去看一下努力的克制着心中的怒火不让其爆发出来的苏玉容。 “不是。” “不是你又会是谁? 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你一直记恨着我,当初的事,也确实是我的错,可安儿是无辜的啊,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发泄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要伤害安儿? 这些年,他对你还不够好吗,他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你到底怎样才肯放下当年的事,你说啊~~” 苏玉容最后几近于将所说的话吼了出来,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扶着苏玉容的曾柔赶忙将手落在苏玉容的背上帮其顺着气。 那染柠这才有了反应,抬眉直视着苏玉容,神色依旧冷淡的带着一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就连这说话的语气依旧平静的没有半点的波动,可说出的话,却骇人心魄。 “我说过不是我,便不是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我无关。 若我真的想要他的性命,又何需这么麻烦,比起使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我更喜欢直接一刀扎进他的心口,方能偿还我当年所受的一切。” 第54章 后生可畏 “疯子,你这个疯子,咳咳……” 苏玉容被染柠这些话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曾柔在一旁一边为苏玉容顺着气,一边安慰道:“夫人,你先消消气,反正人又跑不了,还是先等少爷醒来后再说。” “对,对,安儿,安儿~~” 被曾柔这么一提醒,这位沈夫人才又想起了那躺在床上仍是昏迷不醒的儿子。 那许大夫又是针灸,又是喂药的,只这折腾了半日,躺在床上的沈佑安依旧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脸色自诡异潮红变作了毫无生气的灰白,眼见着这情况比他们方才进来时还要糟糕。 “安儿他,怎么样了?” “哎~~” 苏玉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上前就扯住许大夫染血的袖子。 “许大夫,这么多次了,都是你将安儿的命拉回来的,这次,你也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苏玉容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这许大夫身上。 许大夫面露愧色低下了头去,“恕老夫,无能为力。” “夫人?” 似惊天炸雷在脑中劈开,苏玉容身子当即就不稳的向后栽去,幸亏一旁的曾柔将她稳稳的扶住。 “咳咳。” 一声轻咳自屋中的某个角落响起,一身素衣长衫的李莲花和一身宝蓝色劲装的方多病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走出来,走到众人眼前。 苏玉容这才想起,这屋子里除了她初云庄的人,还有李连花和方多病这两人,只是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去管两人。 目光在短暂的落到二人身上后就收了回来,被曾柔搀着坐到床边,看着床上随时会离她而去的儿子,难过的抺着眼泪。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见那位一身书生气的李先生走到她跟前,语调平和的对她缓声轻言道:“若是沈夫人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试试。” “李先生,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莲花对她有救命之恩,苏玉容心中自然感激,但却不足以让她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去冒险,也就毫不掩饰自己的那些怀疑不信。 “不瞒沈夫人,我呢,时常游走于乡野之间,像沈公子这样的病症亦见过多次,多少呢,有些经验。” “那个,看沈公子这情况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要是再不医治的话,怕是……” “哎呦,瞧我,一时着急竟说错了话,沈夫人莫怪,莫怪。” “哎~~” 口中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未了还不忘轻叹一声,再加上他脸上那副可惜了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沈佑安的情况似的。 看李莲花这一本正经饶有架势的样子,苏玉容不禁有些动摇,“李先生真得有办法救得了安儿?” “自然。” “治病救人并非儿戏,后生可不要逞一时之能做下错事。” 许大夫并非是瞧不上李莲花,只是做为一位长者好心的提醒一下李莲花这个后辈,李莲花知这许大夫没有恶意,正要谢过,方多病却已是耐不住性子的站了出来。 “许大夫可是还有其他的法子?” “没有。” “既然没有,许大夫说这些是何意,怕不是害怕人被我们救醒后砸了你的招牌。” “这,” “小宝。” 李莲花上前将方多病拦了下来,“抱歉啊,小朋友不懂事,许大夫莫怪。” “无妨,是我唐突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苏玉容已起身将地方让开,只这心里还是不大相信,眼盯着李莲花不敢有片刻偏离。 直到李莲花自腰间掏出一枚银针轻轻的点刺在沈佑安眉心处的印堂穴后,看着沈佑安的胸口渐渐有了轻微的起伏,苏玉容这才眉宇舒展,面露惊喜的信了李莲花。 就是在一旁看着的许大夫都被李莲花露的这一手给惊到了,印堂穴,可生可死,稍有差池,便是无可挽回的后果,眼见李莲花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却能精准的掌握住这点刺的力道,不由心生敬佩,在看过了沈佑安的情况后,毫不吝惜的赞了一声“后生可畏啊!” 第55章 还没死? 李莲花小露一手,就将苏玉容等人给唬住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就方便了许多。 “沈公子这身子损耗严重,若想早些醒来呢,还需得用冬蚕炙干,研磨成粉冲水服下方行。” “冬蚕?” “李先生,我只知这夏蚕,这冬蚕,又是什么?” “啊,夏蚕需得在地底沉睡数年,方能在夏日里一鸣惊人,这冬蚕呢,就是未出土前的夏蚕。” “这些,许大夫应该知道一些,这事,就麻烦许大夫去办了,那冬蚕多存于树下,需要费些力气,许大夫最好多带些人去。” “许大夫,麻烦你了,曾柔,你带些人陪许大夫一起过去。” 见李莲花这么说,苏玉容当即就安排了下去,苏玉容一开口,自然是没有人敢不应的,房中方才聚的一群人,眨眼便走了一大半。 “许大夫寻冬蚕之际,我呢,会继续为沈公子行针,沈公子久病不愈,气血亏损严重,经这么一番折腾,怕是气血亏空尚不足以维持自身,还需得沈夫人熬些补气养血的甜粥过来。” “好,好,我这就去办。”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余光瞥向一旁一直未再言语的染柠。 “我这就亲自去熬,看谁还敢再往里面乱加东西,害我儿的性命。” 苏玉容临出门之时,还不忘将染柠一起带了出去,这也就免得李莲花再浪费口舌。 庄子里有话语权的几个人一离开,剩下的那几个仆人和小厮就好应付了许多,李莲花只是简单几句,就将在屋里守着的冬儿几人全都忽悠到了外面守着,屋子内一下子变得宽敞了许多。 “小宝,我呢,” 李莲花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瞪着眼睛面露不悦的方多病给截了过去。 “李莲花,同样的招式用这么多次,你以为本少爷还会上你的当吗? 你不就是想要骗走本少爷,然后再偷偷的用扬州慢救人? 李莲花,本少爷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本少爷好不容易才将你救了回来,不是让你不顾性命去救人的。” “小宝误会我了,我呢,本想麻烦小宝替这位沈公子输些内力修复其心神,不过呢,看小宝这样子,想必是不愿的,那只好我自己来了。” 李莲花轻抚过鼻尖,上前就要将躺在床上的沈佑安扶起,方多病忙上前拦下,抓着李莲花的胳膊不让人乱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怎会骗你呢。” 见李莲花一本正经的说着违心的话,方多病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哼!” 你骗我的还少吗?只这些话也只在心里想想,方多病可不会傻的说出来。 骗就骗,只要人在他身边就好。 方多病按李莲花所说,并未输送多少内力给沈佑安,见这沈佑安的脸上有了血色,呼吸渐稳,手上脉膊不再探不可探,也就依李莲花所说的收了手。 再三确定无需再输送内力救人后,方多病才将这沈佑安放平躺好,将地方让了出来,李莲花重新坐到床边,伸出两指搭在了沈佑安的手腕上,一番细探之下,抬眉看向依旧未醒的沈佑安,眉眼微睁,鸦翅般的睫羽轻颤了一下,也就不过短短一瞬,一切便恢复如常。 “他怎么样了?” 方多病这嘴巴上虽经常说李莲花这神医的名号都是骗来的,可真要遇到什么事情,他可比李莲花还要相信李连花。 “已无大碍,再过多半个时辰便自会醒来。” 庄子外,许大夫和曾柔带着一大帮人去了村外的林子,在林子里吭哧吭哧的挥了一阵锄头铁锹,还真就被他们找到了几条夏蚕的幼虫,连忙小心的捧了回来,用石锅在火上一点点的炙干,继而研磨成粉用温水冲开,端着就去了沈佑安的房中。 此时刚好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沈佑安在喝了一点冬蚕冲的汤剂后,猛咳了两下,继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屋内众人。 “这是,发生了何事?” 许大夫先前还在心里嘀咕着这东西是否真的有用,见沈佑安在服下这东西后竟真的醒了过来,心中是惊叹不已,带着赞叹敬佩的语气,在沈佑安与之后赶来的苏玉容面前,对李莲花一阵猛夸,夸得李莲花都不好意思再去看这许大夫,讪笑两声,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退出了屋子。 出来时,就见少夫人染柠站在院中,目光依旧冰冷的没有感情,透过敞开的房门望着里面。 见李莲花和方多病出来,也只淡淡的吐了三个字:“还没死?” 第56章 人丁单薄 “沈公子吉人天相,现身子已无大碍,少夫人可以放心了。” 染柠的脸上既没有失望,也不见有其他的情绪,只对着李莲花轻轻颔首算是谢过,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这院子。 “李莲花,你说这少夫人当年是怎么同意进的门,看她这样子……” 方多病自然的向李莲花靠了过来,正要八卦染柠的事情,就见许大夫挎着他的药箱,穿着他那身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染血的长衫脚步匆匆的追上了两人。 “李神医请留步。” 不过小半日的光景,许大夫对李莲花的称呼都变了。 一听许大夫这称呼,李莲花的眉头微不可闻的轻皱了一下,人刚一回头望来,许大夫就激动的开了口。 “恕老夫眼拙,先前不知神医厉害多有得罪,还请神医莫怪。” “啊,客气客气,我呢,也只是略懂一些岐黄之术,神医之名实不敢当。” “神医就不要再谦虚了,老夫行医这么久,还不知道冬蚕竟有这样的妙用,今日一见,才知自己孤陋寡闻,学识不精。 对了神医,这冬蚕冲服可有什么禁忌?” “啊,并无何禁忌,只是呢,需得配上独门的针法才会有效,否则的话,即便服下这冬蚕汤也是无用。 许大夫呢,也就无需将这东西记在心上。” 许大夫听罢不免有些失望,却还是不肯放弃。“不知这针法如何,老夫这样子,还能不能?” “抱歉啊,此乃我师们的独门绝技,概不外传,还请许大夫见谅。” “没事没事,神医客气了。那不知神医师从何门,可有收徒的打算?” “许大夫,你不会是想拜莲花为师?” “这,” 方多病直白的问出了声,将这许大夫羞的满面通红,见这话既已挑到了明处,许大夫也不再绕着弯子,索性厚着个脸皮豁了出去。 “不知神医是否愿意收老夫为徒?”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了。” 李莲花还未回答,方多病已挡在李莲花的面前,开玩笑,李莲花的徒弟是谁都能当的吗? “许大夫一把年纪了,就算莲花肯教,也不知你能不能学的完,若是你们二人一起出门,往那人堆里一站,旁人定会认错了师父,万一误会了莲花说他不敬师长,那莲花岂不要受这不白之冤,难不成,还要莲花在外人面前敬着你? 再说了,莲花可不是……” “小宝。” 李莲花真怕这人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连忙将人拦了下来。 “抱歉啊,小朋友说话有些直,但并无恶意,还请许大夫莫怪,我呢,学识有限,恐怕教不了许大夫什么,许大夫就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李莲花拒绝的意思很明确,许大夫不免有些失落,但到底不是那种不明道理的人,细想之下,也觉方多病所说的那些话虽然伤人,却不无道理,忙深鞠一躬向李莲花歉声道:“是老夫唐突了,怪不得神医。” 这事到此也就翻了过去,三人一起出了这清溪院的院门,迎面就见一男子向这边走来。 男子约摸二十六七,一身锦缎常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在头顶处挽成一个发包,发间用一根与身上所穿衣袍同色的玉簪固定着,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若不是这许大夫直接唤了这人一声陈管家,李莲花和方多病差点都要误会了这陈震生是府上的哪位主子。 这陈震生应是着急去看那沈佑安的情况,也就匆匆的与三人打了声招呼,与李莲花与方多病简单的客套了一番,人便抬腿加快了步子进了这清溪院。 因着沈佑安的事,苏玉容特意的在夜间让人置办了一桌子上好的酒菜,将救了自己又救了沈佑安的二人请了过来。 李莲花与方多病过来时,苏玉容免不得对二人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客套一番后,便请二人入了席。 初云庄虽大,却满庄子的都是奴仆杂役,真正的主子也就只有苏玉容,沈佑安,外加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沈家妇的染柠三人,可谓人丁单薄,香火不济。 第57章 心上人 沈佑安因身子不适不能前来,少夫人染柠更不可能,只留下苏玉容招待着两人。 苏玉容心中记着两人的恩情,但毕竟比二人年长许多,待三人间的气氛逐渐融洽后,苏玉容不免就像长辈看待初入家门的小辈那样,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问长问短起来。 出身,家世,府中家眷,再到后来连二人有没有成亲都操心上了,比过年等着你回来好开腔的七大姑八大姨看着还要热情。 李莲花对此倒是应对自如,半真半假的与苏玉容打着哈哈,假假真真,真真假假的似是将家底都交待了清楚,却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李莲花一脸的轻松,只难为了方多病这个铁憨憨,面对苏玉容这过份的热情,不过两个来回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年轻好啊,出来多走走也是好事,但也不能耽误了正事,对了,方少侠可成婚了?” “还没。” “那,可有定下亲事?” 方多病想着他与昭翎的婚事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又因为单孤刀的事情而不了了之,就是他心里,也没有将这婚事放在心上,也就做不得数,想都没想的就摇头否认了。 若你以为这事就此便打住,那你可就太过天真了,方多病见苏玉容难掩可惜的低下了头去,正欲缓口气放松一下,就见苏玉容紧接着开起了她的三连问。 “方少侠可有心上人了?” “没……” 方多病张口就要回答,可是不知怎的,这答案卡在了喉咙里就是出不来,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向一旁瞥去,就见身旁的李莲花正低头吃着菜并未留意到这边,不知怎的,这心里就生出了一阵闷闷的,想要发泄却怎么也发现不出来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哦,我明白了,方少侠这是有心上人了,只是对着我这个外人不好说罢了,你说是,李先生?” 被叫到的李莲花这才抬眉看向二人,依旧笑如暖阳,平静淡然的与往日无异,往日见到李莲花这个样子,方多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不知怎得,此时看着李莲花脸上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笑容,看着李莲花笑的毫不在意,方多病就觉心底深处被轻轻的刺了一下,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以及一些说不明白的情愫加重了语气,“没有。” “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方少侠还年轻,也不用太着急,倒是李先生……” 眼见着这苏玉容转移了目标,李莲花像是才回过了神来,轻“啊”了一声,他这一出声,生生的打断了苏玉容想说的话,借着这人反应的机会,李莲花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热心的关心起了苏玉容家的事情来。 “沈公子大病初愈,饮食上千万马唬不得。” “多谢李先生提醒,我已经吩咐了下去,以后不管谁送去的东西,都需经过许大夫亲自查看后才行。” “啊,这倒不失个好法子,关于今日的事,不知沈夫人可查清楚了。” 这话虽有些唐突却很管用,这话一问出来,这苏玉容也就没有了先前的热情,神情瞬间低落下来,露出一丝无奈。 “哎,让二位看笑话了,我原以为,染柠只是恨我一个人,想不到,她连安儿也恨上了。” “在下不才,略懂一些相面之术,我看少夫人的面相,并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哼,她巴不得我和安儿早点入土,又怎会是误会?” “老夫人这是何意?” 李莲花这人,容貌虽说不是一等一的好,可偏生这人好性子,不管在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一抹浅淡平和的笑容,再加上他那还算不错的清俊容颜,任谁瞧着,都忍不住对他生出一些亲近之心来,也因着他举手投足间总带着一种文弱的书生气,常常便有人被他这副样子所欺骗,不自觉的就对他放松了戒备多了几分信任。 苏玉容见李莲花满眼透着真诚,心中便有些松动,对着李莲花就是一声叹息。 “哎,说起这事,也是怪我,都怪我当年自作主张,才会造成现如今这局面。” 第58章 小媳妇 “咳咳。” 一阵咳嗽声没有任何征兆的横插了进来,强行的打断了苏玉容要说的话,曾柔自苏玉容的身后走上前来。 “夫人,这饭菜已经有些凉了,奴婢让人换几样新的过来。” 也不等苏玉容点头,曾柔就让人将桌上尚有余温的饭菜悉数都端了下去,没过多久,就换了新的上来。 三人继续的边吃边聊,可被曾柔这么一打断后,就很难再回到先前的那个话题上。 三人没有再谈起有关染柠的事情,苏玉容也没有再过分的去关心方多病和李莲花的事,三人坐在一起,很有默契的将先前的一页都翻了过去,谈论起了有关周边的景色以及清远城的风土人情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一顿饭下来,倒也用的宾主尽欢,只是到最后,李莲花二人都没能从苏玉容的口中再听到有关当年的一些事。 李莲花二人用完饭自花厅出来,初云庄的管家陈震生已早早的候在外面,只等二人与苏玉容告了辞,陈震生这才走到苏玉容的跟前,二人的身后很快就响起了苏玉容与陈震生的声音。 “我既然将这事交给了你去办,就是相信你的实力,像这些小事,以后就不用再问我了,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是,小人记下了。” “震生,你现在可是我初云庄正儿八经的管家了,也算是这初云庄的半个主子,可不是先前的那个卑贱的小杂役,以后,在本夫人面前,不用这么拘谨。” “若不是得夫人赏识,小人还是那个不得志的小杂役,夫人的恩情,小人永生难忘,不管小人是何身份,夫人永远都是小人的主子。” “好,好,本夫人没看错你。” ………… 方多病的性子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本就是他自己也没想明白的事,在回到小院后,方多病就已变回了以往的模样,坚决的将最好的正房让给了李莲花,自己则去了了东厢房。 方多病刚踏进房中,就觉自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向这边逼来,刚踏进房门的脚就收了回来,转身冲进了李莲花的房中。 “李莲花。” 李莲花正打算起身关门,就被方多病一头撞了进来,堪堪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形,却见方多病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惊愕的连连向后退去。 慌乱中都未曾留意到身后的门坎,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摇晃着就向后倒去,李莲花眼见不妙,即刻伸手抓住方多病本能扬起的手臂猛的一扯,将人扯了回来,方多病也就随着这个力道,一头撞进李莲花怀里,脸当下就烧的一片通红。 “方小宝,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 李莲花说了什么,方多病已无心去听,整个人还停留在方才的怀抱中,以及,更早时,那额头上传来的一阵温凉的触感。 等方多病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李莲花扯到了身后,房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人,一身青色紧身长衫,面色冷疑拒人以千里之处。 第二日去寻李莲花时,方多病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的不敢去看李莲花的目光,这让李莲花忍不住就出声调侃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 惹得方多病瞪大了眼睛怼了回去,“什么小娘子,本少爷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两人也就你一句我一句的闹了一通,方多病先前的那点不自在也就在这吵吵闹闹中被冲到了九霄云外没了踪影,只在无意间触到李莲花那淡粉色的双唇时,总会不自觉的就晃了神。 李莲花昨日里答应了苏玉容为沈佑安调理身子,也就在用完了早饭后出了门。 两人在拐过抄手游廊时,刚好碰到了自另一边过来的管家陈震声,陈震声手上捧着一大堆东西,加之脚步匆忙,最上面的一本账册便从那一大堆东西里掉了出来。 三人同时停下了步子,互相打过招呼后,陈震生便将所有东西都挪到了一只手上,想要蹲下身去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本账册。 人还未蹲下去,手上的东西就开始不稳的摇晃起来,陈震生连忙稳住身形双手扶住,在二人面前露出几分尴尬。 “还是我来。” “多谢!” 说话间,李莲花已走了过去,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账册在掉下来时,散开落在地上,李莲花自地上捡起来时,刚好瞧见了一些。 原以为是寻常的手册,不想却是个用来记事的手札。 第59章 人食五谷,孰能无疾 丁丑年三月四日,晴,早:素包,虾饺,粉团,蒸糕,子母粥…… 丁丑年三月五日,晴,早:甜汤,碧游丝,馄饨……另记,不喜甜腻之食,甜汤换作芙蓉鸡汤。 ………… 丁丑年九月十六日,睛,午间,枸杞人参乌鸡汤,素瓜,香煎银鱼,什锦鲜蘑…… 李莲花觉得好奇,也就拿在手上多看了一会儿,这才将东西还了回去,陈震生好脾气的也不催促,耐着性子的在旁边等着。 “多谢先生。” “客气了,陈管家倒是有心,难怪能得沈夫人的信任。” “先生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罢了,先生若无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莲花点头回应了一下,人就让到了一旁,陈震生再次点头谢过,这才抱着那堆东西匆匆的离了此处。 “李莲花,那本手札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呢,只是发现了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 李莲花与方多病来时,许大夫已经在沈佑安的院子里忙着了,真如苏玉容所说,送到这里的东西,凡是要入口鼻的,都是由许大夫仔细验过后,方才送到沈佑安的面前。 在沈佑安房中服侍着的丫鬟和小厮们早已将这当作了他们的日常,习惯性的做着这一切。 见到李莲花和方多病前来,冬儿忙将二人引到房中,许大夫也连忙起身向李莲花两人迎了上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因为李莲花救了自己的主子,一个是对李莲花的医术真心佩服,对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可谓热情之至,这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表面冲出天外。 沈佑安靠坐在床上,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面色比昨日里有了几分血色,但人依旧虚弱的厉害,眉目微垂,见到二人到来,心中虽感激,却也只能勉强的向二人勾了个笑脸打了声招呼后,人就虚弱的跌回到软枕中,呼吸由轻至重,由重至轻,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对着已走到床边的李莲花惨然一笑。 “让李神医见笑了。” 受许大夫的影响,众人对李莲花的称呼不自觉间就变了,从只是一身书生气的先生,变作了医术高超精湛的神医。 “啊,人食五谷,孰能无疾,沈公子不用太过在意。” “先生说的是,只是我这病……咳咳……” 说了不过两句,这沈佑安就咳了起来,许大夫正欲上前,看到李莲花,犹豫了一瞬便退了回来,目光直直的落在李莲花与沈佑安的身上。 李莲花却是坐在床边什么也不做,就看着沈佑安咳个不停,冬儿忙上前替沈佑安顺着气,眼神不解的看着李莲花:“李神医?” 李莲花淡然一笑,对着冬儿轻言道:“沈公子体内浊气未清,即便喝下再多的汤药亦是无用。” 咳嗽声渐渐的停了下来,随着呼吸逐渐的平稳,沈佑安也觉体内轻松了许多,看向李莲花时,眼中也多了几分叹服。 待人情况稍缓,李莲花这才将手搭在沈佑安的腕上,替人仔细的诊治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如沙粒自指缝间飞速流逝,李莲花搭在沈佑安腕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眉宇微垂,低眉盯着某个地方,脸上的笑容依旧,平和淡然,不随时间的变化而有所改变,这让一直紧盯着李莲花,想从李莲花脸上的表情看出一些东西的许大夫几人倍感失望。 就在众人焦急的已皱起了眉头,李莲花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沈公子不如与我聊聊你的病情如何?” “?” 众人不解,许大夫也不解,这李神医给人治病的方式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沈佑安也是一怔,但随即便恢复如常,对着李莲花苦涩一笑。 “李神医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子,留在世上也只是拖累人,若不是不舍得让母亲伤心,我怕是早就……” 沈佑安的这些话无意间触到了方多病的某个神经,曾经的一幕幕毫无征兆的就闯进了方多病的脑袋里,有那么一刻,沈佑安让方多病想起了毒发时的李莲花。 “沈公子这说的什么话,不到最后一刻又怎可轻言放弃。 你真能放下一切毫不牵挂的走了,这世上,真就没有什么东西让你留恋不舍的吗? 就这样说走就走,说放弃就放弃,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努力的想要让你活着的人。” 第60章 药虽能医人,却难医人心 方多病不知不觉间就将目光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李莲花却没有去看他,手指轻抵着鼻尖轻咳了一声。 “抱歉啊,沈公子,我这小朋友一向心直口快,说话难免直接了一点,不过呢,这话却没有什么错处。 沈公子这病呢,看似凶险,却也并非药石无医,只这药虽能医人,却难医人心,若沈公子自己都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的话,那即便是再好的药,用在沈公子身上怕也是难以发挥效用。 放宽心,放宽心啊。” “李神医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沈佑安未足月便出生,在娘胎里未长到日子就落了地,虽靠着药石活了下来,可身子一向都要比寻常小孩要弱上一些。 好不容易养到了三岁情况有所好转,却在五岁时又意外的落了水,自那之后便染上了咳疾,药石用尽,却一直都不见好。 随着沈佑安年岁渐长,这咳疾之症却一直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起来,沈佑安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年前,更是发展到连下床都成了问题,终日的需与轮椅为伴。 许大夫是十几年前入的府,在这之前,还有两位大夫曾负责过沈佑安的病,只是来了都没有多长时间,二人都以医术不精,对沈佑安的病无能为力为由,自请辞去了这府医一职。 那两位大夫据说都是这清远城的名医,医术高超都不在许大夫之下,许大夫当时来应骋这府医一职时,他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偏生他被留了下来。 许大夫所用之药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偏生他的药就比旁人开的管用,许大夫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到最后,也就只能将这些都归究于,他比其他人都认真一些,仔细一些。 沈佑安已经歇下,李莲花和方多病跟着许大夫去了偏厅,许大夫也就将自己知道的这些有关沈佑安的事,一一的告知给了李莲花。 “这些年,老夫用了许多法子,可这沈公子的病一直都是时好时坏的,始终不见大好,一年前,更是差点没救回来。 现在这样子,老夫也已经尽了全力,若不是李神医及时赶来,沈公子的病,怕是就要因为老夫的无能给耽误了。” 冬儿端着新沏的茶水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许大夫这话,将新换的茶水为三人一一续上,紧跟着就不赞成道:“许大夫快别这么说,这些年若不是许大夫你,我家少爷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要我说,不是许大夫无用,而是有人见不得我家少爷好,故意的在暗地里给人使绊子。” “冬儿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许大夫小心的向李莲花这边看了一眼,连忙提醒着冬儿,可冬儿好似并不愿领许大夫的这份人情,眼睛一番生气的就反驳了回去。 “奴婢说的不对吗? 这么多年了,少爷每次发病,不都跟少夫人有关,不是少夫人害的少爷还能是谁?” “哎呦,冬儿姑娘,这事可不能乱说呀。” 许大夫在这初云庄多年,自然也见过了许多事,对庄子上三个主子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些,只不过,一直都将这些藏在心中不曾乱说,有道是祸从口处,许大夫可不像冬儿这般激进的敢在背地里谈论主子的事非。 许大夫好心的想要拦住冬儿,冬儿却越是想将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快说出来。 “怕什么,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少夫人心里一直都藏着个野男人,一直都不愿嫁给少爷,要不是坏了身子怕没人要……” “哎呦,小祖宗,你快别说了,主子们的事哪是你我能议论的,若是传到夫人那里,你我都得跟着遭殃。” 许大夫是真担心冬儿这丫头口无遮拦的将什么话都说出来而连累了自己,也怕这丫头惹祸上身被苏玉容一气之下发卖了出去,一时着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上手就捂住了冬儿的嘴巴,冬儿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呜呜呜”的睁脱了半天都没能挣脱开。 “少夫人,奴婢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少夫人不要为难奴婢。” 冬儿一听少夫人三个字,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猛的自许大夫的束缚下挣脱了出去,转身就大步跨出了房门。 “哎呦,坏了坏了。” 第61章 主子,仆人 许大夫一看冬儿这要找人干架的样子,连忙起身要去拦着,却被李莲花扯住了袖子。 明明这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单纯的扯着他的袖子不放,许大夫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围绕在自己的身侧,将自己封印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一直静静的坐在旁边的那位方少侠突然看着这位李神医生气的唤了一声“李莲花!”后,那股莫名的力量就像它的突然出现一样,突然的就没了踪影。 这位带着几分书生气的李神医也将手收了回去,伸手抚了抚鼻间笑如春风的看向这位方少侠:“小宝不好奇吗?” 李神医说完,就自椅子上起了身,跟着那位方少侠一起就走到了门边,二人躲在那敞开的房门后面,偷偷的向外面瞧着。 两人看着跟街上那些伸着个脑袋看着热闹的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外面的院子里,不出他意外的,已经吵了起来。 “少夫人,这事可是夫人吩咐的,奴婢们不敢不听,少夫人若有什么意见的话,大可以去找夫人理论,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耍什么威风。” 染柠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即便被冬儿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不喜不怒,甚至都懒得开口去为自己跟冬儿这个嚣张的比她还像主子的丫头理论一番,倒是她身边端着汤药的丫鬟不满的出了声。 “冬儿,你怎么能跟少夫人这么说话,少夫人怎么说也是主子。” “芷兰姐,你敢认她这个主子,我可不敢认,万一哪天害了我家少爷,我连个叫屈的地方都没有。” “冬儿,你胡说什么,少夫人怎么会害少爷?” “哼哼,谁知道呢,当初她跟我们一样还是这庄子上的丫鬟时就不安分,整天跟男人勾勾搭搭的,背地里还偷偷的给男人绣荷包,要不是那男人嫌她脏了身子不要她,她能嫁给少爷,” “啪。” “住口。” 两道声音,一个是染柠打在冬儿脸上的巴掌声,一个是来自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房子的沈佑安。 “你,你敢打我,染柠,我们可是一起进府的,你凭什么打我?” 冬儿被这一巴掌打得当时就呆住了,回过神来,就要扑上去,当下便有两个小厮冲上来,一左一右将冬儿拉了下去。 冬儿正要从中挣脱,一回头瞧见了沈佑安,当即委屈的向沈佑安诉起了苦。 “少爷,奴婢这都为了你啊少爷。” “住口,我念你与染柠一起进府才将你留在身边,你若再对染柠不敬,我便立刻命人将你发卖出去,咳咳~~” 一时激动,苏佑安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却也因一时的血气不畅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当时就泛了红光。 做为正牌夫人的染柠却冷冷的瞧着,反而身为下人的冬儿却是紧张的不得了。 “少爷,少爷,少夫人,对不起,奴婢不该对你不敬,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两个小厮见冬儿认了错,就向沈佑安这边看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冬儿就已挣脱了出来,扑到沈佑安身前替他顺着气,那眼睛里都因为着急染了些许水气。 染柠只在方才扇了冬儿一巴掌时脸上隐现出了一丝怒气,此时也已恢复如常,漠然的瞧了一眼这主仆二人,转身就欲离开。 “染柠,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 离开的步子顿在了原地,却也只是少得可怜的一瞬,染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跟在染柠身边的芷兰赶忙将手中端着的汤药给了最近的一名小厮,向沈佑安浅施一礼,连忙就追了出去。 人早已都走得没了影,这人还坐在轮椅上眼巴巴的瞧着,直到身旁的冬儿忍不住撇了撇嘴唤了一声:“少爷。”沈佑安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语气渐冷。 “冬儿,本少爷不管你与染柠以前如何,但现在,他是本少爷的妻子,是这初云庄正儿八经的主子,你若再对她不敬,本少爷,绝不轻饶。” “是,奴婢记下了。” “还有,染柠送来的汤药,还跟以前一样,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便是,不需经过许大夫。” “可是少爷,夫人她……” “母亲那边,我自会去说,不必你费神。” “少~爷~” “冬儿,你的话有些多了。” “是,奴婢知道了。” “将药端过来。” 见沈佑安真的生了大气,冬儿也不敢再说什么,就算这心里再怎么不愿,也只得乖乖的将药端了过来,沈佑安接过那药后,唇角带着几分苦涩的勾了勾唇,仰头便将药喝了下去,因喝的太急,汤汁洒出来一些,在他身上所穿的月牙长衫上落下了几滴落日黄。 第62章 未曾求证过的“事实” 许大夫没有想到,李莲花竟然也会有,嗯~~这样人性化的一面。 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时呢,又觉得,神医也是个普通人嘛,喜欢看热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之下,脚步不知不觉的也跟着挪到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身后,在看与不看之间,许大夫选择了加入到二人之中偷偷的看。 以至于到最后看的太入迷了,还将看完热闹准备退回房中的李莲花给吓了一跳。 “哎呦,原来是许大夫呀,我呢,还以为这房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喜欢看热闹的。” 李莲花语调轻缓,听着并没有半点责怪和调侃的意思,可这话一出,许大夫当时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呢,先前在一本医药古籍中看到了一些治疗咳疾的方子,也不知道对沈公子的病有没有用。” 许大夫这边还正不好意思着,一听李莲花这话,哪还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顿时就来了兴趣,一双眼睛睁得铮亮,眼神灼灼的看着李莲花。 “是什么?” “是……” 李莲花都已经开了口,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卡了壳,急得许大夫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连忙追问道:“是什么啊李神医。” “是~~嗯~~算了,我呢,方才看沈公子的样子,恐怕不单单只是咳疾这么简单,有道是,医人容易医心难,若不知根源,就如我先前所说,再好的方子用在沈公子的身上亦是无用。” “哎,罢了,罢了,我呢,还是想想其他的法子。” 李莲花这一下,就像是人在饥饿之时,突然有人端着碗香喷喷的饭菜送到了你嘴边,可当你经不住诱惑打算吃的时候,这饭菜又被人端走放到了一旁,只让你看着,却怎么也吃不到的抓心挠肝的,让人难以承受。 “李神医!” 许大夫都来不及多想,见李莲花要走,张口就叫住了李莲花。 “哎,也罢,冬儿那丫头都已经说了那么多,以李神医的聪明,这些事情,神医也是迟早都会知道的,老夫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李莲花微不可微的挑了挑眉,在他旁边站着的方多病就知道,这只老狐狸的计谋又得逞了。 打算离开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也就在许大夫的极力挽留下,重新回到了房中坐下。 “老夫知道的其实也不是很多,这毕竟是主子们的事情,老夫不过是个小小的府医,拿着东家的财钱,又怎好去背地里窥看主人家的隐讳事。 只这庄子里的下人,无事时总喜欢在私下里聊着这些打发着时间,老夫也就被迫的从这些下人们的口中,东一句,西一句的,听来了一些。 说起这位少夫人啊,原先,可不是这个冷情冷意的性子……” 染柠是在八年前来的这初云庄,比许大夫晚了几年,当年与染柠一起进府的,还有冬儿和芷兰这两个人。 三人年纪一般大小,当时的管家赵鑫就将三人安排到一个房中住着。 三人虽性子各异,但都是芳华时节,一起进的府又同在苏玉容的院子里做事,没过多久,便相处融洽的就跟亲姐妹一般。 三个人里面,就数现在的少夫人染柠最为讨人喜欢,容貌娇俏,这性子呢,就跟她的模样一样讨喜,天真中带着一点刁蛮,活泼中还带着一点善解人意的沉稳。 苏玉容当年也十分喜欢这个长得好看,性子又活泼懂得逗人开心的小丫头,没过多久,染柠就被苏玉容安排去了沈佑安的院子。 沈佑安因为自己的病总是时好时坏的,一直都不见大好,就像所有久病难医的人一样,渐渐的对周围的一切都失了兴趣,这脸上,也很难见到个笑脸。 可自打染柠来了沈佑安身边,沈佑安可见的好了起来,不单单是心情,连带着气色也好了许多,一切,也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直到…… 不知从哪一日起,这庄子里突然就开始疯传着染柠被个男人污了身子,那男人在得到了染柠之后,就跟染柠断了联系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男人是谁,平日里是怎么与染柠联系的,没有人去关心,也没有人想着去求证一下这事的真实性,也没有人想过这事对染柠的伤害会有多大,一个个不顾后果的,在那里疯传着这未曾求证过的事,只为了无聊的时候,找个有趣的话题解解闷。 就这么一日一日的,染柠在众人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中,慢慢的变了性子,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再也不是先前那活泼灵动的性子。 第63章 另一个版本 “这事传出来没多久,老夫就听人说,沈公子去寻了沈夫人要求娶少夫人,为这事,母子两人还闹了些不愉快,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搭理对方。 沈夫人到底是心疼自己儿子的,两人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沈夫人最先低了头,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这些虽无法求证,但在沈公子与少夫人成婚前,确实有一段时间,母子二人相互的避着对方,也不知,是不是真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真是因为少夫人的事。” “我呢,方才听冬儿的意思,这位少夫人好像并不愿意嫁给沈公子,那这当初,又是怎么会同意的。”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想必,是她一个下人也没有办法拒绝,再说,从服侍人的丫鬟变成被人服侍的主子,一般人,怕是都会同意的。” 许大夫的话落,方多病当下就提出了异议,方多病可不像李莲花,说话会绕着弯子。 “既然这样,那二人为何会闹成现如今这个样子,沈公子如此真心的为少夫人着想,少夫人应该对沈公子心生感激才是,不说夫妻恩爱,至少相敬如宾。 怎么每次见到沈公子,不像是见了恩人,倒像是见了仇人一般,该不会,那个毁了少夫人清白的人,就是沈公子?” “方少侠慎言,这话怎么能乱说呢?” 许大夫吓得差点就想要上手去捂住方多病的嘴巴了,但到底是忍住了。 “那许大夫倒是说说,这俩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我哪里会知道,我就一个小小的府医,主人家的事情,又怎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本少爷瞧着许大夫现在这紧张的样子,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依本少爷看,你就是不想说?” “这,” “小宝,许大夫呢,一看就是个不愿多事的人,他不说,自然也有他的难处,我们呢,也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只是可惜了,我原是打算在离开后将那几个方子留给许大夫的,现下看这情况,想来,是没有必要了。” 许大夫这边刚打算松口气,一听李莲花这么说,神经又崩了起来,“方子,什么方子?” “啊,就是先前我想到的几张治疗咳疾以及其他顽症的方子,不过呢,我想许大夫也是用不上的,此事,也就做罢了。” “别,别,神医可否让老夫先瞧瞧。” 李莲花略做为难的犹豫了一番,也就让方多病寻来了纸笔,当着许大夫的面,现场默写出了一个方子。 先前的十年,李莲花一边的寻找着单孤刀那所谓的尸体,一边为自己寻找着解毒的法子,这医书看过不少,随便写个方子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莲花的方子可是连关河梦这位真的神医看过后都赞叹不已的,更何况,是医术学识都远不及关河梦的许大夫。 李莲花将方子写好后,许大夫忙接了过去,一字一句的仔细看过,当即眉眼飞扬,眼中叹服,对李莲花的敬佩更甚,手持药方欣喜出声。 “此方甚妙,虽所有药物不变,只将药物剂量做了简单的调整,可如此一来,刚好对了沈公子现如今的病重,不用担心药物过燥而引起干渴,腹疼之症,妙,妙啊。” 许大夫拿着这方子就不愿松开了,看着李莲花笑得一脸和煦的将手伸了过来,心中只觉一阵肉疼,犹犹豫豫间,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 有关染柠的事,其实还有另一个版本,只是因着对主人家不利,所以,只在这庄子里传了一顿时间就被压了下来,但却是最贴合现如今这个情况的。 据许大夫所说,染柠确实在外面有一相好,在染柠十八岁时,也就是在染柠进府后的第二年,染柠自相好那里得了一大笔银子,带着这银子就去寻了苏玉容,打算为自己赎身。 那些日子,苏玉容正忙着给沈佑安挑选良人,可苏玉容看好的人,沈佑安却一个也没有看上,苏玉容只能再给沈佑安重新挑了几个。 可苏玉容一番辛苦,却还是没能让自家儿子如愿,一时着急就要逼着沈佑安非从这几个里面挑一个出来才行。 沈佑安也是被逼无奈,这才告诉苏玉容自己心悦染柠的事。 染柠当时只是这庄子上的一个下人,苏玉容一开始呢,对染柠这丫头也非常喜欢,也便答应沈佑安,待沈佑安成婚之后,允许沈佑安将染柠纳入房中做个妾室。 这对做为下人的染柠来说,已是很大的造化了。 沈佑安却不愿意委屈了染柠,更不愿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做自己的妻子,便向苏玉容提出,要让染柠做自己的正妻。 这怎么行? 第64章 罪有应得 苏玉容自然不会答应下来,奈何沈佑安喜欢染柠,铁了心的非要娶染柠为妻。 沈佑安的身子一向都不大好,为了这事还大病了一场,苏玉容也是被吓到了,害怕这事再闹下去,沈佑安的情况会越来越糟,无奈之下也就随了沈佑安的意思,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苏玉容正打算将这事告诉染柠,染柠就带着赎身的钱来了,苏玉容那时也听说了染柠心有所属的事情,可为了沈佑安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拉下脸来与染柠说了这事。 别看染柠只是个卑贱的下人,却也有自己的骨气,即便苏玉容许她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染柠却始终都不肯松口答应下来。 苏玉容原以为当沈佑安知道这件事后就会放弃了,没想到,这人天生就是个情痴,虽说不再提他与染柠的婚事,可这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差,苏玉容看着是又着急又心疼,真怕沈佑安一时想不开就过去了。 苏玉容生怕就此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无奈之下就动了一些歪心思,暗地里使了些小手段。 命人偷偷的给染柠下了药扔到了正在泡药浴的沈佑安房中,就这样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少夫人被坏了身子,贞洁己失,自觉无颜再去见她那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无奈之下,也就不得不委身于沈公子。 只是因着这事,少夫人心中恨极了沈夫人和沈公子,所以,这些年来,对婆母不敬,对沈公子这个夫君更是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沈夫人与沈公子也因为这件事对少夫人心中有愧,面对少夫人的种种不是,也不敢真的与她计较。” “得,这算不算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 “在少夫人这事上,沈夫人与沈公子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方多病说话一向直白,许大夫先前就已经多次的领教过了,没想到,这人说话不仅直白还大胆,竟敢在当事人的眼皮子底下议论人家的是非,这也是有够大胆的,许大夫不由的被方多病这话惊到吓出了一身冷汗。 “方少侠啊,这些事,老夫也是听在庄上干活的几个妇人说的,未必就是真的,方少侠可当不得真呀。” “我倒觉得这事~~” “小宝。” 眼见着方多病再这么说下去,许大夫被吓得手脚都有些发颤了,李莲花适时出声将方多病拦了下来。 “许大夫说的是,只是下人无聊时打发时间的闲话,又怎能当得了真,偶尔听听也就罢了,当成真事来说就没必要了。” 听李莲花这么一说,许大夫这才松了口气,“那夫人和公子那里,” “啊,许大夫在说什么,沈夫人和沈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许大夫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李莲花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在许大夫看来,像李莲花这般清俊儒雅的人,自是不可能框骗他的,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再到处乱说。 至于方多病,在许大夫看来,这位方少侠很在意李神医,只要李神医一句话,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许大夫当时就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便好,啊,我方才听冬儿说,许大夫这院子离这清溪院不远,来回不过两步路的是,昨日为何来得晚了。” 李莲花不再向许大夫追问沈佑安三人的事情,许大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聊起别的事情来,也就方便自然了许多。 “李神医有所不知,老夫虽说只用负责主人家的身子便好,可在这府中生活,哪能一点情面也不讲,平日里,这些丫鬟小厮们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多会来找老夫帮忙给看看。 昨个不巧,少夫人身边的芷兰丫头刚好得了疾症,我就过去帮忙瞧了瞧,谁知道,沈公子这边刚好也出了事,这才来得晚了些。” “芷兰?” “对,芷兰,就是方才陪着少夫人过来的那位。” ………… “小宝觉得,有关沈公子与少夫人之间的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第65章 其他的可能 二人已自清溪院回了自己的院子,方多病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李莲花跟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这还用说,自然是沈夫人爱子心切,为圆沈公子心中所愿,暗施手段,毁人清白,帮沈公子达成所愿喽。” 因为李莲花的原因,方多病一开始对这位沈公子的印象还不错,可这并不代表他心中的太平会不顾原则的偏向沈佑安这边。 “嗯,若按着现如今的情况,这个应该是最有可能的,那小宝可有想过,除了许大夫说的这两个,也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 “其他的可能?” “初云村远离城镇,隐于山林之中,村中百姓都是这庄子上的人,彼此之间多有了解,多了个人,或少了个人,村子里的人都会有所察觉。 少夫人一开始只是这庄子上的一个普通下人,若无主子允许又怎敢轻易外出,对于这点,小宝应该比我清楚,” 听及此,方多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就奇怪了,少夫人又出不了庄子,那众人口中的那位心上人又是如何与少夫人相识的,又如何与少夫人相知相恋的?” “那人,会不会就是这初云庄里的哪个下人。” “小宝觉得可能吗?” 方多病眉眼微垂,一番细想也觉得有些不可能。 据昨日苏玉容亲口所说,这初云庄里的下人,可都是签了死契的,死契不同于活契,是一点自由也没有,生死,婚嫁,都由不得自己,至于每月的月银,那就更少得可怜,即便主人家一分不给,他们也无话可说。 如此一来,也就攒不下多少钱银,更不可能轻易地就拿出一笔钱来给旁人赎身,所以,单凭这一点,就能推翻方多病的这一猜测。 “这,不是这初云庄的人,那又会是谁?” “小宝怕是误会了,我呢,可没说这人不是初云庄的人哦。” “?” 是又不是,那,到底是不是呢?! 就在方多病皱着个眉头想着这些的时候,就见沈佑安坐在轮椅上,被冬儿推进了门。 折腾了一日,好不容易才养出了一点血气的脸上,此时又变得苍白无色,额头上挂着一层薄薄的虚汗,搭着扶手的手,因为紧绷的心神而有些透明。 一见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挣扎着就要起身,李莲花连忙伸手将人拦了下来。 “沈公子无需拘礼,有什么事,直说便可。” “请李神医救救我母亲。” 因为太激动,沈佑安一句话说完,便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是跟着沈佑安一起过来的冬儿向李莲花说明了来意。 苏玉容今日起身时还好好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坐着坐着就突然一头栽了下去昏迷不醒,许大夫已经赶了过去,沈佑安心里不放心,就让冬儿推着自己来寻了李莲花。 方多病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倒奇了,本少爷与莲花来府上还不过一日,是一刻也没能得闲,府上莫不是故意的,专门等我们来了才一个个的病倒。” 也不怪方多病会这么说,实在是这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的太密了,两人这回来,一口茶水还没喝上呢,事就找上来了。 说归说,李莲花一应下,方多病还是跟着李莲花出了门,一路跟着沈佑安去了苏玉容所住的院子。 进去见了苏玉容的样子后,方多病却好生奇怪。 苏玉容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就跟睡着了一样,面容平静而温和,眉宇间透出一丝宁静,安详,脸色看起都比平日里要好上一些,皮肤泛着一丝水润,就像是刚刚才净过面一样,微微扬起的唇角,似在告诉所有人,她此时正做着一个让人欢愉的好梦。 一切看似这般的美好,却让人心生不安,曾柔在一旁已经叫了苏玉容半天,可这人,却是与外界的一切都断开了一样,半点反应也没有。 许大夫也已经过来,让人为苏玉容搓着胸口,针刺人中,合谷,屈池,风间,就连大椎穴都用上了,这苏玉容却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急得许大夫额头直冒冷汗。 在一旁的曾柔看到许大夫这样子,不安的就问出了声。 第66章 千日醉 “许大夫,夫人怎么样了?” “这个,夫人恐怕是得了梦魇之症,一时间被困在梦境之中无法脱身,才会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夫人心中怕是有什么执念没有放下,再加上夫人年纪渐长,这两日来又连番奔波未曾好好休息过,一时精力不济,才会不受控的陷入梦境之中,一时分不清虚实真假。” “这该怎么办啊,许大夫,你快点想想法子呀?” “这个,老夫也是无能为力,恐怕,只能等夫人自己醒来了。” 曾柔一听这话,便有些着急了。 “若是夫人一直不醒来,那岂不是要?” 许大夫没有接曾柔的话,沉默着垂下了头去,曾柔一看许大夫这样子,心就跟着沉了下去,半天都没落到实处。 “许大夫,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 “啊”就在屋中众人愁眉不展之际,李莲花没来由的轻啊了一声,将床前的曾柔和许大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一见到李莲花,许大夫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板一样,紧皱的眉头当即就舒展开来,赶忙向李莲花迎了上来。 “李神医,你可来了。” 上前就引着李莲花到了床边坐下,自己就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的站到一旁,若不是方多病一抬腿强行的插了进来,挡住了李莲花,这许大夫怕是都要将眼珠子瞪了出来,瞧着李莲花给苏玉容如何医治。 方多病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挡在身后,见李莲花伸手就要落在苏玉容的腕上,当下就将李莲花拦了下来。 方多病表示这程序我熟,对着李莲花,避开众人,无声的向李莲花说了声:“我来。” 李莲花神情微怔,双眼微眯,饶有兴趣的看着方多病,伸手将人扯过来一点,对方多病低声道:“这次呢,就不麻烦小宝了。” 一听这话,方多病当下就急了,眉眼一横,瞪着他那双如落满了星辰的大眼睛,有些生气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李莲花,你要做什么,你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若敢乱来,本少爷现在就将你绑了带回天机山庄去。” 李莲花无奈抚额,轻叹一声,缓缓出声。 “方小宝,你又在乱想些什么,我呢,只是想说,沈夫人的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不需要我们做其他的事,只需一剂药下去便可醒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多病还有些怀疑,毕竟像这种事,这人瞒着自己没有少干,李莲花无奈,只能起身走到一旁,带着一抹调侃的看向方多病,“这样,小宝可信了。” 李莲花在说着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众人,这些话,清晰的传到了屋中每一个人的耳中,一时有点不敢相信,在许大夫口中无解的难题,到了他这里,就这么简单?! 还是许大夫最先回过神来,试探着询问道:“李神医,真的,只需一剂药便可?” “自然,若真是梦魇之症的话,我呢,也是无能为力,可若是中毒的话,一剂药,足以。” “中毒?!” 屋中众人面面相觑,都被李莲花这话给惊到了。 李莲花重新走到了苏玉容的床边站定,宽大袖袍轻挥,向着在场众人轻声解释道:“我呢,瞧着沈夫人这样子,并不像是简单的被梦魇所困,倒像是中了江湖上的一种奇毒。 这毒名曰千日醉,中了此毒的人,面相平和,气色红润,气息平稳,就如睡着了一般,看似一切如常,实则是被药物所控,陷入梦境之中,无法出来,一直到这人精力耗尽,气绝而亡。” “怎么会这样,李神医,我母亲可还有救?” “沈公子不用担心,我呢,刚好听说过此毒,有幸得知了解毒的方子,只需配齐几样东西即可,劳烦沈公子命人取纸笔过来。” 沈佑安连忙吩咐了下去,不过多时,便有小厮将纸笔送了过来。 李莲花也便坐在一旁的小桌上,刷刷几笔,就将所需之物写了下来,起身将方子交到了沈佑安手上。 沈佑安大致看了一眼,就将这方子给了他旁边等着的许大夫,许大夫接过来一瞧,一双眼睛不置信的睁大了几分,就连眼角处的细纹都被他撑没了几条。 这,都是什么呀? 第67章 奇葩的方子 前面的几样还算正常,杜仲,白芷,大青叶,白花蛇虫草……可接下来,便是这夜明沙,人中黄,川乌,斑蝥…… 要么是有小毒,要么就嗯~~太特别了,虽确实都是中药,可将这几样凑在一起真能救人? 饶是对李莲花医术极度认可的许大夫都有些怀疑了,不是不相信李莲花,只因这解药太奇葩。 “李神医,这,真的能行吗?” “许大夫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 方多病才不会跟他们客气,虽说这心里面也觉得这方子有些不大靠谱,只是凭着对李莲花的信任,坚信李莲花不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即便不可信,即便有些匪夷所思,方多病亦是毫不犹豫的,坚决的站在李莲花身旁,仰着头,微垂着眼,一副你们爱信不信,爱咋咋地的模样。 方多病的这副模样,让曾柔几个还想继续追问的人都不敢再乱开口了,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按照李莲花所说的那样,将东西一一配齐煎成药汤。 一碗药刚灌了下去,就见床上的苏玉容皱起了眉头,紧跟着人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趴在床边,嘴巴一张,如泄洪一般,污秽之物自口鼻中狂喷了出来,接连不断的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床边的地上,污水横流积了一堆黑黑黄黄的东西,自地上污物中散发出一阵阵刺鼻难闻的气味。 这气味如潮涌般在房间中不断的扩散、弥漫,越来越发浓烈,酸爽的,让人难以形容,不断的刺激着人的鼻腔和喉咙,让人感到一阵阵地恶心和不适。 沈佑安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呼吸的不畅让他想要得到更多的空气,可刚吸了一口气,就再次被这难闻的气味呛到,紧跟着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不止,不多时,这脸就没了血色,一片煞白,吓得冬儿赶忙将人推出了房间。 一出门,冬儿就猛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这才赶忙将手落在沈佑安的背上为沈佑安顺着气。 待主仆两人缓过神来,就见院中的那株樱花树下,李莲花和方多病正背对着二人站在那儿,两人紧挨在一处,几乎无一丝缝隙的脑袋贴着脑袋,不知道正在悄声的说着些什么。 “早知道,就听李神医的话出来等着就是了。” 听到冬儿所言,沈佑安不免自嘲的勾了勾唇,方才给苏玉容喂药之前,李莲花就好心的劝说着众人最好出来等着,只是谁都没有将李莲花的话放在心上,结果…… 正想着,就见许大夫和屋里的那些个丫鬟小厮们一个个的从房中跑了出来,情况好一点的,也就只是扶着个柱子干呕两声,严重一些的,当时就找了个角落蹲下了身去,哇哇的吐了起来。 到最后,就连苏玉容身边最亲近的曾柔曾姑姑也忍不住冲了出来,刚叫了一声“少爷。”当即就用帕子捂着口鼻跑到一边扶着墙壁弯下了身子。 整个院子里,一声接一声的,都不是什么友好的声音,这番盛景,让一向对周围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沈佑安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莲花和方多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回身看了过来,看到院中的曾柔等人,笑得一脸和煦的出声道:“瞧着这样子,沈夫人应该很快就醒来了,沈公子还是先命人替沈夫人收拾一下的好。” 交待完这些,李莲花也就向沈佑安告了辞,转身离开了这混合着各种气味的院子。 自苏玉容的院子回来,再没有人来打扰两人,两人安安静静的用了午饭,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等养足了精神,李莲花才慢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 方多病不知何时来得,就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这人在想些什么,直到李莲花自床上坐起,移到了床边,这人才像是突然惊醒了过来,思绪回笼,游离的目光才重新聚焦到一处,起身拿过李莲花挂在架子上的外袍披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某处,呆怔片刻后立马就将目光挪向一旁,转身走到房中的圆木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第68章 这个茶,有点酸 方多病这一连串的莫名之举,让李莲花有些摸不着头脑,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紧挨着方多病就坐了下来。 “小宝不会是,还再为昨夜的事情而生气?” 此时的方多病已恢复如常,听李莲花这么说,微怔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什么。 “哼,本少爷才没那么小气。 不过,也劳烦李神医下次再要做什么时,提前告诉本少爷一声,免得本少爷误会。 万一哪日你李神医与人佳人有约,本少爷不知道闯了进去坏了你李神医的好事,那可就不大妥当了。” “啊,这茶的味道怎么有些奇怪?” 方多病只当李莲花在与他开玩笑,也就不愿搭理,可见李莲花皱起眉头沉思的模样,不禁也有些信了,拿过李莲花的杯子就尝了一口。 “茶香浓郁,味道纯正,是上好的铁观音没错啊~~” “啊,是吗。 那我怎么喝起来有一股酸味呢?” “?” “李莲花,你又拿本少爷开玩笑。” ………… 李莲花和方多病离开后不久,苏玉容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整个院子已被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屋子里点着宁神静气的檀香,掩盖着那还未散尽的酸腐味。 苏玉容已经从曾柔那里听说了一切,知道李莲花再一次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知李莲花已经起了身,便要请李莲花来院中坐坐。 可一想到房中那久久都没办法散去的味道,即刻就让人送了热水过来,沐浴更衣,重新换了一身气味不是那严重的衣服,亲自去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的院子。 快要走到门口时,刚好碰到了怀着同样目的想来感谢李莲花的沈佑安,母子二人便一起进了院子。 “什么? 李神医的意思,是说本夫人乃是中毒,并非吃错了东西?!” “啊,沈夫人这是?” 李莲花看了苏玉容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眼神闪烁的曾柔与沈佑安的身上。 “莫不是,在下搞错了?” “哎呦,对不住啊,怕是在下真的搞错了。” 苏玉容也早已发现了曾柔和沈佑安的异样,啪的一声落在桌上发出一阵脆响。 “安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正如李神医所说,母亲确实是中了毒,孩儿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想让母亲知道后不安,也不想打草惊蛇让那下毒之人有所察觉,原想着等将事情查清楚后再说予母亲,不想,母亲竟会提前来寻了李神医。” “安儿,你当真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为了替那个女人隐瞒?” “孩儿不敢欺瞒母亲。” “安儿,你,哎~~” 沈夫人跌坐回了椅子上,看着沈佑安,满心满眼的都是失望,随之脸上的表情整个的都冷了下来。 “这事,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母亲。” “安儿,她就不是个能与你相伴相守的良人,这些年,你为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她可有将这些记在心上? 还抓着当年的事不放,还不肯放过我们母子,你的事没能让她如愿,她转身就对我下了毒,她这是非要害了我们母子不成啊~~,都这个时候了,安儿,你还要护着她不成?” “来人,去将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带过来,我倒要问个清楚,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和安儿?” 无需苏玉容言明,整个院子,甚至是在初云庄里服侍的人都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苏玉容一声吩咐,当即就有两名小厮应声退了下去,没过多久,染柠就被这两名小厮一左一右的押着来了这儿。 染柠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两个小厮就要强压着染柠将人强行的摁在地上。 “住手。” 要不是沈佑安及时出声阻止了这些,染柠怕是就要在众人的注视下去面对这极具羞辱的一幕。 沈佑安自己转动着轮椅挡在了染柠的身前。 “母亲,染柠性子虽冷,但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母亲先让儿子查清楚真相再说。” 苏玉容撑着身子自椅子上站起,许是太过激动,撑着椅子的手有频率的颤抖着。 “安儿,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护着她吗?若不是她,还能有谁?” “母亲,” “够了,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啊。” 就在母子二人争执不下之时,一声看似无意间响起的轻啊闯了进来,打断了母子二人之间的争执,紧跟着就见李莲花满脸羡意的看向两人。 “抱歉啊,鼻子有些痒,没忍住,你们继续,继续。” 第69章 这样的你,让我看着恶心 李莲花这突然的一下,就像是在烧的正旺的炉火中,浇了一层细密的薄灰,虽未将这火全部的灭掉,却让猛烈的火势得到了短暂的缓解。 见这母子两人暂时的平静下来,李莲花也就慢吞吞的出了声。 “沈夫人,我呢,也觉得夫人你猜想的不错。” 李莲花此言一出,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李莲花看了过来,就连染柠也抬头向李莲花这边望了一眼,沈佑安更是激动的想要纠正李莲花这一错误的想法。 “李神医,你来庄上不过一日,有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切不可被一些不实之言蒙了眼。” “不着急,不着急,沈公子且听我将话说完。” “这官府定罪呢,都讲究个证据确凿,好让那作恶之人心服口服,无从狡辩,沈夫人不如也如此,将少夫人的罪证摆到明面上,也好让沈公子信服,让那犯了错的人无从辩解。” 沈佑安已听出了李莲花的言外之意,李莲花的话刚刚落下,沈佑安也就紧随其后出声道:“母亲,李神医说的没错,既然母亲认定了是染柠所为,那就请母亲拿出证据,也好让儿子信服。” “好,很好,我今日便让你瞧瞧,你费心保护的是个什么东西。” “曾柔,你来说。” “是。” “自少爷和少夫人成婚后,少夫人就从未主动的踏进过夫人的院子,可今日里,少夫人却主动的来见了夫人,还送了一份糕点过来。 奴婢想着,少夫人怕是想开了,想要向夫人主动示好,就好心的替少夫人说了几句好话。 夫人也不想与少夫人的关系闹的太僵,让少爷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也就在奴婢的劝说下,也是为了向少夫人示好,当时就当着少夫人的面用了一小块。” “少夫人走后没多久,夫人就晕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起,直到……” “这碟点心现在在什么地方?” “先前时,少爷说要找那下毒之人,就将这糕点带走了,现在,应该在少爷房中。” “不过,在少爷将这糕点带走之前,奴婢曾让许大夫帮忙验了一下,那糕点里,确实被加了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李神医所说的千日醉。” “安儿,你听清楚了,那带毒的糕点,可是她亲自送过来的,不是她下的毒,又会是谁?” 染柠平静的眸子里突然划过一抹异样,刚好被盯着她的苏玉容看见,“安儿,你看到了吗,她平日里是什么样子,今日里又是什么样子,现在,怕是自知瞒不过,已经开始害怕了。” “毒,不是我下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 “母亲,我信她。” 沈佑安如此直白的袒护,并没有换来染柠的倾目,人依旧眉眼低垂着望着地面,面上依旧是清冷的拒人以千里之外,李莲花却将目光落在染柠紧紧握起的手上。 指节泛白,尖利的指甲怕是已经深深的嵌入了掌心。 沈佑安坚决地站在染柠这边,这让苏玉容备受打击,苏玉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手指颤抖着指向沈佑安,声音带着浓重的哀伤和失望。 “安儿啊~~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你抚养长大,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和精力,好不容易将你养大成人,可如今,你竟为了这个女人要让伤我的心,你对得起我这些年的辛苦和付出吗?” “安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母亲,我,” “不着急,不着急啊,哪能只凭一方之言就定罪的呢。” “少夫人,这事既然牵扯到了你的身上,少夫人总该说两句。” 染柠抬头看向李莲花,一抬头,就对上这人温暖和煦的眼眸,这让染柠不由的就想到了冬日的暖阳,总能在寒冷中给人带来一丝温暖。 只是,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被风霜所掩盖,心已经被冰雪封住,再暖的光,也已照不进来了。 “不必了,这事不是我做的,他们愿信便信,若非要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我身上也无妨。” “染柠。” “不必再说了,沈佑安,你不必在这么多人面前装作对我情深意重的样子,这样的你,让我看着恶心。” “放肆。你真以为有安儿在,我就不敢动你吗?” “咳咳,三位莫激动,莫激动啊,既然少夫人不愿说,那我只能请人来代劳了。” “小宝。” 李莲花向方多病这边看了过来,方多病点头应下,转身就出了院子,没过多久就领着一个小丫头进了门。 “奴婢扣儿,见过夫人,见过少爷,见过,少夫人。” “李神医,你这是?” “啊,今早自清溪院回去时,偶听庄上的下人说,庄上的桂花糕做的不错,我呢,就想着去厨房碰碰运气。 碰巧就遇到了这小丫头提着个食盒自厨间出来,瞧着那食盒上的花鸟纹样十分特别,便多看了两眼。 今日去沈夫人的院中,刚巧看到了同样的食盒,就想着,找人来问个清楚。” 第70章 下毒的人 初云庄隐于山林之中,远离城镇的喧嚣和繁华,但衣,食,住,行以及房屋的构造,平日的所用之物都极其的讲究。 府中的一切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用心制做完成的,每一样都有它各自的特点,就是那小小的食盒,上面也都精雕着精美的图案,且每一个都有所不同。 在这初云庄内,不管是什么,都很难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每一样都有它独特的魅力与特点,让人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 李莲花这话一出,熟悉一切的众人也就将目光都落在了这扣儿的身上。 扣儿不过十六七岁,身形瘦弱,穿着普通的丫鬟服侍,从她所穿衣服的质地和颜色可以分辨出,这扣儿就是这初云庄中最末等的丫头,多是在厨房后院干些笨重的粗活。 李莲花在扣儿身边蹲了下来,扣儿低着脑袋没敢抬头,就听脑顶传来一阵平和轻缓的声音:“不怕啊,扣儿姑娘只需告诉一声,你手中的食盒怎么会到了少夫人的手上。” “神医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啊,那扣儿姑娘不如说说,从你床头的小柜里发现的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李莲花抬手,方多病便从怀中掏出了个小布包出来放到李莲花的手上,李莲花将布包拿在手上展开,里面是些散碎的银子和一只成色不是很好的玉镯子。 见扣儿不愿抬头,李莲花只能好心的将东西摊开了放到了扣儿的眼皮子底下。 这些东西,对于像冬儿这样的大丫鬟来说,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可对于像扣儿这样的低等丫鬟,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一拿出来,在场众人心知肚明,扣儿也知这意味着什么。 苏玉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少夫人,少夫人让奴婢帮忙做了些糕点,剩下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啊,扣儿姑娘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少夫人赏给你的,你也只是帮少夫人做了些糕点,至于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有往那糕点里下毒是吗?” “下毒?! 李神医是在跟奴婢开玩笑,奴婢只是个小小的下人,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这下毒害人的事啊。” 扣儿抬头看着李莲花,眼中倒映着李莲花清俊淡然的身影,脸上是不曾掩饰的慌乱和害怕。 李莲花自地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扣儿。 “这千日醉呢,之所以叫千日醉,是因为里面加了一种果酒。 这果酒呢有些特殊,凡是沾染到后,身上都会留下一股淡淡的酒香,经久不散,哪怕只沾了少许,也需十天半个月才能散尽。 扣儿姑娘的身上,刚好呢,带着这样的酒香,啧啧,还真是巧了。” “不是的,这酒香是奴婢方才不小心弄洒了酒水沾到的,跟那什么千日醉没有关系。” “啊,这么巧,那不知扣儿姑娘弄洒的是哪种洒水?” “是,是桂花酿。” “姑娘确定?” “是,是梅子酒。” 扣儿不敢确定的改了口,想想不太对,头低低的跪伏在地,向李莲花哀声道:“奴婢就是伙房的一个粗使丫头,这些东西奴婢也分得不大清楚,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是弄酒了那种。” “姑娘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对酒不明,姑娘对香料应该熟悉,那姑娘身上的娇兰香又是哪里来的。 这种香料可是很明贵的,一两可值千金,姑娘这~~” 扣儿正要说没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就扑鼻而来,透着兰花的清香,却又带着冷松的清冽,扣儿大惊,却见李莲花的人已经远远的退到了一旁。 李莲花刚一离开,曾柔就走上前去俯身向扣儿靠了过去,嗅闻几下就退到苏玉容身边,“夫人,这扣儿身上,确有娇兰的香味。” “哎呦,一时着急竟忘了说了,这千日醉呢,除了这果酒,还有一样东西必不可缺,那就是生于温湿地带的娇兰花。” “扣儿,是你。” “不,不是奴婢,是,” 扣儿抬头慌乱的替自己解释着,随后想到了什么,眼带恨意的看向李莲花。 “是你,李神医,奴婢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扣儿姑娘这话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李神医方才一直在奴婢的身侧,那娇兰一定是你趁着奴婢不注意偷偷弄到奴婢身上的。” “啊,姑娘这么说也对哦,只不过呢,若真是我做的,那我身上定然也沾染了那娇兰的香味,只可惜……” 第71章 做个沉默的人 说到此,李莲花大大方方的将手展开,随意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一阵淡淡的来自衣服本身的皂角香,悠悠的在他的周围散开,除此之处,便再没有其他的味道。 扣儿双目圆睁着,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莲花,眼珠子慌乱的在眼眶内胡乱的晃动着,眉宇纠结到一处,似被什么问题给难住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我下药的时候,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怎么会?” “啊,那是因为,它确实什么味道也没有呀。” 李莲花的声音平静的插了进来打断了扣儿的自言自话。 “你骗我?” 李莲花一出声,扣儿当即便反应了过来,却已为时已晚,就在她慌乱的自言自语下说出那些话时,便已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向在场的所有人承认了一切。 扣儿也从众人看来的目光中知道,此事已无转还的余地,一咬牙,心一横,伸手指向了面色平静的始终将自己置身于局外的染柠,咬字清晰道:“是,这毒,确是奴婢下了,可这些,都是少夫人让奴婢做的。” “扣儿姑娘,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说的话,我呢,还会信你,可你现在才说这些,不觉得意图太明显了吗?” “从一开始,你和你身后的那位,就打算将事情安在少夫人的身上? 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扣儿姑娘应是拿着这带毒的糕点等在少夫人即将要路过的地方,见少夫人过来,便寻了一个让少夫人无法拒绝你的理由,替你将东西送到了沈夫人那里。 你们应是算好了,以少夫人的性子,自是不愿与沈夫人多说什么,旁人呢,也就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这糕点呢,是少夫人自己要送过来的。 再加上整个庄子上的人都知道,这少夫人与沈夫人一向不合,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这少夫人呢,便是第一怀疑的对象,到时呢,只要你咬死了将事情全都推到少夫人的身上,便不会有人再怀疑你。 你也不怕少夫人会出面指认你,因为,在整个庄子里,几乎没人相信少夫人会是清白的,这里所有的人,怕是都觉得,那下毒的人,本应该就是少夫人才是。 在这样固有的认知下,即便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可在旁人眼里,你就是凶手,而你所有的解释,在这些人的眼中,就变成了想要掩盖罪行的强词夺理。 既知无用,那便,只能做个沉默的人了。” 浅淡的眸子平静的从在场众人的脸上一一的扫过,最后落在了染柠的身上,染柠也向李莲花这边看了过来,带着一种无法表述的复杂。 就像长久生于黑暗之中,当一束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进来时,想要上前去拥抱那束光,却又怕这光只是短暂的一瞬,带着希望而来,却又在她满心欢喜的奔向它时又转瞬而逝,想要上前,却又害怕一切只是徒劳。 眼中短暂的波光敛影后,重新又沉寂了下去。 李莲花没有去追着染柠不放,也没有强迫她站出来的意思,而是重新的看向依旧跪伏在地的扣儿。 “扣儿姑娘还不愿说实话吗? 有些事情并非无迹可寻,扣儿姑娘若不愿说的话,那我只能继续的替扣儿姑娘交代一切了,若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累到扣儿姑娘的父母姐弟,还请扣儿姑娘莫怪。” 扣儿已经领教了李莲花的厉害,这人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绕了进去,若再来一次,扣儿真怕这事越闹越大,不是自己的都成了自己的,索性就承认了一切。 “是,毒是奴婢下的,也是奴婢骗着少夫人将糕点送给了夫人,李神医先前所说的那些一点不差,都是奴婢做的,与其他人无关。” “呵呵,你一个小小的末等丫鬟,哪来的银子去买那千日醉,你真当你家主子都是傻子不成。 是非不辩也倒罢了,连这点事情都弄不明白?” 方多病这明摆着带着一点私人情绪,被他明里暗里点到的苏玉容几人,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沈佑安更是看向染柠,惭愧出声:“对不起染柠,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染柠冷冷的将目光看向一旁别过了脸去,却在避开沈佑安后,眼底还是微微的泛了红。 “沈公子确实该给少夫人好好道个歉才是,沈公子昨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那可不是少夫人的功劳,所谓的大补过盛也不过是个恍子,那汤药中就算是加了整颗人参,也比不上一粒百炼成丹的大神丸。 给沈公子下药的人,可是另有其人啊~~” 第72章 陈震生 李莲花若是一开始便向众人说出这事,苏玉容是绝不会相信的,可在亲眼见过了李莲花这断案的手段后,李莲花这一开口,苏玉容就已信了六七分。 “什么?” 苏玉容已然有些坐不住了,给她下药的事还没有解决,现在又牵出了沈佑安的事,李莲花又信誓旦旦,证据确凿的推翻了她心中的怀疑,引出了一个不知是谁的凶手,这让沈玉容感到不安。 “神医是说,想要害安儿的人另有其人,那神医可知这人是谁?” “这个啊,那就需得问扣儿姑娘,送她这玉镯的人是谁喽?” 转了一圈,最后又转到了扣儿这边,在听到李莲花讲到那只玉镯时,扣儿就已心凉了半截。 见李莲花一张脸都没变过的带着温和平静的笑容向自己看来时,扣儿就慌了,以至于,都不敢抬头去对上李莲花的眼睛。 总觉得,那双浅淡的眸子似是有魔法一样,一对上,便将你心里面所想的那些事,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让你躲都躲不开。 “没有人,这镯子是奴婢自己买的。” 扣儿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不去看李莲花的眼睛就能躲过一切,可这声音还是在她头顶响起,一一的拆穿了她的谎言。 明明这人说话时这么的温柔,声音是这么的好听,可落到扣儿的耳中,却让她害怕,让她不安。 果然,记着他们家所有收入的账册扔到了她的面前,正在田中劳作,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父母也被带到了这里,扣儿所有的谎言,在一个一个的证据下都不攻而破。 就在扣儿绞尽脑汁的想着她该怎样去圆这个谎时,那温柔平和的却又让她感到不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哎~~扣儿姑娘,喜欢一个人没错,可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若他真心为你着想的话,又岂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让你做出不忠不义之举。” 扣儿的父母糊里糊涂的被叫了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得知扣儿竟大胆的给苏玉容下药后,惊得整个人都不安的抖了起来。 夫妻两人即是初云庄的下人,也同样是两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一巴掌就向扣儿扇了过去,可在打完扣儿后,却是声泪俱下的,脑袋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将所有的责任的揽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教导无方,管教不严。 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求得苏玉容放过扣儿,以己之命,换扣儿的安危。 夫妻此举不断的撞击着扣儿的心灵,击碎了扣儿最后的坚持。 “我说,是,是陈管家让我这么做的。” “放肆,扣儿,你是越来越大胆了,什么人都冤枉。” “喝,真是奇怪了,自己的儿媳妇被冤枉了就是罪有应得,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被冤枉了,沈夫人却比谁都紧张,本少爷都有些看不明白了,到底沈夫人跟谁是一家的。” 方多病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眉宇微挑,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嘲讽。 苏玉容自觉理亏,再加上方多病还有个救命恩人的身份摆在那里,苏玉容也不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强势的怼回去,假意的咳嗽一声,掩饰着脸上的尴尬,不再开口。 “沈夫人呢,也不必着急,是真是假,叫来陈管家问问便是了。” 李莲花既已开口,若苏玉容继续坚持就有些不妥了,就让人下去叫了陈震生前来,只是等了半天,却只见前去叫人的下人独自一人回来。 “哎呦,这倒是巧了,昨日沈公子出事时,这陈管家就不在,今日,沈夫人被人下毒,这陈管家又不在,不知这初云庄有多大的家业,让陈管家如此操劳的连庄内的事情都顾忌不上。” 苏玉容原本还想替陈震生向李莲花解释一番,却在李莲花说出这话后,便将那即将要出口的解释都咽了回去,眉目间聚起一抹阴郁之色。 “不过不妨事,这位陈管家呢,应该很快就会赶回来了。” 李莲花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众人不解,就在众人诧异的不知他所说是何意时,就见一身深蓝色紧袖长衫,腰系玉带,脚蹬锦靴,打扮的比沈佑安这个正牌少爷还要贵气的陈震生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脸上难掩哀痛之色,一声“夫人,你怎么……”叫的是情真意切,却在见到安安稳稳的坐在厅中的苏玉容时,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喊到一半的话也硬生生的被拦腰截断。 第73章 如意算盘 短暂的呆怔后便恢复如常,陈震生收起脸上的悲痛,恭敬的向场上众人一一见礼,礼仪周到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唯有目光在触及到跪在地上的扣儿一家时,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只这一切都太过短暂,短暂的一瞬而过让人还来不及捕抓到就已消失不见。 接着,陈震生便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事,在场上众人的注视下,陈震生自然的撩开衣摆跪在了地上。 “夫人,震生有罪,请夫人责罚。” “震生,你这是?” “难道,真的是你让扣儿下的毒?” “是。”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谁都没有想到,陈震生会承认的这么干脆,就连李莲花眉宇间也不自觉的轻皱了一下,可很快,光芒自眼底散开,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方多病也是被陈震生此举惊到了,正要开口向李莲花询问,不自觉的就被李连花眼中的神采给晃到,忘了要问的东西,只这人向李莲花这边挪了过去,与李莲花站在了一处。 “真的是你?” 即便陈震生亲口承认,苏玉容却震惊的始终不愿相信。 “小人不敢欺瞒,这毒,确是小人让扣儿下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夫人对你不好吗,你虽只是个下人,可因你与安儿年纪相仿,本夫人一直将你当作家中的小辈来看待,本夫人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如此?” “为了沈家的香火,为了沈家后继有人!” 陈震生此言一出,又是让众人一阵惊诧。 “你说什么?” “小人自来了初云庄后,便处处得夫人和公子的照顾,夫人和公子不嫌弃小人的出身,将小人当家人一样对待,之后更是将府中要事交予小人,夫人与公子的这份信任与恩情,小人铭记于心,时刻都不敢忘记。 在小人的心里,也早已将夫人和公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将沈家的事也当成了自己的家事。 眼见着沈家即将后继无人,小人怎能不着急。 可夫人你也看到了,少夫人并无心子嗣,公子更是一颗心都落在了少夫人的身上不肯迎新人入府,眼见公子与少夫人的年纪渐长,若再继续这样下去,那沈家,岂不子孙无望? 为了沈家香火不断,小人只能出此下测,想让公子厌弃少夫人重新迎新人入门。” 陈震生在袖中摸索了一会,便从袖中掏了两个小瓷瓶出来。 “这两个瓶子里面,装得分别是千日醉的解药和中和大神丸药效的清宁丸。 小人并无心伤害夫人和公子,所以在给夫人和公子下药之时,就已经备好了解决之法,只是没想到…… 李神医不要误会,小人没有别的意思,李神医毕竟刚来庄上,对庄上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会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 “照陈管家这意思,我们还救人救错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堂堂七尺男儿,却学着妇人的样子搬弄事非,你直当本少爷看不出来? 如此心术不正,品行不端,你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天机山庄的方大少爷,向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儿,面对陈震生的茶言茶语不客气的就怼了回去,这嘴巴就跟机关枪似的,一梭接一梭的,半点也不给这陈震生开口的机会。 “别给本少爷说这些没用的,本少爷可不是傻子,轻易就信了你的鬼话,且不说你这解药有没有用,就从你给人下毒的事,这正常人谁能干的出来……” 就在方多病喋喋不休之际,站在他身侧的李莲花不自然的抚了抚鼻尖,只这方多病气势正足,一时未曾留意到。 “还有那所谓的解药,谁知道你是不是用来哄人的,即便解药是真的,可给不给人服下,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这么一想,你这算盘打的倒是挺响的。 若沈夫人和沈公子都出了事,这少夫人自然就成了这怀疑的对象,到时候,整个初云庄岂不都由你这个外人来做主。 即便像今日这般,你也可以巧言令色的以沈家子嗣为由眶骗过去,反正有人眼瞎的护着你,你自然有恃无恐。” “咳咳。” 见方多病说的差不多了,李莲花这才站了出来将人拦了下来。 “小宝,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哦,会伤人的。” 第74章 忠仆? 方多病这一通下来,苏玉容脸上的表情就已经不好了,本想着李莲花比方多病靠谱一些,应该不会说出什么让人太过难堪的话来。 不想李莲花这一开口,话虽不多,可比方多病还要打击人,苏玉容脸上多少就有些挂不住了。 陈震生这边见方多病被李莲花拦了下来,自然是要逮着机会的为自己辩白一番。 “还请两位慎言,小人身为沈家的下人,对沈家可谓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小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沈家着想,绝无半点私心杂念,两位可不要误信人言,冤枉了小人的一片忠心啊。” “对呀,李神医,震生来庄上多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忠厚,绝不会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虽说这事,他做的确实有些欠妥,但他也是一片好心呀。” 方多病在一旁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李莲花拦着,方多病都忍不住要继续开骂了,这人,宁愿相信个心术不正的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家人,说她眼盲心瞎,一点也不为过。 “沈夫人可还记得,昨日里你曾说过,这清远城一向安宁,少有贼匪流寇。” 此乃事实,苏玉容并未太多犹豫就应声认下,只是有些不明白,李莲花此时为何会提起这些。 李莲花淡然一笑也就继续说道:“沈夫人难道就不好奇,昨日里的那些贼人,是从哪里而来,是碰巧路过呢,还是一开始就守在那里,专门等着沈夫人经过? 我呢,瞧着那条小路半隐于林间,鲜少有人行走的迹象,若是在下所猜不错的话,这条小路唯一通向的地方,就是这初云村, 平日里呢,怕是也就只有这村子里的人才会经过那里,如此一来,若说是碰巧路过遇上的,这可能性不大,那么,就只能是另外一种可能了。” “李神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既已明白,又何必再问呢?” 李莲花近乎已将话都点到了明处,苏玉容不可能听不明白,这么问,也不过是想再次证实心中的猜测罢了。 见李莲花如此说,苏玉容的面目随之冷了下来,“神医可知道些什么?” “在下不才,刚好呢知道一些。” “这伙贼人呢,来自大梵山中的黑云寨,离此处大约有三日的脚程,是一伙落草为寇的山匪,平日里呢,多在这大梵山的附近做着打家劫舍的买卖。 至于昨日为何会千里迢迢的跑到了这里来,在下听说,是因这黑云寨的寨主齐磊与人谈了一笔大买卖,至于是什么,这个,就需得问问陈管家了。” “夫人,小人,”陈震生正要开口,李莲花却已紧接着出了声,声音虽轻,却莫名的就将陈震生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哦,对了,关于那千日醉的事情,我呢,也已经让我这个朋友帮忙查过,听说头几日,那黑云寨的寨主齐磊,曾向人求买过这千日醉,就是不知,陈管家所用的,是不是从那齐磊的手中所得来的?” “陈管家,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苏玉容此时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已然没有了先前对陈震声的种种维护。 “夫人明鉴,小人不知道李神医为什么要这么说,小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什么黑云寨的寨主,至于其他的事,就更不可能了。” “啊,想来或许是我真的误会陈管家了,那敢问陈管家,你手中的千日醉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是我自己从黑市上买来的。” “哦,这样啊,那敢问陈管家是何时去的黑市,可有人瞧见?” “李神医说笑了,像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避着人去的,怎好让他人知道。” “陈管家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难怪陈管家时常不在庄子里,想来,应该都是在忙着这些事情,就是不知,陈管家这背地里,瞒着沈夫人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儿。” 陈震声已经很小心的去应付着李莲花了,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李莲花绕了进去,随着李莲花的话落,不仅是陈震声,就是沈玉容,脸上的颜色也越发的不好看了。 “小人笨口拙舌,实在说不过李神医,李神医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小人无从辩驳,但小人对沈家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就算这次平白被冤,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 自知说不过李莲花,也害怕说多错多,陈震生索性改了战术,闭上了嘴巴,他这样一来,还当真起了几分效果。 第75章 最有力的罪证 李莲花看了看外面已经开始西沉的斜阳,眉眼微挑,轻笑道:“啊,既然陈管家不愿说,那只能由在下继续代劳了。” 陈震生还在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只是那下意识紧握的双拳,将他出卖了个干净。 李莲花友好的向陈震声微微颔首,回身看向苏玉容,“我呢,也觉得陈管家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偏巧,陈管家方才也承认了那千日醉的事情,这……难免让人多想了一些。 不过不要紧,我呢,已经拜托我的这位朋友去黑云寨走了一趟,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陈震生紧握的双拳不由得缓缓松开,无声的轻呼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松弛了下来,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庆幸。 由此去黑云寨,一个来回,即便是快马加鞭,最少都需要两天的功夫,对陈震生来说,足矣。 心中正在庆幸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就被人从外面给扔了进来,直接扔在了陈震生的旁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将苏玉容等人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去看清楚这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就见一阵飓风掀了进来,随着飓风落下,屋子里凭空就多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紧袖长衫,背上背着一把大刀,面色冷凝,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气息的男子。 笛飞声那很难掩饰的强大气场,使的屋子里的丫鬟小厮们不由得都向后退了几步,满眼的慌乱防备。 也只有苏玉容在面对突然到来的笛飞声时,尽显一家主母的风范,不过只慌乱了一瞬,就很快的平静了下来,坐直了身子。 笛飞声来的无影无踪,没有惊动庄子上的其他人,此刻,也就只有几个守在房门外的家丁冲了进来将人围住。 “误会误会啊,沈夫人,这位呢,就是我方才向你说的那位朋友。” 李莲花一边安抚着受惊的众人,一边歉声的向众人解释,只是在人们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就被李莲花突然“啊”的一声吸引了过去。 李莲花已经在那黑色的东西旁边蹲下身来,解下了裹在那黑色东西上的布条,随着那黑色外袍的脱落,一个光着膀子,面目狰狞,眼角处留着一道腥红伤疤的汉子露了出来,汉子的嘴上被塞着一团布条,眼露凶光看着众人,呜呜啊啊的,似正在说着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哎呦,这不是黑云寨的齐磊齐寨主吗?失敬失敬哈。” “齐磊?!不就是?” 场上众人的目光也就被李莲花的这一声给吸引了过去,也就没人再去注意着突然闯进来的笛飞声,笛飞声也就随便的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里斜靠在墙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蹲在地上的李莲花。 “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敢绑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李莲花将堵着齐磊嘴巴的布团取了下来,这齐磊当下就准备开骂,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陈震生,顿时就红了眼,杀气腾腾的就向陈震生扑了过去。 “是你?!” “好你个小子,竟然敢阴老子,还我那几个兄弟的命来。” 李莲花只将绑着齐磊的布条解到一半,齐磊上身虽得了自由,但下身还绑在一起,齐磊这猛的一扑,就跟未来得及反应的陈震生一起摔倒在地,二人随之在地上扭打到了一起。 “臭小子,你不是说那老太婆身边只带了几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吗,还跟老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杀了那老太婆,她家中资产,你就跟老子对半平分,老子信了你的邪,害的老子几个兄弟都折了进去,结果一文钱也没有看到,你他娘的……” “你这个疯子,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好啊,你这是用完老子就想甩了老子不肯认账了是,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的黑云寨是干什什吃的,你也敢跟老子耍心眼,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齐磊虽然被绑住了腿脚,可这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受影响,每一拳都是实打实的落在了陈震生的身上。 陈震生虽值壮年,却远不及从土匪窝子出来的齐磊来的强悍,陈震生的人又被齐磊压在地上,几次反抗都被齐磊截制住。 齐磊势头正猛,再加上心中怒火,这一拳接着一拳下去,陈震生的身上脸上当即便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鼻青脸肿的都已经瞧不出个人样了。 第76章 真相 屋中的其他人,也在齐磊与陈震生这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听明白了一切,苏玉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搭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抓着两边的扶手,由于太过用力,隐隐的已能看见那隐在粉色皮肉下的白色骨节。 牙关紧咬着,面目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更是因为愤怒而根根凸起,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一般,红色的蛛网自眼底爬了出来,逐渐染红了双目,冷冷的看着被齐磊压制着的陈震生。 苏玉容不发话,也就没有人敢上前将二人拉开,就那么眼睁睁的瞧着,齐磊那沙包般的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在陈震生的身上。 事情到此已经真相大白,被洗脱了冤屈的染柠,却没有半点的喜悦,依旧是面色清冷的站在一旁。 倒是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沈佑安似是有些过分的兴奋,那双总是带着太多无奈失落的眼眸中,在此时却闪耀着不同以往的光彩。 只是在意识到有人向他这边看来的时候,却又迅速的将这一切掩去,极力的想要掩盖住那不能公之于众的喜悦,但嘴角还是不受控的向上勾起。 笛飞声懒得去管这事儿,李莲花不开口,方多病也不可能去出手拦着,眼见着这陈震生已有些招架不住了,就见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卯足了力气,一头撞在了那齐磊的身上,瘦弱的身子硬是将比他强壮许多的齐磊从陈震声的身上撞了下来,撞到了一旁。 短暂的眩晕过后,芷兰连忙将地上的陈震生扶起,拉着陈震生就要趁着众人呆滞之际向外冲去,人刚有了动作,就被横在他们二人眼前的尔雅挡住了去路。 芷兰当即就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把匕首出来,向着挡在他们面前的尔雅切了过去,看着来势挺凶,却没有多大伤害力,若是碰上一般的小混混,芷兰的一招一式也算可圈可点,可对上方多病这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多愁公子,那便是小巫见大巫,没有半点的可比性。 剑未出鞘,不过两三下的功夫,芷兰就已被方多病卸去了力道,丢了手中的匕首,连同陈震生一起被方多病重新甩回到屋内,偏巧不巧,芷兰刚好落在了染柠的脚边,人刚起身,一巴掌就向着芷兰甩了过来,“啪”的一声,都将要重新向陈震生扑来的齐磊给震住了。 染柠脸上神色未变,只是眼底可见的泛着红,着看芷兰,冷声道:“所以,你当初执意要跟在我身边,并非是与我姐妹情深,而是为了方便帮他做事?” 你之前对我的种种维护,也不过是想让我相信你,让你得以长久的留在我身边?” “对不起,染柠,我不能让生哥一个人冒险。” “生哥? 呵呵,你与他才见过几次面,而我与你有八年的交情,这八年,竟还比不过一个与你见过几次面的人。” “啊,少夫人怕是误会了,芷兰姑娘与陈管家,可不是只见过几次面那么简单。” 清冷的脸上终于明显的出现了一丝裂缝,染柠神情复杂的看着芷兰,黯然的出声道:“芷兰,当年的那杯水是你端给我的,即使到现在,我都不曾怀疑过你,现在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那里面的合欢散,是不是你下的?” “染柠,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原以为只是多年好友的背叛,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比这还要残酷,她竟一开始就被人算计其中,所有的关心和相护,都不过是掩盖一切丑陋的假象。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染柠!” 芷兰还想再说什么,染柠已经退到了一旁,重新的沉寂了下来,除了以往的清冷漠然,脸上再没有了其他的表情,将众人一一向她这边望过来的眼神都隔绝在外,将自己整个的隔离在一个单独的空间之中,就那么一个人,继续的沉默着。 只是这沉默的外表下,不知道掩盖了多少的失望和落寞。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合欢散? 不是染柠为了这正妻之位不顾安儿的身子主动去寻的安儿?” 苏玉容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可这么多年来她所认为的真相,一眨眼的就被人全部推翻,这让苏玉容一时有些接受不来。 “母亲,孩儿一开始便向你解释过,只是母亲你一开始就不愿相信。” 第77章 寻仇 “这,我也是一开始听了那陈震生的话,以为是你为护染柠周全,才会替她故意隐瞒,哪会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苏玉容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染柠,就见人已经将头扭到了一旁,冷冷的避开了她带着愧疚的眼神。 “老子不管你们这些,老子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我那几个折进去的兄弟,你们总得给个说法。” 那齐磊不知何时,已经解了身上的绳子,顺手将那黑色的衣袍胡乱的裹在身上,一脸凶悍的看着在场的众人。 只是这人还没有立起来,就在他看到双手环在胸前冷冷的倚靠在角落中的笛飞声时,所有的气势瞬间都蔫了下来,点头哈哈两声,就在笛飞声冰冷的注视下,乖乖的退到了一旁,不敢再有任何的举动。 也因为他这一提醒,苏玉容也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场上的陈震生和芷兰的身上。 苏玉容活了大半辈子,想想到最后,竟被两个小辈耍的团团转,这让苏玉容心中倍感屈辱,当下就恨恨的出声道:“来人,将这二人打断手脚后扔出去。” “等一下。” “李神医还有何事?” “沈夫人不想知道他二人为何会如此吗?” “这,不就是为了谋夺沈家的财产吗?” “以现如今的情况,陈管家几乎已经接手了整个初云庄的所有事宜,以沈夫人对陈管家的信任,想要真正的成为这初云庄的主子,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既是如此,那他,又何必去冒这么大的风险,非要置人于死地,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依我看,陈管家这样子,倒不像是为了谋夺财产,更像是为寻仇而来。” 屋中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玉容和李莲花的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地上的陈震生,右手正缓缓的向左手移去。 三枚约五指来长的钢针,闪着森冷的寒光,自陈震生的袖子里飞了出来。 “李莲花?!” 方多病与站在角落里的笛飞声最先反应过来,二人飞身向前将李莲花拉了过来,护在身后,那枚钢针也就从三人的眼前划过,直奔着不远处的苏玉容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都没有让人反应的时间,眼见这钢针已到了苏玉容的跟前,一个身影突然冲到了苏玉容的面前,为苏玉容挡下了这突然而至的危险。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屋子里的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挡在苏玉容身前的染柠,看着染柠眼都不带眨的,将三枚钢针自体内一根,接一根的拔了出来。 血顺着胳膊上的伤口流了出来,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晕开红梅点点。 染柠却不知道疼的,一步步的走到了陈震生的跟前,将刚拔下的钢针抵在了陈震生的脖子上。 “当初骗我进府,又骗我嫁给沈佑安让我留在府里的人,是不是你?” 陈震生没有回答,染柠也不需要他再回答,一切都已显而易见的摆在了明处。 “呵呵,你真是好计谋啊,说,我要的东西在哪儿?” 陈震生却只是恶狠狠的瞪着染柠不肯开口,旁边的芷兰看到后便要动手,染柠手一转,手中的钢针就从陈震生的脖子转到了芷兰的颈间:“别逼我亲手杀了你。” 此时的染柠,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既不是当年那个刚入府时活泼好动的小丫头,也不是那个清冷漠然的对一切都失望到不愿意去在意的少夫人,而是重新变成了另外一人,变成了另一个,他们从没有见过的人。 眼神冷厉,态度果决,连这说话的语气生硬冰冷的都让人感到无比的陌生。 “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现在就帮我杀了苏玉容和沈佑安,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知道它在哪儿?” 陈震生是发了狠的,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染柠握着钢针的手不由的收紧,眉宇轻颤,眼中的神色如随风摇曳的烛火般忽明忽暗的变幻不定。 沈佑安在染柠出事时,当时便要撑着身子冲过去,两手撑着身子好不容易才起了身,人就无力的重新跌回到了轮椅上,一双眼晴也就没有离开过染柠,在染柠起身看过来时,刚好就对上了他关切的眼神。 “染柠,许大夫,不李神医,劳烦李神医看看染柠的伤势。” 李莲花被笛飞声和方多病一左一右的护在中间,无奈的向沈佑安耸了耸肩。 “染柠!” 沈佑安慌忙让人去请了许大夫过来,开口唤着染柠,让人过来想要看看染柠的伤势,染柠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沈佑安没有动。 第78章 脾气大的小朋友 沈佑安的目光也随着染柠的止步不前暗淡了下来。 “少爷?” 沈佑安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冬儿,自己转着轮椅来到了染柠的跟前,低眉看着染柠紧握着钢针的手,用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略显苍白的脸上盛放着绚烂的笑容。 “我这条命,留在这世上也是多余,若是在临死之前能帮染柠做些什么,也算不白活一世。” “柠儿,动手,记得扎深一点,不然,我怕你会后悔。” “没关系的,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也算是,弥补我这些年来对你的亏欠。” “安儿,你做什么,你疯了吗安儿?” 苏玉容大惊,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始终站立着不动的染柠,完全忘了染柠方才才救过她一命。 不管染柠出于什么原因为她挡下了向她飞来的那三枚钢针,那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苏玉容在推开染柠时,竟没有一丝的犹豫。 就是现在看着染柠,也没有半点的愧疚和担心,即便目光触及到染柠那条已被鲜血完全染红的胳膊时,眼中的防备,冰冷,敌视,抵触亦没有任何的感变。 染柠眼中的色彩暗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自嘲,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就冷了下来,手指握紧那三枚钢针,抬手就向苏玉容刺去。 “柠儿,不要。” 手堪堪的停了下来,沈佑安也不知何时推着轮椅横插在了染柠与苏玉容的中间,将二人强行分开。 染柠看着挡在她面前,眼露乞求的沈佑安,双唇紧紧抿起,因太过用力都失了血色,目光暗淡如看不见底的深渊,握着钢针的手轻抖着。 钢针自手中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极其的清晰刺耳。 染柠最终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有说,神情又恢复到往日的清冷淡漠,再次将自己隔绝在所有人的世界之外,转身走出了房门离开了这里。 沈佑安转着轮椅就要追出去,苏玉容怕沈佑安出事,强行的让人将沈佑安送回了他的院子看了起来,剩下的人也已将芷兰和陈震生二人押到了一旁。 “今日的事,劳烦李神医了,剩下的,我自己处理便是,就不麻烦李神医了。” “你,” 方多病正要开口阻止,李莲花就将方多病拦了下来。 “自然,这本就是初云庄的事情,理应由沈夫人处理才是。” 苏玉容谢过了李莲花后,也便带着一堆人离开了此处,二人所居的院子总算是重新的安静了下来。 三人在桌上坐了下来,人一走,三人便恢复到了往日的相处模式,方多病和笛飞声一向都看不惯对方,尤其是昨夜里,笛飞声还趁着方多病不注意,偷偷的将李莲花带出去转了一圈。 若不是方多病昨夜做了个怪梦自梦中惊醒,这两人,真就将他瞒了过去。 这一下算是惹到方多病了,两人在桌上争辩了起来,没几个来回,不出意外的便打了起来。 李莲花刚想要拦着,方多病大眼睛一瞪,气鼓鼓的一句,“我们的账还没完呢。” 李莲花只能抚着鼻子乖乖的退到一旁,哎,他家小朋友的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呀。 方多病与笛飞声闹归闹,却也是懂分寸的,两人一路飞出了这初云庄,远离人群之地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这才互相上了手。 李莲花站在门外,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无奈的轻叹一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自房中的某个隐秘的角落里钻了出来,轻踩着步子,无声无息的向着李莲花慢慢靠近。 眼见这身影已到了李莲花的身后,李莲花却是无所觉的仰头看着已经落了一半的残阳未曾回头。 那身影隐露欢喜,一张大掌就要向李莲花的颈间劈下,眼见已要落在李莲花修长的颈间,一枚一指长的银针,在其眼前划过一道悠美的弧度,稳稳的定在了齐磊的右眼前。 握着银针的手修长白晳,顺着这手一路向上,便是一张笑如暖阳,淡然平和的脸。 齐磊嘿嘿的讪笑两声,连忙将被迫的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向着李莲花赔着笑脸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李莲花倒也没为难这齐磊,眉眼微垂,将银针重新收回到了腰间,那齐磊当下就腆着脸的向李莲花靠了过来。 “敢问阁下,可是莲花楼的楼主李莲花李神医?” 第79章 奇怪的母子 “在下不才,正是。” 见李莲花应下,齐磊是无比庆幸自己方才犹豫了那么一下。 江湖人皆知,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有两位至交好友,一位是金鸳盟的盟主笛飞声,一位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方多病,这不管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 要是方才这一掌真劈下来,别说他这条小命了,就是整个黑云寨都得玩完。 齐磊规规矩矩的站到一边,直到李莲花招呼他,这才敢跑到桌子边坐下,见李莲花亲自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却见这人没发现似的,举止优雅的品着香茗,怎么看都不像个有什么大能耐的人,越看越像是一个即将要上京赶考的普通书生。 可一想到那枚差点就戳瞎了他眼珠子的银针,齐磊就不敢将李莲花当个寻常的书生来看待,这恐怕就是真正的高手与他们这些粗人的区别。 “齐寨主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说说,你与那陈管家是如何认识的?” “不介意,不介意。”他敢介意吗? “说起来,老子,啊我,我跟那陈震生也算是同乡,只是后来出了些事,我们便再没见过面,直到半年前,我带着我那帮兄弟去打野时,这陈震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主动的找上了门。 说句难听话,别看我们小时候是一个村的,我俩家还是邻居,可我们是一点都不熟。 他当时找上我时,我也没将他当回事,直到他许我黄金万两,我这才动了心决定跟他干一场。 谁知竟被这小子给耍了,折了几个兄弟不说,连面都不露了,要不是忌惮着清远城这些守城的官兵,老子早就带着人找上来了。” “既是邻居,又怎会不熟,这倒让我有些好奇,齐寨主不妨多跟我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 “是,是,这陈震生原先并非是我们村子里的,是在三岁时,跟他娘一起来的我们村,来时就只有他们娘俩,听他娘说,他爹是为了保护家中财物被人害了,就剩他娘俩逃了出来。 说起陈震生他娘,整个人都透着邪气,自己不愿跟村里的人打交道就算了,连着也不让陈震生跟人接触,整天就将陈震生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有时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将陈震生打一顿,可打完之后,又将人抱在怀里母子俩就一起在那哭。 我娘先前想着邻里邻居的,还带着我过去帮忙劝过,只是劝了也无用,我娘也就不再去了。 这还不算什么,村子里生活艰苦,能在逢年过节时吃上几顿肉就不错了,可陈震生家却经常传来肉香,我家就在陈震生家隔壁,每次他家做饭时,滋啦滋啦的,那味可香了。 除了这些,陈震生他娘还经常一个人出门不在家,李神医恐怕想不到,每次陈震生他娘不在家时,都是什么东西在帮忙照顾着陈震生的。” “是什么?” “是蛇,是一只碗口粗的大蟒蛇!” 即便这事已过去多年,齐磊再次想起时,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齐磊比陈震生大了七八岁,当年正是淘气的时候,趁着陈震生一个人在家时,顺着他家的梯子翻过了院墙偷偷的溜进了陈震生家。 进去时,就看见一条碗口大的蟒蛇正用尾巴卷着扫帚在那扫地,还将屋顶上挂着的装满了食物的篮子取了下来送到陈震生的跟前,在觉察到闯进来的齐磊后,直接就向齐磊扑了过来,齐磊当时就被吓晕了过去,等醒来时,人已回到了家里。 家里人是在村子的后山发现的齐磊,都当他是被山中的精怪给吓晕的,只有齐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那以后,齐磊是再也不敢翻墙去偷看了,就连靠近两家间的那堵墙都不敢了。 不久后,村子里便闹了饥荒,没过多久,陈震生母子就搬离了村子,这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一直到半年前陈震生主动找上门。 “你可有在陈震生家见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不瞒李神医,我跟我娘每次去劝架时,都是在院子里,连他家房子的门都没有进去过,他家有什么东西,这我也不知道呀。” “啊,对了。” 说到一半,齐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道:“有一年中秋拜月时,我想看看他家都有什么好东西,就偷偷的爬上墙看了一眼,就见他家的供桌上摆着香火明烛,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供桌的最中间,放着一只奇特的玉鼎。” 第80章 隐藏的身份 “整个玉鼎的鼎身呈半透明色,上面还雕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当月光照进去时,那玉鼎周身就泛起了银白色的光晕,好看极了。 可惜,我就见了这么一次,之后便被那大蟒蛇吓得再没敢去瞧了。” 方多病与笛飞声自外面回来时,齐磊已经离开,李莲花的房门紧闭着,烛火已灭,人也已经睡下。 一身破破烂烂的方多病,与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笛飞声互瞪一眼,各自寻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初云庄后院一处被废弃了许久的仓房内,苏玉容冷冷的坐在椅子上,地上趴着的,是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动弹不得的陈震生,两边,各站着三个拿看板子的家丁。 秋夜的寒风不断的自周围破旧的窗户上吹了进来,吹散了仓房内仅存的一点温度。 “你的父母是谁,你潜进初云庄来到底为了什么?” 陈震生艰难的自地上抬起了头来,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苏玉容就啐了一口血污,唇角冷冷勾起,染血的双眸恶狠狠的看着苏玉容,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云玲,你以为你改了姓名就真能重新做人了吗,你与沈时初当年一起犯下的种种罪行,真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苏玉容已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多年后再次听到,不是久闻的亲切,而是忌惮,抵触。 苏玉容自椅子上下来,步伐急促,转瞬间就来到陈震生身前,伸手就掐住了陈震生的脖子。 “说,你到底是谁?” “咳~~咳咳~~,二十七年前,南疆,巫客寨。” “你是南疆的人?” 苏玉容眼睛冷了下来,捏着陈震生脖子的手缓缓收紧,“你们南疆来了多少人,其他人在哪?” “呵呵,云玲,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要你从今日起,便永远活在恐慌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在不安中等着死亡的到来,我要你,不得好死。” “呸!” 一口血水喷了出来,苏玉容没来得及躲开,那口血水直接就喷在了苏玉容的脸上,喷了苏玉容一脸,苏玉容掐着陈震生脖子的手即刻收紧。 陈震生的脸渐渐的由浅到深,由红到紫,变成了泛着水光的深紫色,体内的空气逐渐被掏空,眼中的神采伴随着生命的流逝一点点的消散,薄雾已涌了上来,陈震生挣扎的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却在生命之火即将要完全耗尽时,大量的空气重新的涌了进来,胸腔迅速的得到充盈。 突然涌进的空气刺激着陈震生的心肺,人跟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更多的血水泡沫自鼻翼口腔涌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感官味蕾。 “你根本不是南疆的人,说,你到底是谁?” 李莲花蹲在外面的窗户下面,倾身细听着屋内的动静,一阵细微的声响自夜空中传来,一个一身黑色紧身衣,用面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的黑衣人向着这边飞身而来。 只是这人的身法实在太过糟糕,刚一到这仓房的周围,就被屋内的苏玉容发现了,苏玉容自仓房内冲了出来,下一刻,就见这个已年近半百的妇人腾空而起,身姿轻盈的追着那黑衣人而去,那身形,那步子,就连方多病看到了怕是也要自愧不如。 那六个家丁被留了下来负责看管着房内的陈震生,只这苏玉容刚追出去没多久,那黑衣人就不知用什么法子甩掉了苏玉容,返身回到了这里,只这身法比先前进步了许多,与苏玉容比起来,竟是毫不逊色。 若不是他的身形与他身上所穿的衣饰,李莲花真就要以为这打哪又跑了个黑衣人过来。 这人轻功不差,武功也不低,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将那守着陈震生的六名家丁全都制住,趁着六人应付不及,手中软剑对着陈震生的后心处就刺了下去。 一块小石子自仓房后墙的一处窗子飞了进来,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剑身,黑衣人手中的软剑当即就偏了方向,只在陈震生的背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便离了身。 一击落空,黑衣人自是不愿放弃,挥剑再次向陈震生刺来,这次剑还未落下,就被一粒突然飞来的小石子击中了手腕。 手中软剑险些落在地上,那黑衣人自觉不妙,虽心生不甘,却只能离去,李莲花正欲去追,就见沈玉容已返身回来,刚好与那黑衣人撞上,当即就迎了上去。 第81章 二公子沈佑恩(加) 李莲花只能暂时放过那不知是何身份的黑衣人,几粒石子齐齐飞出,将那受了重伤的六名家丁击晕在地,悄无声息的进到了那破败的仓房内。 陈震生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已是昏迷不醒,身下晕开一大片血色,白色里衣也已被血色染红,身上深深浅浅的满是伤痕,凝固后的血液将衣服紧贴在身上,轻轻一扯,便能连起一层皮肉。 李莲花蹲下身查看着陈震生的伤情,目光被那条新出现的伤口所吸引,那是黑衣人方才留下来的。 伤口不深,只是左肩处的血衣被划破,露出小片苍白的皮肤和半个胎记,李莲花扯开划破的里衣,看清了那胎记的样子,是个如六芒星一样的胎记。 沈玉容空手而归,应是被那黑衣人从她手中顺利逃脱,脸色阴沉如黑云压顶,见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家丁,面色更是如黑墨一般,快步进到仓房内,抬脚就向昏迷不醒的陈震生踹去。 却在目光触及到陈震生左肩处的六芒星胎记时,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 ………… 李莲花躲在仓房外面听了一晚上的八卦,看着苏玉容让人将陈震生抬出了仓房,一行人的身影匆匆忙忙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李莲花也就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足下轻点,如游龙飞向天际,身形快速的自夜色中掠过,飞身回到了所居的院子。 院中静悄悄的一片,似是整个院落正沉浸在香甜的美梦之中,李莲花呼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前,一推门,顿觉情况不妙,转身就要开溜,昏暗的屋子里当即是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屋中笔直的站着一蓝一黑两人,正是本该早已睡下的方多病和笛飞声二人,笛飞声一贯的面目冷凝让人看不出他此时是喜是怒,倒是他旁边的方多病,是实实在在的将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紧跟着就是有些酸溜溜的话。 “李神医这是打算去哪儿,不会是真的与佳人有约,这么说来,本少爷倒有些多管闲事了。” “怎么会呢,小宝说笑了。” 李莲花讪笑两声转过身来,“我呢,只是想着你和阿飞到现在还未用过东西,想着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便想着去寻些东西过来给你们先垫垫肚子。” “这个就不用了,练武之人,饿上一顿两顿的也不打紧,李神医还是跟我们说说,你这瞒着我们,又偷偷去做什么好事了。” “小宝这可就误会我了,我呢,也是瞧着这天色已深,你与阿飞久未回来,心中有些不放心,便想着出门去寻你们。 结果,这才刚出了院子,就发现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若不是我亲耳听见,我呢,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令人气愤的事,若真要让那人算计到了,这沈夫人呀,怕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 三人已在桌边坐下,方多病自然的拿过茶壶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水让其润润嗓子,紧接着就好奇的追问道:“是什么?你快说。” 方多病又一次被李莲花成功的忽悠了过去,都忘了在他发现李莲花不在房中时,气势汹汹的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早已看出这些的笛飞声,像看白痴一样的瞪了一眼方多病,但到底没有去打扰李莲花。 “啊,这事呢,可就说来话长了……” 三人这么一说,便直接说到了天将微明时,三人才各自的散去小睡了一会儿,等李莲花的房门一开,门外便是两个如门神-样的一黑一蓝。 三人在吵吵闹闹中用完了早饭,这初云庄也随着日头的高升热闹了起来。 初云庄的二公子沈佑恩回来了,一个府中一大半的人都不知道的存在。 除了一部分在庄子上伺候的老人外,庄上的其他人几乎都不知道这初云庄竟还有位公子。 听了这消息,李莲花自然是要向主人家恭喜一声才是,沈佑恩的院子离主院不远,比清溪院更靠近主院一些,李莲花三人去时,许大夫正忙着为沈佑恩上药。 沈佑恩整个人趴在床上,身下足足垫了五床褥子,软乎乎的就跟躺在云团上一样,那张被揍得鼻青眼肿的脸侧枕在软枕上,让人都忘了他原来的样子。 陈震生就是沈佑恩,沈佑恩就是陈震生。 这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李莲花昨夜里就已经知道了这些,可在见到沈佑恩的那张脸时,还是在众人的面前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哎呦,这,不是陈管家吗?” 第82章 世事无常 苏玉容双眼通红,眼角的泪痕还未退去,怕是刚刚才哭过一场,见李莲花问起,惨然一笑,却又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向李莲花解释着一切。 “李神医有所不知,我当年生产时诞下的乃是双生子,因着生产时伤了身子,身虚体弱的便有些照顾不来,没办法,只能从外面请了个奶娘回来帮忙照应着。 可谁知,这奶娘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无意间被我发现她偷拿我的首饰去卖,气愤之下,就将人给赶了出去。 没想到,她竟因着这事记恨上了我,趁着照看恩儿的下人不注意时,将恩儿偷了去。 更可恨的是,这些年来,她一直编造谎言欺骗着恩儿,让恩儿误以为是我害了他们一家子,使得恩儿因此记恨上了我,这才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要不是昨日我无意间发现了恩儿左肩上的胎记,我怕是,一辈子就要与恩儿因此错过了。” 苏玉容想到昨夜的事,不禁一阵后怕,若不是那衣服刚好被扯破,刚好露出了沈佑恩肩上的六芒星胎记,那她,岂不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不管以往如何,此刻的苏玉容,脸上绝对是真情实感。 昨日还恨不得对人要杀之而后快,今日,就眼巴巴的将人捧在手心里小心的护着,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李莲花在那感叹了一番,说了一些宽慰人的话,也就同方多病和笛飞声离了沈佑恩的春熙院。 没过多久,一向来去无形的笛盟主就离了这初云庄,就如他来时一样的,来的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间,挥挥衣袖,不曾搅动-汪清潭。 沈佑恩看着伤的挺重,却并未伤及肺腑,就是表面上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上了药,止了血,缓了一天一夜,人也就恢复了过来,只这身上痛的厉害,醒来还不如昏迷着来的舒服一些,随着精神的恢复,对痛觉的感知也更加的强烈敏感。 沈佑恩趴在床上,眼睛无神的盯着某个地方,没有焦距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看向哪里。 门外面,两个小丫头正在打扫着院子,见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两个小丫头胆子就大了些,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起来。 “哎,你说,这陈管家真的是二少爷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有关二少爷的事,要不是夫人说起,我都不知道咱府上还有位二少爷?” “这我哪知道呀,不过那奶娘的事情好像是真的,听说那奶娘临走时偷走了庄上的一件宝贝,老爷就是因为这东西才被气没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宝贝,这么重要?” “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大清楚,听说,好像是一只玉鼎,还说这玉鼎有起死回生的作用,谁知道呢?” “一个破玉鼎,哪能那么邪乎?” “你也别说,这世上什么事儿没有,前段日子,村里面不是还有人说,死人埋在地里都能被人救活了,上吊的人转眼就能活蹦乱跳的到处乱跑,这些都能是真的,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照你这么说,那玉鼎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哎,你说,夫人会不会?” “什么?”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呢,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那奶娘带着二少爷生活了这么久,二少爷肯定知道那玉鼎在什么地方。夫人这时候认回二少爷,会不会是?” 两个丫鬟没有刻意的压着声音,尤其是在说到重要的地方的时候,声音都向上扬了起来,使得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房中,传进了沈佑恩的耳中。 这两个人,意图明显的几乎不加任何的掩饰,沈佑恩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向这边开始乱想。 或许,是因着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了,也或是曾经的世界里自以为美好的东西却是如此的肮脏丑陋。 绞尽脑汁,费尽心血想要除去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血肉之至,那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却是造成这一切的仇人,即便一个人的心境再怎么强大,面对如此情景,一时间,怕是也很难接受这些。 轮椅滚动的声音自远而近,那两个小丫头的声音也已远去,冬儿推着沈佑安自外面走了进来。 沈佑恩趴在床上,在看见到来的沈佑安后,无神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人气,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到了一起,看着沈佑安,眼中现出一抹冷意。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第83章 不想你有事 沈佑安没有任何犹豫,直对上沈佑恩那双敌视的目光,极其平静的出声答道:“是,在你入府后不久,我便已经知道了。” 当时,沈佑恩还不过是个刚进庄子不久的粗使下人,做着最脏最累的活,连睡觉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洗澡也只能在院子里,沈佑安过来时,刚好看到了沈佑恩左肩处的那六芒星胎记。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沈佑恩几近激动的想要撑着身子起来,一阵阵剧痛自身体各处传来,疼的沈佑恩无奈之下只能暂时的放弃了这一想法,重新的趴回了床上。 沈佑安一直等沈佑恩平静下来后,这才带着几分怜悯无奈的出声道:“因为我,不想你有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佑恩惊诧的看着沈佑安,眼球在眼眶中打着转,心中隐隐的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就在沈佑恩思腹间,沈佑安抬眉看着他,眼带着不解的反问道:“怎么,奶娘没有告诉你,有关那浮光鼎的事吗?” 浮光鼎? 看着沈佑恩眼中的茫然,沈佑安轻叹一声:“果然。” “不过,这样也好,你什么都不知道,危险也就少一分,不过你记着,以后,不管谁向你问起这浮光鼎的事,你都要说不知道,即便是母亲也不例外。” “咳咳~~” “少爷,你出来太久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许大夫说你身子不好,不宜太过操劳,二少爷这事自会有人操心,少爷你就别管了。” 冬儿说着就要推沈佑安出门,沈佑安无奈,只能顺着冬儿,只这临出门时,还不放心的再次叮嘱了沈佑恩一声:“记住,有关浮光鼎的事,不管谁问你,都不能告诉他,否则,你的性命难保。” 冬儿已推着沈佑安走出很远,沈佑恩却久久的没能从沈佑安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里走出来。 沈佑安离开后不久,苏玉容就过来看望沈佑恩,对这个十几年都不曾见过的母亲,沈佑恩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再加上之前种种,更不知该如何。 母子俩就这样沉默着在房中呆了许久,直到苏玉容最先出声,这才打破了两人间这尴尬的气氛。 在一阵情真意切的嘘寒问暖过后,苏玉容便问出了那个在沈佑恩心中已经徘徊了许久的问题。 “恩儿啊,那季如兰(奶娘的名字)的身边,可带着一只奇特的玉鼎?” ………… 离沈佑恩的春熙院不远,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泡桐村,虽已是深秋,但泡桐却长势极好的不曾有落败的样子,宽大的叶片相互交错着,密密麻麻的,遮挡住了人的视线。 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并立于树端的一根粗壮的分枝上,透过叶片的缝隙,看着沈佑恩院子里的情况。 看着苏玉容眉宇微拧的自沈佑恩的房中出来,方多病忍不住调侃了几句:“我看这沈夫人找回儿子后也不怎么高兴啊。” “自然是因为,这沈二公子虽被找了回来,但当年随着沈二公子一起失踪的宝贝却没有寻回,沈夫人心中自然是不乐意喽。” “宝贝,什么宝贝,小小的初云庄,还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在方多病眼里,初云庄自是比不过自家的天机山庄,那庄上的宝物,自然也就比不得自家宝库里收藏的那些了。 “小宝可有听说过,能在月下发光的玉鼎?” 方多病正为自家骄傲着,突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绪不宁间脚也跟着不大好使的一个踉跄,身子摇摇晃晃的就向后坠去。 “小宝?” 李莲花轻唤一声,伸手抓着方多病的袖子将人给扯了回来。 “小宝怎么这么不小心,看来,以后得多多练习才成了。” 生怕这人再不小心掉下去,李莲花也就紧抓着方多病的手腕没有松开,可惜方多病的心思都放在了其他的地方没注意到这些,盯着李莲花的嘴巴一张一合,脑袋里面乱轰轰的一片。 “那齐磊与沈佑恩是旧识,曾在沈佑恩与那奶娘的家中看到过一件会在月下发光的玉鼎,若我所料不错,那玉鼎应是这初云庄的东西,奶娘在带走沈佑恩的同时,也带走了那只玉鼎。 现下,沈佑恩已被寻了回来,沈夫人自然也要关心一下那只玉鼎的下落了。” “我见小宝方才这么激动的,可是想到了什么?” 第84章 我家小朋友 “没,没什么,只是站的久了想换个姿势,一时忘了地方。” “哦,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本少爷还会骗你不成?” “啊,也是,我家小朋友呢,一向坦诚直率,自然是不会骗人的。” 见李莲花不再追问,脸上神情也瞧不出半点异样,方多病这才长长的呼了口气放下了心来。 只一想到李莲花口中的玉鼎,很有可能就是他要寻的浮光鼎时,整个人难以抑制的兴奋了起来,这一兴奋,难免就有些不知道精力该往哪放。 一垂眉便瞧见被人紧紧抓着的手腕,脑子里跟着就是李莲花经常无意间说的那句“我家小朋友”,耳尖尖就不自觉的染了红。 没将手着急的从李莲花的手里抽出来,反而是不自觉的就向人这边挪了挪,向李莲花更紧的靠了过来,嘴角也跟着不受控的向后扬起,弯成一个开心的弧度。 午时二人自外面回来,就见许大夫不知何时已等在了这里,见李莲花和方多病进门,许大夫连忙向二人迎了上去。 许大夫这两日可是忙的都不沾边了,沈佑安那边,情况虽好了许多,可这咳疾还会时不时的犯一下,沈佑恩这边一身是伤的,也需得人仔细照顾着。 许大夫一把年纪的,这两日来是跑来跑去的一刻也不得闲,着实是够累的。 这好不容易得了时间,就想着过来找李莲花帮帮忙,看有没有什么好方子,治不了咳疾,能让沈佑恩的伤快点好起来也是好的。 李莲花自然不会吝啬,当下就刷刷几笔写了几张去腐生肌的方子出来,许大夫自是感激的千恩万谢,一来二去的,二人之间的话题就由这治病救人的方子,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沈佑恩与沈佑安这对双生子的事情上。 见许大夫欲言又止的,心中似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却又不大好意思开口,李莲花也就好心的替许大夫提了提。 “听闻,凡是双生子,言行,举止,容貌多有相似之处,可我见这沈公子与沈二公子多有不同,不知是怎么回事?” “啊,许大夫不要多想,我呢,单纯的只是因为好奇,并无其他的想法。 只是见多了样貌相像的,像沈公子与沈二公子这样的双生子,我呢,还是头一次见,心中有些不解。” “会不会,如龙凤胎那般,两人虽为双生,却各有不同?” “照许大夫这么说,也确有可能,我瞧沈二公子眉眼与沈夫人相似,沈公子吗,或许与沈老爷像的多一些,可惜呢,在下未曾见过沈老爷的真容,也就无从求证了。” “这有何难,夫人房中就有老爷的画像,先前害怕弄脏了便收了起来,李神医若是想看的话只需同夫人说一声,夫人自然会答应的。” 许大夫其实一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见李莲花说到这,麻溜的就将话接了过来,李莲花自许大夫眼中的兴奋就已看出了这些,只是并不打算拆穿这人。 “啊,多谢许大夫提醒,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些呢。” 谢过了许大夫,李莲花亲自的将人送出了门去,一回头,便见方多病紧盯着自己。 “小宝这是做什么?” “哼,不将你看紧一点,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瞒着我偷偷的跑出去!” 被方多病呛了一句,李莲花却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唇角一勾,带出一丝调侃打趣的看着方多病,“那小宝,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呢?” ………… 天刚蒙蒙亮时,负责扫洒的下人早早的起了身,沈佑恩所在的正房,为了方便沈佑恩晚上起夜,这两日沈佑恩的房中都会留着几盏小灯。 昏黄的光线自屋内洒了出来,驱散了灰蒙蒙的阴暗,门外,昨日里负责值夜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靠着墙壁睡的正沉,就连下人扫洒的声音都未能将他唤醒。 那下人好心的想要上前去叫醒那负责守夜的小厮,却见墙上的窗户上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笔直的站立在床边的位置,手上似乎还拿着一把利剑,似落不落的悬在床头的位置。 沈佑恩伤势严重无法起身,更别说笔直的站立一侧,这扫洒的下人越想越不对劲,转身就要跑出去叫人,却听“啪”的一声,房中传来一阵声响,就见沈佑恩屋中的灯火尽灭,紧跟着就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什么东西突然推开。 这下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见这样子,吓得再没有任何的犹豫,转身就向外跑去,“不好了,快来人呐,二少爷出事了。” 第85章 沈佑恩出事(加) 这个时候,庄子里的人大半还没有起身,被这下人一路上逃命似的大喊大叫的一通,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跟着从各自的床上爬了起来,没过多久,一群人就呼啦一声赶到了沈佑恩的院子。 各个是衣衫不整,发饰凌乱的,一看就知道是从床上一爬起来,一刻都不敢耽误的就直奔着这沈佑恩的院子而来。 苏玉容带着人最先赶来的这里,头发披散着,宽大的湖蓝色锦袖长袍胡乱的裹在身上,因为着急,就连脚上的鞋穿反了都未曾发觉。 陪着苏玉容一起过来的曾柔,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头发松散的拢在脑后,发髻松松垮垮的插在发间,晃晃悠悠的眼见着随时都有可能自发间脱落。 苏玉容之后,便是被冬儿推过来的沈佑安,因着被强行唤醒,身子一向不大好的沈佑安,此时的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则是一切收拾停妥后,这才慢吞吞的赶了过来。 来时,就见苏玉容正抱着沈佑恩发凉的尸体痛哭,声嘶力竭的似将全身的力气都吼了出来,却仍不足以来表达此刻她心中的悲痛与难过,下一秒便目光如刃的扫过在场的沈佑安等人。 “是谁,是谁杀的恩儿,是谁?” 偏巧在这个时候,染柠穿戴整齐的自外面走了进来,苏玉容见到面上一向都不见喜怒的染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向染柠扑了过来。 “是你,是你杀的恩儿是不是?!” 苏玉容的手劲超乎寻常的大,染柠试着挣扎了几次都未曾挣脱,不由有些诧异,但却没有深想,只沉默着站在那里。 沈佑安示意冬儿推着轮椅到了二人跟前,替染柠向苏玉容解释道:“不是染柠,孩儿昨夜一直跟染柠在一起,她要做什么,孩儿不可能不知道。” 染柠和苏玉容都向沈佑安看了过来,染柠的是不解,苏玉容则是不满,愤怒,生气。 “母亲,这么多次了,你为何还不愿相信染柠,还要继续的冤枉她?” “啪”的一声,沈佑安苍白的脸上就多出了个血红的五指印出来,那手在打完后并没有收回,而是颤抖的带着心中所有的不满指着沈佑安。 “安儿啊,恩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他死了,你不想着早些找到凶手为他报仇,却想着怎么护着这个女人,当日,她可是差一点就杀了你的亲弟弟呀~~” “想杀沈佑恩的人又不仅仅只有染柠一个,他离家多年,母亲知道他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就像那齐寨主,不也一样想要他的命吗,母亲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他先前做的那些事了?” “住口。” 苏玉容被沈佑安堵的无话可说,却又不愿去面对这一切,抬手就要向沈佑安打下来,手刚刚扬起,就被染柠伸手握住一把甩开。 苏玉容气的就要向染柠扑上来,却被曾柔死死拦住,“夫人,夫人,现在不是和少爷少夫人置气的时候,还是先找到凶手再说。” 曾柔的话提醒了苏玉容,看到站在门边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苏玉容当即向二人快步走来。 “李神医,我不能让恩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请李神医早些还恩儿一个公道。” “这个,不瞒沈夫人,我呢,向来胆子小,若是其他的事还好说,可这, 那凶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庄内将人杀了,这万一要是想对在下动手,在下岂不是躲都没得躲。” “李神医又何必跟本夫人说笑,有方少侠和那位壮士在,那人又怎能伤得了李神医你?” “可若这么说的话,沈夫人就不怀疑我和我的这位朋友?” 来无影,去无踪,轻易的便能取了人的性命而不被人发现,这对他们三人来说,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庄上众人即便不知三人厉害,可能一夜之间就将那山匪的头子从千里之外的黑云寨绑到这里的人,那实力,自然是不会差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这些。 苏玉容听及此,却是半点都没有迟疑的就坚定答道:“我从未怀疑过三位,以三位的人品,还不屑做这样的事。” “沈夫人倒是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呢。” 李莲花故做惊叹的看着苏玉容,而后轻叹一声,无奈道:“沈夫人如此,倒是让在下有些惭愧了,沈夫人这般信任我,我若再继续拒绝的话,就有些不通情理了。” 第86章 害羞 故作推辞一番,李莲花当着众人的面,一脸为难的答应了下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勉强,就因着这个原因,李莲花再要说什么,做什么,苏玉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为了方便李莲花早日找到凶手,小院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各自回了各自的地方,只留两个可信的家丁在这里守着。 庄子的大门也被封上,庄上的人不能出去,庄外的人也不能进来,暂时的切断了庄子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沈佑安和染柠二人,分别被苏玉容软禁在了各自的院子里,吃穿用度一切照旧,只是院门紧闭,院外也有家丁守着,二人谁都不得踏出自己的小院半步。 屋内,沈佑恩已被放平躺在床上,身下的褥子被血染红,一路向下延伸到了地面,在地上晕开一大片的血渍。 沈佑恩是被人自后心处一剑穿心而亡,这样子,倒是让李莲花想到了那夜想要杀死沈佑恩的黑衣人。 双目圆睁,瞳孔散大,眼睛已蒙上薄灰,无星光聚集,从沈佑恩脸上的肌肉走向以及圆睁的双目来看,沈佑恩死前,应处于震惊中,许是没料到自己会被杀,也或是,没想到对方会杀他。 而从尸体的僵化程度以及昨夜的温度来看,沈佑恩死亡的时间应是在两个时辰之内,也就是自昨夜子时到扫洒的下人发出惨叫的这段时间。 若是按那扫洒的下人所说,沈佑恩应是刚遇害不久,可地上早已干涸的血渍,却又推翻了这点。 “那会不会是这凶手在杀了沈佑恩后并没有着急的离开,而是继续的留在了房中?” 方多病向李莲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李莲花没有否定也没有表示赞同,“杀了人而不离去,小宝可有想过,凶手为何如此?” “会不会是,在找什么东西?” 方多病眼睛一亮看向李莲花。 “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不过呢,会是什么东西让这凶手甘愿冒着可能会被发现的危险也要留下来,还有,若是真的为寻物而来,完全不需要杀了沈佑恩这么麻烦。 只需想办法逼沈佑恩开口或是跟踪沈佑恩找到东西便可,除非,这人不仅仅为寻物而来,也为杀人而来。” 这个小院是为了迎接沈佑恩回来,才刚刚被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院中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杂物灰尘,凶手若是在此留下点什么,应该很容易就能被发现。 房中也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沈佑恩的东西,整整齐齐的被摆放在各处,这也就推翻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先前所想的凶手为寻物而来的这一猜测。 既然不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那这凶手为何在杀了人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一大帮子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即便都已经全部离去,屋子也空了下来,但那些还没来得及发现的线索恐怕也被破坏了不少。 整个房间内,除了床榻周围的那一片区域外,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靠窗的地方放着两张椅子一个茶桌,颜色都是庄重的红褐色,光滑明亮不染纤尘,李莲花的手自桌上轻轻抚过,突然停滞在了某处反复的摩挲。 “小宝,你来看。” 正翻着衣柜的方多病闻声走了过来,站在李莲花的身旁,随着李莲花的目光望了过去,只是瞧了许久也未瞧出个所以然来。 李莲花看方多病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这人什么都没发现,伸手极其自然的将人的手牵了过去,摊开放在了那椅子中间的茶桌上,自己将手覆在方多病的手背上,引着方多病的手自桌上缓缓滑过。 方多病只觉手背上一阵滚烫,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自胸腔内敲起了战鼓,震得他耳内嗡嗡作响。 “小宝可有什么发现?” “啊?!” “小宝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没,没什么。” 方多病尽可能的稳定下心神,不让李莲花瞧出什么,可越是如此,越是容易出错,当李莲花伸手抚上方多病的额头时,在火热的皮肤感受到那一丝微凉的触感时,不再是耳尖尖只红了那么一点点,整个脸都跟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 那落在额间的手明显的轻缩了一下,却跟他的主人一样,只在短暂的愣怔之后,便笑颜如常的面对着眼前的一切。 眉眼微挑,带出一丝促狭打趣,“哎呦,想不到,堂堂的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李莲花,我,” “什么?” 第87章 病危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就像平日里看着方多病时的目光一样,有对方多病的关心,在意,宠溺,迁就…… 却唯独,没有方多病想要的,方多病只觉凉意自心底袭来,瞬间浇灭了燃起的火焰,低头掩去了眼中的那一抹失落。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里有何不同。” “啊,小宝你来看。” 这次,李莲花没有再牵过方多病的手带着方多病去感受那桌面的不同寻常,而是直接将他所发现的东西指给了方多病。 在茶桌上,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灼痕,颜色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只是色泽略深,光泽稍暗一些罢了,用手轻轻触之,有一种粗糙的磨砂感,不像其他地方那么的光滑,若不仔细去瞧的话,真的很难发现这些。 有了这一发现,两人便按着这一线索在整个屋子里找了起来,陆陆续续的在房中的木制隔断处,椅子的扶手,以及门栓上都发现了这极难被人发现的灼痕。 在屋中茶桌的底下,李莲花还发现了极少量的纸灰和几滴燃过的蜡油,在隔断旁的地上,还发现了一粒小小的黑色灰粒,指间轻轻一搓,便化成了细小的粉沫,质地细腻柔滑,隐隐的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味,似是深海鱼油燃后残留下的味道。 李莲花让人拿了笔墨过来,将他与方多病的这一发现,用笔明确的在物体上标注了出来。 就在李莲花和方多病在房中仔细的搜寻着线索时,苏玉容带着那几个有功夫在身的家丁一脚踹开了染柠的院门。 染柠性情冷淡,也不喜人打扰,整个院子里也就只有几个干粗活的下人,见苏玉容带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进来,一个个的,早早的就躲到一旁,没有一人敢拦着。 苏玉容一挥手,那几名家丁就冲到了染柠身前,一左一右的押着染柠,将人押到了院中,押到了苏玉容跟前。 “染柠,我不管恩儿是不是你杀的,都留你不得,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 染柠没有挣扎,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苏玉容,苏玉容当即就让家丁将染柠捆的严严实实的扔进了柴房,不许任何人来看染柠。 沈佑安在知道后就去找了苏玉容,没说几句话二人便吵了起来,母子两个在争吵中发生了点不愉快,都说了几句不该说的重话。 苏玉容一句,“染柠,必需给恩儿陪葬。”惹得沈佑安一时气急攻心,一口浓血喷了出来,当时就晕了过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正在沈佑恩的房中寻找着可能会遗留的线索,曾柔就神色慌张的找了过来,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出了沈佑恩的春熙院,转身就进了沈佑安的清溪院。 苏玉容坐在床边,脸色阴沉的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眼中的关心不假,可除了这关心之人,还加夹着其他的一些东西,这样的眼神,早在初到庄上的那日,李莲花就已经注意到了。 沈佑安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近乎微不可闻,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眉宇紧锁皱成了川字,双唇灰白无色,整个人透着死气。 许大夫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为沈佑安把着脉,眉头紧皱在一起,面色沉重,眼中尽是惋惜和不解,许久之后才将手收了回来,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公子脏腑哀竭,恕老夫回天乏术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 这两日不是已经有所好转了吗,怎么会突然?” “公子久病不愈,身体本就比常人弱些,大喜大悲间,难免会伤及肺腑,常人都会因此大病一场,更何况是公子呢?” 余光看到正自外面进来的李莲花,许大夫连忙向人施了一礼,苏玉容看到,也连忙起身让开了地方退到一旁。 脉如游丝,时隐时无,确如许大夫所说,已是生命枯竭之症,李莲花眉目微颦,趁着方多病不注意时,快速的自指尖送了一点内力进到沈佑安体内,指腹用力向下按去,隐隐感到一丝微弱的脉搏跳动,虽弱,却是连绵不绝不曾间断。 在李莲花一句“无能为力”后,苏玉容的身子摇晃着向后跌去,撞进了曾柔怀里被人扶住后,深吸几次,这才堪堪的稳住了身形。 “安儿,还有多长时间?” “多则半年,少则,七日。” 苏玉容抓着曾柔的手缓缓收紧,曾柔的手即刻一片青紫,苏玉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扶着曾柔,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屋子。 第88章 母子缘太浅 苏玉容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谁都没带的只让曾柔一人陪着去了后花园。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园子里百花凋零再不似春日的盛景,整个园子透着秋日的萧条破败,在这一片残破的景象中,几株金色的菊花不畏严寒,傲然的挺立于风霜之中。 曾柔扶着苏玉容在花园里的凉亭内坐了下来,此刻的苏玉容看着是异常的疲惫,连番的打击,让苏玉容的人整个的黯淡了下来。 昨日还是个步伐稳健的半百老人,而今日,却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很多,如那风中残烛,行将就木的老者般,再没了往日的神采,眼神呆滞地凝视着那片傲然挺立于寒风中的秋菊。 “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我爱的人没有保住,现在,就连他喜欢的,也要保不住了。 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了,你说,我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夫人。” 曾柔是从小就跟在苏玉容身边的,苏玉容的事,没有人比曾柔更清楚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苏玉容。 “夫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少爷没这个福气,与你的母子缘太浅了。” “哎,若是当年季如兰抱走的是安儿该多好,这些年,我也就不用活的那么累了,我的恩儿啊~~” 不知道自哪里突然的吹来一股强风,吹得那笔直挺立的花枝左右乱晃,摇摇晃晃间,发出一阵阵沙沙的枝叶摩擦的声响。 苏玉容不由的向园子里盛放的秋菊看了过去,就见秋菊在风中剧烈的摇晃着花枝,似在不屈的与寒风做着抗争,又像似在无声的向世人控诉着什么。 不由的双唇轻勾,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无奈,后悔,绝望,憎恶,不舍,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一个苦涩又不甘的笑容挂在脸上。 “水蝉儿,你这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孩子吗?” 在亭子里吹了一阵冷风,苏玉容最终平静了下来,一扫先前的晦暗无光,带着曾柔就去了关着染柠的那间枈房。 染柠被绑着手脚不得自由,屈着身子坐在角落里,依旧是那副对世间一切的漠然和不在意。 房门被打开时,寒风自外面灌了进来,染柠抬头看了一眼比秋风还冷的苏玉容,面色平静的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苏玉容背光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带着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将光明隔绝在了他们的身后。 “染柠,安儿就要死了。” 屈身坐在角落里的染柠身子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头低低的垂着,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模样,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 只见染柠双手环在双腿上,紧紧的抱着双腿,强行的让人保持着这个不是很舒服的坐姿。 “染柠,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安儿的死活吗?” “……” 染柠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双腿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染柠,这些年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安儿对你的喜欢都是真的,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真的,安儿也是真心的想要娶你为妻。 是我,不愿让个我不喜欢的人占了这少夫人的位置,这才故易让恩儿和芷兰演了一出戏,让你误以为,安儿娶你只是出于责任,只是不想因自身体弱连累旁的女子而将你当作了挡箭牌。” “这些年,你与安儿的种种误会摩擦,也都是我一力造成的,目的,就是想让安儿厌弃你好娶旁人为妻。” 染柠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眼底早已爬满了血丝,眼中不再是淡漠平静的如死水般激不起一点涟漪,暗潮汹涌,对着苏玉容怒目而视。 双手深深的嵌进了腿里,在腿上勒出了一圈明显的痕迹,染柠近乎于崩溃的咬牙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我只是个下人吗?” “因为你蠢! 你的天真,你的活泼灵动,还有你时不时表露出来的温柔善良,让我总能在你的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染柠,你应该是南疆人? 当初你想尽办法混进初云庄,想必,就是信了恩儿的话,以为来这里就能找到你们南疆的宝物,浮光鼎?” 第89章 南疆的罪人(加) 事已至此,既然已将话说开了,那便将一切都挑到了明处来说。 苏玉容这一明牌,倒是让染柠愣了一瞬,不知道自己何时露出了破绽让苏玉容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更惊讶于,苏玉容这个平日里只会跟自己的儿媳妇拈酸吃醋的老太太,此时所表现出来的一面,眼神,气势,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间,完全不似被困于后宅中的普通妇人。 染柠没有接苏玉容的话,但她眼中的不解已替她做了回答。 “染姓,自古便是南疆的大姓,中土虽也有此姓,但毕竟是少数,在你进入初云庄的第一天,我便悄悄的留意着你。 你虽改了很多习惯,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我也便寻着这些猜到了你的身份。 真正让我确定你是南疆人的,便是你蠢的竟向安儿询问那浮光鼎的事。 安儿自然不会与我说这些,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我本是想让人用药毁了你的清白,再借此将你发卖出去,却不想这事竟被安儿得知,阴差阳错的,竟意外的成就了你们二人的好事。 之后,安儿更是以死相逼,我才不得不答应下你们的婚事。”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晶莹的泪珠自眼角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了下来,那藏在心里多年的怀疑,失望,不甘和屈辱,顺着泪水一起的自体内倾泻而出,就像是要将多年的委屈,误会一起带走一样。 “染柠,现在,只有你能救安儿,南疆的同生蛊,虽没有办法让安儿恢复健康,却可以与人同享寿元,只要你肯分一半寿元给安儿,到时,你们夫妻二人也算是相携白头了。” 染柠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苏玉容,晶莹的泪水仍自眼中不断滑落,可整个人却突然冷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同生蛊的事,还有那浮光鼎,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可知道水蝉儿?” “连同外人盗取我南疆宝物的罪人。” 说到这里,染柠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就见苏玉容很平静的说道:“安儿,就是水蝉儿与时初的孩子。” “什么?” 躲在柴房外面的草垛里面偷听着这些的方多病,早在听到浮光鼎时,就已经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差点就露了行踪,现在听到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这人情不自禁的就说了这么一嘴。 得亏李莲花反应及时,眼疾手快的用手捂住了方多病的嘴巴,将人强行的摁到了自己的怀里,这才没有被守在柴房外的几人发觉。 只这么一来,就有些难为方多病了。 草垛里面空气不畅,本就闷热难耐,再加上此时的二人身子紧紧相贴,李莲花温热的呼吸不断的喷在方多病后颈和耳畔,不断的刺激着方多病那颗小心脏。 脸烧成晚霞倒是小事,就这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战鼓擂动的随时就要冲出来一样,耳朵里也都是心跳的声音,想让它安静下来都没法。 方多病心下忐忑,生怕被人发现,想要尽快平息下来却又因自己的慌乱窘迫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眼见这声音强势的就已经要盖不住了,一股清泉自心口处涌了进来,如夏日的燥热遇到水的清凉,狂跳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方多病在意识到李莲花做了什么后,抬眼瞪向李莲花,一个“你”字还未出口,李莲花已伸出一指落在方多病的唇间,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唇上的触感当时就炸晕了脑壳,方多病的脑袋里面是一片空白,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再出现什么尴尬的事,方多病连忙将头扭向一旁不敢再去看李莲花。 柴房内,苏玉容和染柠的对峙还在继续着,谁都没有发现草垛下刚才发生了怎样的惊险一幕。 “原来是你们,云玲,沈佑安的命,我是不会救的。” “染柠,你真要这么狠心?” “在你们连同水蝉儿偷走我南疆的浮光鼎时,就应该能想到这后果。” “即便安儿是你的夫婿,即便他因你才变成这样,你也能狠下心来吗?” 染柠有那么一刻的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是。” “好,很好,安儿活不了,你也别想活着。” 见染柠软硬不吃,苏玉容愤怒的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就出了柴房,柴房的门重新被关上,一把厚重的大锁挂在了门上。 等到一行人走出去很远,李莲花和方多病才从躲藏的草垛里面冒出头来,二人一从草垛里出来,方多病第一时间就将李莲花的手扯了过来,翻袖口,扯领子,脖子,手臂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了心来。 第90章 关起来 “你这人怎么总是记不住,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许乱用内力,你怎么总是不听。” 方多病仔细的替李莲花拍掉身上的干草,嘴巴也同样的没闲着。 “啊,我这不是担心小宝在里面被闷坏了吗?” “本少爷哪有你想得那么弱? 不过是,被这苏玉容方才说的事惊到,一时有些太激动了才会,总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你再乱用内力,否则,本少爷真就将你绑回天机山庄关起来。” “知道了,方大少爷!” 李莲花很认真的做着回答,但眼里却透着一抹狡黠。 这样的话,方多病都不知道对李莲花说过多少次了,却没有一次真的狠下心来去这么做。 方多病已经替自己和李莲花清理干净了身上的干草,转身正欲离开,就见李莲花的发间还粘着几根细小的枯草,方多病自然的的就伸手替人将头上的草叶子摘了下来。 一切本没有什么,只当目光落在李莲花头上所戴的发簪时,目光就沉了下来,那是一枝木制的莲花发簪,花枝垂落,尽显枯败之象。 手在发间迟疑了片刻,方多病顺势就将李莲花头上戴的那枝莲花发簪取了下来,同时自头上取下了自己的玉簪簪在了李莲花的头上,顺手就将李莲花的发簪插进了头上的发冠中。 李莲花见方多病如此正欲打趣一番,却在回眸时,瞧见方多病脸上的凝重黯然后,眉眼微垂,快速的别过脸去,隐去了脸上的一抹异样。 二人走到柴房外,瞧着房门上挂的那把大锁,不等李莲花动手,方多病就自腰间取出一块小铁片来,轻轻拔弄几下锁啪的一声被断开,方多病得意的向李莲花扬了扬眉。 染柠一脸戒备的看着二人,就见李莲花一贯的淡然平和,慢条斯理的自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来,当着染柠的面小心的展开。 “少夫人可认得这画像上的人?” ………… 秋日的夜晚总是比夏日里来得要早上一些,忙忙碌碌间,都还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时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眨眼间,黑雾笼罩苍穹,世间万物置于黑暗之中,天上地上,只剩星星点点,星光烛火相互交印着,给着漆黑的夜晚带来微弱的光明。 一个黑色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饰,如林中飞鸟般自由的穿行于初云庄的上空,在几个起落之后,最终落在了一处庭院内。 这黑衣人自空中刚刚落下,就见几名家丁手中拿着弯刀自两边的暗影中冲了出来,向这黑衣人围了上来。 黑衣人不慌不忙的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在夜色中留下一道道银色的残影,如灵蛇般穿行于这些家丁之中。 这些家丁的功夫不差,只是对上这黑衣人时,还是稍逊几分,场上局势已十分明了,两者间胜负已分,家丁的落败已是必然,不过是坚持的时间长短罢了。 只这黑衣人似乎并不想与这几个家丁过多的纠缠,手臂一扬,就见三枚钢针自袖中齐齐飞出射向离他最近的三人,那钢针长约六七寸,与当日沈佑恩自袖中射出的钢针一般无二。 钢针直按没入三人眉心,三人应声倒地,转眼就没了声息,不待半刻停息,黑衣人袖中暗器再次启动,又有三枚钢针随之飞出。 就在此时,身后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拉开,一张圆凳从房中飞出,直接撞上了那三枚钢针,苏玉容一身紧袖锦衣,手握长剑紧跟而来,对着场上的黑衣人就砍了上去。 “是你,杀了我的恩儿!” 黑衣人不曾开口,只是挥剑迎了上去。 小院的屋顶上,李莲花,方多病,笛飞声三人并排而立,一边欣赏着满天星辰,一边看着院中的热闹。 苏玉容招式利落,一剑一式都恰到好处,显然也是个长期的练家子,只是年势渐长,面对黑衣人的凌厉,果断,狠绝,稍有欠缺。 武功上虽有不足,但苏玉容的轻功却十分了得,如游龙熬翔天际,又似鱼儿水中畅:游,步态轻盈,身法奇妙,压根让人想不到,那在场上踏着玄妙步伐留下一道道残影的,会是一个半百的老人。 在苏玉容的连连攻势之下,那黑衣人似乎已落了下风,只这站在屋顶上看着热闹的李莲花三人,却看出那黑衣人并非使了全力。 “李莲花,” 方多病心下不解正要询问,李莲花便拉过方多病自房顶上跃了下来,连着笛飞声一起快速的退到了小院外的暗影中。 第91章 要绝后了 抬头望去,那黑衣人已飞身而起,向着后院某处极速飞去,苏玉容不疑有他,人也跟着紧追了上去,一路跟着那黑影就来到了后花园,苏玉容落在园中,前方不远,便是苏玉容今日才到过的凉亭。 亭子里面的石桌上,不知被谁摆上了瓜果香茗,前面还放着一个香炉,炉内插着三根檀香,一闪一闪的如天上的星光一般,在这没有月光照耀的夜晚,透着几分诡异恐怖。 苏玉容双眼微眯,只剩秋菊盛放的园中除她外便再无一人,不知那黑衣人此时身在何处,苏玉容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轻踩步伐,谨慎的探向四周。 一阵奇特的香味随着寒凉的夜风吹了过来,苏玉容不知不觉间就吸进了少许,等苏玉容意识过来时,已为时已晚。 那张明显的已有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潮,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困惑,既而便是震惊,不解,不甘,随之又变作茫然无措,可转眼间,又变成了其他样子。 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眼前明明空无一人,苏玉容却像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一样,又哭又笑着。 既而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愿看到的东西似的,厌恶的指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说着恶毒的话语。 一阵歇斯底里的哭闹过后,这苏玉容突然对着前面的空气是展颜一笑,捡起地上被她扔下的长剑,对着自己的心口就要刺下去。 一枚小小的石子就在此时从一旁的花丛中飞了出来,重重的击在苏玉容的手腕,手腕处随之一麻,手上的长剑再次掉落在地,苏玉容也因着这突然而至的疼痛清醒了过来。 那黑衣人见计划落空,持剑便自躲藏的地方冲出,趁着苏玉容还未完全回神之际,一剑向苏玉容的心口刺来,长剑脱手,苏玉容还没来得及捡回,那黑衣人就已到了苏玉容的跟前。 那黑衣人这才将自己的实力真正的使了出来,不管是实力,技巧都明显在苏玉容之人,而这黑衣人明显的对苏玉容起了必杀之心,根本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势必要拿下苏玉容的性命。 苏玉容现在无物防身,又因年纪原因再加多年养尊处优,在被黑衣人处处谒制之下,已经有些应付不来,就在这时,黑衣人直接抬起左臂,对着苏玉容就射出三枚钢针。 苏玉容此时已是躲闪不及,眼见那三枚钢针直逼苏玉容面门而来已无转圜的余地,一柄长刀迎风劈下,三枚钢针尽数被击落在地。 笛飞声面色冷凝,一身墨绿长衫傲视而立,身后是紧跟而来的李莲花和方多病。 那黑衣人眼见突然出现的李莲花三人,不曾犹豫,转身就逃,方多病早已预判了他的预判,一剑劈来,先一步截住了这黑衣人的去路,黑衣人无奈,只能迎了上去。 全力之下,黑衣人的武功倒也可圈可点的在一众江湖人中也算小有所成,只是对上这打得了天下第一,骂的了天下第二的方多病方少侠时,还是逊色了许多。 与相夷太剑融合后的多愁公子剑更具威力,再加上又有婆娑步的加持,对付一个榜上无名的人,对方多病来说也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一劈一挡一扬腿,这黑衣人就被踹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方多病多少也算手下留情了,不然,单凭这一下,这人想爬起来都难,黑衣人硬撑着身子自地上站起,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现出一抺不甘。 苏玉容见黑衣人被制住,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就向人刺了过去,“沈夫人可要想好了,你这一剑下去,沈家可真就要绝后了。” 李莲花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苏玉容停下了动作,也让那黑衣人震惊的向他望来,就见李莲花笑的一脸春风和煦的伸手轻轻一弹剑身,那长剑便在一阵嗡鸣声中再次掉落在地。 “老人家年纪大了,以后呢,还是不要再碰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李莲花脚下轻轻一抬,就将那长剑踢飞了出去,直接扎进了远处的花圃里。 苏玉容有一瞬的震惊,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不愧是莲花楼的楼主,医术了得,这武功也让一众江湖人士望尘莫及。” 对于苏玉容能说出这些,李莲花没有半点的意外:“彼此彼此,晚辈又怎能比得过云玲前辈,在此隐姓埋名二十多年,竟无一人发现,佩服,佩服啊。” 第92章 机关 李莲花的话让苏玉容始料未及,在她猜出对方身份的同时,旁人怕是也已将她的身份扒个干净,心中激荡,久久无法平息,接下来一幕,更是让苏玉容震惊不已。 只见方多病已走到了那黑衣人身前,挥剑抵在那人颈间将人制住,上手抓着黑衣人脸上的面巾轻轻一扯,便将黑衣人脸上的面巾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让苏玉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只这脸上多了些血色,眼晴里面少了平日的温和,多了几分凌厉,看向苏玉容时,也没有了往日的尊敬,只剩浓浓的恨意。 沈佑恩的春熙院内,苏玉容和沈佑安,染柠分别坐在堂中两侧,沈佑恩的尸体已被抬了出去,暂时存放在一处阴凉干燥的地方,许大夫和曾柔几个在庄上能说的上话的下人则站在一旁,门外面,是一群正伸着脑袋好奇的望着里面的丫鬟小厮。 房间内摆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靠窗的茶桌上,点着一根蜡烛,蜡烛上放着灭灯器,一个十来斤重的小铁锤被用细细的丝线绑着吊在木制的隔断上。 系着铁锤的丝线,一头系在门栓处,一头则在椅子的扶手上绕了一圈,最后绑在了蜡烛的某个位置。 同一位置处还绑着另一条浸了灯油的丝线,丝线顺着蜡烛落在茶桌上,沿着固定的轨迹连在一个纸人的身上。 纸人是个男人的模样,手中还提着把纸剑,就跟那日扫洒下人所看到的影子差不多,只是比窗上的影子小了许多,纸人的身后,用纸条折成一个架子做了支撑,可以让纸人笔直的站立在桌上。 现在天色未明,与案发那日的情况一样,天色也是灰蒙蒙,要明却还未完全放亮的时候。 李莲花向方多病这边望来,等在门边的方多病便将房门关上,同时吹灭了屋中多余的烛火,只留下了在茶桌上的这支蜡烛。 昏黄的光线打在那纸人上,映在房中的窗户上,一个高大笔直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眼中,正是那日扫洒下人所看到的影子。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见连着蜡烛的丝线在火光中依次的被点着,火光顺着丝线一路攀沿,眨眼便到了纸人的跟前,火光点燃了纸人身后的支架,失去了支撑的纸人随之偏向一侧从桌上掉了下来,那一瞬,透在窗上的影子,则是一人弯腰持剑刺下的模样。 纸人刚倒下,便听“啪”的一声,灭灯器突然合上,房间整个的暗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咚”“砰”两声,绑在椅子扶手的丝线被烧断,没了外部力量的牵制,挂在隔断上的铁锤掉在了地上。 在这一重力的驱使下,与铁锤绑在一起的房门也随之被打开,而浸了灯油的丝线星火未灭,直将所有的丝线都烧尽后才彻底的暗了下来。 “待到浸了灯油的丝线燃尽,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赶在众人来之前足矣。 那负责扫洒的下人已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到,慌乱之中呢,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制作这机关的人也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只待与众人前来之时,趁着混乱无人留意之时,一一的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就是。 当时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二公子的身上,没有人会第一时间想到去查看这房内的情况,这么一来呢,也就给机关的制造者提供了方便,以至于他很轻松的便将东西收了起来,到最后都没有人发觉。 如此一来,便为凶手制造了一个有利的不在场的证明。” “李神医的意思,只要找到了这机关的制造者,也就能找到凶手?” 面对许大夫的疑问,李莲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站在沈佑安身后的冬儿。 冬儿正看着李莲花,被李莲花突然这么望过来,当下就慌乱的低下了头去,却见李莲花并没有直接拆穿她,而是轻“啊”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众人说道。 “抱歉啊各位,方才忘了说一声,这制造机关的人所用的丝线,乃是来自南疆特有的千韧丝。 这千韧丝的韧性极强,可吊起百斤重物,只这唯一的缺点就是,怕火,遇火即燃,若是被浸了灯油的话,就如火随风势,不过片刻便可燃成灰烬。” “是你,果然是你。” 听到南疆二字,苏玉容就将目光落在了来自南疆的染柠身上。 以前,染柠面对苏玉容的质问,还会说一声“不是我”,只是此刻,却已觉得没必要了。 染柠的沉默,看在苏玉容的眼中,变成了一种默认,苏玉容当即就要向染柠扑过来。 “不激动,不激动,沈夫人莫不是忘了,除了少夫人,这里呢,还有一人也同样拥有南疆的血脉。” 第93章 过往 苏玉容的目光不由的就落在了沈佑安的身上,沈佑安此时还是那一身夜行装扮,眉宇微垂,面目冷凝,在感受到苏玉容向这边看来的目光后,抬头也向苏玉容看了过去,只是那双眼睛里,除了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浓浓恨意外,便再无其他。 “说起这些呢,还需得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三十多年前,这江湖上出现了一对雌雄大盗,二人自出道以来便从未失手,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两人的名字,沈时初,云玲,也时常的被江湖人所提及。 与此同时呢,在这清远城外多了一个叫初云村的地方,再之后,就有了这初云庄,庄主沈良与其夫人苏玉容,很是神秘,庄上的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做什么营生的,只知这二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门一趟,每次回来,都会带回大量的财物。 如此过了几年,直到二十几年前,二人自外面带回来一名神秘的女子后,就鲜少再出过庄子,而在江湖上名头正旺的沈时初与云玲二人,也在一夜之间突然的就自江湖上销声匿迹再没了踪影。 至于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消浅的眸子落在了紧绷着一张脸的苏玉容身上,“我这个局外人呢,又怎比得过本人知道的详细,剩下的事情,就劳烦沈夫人,与沈公子了。” 苏玉容看了看李莲花,又看了看站在角落里冷冷的注视着自己的笛飞声以及紧跟在李莲花身后一刻都不愿离身的方多病,放弃了心中的那点不切合实际的抵抗。 苏玉容,也就是云玲,原是一个大家族的千金,在一日意外的认识了来府上盗宝的沈时初,情窦初开的少女从此便有了梦想,一个堂堂的世家千金,为了她所谓的爱情,不顾家人的阻拦反对,坚决的追随着爱人的脚步变成了一个被世人所不耻的贼婆。 云玲与沈时初用偷来的银财建了这初云村,建了这初云庄,两人原是打算等攒够了钱财便金盆洗手,在这初云庄平平静静的过起他们的小日子。 只这一切,最终被一场意外所改变。 两人得知南疆有一宝物浮光鼎,乃无价之宝,便想将其盗来换取财物,也因此结识了负责看管这浮光鼎的巫医水蝉儿。 云玲与沈时初相互扶持数栽,却还是没能敌得过明艳动人,活泼灵动如精灵一般的水蝉儿。 在数次的交锋,纠缠中,沈时初与水蝉儿无法阻止的相爱了,水蝉儿为了沈时初背叛了整个南疆,帮着沈时初盗走了南疆的宝物浮光鼎,沈时初也因为要救水蝉儿而挨了一剑伤了根本。 云玲和沈时初为了护住水蝉儿不被南疆的人找到,也就将水蝉儿的身份瞒了下来,或许是因为这些,沈时初自觉亏久水蝉儿太多,也就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水蝉儿,几乎忘了曾经与他相守多年共经生死的云玲。 也许是水蝉儿被养得太好了,生产时发生了难产,孩子虽生了下来,但却伤了身子,刚好,云玲也在一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孩,便将两个孩子一起抱到自己跟前抚养,好让水蝉儿好生养着。 只是未曾想到,自己的孩子未足月就被人抱走了,连同一起失踪的,还有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浮光鼎。 水蝉儿因为弄丢了浮光鼎,再加上生产时伤了身子一直不见好,即便再怎么小心的养着,好不容易挨到自己的儿子沈佑安过完了三岁生辰,人便去了。 沈时初在水蝉儿离开后,就一直窝在水蝉儿的院子里几乎不曾出来过,到最后,也因为相思过度,再加上当年的那一剑留下的后患,在水蝉儿死后的第二年也一并去了。 不久之后,负责照顾院子的下人喝醉了酒弄倒了烛台,当时又天干物燥的东西一引便着,一场大火将水蝉儿曾住过的院子烧了个干净,再加上府上的下人又新换了一批,有关水蝉儿的一切也便就此自庄上消失个干净。 “沈老爷,真的是因为相思过度而亡?” 苏玉容执着帕子正打算擦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当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惊愕的看向李莲花。 “李神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94章 真正的凶手 “我记得沈夫人曾经说过,沈公子在五岁时曾得过一场大病?” “确有此事,李神医问这个做什么?” “啊,我呢,只是好奇,对于五岁之前的事,沈公子还记得多少?” 一语点醒梦中人,原先的种种不解,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苏玉容蓦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对面正冷着脸像仇人一样看着自己的沈佑安,就见人看着自己,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嘲讽。 “云玲,谎话说多了,你以为,事实真就能被你全部抺杀掉吗?” “沈佑安,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又怎敢忘记?” 苏玉容从身下的椅子上弹起身,继而又身形不稳的重新跌回到了椅子里。 脑海里,是那个在被她害死的水蝉儿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孩,那个在沈时初喝下断肠草后呆傻的坐在原地的小孩,那个在火光中拼命挣扎哭泣的小孩,那个自病中醒来后突然就变成一张白纸抱着她亲昵的唤他母亲的小孩。 这些年来,他竟一直在骗她,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年的一切。 “难怪,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叫过我一声娘,原是如此。” 手一点点的收紧,露出泛白的指节,眼底因此刻的气愤而染上了血色。 “我当时真不应该一时心软,留下你这个祸害。” “你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苏玉容,失去至亲的感觉如何?” 沈佑安冷冷的回应着苏玉容,眼中的笑意因仇恨而变的狰狞可怖。 “是你杀的恩儿? 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 “要怪就怪他有你这样一个心思恶毒的母亲,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因妒忌,不甘而杀了自己的父亲的话,即便我不杀他,他恐怕也不愿继续的活在这个世上,面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住口。” 苏玉容以手为刃就要向沈佑安扑去,方多病抬手轻轻一挡,便将人推回到椅子上。 “谁告诉你是沈佑安杀的你儿子?” “除了他,还能有别人?” “啊,凶手确实不是沈公子。” 李莲花一开口,别说苏玉容了,在场的曾柔,许大夫几人也听得是脑袋发胀,乱糟糟的转不明白。 “李神医,你方才说过,这机关所用的千韧丝,乃是南疆特有的,既然不是少夫人,那就只有与南疆有关的大少爷了。” “这机关呢,确实是沈公子做的,但凶手,不是他。 沈公子呢,不过是想用这机关为他所认为的凶手洗清嫌疑罢了。” 能让沈佑安如此大费周章的护着,不消李莲花开口,众人心中便已知晓了答案,齐齐的向染柠看了过来。 沈佑安起身挡在染柠的身前,以前是不敢护,现如今,事情既已摆到了明处,他也就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 “我说各位,再激动也需得听在下将话说完,这样毛毛躁躁的可不好哦。” “沈公子呢,确实是为了少夫人才做的这个机关,可少夫人呢,却并非是杀死沈二公子的凶手。” “?” 在场的众人被李莲花这一次次的否认给绕晕了,两个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都被一一的否定了,那还能有谁? 该不会,真是个他们不知道的某个人? “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染柠这一开口,在场的众人彻底的懵圈了,就连沈佑安也没有想到。 沈佑安当晚悄悄潜进沈佑恩的春熙院,就看到染柠自沈佑恩的房中出来,又见沈佑恩已没了气,便误以为沈佑恩是被染柠所杀,也便做了这个机关,又特意一大早的跑去了染柠的院子,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沈佑安也只愣怔了一瞬,随之眼中一抺光亮一晃而过,心中似是已经有了猜测。 “少夫人可否说说当时你所看到的? 现如今,少夫人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染柠起身,自沈佑安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了人前,缓缓的抬起手来,指向了苏玉容,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出声道:“杀死沈佑恩的人,是她。” “什么?!” “染柠,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的孩子?” 苏玉容气愤的以为染柠是在为那不知道是谁的凶手开脱,却见染柠眼神冰冷的,却又带着几丝怜悯的看着她,在苏玉容愤怒的眼神对视下,轻启双唇。 “云玲,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第95章 难以相信的真相 出事的那天晚上,天色刚刚沉了下来,沈佑恩就让芷兰送了纸条给染柠,以染柠的身份和浮光鼎做要挟,让染柠在丑时末来春熙院一趟。 二人连番的欺骗,使得染柠担心这其中有诈,便早早的来了这春熙院,来时,苏玉容已在沈佑恩的房中。 院中寂静一片,可闻虫鸣,黑夜中极其微弱的一点声音都可以被无限放大。 染柠悄悄的落在院子里,轻声轻脚的摸到了窗前,紧贴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动静。 母子两人一开始还相谈甚欢,母慈子孝的,让人瞧不出二人分别二十多年的生疏,可不多时,沈佑恩的话风一转,突然就提到了死去的沈时初,以及那个被苏玉容想尽办法都想要抹去姓名的水蝉儿,没说两句,这母子两人便因此的起了争执。 二人的声音很大,自屋内传了出来,清楚的传到了染柠的耳中,飘荡在整个小院里。 只这院子里半天都无一人出来查看,应是沈佑恩早早的就做了准备,将人都安排了出去,或是用了其他的法子阻止了其他人前来,总之,整个院子再无其他的声音,满院子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激烈的争吵声。 沈佑恩一直说自己是水蝉儿与沈时初的孩子,是苏玉容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芷兰也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拿着把匕首就向苏玉容刺了过来,沈佑恩则不顾身上的伤痛,借机用胳膊勒住了苏玉容让人不能乱动。 三人争斗中,苏玉容打伤了芷兰并夺下了芷兰手中的匕首就向芷兰反刺了回去,可让苏玉容没想到的是,沈佑恩却在此时冲了上来挡在了芷兰的身前,为芷兰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苏玉容手中的匕首,也直直的插进了沈佑恩的胸口。 沈佑恩当时就倒了下去,芷兰扶着沈佑恩跌回到了床上,苏玉容也因着这突然的一幕呆滞在了一旁迟迟没有反应。 染柠趴在角落里透过窗上的薄纱看到了屋内的一切,见那芷兰在将沈佑恩放回到床上后疯了一样拔掉沈佑恩身上的匕首就向苏玉容刺了过来,苏玉容却还是呆愣着没有反应,染柠便冲了进去将双眼呆怔无神的苏玉容救了下来,同时出手打晕了处在颠狂状态下的芷兰。 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染柠清理了三人来过的所有痕迹,并替苏玉容换下了身上的血衣,以此造成沈佑安被神秘人所杀的假象。 本想等苏玉容醒来后再做打算,却没想到,苏玉容却好像忘了所发生的一切,固执的想要寻到真凶。 “少夫人这么做,想必呢,也是怕沈公子难过,那时的你还不知道,沈公子,才是水夫人与沈老爷的孩子。” 染柠抿唇,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了下来。 “不对呀李神医,按少夫人所说,二公子是因为误会了夫人杀了他的爹娘才会找夫人报仇的,可他,就是夫人的孩子呀。” 这里面烧脑的问题太多,想不明白,许大夫就只能提出来了。 “沈二公子确实是沈夫人的孩子,不过呢,有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的制造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让沈二公子误以为,自己,是沈老爷与水夫人的孩子。 一张画像,几封倾诉思念之情的书信,再加上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沈二公子本就对自己突然改变的身份存了疑心,若是在此时,有一个他印象还不错的人找上了他,装作一副为他忧心的模样将这些东西摆到了他的面前,府里的下人们呢,在适当的时候再加把火,诸位觉得,沈二公子会如何?” 温和的眼眸看向众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自怀中掏出了几封书信和一张画像,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画像慢吞吞的展开。 画上是一名穿着南疆服饰的年轻女子,面容清秀中又带着一丝男儿家的英气,瞧着,竟与已经死去的沈佑恩有七八分的相像。 “李神医,这是?” “啊,这个呢,是我在沈公子所坐轮椅的暗阁中找到的。” “我当时就想着,沈二公子房中的这个机关,所用之物虽说不多,但若想要将东西一一的藏起来而一点不被人发觉,尤其是那个十斤来重的小铁锤,这,就有点勉强了。 思来想去,我呢,就想到了沈公子身下的轮椅,也就趁着沈公子不在时,好奇的去瞧了瞧。 这一瞧之下,可是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 第96章 沈佑恩的打算 “几封写满了母亲在失子之后的悲痛,自责,以及对儿子思念的书信,一张与沈二公子有七八分相象的女子画像。 除此以处,还发现了未用完的千纫丝,未燃尽的蜡烛,烧了一半的纸人,以及那最不易隐藏的小铁锤。 也正是因为在沈公子轮椅内发现的这些东西,才让在下能近乎完美的重现了当时的场景。” “啧啧,沈公子的这个轮椅,可真是个宝贝啊。” “啊,说起来呢,沈公子做了这么多事还能不被人发现,也多亏了冬儿姑娘。” 说到这里,李莲花就向冬儿这边看了过来,“冬儿姑娘呢,看似乖张跋扈,不过是让人对她不设防的障眼法罢了。 就连一向多疑的沈夫人,怕是也被冬儿姑娘骗了过去,以至于庄上的下人被人收买了都不知道。 佩服佩服。” 面对李莲花的调侃,沈佑安心中虽多有不甘,却也只能苦涩一笑。 “自第一次见到李神医,我便知李神医的不简单,平日也鲜少在李神医面前出现,想不到,还是没能逃过去。” “啊,沈公子言重了,我呢,不过就是比别人仔细一些,比别人想的多一些罢了。” “在得知少夫人是来自南疆后,我呢,就劳烦少夫人帮忙辨认了一下画像上的人是谁,只可惜呢,这位长得与沈二公子有七八分相象的女子并非是水夫人。 既然不是水夫人,就不可能是为了怀念已逝之人,那沈公子藏着这样的一张画像又是为了什么? 结合先前的种种,我呢,也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沈公子其实,也不想沈二公子出事? 你轮椅暗阁中发现的迷药与解药,应该就是为沈二公子准备的。 只可惜呢,沈二公子先前从未见过沈夫人出手,也就不知道沈夫人的实力如何,只想着一个养尊处优的半百老人应该厉害不到哪里去,想着他与芷兰姑娘二人合力,应能万无一失,也就拒了你让其留着防身的好意。 可惜啊,他们低估了沈夫人的实力,也高估了自己。” 众人随着李莲花的目光落在了沈佑安的身上,沈佑安没有开口,只是轻点了一下额头,但足以说明了一切。 “照这么说的话,这二公子,还真是夫人一时失手之下,不小心伤到的?” 苏玉容眼巴巴的看向李莲花,想从李莲花这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却见这人依旧是那副浅笑安然的永远都像是在与人闲聊一样的温和平缓的出声道:“是。” “若我所想不错,沈二公子在误以为沈夫人是自己杀父杀母的仇人后,便与芷兰商议,以照顾受伤的自己为由,将沈夫人独自骗过来除掉,再将这事推到之后被他们骗来的少夫人身上。 少夫人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威胁过沈二公子,这对于沈二公子来说,少夫人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只要到时沈二公子咬定了是少夫人要杀自己而错杀了沈夫人,凭着当初的那一幕,众人多半都会信了沈二公子的话,少夫人到时便是百口莫辩。 毕竟,没人会相信沈二公子会杀了自己的母亲沈夫人。 如此一来,沈二公子既报了仇,又除去了少夫人这个隐患,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这事呢,本没有这么复杂,若少夫人如约而至的话,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沈公子呢,也已有了自己的安排,只可惜呢,少夫人与沈公子两人总喜欢将事情藏在心里,这么一来呢,就生出了这么大的误会来。 少夫人呢,因不想让沈公子难过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乱了沈公子的计划,沈公子呢,也因为少夫人而放弃了原本的打算,使得本来不是很复杂的事,变得复杂化了。” 染柠和沈佑安不由的看向了彼此,明明二人眼中都藏着对彼此的情意,明明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的,又都将目光挪开了,一个是无法释怀,一个,是没有勇气让对方重新接受自己。 方多病在一旁看的郁闷,上前对着二人就开了腔。 “喜欢就喜欢,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少夫人,昨日里我和莲花可是亲耳听到的,若是沈公子有事,你也不会独活。 你既连死都不怕,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活着去面对一切,非得要死了才能在一起吗? 再说了,那浮光鼎的事,是沈老爷和水夫人犯下的错,与沈公子有多大关系,即便那是他的亲生父母,可他也没办法阻止呀。 还有你,” 训完了染柠,方多病又将头转向了沈佑安。 第97章 有些故人,不见也罢(加) “心里藏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既然真心喜欢就该坦诚以待才是,也不至于白白的生出了这么多的误会,白白的浪费了这么多的时光。” 染柠的头低低的垂落,阴影将她脸上的表情隐藏其中,让人看不出,也猜不到她此时在想些什么,只一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因着太过用力,葱白的手指都已失了血色。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此刻覆了上来,将染柠的手紧紧的包绕其中,染柠直立的身子不禁的打了个晃,就听耳边传来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柠儿,等这事了了,我们,一起回南疆?” 染柠没有动,却见一滴泪珠自低垂的脸颊中滑落了下来,“啪”的一声落在沈佑安的手背上,在晨曦的映照下,化作点点星辰,落在了人的眼中,也落在了人的心里。 方多病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扬眉扭头看向一旁的李莲花,却见这人低着个脑袋慢条斯理的将那张画像重新叠好,眼中不由的就露出了一丝失落。 只这一切不过短短一瞬,李莲花突然一声轻“啊”,就让方多病忘了所有,只一颗心都落在了这人身上。 “李莲花?” “没事没事,我呢,只是突然想起,这么重要的场合,好像呢,还少了一人。” “谁?” “阿飞。” 李莲花眼露狡黠唤了一声笛飞声,笛飞声略带不满的向着李莲花轻嗤一声,似在嫌弃李莲花现在在想起自己,但动作却是实诚的从站立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无视众人投来的目光,身姿挺拔的出了门。 “不,不会的,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我没有杀恩儿,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自李莲花向众人讲明真相后,苏玉容就一直像魔怔了一样在那里自言自语着,一双眼睛大睁着,满眼都是不愿相信。 人有时候总会自欺欺人的选择性的去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苏玉容现在,恐怕就是这个样子,像只驼鸟一样将头埋在沙堆里逃避着现实,可事实就是事实,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是你,就是你杀的生哥!” 芷兰自外面走了进来,带她过来的笛飞声将人带来后便深藏功与名,又找了个角落里呆着继续的看着好戏。 芷兰一出现,在场的众人这才猛然想起,这个当时亲眼甚至是亲身经历了一切的人。 苏玉容在对上芷兰那熟悉的恨不得想将她生撕活拔了一样的目光时,人就呆住了,染柠也同样的怔在了那里。 芷兰向染柠走了过来,发自真心的向染柠行了个大礼。 “少夫人,谢谢你。 奴婢先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却仍愿意原谅我,还愿意帮奴婢逃离这里,你的恩情,奴婢永记于心。 只是,奴婢不能让生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奴婢要亲自站出来为生哥指认凶手。” “苏玉容,是你,就是你杀的生哥。” 芷兰回头重新看着苏玉容,双目充血,满是怨恨的指着苏玉容,在几近崩溃的苏玉容面前,将那日的事情再次的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详细到每个细节都不曾落下。 芷兰此举,无疑是强迫着让苏玉容想起当初的一切,重新的去面对那些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强逼着苏玉容,再一次的经历那失子的瞬间。 若一个人的话不足信,可这么多人一个个的将证据摆在你面前,即便你从未亲身经历,也能从众人的一言一语中看到真相。 原先对这事还心存有疑的许大夫几人,在听到芷兰那与染柠相差无几的叙述后,那点怀疑,也就随着寒凉的秋风吹向了远方,飘散于无形。 至于苏玉容,信与不信,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此时的苏玉容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摒弃了外面的一切声音,停留在了刚认回沈佑恩的那一日,停留在了她最开心的时刻。 专门的事,就应该留给专门的人去做,有些故人不见也好,何况身边还有两个防贼一样的防着那些人的人。 李莲花看着眼前高昂着脑袋,气势十足的不容人拒绝的笛飞声与方多病二人,无奈抚额,抬步踏出了初云庄,坐上了二人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马车,顺着门外的那条唯一通向外面的小路,将初云庄远远的抛在了脑后。 初云庄内,下人已尽数散去,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如那秋日黄花般落败至此,真道是世事无常啊。 第98章 相托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并不平坦的小路上,转眼便走到了村子的尽头,在即将踏进村外的那片林子时,就见一男一女自林中走了出来,向着李莲花三人迎了上来。 染柠已换回了南疆的服饰,脸上再不是那副世间之事都与我无关的淡漠,眼角多了几分柔情,眉眼中也带着几分笑意。 沈佑安看着依旧的消瘦单薄,却再不是先前那副病怏怏的,随时说没就没的久病模样,两人自林中相携而出,望着彼此时,也多了几分爱人间的默契与信任。 “李神医,方少侠,笛盟主。” “李神医,我们可否单独聊聊?” 李莲花与沈佑安在林间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染柠,方多病,笛飞声三人则留在了林子的入口处等着。 沈佑安在向李莲花躬身行了一礼后,伸手入怀自怀中掏出一幅画像和一本手札交到了李莲花的手上。 “这是?” “这是我在沈佑恩外面的私宅里找到的那奶娘季如兰的画像。 我知李神医你医术了得,怕是你在第一次为我诊治时就已发现了我的病情有异。 只不过,李神医胸怀大度,怕是不屑去拆穿我的这点小技俩。 那李神医可有想过,我为何能瞒得过一众前来为我看诊的大夫,瞒的过苏玉容。” 李莲花没有回答,笑得依旧淡然,只那眼底闪现的如星光般闪耀的光芒,便知他已经猜出了答案。 沈佑安也就不再绕着弯子直言道:“我娘本是南疆的巫医,虽这性子单纯了些,但医术确实了得,我娘自知不久于人世,便将平生所学都一一的记录了下来教给了我。 虽未曾亲身教导,却也将平生所学悉数都教给了我。 李神医表面上看着虽与常人无异,但我却知,李神医并非身体无恙。 我自知医术浅薄,所学有限,也不知如何能帮到李神医,我娘的这本手札里,记录了很多的疑难病症,以及南疆的一些秘术,希望多少能帮上李神医的忙。 另外,” 说到这里,沈佑安略有些迟疑,见李莲花脸上并无任何不悦,这才敢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爹娘当年犯下的过错,理应由我这个儿子弥补才是,只是李神医也知道,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够回来,所以,我想麻烦李神医,替我寻回那浮光鼎交还于南疆。 李神医若是愿意的话,我愿……” “沈公子说笑了,这既然是沈公子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又怎好插手呢。” 李莲花都不曾打开看过,便将手里的那本手札和画像一并的塞回到了沈佑安的手中。 “再说了,沈公子又不是不会回来,到时,沈公子与少夫人亲自寻回宝物送回南疆岂不更好。” “李神医,你难道不担心……” “啊,我这人呢,闲散惯了,心里一向放不得事,别到时因我的原故耽误了沈公子的要事才好。 至于其他的,对我来说,顺其自然便好,无需强求。” 说着最软的话,语气平和的如闲聊一般,可偏就让人反驳不得。 “明日百川院的人就会过来,沈公子还是多留些间陪陪少夫人。” 李莲花辞了沈佑安自林间走了出来,染柠向他点了点头便自他身边擦身而过。 “佑安?” 见沈佑安摇头,染柠眼中的希冀之色当即就暗了下去,虽失落,却也未再多强求,与沈佑安一起目送着李莲花的马车踏上林间那唯一的小路。 “哎~~” 眼见着马车自眼前逐渐的远去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沈佑安忍不住还是轻叹了一声,正欲和染柠返回初云庄,就见一阵风自林间刮来,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嗖”的一下就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惊的沈佑安护着染柠向后连连退去,身上不由的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笛飞声面目冷凝,一贯的没有表情,只将手伸了过来,“拿来。” “?” 沈佑安微滞片刻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自怀中掏了那画像和手札,不确定的看向笛飞声,见这人眉头一皱,似有不耐,连忙将东西交到了笛飞声的手上。 “人在哪?” “沈佑恩与奶娘最后落脚的地方在樊城的小雅村。 还请笛盟主……” 沈佑恩刚低个脑袋正想拜托笛飞声一声,就见这人如来时一样,一阵风就刮没了影,倒是自林间远远的传来这人的声音。 “你的事,本座答应了。” 第99章 江湖传闻 李莲花不过是在初云庄被困了几日,出来时,却像是错过了一个世纪,短短几日,这江湖上就又多出了许多的新鲜事。 寒州城外的一处茶寮,李莲花三人随便的寻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旁边是几个素衣短衫的寻常百姓,正脑袋挨着脑袋的聚在一起,饶有兴趣的谈论着这几日听来的江湖传闻。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四顾门的人自己跟自己斗了起来,那百川院的石水和云彼丘双双站了出来,带着一帮子人要求肖紫衿将门主的位置让出来。 你们想想,那肖紫衿可是好不容易才坐上这门主的位置,怎么可能说让就让呢,当时就因为这事动了手,肖紫衿还将云彼丘打成了重伤,若不是纪汉佛和白江鹑这两个和事佬出来拦着,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虽说这肖紫衿还在这位置上坐着,可底下的人,没几个当他将门主来看的,他这个门主当得也是形同虚设,可有可无。” “就是就是,想想当年,李相夷还在的时候,一声令下,谁敢不从,那肖紫衿哪比得上呀。” “哎,十年前的四顾门是何等的风光,再看看现在,啧啧,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呀。” “那还不是他们四顾门没有选对人,选了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做门主。 你们听说了吗,这肖紫袊为了坐稳这门主的位置,竟逼着身中巨毒的李相夷跳了望江,他娘,的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你这算什么,这肖紫衿还有更不要脸的事呢,我可是听说了,头几日,这肖紫衿喝醉了酒,竟跟门内的一名女弟子上了床,还刚好被前来找他的乔女侠看到了,那乔女侠的脸当时就绿了。 都这样了,那肖紫衿还有脸缠着乔女侠不让人走,啧,好好的一对佳偶,变成了怨偶,真是造化弄人啊。” “呸,什么佳偶,我看就是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李相夷那么好的一个人物,这乔婉娩最后却瞎了眼的选了这小肚鸡肠,好大喜功的肖紫衿,活该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当年李相夷自东海回来后,曾回过一趟四顾门,都是那肖紫衿无的放矢,信口雌黄的乱说话,再加上那乔婉娩的一封绝情信,才害得李相夷心灰意冷,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别是听人瞎说的。” “这种事哪能瞎乱说啊,我有个亲戚就在这四顾门里做事,这些事,可都是他告诉我的,这还能有假?”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乔婉娩与肖紫衿当真是可恶的厉害,也难怪二人会变成这样,就是可惜了这四顾门,要是李相夷能回来就好了。” “都被人把心伤透了,要是你,你会回去?” ………… 几个人是越聊越起劲,高亢的声音极具穿透性的传了过来,让人不想听都很难。 方多病没想到有关肖紫衿和四顾门的那些事竟传到了这里来,更没有料到,会被李莲花刚好听了去,生怕李莲花听了后会心里不舒服,方多病起身就要去拦着,却被李莲花摁着手挡了下来。 “无事,小宝不必担心。” “怎么会无事呢,乔姑娘她……” 说到这里,方多病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平日利索的嘴皮子也翻不出个花样,只将手自李莲花的手底抽了出来覆在了这人的手背上。 笛飞声可比方多病直接了许多,几粒花生米飞了过去,那几个人当时就没有了动静。 李莲花顿觉无语的看着方多病与笛飞声二人。 “两位,我呢,只是个普通的江湖游医,那李相夷的事又与我何干,你们真的不用为我担心,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呢,早就已经放下了。 人世匆匆,世事无常,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们呢,真的不用为我担心。” “更何况,这江湖传言呢,你传他,他传你的,传来传去的早已失了真,多半是不可信的,若真的可信的话,我呢,岂不真成了人门口中那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了。 即便是真,那也是紫衿该操心的事,我一个外人,又怎好去插手别人的家事。 我啊,还想着趁着天光正好时,多走走,多看看,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啊,说起这些,我突然想起,再过几日呢,便是这寒州城一年一度的朝仙节,寒州城内盛产美酒,这一日,各家美酒供人享用,神医好酒,不知神医可会来此,我们不如在此处住几日,待过了这几日再离开如何?” 第100章 不能全信 李莲花所说不假,这朝仙节确有其事,酒水供应也是真,方多病也就有些犹豫了,也就忘了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如以往那样,就被李莲花再一次成功的将话题给岔了过去。 老狐狸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这是方多病被李莲花骗了多次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可不管信与不信,只要有一丝希望,方多病都是不愿放弃的。 在犹豫了一阵后,也就点头应了下来,方多病这一答应,不出意外的换来了笛飞声一个白眼:“憨货。” 眼中虽鄙视着方多病这么快就信了李莲花了的话,可人还是在当晚将无颜招了过来,将那张季如兰的画像给了无颜,自己则跟着方多病和李莲花一起留在了这寒州城。 三人不知道的是,一夜之间,这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传闻,肖紫衿心胸狭窄,容不下旁人议论,竟派人对那些知道他种种恶行的人暗下毒手。 家大业大的好处就是,走到哪里都跟回到了家里一样随心自在。 何晓慧一个有着经济头脑的人,自然不会轻易错过一个生钱的机会,也在这寒州城买了一个酿酒的作坊,为了每次查看生意时住的舒服,就在离这作坊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处酒仙居,商住两不误。 天机山庄的酒楼一向走高端路线,这酒仙居也一样,别看只是个酒楼,却被装饰的如仙境一般,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样不缺,楼内雅间更是各具特色,装修风格无一重复,让你吃个饭,都能欣赏到不同的美景。 不仅这些,这酒仙居里跑堂的伙计,上菜的丫头,店里的大厨,可都是通过层层把关,精挑细选后才留下来的,服务菜品都是一流。 这价钱吗,自然也就非常的可观,如此一来,平日里来此处用餐的人虽不如其他酒楼那样人满为患,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赚钱。 穿过一片毛竹林,一堵高墙便挡在人前,将这酒楼一分为二,单独的劈出了一个雅致的小院来。 院中房舍共计十六处,书房,卧室,净房,小厨一应俱全,院子的后面还建了一处小花园,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不比春日百花初开时逊色多少,园中有一石桌,无聊时来此处坐坐赏赏花也是好的。 此时,月色正明,清冷的罩在花园中,一个消瘦的身影坐在园中的石桌旁,正对着皎皎明月自斟自饮着。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向李莲花靠了过来,李莲花没有回头去看,正欲饮下杯中酒水,一只手就横插了过来将李莲花手中的酒杯夺了过去。 李莲花这才回头看向方多病,就见方多病一仰脖就将杯中酒水灌了下去,“砰”的一声将手中的空杯放到了桌上,气鼓鼓的瞪着那双大眼睛,自上而下的看着李莲花。 “本少爷就知道,你白日里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什么放下了,什么不在意了,你根本就没有真的放下这些。 李莲花,你就不能自私一些,心狠一些吗,为什么总为着别人的事放心不下,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为你自己想想。” “小宝这是怎么了? 我呢,不过是瞧着今夜的月色不错,便想来此处坐坐着,你宝你又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李莲花一脸莫名的看着方多病,像是根本不知道方多病为什么要发火。 “你不是因为白日里听到的那些而心中不快才会来此处喝闷酒的?” “白日里有什么事吗? 啊,可是因为四顾门的事,这江湖上一向如比,浮浮沉沉的,旧的事物总有一日会被新事物所代替,这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何况,以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 或许,还会因我的强行介入而让事情变得更糟,即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去想这些无用的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小宝觉得我该如何?” 李莲花这么一问,倒将方多病给问住了,见这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方多病这才将心中的那些担心放了下来。 “小宝既然来了,可愿陪我坐坐,一个人呢,确实有些无聊。” 李莲花微微仰起修长的脖颈,眼眸含笑地注视着方多病,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似有点点星辰在他身上流淌而过,闪烁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让方多病瞧着,不自觉就晃了神。 一只链爪从某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对着方多病的后心就抓了过来,李莲花眼神一冷,迅速起身,伸手就将方多病扯了过来。 第101章 夜袭(加) 李莲花脚下轻移,带着方多病就闪到了一旁,二人刚一离开,那链爪就打在了方多病方才所站的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撞击声。 坐在屋顶上吹风的笛飞声飞身赶了过来,这人一向刀不离身,来时刀已出鞘,那链爪第二次向李莲花这边扑来时,就被笛飞声的长刀一刀击落,一缠一绕,将那链爪缠在刀身上,顺势一扯,就从不远处的暗影里扯出了个一身黑衣黑裤,身高不过四尺的小矮人来。 别看这偷袭者的个子不高,却是面露凶相,身形灵活的,被笛飞声扯了出来后,手上一抖,就将链爪收回,提着自己的武器像个猕猴似的围着笛飞声上下乱窜,将笛飞声引到了一旁。 人好对付,最怕的就是那些不讲道德的畜生,笛飞声刚被这像猕猴一样的人缠住,就见一个满身带着硬刺的肉球向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速度飞快的滚了过来。 待到了李莲花与方多病身前,这肉球突然自地上弹起,露出藏在怀中的利刃,向着方多病和李莲花就袭了过来。 李莲花抓起桌上的酒壶就扔了出去,撞在那人挥来的利刃上,砰的一声,酒壶便四分五裂的掉落在地,壶中酒水飞溅出来,落进那人眼中,那人当即收起武器,重新缩成个肉球,转眼隐进黑暗之中。 李莲花与方多病紧贴一处环视四周,随着李莲花的一声“小宝,”方多病即刻上前,双手用力,将那足有百十斤的石桌掀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自暗影中突然冲出来的肉球上。 石桌轰的一声落在地上,将那肉球给撞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那人的身形随之展开,又是个不足四尺高的小矮人。 李莲花在方多病掀飞石桌的同时就飞身追了上去,伸手正欲一掌向地上那小矮人拍下,就见几枚染毒的飞镖闪着诡异的蓝光直逼他而来。 李莲花立刻收势回防,方多病心中不由一紧,飞身上前稳稳的接住了退回来的李莲花,顺势将人揽住飞身离开,直到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这才将人放下。 “你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许乱动。” “这个,怕是有些难。”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那带刺的肉球就追了过来,与此同时,几枚暗器也向他们飞了过来,齐齐对准了二人。 方多病抬脚踢飞了几枚暗器,伸手接下剩下的两枚,手一挥,便向暗器飞来的地方扔了出去,紧接着就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乖乖在这呆着。” 在确定这里真的再没什么危险了,扔下这句话后,方多病就飞了出去,挥拳砸向那地上带刺的肉球。 李莲花轻抚了一下鼻尖,顺手自旁边的蔷薇树上折下一截带刺的花枝,转眼就没了影,几个起落,来到了园中盛放的秋菊旁。 在盛开的秋菊相互交织的阴影处,还藏着一个身高不过四尺的小矮人,手中拿着染毒的暗器,眼睛正紧盯着外面,突觉身边劲风袭来,身子即刻缩成一团滚到了一边,手中的暗器也同时抛出。 李莲花手上轻巧一抖,手上花枝便将那暗器尽数击落在地,紧跟着直追着那人而去。 这人借着身形优势,直接钻进了旁边的花丛中,李莲花双眼微眯,一招挥下,只见前方花丛乱颤,枝上黄叶如花间黄蝶纷飞而起,洋洋洒洒盘旋于花丛上空,随风轻舞,又随风而落。 一个身影一晃而过,李莲花扬手挥动手中枝条一扫而过,将前方花丛硬生生的一分为二,就听一声闷哼传来,李莲花当即运起婆娑步到了那声音跟前,举起手中花枝直刺而下。 那身影一惊之下当即便从花丛间冲了出去,李莲花紧追而来,虽步步紧逼,却又一直未下死手,只待将这人逼至方多病身边。 见方多病已将那带刺的肉球拿下,李莲花突然就“啊”的惊呼一声。 方多病刚一掌打在这肉球的心口处将人拍到了地上,听到李莲花的声音,连忙就向着李莲花这边飞奔了过来。 还没到跟前,就见与那肉球一般高低的小矮人,未曾多想,一掌拍在了那小矮人的后心处,将这小矮人直接击飞撞入一旁的花坛,人也跟着来到李莲花的身前,一脸担心的上下齐手查看着李莲花的情况。 “李莲花,你没事?” 第102章 玄杀令上 李莲花已不知何时丢掉了手上的花枝,故作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我没事,还好小宝来得及时。” 方多病却不免有些自责,牵着这人的手再不敢松开,寸步不离的将人带在身边,一脚一个将那两个小矮人踢到了一起,笛飞声也手上提着一个赶了回来,随手一扔,就是一声重物砸在地面的声音。 这个已是筋脉尽断奄奄一息了,若不是为了问话,怕是早已被笛飞声一刀给解决了。 “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三人倒是嘴硬,命都只剩下半条了却仍不肯说实话,只说是看李莲花三人身份不俗就起了歹意,想要绑回去做肉票换赎金。 三人这话就是方多病听了都只觉漏洞百出不能相信,更不用说是李莲花和笛飞声二人了。 在李莲花的提议下,这三人暂时的保住了性命,被笛飞声卸了胳膊绑了起来扔进了小院的一间空房里,只待明日天亮后再细审三人。 夜半时分,明月已隐于云端之后,夜如那化不开的浓墨,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其中。 白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自庭院的某个房间里飘了出来,一路疾驰,如一阵骤风闪现,眨眼间就飘进了关着三个小矮人的房间。 三人身上疼痛难忍,又无法医治,只能忍着痛聚在一起硬熬着,再加上夜如浓墨不知隐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险,三人又无半点抵抗之力,瞪着个眼珠子一晚上都不敢闭上。 这心下本就隐有不安,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外面风一样的刮了进来,三人相互依靠着起身退去,全身戒备道:“什么人?” 那身影却不回答,只是轻飘飘的说道:“听闻,梅州城有三兄弟,其身矮小形如八九岁孩童,却各个心思歹毒手段狠辣,长年居于梅州城外的翠湖山中,在江湖上做着人头买卖。 这三兄弟中,老大江汉身形敏捷,尤如山中灵猴,即便行走在悬崖峭壁间亦如在平地上般自如,老二江流身怀异能,可将身体缩如球状,身穿刺甲,伤人无数却又不损分毫,老三江冲呢,则是用毒和暗器的行家。 三位,应该就是那江家三兄弟?” 说话间,李莲花已走上前来,练武之人视力一向优于常人,在缓了一会儿后,这江家三兄弟也看清了来人,正是一身素衣长衫的李莲花。 受伤最轻的江流向前迈了一步,“李神医果然见识广博,既然已猜到我们是谁,那也应该猜到我们兄弟三人是为何而来,既如此,又何必再留着我们三人?” 从三人一出手就直奔着自己而来,李莲花就已猜出了这江家三兄弟的目的,只不过,“我呢,心中虽已有猜测,只是还有几个问题想麻烦三位为我解答一二。” “……” “也不是非要三位回答,我呢,只是有些好奇,谁人这么大的手笔,会要我这个江湖游医的性命。” “江湖规矩,不可出卖主家,神医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李莲花蹲下身来,一指摁在了江流的胸口处轻轻一点,这江流当时就疼的倒抽了口凉气,身上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啊,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勉强,只是,就怕等那位笛盟主来了兴趣,将金鸳盟的一道道刑罚都用上,那时候,可就要看三位能不能坚持的下来了。 有时候,死,并不可怕,怕的,就是半死不活。” 这江流卷缩着个身子,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犹豫。 “我们可以说,不过,李神医需得放过我们,并不得与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这个自然。” ………… 李莲花回来时,正欲推门而入,就觉屋内有异,手上动作微滞,无奈的勾了勾唇,推门走了进去,就见这没有半点光亮的房中,两个模糊的身影笔直的站在他的面前。 要是一般人,见到这情况怕是早就被吓晕了过去,李莲花却是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对着那黑暗中的两个身影略有不满的调侃了几句。 “我说方小宝,笛盟主,你们两位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我房里面来做什么,既然来了也不知点个灯,这样人吓人的,可是很容易吓死人的。” 李莲花已点燃了房中烛火,明亮的烛火瞬间将屋内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李莲花一扭头,便是方多病一张生气又担心的脸。 “你还说,你这一个人又偷偷的跑哪去了? 你可别告诉本少爷,你是喝多了酒,大半夜的跑去醒酒了。” “小宝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 “李莲花!” 第103章 玄杀令中 方多病眼睛本就比旁人大一些,这一生气,就跟个铜铃似的盯着你,就像是巴不得要将你整个定住刻进去似的,让人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李莲花伸手轻抚了抚鼻尖,眼睛状似无意的看向一旁,走到屋中的八仙桌跟前坐了下来,提壶先跟自己和紧跟而来的笛飞声一人倒了一杯茶水,见一只空杯被一只带着几分幽怨的手推到了自己的眼前,李莲花无奈轻笑,顺手给方多病也倒了一杯。 这人当下就由阴转晴,就像是得了个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喜滋滋的将那茶杯收了回去心满意足的猛灌了一口,李莲花看着脸上的笑容都不自觉的跟着加深了几分。 这人,还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又好哄,又好骗。 不过一杯茶水下去,方多病的气就已消了一半。 “李莲花,你还没说,你方才去做什么了,为何不在房中?” “我去见了那江家三兄弟。” “江家三兄弟?那三个小矮人?!” “嗯。”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他们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问问他们为何而来了。” “他们可有说什么?” “这三兄弟呢,有一仇家,这次也是听闻那仇家唯一的独子会落脚在这酒仙居,小宝呢,又刚好与那仇家的独子年岁相仿,又刚好自京都而来,身边也带着两人,这才让那兄弟三人误会,将小宝错认成了那仇家之子。” “李莲花,你不会是在骗本少爷,既然是来寻仇的,又怎会认错了人。” “小宝你这就不知道了,这兄弟三人与那仇家亦是多年未见,对那仇家的独子也只远远的见过一面,见小宝与那位有几分相像,再加上先前的那些巧合,也就认错了人。” “李莲花,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没有骗我?” “那小宝说说,我为何要骗你?” 李莲花这么一问,方多病也愣住了,照李莲花这么一说,好像,真没有骗他的必要。 “不对,那三人一开始为何不说,为何偏偏只有你在的时候才说?”方多病这次可算是聪明了一把。 “啊,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呢,当年曾在梅州附近呆过一段时日,刚巧碰到了一位老妇人晕倒在路上,也就好心的将老妇人救醒后送回了家,离开时,那老妇人便送给了我一块玉佩,让我有事便拿着玉佩去找他的三个儿子帮忙。 那老妇人的夫家刚好姓江,又同在梅州,方才我也是想起了这些,才想着去试一试的,一时着急,也就忘了告诉你们二人一声。” “那玉佩呢,玉佩在哪?” “我想着也没有什么事麻烦人的,也就将那玉佩还给了那三人。” 方多病突的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被李莲花扯着袖子拦住。 “小宝这是要去哪儿?” “你的话不能全信,我需得亲自问过那三人才行。” “这个,恐怕不行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三人伤势严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念在那老妇人的面上,我已放三人离开去找人医治。” “李莲花,这三人出手狠辣,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怎么能说放就放?” “对不起啊小宝,我呢,也是想着那老妇人可怜,又想着这三人武功已废,即便留下性命,也不能再继续做恶,也便擅做主张,咳咳……” 方多病本就不可能为了这点事真的去生李莲花的气,见这人服了软,皱起的眉头都已舒展了几分,一见李莲花不舒服的咳了起来,哪还去管其他,立马就向李莲花靠了过来。 “李莲花,你怎么样,要不要紧?”习惯性的就要去扒李莲花的衣服,李莲花连忙将这人的手握住,这才没让人又去乱扒自己的领子。 “小宝放心,我无事,只是这身上稍微有些冷,想是出去的久了吹多了些冷风。” 李莲花这么一说,方多病当时就紧张了起来,向李莲花扔下一句“等我回来。”人就出了这院子,脚步匆匆的去了前面。 见方多病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外,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开口的笛飞声这才出了声。 “他已经走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啊,这什么事呢,都瞒不过你笛盟主。” “哼,你以为谁都是方多病那个憨货,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信。” 李莲花有些尴尬的抚了一下鼻尖,“小宝呢,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份善良罢了。” “善良多了便是蠢。” 第104章 玄杀令下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面对笛飞声如此,李莲花也是无可奈何。 “你可是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 当时的情形,李莲花看出来了,就算笛飞声当时没看出来,眼下看李莲花这样子,心中也就有了猜测。 李莲花在笛飞声面前一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也就不打算瞒着。 这世上,有很多人想让李莲花活着,同样的,也会有人希望李莲花就此自世上消失。 李莲花的身份太过敏感,敏感到让某些人,寝食难安,坐立不宁。 他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一旦炸开,那便是不可预计的后果。 即便李莲花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争什么,抢什么,可在某些人的眼里,他就是个可怕的存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威胁。 江湖玄杀令,能够在黑道上颁布这命令的,可是需要极大的财力物力的,拥有这么大的实力,又迫不及待的想要李莲花从这世儿上消失的,这普天之下,李莲花的脑海中也唯有那一人。 一代君王竟会多疑至此,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你打算怎么办?” “啊,在外面住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我那莲花楼舒适自在一些,就有劳笛盟主得空,将我的莲花楼送回来如何?” 笛飞声的眼睛微沉,随之便明白李莲花话中的意思。 与其这般畏缩畏脑的活着等着人来暗杀,不如将一切挑到明处,如此一来,反而让人多了几分忌惮。 笛飞声透过打开的房门,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渐渐放亮的天色。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他本不应该掺和进来的,若是可以,那便一直瞒着,阿飞,他跟你,跟我不一样。” “恐怕只有你才会这么认为,在那个憨货的心里,可未必是这么想的。” 李莲花眉宇垂了下来,眼中晦涩不明。 当方多病第二日醒来时,笛飞声已不辞而别,像这样的事,方多病已经习惯,也就并未放在心上。 再过一日,便是寒州城的朝仙节,城中人多会去庙里上香还愿,家中供应仙家的人,也会在这日府门大开,外面摆上酒水美食供过路的散仙和来往的行人享用。 人们多是图个热闹,都是象征性的取上一点自食,来得人越多,便说明福气越多,主家往往为了吸引行人驻足,都会在家中备足美酒瓜果。 又因这寒州城以美酒闻名,便常有人扮成酒仙前来送福,同时向主人家讨上一壶美酒,主家无一不愿,若是刚好遇到开酒坊的或是做酒水生意的,那就更不会吝惜,非将那酒仙腰间的酒壶都打满了才肯罢休。 方多病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节日,心中自是好奇,只这记挂着那南海神医的事情,便无法敞开了心痱的融进到热闹中,一边护着李莲花穿行于喧嚣吵闹的街市上,另一边,则盯着每个腰间别着个酒壶的人看。 若不是他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眼神清澈,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世家公子的贵气,被他盯着的那些人差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两人自城东一直找到城西,腰上挂着酒葫芦的人倒是不少,但腰上挂着酒葫芦又满身药香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找着,方多病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最后一家,方多病正欲上前,就被李莲花一把拉住,人也跟着向他这边靠了过来,小声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宝可有瞧出这户人家有什么不同?” 方多病心中不解,举步不前停在原地,向着这户人家仔细的观望。 一样的美食,美酒,一样的笑脸相迎,门外一样的围了许多前来讨福气的人,与前面所见到的那些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禁好奇的看向身边的李莲花。 “小宝可愿与我打个赌?” 方多病依旧是在周围人的身边转了一圈,确定这些人的身上都没有他所找的药香后,这才跟着李莲花一起走到了放着美酒的桌案前。 方多病还没开口,那主人家就端着一大碗酒热情的向两人迎了上来。 “多谢。” 方多病这边刚要伸手去接,手刚触到碗沿,那碗便突然向一边倾倒,就像是一个人着急的给,一个人却没能及时的接住,散发着浓浓酒香的佳酿便自碗中倾洒了一些出来,溅在了方多病的身上。 第105章 要人命的酒水(加) 那主人家应是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一时也有些慌乱,这越慌乱呢,也便越容易出事。 手中的酒水在不注意时又倒了下来,直接泼在了方多病的身上,原先不过只零星溅了几滴,这下子,是直接浸湿了一大片,衣服都染上了酒香久久无法散去。 这主人家一看这情况,当即是不好意思的忙向方多病赔着不是。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啊,看这事闹的,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到寒舍换件衣服再走?” “不必了,” 方多病正想向那主人家说声不碍事,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李莲花,就见这人脸上一贯的笑如春风,温暖和煦,只这一双含笑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狡黠打趣。 本将这事没有放在心上的方多病也突然改了口应了下来,和李莲花一道儿,跟着那主人家进了院子。 李莲花和方多病跟着那主人家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院中,几名粗使下人正拿着个扫帚低头打扫着院中的枯叶,见主人家回来,连忙收起东西退到了一旁,等到三人离开后,这才敢向三人这边望来。 只这眼中的神色,可不像个卑躬屈膝的家奴。 “柳老板,我们这是去何处?” 这主人家姓柳名旭东,家中也是做这酒水生意的,只是起步晚了些,不如旁人家的酒坊那么出名,家境也就比不过城中的那些,宅院呢,也相对寒酸一些,占地虽广,但家中房舍装饰却不多,多是闲置的空地,花园。 柳旭东脚步略显着急的在前面带着路,自拐进了后院后,这步子就越发的快了,见李莲花和方多病停了下来,自己也只能停下了步子,脸上虽带着笑,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原是应在前院招待两位的,只是今日特殊,房间都被所备的酒水,点心,瓜果占了去,也就只能委屈二位到我的院子小坐一会儿。” “啊,原是如此,那有劳了。” 这柳旭东也不知道是走的急了,还是因为别的,在这寒凉的秋日里,额头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转身之时,柳旭东下意识的就抬手擦了擦。 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像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一双眼睛看向周围,时不时好奇的向柳旭东询问上一两句,不知不觉间,三人便已到了府院最深处。 景物萧条落败,周围堆满了闲置不用的杂物不说,附近连个干活的下人都没有,压根不像是一家之主应该住的地方。 趁着二人不备,那柳旭东眼珠子突然一转,紧跟着一声不吭的撒腿就跑。 “小宝,不必追了,这事与他无关。” 话音刚落,就见先前在前院打扫的那五个下人从一旁的杂物堆里冒了出来,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团团围住。 “小宝,剩下的就辛苦你了。” 李莲花说完这话,人就乖乖的站到了方多病的身后,老老实实的受着人的保护,只这嘴里面却不停数着方多病挥出的招式。 这五人手持武器不同,武功路数亦不同,彼此之间也是少有默契,这让被方多病牢牢护在身后的李莲花很快就找到了五人的破绽。 只这人一直未动,直到嘴里数到二十时,李莲花突然就唤了一声“小宝。” 李莲花一声轻唤,方多病迅速回防,李莲花当即伸手过来,方多病想都没想的就将手搭了上去,李莲花随之将方多病的手紧紧握住,借着方多病的支撑,身体几近与地面平直,一招秋风扫落叶直攻这些人的下盘,将五人凝聚起的攻势一击瓦解。 李莲花随之起身,站到方多病身前,带出一抹促狭打趣:“小宝,你输了。” “这次不算,是本少爷大意了。” “哦?” 还未来得及开口,余光就瞧见了两人正向他们紧逼而来,李莲花眉眼一冷,转身到了一旁,伸手落在方多病拿剑的手上紧紧握住,二人共握尔雅横空一扫,将那欲要偷袭的二人击飞了出去。 未做停留,李莲花伸手揽过方多病的腰身,带着方多病回身一转,共持尔雅再次刺出,脚下步伐快速移动,紧贴的身子迫使方多病跟上自己的脚步,直到最后一剑刺出,那五人全数被二人制伏,李莲花这才松开了方多病退到了一旁。 “方才的招式,小宝可记下了?” 方多病呆呆的点着头,脑海里想到的却是眼前飞扬的发丝和那略低于常人的温度,耳根处不由的就泛了红。 第106章 被偷袭 李莲花在方多病点头后就已转身走到那五人的跟前,蹲下身去查看那五人的情况。 待李莲花起身向方多病这边望来时,方多病已将心中的那些悸动都压了下去,脸上神色恢复如常,见李莲花望来,赶忙跑到了跟前。 “李莲花,你可有看出些什么?” “这五人呢,应该都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这次来寒州城,恐怕也是想到这一年一度的朝仙节上碰碰运气。 至于那柳老板,应该是被这些人所胁迫,替他们将人引到这宅院内好让他们动手,不想啊,却遇上了你我二人。 也幸好遇到的是我和小宝你,不然,还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富家子弟要遭殃了。” “现在该怎么办?” 出了这么大事,定然是要惊动百川院的。 李莲花低头沉思了片刻,“我想呢,这府上怕是还有他们的人,我们不如先将剩下的人找出来再说。” “好。”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没了任何危险的五人,确定周围再无其他的异样,方多病这才敢放心的离开。 方多病一走,李莲花就向着柳旭东方才逃离的地方寻去,在一处矮木丛的后面,发现了正蹲在地上浑身抖成了个筛子的柳旭东。 亲眼瞧见了方才那一场混战的柳旭东,早被李莲花方才的样子所惊到,再无法像一开始时那样的,只将这人当作普通的书生来看待了。 见李莲花靠近,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脑袋不知道疼的“咚咚”磕在地上。 “这些都是那些人逼着我做的,不关小人的事,大侠饶命,饶命啊……” “柳老板不必紧张,我呢,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麻烦柳老板一下。” 另一边,方多病在柳宅内寻了一圈,就见一处小院内,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下人正在院中清扫着地上的灰尘碎屑,院中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看似并无人居住。 方多病微顿片刻,停下脚步趴在房顶看着这人,就见这人拿着扫帚始终都只在那一片区域内转悠,人还时不时的直起身子看看四周,目光冷厉,眼含戾气,半点也没有下人该有的模样,方多病再不犹豫,挥剑向那人逼来。 离此不远的一株白桦树,在方多病飞身而下时,那笔直的树杆,突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扯下了一小片树皮,却又一眨眼的恢复如初,树杆完整的几乎找不到一点破损的地方。 那下人正低头扫着院子,就见一个巨大的阴影向他这边罩了下来,一抬头,就见方多病提剑而来。 连忙向一旁退去,快速的自手中的扫帚内抽出了一把长刀出来,双手紧握刀柄向方多病用力挥来。 方多病自上而下,挥出尔雅,一剑轻轻挡开,不过两三下的功夫,这人就被方多病一剑刺穿了右臂败了下来,紧跟着方多病又是一脚将人踢到了门上,撞开了院中紧闭的房门。 房门一开,就见正房内绑着几十号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个紧挨着一个的,被人强行的塞在不算宽敞的房间内。 方多病挥剑上前割断了这些人身上的绳子,将这些人救了出来。 等最后一人自房中跑了出去,方多病弯腰自地人捡起那人,便要回去同李莲花汇合。 只这人刚一弯下身去,就见一手里剑自远处飞来,方多病即刻起身挥剑挡开,就见一身奇特打扮,身形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长得精瘦精瘦的男子手握一把奇怪的长刀向自己砍了过来。 这男子身法诡异难辩,被方多病一剑击中后即刻后退,转眼就在一阵白烟中消失不见。 方多病心中担心着李莲花也不想与这人过多纠缠,提剑就要离开,就见这男子自旁边的某个地方突然的凭空出现,直击方多病的面门。 方多病被这人绊住了步子只能回防,刚一剑挥出,这人就再次自方多病眼前凭空消失,如此反复,神出鬼没的让人寻不到踪迹,却又在方多病欲要离去时又突然闪现到方多病身前,拦住方多病的去路。 方多病心中不禁有些烦躁,越发担心起远在宅院深处的李莲花来,难免便有些心浮气躁的乱了章法,让那男子有了可趁之机。 柳宅深处。 “若是官家的人来问,柳老板现在知道该怎么说了?” “知道知道,多谢李先生提醒。” “客气了。” 李莲花向柳旭东点头告辞,正欲前去寻找方多病,就见柳宅的一位下人脚步匆匆的向这边跑了过来,那下人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剑,正是方多病的随身佩剑,尔雅。 第107章 他在哪?! 不等那小厮靠近,李莲花的人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飞身到了那小厮的身前,在小厮惊愕呆怔的表情中,将尔雅剑拿了过来握在了手上,看着手中尔雅,笑容尽失。 “他在哪儿?”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只有个打扮奇特的怪人将这剑给了小人,还说,若是想找这剑的主人,就去城东废弃的天泉酒坊……”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李莲花就已飞身而起,仿佛流星划破天际,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模糊不清的残影,在空中一路飞驰着,直奔城东而去。 天泉酒坊原是这寒州城最大的酒坊,只是连番出了几次怪事后,这酒坊便被主人家废弃,就连东西都未曾搬走,酒坊还保持着工人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再不见昔日的辉煌和热闹。 李莲花在酒坊内搜寻了一圈,最后来到了酒坊的后院,两个蹴鞠城般大小的院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满了足有半人来高的大酒坛子。 黄泥封口,红布加盖,只是长久的风吹日晒,红布已不似初时那般的鲜亮,封口的黄泥因着长久的爆晒出现了龟裂,阵阵酒香顺着裂开的孔缝溢了出来,环环绕绕在小院的上空。 李莲花飞身落在一酒坛子上,浓郁的酒香直冲脑顶,微微颦眉,踏着酒坛子飞身而去,上了中心的高台,刚刚站定,便见一男子穿着与周围酒坛同色的衣衫冲了出来,手持一柄长刀,高高跃起,向着李莲花一刀切下。 李莲花挥剑挡下,与那人对视一番,随之轻吐二字:“倭人?” 那男子不答,只是挥动手中长刀向李莲花紧逼而来,李莲花手上一抖,尔雅带着剑鞘飞了出去,重击那人左肩,李莲花紧随而来,抽出尔剑向着男子一剑扫过。 目光如刃,手上攻势步步紧逼不给那男子半点喘息,一剑挥下,便直取这男子的要害,逼得男子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一剑刺出,劈在那男子的身上,就听砰的一声响,一团白雾自李莲花眼前暴开,挡了李莲花的视线,再睁眼,已不见那男子的身影。 李莲花站在高台环望周围,双眼微眯,当即跃下高台,横空一扫,地上的酒坛子“砰砰”碎裂,一时间水光飞溅,如颗颗晶石坠落而下,嘀嗒嘀嗒,清脆悦耳。 李莲花一路不歇,手中尔雅一路挥出,所过之处皆是酒坛碎裂,酒香四溢,李莲花穿行于其中,周身一片流光溢彩,闪耀璀璨。 那隐在酒坛中的男子也被李莲花给逼了出来,来不及还击,便已被李莲花飞起一脚踹在了地上,李莲花飞身而来,尔雅抵在男子喉间,冷言出声:“他在哪儿?” 语气间隐隐是压制的怒气,那男子却一语不发,眼中闪过异样,一枚手中剑自男子手中飞出,趁着李莲花回挡之时,这人又一次的不见了踪影。 李莲花持剑立于碎裂的酒坛中,身边不断刮来带着酒香的冷风,散落的发丝被风扬起,丝丝缕缕的飞舞于半空,身上衣服也被寒风扯着铮铮做响。 那双一向浅淡温和的眸子似染上了冰霜,看着满院排列着的红泥酒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隐在众多酒坛中的男子悄然移动,如行走在世间的鬼魅一样,悄无声息的向着李莲花这边缓缓的靠了过来。 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李莲花身子一转,一招游龙踏雪,只见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飞身远去,那握紧长刀想要偷袭的男子,被李莲花一剑划开胸膛,重重落在碎裂的瓷片中,身体当即被地上的碎片刺破,刺眼的红自男子体内不断流出,瞬间染红了洒落的酒水,在他身下湍湍流淌。 “他在哪?” 面色冷凝,眼底染血,早已不是先前的模样,周身的气息让人不安。 “不知道。” 李莲花飞快转动手中尔雅,眼前一片光影陆离,那男子手筋脚筋皆被挑断,李莲花不曾停手,一剑深深的刺进那男子的肘间。 这男子当即就没了黑瞳,冷汗自身上直流而下,面上血色尽失。 “他在哪?!” 李莲花加重了语气,扎在男子肘间的尔雅也跟着慢慢转动,双目圆睁,红色的蛛网已爬满了眼眶,强烈的杀意自他体内倾泻而出。 “啊~~” 男子最终忍不住痛苦出声,唇舌似被冰封住一样,疼的再难言语,只一双充血的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一个酒坛。 第108章 解酒 李莲花抽出尔雅扔下这人就直奔着他所望的酒坛而去,一把扯下那已风化严重的红布,入眼的便是刚封好不久的新泥。 李莲花当即退后一步,运起体内所剩不多的内力,一掌拍在那酒坛子上,“砰”的一声,酒坛当即爆开,露出了全身被酒水浸湿已是昏迷不醒的方多病。 矮身将向一旁倒去的方多病及时接住抱进怀里,李莲花伸手探了探方多病的脉像,眉头随之紧紧皱起,伸手自方多病的膝下穿过,一把将人抱进怀中紧贴着身侧,飞身而起,凌空而去,一路不敢停息的赶回了位于酒仙居的小院。 李莲花直接抱着方多病去了院子里的汤池,褪去二人身上的外袍,抱着方多病下到了烟雾缭绕的温水池中,又让人送了醒酒的汤药过来,这才将人都请了出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酒仙居的掌柜的姜福也不敢离开,只是退到外面守着,也好在李莲花有需要时,随时找人去办。 方多病被浸在满是醇酿的酒坛中太久,整个身子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昏昏沉沉,无知无觉,醒酒的汤药送到方多病的嘴边也全无反应。 李莲花眼中神色晦暗不明,眼中似有所迟疑,最终还是做了决断,一手将昏迷不醒的方多病紧搂在怀,一手端着药碗送到自己唇边,在短暂的犹豫过后,继而含着一口汤药抵在了方多病微润的唇上,窃开这人紧闭的城门,将药汁一点点的渡到了方多病的口中。 药汁落尽,便即刻抽离不曾多停留一瞬,重新再含下一口汤药,以同样的方法将药汁渡进人的口中,自始至终,李连花都眼神清明,不曾有半点情,欲夹杂其中。 待药汁饮尽,李莲花将方多病在身前扶正,运起扬州慢,在汤药,温水的协助下,将方多病被迫吸入的酒气都给逼了出来。 方多病身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由深到浅,由浅到无,最终变成了正常的肉粉色。 见方多病的呼吸逐渐的平稳下来,身上的红潮已经尽数退了下去,李莲花这才放心的将手收回,紧绷的神经就此放松了下来,却在收回手时,突觉一阵赛意袭来,身上似被千虫千蚁啃食一般,一阵阵痛楚自全身各处袭来。 李莲花苦涩的轻勾了下唇角,强撑着就要起身离开,就觉喉间一痒,一股巨大的力道自心脉处蛮横而出,无法控制的,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在眼前晕开一片血雾,星星点点落入池中,在池中迅速的化开。 “李莲花?!” 方多病刚好在此刻醒来,眼见这一暮,心当即就跟着沉了下来,伸手将人抱起,随手扯过架子上的外袍裹在这人身上,一身湿哒哒的全然不顾自身形象的就抱着人出了汤池。 “快,去拿被子和热酒过来。” “哎。” 姜福心中是连连叫苦,今日这都是怎么回事呀,醒了一个,另一个又倒了,待会儿,可别再出了什么事呀。 想到这,姜福腿脚飞快的跑去了前面拿了东西过来。 方多病已用扬州慢为李莲花压制下了碧茶之毒,只这身上的寒气难散,李莲花全身冰凉的如掉进冰窟里一般,棉被一层搭着一层,热酒一壶接着一壶,折滕了近二个来时辰,李莲花的身上才一点点有了温度。 此时已是残阳西沉,霞光满天之时,桔黄色的光晕自敞开的房门和窗上的薄纱透了进来,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泛起温暖的光晕,若不是夜色渐凉,寒意渐浓,人都不知已是接近冬日的深秋。 秋风在屋中转了一圈打在了方多病的身上,一阵凉意袭来,一直坐在床边守着的方多病这才注意到,这二个来时辰,自己竟是只着白色里衣在这里守着,衣上水气不知何时已被轰干,硬帮帮的贴在人的身上极不舒服。 方多病目光触及到身上这一身,眸色渐沉,随之如墨汁倾倒进眼中一样,浓重的让人看不见底。 一双眼睛望着还未醒来的李莲花,手不由的落在了自己的唇上,脑海里似正在回忆着某件不敢确定的事情。 深邃的眼神自李莲花那紧闭的双眸渐渐下移,划过高挺的鼻梁,落在了李莲花那双总喜欢拿谎话骗他的嘴上。 红霞自耳尖而起,迅速的漫延开来,染红了整个耳廓,不曾停歇的继续扩散而去,染红了脖颈,双颊,最后化作条条江河汇入眼底染红了双眸。 第109章 你真的想清楚了?(加) 目光逐渐迷离飘散,方多病情不自禁的就弯下了身去,染血的双眸落在李莲花淡粉的唇瓣上不舍得挪开半分,周围的景物都已自方多病的眼中消失不见,满心满眼的,只剩下眼前这熟悉的身影。 那张散发着酒香的双唇,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清晰的映在方多病的眼中。 李莲花睫羽轻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是方多病那张将所有心思都表露无遗的俊脸。 当两人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了,即便李莲花有一千种一万种化解尴尬的法子,可是这人,却在触及到方多病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时,突然就犯了懒,迟迟未动。 方多病没想到李莲花会突然醒来,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 一时慌乱无措,脑中也是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身子却是保持着这个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多想一下的姿势始终未动。 “哎~~” 李莲花悠悠轻叹一声,似带着些许的无奈和惆怅,脸上的表情亦恢复如常,正欲开口想着揭过这一幕,却见一直未动的方多病终于有了动作。 离李莲花已不过一拳的身躯猛的向李莲花压了下来,方才的慌乱无措,犹豫迟疑一扫而空,方多病的眼中,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和坚定。 当双唇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时,那个脑袋里面一片混乱的不知该如何的人,也顺利的从方多病变成了李莲花。 从再次见到李莲花的那一刻起,方多病就清楚的知道他想要什么,却又害怕这人会因为自己那不该有的心思而讨厌憎恶自己,再不肯让他留在身边,也就将这一切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半分。 方多病原以为他们还有时间,可再次看到李莲花毒发时那脆弱的随时都会消失的灵魂时,方多病突然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已经错过了一次,重来一次,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这是方多病当时说给染柠与沈佑安的,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 方多病并没有纠缠太久,而是一触即离,目光闪躲着都不敢去看李莲花的目光,努力的想要让人看不出自己的慌乱和忐忑,紧握的手心里,却早已湿了一片。 方多病在等,等着李莲花对他公开处刑,等着李莲花说出那句让他迟迟不敢迈出这一步的话,等着李莲花生气的甩开自己。 若是,若是他真的因此而厌恶了自己,那他,就静静的守在他身边便好。 周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明明安静的什么都没有,方多病却能清晰无比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声声强而有力的似鼓槌落在了坚韧的鼓皮上,发出一阵阵悍动人心的响声。 许久之后,一声轻缓而又带着几分宠溺的声音打破了二人这诡异的沉默:“小宝,不想跟我说些什么?” 方多病惊诧抬头,当即就对上李莲花那双温和的眸子,一双大眼,不敢置信的就晕开了星光。 他没有讨厌他! “李莲花?!” “啊,小宝若是不愿说,那便由我来说可好?” “小宝,你,真的想清楚了,我在这世上,除了师娘已再无亲人,而你,却不同,何庄主,方尚书,他们,可都是你割舍不下的至亲,你可有想过,一旦你做了选择,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 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承诺,若是哪一日,你后悔了……” 方多病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莲花,差一点就要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直到指甲嵌进皮肉的疼痛真实的自掌心传来,方多病才敢确定,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弯下身就趴在李莲花的身上,将人紧紧的抱住,一颗脑袋深深的埋进了李莲花的颈间,脸上的笑容在眼中一圈圈的荡开。 “不会,永远不会,就是再重来十次,百次,本少爷都不会后悔。” “小宝,你真的想清楚了?” “是,李莲花,本少爷的话就这么的不可信吗?”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脖颈处,酥酥麻麻的触电感自颈间迅速的向周身漫延而去,李莲花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一手落在方多病腰间,一手扶住人的脑袋,腿上一用力,一个翻转,二人直接就换了位置。 第110章 你别想再丢下我了 双手撑在床上,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方多病。 此时的李莲花再不是往日的平和淡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认真,眼中的瞳仁不断的加深,如同那深不见底的潭水,深邃的眼眸,将身下的方多病倒映的越发清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丝情绪的波动,都尽收眼底,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小宝,你,真的想清楚了?” 方多病没有多言,身子向上微倾,双手环上李莲花的肩膀将人拉向自己,对着那张他已经盯了很久的粉润双唇就贴了上去。 他方多病就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能忍这么久,他已经很努力了。 后悔? 他才不会! 比起上一世在孤寂思念中独自的老去,他宁愿陪着这人共赴黄泉,片刻都不愿分离。 此时的方多病只有得到回应的开心和喜悦,至于那些他早已不在意的东西,既然都不在意了,又何必去想?! 顺应本心,方多病知道他想要什么。 牙齿的碰撞,唇舌的纠缠,生涩而又热烈,方多病更紧的攀在李莲花的身上,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彻底溶进这人的骨血之中,生死相依。 “李莲花,你别想再丢下我了。” 短暂的分离,继而是更热烈的纠缠,强撑着身子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的李莲花,卸下了最后一丝坚持,将人压回到身下柔软的锦被中,在抵死纠缠中,在方多病生涩而又热烈的表述着自己的爱意中,从被动变作了主动,细如流水绵绵不绝,却又炙热的想将人烧起来一样温柔而又热烈的回应着身下之人。 方多病微眯的眼眸不由的睁大了几分,继而欣喜的环住了李莲花的腰身,二人之间,再溶不下一丝的缝隙,几乎都恨不得要将对方嵌进自己的血肉。 “少爷,李……” 姜福原是想问问李莲花醒没醒,方多病需不需要先用些东西,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嘴巴大张着都忘了合上。 “你……你们……,啊……我,我,我……” “少爷,我先下去了,你和李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我。” 这姜福到底是个做买卖的人,见怪了大事,在震惊中慌乱了几秒后,立刻便退了出去,替二人重新掩上了房门。 这姜福除了被方才那一幕给震惊到外,这心里也没有其他的感觉,只是在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了下来,皱着个眉头自言自语了几句。 “大少爷看着挺有气势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下面的那一个,那李先生文文弱弱的,一看就该是个被人保护的,怎么……哎……” 在市井中千锤百炼的被锤打了十来年,对于姜福的突然闯入,李莲花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在短暂的愣怔后便已恢复如常,就连脸上因情欲而涌上的红潮也已渐渐的消散。 只这身下的人,却是整张脸烧成了煮熟的螃蟹壳,红的都快要流出水来,看着越发像是刚刚嫁为人妇后初见家中长辈的小媳妇,李莲花不由就起了逗弄之意。 “小宝,可是后悔了?” 方多病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人的回应,心中正欢喜着,一听这话,心中难免紧张,却见这人脸上不见半点忧色,含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促狭打趣,方多病勾着李莲花的脖子就在人的唇上轻咬了一下。 “你这只老狐狸后悔了,本少爷都不会后悔。” ………… 与此同时,大熙皇宫,御书房内。 大熙皇帝坐在金玉打造的龙椅上,眉头微锁,手执朱笔正看着眼前的奏折,正欲提笔批注,这笔尖刚落在那秦折上,“啪”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阵巨风,将紧闭着的殿门猛的给撞开。 巨大的声响惊得大熙皇帝顿了一下,手上的朱笔也因这一声发生了意外,朱色的笔尖在突然而至的重力之下被齐根压断,朱砂在秦折上摊开一大片红墨,如同一滴血液落在了上面,显得极为的刺眼。 大熙皇帝眉宇垂落,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就在这时,就听那打算关门的太监突然惊叫一声,人跟着砰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惊的那大熙皇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又站在原地迟迟不曾挪动半分,只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一脸戒备的望着殿门的方向。 殿门外却再没了声响,也或是说,从始至终,这大熙皇帝都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异常的响动。 没过多久,殿外就传来了羽林卫熟悉的脚步声,大熙皇帝这才从桌案后走上前来,挪步到了殿门处。 第111章 本少爷身子好的很 “陛下。” 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大熙皇帝没有去看在场的任何一人,一双眼睛神色犀利的直接落在了殿门外那朵已经开败的秋菊上,花瓣凋零破落不堪,脸上神色亦如乌云压顶般沉了下来。 轩辕萧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自己在房中正打坐练功,一个带着半块黑脸面具的人就冲了进来,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开打。 对他一路是穷追猛打,从房中打到庭院,从庭院到回廊,从回廊到宫中内湖,又从湖中水榭打到了亭台高阁,这人对他是紧追不放,猛烈的攻势让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到最后只能步步回防。 轩辕萧自成名以来,还没有被人揍的这么惨过,这还不算什么,在那人一掌将自己打飞之后,满是不屑的眼神冷冷的瞪着他,及其随意的吐了三个字出来,“太差了。” 话虽不多,可极具侮辱性,更让这轩辕萧郁闷的是,他竟无从否认,竟然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这人就已自他的眼前飞身而去,消失不见,而他自己,却是连这人是谁,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笛飞声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着突然间灯火通明,宛若白昼的皇宫内院,漠然的冷嗤一声,飞身离开了此处。 人刚出了宫门,就见两个黑影向他急速的靠了过来,身形诡异,步伐奇特,手中紧握着一把奇怪的长刀,笛飞声唇角冷冷勾起,拔刀就向二人迎了上去。 ………… 方多病一双大眼不停的游走在自己的枸杞猪腰粥和李莲花的枸杞红枣粥之间,再看看摆在自己前面的那些韭菜炒肉,红烧海参,炖牛尾,苁蓉炖羊腰,小小的脑袋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这,是怎么个意思?! 李莲花坐在一旁淡笑不语,就看着方多病从茫然不解,再到瞬间明了,然后便是又气又恼的,红着一张脸对为自家少爷着想的姜福力发丹田的怒吼了一句,“本少爷身子好的很,不需要这些。”后,终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见方多病瞪着一双眼睛向他这边看了过来,李莲花心虚的抚了抚鼻尖,看向一脸窘迫的姜福。 “有劳掌柜的了,不过呢,你家少爷正值盛年,体力正旺,确实不易补的太盛,倒是在下呢,以后怕是得麻烦掌柜的多费心了。” 姜福微怔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连忙应了下来。 “自然,自然。” 这些东西被撤了下去,很快就换上了正常的吃食送了上来,这事儿也就此翻了过去。 姜福倒也没有再自作聪明的给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加些奇奇怪怪的药膳补身子,只是对李莲花的态度稍微有了些变化,比初见时恭敬了许多,完全将李莲花当成了跟方多病一样的主子来看待。 早饭用的是一波三折,李莲花和方多病用过了早饭就去了城东的那处废弃的天泉酒坊,一路来到后院,直奔着昨日出事的地方而去。 酒水混着血水渗入了地下,只剩下一片红色的斑驳,酒香依旧浓郁醉人,却不像昨日那样让人生厌。 那人还保持着李莲花离开时的姿势躺在地上,只不过,却是从一个重伤之人直接变成了一堆白骨。 所用的长刀还保持着它落地时的形状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男子身上所藏的暗器,以及衣服上的铜质扣带随意的散落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的,松松垮垮的挂在这堆白骨的上面,白骨上面不见一点皮肉,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屠户,怕是也无法将这人身上的血肉剔除的像现在这段干净不见一点肉星。 短短的,不过一夜光景,这人就直接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堆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尸骨。 “李莲花,这是怎么回事?” 方多病震惊的回头看向李莲花,就见这人蹲下身来就要去查探那白骨的情况。 “李莲花。” 方多病有些不放心,就将人拉到了一旁,自己则向前迈了一步,不容反对道:“我来。” 唰的一声将尔雅抽了出来,一剑划开那满是破洞的衣服,手上一个使力,就将那破碎的衣服悉数挑起扔到了一旁,露出了一具完整的白骨。 骨骼完整,颜色为瓷白色,这就再次证实了眼前这具骸骨就是昨日那人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让其一夜之间变成如此模样。 第112章 被虫子吃了? 李莲花的目光从这堆白骨上面移到了那堆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方多病用剑将这些衣服挑开时,还不忘将其抖个干净,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衣服的料子也是最普通的丝绸。 目光再次偏移,就见铺满碎片的地上,隐隐可见一道道细小的滑痕,那痕迹极浅,浅到很容易让人将其忽略。 李莲花自方多病的手上接过尔雅剑,将地上的碎片一一的挑开,就见在露出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着满是这细小的让人不易发现的浅痕。 “小宝可有想到什么?” 方多病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了看那堆衣物,又看了看地上的一道道浅痕,有些不确定的回声道。 “这人,该不会是被虫子吃了?” “小宝聪明。” “真是虫子?” “啊,有这个可能。” 昨日这里酒水倾洒了一片,地面湿润,地面泥泞,才会留下虫子爬过的地方,那浅痕在离开了这片区域后也就断掉了,地上虽满是灰尘,可一阵风吹过,便扬起一片尘埃,等到风去落尘,那细小的痕迹也被飞扬的尘土所掩埋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两人在这周围仔仔细细寻找了一番,却奇怪的并未发现一只虫子的身影,就是那常见的蟑螂,蚂蚁都不曾见到。 出了这存放酒水的后院,方多病和李莲花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这废弃已久的酒坊里继续的转了起来。 这酒坊的老板应该是走的匆忙,也或是家中出了什么意外,让他不得不扔下这里的一切就匆匆离去。 酿酒的东西不管能拆掉的,还是不能拆掉的,一样都没有拉走,上面早已蒙了尘,锈迹斑斑的稍碰一下就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像那迟暮的老人会随时散了架一样。 那半露天的灶棚里面,笼屉上还放着蒸好的大米,此时是黑乎乎的干巴巴的粘贴在笼屉的上面,隐隐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用来发酵的大木盆里,是被人丢弃的木铲和已经风干变质的熟米,压榨机被撞倒在地上已经散了架。 在工人房中,两人还见到了一些来不及带走的衣物,被褥,以及其他的随身之物,零乱的散落在地上,床上,两人甚至还在地上找到了几枚掉落的铜钱。 看这样子,这酒坊的人走得匆忙,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逃难来得更形象一些,甚至在离开后,都不曾回来寻回自己遗落的东西。 晚饭后,李莲花端着一盘子新蒸的大米饭去了后院的小花园,负责送东西的姜福不解的看向自家少爷方多病,想从方多病身上寻个答案,却见这人跟自己一样的也是一脸的茫然,好在他家少爷嘴勤,在姜福的期盼中如他所愿的开了口。 “李莲花,你这是做什么?” “明日一早,小宝便知道了。” “哦。” 等等,这就完了?! 姜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家少爷,被方多病此时在李莲花面前表现出来的这份乖巧给整无语了,只能自个厚着脸皮,腆着脸的向李莲花凑了过来:“李先生这是?” “啊,我呢,” 李莲花正打算向姜福简单的解释一下,方多病就垮着个脸站到人前,将二人硬生生的给隔开。 李莲花的区别对待,让方多病十分的不爽。 “姜福,你不用忙店里的生意吗?” “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一见方多病已变了脸色,姜福也不好再留在这儿,向李莲花点头告了辞,麻溜的离了小院。 李莲花对此甚是无奈,二人自小花园回来后,就直接去了李莲花的房间。 “对于昨日偷袭你的人,小宝可有什么想法?” “这人打扮奇特,所持兵器也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士,身法诡异,万人册上也没有他这号人。 但这人武功不差,以他的实力,不可能榜上无名,除非,他全然不在意这些虚名,像岑前辈-样隐于江湖之外,也或是,他并非我大熙人士,而是来自于外邦。” “对了李莲花,我听我娘说过,在东海深处有一小岛,名唤东夷,时常骚扰沿海的百姓,自三十年前被我大熙打败伤了元气后,便鲜少再踏入我大熙境内,莲花,那男子,会不会是来自东夷?” 第113章 怂了(加) 见李莲花点头,方多病紧跟着就问出了声:“他们来大熙做什么?” “这寒州城又不靠海,离东海足足隔了好几个城池,他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还有,这人明显就是冲着你我而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行,我得赶快给我娘写封信才行。” 方多病越想越不安,总觉得这里有什么阴谋。 “小宝。” 方多病说着就要起身回房去给何晓慧写信,李莲花伸手握住方多病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重新坐下。 “小宝,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真的要好好的改一改了。” 明明是同样的话语,此时听来,却觉温柔动听了许多,方多病当下就乖乖的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李莲花。 “这人的意图不明,对于这次的事情,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受人指使,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你我呢,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你现在就冒冒然然的写信给何庄主,结果呢,到了最后,却发现只是一场误会,那岂不是要让何庄主和方尚书担心了。”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 “小宝有没有觉得,这天泉酒坊有些不简单,这东夷人,会不会,跟天泉酒坊的事情有关? 他既然能将你带去那里,就说明他应该知道天泉酒坊的事情,既便不多,也应该有些了解,一个外邦来的倭人,了解个酒坊做什么,小宝就不觉得奇怪吗?” “还有,我昨日离开时,那人已经受了重伤,即便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废人,以他当时的情况,想要靠自己离开酒坊已不大可能,而我们,也定然会再回到那里查看他的情况。 如此一来,这人一夜之间从活人变作白骨,除去意外,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杀了灭口。 一是因他已无用处,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我与那东夷人相斗之时,正有一人隐藏在酒坊的某处偷偷的看着一切,在我们离开后,便用什么特殊的法子将那东夷人直接从活人变成了一堆白骨。 那天泉酒坊处处透着诡异,不如,我们就从这天泉酒坊查起,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等查清楚一切后,你再去信给何庄主,也好向何庄主讲明缘由,也免得何庄主和方尚书不必要的担心。” 方多病已经有些动摇,李莲花瞧着门外已深的天色,起身道:“天色已经不早,小宝也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见方多病犹犹豫豫的还有些迟疑,李莲花就向方多病这边靠了过来。 “小宝这般不舍,今夜,可是想要留下。” 方多病是真的没有往这想,听李莲花这么一说,眼中的瞳色不断的加深,目光不自觉的下移落在那微微勾起的双唇上。 炙热的火焰在心中烧了起来,人不自觉的就向李莲花靠了过来,却见李莲花只是微仰起额头,微凉的双唇轻轻的落在了方多病的额间,如蜻蜓点水般,在落下轻轻一吻后便一触即离。 拇指却轻柔的落在方多病的唇上,不舍的轻抚而过,含笑的眸子带出了几分打趣。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呢,可不想小宝太累了。” 一句看似普通的却又让人很容易胡思乱想的话,惹得方多病轰一下就红了脸,自凳子上站起了身,“我去睡了。” 留下这句话后,转身就往外走,同手同脚的差点就撞到了门上,等出了门后被冷风一吹,方多病立马就后悔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怎么就怂了呢。 想要转身回去,却见李莲花已关上了房门,方多病心中郁闷,怏怏的回到了房内,人刚躺到床上,不过两个呼吸,眼皮子就跟灌了铅似的落了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李莲花走到了方多病的床边坐了下来,细心的替方多病掖好身上的被子,看着这张对他毫不设防的脸,李莲花唇角不由的勾起一抹苦涩的无奈:“小宝,你总是这样可不好,你这样,我怎能放得下心来呢。” 李莲花没敢在方多病的房间里呆太久,确定方多病熟睡后就出了门。 替方多病重新将房门掩上,转身之时,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抬头看向离此不远的某个地方,直接飞身而去,随身折了根树枝拿在手上,向着酒仙居外而去。 李莲花离开后不久,便有一高大壮硕的身影自暗处窜了出来,一路紧随着李莲花而去,跟着李莲花出了酒仙居,跨过几条街市,最终停在了一条漆黑的小巷中。 第114章 随时恭候 落地不停,李莲花反身就向身后那躲在暗中的人影刺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一道寒光闪过,自黑暗中冲出一人来,身形壮硕,犹如铁塔一般,身上的肌肉高高鼓起,皮肉如石头般坚硬,一身蛮力,行动间却不显笨拙,手持一把重量不下百斤的重斧,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向着李莲花就狠狠地劈了过来。 李莲花懒得与这人纠缠,运起婆娑步完美躲开这人所有的攻击,随之绕上墙头,凌空而起,对着这人的阴郄穴就刺了过去。 重斧当即“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李莲花手上枝条紧跟而来,对着这人的面门横扫而过,就听一声哀嚎声在夜空中响起,血水自这人的双眼就流了下来,不等这人再有什么动作,李莲花手中的枝条已抵在了这人的喉间。 “回去告诉那些想要我李莲花命的人,不怕死的就来,我李莲花随时恭候。” 这一刻,李莲花再不是那个见个死人就会“哎呦”一声躲在人身后的江湖游医,眼中的凌厉亦如当年的李相夷一般,只这身上,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 方多病睡的正香,突觉脸上有些痒痒的似有什么东西轻拂而过,迷迷糊糊的就在脸上抓了一下,当指间传来丝滑柔顺的触感时,半睁不睁的眼睛猛得睁开,对上的便是李莲花熟睡的容颜。 再看自己,整个的缩在李莲花的怀里,真像个被人护着的小媳妇一样,方多病蹭的就要起身,心虽动了,身体却实诚的继续窝在李莲花的怀里不舍得离开。 李莲花醒来时,就见方多病这副犹犹豫豫的要起身又万般不舍的为难模样,淡笑一声。“早。” 李莲花自然的起身下了床,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见方多病愣愣怔怔的还没缓过神来,伸手就在这人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小宝,你这老是走神的毛病可不好哦。” 方多病却是看着李莲花眼里写着个问号。 这里,应该是他的房间?! “我呢,今日一早本想叫小宝陪我去小花园瞧瞧,见小宝睡的正香,我又不忍心扰了小宝的美梦,便想着坐在床边等等,没成想,小宝这一觉会醒的这么晚,就连我也忍不住跟着睡了过去。” “小宝睡的这么沉,昨夜可是睡的晚了?” “哪有,我只是……” 刚开了个头,方多病就闭了音没敢再说下去,耳尖处却是肉眼可见的泛了红,一看就知这人昨夜怕是做了一晚上的好梦。 李莲花轻笑不语,转身走到外间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方多病掀开被子麻溜的就跟了过来,人刚挨着李莲花坐下,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爷,不好了,李先生不见了。” 姜福今日像往常一样端着早饭过来,一来就见李莲花的房门大敞着,里面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姜福当时也没多想,在小院里找了一圈没见着人,连忙就跑来寻了方多病。 方多病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笑的一脸促狭打趣的李莲花,起身打开了房门,“少爷,李先生他……” 姜福正想说李莲花的事,一看人就好好的端在方多病的房中,当下就明白了过来,连忙改了口:“少爷,李先生,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这些,姜福也就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也没提其他的事,只在离开后,便立马寻了城中最好的工匠过来。 昨日放置米饭时,李莲花让方多病在周围用树枝做了个小型的机关,去时,就见那树枝搭建的简易机关里,两只肥硕的老鼠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四处乱撞,“吱吱吱”的在里面吵个不停,昨日端来的那盘加了料的米饭也早已见了底,将那两只老鼠的肚子撑的滚圆滚圆的。 两人将这老鼠装进带来的笼子后就直接去了那天泉酒坊,在将老鼠放出来时,在这两只老鼠的脖上都绑上了一条细细的长线。 第115章 遛老鼠 这是李莲花上次在初云庄寻到的千纫丝,当时想着留做证据,随手就塞进了衣服里,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两根丝线的另一端都握在方多病的手上,两只老鼠一被放出来,就开始无目的的四处乱窜,只想尽快的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连被丝线勒了几次脖子后,这才安分了下来。 走出一段,就会停下来等一等,见没有什么不对的,才敢再往前走出一段,李莲花和方多病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旁人是遛狗,这两位,倒是兴趣别致的遛起了老鼠来。 两人牵着老鼠进了天泉酒坊,牵着这老鼠在酒坊里走来走去,绕来绕去,一开始还一切正常,这两只老鼠也没有什么异常,不是很兴奋,也不是很害怕,就是两个小心翼翼的正在寻找着藏身地之地的老鼠,虽说有些慌乱,害怕的“吱吱吱”的乱叫一通,但也没到那种惊恐万分,拼命逃窜的程度。 直到二人牵着这两只老鼠走到最东头的一间房子跟前时,这两只老鼠就像是见了猫一样的,没了命的想要挣断方多病手中的丝线从方多病的控制下挣脱出去,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此处,那惊恐,慌乱,迫切的程度,竟是连丝线勒紧脖子而产生的窒息都不顾,一个劲的想要远离此处。 二人牵着手中的丝线远远的离开了那间屋子,这两只老鼠才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安静了下来。 方多病随便找了个篮子将两只老鼠扣在了里面,返身就回到了李莲花的身边,同李莲花一起返身回到了那间屋子前。 这里,要比工人们所住的房间舒适宽敞,屋中摆设也是精致了许多,不似工人们所居的大通铺,整个房间分内外二间,外间摆着一桌案,上面放着看到一半的账本,后面的实木架子上,也被账本塞的满满当当的,内室与寻常人家的布置一般无二,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昨日,李莲花和方多病就已经来这里瞧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与其他的房间一样,各处都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地上也不见任何小动物或是有人走动过的痕迹。 房顶上,屋檐下,窗棱处结着厚厚的蛛网,一层压着一层,也不见有人清扫过,蛛丝层层叠叠的交织在一起,一张挨着一张,几乎将整个房顶都掩盖住,就像是有人特意的在房顶上空铺了一层用蛛丝编织而成的网纱。 外面寒风吹过,扬起地上的微尘,蛛网也轻飘飘的浮动了几下,却不见有半点微尘落下。 阳光顺着破旧的窗棱洒了进来,打在屋檐处的一片蛛丝上,隐隐的泛起一抹淡淡的亮光。 “小宝。” 李莲花轻唤一声,方多病立刻便明白了李莲花的意思,随着李莲花目光触及的地方,抽出随身所带的尔雅,唰唰几下,就绞了一片蛛网下来,轻飘飘的落在剑端。 李莲花自剑端上将这蛛网取下,拿在手上细细的摩挲了几下,除了被他搓成一团的蛛丝外,手上几乎不见有半点微尘。 李莲花也就抬头再次的看向头顶上空这一大片的蛛网,步子缓缓的向前移动,重新回到了屋中内室,就见这房顶上所有蛛丝的源头,最终汇集到一处,顺着这墙壁一路向下,最后隐没到破旧的床幔后便没了踪影。 李莲花将手落在这满是灰尘的床榻上。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这床塌像是被人固定在了地上,竟无法挪动半分。 随即揭开了床上面已经早已看不清颜色的被褥,将其扔到了一旁,被褥下的木板光滑平整的并没有被虫蚁啃食过的痕迹。 李莲花一回头,方多病就知这人要干嘛,先是将人拉到后面,这才一剑向那床板劈了下去,刚劈开了一条裂缝,就见什么东西疯狂的从里面涌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一个接一个的自裂缝中爬了出来。 第116章 不是他 从裂缝中一个接一个的跑出来的,竟是一只只拇指般大小的蜘蛛,全身乌黑,通体发亮,有的在尾部的地方,还有一个极为鲜艳的红色沙漏图形,在黑色的身子上显得异常的显眼。 一眼瞧见这些,李莲花都未来得及开口,直接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方多病就退出了房间,远远的躲开。 那些蜘蛛却并没有追出来,透过大敞着的房门,就见那些蜘蛛顺着蛛丝一个个的爬到了房顶,聚集在了屋顶上空某个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安静了下来,李莲花和方多病却也不敢再冒然的进入房中。 二人正要商议一下接下来他们该如何,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身影快速的自远处一闪而过,二人当即就追了出去。 二人追着那身影离了这天泉酒坊,那身影应该很熟悉这寒州城的情况,引着李莲花和方多病直往那些难辨方向的窄道小巷而去,虽这人的轻功远不及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却靠着对地形的熟悉,硬是从二人手上险险逃脱。 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追着这身影来到城中最热闹的街市上后,那人一闪身,就混进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瞬间就没了影子。 不过,从那人的身型来看,应是个女子无疑,只这人头上蒙着纱巾,脸上也是裹得个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出她的样貌。 两人见搜寻无果,也便打算先回酒仙居再说,方多病一转身,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位刚好从此处经过的一位老妇人。 这老妇人满头银霜,脸上满是沟渠,穿着普通人家所穿的粗布衣衫,头上也几乎不见半点装饰,苍老的手上拄着个槐木拐杖,身形佝偻着,头低低的垂着看着地上。 被方多病这么不经意的撞了一下,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去,方多病连忙伸手将人扶住。 “老人家,你没事?” 那老妇人站稳了身子,这才撑着拐杖抬起了头来看向方多病,这老妇人方才低着头方多病也没看清,这一抬头,倒是将方多病惊到了。 整张脸上坑坑洼洼的满是疤痕,一双眼睛混浊无神,看着你时,完全不似正常人的眼神,倒像是眼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你看,看得你是全身都不自在。 方多病一时忘了将手收回,还是李莲花上前将方多病拉了过来护到了身后,礼节周到的向老妇人赔了个不是。 “抱歉啊,小朋友性子有些急,老人家莫怪,老人家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需要找个大夫瞧瞧?” 那老妇人的目光也就从方多病的身上转到了李莲花的身上,眼睛依旧是直勾勾,就这样的盯着李莲花,也不开口说话,让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慌,承受力差点的,怕是要被这眼神盯的转身就逃。 面对老妇人如此,李莲花却依旧笑得淡然平和,脸上神色不见半点变化,那含笑的眸子里也让人看不出其他的东西。 方多病此刻也已回过神来,正欲上前,李莲花伸手一挡,就将人拦了下来,老妇人这才被二人这小动作吸引去了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了片刻,慢吞吞的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仍旧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二人都忽略了过去,重新低下了头去望着前方的路面,佝偻个身子慢吞吞的向前挪着,嘴里似痴似傻的,来来回回的重复着一句话。 “不是他,不是他~~” 方多病看着那老妇人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李莲花却心有所思,见这老妇人还未走出多远,拉着方多病就跟了过去。 那老妇人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的就用她那让人发毛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某个人看一会儿,然后就似痴似傻的重复着那句“不是他,不是他。”的话,慢吞吞的向前挪着步子。 与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的擦身而过,明明身处闹市之中,却格格不入的无法融进这份热闹里,在方多病的眼中,留下一个孤寂,单薄的身影。 第117章 奇怪的老妇人 老妇人就这么慢吞吞的走着,时间在她缓慢挪动的步子中悄然流逝,她就像活在这世上的一个异类,周围的人在经过她身边时都会有意的向一旁躲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一路悄悄的跟随在老妇人的身后,跟着老妇人穿过人潮涌动的闹市,一路向东而去,目睹周围的建筑逐渐的平凡,疏散,街上的人流渐渐的变得稀疏冷清,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和路线,方多病不解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没有去解答方多病心中的疑问,而是拉着方多病继续的跟着那老妇人渐渐的远离了市井人群,走到人迹罕至的城东,走到了那处已废弃许久的酒坊。 门头上,天泉酒坊的牌子已掉落一半,半掉不掉的挂在上面,风一吹过,便是一阵“嘎吱嘎吱”的沉闷声响。 老妇人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牌子,衰老的身体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是慢吞吞的挪动着身体,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的快速迈动着已有些变了型的双腿加快了步子,一眨眼,就已走到了门口,抬脚就要进到里面去。 就在这时,一个一身粗布麻衣,头上绑着-个蓝布方巾,全身打扮的异常朴素的妇人从不远处急冲冲的跑了过来,惊慌的将老妇人给拦了下来。 “娘,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妇人不由分说的就将这老妇人拉了回来,那老妇人却是挣扎着不想离开,嘴里-直“康儿,康儿。”的重复着。 那妇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难掩哀痛悲伤,却仍要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哄着老妇人。 “娘,康哥早在家里等着你呢,你再不回去,可就见不到康哥了。” 老妇人混浊的眼睛里这才有了光彩,手紧紧的抓住了妇人的胳膊,“回家,康儿,回家,回家。” 这下子,都不用妇人去催她,脚底下自己就欢快的倒腾了起来,身子向上努力的挺着,目光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盯着某处,脑袋微举,望着前方,满是沟渠疤痕的脸上因她心中的喜悦变得不再那么丑陋,嘴角高兴的向上扬起,着急的催促着扶着她的妇人就离了这里。 ………… 方多病和李莲花提着那两只老鼠回到酒仙君中的小院,方多病习惯性的就跟着李莲花进了屋子。 一进屋看到里面的情况,两人是不约而同的都退出了门来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地方后,两人这才重新回到了屋内。 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只是里面的家具装饰几乎都被换了一遍,入门的圆桌上铺上了金丝纹绣大红桌布,墙上原本挂着的四幅牡丹春景图,也变成了极具文人气质的梅,兰,竹,菊。 两边多出来的两个双面绣的花鸟立式屏风,很好的将内外间间隔开来,为房间增加了几分私密性。 里面靠窗的位置,原本放置的茶桌椅子,被一张铺着厚厚绒毯的贵妃椅所代替,可以让人随时躺在上面小憩片刻。 就连房中的睡床也被人加宽了几分,床上的被褥也由先前的墨绿湖蓝,换成了喜庆的红,上面用各色丝线绣着吉祥的图案,就连床幔也跟着一起换了。 张扬华贵,却不显半点庸俗,透着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美。 旁边的梳妆台上也多了许多东西,一个未雕好的小木人笔直的站立在铜镜前,正眼含笑意的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 正在震惊着屋子变化的方多病,一见着这未雕好的小木人,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起那小木人就将其塞进了自己怀里,目光有些不自在的游走在周围。 李莲花并未去拆穿方多病,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拍了拍身下厚厚的床褥,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这掌柜的倒是有心了,就是不知,合不合小宝的意。” 含笑的眼眸看向方多病,就见这人呆呆的向他望了过来,随之就像是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回应一样,眼中的星火热烈的跳动着。 第118章 最美的花 目光不自觉的下移,落在了李莲花那轻勾的双唇上,喉节不受控的上下滚动了一下,继而大步向李莲花这边走了过来。 眼睛落在李莲花的身上不舍挪动半分,眼中是燃烧不尽的炽热星光,方多病的脸上毫不掩饰心中的所想,所念。 “小宝,可是有话要对我说,~~唔~~” 在李莲花微启双唇轻唤出方多病的名字后,方多病再也控制不住的就向李莲花压了下去,落在那心之所向的双唇上,微凉的双唇也因着两人不断的撕磨啃咬而变得炙热了起来。 李莲花伸手环住方多病,稍一用力,就将人压在了床上,变被动为主动的逐渐加深对城池的掠夺,在一次次交锋中,势头强劲的直驱而入。 纤细的手指顺着光滑舒适的布料缓缓下移,慢慢的探进方多病的怀中,方多病已是溃不成军,在一次次纠缠中沉沦迷失,发自本心的回应着李莲花的每一次索取。 就在方多病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时,突觉怀中有异,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方多病正想去阻止李莲花,李莲花就已将他方才藏进怀里的小木人拿了出来。 一侧手肘撑着身子微侧着靠在方多病的身旁,另一只手则拿着那未雕好的小木人细细的瞧着,素衣长衫,身形消瘦,清俊的容颜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李莲花!” 方多病就知道又被这人给捉弄了,伸手就想将小木人从李莲花手上夺回来,李莲花手向上一扬就躲了过去。 “这个,不是要送给我的吗?” “不过呢,我还是更想要小宝的。” 李莲花将手中的小木人还了回去,在方多病愣怔的目光中,勾起手指带着几分宠溺的在方多病的额头上轻轻的点了一下,撑着身子就打算坐起。 方多病在短暂的愣怔过后将那小木人顺手放到了床上,伸手就将刚离了一半的李莲花又扯了回来,身子向上一仰,便将自己送了出去,继而便是更加难分难舍的抵死纠缠。 柔软舒适的衣料在相互摩擦间互相向对方传递看彼此的温度,没有任何空隙的紧贴在一起,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穿透皮肤,直达脑顶,然后又游走于四肢百骸间,让每一个微小的触感都被无限的放大。 血液在血管中一路高歌飞驰,沸腾的在身体各处呼啸而过,让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欢快的舞动着,跳跃着,燃起更热烈灿烂的烟火,直将夜空点燃,在穹窿中开出这世上最美的花儿。 这一刻,就连呼吸都烧了起来。 方多病情不自禁的顺着李莲花单薄清瘦的腰身一路下滑,手落在了李莲花的腰间,一路探索不停的想要继续前行,却在手即将要透过衣衫探到更深层的地方时,被人牢牢握住无法再前进一步,脸上当即是一片茫然不解,隐隐还有些失落和不安。 脸色已有些微红的李莲花不舍的起身,复又重新的俯下身在方多病的唇上轻轻的摩挲了几下,最后微微上仰,在方多病的额间落下了一轻轻吻。 低下头来看着身下的方多病,就像哄着个小孩一样对方多病轻言道:“小宝还是先休息一下,今夜我们怕是有很多事要忙,我呢,可不想小宝太累了。” 方多病脸上已染了红潮,明知李莲花的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方多病却还是不争气的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去,生怕被李莲花瞧出些什么,方多病不服气的向李莲花努了努嘴:“本少爷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话虽这么说,但方多病还是快速的在李莲花的唇上轻咬了一下后便起了身,没有再跟李莲花继续的闹下去。 确实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过不是他,而是李莲花。 让姜福送了些吃的过来,两人在安安静静的用完了东西之后,方多病就抱着李莲花滚到了床上,“睡觉!” 第119章 不想再一个人 说睡觉,方多病就真的什么都不做的,只是抱着李莲花让人休息一下。 李莲花瞧着方多病这略显幼稚的举动,脸上笑容渐深,轻声的向方多病回了一声“好。”也就任由方多病将自己抱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李莲花,这次,不要再丢下我了。” 迷迷糊糊间,就听耳边传来这么一声,李莲花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转头看向一旁,就见睡梦中的方多病紧皱着眉头,攀在自己身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口中是断断续续的低喃痴语。 “李莲花,我终于找到你了,不要再扔下我了。” “李莲花,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眼中的光亮随之暗了下来,就如那探不到底的深渊,暗的似乎透不进去半点的亮光,深沉的让人无法探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待到李莲花和方多病起身时,银钩已上了柳梢头,夜已沉,星已暗,周围皆是不明的模糊身影。 好在练武之人的视力一向是胜于常人,这样的夜色下,对方多病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伸手将李莲花牢牢的揽在怀里,在这人准备要拒绝时,眉一扬,眼一横,强势的出声道:“李莲花,别忘了你答应过本少爷的事。” 李莲花也便不再坚持,由着方多病带着自己跃上了墙头,飞出小院,飞出酒仙居,踏风而行,自一排排屋顶上急速的飞驰而过,不多时便再次的来到了天泉洒坊,来到那东夷人死去的地方。 两人白日离开时还暴晒于日光下的尸骨,此刻已不知去向,就连那堆被不知是什么东西咬的千疮百孔的衣服也跟着一起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下碎裂的瓷片和血液干涸后的斑驳还保持二人离去时的样子。 “会不会,是我们今天发现的那人?” “可能性不大,今天那人,虽看不清容貌,可其身法打扮都像是我大熙的人,应该不会与这东夷人有什么联系,除非……” 李莲花还没说完,周围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这声音虽轻却频繁的交织到一处,使得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异常清晰。 方多病手中提着的铁笼子里,那两只老鼠“吱,吱,吱。”的发出一阵阵恐惧的叫声,在笼子里横冲直撞着,疯了一样的想要逃出去。 即便撞的是头破血流的几乎看不见半点逃生的希望,这两只老鼠却仍是不愿放弃的继续的挣扎着,不断向铁笼的四壁撞去,就像是两个垂死之人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疯狂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随着那悉悉索索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这两只老鼠也就显得越发的亢奋难以控制。 方多病在李莲花的示意下,打开了笼子将老鼠放了出来,一离了笼子,两只老鼠直接就跑没了影,可没过多久,这两只老鼠就重新的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李莲花和方多病此时正轻踩在酒坛上,瞧着那两只老鼠慌乱的跑了回来,就在他们眼前那一小片区域里转着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转来转去,接着是越转越小。 周围的地面上,黑压压的一片,犹如黑色的洪流般,向这两只老鼠快速的逼了过来,地面一点点被这黑潮所覆盖,那两只老鼠最终在绝望中被吞没进了这片黑潮之中。 李莲花自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这黑潮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翻涌着自亮光照到的地方快速的退了回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重新隐身在了亮光所照不到的地方,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眨眼的功夫,李莲花和方多病也看清楚了这黑潮的真面目。 竟是由一只只蜈蚣,蟑螂,蝎子,蜘蛛,蚰蜒,汇集而成。 再去瞧那两只老鼠所呆的地方,不过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间,那里,就只剩下了两堆不见半点肉星的白骨,亦如那东夷人的结局一样。 离李莲花和方多病不远的地方,一个黑色的身影匍匐在地,蜿蜒而行,正向着二人慢慢的靠了过来。 第120章 巨蟒夜袭 近乎于无骨的身躯缓慢的游走在酒坛间的缝隙中,动作轻缓的不发出一点声响,只在这庞大而又柔软的身躯压到地上的碎片时,才会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与地上数不清的虫子发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很快就被虫子的嘈杂声所淹没,让人不注意就将其忽略了过去。 当这庞大的身躯靠近李莲花和方多病的那一刻,原本紧贴着地面向前挪动着的身躯突然的一跃而起,长长的身躯顶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张着个血盆大口,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带着浓郁难闻的腐臭味,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就扑了过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早已觉察到了身后的异样,在这条巨蟒挺起脑袋的那一刻,方多病就已抽出了手中的尔雅剑,转身向着这只巨蟒飞身刺去,动作迅猛,果断,干脆利落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巨蟒那柔软的身躯稍微移动了一下就轻巧的躲了过去,硕大的脑袋摇晃着就向方多病扫了过来,方多病身形一转便躲了过去,人跟着落到了不远处的酒坛上。 那巨蟒挥动着强而有力的尾巴横扫而来,伴着一阵阵“咣,咣,咣”的巨大声响,足有十来米的大尾巴,当下就将附近的酒坛子扫清了一片,酒水从碎裂的酒坛里倾倒而出,“哗哗哗”的流了一地,一阵浓郁的酒香当即就扑鼻而来。 李莲花和方多病已飞身而起,赶在那尾巴扫来之前便飞身而去,稳稳的落到了一片空地上,只这脚上的鞋袜瞬间被烈酒打湿,染了酒气,方多病不禁嫌弃的皱了皱眉。 见李莲花和方多病躲了过去,那巨蟒快速的扭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的就直奔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而来,地上的那片黑潮也在这巨蟒出现的那一刻,尽数向更远的地方散去,远远的躲开它们认为的危险。 巨蟒那庞大的身躯半点都没有影响到它移动的速度,身体如畅游在水里的鱼儿,快速的向前方移动着,紧追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而来。 所过之处,那原本整齐的被摆放在院子里酒坛纷纷被它庞大的身躯撞得粉碎,越来越多的酒水倾洒了出来,在地上汇聚成河,蜿蜒流淌着,在巨蟒的横冲直撞下,高高地溅起了一地的“星辰”,宛如天上银河坠入凡尘,若不是此时情况危急,李莲花和方多病倒是真想驻足欣赏一番。 眼见周围酒香泛滥,酒坊周围又多的是枯木干柴,远处还零散的住着几户人家,为防引起大火伤到无辜,李莲花连忙灭掉了手中的火折子,火光一灭,周围的景物又回到了月夜下的影影绰绰中。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这刻宁静并未能维持太久,那巨蟒就对着周围又是一阵横冲乱扫,逼得李莲花和方多病不得不起身躲避。 “小宝。” 银月如钩,李莲花轻唤一声,与方多病短暂的交流了一瞬,人就飞身而去,那巨蟒当即就向李莲花追了上去,方多病则借着这个机会,一跃而起,对着那巨蟒的身子就刺了下去。 却听“当”的一声响,巨蟒身上的皮肉就像鳞型盔甲一样,坚硬如铁的,利刃都无法将其刺穿,只在这巨蟒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方多病未能偷袭成功,却也因此惹恼了这巨蟒,这巨蟒当即剧烈的晃动起自己的身躯,庞大而灵巧的身躯当即就将方多病给撞飞了出去,李莲花连忙飞身而起稳稳的接住了被撞飞的方多病。 二人脚还未落到实处,那巨蟒的尾巴就向二人这边甩了过来,李莲花身形一转,手上一用力,在巨蟒的尾巴打在身上前,将方多病一掌送了出去,自己却是躲避不及,硬生生的挨了下来。 这巨蟒的大尾如那千斤重锤一样重重的砸在了李莲花的身上,李莲花当即就如那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的被巨蟒一尾扫了出去。 第121章 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方多病刚一落地就看到了这一幕,心“叭嗒”一声直坠深渊,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李莲花!” 惊呼声未落,方多病的人就已经飞身而起,慌乱的向李莲花追了过去。 那巨蟒也跟着追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着二人扑了过去,方多病神情冰冷,带着满心的怒火和担忧,握紧了手中的尔雅剑,对着那巨蟒就挥了出去,一道寒光带着慑人的气势划破夜空,在那巨蟒的眼前一晃而过。 那巨蟒连忙闪躲向后退去,方多病也得以扶着李莲花稳稳的落在了地内。 李莲花体内一阵翻江倒海,一阵腥甜就要冲破喉咙自腔底而出,深呼了一口气,硬是将这股腥甜强压了下去,将方才无意间的发现告诉了方多病。 “小宝,这巨蟒的死穴应该就是它的双眼,待会我想办法牵制住它,你找准机会刺入它的死穴。” 方多病又怎忍让李莲花去冒险,当下就拒绝了。 “不行,尔雅交给你,我去引开它。” 方多病说着就要将尔雅强塞到李莲花的手里,就见李莲花突然向方多病贴了上来,在方多病的唇上快速的落下了一吻,一触即离。 “小宝,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不待方多病反应过来,李莲花的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那巨蟒刚好也向两人这边再次扑来,李连花脚下掀起地上的碎片就向那巨蟒砸了过去,在一阵“砰,砰,砰”的连续不断的撞击声中,同时运起婆娑步,闪身到了那巨蟒的眼前。 在巨蟒反应过来时,李莲花身形快速一转,落到了这巨蟒的背上,运起内力一掌拍在巨蟒的七寸,巨蟒吃痛,用力一甩,就将无处借力的李莲花给甩了出去。 方多病也已飞身而起,借着那巨蟒的注意力被李莲花吸引了过去,对着这巨蟒的眼睛就横扫而来,巨蟒当即将身子向下一矮便躲了过去,同时长尾一抬,就奔着即将落地的方多病扫了过来。 李莲花自袖中掏出那千纫丝,将千纫丝的一头快速地缠到了一块碎瓷片上,在接住方多病的同时,将绑了东西的千纫丝扔了出去,碎片带着千纫丝借着这股力道缠上了巨蟒的挺起的身躯上。 李莲花和方多病相视而望,二人便同时飞出,一左一右直奔那巨蟒而去。 见方多病向自己挥剑刺来,那巨蟒本能的就向方多病扑来,突觉身上一紧,前行的动作被强行的拦了下来,停滞了片刻后当即就改用长尾攻击。 李莲花则瞅准了这个机会,在巨蟒高抬起尾巴攻向方多病时,扯着手中的千纫丝,从巨蟒的身下飞速而过,将这千纫丝从巨蟒的尾端绕了过去。 借着这巨蟒与方多病纠缠之时,反复几次,将手中的千仞丝绑在了巨蟒的尾部与高高挺起的身躯上。 李莲花将宽大的袖袍快速一卷,裹着千纫丝的另一头卷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用力一扯,巨蟒的尾巴就向李莲花这边靠了过去,那巨蟒也因这一下失了准头,原本是要扑向方多病的大口偏向了一旁。 巨蟒身躯乱摆乱晃着想要弄掉这身上的千纫丝,方多病借机不断的挥动手中的尔雅向巨蟒飞身刺下,李莲花在下面拉紧了手中的千纫丝,将其绷的紧紧的,使得这巨蟒再无法随心所欲的攻向两人,尽可能多的为方多病争取着时间。 二人默契十足,这巨蟒连番几次都没能在二人的手中讨到好处,反而被二人闹得心烦气躁的有些恼了。 庞大的身躯突然发力,扭动着自己的长尾就要将李莲花甩出去,李莲花没有强行与之抵抗,反而借力用力的飞到巨蟒的身上,将手中的千纫丝绕在了巨蟒头颈与蟒身相交的地方用力一扯,这巨蟒就像被施了定身咒般的,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方多病也已高高跃起,巨蟒还来不及有所行动,尔雅剑就已驾空而来,锋利的剑刃对着巨蟒的眼睛就刺了下去。 第122章 恐怖的一幕 剑刃刺破巨蟒的眼球进到了体内,巨痛传来,这巨蟒疯了一样开始扭动起庞大的身躯,就连那能承受住百斤来重的千纫丝也被它突然暴涨的蛮力所挣断,李莲花也被这巨蟒从身上甩了下来。 方多病紧握着尔雅不曾松手,被动的在空中荡来荡去的,亦如冬日里那倔强的挂在树上不肯落下的树叶。 “小宝。” 方多病听到李莲花的声音这才松了手,身子随之被甩了出去,李莲花伸手将人接住,脚下一转,将全身力气凝为一点,奋力的将方多病给抛了出去。 方多病随之向上飞去,如流星划过直逼那尔雅剑的所在,身体在空中快速的旋转着,将全身内力都集为一点,一脚猛的踢向那插在巨蟒眼中的尔雅剑。 就听黑夜里传来“噗嗤”的一声利刃刺穿皮肉的声响,将还有一半露在外面的尔雅剑自巨蟒的眼睛打进了巨蟒的颅内,在一阵阵酒香中,紧跟着就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巨蟒自体内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身躯猛然暴涨,脑袋高高抬起,对着地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凶狠的就砸了下来,二人当即飞身逃离。 这巨蟒一击未重,砸在地上的脑袋也未再抬起,巨大的身体在地上痛苦的扭屈挣扎着,庞大的身躯将地上的碎片碾压的“嘎嘎”作响,伴随着一阵难以压抑的痛苦嘶吼。 地上的酒水不断的飞溅而起,又“叭嗒,叭嗒”的不断砸在这巨蟒的身上,随着巨蟒的挣扎不断的重复着,直到这巨蟒的动作渐渐的小了下来,再到一切重新的归于平静,溅起的水光才完全落了下来。 李莲花和方多病远远的看着这一切,见巨蟒没了动静,便要上前去查看,耳边却在这时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虫子爬动的声音,两人即刻飞身而起,落在了远处的一个酒坛子上。 就见那些一直远远的躲在暗处的蜈蚣,蜘蛛,蟑螂,蝎子,重新汇集成新的黑潮,向着这巨蟒快速的涌了过来,一只紧挨着一只的,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是不见一丝缝隙的,将这只巨蟒一点,一点的淹没进汹涌恐怖的黑潮中。 方才还是强悍到近乎于无敌的巨蟒,被这恐怖的黑潮一点点的吞噬殆尽,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副同样巨大的骨架,在寒夜中明晃晃的摆在那里,泛着森冷的幽光。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亲眼目睹了这些的方多病,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天边隐隐的已有些放明,这黑潮似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慌乱的四散逃离。 见那巨蟒的骨骸上已无虫子落下,李莲花和方多病这才从酒坛上飞身而下落在了那巨蟒的骨骸旁。 李莲花自袖中掏出一个宽口的小瓷瓶,方多病弯腰将那巨蟒眼中的尔雅剑抽了出来,在慌乱退去的黑潮中拿剑一挑,将几只落在剑上的虫子挑着小心翼翼的送到李莲花手中的瓷瓶中,快速的封好瓶口后,赶在李莲花将瓶子塞回袖子前就将东西抢了过来。 “小宝,不用这么小心的,这些虫子怕是,呃~~” 张口正要说些什么,李莲花就觉喉间一紧,紧跟着那熟悉的感觉就自身体各处传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李莲花?!” 方多病连忙上前扶住了李莲花,“你怎么样?”脸上,话语间都是难掩的担心。 “我没事,小宝,我们先回去再说。” 方多病不敢再多做停留,收起东西抱起李莲花就飞身跃起,如惊鸿掠过,一闪而逝,在渐明的天色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残影,直奔着酒仙居的那处小院而去。 在两人离开天泉酒坊后不久,那黑潮尽数散去,重新隐匿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当第一缕晨曦照耀在大地上,天泉酒坊内已不见一只虫子的身影,酒坊内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一副巨大的白骨明晃晃的躺在满是碎片的地上。 第123章 心有缱绻 李莲花醒来时,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起身时,身上是一层接一层的锦被,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屋内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炭火,明亮的火光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洋洋的,宛如一夜之间,直接跨过冬寒春暖,进入到了烈日炎炎的夏日时节。 方多病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床上的李莲花,发丝凌乱,一双大眼黯淡无光,眼底下隐隐可见一抹青黛,面容憔悴,神情低迷,似是一夜未眠。 身上穿着的,还是他昨夜和李莲花一起出门时穿的那件衣衫,上面沾满了灰尘,还有些地方染上了泥土,带着一抹酒香和血肉混杂的特殊味道。 与巨蟒一番激战,身上衣衫早已是皱皱巴巴的,不似出门前的平整,在方多病胸前的位置,已经干涸的血渍,仿佛是秋日里开败的残朵,显得格外的刺眼。 看到李莲花醒来,方多病连忙将人扶起来,焦急地问道:“李莲花,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话语间满是担忧,语调似乎还有些微微的发颤,亦如此时体内那颗不安的心。 见这人笑着向自己摇了摇头,一脸的云淡风轻,吊在嗓子眼提了一天一夜的心,这才放下了些许,紧跟着就向人靠了过来,一把就将人紧紧抱住,将一颗脑袋深深的埋进了李莲花的颈间。 “李莲花,我们回天机山庄,这里的事,我们不要再管了。” 李莲花正欲落在方多病身上的手停滞在了半空,眉目微张,眼中一抹暗潮涌动。 “我的武功加上你的脑子,一定能名扬天下!” “李莲花,等你把这毒解了,咱们就一起携手查破天下奇案,一起闯荡江湖。” ………… 那个无数次的跟自己说过要匡扶正义,除强扶弱,行侠仗义,还天下一个公道的人,在这一刻,却因为他的原因,竟蒙生了退意。 手不由的缓缓收紧,随之轻轻的落在了方多病的背上轻拍了拍。 “对不起,吓到你了。” 方多病没有起身,却是更紧的抱住了李莲花,只有身上染上对方的气息,只有真实的感受到这人的存在,方多病才能相信,这人还在,这人没有离开。 “小宝,我呢,可是很惜命的。” 听到这熟悉的话,方多病起身就要将李莲花这话给怼回去。 像这样的话,李莲花可是已经对他说过很多次了,可哪次不是骗他的。 那么惜命,还用保命的扬州慢救了一个又一个,救了负了他的乔婉娩,救了背叛过他的云彼丘,就连一个不相干的人,他都救,这样的话,方多病再也不要听了。 方多病刚有了起身的想法,人就被李莲花强势的给压了回去,牢牢的将人困在自己怀中。 “小宝,这次是真的,以前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可现在,我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李莲花?!” 方多病心下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心有缱绻,怎舍离去。” “小宝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冒然的将自己置于危险中的。” 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 自然,李莲花可不会傻的将这话说出来去激怒某人。 方多病起身,一双大眼呆愣愣的落在李莲花的身上,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不是在骗本少爷的?!” 李莲花轻笑不语,一手抵着方多病的脑袋,继而将人压向自己,微凉的双唇落在方多病的唇上,在方多病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逐渐加深,直到二人呼吸变得急促,体内的空气几近耗尽,李莲花这才不舍的放开了方多病,额头抵着方多病的脑袋,略有些气息不稳的出声道:“小宝,这下可相信了? 何况,” 说到这里,唇角的笑意突然加深,就听李莲花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着方多病轻声言语道:“小宝答应的东西还没有给我,我又怎么忍心出事呢?” 第124章 蛊术 李莲花这话,让方多病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心中的欢喜抑制不住的就要冲破最后的一丝伪装跑了出来,使得方多病迫切的想要冲进李莲花的怀里将人紧紧环住。 却还要将这份热切强压进心底,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故作严肃的呛声道:“李莲花,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让本少爷知道你再骗我,我就,我就真的将你绑回天机山庄去,永远都不许你离开。” “好啊,有小宝陪着,在哪里,我都甘之如饴。” 眼见这人含笑的眼眸里全都是自己的影子,方多病再不去多想,向着李莲花就扑了过来,紧紧将人搂住,再不舍得松开。 两人在房中耳鬓厮磨了半天,方多病又细细的将李莲花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定李莲花是真的已无大碍,这心才放了回去。 叫人送了些吃的过来,二人又在房中歇了一会儿,这才出了门,去了离此不远的一处空房。 按着李莲花所说,在回来之后,方多病就让人将装着虫子的小瓷瓶放在了一个瓦罐中,盖上了盖子放在房中一处阴凉的角落里。 二人将这瓦罐从房中拿了出来,寻了一处阳光明媚的好地方,将这瓦罐放到了地上,此时已近正午,阳光正足,将整个瓦罐照的似是镀上了一层金漆。 方多病蹲下身来取下了瓦罐的盖子放到了一边,从里面拿出瓷瓶打开,手一转就将他和李莲花先前在天泉酒坊里抓到的那几只虫子倒了出来,落进了地上的瓦罐中。 方多病起身站到李莲花身旁,将光亮让开,尽可能的让阳光照进瓦罐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几只虫子刚一落在瓦罐中,便慌乱的四散逃窜,阳光暖暖的照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身上,也照在了这几只虫子的身上。 不大一会儿,这几只虫子就像是被阳光灼烤了一样,就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眼皮子底下,在阳光的照耀下,迅速的分解剥离,在方多病震惊的目光中,纷纷化作了细小的尘埃,自天地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怪我们去酒坊多次,却是什么也都没有寻到,原来是这样。” “可这些虫子怎会?” “小宝可听过南强蛊术?” 听到李莲花说到这两个字,方多病心里便“咯噔”一声,不安的跳动起来,目光不自然的垂了下来,心虚的看向了地上的瓦罐。 “我在市井中行走时,曾结识过一人,他便来自南疆。 不过呢,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曾接触过这些,但做为南强人,对族里的东西多少也了解一些,也就在闲聊中,为我讲了些关于这南强蛊术的事情。 世间之事向来划分两极,这蛊术一事,也是如此,即能治病救人,也能害人,亦可控制人心为己所用。 蛊的养成大同小异,需将多种毒虫放置于一大瓮之中密封起来,先是让它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直到毒虫只剩下一只时,便将其取出放置于专门的炉鼎中,并将这炉鼎放置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由养蛊之人日,日为其祈福,祝祷,并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待到一定时日后,便可成蛊为己所用。” “不过呢,他所说的这些,都是一些最普通的蛊虫,至于一些特别的,他也知道的不是很多。 但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越厉害的蛊术,也就越复杂,而养蛊的过程怕是更加残忍的让人难以想象。” “若是我猜的不错,我们在天泉酒坊里所见的那些,很有可能就是养蛊之人所挑选出来的毒虫,只是这些毒虫还未达到自己的要求,便将其放置在了这酒坊之中。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酒坊被废弃的原因会不会与这些毒虫有关,还有那只巨蟒又是从何而来,以及那东夷人的尸骨去了哪里,我们怕是要寻到那放置毒虫的人才能知道了。” “可我们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呀?” 第125章 虫子 “小宝不必着急,若真如我猜想的那样,这人,定然是要来查看毒虫的情况的,我们呢,也不过是多呆几日的事。” 若是以往,方多病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自李莲花一连的毒发两次后,方多病犹豫了。 “小宝难道就不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南疆蛊术向来神奇,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运气,通过此人寻到解毒的法子。 若真能有幸寻到解毒之法,小宝也就不用辛苦的陪着我到处的去寻那南海神医了。” 方多病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听李莲花这么一说也就动了心,暂时的打消了要离开的念头。 ………… 城西的安乐巷,小巷的入口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个拐杖,佝偻着身子,头低低的垂着,就在小巷的入口处,慢吞吞的挪着步子,一遍,一遍的在原地转着圈儿。 脸上坑坑洼洼的满是伤痕,一双眼睛混浊无神,时不时就抬头直勾勾的望着从她身边经过的行人。 周围的人一见这老妇人,就像躲避瘟神一样的远远的躲开,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时,也是紧贴着墙边,尽可能的与这老妇人拉开距离。 没人敢在老妇人的身边多停留一瞬,只是人们在不经意间看向这老妇人时,眼中除了抵触外,还带着一丝少得可怜的怜悯。 一个一身粗布短衫,皮肤黝黑粗糙,长得精瘦精瘦的汉子,像所有从老妇人身边经过的人一样,自这老妇人的身旁快速的擦身而过。 老妇人混浊的双眼中突然一亮,扔了手中的拐杖,就在这汉子即将与她擦身而过时,向这汉子猛的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这汉子的胳膊就不肯松开了。 “康儿,你回来了,跟娘回家,跟娘回家。” “程大娘,你看清楚了,我是胡四,不是你家绍康。” 可不管胡四怎么跟这老妇人解释,这老妇人都听不进去,紧紧地拽着胡四的胳膊就是不肯撒开,还不停的将胡四往巷子的深处拉,嘴里一直重复的念叨着:“康儿乖,跟娘回家。” 那胡四应是着急的出去做工,犹犹豫豫的就想将这老妇人从自己的胳膊上强行的扯下来。 他这么一来,那老妇人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仅紧拽着胡四的胳膊不肯松开,一双混浊的眼睛大睁着,里面写满了惊恐和害怕,眼睁子似乎都要被她强行的给挤了出来,再配上她那一脸的伤疤,样子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嘴里还不断发出一声声似沉浸在梦魇中的低吼。 “康儿回家,跟娘回家,虫子,好多虫子,康儿快跑,快跑,” “程大娘,我是胡四,不是你家绍康,你就饶了我,我再不走,上工就要晚了。” 胡四也被这老妇人的样子惊到了,着急的想要快点离开,可这老妇人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双手紧紧的拽着胡四的胳膊让人无法挣脱。 一个着急的要走,一个紧拽着不让走,这种平民小巷里人本就多,二人拉拉扯扯的,很快就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众人看过来时,虽眼有怜悯,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将二人拉开,都生怕像胡四一样的被这老妇人给缠上。 就在这时,自人群中突然走出了两个人来,一个一身素衣长衫,就像是极怕冷似的,身上还紧紧的裹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另一个则一身深蓝色箭袖金丝暗纹锦衣,身上穿着气质尽显贵气。 二人不管是身上的穿着,还是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气质,都与旁边这些个穿着粗布麻衣,住着矮小院落的百姓们格格不入。 这也使得二人一站出来,就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就见两人中那位长相清俊,彬彬有礼的如个书生一样的儒雅公子,脸上带着如冬日的暖阳般温暖和煦的笑容,缓步走到了那老妇人的跟前。 第126章 程绍康 “老人家,您儿子可是叫程绍康?” “康儿?!你们看见我儿子了,他在哪?” “这个啊,说来话长,不如,我先送老人家你回去再说。” “回家,回家,康儿,康儿,回家~~” 目光逐渐的涣散飘离,老妇人的意识陷进了另一个混沌中,嘴里面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神情木讷的松开了那紧拽着不肯撒开的胡四,双手自然的垂落在身侧,佝偻着身子就向巷子的深处挪去。 方多病自地上捡起那老妇人丢下的拐杖送到人手中,老妇人抬头,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方多病,盯着方多病看了好一会儿,复又垂下了头去,拄着个拐杖,佝偻着身子,如风中残烛般,慢慢的向前挪着,嘴里来来回回的就重复着一句,“康儿,回家,康儿,回家了~~” 那胡四得了自由后就撒开了腿跑出了巷子,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已尽数散去,只剩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在后面静静的跟着老妇人。 程绍康的媳妇婉娘从深巷中跑了过来,一见这老妇人,连忙就冲了上来,言语之中透着焦急和担心。 “娘,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给康哥交待啊~~” “康儿,回家,康儿,回家,回家~~” “娘。” “咳~~” 老妇人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向婉娘做出回应,人继续慢吞吞的挪着步子向前走着,婉娘不安的唤了一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婉娘这才注意到跟在老妇人身后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见两人身着打扮都尽显贵气,不禁现出几分拘谨。 “两位是?” “啊,我们呢,刚好从此处路过,见老人家独自一人在街上,怕老人家出事,也就将人送了回来。” 婉娘听罢,连忙谢过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多谢两位公子。” “程嫂客气了。” 李莲花这一称呼,让婉娘心下一惊,“两位公子怎知我夫家姓程?” “方才过来时听旁人提了一嘴也就记下了,程嫂莫怪。” 话落,李莲花眼神意味不明的在老妇人身上扫了一下,“在下不才,刚好会些医术,方才回来时有些不放心,顺道呢,就为老人家把了把脉。” 李莲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微顿片刻,才在婉娘不安的目光中继续说道,“老人家有心气郁结之症已伤及肺腑,若不及时医治,怕是……” “怕是会怎样?” 李莲花抬眉望了一眼这逼仄的小巷和四周低缓的院落,“这,此处,怕不是说话的地方,若不介意,可否前去府上小坐片刻,我呢,也好为老人家细细的诊治一番。” 婉娘心中担心着老妇人的情况,也就将那点对陌生人的戒备都抛到了脑后,领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就进了家。 低矮的房舍,破旧的家具,待领着李莲花和方多病进了门后,看着家中的情况与二人身上极不相称的衣着,婉娘这才觉出自己有些鲁莽了,不好意思的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家中简陋,委屈二位了。” “啊,程嫂言重了。” 说话间,李莲花与方多屋已在堂屋里的那张破方桌前坐了下来。 李莲花这人,长相清俊又带着一身书生气,加之这唇角总勾着一抹浅淡平和的笑容,让人很容易就生出了几分亲近之心来。 又见他与方多病面对眼前这般景象时,脸上不见半点的嫌弃,鄙夷,婉娘心下不由的就对李莲花和方多病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加上二人一言一行间都透着亲切感,这让婉娘心里也放开了几分,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的拘谨,与二人说起话来也就自然熟络了许多。 “我见老人家神情涣散,双目无神,言语间也有失条理,替老人家把过脉后,又见其心志不舒,气机不顺,五脏不畅 。 老人家先前可是受过什么刺激,也或是亲人骤然离世之类,一时无法面对,才使得其心郁难抒,变成现如今的这般模样。” 第127章 诡事 听罢李莲花所言,婉娘不免惊道:“常听巷子里的人说起,这厉害的老大夫,只要一把脉,就能将这人的事情说出个一二来。 先前婉娘还有些不大相信,今日一见先生,才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先生你可真厉害,就替我婆婆摸了个脉,就能瞧出这些来了。” “惭愧惭愧,我呢,时常游走于乡里,不过就是见的比旁人多一些罢了。” 李莲花不自然的抚了抚鼻尖,“我先前也见过与老人家相似的病症,多是思虑过重而致,这病呢,倒也不难治。 只这良药虽可帮其舒肝理气,疏解心肺血淤之症,可若这心结不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哎~~” 写满了沧桑的脸上透着几分绝望与无奈,透过堂屋敞开的房门看向老妇人所住的下屋,眉宇皱起解不开的浓愁。 “我又何曾没有想过啊,可这,哪有那么容易啊~~” “程嫂若不介意的话,可否说来听听,在下不才,或许能帮上些什么。” 老妇人这一家在这条巷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几乎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事情,不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是他们家的身份与巷子里的其他人家有什么不同,单纯的就是因着他家够惨,够悲的。 世人常言,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老妇人家就是这样的情况。 老妇人夫家早亡,一人将儿子拉扯长大,好不容易等程绍康长大成人了,可还没来得及取亲,人就在干活时出了事。 程绍康的人虽救了回来,腿却一长一短的成了个瘸子,再加上家里将攒的银子都搭在了给程绍康治病上,家徒四壁再无一点闲钱,程绍康的婚事也就此耽搁了下来。 一直等到程绍康二十六七岁时,母子两人才好不容攒够了银子给程绍康说了一门亲。 虽说这媳妇长得是又黑又瘦的不怎么入人的眼,却是个会过日子的,也是个有福气的,与程绍康成婚的第二个月就有了身孕,一家人的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 有了盼头,也就有了动力,不仅程绍康比先前更加的拼命卖力,就是这老妇人,矮小的身子里也是蓄满了力量。 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出去到处的给人做帮工,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就想给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孙子孙女多攒些钱。 一切,原本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却因着一场意外改变了一切。 老妇人忙着干活攒钱,将随时要临盆的儿媳妇婉娘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婉娘在家干活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因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人及时的找稳婆和大夫过来,到最后,婉娘虽说命大的活了过来,孩子却因久生不下闷死在了腹中,等好不容易生下来时,全身都是青青紫紫的吓人的紧。 婉娘也因这一事伤了身子,再没能怀上孩子,这期间也是花了不少的银子,却如石沉大海般,一点响动也没有。 老妇人也是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的从这自责中走了出,自己唯一的儿子刘绍康却紧跟着就出了事。 刘绍康就在这天泉酒坊里做工,当时正值新米上市,正是酒坊里最忙的时候,刘绍康就跟其他工人一起的,住在了酒坊内的工人房中。 晚上起夜出了趟门便再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工人一大早起来上工时,才瞧见从房间到茅厕的路上,凭空的冒出来一具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啃食的干干净净的一点肉星都没有的白骨。 这白骨身上穿着的,正是刘绍康的衣服,脚下踩着的,还是老妇人给刘绍康新纳的千层底。 酒坊的老板害怕这事传了出去影响了自家的生意,就将这事情给压了下来,但之后几日,每日里都有人不断的失踪,都是夜间出去后便没在回来,无一例外的都变成了一堆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白骨。 第128章 这人说没就没了,还都是些跟自己相熟的人,遇到这种事,谁不害怕? 可在这里做工的,多是像程绍康这样的,家境贫寒,上有老下有小,急需赚钱养家的苦命人。 为了能给家里多赚点钱,在酒坊老板的威逼利诱之下,活下来的人也就犹犹豫豫的答应继续的留了下来。 只这再没人敢大着胆子的夜里跑出去解决问题了,不管什么情况,都要强忍着熬到天亮后再说,就连屋中的烛火,吓得也是一夜未熄,可当晚,还是有人出了事。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按理说,该报官的报官,该将人放回家的放回家,可这酒坊的老板还抱着最后的一点奢望,将人强行的留在酒坊内,又花大价钱请了个道士过来驱邪,以为这样就能没事了。 结果闹了一晚上,不仅这驱邪的道士没了性命,就连这酒坊管事的也在自己房中变成了一堆白骨,这么一来,这事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在酒坊里做工的多的是穷苦的百姓,他们要钱,但也不能没有自己的底线,慌忙的收拾了东西,打伤了负责看管此处的家丁府卫就逃离了这里。 也直到这时候,酒坊里的事才被人传了出来,一直等着程绍康回家的老妇人也才知道,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早就没了。 “我婆婆在知道康哥出了事后,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这人就时常的犯糊涂,常常忘了康哥已经不在的事。 来看诊的大夫也说,我婆婆这是心病,需得花银子才能治好,那酒坊的老板在离开时,倒是给了些银子让我们不要到处乱说,可就那点银子哪够啊? 这钱也花了,药也吃了不少,可我婆婆这病却是一直不见大好。” 方多病听到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简直是草菅人命,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怎么没去呀,我们这几个没了家人的一起去报的官,可那酒坊的老板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将康哥他们的事全都归成了意外,我们不过是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又怎敌的过他们官商一家。 这酒坊的老板也在之后带着全家搬离了这寒州城,现在想找,也不知道到该去哪寻了。” “那老人家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起来就有些吓人了。 那天泉酒坊荒废了之后,有几个不怕死的年轻人说要去天泉酒坊内看看,是不是真有外边传的那么邪乎,就商量着晚上一起过去瞧瞧,刚好被我婆婆听到了,我婆婆就在晚上偷偷的跑出了门。 说起来,那天也有点怪,当时都快要入冬了,天上却阴云密布的一整天都暗沉沉的,一晚上更是连个星光都没瞧见。 四更天时,天上实然就电闪雷鸣的轰隆作响,就跟一下子天亮了似的,闹了一晚上,却是一滴雨也没有下来。 我担心婆婆被吓到,就过去瞧了一眼,这才知道婆婆不见了人。 等我第二天找到婆婆时,就看见我婆婆满身是血的趴在天泉酒坊的外面,身后是一大串的血渍,一直从我婆婆的身下延伸到了酒坊里。 当时看到我婆婆那样子,我也是吓了一跳,原以为我婆婆怕是活不长了,没想到,我婆婆却熬了过来,只这醒来后,人就更加的不记事了,痴痴傻傻的连我也不记得了。 见着个与康哥有些相像的就拽着人不肯放手,没事还喜欢直勾勾的看着你,搞得周围邻居都怕了她。 哎,我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稍不留神,这人就没了影,要真出了事,我这,哎~~” 婉娘说到伤心处,眉眼垂落了下来,眼中是被生活重担折磨着的无奈和无望,眼中晦暗的几近看不到一点的希望。 第129章 不容易 “程嫂若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试试。” “啊?!” 婉娘看着李莲花,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李莲花也就好心的向婉娘再重复了一遍。 “我呢,虽不及那些医术精湛的老大夫,却也略懂些岐黄之术,先前又遇到过像老人家这样相似的病症,或许,能帮上一些。” 这就如将干渴的鱼儿放回水中,将困于笼中的飞鸟放归于山林,在人绝望之时送来了希望,婉娘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莲花,最后都化成了难言的喜悦。 “不介意不介意,我还怕先生不愿意呢。” 李莲花先前的那些话本就已让婉娘信了几分,而这人又长了一副让人容易亲近的好皮囊,再加上这人脸上总带着让人安心的亦如冬日暖阳般和煦恬淡的笑容,婉娘连一点怀疑的想法都没有。 婉娘心下高兴,可一看自己这穷的叮当响的总共下来也找不出几个铜板的家,脸上跟着就现出一丝窘迫,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就没了影。 “可,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给你呀。” “无妨,医者仁心嘛,何况老人家这病也费不了几个银子,程嫂若真过意不去的话,” 低头看去,见桌上的黑瓷碗中放着一些婉娘刚用来招待他们的腌酸杏,李莲花伸手拿过一枚放在嘴上轻咬了一口。 “我瞧着程嫂家做的腌酸杏不错,拿这个抵了诊费便是。” “多谢神医的大恩大德。” 人长的又好,心又善,婉娘对李莲花的好感是噌噌的直往上长,跪下身来就要谢过李莲花,李莲花连忙伸手将人拦了下来。 “程嫂可别这么早就谢我,若是医不好,岂不白谢了。” “不会,不管医不医得好,神医的这份恩情都难以为报。” 李莲花淡笑不语,坦然的受了婉娘的这一礼。 那老妇人回来后就在自己的屋里没了动静,李莲花和方多病跟着婉娘进去时,就见矮小破旧的小屋内,阳光斑驳的透过窗子的缝隙洒了进来,落在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上。 屋中是少得可怜的简陋家具,靠墙的地方是只搭着一张床板的小床,上面铺着满是布丁的被褥已被洗的褪了色,尽显陈旧黯沉,透着死气沉沉的压抑。 老妇人就呆呆的坐在这张木板床上,手里抱着一双半新不旧的男鞋,脑袋低垂垂着,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这鞋上,口中痴痴傻傻的不断的低语重复着:“康儿,康儿~~”样子尽显凄凉。 婉娘走到老妇人跟前,按着李莲花教她的那些对老妇人说道:“娘,这是康哥的朋友,他们代康哥来看你了。” 老妇人这才有了反应,目光灼灼的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你们,是康儿的朋友?” “那康儿呢,康儿怎么不回来? 康儿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了,怪我当初没照顾好婉娘,所以不愿回来,你们告诉康儿,我错了,我错了,让他早点回来,我想他了,康儿,康儿~~” 起身上前就拉住了离她最近的方多病不放,对着方多病一阵问东问西的,完全都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这极不相衬的衣饰打扮。 方多病是一脸窘迫不知如何回答,李莲花也就自方多病的身后走上前来,“老人家,程兄怎会不愿回来看你呢,只是呢,想多赚些钱赶在冬日里买些新棉为你做件袄子,忙的一时走不开,这才拜托我二人过来看看你。” “对,对,康儿说过要给我做新袄子的。” 老妇人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愁容尽散,紧皱的眉头亦舒展开来,手从方多病的身上就转到了李莲花的身上。 “你告诉康儿,让他不要太辛苦了,我衣服够穿,去年的旧袄改一改就好,让他千万别累着,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婉娘一个人在家照顾我这个老太婆不容易……” 第130章 自有妙用 “老人家放心,这些,我会替你转告给程兄的。” 李莲花扶着老妇人从低矮的房中走了出来,打眼一瞧,这老妇人似是一下子就恢复了过来,瞧着就跟正常人一般,可细听之下,却仍是让人心酸。 就因为李莲花说是自己儿子的朋友,这老妇人就信了李莲花的话,对李莲花是没有半点的怀疑,在李莲花说到受程绍康所托来为她行针治病时,老妇人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就配合着李莲花躺到了床上。 李莲花自袖中掏了一些可助眠的香料出来,正想让方多病去找个合适的东西过来点上,就见这婉娘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个有些年数的铜制香炉。 李莲花只看了一眼,向婉娘自然的道了声谢后,便将这香炉接了过来,将那助眠的香料倒入其中点燃,袅袅香烟随之冉冉升起,很快将这小屋填的满满当当的。 没过多久,老妇人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待到老人睡下后,李莲花便自腰间掏出针包打开,在婉娘的注视下,一一的将银针落在相应的穴位上,只在落下最后一针时,似是有些犹豫不决,迟迟的未曾下针。 这让婉娘在一旁看着是紧张不已,见李莲花在一番思虑后终于落了针,婉娘这才舒了口气,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行针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李莲花与方多病便自老妇人的房中走了出来。 婉娘正抱着个用黄泥密封好的小坛子在外面等着,不用问,也知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婉娘本是想要留李莲花和方多病用罢晚饭后再走的,可一看自家这情况,到底没好意思开这个口,谢过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后,就将两人送了出去。 李莲花和方多病并排走在前面,婉娘紧跟在二人身后,正在前面走着的李莲花突然就停下了步子转过了身来。 走在二人身后的婉娘也当即停下了脚步,向后连退两步,稳稳的站定身子,一脸不解的看向李莲花,就见这人像是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啊”了一声。 “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无事,无事,就是瞧着今日天气不错,突然想着出去走走,也不知这寒州城都有什么好去处?” 李莲花这问题也算是合情合理,婉娘也就未曾多想,“不瞒先生,我自嫁过来后,就一直在家中操持,平日里鲜少出门,对这些,也知道的不多,让先生失望了。” “无妨,无妨。” 简单的与婉娘客套了一番,两人也就捧着那个装满了腌酸杏的坛子出了小巷。 方多病当时在老妇人家时,忍不住好奇的尝了一颗,那脸当时就拧巴到了一起,这酸杏酸的都快挌掉牙了,真不知李莲花为什么想要这玩意,李莲花却是看着方多病一脸的神秘。 “我呢,自有妙用。” 方多病抱着个坛子向李莲花身边凑了过来,正要追问,余光突然在人群中扫到一个蓝色的身影,让他感到有几分熟悉,可等他抬眉定睛的去细瞧时,却见街上人来人往的并没有那个让他生出几分熟悉感的身影来。 李莲花顺着方多病的目光看过去时,也只见到满街脚步或闲散,或匆匆的行人,脸上神色虽各有不同,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方多病也就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人,抱着个坛子紧挨着李莲花就回了酒仙居的小院。 两人抱着坛子回去后,直接启坛开封,将里面的酸杏一股脑的都倒在了一个大碗里。 方多病撑着个脑袋坐在一旁,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李莲花,就见李莲花慢条斯理的,又极其认真的将一碗的酸杏一个,一个的自大碗里夹出来,分别放在身前不同的小碗内。 时不时的还会夹起一颗放到眼皮子底下细瞧一下,又或是放在嘴里尝尝味道。 第131章 老妇人的心意 李莲花这副认真专注的模样,就像是在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若是像两人刚认识那会儿,方多病自然会被李莲花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闹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不定还会说几句风凉话打趣一番,可现在的方多病却不会了。 李莲花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方多病也同样是一脸专注的看着李莲花,随着李莲花的动作,尽可能的靠近他的思维。 “这些,不是程嫂自己做的。” 眼中突然一亮,猛然坐直了身子,方多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兴奋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淡笑未语,眼含笑意的等着方多病继续的往下说。 “我虽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做,却也知,寻常人家做这些时,都会先挑选合适的果肉出来,而不是像这样,连挑都不挑一下的,就将好的和坏的都混到一起。” “这些,明显是刚结成的青果,酸涩到难以入口,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连这样的都不放过。” 方多病说完,又从其中的一个小碗里拿了一颗全身带着不健康的黑,整颗果子几乎都瞧不见一点好肉的酸杏拿到李莲花眼前。 “你看这个,整个都已经坏掉了,压根就不能吃,正常人谁会用这样的果子,更不可能拿这样的东西来送人。” “那程嫂想来应是真心想要谢我们的,却将这样的东西送给我们,要么,是她真的省的连坏了的果子都舍不得扔了,要么,就是她在拿这些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里面都掺了些什么东西。” 方多病将那棵酸杏准确的扔回到桌上的小碗里,起身又看向那装酸杏的坛子,在里面扒拉了一会,竟从里面找了几片或黄或绿的叶子出来,认真的思考一番,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莲来,这东西,该不会是程大娘做的?” 方多病心中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在李莲花第二次为那老妇人行针时,无意间将包着酸杏的纸包掉在了地上。 在纸包掉落地上撒开的那一刻,老妇人呆滞的目光突然就亮起来,扑到地上宝贝似的将那杏肉一个个的捡了起来,小心的捧着就进了婉娘的房间,将那些杏肉放在了房中的木柜上。 “婉娘爱吃,婉娘爱吃。” 紧跟着就去厨房找了两个大木盆出来放在了院子里,想想不对,迈着细碎的步子,步履蹒跚的又满院子的到处翻找了起来。 “娘,够吃了,够吃了,不用再做了。” 最后,还是婉娘猜出了老妇人要做什么,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老妇人给劝了下来。 这次,二人没有多留,在替老妇人行完针后就离了老妇人家。 李莲花与方多病自老妇人家出来后并没有回那酒仙居的小院,而是直接雇了两匹快马出了城。 在两人出城后不久,天色就渐渐的暗了下来,天边卷着大片的乌云,宛如墨汁一般浓稠的铺洒开来,迅速地漫延至整个苍穹,将天上的娇阳挡在了九天之处,密不透风的,不允许一点光亮撒落人间。 厚厚的云层一层接一层的向下压来,整个世界都暗淡了下来,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们不禁感到一阵压抑和沉闷,让人心中不禁有些烦躁。 街上已没了往日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零星几个,都是步伐匆匆的没了往日的闲情雅致,一副着急归家的迫切模样。 街道两边的小贩们各个面色凝重,时不时的看向那厚厚的云层一眼,一脸的犹豫不决,既担心着暴雨的突然而至,又不想舍了这赚钱的机会。 老妇人今日这一觉睡的很沉,婉娘来叫了好几回都没见人起身,想着怕是李莲花点得那助眠安神的香药劲太大,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眼见着今日这天气也干不了什么活,人也早早的回了屋。 第132章 一门之隔 今日天气不好,一入夜,婉娘就早早的就吹灭了烛火上了床,周围也是寂静一片,世间万物都沉寂了下来,就连喜欢在夜间活动的虫蚁在此刻都安静了下来没了动静,只偶尔传来一阵阵风卷残叶的沙沙声。 二更时,一阵低沉的陶埙声突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不断的回响在小院的上空,悠悠的传进了老妇人的耳中。 一直静静的躺在床上的老妇人,突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呆滞无神的直愣愣的看着前方,苍老的双手机械性的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双手没有生气的僵直的垂落于身侧,动作僵硬的就像个木偶一样的迈动着双腿走出了房间。 在老妇人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陶埙的声音在夜空下突然的拐了个弯,声音一瞬间高扬至峰顶,随之又急促的直落而下,最终恢复到一开始的腔调,低沉的,就似人自喉间发出的一阵阵轻声吭唱。 老妇人平日佝偻着缓慢挪动的身躯,随着那一声的高扬,缓缓垂落,弓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用比她平日快了几倍的速度向前移动着,离了低矮的小院,离了蜿蜒曲折的小巷,直奔着城东而去。 在无法视物的黑夜,走得却比白日里还要顺畅。 “喵~~” 一只野猫自房顶上跳了下来,紧跟着猛然跃起,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那野猫起身时,差一点就撞在老妇人的身上,老妇人却是没有半点的反应,动作不停的,依旧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继续的向前挪动着。 在如墨的夜色下,天泉酒坊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只隐藏在浓墨中的巨兽,酒坊的大门大敞着,就如同那巨兽的嘴巴,随时等着猎物的靠近,一口将其吞下。 老妇人在这巨兽的嘴巴前停了下来,浓重的夜色下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可从她突然停下来的动作来看,她似乎,并不愿意迈进这巨兽的嘴巴里,一直僵立于酒坊的门前不肯再向前迈出一步。 那低沉的陶埙声又再次的响起,沉闷低缓的却又透着几分急促,就像是某种指令一样的,不断的催促着始终不肯再向前迈出一步的老妇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寂静的夜色下传来,天上一层接一层的乌云在天上堆积了一天后,也在此刻缓缓的散去,露出了被它们遮挡的满天星空,和天上的那一轮弯月。 浓重的墨色缓缓的散去,昏暗的亮光洒了进来,就见在天泉酒坊内,密密麻麻的已经聚集了无数的虫子,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如涌动的黑潮,向着老妇人所在的方向快速的移动。 却在行至门口的时候,涌动的黑潮戛然而止,停下了一切的动作,只在门内发出一阵阵的低鸣,和相互走动的摩擦声,就像是前面凭空多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黑潮困在了门内。 一门之隔,将这一方天地划分成两个世界。 那陶埙还在继续的吹奏着,声音逐渐变得尖利急促,“呜呜哇哇”的直搅得人心烦意乱。 老妇人也随着这突然变了调的陶埙声有了动作,抬脚缓慢的向巨兽那张开的大嘴靠近,门内也同时传来了兴奋的低鸣。 老妇人的脚已经迈过了门槛,眼见着就要落在了门内,自黑暗中突然冲出了一个人影来,将那老妇人一把拉了回来。 有几只毒虫已迫不及待在老妇人跨过门槛时就跳到了老妇人的身上,在老妇人退到门外时连带着也一起的跟了出来。 随着老妇人的脚重新落在实处,这几只毒虫也跟着掉在了地上,拼命的挣扎了几下后,也就安静了下来没了动静。 不是李莲花和方多病那日所看到的,在阳光的直射下直接化作微尘消失于世间,而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没了生息。 第133章 林婉娘 李莲花点了那老妇人的睡穴让人暂时的安静了下来,将人扶到一旁,这才返身回来,蹲下身,自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看向那几只毒虫死去的地方。 寒州城一连十几日都是大晴天,地表被太阳炙烤的就像缺了水的皮肤,干燥粗糙的到处都是细小的裂纹,和随时扬起的飞灰尘土,在那细小的裂纹下,隐隐可见一些白色的东西。 李莲花自腰间摸出一块小铁片,插在缝隙中将那些干了的土块一一撬离了地面,借着手中的火折子,只见在这黄土的掩盖下,铺着厚厚的一层石灰粉。 李莲花自袖中掏出一方锦帕,用铁片挑了一些石灰粉抖落进帕子里,正打算将手上的帕子包住,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就见一根长长的软鞭自黑暗中而来,向着李莲花就甩了过来。 那吹奏不停的陶埙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在离天泉酒坊不远的地方,婉娘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方多病,来不及掩饰的她,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反应,震惊的看着面目冷俊的方多病,转瞬间又将这一切快速的隐去,换作一副慌乱不安的模样。 “方公子?!” “太好了,方公子,你可有看到我婆婆?” 面对婉娘的求助,方多病却是嫌弃的瞥了婉娘一眼。 “你不用在本少爷面前演戏了,我和莲花已经去过了林婉娘的娘家,你,根本就不是程绍康的妻子林婉娘。” 真正的林婉娘,眼有隐疾,一见强光便会落泪,再加上这样貌逊于常人,旁人都不愿多瞧她两眼,这才会嫁给家境不济又身有残疾的程绍康。 林婉娘虽样貌不济,却心灵手巧,做的腌酸杏酸酸甜甜的甚是可口,老妇人脾胃不好,时常没有胃口,林婉娘便常常做这腌酸杏给老妇人,但林婉娘自己却不喜欢这些。 所以,真正喜欢吃腌酸杏的并非如假的“林婉娘”所说的那样,是她自己而非老妇人,而真正会做这腌酸杏的人,则是林婉娘并非她所认为的老妇人。 只因这老妇人自受了刺激后,记忆出现了偏差,使的假的“林婉娘”以为,先前的那些都是老妇人做给林婉娘的。 所以,在拿给李莲花时也没有多想,随便的拿了一坛就送了出去,也就是这不经意的送出去的一坛酸杏,让李莲花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 “林婉娘”随手拿给李莲花的那个香炉,也让李莲花对这个穷苦的妇人平添了几分好奇,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却收着一个铜制的香炉,而且这做工还不是很差,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还有老妇人那看似寻常又不寻常的病症,都让李莲花对他们眼前的“林婉娘”加深了怀疑,这才会在为老妇人细诊过后就离了寒州城去了林婉娘的娘家。 李莲花和方多病自林婉娘的娘家赶回来时,城门已关,二人直接就弃了快马飞过了城墙去了老妇人家。 二人到时,却见院门大敞着,院内空无一人,当下就转了头,向这天泉山庄酒坊赶了过来。 二人赶到时,就听这陶埙声“呜呜哇哇”的催的人心烦,二人当即便分头行动,一人拦着那老妇人,一人则寻着陶埙声找了过来。 “方公子,你在说什么呀?” “我嫁过来这么久,若不是林婉娘,安乐巷里的街坊邻居怎么会看不出来? 再说,我若不是林婉娘,那谁是林婉娘,方公子,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呀!” “林婉娘”一边稳着方多病,一边向身后慢慢退去,见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拉开不少,转身就要逃离此处,却被飞身而来的方多病一剑斩断了去路。 “有本少爷在,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吗?” 眼见已无退路,林婉娘也不再继续的装下去,将她方才藏起来的陶埙拿在了手上放至唇边。 第134章 你不能杀我 一阵低沉的好似虫蚁飞过的“嗡嗡”声,自黑夜中不断的响起,紧接着便听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这样的“嗡嗡”声,搅得人耳膜不得安生。 方多病挥剑向“林婉娘”斩去,就见几只飞蚁向他迎面扑了过来,这飞蚁是越聚越多,随着那一阵阵的“嗡嗡”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方多病整个的包了进去,一层接一层的,密密麻麻的,渐渐的已经看不到方多病的身影。 见方多病已被这飞蚁困住,那“林婉娘”心下得意,握紧了手中的陶埙就准备离开,脚刚迈出几步,就见方多病手中的尔雅直接穿过飞蚁的层层包围向她这边飞了过来。 “林婉娘”连忙闪到一旁,尔雅直接从“林婉娘”的颈间擦了过去,带着几缕碎发深深的扎进了“林婉娘”身后的地上,惊得“林婉娘”都忘了接下来该如何。 方多病也已用内力震开了缠着他的那些小东西,在“林婉娘”震惊不已的目光中,飞身落在了“林婉娘”的身前,趁着“林婉娘”还来不及反应时,一把将“林婉娘”手中的陶埙夺了过来,手上一个使力,直接将这东西捏了个粉碎。 伸手自地上拔出尔雅,向着“林婉娘”就劈了下来。 “你不能杀我,不然的话,那老太婆也别想活了。” 方多病手中的尔雅堪堪的停在了林婉娘的眼前。 “什么意思?” “南疆蛊术,不知方公子有没有听过。” “你是南疆人?!” “天泉酒坊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 远处的火光突然一明一灭,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传来,方多病不由心中一紧,一掌切在“林婉娘”的颈间将人打晕了过去,提着人就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飞身掠去。 李莲花手中的火折子被那自黑夜中冲出出来的神秘人打落在了地上,闪身躲开那挥来的长鞭,拉起那老妇人就闪到了一旁,轻巧的躲过了来人的一击。 可这人却是不依不饶地紧追着李莲花不放,在夜空中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伴随着一阵强而有力的声响,紧跟着就向李莲花袭来。 朦胧的夜色下,此人一身碎花蓝布短衫,衣着打扮都与寒州百姓有所不同,头上戴着几支很有地域特色的银簪,身上隐隐带着一股奇特的药香,只这夜色深沉,一时让人瞧不清她容貌几何。 李莲花转身将老妇人放置到了安全的地方,伸手握住那向他挥来的长鞭,猛的一扯,便将人扯了过来,同时扬起一掌拍向来人,却在闻到这股药香时突然收手,收势退到了一旁。 那人却不因李莲花突然停手而有所停留,而是再次向李莲花紧逼而来,方多病刚好自不远处赶来,手一扬就将手中提着的“林婉娘”给扔了出去,向着那人就砸了过去。 那人来不及躲避,只能连忙收势将人接住,被撞的身形不稳的连连向后退去,一连退了数步才将将的稳住了身形。 紧跟着是怒目而视,穿过黑夜看向对面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你们是什么人,竟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害人?” 方多病听着这声音透着几分熟悉,试探的叫了一声:“染前辈?” 黑暗中的染秋也是一惊,忘了将手中的“林婉娘”放到地上,而是直接搀着被打晕的“林婉娘”就向二人走来。 在走到李莲花和方多病跟前后,也瞧清了方多病那让她有些熟悉的轮廓。 “方公子?!怎么是你们?” 染秋正感诧异,突觉扶着“林婉娘”的胳膊一沉,就见她手上的“林婉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身形快速的一转就到了染秋的身后,抬手便自染秋的发间快速的拔下一支银簪抵在了染秋的脖颈处。 在“林婉娘”专心的做着这些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已看出她意图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同时消失在了“林婉娘”和染秋的视野中。 第135章 人死蛊消 当“林婉娘”拔下簪子抵在染秋脖子上的时候,李莲花与方多病也已到了“林婉娘”和染秋的跟前。 二人配合默契同时出手,一人负责吸引这“林婉娘”的注意,另一人,则借着“林婉娘”不备之时,伸手拉走被劫持的染秋,同时一掌拍出,重重的打在了“林婉娘”的左肩处。 “林婉娘”后背吃痛,手中的簪子也跟着掉落在地,方多病上手将“林婉娘”的胳膊压在“林婉娘”的身后,手上暗暗使力,就见“林婉娘”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方多病紧跟着上手一刀落在“林婉娘”的颈后,挣扎着的“林婉娘”再次没了动静,这次,方多病可是加大了力道。 酒仙居里的那处小院,老妇人与“林婉娘”都被带到了这里,“林婉娘”被扔进了院中的一间空屋内。 姜福奉命拿着绳子来绑人时,这“林婉娘”也只是不舒服的皱了皱眉,一双眼睛仍紧闭着没有睁开。 方多病先前住的那间屋子,老妇人暂时的被安排在了这里,老妇人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着躺在床上,似在梦中还在做着某种挣扎。 染秋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在替老妇人诊治,李莲花和方多病则站在一旁,目光游走在老妇人与染秋之间,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注视下,染秋的脸色可见的沉了下来。 “你们所想不错,这老人家确实被人下了蛊毒。” “染前辈可有法子?” 染秋看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妇人一眼,无奈的向李莲花和方多病摇了摇头。 “老人家所中的,乃是子母蛊,虽不会伤及根本,却一生为人所牵制不得自由,直到人死蛊消,不然,只要拥有母蛊的人招唤,她就一直需得听人摆布。” “那直接杀了这拥有母蛊的人不就好了?” “不行,除非是拥有母蛊的人自愿毁了体内的母蛊,不然的话,拥有母蛊的人一旦无故死去,那身上拥有子蛊的人,也会跟着一起的没了性命。” 方多病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这个假的林婉娘还真的动不得了?” “方公子,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林婉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染秋心中满是问号,她在这寒州城中呆了几日,并未瞧见有本族人的身影,心中对此事自是好奇。 若说是这“林婉娘”得了什么机缘得了这子母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林婉娘”一个普通的贫苦老百姓,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既然得了这份好机缘,为何不将这子蛊用在对她更有利的人身上,反而,用在一个年纪老迈黄土已埋了大半截的老妇人身上? 还有,今夜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 “这假的“林婉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却不知,从一开始,莲花就对她起了疑心。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林婉娘起了什么坏心思想要害自己的婆婆,直到我与莲花亲自的去了一趟林婉娘的娘家,才知这老妇人家中的“林婉娘”竟是假的。” “莲花一开始就猜到天泉酒坊的事与南疆的蛊术有关,没想到,这假的“林婉娘”竟是南疆人。” 方多病用最快的速度将这“林婉娘”和老妇人的事向染秋说了一遍,染秋当即是皱起了眉头看向方多病。 “你说这“林婉娘”是南疆人,可我,怎么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染秋这问题倒是将方多病给问到了,方多病先前还怀疑这“林婉娘”是不是带了什么人皮面具之类的,可在仔细瞧过之后,并没有发现类似这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逐将目光看向李莲花。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两个样貌相像,却没有丝毫关系的人?! 李莲花正在低头抿着杯中的茶水,见方多病和染秋都将目光向他这边看了过来,这才反应过来的轻“啊”了一声。 第136章 易容者的大忌 在方多病和染秋的注视下呆滞了一瞬,李莲花才像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似的,慢吞吞的出了声。 “我呢,先前游历于江湖时,倒是听人说过,这易容的行家,是无需借用任何外物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并让人看不出一点的破绽。 只一点,不得动这风池,风府两穴,此二穴,乃易容者的大忌。” 为验证李莲花所说,三人即刻起身去了绑着“林婉娘”的房间。 不得不说,能给天机山庄做事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就说这绑人的手艺,姜褔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也不知道姜福用了多少绳子,愣是将这“林婉娘”严严实实的绑成了个粽子,生怕这人跑了,姜福直接将“林婉娘”的脚折到了身后,用一条粗壮的麻绳将“林婉娘”的手脚连在了一起。 别说“林婉娘”了,就连方多病看到了这姜福绑人的手法,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跑的了。 三人进去时,“林婉娘”被迫的保持这个跪坐的姿势已经两个时辰了,人虽已经醒来,却对这个让人蒙羞的姿势一点法子也没有,长时间下来,已有些血淤不畅,四肢僵麻的都近乎没了知觉。 看到三人过来,目光一一的自三人的身上扫过,在看到一身南疆装扮的染秋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将目光挪向一旁,最后落在了正对着自己的李莲花身上。 挑眉看向李莲花,眼中带着几分挑衅。 李莲花却是直接忽视了这些,脸上的神情都未变过,走到“林婉娘”跟前蹲下了身来。 仍是带着那一副书生气,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存在,可就在李莲花抬手伸向“林婉娘”的颈后时,“林婉娘”肉眼可见的露出了几分慌乱。 “你要做什么?” 身子也跟着向一旁挪去,想要避开李莲花,却见这人的手已经落在了自己的风池穴上,两指并拢向穴位压去。 “林婉娘”只觉一阵重压袭来,那深埋进风池穴中的银针就被李莲花给逼了出来,眼睛不由得看向了染秋,将自己的脖子扯到了极限想去避开李莲花继续向她伸来的手指。 李莲花手指却早已落下,用同样的方法取出了深埋进风图穴中的另一枚银针。 就在两枚银针都被取下来后,就听一阵“咔咔咔”的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自“林婉娘”的体内传了出来,紧跟着就见“林婉娘”那张黑瘦黑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进度正发生着变化。 头骨发生了微微的调整,原本尖细的下巴缩了回去,变待柔和顺眼了许多,宽阔的额头缩短了距离,原小于寻常人的眉根被拉开,眼距也恢复成普通人的距离。 高突的颧骨不再变得突兀乍眼,就连那黑的似乎永远也洗不白的皮肤,也渐渐退去了墨色,变成了最寻常的麦芽色。 “林婉娘”的五官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那五官还是原先的那些五官,一样的丹凤眼,一样的樱花粉唇,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就仅仅只是做了一些微调,改变了一下彼此的距离,直接从一个面貌不佳的林婉娘,变成了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子。 方多病和染秋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到,染秋更是一双眼睛不曾挪开,不断的落在“林婉娘”的身上仔细的瞧着,像是要将人扒开来看个清楚,她总觉得,这人的样貌让她有几分熟悉。 那“林婉娘”的反应也有些奇怪,先前还恶狠狠的盯着李莲花似要将李莲花生吞活剥了一样。 可在恢复到真容后,眼见的露出了一丝慌乱,一扫到染秋向她望来的目光,当即就像是个做错了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家长的小孩子一样,将头低低的垂落了下来,将一颗脑袋偏向一旁,不敢去直视染秋的目光。 “南疆呢,也不是人人都精通蛊术,能做到这些的人,染前辈应该都会有些印象。” 第137章 巫医染钰 染秋垂眉沉思了片刻,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看着那“林婉娘”不敢置信道:“你是染钰的徒弟,付雅?!” 见这“林婉娘”也就是付雅始终不愿开口,染秋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扑上前去蹲坐在付雅的身前,将付雅的脑袋强行的抬起来面向自己再三确认。 在确定付雅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时,染秋再难镇定下来,对着付雅连连追问道:“付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师父染钰呢,她在哪儿?” 付雅将头扭向一旁却是不愿回答,见这人问不出什么,染秋脸上不禁染了怒火。 “付雅,你自小生活在南强,应该知道南疆的规矩。 你师父多次私闯禁地,并盗走了我族的禁术,已是犯了大罪,你若还要执迷不悟的继续包庇你师父,到时,可是要跟着你师父一样被送去瘴木林的。 付雅,你应该知道那瘴木林的厉害?” 在染秋说出那瘴木林时,付雅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可在一番犹豫挣扎之后,付雅最后却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肯说。 “对不起师伯,我,真的不知道我师父在哪儿?” “师伯?!” 谁都能看得出来付雅在撒谎,这也算是三人意料中的答案,只这付雅对染秋的称呼,却是让李莲花和方多病没有想到。 “染前辈,这付雅是何人?” “她是我妹妹的徒弟,因是个孤儿,自小就跟在我妹妹的身边。 六年前,跟着我妹妹一起突然自族中消失,想不到,竟是改了容貌藏在了这寒州城中。” 染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复又将目光重新的落在了付雅的身上。 “付雅,你为什么会改了容貌留在这寒州城,是不是你师父让你留在这里的,她让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 不管染秋怎么问,付雅都是紧闭着嘴巴不肯回答,染秋见此,伸手自腰间抽出那长鞭就要甩在付雅的身上,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下心来。 在长鞭即将落在付雅身上时,染秋握着长鞭的手突然一转,那长鞭就偏离了预定的轨道,“啪”的一声,落在了付雅旁边的大理石地板上。 “付雅,你好好的想想,真要跟你师父继续的错下去吗?” 染秋收了长鞭,看着付雅轻叹一声,转身出了这屋子。 折腾了一夜,此时天色已大亮,太阳顺着那看不见的天梯慢慢的向上爬着,温暖的阳光洒向了大地,将人照得暖洋洋的。 染秋站在院子里,却像是被冰霜所染一样,再温暖的阳光也无法照进她心里,紧紧皱起的眉头,写满了落寞和无奈。 “我与染钰,乃是一对双生子。” 染秋主动开口,让李莲花为她倒茶的手微滞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半点的变化,以至于都没人发现李莲花那一瞬的异样。 替染秋续好了茶水后,李莲花自然的将手收回,将手中的茶壶归于原处摆正,随后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染秋没有去看李莲花和方多病如何,而是自顾自的沉浸在以往的回忆之中。 “我和染钰都是族里的巫医,在南疆,蛊术一向难学,染钰自小便比我聪明,学什么东西都比我快一些,当我还在用草药救人的时候,染钰,已经开始用蛊术替人解除病痛了。 十八岁那年,染钰遇到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陈长安。 陈长安面容俊朗,人又忠厚老实,与染钰一见钟情,两人就如这世上所有悄窦初开的男男女女一样的,难分难舍,如胶似膝的谁都不舍的离开对方。 两人也如愿的举行了婚礼,从相知相惜的恋人,变成了携手与共的恩爱夫妻,两人的恩爱,一度成为族中众人谈论的话题。 只这一切,在一夜之间就全都化成了泡影。” 染秋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故事的突转发生了变化,美好的回忆,变成了噩梦的开始。 第138章 执念 “这陈长安原是负责看守我族中至宝浮光鼎的……” “浮光鼎?” 方多病隐隐已猜到了什么,随之看向身旁的李莲花,就见这人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饶有兴趣的听着染秋讲着这些事。 似乎只是单纯的对染秋讲的这些事感兴趣,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更别说像方多病那样露出激动的模样。 “二十几年前,一对贼人混进了我南疆,与当时负责看管浮光鼎的巫医水蝉儿里应外合,盗走了这浮光鼎,并将负责看守浮光鼎的陈长安打成了重伤。 我与染钰赶到的时候,陈长安就只剩下一口气强行的在那吊着,硬是撑到染钰过来,与染钰见了最后一面才咽了气。 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当时都很难过,尤其是我妹妹染钰,一直不肯接受陈长安已死的事,直到亲眼看到陈长安被埋进土里,染钰才一点点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在陈长安下葬后的一个月,染钰便与我告别,独自一人离开了南疆。 我也只当她是不想留在族中回忆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也就没有拦着,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出去了一趟,染钰回来时,心情确实好了许多,一年后,甚至还抱了个小孩子回来,说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捡的。 我看她好像很喜欢那个小孩,也就没有多问,只盼着她能尽快的从陈长安的事情中走出来便好。” “孩子?!” 方多病下意识的看向了李莲花,就见这人眼中依旧如无风吹过的湖面一样,淡然的没有一丝波动,逐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染秋的身上。 “那孩子多大,是男是女,叫什么?!” 染秋不知道方多病为何会变得这么激动,但还是如实的说道:“那是个男孩,看样子,应该不过六七个月,染钰叫他生儿,给他取名叫陈震生,说这孩子以后,便是她和陈长安的孩子……” “陈震生?!” 方多病蹭的就要自身下的凳子上起身,刚有了动作,人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道扯着动弹不得,一回头,就对上李莲花那浅淡的眼眸。 “李莲花,” 方多病刚开了口,就觉手心一阵痒痒的,就见这人修长的小指在自己的掌心处轻挠了几下。 原本震惊的欲要起身的方多病乖乖的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也平静了许多,只这耳根子,却是莫名的染了一层红。 “方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被人突然打断,染秋一脸不解的看向方多病。 “啊,抱歉抱歉,我们呢,刚好有位故人也是姓陈名震生,小宝听及此,难免激动了些,还请染前辈莫怪。 不过呢,这人自小便生活在京都,且父母双全,想来,与染前辈口中的那位并无关系。” 方多病也顺着李莲花这话向染秋点了点,染秋也便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接着方才所说的继续道:“染钰这次回来,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心情也比以前好了,我便以为,她已从陈长安的事情中走了出来。 谁知,在那孩子三岁的时候,染钰再次离了南疆,这一走,便是十几年。 等染钰再次回到南疆时,人变得是奇奇怪怪的,时常的自家中突然消失,有时一晚上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向她问起那孩子时,她也说不知道,渐渐的,我就对她起了疑心。 六年前,染钰更是趁我不备用药将我迷晕,然后扮成我的样子去了禁地,拿走了先祖们留下来的手札。 那些手札里,记载了很多的族中秘术,只因代价太大,又因多违背天理伦常,也便一直放在禁地中不许族中众人修习。 我那时候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原来染钰,从来没有放弃过让陈长安复生。” “不对呀,染前辈,这陈长安不是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吗,死了这么久,怎么还可能活过来?” 第139章 活死人 二十多年了,这陈长安怕是早都腐化成一堆白骨了,还怎么活过来?! “我最初也如你所想的一样,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直到我从旁人口中得知,早在陈长安下葬之时,染钰就用自己所学的东西将陈长安变成了活死人。” “活死人?” “是,一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能动,也不能跳,却面色红润的就跟活着的人一样的怪物。” “这陈长安现在在哪儿?” “除了染钰自己,谁都不知道这陈长安的尸身被她藏到了哪里。” “那,染前辈方才说的那些,” 方多病虽觉此事让人匪夷所思超乎寻常,可心里却不知怎的抑制不住的激动,虽说没立马从凳子上站起身,可也如李莲花说的那样,“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将心里想的都写在了脸上。” 也不用方多病再去多说什么,染秋已从方多病脸上的激动,和方多病时不时的看向李莲花的眼睛中猜出了个大概,目光不由的自李莲花身上扫了一下。 “几百年前,确有一先祖成功的将自己死去的亲人复活,只这中间出了点意外,这人活是活了过来,却完全变了模样。 双目赤红形容鬼魅,凶残至极,整日以新鲜血肉为食,却又力大无比难以应对,短短几日,族中就已有多人被他所伤,到最后,更是难以控制,竟直接以人的血肉为食。 那位先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一番苦战之后,便与那位亲人同归于尽。 先祖死后,他这能让人复生的秘术也就成了禁术不允许人再提起,这位先祖留下的手札,也被存放在众多手札之中封存于禁地之内。” “这些东西被封存在禁地中几百年,早已无人记得,想不到,染钰为了让陈长安活过来,竟然,哎~~” “这些年,我时常在外游走,一来,为寻我族中至宝浮光鼎,二来,也是为了尽快的找到染钰,阻止她再继续下去。 这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呢,即使活过来了,那个人,还会是当初的那个人吗?” 说及此,染秋忍不住感叹一番,眼中也蒙上了一层薄灰。 “那染前辈对这复生秘术可有了解?” 染秋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无奈摇头。 “此乃族中禁术,即便我已是族中的长老,也不敢随意触碰这些。 只听已故的长老说过,要施此法,需寻一极阴之地,以蛊养煞,并以怨气滋养死魂,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便可以复生秘术将人复活。” “天泉酒坊!” 染秋的话,让方多病不由的就想到了天泉酒坊,酒坊内那么多可怕的毒虫,不可能是没来由的。 染秋原是想即刻动身前去这天泉酒坊的,但方多病不放心李莲花的身体,又怕这人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又偷偷的跟了过来,犹犹豫豫的挣扎了一番,心中的天平还是无可救药的偏向了李莲花这边。 在向染秋说了声抱歉后,强行的就拉着李莲花回了房间,将人摁在了床上,李莲花正想开口,方多病就睁着一双大眼睛凶巴巴的向他凑了过来。 大有你不乖乖躺下,我就扑上去咬你的意思,活像一只对主人生气的小可爱。 李莲花无奈,只能乖乖的躺了下来,只是在躺下之时,将坐在床边的方多病伸手一扯带上了床,将人紧搂在怀中。 “还是这样更暖和一些。” ………… 三人出门时,李莲花身上虽没裹着那件价值千金的白狐大氅,却也在方多病强势的要求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就这,方多病最后还是不放心的又在外面给李莲花加了一件羊绒披风,反复的检查过后,这才拉着人出了门。 三人是申时时分来得这天泉酒坊,阳光明媚,天气正暖,湛蓝的天空上不见一片云彩遮挡,让温暖的阳光无遮无挡的洒向世间。 第140章 天然养尸地 李莲花此时正蹲在地上,将他先前撬开的地方在方多病的帮助下,又撬开了一大片出来,让人更加清晰直观的看清楚在这层黄土之下埋的是什么。 染秋看着被掩在黄土下的那一层石灰后,眉头跟着就皱了起来,就连眼角的细纹也跟着加深了几分,眼角下的那枚小痣,就像随时要被埋进细纹之中一样,不经意间,都让人瞧不见它的存在。 李莲花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看着染秋和方多病笑言道:“我呢,先前曾听人说过,这石灰石乃至纯至阳之物,既可驱虫,避邪,除邪秽,却也能聚阴聚煞,使得怨气不消,煞气不散,不知这些,可是真的?” 染秋点头,认同了李莲花所说。 “你所说不错。” 抬头看向荒废许久的天泉酒坊,染秋的脸色可见的沉了下来。 “这些石灰,应是很久以前就埋在这儿的,本是为驱邪避灾,却没想到被人利用,将这里变成了天然的养尸地。” 染秋不再耽搁,率先走了进去,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紧跟在染秋的后面进了门。 三人进了这天泉酒坊后,染秋是一路向东,直奔着尽头而去,直到被厚实的高墙断了去路,染秋这才停了下来。 沿着墙边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染秋这才停下了步子,蹲下身来,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块碎瓦片,掏出帕子包上一角,当作铲子就在地上挖了起来。 在一连挖了几个小土坑后,手上的瓦片突然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当”的一声,染秋连忙扔了手上的瓦片,将东西用手刨了出来。 这是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小布包,布料不算精致,就是寻常百姓家所用的那种麻布,天水一素,没有多余的花色。 染秋将这布包自土坑中拿出放在手中摊开,就见这布包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铜钱。 铜钱光亮如新,没有一点生锈的迹象,就像是刚刚才被人埋进土里的一样,可那包着铜钱的布包,陈旧黯淡的明显已有些年头了。 染秋起身将这东西放进自己身上的挎包内,然后脚步不停的前往下一个地方。 在天泉酒坊的正北,正西,正南三处地方,分别从地上挖出了三个同样的小布包,布包的材质大小颜色均一样,只这里面包着的东西却不同。 方位者,东南西北中,合五行, 东属木,南属火,西属金,北属水,中属土。 在东南西北这四个方位,分别被人埋下了相应的克制之物,东有铜钱,西有硝石,南方是个装着水的小瓷瓶,北边则包着一包泛黑的泥土。 随着这些东西一样样的被挖出来,染秋的脸色如布满阴云的天色,黑的透不进半点的亮光,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三人经过反复丈量测算,最后在后院被一众大酒坛子包围着的那处高台前停了下来。 这高台为纯木制搭建,被八根粗壮的柱子撑离地面,从高台到地面的距离,刚好与其长宽一样的都为十尺,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木制的高台稳稳的立于这中心的位置,将天上的高阳洒下的光亮完美的挡在这一片区域之外,使的阳光永远也照不进这一方天地。 自进了这天泉酒坊后,染秋便很少再开口,此时看到立于此处的木制高台,身形不稳的向后退了两下,随后手指微颤的指着那高台下的阴影,似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口中挤出一个“挖”字。 方多病从工人做工的地方寻了把铁锹过来,不用染秋和李莲花二人动手,他自己就吭哧吭哧的将铁锹挥得冒了烟。 方多病现在,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地底下到底埋得是什么。 东西埋得很深,等挖出个半人来深的大坑时,方多病手中铁锹在落下时才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自泥土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第141章 黑漆木棺 染秋也是一脸的迫不及待,蹲着身子直接用手将方多病铲上来的泥土不停的推到一旁。 听到声音后,直接从土坑的边缘滑到了坑内,用手刨开那所剩不多的泥土,露出了下面的黑漆木棺。 方多病手上的动作不停,与染秋一阵忙活,在挖出一个足有两米深的大坑后,这黑漆棺木才完全的暴露在三人的眼皮子底下。 木棺为实木打造,所用木枓也只是最普通的棺木,看着与普通的木棺并无不同,只这棺盖上,却被人钉下了十二枚锁魂钉。 柳钉封棺,魂魄不离,死魂被强行的锁在肉体中不得转世投胎。 手落在这些柳钉上,染秋的脸色直接从阴沉的黑,变做了毫无血色的白,身子也因气愤,失望发出轻微的抖动,双唇被她咬的已没了血色,强行想要压下的气愤,使得呼吸也变得粗重狰狞。 “染钰,你,真是疯了!” 眼前的木棺,似是击碎了染秋对染钰的最后一丝幻想,在强撑着从嘴里喊出这句话后,染秋冲到方多病的跟前自方多病的手中夺下那把铁锹,高高的抡起,对着那锁魂钉的位置就要砸下去。 却在落下之中,手中一空,手中的铁锹就被李莲花夺了去扔到一旁。 “不激动不激动,这些交给小宝就可以了。” 李莲花扬眉看向方多病,含笑的眉眼随后瞥向方多病身上所带的撬棍上。 这撬棍用精铁打造,硬度和韧度都极高,前面有一个似小铲一样的东西,刚好可以插进木棺的缝隙中。 方多病出门时还想着李莲花为什么让他带着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此时才知是做什么用的,迎上李莲花望来的目光时,这心里忍不住的自豪。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没有他想不到的。) 顺着棺木间的缝隙就将撬棍插了进去,猛然发力,那扎进棺木内的柳钉就松了些许。 那钉下这锁魂钉的人应是给自己留了后路,方便自己以后启棺,这柳钉的长度比正常的锁魂钉明显的少了半截。 方多病在撬动这棺盖时,并没有浪费多大的力气,见柳钉都已露出头来,方多病站定身形,运起周身内力集于掌中,双掌同时挥出,将那棺盖一掌给掀飞了出去。 棺盖被打飞,也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三人一同向棺内望去,可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却都愣住了。 李莲花倒好,也不过是微滞了一瞬,便似早已预料到一般的恢复如常。 只这方多病和染秋二人,却是大睁着一双眼睛望着棺内的东西,眼中满是意料之外的震惊。 被人封在棺材里的,并非是染秋心中所猜测的陈长安,而是穿着一身大红衣衫的林婉娘。 黑瘦的脸上让人分辨不出林婉娘的脸色此时是红是白,但双眼微闭面色安详,双手自然的交叠在胸前,看着,就跟睡着了一样,就是连皮肤都保持着最初的弹性,几乎与活人无异。 方多病将手分别探向林婉娘的鼻前颈间,既无呼吸亦不见脉搏的跳动,染秋也将手自这林婉娘的心口处收回,对着方多病和李莲花摇了摇头。 李莲花垂眉,目光游走在棺木之中,随之落在林婉娘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染秋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便将林婉娘身上的衣服解开。 就见在这衣服的遮挡下,一条长长的口子自林婉娘的上腹部而起,下腹部而终,伤口的边缘呈现新鲜的淡粉色,只这周围却无一点血渍残留。 从这裂开的伤口处,隐约可见一个胎儿的形状,全身青青紫紫的,如同未降生的婴儿般,蜷缩在林婉娘的腹中。 并非侧身而躺,而是正面躺在林婉娘的肚子里,一双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强行的撑开,黑色的眼珠占据了整个眼眶,就如那阳光照不进的深渊,深邃,绝望。 第142章 以尸养尸 “你做什么?” 李莲花的手刚伸了出去,还没落在那林婉娘的身上,就被方多病紧紧握住。 “你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吗,还敢动这些东西?” 方多病是不怕这些所谓的阴尸阴煞,可在涉及到李莲花时,即便不信,也不想这人沾染上这些,握住了李莲花的手就不让人乱来。 李莲花倒也乖乖听话的没再乱动,只眼神示意着方多病向林婉娘敞开的腹腔内看去。 方多病将李莲花远远的拉开,这才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紧贴着林婉娘敞开的腹壁上,粘着一块不到巴掌大小的血块,血块呈暗红色,水份几尽蒸发,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 “这是?” “这是女子生产时体内未排进的秽物。” 染秋此时也靠了过来。 “如此看来,这林婉娘死时,并不是像你们先前所说的那样,是死在生产之后,而是,在生产之时就已经难产而亡。” 说到这里,染秋眼中泛起了一抹冷意和说不上来的酸楚。 “呵呵,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未出生便死的胎儿,难产的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怨念更深,煞气更重的。” “什么?!” “染前辈,你要做什么?” 方多病还没弄明白染秋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就见染秋突然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高高扬起,对着林婉娘腹中的胎儿就一刀刺了下去。 染秋手中的匕首并未真的落在那胎儿的身上,而是在即将刺破那胎儿的皮肉时,紧贴着胎儿的额间,堪堪的停了下来。 短暂的惊滞片刻后,就见一只足有三寸来长的蜈蚣自这胎儿的耳中爬了出来。 染秋瞅准了机会,在那蜈蚣完全的自胎儿的耳中爬出来后,手中的匕首迅速改道,稳稳的扎进了这蜈蚣的体内。 这蜈蚣在剧烈的挣扎了几下后,身体便不再动弹,身体紧绷着完全成了个死物,染秋这才将那蜈蚣挑起来拿到眼前。 这蜈蚣与正常的蜈蚣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这身上多了些奇怪的黑色细纹,似有流光藏于其中,带着特殊的光泽。 “染前辈,这是什么?” “阴尸蛊,以怨气为食,以尸养尸,待养成之后,全身通体发黑隐现蓝光,将其放入死尸的体内,便可保尸体长时间不腐,只是供养它的尸身却会在它离体后不久瞬间化为粉沫。” “那这林婉娘,” 方多病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这棺中的林婉娘与她腹中的胎儿一起,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的消解腐化,最后完全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而装着尸身的木棺中,仅仅只剩下了一堆尘埃,亦如那几只在太阳下消失的毒虫一样。 这诡异的一幕,再一次刷新了方多病的认知。 相较于方多病的震惊,李莲花倒是淡定了许多。 “染前辈接下来打算如何?” “这里的东西必须尽快的毁掉,免得再有无辜人被害。” 方多病按着染秋所说,将木棺旁的地方重新的用土铺平,空了的木棺在此刻也派上了用处,等方多病将木棺旁的土填平踩实后,染秋自身旁的挎包里拿出一包药粉均匀的撒在了里面。 此时,残阳还剩下小半个身子倔强的挂在天际没有落下,尚余一抹余晖在这世间,见离天色完全沉下来还有一段时间,三人就在这酒坊里寻了个相对舒适的地方休息一下。 方多病本能的就向李莲花靠了过来,可一见身上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向染秋和李莲花说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染秋不放心的就要跟上,却被李莲花拦了下来。 “此时天色尚早,小宝只是寻个地方简单清理一下,染前辈不必担心。” 染秋抬头看着天边还未退去的霞光,也便止住了步子,反身回到了屋内,随便找了个破凳子用袖子简单的擦拭一下就坐了下来。 第143章 归家的人 方多病并未离开太久,赶在太阳完全落山前就回到了这里。 身上沾的那些泥土都被清理干净,指缝间也不见有泥土残留,脚上的缎面锦靴子也是一尘不染,只是隐约间可见一些水痕。 看这样子,方多病怕是直接将自己泡在水里洗了一遍。 方多病自外面回来时,远远的就已瞧见了站在外边等着自己的李莲花,残存的晚霞为这人镀上了一抺余晖,四周静谧的如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而他,就是那急于归家的人。 心中不由的就生出了几分渴望和热切,脚下的步子随着脉搏的跳动逐渐加快,方多病最后是几近用跑的来到李莲花的身边,将这人整个的映入自己的眼帘。 “我回来了。” 看似平静,却载着满心的渴望和期盼。 李莲花眼底的笑容未变,只伸手在方多病脑门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缓缓出声道:“知道了。” 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让方多病心中欢愉,开心不已。 门外多出的影子让染秋将目光向这边看了过来,就见方多病一双眼睛都快定在了李莲花身上,手自然的将李莲花的手牵了过来紧握了一下。 对于方多病的这些个小动作,染秋这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已看到多次,早已是见怪不怪,索性将目光挪向一旁,给二人多留一些自由的空间。 等夜色完全的沉了下来,三人重新的回到了木棺处。 此时,毒虫还未见动静,染秋自挎包中拿出个小香炉,将包内剩下的药粉全都倒进香炉内点燃,蹲在木棺旁向里探去,将这香炉小心的放置在了棺木中间的位置。 随后,就连同方多病李莲花一起,飞身而上落在了木棺上方那处实木搭建的高台上。 一股带着某种药香的特殊味道自香炉中袅袅升起,香味醇厚绵长,随着清冷的晚风,悠悠荡荡的向四周漫延而去,与这晚风相互纠缠着,缠缠绕绕的随着晚风的起起落落,缓缓渗进酒坊内的每一个角落。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周围就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虫蚁快速移动的声响,借着满天星空投下的微弱光亮,就见大片黑潮正快速的向这边涌来。 就像是野兽遇到了最可口的食物般,一个接一个的,争先恐后的爬到了那满是药香的木棺里,密密麻麻的,一个挤着一个,一个挨着一个,一层摞着一层的,如同突然涌入的洪流,将这具木棺快速的填满。 原本还算宽敞的木棺,现在已是再塞不下一点的东西,可这黑潮不断,仍继续的自四面八方而来。 突变也在此刻陡然而生,每一只毒虫都占着自己的位置不肯让出半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方,坚决的向入侵者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有一只动手,其他的也都跟着动了起来,成千上万的难以计数的虫子们就在这木棺中上演了一场混乱的厮杀。 寂静的夜色下,不断传来万千毒虫的低鸣与厮吼,喧杂鼎沸亦如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这声音久起不落,不断自三人脚下的木棺中传来。 整整过去了两个时辰,这声音才逐渐小了下来,地上的黑潮已悉数落入木棺之中。 站在高台上等着这一刻的三人,这才自高台上飞身而落,站在离木棺不远的地方,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向那高台下的木棺。 原本被毒虫填得满满当当的木棺内,落满了毒虫的尸骸残肢,在木棺内厚厚的铺了一层。 大片区域空了下来,棺内的空间早不似先前的拥挤,幸存下来的毒虫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三十只。 可这些毒虫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在一堆残骸上爬来爬去,不断的向其他的幸存者发起攻击,疯了般的相互撕咬着。 除了自己,是再不允许有任何一只留在这木棺之中与自己共享这一方天地。 第144章 独舞 毒虫的数量在继续的减少,在最后两只毒虫在经过一番漫长的厮杀后,终于决出了最后的胜利者。 原本挤满了毒物的木棺中,也就只剩这一只毒虫在棺内爬来爬去的,向那些已没了性命的手下败将们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这是一只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黑寡妇,全身通体发黑隐隐泛着一层幽幽的绿光,肚子上那个漏斗形的标记,就如血一样红的刺眼,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瞬间就夺去人的视线。 染秋自挎包中掏出一只小瓶子,打开时,一股特殊的,如同果肉变质烂掉的气味自瓶中溢了出来。 染秋蹲下身,将瓶子横放在地上,瓶口向下对着那木棺的所在。 棺中的黑寡妇在嗅到自瓶中溢出来的那股特殊的气味后,已经要安静下来的身体再次得兴奋起来,快速的移动着身体在木棺内转来转去的,寻找着这股特殊气味的来源。 “当,当,当。” 夜空下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正托着利器向他们这边靠近,李莲花与方多病互望一眼,齐齐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的掠去,紧跟着远处就传来几声硬物碎裂的声响。 这声音清晰的传进染秋的耳中,染秋只将目光稍稍的向后扫了一眼,随之将所有的注意力又重新的放回到了那坑里的木棺上,耐着性子的,继续等着那只黑寡妇出现。 远处的声音还在继续,沉闷的撞击声和酒坛碎裂的声响不断的回响在夜空,不停的变换着方位,忽东忽西,忽上忽下的,似乎染秋的周围都已变作了战场,可这相斗纠缠的声音又单一的好像又没有那么多人。 吵杂的声响不断的刺激着染秋的耳膜,使得染秋再难静下心来,脸上神色可见的已有几分焦急。 游走在周围的打斗声是越来越响,战况似是异常的激烈,可双目触及之处,却只是方多病一人的挥剑独舞。 “乒哩乓啷”的,将自己身边的酒坛子一个个砸的粉碎,不断的发出一声声巨响。 有时候,酒坛子里装的,未必就是醇美甘甜的佳酿,也可以是其他的东西。 在方多病又一拳砸碎了个酒坛后,碎裂的酒坛中,没有美酒从中渗出,却见一根根白骨被人随意的扔在坛子里,有人的,也有其他东西的。 另一边,李莲花在与方多病飞身追出去后不久,就已返身回到了这里,紧裹着那件深灰色的羊绒披皮,隐身于黑暗之中,静静的望着高台下的染秋。 就在今日出发之前,李莲花和方多病曾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 “小宝对这位染前辈似乎很信任?” “染前辈医术精湛,又是个热心肠的,当然可信了。” “哦,那若是我和染前辈因为某件事而有了分歧,小宝会选谁?” “李莲花,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被你骗了这么多次,本少爷哪次跟你计较了,还不是一样的站在你身边。” “李莲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啊,小宝多心了,我呢,不过是见小宝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信任过,这心里呢,不免有些……” “我这还不是因为,” “不对,李莲花,你肯定发现了什么,你这只老狐狸,若是无事,绝不会突然说这些奇怪的话。” “知我者,小宝也。” 若是以往,听到这话,方多病心里怕是早就乐开了花,可今日,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染秋,现在可是唯一能救李莲花的人,若是…… 正沉思间,脑袋上就被人轻轻的来了那么一下:“方小宝,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呢,不过是想着,那染钰既然能做出此举,定然是疯狂至极,担心其心思太重,会留有后手。 这染前辈呢,又太过正直,怕是有些东西会想不到,也就想着,我们呢,要不要多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第145章 宿命 “小宝也说这位染前辈重情重义,所以呢,有些事,定然是不愿多想的……” 在李莲花的一通忽悠之下,方多病顺利的打消了心中的那点疑虑,轻舒了口气,李莲花再说什么,他也就全听了进去,出门之时,听话的将李莲花让人准备的那些东西一一都带上。 那支撬棍,以及,按一定比例加了碳粉的硝石粉。 不远处的高台下面,染秋还在耐着性子的等着,眉头因为焦急而紧紧的皱在了一起,额头上因为太过专注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连紧握着瓷瓶的手心,隐隐的似乎已有汗液渗出。 那只最后的胜利者黑寡妇,在经过了一阵没有方向的横冲直撞后,终于寻到了那气味的所在,在染秋的热切盼望中,自棺内爬了出来,露出了它小小的身影和那比它自己还要吸引人的红色标记,慢慢的爬上了木棺的边缘。 在黑寡妇出现在眼中的那一刻,染秋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浮现出一抹难以形容的兴奋。 就在这时,耳旁突然传来“嗖”的一声,一枚铜钱自如墨的黑暗中凭空出现,如闪电般撕破了夜空,快速的向着染秋直逼而来。 染秋牙关紧咬,眼中现出一抺狠意,却又不甘的不得不快速的闪身躲开。 在染钰起身之时,一道微弱的星光紧跟而来,在染钰还未站稳身形时,就已稳稳的落在了那木棺里。 木棺内早已被方多病撒上了混着碳粉的硝石,毒虫在自相残杀之时,已将这些硝石粉都沾染到了自己的身上,再加上这些毒虫常年以新鲜血肉为食,体内尸气极重,三者相加,就如那在阳光炙烤下的干柴一样,一遇明火,瞬间就着了起来。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木棺轰的一下子被整个点燃,而那只刚刚才从关木棺内爬出来的黑寡妇,还不等迈出这木棺,瞬间就被这突然燃起的大火所吞没。 紫青色的火焰在土坑中烧的是“噼叭”作响,火势强劲不熄,直将整个木棺以及棺内的残骸悉数点燃。 那只最后的胜利者,不管方才是如何的勇猛无敌,此时也难逃宿命,落进火中的那一刻就被点燃,眨眼就和那些被它打败的手下败将们一起,变作了一堆分不清彼此的微尘。 紫青色的火焰倒映在染秋蓦然睁大的眼瞳中,跳起妖异的舞姿,火光打在染秋的脸上,给人强行的染上了恶鬼的颜色。 “啪”的一声脆响,染秋那握在手中的小瓷瓶被她捏的粉碎,碎片自手中滑落,连带着几滴血珠一起,落在了旁边的泥土里。 方多病借着洗漱的功夫,悄悄的来了这里一趟,将李莲花给他的硝石粉均匀的洒在了棺内。 这销石粉除了加了碳粉以外,还加了一些能够掩盖其气味的药草,而方多病在做完这些后,又不放心的将自己自上而下的用水洗刷了一遍,以至于染秋始终都没有发现异样。 青紫色的火焰不断的自深坑中冒了出来,努力的向上攀爬着想要够上那木质的高台,却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所有的努力,最终都变成了徒劳。 在棺内的火焰烧的正旺的时候,李莲花和方多病同时赶了回来,青紫燃尽,橙黄的火花照在了二人的身上。 就见二人衣衫多见皱褶,略有凌乱,二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打斗的痕迹。 二人在赶回来之后未敢有片刻停滞,合力将土坑边上的几堆泥土推入坑中,随着大量的泥土的同时涌入,大片的火光被压了下来,剩下的,则被方多病一铁锹一铁锹的,用泥土悉数的掩埋掉。 “染前辈?” 染秋扭头看向李莲花,那目光带着几分试探询问,李莲花却只静静的站立于一旁,依旧是往日的浅淡平和,任由染秋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第146章 被人动了手脚 染秋的目光在李莲花的脸上足足停了不下十秒,面容这才舒缓下来。 “这里,被人动了手脚。” “啊,那染前辈可有受伤?” “我无事,只是……” 染秋将目光落在还有几堆火光苟延残喘着的大坑中。 那里,木棺早已烧的没了形,混着黄土和残灰,就像是被人遗忘许久的废墟,看着就让人心中压抑,染秋却是释然一笑。 “不过这样也好,那东西本来就是要被毁掉的,这样烧了,也算省事了。” “染前辈,你受伤了?” 方多病将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从坑中出来走到二人跟前,眼尖的就瞧见染秋被碎瓷片划伤的右手。 染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不碍事,许是方才被人偷袭时不小心弄伤的。” “什么,这么说来,偷袭我们的,不只那东夷人,还有其他人?” “东夷人?!” “是,头几日,我与莲花在这里就被东夷人袭击了一次,想不到,这还没过几天,又来了一个。 奇怪,为什么每次都在这里? 也不知这东夷人到底是冲着我跟莲花的,还是冲着这酒坊来的。” “染前辈,你方才可有看清楚袭击你的人是谁?” 染秋正听着方多病讲那东夷人的事,却听这人突然话锋一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并未看清。” “哦,那倒是可惜了。” 方多病眼见的有些失望,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双大眼,眼神灼灼的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莲花,你说今夜偷袭染前辈的,会不会是先前偷袭我们的女子。 我先前还以为那女子是付雅,只这付雅虽会些功夫,可这轻功远不及那女子。 自上次之后,那女子也一直未再露面,不会是,一直都悄悄的躲在暗处随时的等着对我们下手。” 李莲花不自然的抚了一下鼻尖,看着卖力的配合着自己的方多病,唇角的笑意不觉就加深了几分。 “小宝说的也有些可能,看来,我们需得尽快的找到那名女子才行。” “染前辈,染前辈?” “……” 染秋在短暂的一刻失神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天色已经放明,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免得引起误会。” 李莲花和方多病当即点头应下,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时,回到了酒仙居的小院。 三人一落到院中,就见老妇人暂住的房间房门大敞着,那负责照顾老妇人的小厮倒在地上已是昏迷不醒,三人在房中寻了一番,转身就去了关着付雅的房间。 房门也是大敞着,房间内空无一人已不见了付雅的身影,放着青花瓷瓶的紫檀花几被撞倒在了地上,上面的青花瓷瓶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离这不远的地方,是一堆被利器割断的绳子,正是当初姜福用来绑着付雅的那些。 “哎呦,可惜,可惜啊。” 染秋原以为李莲花口中的可惜是因为付雅,待见这人一点不着急的在方多病的帮助下将那些碎了的瓷片一个不剩的捡了回来,才知这人口中的可惜,并非对人,而是对物。 等姜福听到三人回来的动静赶过来时,染秋原以为,李莲花会向姜福询问那付雅与老妇人的事。 却见李莲花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只让姜福找个跟这碎掉的花鸟纹颈瓶一样的青花瓷瓶过来,这让等着挨训的姜福都愣住了。 眼见着姜福呆怔着没有离开的意思,李莲花倒是一脸莫名的看向姜福。 “掌柜的,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 姜福如同得了大赦一样,麻溜的就离了这小院。 “李先生,我们不去寻那付雅与老妇人了吗?” 见李莲花如此,染秋只能主动开口了。 李莲花正坐在桌边摆弄着手中的碎片,听染秋这么说,这才将目光重新的落在了地上的那捆绳子上。 “抱歉啊染前辈,付雅的事,我们怕是帮不上忙了。” 第147章 没有如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已近冬日,为防老人家身体受不住,那房中已燃上了碳火。 染前辈方才也进去看过,屋内的炭火早已燃尽却无人续加,床上亦是触手冰凉,想来呢,这人怕是早就已经不在房中。” 李莲花将手中的碎片放到了桌上,起身抖了抖宽大的衣袍,闲散的踱步来到门外,染秋和方多病也紧跟了出来。 就见这人站在门外的空地上,不停的四处张望,像是正在寻着什么,接着就挪着步子走到了墙角处。 蹲下身来,用手摸摸地面,亦或是起身远远的站开,上上下下的跳了几下,行为看着十分的怪异。 若不是染秋知道李莲花这脑子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就单凭李莲花方才那一连串奇怪的动作,是个人怕是都要在底下嘀咕几句。 李莲花又趴在墙上看了看,这才重新站直了身子,抖了抖宽大的袖袍,拍干净手上沾染到的微尘,看向一脸不解的染秋和方多病二人,用他惯用的口气缓声道:“正常人要从这酒仙居出去,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个呢,是酒仙居迎客的大门,这另一个呢,便是商贩们为酒仙居运送酒水,所需之物的后门。 可不管哪一个,待到晚上时都会上锁,大门处更是每日都有伙计守着以防意外。 若是想从这两个地方出去而不惊动任何人,这对于一个上了年纪,行动迟缓的老人家来说,显然,是有些不太可能。 这么说来,那也就只有一个办法,让其可以在不惊动姜福等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处。 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墙上呢,又留有浅纹,那付雅虽轻功欠佳,但若只她一人,想要轻松的翻过这高墙离去并非难事。 能留下这些东西,说明她离开时走得并不轻松。 若真是付雅带着那老人家一起离开的这里,从老人家房中燃尽的炭火也就能断出,二人离开此处,少说已有两个多时辰。 寒州城的城门,每日寅时初开,戌时关闭,此时已是卯时末,离城门开启的时间已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 除非这付雅在城中还有其他藏身的地方,否则,出城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旦出了城,天南海北的,可就不好找了。” 染秋现下也已想到了这些,李莲花的话刚刚落下,就向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告了辞,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出了这酒仙居。 李莲花与方多病将人送出了门,看着染秋上马离去,最后消失在长街的尽头,二人这才返身回到了院内。 一路上,方多病都微锁着眉头,心中明显的藏了事,等二人回到房中刚刚坐下,方多病就着急的开了口。 “莲花,你是不是怀疑染前辈?” 倒茶的动作未停,在给自己和方多病都倒了杯茶水,又将手中的茶壶端端正正的放回到了桌子上后,李莲花这才挑眉看向方多病。 “小宝为什么会这么想?” “染前辈曾说过,她也是在路上听了这天泉酒坊的事才来得这寒州城,既已来了多日,为何先前不曾去酒坊内查探,偏偏是我们查到付雅那日才去,还刚巧与我们碰上?” “这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呢? 小宝也说了,染前辈既是听了这天泉酒坊的事才来得寒州城,那自然需得将这酒坊的事打听清楚了再说,若是冒然前往查看,遇到不测该如何?” “那你为何还要让我与你演那些戏,还瞒着染前辈毁了那只毒虫。” “自然是不想染前辈有什么危险了。” “?” “若我有一日要对小宝你不利,小宝可会防我?” “你不会!” “我自然不会,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李莲花,就是我死,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若想伤我,定然有你不得以的苦衷,若真有那一天,我不会让你为难。) 第148章 饿了 方多病一双大眼坚定的望着李莲花,不容半点的质疑和反驳,星光在眼中不断流转,最后化作点点星河流淌出天外,流进李莲花的眼中,拨动起一圈圈涟漪。 “我知道了。” 伸手落在方多病的手上,将人的手紧紧的握住。 “以后,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了。” 星光瞬间在眼中荡开,化作了点点荧火,舞起欢快的舞蹈,将手翻转过来,与李莲花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了一起。 本是温馨和谐的让人不忍打扰的画面,却被画中人自己先搅动了波澜。 “不对,李莲花,你别想就这样蒙混过关。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染前辈做那些事,事后,还不让染前辈知道,当真,只是为了染前辈的安危?” 李莲花将目光看向一旁,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想要将手从方多病的手中抽回来,却见方多病将手紧紧的握住不肯松开,微仰着额头挑眉看向自己,眼中满是固执的坚持,只能无奈作罢。 “小宝所想不错,我呢,之所以这么做,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染前辈的安危。” 握着李莲花的手不自觉的缓缓收紧,方多病眼中的晦暗一闪而过,李莲花见方多病如此,眼神也跟着沉了一下,手指微动,轻轻的摩挲着方多病的指尖。 “小宝可还记得先前刺杀我们的东夷人以及出现在天泉酒坊中的那位神秘女子。 他们二人都出现在了这天泉酒坊,是巧合,还是这天泉酒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之所以让小宝与我合演这出戏,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人引过来。 若他们被当时的情形吸引过来,那便说明,这天泉酒坊内,或许真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事,若是不来,那也许,就真的只是个巧合。 二来,除了担心这染钰留了后手会伤害染前辈,也是想帮染前辈将染钰引来。 这天泉酒坊可是染钰费尽心思才打造出来的阴尸地,若她真的在这寒州城,若知这天泉酒坊出事,又怎会不来看看?” “我之所以要瞒着这些不告诉染前辈实情,也是不想染前辈对你我有所误会。 染前辈一心想用这只毒虫引出染钰,而你我又将这毒虫除去,即便本意是为了染前辈,可以染前辈对染钰的感情,小宝可能保证,若染前辈知道事情的真相,当真不会对你我有什么意见? 除此之外,我呢,也是不想染前辈牵涉进我们的事情中,关于东夷人,关于那名神秘的女子,他们各自是何目的,对我们来说是福是祸,是喜是忧,这些,我们全然不知,既然不知,又怎好拉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入局。” 方多病沉默了下来,没有接李莲花的话,心里却已信了李莲花所说,只是…… 也或是因为这染秋目前可是李莲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才会让方多病不由自主的想的多一些。 “哎哟。” 正在沉思间,就听李莲花突然轻呼一声,方多病心下一紧,连忙起身将身形不稳的李莲花扶住。 “李莲花,你怎么样了?” “我说方大少爷,我呢,可是饿了一晚上了,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又得麻烦方少爷你了。” 李莲花一脸的促狡打趣,半点也没有怪罪方多病的意思,可听在这人心中,却是一脸的心疼,自责,连忙让姜福去备了些饭菜过来。 等二人用完了饭,想着李莲花昨日一夜未睡,方多病就要押着李莲花上床休息。 却见李莲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肯动,只一双好看的眸子不断的自己身上不停的扫过,方多病被李莲花瞧的当时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李莲花看着自己出声道:“我们,要不要先洗漱洗漱,换身衣服再说?” 第149章 芙蓉花开 “?” 方多病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就见身上穿着的深蓝色的箭袖暗纹锦袍皱巴巴的贴在自己的身上,衣摆处还沾着些许尘土。 这才想起,昨晚一夜折腾,回来后又因付雅和老妇人的事情给耽误了下来,再加上之后又因为染秋的事情连轴转到现在,使得他都还没有想起这些来。 面对眼前此时的这份狼狈,这对于堂堂的天机山庄少庄主方多病来说,是绝对不能忍的,当下就出了门让姜福准备热水过来。 院子里有专门的汤池,池中所用的都是活水,汤池的底部建有地龙,热气自地底缓缓的升腾而上传到地表之外,温暖着整个房间,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日里,让人也不会觉得有半点的不适。 这里,平日都是李莲花在用,方多病多是在耳房处沐浴。 李莲花见方多病出了门,也就像往日一样的来了这汤池,伸手推开了这汤池虚掩着的房门。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入眼的金丝玄羽细纱围幔半遮半掩着池中的风景,池内水气缭绕,飘飘缈缈间,似梦似幻的如同人间仙境。 汤池的边上,站着一人,正缓缓褪去身上的衣衫下到池中。 长年习武,使得方多病身材匀称的不见一丝赘肉,即使隔着轻纱围幔,也能感觉到其皮肤的紧致,光滑白皙的皮肤,亦如上好的羊脂玉一样,在晨间的暖阳中,泛起诱人的光泽。 李莲花身形微顿在当场,随之轻声的将汤池的门重新关上,眼中瞳色逐渐加深,如浓墨浸润再难化开。 放在身前的手缓缓收紧,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李莲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里。 李莲花在房中简单的洗漱一番,换好了衣服斜躺在窗下的那张贵妃椅上,人刚躺上去,房门就被人推开。 就见只穿着中衣的方多病大步走了进来,转身关上房门,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李莲花身边,居高而下的看着被迫坐起身的李莲花。 那双大眼写着不开心,隐隐的还带着些许的慌乱和不安。 衣服应是匆忙之下就套在了身上,未干的水汽浸湿了中衣,紧紧贴在方多病的身上,将这人的好身材展露无疑。 未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因热气而染上的红潮还未完全的退去,亦如自水中刚刚探出头的芙蓉般,清新中又带着让人无法抵御的妖异。 李莲花不自然的将目光看向一旁,“小宝这是怎么了? 就算这身子再好,也经不住你这样折腾,小朋友,就是小朋友,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了。” “为什么不进去?” “小宝在说什么?” “李莲花,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进去?” 就在方才,方多病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等着李莲花过来,可这人来是来了,却又关了门跑了。 方多病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离李莲花更近一些,近一些,也好让他安心。 可这人却是毫不犹豫的扔下他就跑了。 方多病是越想越气,简单的洗漱完,披着件衣服就跑了回来。 “李莲花,你先前说的那些要跟本少爷在一起的话是不是都是骗人的,你是不是还想着怎么扔下本少爷一走了之。 李莲花,本少爷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离开本少爷,不管是生是死,你都必须,也只能跟本少爷绑在一起。” “小宝,我,……” 方多病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他只想要李莲花乖乖的呆在自己的身边。 原先顾忌着李莲花的身子一直忍着没敢下手,哪怕是刚才,他也没想过要去伤害李莲花,单纯的就只是想要比平日更亲近一些。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方多病直接俯身向李莲花压了下去,将李莲花还未来的及出口的“狡辩”,连同这人的气息,以及一切的一切,全都吞进了腹中。 第150章 后悔?!他才不会! 他要让这人从内到外都染上自己的气息,让这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无法再与自己分开。 手比大脑更快的落在了李莲花的腰间,摸索着向更深的地方探去,却在半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方多病正愣怔间,就觉腰上突然一紧,一番天旋地转后,原本站着的方多病却躺在了那贵妃椅上,原本坐着的李莲花,却倾身向方多病压了下来。 双手被李莲花紧握着压在了头顶处无法动弹,方多病那本就是怱忙之下披在身上的中衣,在拉扯间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和领下的那一片雪白。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方多病忍不住就咽了口口水。 李莲花眼神灼灼的望着身下之人,温柔而又炙热的随时将人烧着一般,而那额头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与他紧紧握着方多病的手,是他最后的克制。 “小宝,不要让自己后悔。” 后悔?!他才不会! 方多病才不想听这些,倾身向上就堵住了李莲花的嘴巴。 ………… 方多病睁着一双大眼望着头顶的床幔,到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明明是他先表白的,也是他将人先推倒的,怎么,他却成了下面的那个,这有些说不过去。 鼓着个腮帮子气乎乎的扭头看向身边之人,一触及到李莲花恬淡安静的睡颜后,方多病这心当下就软了,心中的那点点不甘当下就消散了大半。 “算了,你身子这么差,肯定会受不住的,本少爷吃点亏,下面就下面。” 压根都不需要李莲花出面,方多病就已经自己将自己给安慰好了,将身子向李莲花靠了过去,手自然的搭在这人的身上就一脸开心加满足的睡了过去。 “李莲花,这次,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姜福过来给二人送晚饭的时候,在将饭菜摆上桌后,悄悄的将自家少爷拉到了一旁,从怀中神神秘秘的掏出了个小玉瓶出来塞到方多病的手上。 姜福可不敢告诉方多病,他晨间过来时,刚好瞧见了方多病主动献身的那一幕,尽可能委婉却又直白的向方多病介绍着手中之物的妙用。 “少爷,这个,嗯,那个什么的时候用一点能好受点,要是不够,就给小人说一声,可千万别因那啥,委屈了自己。” “什么这个那个的,姜福,你要说什么?” 方多病眉眼一横,一脸的莫名其妙。 “哎呦,少爷,你小点声。” 这么难为情的事,就是姜福这种见过了大场面的人也会不好意思的,一张老脸都憋成了红色。 原本这些他是不用管的,可谁让这是自家少爷呢,该讨好的时候就得讨好。 再次将那个小玉瓶子向方多病的手上推了推,“少爷,你就别问了,到了晚上,你就自然知道了。” 姜福怕自己再不走,这老脸就得熟透了,匆匆的扔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搞得方多病一脸莫名其妙的不知这人在搞什么鬼。 直到晚上时,当清凉的感觉自骶骨处传来,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袭遍方多病的四肢百骸时,方多病这才明白了过来,一张脸,无可救药的直接烧成了煮熟的螃蟹壳,又羞又愤的,久久未能退去。 方多病第二天一睁眼,就跑了出去找姜福算账,怎么算的,不知道。 只是在方多病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进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准备出门去寻他的李莲花。 李莲花垂眉在那一堆瓶瓶罐罐上扫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渐浓,声音却还是往日的轻缓平和,“辛苦小宝了。” 刚刚才退下去的红潮,毫不意外的,再次爬上了方多病的脸颊。 那间曾关着付雅的房子里,一切都已恢复了原样,房中的那个紫檀花几上,放着一个与那日一模一样的花鸟纹颈青花瓷瓶。 第151章 染钰,季如兰 不远的八仙桌上,还放着几个一横一样的,以及李莲花先前收起来的那些碎片和被割断的绳子。 李莲花尝试着用不同的力道将那紫檀花几推倒,花几上的青花瓷瓶虽每次都跟着掉在了地上,但不管是碎裂的程度和落地的方向都无法与当日那青花瓷瓶相吻合。 一直到,李莲花将那瓷瓶高高举起,对着指定的地方大力的扔了出去,那瓷瓶当即四分五裂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亦如他们当时所看到的那样。 过来凑热闹的姜福半天都没有看明白李莲花这是在干嘛,旁边的方多病却是看明白了。 “有人趁我们不在时,救走了付雅并带走了程大娘?” “不对呀,人都救走了,还推倒着桌子撞碎着瓶子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那人应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在救走付雅后,故意推倒了紫檀花几摔碎了青花瓷瓶,目的,就是为了造成付雅用碎片割断绳子逃走的假象。” “原来如此,少爷,你可真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你家少爷是谁。” 方多病正得意着,就见李莲花走到那八仙桌旁对着桌上的那堆碎片和割断的绳子发呆,扔下了还在忙着恭维自己的姜福,大步走到了李莲花的跟前。 “莲花,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啊,没有,我只是在想,救走这付雅并带走老妇人的会是谁?” “会不会是染钰?!” “染钰见染前辈来了这寒州城,知道那酒坊内的东西肯定是保不住了,所以,就趁着我们去天泉酒坊的时候来了这里。” “倒是有这个可能。” 李莲花将手中的碎瓷片扔回到了桌子上,“这件事呢,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就只能靠染前辈自己了。” “可程大娘,” “小宝不用担心,老人家暂时不会有危险,他们这些人,可是很讲究吉时的,一旦错过,便要等下次。 以昨日的情形来推断,下一个吉时应是在六个月之后,这段时间,老人家不仅不会有事,还会被人照顾的很好。” “有劳掌柜的将这里收拾一下。” “李先生客气了。” 李莲花向姜福行了一礼算是谢过,抬脚出了门,方多病自然紧跟了上去,“李莲花,我们,要不帮染前辈一起去找找那染钰。” “?” “我们不是要找南海神医吗,反正都是要找人,一个是找,两个也是找,不过是顺手的事。” 若染钰就是当时从初云庄偷走沈佑恩(陈震生)和浮光鼎的奶娘季如兰,那么这浮光鼎,很有可能就在染钰的手上。 方多病努力的挺平着一张脸不让李莲花看出他心中的那点小九九,眼神却是控制不住的内烁着。 李莲花的目光自上而下的将人扫了一遍,却是半天也没开口,这让方多病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眼见着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就听李莲花极其平静的回了声,“好。” 方多病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脸上的表情不可控的如烟火绽放般绚烂了起来,让李莲花想装糊涂都没办法再继续的装下去。 天泉酒坊的事虽已了结,却又未完全了结,方多病让人将有关天泉酒坊的事传给了百川院和监察司,这些人,也该动动做些有意义的事了。 方多病将关于染钰的事情传回了天机山庄,虽说天机山庄的情报网赶不上四顾门,金鸳盟,可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的,想来不久,就应该能收到些有用的消息。 至于二人,则是继续南下,寻找所谓的南海神医以及染钰的下落。 寒州城外的官道旁,一只黄色的小狗狗趴在路旁,一双眼睛睁的铮亮,抬着个脑袋看着官道上过往的行人,有时,也会站起身来,转着个脑袋看看周围,最后在失望中又重新的趴了回去,继续望着来往的行人。 第152章 老友重聚 离这只小黄狗不远,有一片空地,不过一夜之间,空地上就凭空的多出了一幢奇怪的二层小楼来。 小楼从内到外皆是由实木打造,上面雕刻着出奇精细华丽的纹样,纹路清晰深刻,即便是闭上眼睛只用手去感受,也能清晰的在脑海里绘出莲花和祥云的图案。 这小楼虽只有上下两层,可地方却不小,足够人在里面住得肆意逍遥。 向下探去,只见这小楼并非与地面连为一体,只靠两个巨大的轮子支撑着,稳稳的扎在地上。 离小楼不远,是四匹体态健硕的宝马,此时,正在阴凉下,啃食着地上泛黄的枯草。 这幢奇怪的二层小楼应该是刚刚才被人修缮过,楼面上刷了新漆,在阳光下绽放着新生的光彩。 楼门此时关的是严严实实的,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形,也不知这里面住着的人是何模样。 路过的行人有瞧见这奇怪的小楼的,好奇的想要上前去细瞧一眼,那只趴在路边似是在等着主人归来的小黄狗,便会立刻站起身来,向试图靠近这小楼的行人发出几声警吿,满身戒备的望着你,一直等你放弃这心思转身离去,这只小黄狗才会重新的安静下来。 不然,定然是要围着你吠个不停。 若你逞强的非要靠近,便会突然从那小楼的窗户上飞出一粒花生,也或是一根筷子来,从你耳边“嗖”的一声擦身而过,让你瞬间就没了勇气再敢向小楼靠近半分。 李莲花和方多病出了城门走在官道上,远远的,就看到了趴在官道旁的那只小黄狗,挥动马鞭就加快了速度。 趴在官道旁的狐狸精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抬头望来,在歪着脑袋确认了一番后,兴奋的起身,不等李莲花和方多病靠近,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向二人飞奔了过去。 方多病似乎比狐狸精还要激动,弃了马直接飞了出去,蹲下身一把将扑了过来的狐狸精抱在怀里。 “狐狸精!太好了,真的是你。 这么久没见到本少爷,有没有想本少爷,早知道你过来,本少爷出城时就该多买几只鸡腿给你备着。” 听到鸡腿,狐狸精兴奋的对方多病叫了两声,似在告诉方多病,让他记得下次补上。 方多病没有像以前那样的说些打趣的话,笑的一双大眼都快弯成了新月,高兴的摸着狐狸精的脑袋。 眼底却在不觉间隐隐的泛起了一层水雾,那样子,就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友,颇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 李莲花也已下了马走了过来,并未着急的去打扰这一人一狗,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方多病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站起身来,一抬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二层小楼,脸上笑容如阳光般明媚绽放。 正想回头看向李莲花,却在目光扫到周围的景物时,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熟悉的场景让眼中的黑曜石骤然紧缩,相似的画面不断的在脑中闪现,与眼前的一切不断重合。 ………… 行人往来的官道旁,是一座小小的坟丘,坟头的墓碑上,用利剑刻着,“爱犬狐狸精之墓”。 坟丘的旁边,坐着个衣衫名贵却又皱皱巴巴,眼睛虽大却涣散无神,皮肤白皙却又胡子邋遢的不修边幅的男子。 男子手上拿着只酒葫芦,一下接-下的仰头猛灌着酒水,偶尔也会停下来,对着那个小小的坟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狐狸精,李莲花说过要给你养老的,他食言了,你记得,若是见到他,一定要找他算算这笔账。” “李莲花,你到底在哪,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李莲花,本少爷累了,你再不出来的话,本少爷就真的不理你了。” ………… 方多病不敢置信的望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竟然是他埋葬狐狸精的地方?! 原来在上一世,他就来过这寒州城,可是,为什么他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153章 不记得了 不对,不对…… 不仅是这寒州城,上一世他与狐狸精走过的所有地方,他都记不起来了。 方多病现在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找,一直在找,可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李莲花离开的那十几年里都发生过什么,方多病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有的,只是一人一狗,相伴同行只为寻一人归来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 方多病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竟不知当初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还是他真的经历过,似真似幻的,让方多病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起当初的一切。 若真是梦,可那些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折磨着自己,若非梦,那,那十几年来的经历又去了哪儿。 “小宝?” 李莲花也已发现了方多病的异常,强行的将人掰了过来,就见方多病一双大眼如同被浓雾遮盖,眼睛无神看不到一点星光,如同得了离魂之症般。 李莲花眉目一紧,忙自腰间抽出枚银针,拉过方多病的手便刺入了方多病手上的合谷穴中,辗转多次,方多病这才渐渐的有了反应。 “小宝。” 李莲花正想开口询问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就见方多病突然扑上前来,一把将自己紧紧抱住,紧得,差点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李莲花,这次,不要再扔下我了。” 正打算推开方多病的手也被迫的停在了空中,改道伸向这人身后,将人环抱住,轻轻的拍了拍。 “好。” 笛飞声听到动静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神情微顿,继而便是一声不屑的轻嗤。 “堂堂的四顾门门主,什么时候成了奶妈子了。” 听到动静的方多病第一反应就是将这话给怼回去,一转头,看着双手环胸抱在身前一身黑红紧袖长衫的笛飞声时,又是一怔。 这时,方多病才反应过来,此时的狐狸精还没有死,李莲花也没有扔下他偷偷的离开,一切,还都好好的。 想到这里,方多病心情都好了许多,连带着看着笛飞声时,都觉得这人比以前顺眼了些。 “阿飞,你怎么来了?” 笛飞声瞥了一眼方多病,忍不住向方多病翻了个白眼。 这人是不带脑子吗? 他不来,这莲花楼让狐狸精自己拉过来不成?! 方多病正高兴着,也就好心情的自然而然的将这些都完美的忽略了过去,伸手自然的牵过李莲花的手握在手中。 李莲花都没来得及拒绝,也还没来得及开口跟笛飞声打声招呼,人就被方多病拉着大步的向着不远处的二层小楼走去。 笛飞声紧跟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后面,目光顺着方多病的胳膊下移,落在了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 一张小桌,一壶清茶,就如以往一样,三人对视而坐。 “谁这么大的能耐,竟能困得住笛盟主?” 以李莲花对笛飞声的了解,只要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这人是不会浪费半点心思在上面的。 笛飞声许久未曾露面,也便说明,金鸳盟内,定是出了旁人无法解决的事情,也或是,笛飞声自己出了事。 将时间重新倒回到笛飞声从皇宫出来的那日。 笛飞声自皇宫中出来后,便被两个黑衣黑面的人给挡住了去路,这两人招式诡异,神出鬼没,常自黑暗中突然消失,又突然闪现到你身侧,很难应对,多次遏制住笛飞声挥出的长刀。 不过很快,笛飞声便寻到了这二人的破绽,这二人虽出手狠决,却远不及笛飞声,心境也不如笛飞声坚定纯粹,一番纠缠下来,最终是败下了阵来,被笛飞声一刀一个,斩了二人的左膀,右臂,带回到了金鸳盟内。 与此同时,江湖上也接连的发生了多起神秘人偷袭的事,一样的,皆是黑衣黑面,打扮奇特,身法诡异,短短几日,万人册排行榜上有名有姓的,就已折了十几个。 第154章 回不来了 折得,还都是一些青年才俊,稍微上点年纪的,或是年纪太小,武功太差的,亦或是女儿家身份的,却是安全的无人来扰。 四顾门也未能幸免,旁人倒是无事,四顾门的现任门主肖紫衿,这个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声望的人是首当其冲,在自己的院子里,被一名黑衣人偷袭打成重伤。 若不是纪汉佛与白江醇有事来寻肖紫衿商量,刚好遇到并及时的招了人过来,肖紫衿这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肖紫衿的人虽被救了回来,只是情况有些不大好,身上多处骨折,手筋被挑断,胸前直接被人从左胸切到右腹下,能不能活过来不知道,只知道,这人即使活了过来,也是个废人。 肖紫衿出事的当天,四顾门就派人去请了神医关河梦,只可惜,等了几日都没见到关河梦的人,药庐里的人也不知这人去了哪里。 到现在,这肖紫衿还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 也因为肖紫衿的事,那些原先就动了离开四顾门这念头的人,一个个相继的退了出来。 他们原先就是奔着李相夷的四顾门而来的,希望四顾门能再恢复到李相夷时的辉煌。 可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这些人也看出来了,肖紫衿跟李相夷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想靠这人带着四顾门再创辉煌,再圆当年的江湖之梦,想都别想。 四顾门早已不是当年的四顾门了,李相夷的四顾门也永远回不来了。 虽说人人心中都有些不甘,可也不想就此陪着肖紫衿烂在这里。 李相夷自东海一战后所经历的那些,肖紫衿也亲身的经历了一次,甚至,比那更狠。 别看肖紫衿现在昏迷不醒,可只要他醒来,迎接他的,便是一次比一次重的打击。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便是,云彼丘和石水终于说动了纪汉佛与白江醇,收回了肖紫衿的门主令。 他们当初亲力推出来的门主,又被他们亲手从门主的位置上拉了下来,没有李相夷,那也便没有了四顾门。 折腾了一番,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门主之位,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除了李相夷,无人可替,一帮人,又重新的退回到了最初的百川院中。 只这一连串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这声誉与名望,已大不如前了。 笛飞声只说了这些能说的,至于其他的,比如他连续几天在皇宫里练刀的事,他是半点也没有提及。 这几天,大熙皇帝已经被笛飞声这个每晚都会出现在皇宫里的神秘人吓得差点魂魄离体了,神经高度紧张的已是几日没有安心的睡过一场好觉,宫中的守门几乎已围成一堵人墙,暂时是没有心思再去寻李莲花的麻烦了。 李莲花对这些早已看开,对四顾门之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方多病,心中始终有些放不下。 可转而一想,四顾门乃是李相夷一手创立,经过一番起落,最后还是退出于江湖,虽让人不免有些唏嘘,可这样,又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李相夷的四顾门,那还配叫四顾门吗,留着,也只会坏了他的名声。 想到此,方多病也就此释怀。 该吵的架继续,该说的正事也不耽误。 “你说这些东夷人是为寻宝而来? 不就是找个东西嘛,干嘛非要杀人?” 东夷人的嘴很硬,可架不住金鸳盟的种种刑罚,这一道道的刑具用下去,就是死人都能被逼得张嘴说上两句,更何况只是两个活着的人。 笛飞声也觉那东夷人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可又确信在金鸳盟的种种刑罚之下,不会有人敢撒谎,这才在得知东夷人的目的后,来寻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笛飞声还不知,李莲花和方多病已与那东夷人交过手了。 “凡是江湖中人,都有可能为持宝者。” 第155章 佛骨舍利 “不是阿飞,若真如你所说,这些人,岂不要杀光所有江湖中人才能寻到那宝物? 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宝物,竟需得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寻得。 该不会,是什么能够让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仙丹?” 方多病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却见一向都爱逮着机会找他麻烦的笛飞声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的出言嘲讽他,心下不由的一惊。 “不会,真的被我猜对了?” “哼。” 笛飞声虽未点头承认,但就凭笛飞声的这一声轻嗤,方多病就知道,他是真的猜对了。 一双大眼随之就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心里激动的都快要敲起了战鼓。 “阿飞,那两人还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自然是将该说的都说了个干净,不然,连死都不能如愿。 几百年前,南胤皇家寺院中,曾存放着一颗佛骨舍利,据说具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妙用,乃无价之宝。 只是一真被小心的存放在寺中的宝塔之内,几乎无人得见,对于这佛骨舍利一事,也就众说纷纭,因无缘得见,也就怀疑这佛骨舍利是否真的存在。 而随着南胤国灭,皇家寺院被毁,不管是真是假,那佛骨舍利都随着南胤国灭一起的消失于尘世间,无人提及。 那远在东海之中的东夷国国师,却在不久前,算出了这佛骨舍利的所在,此时,那东夷王已经年迈,只这人在高位上呆得太久,难免贪心的不愿轻易放手,也便派出大量的死士前来大熙寻那佛骨舍利。 因着国师先前通过乾坤镜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也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众江湖人中。 方多病和笛飞声相继沉默了下来,二人心中各有所想,但无一,不是围着一人。 李莲花轻笑一声,将空了的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 “若真能让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相安无事的在寺院中被存放了百年而无一人抢夺,却在遗失百年后,才被人突然提及? 这东夷人呢,向来狡猾,笛盟主怕是被这二人给骗了。 即便二人并未说谎,这佛骨舍利也已被杀戮所染,这样的东西,我呢,可不敢沾染。 万一因这佛骨舍利染了太多的怨念而让人迷失了心智,岂不得不偿失。 我呢,可是答应了要给狐狸精养老的,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那东夷王自己用。” 李莲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却使得笛飞声与方多病的面色都凝重了下来,知道二人这心里面一时还放不下,李莲花也不去勉强,将该说的说完,起身领着狐狸精回到了楼内。 这么久没回莲花楼,他可要好好的打扫一下才行了。 笛飞声倒是尽心,将李莲花那些破烂能扔的都扔了,可不该扔的,一样没扔。 楼内的东西,按着原样都换了新的,离开时还未来得及修理的门窗,也已被重新的安装妥贴。 李莲花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之在自己的小木床上坐了下来,狐狸精乖顺的跑了过来倚在了李莲花的脚边,李莲花抬手落在狐狸精的脑袋上轻揉了揉,眼中的亮光却一点一点的淡了下来。 两道长长的影子自敞开的楼门照了进来,李莲花迅速敛去了脸上的异样,坐直了身子看向进来的方多病和笛飞声二人。 “有劳笛盟主这些日子帮我照顾莲花楼与狐狸精了,我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做谢礼,今日就亲自下厨,答谢一下笛盟主。” 笛飞声挑眉看向李莲花,“你的饭那么难吃,也好拿来做谢礼?” 李莲花不免尴尬的抚了抚鼻尖,紧跟着笛飞声进来的方多病不高兴的瞪了笛飞声一眼。 “莲花做的饭再怎么不好吃,也总比某些人只吃不做要好。” “好啊,你既然这么说,那呆会他做的那些就都留给你。” 第156章 李莲花是我的 “你。” “怎么,不愿?” “哼,只要是莲花做的,本少爷什么都可以。” 说话的功夫,方多病就已走到李莲花的跟前,自然的将李莲花的手牵了过来,一脸得意挑衅的看向笛飞声。 李莲花本是要将手抽回来,却被方多病紧紧的握着不肯松开,只能无奈的拂了拂额头。 笛飞声一生醉心武学,对这情爱之事一向都不怎么感冒,可不在意,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懂。 尤其是方多病如此直白大胆的表现,以及那副恨不得将“李莲花是我的”这话大刺刺的刻在脑门上的得意模样,笛飞声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那他就白长了一双眼睛了。 随之便看向方多病,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嘲讽。 “李莲花,你这眼光是越来越差了,你不会真的看上这个憨货了?” “本少爷再不济,也是堂堂的世家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也算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比起你整天冷着一张脸要好上许多,莲花不看上我,难道要看上你吗?” “方多病!” 李莲花将方多病向后一扯,直接横插在两人中间,“两位看着精神不错,我呢,正想给二楼打个小柜出来,这事,就劳烦二位了。” “哼!” “哼!” 笛飞声和方多病两个人是各自不满的看了一眼对方。 “莲花你放心,以我的手艺,保证能……喂,阿飞,你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方多病拉着李莲花的手还想多说几句,就被笛飞声直接扯着领子拽了出去,二人已走出很远,李莲花这边还能听到方多病那不满的声音。 直到二人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眼中,李莲花的耳根子才算是清净了下来,看看已经快要爬到穹顶的娇阳,李莲花就跑到厨房里认真的忙活了起来。 李莲花已许久没有亲自下厨了,这厨艺吗,没有任何意外的一如既往的嗯~~,一言难尽。 以往相互推让的方多病和笛飞声二人,不知怎么,今天是双双的味觉失灵,饭桌上两人的筷子都没有停下来过,都巴不得将桌上的饭菜给包圆了,以前是因为相互推让争斗不休,今日,却是反了过来。 狐狸精在一旁歪着个脑袋看着方多病与笛飞声,似乎也在好奇着这两人今日里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 有时候,我不入江湖,却总有人拿着刀站在你身后非得逼着你出来,既然躲不掉,那便站在明处让所有人都看着。 对于李莲花的身份,江湖中知道的人不多,但知道的也不少,若是李莲花一直隐世于人后,那死了便死了,除了真正在意他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知道。 可一旦站到明处,若李莲花真的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那些知道内情的人会如何,或许不会明着说什么,可私下里就不敢保证了。 有道是人言可谓,若想取悦民心,有些东西,不得不顾。 当李莲花和笛飞声,方多病驾着莲花楼重新的出现在世人眼中时,彼时本就热闹的江湖就更加的热闹了。 最先收到消息的石水,在知道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寒州城。 只是等石水赶到寒州城的时候,李莲花三人已经离了这寒州城,石水虽未见到李莲花的人,却意外的得知了李莲花在寒州城被人偷袭的事。 未做停留,石水又马不停蹄的返身回到了百川院,即刻着手调查此事,并将百川院能派得人都派了出去,将江湖上做着人头买卖的人清理了个大半,百川院也因此的损了不少的人。 纪汉佛与白江醇对石水的行为非常的不满,冲动,冒进,不顾后果。 石水直接回了二人一句:“你们难道忘了百川院初建时的宗旨了吗? 若因贪生怕死而动摇了初心,那这样的百川院要来有何用?” 第157章 愿赌服输 石水本就因为当年被纪汉佛和白江醇拉着没有去东海寻李相夷回来而无法释怀,见多年过去,这两人还是如此这般畏头畏尾的躲在后面。 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你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另一边,还要数落着你的不是,石水便自心里断了与两人的关系。 只在面上与二人还保持着一起共事的情面,却再不愿与二人多说一句,更别说主动去寻二人商量什么事情了。 因着石水的一系列举动,原先对百川院已失了信心的一群热血青年们,纷纷加入到了百川院中,却是直接绕过了纪汉佛三人,点名要拜在石水门下,也算是从某一方面替百川院挽回了一些颜面。 李莲花听到这些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了半月,现下已是冬日,天气渐渐的冷了下来,南方虽不似北方气温降到那么厉害,但湿冷湿冷的,比北方的大雪天感觉还要冻人。 笛飞声和方多病乃是练武之人,这样的天气,对二人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可对李莲花来说,就是一场煎熬了。 门窗已用绢布封上,楼内也整日的燃着炭火,可李莲花这身上依旧是冷冰冰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一点的温度。 一开始,笛飞声还会强行的提着方多病的领子将人拎到二楼,无非就是担心方多病这年轻气盛的把持不住,现在看这情况,直接将人扔到楼里关了门。 这可把方多病感动坏了,跟笛飞声斗嘴的时候都礼貌了许多,说白了也是担心着李莲花的身体没心情再跟人吵了,有那功夫,方多病宁愿多抱李莲花一会儿。 也因为顾忌着李莲花的身体,三人这一路走得并不快,一路上都是走走停停的,原本七八日的路程,三人硬是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月。 笛飞声虽与二人同行,也并非时时伴在二人身侧,时不时的就会消失个一两天,然后再“嗖”的一下子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一日,三人行至一处小村落,名为雨挢村,雨桥村就是个普通的村子,没有人杰地灵,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小村落。 村里的人们都是一身粗布麻衣,脸上也都写着生活的沧桑,住着低矮的房间,满打满算的也不过百十来口人,孩童也不过七八个,又因地势的原因,一到雨季,常被上游淌下的洪水倒灌进来毁粮毁田。 村子里有条件的能搬走的都已经搬离了这里,只剩下这些无钱无势又无人可以投奔的还继续的坚守在此处。 村子的东头有一宽阔的空地,是村中百姓们用来晾晒粮食的地方,一到冬日便闲置了下来,三人也便将这莲花楼暂时的停在了此处。 雨桥村远离城镇官道,村里的百姓们鲜少见过世面,一见村中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对他们来说异常华丽的二层小楼来,一村子的老老少少,自是好奇的要过来打量一番。 村中认字的人不多,也就不知道这楼的名字,只知这小楼造型古怪别致,既能当马车使,又能当房子住人,一个个好奇的围在这小楼的周围嘀嘀咕咕的议论个不休,却也不敢轻易靠近。 楼内的李莲花三人还不知道他们引来了这么多人围观,三人对坐于厅中的小桌旁,桌上摆着一张舆图,中间一处极不起眼的地方被人做了标记。 “这里就是雨桥村了,这付雅头两日曾在这附近出现过,雨桥村周围再无村落或是可住宿的地方,付雅多半会经过这里。 我们待会向这里的村民们打听一下,应该能有这付雅的消息。” “莲花身子不好不易外出,本少爷需得留在楼内照顾他,这事,就交给你了。” 笛飞声却只看了那舆图一眼却没有动,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方多病睁着一双大眼瞪着笛飞声:“阿飞,愿赌服输,堂堂的金鸳盟盟主不会是想赖账?” 第158章 围观者 “方多病!” 方多病不提这事便罢,一提就炸,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落在了小木桌上,笛飞声脸上的神色整个的冷了下来。 三人当初在离开寒州城的时候,有关寒州城的一切,方多病与李莲花也告知了笛飞声,也说出了二人心中的猜测,季如兰很有可能就是易了容的染钰。 笛飞声当初从沈佑安手上得了那季如兰的画像后,便让盟内众人按画像上的模样前去寻人。 有关季如兰的消息倒是很快的就传了回来,只是有关这人的一切,都停留在了八年前的樊城,听说这人早已亡故,自此便再没了消息。 所以,当笛飞声知道这染钰很有可能就是季如兰后,便让人按着这个方向去找。 这本没有什么,可偏巧当时方多病正因笛飞声拦着他,不让他靠近李莲花而生气,也就动了点小心思,不满的拿话激了笛飞声两下,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赌上了。 笛飞声自信以金鸳盟的信息网,应该很快能寻到这染钰的下落,便以十日为期决一胜负。 金鸳盟众人确实都很努力,只是十日已过,却仍未寻到那染钰的踪迹,倒是意外的碰上了染秋几次,还差点闹出了些误会来。 要不是众人都知道,染钰眼角处并无那一颗小红痣,怕是真就要将染秋当作染钰给绑了,给他家盟主送过来。 金鸳盟上上下下可都知道,这个染秋可是现如今唯一一个能救李莲花的命,所以,盟内之人半点不敢大意,再三确定之后,才将这事报给了笛飞声。 这消息也算有点用,可正主到底是没有寻到,输了,便是输了,笛飞声倒也认了,只是气不过方多病这副得意的样子。 眼见方多病和笛飞声又要闹了起来,李莲花脑袋不觉有些发胀,轻“啊”一声,将方多病和笛飞声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我呢,瞧着今日天气不错,我也许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不如一起?” “这怎么行,你身子一向不好,现在又是冬日,万一……” “整日待在这里可是要闷出病的,难得今日天这么好,若是错过了,怕是又要一段日子不能出去了,再这么下去,我可真就要闷出病了。” 李莲花一再坚持,方多病也没有办法,只能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李莲花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在外面给李莲花裹上御寒的狐皮大氅,又往李莲花手里塞了个小火炉,反复检查一番,这才打开了紧闭着的楼门。 今日阳光明媚,驱散了些许的寒气,让冬日变得不是那么的冷硬难耐,阳光直射而下,让一连几日都未出门的李莲花不免皱起了眉头,待适应了这光亮后,才舒展开眉头看向周围。 入眼便是老老少少的一堆人远远的围成一圈,目光灼灼的自他的身上以及身后的二层小楼上扫过,眼神灼热,似是满是好奇,却在迎上三人的目光后,迅速的将目光垂了下去,拘谨的不敢再看向三人,只敢偷偷摸摸的继续瞧着。 笛飞声眼见众人围着看了许久还不散去,眉目渐冷,上前就要喝退众人,却被李莲花拦了下来。 正在这时,从众人中挤出一位老者,双鬓如霜,胡子花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面容虽苍老,一双眼睛却聚着神彩,一身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打扮,身上的衣服虽有些旧了,但贵在干净整洁。 这老者一上来,就向三人拱了拱手,看这老者的举止以及众人看向他时的目光,这老者应是个管事的。 “你们,是什么人?” 语气生硬,带着一丝戒备。 “啊,我呢,是个行走江湖的游医,途经此处,见这里地方不错,便想在此处暂歇几日,不知,贵宝地可方便。” 那老者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将目光掠过李莲花,看向李莲花身后的方多病与笛飞声二人。 第159章 热情的村民 “这两位是?” “啊,他们都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因喜欢四处游历,便与我结伴而行。” 老者的目光自三人身上不断扫过,许久之后才出声道,“三位请便,不过,这周围多荒山野地,常有野兽出没,三位晚上最好不要出来走动。” “多谢老人家提醒,还不知,老人家该怎么称呼?” 那老者已准备转身要走,见李莲花出口询问,这步子又停了下来,盯着李莲花看了两眼:“小老儿姓黎,单名一个川字,是这雨桥村的村长。” “黎伯有礼了。” “嗯,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若是无事,便早些离开?” 黎川一开始这口气就不怎么友好,见自己这般,眼前这年轻人始终都是这副温温知礼,不急不怒的样子,黎川的语气虽依旧冷硬,却比先前听着缓和了许多。 转身看见那还不肯离去的众人,黎川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家里都没事了吗,走走走,赶快走。” 说归说,黎川却也没有强行的赶众人离去,而是在众人为他让开了道后,背着手独自的离开了这里。 围观的村民们先前还不太敢靠近,可在这黎川走后,一个个就向李莲花三人围了上来。 “公子,你们这是打哪来,准备上哪去呀?” “瞧这位公子长的这么俊俏的,家中可有娶妻呀?” “公子,你身上的这身衣服真好看,应该值不少钱?” “天寒地冻的,这宿在外面,哪有宿在家里头舒服,我家正好有间空旁,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上我家里头歇着。” “哼,就你家的茅草房还拿来招待贵客也不嫌丢人,三位公子还是到我家歇着,我家可是上好的泥瓦房。” “三位公子别听他的,这吴老二家里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没有,哪有我家炭火烧着,被子暖着舒服。走走走,去我家。” “我家好,还是去我家歇着。” “去我家。” “我家!” ………… 村民们突然变得这般的热情,着实让三人没有想到,方多病和笛飞声第一时间将李莲花护在身后,却也因此的将自己晾了出来直面着村中众人的热情。 方多病紧皱着眉头被人扯来扯去的已有些难以招架,却又因都是些无辜的百姓忍着没有发火,笛飞声却不管这些,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一个“滚”字,就让这些人安静了下来。 村民们似乎也怕了眼前这个面目冷凝,满目戾气的男人,退到一旁,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的说着什么,不敢再轻易靠近,却也不愿就此离去。 李莲花自方多病和笛飞声的身后走了过来,自然的扬手碰了碰笛飞声,“阿飞啊,你这样可不好,要是吓到了人,可就没人愿意卖酒给我们了。” 随之向前迈出一步,温温有礼的向在场众人虚虚的见了一礼,“楼内少些暖身的美酒,不知这村中可有卖酒的地方。” 李莲花一身书生气,说话又温声慢语的,刚被笛飞声震到的众人当下又活络了起来。 “我家刚好有几坛子陈年佳酿,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到我家中看看。” “我家也有。” “公子去我家,我家那可是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又醇又香,保证公子们喜欢。” 李莲花瞧了瞧眼前众人,最后便选了叫得最欢的那个,这人叫陈三,就住在离这晾晒场不远的地方。 旁人见李莲花选好了人,脸上的热乎劲一下就没了影,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回了村中。 方才还挤挤挤嚷嚷的一大堆人,这一下子全都散开,气温也随着热闹气氛的消散而降下了些许。 李莲花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陈三的目光随着李莲花的动作就向着李莲花身上的这件狐皮大氅看了过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艳,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人发觉。 第160章 捞油水 “三位公子可真是来着了,这些原是为我女儿出嫁时准备的,当初埋得多没用完,刚好还剩了几坛子,也不知够不够。”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三位公子请。” 陈三领着李莲花三人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那院门紧闭着,门上的两个大红喜字极为显眼,看这喜字的鲜亮程度,应是刚办完喜事不久。 陈三上前推了推院门却没有推开,手便落在那门上重重的拍了三下,随后就扯着嗓子向着院子里喊了起来。 “孩他娘,快开门,家里来贵客了。” 陈三的嗓门很高,这一喊,别说屋里的人,邻里八村的几乎都能听到,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动静。 “来了来了。” 随着那声音自远而近的飘了过来,院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中年妇人脸上堆着笑就迎了出来,跟着陈三一起将李莲花三人迎了进来。 院子不大,上下三间,全都是刚建不久的泥瓦房,门窗上,水缸处,磨石上……凡是家中之物,都贴着鲜亮的大红喜字,房檐下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坛子还未开封的酒水,应是陈三所说的那些未用完的女儿红。 陈三夫妇将三人让到堂屋中坐下,屋子里点着炭盆,驱散了些许的寒气。 李莲花三人刚刚坐下,那陈三便抱着个酒坛子走了进来,陈氏跟在自家男人的后面拿着三个小碗摆上了桌,陈三将酒倒入碗中一一的放到了三人面前。 “都是自家酿的,也不知三位是否喜欢,三位先尝尝,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再到别人家给三位寻些来。” 笛飞声看着眼前的酒水却没有动,见李莲花给他使了眼色,不悦的翻了个白眼,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笛飞声将空碗放回桌上,李莲花和方多病这才拿起了桌上的酒水,只这刚入了嘴还没多少,就听旁边“咚”的一声,刚喝完酒的笛飞声一头倒在桌子上就晕了过去。 “这酒有问题!” 方多病立刻瞪着双眼睛将手中未喝完的酒水扔了出去,或许是多多少少的都沾了一些,方多病这话说完没多久,人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一倒头栽了下去,李莲花则早他一步就趴在了桌上不醒人事。 那一直紧绷着神经站在一旁的陈三,见李莲花三人都被药倒,抬手就在自己的脑门上抹了一把。 刚才见笛飞声凶神恶煞的,以为是个不好应付的,没想到会这么容易,伸脚就在笛飞声的腿上泄愤的踢了一下。 “让你刚才吓唬老子。” 发泄了一番,立刻跟陈氏自房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李莲花三人捆了个严实。 陈三将李莲花身上的那件狐皮大氅解了下来,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在那柔软的皮毛上轻轻滑过,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孩他她,你快来看,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呀,这次,我们可赚大发了。” 那妇人绑好了三人就凑了过来,脸上的褶子都高兴的挤成了菊花,“是呀,是呀,这次算是捞到了。” 夫妻二人将三人身上都搜了一遍,将三人身上的银两和值钱的东西都搜了去,紧接着就将三人依次的抬上了院中放的那辆平板车上,这板车比平日所见的那种还要宽上一些,地方刚好容得下李莲花三人。 夫妻二人将三人抬到车上后,就推着车子出了门,也不遮也不挡的,就那么明晃晃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路上有村民瞧见,对此也是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会酸溜溜的对陈三夫妻打趣一番。 “你们这次可逮着了,看这样子,油水怕是没少捞呀,享福的时候,可别忘了乡亲们呐。” “那是,那是,这还不得多亏乡亲们配合的好呀。” 夫妻二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推着昏迷不醒的三人出了村子,往来瞧见的人不少,却无一人前来阻止。 第161章 破庙的秘密 在这雨桥村的后山上,离山脚处大约二里来路的地方有一座破庙,破庙不大,也就跟个普通的二进门的院子差不多一般大小。 破庙分前后两院,前院建着供奉神佛的主殿,后院则是一排住人的房舍。 只这破庙已荒废多年又无人打理,那一排房舍早已破败不堪,屋中门窗多已破损,墙上白灰多已剥落,露出里面的砖石泥土,遍布斑驳,房顶处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下来,寒风不断自破损的地方呼呼的灌进屋内。 屋檐下满是尘土,蜘蛛网一层落着一层的,铺满了整个屋檐,周围的地上也满是尘土以及自屋顶,房檐,门窗处掉落下来的一些碎瓷片和朽木,看着是毫无生气,只剩一般死寂的感觉。 后院是破败不堪,可供着佛像的前院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主殿中只供着一尊大佛,面目和善,一副悲天悯人之象,端坐于莲花台上。 泥塑的身子已经有些旧了,身上的颜料也因着年久失修无人打理没了昔日的光彩,虽稍显破败,可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就连台前的供桌,主殿的地面上也鲜有灰尘,应是时常有人过来打扫的原故。 夫妻二人推着那平板车吭哧吭哧的来到了破庙的门外,歇了一会才推开了已经掉了漆的木门走了进来。 将李莲花三人一一的抬到供着佛像的主殿,匆匆忙忙的将三人抬到这里后,耐着性子向殿中的大佛拜了拜,转身就跑出了这里。 这陈三二人刚走,躺在地上的李莲花三人就醒了过来,笛飞声直接撑开了绑着自己的绳子,李莲花也用藏在袖中的刀片割断了绳子,只剩方多病还在那跟手上的绳子较着劲。 不出意外的,便被向他看过来的笛飞声赏了个白眼:“憨货。” “你。” 方多病刚刚挣脱出来,下意识的便要怼回去,猛的想到了什么,挪着步子就向李莲花靠了过来,一触到李莲花那泛凉的手,心疼的就皱起了眉头,不由分说的就要给李莲花运功驱散寒气。 “小宝,我没事。” “还说没事,这么冷的天又穿得这么少,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 见这人生气,李莲花也不好再坚持,任由方多病紧握着自己将内力一点点的输进自己的四肢百骸为他驱散着体内那根深蒂固的寒气,虽未见多大成效,但到底让人安下了心来。 三人将这破庙都走了一圈,除了前院的主殿干净的让人有些奇怪以外,倒也没有其他不寻常的地方,方多病在破庙内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之类的,细察之下,这处破庙也就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地方。 破庙既无特别之处,那为何这陈三夫妇会将他们送到这里来,而从破庙外小路上的车轴痕迹,以及那陈三夫妇二人的熟练程度来看,这样的事情,二人应该不是第一次做。 若不是第一次,除了他们三人,应该还有人被送到了这里,只是三人在此处查探一番,并不见有人存在过的痕迹,莫不是,是将人送到这里都放了? 既然要放,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将事情搞的这么麻烦,再说,就这样放了他们,就不怕他们会去寻他的麻烦? 李莲花正沉思之际,抬头正好瞧见房檐下那一层堆着一层的蛛丝,鸦翅般的睫羽微颤,抬脚便向破庙外走去。 随手自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枝条拿在手上当做扫帚来使,在破庙外扬起一片飞尘,在将破庙外的泥土强行的扫出了个浅坑后,露出了掩在黄泥之下的白色石灰。 “果然如此。” 冬日的夜晚总是这么的迫不及待,太阳刚刚落山,这天转眼就黑了下来。 雨桥村内,陈三夫妻关着院门躲在房中,两眼放光的盯着他们今日从李莲花三人身上得来的这些好东西,贪婪的,巴不得将一双眼睛粘在这些东西上。 第162章 索命的厉鬼 “咚”的一声响,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陈三两人原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野猫没有在意,可紧跟着“啪,啪,啪”的又是几声异常清晰的瓦片掉落的声音,让夫妻二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该不是家里招贼了?” 可想想又不大可能,就他们这小地方,连个像样的门户都没有,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外人,哪有什么油水可捞? 村子里也就这么点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还不知道谁有多大能耐,顶多就是村里哪户见他们今日得了油水,心中有些不甘的闹出点动静来想要吓唬吓唬他俩。 想到这,夫妻二人也就不害怕了,叉着腰就自房中走了出来,站到院子里像只打鸣的公鸡般,挺起胸昂起头的亮起了嗓子。 “哪个缺德的玩意在这装神闹弄鬼的,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陈三这话刚落下,一个瓦片就直接自房顶上落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在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脚边,紧跟着就是一阵强而有力的劲风自他们的身后突然刮过,又快又猛的,二人差点就被这股没来由的劲风刮的身形不稳的向前倒去。 等陈三夫妻两个将将的稳定下身形,睁眼就见两人眼前凭空的就多了那么一个人出来,墨衣长衫,面目冷凝,带着让人不安的肃杀之气。 “你,你怎么?” 这一连串的动静让夫妇二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语音发颤的连字都没有说完转身就跑。 刚一转身,就见一个熟悉的深蓝色身影自天而降拦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另一个墨绿色的身影紧随其后,将另一条退路也给他们封住了,就剩下身后一堵墙挡着。 陈三二人见李莲花三人都是“嗖嗖嗖”的一下子突然就落在你的跟前,一想到先前那些人的下场,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夫妻俩,腿一哆嗦就跪在了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惊恐的望向三人。 “你们,是人是鬼?” “自然是前来找你们索命的厉鬼了。” 配合这话,方多病还特意的做了个狰狞的表情,呲着个牙齿,圆睁着一双大眼,使得本就心中有鬼的夫妻二人连声求饶。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这么做也是为糊口饭吃呀,看在小人一家也是被逼无奈的份上,还请三位饶过小人一家。” “想让我们饶了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需得如实招来,若敢有半句假话,立马就将你们扔到那破庙里喂虫子去。” 一听到虫子,陈三不由的就哆嗦了一下,都不等方多病再去拿话吓他,人就全招了。 雨桥村是个小村子,小的几乎都让人忘了它的存在,也只有在征收粮食,或是到了收税的日子,上边的人才会想到还有雨桥村这样一个地方。 雨桥村地处河道的下游,一到雨季就得遭殃,庄稼年年欠收,百姓家里连饭都吃不饱了,可这该交的税,却是一样没少过。 村里能走的都走了,只留下他们这些走不了的留在村子里继续的一天天熬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过得连那要饭的乞丐都不如。 官家的人既然不管他们,那他们只能自己给自己找活路了。 七年前,有两个客商走错了路,他们便将人迷晕扔到了后山的破庙中,将客商所带的财物都匿了下来换了粮食,第一次,他们不再为粮食发仇。 人一旦尝到了甜头,便很难再控制的住。 自这以后,凡是有人来了村里,村中的人便各凭本事将人引到家中,他们也不想害人,可为了活着,也没有办法。 “既活不下去,为何不离开这里重新寻个落脚的地方,为什么要做这害人的勾当?” “这事哪有公子说的那么容易,像公子这样生来就锦衣玉食,吃穿不仇的人,又怎知我们这些穷人家的难处。” 第163章 狡兔三窟 “先不说小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舍得离去,就是到官府那里去置换文帖,也不是件易事。 这年头,若是不给点好处,谁愿意给你费这个神。 若是能有个投奔的人还好,这样也算有了去处,可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身上又没有多少家财的,离了这里,又能去哪里投生?” “你们往酒里下的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说到这里,那陈三二人就有些犹豫了,就听耳边突然“砰砰”两声,眼前的瓦片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飞了出去,檐下的酒坛子当时就碎成了几块,酒水跟着溢了出来浸湿了大片,吓得陈三跟着就哆嗦了两下,他旁边的陈氏吓得更是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是,是村长,药是村长给的,当初,也是村长给全村人出的这主意。” “那你们将人迷晕后送到破庙,也是村长的意思?” “是,村长说,庙里的神明会为我们处理好一切,并会替我们超渡众人来洗清我们的罪孽。所以,” “所以你们就能随便害人,你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陈三低下了脑袋不敢再言语,生怕说错了什么再惹恼三人。 “你们,可认得这两人?” 房中,李莲花自怀中将付雅和染钰的画像拿了出来让夫妻二人辨认。 陈三对着付雅的画像只瞧了一眼便摇了摇头,在看到染钰的画像时,却是皱着眉头看了许久,随后便猛的叫道:“我想起来了! 就是这个女人,这女人曾在七年前来过我们村子,她来后便直接去寻了村长,在她走后不久,村长便给我们出了这谋生的主意。” “你确定?” “小人绝不会记错,当时,村长的老婆秦氏刚刚亡故不久,埋了还没两天这女人就来了我们村,头两日,刚好是秦氏七周年的忌日,我还陪村长喝了几杯,绝对不会错的。” 李莲花将付雅和沈钰的画像都收了起来,他心中对雨桥村的事也已知晓了个大概。 后山的那处破庙,应该就是染钰圈出来的另一处阴尸地。 染钰应是在七年前来过这雨桥村,并与村长黎川达成了协议,为其提供这害人的毒药,而黎川则帮着染钰护着那阴尸地,并将被害的陌生人做为养料喂给那些毒虫从而滋生怨气滋养被埋在破庙内的阴尸。 都说狡兔三窟,染钰也是聪明的没有将希望放在一个篮子里,只是选在破庙这种地方又神明健在,也不怕惹恼了神明适得其反? “她近日可有来过?” “不曾,这女人自七年前离开村子后,我便再没有见过她。” 李莲花自陈三与其妻的身上扫过,见这两人并不像说谎,也便不再多问,自袖子里掏出了个小瓷瓶出来倒了两粒褐色的药丸在掌心。李莲花很直接的告诉陈三二人,这,是毒药。 “大爷饶命,我们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就请三位大爷饶过我们夫妻二人这次。” “不激动,不激动,我呢,并没有要加害二位的意思,只是呢,我这人向来胆子小,最怕招惹事非,就只能暂时的委屈一下二位,别将今夜的事情说出去,待我们离开时,自会给你们解药。” “这,公子放心,我们绝不会说的,这药……” “太吵!” 笛飞声直接冷着一张脸看向陈三二人,强大的压迫感使得陈三二人再不敢说半个不字,乖乖的李莲花手上将药接了过来,苦丧个脸一口吞下。 从陈三家出来,为免打草惊蛇,三人决定分头行动,由笛飞声和方多病去破庙处理那些毒虫,李莲花则独自前去黎川的家中。 让李莲花单独行动,不说方多病了,笛飞声这人就不可能答应,一番争执过后,笛飞声直接扔下一句,“让他跟着只会碍事。”便潇洒的独自飞身而去。 第164章 少年夫妻 方多病是一脸感激的望着笛飞声离去的方向,头一次觉得笛飞声这人也还不错,等笛飞声一走,人就向李莲花靠了过来,满心欢喜的拉着李莲花就去了那黎川家。 按着陈三所说,黎川家就在这村子的东头,门外种着一棵杏树,很容易就能找到。 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三间破败的泥草屋,又破又小的,有些不太贴合黎川这一村之长的身份。 李莲花和方多病站在墙头,就见昏黄的光线自正房的窗棱处洒了出来,将屋中的人影清晰的倒映在窗子上。 看到那窗子上倒映出来的一男一女,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在见李莲花点了头后,这才飞身而下,直奔着亮着烛火的屋子而去。 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拉,房门便应声而开,方多病挑开挡风的草帘子就冲了进去。 可在方多病看到屋中的情形后,前行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之立刻上前,伸手依次的探向二人的鼻翼和颈间,回头看向紧跟着他进来的李莲花,略带遗憾的向人摇了摇头。 两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痕,口鼻,耳道,指甲,眼眶也未见有出血的症状,身上骨骼完整,也未见有内脏受损的迹象。 黎川的两颊上染着一抹红潮,亦如喝醉酒了一般,似是醉酒而亡,可闻其口鼻身上并无酒气,而他旁边的妇人则面容安祥,就似睡着了一般。 更奇怪的是,黎川身上已出现了僵化的现象,而妇人的身上却肌肉松驰,皮肤弹性依旧,似是与这黎川并非一同死去。 “莲花,你看这妇人的样子,像不像寒州城的林婉娘?” “嗯。” “陈三方才说过,这黎川只有一女并早已嫁人,其妻秦氏也在七年前因病离世,这家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据陈三所言,黎川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属于少年夫妻,只可惜未能相守白头。 染钰当年,恐怕就是以能复活这秦氏为条件,让黎川替自己守着那阴尸地,而要培养阴尸就需得集结怨气,村里的人,黎川自是不忍对他们下手,也便只能将目光放在那些意外来此的陌生人身上。” 说话之时,李莲花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再次将这黎川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将手收回直起了身子。 “怎么样?” “这黎川是中毒而亡,此毒名为夕颜,不管什么时候服的毒,都只会在夕颜花开的傍晚时分毒发,毒发时面色绯红,如醉酒一般。” “这么说来,岂不是很难判定凶手下毒的时间?” “没有凶手,毒是他自己下的。” 李莲花将黎川的手翻转了过来,在黎川的指甲缝中,发现了极其少量的白色粉沬,而在桌上的茶杯中,在杯壁的边缘以及桌面上,都发现了同样的极微量的粉沫。 李莲花伸手在黎川的怀中摸索了一阵,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片来,上面还留有药粉的残留。 “还真是,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染钰当时应该是用了些手段,让这黎川相信染钰真的有复活秦氏的能力,这才会心甘情愿的为染钰所用,既然相信秦氏可以复活,为什么不继续的等下去,却选择服毒自尽?” “小宝可还记得,我们今日来时,这黎川都对我们说了些什么?” ………… “三位请便,不过,这周围多荒山野地,常有野兽出没,三位晚上最好不要出来走动。” “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若是无事,便早些离开?” “若我所想不错,黎川虽被迫为染钰守着这阴尸地,但他其实并不想伤人,所以才会对我们言语提醒,希望我们能够尽早离开,只是见我们并无离开的意思,也便独自离去任由事态的发展。 这一点,从当初村民那前后不一的举动便能看得出来。 之所以会自杀,恐怕,也是因为心中的那一点不忍。” 第165章 夜晚下的破庙 “一面是自少时便与自己相知相守的亡妻,一面是因他的执念而惨死的无辜之人,这么多年来,他心中应该也是备受煎熬,所以,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一切。” 李莲花看着一身红衣的黎川和秦氏一眼,不免轻叹一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曾来寻过黎川,以某事相逼,逼黎川做些他不可能做的事,被逼无奈之下,黎川只能服毒自尽。” “是染钰?” “小宝聪明。” “可是,除了我们,这雨桥村最近并不见有外人前来。” “没看见,并不意味着就没有。” ………… 破庙主殿的房顶上,笛飞声一身墨色长衫长身而立,今夜月半已过,月明星稀,将周围的树影照得影影绰绰,无数魅影暗藏林中,让人不由升起-丝不安。 清冷的月光穿过破旧的门窗洒进大殿中,落在殿中那尊唯一的佛像上,白日里暗淡无光的佛像,在月光的照耀下,周身泛起暗沉的灰色光芒。 白天还面目和善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此时却是脸色阴沉目光冰冷的,全身上下都透着邪性。 破旧的庙宇里一片寂静,几乎听不见一丝声响,寒风悄然无声地自林间刮来,推着破旧的门窗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如同迟暮的老者在夜晚时的苟延残喘。 整个破庙内,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活物的存在,直到,笛飞声挥手一扬,将手里的几只绑了腿的野鸡扔到了院子里,一阵阵绝望的鸡鸣声撕破了整个夜空,瞬间打破了破庙内的这片死寂。 野鸡拼命的挣扎着,不要命的挥动着美丽的翅膀惊恐的想要逃离此处,却因被困在一起而无法逃离,仍不死心的挣扎着,伴随着阵阵绝望的哀鸣。 没过多久,就听在这绝望恐惧的挣扎声中,多了一些其他的悉悉索索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成千上万的毒虫毒蚁就自它们隐藏的角落里跑了出来,一只紧挨着一只的,迅速的汇聚成河,直奔着院中那几只被绑了爪子拼命的扑扇着翅膀想要逃离此处的野鸡们迅速的靠拢而来。 见破庙内的虫子都跑了出来在那野鸡处堆成了一座小山,笛飞声抬手挥了挥,就见无颜带着两人自黑暗中冲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抱着个装满石灰的袋子。 三人分别落在院中,解开那袋子就将手中的石灰撒了下去,不等那些毒虫们回过神来,已经画了个圆圈将这些毒虫悉数的关到了里面。 手中的石灰撒完,三人便自腰间掏出装着桐油的瓶子,“啪啪啪”的几声砸在那已经开始慌乱的黑潮中,并迅速的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扔了出去,紧跟着就是“轰”的一声,跳跃的火光,瞬间将整个黑潮给吞噬。 ………… 陈三等人每次前来找黎川的时候,均未发现秦氏的身影,那定然是黎川将秦氏的尸身藏在了某处,只有一人时才会与之相见。 想到这些,李莲花便与方多病在屋中找了起来,很快就在黎川的破茅屋中找到了一条密道。 那密道就在房中的角落,用木板封住,上面盖着尘土,黎川又在这上面放了些杂物做掩饰,完美的与房中破旧的家具和摆设融为了一体,让人一时间很难发觉。 方多病掀开木板提着马灯最先跳了下去,入眼便是一条将将只容得下二人的狭小甬道。 甬道两边的墙面并不光滑,坑坑洼洼的,满是锄头和铁锹留下的痕迹,不用多想,也知道条甬道出自谁手。 方多病回身扶着李莲花自上面下来,想了想,便将那出口的木板重新合上,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两人都不想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甬道真的很窄,窄的两人需得紧挨着才不会蹭到墙上的尘土,方多病也便一手牵着李莲花,一手提着马灯,身子微侧着快速的向前挪动着。 第166章 藏尸地 泥土的味道不断的冲进二人的鼻腔,从最初的干爽随着二人不断的深入逐渐变得潮湿,酸涩,墙壁上的土质也逐渐变得松软。 二人从旁经过时,隐约间还能听到细小尘埃滚落的声音,再到后来,周围的空气中,隐隐的带出一股枯叶腐化后的酸腐之气。 这气味虽淡的几近不易发觉,却又一下子清楚明了的让人很快就能想到是什么。 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步子迈得不小,却也在这甬道里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潮湿闷热的空气让人有些不好受,更讨厌的是,随着土质的松软和那酸腐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小虫子自松软的土里钻了出来,让方多病不得不随时的注意着这些。 转身替李莲花戴上了帽子,将大氅更紧的裹在李莲花的身上,这才继续的向前走去。 可这虫子是越来越多,纷纷的冒出了头来,快速的挪动着身躯慌乱的自二人身边不断的逃离。 更奇怪的是,那本该冬眠中的小蛇,不知怎的,也醒了过来,“嗖”的一下子从某个地方突然的窜了出来,“叭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随后就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眼皮子底下快速的扭动着无骨的身躯,眨眼间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泥土不断的自二人的头顶,身侧“唰唰唰”的掉落下来,就像有人正在二人的头顶上卖力的撬动着地面,二人不由的加快了步子,自甬道快速的穿行而过,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尽头。 出了这甬道,便是一个小密室,长宽均不过八尺,密室中空空如也,只在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床,木床上放着一木枕,床上铺着一张草席,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这里,应该便是黎川藏着秦氏的地方。” 二人正说话间,突觉脚下传来一阵颠簸,大量的泥土自头顶上空落了下来,两人同时眼露惊色,“不好!”转身就向着来时的路奔去。 ………… 笛飞声眼见着那些毒虫尽数被烧成灰烬,整个破庙内再无一只毒虫遗漏,飞身落到那被庙之内,无颜举着火把紧跟在笛飞声身后进到了前院的主殿。 那殿内的佛像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凶神恶煞,满身戾气,完全不似白日那般面目和善。 笛飞声冷嗤一声突然跳起,一拳重重的砸在那佛像上,就见佛像那泥塑的身子自重拳砸下的地方迅速裂开,一条条裂纹四散而去,如蛛网般快速的笼罩佛像的全身。 紧跟着就是“啪啪”的几声响,佛像崩离溃散,大大小小的泥块自佛像身上不断剥落砸在了地上,在地上扬起一片飞尘。 笛飞声与无颜几人迅速的退到一旁,直待那泥块尽数掉落再没有飞尘扬起,笛飞声这才皱着眉头挥散那还未飘落的尘土走到近前。 佛像原先所在的地方,多了一尊石像,人首蛇身,满口都是尖利的獠牙,狭长的眉眼里透着阴冷,一只手平伸在胸前,长长的指甲如刀刃一般尖利。 笛飞声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虽不愿承认,但这次,还是被某人给装到了,随之按着李莲花所说,带着无颜绕到这尊石像的身后,在这石像的身后挖了起来。 主子在旁边看着,哪有不卖力的,无颜三人挥动着手中家伙什,将砖石地面砸的是“砰,砰”做响,惊得山中的鸟儿四散逃离,山中小兽均跑了出来,在林中一阵横冲直撞,慌乱的寻找着出路。 林中的异样,笛飞声已有所察觉,只当敲击的声音震耳并未在意,无颜三人也未发觉异常,只是继续的挥动着手中的器具卖力的干着活。 三人已将石像的后面挖出个深坑,只是还不见有东西出现,见自家主子没有发话,也就继续的卖力挖着,不多时便听“砰”的一声闷响,手中的锄头似触到了什么硬物,三人当即看向自己的主子笛飞声。 第167章 小场面 三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脚下一阵剧烈的颠簸,自足下快速的传至全身,随着地壳的震动身子不稳的摇晃了起来。 三人脸上皆惊,只等笛飞声一声“走”字落下,无颜三人即刻紧随着笛飞声向殿外奔去。 四人略显狼狈的冲出了殿外,还未来得及稳下身形,就听“轰”的一声,一阵浓烟滚滚,他们方才所在的大殿已轰然倒塌,变作了一团废墟,若他们方才稍晚一步,那殿内,怕是就要再多出一两名亡魂。 破庙外,地面龟裂,巨石自山上滚落下来,直接从倒塌的破庙穿了过去,撞碎了横梁,断瓦,破墙,一刻不停的滚向了山下的雨桥村。 大地动不过持续了几个呼吸,可顷刻之间,山河已变,回头去望时,那雨桥已是一片废墟,村中哀声不断,自暗夜中破空而来,声声泣血,撕裂人心,伴着寒冷的夜风,如厉鬼的惨叫哀嚎。 ………… 密室中的李莲花和方多病,意识到地动来临,转身便要顺着原路返回,却已为时已晚,掉落的土块瞬间将那窄小的甬道倾刻掩埋,他们头顶处也在一瞬间塌陷下来,两人连躲都来不及躲,掉落的泥土,碎裂的石砖就向二人狠狠的砸了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方多病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将李莲花护在身下,为他挡开那骤然落下的泥土和碎裂的砖石,任这些东西无情的砸在自己的身上而不自知。 不过几个呼吸,两人周围便被土石所掩埋,两人间,也只有方多病用身体撑起的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李莲花自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照亮了这狭小的空间。 抬头就见方多病的额头不知何时被掉落的碎石块划破,血正自那伤口处不断溢出,在方多病的额前汇成细小的血珠,“叭嗒”一声,落在了李莲花的眼角,染红了李莲花的眼眸。 混着李莲花眼中不知何时升腾的水雾化成一滴滴血泪涌出了眼眶,顺着李莲花的眼角处轻揉的滑落而下,最终染红了发根,也刺痛了身下之人的心。 双手缓缓收紧,指尖已深深的扎进了肉里,却也无法平息心中那被人撕扯搅动的痛。 李莲花没有开口,只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身上的方多病,那眼中可见的慌乱和不安,血丝悄无声息的自眼底爬了出来染红了眼眶,眼中水雾弥漫,李莲花已有些看不清方多病的脸了。 方多病双手直直的撑在地上,用自己的身躯倔强的为身下之人撑起一小片天地,眼见身下的李莲花平安无事,心中自是欢喜,却见李莲花眼中那似要破碎般的心痛哀伤,便觉一阵阵心疼。 方多病很想俯下身在李莲花的额间落下一吻,吿诉李莲花,他没事,他很好。 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向那被自己护在臂弯中的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无所谓的说道:“这样的小场面,本少爷见得多了,莲花你……” 剩下的话,方多病没有机会再说下去,李莲花撑着身子向方多病靠了过去,封住了这人的嘴巴。 这个吻并没有维持多久,只是轻轻的碰触后便一触即离,却让人似喝醉了酒一样的入了迷。 李莲花掩去了脸上所有的心痛与不安,对着方多病,亦如往日那样扬眉轻笑道:“那就辛苦方大少爷了。” 愉悦中带着一丝调笑,使得方多病眼中都燃起了绚烂的烟火。 没有什么比来自心爱之人的鼓励和信任更能振奋人心的,方多病笑着点头,僵硬的身体就像是灌进了新的活力,不知疲累的护着自己最重要的珍宝。 李莲花借着火折子的光亮,伸手探向周围掉落的土石,不断在周围区域反复的试探摸索,最终将手停在了某处土质相对疏松些的地方。 第168章 狐狸精 李莲花自一堆土石中寻到一块还算不错的地砖,自身上扯了块碎布下来包在上面,熄了手中的火折子就挖了起来,嘴里还不忘讽侃一番,“早知道,就该带狐狸精过来了。” 李莲花与方多病先前所在的密室,里面早已被黎川挖得差不多了,也幸亏黎川的这一举动,使得二人头顶上方的泥土所剩不多。 一番山摇地动过后,原本的密室成了一个深坑,头顶掉落下的泥土和砖石在深坑中堆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堆,李莲花和方多病刚好就被埋在了里边。 土埋的不是很深,李莲花也就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在掩埋着他们的土堆里挖了一条路出来。 等李莲花和方多病从这土堆里钻了出来,才见方才身处的密室,成了一个足有五米来深的狭窄深坑,头顶上方,全是坍塌的房梁门窗,和倾倒的土石砖墙,相互交叠,互相交错的摞在一起,严丝合缝的将两人的退路给封死了。 方多病踩着坑壁的土石爬到上面,试着推了推架在深坑上的房梁门窗,那些东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的粘在了一起似的,试了半天都无法松动半分,方多病最终只能无功而返,回到了坑底,心中不免有些沮丧。 李莲花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的上前将人拉到一边,寻了处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自身上扯下块布条,简单的将方多病额角的伤口包住。 “小宝不必着急,自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吗,万一他要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方多病感受到李莲花言语中的那些信任,不免有些吃味,但更多的,是什么也不能做的无力感。 李莲花却像是没有听出这些似的,很认真的看着方多病。“我自然信它了,不然的话,先前的那些鸡腿不是白买了。” “鸡腿?狐狸精!” 得,人还好,现在连狗都比不过,方多病是彻底的被打击到了。 手就在这时被人牵了过去,被人紧紧的握了一下,“可若没有小宝,我恐怕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看似极其平常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就将方多病心中所有的不快给治愈了,看着李莲花,方多病的唇角直接咧到了耳根处,欢喜自眼底流了出来,让晦暗的坑底也变得不再那么的暗淡无光。 ………… 地动来临前,狐狸精不安的围着莲花楼转着圈,也不知这晾晒场是块难得的宝地,还是因为这里常年被人用石滚碾压,日积月的,使得土质坚硬的如顽石一样。 地动过后,这晾晒场也不过只裂了几条细缝,停在它上面的莲花楼,除了楼内的东西被震的掉落在了地上外,其他的,是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地动完全平息后,狐狸精就窜了出去,顺着龟裂的小路跑进了房屋尽数倒塌的雨桥村。 破庙内,无颜三人已将倒塌的大殿清理了出来,接着他们未干完的活,将那埋在大殿内的棺材给挖了出来,正准备开棺时,就听一声狗叫传来,紧跟着就见一只小黄狗跑了进来。 见是狐狸精,三人谁都没敢拦着,眼见着狐狸精一进来就向他们的主子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他们主子的衣摆,扯着他们主子就往外走。 旁边的无颜三人激动的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心里均给狐狸精捏了把汗,这主人就是个胆大的,小家伙的胆子也不小。 无颜三人眼睁睁的就看着笛飞声冷着一张脸跟着狐狸精出了这大殿,也便留下一人在这里守着,无颜和另外一人紧跟着一人一狗就去了后院。 为了保持体力,李莲花和方多病靠坐在土坑中等着狐狸精找人过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逐渐稀薄的空气让人不自觉就变得昏昏欲睡,周围滚动的土石,就如低低吟唱的吹眠曲般,引着人缓缓的进入梦乡。 第169章 梦与现实 方多病的脑袋突然一歪,人就软绵绵的跟没了骨头支撑似的从李莲花的身上滑落下来,顺着李莲花的胸膛一路向下。 觉出异常的李莲花忙伸手将方多病稳稳接住,伸手垫在方多病的身下,顺势将方多病紧紧的环进怀中。 “小宝,小宝?” 李莲花轻声唤了几句,却见方多病没有半点的反应,眉宇轻锁,连忙将手落在方多病的腕上。 脉搏平缓又强而有力,不似有所不适,可呼吸却时深时浅,时长时短,久唤不醒,眉头更是紧紧皱起,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小宝,小宝。” “不要,不要跳……李莲花,你在哪儿,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李莲花……” “小宝,方小宝?” “寒州城,佛舍利,莲花,莲花……” 方多病不停的自梦中说着糊话,李莲花俯下身想要听清方多病在说些什么,声音却突然如蚊蝇低吟般小了下来,李莲花也就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 到最后,便只能听到方多病着了魔似的不断低喃重复着他的名字。 “莲花,莲花……” 就像是被人铭刻在灵魂深处,生生世世的在灵魂中吟唱,即便忘了所有,也无法忘记你的存在。 心被人生拉硬拽的生出一丝窒息,李莲花摊开掌心将方多病的手紧紧的包住,闭上眼睛,将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进方多病的体内。 此时的方多病被困在上一世的梦境中无法出来,周围全是模糊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自他身边不停的与他擦身而过,他看不清这些人的模样,也寻不见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就这样盲目地走着,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走了一年又一年。 时间在这个梦境中似乎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这样走多久,就像个没了灵魂的驱壳般,机械的迈动着双腿,走过了一个个熟悉却又无法想起的地方。 他从年少走到暮年,再从暮年回到年少,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断走过那些熟悉的地方。 方多病一开始便已有所觉察,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这一世,李莲花还好好的在他身边。 可梦做的多了,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过往的一切,方多病也有些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现实。 “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只有我能够帮你。”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方多病已经混沌的意识越发的不清晰,无神的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还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那声音,却又让他有几分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可这些,对于现在的方多病来说,已经无心去考虑,他只是出于本能的,机械的迈着步子跟着那声音而去。 他想要李莲花活着,好好的活着。 一股暖流在此时流淌了进来,如轻纱拂面丝丝缕缕的缠绕在方多病的身侧,进而将方多病整个人包绕其中。 这感觉,温暖而舒适,就像爱人的怀抱,方多病贪恋的沉浸在其中,闭上眼去细细感受这熟悉的温暖,脚下的步子再不愿挪动半分。 “你不想救他吗,不想让他活过来了吗?” “方多病,只有我能帮你,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你找了他那么久,你真的要放弃了吗?” 那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让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方多病再次的陷入混沌之中。 “活着,活着,想他,想见他……” “小宝,方小宝……” 一道亮光穿过层层迷雾照了进来,将身边那些模糊的身影逐一驱散,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光影中飞奔而来,虽依旧模糊的让方多病看不清楚这人的模样,却已让方多病心荡不已。 那身影奔至方多病身前,一把便将人抱住,微凉的体温虽冷却暖,让方多病真真实实的感受着他的存在。 第170章 梦醒上 方多病缓缓抬起手来,亦将人紧紧的抱住,一颗脑袋深深的埋进李莲花的颈间,贪婪的呼吸着属于这人的一切,还未完全清醒的意识让方多病还在似梦似醒间,心中的渴望本能的驱使着他,让他随着心意的做着他所做的事。 手更紧的将李莲花圈进自己的怀中,手指微微的轻颤着在李莲花的后背上不断的揉搓轻抚,温热的双唇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珍视的轻轻落在李莲花的颈间。 还沉浸在梦中的方多病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要将李莲花永远的禁在怀里,将李莲花整个的融于体内,这样,李莲花便永运永远也离不开他了。 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也在方多病心中的渴望即将要达到顶峰时逐渐的加深,从温柔的轻吻,变成了最原始的厮磨啃咬,在双齿间不断的磨擦着李莲花柔嫩的皮肉,亦或是如初生婴儿般的吸吮着那颈间的嫩肉,混然不知的完全是在本能的渴望之下,在李莲花的颈间,铬下一朵朵盛放的红梅。 仅仅只是这些,已经无法满足方多病心中的渴望,平熄他心中不断攀升的火焰,方多病心中的空虚和恐慌,急需要靠着这最原始的欲望来填满。 李莲花身上已沾了泥土的白狐大氅被方多病给扯了下来,摊开在地上,手向李莲花的衣襟探了进去,想要获得更多的满足。 “小宝,方小宝。” “汪……汪汪……” 外面的狗叫声越来越清晰,耳边不断传来东西被搬离的声响,隐隐的似还夹杂着一两声人说话的声音。 李莲花垂眉看着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方多病,伸手点在了方多病后颈昏穴处,已将李莲花都剥了一半的方多病,当即就没了动静,软软的挂在了李莲花的身上昏睡了过去,眉间,依旧是紧锁着始终不曾舒展。 “尊上,是李门主和方少侠。” 深坑内,李莲花一身墨色长衫站在坑底,怀中抱着昏睡过去的方多病,那件陪伴了他许久的狐皮大氅,可怜的躺在一堆泥土碎石中。 笛飞身自上面飞身而下,走到人跟前,自上而下的将李莲花打量一番,见到李莲花脖颈处那无法掩饰的红痕时,眼神微滞了滞,随后看向李莲花怀中的方多病。 “他怎么样?” “无碍。” “真是没用。” 话语间虽带着几分嫌弃,却又隐隐的透着些许的关心。 笛飞声上前一步想将方多病接过来,却被李莲花拒绝了。 抬头看向已经开始放亮的天色,李莲花将怀中的方多病紧了紧,运起婆娑步一路攀爬而上,很快便带着人出了深坑。 “李门主!” 无颜二人向李莲花见过礼后,一抬头,毫不意外的就看到了李莲花那颈间连掩饰都没办法掩饰的红痕,当下便看向了自己的主子笛飞声,颇有些为其惋惜的意思。 无颜心中也清楚,笛飞声与李莲花互为知己,可,心中多少还是对笛飞声感到不值。 毕竟,在他们的心里,笛飞声和李莲花都是那站在最顶端的人,世间的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与之相配。 只一对上笛飞声那双冰冷的眼眸时,无颜便麻溜的低下了头去是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狐狸精一见李莲花出来,“汪汪汪”着激动的跑了过来,见方多病和李莲花都没有像往日那样蹲下身来亲昵的揉揉自己的脑袋,似有所感的噤了声,就连尾巴都耷拉了下来,静静的跟着几人向外走去。 几人回到前院时,就见那留在这里负责看守棺材的人不知何时已没了气息,身上也无明显的伤口,只在手上的虎口处有两个细小的齿痕,对应的双唇紫青乌黑,全身皮肤也呈现着不正常的黑。 “是蛇毒。” 李莲花说到这里时,便已想到了染钰,在看到空了的木棺后,便更确信了这一点。 第171章 梦醒中 这木棺所用的材质,可比先前埋着林婉娘的那个要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上好的金丝楠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棺内铺着名贵的丝绸软垫,柔软,光滑。 头部的位置还放置着一只价格不菲的青玉枕,上面雕着松鹤长青的图案,青玉枕的旁边,软垫微微的陷下去了一些,约有一掌大小,应是常年被物体所压而致。 在离这木棺不远的地方,那被大力撞断的横梁处挂着一小片碎布,颜色鲜亮,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看着像是人在离开时,不小心被横梁刮破衣衫而留下的。 ………… 地震过后,山石滚落,房屋倒塌,道路被封,普通人很难从这里走出去,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却并无大碍。 自破庙回来后,无颜与另一人负责开道,笛飞声负责架车,一行人很快便离了这雨桥村。 离开时,李莲花曾有过那么一瞬的犹豫,但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抱着方多病进到了楼内。 这些人,为了一己之欲犯下弥天大罪,有道是因果轮回,这,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莲花楼在路上颠簸着行了两个时辰,这才寻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好地方,地势平坦,旁边有绿水环绕,远处还有林子遮挡,取用方便,很适何小住。 李莲花已梳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端了盆热水放到了木塌一旁的小凳上,狐狸精乖乖的陪在李莲花的身侧也没了往日的活跃。 见李莲花坐了下来,便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的蹭了蹭李莲花的小腿,李莲花伸手在狐狸精的脑袋上轻揉了揉。 “放心,他没事。 这次你做的不错,等到了市集,多买些鸡腿给你。” 狐狸精像是听明白了李莲花的话,开心的摇起了尾巴,就是不知,是因为李莲花承诺的大鸡腿,还是因为方多病。 一件件的褪去方多病身上的衣衫,用温水打湿了帕子绞干,李莲花便替方多病仔细的擦拭起身上粘染到的灰尘。 练武之人,身上很难见到赘肉,肌肉线条均称分明,流畅而富有弹性,不会过分夸张,纹理细致恰到好处的就如用神仙手中的画毛一笔一笔描绘而出,皮肤紧致却又带着如世上最好的美玉一般滑腻温润的触感。 只是现在,这人的肩上却多了几块青青紫紫的瘀痕,亦如同美玉出现了裂纹破坏了这一美感。 李莲花将方多病自床上扶了起来,让人靠在自己的身上,果然,一垂眉,就看见方多病的后背上,一块一块的,满是青紫色的淤痕,有的甚至自肿胀的皮肤下溢出了血丝。 这是方多病在护着李莲花时,被那突然掉落下的砖石砸到后留下的伤疤,一块紧挨着一块,整片背上,竟再难寻刻一块好地。 李莲花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手轻轻的落在了方多病的背上,因为极力的克制,使得手不自觉的轻轻颤抖起来。 眉眼低低的垂落,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的神色,只知这人脸上就如染了冰霜一样,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淡然随和。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李莲花自楼内走了出来,笛飞声背对着莲花楼站在门外,听到声音,转身向李莲花看了过来,只一眼,便瞧出了李莲花的不同。 方多病醒来时,时间已近黄昏,楼内安神香的味道还没有完全的散去,方多病起身时,双眼无神的看着李莲花,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还没有从梦境中走出来,缓了好一会儿,眼神才逐渐清明,看着身前的李莲花呆呆然然的。 “李莲花?!” “怎么,小宝看到我,好像不是很高兴呀?” 李莲花唇角一勾,眉眼微挑,语调轻缓的带着让方多病熟悉的调侃和打趣,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表情,让方多病整个心都飞扬起来,起身就向人飞扑过来,紧紧将人搂在怀里。 第172章 梦醒下 李莲花伸手将方多病迎进怀中,双手环抱住方多病,手落在方多病的肩上轻拍了拍,声音带着几分心疼:“小宝放心,这一世,我不会再扔下你了。” 正紧紧搂着李莲花的方多病身子整个的僵住,木然的抬起头看向李莲花,极不自然的扯了一个微笑出来,一双大眼是闪烁不定。 “莲花,你,在说什么?” “……” 李莲花却没有着急的去回答方多病的问题,只是起身倒了杯茶水送到方多病的面前。 方多病犹豫的将杯子接了过来,一双眼睛却不曾有片刻离开过李莲花,手中的茶水未动半分,心里已经开始翻腾叫喧起来,可面上,却还要努力的保持着平静。 方多病不知道李莲花所说的,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李莲花一开始还不敢确定,可在看到方多病的反应后,他知道,他,没有猜错。 早在一开始,方多病随他跳下望江的那一刻起,李莲花就已发现了方多病的不同。 那种如海水般波涛汹涌的将心底浓厚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的表露出来的眼神,是李莲花在以前的方多病身上从没有看到过的。 那眼神是那般的炙热,迫切,欢喜,让李莲花有一刻甚至都在怀疑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不是那个他认识的方多病。 可他给自己的感觉又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怀疑对方。 李莲花无比确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方多病,就是那个跟在自己身边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方多病。 这之后,方多病就将这所有的不寻常都强压在了心底,就像他们以往那样的相处着。 依旧是性情直率的耐不住性子的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公子哥一样,轻易的就被人激怒,也依旧像个单纯的刚涉江湖不久的世家公子一样被他绕的团团转。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方多病,还是他先前认识的那个方多病。 可再怎么努力的去掩饰,所经之事不同,总会有些不一样的,也总会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住的。 就像方多病与狐狸精的过份熟识,不过短短几月不见,方多病就了解了狐狸精的所有的喜好,甚至能清楚的说出狐狸精每一声犬吠要表达的意思,比他这个养了狐狸精三年多的主人还懂得小家伙的心思。 那看着他的,总会无故走神游离自天外的眼神,虽刻意的去掩饰,但总有疏忽的时候,还有那总会在似梦似醒之间,突然自心灵深处发出的一句句让人心有所感的低喃乞求。 以及在二人被困在破庙中的大坑中时,方多病突然深陷在梦魇中意外吐露的那些,一字字,一句句,一件件的,让李莲花不禁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没想到,真的,被他给猜对了。 “上一世,小宝,一定找得很辛苦?” 方多病拿着茶杯的手不由的轻抖了一下,褐色的茶水从杯中溅出了几滴,落在李莲花才为他新换上的月白中衣上,晕出一个模糊的图案。 “我呢,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也一样的跳了望江,只这梦里,却没有你。 ………… 我当时已毒入肺腑无法医治,为了不连累你和阿飞,便打算寻个地方了却残生,却未想过,会累你如此……” “啪”的一声,方多病手中的茶杯被生生捏碎,茶水顺着指缝间流了出来,打湿了身下的床褥。 李莲花将茶杯的碎片自方多病手中取出,拿着干净的帕子替方多病擦干身上的水渍,将方多病的手心翻转了过来细细察看一番,这才抬眉扬声道:“还好,手没有被划到。” “对不起,我……” “小宝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若不是我当初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样便是对你的好,又怎会累你在这世间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第173章 我回来了 方多病呆愣愣的看着李莲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眼底似有暗潮涌动,不断的撞击着深海巨礁。 这冲击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大到一时间让方多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莲花将方多病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看着方多病,眉眼中带着心疼和自责,“对不起,小宝。” 与其说,李莲花是在替上一世的自己向方多病道歉,不如说,是替两世的自己,这一世,他也确实有着同样的想法,都自以为是的以为,那样,便是对方多病的好。 若不是方多病及时的赶了过来,那么这一世,方多病怕是要连着上一世一起,继续的,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下去。 想到这里,心中便似被人生拉硬扯着一样的痛,五脏六腑也跟着搅动了起来,让李莲花痛得几近无法呼吸,可面上却是浅笑依旧,李莲花不想,也不愿方多病再因自己而难过。 若当时,他能早些知道方多病会这么傻,会这么执拗的去寻找他这个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的人,他又怎会,忍心看到方多病如此。 只可惜,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但也万幸的,他没有走上同一条路。 这次,他不会让他的小宝再为自己所累了,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人安排妥帖后再说。 “李莲花,真的是你?!”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方多病只觉心中所有的遗憾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他的莲花回来了,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好好的留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过。 方多病紧搂着李莲花,眼中的欢喜随着泪珠的落下在西沉的斜阳下晕起五彩斑斓的光晕,李莲花伸手将人紧紧环住,一颗脑袋抵在方多病的颈肩,唇角轻扬带出一抹浅笑,带着对爱人的眷恋轻声的回复着方多病。 “是我,小宝,我回来了。” 眼里却是晦暗无光的如那阳光永远也照不进的深渊,深邃悠远的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在方多病看不到的地方,李莲花无声的对人说了句:“小宝,对不起。” 顾忌着李莲花的身子,方多病一直都克制着不敢乱来,除非,是自己真的坚持不住。 亲亲,抱抱,这种日常情侣间做的小动作,二人几乎每日都不曾落下,每次都是点到即止,二人总会在情浓之时默契的停下来相拥而眠。 可这次,在方多病将手落在李莲花的腰间时,李莲花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的摁着他的手不让乱动,而是直接将他翻了过来摁在了床上。 因为缠绵而有些宽松的中衣被李莲花轻而易举的扯了下来,一想到自己背上的那副惨样,方多病腹中刚涌起的热潮就冷了下来。 “别看。” 还想再说什么,背上便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柔软的唇瓣轻柔的如蜻蜓点水般吻过每一寸肌肤,小心翼翼的却又带着一片深情在方多病的身的印下每一个爱的烙印。 伤口被碰触的疼痛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袭遍了方多病的全身,如同触电般的,忍不住轻轻的颤栗着,口中不自觉的发出一声低吟。 “李莲花,别,别闹。” 直到这时,方多病还在顾忌着李莲花的身子,李莲花垂下身来,轻轻的咬在这人的耳尖尖上,自口中发出一声模糊不清却足以让方多病脸红心跳的话来。 “小宝,不想吗?” 就如洪水冲毁了堤坝,李莲花这话一出,方多病是再也忍不住了,腾的一下就在李莲花身下将自己翻了个面,伸手环住李莲花的脖颈,将人向自己拉了下来,深情的眼眸定定的落在李莲花的身上。 “李莲花,这次,可是你主动招惹本少爷的,怪不得我了。” 话落,方多病便很大方的将自己给送了出去。 第174章 情深意重 方多病原是想要翻身做主把歌唱的,但到底是心疼着李莲花的,在二人合为一体时,方多病情不自禁的自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管他如何,只要这人还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心便足矣。 到最后,李莲花是什么事都没有,看着是神清气爽的连气色都好了许多,倒是方多病,自己将自己累的够呛。 也得亏方多病是练武之人,底子比寻常人好了许多,不然,就以他自己那卖力的程度,非把自己的腰杆子给弄折了不可。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方多病又照常活蹦乱跳的围在李莲花的身边。 离这莲花楼所停靠的地方不远,就是一个小镇,名太平镇,太平太平,名是好名,镇子也不错。 太平镇已远离雨桥村,地面虽受地动波及有些许开裂,但无太大的影响,镇上的人们也只在最初时,惊慌失措了一阵后,便像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照常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又因这太平镇所处地势宽阔平坦,周围又无群山遮挡,道路四通八达,平日里人来人往多有客商往来停留,田地也不缺河水灌溉,使得此处良田肥美,百姓生活富足,远比一般小镇要繁华许多,这平日闲暇时的消遗,也就自然的多了一些。 笛飞声带着人,将黎川和其妻秦氏一并的从倒塌的房屋中扒了出来,带回了金鸳盟交给了自己的手下药魔,他自己则孤身一人跑去了南疆。 莲花楼内,再次就只剩下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方多病身上的伤也要养上一些时日,二人也便决定在此处多歇上几日,将楼内收拾停妥,李莲花也就和方多病一起,领着狐狸精出了门,打算到离此不远的太平镇上去犒劳犒劳一下狐狸精。 李莲花和方多疯领着狐狸精进了一家食肆,因二人来得尚早还未到饭点,食肆中前来用餐的人不是很多,二人也便领着狐狸精寻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宝可还记得上一世的事?” 方多病眉眼沉了下来,很是不甘的摇了摇头。 在他的记忆里,除了那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以外,他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若不是那些感受都太过的真实,方多病真的要怀疑,上一世的那些,是否,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 “那,寒州城可还有印象?” “寒州?寒州。” 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脑海里面破土而出,可在即将要露出头来时,又被什么东西强行的给塞了回去,方多病的眼中是一片茫然。 “我也记不大清楚,上一世,我好像,也去过那里,只是,有些不太确定。” 方多病很想多想起一些事情来,这样,或许也能帮到李莲花一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依旧只是模糊的影子,依旧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眉头不由紧锁,眼中的瞳仁因为心中焦躁,不甘,迫切而不断的加深,渐渐的,眼中蒙起了灰色的迷雾,将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的吞噬殆尽。 “小宝。” 手背上微凉的触感让方多病涣散迷离的眼神重新的恢复了清明,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缓了一会儿才记起,他们此时在何时何地。 “啊~~” 平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紧跟着就见一群人一窝蜂的涌进了这间食肆中,未经这食肆老板的同意,就将这食肆的门“砰”的一声给关上。 一看还有窗户敞着,赶忙跑过去又将一扇扇窗户给紧紧关上,又搬来了桌椅挡在门后,躲在个门后头瑟瑟发抖。 “你们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第175章 怪物 这食肆的老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着快要到饭点了,这些人却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脸上当时就有些不悦,上前就要将这些挡在门前的人给扒开。 这些人虽被吓得腿都无法站稳,却坚守在门口不肯离去。 “别,别开,外面杀人了。” “什么,当街杀人这还了得。” 这食肆的老板也是个热心肠的,一听这事就要开门去阻止,被这些人强行的给扯了回来,“别,别去,不是人,怪物,是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我在这太平镇都住了三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怪物长什么样,你们别……” 食肆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门上,紧闭的店门当时就发出了一阵阵嗡鸣。 连带着不知什么东西溅在了店门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自门缝中传了进来,那食肆老板正呆愣之际,就见旁边一人手指擅抖着指着他的脸。 “血,是血。” 那食肆的老板在脸上摸了一把,随之看着通红的手心,惊惧的睁大了眼眸,突然想起,那方才砸在门上的东西,好像,是人的断臂。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在众人惊惧不安的眼神下,“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门上。 “啊~~啊~~” 当下就引得食肆内一阵惊叫不断,那食肆的老板也被这一声吓得加入到这些人之中,呆怔着竟忘了赶快躲开。 门外的黑影像是被这声音给刺激到,落在门上的拳头是一拳重过一拳,没两下就将这店门硬生生给砸穿,一只染血的拳头伸了进来,刚好伸到了被吓的还没来得及躲开的食肆老板的面前。 “啊~~” 那浓郁的血腥味当下便刺激的食肆老板再也控制不住的惊叫出声,下一刻,人眨眼就跑到了柜台里面躲了起来。 众人当下也是四散逃离,店门也因此被人强行从外面破开,挡在门后的桌椅齐齐的被甩飞了出去,一阵巨大的声响过后,落在地上摔得个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紧跟而来的便是一个血人,脸上,身上,衣服上全被鲜血所染,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容貌,只能看到那一双被鲜血浸染,如猛兽一般的猩红眼眸。 “吼~~” 这血人进来后,就发出一种类似于兽类的低吼,环视一圈,就向着唯一还敢站在明处的方多病和李莲花扑了过去。 方多病随手抓过一旁的桌子就向这血人砸了过去,这血人竟不知躲的,硬生生的撞了上来,那桌子砸在这人的身上,就像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当时就被撞的碎成了渣渣。 那血人速度不停的来到李莲花和方多病跟前,咧开了嘴巴,露出沾血的牙齿,那牙齿颗颗形如利刺,如同野兽的獠牙般尖利,完全不似人类的牙齿。 血人张口就向站在最前面的方多病扑了过去,方多病手中的尔雅也已出鞘,对这血人直刺而去,却听“铮”的一声响,似是利刃碰到了石头上,竟然无法刺进半分。 意识情况不妙,方多病迅速收手想将剑收回,那血人的手就像铁钳般抓住了方多病手中的尔雅,使得方多病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寒光闪过,两枚银针自方多病身后飞了出来,对着那血人的眼睛就飞了过去。 那血人这才松了手,抬手本能护住自己的眼睛,李莲花自方多病身后走出来,伸手搭在方多病的身上,借着方多病的支撑,抬腿就向那血人踢了过去。 那血人身子不稳的连连向后退去,李莲花却也因来自这血人的反作用力而身形不稳的也跟着退了几步,方多病眼见如此,连忙伸手护在李莲花的腰间。 “莲花,你怎么样?” 一句“我没事。”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血人就像被激怒了的野兽一样,发出一声低吼向着二人再次的扑了上来。 第176章 群战 李莲花与方多病连忙分开,兵分两路,同时攻向这血人,虽未对这血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也让这血人焦头烂额的一时间应接不暇。 再加上李莲花与方多病的招式皆是变幻莫测,刚柔并济的让人难以预料,即便这血人再怎么凶悍,一时也未能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身上讨到半点的好处。 气恼之下,只将这满心的怨气都发泄在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上,将这食肆中的桌椅板凳砸了个稀巴烂,就连那食肆老板躲藏的柜台都没能幸免,直接被这血人削去了一半,吓得那食肆的老板差点就叫出了声来。 也幸亏李莲花和方多病及时赶到,将暴怒中的血人强行逼到了一旁引去了这血人的注意,这食肆的老板才险险的逃过了一劫。 趁着这血人被李莲花和方多病缠上,原本是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狐狸精,突然就“嗖”的一下子,飞快的从破碎的店门窜了出去。 那食肆掌柜的看到这儿,被吓得哆嗦不停的双腿也有了力气,跟着狐狸精一起跑了出去,有人开了头,就会有人跟着。 眼见着食肆内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却有个不顶事的,在快出门时摔了一跤,这人长得是五大三粗的,却还不如他前面刚跑出去的一个小丫头胆子大。 摔了一跤本就弄出了些声响,结果还自己吓自己的嗷了一嗓子出来,当下就将那血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那血人只是一双赤红猩目向汉子看去,人都还未到,这汉子便被吓破了胆的没了力气,双腿瘫软的爬都爬不起来,一股腥骚味也自这汉子的身下传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李莲花和方多病的错觉,他们竟从这血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嫌弃。 那汉子原以为这次准跑不了了,却见那血人压根就不搭理他,直接绕过了自己就窜向了门边,却在即将踏出店门时,就被先后赶来的方多病和李莲花连连出手给逼的退了回去。 在食肆中,他们还能控制,一旦让这血人出了这食肆的店门,情况如何,李莲花和方多病实在无法想像。 两人双手交叉紧握在一起,同时发力,飞起对着那血人一阵猛踹,硬是将那血人逼到了大厅的角落里。 见这血人似乎很怕人伤他双眼,趁着李莲花缠住这血人之时,方多病挥剑向那血人的双眼逼来。 只这血人实在是将自己的这一死门护得太紧,不待方多病手中的尔雅靠近,这血人已用他铁钳般的手抓住了剑刃,大力挥舞着,将方多病连人带剑的给扔飞了出去。 李莲花飞身上前,稳稳的接住方多病,同时将刚拿在手上的茶杯扔了过去。 那血人即刻用手去挡,不想两枚银针竟紧随着这茶杯而来,那血人挡开了飞来的茶杯,却没来得及挡下飞来的银针,本能的转身想要错开,却还是晚了一步,一枚银针撞在了两眉间掉落下来,而另一枚,则顺着其左眼的眼角扎了进去。 虽扎进了眼中,却卡在了眼角处无法再进入半分,牢牢地挂在了这血人的眼角处。 “~~吼~~” 那血人当即一声低吼,更加凶狠的扑向了李莲花和方多病。 “汪~~汪汪~~“ 就在这时,小镇上的小狗都被狐狸精领了过来,一进来,就向这血人扑了上来,用他们那可以咬碎骨头的利齿,狠狠的对着血人就咬了下去。 一只只蜂拥而上,将这血人整个都给围在了里面,锋利的牙齿在这血人的身上或深或浅的留下一道道齿痕,尤其是其中的几只大狼犬,气势不比那旷野上的苍狼,可谓是勇猛无敌。 再加上方多病和李莲花两人在旁协助,这几只大狼犬竟是硬生生的从血人的身上扯下了一小块皮肉下来。 第177章 傲气十足的大公鸡 有了这些小家伙的帮忙,场上的形势,绝对性的正向着对他们有利的一面发展。 几个黑衣黑面的人却在此时冲了进来,各个手持利器目光冰冷,其中一人,手上竟还抱着一只傲气十足的大公鸡。 这些人一进来,就将目光锁在了那血人的身上,但却没有扑向那血人,反而是挥舞着各自的利器直逼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以及围着那血人的狗狗们而来。 那血人也因此得了喘息,便挥拳乱砸,那抱着公鸡的黑衣人扯了一下怀中公鸡的翅膀,这公鸡仰起个脑袋便发出一声高亢嘹亮的鸡鸣。 就这么一声,方才还勇猛的难以应对的血人,身子突然颤粟着抖成了筛子,随着那鸡鸣的声音越发宏亮,这血人身体一软便要栽了下去。 李莲花冲上前去,赶在那些黑衣人靠近之前,就将这血人擒住,方多病紧随而来,持剑挡在这些黑衣人的面前。 方多病再加上狐狸精招来的那些小家伙,将这些黑衣人全都挡在了安全之外,护着李莲花擒着那血人退出了门外。 李莲花与方多病刚退出了这食肆,身后突然骤风袭来,直逼着李莲花的后心,李莲花不敢冒险,只能先放了那血人,一手扯过身前的方多病一起闪身退到了一旁。 二人刚闪身躲开,就见一支利箭从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急飞而过,径直的扎进了方才与方多病纠缠的那名黑衣人的胸口,人当时就倒了下去。 若李莲花方才稍晚一步,这箭,便是要射在方多病身上了。 因着这突然的一幕,那些黑衣人已冲到那血人的跟前,架着那血人就离开了此处,方多病与李莲花正要去追,一枚利箭就追着二人而来,生生截断了二人的去路。 李莲花袖袍一卷一扬,就将那箭矢卷在袖中向着这利箭的来路甩了出去,脚步不停的紧跟着追了过去,却只在一处屋顶上寻到了一滩新鲜的血迹,而那些黑衣人,也早已架着那血人没了影子。 李莲花和方多病飞身上了屋顶,向着黑衣人方才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举目四望,来路去路,均不见那些黑衣人的身影。 二人只能放弃,飞身落回到街上,狐狸精也带着它方才新交的那些个伙伴追了过来,一见李莲花和方多病就兴奋的将尾巴摇成了蒲扇,讨赏似的对着两人“汪汪汪”的叫了几声。 方多病与李莲花相视而笑,蹲下身来在狐狸精的脑袋上轻揉了揉,“放心,不会亏待你和你的这些朋友的。” 借着李莲花那宽大的袖袍掩饰,方多病起身自然的拉过李莲花,领着这一群小家伙就返回了先前的那家食肆。 这食肆的老板姓丹名青城,三十多岁,土生土长的太平镇人。 因着放心不下这食肆,丹青城逃出食肆后躲的不是很远,见那血人被带走后,便壮着胆子回了食肆。 看着食肆内被砸烂的桌椅,摔碎的碗碟,泼洒了一地的美酒佳肴,心里是一阵的肉疼。 一边哀声叹息着,一边皱着眉头收拾着满厅的狼藉。 “老板,可还有吃的?” “没有了,没有了,你们走。” 丹青城现在哪还有心思做生意,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可一回头,看到站在门边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难过归难过,但不能不知恩啊,赶忙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迎了上来。 方才,这丹青城可是看得清楚,若不是李莲花和方多病两人,别说这店了,就他这条小命,怕是也要保不住了,现在再怎么不济,至少,他这条命还在。 “哎呀,是两位恩公,快请快请。” 恭恭敬敬的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行了一礼,转身便要将李莲花和方多病让进来,可一回身,便是满目的狼藉,丹青城略有些尴尬的看向二人。 第178章 好人 “不碍事,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就好,就是需得麻烦店家一下,为我这些小家伙们弄些吃的来。” “好说好说,两位恩公稍等。” 丹青城说罢就去了厨房,方多病自一片狼藉中寻了把还能坐的长凳摆正放到一旁,与李莲花一起坐了上去,狐狸精连同他找来的那些小家伙们,也都很懂事的趴在一旁。 丹青城去了没多久,就端着一大盆肉走了出来,小家伙们都站起了身来眼巴巴的望着,只是却没有一只着急的向丹青城扑上去。 直到丹青城将这一大盆香喷喷的卤肉放在地上,起身退到安全的地方,这群小家伙们这才在狐狸精的带领下,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丹青城一心想留李莲花和方多病在店中多坐一会儿,奈何店内实在没有能留人的地方,而李莲花和方多病也不想因着自己耽误了丹青城的事,留了足够的银子压在了那盆底,两人就领着这一群吃得肚皮滚圆的小家伙们出了这食肆。 等丹青城将人送出了门去返身回来收拾那空盆时,这才看到被二人压在盆底的银票,银票不是很多,却足够弥补他今日里所有的损失,眼底不自觉就泛了红,“好人呐。” 出了这食肆后,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家伙们便各自散去,从何处而来,便回何处而去,没过多久,这街上就只剩下了他们这两人一狗。 这一路上走来,小镇明显没了来时的热闹,沿街的铺子都关了门,门上盖着厚厚的挡板,路上已经没了来往的行人,每走上一段,就能看到一瘫血迹以及残留下来的一些碎肉。 只是,却未见到一名伤者,就连方才砸在食肆门上的那截断臂,也不知何时没了影子。 两人在一条小巷前停了下来,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脑顶,地上是鲜血汇成的汪洋,墙上也有着喷溅的血渍,一串长长的血脚印自小巷中出来延伸到了街上,在二人的脚下停了下来。 李莲花站在墙边比对了一番,随后看向了方多病。 “从这血液的喷溅程度以及高度来看,应是被袭击了颈部所致,这么大的血量,这人怕是已凶多吉少,不可能走远,除非……” “除非是被人带走,这一路上,很多地方都是如此,都只有血迹不见人影,这些人,怕都是被人给带走了。” 方多病稍微皱眉沉思了一下,“莲花,你说这些人,会不会跟先前带走血人的那些个黑衣人有关?” “有这个可能,不过,这太平镇虽繁华,但毕竟只是个小镇,却藏了这么多厉害的人物,看来,这事不简单呀。” 说话间,李莲花已蹲下身来在狐狸精的脑袋上轻揉了揉:“今晚,怕是又要辛苦你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离开镇子后不久,便有一伙黑衣人出来,将镇上的血渍碎肉都清理了个干净,镇上的村民们直到许久之后,才敢将门窗开出一条小缝来,查看着街上的情况。 原本热闹的街上此时静的出奇,打坏撞烂的东西都已被人清理干净,街上是干干净净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镇上的官差正挨家挨户的询问着情况,只这先前的一幕太过震撼,许多人家也是真的被吓怕了,大门紧闭着不敢开门。 就在镇上的人们被这事闹得惶惶不安的时候,黄昏日落之时,一队官差押着个血人从镇子外回来,李莲花刚好领着狐狸精在镇子外的官道上散步,也就好巧不巧的碰上了。 “汪……汪汪……” 狐狸精应是被这血人给吓着了,对着那血人就狂吠了起来,那押着血人的官差当即横刀挡在前面。 跟在狐狸精后面的李莲花连忙跑了上来将狐狸精挡到了身后,上前对几名官差拱了拱手:“抱歉,抱歉啊,小家伙不懂事,惊到几位官爷了。” 第179章 江湖游医 李莲花借机近距离的看向那被几个官差押着的血人,血衣血面,双眼无神的耷拉着个脑袋,看着,很像当时被黑衣人带走时的样子。 那打头的官差看着李莲花一身书生气,文文弱弱的也不像个坏人,也就将佩刀收了回去,只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探究的从李莲花身上扫过。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啊,在下不才,略懂些岐黄之术,是个走街串巷的江湖游医,听闻这太平镇民风淳朴,百姓生活富足安宁,便想着在此处休整几日,赚些盘缠也好继续赶路。” 听李莲花如此说,那官差的脸上便多了一丝不屑与轻视,口气比方才恶劣了几分。 “什么江湖游医,我看骗子还差不多,没事就早些离开,我们这里可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李莲花依旧笑的浅淡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官爷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在下可是靠真本事赚钱的,又怎有骗人一说,官爷又未曾找我医治过,又怎会知我不能医人? 我看官爷双眼乌青,昨夜,定然是没睡好?” “废话,我这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还用的着你说。” “确实,可旁人未必会知道官爷你为何会如此,小腹寒凉,腰部僵直弯身艰难…………” 那官差正听着,李莲花却突然闭了口。 “哎呦,瞧我,这给人看病看习惯了,差点忘了,像官爷这样的身份,又怎会寻我这样的江湖游医来看病。 抱歉抱歉啊。” 李莲花不过短短提了那么几句,这官差看他的眼神当下就有些不一样了。 李莲花说完便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住,面色略显凝重的看向这官差身后的血人。 “哎,官爷虽不信我,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呢,还需得跟官爷多说两句。 我见这人神情溃散,双眼无光,很像是得了离魂之症,若是无事便罢,一旦被人激怒,恐怕,便会如恶鬼附身,后果不堪设想。 官爷们这一路,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莲花方才单靠一个望字就将那官差的症状给说中了,这让那官差对李莲花的医术多了几分信服,现听李莲花这么说,便想起了白日的情形。 脸上的血色当下就少了几分,正想向李莲花请教请教可有解决的法子,就见李莲花已招呼了狐狸精过来,一人一狗的,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想到方才的态度,这官差也不好意思开口叫住李莲花,也便与其他几人押着这血人继续赶路。 一行人还没走出几步,一粒小石子自官差的脚下穿行而过,砸在了血人的脚踝处,那血人脚一歪便摔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的磕在了官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若是一般人,这一下,早已疼的是呲牙咧嘴,可这人当真是无知无觉的一点反应都没应,就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当旁边的官差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时,这人的膝盖上还粘了几粒碎石。 等这些官差押着这血人走远后,方多病这才从旁边的林子里走了出来,和李莲花一起来到那血人方才摔倒的地方。 就见那血人膝盖落地的地方,隐见几缕血丝,血色鲜红,隐见水光。 ………… 这些个官差一押着那血人进了太平镇,就沿街吆喝了起来,:“害人的怪物已被抓获,若有家眷被伤者,即日前往府衙登记。” 一开始,人们听到这动静也只敢开个门窗小心的瞧着,见这些官差真将人给抓住了,这揪了一天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没过多久,镇上的百姓们三三两两的就自家中走了出来,当下就将镇上的长街给站满了。 有放下心来看热闹的,也有家里人被伤到过来查看情况的。 总之,这人是越聚越多,烂菜叶子臭鸡蛋的,也跟着飞了出来。 “怪物,还我的小黑。” 第180章 “凶手” 人群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哭得是稀里哗啦的,从街上捡起一块碎砖头就向那血人扔了出去。 那碎砖块刚好砸在了这血人的脑门上,新鲜的血液当时就自伤口处流了出来,盖在了血人脸上那干涸的血渍上,看着有些渗人。 周围突然就静了下来没了声响,所有人此时都紧揪着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手上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像是突然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的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这血人被激怒后再发生今天白日里那惨绝人寰的一暮。 可等了许久,却见那血人是没有半点动静,不喜不怒,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就像个行走的驱壳一样,自他们的眼前走过,在那血液流进到眼晴中的那一瞬,这人的眼晴亦是连眨都不曾眨一下。 “怪物,真的是怪物!” 人群中不知谁激动的喊了这么一句,安静下来的长街重新的活了过来,人们不再满足于手中的烂菜叶子,臭鸡蛋,而是越来越多的碎砖块飞了出去。 血人身上的伤口不断的增加,血不断的自伤口处流了出来,这人,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他这完全不同于常人的反应,让在场的人更加认定,他,就是个怪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打死他,打死这个怪物。” 要不是那押送的官差在一旁拦着,这人怕是还未走到府衙,就被群情激愤的百姓们给活活打死了。 临街的一处二层小楼,李莲花和方多病此时正站在小楼的屋顶上,看着街上激动的人群和麻木的“凶手”。 往日里,遇到这情况,方多病怕是早就要冲出去拦着了,可是这次,方多病只是平静的站在李莲花身边看着,已没有了二人初遇时的冲动轻狂。 两人既已言明了一切,方多病也就无需的再刻意的扮作初时的模样。 此时的方多病,依旧会看着李莲花扬起眉来笑得一脸的灿烂,也会在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的护在李莲花的身前,但,却再也不是以往那个性情直率,心思单纯的一点就炸的方多病了。 方多病还是那个李莲花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眼里心里,永远都只会将李莲花放在第一位的方多病,只是,却少了一些随性,多了一些沉稳。 李莲花没有去看身旁的方多病,只那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不自然的轻握了一下。 若不是因他之故,方多病又怎会如此,若是方多病从未遇到过自己,会不会…… 李莲花没能再继续的想下去,方多病已向李莲花靠了过来,伸手拉过李莲花的手紧紧握住。 “莲花?” “啊,我在想,眼前的这个血人又是什么来头。” 李莲花没敢去看方多病的眼睛,装作凝神思考的模样,将目光落在那已经远去的血人身上。 早在一开始,两人就已确定,眼前这血人与他们见到的那一个,压根就不是同一人。 当时,二人与那血人纠缠之时,狐狸精领来的几条大狼犬,硬是凶猛的自那血人的身上扯了一小块皮肉下来。 那皮肉色泽灰白,鲜有血液流动,如同死肉一般,而眼前这个,虽满身被血染过,可身上衣物完整,不见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自伤口处流出的血液也与常人无异,明显与先前的那名被黑衣人带走的血人不同。 太平镇上的百姓们还从没像今天过的这般惊心动魄过,虽亲眼看到那“杀人的怪物”被抓了回来,但仍是心有余悸。 天色刚-一暗下来,人们就各自的回了家关上了门,就连往日里那些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碎嘴之人,也是早早的回了家。 酉时还未过,这太平镇就已是一片死寂的如同荒废了许久的小镇一样,没了往日的活力。 李莲花一身墨绿色长衫,与穿着与他同一色的剑袖暗纹劲装的方多病,却在此时出现在了镇上。 第181章 夜探 府衙内的大牢中弥漫着一股变质腐败的气味,牢房入口的墙上挂着生锈的铁链和刑具,血渍已干涸,留下无法洗掉的褐色痕迹。 那个血人就被关在牢房的尽头,墙上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投下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这人自被关进来后,就一动不动的紧靠着墙壁坐在里面,一双眼睛不知道累的连眨都不曾眨过,眼中依旧是双眼无神的看不到一点光亮,身上被碎砖块砸到的伤口都未曾处理过,任其自行干涸结痴,在身上留下一个个丑陋的伤疤。 整个牢房内只有一个狱卒在此守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闪身进来的那一刻,便点了这人的睡穴放到了一旁。 自狱卒的身上找到钥匙后,二人就直奔着那关着血人的牢房而来,旁边那些个犯人看到后便起了身,顿时就不安分起来,李莲花一扬手,一包药粉撒了过去,这些人摇摇晃晃的坚持了一会儿,很快就倒了下去没了动静。 这些声音虽没有维持多久,但到底是出了声的,可那血人是自始至终都不见有任何的反应,即便李莲花和方多病两个人已开了门来到了他的面前,这人竟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当真如一个没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李莲花蹲下身,抬头看向了方多病,方多病当即伸手捏住那血人的下巴,稍一用力就将这血人的嘴巴给掰开,露出了这人整齐的牙齿。 ………… 夜晚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却见个小小的影子在街上晃来晃去的,偶尔还会停在某处徘徊不前,也或是突然飞快的向前挪动几步。 李莲花和方多病从府衙的大牢里出来的时候,狐狸精已经等在了他们先前分开的那条巷子里。 听到二人回来的声音,远远地就迎了上去,很懂事的没敢大声乱叫,只是一个劲的摇着自己的尾巴。 李莲花在狐狸精的脑袋上拍了拍,便和方多病一起,跟着狐狸精上了街,沿着镇上的长街一路向东,最后来到了一处大宅院前。 狐狸精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带着两人绕到了宅院的后门,很小声的叫了一声。 李莲花自怀中掏了火折子点燃,将手中的火折子移到狐狸精所站的位置,红墙绿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宅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红墙上,有一细小的血痕,也得亏有狐狸精在,不然,李莲花怕是没有这么快就发现这血痕的存在。 李莲花让狐狸精先回了莲花楼,自己则和方多病翻身进了这处宅院。 镇上的其他人家,不管睡没睡,都早已经灭了灯,生怕点着灯引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可这处宅子的主人倒是大胆,不但宅院中灯火正常点着,一阵欢快的丝竹之声正自前院飘来。 主院里,一妙龄女子,一身火红轻纱,在满是炭火的映照下,赤足踩着轻快的拍子,在厅中舞动着柔弱无骨的腰肢。 白嫩如玉的小脸上,美目狭长天生带着媚人之姿,轻挑柳眉,便能让看着她的人失了魂儿。 一声“美人”过后,便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面相富态的中年男子迫不及待的就向这女子贴了上来。 那女子假意的推辞了几下,便全身娇软的倒在了这男人的怀里,状似无意的在男人的怀里蹭了蹭,媚眼如丝的抬头看向那男子,看的人骨头都快要酥了。 那男人当时就把持不住,弯腰将女人抱起便进了卧房,里面的乐师仆人识趣的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没过多久,房中便响起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和李莲花躲在角落里的方多病,脸上不自然的泛起了潮红,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几下,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往李莲花这边看了过来,万物自他脑海中正悄然远去,满心满眼的,只剩下眼前这一人。 第182章 迷雾 房中的声音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心中的渴望却是越发的清晰,方多病一双眼眸逐渐炙热的如烈火在燃烧着一般,似乎下一秒,便能将李莲花整个给点燃。 现在的方多病很不正常,亦如在破庙时那样,瞳孔在眼中扩散,带着灵魂似要飘散自天外,李莲花此时也已觉出了方多病的异常,那不断喷洒在耳边的呼吸,炽热的如夏日的炎阳一样炙烤着耳边的皮肉。 “小宝。” 无声的唤了一声方多病,却见这人没有一点的反应,眼神迷离而炙热,不断自眼底爬上的血色染着毫不掩饰着情、念。 李莲花眉头轻锁,立刻拉着方多病飞身离了这处宅院,脚步匆匆的向着镇子外的莲花楼而去。 二人这才刚出了镇子,李莲花就觉身上一重,方多病就已欺身向他压了过来,人只能被迫的停下了匆忙的脚步,落在镇子外的一处空地上。 李莲花的人还没来得及站稳,腰身就被人禁锢住,双脚也跟着离了地,下一刻就被人护着脑袋托着身子倒在了地上,身下的枯草紧跟着发出一阵阵被物体不断摩擦的沙沙声。 李莲花一声“小宝”还没来得及出囗,嘴巴就被人给封住了,余下的话卡在了喉间,被一点点的辗碎重新融进体内,双手被举过头顶强压在地上,身子也被方多病牢牢控制着无法挪动半分,连给他挣扎的机会都不曾。 这个吻,真的是没有半点的技巧可言,只有最原始的冲动,人是疯了一样的,想将心中那些渴望在这一刻全全的倾泻而出,想要借此获得更多的满足,以此来安抚下那颗不安的心。 李莲花只觉体内的空气正在极速的流失,他已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艰难的自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轻唤“小宝”。 身上之人似是有了反应,贪恋不舍的离开了这一阵地,新鲜的空气跟着涌进了李莲花的体内。 胸腔内迅速充盈的空气,让李莲花的喉间感到一阵不适,微启双唇,正欲将这点不适排解出体外,却在下一秒,硬生生的被卡在了喉间。 方多病将一颗脑袋深深的埋在李莲花的颈间,就像一只正在向主人撒娇的小狗狗一样的,不断地轻蹭着李莲花的脖颈。 喉间发出一阵低低的呜咽之人,似在向李莲花控诉着自己的委屈和艰熬。 …………(被打击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写了。) 李莲花试着争扎了几下,每一次都被方多病霸道的断了其后路,压着手腕的力道大的出奇,折腾了半日李莲花都未能挣脱而出,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人没有思考,没有意识的,完全靠着本能的驱动在身上留下一处处带着几分惩罚的印记。 …………(我也不想的,哎,) 李莲花没有因这刻被包绕在温暖中而沦陷,大脑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双唇紧咬着,强行的将那些欲要燃起的火焰强压了下去,眼中带着对某人的担忧。 第183章 隐瞒 在方多病泛着红光的眼眸中,唤起了更多的渴望,方多病是一头栽了下去,深埋其中再不肯起身,在一片如雪的玉肌上,绽起妖艳又炙热的红梅。 “小宝,醒醒,小宝,方小宝。” 任由李莲花如何,方多病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着心中的所愿做着他最想做的事,手上的动作不停,如同火炉一样将身下人整个包进怀中,就连冬日的寒风,都无法让这份炽热轻减半分。 “方多病,碧茶之毒,你找到办法了吗?” 伏在李莲花身上的方多病轻颤了一下,缓缓起身,低头呆呆的看着李莲花,眼中尽是混沌迷茫。 “碧茶之毒?莲花,救莲花……” 借着方多病这一刻的失神,李莲花挣扎着抽出一只手来,迅速的点在了方多病的身上。 ………… 狐狸精乖乖的趴在莲花楼外等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回来,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狐狸精全身都崩了起来。 在瞧见这脚步声的主人后,狐狸精起身摇着尾巴欢快的跑了过来,却在看到被李莲花抱在怀里的方多病,以及感受到李莲花有些不稳的气息后,懂事的闭上了想要兴奋出声的嘴巴,乖乖的跟着李莲花进到了楼内 李莲花替方多病盖好了被子坐到了床边,深邃的眼眸落在方多病的身上,自方多病的额头,眉间,双唇一一轻柔的勾画而过 。 方多病原先只是偶尔的发发呆,可现在………… 想到此,李莲花的心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扯了一下,就连呼吸也跟着不那么顺畅了。 李莲花在小桌旁坐了下来,将纸张摊开,犹豫再三,才将手中的毛笔落了下去。 这一晚,方多病睡的很是香甜,做了一夜的美梦,醒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一睁眼看到那张与梦中无异的脸,“叭”的一声就在人的唇上来了那么一下,然后便伸手将人环住,心满意足的窝进人的怀里,念恋着暖意不舍得起身。 李莲花也已经醒来,却没有着急的起身,只是将方多病又往自己的怀里挪了挪,更紧的将人怀在怀中,由着方多病继续去做着他的美梦,目光却在触及到外面大亮的天光时沉了下来。 就跟在破庙那次一样的,对于昨夜的事情,方多病没有一点的印象,只记得自己跟着李莲花出了一趟门,进了一处宅子,听了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后便回了莲花楼。 方多病既然已经不记得了,李莲花也就只字未提,看着这人起身后像往常一样的欢快的在厨间忙来忙去的,他也便像往常一样的,一边等着这人将饭菜端上桌,一边还不忘打趣一番。 狐狸精也像往日一样,摇着个尾巴轮番的在二人的脚边蹭来蹭去的,画面温馨祥和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太平镇上的百姓们,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等李莲花和方多病再次踏进这太平镇时,镇子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原本在此处暂做休息的客商,也因着昨日的事情能走的都走了,镇子一夜之间冷清了不少,街上虽有行人走动,可每个人的脸上都罩着一层阴霾,街上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难过伤心的低泣声。 丹青城的食肆连带着也受了些影响,门庭冷落鲜少有客人前来,已近饭点,整个店里却是一桌客人也没见着,丹青城望着冷清的长街也只能在那干着急。 远远的瞧见从长街的一头正向这边走来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脸上阴云不由便散去了几分。 “恩公留步。” 丹青城上前就拦住了两人。 “昨日幸得两位恩公相救,我才能幸免于难,今日特意让人备了些上好的酒菜,就等着二位恩公前来,不知二位恩公可有时间。” “不,” 方多病正打算开口拒绝,见李莲花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也就即刻的改了口。 “那就有劳丹老板了。” 第184章 吕蒙 丹青城欢喜的将李莲花和方多病迎进了门,直接领着两人就去了二楼最好的雅间,向二人告了辞,转身下楼去了厨房。 此处的雅间临街而建,只要一打开窗户,就能将街上的情况尽收眼底,李莲花和方多病站在窗前,举目眺望着周围的一切。 太平府衙离这家食肆也就只隔了两条街,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府衙的门口,再远一些,便是一处让人熟悉的富家宅院,亭台林立,花园水榭,装修精致奢华。 丹青城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好菜端了上来,身后的伙计怀中,还抱着一坛子上好的花雕酒。 花雕酒性温,不似一般酒水那般刚烈,可活血,行气,行神,驱寒,壮筋骨,此时喝来,正好暖身。 “这些都是自家酿的,李先生,方公子,你二位尝尝。” 丹青城已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要求下改了对二人的称呼,亲自的给二人倒好了酒送到了二人面前。 “丹老板不如坐下来一起。” 丹青城略微的犹豫了一下,想着今日这情形,怕是不会有多少人再上门了,也就下去交待一声,返身回到了雅间中。 李莲花亲自的为丹青城倒了一碗酒放到了桌上等着,丹青城见到二人如此,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暖意袭来,几杯酒水下肚,闲聊间也就熟络了许多,这问起什么事情来,也就方便自然了些。 从这太平镇的由来再到镇上的人员往来,就连这镇上芝麻烂谷子的一些陈年往事,只要是二人想听的,丹青城又恰好知道的,都毫无隐瞒的告诉给了二人,这么一来,着实让李莲花和方多病省了不少的麻烦。 没多久,三人也就说到了那处宅院以及宅院的主人,吕蒙,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富商。 “这位吕员处为何不继续留在京都发展,却要返回远不如京都繁华的太平镇来?” “这事,我先前倒是听来此用餐的客人提起过,这吕员外自发妻死后是日觉孤单,想着自己终有那么一日,不想客死他乡,也便生出了落叶归根的心思。 将生意全部交给了自已的儿子儿媳打理后,自己带着亡妻的骨灰领着几个忠心的家仆独自回到了这里。” “丹老板可曾见过那吕家公子?” “小时侯曾见过几面,长得胖乎乎的倒是蛮讨喜的,只这长大后便鲜少回来,也就不曾再见过。” “这吕员外回来这些年,那吕家公子也不曾回来过?” 方多病问出这话,丹青城也品出了几分不对劲,自家老爹一个人住在老家,平日里不说回家来瞧瞧也就罢了,就连这一年一回的团圆日也不曾回来过,着实是有些奇怪。 “许是太忙了?” “不过,这人虽从未回来过,倒是每年都让人送钱回来。”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丹青城也不好说什么,只说自己知道的,没半点添油加醋的意思。 “这吕员外可有再娶亲?” “这倒没有,这吕员外曾说过,自己年纪大了,也没了那么多心思,只想守着那宅子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 我当初听这话时,还以为那吕员外在开玩笑,吕员外从京都回来时也不过三十六七,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断了心思。 可谁想,那吕员外当真是说到做到,这都五年多了,身边愣是一个体己的人也没有。 镇上的秦楼楚馆,这吕员外也从不沾边,平日里就是养养鱼浇浇花,不该沾的东西是一样都不沾。” “哦,对了,每年吕夫人的祭日,吕员外都会为镇上的百姓的发放粮食和布匹,这些年来从未断过,算算时日,也快到日子了。” 丹青城原是想留李莲花和方多病多坐一会儿的,只是二人坚持也便做罢,临走时又让人包了些熟肉让二人带上,这才亲自的将二人送下了楼。 第185章 无能之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刚出了这食肆的大门,就碰到了自镇子外回来的一队官差,一行六人,正是昨日里李莲花在镇子外面遇到的那六人。 四个年纪稍长一些的走在最前面,最后面,是两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壮小伙,两人稳稳的抬着个担架走在最后面,担架上盖着白布,露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还是昨日里与李莲花说话的那位,三十岁出头,看这样子,应该也算是个小头目。 瞧见这一队人马,李莲花和方多病自觉的退到了一旁将路让开,那领队的官差却在即将从二人身边走过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李莲花一副老实巴交的平民百姓模样,似乎是不想招惹麻烦,头微微垂落站在一旁,目光微微下垂不去看眼前之人,活像个胆小懦弱的书呆子,完全不似昨日那无畏无惧的模样。 官差肖远看得奇怪,步子向李莲花这边偏离了几分,便见一穿着锦绣华服的贵公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将身后之人挡了个严实。 肖远虽看不出方多病身上衣服的料子,却也能瞧得出其价值不菲,能穿得起这种衣服的人,家中定然是非富即贵,又见方多病与李莲花二人间举止亲密,明显乃是相熟之人,眼中多了几分探询。 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物陪着,又怎会只是个普通的江湖游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太平镇做什么?” 肖远这口气带着公事公办的询问,声音略冷,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方多病原不想与肖远计较,可这肖远错就错在不该盯着李莲花看个不停。 方多病脸上的表情可见的冷了下来,那双大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我们是什么人,这好像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你与其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平息百们们心中的不安。” “昨日镇上发生了命案,你们又非本地人氏,我做为镇上的耆长,有权对你们进行盘问。” “哟~~,你们昨日里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怎么,难道你们这是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害怕交不了差,打算再找个背锅的出来? 呵呵,本少爷可不傻,可不会上你的当。 无能便罢了,若是明知自己无能却还不愿承认,那,可就不仅仅是无能了。” 方多病的这一张嘴,除了在李莲花和笛飞声两人跟前吃过亏外,还从没在外人面前败下阵来过。 肖远被方多病倒豆子似的叭叭不停的说了一通,心中自是不悦,只这心里倒是想要反驳回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搜肠刮肚了半分,只出了个“你。”字后,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 正在店内忙活的丹青城听到声音,便出了食肆过来瞧瞧,一见这情形,连忙走上前来挡在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前面,向肖远几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肖耆长,你们这是打哪回来的呀,可曾用过饭了,要不到小店里坐坐,喝杯酒暖暖身子。” “不必了,衙门里还有些事,改日再来叨扰。” 肖远心情不愉,简单的与丹青城说了几句就领着人离了这里,丹青城这才回身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两人。 “两位莫怪,肖耆长就是性子直了些,但人却不坏,许是昨日的事让他忧心,这才误会了两位,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咳咳。” 李莲花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然后响亮亮的咳了两声,他这一出声,方多病自然是担心的不行。 “李莲花,你怎么样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见李莲花向自己轻挑了下眉梢,方多病心下也便明白了过来,在李莲花的手心处轻轻的捏了一下。 “丹老板,可否借个地方让莲花暖暖身子,我回去拿件衣服给他,马上就回来。” 第186章 想多了 “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不许一个人乱跑。” 不放心的向李莲花交待了一番,方多病这才离了食肆,在行至前面一条小巷时,眨眼就没了影。 肖远正带着人往府衙走去,接连几个碎瓦片就向他们几人飞了过来,留下那两个年轻点的在这里守着,肖远就带着另外的三人分头向碎瓦片飞来的方向追了出去。 肖远几人一走,这街上就突然扬起了一阵剧风,两人手都忙着,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躲过了寒风。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就借着这一眨眼的功到了二人身边,紧跟着又如一阵风一样的赶在二人睁开眼之前离了这里。 方多病这一来一回,竟无一人发现。 ………… 恩人相求,丹青城怎么可能会说个不字呢,目送方多病离开后,立马领着李莲花回到了方才的那处雅间。 又给房中添了炭火,烧了热茶,拿了点心,见李莲花似是有些累了,也就跟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退了出去。 丹青城一走,李莲花就走到窗户边上将那临街的窗子打开,目光穿过小巷直接落在那府衙的门口。 中途被方多病耽误了那一下,肖远这时才带着人走到府衙门口,欲要进去时,一个四十来岁,身着锦衣宽袍的中年男子刚好从里面出来,肖远带着人与这人碰了个正着。 肖远踏上府衙台阶的脚又退了回来,向来人打了个招呼,领着人就退到了一旁,等这人走了之后,肖远这才领着人进到了衙内,态度中似乎透着几分恭敬,李莲花目光也就从肖远的身上改落在了这中年男子的身上。 这人出来后没走几步,就见一灰布长衫,打扮的像个账房先生一样的男子自不远处匆匆的向男子这边奔了过来。 两人不知低头耳语了些什么,就见这男子突然变得慌乱了起来,近乎是用跑的向前走去,一路小跑着到了不远处的吕宅,这人刚一进门,敞开的大门就被人麻溜的关上,李莲花落在那男子身上的目光也就此被迫中断。 等李莲花将目光重新投回到府衙时,那蒙着白布的担架已被放在了院中,没过多久,就见一老妇人被人领进了衙内,当白布揭开的那一瞬,那老妇人便体力不支的倒了下去。 方多病已回到了莲花楼中,自腰间抽出一小块布条出来。 这是方多病方才在那尸体的身上扯下来的,就是寻常百姓最常穿的灰布麻衣,上面染着斑斑血迹。 方多病将这布条拿到狐狸精的鼻子下面让其闻了闻,抬手在狐狸精的脑袋上轻揉了揉,“看你的了狐狸精,等你回来,本少爷奖励你个烧鸡吃。” 狐狸精像是真的听懂了方多病的话,摇了摇尾巴,“汪汪汪”的叫了几声,兴奋的就窜了出去。 方多病笑着送狐狸精离开,这才回到莲花楼内,自架子上取下那件他刚给李莲花买的狐皮大氅拿在了手上,转身就出了门,抬脚就要离去,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的将大氅挂回到了架子上,起身上了二楼。 二楼做了隔断,将整片区域分作了一室一厅,夜间时,他与李莲花闲来无事便会来二楼小坐一会儿,只现在天气越发寒凉,二人上来的时间也就少了些。 二楼的东西不多,就是些最简单的必需物,一样多余的东西也没有。 二楼房间床边的那个小柜子,还是李莲花当日为了拦着方多病和笛飞声而让两人做的,上次方多病还看过,里面是空空如也的什么都没有。 蹲下身拉开了柜门,就如方多病上次看到的那样,里面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方多病将手伸进去在里面探了探,还是他与笛飞声当时做好的样子,不多不少,不增一分,也未见减上一分。 唇角轻轻上扬勾起一抹自嘲,看来,他真是想多了。 第187章 别拿你的爪子碰他 手从柜子里收了回来,鬼使神差的却又在半路上停了下来,屈起手指在最底层的挡板上敲了敲。 “邦邦邦”的几下,声音清亮并无异常,方多病却想起了刘暄那个特制的柜子,手紧贴在底板上用了些巧劲将这底板前后左右的挪动了一番,这底板是完好无损的不见有任何的松动。 轻皱起的眉宇在这一刻彻底的舒展,脸上的笑容跟着也明亮了许多,就像阳光洒进了眼底,方多病踩着欢快的步子就下了楼,拿过那件狐皮大氅就出了门,一路不停的直奔着食肆的方向而去。 方多病这边兴冲冲的进了食肆的门,一直在等着他过来的肖青城就将人拦了下来。 “方公子,李先生现在不在小店。” 心下不由一紧,脸上的暖阳转而变成了阴云。“他在哪儿?” 这太平镇上没有验尸的仵作,每次出了什么事情,都需得派人到临近的遂州城去请,偏巧不巧的,遂州城内也刚好出了几起命案,城内仅有的两名仵作都被叫了去,他们这边,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虽说这冬日里,尸体不会腐化的太快,可老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也不知是哪个脑子没长全的人想了个馊主意出来。 说这治病救人的大夫既然能给活人看病,给死人看看也无妨,管理此处的县丞竟还觉得这人说得在理,当真就命人去将镇上所有的大夫都给请过来。 那肖远出来请大夫时,路过食肆,刚好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李莲花,也就将做为江湖游医的李莲花一并的带去了府衙。 “方公子,你等等,我同你一起过去。” 丹青城这边刚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方多病就已转身大步离去,丹青城担心出事,忙追了出去,却见这人已走出很远,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不必劳烦丹老板了,这点小事,本少爷自己能处理。” 方多病去时,府衙的大门大敞开,放着尸体的担架已被架在两个长凳上,方便人来验尸。 镇上被半强迫着请来的那几个大夫,皆是远远的站在一旁不愿去沾这份晦气,也只有李莲花一人毫不避讳的站了出来。 但那肖远明显有些不信,见李莲花伸手欲要揭开那尸体盖着的白布,伸手就将人的手腕捏住。 “你真的会验尸?” 好巧不巧的,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方多病看到,看到肖远抓着李莲花的手,想剁了这只爪子的心都有了。 “他若不会,你会?!” 方多病抬脚便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的两个官差横刀挡在了方多病的面前,方多病一手一个,除了李莲花,在场的其他人都还没看清楚方多病是怎么出手的,两名官差手里的佩刀就已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嗡鸣。 就在众人震惊不已时,方多病已到了李莲花的跟前,扬手狠狠的打掉了肖远抓着李莲花的手。 肖远也被方多病这身手给惊到了,手落在了自己的佩刀上,眼中透着几分戒备。 “放肆,府衙的大门是你说进就能进吗?” “身为父母官,本就是为百姓办事的,若是将门关起来不许百姓们前来诉苦,那建着府衙有何用,干脆改成私人别苑算了。” 方多病冷眼瞥了一眼肖远,故意是“啪”的一声大力的抖了抖手上的大氅,特异的在半空转了半圈,这才将李莲花身上的厚披风换下,换上了这新买的狐皮大氅。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方多病将那大氅披在李莲花身上时,扬起的大氅,“啪”的一下,在肖远的脸上甩出了极响亮的一声。 “你,” “你什你,既然不相信莲花会验尸,又将人强行的带过来做甚,这是在拿我们开玩笑吗?” “还有,下次别拿你的爪子碰他,他身子弱,经不住折腾,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本少爷决不会轻饶过任何一人。” 第188章 才疏学浅 方多病不管是身上的穿着佩饰,还是其说话的语气,以及肖远都看不清的武功路数,让方多病整个人在肖远的眼里都透着一股子不简单。 “你,哼。” 肖远握了握拳头,咬牙退到了一旁,暂时的不与方多病计较,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二人,满是防备。 在肖远看来,他已经做了让步,事情就该到此为止了,李莲花却是眉眼微垂,就在肖远一眨不眨的注视下退了回来,和方多病一起远远的站到了一旁。 “你们,” “抱歉啊,在下确实才疏学浅,担不起这重任,劳烦肖耆长另找他人。” “你说什么?” 肖远没想到,他不与二人计较,二人却与他计较了起来,正想说“不愿做随你!” 可一抬头看到旁边那几个大夫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无需诸位承担,县丞大人自会向上面言明一切。” 肖远重新将目光看向两人,握了握拳,强压下心中的不愤,忍着性子道:“李先生,方公子,有劳了。” “这还差不多。” 方多病撇了撇嘴得意的扬了眉,样子实在招恨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气得肖远差点一口银牙都咬碎了,肖远心中防着二人,却又不得不低下身段让二人帮忙,别说这心里多憋屈了。 冬日的阳光虽不如夏日那般的炙热强烈,但到底有些影响,李莲花便让人在尸体上方搭了个篷子,隔去了娇阳投下的光影,净过手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这才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白布刚一揭开,就听旁边有人不适的倒吸了口凉气,那几个被迫拉来验尸的大夫紧紧的挤到了一处,显然是被这尸体的样子给吓到了。 这声音让肖远不悦的皱了眉,却在下一刻,目光就被李莲花和方多病两个人给吸引了过去。 方才的声音,半点都没有影响到正在验尸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李莲花负责验尸,方多病则在一旁帮他做着记录。 “头颅完好,左颈处有一处齿痕,深约半寸,呈漏斗状,像是某种猛兽的利齿。 前胸有被物体抓伤的痕迹,其左胸处可见青色淤斑,生前应受过重击,左下腹可见撕裂性伤,边缘灰白,无血液喷溅,应是死后所致。 死者左臂上多有爪痕擦伤,右臂已不知去向,断口粗糙不平多有血粒,应是生前被强行扯下…… 除此之外,尸体的前胸,后背,以及残留的肢体上,都有被啃食的痕迹……” 肖远一开始并未抱太大的希望,这仵作的活若是人人都能干的话,他们也不会这么麻烦的每到出了事情都得低下身段去请人过来了。 一是因为人们对此多有忌讳,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也得看这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县丞当时让他找人过来时,他就不同意,奈何身份原因不得不从,人虽找来了,但压根就没想过这事能成。 他早已预料到了结果,也已经想好了给县丞回复的说辞,只是没想到,这个被他一时冲动拉来的人,出乎了他的预料。 李莲花验尸的手段虽与真正的仵作还有所不同,可单凭李莲花说出的那些,就已让肖远震惊。 这也让肖远对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的身份更加的好奇。 李莲花直起了身来,替尸体重新的盖好了白布,走到一旁的水盆前将手洗净,接过方多病递来的帕子将手指一根根的擦拭干净,这才慢吞吞的挪到肖远跟前,将方多病刚拿来的验尸记录交给了肖远。 “从目前的验尸结果来看,初步判断,此人应是失血过多而亡,死者身上有多处擦伤,身上遍布齿痕,皆是尖利细长,很像是被猛兽的利齿所伤,甚于死亡的时间,从其尸僵的程度来看,应是在昨日的巳时到申时之间。” “你确定?” 第189章 何其有幸 李莲花像是没有听明白肖远这话似的,抬眼直直的看着肖远,那眼神浅淡的并没有多少情绪,可被他这样看着的肖远却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就像是你一边求人帮忙,一边又在心里防着对方,怀疑着对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被对方当面给拆穿后的尴尬。 目光闪烁了两下便恢复如常,在肖远的心里,到底,还是对李莲花的不信任占了上风。 “李先生,我的意思是,仅凭这些,真能断定王九的死因和时间?” 李莲花这才像是听明白了肖远的意思似的,将那双浅淡的眸子收了回去轻“啊”了一声,慢吞吞的缓声道:“自然了,这些只是在下的初步判断,是与不是,我呢,也不敢保证。 毕竟,我呢,也不过只是个走街串巷的江湖游医,治病救人还行,至于这验尸的活,自然比不得真正的仵作。 若是无事,我二人便告辞了,我家狐狸精可还饿着肚子等着我们回去呢。” 李莲花这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了,即然不相信,那就不必再说什么了,不想说,也不愿说了。 “李先生。” 若是等那两名仵作来验,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肖远上前就要拦下李莲花,方多病脚下移了半步挡在了李莲花的身前,双手环在胸前,以一个强者的姿态看着肖远。 “敢问肖耆长,这太平镇附近可有猛兽出没?” 方多病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肖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哼,肖耆长有这功夫,为什么不多看看你手中的验尸记录。” “什么意思?” 肖远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可转瞬便惊的睁大了眼眸。 李莲花方才可是反复强调,那尸体身上所留下的齿痕并非常人所有,也就是说,他们,真的有可能抓错人了。 等这肖远反应过来的时候,李莲花和方多病早就已经离开了。 丹青城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在方多病离了食肆后不久,自己就将食肆暂时的交给了店里的伙计照应着,自己则匆匆的赶来了这里。 只他没有方多病那么大的实力,人还没靠近,就被那两个守门的官差挡到了外面,也就只能在外面等着,见李莲花和方多病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李先生,方公子,你们没事?” 这府衙外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三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也便一同回了丹青城的食肆,只这次二人并未多留,而是直接出了镇子回了莲花楼。 二人回来时,狐狸精还没有回来,二人也便回到楼里等着,加了些炭火,烧好了热茶,方多病这才紧挨着李莲花坐了下来,自然的将人的手牵在手中,感觉这人的手实在有点冷的渗人,索性解开了外袍将人的手塞进了怀里暖着。 一触到方多病温热的体温,李莲花心有不忍的就想将手收回来,方多病是紧抓着不放,眉眼一横,似有些生气。 “李莲花,你可是答应过本少爷的,要陪本少爷一辈子的,怎么,你想反悔?” 李莲花的退路直接被方多病的一句话给堵死了,眼中不由的露出几分无奈和宠溺,看着方多病那副,你敢说个不字本少爷就跟你没完的模样,唇角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孤度。 “小宝这么好,我怎么会舍得?” 带着几分调笑的轻声细语让方多病听的入了心,着了迷,整个眼里心底就只容下得下眼前这一人,星光在眼中跳跃,渴望在心中叫消,有什么东西就要自身底某处膨胀而出。 李莲花向方多病缓缓的靠了过来,在方多病满心满眼的注视下,在人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被人抱着护在怀中的双手,顺势划过这人精瘦的不见一丝赘肉的腰身,将方多病紧紧的环进怀中。 “我这一生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小宝你,怎么可能会舍得呀~~” 第190章 烙印 “李莲花,这可是你说的,本少爷可记下了。” 圈圈涟漪在方多病的眼中温柔的荡漾开来,带着最美的春光,伸开双臂一把将人环抱住,心中只觉欢喜异常,脸上的风光比世间最绚烂的烟火还要灿烂。 鼻中是清冷干净的松香,嗅闻着熟悉的味道,方多病忍不住就在李莲花的脖颈处像只猫儿一样轻轻蹭了起来。 原本也没想要做什么,却在双唇不小心碰触到李莲花颈间的软,肉时,方多病就像触电了似的,一颗心“咚”的漏跳了一瞬。 就像是尝过了这世上最美的食物,即便只是简单的回忆,都能勾起人的食欲,让人食指大动,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品尝一番,在味蕾间细细的回味一下那深深铭刻于脑海心底的美好。 星星点点的吻随着心意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在那一片冰肌雪肤上留下一个个独属于自己的专属烙印。 环在人身后的手跟他的主人一样不安分了起来,在大氅的掩盖下,在李莲花身上的青色长衫上不停的摩挲徘徊。 李莲花一手轻托着方多病的脑袋,一手护着这人的腰身,一个翻转便将人压在了身下,这才得以与方多病拉开了些距离。 方多病脸上露着不甘,起身还要来扯李莲花的衣服,脑门上就被李莲花曲起手指轻轻的来了那么一下。 “乖,别闹,狐狸精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汪,汪汪!” 狐狸精像是特意在等着李莲花开口似的,李莲花这边刚开了口,门外就传来了狐狸精的叫声,方多病不满的向窗外看了一眼,将不高兴,不开心全都写在了脸上。 人却老老实实的松开了李莲花下了床,仔细的替李莲花整理好身上稍有凌乱的衣袍后,这才跟着人出了门。 太平镇周围,地域开阔无大山遮挡 ,满是肥沃的良田和茂盛的林木,一眼望去,便能将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 ,看着景物近在咫尺, 却实则相距甚远 。 离太平镇大约半个多时辰的脚程,在一处果木林的边缘,有一处荒废了许久的破庙 ,破庙的院墙已经坍塌 ,庙门早已被人卸去当了柴火 ,庙内的房屋也已塌了大半,只剩下供着佛像的主殿还在顽强的坚持着屹立不倒 。 在破庙后面的那片果木林里 ,一进林子,就见到了那个被狐狸精刨出来的大坑 ,土质松软 ,在坑中的泥土中隐见深褐色的干涸血迹 ,土坑的旁边全是凌乱的脚印,有他们的,也有其他人的。 李莲花蹲下身来,目光自地上的脚印一一的划过,最后落在了其中一个脚印上,此地有河流浇灌,又雨水不缺,冬日也不像北地那般冷的连土都能结成冰,土质松软,也就让这些脚印都保留了下来。 从鞋底的纹路来看,其他的都是布靴,唯有此处是特制的皮靴底子,而从这靴子的落地程度来看,此人应该轻功不错,不是肖远那些人能比的,除此之外,李莲花还从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 两人从这片林子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林子外的那间破庙,破庙破庙,整个就透着一个破字,是真被人完全遗忘后的任其发展的破。 厚厚的尘土一落脚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佛像被尘土遮着都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让人模糊的看出一个大体的轮廓。 墙体四面透风,屋顶还破着一个大洞,冷风不断的自破损的地方灌进来,使得内外两相交流,殿内殿外都一样冷的渗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寻这样一个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的地方躲避严寒? 两人在破庙内转了一圈,也未寻到一点有人在此生活过的痕迹。 “照此看来,那牢里的血人虽是在破庙中被肖远等人抓获,但却没有在此处生活过,应是在肖远赶来之前才到的这里……” “有人。” 第191章 破庙偶遇 说到这里,李莲花突然噤了声,与方多病足下一点,起身紧贴着躲在了那尊石像的后面,狐狸精也很聪明的在那一堆掉落的瓦片房梁中,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破庙外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没多久,便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闯了进来。 肖远进到了庙内,也是四下张望着在破庙里仔细翻找起来,看着犹如废墟的破庙,肖远不禁皱起了眉头,看他这样子,就知是一无所获。 周围寻查无果,肖远也就来了这供奉着佛像的主殿,也是东看看,西瞅瞅的寻着什么东西。 破败的房梁在年久失修中即将迎来它又一次的瘫塌,感知到危险即将来临的狐狸精从躲藏的地方冲了出来,对着肖远狂吠不停。 肖远可不是李莲花和方多病,自然听不出狐狸精这叫声中的意思,只当是只没有主人的野狗发了疯,抽出佩刀就横在了身前。 不等肖远出声呵斥,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呢,这脚就离了地,紧接着就觉颈间一紧,肖远就被方多病扯着个领子给扔到了大殿外面。 方多病故意多用了些许力道,使得肖远被甩出去时,身子不稳的直接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肖远的尾巴骨似乎都被方多病给摔断了,在落地之时,忍不住疼的发出一声闷哼。 肖远被甩出来时,李莲花和方多病也带着狐狸精冲了出来,肖远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背对着他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肖远还没来得及质问二人,那独立支撑着始终都不肯倒下的大殿,在一阵嗡鸣中是轰然倒塌,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堆废墟。 肖远也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跳,他若是还在里面,这不得被埋到废墟里了,起身连忙向背对着自己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两人拱手相谢。 “多谢二位少侠出手相救,不知两位……” 等两人转身过来,肖远未来得及出口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里临时改了个道,习惯性的变成了公事公办的问询。 “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眼角余光在扫到李莲花脚边的狐狸精时,才猛然想起,这小狗是哪来的,难怪方才见时,会觉得有几分眼熟。 “奇怪了,这破庙是你家的呀,你能来,我们就来不得? 怎么说,我们方才也救了你一命,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 呵呵,早知如此,本少爷自己走就是了,还管你做甚。” 肖远是一脸羞臊,也觉出自己有些理亏,也就没跟方多病继续的去计较这些,只是看了那完全塌掉的主殿一眼。 “这破庙荒废已久,二位怎么会来这里?” “来这里,自然是为拜佛而来了。” “拜佛?!” 这庙都破成了这副样子,神佛还愿降临此处? 李莲花这话,肖远明显不信。 “肖耆长有所不知,我呢,年少时曾被一高僧所救,为感念其恩,自那时起,便有庙必入,有佛必拜,今日见这里有一庙宇,虽破却神佛安好,也便过来看看。” “既是参拜,为何要躲起来?” 李莲花打眼看了一眼肖远,却不着急的说话,只抚了抚鼻子,一双浅淡的眸子意有所指的落在肖远的身上,将肖远看得十分的不自在,好像是他有多大问题似的。 “这话,肖耆长还用问吗,我们可不想来拜个佛都被人缠着问上半天,照这样下去,我们什么事都不要做了,一睁眼就等着肖耆长你过来问话就好了。 本少爷真是搞不明白,肖耆长不去找那伤人的血人和带走那血人的黑衣人,没事总盯着我们做什么?” “什么黑衣人,那行凶的血人不是自己逃出镇子的吗,跟黑衣人有什么关系?” 肖远此话一出,倒是让李莲花和方多病有些不明白了。 “你不知道这些?!” 第192章 抓错人了 肖远是一脸的茫然,他的这副样子让二人瞧着并不像是在撒谎,正因如此,才让方多病顿觉无语。 “连这些都不知道,你这耆长是怎么当的?不对,” 方多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狐疑的看向肖远。 “那血人当时在街上行凶时,离府衙不远,也不过隔了短短两个街巷。 这么近,你们这些人爬也该爬过来了,可从那血人出现到消失,都不见一人从府衙过来,你们当时,都去了哪里? 不会是,真的害怕的关上门躲起来了?” “请方公子慎言!” “本少爷有说错吗,既然不是害怕的躲了起来,那当时你们为何不出现,不是害怕,又是什么?” “这,”说即此,肖远有些心虚的将目光看向一旁,方多病看到他如此,不屑的轻嗤一声。 “哼,难怪会抓错了人,出事时跑得比谁都快,哪还有胆去细究此事。” 上次只是暗示,这次是直接说了出来,这让肖远不免又对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多了些怀疑。 “你们怎么知道抓错了人?” “当日,我们见那行凶的血人满口利齿,形如兽齿,而你们抓回来的那人,却是牙齿平整与普通人无异,从这一点便已猜出,你们,抓错人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肖远也算是问到了重点,方多病也就将那日的事情简要的说与了肖远,肖远满脸震惊似有不信,方多病一看他那样子,不悦的扬了扬眉。 “肖耆长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找当日在附近的人问问,免得说本少爷骗你。” 方多病不知,早在事发当日,肖远已经命人问过了镇上的百姓,只是当时人都吓怕了,门都不敢开,自然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百姓们只想要个安宁,肖远之后没有再主动问起,那些亲眼瞧见当时情况的人也就没说,反正这“行凶的怪物”都已经被抓住了,人们也就将当时看到的那些放到一边不愿再提起。 刚刚才经历生死之劫,谁愿再想起那可怕的一幕。 那食肆的老板丹青城倒是有心主动的向肖远提过一次,可肖远见这丹青城与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关系不一般,没等人说就打断了对方,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当时的情况如何。 若事情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错对了好人? “肖耆长今日怎么会来这里?” 李莲花适时出声,打断了肖远已飘远的思绪,肖远一抬眉就对上李莲花那浅淡的双眸,犹豫片刻,这才向二人说明了来意。 肖远也是看了李莲花的验尸记录,又到了牢里将他们抓到的那人细查了一番,也觉出事情有异,便想着来抓到人的破庙里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肖耆长有心了。啊,我呢,倒是突然想起,今日验尸时,那死者身上衣物沾有泥土,不会是,” 那肖远眉眼低垂,似有犹豫,李莲花问这些也没打算要肖远回答,不过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罢了,见肖远犹豫,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啊,原是如此,那肖耆长可有在这死者的周围发现脚印,可有将这些脚印拓印下来以做比对,还有,可曾查探过那掩瞒尸体的地方边缘可有使用器物的痕迹,若是徒手掩埋,又可曾留意过狱中人指甲的甲缝……” 肖远蓦然抬头看向李莲花,随着李莲花说的越多,肖远心中便越是惭愧。 这些,他竟然都忘了做了,也或是在他心里已然认定了牢中之人就是那“行凶的怪物”,也就自然而然的下意识的将这些给怱略了过去,这也确是他的失职 ,不过, “李先生怎么会懂得这些 ?” “啊 ,我有一好友在百川院做事,时常听他提起这些 ,听的多了 ,也就知道了一些 ,不知在下所说的这些,对肖耆长可有用? ” 第193章 觉明大和尚 百川院专门负责江湖上的大案要案,不仅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威望,在他们这些官差的心目中,也有着一定的地位 。 “不知李先生的这位朋友,是在哪位院主的门下 。” “百川院,石水。” 肖远听到石水,不禁展颜而笑。 “这就对了 ,百川院中 ,多由石院主负责江湖上的案件,你的朋友既然在石院主的门下,那这侦破案件的本事自然是差不了,有这样一位朋友 ,李先生会知道这么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 原先肖远还想着回去问问丹青城再说,现在听李莲花提到百川院,便将心中的那些猜忌抛到了脑后。 百川院的声誉经历几番周折虽有受损,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无法代替的,能与百川院的人相交,那么这人,应该也差不了。 肖远对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态度也便真诚了几分,“李先生,方公子,先前多有得罪,还请二位见谅。” “岂敢岂敢。” 二人客套了一番,李莲花颇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倒塌的主殿。 “可惜了,今日白走了这么一遭,还不知,这里供得哪位佛祖。” “什么佛祖,不过是个邪神罢了。” 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先前还看不上眼的两个人,往往会因为一句话,一件事,而在某一个瞬间便发生质的改变。 肖远对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就是如此,从怀疑到放下戒心,再到将二人归划到可放心结交之人,这一连番的变化,不过就在肖远的一念之间。 见二人不解,肖远也便耐下心来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讲起了有关这处寺庙的事情。 这寺庙已在太平镇上存了近百年,寺庙中原先还住着几个大和尚,虽不多,但各个面目和善,待人宽厚。 太平镇上的百姓们时不时的就会到庙里来供奉些香油钱,这寺庙的香火虽比不得那些久负盛名的名胜古刹,但像这种临镇的小庙,这香火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再加上这庙中的方丈觉明老和尚活了近百岁却依旧是耳聪目明,精神矍铄的不见多少老态,使得这小庙在整个遂州城都有了名气,常有人特意自外地赶来到此祈福还愿,因着这些,太平镇还因此沾了不少的光。 一直到十六年前,就是突然之间的事,没有任何征兆的,方丈觉明不知道中了什邪,竟然将前来寺庙里祈福还愿的人杀了个干净,就连庙内的那些个和尚也没能幸免,觉明自己,最后也死在了那些和尚的手里。 当时庙门紧闭,具体发生了什么,镇子上的百姓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响了大半日,直到太阳开始西落,这声音才消停下来。 当年也是肖远入行的第一年,得以亲眼瞧见了那炼狱般的场景。 推开那紧闭着的庙门,就见整个小庙内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可见残肢断臂,死去的人有老有少,横七竖八的倒在小庙里,每个人身上都被砍了一刀,地上散落着一些武器,也不知道是谁的,就跟那些死去的人一样,凌乱的躺在地上,那惨状,可比修罗绝地,惨不忍睹。 肖远最后是在大殿内发现的觉明大和尚,觉明当时盘腿坐在那尊佛像前,身上的僧袍已被血色所染,身上满是利刃留下的痕迹,双目圆睁盯着殿外,目色灰白,眼神空洞早已没了生息,可右手却仍紧握着一把卷了刃的带血横刀,一副随时上阵御敌的模样,那样子,完全不像个超脱尘世的得道高僧,让人看着,更像是个征战沙场抵御外敌的大将军。 “我自小顽皮经常闯祸,一闯祸便会躲到这庙里来,觉明和尚却从未因此而讨厌我。” “在他眼里,世人皆平等,不因高低贵贱而所不同,他对每个人都满怀善心,也对每个需要帮助的人都心存善念。” 第194章 邪神 “我当时还在想,佛祖,应该就是他这个样子。”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自发生了这事之后,镇上的百姓便不敢再来这里,镇上的百姓虽不来了,可还是会有些不知道的人前来此处,我们也曾劝阻过,可没人愿意听,结果,这些人最后都无一例外的死在了这寺庙里。 就这样又过了二三年,来的人才渐渐少了下来,最近这十多年,就再没见人来过,就是镇上的乞丐,也宁愿躲在墙角里避寒,也不敢大着胆子来这里躲上一躲。 自此,这寺庙也就彻底的荒废了下来。” “若不是为这血人行凶的事,我恐怕也难有机会再踏进这寺庙。” “镇上的人都说,像觉明这样的得道高僧,一般的邪魔歪道都控制不了他,能控制他的,肯定是很厉害的妖怪,而之后的那些人,也都是被那害人的妖怪所杀。 又说是这破庙里供奉的佛像有问题,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好神仙,而是专门摄人心魄让人发疯的邪神,对这些,我是不信的,可又不得不信。 觉明不会武功,又怎么能杀得了那么多人,觉明一向心善,又怎会突然大开杀戒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 “你说觉明不会武功?” “嗯,不仅是觉明,庙里其他的几个师父也不会,我小时候基本上一半时间都在庙里,从来没见他们练过功。 可那日我来时,却见他们每人手上都握着把横刀,到死都未曾放下,也不知这些横刀是哪里来的。” “这庙里供得哪位神佛你可还记得?” “说是消灾延寿,满愿随心的药师如来。” “庙中所供的药师如来与别处的可有什么不同?” “这,我也不大清楚,看着,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就是,看着他时,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不然,也不会被镇上的百姓说成是邪神了。” 李莲花看向方多病,眼中明显是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再开口。 “两位,我有个不请之情,不知两位能否多留些时日,直至那真的凶手被抓获。” 肖远心里自有一番盘算,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既与百川院的人交好,那自然是差不了,又能与那真正的行凶者一番纠缠而又完好无损全身而退,这实力自然不会太差。 这点,肖远也已多次证实,既便二人不能帮他查找到真凶,到时帮他挡一挡也是好的。 肖远的算盘珠子打的这么明显,自然不会逃过李莲花和方多病的眼睛。 “抱歉啊,我们还有事不能久留,怕是帮不了肖耆长你了。” “李先生,”肖远一时激动没掌握好距离,他这刚向前迈了一步,方多病就将他给拦了下来。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肖远一时语塞,不知眼前的这位方公子怎么对他这么大的敌意,该不是自己先前的态度太差让人记了仇,可看着也不像啊。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肖远乖乖的向后退了两步。 李莲花和方多病留是肯定会留下的,但不会留下的这么容易,在肖远拿镇上百姓们的安危来说事后,李莲花和方多病很有默契的打着配合,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的将肖远给绕了进去。 到最后,他们知道的一样没说,反而是肖远,为了表达让二人留下来的诚意,一股脑的将他们查到的这些全都向李莲花和方多病露了底。 血人是在这处破庙里抓获得,之所以当天没发现王九的尸体,是因为他们害怕血人再发疯伤人,便在抓到血人时就赶回了镇上。 回来当天,他也没想过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是害怕出意外,本是打算悄悄带人回去的,只是其他几人见抓到了血人心中兴愤,许是也想让百姓们早点安下心来,这才会一进到镇上高呼出声,引得镇上的百姓们都跑出来围观。 第195章 死而复生的怪物 第二天一早肖远便带着人又出了趟镇子,“行凶的人”虽然找到的人,可失踪的人还没找到,他们便在这抓到血人的破庙以及破庙的周围找了起来。 最后,在破庙后面的林子里,寻到了露着一只手在外面的王九。 “是谁第一个找到王九的?” “司南,就是今日抬着尸体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啊,对了,昨天也是他喊的最凶 ,毕竟年轻,毛毛躁躁的,因为这事,回去后还被我训了一顿 。 ” 说到这里,肖远不免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司南当时找到王九时,也是太过年轻经验不足,在埋着王九的地方踩了一串的脚印子出来,自己却没留意在这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人的。 “也是我不好,先前没给他讲过这些,想着他年纪小,又是刚来的,就想让他在身边跟着慢慢的学,谁能想到,这小子还没来几天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事。” “这么说来,肖耆长对司南应该不是很了解。” “也不算不了解,这小子就在我家隔壁,父母健在,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宠着,从小就是个爱惹祸的,他父母见他年纪大了,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不是办法,也就求到了我这里来,这才进了衙门。 说句不该说的,要不是邻里邻居的,就这小子那性子,衙门里肯定是不能要的。” ………… 等三人将该说的话说完,太阳已经西沉,李莲花和方多病婉拒了肖远要请客的好意,与其告了辞后,二人便带着狐狸精回到了莲花楼。 回到楼内,少不得将今日得到的这些信息做个复盘。 昨日,肖远一行人是受了吕蒙的邀请,与当地的县丞一起去了吕府为吕蒙庆生,期间多喝了几杯,再加上吕府庭深幽幽,若不是在大门口,关上门后院内也是很难听到动静,他们这一群人才没有及时的出来阻止。 事情真是如此,还是有其他原因,这就不得而知。 偏巧,他们在寻找血人的踪迹时,也是寻到了吕府,他们昨夜在吕府见到的男子与今日在府衙门口见到的男子不管是相貌,身形,衣着都是同一人,若这人是吕蒙的话,就与丹青城口中的吕蒙存着太大的出入。 以前,方多病是很喜欢李莲花这样一讲起来就没完,可现在,看李莲花将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放在了这些事情上,心里反而有些不舒服了。 负气的将人的手紧紧握着,出声打断了李莲花的低头沉思。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是与不是,我们今晚再探一次吕府就好了。” 低垂的眉眼中不自然的闪烁了一瞬,“好啊,那吕府就交给小宝你了,我呢,就留在楼内等着你的好消息。” 方多病开口就要说不行,可一想这夜深风冷的,心中也不忍李莲花来回折腾,想着这样也不是不行,可一想着,这人要是再趁着自己不在又偷偷的跑出去做别的,那就更不行了,想来想去,索性摞起了摊子。 天大地大,李莲花最大,什么事能比得了这人重要,反正有肖远在,他们在旁边多提点一下就行。 方多病打定了主意是不打算出门了,可等李莲花说要出去时,他就急了,“不行,你身子不好,你不知道吗?” “小宝可还记得染前辈曾说过,几百年前,南疆有一先祖曾成功的将自己死去的亲人复活,只这中间出了点意外,这人虽活了过来,却是双目赤红形容鬼魅,整日以新鲜血肉为食,却又力大无比难以应对……” 李莲花说的很慢,慢到让方多病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事。 “你是说,那血人很有可能便是死而复生的怪物。” 见李莲花点头,方多病震惊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若真是如此,这事,会不会与染珏有关,若真与染珏有关,他们,是不是就能借此找到浮光鼎了?! 第196章 被围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出去的方多病,这一刻,不出意外的动摇了。 当方多病陪着李莲花站在那吕府门外时,方多病是一阵懊恼,他怎么又轻易的妥协了呢。 就因为李莲花几句“有小宝陪着,去哪都好。”“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小宝不好奇,这些人是怎么让死去的人死而复生的吗?”“我呢,可是很惜命的。” 在李莲花一句句隐含情意的轻声细语和一声声信誓旦旦的保证中,方多病也就糊里糊涂的点了头,跟着人就跑了出来,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乖乖跟在我后面,不许乱跑。” 不放心的叮嘱了一番,方多病这才带着李莲花翻身进到院内。 今天的吕府有些安静的过分,府内的仆役丫鬟小厮都已早早的睡下,府中院落烛火皆灭,只剩路边的灯盏还亮着微弱的星火。 李莲花和方多病直奔着吕蒙所在的主院而去,就像是专门等着二人前来似的,二人刚落进院中,本是漆黑一片的主院,突然间是灯火通明,明亮耀眼的烛火将整个院落照的宛若白昼。 一群黑衣人自院中各处冲了出来,正房的房门被人打开,一身锦衣华服的吕蒙眼神阴冷的从房内走了出来。 昨夜里见到那个长的如同妖孽样的女子,柔弱无骨的挂在吕蒙的身上,狭长而自带媚态的眼眸,带着露骨的欣赏毫不避讳的落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身上,转而又星光流转的落在吕蒙身上,如只猫儿般,在吕蒙胸前用她细长的手指画着圈圈。 “老爷,快点,媚儿要等不及了。” 语带娇媚的都要让人酥在了骨头里,吕蒙伸手就在媚儿白瓷一样的脸上捏了一把,旁若无人的与媚儿调笑着,“放心,耽误不了正事。” 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转而阴冷的看向院中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你们两个武功不错,若是留下来为我所用,我便留你们一条小命,否则,休想从这里走出去。” 方多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嚣张的话,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吕蒙。“想让本少爷给你做事,你这是灌了多少黄汤,净做着春秋大梦,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就你这样的,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 吕蒙嚣张,方多病就比他更嚣张,吕蒙脸一瞬间就垮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吕蒙一挥手,旁边厢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一个用寒铁所制的铁笼子被人给抬了出来。 笼子里还坐着一个人,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粗布短衫,在这寒风不断吹过的冬夜,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们不是一直在找他吗? 我现在就将他交给你,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将人带走。” 吕蒙一脸的洋洋得意,在心里已经给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判了死刑。 方多病下意识的就看向李莲花,二人随之同时看向那笼子里的人,这就是一个刚刚才长成的少年,眉眼还有些稚嫩,虽是第一次看清这少年的容貌,可这这年的样子,却让两人感到有些莫名的熟悉,可若要细究,在这之前,二人确未见过与少年相像的人。 李莲花和方多病只来得及看清这少年的模样,笼子的门就已被人打开,在场的所有人,也在笼门打开的那一瞬,迅速的逃离了此处,眨眼就消失的没了影。 “吼~~” 随着一声低吼,呆坐着的少年是一跃而起,如角斗场上的猛兽一样从笼子里冲了出来,血色瞬间染红了眼眶,本是呆若无神的眼睛,眨眼变成了残暴的赤红猩目,嘴巴大张着,露出不同于人类的尖利牙齿,亦如李莲花和方多病当日见到的那血人。 少年的动作极快,眨眼便到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身前,上手就向二人抓来。 第197章 酣战 这少年的厉害,李莲花和方多病在昨日里可是亲身的领教过了。 不仅这力气大的惊人,动作亦是敏捷灵活超出常人,二人不敢有半点马虎,在少年行至二人身前时,二人就已起身躲开这少年伸来的利爪。 少年身体迅速下蹲,脊背崩直,紧接着弹跳而起,目光紧盯着李莲花的方向,像个炮弹似的就冲着李莲花的所在砸了过去,惊的方多病眼中瞳孔巨震,心跟着紧紧揪起。 李莲花身子在空中快速一转,偏离原先的轨道,轻巧的避开了那向他砸过来的少年,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方多病连忙跑了过来想要查看李莲花的情况,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那少年就紧跟而来,方多病当即抽出手中的尔雅迎了上去。 一剑过去,不出意外的就像是落在了石头上一般,尔雅发出一阵低低的嗡鸣,震得方多病的手臂发麻。 短短的不到两日的功夫,这少年似乎比他们与之初见时又厉害了些。 李莲花紧随着方多病而来,在方多病的剑落在少年的身上时,他手中的银针也已跟着飞了过来,这次少年没有躲开,银针很顺利的落在了少年的双眼上,却像是碰到了异常坚硬的物体,在碰到少年眼睛的那一瞬间,就直接被弹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李莲花和方多病都发现了少年的不同,不断的合力击出,连番攻击之下,这少年一时间也近不了两人的身,但二人一时间也无法将这少年轻易拿下,两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能将谁如何。 吕蒙躲在房中看着外边的情况,得意的笑容在他脸上肆意的荡漾开来,兴致高涨的将手落在身旁美人的怀中,外面打的不可开交,房间内打的也是一片火热。 “老爷,奴家还没看够呢。” “这还不好说,你让老爷我高兴了,老爷就把这两人留下来让你慢慢看。” “那奴家就多谢老爷了。嘻嘻……” 房间内未加克制的调笑声,从紧闭着的房门里飘了出来,声音高昂的近乎将外面的打斗声都给盖了过去,两种不同的声音不断的在院落中响起,互不干扰却又相互纠缠着在这夜空中谱写出一曲诡异的乐章。 吕府后门处,几个人影在夜色的照耀下,在后门处不停地徘徊,紧接着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跃而上,在其他几个身影的帮助下,顺利的越上了高墙,翻身落到了院子里。 后院的小门也在随后被人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招呼一声,外面的这几个影子便麻溜的闪身进到了门内,一只小黄狗紧随其后的窜进了院中。 小门被重新的关上,几个身影就紧跟在这只小黄狗的身后,在偌大的宅院里,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的紧绷着个神经小心翼翼的转了起来。 房间里,吕蒙与那女子战的正酣,房间外,战事紧凑的也是不见有半点的放松和喘息。 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一招一式皆是灵活多变,诡异莫测,刚劲有力,却又不失灵巧柔软,饶是这少年现在即便是金刚不坏,力大无穷,在配合默契的二人手中,或多或少的也吃了点小亏。 被李莲花和方多病激怒后的少年,就如那垂死挣扎着的猛兽,张着那张满是利齿的嘴巴向二人冲了过来,力气和速度在愤怒中陡然暴涨了数倍,伸手捉住李莲花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就将人给甩了出去。 方多病飞身而起,赶在李莲花落地之前伸手将人托住,李莲花则借着方多病的力道,腾空而起,双腿如铁钳般夹住少年的脑袋,一个翻身,就将这少年摔在了地上,方多病紧跟而来,曲臂倒地,重重的砸在了少年的后心处。 “咔嚓”,耳边紧跟着就是一声异常清晰的骨骼碎裂的声响。 第198章 杀人机器 自少年的口中发出一阵阵兽类的低吼,少年撑着地面就要起身,方多病伸手一带,强行的将其手臂掰了过来压在其身后,膝盖抵在少年背上,将全身重力压在其身,使得少年一时难以脱身。 李莲花也已赶了过来蹲在一旁,指间夹着枚细长的银针,伸手就要击在少年的百会穴上。李莲花方才看的清楚,这少年也是在黑衣人拔出他头顶百会穴的银针后才会变的如此。 一把长刀向李莲花和方多病砍了过来,二人连忙起身挡开,还未来得及反应,更多的利刃就向二人挥了过来。 方多病躲闪之际,好不容易才被他压制住的少年猛的爆起,胳膊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向后弯屈,牢牢擒住了方多病的手腕,扯着方多病的胳膊一甩,抵着方多病的脖子翻身就将方多病压在身下,猩红的眼眸中满是戾气,扯着方多病的手就开始用力。 见过了这少年的凶残,方多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未被控制的右手一掌拍在少年的身上,方多病明显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自己手下剧烈的震擅了几下,胸中胁骨似被他击碎了一根,可这少年当真是如个没有灵魂的杀人机器般,没有任何感觉的,继续着他手上的动作。 空气的迅速缺失,使得方多病的脸已憋成了紫色,肩甲处那被人生拉硬拽的疼痛亦是越发的明显,抬膝顶向了少年的身下,却也只让自己得了片刻的喘息,反而将少年的怒气值冲到了最高点,那少年张开一口利齿就向方多病咬了下来。 那些缠着李莲花的黑衣人,突感一阵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周围的空气都紧张了起来,就见眼前之人墨发飞扬,身上的墨绿色长衫无风自动铮铮作响,一双眼睛更似被寒冰所染冷的吓人。 不等他们再动手,眼前的人就已动了手,如流星划过,动作快到他们根本无从反应,只在他们眼前留下一道道残影后,李莲花的人就已经没了影儿。 李莲花伸手一挥,就将方多病落在地上的尔雅拿在手上,对着那少年的后背一剑劈下。 这一剑,被李莲花灌了不少的内力,尔雅从那少年背上划过,竟真将这后背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出来。 李莲花的这一举动也因此惹恼了这少年,少年弃了方多病就向李莲花奔了过来。 李莲花翻身一转轻巧躲过了少年的攻击,紧跟着高高跃起,手持尔雅俯冲而下,对着少年的百会穴就刺了下来,这一剑虽被李莲花注入了内力,却还是卡在了少年坚硬的头骨上。 李莲花没有任何犹豫,将体内所有的内力都灌注于这一点,一掌拍下,将尔雅往里又送进去了几分。 那少年是暴喝一声,双手握着尔雅就要将剑拔出,那些黑衣人也冲了过来想要帮忙,却被方多病悉数拦了下来。 李莲花便借着这个机会,手握尔雅翻身而下,一道银光快速闪过,被注入了足够内力的尔雅就如天神手中的神兵利器般,将少年的半个脑袋都切了下来,李莲花手握尔雅抵着少年不断向后退去,直到撞上坚硬的墙壁才停了下来。 这少年的头已掉了一半还在挣扎,伸手就向李莲花抓来,双手同时使力想将李莲花的双臂扯下来,那指甲坚硬的也不似常人,如同安了铁爪般划开了李莲花的袖子扎进了人的皮肉。 李莲花亦将全身力气压在尔雅上,将手中尔雅又往里送了几分,紧接着身形快速一转,利剑便从这少年的脖颈处切了过去,头虽还连在身上,但这少年已安静了下来。 眼中的血色快速的退去,变成了没有生气的灰白,那被切开的脖颈处,只是渗出了少量的犹如放置了许久的浓稠血浆,那被割裂的皮肉,也是如死人一样的灰白。 第199章 美女蛇上 李莲花握着手中的尔雅退到了一旁,将身子靠在了墙上,本就比旁人要白上一些的皮肤更是白的毫无血色。 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一只白色的虫子蠕动着肥胖的身躯自少年颈间的伤口处爬了出来,提前捏在手中的银针适时飞出,钉在了那虫子的脑袋上。 肥胖的身躯剧烈的挣扎了几下,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直至耗尽最后一丝水分,那少年的尸体也如这只干瘪的肉虫一样,转眼皱缩成了一具深褐色的干尸。 直到这时,李莲花才轻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方多病挥剑划过挡在他身前的黑衣人胸口,连带着一个侧踢将人给踹飞了出去,飞身落在了李莲花身边,伸手将人扶住。 “李莲花,你怎么样了?” 声音因担心而有些颤抖。 “放心,我没事。” 一贯的云淡风轻却难掩此时的无力,惹得方多病心中一阵酸涩。 “你还说,我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你。” 方多病顺势将李莲花揽在怀中,带着李莲花就要离开,李莲花伸手抓住了方多病的衣襟,“小宝,你不想知道那死而复生的秘密了吗?” 一句话便让方多病犹豫了下来。 那样的死而复生,不是方多病想要的,若真有一日他将这些用在李莲花的身上,那便是对这人的亵渎和污辱,他宁愿与李莲花到时候一起离开,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毁掉对方。 可事情还没搞清楚,他确实还不能走。 犹豫间,那些黑衣人向他们再次的围了过来,李莲花自方多病的怀中冲出,先一步杀了出去。 方多病紧追了过来,一剑挥出就将李莲花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你乖乖的呆着,这些人,本少爷一个就足够了。” “好。” 李莲花将手中的尔雅交还到了方多病的手上,接过方多病手上的长剑,真就乖乖的寻了个地方呆着不再插手了。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内的声音已经小了下来,在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便再没了那让人血脉亢奋的声音,李莲花的目光也从方多病的身上移到了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眼中眸色渐沉。 正房的屋顶被人强行的冲开了一个大洞,琉璃瓦自屋顶纷飞而下,一个黑影从屋内窜了出来,手上,还抓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那黑影身形不曾有任何停断,出了房间后就带着手中的女子向远处快速的飞掠而去。 李莲花不曾犹豫,紧跟着就提剑追了上去。 “李莲花。” 方多病眼睁睁的看着李莲花追了出去,手上的尔雅都被他使得带出了火气,那些黑衣人被方多病这突然转变的气势所撼到,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李莲花虽受碧茶之苦,内力受损,但这轻功却末轻减半分,这世上,恐怕还没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那黑影又带着一人,即便轻功再好,也比不过李莲花。 刚出了镇子,这黑影就被李莲花给拦了下来,此时月华正浓,光影正佳,四周又无遮无挡,二人的容貌在月光下暴露无遗。 这黑影不是别人,就是李莲花和方多病每次过来都跟没了骨头一样挂在吕蒙身上的那名女子媚儿。 媚儿已褪去身上的那一身艳丽,只着一身干脆利落的紧身装扮,媚儿手里的女子,也是李莲花和方多病所熟悉的,正是从寒州城逃走的付雅。 “媚儿姑娘这样不告而别,不怕吕员外伤心。” “那也要看他还有没有这个命再开口了。” 媚儿明显是不想与李莲花过多纠缠,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六星镖就已向李莲花飞了出去。 对于这种小场面,李莲花都不用耗费力气,手中长剑轻扬,一边一个就将从不同方向飞来的六星镖打飞了出去,人也跟着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后,如流星闪过,眨眼间就已来到了媚儿的身前。 第200章 美女蛇下 长剑飞扬,一剑将媚儿与其手中的付雅分开,李莲花顺势将付雅扯了过来反手推到了离二人稍远一些的地方。 手中的长剑不忘挥出一串漂亮的剑花,轻巧的将媚儿攻来的招式一一化解,手腕快速一转,长剑便稳稳的落在了媚儿的脖颈间。 媚儿还想着怎么从李莲花的手中逃脱,可这手底下刚有了动作,就被李莲花发觉,只觉自己脖子上突然一凉,就有什么东西自她的脖子上渗了出来。 “东夷人?” 对于李莲花能猜出自己的身份,媚儿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六星镖可是他们东夷武士常用的暗器。 见眼前之人不好对付,媚儿脸上的表情当即就软了下来,自带媚态的眉眼微微上挑,唇角勾起娇媚妖异的笑容,拿着她平日里应付吕蒙的方式,身若无骨的就要往李莲花身上贴。 李莲花移步躲了过去,可架在媚儿脖子上的长剑却始终不曾离开,反而带着警告意味的,在媚儿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清晰可见的血痕,血液自伤口处丝丝缕缕的渗了出来,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血珠挂在媚儿的脖子上,在媚儿白皙的脖子上,倒是为其更添了几分媚惑妖娆。 若是平日,媚儿定是会高兴的,只是今日,却是紧绷着根神经不敢轻易乱动,那要倒不倒的身子,堪堪的维持着这个动作。 人虽不敢乱动,可这嘴上还不肯老实。 “李先生真是无趣,媚儿,可是很欣赏李先生你呢~~” 又是这种让人酥到骨头里的发嗲声音,再配上媚儿那千妖百媚的容颜,一般人怕是就要心神荡漾的乱了心神,只可惜,这媚儿选错了人,也用错了地方。 “啊,多谢媚儿姑娘抬爱,不过呢,在下向来胆子小,像媚儿姑娘这样的,可不敢招惹。” 见李莲花不为所动,媚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朱唇轻启,一道银光带着血色就从媚儿的口中飞了出来。 这媚儿当真是只危险至极的美女蛇,发起狠起来,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李莲花闪身退到一旁,带血的贝齿自其眼前飞过,那媚儿借着这个机会逃离了李莲花的掌控。 知道李莲花轻功武动都远胜于自己,得了自由的媚儿转身就走,李莲花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的目送着媚儿离去,见一个身影紧跟在媚儿身后追了上去,李莲花也就放心的转身走到付雅的跟前蹲了下来。 将手伸到付雅身后的风池,风府二穴,这才断定,眼前之人,确是付雅无疑。 李莲花将付雅带回了吕府,那些黑衣人被杀的杀,被伤的伤,肖远正领着一帮子官差在那打扫着战场。 李莲花与方多病当日既因血人一事与黑衣人交过手,那这些人回来后,自是要告诉给他们的主子知道的。 突然来了两个厉害的人物,他们自然是要防着的,李莲花也便和方多病去寻了肖远,以自身做饵,将吕蒙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与方多病身上,再让狐狸精带着肖远在吕府中搜查。 自昨目午间到此刻,还不到两日的光景,这气味不会那么快的消散,以狐狸精的嗅觉和天生高于常人的感知力,自然能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 狐狸精最先看到了落在院中的李莲花,肖远紧随其后跑了过来,心中激动的免不得将狐狸精夸赞一番。 狐狸精这次可是真真的帮了他们大忙,领着他们寻到了吕府的地下密室,在密室中发现了两个被泡在药缸中的少年。 肖远没敢冒然的将人抬出来,只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看着,就等李莲花回来后再说。 李莲花将付雅扔到了一旁,蹲下身在狐狸精的脑袋上轻揉了揉,“辛苦你了,狐狸精。” 肖远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被李莲花扔在一旁的付雅。 “李先生,这个是?” “付雅,南疆巫医。” 第201章 吕蒙之死 肖远刚想上前查看,听到李莲花这么说就退了回来。 “这些南疆的巫医可邪门的很,李先生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她是从吕蒙房中逃出后被我抓到的。” 丹青城曾经说过,吕蒙身边并无体己的人陪伴左右,关于那媚儿,李莲花不知道肖远知道多少也就没说。 肖远许是信了李莲花的话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付雅的事情,而是脸色严肃的说道:“李先生,吕蒙死了。” 对于这点,李莲花早已知道,却在肖远看向他时,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他这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让肖远信了真,没有半点怀疑的就领着李莲花去了吕蒙的房间。 房中衣物撒落,床褥零乱,房中隐隐还能闻到那股特殊的气味,明显可见方才战况的激烈。 吕蒙一侧身子耷拉在外面,平躺在床上,身上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干净的一丝遮挡都没有。 吕蒙全身上下,包括指甲,唇舌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双眼突起,看着挺吓人的。 可这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脸的享受,眼中虽是一片死灰,但眼角眉梢难掩欢愉之色,看这样子,吕蒙死的时候倒是挺舒心的。 “李先生,你看这吕蒙是因何而亡?” “是忘忧。” “忘忧?!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可让人神情亢奋暂时忘却烦心之事的东西。 只这东西不可多服,一旦药物在体内堆积到一定程度,便会因久积不出而中毒身亡。 故此,长服此药者,多会寻求舒解之法,以防药物在体内堆积过多,而每次服用时,都会计算出所服的药量以防多服引发意外。” ………… “看吕蒙这样子,应该每日都有服食,若是有人想害他,只需在他每日所服的药量上动些手脚便可。 如若不是意外,那便是有人在此事上做了手脚,至于这人是谁,那就看平日里这吕蒙与谁最是亲近了。” 肖远眉宇紧锁,沉思片刻,有些不敢确定的出声道:“难道是,这吕蒙身边的媚儿姑娘?” “媚儿?” 看着李莲花不解的样子,肖远有些抱歉的向李莲花拱了拱手。 肖远先前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事,也就没有向李莲花说起有关这媚儿的事情,现在想想,这媚儿也确实有些奇怪,连忙叫了人过来,让人去找这媚儿过来。 李莲花自然知道他们是找不到人的,却没有出声拦着,等人走后,这肖远也就向李莲花说起这媚儿的事来。 “这媚儿姑娘是专门在吕蒙身边伺候的,这人长得自是没话说,跟那园子里的牡丹似的,身段,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这镇上怕是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得上她,我活了三十来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媚儿姑娘这么好看的。 可好看是好看,看久了,总觉得哪里让人看着不舒服。” ………… “吕蒙被这媚儿迷的是神魂颠倒的,生怕有人惦记,便从不让这媚儿出门,这媚儿在吕府住了半年多,镇上的人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要不是吕蒙经常在府里设宴请县丞大人过来小座,我又经常跟着大人一起过来,我怕是跟镇上的其他人一样,也还不知道媚儿这个人。” ………… “一个风华正茂的美貌女子,每日里却想尽办法的去取悦一个都能做她爹的男人,也不知道这人图些什么? 先前我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这媚儿姑娘还真不是个简单的。” 越往下想,肖远就越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媚儿,绝对有问题。 “你可知,这媚儿何时来的这吕府,又是自何处而来?”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这媚儿好像是突然间就出现在了吕府,打哪来的,那吕蒙不说,我也不好问,对了,县丞大人与吕蒙一向交好,他应该会知道一些。” 第202章 醋头 说起掌管此地事务的县丞,李莲花倒还有些印象,先前听丹青城说过,掌管此地的县丞姓井,单名一个宏字,是从外地过来任职的,并非太平人氏,三十来岁,容貌周正,性情温和,从上到下透着一身书生气,来这太平镇已有八年,一直就呆在这县丞的位置上不曾挪动过。 做了八年的县丞都没有升迁,在大熙的一众官员里也算个稀罕事了。 据说是因为这太平镇一向平安平事,井宏来这太平镇八年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再加上上面又无人帮衬,井宏这才呆在这县丞的位置上迟迟未动。 这么说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对了,李先生,那位跟在你身边的方公子去哪了,怎么不见他在先生身边?” 李莲花抚了抚鼻尖正欲开口,就见方多病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一见这情况,李莲花尴尬的向肖远点了点头,一转身,方多病就已气势汹汹的杀到了李莲花面前。 肖远这心里不禁为李莲花捏了把汗。 (这位方公子看着脾气好像不大好呀。) 正想着出言替李莲花拦上一拦,就见瞪着一双眼睛,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的方多病,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皆化作了对眼前之人的关心和不安。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都说了让你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跑,你怎么总是这样,真要本少爷将你绑起来你才会乖乖听话吗?” 面上带着一丝恼怒,可话语间,任谁都能听出他对李莲花的在意和担心。 “都说了,有本少爷在,这人肯定跑不了,你就那么不相信本少爷的实力吗?” 气归气,可还得舍不得真的对李莲花发火,说话间,方多病还不忘上下其手的查看着李莲花的情况,完全将身边的某个大活人给忽略了过去。 李莲花不自然的轻声咳嗽了一下,眼神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肖远,方多病倒是没再说什么,却是一定要在确定李莲花平安无事后才肯将手从李莲花的身上拿下来,身形一转站在李莲花身前,刚好将李莲花和肖远隔开了一些。 方多病的这一连串举动让肖远看的是一愣一愣的,总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不像结伴同行的知交好友,倒像,是相濡以沫的夫妻?! 肖远顿时被自己这一大胆的想法给惊到了,他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心中否定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直往二人身上瞥,尤其是李莲花,看的那叫一个认真。 身量纤纤,面容清俊,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挪不开眼的倾城绝色,但就是让人看着舒服,尤其是当这人唇角轻勾,眉眼微弯时,就如在寒冬腊月里照进了一缕阳光,总能让人感到一阵暖意。 (这人,不会真的是个女子假扮的。) 有了怀疑就想要去证实,肖远不觉就多看了李莲花两眼,未曾注意到方多病越来越沉的脸色,以及周围越发冰冷的空气。 “肖耆长,我二人脸上可写了字?” 方多病向前迈了一大步,将肖远看向李莲花的目光都给挡全了。 “没有。” 肖远一脸茫然的摇着头,不知方多病这话是何意。 “脸上可有画着那幕后黑手的样子?” “也,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有,肖耆长看着我们做什么,肖耆长已经闲得无事可做了吗? 还是说,看着我们,今日的这些事都全都解决了,不需要再查了?” 肖远脑袋再怎么迟钝,也从方多病这极度不满的眼神中品出了一些什么,向李莲花和方多病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抱歉,也就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到了一旁去了别处。 也是该肖远倒霉,若是以往,李莲花自然是要拦着方多病的,只是今日,李莲花表示,不敢拦,一点都不敢拦。 绝顶极品醋头,他这一拦,非得全打翻了不可。 第203章 莽撞人司南 见方多病还有些生气,看了一眼忙碌的肖远等人,李莲花向方多病靠了过来,屈起食指,在方多病的手背上轻轻的划了一下。 “辛苦小宝了。” “你还说,若我方才没有及时的赶过去,你是不是打算继续追着那媚儿,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怕旁人听见,方多病压低了声音凑到李莲花耳边,目光落在李莲花透着嫩粉色的耳朵上,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生怕一个没忍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出来,连忙直起身子与李莲花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怎么会,我知道小宝一定会来,自然不会去冒这个险。” 语调平缓的就像与人聊着不相干的事,可让听着的人入了心,明了眼,方多病心里的气就已消了半分。 “哼,你休想拿这样的话唬我。” 嘴巴硬的不肯轻易饶过人,可跳跃着的眉梢,眼底闪动着的星光早将方多病的心思出卖了个彻底。 李莲花轻笑一声,不动声色的在底下勾了勾方多病的手指,这么一来,方多病哪还记得生气,脸上涟漪圈圈荡漾,心底是春色满圆开心的关也关不住,反手就将李莲花的手紧紧握住。 眉眼飞扬,得意一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可怪不得我。” 李莲花无奈抚额,但到底没将手抽出来,任由方多病傻乐着将自己的手紧拽着不放,目光也跟其他人一样落在了屋子里。 “头,你快来看。” 在狐狸精的帮助下,肖远等人很快就找到了房中的密室,众人推开了紧靠着墙壁的书柜,露出了一扇与墙面同色的木门。 肖远几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开门的方法,一时气恼,便有人耐不住性子的“砰”的-一声,一拳重重的砸在了门上,想着不就是扇木门吗,砸开就是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正在一旁寻找着机关的所在,等听到动静再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小心!”落下,李莲花与方多病同时飞出,将离木门最近的几人一手一个给扔到了一旁。 两人刚将几人拉开,那木门上就开了几个巴掌大的小门,一支支短箭就从这小门上飞了出来,带着凌厉的风声,“嗖嗖嗖”的从众人眼前飞过,之后便打碎了屋内的花瓶,扎穿了屋中的屏风,扎进了屋中的木柜,桌椅。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那几个是一阵后怕,尤其是干出这一莽撞事的司南,更是被吓得连哭的心都有了,眉毛眼睛都拧到了一起,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没命了。 从后怕中回过神来,肖远气得当着一众人的面将这司南给揍了一顿,生怕这人再干出什么蠢事来,便让司南在外面看着已经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付雅,不许他再跟着。 方多病很快便找到了机关的所在,打开机关时,肖远等人都远远的退到一旁,生怕再飞出几支短箭来,直到这木门完全的打开,方多病率先走了进去,肖远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李莲花和狐狸精走在最后面,临进门时,摆了摆手将垂头丧气的司南招了过来,小声的在司南耳边低语了几句,这才领着狐狸精进到了密道。 这密道不是很长,也就是几步路的光景就走到了尽头,紧跟着是一处向下的楼梯,下了楼梯后便是一间宽敞的密室,与吕蒙所住的正房一般大小。 根据这密室的位置来看,应是直接建在了正房的下面。 整个密室被分成内外两间,外间靠墙放着两个木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名样的药材,有常用的苍术,当归,侧柏,山药等,也有寻常很少用到的硝石,天仙子,乌头……药材之全面,让人咋舌。 木架的旁边,零乱的堆放着制药的器皿,炉,鼎,药刀,杵臼,乳钵……所用器物一应俱全。 第204章 双生子 房中的桌案上,瓶瓶罐罐的摆了一堆,摊开的牛皮纸上,还放着一堆配制好的药粉。 李莲花拈起一小撮放在鼻下轻嗅了嗅,茅香、高良姜、桂皮、杜衡、佩兰,犀草…… 这些东西用在死人身上是为了防止尸体腐化,若是用在活人身上,李莲花想到了被关在牢里的那个人。 一道亮光不经意间自脑中闪现,李莲花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死去的那个少年有些熟悉了。 “肖耆长,镇上可有双生子,年纪约在十五六岁左右。” 肖远不知道李莲花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照实说道:“镇上原是有一对双生兄弟,是逃难到这里的,今年刚好十六,就住在镇上的磨坊里。 一个多月前,两兄弟突然就不见了,我原以为两兄弟找到了好去处,没想到,却在牢里见到了这双生兄弟的老大,孙茂。” “说起来,李先生也算见过这孙茂,就是昨日里我们从破庙里带回来的那个血人,先前没认出来,等把他身上的那些玩意弄干净才认出来。 也不知这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到现在还像个木头似的呆在牢里不吃不喝的,也不知这人还能熬得了多久。” “李先生,你这是?” “肖耆长进来时,应该已经看到院中的那具干尸,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也姓孙,至于叫什么,肖耆长应该能够想到。” 肖远一时间还不明白李莲花在说什么,稍一思量,将李莲花方才所说的那些仔细的回想一番,当时就惊得睁大了眼睛。 “李先生是说,那具干尸,很有可能就是孙茂的弟弟孙威?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好好的两兄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许是被这事给震惊到了,肖远不稳的向后退了两步,在稳下身子后,满是不愿相信的看向李莲花:“李先生,那真的是孙威?” “啊,这个呢,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还需得见过了孙茂后再说。” 比二人快了一步的方多病从里间走了出来,面上有些凝重,“莲花,我找到程大娘了。” 李莲花眉眼轻扬,跟着方多病就进到了内室,相较于外间的凌乱,内室可整洁干净了许多,两张木板床分别安放在屋中两侧,屋内桌椅衣柜一应俱全,桌子上还摆着未用完的茶水点心,完全可供人在此长期居住。 程绍康的母亲程氏,此时就坐在其中的一张床上,就像李莲花和方多病当初见到的那样,目光呆若无神的直勾勾的盯着前面,任光影在身前随意晃动,那眼珠子就是直勾勾的看着某个地方,动都不曾动一下。 直到李莲花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程绍康的名字,这人才终于有了反应,呆若无神的目光自眼前的某个地方收回,定定的落在李莲花的身上。 “康儿,回家,回家。” ………… 爬满了皱纹的双唇一张一合着,机械的重复着这不知被她重复了多少次的话语。 李莲花上前替程氏把了把脉,随后自一旁的梳妆台上取过一支银簪,摊开程氏的掌心,在程氏的手心快速的滑过。 切开的伤口肉色泛白,等了半天才有深紫色的血珠渗出来,就如那少年身上的伤囗一样。 方多病一直以为程氏应是像她的儿子儿媳和未出生的孙子一样,是献祭的角色,此时看到这里,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李莲花。 “莲花,她不会是?” 程氏比寻常人确有许多不正常的地方,可这些对于一个连番失去孙子儿子的老妇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正常的应激反应。 方多病只觉得程氏受不了刺激才会变得痴痴呆呆,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 难怪李莲花先前曾对他说过,程氏的脉膊异于常人,恐怕这体内藏着什么秘密,只是那时,他没有细想,没想过会有人将这邪术用在一个痛失至亲的老人身上。 第205章 诱敌 虽心中有着奢望,但也没想过,这事,真的能成,直到见到像怪物一样被血染红的少年,方多病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种诡异莫测之事。 若这程氏真如那少年一样,死后被人用秘术救活,比起那像怪物一样的少年,程氏的一举一动在某些方面来说,可是与寻常人无异,这对于施展秘术的人来说,不正是他所想要的吗? 那为何,又要彻底的毁掉这程氏? 是因为有必须毁掉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落进了秘道里,在这秘道中快速的滚动着,沿着向下的楼梯“咚咚咚”的一路而来,冲进了秘室,惊到了肖远等人,也打断了方多病的沉思。 方多病刚一回神,人就已被李莲花拉着冲出了秘室,甩下了肖远等人,快速的冲了出去。 “李先生救我!” 李莲花拉着方多病刚一出来,就见一不男不女的人向李莲花直扑了过来,方多病想都没想的就要拔剑向人挥去,李莲花伸手压在那尔雅上将方多病拉到了一旁,那人也就继续的冲了过去,一头撞进了紧跟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出来的肖远身上。 肖远被这突然闯过来的人吓了一跳,本能的就将人给推了出去,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是那个不做好事的人在这里捣乱,就见一个黑影自门外一闪而过,李莲花和方多病一前一后的紧追了上去。 “将人先绑了。” 肖远交待完就准备带人追出去,“别,别呀,老大,是我。” 司南撑着腰从地上站起身,疼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肖远这才看清楚,这个身上穿着付雅的衣服,打扮的不男不女的人是谁,各个惊的睁大了眼睛。 “司南,这怎么回事?” “是李先生说,这女人的身份不简单,恐怕这府里还有她的同伙,便让我将这女人藏了起来,然后扮成这女人的样子等着。 李先生还给了我包药粉防身,要不是这包药,我刚才差一点就没命了。” “简直是胡闹。” 不出意外的,司南又挨了一顿训,肖远留下司南和另外几个人在吕府里看着,带着其他两个年长一些的就追了出去。 三人一路上腿脚轮得飞快,等追到吕府外,前街后巷,长街窄道静悄悄的,哪还有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影子。 “狐狸精。” 肖远第一时间想到了狐狸精,可等他去找时,狐狸精也不知何时已跑没了影,只能重新折回到吕府,先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 女子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脸带同色面巾,让人看不清容貌,武功远在李莲花和方多病之下,只这轻功确实不错,如夜枭划过旷野,肆意的翱翔于天际,亦如鱼儿回归江河,随心自在。 李莲花和方多病自吕府出来就一路紧追着女子,被这女子一路上带着绕来绕去的,直到快行至破庙时,两人才截住了这女子的去路。 李莲花脚步轻移,如梦似幻的在世间留下一道飘渺的残影后,扬手就向这女子一掌打了过来,女子飞转而落,如陀螺般,落地还未站定,长长的软鞭就自她手中甩了出来。 李莲花很自觉的退到一旁,将剩下的事情放心的交给了紧跟而来的方多病,乖乖的就站在一旁看着。 这女子身量纤纤,步态轻盈,身形敏捷,武功虽差,但逃生的本事不错,几次差点便从方多病手下逃脱,都被方多病给劫了回来,方多病手中尔雅眼见就要落在女子身上,那女子突然挥手撒出一把刺鼻的药粉。 “小宝小心。” 李莲花飞身上前将方多病拉到了一旁,宽大的袖袍轻挥几下便将这药粉尽数挥散,足下轻点如那离弦之箭就飞了出去,直奔那欲要逃走的女子。 第206章 又见染秋 那女子还想故技重施,却见李莲花是不闪不避的直逼着她而来,对她扬出的药粉全无反应。 连出数掌就将女子打的是无力反抗,李莲花顺势一扯,就将女子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女子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通”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紧跟着猛的自地上弹起,挥出手中长鞭,不死心的向着李莲花逼来。 方多病已赶至李莲花身前,尔雅在空中转了几圈就将那长鞭卷在剑上,同时欺身向前,用剑柄重重的击在女子的心口,一囗血沫子不受控的就自女子囗中喷了出来,方多病就势一扯,将女子手中的长鞭一举夺下,振臂一甩,就将缠在剑身上的长鞭甩到了一旁,收剑回劈,抵在女子颈间。 “你是谁?”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自女子袖中飞出几枚毒针,方多病闪身躲开,女子自以为得手,起身要逃,却被一直留心着她的李莲花劫住,上手就点了她的穴道,这下,女子是想出阴招也没办法了,除非她嘴巴里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莲花,现在该怎么办?” 李莲花身形未动,只将目光落在了女子的身上,此时天色微明,虽是蒙蒙胧胧的万物还罩于轻纱之中让人看得不大真切,可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已经足已。 方多病见这女子长相一般,并无任何特殊,只在眼角处多了一枚朱色的小痣为其容貌增色了几分,除此之外,便再无特别。 “莲花?!” 李莲花将目光从那女子的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了方多病,虽只是一瞬间的事,方多病却在触碰到李莲花望来的眼神时,心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李莲花!” 方多病心中一紧拉住了刚向前迈出步子的李莲花,等这人在望过来时,是与往日无异的温柔和淡然,扬手在方多病的手背上拍了拍:“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方多病虽放开了李莲花,人却是紧跟在李莲花的身后不肯远离半分,李莲花忍不住唇角轻扬,眼中尽是无奈和宠溺。 伸手落在那女子颈后的风池,风府二穴上,稍一用力,就将深埋进这两处穴位的银针给逼了出来,随之便与方多病退到了一旁。 就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眼前的女子,容颜正在慢慢的老去,从一名皮肤细嫩不见折皱细纹的年轻女子,逐渐变成了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皮肤虽不见粗糙,可眼角,眉梢,却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许细纹,五官虽未见多大的变化,但这容貌,却已变了样。 “染前辈?!” 方多病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震惊,染秋为何要易容劫走付雅,是因为染珏? 可她,完全不需要瞒着他跟李莲花呀。 露出真容的染秋,也没了方才的敌视,脸上神色柔和了几分,“李先生,方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染前辈,你为何会在此,为何要这身打扮?” “这个说起来话长。” 说起来话长,染秋也就长话短说,听染秋的意思,就是她得到消息,付雅来了这太平镇,为了找到付雅,又担心会被付雅察觉而打草惊蛇,她便易了容追到了这里,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想着悄悄的将人带走。 方多病没有完全相信染秋所说,染秋也知道仅凭这些,不可能让方多病相信她,但她知道,该如何去说动方多病。 “这次来,除了付雅,我还寻到了我族的宝物浮光鼎。” “真的?!” “浮光鼎现在在何处?” 方多病果然如染秋所预料的那样对她放松了戒备,将先前的那些怀疑都忽略了过去。 “就在吕府,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拿。” 方多病已然有些动了心,有了浮光鼎,那便意味着李莲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的扔下他一走了之了。 第207章 “染秋”的秘密上 心被影响,也就少了平日的判断,方多病激动的准备上前,人就被李莲花抓着手腕拦了下来。 “染前辈说笑了,这浮光鼎本就是你们南疆的宝物,染前辈既已找到,送归南强便好,又何必再经我与小宝之手。” 染秋闻听此言面露诧异,“方公子,你难道还没有与李先生说起这同生蛊的事情?” 方多病面露异色,转头看向李莲花,不知该如何开囗,李莲花却对此没有半点反应,而是看着染秋反问道:“你,真的是南疆的巫医染秋?” “李先生怎会这样问?” 染秋脸上的表情配合着露出了些许的不悦。 “抱歉抱歉啊,我呢,只是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染前辈可否帮我解答一二?” 未曾给染秋任何拒绝的机会 ,李莲花就紧接着开了口 。 “在酒仙居,付雅趁我们不备,割断了绳索带着程氏连夜逃走 ,起先,我与小宝以为是她自己撞碎了花瓶,用碎瓷片割断了绳索逃了出去。 可这之后,我仔细的将绑着付雅的绳索检查了一番,端口边缘整齐,不似用利物磨损而致,更像是用快刀或利刃一次而成,绳索间也没有碎瓷粉沫的残留 ,瓷片上也不见有任何磨损的痕迹 ,着实让人有些奇怪。” “小宝之前曾经问过我 ,染前辈既已在寒州城待了多日 ,为何一直都不曾露过面,直到程氏要被付雅喂了毒虫时 ,染前辈才刚好查到这天泉酒坊。 可我记得,染前辈先前曾经说过,你是听了有关这天泉酒坊的事情才来的这寒州城,进了城后却一直未去查看,是因为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另有原因 ? 金鸳盟的人四处追查染钰的下落 ,染前辈又与染钰是双生子,这一不小心就容易让人认错了人 ,也就不小心的看到了一些让人想不明白的事 。 听金鸳盟的人说,染前辈和付雅都曾出现在那雨桥村的周围,奇怪的是 ,染前辈和那付雅竟一直没有碰到 ,还真是有些巧了 。” “犀草,还生 ,茅香,辛夷, 麝香…… 染前辈似乎很需要这些药材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药铺一趟大量的购置这些,每次去时,都要先乔装打扮一番。 我呢,实在是有些好奇,不知染前辈用这些来做什么,又为何,不愿让人知道 ,怕不是,有什么不能言明的苦衷? ” “啊,染前辈方才说,你是得了消息才来的这太平镇,可从金鸳盟那边得来的消息,染前辈这段时间都未曾与人有过接触 ,不知这消息,又是从哪位好心人那里得来的?” ………… 在李莲花的连番追问之下 ,染秋的脸色可见的沉了下来,眼中也带出一抹阴郁之色 。 “你到底想说什么 ?” “不急不急,染前辈若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接下来的事,我想,染前辈一定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佑安的母亲水蝉儿,染前辈应该认识,我想,染前辈应该不可能会忘了她,她与你同是南疆的巫医,与你之间多有交集,染前辈对她应该很了解。 水蝉儿在生下沈佑安之后,自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事,便将自己平生所学整理入册,沈佑安为了请我帮忙,同时也为了谢我帮其揭露了当年的真相,便将水蝉儿的手札送予了我,” (李莲花当时虽拒绝了沈佑安,但笛飞声却替他收了,交由药魔拓写了一份,原本又被笛飞声连同季如兰的画像一起,在之后强行的塞回到了李莲花的手上。) “水蝉儿的这本手札里,可谓是包罗万象,将她平生所学所见所悟都记了下来,治病救人,制毒解毒,啊,做为南疆的巫医,手札中自然不缺蛊术的练制,运用以及蛊毒的利弊,和对蛊物的掌控。 除了这些,水蝉儿还对南疆里一些重要的事情做了详细的描绘。” 第208章 染秋的秘密中 “这其中呢,自然也包括一些南疆的秘术,禁忌。 水蝉儿如此用心,想来也是希望有一日,沈佑安能代她回去看看,不要对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太过陌生。” ………… “我们先前都以为,水蝉儿当年早逝是被云玲所害,直至我翻看过那本手札后,才意识到,事情,或许并非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水蝉儿做为南疆的巫医,对药理应十分的熟悉,即便给她下药的人再怎么小心,她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用药来害她,这点,根本行不通,能在暗地伤她的,怕是只有一种东西,蛊。 染珏易容成季如兰进到初云庄,水蝉儿怕是早已发现,却一直没有插穿对方,恐怕,也是因为水蝉儿对之前间接害死陈长安而心有愧疚,这才选择了为染钰隐瞒。 关于这些,在水蝉儿的那本手札中亦能发现一二。 不知我说的这些,染前辈可认同?” “李先生,那是染钰与水蝉儿之间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就算知道又能如何,这本就是水蝉儿欠染珏的,也是欠整个南疆的,她这是罪有应得,不能因她一时的愧疚就可以不用负责,若人人都是如此,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染前辈说的是,那染前辈可知,这水蝉儿在离开南疆时,除了帮着沈时初和云玲盗走了浮光鼎,她也曾进过南疆的禁地。” 染秋那故作镇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双目圆睁着落在李莲花的身上,眼神幽冷的看着李莲花,透着阵阵的寒意。 方多病站在一旁目光静静的落在李莲花的身上,早已没了最开始的激动,李莲花在问着染秋的同时,方多病也就将先前的种种都细想了一遍,越想,这心里就越不安,越想,这心里就越害怕。 在方多病不安的注视下,李莲花垂在身侧的手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颤了一下,犹豫着伸手入怀,自怀中掏出了一张发黄的被打磨的异常平滑的羊皮纸。 李莲花在做着这些的时侯,始终没敢去看方多病,甚至连一点余光都不敢落在这人的身上,维持着一贯的云淡风轻,平和淡然,可伪装的再好,也没能逃过枕边人的眼睛,就那么极其细微的一丝变化,却让方多病感到了他内心的沉重。 方多病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李莲花,可到底是不忍看着这人有一点的委屈,哪怕明知接下来的事会让他生气,让他不快,他还是走上了前去,紧紧的握住李莲花的手。 “你跟阿飞又瞒着我做了这么多大的事,怎么,真把本少爷当小孩子了,哼,等这事了了,本少爷一定要好好的跟你算算这笔账。 还有阿飞,这么多事都不告诉本少爷,只让人告诉你一个,下次再见到他,本少爷绝不会手软。” “小宝。” 方多病如此,使得李莲花有些不忍心再继续开口。 “没事的李莲花,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本少爷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即便你骗我也无所谓,只要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本少爷就好。” 李莲花没有再开口,目光垂了下去也不敢再去看方多病,只将手反转过来,紧紧的握住方多病的手,紧的似乎都快要嵌进方多病的皮肉。 方多病被握的手指发胀,却舍不得将手从李莲花手中抽出来,只这一双眼睛落在李莲花的身上呆呆的望着,片刻都不愿挪开。 眼底是高山之巅处还要难以预测的天气,似在这阴云密布中透着一缕阳光,可又在这阳光即将要驱散满头的阴云时,又是风云乍起,雨雪不断。 染秋一直在底下暗暗使力想要解开身上的穴道,可李莲花这点穴的手法实在是太过刁钻,染秋试了多次都没能成功,便又将这主意打在了方多病的身上。 第209章 染秋的秘密下 “方公子何必这么忧心,待到那同生蛊炼成,李先生即便想走也走不了,同生蛊,同生共死,不离不弃,方公子,你忘了吗?” 方多病没忘,也一直为这些努力着,只是现在,看着听到这些没有任何反应的李莲花,方多病却是再也激动不起来了。 “同生蛊,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确实如此,整个南疆,怕是没有人不知道这同生蛊的。” 听着李莲花平静的说出这些,方多病只觉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让他难受的厉害,心也跟着慢慢的揪起。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方多病心中一阵苦涩,可还没等这苦涩的味道在心底漫延开,就见李莲花缓缓出声,语气依旧是他喜欢的腔调,可…… “就是不知,在我与小宝被种下这同生蛊后,迎接我们的,到底是生,是死?” 没有时间再让方多病继续的悲伤难过下去,心惶恐不安的跳动着,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开始摇晃不稳,目光跳跃着自李莲花的身上艰难的挪到了染秋的身上。 李莲花是喜欢骗他,但在某些时候,李莲花的话比任何人都可信,这也正是方多病不愿听到。 就像坚守了一辈子的信仰在一夜之间倾刻崩塌,绝望茫然和被人欺骗愚弄利用的崩溃就像万千虫蚁不断的啃食着你的四肢百骸一样让人发狂,让人难受。 李莲花不忍的紧握着方多病的手,直到这人强撑着向自己露出一个想让他安心的笑容时,李莲花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脸色已被阴云所掩盖的染秋,向染秋轻抖了抖手中的那张羊皮纸。 一举一动都那么随心自如,似从未被什么东西所影响,可若仔细去瞧,还是能从他微微泛红的眼底看到那极力克制的情意和心疼。 “这张羊皮纸呢,被水蝉儿封在了手札的封页,也是在下的容幸,意外的发现了它的存在。” 所谓的意外,就是李莲花在背着方多病翻看这本手札时,因离烛火太近,不小心点燃了封页而意外所得。 “刚好呢,这张羊皮纸上也记载了你们南疆先祖让人起死回生的事,不过,除了染前辈先前说的那些,这羊皮纸上,还多了一些东西。 那位先祖在复活其亲人后,见其形如恶鬼甚是苦恼,也便竭力的寻找那克制之法,一番努力终有所获,然此法太过残忍,那位先祖实在不愿再伤害无辜,最终选择与那位亲人同归于尽。 说起这克制之方,虽残忍却十分简单,只需,以种下同生蛊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再配以还生,冰片,石菖蒲等药每日同饮,便可安其心神,不被体内蛊虫所控。 不过呢,这复生之人虽可安好,只那被取血的人,怕是很难再行走于阳光之下,即便不死,却是比死还要难熬。 不知这些,染前辈可知道?” 染秋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李莲花唇角缓缓的勾起一抹冷意,虽未回答却已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若是我没有猜错,从你自何庄主那里得知了我的事情后,你心中便已有了这个打算。 所谓醉心毒术,不过是染前辈的借囗罢了,你真正想要的,便是引着小宝心甘情愿的为我种下那同生蛊好让你达成所愿。” “哈哈哈……李莲花,你果然聪明,我隐藏的这么好,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既然已经装不下去,那索性就不装了。 “你所说不错,我当时见何庄主行色匆忙,面露忧色,便知她心中有事,故而假意接近,在意外得知她正四处让人寻访名医,我便故意的在她面前小露一手让她信服,又在之后假意被她说动跟着去了你们二人所居的那处小院。” 说到这里,染秋竟是有些惋惜的将目光落在了呆立着站在李莲花身侧的方多病身上,可开口,却是对李莲花说的。 第210章 来对了地方 “当时,方公子正抱着你一副失了魂的就跟天塌了似的绝望无助,那时,我便知道,我来对了地方。 他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在我向他说到只有那同生蛊可以让你活命时,他竟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说真的,那一刻,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可惜呀可惜……”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多病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可当染秋亲口说出这些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愤怒,上前一步,挥剑抵在人的喉间,紧握着尔雅的手因着心中无法舒解的愤怒轻颤着,锋利的剑刃也因此划破了染秋的脖子,渗出丝丝血色。 “为什么? 你们这么聪明的,难道会想不到吗?” 当初在寒州城时,染秋其实一直都在那程氏的家中,为了尽快与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拉近距离,在得知李莲花已开始怀疑付雅后,故意的让付雅暴露了身份。 而程氏则是引出李莲花和方多病的一个工具,那日,即便李莲花和方多病不出现,这程氏也不会有事,这程氏还有些用处,染秋不可能会真的伤她。 之后,染秋便以此来接近二人,同时说出染钰之事,引着二人将季如兰和染钰联系了起来,目的,就是让二人借着付雅这条线,寻到那浮光鼎。 付雅确是染秋借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不备时,偷偷的塞了把短刃给了付雅,付雅这才得以带着程氏逃脱。 有天机山庄和金鸳盟的两方人马同时跟着,付雅只要稍一露面就能立刻被人发现。 只是没想到,李莲花和方多病虽如她所愿的被付雅引到了那雨桥村,可那雨桥村的村长却不愿再按她的命令行事,宁愿自尽也不愿再伤害无辜,染秋无奈之下,只能另做打算,而突然而至的大地动,更是让染秋所料不及。 染秋原是想在笛飞声等人开棺之时抢走尸体扮作慌乱逃走而将藏在棺内的浮光鼎留给他们,只因这突然而至的大地动打乱了她的计划。 怕再耽误下去会生出什么意外而伤了棺内之人,只能趁着笛飞声等人去救李莲花和方多病时,带走了棺木内的尸体和本打算留给李莲花三人的浮光鼎。 “不对,浮光鼎不是一直在染钰的手上吗,你怎么会知道它在哪儿,还有,被你带走的尸体是谁,那付雅又为何会听你的吩咐……” 一连串的问题在方多病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在一阵零乱无章的分分合合后,最终组成了一个清晰又让人震惊的答案,“你是染钰?” 是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这一切。 染秋就是染钰,染钰就是染秋,从来没有什么双生子一说。 “小宝,她就是染秋,她也确实有个双生妹妹染钰。” 饶是方多病再怎么聪明,也被李莲花这话给弄糊涂,一直想要复活陈长安的人不是染钰吗,怎么又成了染秋,那到底是谁想让陈长生复活?! 除了方多病,被点到的染秋也同样的震惊,一双眼睛不断的从李莲花身上扫过,那眼神明白的将她心中所想给表露了出来,一方面是不相信李莲花真的猜了出来,一方面,却又是震惊的李莲花为何会如此肯定的说出这些。 “先前受染前辈所说之事的影响,一开始,我也以为那被染前辈带走的尸体乃是已死了多年的陈长安,可当我回来细想过后,却又发现了诸多疑点。 那放置尸体的木棺偏小,对于一个身量纤细的人来说,这样的木棺足矣,可对于一个身形健硕伟岸的人来说,却显得窄小拥挤。 为了弄清这点,我便拜托金鸳盟的笛盟主到南疆走了一趟,从而得知,这陈长安生的高大,身形健硕样貌俊朗,窝在那样一个小棺中,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第211章 供养人 “想到这些,我呢,便寻了个机会又回去了一趟,多亏雨桥村地角偏僻,又人烟稀少,前来救灾的官员也只为活着的人寻了个去处,村中一切都未有翻动,也就使得我在回去时,那敞开的木棺还是我们离开时的样子,也因为从未挪动过,才让我在木棺外被瘫塌的木梁和砖瓦掩埋的地方,发现了这个。” 李莲花自袖中掏出了一个很有地域特色的小香囊出来,香囊已经有些旧了,只是上面的图案依旧鲜亮,所用丝线应该是用一些特殊的花汁染成,使其在岁月的洗礼下,仍然保持着最初鲜明的色彩和细腻的质感。 李莲花将香囊翻了过来,露出了一个用银线绣的“钰”子,这钰字绣在一朵双生花上,在鲜红的花瓣上显得异常的明显。 “这个香囊,染前辈应该很熟悉,我呢,先前在染前辈的身上曾见过一个与之相似的,若我猜的不错,在染前辈的那枚香囊上,在另一支双生花上,应该绣的是一个“秋”字。 染前辈曾经说过,染钰在离开南疆后便没了消息,恐怕,并非是寻不到人,而是已经出了意外,而对于染钰所做的那些事,染前辈,也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 染前辈这些年来,应该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后悔自己当初没能拦着染钰,也后悔一时情急伤了染钰,其实,早在多年前,染前辈的妹妹就已经……” “够了,李莲花!你确实很聪明,可聪明未必是什么好事,我本可打算让你在睡梦中与方公子成为阿钰的供养人,可你太聪明了,聪明的只靠这些就猜中了这一切。 阿钰想要复活陈长安,这些事,我一直都知道,若无我在暗中帮忙,以阿钰单纯的性子,她又怎会想到那么多。 只是她太着急了,我说过会帮她的,可她怎么就不愿意等呢,她竟然要我与她种下同生蛊做陈长安的供养人,她简直是疯了,她这么做,无异于是以命换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不说,还要搭上我的一条命,这些,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我当时只是想劝她不要乱来,可她真的是太着急也太偏执了,我们二人就吵了起来,我真的没想过要杀她的,我当时只是想让她清醒过来,我就,我就将她的脑袋摁在了水里,就那么一下又一下……” 当日的一切如走马观花般不断的浮现在脑海中,染秋就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一日,脸上因突然爆发出的痛苦而扭曲。 “都怪陈长安,若不是他没用,阿钰又怎会如此,这么没用的一个人,还留着他做什么?” ………… “雨桥村原本是阿钰给陈长安选的养尸地,没想到,倒是方便了她自己。” 染秋勾起一抹嘲讽,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染钰的,等这人将目光再次落在了李莲花和方多病身上时,除了冷,还是冷,冷的尤如屠夫望着待宰的羔羊,鱼贩望着砧板上的活鱼一样,冷漠的没有一点的温度。 “该知道的,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也算是对你们的一个交待。” “李莲花,你本可以不用痛苦的被迫接受这一切,错就错在,你不该这么聪明的现在就拆穿我,既然你能够想到我一开始就有了这打算,那你应该也能想到,为了复活阿钰,我定然不会让事情超出我的掌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染秋看着方多病,眼神虚无缥缈的似从这人的身上去回忆着另外一个与之相象的人。 “方公子,你真的很像阿钰,我还真有些不忍看你伤心。”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多病此刻心里是从未有过的不安,紧握着尔雅的手指因突然绷起的神经而失了血色,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指间的关节亦是清晰可见。 第212章 因为你不配 “小宝。” 微凉的触感自手背上传来,转头便对上李莲花一张温暖和煦的脸。 “小宝不需要你这种人可怜,因为你不配,染钰偏执自私,更不配与小宝相提并论,染前辈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话了。” 李莲花依旧笑得暖如春风温暖和煦,可落在染秋身上时,却觉得比冬日寒风还要冷的渗人。 “哼,无知小辈。” 染秋轻嗤一声,一脸的不在意 ,反而在对上李莲花向她望过来的目光 ,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狂妄的小辈一样的不屑 ,舌尖卷起 ,自口中发出一阵变了调的就像是被人捏着嗓子拼命挣扎时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刚刚响起,有什么东西就开始不安分的在李莲花的体内活跃了起来,也不乱走,就在李莲花的心内钻来钻去,钻来钻去的,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随便的折腾着。 那种不管你多努力呼吸都吸不到空气的窒息感袭来,心囗如被人生撕硬拽的巨痛让李莲花垂下了眉头,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在一瞬间尽数退去,冷汗顺着身体的每个毛孔处渗了出来,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李莲花竟大汗淋漓遍布全身,眨眼就打湿了他身上的衣物。 痛苦的弯下身去,手紧紧的抓着胸口,手指用力的绷紧,看着像随时就要穿破血肉,紧咬的双唇已经没了血色,唇上是一排深深的齿痕,眉头因极力忍耐的痛苦而紧皱到一处,清俊的容颜因痛苦而扭曲,没有狰狞的恐怖,只有极力忍耐而让人心疼的破碎与憔悴。 双眼被血色浸染,在惨白如纸的脸上异常的显眼,一阵阵寒意自身体的某处悠悠荡荡的向身体的各处扩散而去,体内的碧茶之毒也开始不安分的打算出来凑凑热闹。 方多病收回架在染秋脖子上的尔雅,连忙将摇摇欲坠的李莲花扶住。 “这是怎么回事,李莲花,你怎么样了?” 方多病一颗心都跟着揪在了一起,嗓子一紧,就连说话都有些艰难,慌乱无措的就像个迷失在荒野之中找不到家的孩子 ,急的眼泪都涌了出来。 “李莲花,怎么样,这样的滋味不好受 ? 如果你不那么聪明,又何必受这份罪。”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方多病睁着一双被血染红的眼睛,一手扶着李莲花,一手落在染秋的脖子上,极力的忍耐,使得汗液自手心处溢出,湿漉漉的让清晰的感觉到他此时愤怒无奈的染秋更加的得意。 “方公子,到现在了,你还看不出我对他做了什么吗?” 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喉间一紧有些喘不上气来 ,方多病想到了那只为李莲花解毒的冰蚕,那是仅有的一次,染秋近距离的接触到李莲花。 “当时也多亏了方公子,若不是你着急着救他,我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为他种下蛊虫,若不是为了救他,又怎么会什么都信的让我取血养蛊,看看,你们这么聪明做什么,什么不知道岂不更好。” “我要杀了你!” 所有的理智被染秋的这些话一击而碎,握着染秋脖子的手猛然收紧,染秋却是更加的得意嚣张。 “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我。” “小宝,”声音虚弱的有些缥缥缈缈的不真实,方多病连忙将耳朵向李莲花这边靠了过来,目光自染秋脸上逐渐下移,落在了染秋腰间的一个银制的饰物上。 那是个小小的银瓶,与染秋腰间的其他饰物混在一起,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过去。 染秋看着方多病定在那小银瓶上的目光,笑容僵在了脸上,运起全身内力顶开了身上的气门,在喷出一口血雾后,身体也得了自由,抬手扬起一片白色粉沫,不过多纠缠,趁着方多病护着李莲花躲避时,足下一点落在了安全的距离。 第213章 落空 轻卷着舌头吹响哨音,染秋正想再次催动李莲花体内的蛊虫,没想到这声音刚一响起,一直悄悄的躲在暗处没有动静的狐狸精在收到李莲花给它发来的信号后,如一头敏捷的豺子从躲藏着的地方飞扑了过来。 快的如一道流星划过,一跃而起,在染秋还没反应过来时,坚利的牙齿就将染秋挂在腰间的那一串银饰扯了下来,一路飞奔着来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跟前。 染秋还想将那东西夺回,方多病冲上前来就拦住了她,挥动尔雅如乱花纷飞,密雨疾落,打得染秋无暇再顾及其他。 李莲花也就借着这个机会取下那银瓶,置于掌心,运起内力,将银瓶及瓶内的一切都震得粉碎。 银瓶崩碎,暗红色的血液在瓶中洒落而出 ,这正是染秋当初以解毒之名自李莲花身上获取的,血液中还夹杂着一些白色的小肉粒,正是那被震醉的母蛊。 随着经过处理的血液暴露在空气中迅速的干涸消散,那已被碎了尸的母蛊也跟着没了影。 轻功再好 ,武功差就是差 ,染秋使尽各种手段,也没能在方多病手下撑过几个来回,眼见方多病横扫而来的这一剑已是避无可避,染秋心一横,竟主动迎了上去,不闪不避,拼着废掉一条胳膊打算将手中带毒的匕首刺进方多病的体内。 突然出现的六星镖自方多病与染秋中间飞了过去,将两人强行分开,染秋也得已逃脱方多病挥来的一剑,紧跟着一前一后两个黑衣人分别落下。 其中一人,就是方多病追到一半被人逃脱的媚儿。 当时,方多病紧追着媚儿而去,一路跟随,为防媚儿发现,始终与媚儿保持着一些距离,就看着媚儿在太平镇外转了一圈,在未发现有人跟随后,这返身回了太平镇,方多病也就悄悄的跟了回来。 却在行至一条巷子时,几支飞镖突然而至,方多病只能被迫停下闪身躲开,那媚儿也因此得以逃脱。 方多病举剑上前,两人却无心与方多病纠缠,手中连连甩出暗器,有了第一次,再用同一招,方多病早已有了防备,不等暗器飞出,方多病就已提前躲开,身影瞬移,光影挪动,眼见便要逼到二人身前。 二人眼见不妙,掏出雷火弹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浓雾弥漫,遮人眼眸,雾中刺鼻的气味使得方多病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待方多病将浓雾挥散,眼前景物重现眼底,这人已不知去向,连同那染秋也不见了影子。 “李莲花!” 方多病抬脚便要去追,却又连忙将手中的尔雅还剑入鞘,转身奔回李莲花所在。 李莲花此时盘坐在地,气色比方才看着已好了些许,脸上是一贯的温和浅淡,狐狸精陪在他的身上,不停的向人摇着尾巴,嘴巴微张,脸上似挂着笑容。 见李莲花无事,方多病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脚下步子不由的就加快了几分,却在即将要到李莲花面前时,又堪堪的停了下来,自责愧疚在心底漫廷,眼中是星光暗淡面色无神,是再没有勇气向前迈出一步。 李莲花也已看到方多病,正欲起身,身子却突然不稳的向一旁栽去,方多病哪还会再去想其他,都来不及反应,身体快过大脑的就已冲到李莲花跟前将人稳稳接住,揽进怀里。 “李莲花?” 就见这人悠悠的睁开眼眸,眸中星光闪耀透着狡黠,抬手就抓着方多病的领子将人拉向了自己。 当温热的触感传来时,方多病还有些发懵,待反应过来时,鼻中酸涩难忍,不觉就湿了眼眶,继而汇聚成河顺着眼角滑落而下,落在唇角齿间,被人轻轻一卷带入腹中。 “小宝,对不起,我本该早些告诉你的。” 将一颗脑袋深埋进李莲花的颈间,紧紧将人环在怀中,身体止不住的轻颤着。 第214章 梦境 “对不起,对不起。” 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才对,就算李莲花当初早早的将这一切告诉他又能如何,他又能做什么,只能再次的深陷进痛苦之中绝望的徘徊,除了自我折磨,自我伤心,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挣扎,他还能做什么?! 方多病知道,李莲花不愿意告诉他,也正是因为这些,才不愿这么早的让他失望,可…… 方多病此时都不知道该去怪谁,是该怪他太天真太大意差点亲手将李莲花推向另一个深渊,还是怪染秋心机深重的处心积虑的安排了这一切。 可他,真的想要李莲花活着,好好的活着,活下去,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手无意识的不断收紧,眼神空洞的如虚无之境,神情涣散灵魂似陷进了自我迷失的混沌之中。 “活着,要他活着,活着……” 强烈的渴望冲口而出,双手如铁钳般将李莲花深深嵌进自己的怀中,仿佛只有这样,这人,才不会离开自己。 被紧压着胸腔艰难的维持着呼吸的交替,李莲花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青色,眉目轻锁着露出一抹不安,双手轻轻的拍打着方多病的后背。 “小宝,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砰”的一声巨响,盖住了李莲花的轻抚,也将某个人的意识从虚妄的世界里拉了回来,不管何时,方多病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去保护好身边之人,即便是在其意识未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亦是如此。 方多病迅速起身半跪在地,双手分别护着李莲花的脑袋和身子将人整个的护在怀里,只将自己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下。 直到那声音带来的余音完全消散,方多病这才松开护着李莲花的手,看着人平安无事,这才转过头去看向那巨响传来的方向。 不知因何原因,破庙内的石像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撞击,从内向外的爆开,瘫塌的破庙内,一时间是漫天飞石烟雾缭绕的,半天才将将散去,待飞尘落尽,便见满地狼藉,石像早已崩裂成无数碎石落在地上,一个纯金打造的莲花台混杂在碎石之中。 李莲花与方多病所在的地方离这破庙不远,几个起落便已落在了庙内,在一堆破瓦碎石中,很快就发现了那个莲花台。 方多病大步迈了过去,自一堆碎石中捡起那莲台,刚拿在手上,就觉有什么东西自莲台而出,一溜烟的自他的指尖钻进了他的体内,方多病心下一惊,刚想将手中的莲台扔出去,脑袋一晕,人就向一旁栽了下去。 “小宝,方小宝~~” 耳边是一声声焦急的轻唤,那声音远在天崖,又近在咫尺,既让他感到温暖安心,又让他心痛难过,他很想去抱抱这人,告诉对方,他很好,他没事,可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被一股无明的力量控制着,身体僵硬的尤如-一块石头。 方多病拼命的挣扎着,迫不及待的想去安抚那声音的主人,“汪,汪汪,”一声高亢的犬吠扯断了禁锢强行的闯了进来,方多病只觉身子一松便睁开了眼睛,正欢喜着,却见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寒州城外的官道旁,一座新建的小坟丘外加一个失了魂的落魄人,方多病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慌乱茫然在心底漫延,这怎么会? 十三年后的寒州城,没有李莲花,也没有甜蜜的惜惜相伴,有的,只是独自一人的落寞和孤寂。 “叮铃,叮铃。”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不远处的官道上走来一老一少两名女子,一个头发花白年华迟暮,一个则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二人眉眼脸形极为相似,看着似母女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 老妇人虽已年华老去,但身形矫健半点不见老态,眼角处的一点朱砂为其增色不少。 第215章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那稍微年轻一点的,虽是妇人的年纪却是一身未嫁女的违和装扮,一双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麻木的迈动着双脚跟着身前的老妇人,脚踝处戴着一串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叮铃”声。 “染秋?染钰!” 莲花楼内,隐约间响起凌乱的呼吸声,自李莲花将方多病带回来后,方多病就像失了魂似的,深陷进了睡梦中。 亦如头几次一样的,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这次尤为严重到,李莲花不断的为人输送着内力,绵绵不断的内力流进这人体内后,却如石沉大海般的没了动静。 人就那么沉沉的睡着,无知无觉。 李莲花体内的那点内力已是油尽灯枯,这人却执拗的不肯放弃,直至一口浓血自体内翻涌而出,强行的冲破咽喉喷出一团血雾,李莲花这才被迫停了下来。 用宽大的衣袖抹去了唇角的血色,浅淡的眸子已没了往日的平静,巨浪呼啸而出,染红了眼眸,撞碎了这人平日的伪装,一颗心在巨浪中沉沉浮浮,悲伤的却怎么也落不到实处,被薄雾打湿的眼眸如宝石一样明亮,却又空洞无神的透着难掩的绝望。 “小宝。” 唇齿间艰难的挤出这两个字,就连心也跟着被搅得支离破碎,将方多病落在床边的手整个包进手心,痴痴而又茫然的低语着。 “小宝,我该怎么做?” 目光落在了床头的莲花台上,空洞的眼眸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不过手掌般大小的莲花台,三十六片花瓣形状各一,每一半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花瓣上的脉络清晰可见,长久凝望,似能瞧见其液脉流动,最内侧的九片花瓣环成一圆环,自然的向上托起,形成一个圆形凹槽,像是本该有什么东西被护在其中。 发生在方多病身上的事情,一早就让李莲花感到不安,一向都不愿麻烦人的李莲花,为了方多病的事,难得认真下来向无了去了信询问了这些让人匪夷的事。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每一个结果,既是缘,也是下一个结果的因。 他与方多病之间,又谁是谁的因,又谁是谁的果。 手无意识的在莲台上摩挲而过,指腹不知碰到了哪里,一滴血珠自指腹而出,在指尖晃荡几下,“啪”的一声落进了那莲台上。 血珠刚一落下,便渗到了里面,延着花瓣上的纹路扩散而去,金色的花瓣上,被血色的蛛网滋养,原只是个做工精巧的死物,此时却活了过来。 三十六片花瓣极力的向外伸展着,围绕着莲台的中心快速的转动了起来,那速度是越转越快,最后只剩下一个虚无的影子,一道红光突然自莲台飞出,直入李莲花的眉心,再睁眼时,眼前是浓雾迷漫让人辩不得方向。 李莲花知道眼前不过是一片幻境,与其止步不前,不如向前探去,看看这幻境中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浓雾并未困住李莲花太久,在李莲花决定要迈出去时,那围在周围的浓雾似有所觉的便尽数散去,眼前的青石小路上,一人一狗,正相伴着向前走去,远去的背影落寞悲凉,透着化不开的浓愁。 “小宝。” 李莲花加快了步子跑了过去,抬手落在方多病的肩上,却直接穿过人的身子落了下来 。 眼前的一人一狗还在慢慢的走着,他们就像存在于两个世界的人 ,虽同样的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却又各自走在不同的轨道上,永远也无法重叠相交。 即便相伴而行,即便行至世界的尽头,却也无法触碰到对方。 李莲花没有再强求着非要融进这个世界里,只在这一人一狗的身后默默的跟着,时间明明只过了弹指之间,李莲花却又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压抑的让人窒息。 “爱犬,狐狸精之墓。” 第216章 不配提他 “爱犬,狐狸精之墓。” 李莲花蹲下身,用自己虚无的指尖自那小小的墓碑上轻抚而过,明明没有什么感觉,却觉得字字扎手,顺着指尖的脉络一路延伸至心脏,深扎进心中。 小小的坟丘旁,是醉倒在坟旁的方多病,狼狈憔悴的如同流落街头的乞丐。 李莲花侧身在方多病的身侧躺了下来,扬起宽大的袖袍虚虚的落在这人的身上,明知一切都是徒劳,可李莲花还是奢望着想要护着他,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护在这人的身边。 扬起的微风将周围景物丝丝缕缕的吹散,扭曲着不断撕裂成一个个破碎的画面,既而重新组合成新的画面,无数个碎裂的画面相互重合着,从模糊逐渐变的清晰,直至变成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个地方对李莲花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寒州,天泉酒坊。 “方多病,只有我能帮你,你找了他这么久,可有找到他?”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我合作,我一定会让你再见到他。” “怎么,你不想他吗?” ………… 那原先埋着林婉娘的地方,此时已经改成了一处祭坛,祭坛上站着的是年华已经老去的染秋和还保持着死去模样的染钰,祭坛下,是手持尔雅,身形消瘦却目光凌厉的方多病。 “住嘴,你妄图以活人为祭彻底复活染钰,像你这种自私自利残害无辜之人,根本不配提他。” 对方多病来说,染秋每提一次,便是对心中之人的不敬,那个被自己记挂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的人,方多病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的方式去伤害他。 长剑嘶鸣,卷起风云,光影划过天空,劈开令人压抑的天色,场上是你来我往,一红一蓝纠缠不清,只搅得天翻地覆,尘烟四起。 方多病与染钰这个半人半鬼的人从空中斗到地上,又从地上斗到空中,只杀的周围一片残影晃过,光影四溢,如天神交战般让人瞧不真实。 李莲花静立于一旁,看着那个眼角已染上些许沧桑却仍是心中少年的人,唇角欣慰的勾起。 他曾说过,方多病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大有作为,眼瞧着方多病那完全不亚于他颠峰之时的实力,心中仅剩的遗憾也被抚平了。 却又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心又沉了下来,眼中染上了心痛,喉咙上下滚动着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却又无法控制的溢了出来,压弯了唇角,染红了眼眸。 方多病变成了他所期望的样子,却也,活成了他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噗嗤”一声贯穿皮肉的声音,让李莲花在震惊错愕中忘了该怎么去呼吸,飞身便向方多病冲了过去,却被一堵无形的高墙挡在了外面,李莲花忘了,他不属于这里,也就无法去插手这里的事情。 可那又怎样,那又能怎样?! 李莲花一掌打在那无形的高墙上,既然能碰到,那便有希望,却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惊愕出声。 “不要啊~~” 腥甜的味道迅速的弥漫在唇齿之间,染血的眼眸似要挣脱出来定定的落在那人的身上。 方多病像是听到了李莲花的声音,微侧着脑袋向这边望了过来,眼睛却是穿过李莲花目光游离飘向远方,飘飘荡荡的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 “你说的对,这畜生呢,有时候不仅会行医,还比人讲道理多了。” “你说几刻死就几刻死,阎王殿是你家开的呀。你干嘛,你看,还瞪我呢。” “这么多年没遇到刑探,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刑探,就是你这么一个生瓜蛋子,百川院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出门还带着丫鬟仆从,真是太不招摇了。”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一切却又是那么的清晰,过往的一切回荡在心底,眉眼可见的欢喜,唇角向上扬着,悠悠的痴语着。 第217章 真实的梦境 “李莲花,我真的好想你。” “不要,小宝,我在这里,小宝,方小宝~~” 李莲花已忘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境,一个很有可能是将真实之事重演一遍的梦,可看到方多病如此,他的心也是会疼的。 方多病却已没了任何的回应,赶在染钰将穿过其胸膛的手收回前,猛的向人逼近,刺眼的红将染钰的整条胳膊淹没,嘀嗒嘀嗒的掉落在了地上,也如一根根尖利的钢针-一样,无情的扎进了李莲花的心里。 溢着水雾的眸子里满是方多病的影子,眼神绝决,双手轮转,挥动着手中的尔雅在染钰的脖子上划了那么一圈,紧跟着双手同时使力,直接将染钰的脑袋给卸了下来。 那场面有些诡异,没有喷溅而出的血液,只是在那切囗的边缘,慢慢吞吞的渗出了一些深紫色的血珠 ,滚落在一旁的脑袋,一双眼睛依旧是无神的大睁着。 站在一旁自信满满的望着这边的染秋,眼睛里面却冒了血,如发狂的野兽一样凶狠的盯着方多病,比染钰更不像个人,似疯似魔的就像个怪物。 “染秋,你曾说过,染钰已是不死之身,无人再能伤她,我倒要……咳咳……看看,一个没了脑袋的死人,还怎么活过来。” “方多病,我要杀了你!” 染秋一把年纪了,却戾气不减,挥来的长鞭带着欲要将人生吞活泼的残忍,却在扑来之时,被早已料到她会如此的方多病一剑扔出刺穿了心脏,将那颗已经“黑”了的心扎了个对穿 ,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形同恶鬼般倒在了地上。 血自唇角鼻翼不断的流淌而出,方多病已没了力气,身子就那么直直的倒了下去。 挡在李莲花身前的高墙突然消失,李莲花飞身扑了过去,伸出双臂想将方多病接住,没有任何意外的,手再次从这人的身上穿了过去。 李莲花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全身是血的方多病倒在了自己面前,而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就那眼睁睁的看着方多病全身的血液一点点的流尽,他的心跟着也一点点凉了下来,被利箭扎的是千疮百孔,颤抖着自喉间呢喃出声轻唤着方多病的名字。 “小宝,小宝”的叫着,每一声都伴着心灵碎裂的声音。 金色的光芒从旁边挺立着的无头尸身上冉冉升起,一颗耀眼的玉色珠子从染钰断开的脑袋上缓缓爬出,在染钰的尸体上飘浮跳跃,像是被什么吸引,只在李莲花眼前划过一道长长的金色光影,转而便莫入了方多病的眉心,一时间是金光大盛,刺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 莲花楼内,趴在方多病身上的李莲花,身子没来由的猛得一颤,随即便睁开了眼眸,睁眼便是熟悉的环境。 冬日的暖阳自窗棱的缝隙间悄声的渗了进来,在楼内的木质地板上撒下点点光晕,楼内的碳火已经熄灭,虽无寒风肆意骚扰却也透着寒凉,李莲花却奇怪的没有觉出有什么不适,丝丝暖流正从他与方多病紧握的手上传来,如温泉缓缓流淌,滋养温暖着一寸一缕。 李莲花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被人强拉着又跌回了某人身上,双手一环,就被人锁进了身下的大火炉中,暖得,都让人忘了此时还是寒风凛冽的冬日。 眉眼微垂,没有再挣扎着起身也没有主动开囗,李莲花在等,等着身下之人最先出声,却见这人突然将腿伸出挑起他靠在床边的双腿,护着他的脑袋腰身,一挑一转,就将他给带上了床,一上一下的跟他换了位置。 方多病眉羽飞扬,一脸的得意,脸上是青春勃发的灿烂和朝气,唇角微弯着,带着阳光的热烈,亦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李莲花,你又背着我跟阿飞偷偷联系,你说,本少爷该怎么罚你?” 第218章 人生大事 心中的异样并未自眼底溢出,温和的笑容在脸上绽放,眼角眉梢带着一丝狡黠,好看的眸子里注入一洼波光粼粼的春水,李莲花虽未说什么,可这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让谁瞧了都有些把持不住。 方多病眼中的眸色沉了下来,迫不及待的就向李莲花压了下来,李莲花很少有主动的时候,可这次,李莲花却主动的去迎合着方多病的一切,甚至还故意的去激起方多病心中的渴望。 来自心爱之人的挑衅往往是最致命,也是让人最难以抗拒的,但对于事事都将李莲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的方多病来说,即便烈火焚身,可该忍的时候还得忍,即便心中再怎么渴望,方多病也从不会因自己的一己私欲而伤李莲花半分。 昨日二人才经历了一场恶战,若是以往,方多病只会小心的与李莲花耳鬓厮磨一番便强行的克制着心中的悸动不敢再有半分的过分举动,甚至还会压着这人让其什么都不要管的乖乖休息。 可今日的方多病却是全然忘了平日里的这些顾忌,替人解了身上的衣袍扯着扔到了一旁。 直将李莲花体内的空气都快榨干了还不愿将李莲花松开,像个连体婴样的攀在李莲花的身上分都分不开。 手上的动作不停,三两下就将自己和李莲花的衣服褪去了大半,那迫不及待的急吼吼的样子,就像个初尝着金果的愣头小子,急不可耐的想要完成他的人生大事。 眼见着二人身上的衣服已所剩不多,方多病这手刚不老实的探了进去,就被李莲花一把抓住,二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瞪着个眼珠子看着对方。 “莲花?” 李莲花没有急着开口,只一双眸子平静的望着眼前的人,眼中的情意是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都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就连做某些事的习惯,虽说着急了些,可那只有最亲密之人才知道的那些小习惯,也都在每一次热切的触碰下一一的得到了验证。 眼前的这个人,是也不是 ,眉宇间少了那抹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抹淡淡哀愁,多了一些初时的阳光自信,这,也是李莲花所愿看到的。 “小宝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忘了什么?” “李莲花,你不是又想着诓骗本少爷,告诉你,这次,你可别想再逃开了,谁让你又跟阿飞瞒了我那么多的事。” 手一扬,李莲花身上最后的一件衣服也没了影,方多病将脑落在李莲花的颈间,醋意十足的带着几分惩罚意味的就在李莲花的脖子上来了那么一下。 齿间轻咬着颈间的软肉,小心的控制着力道,在人脖子上留下了几颗牙印,牙印泛着淡淡的粉色,看着就像是在上好的萱纸上晕开的点点红梅。 李莲花一直在冷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即便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十年市井也让他练就了沉稳的性子,可在感受到颈间那过分炙热的滑腻,冷静的眸子里燃起了点点星火。 他无比肯定,眼前这个,不管是里子面子都是他的小宝,燃起的星火迅速的聚拢而来,随之轰的一声将人裹进烈焰之中,在茫茫人世间肆意疯长摇摆,就连冬日的风雪也无法将这股火焰浇灭。 趴在门外的狐狸精,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随后是一脸嫌弃的呜咽了一声,将脑袋埋进了双腿间,耷拉下耳朵继续的睡了过去。 方多病就像个烧不尽的小火炉一样,阵阵暖意席卷而来,从他们紧密相连的每一个地方渗了进来,在李莲花的体内缓缓的流淌着,温柔的滋养着李莲花这千疮百孔的身体。 方多病已趴在李莲花的身上睡了过去,脸上因情动而染上的红潮还未完全退去,额角的汗珠顺着泛红的皮肤滑落而下,带着炙热的体温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第219章 代价 抬手轻柔的替方多病擦去额角残留的汗液,微微扬头在方多病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唇角微扬,将被子裹紧了二人,李莲花也有几分乏力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着急的睡下,而是闭目调息着,查探着自己的情况,李莲花已做好了准备将有可能出来凑热闹的碧茶之毒悄悄的压下去。 碧茶之毒依旧在李莲花的体内根深蒂固的不愿离开,却难得安静的呆在李莲花的身体里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浪,体内是风平浪静的安稳的出奇。 鸦翅般的睫羽轻颤了几下,李莲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怀里的方多病,眉宇微凝,他想到了那个梦,那个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方多病在自己身前倒下他却无能为力的梦。 那被金光包裹着的珠子到底是什么,方多病的重生是不是与这珠子有关,重生的代价又是什么? 方多病曾说过,先前的事,他已不记得了,而每次从混沌中醒来,也不记得之前的某些事情,在沉入梦境的这段时间,他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也是完全没有印象,这些,该不会就是那重生的代价? 李莲花不禁将手收紧,将方多病更紧的环进了怀中。 “汪,汪汪,” 门外的狗叫声吵醒了睡梦中的两人,方多病不情愿的从李莲花的怀里爬了起来,快速的穿好衣袍,又将灭掉的炉火重新点燃,在小炉上温上了一壶热茶,直待到屋子里完全的暖和了起来,方多病这才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挪到了门边。 莲花楼外的空地上,肖远刚打算靠近这莲花楼,狐狸精就凶巴巴的直起了身子将他远远的拦住,不许肖远再靠近半分。 肖远苦哈哈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仰着个脖子向楼内张望,只这楼里的窗纱都是方多病花大价钱新换的,私密性极好,既保暖又防风,肖远杵着个脑袋看了半天是什么也没看着。 刚喊了个“李先生!”,就被狐狸精“汪”的一声给吓了回去,犹犹豫豫的转了身,刚打算要走,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方多病一身箭袖暗纹锦袍,双手环于胸前斜倚在门框上,眉头微皱,颇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肖远,方多病可没忘,这人的一双眼睛,有事没事的就爱往李莲花身上飘。 “你来做什么?” 心中不悦,这说起话来也就有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生硬。 肖远可没想那么多,向方多病拱了拱手,实诚的出声问道:“方公子,李先生可在?” 看看,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肖耆长,我家莲花又不是你手底下的人,你来找他做什么?” “这,” 肖远这才感觉到方多病话中的敌意,垂眉沉思,自己好像就一开始对二人的态度过份了一些,之后对二人也没再有什么不敬之处呀,这方公子怎么老是一副看仇人的样子看着自己呢? 肖远正想着方多病这话他该怎么去接,就见穿着一身墨绿长衫的李莲花从楼内走了出来,这人刚走到门边,斜倚在门框上的方多病就站直了身子,跟着人出了这莲花楼,并立于楼外的木阶上。 “肖耆长这么着急的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肖远确实是有些着急,肖远得知李莲花和方多病就住在镇子外的这幢奇怪的二层小楼内,在将吕府的事情处理妥当后,肖远昨日就已经来过这莲花楼寻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就跟今天一样,一直被狐狸精远远的拦在外面没能靠近,又见房门紧闭楼内亦无半点声响,想着怕是二人去了别处还未回来,只能暂时回了镇上,只待今日来碰碰运气。 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却觉得李莲花和方多病在这事上也出了不少的力气,理应在走之前跟二人说一声才是。 “李先生,方公子,”肖远刚一抬头,人就愣住了。 第220章 吃醋的狠男人 因着这碧茶之毒的原因,李莲花的肤色本就比常人白皙一些,方多病自是不忍心下口太重,只在李莲花的颈间留下了几颗淡粉色的牙印,却在李莲花白皙的颈间,开出了娇艳的花儿。 就如落雪红梅,引的人神往相看,肖远也没想到一抬头会看到这样的盛景,一时手足无措的不知是赶快将目光挪开呢,还是先向人解释一下自己此刻的失态。 “肖~耆~长。” 方多病上前一步将李莲花挡在了身后,那声音任谁都能听出被冒犯后的不满,肖远当下是糙脸通红。 “对不住了两位,方才,是肖某唐突了。” 原先还只是怀疑,这下,肖远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难怪方多病总是对自己一脸的敌意,想想先前自己对李莲花的样子,可不是他自找的吗? 肖远着急的连忙解释,自己真不是有意冒犯二人的,只他这边刚说了个“姑娘”,就又被方多病不客气的给呛了回去。 “怎么,姑娘不能看,旁的就可以了,本少爷赶明儿找几个汉子过来陪肖耆长坐坐如何?” 肖远被方多病怼的是直冒冷汗,他是真没想到,这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还狠,生怕自己再说错了什么话惹着了方多病,干脆闭上了嘴巴,由着方多病一阵数落,等人消了气,肖远这才向二人说明了来意。 一般像这种涉及到人命的大案要案,地方官员都需得及时上报不得隐瞒,再由百川院和监察司派人来接手此事。 只这太平镇的县丞井宏想着一来二去的,怕是要耽搁下不少的时间,生怕再留这些人继续在府衙的牢里不稳妥,便想着兵分两路,一边向上面上呈书信说明情况,另一边,则让肖远亲自带着几个人拿着公涵将与之相关的付雅,程氏几人一起押解入京。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此倒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惊愕,只是声调平缓异常平和的说了句,“县丞大人倒是考虑的周全,只是有些不合规。” 肖远自然是认同李莲花所说,也曾将这相似的话说予了井宏,井宏以一句“事关百姓安危,此事不能大意。”便将肖远的那些话都堵了回去。 做为本地的县丞,为百姓多些考虑,井宏这么做,也确实让人挑不出半点的不妥。 这样一来二去的,道别的话说完,三人间的话头也就自然而然的引到了这位在县丞的位置上呆了八年都没能挪动地的县丞身上。 性情温和,廉洁奉公,心系百姓,就是每月的俸禄,都要拿出一些来贴补镇上的百姓,镇上的百姓对这位县丞大人也是十分的爱戴,妥妥的一个为百姓服务的好官。 ………… 肖远没敢在莲花楼内多留,他怕再继续呆下去,那位方公子的眼睛怕是要直接变成个刀子落在他身上。 向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告了别,又说了点不相干的话,肖远就随便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可没走出多远,肖远就又折返了回来,原是被方多病那副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肖远等人明日一早便要上路,衙门里的几个兄弟便打算在丹青城开的那家食肆里开上两桌为肖远等人饯行。 他们能这么快的找到吕府抓到歹人,李莲花和方多病可是帮了不小的忙,便想着请两人一起去坐坐。 肖远说完还有些担心,习惯性的抬头就要看向一向都好说话的李莲花,抬到一半突然回过了神来,将刚抬了一半的脑袋又低了下去,一时尴尬的扣起了脚心,不知这双眼眼睛该往哪看。 好在李莲花没让肖远为难太久,笑着出声答应了这事,肖远当下便如释重负的长呼了口气,再次拜别了二人,一溜烟的跑没了影,那速度快的,就跟逃命似的,看得方多病没好气的嘴角都向上抽了两下。 第221章 良人 送走了肖远,方多病拉着李莲花又腻歪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两人好像一天一夜都没吃过东西了,挽了袖子就去了厨房,叮叮当当的在楼内那开放的厨房内是忙东忙西的,当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好良人。 让在一旁看着的李莲花,唇角都忍不住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看方多病忙的高兴,李莲花也不能闲着,自一旁的柜子上拿过帕子,将楼内的桌椅板凳,门窗床柜都细细的擦拭了一番。 从破庙里带回的那盏莲花台还在,只是不知何时滚到了床下,以至于方才二人都没有瞧见,将那莲花台从地上捡起,顺道用手中的帕子擦去了莲台上的浮灰。 花瓣上的脉络依旧清晰可见,只是不见了先前的血色纹路,也少了水纹流动的感觉,工艺虽依旧是巧夺天工的让人叹为观止,却总觉得少了些灵气在里面。 李莲花将指腹从三十六片花瓣上一一抚过,光滑细腻不见有半点的不适,更不用说突然多出个毛刺将你扎那么一下。 “莲花。” 方多病端了饭菜进来,看到李莲花拿着那莲花台在那里发呆,也就将饭菜放到了桌上走到李莲花身前,盯着李莲花手中所拿的莲花台看了半天,似乎在回忆着这莲花楼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是?” “啊,这个呢,是在镇子外的那处破庙里寻到的。” 浅淡的眼眸将方多病整个人都完全的映在自己的眼中,将这个人脸上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瞧得真切仔细。 方多病自然的伸手将李莲花手中的莲台拿了过来,微垂眼眉仔细的瞧着手里面的这个莲台。 “不是,这莲台乃是纯金打造,做工精致,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出来的,那破庙看着也不像会有宝贝的样子。” 方多病看得认真,也就没有留意到李莲花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由浅及深,深邃悠远的像自深海中涌起了汹涌澎湃的暗潮,却又在转瞬间化作了风平浪静的湖面。 “我呢,也觉得有些奇怪,对这些东西,小宝一向都比我了解,想要弄清是怎么一回事,怕是需得小宝你了。” ………… 听着李莲花这话,方多病心情愉悦的一张嘴巴直往耳后根咧去,在李莲花说是打算再去那处破庙看看时,方多病是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太平镇上的人对这破庙想来是忌讳颇深,即便这么多年来已鲜有坏事再传出,却仍是少有人敢靠近这破庙半步,破庙也就在遗忘中顺着岁月长河的流淌,悄无声息的破败消亡,直到自这世上彻底的消失不见。 昨日里的那声巨响,并没有引来镇上的百姓过来观望,碎石散落,房倒梁塌,还是昨日两人离开时的景象。 方多病不知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宝贝,但不想让李莲花失望,还是在那一堆乱石中翻找了起来,不管是瘫塌前,还是瘫塌后,这破庙看着,都不像是藏着什么秘密的。 早在这之前,方多病就与李莲花在此处仔细看过,破庙内没有机关,没有秘室,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寺庙。 这样的一个地方,又哪有地方藏得下宝物,除非, 方多病看向地上碎裂的石块,“莲花,那莲花台不会是藏在这尊石像里的。” 一双大眼澄澈干净,见李莲花点头应下,方多病心下了然,“建这佛像的人倒是用了些心思,虔诚拜佛的,肯定不敢伤及心中信奉的神灵,也就不会想到,需砸碎这神像才能发现被藏在石像体内的莲花台。” “只不过,那莲花台我也看过,虽做工精美又是纯金打造,也算得上是个价值千金的宝物,但到底是个凡物,怎会将这样一个东西置于佛像之内?” 第222章 幌子 “不对,李莲花,本少爷记得,你一直都跟本少爷在一起,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这破庙,还有,这石像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怪我起身时见你手心发凉,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偷偷的跑了出去?” 李莲花睫羽眉梢不自然的轻颤了一下,果然,这人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心里却是轻松了些许。 李莲花不想,也不希望方多病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梦境。 不自然的抚了抚鼻尖,浅淡的眸子看向了一旁:“小宝误会我了,我当时听到声音,知是从这破庙里传来的,便让狐狸精过来瞧了瞧,这莲花台呢,也是狐狸精那时带回来的。 就算真要过来看看,也要小宝陪着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将小宝独自一人留在楼内呢?” “啊,说起这莲花台,我突然想起,十几年前,这庙内发生的那些事,会不会与藏在石像内的莲台有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之后肖远等人根据看到的情况猜测而来,并无人亲见,这里面,是不是存了什么误会?” “那些被觉明和尚杀死的香客,当真是来祈福还愿的,还是,就是奔着藏在石像内的宝物而来,觉明等人看出了这些人的意图,才会犯了杀戒。” “肖远先前曾说过,这觉明等人死时手握横刀不似看破尘世的出家人,倒像是征战沙场的武将。 听言,那觉明死时已近百岁高龄,这破庙建成时,觉明和尚就已住在了这里,会不会,从一开始,这破庙就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护着宝物不被人发现。” 李莲花很自然的就借着这破庙的事岔开了话题,方多病不自觉的跟着李莲花的思路走了下去,也就忘了去追究先前的事。 “倒是有这个可能,只那莲台看着实在是普通,当真有必要为了那样一个俗物死这么多人?” “小宝不觉得,那莲台少了些什么吗?” “少了些什么?” 方多病一向都相信李莲花的直觉,李莲花说少了,那就一定是少了些什么,垂着个眉头仔细的回想着那莲台的样子。 脑子里面是灵光一现,眼神灼灼的看向了李莲花,觉明等人想护着的,恐怕不是这莲台,而是嵌在莲台内的东西。 据莲台内凹槽的形状和大小来看,那应该是一枚如猫眼石般大小的珠子。 想到这里,方多病就多了些干劲,在那碎裂的石块周围一阵翻找,狐狸精看方多病这么勤快的,自己也就摇着个尾巴忙活了起来,东扒拉一下,西扒拉一下,找没找着什么东西不知道,看着倒是挺高兴的。 两人一狗的从破庙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看着离与肖远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二人也就直接去了约好的食肆。 饯行的地方在食肆二楼的雅间,雅间虽布置的简单却甚是实用,木制隔断将雅间分成了内外两间,外间放着两个八仙桌,桌上美酒佳肴摆了满满一桌,内间靠墙放着宽敞的木塌,可供人随时休息。 府衙内官差总共十二人,这次前去京都除了肖远还有另外五人,司南得知被留在太平镇不能跟着肖远,一开始还好,只是闷闷的有些不大高兴,等几杯水酒下了肚,这话就密了起来。 李莲花和方多病先前就知道这司南与肖远是邻居,知道两人关系好,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这么好。 司南对肖远显得十分的依赖,喝醉了的司南没出息的挂在肖远的身上,哭哭嗒嗒的不愿意松手,说什么也要跟着肖远明日一起出门,这“哥”叫的是一声接着一声,像是离了这人就没了底。 旁人看着一阵起哄,说司南这么大了怎么尿布片子还没戒,说笑归说笑,但都没有恶意,说笑过后,又安慰起这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来。 反倒是肖远,就像对自家没出息的弟弟一样,不留情面的又将司南给狠狠的训了一通。 第223章 肖远,司南 肖远训完了人,到底还是有些心下不忍,将人扶到了一旁的里间休息,又劳烦人送了醒酒汤过来是又哄又吓的让喝醉了酒的司南喝下,等这人卷着毯子睡了过去,肖远这才回了外间,一帮人才又继续该喝的喝,该闹的闹,只是相比一开始,自发的都降低了嗓门。 等差不多时,见方多病脸上的表情不像一开始那么臭了,肖远这才端着杯酒大着胆子的走了过来,不为别的,走之前,怎么也该将这误会说清楚不是,他是真的对李莲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可不想被人糊里糊涂的记恨上了。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冬日里本就是昼短夜长,等散了席面出了食肆,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肖远与众人一一告了别,这才将还没醒来的司南架在了身上顺着笔直的长街缓缓前行,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肖远对司南老大哥似的训斥声。 “司南这小子可真有福气,小时候差点就没了,听说还是老大给救了回来,老大对他就跟亲兄弟似的,这小子以后,算是不用愁了。” 只是散场时的一声随意的闲聊,却让李莲花和方多病这两个已经抬脚要离开的人停了下来。 李莲花瞪着他那双浅淡温和的眸子,颇有些兴味十足的作出一副好奇八卦的样子看向说话的孙庆,就那么一脸好奇的简单的提了一句,孙庆就像是憋了多年没说话似的,兴致勃勃的就给李莲花和方多病讲起这司南和肖远的事来。 这两日,孙庆等人所经历之事,就是一辈子的事加起来也没有这两日来的惊心动魄,也让他们见识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厉害。 孙庆等人是打心眼里敬佩眼前这个看着文文弱弱却又才思敏捷,学识渊博的李先生,还有那位年纪轻轻却又武艺高超,一身仗义满是江湖豪气的方公子,能有幸与二人相熟,孙庆等人心中自然乐意。 原本要走的几个人,也就改了主意,从店外又收脚回了店内,一行人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又继续的聊了起来,就连食肆的老板丹青城也跟着跑了过来凑热闹。 反正有的酒水小菜可用,太平镇现下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回了家也是无事可做,不如好友坐下来闲话家常一番。 这一坐下又过去了不少时间,等到李莲花和方多病与孙庆等人告了别,天已是深如浓墨星光暗淡,镇上星火也只剩下点点几盏,在夜色下闪烁不定,似精灵隐于黑夜之中,调皮的眨着眼睛。 冬日的晚风带着阵阵的寒意,吹落在脸上泛起阵阵凉意,当下就让人酒醒了大半。 方多病被风吹的瑟缩了一下,脚步一转便站到李莲花身前,将李莲花身上的狐皮大氅重新裹紧,确定再无一丝冷风能透进来,这才转身回到李莲花的身侧,在这青砖小路上,一步一步的,留下一串并肩而行的脚印。 如在岁月长河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 冬日天寒,人们多贪恋着温暖的被窝,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镇上的人们还赖在被窝里不肯起身呢,肖远这一行六人就押着个被铁链子绕了又一圈的囚车出了太平镇,小小的囚车内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付雅,程氏,再就是被人用药水泡得呆呆傻傻的对外界已经没了任何反应的孙茂三人。 太平镇地处广袤平原,周围多是良田果木,官道平坦好走,也就在路上没耽搁多久,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太平镇的地界,又路过了临近的两个镇子,见天色确实是有些晚了,便在附近的林子里寻了一处平整的地方,寻了柴火燃了火堆聚在一处。 他们原是打算赶到下一个驿站落脚的,只这刚走到一半,孙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闹起了肚子,耽搁了些时间,一行人这才被迫的歇在了此处。 第224章 林间撞鬼 冬夜的林子里,不仅冷的渗人,也黑的吓人,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呼啸着穿过树林,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的怨灵发出痛哭的哀嚎。 寒风吹打在人的身上,伴随着一股腐朽和死亡的气息,让人浑身的不自在,燃起的火堆在林间显得弱小而无助,看着就像随时会被寒风扑灭,肖远等人紧挨着彼此围靠在火堆旁,取着暖,也小心的护着这唯一的温暖来原。 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一帮人跟着在这里受累,孙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将这值夜的事揽了下来,等到众人窝在火堆跟前睡下,孙庆便一个人守着个火堆熬着。 有人在旁边陪你说说话,即使在陌生的环境下,在不知道藏着多少未知的黑夜里,至少不会感到孤单的一颗心无所寄托。 没了寄托的心就像飘浮在大海上的孤舟,随着海浪颠来颠去的,心里惶惶不安着,就是突然响起的一声鸦啼,在这寂静的寒夜中都能将那颗无所寄托的心吓得像是受惊的小兽一样四处的乱窜。 孙庆耐不住夜的漫长刚打了个哈欠,就被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鸦啼给吓的卡在了喉间,不上不下的,喉间一阵痒痒的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刚抬起头,就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刚合上的嘴巴又张的大大的,但之后又自我安慰道:“怕是看错了?” 这话说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连他自个儿都不相信,全身的神经呢,也就紧张的绷成了一条线,也就在那白色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慢慢悠悠的像个幽灵般的从孙庆的眼前再次的飘过去时,孙庆是再也装不下去了,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佩刀指向白影消失的地方。 “什么人,胆敢在此装神弄鬼,老子可是官差,是吃官家饭的,老子可不怕你。” 嗓门倒是挺大,可嗓门越大,越是说明了孙庆的害怕,孙庆的这一吼,也就将肖远几个本就不敢睡的太熟的人给吵了起来。 肖远几人也是连忙起身握紧腰间的佩刀一脸戒备的看向周围,却见这周围死一般的沉寂,不见半点声响,皱着个眉头看向了孙庆。 “孙庆,怎么回事,你瞎喊什么?” 孙庆拄着个佩刀刚想解释,这眼睛就惊恐的大睁开来,眼珠子都快吓的蹦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嚎出了声:“鬼,有鬼。” “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哪有……” 肖远一个鬼字还没出口,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已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面前,墨发飞扬,披散而下盖住了整个容貌,一身纯白长衫在如墨的黑夜中白的是惊心动魄,惹人心颤。 肖远不愧是这官衙内的老人,只在短暂的愣怔之后,抽刀就向身前的白影砍了过去。 这刀都还没沾到这白影的边角,这影子就一跳一跳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没了影。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其他人跟我过去看看。” 肖远指了指孙庆和其他两个让三人留在这里看着囚车,自己则领着其他两人向白影离去的地方追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肖远三人刚追出不几步,就见那白色的影子在林中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样子不断的穿行而过,就像一个人被突然折断了腰似的,怎么看怎么怪意,就连给肖远的感觉,也不像方才那么真实,看着,更像是谁在晚上闲得无聊的拿着个白色的纸鸢在这里装神弄鬼。 想到这里,肖远不禁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很快便追上了那白色的影子,近前一看,果然如肖远所料的那样,这不过是个被做成人形的纸鸢。 肖远顺着纸鸢前行的方向一路狂追,没过多久,就听前方传来一阵阵快速跑动的声响,那声音轻浅敏捷,不似人跑动的声响,更像是某种小动物落下的声音。 第225章 贵人多忘事 肖远也就紧追着那声音而去,见与这声音已近在咫尺,加快了步子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佩刀也已拿在了手上,对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就落了下去。 长刀在寒夜中划过一道亮光,那在黑暗的掩盖下正快速奔跑的小身影反应灵敏的拐了个弯轻易的就躲了过去,黑暗中跟着传来几声不满的低咽声。 这声音让肖远感到几分熟悉,犹豫间就收了佩刀自怀中掏了火折子点燃,火光亮起的一瞬,周遭的声音也都安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更加熟悉的狗叫声。 “狐,狐狸精?!” 肖远一时也有些不敢确定眼前这只小黄狗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家伙,试探着唤了两声。 “汪,汪汪~~” 肖远很快便得到了狐狸精的回应,只见狐狸精歪着个脑袋看着自己,脖子上系着条深色的绸带,尾端在后颈处扬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一样,那天上飘着的纸鸢也跟着停了下来,就在那一片区域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着。 “狐狸精,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肖耆长贵人多忘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就是在等着我们前来吗?” 伴着轻缓的语调,紧裹着狐皮大氅的李莲花不疾不缓的从林中走了出来,唇角一贯勾起温如暖阳的浅笑,饶有兴趣的看着正愣怔着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的肖远。 在肖远一脸茫然的注视下,伸出两指在狐狸精头顶上空就那么轻轻一夹,一直被困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纸鸢便得了自由,再没了任何牵制的随着扬起的晚风飘飘荡荡的去了远方,狐狸精也在与李莲花短暂的相聚后转身重新隐入到了如墨般漆黑的林中。 待周围再无任何声音传来,肖远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诧异的看向李莲花。 “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花却是直接忽略了肖远看向其身后,略有些抱歉的向肖远的身后耸了耸肩,“抱歉啊,在下不才,这个忙,怕是帮不上了。” “李先生,你在说什么?” ………… 肖远依旧没有得到李莲花的回应,却见李莲花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为难的对着自己的身后开了口:“这个,怕是有些难办啊~” 那样子,真像是正在与人商讨着什么,可这里,明明就只有肖远与他二人,肖远甚至还不放心的拿着火折子看了一眼周围,除了他与李莲花,是再难寻出第三个人来,可李莲花那时而侧耳倾听,时不时又回应一声亦或是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面露震惊的模样,让肖远心里也没了底。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莲花神情怪异的看了肖远一眼,更是让肖远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眼睛也忍不住随着李莲花望去的方向看了过去,好像在那一圈圈灰黄的光影中,真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 “大师放心,这点小事呢,我还是能帮的上忙的,只是其他的,就要看肖耆长愿不愿意了。” 肖远听到李莲花突然的提到了自己,眼中的瞳仁不自然的骤缩了一下,“李先生?” 在一阵“嗯嗯”“不麻烦不麻烦”“客气客气了”后,肖远总算是等来了李莲花的回应,浅淡的眸子落在了肖远的身上,亦如往日的平静淡然,可在那份淡然中,又凭空的多了一许怜悯,虽只是短短的一瞬,可却让肖远感到几分不适,也让肖远莫名的生出了些许的不安。 “李先生?” 肖远沉不住气的再次唤了一声李莲花,这次,李莲花没有让肖远等太久,在轻“啊”了一声后,如肖远所愿的开了口。 “抱歉抱歉,方才可是吓到肖耆长了。” 要说一点都没被吓到是不可能的,大晚上的见着个人跟空气聊了半天,是人心里都有点渗的慌,可肖远的这个吓可与旁人不同。 第226章 你自由了 不是那种对未和事物的恐惧,害怕,而是对李莲花话语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的一些信息而感到不安。 李莲花口中的大师是谁,那孩子又是谁,他又答应了对方什么,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 “肖耆长不必惊慌,在下不才,长年行走于江湖,也就跟人学了一些通灵的本事,肖耆长的几位故人也就让我帮忙转告一声,肖耆长,你,自由了。” ………… 孙庆三人在肖远带着人追进林子深处后,掏出腰间的佩刀齐齐的退到囚车的跟前,将关着付雅等人的囚车围在了身后。 林中不断响起树枝被人擦过的声响,使得孙庆三人都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佩刀全身戒备的扫向周围。 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就在此时闯进了三人的眼中,这二人的动作极快,三人手中的佩刀刚挥了出去,这二人就已到了孙庆三人的跟前,三两下就卸了孙庆三人的势,连给孙庆三人还手的机会都不留,就将三人制住。 眼见着孙庆三人就要被这二人手中的短刀抹了脖子,一个白色的身影借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的向关着付雅等人的囚车飘了过来,二人一见这情况,连忙收势向囚车这边赶来,孙庆三人也得以保全了性命。 那白影一身素衣白袍,头发披撒在眼前遮住了容貌,白影一落在囚车跟前,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那围在囚车周围的铁链“哗啦哗啦”的从囚车上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车门也被这人打开,那白影伸手就将靠坐在囚车里面的付雅一把给拽了出来,起身就要带着付雅离开。 那两名黑衣人也已赶了过来,上手便夺,看着样子,应也是冲着白影手上的付雅而来。 那白影带着付雅身形一转躲开了两人伸来的爪子,显然是不打算松手的,身份不同目的却相同的两方人马也就为了他们的共同的目的开始大打出手,你来我往的,是斗得不可开交。 那白影虽只有一人,实力却不容小觑,面对两名黑衣人的合力攻击,应对起来是游刃有余,双方势力不分上下,那付雅就在三人的手上被迫的转来转去。 孙庆三人想过来抢人,试了几次都没能插进三人间,在边上晃了半天,连付雅的衣角都没能碰上,反而被三人的战力所波及 ,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挂了彩,只能先暂时的退到了一旁等待合适的时机 。 孙庆三人刚一远远的躲开 ,就见那白影一个大意被两名黑衣人钻了空子 ,付雅再次落到了两名黑衣人的手上 ,接着便听“砰”的一声响,一时间是浓烟滚滚,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孙庆三人当时就看不清场上的情况 ,好不容易挥散了浓烟 ,眼前却早已经没有了那白影与黑衣人的身影 , 连同着付雅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 ………… “肖耆长,你自由了。” “李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浅淡的眸子落在肖远的身上,澄澈平静的如无风的湖面,就这么平静的落在肖远的身上,却让对上他视线的人莫各的生出了一丝不自在。 肖远脸上装得是一脸的不解,可那绷紧的神经,还有逃避的眼神却难掩他此时的紧张。 李莲花呢,也就再一次的将目光看向了肖远的身后,随之又是那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只是这次,李莲花没有让肖远等太久,在向肖远空无一人的身后点了点头后,目光再次回到了肖远的身上。 “觉明大和尚,藏在药师庙内的秘宝,关于司南的一切,肖耆长,还要继续隐瞒吗?” 在李莲花用那一贯的温和口吻平静的说出这些时后,肖远脸上的表情再难以控制的出现了一丝崩裂,肖远勾了勾唇角,想勾起一个不解的笑脸,却因那暂时脱离了控制的面部肌肉使得这笑容扭曲的跟哭脸似的不自然。 第227章 搭台 开口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为自己辩解一番,可在对上李莲花那双浅淡的眸子时,话便卡在了喉间不上不下的,只觉所有的辩白在这人的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肖耆长既然想尽办法的引我与小宝入局,又为何不愿坦诚相告? 肖耆长这样,不觉得很辛苦吗?” 李莲花没有再继续着先前的话题,而是重新起了个头,只是所说之事,依旧是让肖远难以招架。 “啊,忘了告诉肖耆长了,我与小宝闲来无事出去散心时,也就顺道去了那发现王九尸体的林子,在那埋着王九尸体的地方,发现了两种不同的脚印。 一种,是先前所见的那些黑衣人所穿的皮质软靴留下的,另一种,便是肖耆长现在所穿的官鞋。 我呢,也就在这众多的脚印中,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肖耆长可愿替在下解释一二?” 放在佩刀上的手握了握,随之又缓缓松开,眉眼中露出了一抹苦涩,肖远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一身温文气度不似江湖中人的李莲花,心中竟开始生出了几分后悔,后悔将这人拉入局中。 肖远一直负责镇上的治安,对镇上的事情比谁都了解,这镇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没有谁比肖远更清楚的。 自五年前开始,镇上陆陆续续的便有人失踪,没名没姓,今日在这里,明日便又换个地方讨饭的乞丐,路经此地的客商,总之,都是些丢了也少有人来寻的人。自觉蹊跷,肖远也就从那时留意起了这些来。 吕蒙行事小心谨慎,身边又养着一群人为他做事,再加上他大善人的形象,肖远也是查了许久才找到吕蒙这里。 只苦于一直没有找到有利的证据,再加上吕蒙与此地的县丞井宏交好,加上他大善人的身份,肖远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找到证据再说。 为了找到证据指认吕蒙,肖远故意接近吕蒙,在半年前顺利的成为了吕蒙身边的幕僚,想着借此来收集吕蒙的罪证。 只这吕蒙为人太过小心,句句说是自己人,却从未真的相信过肖远,肖远留在吕蒙身边半年,却也一直未能寻到有利的证据指证吕蒙,直到那日奉命带回自吕府逃出的孙威时,意外的见到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见二人实力非凡,又极富正义,便想着引二人入局,借二人之手,帮自己揭露吕蒙的恶行。 一切倒是按照他所想的发展着,李莲花和方多病如他所愿的入了局,只是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聪明的,这么快就找到了他这个搭台的人。 “肖耆长若不愿如实相告,在下呢,也不勉强,只是接下来的事,怕是只能辛苦肖耆长你自己了。” 肖远微皱着眉头垂下头来,他已做好了开口的打算,就是不知道李莲花知道多少,他该说多少合适。 “啊,忘了告诉肖耆长了,那庙里藏着的宝物已去了该去的地方,肖耆长以后不必再为了信守承诺而守着那药师庙了。” 从李莲花平静的说出这些,肖远就已无法说服自己再去隐瞒什么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不会是,不可能,人死魂消,怎么可能……” “人死魂消,却架不住心中的执念啊~” 肖远身形不稳的晃了两下,猛的转身看向身后,除了寒凉的晚风和看不尽的黑暗,再寻不到其他的东西,可肖远却渐渐的红了眼眶。 “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让我告诉你,你无需自责,当年之事错不在你,即便没有你,该来的一样都会来,这是他们的宿命。” 这个长相魁梧,身材健硕,一脸刚毅的汉子,在听到李莲花说的这些后,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的自眼角划过脸庞,连同这些年所背负的一切无声的砸落在了脚边的地面上。 第228章 佛怜悯世人 李莲花没有再开口,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肖远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回过身时,人已平静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向李莲花行了一礼。 “多谢!” 平静下来的肖远,心似明镜般透亮,知道李莲花方才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都是做给自己看的,人死魂消,又怎会是那么容易说见就能见到的,但心里到底还是因着李莲花先前的那些话感念着对方的。 “李先生想知道什么?” “自然是事情的真相了。” 这人笑得是人畜无害,可就是平白的让人生出了几分敬畏,让人不敢再说谎去骗他。 肖远放下了最后的一丝无用的抵抗,思绪随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将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的挖了出来。 药师庙很小,小的只能供下一尊大佛,住下几个和尚,但这里对肖远来说,却是他人生最温暖的地方。 肖远的父母都是那种一点就炸的烈性子,二人时常为了一些鸡毛祘皮的小事而吵的不可开交,肖远自小便在吵闹声中长大,性子也跟着暴躁易怒,小小年纪便在镇上出了名,不是偷了这家的鸡,就是打了谁家的小孩,家里的门坎都快被告状的人给踩破了。 肖远的父母打过,骂过,但还是管不住肖远这到处惹祸的毛病,没有办法,二人便将肖远送到了这药师庙来想着磨磨他的性子。 刚到药师庙的肖远跟在自己家时一样的,该吵就吵,该闹就闹,没有半点的收敛,平日安静的药师庙自肖远来了后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佛怜悯世人,宽肴一切过错。” 觉明和尚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用一颗仁爱之心耐心地教化着肖远。 十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人的感情在岁月的长河中变得醇厚浓郁。 肖远成了这药师庙的第一个俗家弟子,也知道了药师庙的秘密,南胤国灭,一支禁卫奉命转移皇室秘宝,为防人发现,便在这太平镇外建了这药师庙,禁卫也成了和尚,而秘宝也被藏在了庙内的某个地方。 最初的那些禁卫们早已故去,后来的这些,都是他们先前找到的南胤后人,国虽灭,但旨不能不遵,就这么换了一代又一代,即便百年已过,他们却还坚守着最初的旨意,困在这小小的药师庙内护着那宝贝。 知道这些时,肖远刚去府衙里做了差官,但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对人少了些防备之心,就因为肖远的一次无心之失,觉明等人守了多年的秘密就被他给捅了出去。 自那之后,不管是太平镇还是那药师庙都热闹了起来,没过多久,药师庙就出了事。 手落在身侧的佩刀上紧紧握起,整个人都陷进了自责与哀伤中,李莲花没有去打扰肖远,直到这人平静下来,李莲花这才继续的出声问道:“司南又是怎么一回事?” “司南是师父自外面寻回来的南胤后人,因年岁太小怕不好养活,便让我先寻个好人家寄养,司家婶子又刚好没了孩子,我便将司南送了过去,自药师庙出事后,司家也就将司南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来养着。 在镇上,早夭的孩子不能进祖坟,多是被父母秘密找个地方掩埋,再加上那孩子自出生后身子就不大好,一直被养在家中很少被抱出来,所以在司南顶替了那孩子留在司家后,也就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原来如此,临走之前,你特意寻了我和小宝,又在孙庆的酒中加了泻药,你这么做,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只是现在,还不敢确定。” 因为不确定,肖远也就不敢冒然开口,李莲花也不逼他,肖远见李莲花并无不悦,小心翼翼的向前迈了一步,犹犹豫豫着开了口,“李先生,你真的,能看到他们吗?” 第229章 幼稚 肖远知道他这个问题有点傻,但他真的很想再见见他们,当李莲花带着几分歉意的向他说了声抱歉后,肖远虽早已猜到了答案,但还是不免有些难过,甚至,还有些不死心的问了一声:“既然并非是师父他们告知的李先生,那李先生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 药师庙出事时,李莲花的人并不在太平镇,即便知道一些,也只会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说到的那些,而旁人所知的,不过是明面上看到的那些,又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 “肖耆长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药师庙里的对话 ?” 肖远凝眉将自己那日与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所说的话从头到尾的细想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随之抬头不解的看向李莲花。 “依肖耆长当日所言,这药师庙出事时,肖耆长才刚入职不久,应是个涉世未深的性情少年。 第一次面对如此惨境,竟能沉着应对,还能将当日的情景牢牢的记在脑中,即便已过经年,仍能清楚的记得当日的一切,这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 若说是天性使然 ,肖耆长生来就性情沉稳,胆大心细 ,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我瞧着 ,肖耆长不像是那种不懂感恩的人 ,先前还说着药师庙内的人对自己如何的关心 ,可为何在转瞬间,就能冷漠的去讲述着当时的情景? 这一转变太过突兀,很像是刻意为之。 肖耆长当日不断的在我与小宝耳边提起当年的惨状 ,以及那些莫名惨死在药师庙周围的人,目的,怕是想让我们与其他人一样的,信了那鬼神之说,不敢再轻易的靠近这药师庙。 有些东西做的太过明显,难免会让人起疑,再加上先前的那些,我呢,也就对这药师庙起了兴趣,自然也就多留意了一些 。” ………… 李莲花没有告诉肖远那黄金莲台的事,说与不说,对肖远来说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但对他却不同。 肖远也没有多想,凭着李莲花的聪明,既然能凭一句话,一些不合常理的举动就寻到他这个引人入局的人,又如何不会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寻到当年的真相,更何况,这些事,也并非是无迹可寻。 司南便是这最好的突破囗,当年将司南交给司家时,关于他与药师庙的关系,司家夫妇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就在肖远垂眉沉思之际,一个白色的身影如骤风般突然而至,强势的擦进了肖远和李莲花之间,肖远惊的就要拔刀迎上,只这刀还未来得及出鞘,肖远人就先被一股蛮力给推了出去,远远的与李莲花拉开了距离。 那白影拔开挡在脸前的长发,露出那双熟悉又带着几分微怒的大眼睛,紧跟着就是让肖远已经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画面。 一身白衣披散着长发的方多病对着李莲花是旁若无人的上下其手,见李莲花是面色如常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后,这才将人放开,可手却顺势落在了李莲花的后腰处,然后便微挑着眼眸看向肖远。 就方多病这半点都不知道掩饰一下的举动,任谁都能瞧出来了他这是在干嘛。 李莲花无奈的轻抚了一下额头,无声的向身旁的某人说了一声“幼稚。”也就由着方多病将手搭在自己的腰间,抬眉看向略有些尴尬的肖远。 “肖耆长,你的人都已经安全了,你可以放心了。” 看到方多病前来,肖远心里已有了底,如今听李莲花这么说,也就彻底的放下了心来,拱手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行了一个大礼。 “李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李莲花并未开口,浅淡的眼眸平静的扫过肖远,也不知是冬夜天寒冻坏了身子,还是因着其他,在李莲花向肖远看过来时,肖远只觉身上一凉,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第230章 甩手掌柜 接下来的事,李莲花并不打算亲自插手,在肖远说出当年假扮香客闯入药师庙的人很有可能是东夷人后,李莲花便带着方多病离开了太平镇去了遂州城,跟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孙庆五人,至于那程氏和孙威三人,则被李莲花让人送去了关河梦的药庐。 李莲花和方多病在遂州城一连等了多日,才终于等来了肖远送来的消息。 在当日离开后,李莲花便亲自去信到百川院将这里的事情细说了一遍,当时是石水念的信,一见到那熟悉的字体,石水即刻便亲自带人赶了过来,杨昀春也在收到消息后紧随而来。 两人在先前出事的林子里遇到了忍着天寒地冻已在这里等候了许久的肖远,随后便按着李莲花的意思来了个引蛇出洞。 肖远自爆了身份,并以药师庙中的宝物为诱饵将人引进了早已设好了埋伏的药师庙内。 当被捕获的两人面巾被扯下来时,便是两个让肖远熟悉的面孔,一个便是逃跑的媚儿,另一个,便是本地的县丞井宏,官员作恶,此事自然要上报朝庭,但却未必会引起太多的重视,可若是敌国的细作就未必了。 在孙庆几人用着李莲花教给他们的招式,扮作东夷人在石水等人的配合下假意将井宏和媚儿救走后,在二人以为遇见了自己人而放下防备用东夷话与孙庆等人交谈时,一直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石水带着人适时出现。 当破庙中上演着连环戏的同时,镇上的一处小院里也一样的热闹。 自井宏和媚儿那日带走付雅后,狐狸精是一路跟着两人回到了太平镇,这几日也没闲着,给自己在墙角挖了个方便进出的狗洞不说,连院子的情形都被它摸了个清醒。 见李莲花和方多病前来,狐狸精摇着尾巴就向二人跑了过来,李莲花在狐狸精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狐狸精就吭哧吭哧的带着司南等人进了小院,至于他和方多病,真真的做了甩手掌柜的不再去管这事。 小院内突然亮起的灯火,以及吵吵闹闹的声响,很快就引来了周围的人过来查看,原是担心着小院的主人出了什么事,结果跑出来一看,却是一队抓捕犯人的官差,尤其是司南那个大嘴巴,生怕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晚上的,扯着个嗓子在院里喊了出来。 什么潜伏在大熙的东夷人,什么行凶的怪物都是县丞井宏和吕蒙合力搞出来的,总之,是该让人知道的,不该让人知道的全都嚷嚷了出来,这下子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天刚大亮,东夷人潜进大熙,并拿大熙子民做实验培养不老不死的怪物为他们所用的事就传开了。 等石水杨昀春等人押着井宏和媚儿回到太平镇时,这消息已如泄洪的堤坝是一发不可收拾,想压也压不住了。 这次,就是石水和杨昀春不想将这事传回去,那些路过太平镇的客商也会帮着将此事传开。 丹青城的那间食肆里,李莲花和方多病正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子前看着街上吵闹的人群。 方多病将目光从吵闹的人群中收了回来,转身看向了身旁的李莲花,眉眼微垂,欲言又止,李莲花知他想说什么,伸手将人轻握住,“小宝放心,没了染秋,还有深得其母真传的沈佑安,再不济,还有药魔和关河梦,有这些人在,怎么会真得让我有事?” 短短几句,使得方多病心情瞬间大好,染秋不可信,但沈佑安却不同,若是沈佑安肯帮忙练这同生蛊,岂不是…… 方多病脸上当即是愁容尽散,拉着李莲花就从后窗翻了出去,避开街上的众人,一路向着镇外飞奔而去。 现在的百川院,又回到了先前的地方,那里可是天机山庄的地盘,让他娘何晓慧出面可是再好不过了。 第231章 生同寝 死同衾 费了这么大的劲,那什么南海神医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他还是寻个靠得住的才行,至于南海神医这边,不是还有笛大盟主这个“热心肠”的主儿。 反正李莲花现在已经知道了同生蛊的事情,浮光鼎也找到了,天山雪莲也被他们天机山庄的人寻了回来,剩下的,就等着沈佑安炼成这同生蛊了。 在一切都晾到明处后,方多病反而不担心李莲花会不答应了。 李莲花要是还敢拒绝,大不了他就跟李莲花来个生同寝,死同衾,以他与李莲花现在的关系,他就不信李莲花还能寻到什么话来拒绝他。 打定了主意,方多病是哪也不准备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天机山庄 。 方多病原以为李莲花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可在方多病说出自己的打算时,李莲花没有半点犹豫的就回了声“好。” 这可将方多病给惊到了,重复确定了几次后,才确定这人说的是真的,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将李莲花紧搂着不放。 肖远赶在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离开遂州城前找到了两人,一来是将太平镇的事给二人做个交代,二来,肖远还有一事要向李莲花问个清楚。 当年东夷人假扮香客前来寻宝,之后几年也一直未曾死心,只这前来寻宝的人折进去了大半,却仍是一无所获,这些人也就改了路子换了身份,井宏便是在那时奉命来得这太平镇。 因着先前诱骗肖远的探子已死,井宏不知道肖远的事,加之肖远特意的与当年的一切撇清了关系,井宏在任三年也未能寻到宝物所在,原是打算就此离去,却意外得知了吕蒙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法,便想借此立功。 先是与吕蒙交好,后又使出美人计引得吕蒙上勾说出了染秋用蛊使人复生的事,若不是李莲花和方多病这么快就找了过来,井宏怕是就真的如愿了。 肖远将这事的前因后果说完,免不得再向李莲花和方多病道了声谢,他心中明白,若不是有李莲花从中周旋,他先前所做的那些事,即便不会有什么大事,也是需得跟着回百川院交待一番才行。 谢过了李莲花之后,肖远像个大姑娘一样的扭捏起来,心知本不该多问的,可这心里又实在放不下,也便厚着个脸皮的向李莲花寻问起了那秘宝的去处。 李莲花却不回答,只盯着肖远腕上戴的那串菩提手串看了片刻,紧跟着就说了一句让肖远听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 “你腕上的手串不错,好好留着。” 这手串是肖远当差的第一日,觉明和尚送给他的贺礼,肖远一直小心的戴在身上,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见李莲花不愿再多说,肖远也不好意思再多问,小坐了一会儿,见方多病已然有些不高兴了,也就起身向二人告了辞,离了二人暂住的客栈。 肖远的人虽出了门,但心思却还留在李莲花的身上,脑子里总不自觉的就冒出李莲花方才说的那句话,总觉得李莲花这话还有其他的意思。 没走出多远就停下了步子,将腕上戴的菩提手串取了下来拿在手上,一颗一颗的仔细的看了过去 。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呀。” 肖远不禁自言自语了一番,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天依旧湿冷湿冷的让人不舒服,好在日头正足,驱散了些许寒气,明亮的日光撒了下来,让人心中跟着亮堂了许多 ,心也跟着大好,心情好了,也就不觉得冬日难捱了。 肖远在心中自嘲一番,只当是自己魔怔了,这么小的珠子里又能藏得下什么东西 ?也就将那菩提手串重新戴回了腕上。 街边卖杂货的小贩正在收拾着东西,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铜镜,阳光照在了镜面上,随后聚成一串耀眼的亮光落在了肖远手腕上刚刚才戴回去的那菩提手串上。 第232章 要他活着 肖远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双眼就被一阵强光刺到,紧跟着就见那串看着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菩提手串,泛起了柔和温暖又热烈高贵的金色光芒。 “这是?” 肖远重新将手串取下拿在手上细细的瞧着,只见其中的一颗珠子整个都被这种柔和温暖而又热情高贵的光芒包裹着,光芒耀眼的都已让人看不大清楚,可待那铜镜照来的光束消失,金光也随之隐去 ,手上的珠子 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断的在肖远的脑海中跳跃挣扎,迫不及待的似要破土而出 ,肖远内心做了好一番挣扎,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那份执念 ,将那颗珠子捏在了手上,紧张的指腹都已微微发潮。 猛的一用力,便是“啪”的一声脆响,那枚珠子就这般轻易的裂开了,随之露出它坚硬的内核。 谁又能够想到,在这朴实无华的外表下,竟是一枚流转着金色光芒的佛骨舍利。 肖远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瞳孔在眼中急速的扩张 ,满眼被流光溢彩所熏染 ,心都跟着忘了跳动 。 肖远还来不及从这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见手中的佛舍利突然幻作一道流光,眨眼就没了踪影 ,甚至都不等周围人发现它的存在,就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 客栈中,送走了肖远,李莲花与方多病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一道亮光突然在二人的眼前一闪而过 ,正在与李莲花说着什么的方多病跟着就没了声音 ,毫无征兆的 是一头栽了下去。 李莲花伸手托住方多病的后腰将倒向一旁的方多病给拉了回来,双眼紧闭着人已没了反应 ,被李莲花这么一拉,人就软软的趴在了李莲花的肩上。 “活着,要他活着~~” 一颗心紧紧揪起,连忙将方多病扶到床上躺下,就见这人的眉心处隐隐的可见一道金色的符文,李莲花还末来得及看清那符文的形状,方多病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眼中似蒙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清也透不进半点的亮光。 李莲花的一声“小宝。”刚出口,人就被抓住了手腕,紧跟着就被一股蛮力扯到了床上被方多病压在了身下。 “活着,想要他活着……要他活着……” 方多病此刻就像个被人封了心神的傀儡,眼睛无神,神情木然的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 “小宝。”李莲花试着想将人唤醒,刚出了声,这人就向自己压了下来,阵阵暖流顺着二人的唇,齿间交替流淌,源源不断的进到李莲花的体内,似是带着无限的能量,迅速的充盈滋养着李莲花这副遭受过无数磨难的身躯。 就像干涸了许久的贫瘠土壤迎来了甘露的滋养,每一寸,每一缕都活跃了起来,全身上下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刺痛,全身的脉膊也热烈的跳动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被什么东西清理了一样的奇怪。 李莲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逐渐的变好,那碧茶之毒加之在身上的痛苦也在一点点的消亡,这对于李莲花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可这人整颗心却不安了起来。 李莲花倒转气血想将这不断涌入体内的暖流给逼回去,却如蜿蜒的小溪遇到浩瀚的江河湖海,瞬间便被暖流强势的吞没,连半点挣扎的可能都没有,亦如无法从方多病身下挣脱的李莲花。 当腥甜的血腥味回荡在唇齿间,蛮横的将人压在身下的方多病,身子没来由的轻颤了一下,缓缓起身,无神的眼睛落在那染着血色的双唇上,意识虽未回笼,但那皱起的眉头却让人看到了他的心疼。 欺身向李莲花再次靠了过来,温热的舌尖轻扫过李莲花的唇角,将溢出的血丝一点点舔食干净,舌尖每落下一次,那眼中是水雾渐浓。 第233章 他,与你不同 人依旧是木然的像是没了灵魂,却又分明的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痛和难过,李莲花心中一阵刺痛,却还是趁着方多病将所有的注意力落在他唇上的血丝时,挣扎着抽出手来,一掌落在了方多病的颈后。 笛飞声推门进来时入眼便是这一幕,奇怪的是,以往遇到这情况,不管方多病醒没醒来,笛飞声免不得要对这人冷嘲热讽一番,可这次,却是什么都没说的,只是稍有些不悦的瞪了趴在李莲花身上昏迷不醒的方多病一眼,迈着个大长腿就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静静的等着。 等李莲花安顿好方多病后,笛飞声自然的拿过桌上的茶壶给他与李莲花各自倒了一杯,等李莲花在身边坐下,便将手中拿着的锦盒放到人面前,里面装的,是一株已经封干了的情花。 李莲花没有打开去看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就如他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笛飞声一样,他对笛飞声如对方多病一样的信任。 随口向笛飞声道了声谢,便要将那东西收起来,却被笛飞声用手摁住,“李莲花,若是哪日,你身上这碧茶之毒解了该如何?” “笛盟主何必执着于此,一切顺其自然岂不更好。”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让他忘记你?” “他,与你不同。” 笛飞声知李莲花是真的下了决心,手自锦盒上拿开,对着李莲花不悦的轻嗤了一声。“哼,我倒是庆幸与他不同。” 笛飞声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方多病也就不知道在他昏睡不醒之时,房中的那一段关于他的对话。 醒来后的方多病依旧是不记得昏迷前的事情,一睁眼便拉着李莲花出了城架着那莲花楼就往天机山庄赶,若不是担心着李莲花身子弱的吃不消,这人心急的都想一刻不停的立马赶回去。 狐狸精坐在一旁,看着赶着马儿满心雀跃的一颗心都快兴奋的飞了起来的方多病,略有些嫌弃的别开了眼睛,卷着个身子继续的睡了过去。 说是要来二楼打扫的李莲花,却是在床旁的木柜前蹲了下来,手自外面从柜底向左向右的动了几下,便从底部抽出个小小的抽抽屉出来。 抽屉不大,却刚好能放下李莲花想放下的东西,一张写着药方的羊皮纸,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瓶子。 用情花做成的忘忧,名字很好,药也很好。 方多病寻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将莲花楼停了下来,蹬蹬蹬的踩着欢快的步子就上了楼,李莲花将装着忘忧的瓶子放了回去,关好了抽屉起了身,这人刚走到楼梯口,方多病就向李莲花扑了过来,软趴趴的挂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李莲花顿觉无奈,却也没有动,任由这人抱着,只方多病这一抱就懒得再起身了,挂在李莲花的身上是动也不想动了。 “方小宝,我可还等着你的西湖醋鱼呢,你不会是想偷懒?” “……” “小宝?” 手落在方多病的背上拍了拍,忍不住调侃出声,却没能等来这人的回应 ,落在人背上的手停滞在了半空,李莲花随之又跟着轻唤了两声。 就在李莲花眼见着开始不安时,懒懒的挂在人身上的方多病动了动自己的脑袋轻蹭着李莲花的脖颈。 “嗯,让我再抱一会,一会就好。” 声音闷闷的,就像刚睡醒时的一声依喃,微热的气息喷在李莲花的脖颈上,瞬间就染上了红霞。 方多病看的欢喜,唧就忍不住在那染上绯红的美玉上来了那么一下,李莲花忙将人从身上扯了下来。 “小宝,别闹。” 方多病哪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刚被李莲花扯着离了一条缝,方多疯就使劲的抻着个脖子,长手长脚的又挂回到了李莲花的身上,只这回可不像方才那么老实了,直接对着目标就攻了过来。 第234章 比小猫崽还大的老鼠 只这次可不像上次那么老实了,方多病直接就对着眼睛盯着的地方扑了过去,张嘴就来,直到在李莲花的颈间种下一点红梅后,这才心满意足的起了身,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若是笛飞声看到方多病此时那傲娇又得意的表情,定是要忍不住赏方多病一记白眼外加一声幼稚,李莲花对此也甚是无奈 。 楼内炭火烧得正旺,将冬日的严寒驱散到门外,狐狸精在李莲花的脚边懒懒的抻了抻四肢,跟着便抱着它未啃完的鸡腿做起了美梦。 方多病将碗筷收拾妥拿到了厨间,李莲花倒掉旧茶,重新沏壶新茶架在了桌上的小火炉上温着,直等方多病过来。 “啪”的一声,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李莲花拿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也将狐狸精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狐狸精噌的一声自地上站起,全身戒备的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嘴刚要叫喊出声,脑袋就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 “放心 ,他没事。” 看似毫不在意的随口一句,却在安抚下狐狸精后,一双眼睛却不放心的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宇间都不自觉的跟着染上了一抹愁丝 。 “莲花,你猜我方才见到了什么?” 人还没到,这声音就已传了过来,方多病紧贴着李莲花坐了下来,兴致勃勃的向李莲花讲起了他方才在厨间见到的一只大老鼠。 一只,比小猫崽还要大的老鼠,方多病讲得的是绘声绘色,手还不停的比划着给李莲花看,就算没能亲见,也能让人想象的出那老鼠有多大 。 看到方多病这副兴奋的样子 ,李莲花宠溺一笑,没舍得去打扰方多病,只将倒好的茶水送到了方多病的跟前。 方多病自然的接了过来,脸上是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就跟个小太阳一样的,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让人看着,心情都不由的跟着好了起来。 “莲花,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月,我们不如去别处再转转,也好多挑些礼物回去。” “好。” 李莲花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桌上,看着方多病眉眼都带着笑意,“是该买些礼物正式的去拜访一下何庄主和方尚书了 。” 方多病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待到听明白李莲花话中的意思后,那眼中都炸开了绚烂的烟火,惹得脸上的笑容都跟着耀眼了许多,伸手就将李莲花的手紧紧握住,开心的笑成了傻子。 冬日的夜晚荒凉寒冷,枯木丛中的冬夜萎靡不振的透着颓废的绝望,四周满是腐朽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树干,就连寒鸦看了都不愿在此处多做停留。 可就在这样的冬日里,却总有些不安分的人喜欢过来凑热闹,只是这些人还没来得及靠近,紧闭的楼门便已被人打开,一身墨绿色长袍的李莲花自楼内冲了出来,连给这些人出手的机会都不留,转动手中的尔雅,飞身而过,只在寒夜中留下一道道银光残影,那藏身于莲花楼周围的黑衣人便被悉数找了出来。 一共六人,全被李莲花打成重伤扔在了地上,只一眼,李莲花便猜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东夷人?” 在太平镇爆出有东夷的细作潜进朝堂做了官后,就像雨后春笋般的,在大熙各处都陆陆续续的被爆了出来 ,再加上先前东夷武士暗杀江湖人士的事 ,使得生性多疑的大熙皇帝也跟着不安了起来 ,明刀明枪的,人还知道该如何防备,最怕这种暗地里搞动作的小人,让人是防不胜防。 刚刚自笛飞声的连番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大熙皇帝,面对这卷土重来的东夷人,自是要再头疼一阵子了,暂时也就腾不出手来寻李莲花的麻烦,这时侯能来找他们的,若不与李莲花有关,那便只会是奔着方多病的。 第235章 活着的代价 东夷人的出现,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李莲花心中的某个猜测。 李莲花将这些东夷人处理干净后,却没有着急的回到楼里,如松柏直立于门前,让寒风吹散尽身上染到的腥味。 自离开遂州城那日起,李莲花便已觉出自己的变化,体内始终有一股暖流温养着他的身体,碧茶之毒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他近日甚至已感觉不到这碧茶的存在,就连他的内力,也正在慢慢的恢复着。 李莲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他,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知道体内的那股力量来自于哪里,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再碰方多病,这人应该就不会有事,可他似乎想得有些太过天真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有一日,也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李莲花用内力驱散了周身的寒气,不让身上留下一丝冰冷的气息,反身回到了楼内,随手将楼门掩住,轻移脚步来到床边,李莲花自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自方多病的眉间轻轻抚过。 若是以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方多病应该早就醒过来才是,可现在,只要一睡下,便很难再被什么事吵到。 将方多病的手牵了过来,低头在方多病的手背上落下了轻轻一吻,人却没有即刻的抬起头来,心有不舍得握着方多病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小宝,告诉我 ,你的代价是什么?” 上一世的染秋,是以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代价想要用那佛骨舍利复活自己的妹妹染钰,那…… 握着方多病的手缓缓收紧,却又害怕弄疼了对方而小心翼翼的绷紧了神经,太过小心的手都已经泛白,独自承受着痛苦克制着不敢去表露半分,脸上是温如阳光的浅淡笑容,可眼底,却蒙上了水雾泛了红。 或许只有亲身经历一次,才能亲身的体会到那种无助和绝望,李莲花想要方多病活着,好好的活着,一如方多病当时所盼望的那样。 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 方多病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李莲花那张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人安下心来的清俊容颜,就像被人塞进了蜜糖,唇角欢喜的勾了起来,挪了挪身子,又往人怀里钻了钻,手“啪”一下搭在了李莲花的身上,跟着就不老实起来了。 李莲花顿觉无奈,连忙将方多病摁住,“别闹,冷。” 李莲花很少在方多病面前露出这副脆弱的模样,可只要他这么做了,方多病不管真假,都会紧张的不行,人当时就老实了下来。 “莲花,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小宝不必担心,只是早起有些寒凉懒得动罢了,我没事,就这样便好。” 担心着方多病又不放心的要给自己输送内力,李莲花索性将人的胳膊夹在自己的腋下,紧跟着伸手将人紧紧的环进怀中,方多病不放心的还要说些什么,就见额头上传来一阵温润柔软的触感,带着几分睡意的闷声自头顶处传来。 “时间尚早,小宝再陪我睡一会儿可好?” 对李莲花的这个要求,方多病可是一百个乐意,见李莲花呼吸平缓,体温也与正常人无异,方多病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心,将一颗脑袋深埋进李莲花的怀中,重新的闭上了眼睛。 本只想小睡一会儿便起来的,没成想,这一闭眼,就直接睡过了头,早饭都省了,直接便可以做中午饭了。 方多病以为自己睡得够沉,李莲花比他睡的更沉,想着怕是这几日赶路有些急了,两人都有些累,方多病也没多想,不舍得吵醒李莲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美人在前若是什么都不做又觉得不甘,方多病忍不住俯下身去就在李莲花越发柔软水润的唇瓣上“唧”来了那么一下 ,亲完人一溜烟的就跑没了影,使得睁开眼的李莲花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一闪而逝。 第236章 不一样的月老庙 “幼稚。” 李莲花眼中是满眼的无奈与宠溺,却在笑容即将在脸上绽开时僵在了脸上,眼中星辰暗淡,隐见翻滚的潮涌。 是啊,幼稚,方多病现在越发的像个孩子了。 会因为李莲花的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而开心上半天,也会因着李莲花多看旁人一眼而跟李莲花撒娇闹脾气,甚至,还会为了一包糖果跟个小孩子一样同人争执不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孩童的天真,直率,单纯。 ………… 离停放着莲花楼的地方不远,是一处叫连桥的小镇,连桥镇不大不小,不穷不富,就是个普通的小镇子 ,镇上客栈食肆不缺,米店百货不缺 ,李莲花和方多病吃完饭便收拾着去了这连桥镇,想着买些东西回来备着。 一进了镇子,方多病便拉着李莲花去了糖果铺子,给李莲花买了一大包的糖回来,喜滋滋的抱在怀中,这才跑去买其他的东西,一直都是方多病在忙活着,半点儿都不舍得让李莲花插手。 木炭是因为不能让李莲花冻着,排骨是因为李莲花先前曾说过想吃他做的蒜蓉排骨,烧鸡是先前答应过狐狸精的,白玉发簪是因为李莲花戴着好看…… 方多病给李莲花和狐狸精买齐了所有 需要的东西,给自己的,却是什么都没有。 李莲花拉住了要离开的方多病,在案上摆着的簪子中,挑了一个与方多病为他所挑的那个玉簪极为相似的发簪买了下来 。 当李莲花将这发簪亲自的簪于方多病的发间时,不出意外的,方多病又再一次的笑成了傻子,一时激动的都忘了旁边还有人看着,拉着李莲花的手就握在了手心,那一副痴汉的模样,任谁都能瞧得出来二人的关系不简单。 这玉器行的掌柜也是个人精,眼见着李莲花与方多病这情况,脑子立马就活络了起来。 “小店刚新到了一对玉冠,两位公子可要瞧瞧 。” 原本都已经打算要走的方多病,一听这话当时就拔不动腿了,催着那掌柜的将东西拿了出来 。 君子一向自诩清高,所戴饰物多以梅,兰,竹,菊,荷花这些高洁清贵雅致之物作修饰,这玉冠也是如此,青玉作底,以性情高洁的青莲做点缀,清贵淡雅的让方多病脑中立马就闪出了某个人的影子 。 那掌柜的将东西一拿出来,方多病就已挪不动眼了,二话不说就将这东西买了下来,将那掌柜的乐的是眉开眼笑的。 “我瞧着二位关系这么好,不如去后山的月老庙拜拜。” “月老庙?” “我们这儿的月老庙可与其他的月老庙不一样,两位公子去看看就知道了。” 月老庙不就是男女求取姻缘的地方吗,有什么不同的,这掌柜的却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着让人好生奇怪 。 李莲花却已看出了掌柜的的意思,向人道了谢后,也就带着方多病出了门 ,路过明烛店时,进去买了些拜神用的东西。 让狐狸精领着人将东西送回到莲花楼,李莲花则领着方多病去了连桥镇的后山。 “李莲花,你不会是真的想去那月老庙看看?” “为何不可?” 方多病只觉气结,想起不久前二人路过一处月老庙时,那些求姻缘的女子就像蜜蜂见到花儿似的,一窝蜂的就向李莲花围了过来,方多病这心里就非常非常的不高兴,可他忘了,那时围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少。 方多病被李莲花拉着去了那月老庙,一路上都是气鼓鼓的不情不愿的跟着。 连桥镇的月老庙确实与别处的不同,别的地方都只供着月老这一个神仙,而这连桥镇的月老庙,却分作前后两院。 前院自大门进入,院中一株粗壮的合欢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绸,红绸底下还坠着个小小的铃铛。 第237章 执子之手 风一吹过,“叮铃叮铃”的,如少女的笑声般动听悦耳,又似百灵在山间啼鸣清脆响亮。 跨过这棵粗壮的合欢树,走过连桥,便是供着月老的主殿。 见李莲花领着方多病进了门,那些在树下正许愿的少男少女们纷纷抬起头来将目光向二人这边看了过来,方多病顶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大跨一步就挡在了李莲花的身前。 原想着这些女子怕是又要像先前遇到的那些似的向李莲花扑过来,却见这些人只是在望了他们一眼后,便颇有些可惜的将目光收了回去。 “走。” “嗯。” 方多病还没回过神来,人已被李莲花拉着穿过前院的月亮门进到了后院中。 后院中不似前院那么热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且都是男子,竟不见一名女子前来,方多病正奇怪呢,人就已被李莲花拉着进了殿内。 殿内同样供着一尊神像,可不是月老那副慈祥和蔼的老人模样,只见这殿内供的神像,头戴宝石蓝发冠,额间是一同色的发箍,两边皆被散落的碎发所掩盖,只在额头正中露出一小段来。 长发披散而下自然的垂落于肩上,年轻的容貌透着几分清贵,狭长美目秋水盈盈媚儿不妖,一时间竟让人难辨男女 。 “李莲花?!” 方多病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李莲花此时已收拾好了东西等着方多病,见这人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将人手轻轻握住举到身前。 “小宝可愿意?” 二人今日都是一身绿色长衫 ,西落的斜阳顺着敞开的殿门落在了二人的身上,橘黄的光芒却泛起了红光,似为二人披上了用霞光所制的婚服。 方多病呆怔着站在那里,一时被突然而至的幸福炸的脑袋里是空空一片,随之便傻了似的,唇角不断的向耳后咧去。 “小宝可是不愿?” “李莲花!” 李莲花扬眉,带着一丝打趣,气的方多病狠狠的握了一下他的手,紧跟着就扑到人怀中将人紧紧抱住。 “我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一阵寒风吹过,前院传来一阵“叮铃叮铃 ”悠扬悦耳的声音,似是天边奏起了优美的乐章,一枚红绸带着那悦耳动听的叮铃声,自前院飘了过来 ,悠悠荡荡的跨过了殿门,落在了离李莲花和方多病不远的地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莲花和方多病从庙里出来的时侯,天突然间就沉了下来,一层层的黑云压了下来,遮天蔽日的整个的黑了下来,这黑云压了一天一夜的没有散去,乌压压的,让人心里也跟着烦闷了起来。 楼内备着足够的炭火,楼内烛火驱散着灰蒙蒙的天色,将楼内照的亦如娇阳洒落其中,突变的天气对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对方多病来说,只要有李莲花在,在哪里都一样的开心 。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将楼牌吹的不停摇晃,紧跟着,天上便下起了鹅毛大雪,眨眼便将周围的一切染成一片雪白。 狐狸精听着外面不停的“嗖嗖嗖”的落下的雪花声,兴奋的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汪汪”的叫了两声,那不停摇晃的尾巴告诉着主人自己心中的迫切与雀跃。 被这天压得闷了一天的方多病也来了兴趣,见着雪势小了下来,一人一狗就耐不住性子的跑了出去,在这雪地里尽情的撒起了欢,又打又闹的,真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李莲花也跟着出了门,身上穿着与方多病同色的浅蓝色长袍,站在莲花楼外,眉眼温和的看着在风雪中打闹的一人一狗。 方多病看到站在雪地里,被白雪淋了头的李莲花 ,连忙跑了过来,刚要用内力帮李莲花驱散身上沾到的风雪 ,手却被李莲花给紧紧握住,任由雪花落在他与方多病的身上染白了二人的乌发。 第237章 执子之手 风一吹过,“叮铃叮铃”的,如少女的笑声般动听悦耳,又似百灵在山间啼鸣清脆响亮。 跨过这棵粗壮的合欢树,走过连桥,便是供着月老的主殿。 见李莲花领着方多病进了门,那些在树下正许愿的少男少女们纷纷抬起头来将目光向二人这边看了过来,方多病顶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大跨一步就挡在了李莲花的身前。 原想着这些女子怕是又要像先前遇到的那些似的向李莲花扑过来,却见这些人只是在望了他们一眼后,便颇有些可惜的将目光收了回去。 “走。” “嗯。” 方多病还没回过神来,人已被李莲花拉着穿过前院的月亮门进到了后院中。 后院中不似前院那么热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且都是男子,竟不见一名女子前来,方多病正奇怪呢,人就已被李莲花拉着进了殿内。 殿内同样供着一尊神像,可不是月老那副慈祥和蔼的老人模样,只见这殿内供的神像,头戴宝石蓝发冠,额间是一同色的发箍,两边皆被散落的碎发所掩盖,只在额头正中露出一小段来。 长发披散而下自然的垂落于肩上,年轻的容貌透着几分清贵,狭长美目秋水盈盈媚儿不妖,一时间竟让人难辨男女 。 “李莲花?!” 方多病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李莲花此时已收拾好了东西等着方多病,见这人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将人手轻轻握住举到身前。 “小宝可愿意?” 二人今日都是一身绿色长衫 ,西落的斜阳顺着敞开的殿门落在了二人的身上,橘黄的光芒却泛起了红光,似为二人披上了用霞光所制的婚服。 方多病呆怔着站在那里,一时被突然而至的幸福炸的脑袋里是空空一片,随之便傻了似的,唇角不断的向耳后咧去。 “小宝可是不愿?” “李莲花!” 李莲花扬眉,带着一丝打趣,气的方多病狠狠的握了一下他的手,紧跟着就扑到人怀中将人紧紧抱住。 “我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一阵寒风吹过,前院传来一阵“叮铃叮铃 ”悠扬悦耳的声音,似是天边奏起了优美的乐章,一枚红绸带着那悦耳动听的叮铃声,自前院飘了过来 ,悠悠荡荡的跨过了殿门,落在了离李莲花和方多病不远的地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莲花和方多病从庙里出来的时侯,天突然间就沉了下来,一层层的黑云压了下来,遮天蔽日的整个的黑了下来,这黑云压了一天一夜的没有散去,乌压压的,让人心里也跟着烦闷了起来。 楼内备着足够的炭火,楼内烛火驱散着灰蒙蒙的天色,将楼内照的亦如娇阳洒落其中,突变的天气对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对方多病来说,只要有李莲花在,在哪里都一样的开心 。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将楼牌吹的不停摇晃,紧跟着,天上便下起了鹅毛大雪,眨眼便将周围的一切染成一片雪白。 狐狸精听着外面不停的“嗖嗖嗖”的落下的雪花声,兴奋的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汪汪”的叫了两声,那不停摇晃的尾巴告诉着主人自己心中的迫切与雀跃。 被这天压得闷了一天的方多病也来了兴趣,见着雪势小了下来,一人一狗就耐不住性子的跑了出去,在这雪地里尽情的撒起了欢,又打又闹的,真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李莲花也跟着出了门,身上穿着与方多病同色的浅蓝色长袍,站在莲花楼外,眉眼温和的看着在风雪中打闹的一人一狗。 方多病看到站在雪地里,被白雪淋了头的李莲花 ,连忙跑了过来,刚要用内力帮李莲花驱散身上沾到的风雪 ,手却被李莲花给紧紧握住,任由雪花落在他与方多病的身上染白了二人的乌发。 第238章 共白头 “小宝,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相守白头?” 身子没来由的轻颤了一下,方多病不自然的将目光挪向了一旁,手却将人紧紧的握住,自喉间心底发出了一声肯定。 “算!” ………… 时光如梭,如白驹过隙,一晃神,十日光阴匆匆而过,时进腊月,再过大半个月便是年关,二楼房间内,堆满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买来的东西,有二人买给何晓慧等人的礼物,但大多,都是方多病买给李莲花的。 一楼的房间内,炭火烧得正旺,将整个房间烘得暖阳阳的亦如春日,其实,方多病心中早已有所察觉,李莲花早已不需要他再这么做了。 在那日大雪过后,方多病就已知道李莲花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可方多病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每日将炉火烧得旺旺的,还是会在每次外出之时,不放心的替李莲花裹上厚厚的大氅,每晚也都会像个小太阳似的暖着人睡下。 方多病真想就这么与李莲花一直的走下去,从皑皑白雪走到明媚的春日,再到蝶影纷飞细雨如绵的夏日 ,踏过秋的高爽 ,在冬日里相互依偎着,一壶热酒,几句闲话家常,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 。 可…… 那张在无数个夜里二人相拥而眠的木床上,李莲花紧闭着眠眸,沉沉的睡着,方多病伸手想要再去感受一下那熟悉的体温,却在手即将要碰到李莲花时,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紧张的又将手给缩了回来,只一双眼睛定定的落在李莲花的脸上 ,眼底渐渐的染了红,蒙了纱,起了雾。 方多病原以为自己可以再多陪李莲花一段日子的,可他也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在与李莲花离开遂州城后不久 ,重生前的记忆不受控的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强迫着忆起当年的一切。 一命换一命,这是他所愿的,可是现在,他却有些舍不得了。 身体不受控的僵在了原地,可方多病的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现在的他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动不了,也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每一次过后,他都能感觉到身体变得越来越糟,如同全身的精血被一丝丝抽离出体外一样,方多病知道,他这样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方多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莲花,连笛飞声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都不知道,直到笛飞声实在看不下去的冷哼了一声,方多病这才回过神来。 “阿飞,你这毛病怎么还没改?” 方多病一如往日般,出声调侃着笛飞声,可这话听来早已没了以往的气势,笛飞声没有搭理方多病,只是走到近前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莲花,脸上冷冰冰的写着大大的不爽 。 “方多病,你将我当什么人了?”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跟他商量,等做了决定后才想起他这个人来,对他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真将他当成跑腿的了。 “笛盟主觉得本少爷将你当作什么,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还是那副让笛飞声不喜欢的得意模样,眼见方多病这样子,笛飞声直接扔了个白眼过去。 方多病却是笑着将这白眼接了过来,难得认真的看着笛飞声,“阿飞,你是这世上唯一个可以让我毫无顾虑完全信任的人 。” 方多病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这条命送给李莲花,但有些事情,他却不愿意让李莲花知道,即便有可能他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他也不愿意让这人委屈,难过半分。 笛飞声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只一双眼睛多了一抹柔光。 找笛飞声过来的时候,方多病已经在信中写明了一切,笛飞声也就懒得再去多问一句,只用他那一贯的没有温度的囗吻道:“你最好不要后悔。” 第238章 共白头 “小宝,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相守白头?” 身子没来由的轻颤了一下,方多病不自然的将目光挪向了一旁,手却将人紧紧的握住,自喉间心底发出了一声肯定。 “算!” ………… 时光如梭,如白驹过隙,一晃神,十日光阴匆匆而过,时进腊月,再过大半个月便是年关,二楼房间内,堆满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买来的东西,有二人买给何晓慧等人的礼物,但大多,都是方多病买给李莲花的。 一楼的房间内,炭火烧得正旺,将整个房间烘得暖阳阳的亦如春日,其实,方多病心中早已有所察觉,李莲花早已不需要他再这么做了。 在那日大雪过后,方多病就已知道李莲花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可方多病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每日将炉火烧得旺旺的,还是会在每次外出之时,不放心的替李莲花裹上厚厚的大氅,每晚也都会像个小太阳似的暖着人睡下。 方多病真想就这么与李莲花一直的走下去,从皑皑白雪走到明媚的春日,再到蝶影纷飞细雨如绵的夏日 ,踏过秋的高爽 ,在冬日里相互依偎着,一壶热酒,几句闲话家常,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 。 可…… 那张在无数个夜里二人相拥而眠的木床上,李莲花紧闭着眠眸,沉沉的睡着,方多病伸手想要再去感受一下那熟悉的体温,却在手即将要碰到李莲花时,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紧张的又将手给缩了回来,只一双眼睛定定的落在李莲花的脸上 ,眼底渐渐的染了红,蒙了纱,起了雾。 方多病原以为自己可以再多陪李莲花一段日子的,可他也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在与李莲花离开遂州城后不久 ,重生前的记忆不受控的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强迫着忆起当年的一切。 一命换一命,这是他所愿的,可是现在,他却有些舍不得了。 身体不受控的僵在了原地,可方多病的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现在的他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动不了,也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每一次过后,他都能感觉到身体变得越来越糟,如同全身的精血被一丝丝抽离出体外一样,方多病知道,他这样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方多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莲花,连笛飞声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都不知道,直到笛飞声实在看不下去的冷哼了一声,方多病这才回过神来。 “阿飞,你这毛病怎么还没改?” 方多病一如往日般,出声调侃着笛飞声,可这话听来早已没了以往的气势,笛飞声没有搭理方多病,只是走到近前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莲花,脸上冷冰冰的写着大大的不爽 。 “方多病,你将我当什么人了?”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跟他商量,等做了决定后才想起他这个人来,对他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真将他当成跑腿的了。 “笛盟主觉得本少爷将你当作什么,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还是那副让笛飞声不喜欢的得意模样,眼见方多病这样子,笛飞声直接扔了个白眼过去。 方多病却是笑着将这白眼接了过来,难得认真的看着笛飞声,“阿飞,你是这世上唯一个可以让我毫无顾虑完全信任的人 。” 方多病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这条命送给李莲花,但有些事情,他却不愿意让李莲花知道,即便有可能他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他也不愿意让这人委屈,难过半分。 笛飞声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只一双眼睛多了一抹柔光。 找笛飞声过来的时候,方多病已经在信中写明了一切,笛飞声也就懒得再去多问一句,只用他那一贯的没有温度的囗吻道:“你最好不要后悔。” 第239章 换我来追你 浓浓的哀伤浸染了眼底,方多病看着床上的李莲花迟迟的没有动,许久之后才轻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任何人的目光,生怕这一抬头,好不容易才积攒下的勇气,瞬间就会绝堤崩溃。 “阿飞,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我,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了,有关我的一切,我都会带走 ,只要他看不见 ,也便,不会再想起我这个人了,” 也就不会为了他而难过伤心了 。 “我娘那里,我自会去说明白 ,至于其他的,就麻烦你了。” 现在的方多病就像当初的李莲花一样,偷偷的为自己的离开做着准备。 方多病心中不免有些庆幸,这一次,他比李莲花多了一个选择,喝下忘忧的李莲花,不必像他上一世那样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世上走了那么久,久到,对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模糊的没有了印象 ,只剩下李莲花的影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无比 。 笛飞声这人脸上一向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此时更是冷的厉害,“方多病,你不仅幼稚,还蠢的厉害,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真能瞒的过他这只老狐狸?” “阿飞,你什么意思?” 就在方多病给笛飞声去信之前,早已有所发觉的李莲花便已预料到,方多病恐怕会自认为为他好的,做出与他当初所做决定相似的事情来,也就早早的写信给了笛飞声,让笛飞声在适当的时候过来演出戏 。 笛飞声的目光直接掠过了方多病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以后少拿这些事情来烦我。” 笛飞声扔下了这句话后,也不等李莲花醒来,人就一眨眼的不见了影子,楼门也被他带着重新紧紧的关上。 方多病此时也已觉出不对,转身回头看向李莲花,就见这人不知何时已醒来,一把抓住方多病的手腕直接将人扯进怀里,紧跟着一个翻转,就将方多病牢牢的压在身下。 “李莲花,你,” “小宝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这语气,这腔调,哪像是喝了忘忧将自己忘了的人? 不对,他可是亲眼看着李莲花喝下那掺了忘忧的参汤,李莲花身上的碧茶之毒已解,不可能对这忘忧没有反应,除非…… 在方多病想到这些时,李莲花便自怀中掏出了个小小的白玉瓶子来,就跟方多病自二楼床头柜子下的暗格中发现那只装着忘忧的白玉瓶子一模一样。 “莲花,” “啪”的一声响,那瓶子便被李莲花生生捏碎,在方多病的震惊中,清亮的浅褐色液体随着破碎的白玉瓶子一起被扔在了地上。 “原本打算是想给小宝用的,不想,却让小宝抢了先。” 脸上的温柔没有变过,唇角始终都挂着浅淡的笑容,眸中也只有方多病这一个人的存在。 “对不起,将你扔下这么多次,以后,都不会了,小宝若是还生气的话,那便,换我来追你可好?” “只是小宝不要让我忘了你,若忘了,那我,也便不再是我了。” “李莲花。” 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刺得人心疼发麻,艰难的自喉间唤出这人的名字,温热的泪水跟着就夺眶而出,流淌着没入方多病的发间。 俯下身去,轻柔的落在方多病的眼角眉梢,苦涩的汁液顺着舌尖滑进口中,顺流而下随后又延着全身的脉络流经到四肢百骸,如密密麻麻的尖刺落在身上,让李莲花涌起阵阵的酸涩和心疼。 吻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的不断落下,在方多病的眉宇间徘回留转,延着那笔挺的纵线缓缓而下,温柔的触碰着同样的柔软和温热。 牵过方多病的手环在自己的颈后,向方多病欺身贴了下来,二人紧紧相贴着,亲密无间的,再容不下任何东西的存在。 第239章 换我来追你 浓浓的哀伤浸染了眼底,方多病看着床上的李莲花迟迟的没有动,许久之后才轻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任何人的目光,生怕这一抬头,好不容易才积攒下的勇气,瞬间就会绝堤崩溃。 “阿飞,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我,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了,有关我的一切,我都会带走 ,只要他看不见 ,也便,不会再想起我这个人了,” 也就不会为了他而难过伤心了 。 “我娘那里,我自会去说明白 ,至于其他的,就麻烦你了。” 现在的方多病就像当初的李莲花一样,偷偷的为自己的离开做着准备。 方多病心中不免有些庆幸,这一次,他比李莲花多了一个选择,喝下忘忧的李莲花,不必像他上一世那样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世上走了那么久,久到,对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模糊的没有了印象 ,只剩下李莲花的影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无比 。 笛飞声这人脸上一向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此时更是冷的厉害,“方多病,你不仅幼稚,还蠢的厉害,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真能瞒的过他这只老狐狸?” “阿飞,你什么意思?” 就在方多病给笛飞声去信之前,早已有所发觉的李莲花便已预料到,方多病恐怕会自认为为他好的,做出与他当初所做决定相似的事情来,也就早早的写信给了笛飞声,让笛飞声在适当的时候过来演出戏 。 笛飞声的目光直接掠过了方多病落在了李莲花的身上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以后少拿这些事情来烦我。” 笛飞声扔下了这句话后,也不等李莲花醒来,人就一眨眼的不见了影子,楼门也被他带着重新紧紧的关上。 方多病此时也已觉出不对,转身回头看向李莲花,就见这人不知何时已醒来,一把抓住方多病的手腕直接将人扯进怀里,紧跟着一个翻转,就将方多病牢牢的压在身下。 “李莲花,你,” “小宝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这语气,这腔调,哪像是喝了忘忧将自己忘了的人? 不对,他可是亲眼看着李莲花喝下那掺了忘忧的参汤,李莲花身上的碧茶之毒已解,不可能对这忘忧没有反应,除非…… 在方多病想到这些时,李莲花便自怀中掏出了个小小的白玉瓶子来,就跟方多病自二楼床头柜子下的暗格中发现那只装着忘忧的白玉瓶子一模一样。 “莲花,” “啪”的一声响,那瓶子便被李莲花生生捏碎,在方多病的震惊中,清亮的浅褐色液体随着破碎的白玉瓶子一起被扔在了地上。 “原本打算是想给小宝用的,不想,却让小宝抢了先。” 脸上的温柔没有变过,唇角始终都挂着浅淡的笑容,眸中也只有方多病这一个人的存在。 “对不起,将你扔下这么多次,以后,都不会了,小宝若是还生气的话,那便,换我来追你可好?” “只是小宝不要让我忘了你,若忘了,那我,也便不再是我了。” “李莲花。” 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刺得人心疼发麻,艰难的自喉间唤出这人的名字,温热的泪水跟着就夺眶而出,流淌着没入方多病的发间。 俯下身去,轻柔的落在方多病的眼角眉梢,苦涩的汁液顺着舌尖滑进口中,顺流而下随后又延着全身的脉络流经到四肢百骸,如密密麻麻的尖刺落在身上,让李莲花涌起阵阵的酸涩和心疼。 吻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的不断落下,在方多病的眉宇间徘回留转,延着那笔挺的纵线缓缓而下,温柔的触碰着同样的柔软和温热。 牵过方多病的手环在自己的颈后,向方多病欺身贴了下来,二人紧紧相贴着,亲密无间的,再容不下任何东西的存在。 第240章 舍不下的人形挂件 楼中的炭火是越烧越旺,“噼里啪啦”的直作响,木炭全都泛起了红光,热浪阵阵袭来,将楼内烘烤的如夏日般的炙热。 热得让人减了衣物都依旧的滚烫,汗水自身上密密麻麻的溢了出来,随之汇聚成河,沿着沟渠流淌而下,最终在交汇的地方汇集成一片汪洋湖海。 调整着姿势坐起了身,二人以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凝望着对方,也是这楼内的炭火烧得实在是太旺了,映得就像红霞落满了二人的全身,让彼此都心神荡漾的挪不开眼。 一口咬在了李莲花的肩头,眼泪混着细密的汗液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苦涩咸腥的味道充斥在唇齿间,方多病松开了囗,更紧的抱住了李莲花,手指紧紧绷起,在人的背上留下一道道新的痕迹。 ………… 莲花楼外,片片雪花自天边飘然而落,贪婪的想在这世间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自己的身影,也便时大时小,时凶时猛的,几乎是不曾间断的就这么下了一夜,直到入目一片雪白,飘了一夜的雪花这才将将的连同楼内的声音一起的停了下来。 方多病是被自己肚子的“咕咕”声给吵醒的,醒来时,身边已没了李莲花的人,方多病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披上了衣服就下了床,就见李莲花端着个红烧肉走了过来,只是这卖相,依旧让人有些一言难尽。 “小宝不饿吗?” 还是一贯的宠溺中带着一抹打趣,与往日没有任何的变化,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再提昨日的事情,一如往日那样,方多病免不得要跟李莲花说上几句玩笑话,然后便笑的一脸痴汉的又向李莲花贴了过去,黏黏糊糊的,就像是挂在李莲花身上永远摘不掉,也舍不下的人形挂件。 “莲花,你不会是又将枸杞当成了辣椒,还有你这个红烧肉闷的时间有点太长了,算了,算了,以后这样的活还是我来干。” 加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方多病的碗中,李莲花笑着将筷子收了回来,点头轻笑着向方多病宠溺的回了声“好”,眼中的星辰却在李莲花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暗了下来 。 李莲花没有告诉方多病,这是他趁着方多病还未起身时,自镇上悄悄的买回来的,只是拿回来后稍作装饰了一番 ,可这口味却没有多大的变化。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天却是个大晴天,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肆意的挥霍着他的能量,皑皑白雪如晶石般在骄阳的直射下泛起一圈圈的光晕,李莲花和方多病推门自楼内走了出来,白亮的光芒刺的人眼睛有些不舒服 ,方多病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就似所有的小孩子一样的 ,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顿时玩心四起,真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的,一头扎进了雪堆里面。 ………… 自这日后不久,李莲花就再次的将莲花楼和狐狸精托付给了笛飞声,自己则和方多病雇了辆马车 ,继续慢慢的走着 ,离年关不过五日时,二人的马车停在了天地山庄的脚下 。 “小宝,我们到了。” 被叫的人却没有回应,李莲花也就没有动,只是更紧的将人揽在怀中,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直到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睫羽轻颤着似乎要睁开眼睛,李莲花这才在人的身上轻轻拍了拍,轻柔的唤了一声“小宝。” 就像刚睡醒的人一样,方多病朦朦胧胧的眼睛虽然睁开了,意识却还没有完全的回笼,眼中也像是聚了层纱似的,模糊的透不进去半点的光亮,直待一盏茶后 ,方多病这才完全的清醒了过来。 “我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 方多病意识回笼的第一时间,便是歉意的看向李莲花 。 “没有,你醒来的刚好 。 ” 方多病原是打算自己上山的,但最后,还是被李莲花抱上了山。 第240章 舍不下的人形挂件 楼中的炭火是越烧越旺,“噼里啪啦”的直作响,木炭全都泛起了红光,热浪阵阵袭来,将楼内烘烤的如夏日般的炙热。 热得让人减了衣物都依旧的滚烫,汗水自身上密密麻麻的溢了出来,随之汇聚成河,沿着沟渠流淌而下,最终在交汇的地方汇集成一片汪洋湖海。 调整着姿势坐起了身,二人以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凝望着对方,也是这楼内的炭火烧得实在是太旺了,映得就像红霞落满了二人的全身,让彼此都心神荡漾的挪不开眼。 一口咬在了李莲花的肩头,眼泪混着细密的汗液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苦涩咸腥的味道充斥在唇齿间,方多病松开了囗,更紧的抱住了李莲花,手指紧紧绷起,在人的背上留下一道道新的痕迹。 ………… 莲花楼外,片片雪花自天边飘然而落,贪婪的想在这世间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自己的身影,也便时大时小,时凶时猛的,几乎是不曾间断的就这么下了一夜,直到入目一片雪白,飘了一夜的雪花这才将将的连同楼内的声音一起的停了下来。 方多病是被自己肚子的“咕咕”声给吵醒的,醒来时,身边已没了李莲花的人,方多病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披上了衣服就下了床,就见李莲花端着个红烧肉走了过来,只是这卖相,依旧让人有些一言难尽。 “小宝不饿吗?” 还是一贯的宠溺中带着一抹打趣,与往日没有任何的变化,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再提昨日的事情,一如往日那样,方多病免不得要跟李莲花说上几句玩笑话,然后便笑的一脸痴汉的又向李莲花贴了过去,黏黏糊糊的,就像是挂在李莲花身上永远摘不掉,也舍不下的人形挂件。 “莲花,你不会是又将枸杞当成了辣椒,还有你这个红烧肉闷的时间有点太长了,算了,算了,以后这样的活还是我来干。” 加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方多病的碗中,李莲花笑着将筷子收了回来,点头轻笑着向方多病宠溺的回了声“好”,眼中的星辰却在李莲花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暗了下来 。 李莲花没有告诉方多病,这是他趁着方多病还未起身时,自镇上悄悄的买回来的,只是拿回来后稍作装饰了一番 ,可这口味却没有多大的变化。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天却是个大晴天,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肆意的挥霍着他的能量,皑皑白雪如晶石般在骄阳的直射下泛起一圈圈的光晕,李莲花和方多病推门自楼内走了出来,白亮的光芒刺的人眼睛有些不舒服 ,方多病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就似所有的小孩子一样的 ,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顿时玩心四起,真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的,一头扎进了雪堆里面。 ………… 自这日后不久,李莲花就再次的将莲花楼和狐狸精托付给了笛飞声,自己则和方多病雇了辆马车 ,继续慢慢的走着 ,离年关不过五日时,二人的马车停在了天地山庄的脚下 。 “小宝,我们到了。” 被叫的人却没有回应,李莲花也就没有动,只是更紧的将人揽在怀中,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直到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睫羽轻颤着似乎要睁开眼睛,李莲花这才在人的身上轻轻拍了拍,轻柔的唤了一声“小宝。” 就像刚睡醒的人一样,方多病朦朦胧胧的眼睛虽然睁开了,意识却还没有完全的回笼,眼中也像是聚了层纱似的,模糊的透不进去半点的光亮,直待一盏茶后 ,方多病这才完全的清醒了过来。 “我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 方多病意识回笼的第一时间,便是歉意的看向李莲花 。 “没有,你醒来的刚好 。 ” 方多病原是打算自己上山的,但最后,还是被李莲花抱上了山。 第241章 回来就好 就如李莲花当初毒发差点没了性命那次一样,不过短短几日功夫,方多病脆弱的,就像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 李莲花曾经所遭受的那些,现在竟是反了过来,一一的应验在了方多病的身上,那曾经被方多病无数次裹在李莲花身上的狐白大氅,此时,也换到了方多病自己的身上。 一命换一命,李莲花的毒或许有解,而方多病,无解。 何晓慧,方则仕等人已经收到了消息,也便早早的在大门外等着,山上的风很大,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冰冷的如刀刃般一道道的落在了人的脸上 ,冷的人鼻子酸涩的涌出了些许水气,蒙了眼,也模糊了视线。 模糊的身影,逐渐的在眼前变得清晰,何晓慧等人连忙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迎了过来,再看到缩在李莲花的怀里一动不动的方多病后,那声“小宝”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卡在了何晓慧的喉间,最终变成了一句。 “他怎么样了?” 李莲花没有回答,而是低下了头去,抱着方多病跪在了地上。 何晓慧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李莲花 ,这个人,是她的宝贝儿子拼了性命也要救回来的人。 何晓慧知道,错,不在李莲花,可这心里,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面对。 方多病与天地山庄的联系一直都不曾断过,寄回来的书信一大半都是因为李莲花,直到一个多月前,方多病突然的改了语气。 一来信便催问着同生蛊一事的方多病,突然就转了性子的不再关心起这事来,被何晓慧叫了这么多年的臭小子,竟破天荒的关心起了自己以及方则仕等人来。 只言片语中,也多了一些思念之意,就如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一般,这本该是让人欣慰的事情。 可自收到那封信之后,何晓慧这心里就不安了起来,总觉得要出些什么事情,当山下的人传来消息,何晓慧就带着人在这里等着,每多等一秒,这心就跟着多揪紧一些。 何晓慧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将李莲花扶了起来,目光落在了方多病的身上,却没敢再继续的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要流下了眼泪,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 “回来就好。” 这一日,何晓慧等人聚在方多病的房中,很久才散去。 外面守着的丫鬟和小厮们,不知道主子们都在屋子里面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大早醒来,庄子里的丫鬟和小厮们都忙碌了起来。 整个山庄被装饰一新,庄子上挂满了红绸,火红火红的一片透着喜庆,山庄附近有名的绣娘都被请了过来,为李莲花和方多病量身缝制着新衣 。 “娘,他们这是做什么?” “臭小子,出去这一趟,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眼见着都到年关了,也不知道给自己备身新衣服回来。” “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给忘了。” 转身就去寻了那绣娘,不外乎就是让几个绣娘为李莲花多做几套换洗的衣服 ,衣服的款式颜色,也都是李莲花所喜欢的。 何晓慧在后面瞧着,忍不住就红了眼,生怕方多病一转身瞧见,又生生的忍了回去,重新的将一切都压在了心底。 “臭小子,这些事情还用你说。 行了行了 ,你就别在这添乱了,有这功夫,不如多去陪陪你爹。” “娘,不会是你又惹爹生气,让我去帮你当说客?” 何晓慧下意识的要去揪方多病的耳朵,却在抬了一半时,又放了下来。 “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见我和你爹红过脸,我还不是看你在这儿碍事,想着找些事给你做。” “娘~~,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直接。” “去去去,别在这碍事了。” 故作生气的将方多病给轰了出去,却在瞧着方多病走远后,何晓慧这眼泪是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 第241章 回来就好 就如李莲花当初毒发差点没了性命那次一样,不过短短几日功夫,方多病脆弱的,就像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 李莲花曾经所遭受的那些,现在竟是反了过来,一一的应验在了方多病的身上,那曾经被方多病无数次裹在李莲花身上的狐白大氅,此时,也换到了方多病自己的身上。 一命换一命,李莲花的毒或许有解,而方多病,无解。 何晓慧,方则仕等人已经收到了消息,也便早早的在大门外等着,山上的风很大,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冰冷的如刀刃般一道道的落在了人的脸上 ,冷的人鼻子酸涩的涌出了些许水气,蒙了眼,也模糊了视线。 模糊的身影,逐渐的在眼前变得清晰,何晓慧等人连忙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迎了过来,再看到缩在李莲花的怀里一动不动的方多病后,那声“小宝”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卡在了何晓慧的喉间,最终变成了一句。 “他怎么样了?” 李莲花没有回答,而是低下了头去,抱着方多病跪在了地上。 何晓慧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李莲花 ,这个人,是她的宝贝儿子拼了性命也要救回来的人。 何晓慧知道,错,不在李莲花,可这心里,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面对。 方多病与天地山庄的联系一直都不曾断过,寄回来的书信一大半都是因为李莲花,直到一个多月前,方多病突然的改了语气。 一来信便催问着同生蛊一事的方多病,突然就转了性子的不再关心起这事来,被何晓慧叫了这么多年的臭小子,竟破天荒的关心起了自己以及方则仕等人来。 只言片语中,也多了一些思念之意,就如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一般,这本该是让人欣慰的事情。 可自收到那封信之后,何晓慧这心里就不安了起来,总觉得要出些什么事情,当山下的人传来消息,何晓慧就带着人在这里等着,每多等一秒,这心就跟着多揪紧一些。 何晓慧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将李莲花扶了起来,目光落在了方多病的身上,却没敢再继续的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要流下了眼泪,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 “回来就好。” 这一日,何晓慧等人聚在方多病的房中,很久才散去。 外面守着的丫鬟和小厮们,不知道主子们都在屋子里面说了些什么,只是一大早醒来,庄子里的丫鬟和小厮们都忙碌了起来。 整个山庄被装饰一新,庄子上挂满了红绸,火红火红的一片透着喜庆,山庄附近有名的绣娘都被请了过来,为李莲花和方多病量身缝制着新衣 。 “娘,他们这是做什么?” “臭小子,出去这一趟,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眼见着都到年关了,也不知道给自己备身新衣服回来。” “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给忘了。” 转身就去寻了那绣娘,不外乎就是让几个绣娘为李莲花多做几套换洗的衣服 ,衣服的款式颜色,也都是李莲花所喜欢的。 何晓慧在后面瞧着,忍不住就红了眼,生怕方多病一转身瞧见,又生生的忍了回去,重新的将一切都压在了心底。 “臭小子,这些事情还用你说。 行了行了 ,你就别在这添乱了,有这功夫,不如多去陪陪你爹。” “娘,不会是你又惹爹生气,让我去帮你当说客?” 何晓慧下意识的要去揪方多病的耳朵,却在抬了一半时,又放了下来。 “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见我和你爹红过脸,我还不是看你在这儿碍事,想着找些事给你做。” “娘~~,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直接。” “去去去,别在这碍事了。” 故作生气的将方多病给轰了出去,却在瞧着方多病走远后,何晓慧这眼泪是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 第242章 小宝,交给你了 “夫人,少爷这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没事的。” 离儿出声劝说着何晓慧,可这话自她口中说出来,却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方多病回来的第一日,“乳燕神针”关河梦,金鸳盟的药魔,普度寺的无了大师 ,就是被关在百川院里的公门无羊等人,也都被送到了这天机山庄来。 但凡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一个不落的都被请了过来,趁着方多病昏睡之时,一一的为方多病诊了脉。 可每一个都唉声叹气,无奈摇头,得出的结论,全都是如李莲花所说的那样,无迹可寻,无迹可查。 这人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也一直保持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可体内的脏腑却是找不出任何缘由的,一天天的急速的衰退着,药石无用到无计可施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的身体一点点的消亡下去。 满院的红绸也盖不住这哀伤的气息,庄子上的人也越来越多的知道了方多病的事情,却又努力的去保持着平静,没有人愿意去拆穿这一切 ,就如没有人,愿意看到方多病会在哪 一日,突然的离他们而去。 谁都明白,却谁都不愿将这事挑到明处。 新年便在这压抑哀伤的气氛中悄然到来,何晓慧说是怕弄脏了院子,又说没有地方比得上方多病这里暖和,也就将年夜饭安排在了方多病的院子,很蹩脚的一个理由,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拆穿。 将所有的哀伤压在心底,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个团圆饭,就像以往那样的,一贯的说着玩笑打趣的话,吵吵闹闹的闹了一通,时间已晚,桌上的饭菜已凉,却没见动上几口,只这酒,是少了一壶又一壶。 比起往年所喝的那些,今年的酒多了些苦涩,酒也烈了许多,可这酒,明明是他们平日所用的。 “砰”的一声响,方多病手中的酒杯滑落了下来落在了桌上,酒水自杯中溅了出来,这人也跟着软软的向一旁倒去,李莲花及时伸手,将人很自然的捞了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 正在说话的几人也就停了口,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未动,许久才轻轻的放了下来。 张了张嘴,明显的每个人都有话要说 ,却都无一例外的全都哽在了喉间,最终还是何晓慧最先站了起来。 “莲花,小宝,交给你了。” 心有千般不舍,还是起了身,看着人将东西收拾了下去,看着李莲花将方多病抱回到了床上 ,细心的替人整理好衣服,盖好了被子,何晓慧握紧了双手,转身领着人离开了这里。 原是想等过完十五再给方多病一个惊喜的,可老天爷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红喜字一夜间贴上了窗,灯笼也换成了烫着鎏金喜字的大红灯笼 ,门上的春联也换成了喜联。 方多病醒来时,便见自己一身大红喜袍躺在李莲花的怀中,李莲花身上所穿,与方多病同色同款,大红做底,金丝做边,衣摆暗纹拓出并蒂花开,喜庆却又不会太过张扬,衬得李莲花越发的清俊,如那层层叠叠的莲叶间开出的一朵粉莲,高洁而雅致,美得让人不敢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莲花,这是?” 方多病清晰的听到了自己那因激动而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他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他所想的样子,盯着李莲花那张百看不厌的脸,片刻都不敢挪开。 “生同寝,死同衾,小宝,可愿意?” “李莲花?” “小宝,不要再想着扔下我了。” 瞳孔骤缩着随后又猛的向眼角扩散而去,片刻后,又缓缓紧缩着回到了原地。 那忘忧没了一瓶,还可以有第二瓶,方多病终究是不忍看着李莲花踏上他曾经走过的路,可他忘了,从初见那日起,他就一头栽了进去。 第242章 小宝,交给你了 “夫人,少爷这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没事的。” 离儿出声劝说着何晓慧,可这话自她口中说出来,却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方多病回来的第一日,“乳燕神针”关河梦,金鸳盟的药魔,普度寺的无了大师 ,就是被关在百川院里的公门无羊等人,也都被送到了这天机山庄来。 但凡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一个不落的都被请了过来,趁着方多病昏睡之时,一一的为方多病诊了脉。 可每一个都唉声叹气,无奈摇头,得出的结论,全都是如李莲花所说的那样,无迹可寻,无迹可查。 这人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也一直保持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可体内的脏腑却是找不出任何缘由的,一天天的急速的衰退着,药石无用到无计可施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的身体一点点的消亡下去。 满院的红绸也盖不住这哀伤的气息,庄子上的人也越来越多的知道了方多病的事情,却又努力的去保持着平静,没有人愿意去拆穿这一切 ,就如没有人,愿意看到方多病会在哪 一日,突然的离他们而去。 谁都明白,却谁都不愿将这事挑到明处。 新年便在这压抑哀伤的气氛中悄然到来,何晓慧说是怕弄脏了院子,又说没有地方比得上方多病这里暖和,也就将年夜饭安排在了方多病的院子,很蹩脚的一个理由,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拆穿。 将所有的哀伤压在心底,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个团圆饭,就像以往那样的,一贯的说着玩笑打趣的话,吵吵闹闹的闹了一通,时间已晚,桌上的饭菜已凉,却没见动上几口,只这酒,是少了一壶又一壶。 比起往年所喝的那些,今年的酒多了些苦涩,酒也烈了许多,可这酒,明明是他们平日所用的。 “砰”的一声响,方多病手中的酒杯滑落了下来落在了桌上,酒水自杯中溅了出来,这人也跟着软软的向一旁倒去,李莲花及时伸手,将人很自然的捞了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 正在说话的几人也就停了口,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未动,许久才轻轻的放了下来。 张了张嘴,明显的每个人都有话要说 ,却都无一例外的全都哽在了喉间,最终还是何晓慧最先站了起来。 “莲花,小宝,交给你了。” 心有千般不舍,还是起了身,看着人将东西收拾了下去,看着李莲花将方多病抱回到了床上 ,细心的替人整理好衣服,盖好了被子,何晓慧握紧了双手,转身领着人离开了这里。 原是想等过完十五再给方多病一个惊喜的,可老天爷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红喜字一夜间贴上了窗,灯笼也换成了烫着鎏金喜字的大红灯笼 ,门上的春联也换成了喜联。 方多病醒来时,便见自己一身大红喜袍躺在李莲花的怀中,李莲花身上所穿,与方多病同色同款,大红做底,金丝做边,衣摆暗纹拓出并蒂花开,喜庆却又不会太过张扬,衬得李莲花越发的清俊,如那层层叠叠的莲叶间开出的一朵粉莲,高洁而雅致,美得让人不敢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莲花,这是?” 方多病清晰的听到了自己那因激动而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他不敢确定,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他所想的样子,盯着李莲花那张百看不厌的脸,片刻都不敢挪开。 “生同寝,死同衾,小宝,可愿意?” “李莲花?” “小宝,不要再想着扔下我了。” 瞳孔骤缩着随后又猛的向眼角扩散而去,片刻后,又缓缓紧缩着回到了原地。 那忘忧没了一瓶,还可以有第二瓶,方多病终究是不忍看着李莲花踏上他曾经走过的路,可他忘了,从初见那日起,他就一头栽了进去。 第243章 还是本少爷眼光好 方多病哑然,从初见那日起,他就一头栽了进去,自己总是被李莲花骗得团团转,从一开始,他就被李莲花给吃的死死的,以这人的聪明,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他的这点小心思。 方多病几日都难见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红光,眼中晶亮的似宝石一样闪亮,无奈的接受了这一事实,他这一辈子,怕是都“斗”不过李莲花这只老狐狸了。 心中释然,扯着眉梢得意的向李莲花扬了扬眉。 “还是本少爷的眼光好。” 那些瞎了狗眼的,活该去后悔。 “是,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小宝你。”掌心摊开,李莲花将方多病的手紧紧握住。 离儿已在外边站了许久,抬手抹掉眼角不注意就留下的眼泪,笑着进了门。 “少爷,李先生,吉时快到了。” “好。” 李莲花起身就要抱着方多病前去,却被方多病拦了下来,“这么重要的日子,本少爷要自己走过去才行。” “好。” 起身牵着方多病站起身来,李莲花仔细的替方多病整理好身上的衣袍,亦如每次出门时,方多病对他所做的那些。 前院的礼堂布置一新,红毯自主位下一直延伸到门外,在礼堂外兵分三路,一路直接延伸到山庄的大门,剩下的两路,一路延伸到了二人的婚房,一路则直接捕到了方多病的房门外。 阳光打在红毯上又映在人的脸上泛起一抹光晕,显得方多病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礼堂内的何晓慧等人都穿着崭亮的喜庆衣袍,时不时的向那敞开的大门去看上一眼,眼中无一例外的都透着焦急和担心,却都是耐着性子的在这里等着,没有一个人会不耐烦的跑去催促一下今日的一对新人。 今日前来天机山庄道贺的人不多,却每一个都是值得的,每一个也都是带着真心的祝福而来的,就连那位脸上总是冷冰冰的,身上总是一身墨色长袍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今日也换了一身稍微鲜亮一点的衣服。 脸上依旧是没有多少的表情,但那微微垂下的眼眸,还有下垂的唇角,还是透露了他心底的那一丝真实。 至于其他的某些人,譬如那些沾着李相夷的光却瞧不上李莲花的人,看似与李莲花渊源颇深 ,但深知底细的何晓慧心中明白,那都是些什么东西,自然不会将这消息放出去 将人请来给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添堵。 虽说何晓慧这心里也是希望李莲花和方多病能够得到更多人的祝福 ,但有些人,还是算了,即便是来了,何晓慧也不可能让这些人进门。 李莲花和方多病相携着迈进了礼堂,苏晓慵和昭翎公主这两个小丫头最先红了眼睛,小姐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互相宽慰着对方,相携着走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跟前。 “李大哥,方多病,恭喜你们。 ” “李莲花,方多病,本宫祝你们白头到老, 相守不离。 ” 苏晓慵和昭翎都没敢多说 ,怕一个忍不住就当场哭了出来破坏了今日这喜庆的气氛 ,匆匆的扔下祝福的话后就退到了后面,看着相携走到堂前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心中是既欢喜又难过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两个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人。 一身酱紫色喜庆衣袍的岑婆自主位上起身,向呆怔着的二人走了过来,分别牵过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手,将两人的手相叠着放在掌心,伸手在李莲花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眼中是欣慰欢喜的笑容。 “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知道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一声。 怎么,还怕我这个老婆子不同意?” “师娘?” “前辈?” “小宝这么叫我,可是对相,对莲花还有什么不满意,告诉师娘,师娘替你教训他。” 第243章 还是本少爷眼光好 方多病哑然,从初见那日起,他就一头栽了进去,自己总是被李莲花骗得团团转,从一开始,他就被李莲花给吃的死死的,以这人的聪明,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他的这点小心思。 方多病几日都难见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红光,眼中晶亮的似宝石一样闪亮,无奈的接受了这一事实,他这一辈子,怕是都“斗”不过李莲花这只老狐狸了。 心中释然,扯着眉梢得意的向李莲花扬了扬眉。 “还是本少爷的眼光好。” 那些瞎了狗眼的,活该去后悔。 “是,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小宝你。”掌心摊开,李莲花将方多病的手紧紧握住。 离儿已在外边站了许久,抬手抹掉眼角不注意就留下的眼泪,笑着进了门。 “少爷,李先生,吉时快到了。” “好。” 李莲花起身就要抱着方多病前去,却被方多病拦了下来,“这么重要的日子,本少爷要自己走过去才行。” “好。” 起身牵着方多病站起身来,李莲花仔细的替方多病整理好身上的衣袍,亦如每次出门时,方多病对他所做的那些。 前院的礼堂布置一新,红毯自主位下一直延伸到门外,在礼堂外兵分三路,一路直接延伸到山庄的大门,剩下的两路,一路延伸到了二人的婚房,一路则直接捕到了方多病的房门外。 阳光打在红毯上又映在人的脸上泛起一抹光晕,显得方多病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礼堂内的何晓慧等人都穿着崭亮的喜庆衣袍,时不时的向那敞开的大门去看上一眼,眼中无一例外的都透着焦急和担心,却都是耐着性子的在这里等着,没有一个人会不耐烦的跑去催促一下今日的一对新人。 今日前来天机山庄道贺的人不多,却每一个都是值得的,每一个也都是带着真心的祝福而来的,就连那位脸上总是冷冰冰的,身上总是一身墨色长袍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今日也换了一身稍微鲜亮一点的衣服。 脸上依旧是没有多少的表情,但那微微垂下的眼眸,还有下垂的唇角,还是透露了他心底的那一丝真实。 至于其他的某些人,譬如那些沾着李相夷的光却瞧不上李莲花的人,看似与李莲花渊源颇深 ,但深知底细的何晓慧心中明白,那都是些什么东西,自然不会将这消息放出去 将人请来给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添堵。 虽说何晓慧这心里也是希望李莲花和方多病能够得到更多人的祝福 ,但有些人,还是算了,即便是来了,何晓慧也不可能让这些人进门。 李莲花和方多病相携着迈进了礼堂,苏晓慵和昭翎公主这两个小丫头最先红了眼睛,小姐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互相宽慰着对方,相携着走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跟前。 “李大哥,方多病,恭喜你们。 ” “李莲花,方多病,本宫祝你们白头到老, 相守不离。 ” 苏晓慵和昭翎都没敢多说 ,怕一个忍不住就当场哭了出来破坏了今日这喜庆的气氛 ,匆匆的扔下祝福的话后就退到了后面,看着相携走到堂前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心中是既欢喜又难过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两个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人。 一身酱紫色喜庆衣袍的岑婆自主位上起身,向呆怔着的二人走了过来,分别牵过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手,将两人的手相叠着放在掌心,伸手在李莲花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眼中是欣慰欢喜的笑容。 “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知道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一声。 怎么,还怕我这个老婆子不同意?” “师娘?” “前辈?” “小宝这么叫我,可是对相,对莲花还有什么不满意,告诉师娘,师娘替你教训他。” 第244章 我愿意 岑婆随口便要喊出相夷二字,却临时的改了口,李莲花也好,李相夷也好,都是她最亲的人,只是现在,李莲花更适合眼前人。 “岑前……,师娘。” “好,好,小宝,我就将莲花交给你了,以后有你帮我管着他,我也放心。”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得到最亲之人的祝福来的更幸福的,何晓慧也跟着走了过来,眼眶微微泛着红,可眼底却满是笑意的抬手落在了三人的手上,紧紧的相握住。 二人的婚礼很简单却也很隆重,有最亲之人的祝福,有知交好友相贺,皆是真心实意,这便足矣。 二人的婚房外,红色对联字字带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婚房内,红毯铺地幸福美满,床上喜被,喜枕,热烈,浓郁,桌案上双龙对烛燃得正旺,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自二人回到天机山庄到今日也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但该为二人准备的东西,是一样不缺 ,一样不差。 方多病斜倚着靠在床柱上,见李莲花端着酒杯过来,重新坐直了身子,笑得一脸灿烂的看着李莲花,那双如无数星辰陨落其中的大眼睛,在方多病瘦削的脸上显得异常的突兀显眼,刺得李莲花心血凝滞的有一瞬喘不上气来,随后却又装作无事人的样子,捧着酒杯走到方多病的面前。 交杯而饮,相濡以沫,同心同德。 李莲花放下酒杯,扶着方多病靠坐在自己的怀里,将方多病的手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握着,生怕不小心伤到了这人。 方多病的手早已不似以往的光滑,随着水分营养的流失而略显粗糙,骨节根根分明的显现于外,干瘦的有些硌手,李莲花却不在意的将方多病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蹭着,扬起温柔的眉眼。 “小宝这下,可不能再扔下我了。” 那双明亮的大眼早已定在了李莲花的身上,唇角是欢喜,无奈,绝望,苦涩而又幸福的笑容,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舍,喉结上下滚动着,千言万语在心里徘徊流转,最终,只变成了一句“莲花,答应我,好好的活着。 ” 这是他所期盼的,也是他为之付出一切所想要看到的。 “好。” 李莲花眼中的温柔不变,笑容未变,就连这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平日里与方多病的闲聊,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涌起的海浪和不断翻涌着的暗潮是如何凶猛的撞击着他的心灵脏腑,恨不得将他整个都撕碎了一般。 李莲花笑着笑着,泪水便湿了眼,顺着脸颊滑落而下,颗颗落在怀中之人的喜服上,本就红的耀眼的喜服更加的鲜亮耀眼。 满眼含泪的在方多病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李莲花起身抱起似乎已是人生极限的方多病,踏着坚定而又决然的步子走出了二人的婚房。 房门外是不放心的等在那里的何晓慧等人,见李莲花抱着方多病出来,连忙的迎了上去。 一个“他”字刚出口,何晓慧便止了话头,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莲花,你其实不用如此,这一切,都是小宝自愿的。” “我知道。” 所以,我愿意! 何晓慧还想再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止了话头没有再开口,其他人也想着跟着劝上几句,可他们,又有谁比何晓慧更有资格。 天机山庄的后山处专门开了一间密室,这密室中四季温凉,空气流畅,房中床,椅 桌,柜一样不缺,室中摆设皆按着方多病的房间所布置。 密室内,沈佑安和染柠正在收拾着东西,见李莲花抱着方多病进来,连忙将地方让开,让李莲花将方多病放在密室中的暖玉温床上。 “李先生,这同生蛊虽可让你们二人共享寿元,可,却不敢保证真的能成,若是失败了,你也会像方公子一样…… 若是,若是只要让方公子活着,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第244章 我愿意 岑婆随口便要喊出相夷二字,却临时的改了口,李莲花也好,李相夷也好,都是她最亲的人,只是现在,李莲花更适合眼前人。 “岑前……,师娘。” “好,好,小宝,我就将莲花交给你了,以后有你帮我管着他,我也放心。”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得到最亲之人的祝福来的更幸福的,何晓慧也跟着走了过来,眼眶微微泛着红,可眼底却满是笑意的抬手落在了三人的手上,紧紧的相握住。 二人的婚礼很简单却也很隆重,有最亲之人的祝福,有知交好友相贺,皆是真心实意,这便足矣。 二人的婚房外,红色对联字字带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婚房内,红毯铺地幸福美满,床上喜被,喜枕,热烈,浓郁,桌案上双龙对烛燃得正旺,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自二人回到天机山庄到今日也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但该为二人准备的东西,是一样不缺 ,一样不差。 方多病斜倚着靠在床柱上,见李莲花端着酒杯过来,重新坐直了身子,笑得一脸灿烂的看着李莲花,那双如无数星辰陨落其中的大眼睛,在方多病瘦削的脸上显得异常的突兀显眼,刺得李莲花心血凝滞的有一瞬喘不上气来,随后却又装作无事人的样子,捧着酒杯走到方多病的面前。 交杯而饮,相濡以沫,同心同德。 李莲花放下酒杯,扶着方多病靠坐在自己的怀里,将方多病的手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握着,生怕不小心伤到了这人。 方多病的手早已不似以往的光滑,随着水分营养的流失而略显粗糙,骨节根根分明的显现于外,干瘦的有些硌手,李莲花却不在意的将方多病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蹭着,扬起温柔的眉眼。 “小宝这下,可不能再扔下我了。” 那双明亮的大眼早已定在了李莲花的身上,唇角是欢喜,无奈,绝望,苦涩而又幸福的笑容,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舍,喉结上下滚动着,千言万语在心里徘徊流转,最终,只变成了一句“莲花,答应我,好好的活着。 ” 这是他所期盼的,也是他为之付出一切所想要看到的。 “好。” 李莲花眼中的温柔不变,笑容未变,就连这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平日里与方多病的闲聊,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涌起的海浪和不断翻涌着的暗潮是如何凶猛的撞击着他的心灵脏腑,恨不得将他整个都撕碎了一般。 李莲花笑着笑着,泪水便湿了眼,顺着脸颊滑落而下,颗颗落在怀中之人的喜服上,本就红的耀眼的喜服更加的鲜亮耀眼。 满眼含泪的在方多病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李莲花起身抱起似乎已是人生极限的方多病,踏着坚定而又决然的步子走出了二人的婚房。 房门外是不放心的等在那里的何晓慧等人,见李莲花抱着方多病出来,连忙的迎了上去。 一个“他”字刚出口,何晓慧便止了话头,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莲花,你其实不用如此,这一切,都是小宝自愿的。” “我知道。” 所以,我愿意! 何晓慧还想再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止了话头没有再开口,其他人也想着跟着劝上几句,可他们,又有谁比何晓慧更有资格。 天机山庄的后山处专门开了一间密室,这密室中四季温凉,空气流畅,房中床,椅 桌,柜一样不缺,室中摆设皆按着方多病的房间所布置。 密室内,沈佑安和染柠正在收拾着东西,见李莲花抱着方多病进来,连忙将地方让开,让李莲花将方多病放在密室中的暖玉温床上。 “李先生,这同生蛊虽可让你们二人共享寿元,可,却不敢保证真的能成,若是失败了,你也会像方公子一样…… 若是,若是只要让方公子活着,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第245章 梦非梦 沈佑安与染柠被接到天机山庄到现在还不过两个多月,两人自来到天机山庄后,便一刻不停的为这同生蛊的事而忙碌着。 经过二人一番努力,再加上南疆族人的帮忙,终于赶在李莲花和方多病成婚的头一日,将这同生蛊提前炼成,可到底是第一次炼制,再加上是苍促而成,沈佑安和染柠心里都没有底 。 再者,使用同生蛊本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而李莲花和方多病皆对二人有恩,沈佑安和染柠也是真心的不愿意看到李莲花和方多病再出什么事情 。 对沈佑安的这一提议,李莲花是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何晓慧等人跟着李莲花也进了这密室,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儿,苏晓慵没忍住就跑了过去,“李大哥,你,”话说到一半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 ………… 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静静的躺在了床上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侧身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方多病一眼 ,李莲花含笑着望着何晓慧等人,一贯的温和浅淡,语调平缓却又异常坚定的出声道 :“开始 。” 沈佑安犹豫着站在桌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人也多了几分坚定。 稳稳的将装着同生蛊的浮光鼎拿了过来,揭开上面的盖子 ,就看到两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乳白色小虫,两只小虫子一动不动的沉睡在浮光鼎的底端。 向染柠点了点头,染柠心下了然,掏出匕首,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食指端轻划了一下,将二人的血液滴进了沈佑安手中的浮光鼎中。 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血液混合着,将纠缠在一起的小虫整个的掩埋住,一直没有动静的两只小肉虫这才蠕动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分开,鼎中的血液随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进了两只小虫的体内。 身体迅速的膨胀,颜色也由最初的乳白变成了刺目的血红,紧跟着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撑破了最外面的一层皮肉,化作两只红色的小飞虫,“嗡嗡嗡”的扇动着它们透明而狭长的血翅,如一道红光闪过,分别扎进了李莲花与方多病的额间。 ………… 心口处一阵剧痛传来,方多病睁着那双大眼,震惊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己的面前,是没有灵魂的形容傀儡一样的染钰,旁边的地上躺着着,是那几个被他救下来的无辜之人,再向后望去,便是满头银发,脸上满是沧桑正冷冷的看着自己满是得意嘲讽的染秋。 心口处的痛苦还在继续着,那是被人用蛮力贯穿后的疼痛,低头看着自己满身血色 ,清晰的痛感不断的刺激着大脑,不断的提醒着方多病,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方多病苦涩的勾了勾唇,心中有些不甘,但也有些不解。 眼前的这些若是真的,那先前的那些,又是什么? “砰”的一声巨响,似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紧接着便是让方多病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声音。 “小宝。” 带着几分颤音的熟悉声响自不远处传了过来,方多病迫不及待的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便见一抹让他想了许久,也念了许久的墨绿色身影正向自己这边飞扑而来。 方多病不禁自嘲的勾了勾唇 ,“这,不会又是梦 ?也好,能最后再看他一眼 ,我心,无憾 了……” ………… 李莲花是在海上一个隐秘的小岛上醒来的,这小岛四周围满了浓雾,一年四季都无法散去,因着这些,外人远远的瞧见后就改了道,若是有哪个大胆的不知死活的敢闯进来,那就真的是自找死路。 只有海里的白鲸不受这浓雾的影响,以至于李莲花在这岛上浑浑噩噩的生活了许久,也没有人能寻到他。 第245章 梦非梦 沈佑安与染柠被接到天机山庄到现在还不过两个多月,两人自来到天机山庄后,便一刻不停的为这同生蛊的事而忙碌着。 经过二人一番努力,再加上南疆族人的帮忙,终于赶在李莲花和方多病成婚的头一日,将这同生蛊提前炼成,可到底是第一次炼制,再加上是苍促而成,沈佑安和染柠心里都没有底 。 再者,使用同生蛊本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而李莲花和方多病皆对二人有恩,沈佑安和染柠也是真心的不愿意看到李莲花和方多病再出什么事情 。 对沈佑安的这一提议,李莲花是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何晓慧等人跟着李莲花也进了这密室,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儿,苏晓慵没忍住就跑了过去,“李大哥,你,”话说到一半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 ………… 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静静的躺在了床上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侧身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方多病一眼 ,李莲花含笑着望着何晓慧等人,一贯的温和浅淡,语调平缓却又异常坚定的出声道 :“开始 。” 沈佑安犹豫着站在桌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人也多了几分坚定。 稳稳的将装着同生蛊的浮光鼎拿了过来,揭开上面的盖子 ,就看到两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乳白色小虫,两只小虫子一动不动的沉睡在浮光鼎的底端。 向染柠点了点头,染柠心下了然,掏出匕首,在李莲花和方多病的食指端轻划了一下,将二人的血液滴进了沈佑安手中的浮光鼎中。 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血液混合着,将纠缠在一起的小虫整个的掩埋住,一直没有动静的两只小肉虫这才蠕动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分开,鼎中的血液随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进了两只小虫的体内。 身体迅速的膨胀,颜色也由最初的乳白变成了刺目的血红,紧跟着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撑破了最外面的一层皮肉,化作两只红色的小飞虫,“嗡嗡嗡”的扇动着它们透明而狭长的血翅,如一道红光闪过,分别扎进了李莲花与方多病的额间。 ………… 心口处一阵剧痛传来,方多病睁着那双大眼,震惊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己的面前,是没有灵魂的形容傀儡一样的染钰,旁边的地上躺着着,是那几个被他救下来的无辜之人,再向后望去,便是满头银发,脸上满是沧桑正冷冷的看着自己满是得意嘲讽的染秋。 心口处的痛苦还在继续着,那是被人用蛮力贯穿后的疼痛,低头看着自己满身血色 ,清晰的痛感不断的刺激着大脑,不断的提醒着方多病,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方多病苦涩的勾了勾唇,心中有些不甘,但也有些不解。 眼前的这些若是真的,那先前的那些,又是什么? “砰”的一声巨响,似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紧接着便是让方多病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声音。 “小宝。” 带着几分颤音的熟悉声响自不远处传了过来,方多病迫不及待的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便见一抹让他想了许久,也念了许久的墨绿色身影正向自己这边飞扑而来。 方多病不禁自嘲的勾了勾唇 ,“这,不会又是梦 ?也好,能最后再看他一眼 ,我心,无憾 了……” ………… 李莲花是在海上一个隐秘的小岛上醒来的,这小岛四周围满了浓雾,一年四季都无法散去,因着这些,外人远远的瞧见后就改了道,若是有哪个大胆的不知死活的敢闯进来,那就真的是自找死路。 只有海里的白鲸不受这浓雾的影响,以至于李莲花在这岛上浑浑噩噩的生活了许久,也没有人能寻到他。 第246章 以来世许今生 自浑浑噩噩,痴痴傻傻中清醒过来的李莲花,也以为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可在打坐调息之后,丹田的那股暖流继续的澎湃着翻涌着滋养着自己的身体,修复着这一世的残破身躯,李莲花就再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了。 李莲花匆匆的辞了岛上的居民,在白鲸的帮助下离开了小岛回到了大熙,一上岸,人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方多病最后出事的寒州城。 只是,让李莲花绝望的是,他一刻不停的赶来了这里,可还是晚来了一步。 当看着整个人被血洗了一遍似的直直的站在那里的方多病时,李莲花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飞身向方多病扑了过去,接过方多病手上的尔雅剑,一剑便削掉了染钰的脑袋,回转剑身,一拳将染钰那没了脑袋的身子给打飞了出去,同时手中尔雅快速飞出,将狰狞的叫喊着要为染钰报仇的染秋刺了个透心凉。 伸手紧搂着方多病将人扶着躺在自己的怀里。 “李莲花?” 眼前的李莲花眼中的眷恋,心疼是那么的熟悉,一如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所看到的那样。 可方多病犹豫着却不敢认,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伸手想要抚上李莲花的脸颊,却又怯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眼见着方多病要将手收回,心中一紧,李莲花连忙伸手握住,拉着方多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眉眼温柔的望着方多病 。 “小宝,我回来了,连同这一世和另一世,一起回来了。” “李莲花?!莲花。” 开心的笑容自唇角溢出。 他的莲花没有死,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另一世,都有好好的活着,真好,真好啊~~ 耀眼的金色光芒就在此时闪耀着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闪着金光的佛骨舍利自染钰那断了的脑袋的身躯中飘了出来,飘飘荡荡的落在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的面前。 李莲花伸手将这佛舍利接住,低头看着方多病,笑着一字一句道:“愿以来世许今生,换与方多病,一生一世,相守不离,执子白头。” 手缓缓收紧,佛舍利在李莲花的手上被碾压挤碎,最后化作点点的星辰,自李莲花的指缝间缓缓溢出 ,如银河陨落,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整个的包裹进金色的星辰中。 ………… 三天后,寒州城外官道旁的那个小小的坟堆前,站着两个清瘦又挺拔的身影,方多病已将头发都梳了上去,身上也是讲究的换了一身得体的剑袖锦缎暗纹长衫,脸上似有朝霞照耀,散发着如朝阳初升般的活力。 这十三年的辛苦奔波,还是在方多病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沧桑,明明比李莲花还小了几岁,只此时二人站在一处,却显得比李莲花还要大上那么一两岁,看得李莲花心中是一阵心疼,方多病却是看着李莲花无所谓的笑着。 祭拜过了狐狸精后,两人正要打算离开,一声微弱的叫声让二人停下了步子,就见一只黄色的小奶狗从旁边的草堆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看小家伙这不稳的样子 ,还有身上那还未长全的毛发 ,明显就是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崽。 这只小奶狗晃晃悠悠的走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跟前停了下来,仔细的看了两人好一会儿,紧接着就迈动着它那还有些无力的四肢 ,摇摇晃晃的向李莲花冲了过来,“唧”一下就趴在了李莲花的脚上不肯起来了。 “嘤嘤”的叫着,小小的尾巴努力的晃动着,亦如狐狸精每次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兴奋得意的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讨赏时的模样。 “莲花,该不会是……” 方多病有些震惊的都不敢继续的往下想了,这也太……好了,老天果然待他不薄。 第246章 以来世许今生 自浑浑噩噩,痴痴傻傻中清醒过来的李莲花,也以为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可在打坐调息之后,丹田的那股暖流继续的澎湃着翻涌着滋养着自己的身体,修复着这一世的残破身躯,李莲花就再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了。 李莲花匆匆的辞了岛上的居民,在白鲸的帮助下离开了小岛回到了大熙,一上岸,人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方多病最后出事的寒州城。 只是,让李莲花绝望的是,他一刻不停的赶来了这里,可还是晚来了一步。 当看着整个人被血洗了一遍似的直直的站在那里的方多病时,李莲花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飞身向方多病扑了过去,接过方多病手上的尔雅剑,一剑便削掉了染钰的脑袋,回转剑身,一拳将染钰那没了脑袋的身子给打飞了出去,同时手中尔雅快速飞出,将狰狞的叫喊着要为染钰报仇的染秋刺了个透心凉。 伸手紧搂着方多病将人扶着躺在自己的怀里。 “李莲花?” 眼前的李莲花眼中的眷恋,心疼是那么的熟悉,一如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所看到的那样。 可方多病犹豫着却不敢认,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伸手想要抚上李莲花的脸颊,却又怯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眼见着方多病要将手收回,心中一紧,李莲花连忙伸手握住,拉着方多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眉眼温柔的望着方多病 。 “小宝,我回来了,连同这一世和另一世,一起回来了。” “李莲花?!莲花。” 开心的笑容自唇角溢出。 他的莲花没有死,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另一世,都有好好的活着,真好,真好啊~~ 耀眼的金色光芒就在此时闪耀着将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闪着金光的佛骨舍利自染钰那断了的脑袋的身躯中飘了出来,飘飘荡荡的落在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的面前。 李莲花伸手将这佛舍利接住,低头看着方多病,笑着一字一句道:“愿以来世许今生,换与方多病,一生一世,相守不离,执子白头。” 手缓缓收紧,佛舍利在李莲花的手上被碾压挤碎,最后化作点点的星辰,自李莲花的指缝间缓缓溢出 ,如银河陨落,将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整个的包裹进金色的星辰中。 ………… 三天后,寒州城外官道旁的那个小小的坟堆前,站着两个清瘦又挺拔的身影,方多病已将头发都梳了上去,身上也是讲究的换了一身得体的剑袖锦缎暗纹长衫,脸上似有朝霞照耀,散发着如朝阳初升般的活力。 这十三年的辛苦奔波,还是在方多病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沧桑,明明比李莲花还小了几岁,只此时二人站在一处,却显得比李莲花还要大上那么一两岁,看得李莲花心中是一阵心疼,方多病却是看着李莲花无所谓的笑着。 祭拜过了狐狸精后,两人正要打算离开,一声微弱的叫声让二人停下了步子,就见一只黄色的小奶狗从旁边的草堆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看小家伙这不稳的样子 ,还有身上那还未长全的毛发 ,明显就是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崽。 这只小奶狗晃晃悠悠的走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跟前停了下来,仔细的看了两人好一会儿,紧接着就迈动着它那还有些无力的四肢 ,摇摇晃晃的向李莲花冲了过来,“唧”一下就趴在了李莲花的脚上不肯起来了。 “嘤嘤”的叫着,小小的尾巴努力的晃动着,亦如狐狸精每次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兴奋得意的向李莲花和方多病讨赏时的模样。 “莲花,该不会是……” 方多病有些震惊的都不敢继续的往下想了,这也太……好了,老天果然待他不薄。 第247章 一世圆满 方多病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蹲下身来,将这小家伙小心的包在了衣服里,随后站起身来看向李莲花 ,眼中有着雀跃和不确定。 “莲花,要不,我们就叫它狐狸精?” 李莲花这边都还没有点头应下呢,衣服里面的小家伙最先有了反应,晃晃悠悠的抬起它那个小脑袋,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高兴的“嘤嘤嘤”的叫了起来,显然是对狐狸精这个名字非常的喜欢。 ………… 在这一世,李莲花和方多病没能提前阻止染秋,使得染秋为了得到那佛骨舍利,竟与潜藏在大熙内的东夷细作合作,不仅制造出一批同孙威一样的杀人怪物,还给大熙皇帝下了蛊毒,差点便使得大熙皇朝覆灭。 幸得朝廷及时的联合江湖人士 ,将隐藏在大熙的东夷细作一一拔除 ,又将这些怪物悉数歼灭,这才使得这个弹丸小国的计划没能得以实现。 只这大熙皇帝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体早已被蛊毒重伤,蛊毒虽解,但造成的伤害却没办法逆转。 没过多久,在病痛的折磨下不甘愿的闭上了眼睛,连同当年的那些大熙皇室见不得人的秘密一同埋进了土里。 新皇自然不会知道他们这皇位坐的是多么的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当年大熙皇帝的有意为之,故意将一些事情隐瞒了下来,不知道这些的新皇,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会像先前的大熙皇帝那样,整日里防着无心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李莲花 。 如此一来 ,李莲花也便能光明正大的 行走于江湖之上,来往于尘世之间,再无需有过多的顾忌。 李莲花和方多病先是回了一趟天机山庄,在征得了何晓慧和方则仕二人的同意之后,也便搬去了云雾山照顾身子已大不如前的岑婆。 一直到岑婆走后,李莲花和方多病便时不时的就出门一趟 ,拜访拜访一下那些个知交好友 ,亦或是如方多病当初所愿的那样,相守携行,一起侦破世间的大案要案,二人的日子过的是既充足又快乐 。 实在无聊的紧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就下山捡几个徒弟回来,李莲子,方夷莲,方夷晴,柳予怡,青素,不知不觉就捡的多了,吵吵闹闹的,整个云雾居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笛飞声每次来看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时候,被人吵得忍不住都要向二人翻上几个白眼,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加入到了这捡孩子的行列中。 带着自己捡来的徒弟没事就过来李莲花切磋,师父找师父,徒弟找徒弟,这云雾山上再没有安静的时候。 光阴飞逝,转眼便如云烟散去,李莲花和方多病已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任世间如何变化,二人的心却从未变过,依旧会在午后阳光正足之时,紧挨着坐在躺椅上,由着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 转身相望,依旧明亮的眼睛中清晰的倒映着彼此的身影,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相守白头,不离不弃,此生足矣。 ………… 天机山庄后山,自一年前李莲花和方多病被种下了同生蛊后,二人就再没有醒来,沈佑安和染柠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为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把把脉,脉膊沉稳有力,无疾无灾,可二人就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何晓慧等人也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时不时的便会来这密室里坐一会儿,跟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说说话,聊一聊现如今的情况,说说发生的大事。 这一世,染秋早早的被李莲花和方多病解决掉,潜藏在大熙的东夷细作又提前的被爆了出来 ,也就没有发生上一世的那些事。 不过,虽没有染秋和东夷细作合力暗害大熙皇帝,可大熙皇帝却也不好过,不外有他 ,枕边人都成了大熙的细作,谁还能高枕无忧,比起李莲花这个假想敌,潜藏在自己身边的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第247章 一世圆满 方多病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蹲下身来,将这小家伙小心的包在了衣服里,随后站起身来看向李莲花 ,眼中有着雀跃和不确定。 “莲花,要不,我们就叫它狐狸精?” 李莲花这边都还没有点头应下呢,衣服里面的小家伙最先有了反应,晃晃悠悠的抬起它那个小脑袋,对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高兴的“嘤嘤嘤”的叫了起来,显然是对狐狸精这个名字非常的喜欢。 ………… 在这一世,李莲花和方多病没能提前阻止染秋,使得染秋为了得到那佛骨舍利,竟与潜藏在大熙内的东夷细作合作,不仅制造出一批同孙威一样的杀人怪物,还给大熙皇帝下了蛊毒,差点便使得大熙皇朝覆灭。 幸得朝廷及时的联合江湖人士 ,将隐藏在大熙的东夷细作一一拔除 ,又将这些怪物悉数歼灭,这才使得这个弹丸小国的计划没能得以实现。 只这大熙皇帝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体早已被蛊毒重伤,蛊毒虽解,但造成的伤害却没办法逆转。 没过多久,在病痛的折磨下不甘愿的闭上了眼睛,连同当年的那些大熙皇室见不得人的秘密一同埋进了土里。 新皇自然不会知道他们这皇位坐的是多么的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当年大熙皇帝的有意为之,故意将一些事情隐瞒了下来,不知道这些的新皇,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会像先前的大熙皇帝那样,整日里防着无心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李莲花 。 如此一来 ,李莲花也便能光明正大的 行走于江湖之上,来往于尘世之间,再无需有过多的顾忌。 李莲花和方多病先是回了一趟天机山庄,在征得了何晓慧和方则仕二人的同意之后,也便搬去了云雾山照顾身子已大不如前的岑婆。 一直到岑婆走后,李莲花和方多病便时不时的就出门一趟 ,拜访拜访一下那些个知交好友 ,亦或是如方多病当初所愿的那样,相守携行,一起侦破世间的大案要案,二人的日子过的是既充足又快乐 。 实在无聊的紧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就下山捡几个徒弟回来,李莲子,方夷莲,方夷晴,柳予怡,青素,不知不觉就捡的多了,吵吵闹闹的,整个云雾居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笛飞声每次来看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时候,被人吵得忍不住都要向二人翻上几个白眼,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加入到了这捡孩子的行列中。 带着自己捡来的徒弟没事就过来李莲花切磋,师父找师父,徒弟找徒弟,这云雾山上再没有安静的时候。 光阴飞逝,转眼便如云烟散去,李莲花和方多病已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任世间如何变化,二人的心却从未变过,依旧会在午后阳光正足之时,紧挨着坐在躺椅上,由着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 转身相望,依旧明亮的眼睛中清晰的倒映着彼此的身影,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相守白头,不离不弃,此生足矣。 ………… 天机山庄后山,自一年前李莲花和方多病被种下了同生蛊后,二人就再没有醒来,沈佑安和染柠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为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把把脉,脉膊沉稳有力,无疾无灾,可二人就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何晓慧等人也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时不时的便会来这密室里坐一会儿,跟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说说话,聊一聊现如今的情况,说说发生的大事。 这一世,染秋早早的被李莲花和方多病解决掉,潜藏在大熙的东夷细作又提前的被爆了出来 ,也就没有发生上一世的那些事。 不过,虽没有染秋和东夷细作合力暗害大熙皇帝,可大熙皇帝却也不好过,不外有他 ,枕边人都成了大熙的细作,谁还能高枕无忧,比起李莲花这个假想敌,潜藏在自己身边的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第248章 两世圆满 站得越高,也就越是害怕一不小心会摔下来,得到的越多,也便越是害怕失去自己现如今拥有的一切。 再加上李莲花和方多病迟迟未醒,笛飞声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撒,金鸳盟的人便尽心尽责的为笛飞声排忧解难,本没有多少事的皇宫,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闹出一点新鲜事来,事不大,但闹心。 本就多疑的大熙皇帝,被这接二连三闹出来的事情弄得是疑神疑鬼的,彻底就没有了安宁的日子,谁都防着,谁都不相信。 方则仕也是寒了心,索性以身体为由辞了官回了家陪着妻儿,方则仕若是在朝为官,大熙皇帝还有办法拿捏,这一辞官归隐,大熙皇帝就没了合理的借口找天机山庄的麻烦。 再加上朝廷向来与江湖人士井水不犯河水 ,大熙皇帝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好随意发难。 如此一来 ,天地山庄的日子倒是比以前过的舒坦 ,逍遥,自在了许多 ,而依旧在朝堂上坐镇的那些朝中重臣们,也隐隐有了推皇子上位的打算 。 眨眼又过了几月,赤日炎炎,绿树成荫,一片蓬勃朝气的景象,沈佑安刚为李莲花和方多病查看过,转身看向一年多来一直坚信着二人会醒来的何晓慧摇了摇头。 眼中的希望瞬间就暗了下去,可不久后又重新的燃起了希望,看着躺在床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就像两人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何晓慧习惯性的对着两人念叨了起来。 “臭小子,你还真不打算醒来啦,一点出息也没有,你这是有多害怕莲花会被人抢了去。” “莲花啊,你也别老是惯着这臭小子 ,若他再不醒来,咱们就不要他了,娘给你找更好的。” ………… 何晓慧絮絮叨叨的又坐在床边说了一大堆,最终又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被离儿扶着起了身 ,何晓慧刚转过身去,就觉得离儿扶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夫人,你快看 !” 何晓慧心下一惊,连忙转身看向床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就见躺在床上一直沉沉的睡着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睫羽微动,紧握在一起的手,指节轻轻的抖了一下,何晓慧紧紧的抓着离儿撑住自己突然就脱力的身子。 “沈公子,快,快。” 手颤抖着指着床上的二人,心下紧张的已经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 今日的天机山庄格外的热闹,庄内满是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欣喜悦的笑容,炮竹烟花自傍晚开始就燃放个不停,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不断的炸开,只将这夜晚染成了白昼,山庄里面热闹的就跟过年似的。 何晓凤开心的差点就忘了自己是个孕妇,站在烟花下笑的是比花儿还艳,又蹦又跳的吓得展云飞连忙将人拉住挽在怀中,何晓慧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念叨了几句,到最后也懒得去操那个心了,站在方则仕身侧,抬头望着那一抹抹绚丽。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身同色蓝缎月牙长衫,手紧紧相握,从满天烟火中收回了目光,只在眼中倒映出对方的模样,笑容在二人脸上绽放,如满天烟火一样绚丽灿烂 。 两世圆满,才是真的圆满。 你以命换命,我便许你一生一世。 “同生蛊,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次,我们谁也别想一个人偷偷走掉了。” ………… 东夷,国师府。 东夷国师正从四方镜中寻找那佛骨舍利的下落,只见在一处高山上,二个身影背对而立,东夷国师连忙念动咒语,想从这四方镜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却听镜中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道金光闪过,这四方镜竟突然爆开,一片碎裂的镜片不偏不倚的直入这国师的脑门,这国师都没来得及吭上一声,人便倒了下去。 第248章 两世圆满 站得越高,也就越是害怕一不小心会摔下来,得到的越多,也便越是害怕失去自己现如今拥有的一切。 再加上李莲花和方多病迟迟未醒,笛飞声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撒,金鸳盟的人便尽心尽责的为笛飞声排忧解难,本没有多少事的皇宫,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闹出一点新鲜事来,事不大,但闹心。 本就多疑的大熙皇帝,被这接二连三闹出来的事情弄得是疑神疑鬼的,彻底就没有了安宁的日子,谁都防着,谁都不相信。 方则仕也是寒了心,索性以身体为由辞了官回了家陪着妻儿,方则仕若是在朝为官,大熙皇帝还有办法拿捏,这一辞官归隐,大熙皇帝就没了合理的借口找天机山庄的麻烦。 再加上朝廷向来与江湖人士井水不犯河水 ,大熙皇帝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好随意发难。 如此一来 ,天地山庄的日子倒是比以前过的舒坦 ,逍遥,自在了许多 ,而依旧在朝堂上坐镇的那些朝中重臣们,也隐隐有了推皇子上位的打算 。 眨眼又过了几月,赤日炎炎,绿树成荫,一片蓬勃朝气的景象,沈佑安刚为李莲花和方多病查看过,转身看向一年多来一直坚信着二人会醒来的何晓慧摇了摇头。 眼中的希望瞬间就暗了下去,可不久后又重新的燃起了希望,看着躺在床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就像两人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何晓慧习惯性的对着两人念叨了起来。 “臭小子,你还真不打算醒来啦,一点出息也没有,你这是有多害怕莲花会被人抢了去。” “莲花啊,你也别老是惯着这臭小子 ,若他再不醒来,咱们就不要他了,娘给你找更好的。” ………… 何晓慧絮絮叨叨的又坐在床边说了一大堆,最终又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被离儿扶着起了身 ,何晓慧刚转过身去,就觉得离儿扶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夫人,你快看 !” 何晓慧心下一惊,连忙转身看向床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就见躺在床上一直沉沉的睡着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睫羽微动,紧握在一起的手,指节轻轻的抖了一下,何晓慧紧紧的抓着离儿撑住自己突然就脱力的身子。 “沈公子,快,快。” 手颤抖着指着床上的二人,心下紧张的已经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 今日的天机山庄格外的热闹,庄内满是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欣喜悦的笑容,炮竹烟花自傍晚开始就燃放个不停,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不断的炸开,只将这夜晚染成了白昼,山庄里面热闹的就跟过年似的。 何晓凤开心的差点就忘了自己是个孕妇,站在烟花下笑的是比花儿还艳,又蹦又跳的吓得展云飞连忙将人拉住挽在怀中,何晓慧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念叨了几句,到最后也懒得去操那个心了,站在方则仕身侧,抬头望着那一抹抹绚丽。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身同色蓝缎月牙长衫,手紧紧相握,从满天烟火中收回了目光,只在眼中倒映出对方的模样,笑容在二人脸上绽放,如满天烟火一样绚丽灿烂 。 两世圆满,才是真的圆满。 你以命换命,我便许你一生一世。 “同生蛊,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次,我们谁也别想一个人偷偷走掉了。” ………… 东夷,国师府。 东夷国师正从四方镜中寻找那佛骨舍利的下落,只见在一处高山上,二个身影背对而立,东夷国师连忙念动咒语,想从这四方镜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却听镜中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道金光闪过,这四方镜竟突然爆开,一片碎裂的镜片不偏不倚的直入这国师的脑门,这国师都没来得及吭上一声,人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