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永不落幕》


 第1章 北京 2022

    \/遇见她，像是置身于百花盛放的原野里，是不是人的一生中，总有几个春天，要刻骨铭心\/
    ——2018年2月25日
    tv5体育频道正在直播平昌冬奥会的闭幕式。
    电视机里的连线主持人开始直播的开场白：“中央电视台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我们现在是在平昌冬奥会闭幕式的现场，今天是我们戊戌年的大年初十，俗话说，没出十五都是年，在这里呢，我们在平昌给大家拜年，祝大家人旺财旺运道旺！”
    “第二十三届冬奥会的闭幕式即将开始了，十七天的比赛即将转逝，十七天的瞬间将成为永恒，奥林匹克的圣火即将熄灭，平昌的精彩即将载入史册……只有奋斗的人生才称得上是幸福的人生，那么在平昌之后，我们将马上开启属于我们的北京2022的幸福奋斗征程……”
    “闭幕式即将开始！”
    “倒计时开始！”
    ……
    电视机画面从主持人切到平昌闭幕现场，灯光斑斓，场外烟花炸响，身着白色服装的轮滑表演者伴着欢快喜庆的音乐纷纷滑入舞台。
    黎珂提不起劲儿看，整场平昌冬奥会有多黑暗不必说，黑幕频现，无耻判罚，看得她一肚子火气。
    她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刷微博，刚好又刷到平昌冬奥的话题，底下的愤愤评论又燃起她的火气，连听到闭幕式的背景音乐都觉得鄙夷。
    “爸，换台啊！”
    “有什么好看的？下次就是我们国家的冬奥会，我带你去现场看，咱们大中国的！”
    一旁的老黎早已和黎珂一样捧起了手机，与黎珂愤愤不平的表情不一样的是，黎爱民是眉开眼笑地盯着手机。
    黎珂没听见老黎的动静，反而听到一连串的微信消息提示音，抬眼望过去，只见老黎眉飞色舞。
    和谁聊天呢，这么起劲。
    黎珂皱起眉，灵光一闪，方才拧成苦瓜的脸瞬间好奇八卦。
    “爸，系不系和苏老师聊天啊？”
    老黎点击键盘的手顿住，偏头无语地凝了一眼黎珂：“胡说八道什么你？苏老师你个头！”
    “还有好好说话，从哪里学来的怪腔怪调！”
    “那你和谁聊的这么开心？嘴都咧到天边喽～”
    黎珂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去拿老黎身旁的遥控器，又状似不经意地伸头瞥一眼老黎的手机。
    老黎没躲手机屏幕，反倒举起一只手虚握成爪，敲了一下黎珂的头。
    “什么苏老师，你别和办公室那些老师一样胡来，是27班一个学生。”
    黎珂假装痛揉了揉被敲的头部，下一秒就看到了老黎的手机聊天界面，上面备注着——1727－肖……
    肖后面什么字黎珂没看到。
    但还真不是苏老师，黎珂有些失望，一个鲤鱼打挺又瘫坐在布艺沙发上：“明天就开学了，今天还找您，不会又是那个经常周六放假了还缠着您问问题的学生？”
    每周六放学后是她和老黎约定的出行ti，但高一上开学没几周，老黎就开始放她鸽子。
    原因是，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是27班的历史课，有个学生找他问问题，聊到历史军事，一时兴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就忘了和女儿的约会，黎珂被放了几次鸽子，很是不爽，也是几次被鸽后，老黎才把出行时间往后延迟了两个小时。
    “缠？人家这叫求知若渴、学无止境……你要是像他一样问我历史勤快点，也不至于历史才考63！”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在我历史课上写数学！”老黎方才对着手机屏幕的慈眉善目对上黎珂的脸蛋时，瞬间变成不苟言笑。
    黎珂一下被噎住，张了张嘴又闭上，中考就是因为政治和历史拉分，所以高一上与实验班失之交臂，而这次寒假又没申请上实验班也是因为高一上的几次月考文科分数拉了她的总分排名，所以又没进那两个实验班，还是在27班楼下的重点班25班。
    不过她可是他女儿，在自己女儿面前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黎珂阴阳怪气：“啊对对对，假期都来找您，不是缠，是孜孜不倦，敏而好学呢。”
    老黎懒得搭理她，目光又回到手机屏幕上，嘴角弯成弧：“人家是明天开学典礼的学生代表，开学发言稿让我看看。”
    “噢，对了，上学期很多次年级第一都是他，各科成绩都是全面发展的，叫肖柯，你不知道？学生时代不是很关注这种人物吗？”
    黎珂晃着腿，只听到了那句“各科全面发展”，这是在点她偏科呗，不仅偏科，还在他历史课上写数理化，心里有些不爽，欠揍地回：“关我屁事啊。”
    “唉，你个学生仔张口闭口就是屁的，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还有，多和优秀的同学接触接触总没坏处，在你们这个年纪，像他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不骄不躁的同龄人不多，优秀的人在你的身边，本身就是一种对你的影响力……”老黎又开始长篇大论了。
    黎珂选择左耳进右耳出，那个叫肖柯的虽然和她同届，但她不认识，她从不关注总分成绩，只看学校的理科排名榜，她理科总成绩期末排名还年一呢，要是不算文科成绩，她何止名列前茅，她也是独占鳌头好。
    再说了同龄的男生十有八九幼稚死了，还不骄不躁，她就没见过几个谦虚的。
    黎珂嘴上一定不能输：“那他发言稿不找语文老师，找您这个历史老师，真是离谱噢！”
    听到这，老黎忽然嘿嘿笑起来，两眼一弯，眼周的褶皱折了又折，表情又憨又得意：“有没有一种可能啊，他和老陆不熟，和我比较熟，哈哈哈哈——”
    末尾几个“哈哈”顿挫得很魔性，好像旱鸭子落水干瘪的叫声，黎珂没忍住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家老爹。
    墙上还挂着老黎二十多岁时的照片，相片已经泛着怀旧的黄，虽然老黎年轻时的气质特别港风boy，但现在眼周都开始耷拉了，身为一个中年略微发福的历史老师，这……难评。
    黎珂摇摇头，中年男人更幼稚，比如老黎总是和楼下的陆老师，也就是27班的语文老师，比谁的头发多，比谁更讨学生喜欢，比谁做的ppt更符合00后的审美。
    黎珂没忍住啧一声，把遥控器放下：“那您好好指导，我看明天的发言稿能讲出花来。”
    说完，黎珂拿起手机回了房间。
    ——
    趴在床上没多久，qq消息提示音响起，是陈依依。
    rapper陈：【我不开心。】
    【大哭gif】
    千分尺要估读：【？】
    【怎么了？】
    rapper陈：【明天要开学了，要被锁在学校里了，我真的一点也不开心。】
    黎珂瞬间无语，还以为是什么重大事情呢，甩了个表情包过去。
    千分尺要估读：【蛇精病jpg】
    【搞得我很开心一样。】
    rapper陈：【你家不就在学校里吗？有啥不开心？流泪】
    千分尺要估读：【我家在学校不代表我就喜欢上学啊】
    rapper陈：【哦豁，这是黎大学霸说出的话】
    黎珂对陈依依很了解，她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同班，就是中考陈依依这个不争气的，没考好，落入了平行班，她们也因此“分道扬镳”，但这个节点来找她，黎珂心里了如指掌。
    千分尺要估读：【最后一天晚上，作业写完了？】
    rapper陈：【刚想问你（奸笑）】
    千分尺要估读：【别问，问就是自己写。】
    黎珂逗陈依依很上瘾，又一脸坏笑地敲下：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
    【我在精神上，鼓励你相信你，在行动上，无视你尊重你】
    那边发疯似的，甩过一连串“无理取闹”的表情包过来。
    rapper陈：【女人，你37c的体温的手指是如何打出这么冰冷的文字？】
    【你这冰冷的文字堪比那平昌冬奥上的阵阵阴刀。】
    【刀刀诛我心，你和那猪油蒙了心的泡菜国裁判有什么区别！！】
    【平昌冬奥的阴风终究是吹到了你这…】
    黎珂咯咯地笑起来，透过房门，又隐隐约约听到电视机里主持人对平昌冬奥落幕表演的解说，管他呢，这不尽人意的比赛世界有目共睹，也终将成为历史的灰烬，现在要开启的是属于北京的2022。
    千分尺要估读：【你这借物抒情整得明白啊】
    rapper陈：【当了几年的语文课代表，你真以为我是去泡隔壁语文课代表啊。】
    【我本来就对泡菜国举办的什么什么会不抱希望，期待属于我们的2022啊啊啊】
    【想想就好激动！】
    【对了，你说2022北京冬奥会开始的时候，我们会在哪啊？】
    【捧脸期待jpg】
    黎珂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消息，2022这个数字，距离现在的2018来说有点陌生，但总会到的，时间的节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就像现在，她都快满16岁了，都准备高一下册了，像个大人，又好像是个孩子，但过去的初中时代仿佛还在昨日。
    人总是对那未知的未来充满憧憬和期待，黎珂也隐隐期待着，她心算了下。
    千分尺要估读：【2022我们应该都大二喽，不过，我们错过了08年的奥运会，2022冬奥会不能再错过了】
    【你想去哪上大学？我想去北京，在首都的话，看冬奥还省机票钱呢】
    rapper陈：【嘿嘿嘿，就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我才不想大学也待在南方呢】
    【我还没见过雪，没堆过雪人，没打过雪仗，我还想听着泡菜国的ost，在雪天里啤酒配炸鸡。】
    黎珂眉眼弯起来，脑海里已经浮现陈依依把这句话唱出来的元气样子。
    在南方这座没有冬季的城市里，黎珂印象中，暨平真的没有下过雪，身为南方人，看着网上那些在雪里撒欢奔跑的人，黎珂也不例外，对雪总是拥有着一种圣洁的执念，但听老黎说，暨平上次下的那场可以堆雪人的大雪，是2002年，她出生的那一年。
    不过，这陈依依韩剧看多了，什么雪地里啤酒配炸鸡。
    千分尺要估读：【雪地里明明和炸蛋螺蛳粉最配！】
    rapper陈：【黑脸jpg】
    【隔着屏幕都闻见味了……黑脸eoji】
    【那说定咯，你选理，我选文，两年半后，你清华，我北大，周末两人携手逛一逛，还是姐妹不分家（猥琐挑眉）】
    千分尺要估读：【（我还嘴刁玫瑰呢）寒假作业没写完，就敢在这里做梦】
    【好大的胆子jpg】
    rapper陈：【可怜eoji我就差一点点嘛】
    黎珂无奈。
    千分尺要估读：【哪科没写完？】
    屏幕信息静止了好一会儿，才跳出新的消息。
    rapper陈：【母猴依稀啊，刚在找它】
    【你还记得，那个大明湖畔的阿，阿数吗……】
    阿……数？
    黎珂笑得彻彻底底，真的被欢脱的陈依依乐死了，老黎问她那些怪腔怪调她从哪里学的，这都是从陈依依这学来的。
    她起身去书桌旁拿起数学寒假作业，手上动作又停下，高中和以前大不相同，更何况明天开学是周一，按照暨平一中的传统，周三或者周四就是开学测验。
    黎珂把打开的相机模式关掉。
    千分尺要估读：【我在线看着你写。】
    【一对一，在线辅导，你值得拥有。】

 第2章 让让，行么？

    第二天，暨平阴郁了半个月的天终于放了晴。
    随着莘莘学子返校，学校两旁的几排紫荆花也次第绽放，青石板路旁草丛渐渐葳蕤，蜜蜂匍匐在花朵上，蝴蝶扑翅飞舞，一切开始有了春天的味道。
    可是黎珂好困，昨晚辅导陈依依数学到凌晨两点多，不小心亢奋起来，自己又顺便为后两天的开学测验复习到了四点，但这种方法真不可行，复习一时爽，白天困到火葬场，好在教职工家属楼就在学校里，与食堂一墙之隔。
    她还在泡咖啡续命，门外就“砰砰砰”响起来。
    “黎大珂，现在都八点半了！离开学典礼还有半个小时！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不都是你来找我去学校的吗？！”
    原本宁静的室内，忽然传入几声激烈的“狗叫声”，黎珂魂要飞了，拿着调羹用力搅了搅咖啡，“曲靖辰，你要是想死早点说！”
    门外噤了声，过了一会儿，才嗫嚅响起说话声：“黎大珂，门外挂着两盒悦记的马卡龙，没包装便宜那盒是你的，包装精致那盒是陈依依的，你一看就知道了的。”
    “我也不是特别想让你送，但陈依依开学典礼结束才来学校，我那个时间不在。”
    “那你不会下午再送？”黎珂没好气地回。
    “我不管，反正我挂你家门口了。”
    黎珂一口闷了咖啡，只听到外面脚步奔着走的声音。
    曲靖辰是楼上苏老师的儿子，比黎珂小两岁，但上学早和黎珂同级，未来大概率也会成为她弟弟，算了，看在是弟弟的份上，她不计较了。
    ——
    出门后，校园内已经人声鼎沸，成群结队的人搬着椅子，像海底集聚回游的鱼群，密密麻麻涌向足球场。
    黎珂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开学典礼，又心烦地看了眼手上的两盒马卡龙，如果没有这两盒马卡龙，她可能会索性不搬椅子去足球场，在班级队伍后面坐在草坪上就行。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向教学楼，教室在四楼，初春的季节，穿着春秋校服工装外套刚刚好，但黎珂冲上四楼后，后背热气蒸蒸，早已覆上一层薄薄的汗。
    教室里空荡荡的，椅子都没剩下几把，因为没换班，座位还没变，黎珂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书包、马卡龙扔在桌上，拿了本单词书，搬上椅子走人。
    楼上的走廊刚好可以望见足球场，学生队伍似桌上的麻将，听着校领导的口令渐渐码整齐。
    主席台上的校领导的声音就着话筒，变得洪亮辽远：“同学们！快点排好队啦！开学典礼马上开始啦！还在足球场外面的同学请加快脚步！”
    “后面慢吞吞的同学是想开学第一天就上台亮相吗？”
    黎珂加快脚步，她才不想以“迟到被捉”这种方式光荣地出现在主席台上。
    转弯到楼梯口，黎珂疾步快走，抬眼入目，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唰”地挡住她的视野，成排并肩走，严丝合缝堵上了整条走廊。
    黎珂两眼一黑，真想给挡路的他们一人来一脚。
    排排走手上没拿椅子，步履悠闲，好像听不到足球场上校领导的扩音催促。
    最右边两个身姿颀长，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灰，对比之下很是惹眼凸出，一身黑双手揣进裤兜里，后脑勺头发整齐利落。
    而一旁的一身灰后脑勺炸着几根毛，随着春风飘啊飘。
    忽然一身灰向空中举了个懒腰，伸完懒腰又挠挠后脑勺，有几撮头发还真被他揉顺了。
    “哎，老肖，这才开学第一天，没几个小时，你的桌面上就粉粉嫩嫩，姹紫嫣红！”
    “那些送东西给你的女生得多早到啊！”
    “等闲识得春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啊！我的春天什么时候到来？”一声哀嚎。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你们不知道，刚老肖还说，没署名的东西送给他，还费他时间送去失物招领，绝了！这狗东西！”
    黎珂端着椅子，站在后面，深吸一口气，他们知道后面有人？最好快点察觉到后面有人！
    “老肖，要不你和我们班花在表白墙官宣得了！这样不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剩下的男生听到这句话，都不约而同地嬉笑起来。
    “对啊，班花整天宝贝长宝贝短地喊你，多亲切，我们班都锁死你们这对了，你还垂死挣扎些什么？”
    紧接着，男生堆里又是一阵戏谑的哄笑。
    黎珂听不下去了，上下楼梯靠右走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本以为他们会注意到后面有人，自觉让道，但他们只顾着嬉笑怒骂，丝毫没有一丝反应。
    “让让，行么？”黎珂手一横，把椅子搁到瓷面地板上，语气清冷又不耐烦。
    前面的人闻声，纷纷转回头，过了几秒分成两波，分别站到走廊两侧，中央立刻腾出一条宽敞大道。
    “不好意思，我们以为后面没人了。”是刚睡醒的声音，还夹着慵懒的气音，但语气不失诚恳。
    黎珂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是站在铁扶手旁的一身灰，人长得很干净，微分碎盖，露出的眼睛亮堂堂的。
    还算礼貌，一瞬间让黎珂有些愧疚刚刚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凶了，但转念一想，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她才不应该愧疚。
    黎珂拿起椅子，淡淡提醒道：“你们这样走，不仅会挡道，还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很危险，以后上下楼梯靠右走，谢谢！”
    说完，黎珂眼神一晃，迈向下一级台阶，脚下猛然落空，踩空感一下袭来，黎珂拿着椅子就踉跄往前扑倒。
    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办，黎珂的手腕和肩膀突然被遒劲有力的一双手紧紧捉住，往前倾倒的动作转而变成往后倾落，同时手上的椅子也被一道黑影稳住。
    但下一秒，黎珂的屁股就重重地摔一块纹路不平的硬物上，后背被坚挺有力的“阻碍物”稳住，缓了一下，黎珂睁开眼，拍着自己的胸脯，急促的心慌才慢慢隐退。
    “没事？”头顶上有声音响起，伴着轻急的呼吸声落入黎珂的耳畔。
    黎珂侧眸，头微微一动，头顶就蹭到了“东西”，后知后觉，此时此刻的姿势、动作，肩膀和手腕都被人握住，像是被困在别人怀里。
    黎珂彻底反应过来，后背靠着的是，是，是，别人的腿！！！屁股下垫的是别人的脚！！
    老天，没开玩笑？这优雅的姿势，她还不如当场摔下去，磕掉两颗门牙呢。
    更悲哀的是，隔着初春浅薄的校裤，今天因为天气暖，黎珂没穿秋裤啊。
    黎珂脑袋空空，刚想挣扎着站起来，手腕上的那只手发力将她拉起来。
    待她稳住后，又瞬间抽离，后背一阵清风，黎珂手腕上折起了几道红痕。
    黎珂站定，忍住想要拍打屁股的冲动，苦着脸赴死般回头，目光直接撞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眼睛的主人居高临下，皮肤很白，特别是那双澄澈眸子上的睫毛，纤长浓密，头顶上炸起的毛还随春风飘动。
    是一身灰。
    好高，真的好高，加上一级台阶，足足比她高了两个个头。
    “你没事？痛不痛？”一身灰皱着眉盯她的尻……又意识到不对，立马把眼神抬离到远方。
    黎珂拇指死死掐住食指，耳垂在升温，肾上腺素、甲状腺激素都在飙升。
    开场威风凛凛，现在夹着尾巴做人。
    她人没事，心有事，她不允许她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她往后退了一点，从来没觉得自己矮，哪怕刚刚言语“不善”地教育他们，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矮小，但此时此刻，眼前的少年修长挺拔，确实显得她很娇小。
    黎珂把别在耳畔的碎发捋下来，唯一能安慰她的是她留的是齐下颌线的短发，侧脸的发梢完美遮住了发烫的耳朵，她手指掐中掌心，强行镇定自己：“没事、我没事，谢谢。”
    很好，声音没抖。
    面前的一身灰又垂头对上她的眼睛，弯唇轻松地笑笑，“没事就好。”
    黎珂也笑笑，别开一身灰落下的目光，才发现四周的眼睛哑然发愣，盯着她看，唉，她算是丢脸丢大发了。
    电光石火之间，黎珂记起以前老黎教她写数学题的时候，黎珂发现他说错了，直接戳破，好面子的老黎还死不承认，死皮赖脸地说自己是先讲反面例子。
    黎珂收了收笑意，“你们看见了吗？这就是反面例子，我光是不小心踩空就这么危险了，如果你们并肩走，一个人不小心踩空，会更危险！”
    “快迟到了，你们也走快点。”
    黎珂说完，眼疾手快地从一身黑手上拿过自己椅子，还没逃离现场，身后响起一道幼儿园小朋友喊口号似的拖拖拉拉的声音：

 第3章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

    “我们知道错啦！对不起！以后上下楼梯一定靠右走！”
    ……
    “看，我给面子不？有点好笑，但刚那个场景不敢笑。”喊口号的人笑嘻嘻地说。
    “这种场景，哪里适合笑，幸好老肖和老江动作迅速，不然后面不堪设想。”
    “我是说，那女的差点摔在老肖怀里很搞笑，前面那么刚，后面又假装哈哈哈哈哈还挺会给自己台阶下的。”
    “不会是看见老肖走不动道了？”
    “你们说是不是？”说话的人叫杨家展，一脸自得地笑着，在等所有人回应。
    安静了片刻，肖柯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扯起嘴角：“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无聊。”
    杨家展直接过来勾住肖柯的肩膀，顺着肖柯刚视线的方向，一脸亲昵：“老肖，你刚还挺温柔的，不会看上这妹子了？不过，确实长得挺漂亮的，还像个暴躁的小辣椒，和之前来跟你表白的那些女的都不一样，脾气那么爆，你hold得住吗？”
    之前毫无顾忌地开他和班花的玩笑他不在意，但面对女生还是一口一个那女的，让肖柯觉得很不舒服，他推开杨家展的手，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厌恶语气：“看上？你自己也不是商品？要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此话一落，气氛有点僵起来，杨家展的笑容也僵住，平时他随便开肖柯和班花的玩笑，都没见他这般阴沉的脸色。
    “不是，你真看上啦？”
    肖柯不语，抬脚下楼，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底他们价值观大相径庭。
    肖柯看过某些电影电视剧，在刻画男女关系时，几乎总是把男性刻画成上位者，女性是低位者，把男性对女性的喜欢刻画成男性对女性的驯服，从男主见到女主的第一面，无论是男主还是男主的狐朋狗友，必不可少的就是用流里流气的口吻说：“看上了？”“你看上这妹子了？”，这也致使他很排斥“看上”这个词。
    喜欢就是喜欢，心动就是心动，有意思就是有意思，他就是古板和狭隘，他就是不喜欢用“看上”这个带有商品属性的词。
    有人已经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出来缓和：“杨家展你还敢叫人家那女的，你知道人家是谁吗？”
    杨家展心里并不在意，顺势接道：“谁？”
    “上学期理科第一！25班那个！”
    闻言杨家展眉毛跳了下，转而又轻松地笑道：“黎珂？我还以为是个男生呢，是个女生啊，哎呀，难怪刚才你们那么怕她，是怕文理分科后，她来碾压我们啊。”
    “别怕，上次第一她只是侥幸而已，我是理科第二，只和她差了六分，女生天生就没有男生这么擅长理科。”
    大家都很安静，杨家展脑子缺根筋似的，“当然这不是我说的啊，你们看社会上高端人才的男女比例，从事科研创新的男女比例，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女的上了一定年纪就会在家里相夫教子，顶半边天的还是我们男——。”
    “你说够没有？”肖柯冷声制止，“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男性优势，只是父权制社会下存在的偏见带给你的捷径。”肖柯说完，冷着眼提步快走。
    “哈，老肖，你别生气嘛，我说完了，你等我一下。”杨家展狗腿十分地赶上肖柯的步伐。
    江定晨见状轻笑一声：“不是，杨家展，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
    “比不过就比不过，还分个性别差异是？”江定晨双手揣在裤兜里，整个人漫不经心，“就你这种三观别侮辱了第二这个名号。”
    杨家展闻声回头，肖柯是老师们的宠儿，在学习上他也有求于肖柯，但江定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散漫样，他早就不爽了，瞪着眼珠子道：
    “江定晨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成绩！都在实验班倒数了，要不是靠着你爸妈，你这个学期早就滚出实验班了！”
    “别在这唯成绩论，我人品上可是高出你一大截。”
    “你有什么人品，不是仗着你爸妈才我行我素！”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以为我怕你啊，你就是靠着爸妈才赖着实验班不——”
    江定晨一个拳头抡向了杨家展——
    足球场上，校领导开学致辞轮番结束，由请了三遍1727班名叫肖柯的同学上台演讲，主席台上的台阶杳无人迹。
    黎珂坐在本班的末尾，默念了三遍：我要学习！我要学习！我要学习！极力让自己忘记早上的乌龙，一边遮住单词，一边看着中文意思在膝盖上默写，四级乱序版单词她勉强记了五六页。
    ——va
    ——adj徒劳的;自负的;枉然的;无结果的;自视过高的;
    ……啧，这不吉利的单词
    ——arrogant
    ——adj傲慢无礼的，骄傲自大的
    黎珂轻哼了一声，连单词都欺负她，索性把单词书也合上。
    “1727班的肖柯同学在不在？是请假了吗？”主席台上主持的老师在问第四遍。
    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开始变大，黎珂看向主席台，回想起昨晚老黎一脸骄傲地说这号人物来找他修改演讲稿，看看，今早直接不出现。
    不管有什么事，不能来了也得打声招呼，就这还品学兼优？全面发展？想至这，黎珂抬手掌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子，觉得自己过于苛责和多管闲事，万一人家真有事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清亮的声音伴着急促的喘气声。
    远远地主席台台阶上奔入一抹灰色身影，朝讲台上的老师挥手。
    “在这在这！呼——”男生喘着气。
    黎珂闻声望过去，嗯？
    怎么这么眼熟？
    她眯起眼，目光紧随那道身影。
    “啪嗒——”手上的单词书掉到了草坪上。
    靠！
    他？
    是他？
    居然踏马是他！
    （黎珂平时不说脏话的）
    他就是肖柯！
    一身灰是肖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珂整个人呆愣住，脑子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束又一束的烟花，“砰砰砰”炸裂，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翻江倒海起来。
    一身灰真的是肖柯？！
    她老爹口中的优秀学生——肖柯？
    半个多小时前的画面，在黎珂脑海里一帧一帧播过，人的情绪由笑转哭只需要一秒，黎珂丧着脸，顿时全身无力，这是上天给她的开学惊喜吗？
    那可是她的屁股坐在他的脚上啊！！
    假的，绝对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要疯了。
    ……
    主席台上的少年已经站定，蓝白校服下的身姿笔挺，手握话筒：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在我开始演讲之前，先和大家道个歉，因为我个人原因，让大家久等了，深感抱歉。”
    少年嗓音清亮诚恳，说完，虔诚地鞠了个躬。
    “今天关于学习，其实我不想多说什么，身为普通人的我们，其实智商都相差无几，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只是我们愿不愿意主动去学习，愿不愿意运用身边的资源，虚心请教老师、同学……脚踏实地去学，水滴石穿地去学，我不信最后的结果会很差，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对于学习，从小到大，我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地机械重复、熟能生巧……”
    “但今天，因为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也引发了我的一点思考，在这里我更想和大家说，无论我们在哪里，无论我们是谁？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很普通的存在，放下心中的傲慢、优越与偏见，平等地尊重万事万物，比如说你遇到的一只流浪猫、流浪狗，也比如说成绩不如你的人，在你眼中可能是个学渣但又默默发力的人……
    尊重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本能，无论老少、无论性别、无论地位，尊重，只是因为ta是一个鲜活的个体，裹着一个滚烫的灵魂，拥有自己的思想，是个一个独一无二的生命。”
    ……
    小插曲？黎珂本来只是水过鸭背听听，听到“小插曲”三个字，立马竖起了耳朵，一直等着核验他描述小插曲的内容有没有添油加醋，但后面一系列的词汇，“傲慢”“优越”“偏见”“尊重”……
    黎珂越想越不对劲，她对他们态度是不算好，可是他们的行为值得人尊重吗？上下楼梯不靠右走、嘻哈打闹，聊的还是些不入流的话题，班花长班花短，班花喜欢你还是喜欢他，你尊重你们班班花了吗？
    在主席台上内涵我是？黎珂捶胸顿足，气不打一处来，转瞬又想起自己摔在人脚上的画面，是人家给拉起来，她无奈吐了口气，原来这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原来这就是肖柯啊，为什么男生也长得这么白啊！”
    “何止是白啊，人又高又瘦，阳光帅气成绩还牛逼！你现在远远地看，他气质也很好啊！”
    “文理科都很牛逼的人，就没有偏科的。”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起来，黎珂侧耳，听得越多，眉头皱得越厉害，好看？白？帅？那也没有试卷上的分数好看？
    她略微摇了摇头，不理解，但尊重。
    主席台上的演讲仍在继续。
    “第一次上主席台，语无伦次、逻辑不通地说了一堆话，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被我绕晕，但这都是我想说的话，大家把它当成一次无关紧要的聊天就行。大家想要学习经验或者学习方法，我后续也可以分享出来，但每个人都有适配的学习方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最后，丰子恺先生有一首我很喜欢的诗，想和大家共勉，这也是我想靠近的模样：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
    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
    祝大家开学快乐，也祝愿我们都更好地成为自己，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
    “唔——唔——”
    底下欢呼叫好，一片掌声雷动。
    “我丢，我居然认真听完了，声音好听，说话有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感觉像和你聊天一样，正经又真诚，好接地气的学霸，我以为的学霸都是那种……”
    “哪种？”
    “高高在上，与底层学渣格格不入，演讲稿都是成语、诗句一大串，什么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学渣我有罪。”
    “今天听这演讲，我感觉肖柯给人讲题应该特耐心，我要努力冲进27班。”
    “就怕你被美色误人。”
    旁边议论不止，有男同学、女同学，黎珂纳闷，合着大家都认识肖柯，不就是个综合成绩年级第一吗？没必要是这种浮夸的阵仗？
    莫名想到下学期文理分科后，大概率进27班，黎珂用力跺了下草坪：“烦！真烦！”
    “黎珂，你怎么了？”坐在黎珂前面的李爽回头。
    黎珂放空的眼神察觉到眼前的目光，看着一脸关切的李爽：“怎么了吗？”
    “你说，烦，真烦。”李爽眨着眼睛坦言。
    “啊？我说了？”黎珂指指自己，难以置信。
    李爽表情认真地点点头，“你真说了，还用力跺了一脚草坪。”说着，李爽还演示了一下黎珂刚刚跺草坪的动作。
    “你没事？”
    黎珂脸上茫然，跺脚是有意识的，说“烦”她是真的没意识，但李爽真诚的神情，让她不得不相信，解释道：“我没事，我可能是说开学让我有点烦。”
    李爽哈哈笑起来：“学霸也这样，我就放心了。”
    黎珂尴尬地笑笑，心里感叹真是完蛋，她已经开始潜意识说烦了，她以前只对解不出来的数学题说过烦的！
    再次望向主席台，主席台上的肖柯离场不见踪影，但旁边还是议论他的声音，黎珂不相信真的就那么多人认识肖柯，大家是不是作业不够多啊？
    黎珂双手搭在李爽的椅背上，直言：“你知道刚刚上面演讲那个人吗？我怎么感觉周围的人都认识他？”
    李爽眼角大大方方弯起来，流露出赞赏，语气轻快：“知道啊，上个学期好几次年一，上主席台领过好几次奖的，文科卷子还作为标准答案贴在光荣榜上，作文也写的特别好。”说完，李爽迟疑了会儿，“为什么这么问？你，你不知道肖柯？”
    在今天之前确实是不知道，更想一辈子也不知道。
    黎珂掩藏心中的苦楚，回道：“就觉得他人气这么高，有点离谱。”
    李爽盯着黎珂的脸，其实黎珂不关注肖柯也正常，她本身确实也很优秀，独来独往专注于学习，和同学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是讨论题目，很少听八卦聊八卦。
    还是那种漂亮不自知的类型，皮肤白白净净的，天生的唇，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眨起来时像一块圆闪闪的大银币，一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有一次数学没考好，黎珂刚好是她前桌，发现她情绪不对，黎珂就拿着她的卷子，耐心地一一给她纠错，每次临考试，还叮嘱她易错点。
    就是黎珂留着顺直黑亮的一刀切短发，五官不动时会让人觉得高冷又有距离感，只有相处之后，才会发现黎珂呆得可爱，一颦一动间迟钝的表情，很像可爱的树袋熊。
    李爽沉吟：“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很厉害的人，我认识你们就足够了，黎老师不是说过一句话，优秀的人在你身边，本来就是一种影响力，你们都是我的榜样。”
    “咳咳。”夸她的同时又提到自己的老爹，黎珂莫名不好意思，因为一些顾虑，同班同学没人知道她是教职工子女，但李爽对肖柯好像还挺了解的，黎珂转了转眼珠子：“那你觉得肖柯这个人怎么样？”
    人怎么样？李爽愣，没听明白，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黎珂凑近了些：“就人品，风评方面，具体点话比如说，他喜不喜欢嚼别人舌根，八不八卦？”
    黎珂一脸期待等着李爽的回答。
    “嘘——”
    李爽眼神着急地往后挤了挤。

 第4章 我是很贱的人吗？

    李爽嘘完，立马转回去面相主席台坐好，黎珂条件反射紧跟着坐端正，以前开会因为讲小话被班主任抓包写检讨的人不在少数。
    周围安静下来。
    黎珂等啊等啊，眼角的余光并没有瞥见班主任背手视察的身影，她回头。
    “嘣——”
    一粒子弹猛然击中了黎珂的心口，黎珂差点要跳起来，慌张地扭回头。
    wtf！他什么时候坐在那的？！
    什么时候坐在26班后面的！黎珂坐的位置向左往后错开了两个位置就是肖柯现在坐在26班的位置。
    离得这么近，他刚刚不会听见了什么？
    黎珂有些紧张，不是，他不是27班的吗？坐26班后面干嘛？心不定不如验证一把，黎珂又悄咪咪回头。
    “嘣！嘣！嘣——”连环射击。
    就和今早肖柯拽住她时一样，她的目光直直撞入了肖柯清澈的眼底。
    一秒。
    两秒。
    阳光下男生的柔顺蓬松的头发染着金辉，面部线条流畅柔和，神态却很平静，双眸上硬朗的眉宇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下一秒男生挑了挑眉，嘴角勾起，肆意地笑了起来，惊得黎珂做贼般，忙不迭看向蓝天白云。
    黎珂握紧自己的膝盖，她这次一定没看错。
    刚刚坐在26班男生队伍里的肖柯，冲她挑了挑眉，并笑了笑。
    他冲她笑了笑？
    ？？？？？
    几个意思？
    为什么要冲她笑？
    笑就笑，你挑眉又是几个意思？
    ——
    开学典礼结束，回到教室班主任吩咐了这周的章程，开学考放在本周后三天，本学期末文理分科，又顺道叮嘱大家每次月考都要上心点，每一次考试成绩都关乎分班和文理分科的选择。
    啰哩啰嗦的开学班会结束，班主任放人吃饭。陈依依他们班班主任没来，自习了一节课，陈依依就先大部队一步，打好饭菜在食堂等黎珂。
    陈依依点的都是黎珂爱吃的菜，西兰花、红烧肉、西红柿煎蛋。
    但黎珂兴致缺缺地夹起餐盘里的西兰花，一想到早上的事情，心里就慎得慌……百思不得其解，肖柯到底为什么冲她笑？
    微笑＝友好示意
    但肖柯那个笑，挑眉+嘴角微勾+笑容绽放，他以为他很有魅力？还是他在警告她？
    复杂，太复杂了，越想越复杂，越想越觉得丢脸，浑身都很难受，当时她就应该直接冲过去质问他，你冲我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人，黎珂机械地咀嚼口腔里西兰花，难过地“哼”了一声，纸老虎，她只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珂珂，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坐在对面低头扒饭的陈依依观察了好久发问。
    她都偷偷夹走黎珂餐盘里的两块红烧肉了，黎珂都没察觉到，按以往这个时候，黎珂早已经骂她两遍猪了。
    黎珂像朵蔫巴的花，猛地挺直腰背，又叹了口气：“依依，我问你啊，你觉得我贱不贱？”
    “不要顾及你和我的交情，就实话实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贱的人？”
    原本黎珂忽然坐直就让陈依依心里一紧，这话一出，陈依依“唰”地站起来，“贱？你干嘛要骂你自己！是谁骂你贱了！”陈依依气势汹汹。
    旁边的人闻声别过头来，看神经病一样注视着陈依依。
    黎珂立马嘘了一声，挥手让陈依依坐下。
    ……
    “所以你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眼瞎，椅子一晃，我看错台阶，猛地一踩空，就往前摔，是肖柯拉住我，肖柯，就今早上去演讲那个，算了，你没来可能不知道，他在主席台上的演讲我刚开始猜可能是内涵我，后面他下来冲我笑，不是内涵我实锤是什么？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的屁股还摔在人家脚上，脚上，脚上啊。”
    “呜呜呜，实在是太丢人了！”
    “我难道是很贱的人吗？才这么倒霉！”黎珂扶额丧着脸，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下要被自己蠢死了。
    陈依依认真听黎珂讲完，黎珂的描绘很搞笑，但她笑不出来，用纸巾擦干净手，像摸猫咪脑袋一样，温柔地摸摸黎珂的脑袋。
    “乖宝，不贱不贱，是意外，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真的很危险啊，真摔下去，你骨折怎么办，你不能把它想成一件尴尬的事情，以后上下楼梯一定要注意安全，而且这些人也真是的，明明上下楼梯就要靠右走，是他们不对在先。”
    “可是他最后还冲我笑！以后碰到怎么办啊！学校就这么点地！”
    陈依依手捻下巴，一脸思索的样子：“那你还记得初二有次数学课我打瞌睡，然后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放了一个巨响的屁，又臭又响，全班捂着鼻子哄堂大笑，数学老师还调侃我，以后上课还敢不敢睡觉，打个瞌睡连放大屁都控制不住。”
    黎珂噗呲笑出来，她当然记得。
    “但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后面初三我再问他们的时候，有些人都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所以说，只有在意你的人才会永远记得你的囧事，其他人一笑而过就没了，对不对？”
    黎珂点点头。
    “忘记这件事情，管他冲谁笑呢，他能把你怎么样？他敢把你怎么样？他也不只是只能冲你笑一笑，”陈依依命令道，“我不允许你再想这件事情。”
    “快点好好吃饭。”陈依依把自己碗里的超大鸡腿夹给黎珂。
    黎珂撇撇嘴，有被安慰到，伸手比了个心，老老实实地吃饭。
    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因为这点屁事影响她黎珂的心情，只要我不内耗，内耗都是别人的。
    吃完饭，黎珂打算直接回教室自习，但被陈依依死命拽到了综合楼下的校医室，校医也都说没事，陈依依还是拿着饭卡刷了云南白药和消肿止痛酊。
    “防患于未然，你懂不懂？”
    黎珂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就不盼着我点好，自己留着防患于未然。”
    “诶，你怎么就不听话呢？”走出校医室，陈依依硬生生地把药塞到黎珂校服口袋里，“伤筋动骨在内不在外，ok？”
    黎珂无奈收下：“……”
    校医室在综合楼一楼的最左边，最右边是学校的纪检办公室，综合楼大门和电梯则设在楼部中央，中央大厅左右两边又各设了两个步行楼梯口，从校医室到综合楼一楼正厅大门要穿过一条十米的走廊，陈依依揽着黎珂的肩膀欢快地往正厅走。
    噔——
    刚到步行楼梯口处，陈依依停下来，瞬间聚精会神，弄得黎珂紧张起来。
    “怎么了？”黎珂低声问。
    “你爸在大厅，我听到他声音了。”陈依依表情防猫捉老鼠般警惕。
    还以为什么大事，大动干戈一场，黎珂觉得陈依依有病：“在就在，你怕他干什么，快走啊。”
    “不行。”陈依依拽住黎珂的袖子。
    “为什么？”
    黎珂皱着眉审视她，平时陈依依在她爸面前嘴皮溜得很，哪有怕她爸这一说。
    “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嗯？”
    陈依依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两眼一闭，抬手摸了一把脸，犹犹豫豫：“唉，行，你爸比今早缴了两本我的小说。”
    她话落，黎珂扬起手就要捶陈依依的脑袋，陈依依完美偏向一侧，预判了黎珂的预判。
    “陈、依、依！今天才开学第一天！你才来学校多久？”
    “嘘，小点声。”陈依依望向走廊口，生怕老黎出现，“我也很冤枉啊，我只是从包里拿出来，看都没看，老黎像鬼一样出现在我身后，都把我吓死了。”
    “那你拿出来是不是准备看？”
    陈依依噤声。
    黎珂脸上写满了无语，高一上学期她就潜入老黎办公室帮陈依依拿回来了好几本小说，那些难评的封面和一言难尽的书名，她还记忆犹新：
    《顶流男友像小狗》《赌约夫人她不乖》《病娇他为何那样》《癫公校草病不轻》《总裁在下我在上》……
    但凡陈依依看点正常的言情小说，她都不说什么，“走！怕什么！敢作敢当呀！”
    黎珂拖着誓死不从的陈依依往外走，刚到走廊尽头。
    紧急悬崖勒马。
    正厅外。

 第5章 倒了八辈子血霉

    “今天开学第一天！你们倒好！有什么矛盾纠纷不能用嘴巴好好说！好好讨论！非得挥起拳头！你们是比谁拳头硬吗？”
    “来、来，挥我两拳试试！”穿着灰色条纹polo衫的老黎，背着手在一群男生面前气愤地来回踱步。
    “你们啊你们，”老黎当即叹了一口气，“你们是祖国的希望，你们是00后，是21世纪的未来，未来国家的建设、发展都会落在你们的身上，身为实验班的学生，不仅没有带头作用，反而在开学典礼第一天就打架！而且那是在楼道，多危险不知道！要不是巡查的老师经过，制止了你们，发生更大的意外怎么办？！”
    面前的男生噤若寒蝉，垂着头老实地站在老黎面前。
    躲在走廊口墙角后的黎珂抓紧了陈依依的手臂，心悬到了嗓子眼，又暗暗庆幸自己刹车及时。今天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不仅撞上自家老爹训学生，训的对象还是她早上遇到的那群人，站在最边边上的那个还是肖柯。
    黎珂吁了口气，这辈子都没此刻般度日如年。
    陈依依刚刚害怕碰见老黎的模样荡然无存，按耐不住好奇，目光偷偷往外瞥。
    “你也想被训？”黎珂压低声音，背靠着墙壁，把陈依依拉回来，现场目前逃离不了，只能像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洞里干等着，诡异又煎熬。
    陈依依老实没过一会儿，双手扒拉着墙壁，步子又一点一点往外挪，跟乌龟伸脖子似的探头：“最旁边灰色那个和黑色那个还挺帅的，你来看一眼。”
    “真的，不骗你。”一向沉迷于纸片人世界的陈依依语气难得真诚。
    黎珂悲伤地望了一眼天花板，如果现在可以掐陈依依又保证她不会大叫的话，她会果断选择现在。
    她把陈依依的头掰回来，“别看了，被发现就尴尬了。”
    ——
    “都给我站好！低着头干嘛！打架不能很能吗！拳头不是很硬吗！国家和社会的未来如果交到你们的手上，那还了得！”
    前边语气重心长的老黎猝不及防间突然声如洪钟般吼起来。
    躲在走廊里的黎珂和陈依依都被这突然的“炸裂声”惊得一激灵。
    陈依依一下就忘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小声感叹：“豁哟，老黎训人这么凶，我还是第一次见。”
    黎珂心里一悸，她倒不是第一次见，老黎稍微年轻一些的时候，在乡下当过老师，和一些黄毛学生干过架，那彪悍的场面……不知现在是人到中年不得已，还是历经千帆和沧桑，这几年教书育人都走起婉约派了，不过她还是比较熟悉老黎和蔼可亲的样子，突然变凶起来她也不适应。
    “你再上课偷摸看小说，小心他训你。”
    提起这个，陈依依秒悲伤：“no！no！no！你知道吗？你爸比让我写六万字读后感，因为那两本小说加起来六十万字，说下次见到他就要交给他，还让我画出小说的人物关系图，写喜欢看这种小说的原因，写不出就换四大名着六万字读后感。”
    “邮箱地址都给我了。”
    “活该！”
    陈依依咂了咂嘴，无话可说。
    反正这是老黎能干出来的事，黎珂记起上学期有次考历史，她把道家的代表人物写成了商鞅，扣了三分，老黎当着全班面让她把“商鞅是法家的代表人物”这句话抄了三百遍，足足三百遍，她不是小学生，是一个面子和朝气一样蓬勃高一学生啊，老黎一点面子也没给她。
    “那你选了哪个？”
    “小孩子才做这种选择，我当然是遇到你爸比绕道走。”
    黎珂看着眼神变得狡黠的陈依依，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唔啊啊——我滴～妈～”一声余音绕梁的尖叫响起，黎珂和陈依依沿着墙壁跌了出去，两人抢镜地摔在了走廊口。
    紧接着，时间静止了……
    空气安静了……
    大家面面相觑了……
    她们身后的罪魁祸首曲靖辰石化地站着，一只手还保持着方才拍陈依依肩膀的动作，张成o型的嘴颤抖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陈依……依……依、依……”
    “你们仨在这干嘛？”老黎一脸懵，脚下却迅速迈着大步子朝跌坐在地上的黎珂和陈依依跨来。
    曲靖辰反应过来，动作敏捷迅速，一个箭步抢在老黎面前把黎珂和陈依依扶起来。
    陈依依面色酡红，笑哈哈的：“没干嘛没干嘛，路过路过。”
    黎珂躲在陈依依身后，瞪了曲靖辰一眼，又避着某个方向埋着头，站起来后冲一脸黑的老黎挤出干笑，一只手拽着猪队友陈依依，一只手拉着智障弟弟跑路。
    她好想变成一只鸵鸟，永远把头埋在地下。
    ——
    逃离现场，从综合楼大门出来，是六栋连廊层层连接的教学楼，三个年级分别占据两栋，绛红和雪白墙面交替，一栋一栋界限分明。
    黎珂双手揣在校服口袋里，细数从今早到现在，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曲靖辰，不是他那两盒马卡龙，她就不会回教室放东西，不回教室，在楼梯就不会遇到肖柯他们，也就更不会有后面一系列倒霉事儿的发生。
    今天才过半，可以说是精彩纷呈，全拜曲靖辰所赐，黎珂眯着眼看了曲靖辰一眼，把口袋里的包装云南白药的纸盒子捏扁了。
    陈依依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刚刚摔倒磕到了膝盖，她正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盯着曲靖辰：“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没事干嘛拍我？”
    曲靖辰垂着头，心里瑟瑟发抖，不敢说话，他只是刚从自家妈妈苏老师办公室出来，刚到楼梯口就看见黎珂和陈依依鬼鬼祟祟的，想吓吓她们，没想到她们不经吓，也没想到老黎在训人，更没想到她们两个鬼鬼祟祟是在偷听老黎训人。
    黎珂目光能刀人：“我就说太早上学不好，不仅小脑发育不全，智力也没发育好。”
    曲靖辰“唰”地抬眸：“诶，是我的错，但别人身攻击啊！我比你们年轻两岁我怎么就小脑发育不全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打篮球多帅！”
    此处是无数个白眼。
    两个人不再睬他，曲靖辰挠挠后脑勺：“放学后，我请你们吃淀粉肠赔不是行不行？每人两根！”
    黎珂和陈依依异口同声：“滚！”
    “那你们想怎么样？”
    陈依依：“去老黎办公室帮我把小说拿回来。”
    黎珂：“过年压岁钱分我一半。”
    曲靖辰：“……那你们淀粉肠也吃不成了。”
    走着走着，陈依依微微俯身揉了一下膝盖又继续往前走。
    黎珂注意到：“依依，你膝盖没事？”当时确实是陈依依被垫在底下。
    陈依依摇摇头：“问题不大。”
    “那里有石板凳，我们看一下。”
    黎珂蹲在石板凳面前，陈依依撩起裤脚前迟疑了一下，嫌弃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闲杂人等：“曲靖辰你背过去！我可是穿了秋裤的人！”
    “切！”曲靖辰耳垂泛了点红，却乖乖听话背过去：“谁稀罕看你秋裤啊。”
    陈依依刚掀起秋裤，黎珂憋笑，从口袋里掏出两瓶药，认真对比两瓶药的功效，得出结论：“不知道喷哪个，还是云南白药，因为我家牙膏也是云南白药的。”
    陈依依觑着黎珂认真的神态，忍不住吐槽：“还以为你很懂呢。”
    “你又懂了，药还不是你自己买的，乌鸦嘴，防患于未然这不就来了嘛。”
    陈依依：“……”
    隔着印满《开心超人联盟》卡通人物的粉色秋裤，陈依依的膝盖轻微磕伤，没什么大事，黎珂三下五除二给陈依依喷上药，又点了点秋裤上面的一个甜心超人，笑意彻底不憋了：“你妈究竟给你买了几条这样的秋裤？哈哈哈哈哈。”
    “笑个鬼啊！这是童年的回忆！”
    一旁的曲靖辰偷偷别回头，弯了弯嘴角。
    另一边。

 第6章 什么东西？

    另一边。
    黎珂他们跑路后，老黎机关枪一样的嘴巴又“突突突”地长篇大论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画上了句号。
    “是江定晨先打我的！”杨家展抬头，生怕说晚了一步。
    江定晨慢悠悠地调了下站姿，语气慵懒散漫：“我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
    全场只有杨家展脸上挂了彩，嘴角染着血丝，老黎反观一眼江定晨，站姿随性懒散，脸上光洁无损，无奈道：“江定晨，你给我站好！”
    见老黎训了句江定晨，杨家展嘴角偷偷勾，又一脸委屈道：“老黎你看看江定晨，他先打人还有理了。”
    江定晨表情很不适地翻了个白眼。
    老黎揉了揉额角，真的会被气上头，从事教学工作二十多年来，实验班的学生打架，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暨平一中作为全省1高中，实验班学生打架，不说传出去怎么样，在校内流传就已经严重影响校风校纪，也好在没发生什么大的人员意外。
    老黎望了一眼站在最后一排的男生，一个个垂着脑袋瓜子，不敢直视他，对比之下，站在最旁边的肖柯，站姿笔挺，表情恬静，倒是宠辱不惊。
    这臭小子，不仅临时改了昨晚给他辛辛苦苦改好的发言稿，发言迟到，参和打架还不阻止？
    “就你肖柯，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起争执，为什么要打架？”
    肖柯从眼前的白墙上收回目光，眨眨眼，出于尊重，一直没打断怒气正盛的老黎念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但他开口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杨家展只会反驳他偏袒江定晨，犹豫了一会儿说：“老黎，您看监控。”
    肖柯话落，正厅的感应玻璃自动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个子不高，但容貌温婉、穿着宽松简约孕妇装的中年女人，一只手拎着一个卡其色托特包，一只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
    包括老黎在内，旁边的人都愣住了，只有杨家展的眼神一亮。
    “妈！”杨家展欣喜地唤了声，连忙上前抚住中年女人的臂膀。
    江定晨和肖柯挑眉对视了一眼，嘴角奇异地扯起。
    老黎怔了一会儿，不是还没联系家长吗？顾不得深思，笑着上前：“是杨家展妈妈，您好。”
    杨家展母亲目光全在自己儿子脸上，听到老黎说话，只是瞥了一眼老黎，点了下头，环顾四周站立的鸡仔们，目光又回到杨家展挂了彩的脸上，淑雅的面孔上眉头一皱。
    “杨家展妈妈，我们正准备去监控室，您来了正好。”老黎了然，伸手示意往监控室走。
    “看什么监控浪费时间，看不出来吗？这里的人只有我儿子受了伤！难道不应该先揪出是谁打了我儿子！”
    出口的声音是与中年女人温婉居家气质完全不同的气势汹汹，她把杨家展拉在身后。
    “您先别激动——”老黎担忧地看着女人的腹部，话还没说完，女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响起。
    “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当一回事儿！你们学校老师哪次不是和稀泥？”女人又看向鸡仔堆，“你们谁打了我儿子？”
    江定晨想站出去，肖柯扯了扯江定晨衣角，递了个眼神，江定晨挑了一下眉，表示懂，淡定地站出来，垂头看向杨母，模样乖巧：“阿姨，不好意思，是我。”
    杨家展扯了扯女人的外套，有恃无恐低声说：“妈，就是他打我，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在我们班倒数那个。”
    女人眼神一下变得凌厉，原来这就是那个靠父母关系留在实验班的学生啊，她挺着半隆起的肚子，两步逼近到江定晨面前，昂着头像只傲慢的鹅，与模样乖巧的江定晨对视：“就是你打我儿子？”
    江定晨微怔，但也不慌不忙，慢慢地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阿姨，是您儿子出言不逊，不仅贬低女性，还用言语羞辱我。”
    “怎么可能？”杨母似乎觉得荒谬，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你成绩怎么样？”
    “不算好。”
    杨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看向一旁有点错愕的老黎，“老师，我自己的孩子我不会不了解，他从小到大都是品学兼的好学生，接触过他的老师没有一个是不夸奖他的，今天突然打电话和我说有好几个同学欺负他，我没办法才赶来学校。”
    没等老黎回话，女人又笑盈盈地抬头看江定晨，眼神里透露出大人对小孩的轻蔑：“你家长呢？怎么没来？”
    老黎站在江定晨一旁，赶忙插上一嘴：“杨家展妈妈是这样的，我也没想到杨家展先通知您，作为学校的老师，我们的首要职责也是处理好学生之间的纠纷矛盾，我们也是先和学生沟通，了解事情的具体情况后，再通知家长，而且他们是实验班的学生——”
    女人没耐心听完老黎的长篇大论：“你们先沟通处理，不就是想大事化了小事化小吗？要不是我来，你们老师草草处理过去，你知道这对我儿子的心理健康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且这位同学，你为什么没叫你的家长来？是怕他们知道你在学校犯了什么事吗？这不是心虚的表现是什么？你父母教不好你，我替他们教！”说着，杨家展的母亲一个巴掌挥下来。
    肖柯眼疾手快抬起手，在江定晨鼻尖前挡住杨家展妈妈落下的巴掌，江定晨方才礼貌乖巧的眼神一瞬睁大，吃了一大惊，只一瞬，眼神里的礼貌变成锋利，脸颊绷了起来，攥紧拳头，又看了一眼女人的腹部，话也不想多说，转身离去。
    肖柯拧着眉看江定晨离去背影，吸了一口气，松开杨家展母亲的手腕，极致克制自己的语气：
    “阿姨，我们在这里说太多都是各说其词、百无一用，去看监控，一切了然，但在看监控之前，我可以和您说，是杨家展看不起比他优秀的女同学，贬低女性，也恶言讽刺江定晨同学，我不知道您是否真的了解您的儿子，请您看了监控再盖棺定论。”
    “是的，江定晨打杨家展就是因为杨家展讽刺江定晨！”
    “肖柯，你、你们胡说八道！妈，您别信他们！他们都合起伙来孤立我！”
    肖柯眸色低沉，没有去看杨家展及其母亲的反应，而是看向一旁表情复杂的老黎。
    ——
    监控室里，大家沉默着，气氛十分压抑。
    回放视频放了2\/3。
    “啪”一声巨响，清脆震耳，盖过监控视频里原本嘈杂的人声。
    “这就是你不让我看监控的理由？”杨母声音变得颤抖，眼眶泛红。
    杨家展浑身在发抖，挨了一巴掌，一动不敢动，更不敢直视自己母亲的表情和眼睛，这是他的母亲第一次打他，他只是想让母亲来学校给他撑腰，小学的时候，他把泡泡糖粘到一个女同学的头发上，女同学告状给老师，老师把杨家展批评哭了，他回家告诉妈妈，妈妈说是女孩子太娇气了，不是他的错；
    初中的时候，数学老师让他和一个女同学上台pk写题，他写的又快又对，数学老师一脸赞赏地看着他，感叹男生的数学思维果然比女生好……
    “杨家展啊杨家展，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说出这些话，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我的，为了照顾你，为了你爸更好地工作，从你出生我就辞了工作在家照顾你，我渐渐与社会脱轨，慢慢和以前的朋友失去联系，我开始没有自己的生活，但看着你茁壮成长，看着你渐渐不用我操心，成绩拔尖，名列前茅，我觉得这些牺牲未尝不可……没想到你……没想到你也是这样子，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长成这个样子，真没想到啊……”
    杨母一边说一边摇头，表情凄切，像是有很多要说的话，又好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成为家庭主妇的十几年，每天除了买菜，她几乎不出门，送儿子上学，接儿子放学，经年累月对着四堵墙从早到晚料理家庭事务，在丈夫面前渐渐失去话语权，丈夫对她呼来喝去，但她告诉自己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她换来了儿子的茁壮成长。
    但现在，海平面下隐藏的冰山尖角始料未及地展露，视频里儿子，在同龄人面前，言辞行事流里流气，她真的觉得很陌生，她对杨家展的要求只是好好学习而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一直伴在他的身边，可家里和学校的怎么会是两个人？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痛苦、失望、悲伤一瞬间交织在一张脸上，女人拎起桌子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家展失措地抖动肩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追了出去。
    大家凝着呼吸，显然还愕在方才突变的局势里。
    肖柯望着杨家展跑出去的背影，咬着下唇，缓缓呼了口气，偏头看向老黎，才发现老黎平静得一言不发，只是失神地盯着监控。
    有人拘谨地磕磕巴巴道：“老黎，我们说的班花是余凯兴，您别误会，我们开的玩笑对象都是余凯兴，不是女生。”
    老黎惨淡地挥挥手：“都先回教室，晚点收拾你们。”
    ——
    肖柯从监控室出去，江定晨正仰坐在综合楼大门外的石凳上吹风。
    “少爷，还以为你真滚蛋了。”肖柯直接踹了一脚双腿大剌剌横在青石板砖上的江定晨。
    江定晨双手撑着石凳，仰着头，往校门方向扬扬下巴：“我是没见过哪个家长这么刁蛮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教育别人家孩子，反正谢谢你替我挡下一拳一巴掌了，不然我的脸就不保了。”
    “怎么没把你打残，你先打的人，你脾气能不能别那么冲！你初中打架你爸妈来过学校几回了？”肖柯真没忍住翻白眼。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知道他有多势利眼吗？刚开始我成绩好，对我特别巴结，后面我成绩差了，连说话都不想和我说，就你脾气好，受得了这种小人。”
    “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一旦动手，你就变成理亏的那一方。”
    “这种人，呵，仗着自己成绩还行，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平时还对女生开黄腔，不给点颜色看看，真是还了得。”
    肖柯语塞，道不同，不相为谋，说了一次两次不听，他也不强迫说服那些无关紧要又自以为是的人，“他这种人是又蠢又笨，真正自私又可怕的人往往善于伪装自己，而他却明火执仗地袒露自己的三观，这种人会有他摔跟头的一天。”
    “用不到你以自损八百的拳头整治……我说过多少遍了，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说人话。”
    “是你听不懂人话，你别有一天栽在自己的脾气上。”
    江定晨左手抚了下额，欻地站起来，右手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食指环着在半空中转了转，金属与金属碰撞，叮铃作响。
    “什么东西？”肖柯皱眉盯着，看清后。

 第7章 所以，你想怎么样？

    “黎珂校园卡怎么会在你手上？”肖柯直接伸手去拿。
    江定晨原本想把校园卡抛给肖柯，但听肖柯这略微带着质问的语气，右手食指一收，闪过肖柯伸过来的手。
    “不是，听你这质问的语气，难不成是我偷的啊？我在这捡的。”江定晨蹬了蹬方才捡到校园卡的位置，转瞬又意识到什么，眉头一挑：“我天，你刚刚说的——黎珂，的校园卡？！”
    江定晨故意把“黎珂”两个字咬得很重。
    肖柯手上迅速抢过校园卡，嘴上坦然道：“我确实认识她。”
    此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阵清风扑面而来，江定晨右手一空，不淡定了：“不对劲，你有情况。”
    肖柯无语觑着江定晨：“你也有病？”
    江定晨又欻地坐下来，煞有介事地拍拍肖柯的肩膀：“首先，你居然主动说你认识一个外班女生，其次，你居然是抢过她的校园卡。”
    江定晨是肖柯的初中同学，了解肖柯对女生一向彬彬有礼又有距离感，又一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从初中开始，遇到表白一路果断干净地拒绝。
    就早上这一面，肖柯就说他认识今早那个女生，他们除了放学时间分开回家，平时形影不离，肖柯哪有时间认识外班女生？这很难让他不多想。
    肖柯握着掌心中的校园卡，听到江定晨那兴致盎然的欠揍分析，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反应过激，解释道：“人家这么优秀，我认识也无妨，再说了，今早害人家差点……我愧疚不行吗？”
    说完，肖柯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解释，他明明可以不解释，因为“优秀”就认识人家这个论据在他这不具有立脚点，因为“愧疚”就操之过急地抢过人家的校园卡也不符合他平时的行事作风。
    一句“神经病，你瞎想什么”骂回去就足够终结的话题，他失策了。
    这不，江定晨微微眯着眼打量他：“那你说，我们班优秀的第二是谁？也就是优秀的年级总成绩第二是谁？”
    见江定晨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肖柯攥了攥手里的校园卡，脑海里确实是没有一个准确的名字，回道：“反正不可能是你，你只有倒数第二的份。”
    江定晨扎心，一脸傲娇地回道：“噢，我知道了，那我也认识优秀的黎珂，长得很漂亮啊，理科成绩也特别好，我去追人家，教教我这个倒数第二呗。”
    肖柯：“……”
    方才被云层遮挡住的太阳渐渐显现，晴空之下越发亮堂，阳光洒落少年肩头，肖柯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傍晚落日余晖下，一个急得跺脚的画面，笑了笑说：“你敢？”
    “为什么不敢？”江定晨以为肖柯要如实招来，下一秒只听到他说。
    “你个混子别影响人家学习。”
    双重扎心，好好好，是兄弟，有感情，但不多。
    “江定晨！你给我过来！”远远的，综合楼大门，熟悉的西装裤、polo衫身影，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猛地冲石板凳这边挥。
    是老黎在召唤江定晨。
    江定晨条件反射般站起来，肖柯送了他个“祝你好运”的眼神，舔舔唇又提示道：“也许等下你会觉得今天有两个人非常熟悉。”
    江定晨来不及细究肖柯的话，那边老黎气得要起飞的阵仗，说不定等下要揪掉他耳朵，没好气道：“赶紧还你的校园卡去。”撂完句话，奔着向老黎。
    肖柯拨弄了下校园卡上的两把钥匙，校园卡正面是学生信息栏，有主人的蓝底证件照、名字和卡号，没有班级，因为暨平一中按成绩滚动制分班，很有可能一个学期换一个班，校园卡上就没设置班级。但主人害怕校园卡丢，贴了张标签纸——1725班。
    肖柯没忍住多看几眼证件照，齐耳短发，刘海盖过眉梢，露出八个牙齿的标准笑容，特别是两颗白亮的大门牙，无比显眼，嘴角旁还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光看这张证件照，会觉得是一个甜美明媚的女生。
    “让让行么？”肖柯脑子里一晃闪过，黎珂说话的气场和画面。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和黎珂有过正面交涉。
    确实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手上一翻转，校园卡卡套背面的卡通形象是《疯狂动物城》里的朱迪，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也是神采奕奕地笑着，露出两颗兔子大门牙。
    肖柯实在没忍住勾唇，朱迪在影片里雄赳赳气昂昂，在一堆体型庞大的动物面前上窜下跳，势必维护正义的模样，真别说，和今早的黎珂，神奇地重合上了。
    “让让，行么？”黎珂睁着严肃的大眼睛，语气不爽又不耐烦。
    “以后上下楼梯靠右走！”嫉恶如仇、义正辞严。
    其实，还挺可爱的，肖柯心说。
    ——
    黎珂趴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桌子，醒来揉了揉自己的咽喉，口渴难耐，掏书包侧袋的杯子，响都不响，今早出门急，水都没装。
    站起身准备去打水，伸手一掏校服口袋，捉出几颗奶糖，什么也没有。她记得午饭后她把校园卡放在口袋里了，又翻书包、看抽屉，校园卡真不见了。
    大脑缓冲了两分钟，黎珂想不起来，但着急没有用，她一向秉持着，东西不见了，只要你不找它，它自然会跑出来的玄学道理，那就先让它自己跑出来。
    环顾四周，有人还趴着午休，有人埋头学习，黎珂借了一个同学的校园卡去接水。
    每层楼设了三台饮水机，分别在每层楼三道连廊连接的大阳台处，位于每层楼的最两边和中部，刚接完水，黎珂向着大阳台仰头，咕噜咕噜喝水。
    喝完，黎珂擦拭嘴角水珠的手一僵。
    真，水逆了今天。
    目光远远地又撞上了今天接二连三接上的视线，黎珂滞滞地站在原地两秒，抬手捏了下颌一下，思忖着是不是错觉，迎面走来的少年步伐平稳，脸上笑容春风满面。
    黎珂回头确认身后有没有人，没人，再转回头，发现迎面而来的人笑容更灿，为什么总是无缘无故地笑？
    你以为你笑起来很好看？
    但对我没用。
    黎珂眉头蹙起来，攥紧手中的保温杯，心里已经上了两道防线。
    “你的校园卡。”几秒后，腿长肩阔的肖柯就立在了她跟前，饱满清亮的话音响起间，少年白净修长的指尖就勾着一串东西，叮铃咣啷地递过。
    黎珂定睛一看，就是她的小宝贝，嘴角不由自主地粲然一笑，捉过校园卡后，一抬头目光又瞬间警惕起来。
    肖柯垂着眸，居高临下的优势下，黎珂的小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一会儿嘴角发自内心上扬，一会儿又变成不待见他的幽怨表情，川剧变脸都没她快。他压着嘴角的笑意，解释道：“别误会，在楼下石凳那捡的。”
    黎珂半信半疑，但回想起还真可能是给陈依依喷药时蹲下去掉了，不带感情的哦了一声，“那谢谢了。”
    顿了一下，又确认道：“所以，你只是来还我校园卡的？”
    肖柯点点头。
    黎珂松了半口气，将校园卡放进兜里，纵然今天许多不快的发生都和眼前这个人有关，但转念一想，她也要就事论事，遂伸手捉出口袋里的悠哈奶糖。
    “喏，没什么给你，这几颗糖就当谢谢你了。”黎珂伸出右手，七八颗奶糖零星摊在掌心上。
    肖柯盯着那只手指纤细、掌心小巧粉润的手，微怔。
    黎珂下巴微微一点，示意掌心上的奶糖：“接啊你，怕我的糖果毒死你啊？”
    “我不想欠你的。”
    又表情别扭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今天也谢谢你在楼道拉我一把。”
    说话倒是率真大大方方的，肖柯没来由地想起早上开学典礼黎珂鬼鬼祟祟回头偷瞄自己的样子，时而心虚害怕，时而胆大直接的性格，确实让他眼前一亮，老黎说，他女儿和他同级，什么都好，就是人有点傲气在。
    肖柯把手伸出去，黎珂直接把糖果倒到他宽大的掌心里，没有一点肌肤的接触，动作干脆利落。
    黎珂收回手，迟疑了片刻，为了让心里安定，尴不尴尬已经不重要了，她壮着胆，抬眸问：“今早开学典礼你冲我笑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语气淡淡的，细品有股要算账的意味。
    朱迪的形象猛然在肖柯脑海里蹦出来，不受控制地，肖柯鼻腔间发出一声很低的笑声。
    “喂！你干嘛又笑？”黎珂这下真的是要算账。
    肖柯敛了敛笑意，抬手抵在鼻翼旁，明亮的桃花眼处上扬的笑意却遮挡不住。
    “不是，在你眼里，我笑都是不对是。”
    今早那个笑容只是对视上的友好示意而已，他刚好听到她向别人打探她，回个笑容不是让她别紧张担忧吗？难道因为今早那场插曲，连他笑都要连坐了？
    肖柯忽然很好奇女生的脑回路，或者说是黎珂的脑回路，那就逗逗她玩，他慢条斯理地补充说：“其实，我这个人挺八卦的，嘴巴也不太严。”
    闻言，黎珂往后蹬了两步，如临大敌：“你听到了？”
    肖柯抿着笑意，淡然地点点头。
    黎珂表情已经变得不妙，微微向上昂着下巴，眉头一皱，睁着朱迪般的大眼睛，卸下仅剩的礼貌：“所以，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
    破罐子破摔，一股子撕票味。
    肖柯面上保持着平静，心里的笑容却盛开了漫山遍野，还真是有趣的性格，但不能再逗她了，万一真是煤气罐还了得。他恢复低沉平稳的声音，笑着说：“我开玩笑的，我不八卦，今早的事情不会和任何人提的。”
    “还有，早上是我们不对，以后上下楼梯靠右走，谨遵教诲。”

 第8章 黎珂对他的印象是彻底好不起来了

    黎珂回到教室，从包里拎出一摊试卷摆在桌上，趁着没上课，又从小包里掏出一根橙子味的小样软糖，扯开包装纸，塞了两颗进嘴里，没开始学习之前，她需要嚼两颗糖平静一下。
    你以为你很幽默吗？敢开我的玩笑？你以为你和我很熟吗？有没有点边界感啊？你以为你在我这那张脸是通行证？还是你以为你是年级第一了不起啊？
    黎珂脑海里满是肖柯笑意吟吟地开完她的玩笑，又很装地点点头，然后潇洒转身离去的背影。
    这下，肖柯是尖子生也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罢，黎珂对他的印象是彻底好不起来了。
    放学后，黎珂从教学楼到家只需要花五分钟，刚到家她就放肆地扔下书包，摊在沙发上，收到老黎的语音消息。
    她不习惯听语音，特别是出门在外，没带耳机时，语音听起来又慢又尴尬，放眼满屏的消息都是老黎的语音，她直接语音转文字。
    仁者乐山：今天要开会儿，吃饭不用等，饿了就吃，饭菜你老爹我弄好了，吃之前别懒，微波炉热一下。
    黎珂腾地起身，跑到厨房里，餐桌上盖着一盘酸辣猪蹄，清蒸鲫鱼，玉米排骨汤，混炒西兰花胡萝卜，荤素搭配，红黄绿颜色十分和谐吸睛。
    特别是那道酸辣猪蹄，外嫩多汁、色泽诱人，姜蒜葱混合在一起浓郁的辛香味扑鼻而来，黎珂馋涎瞬间分泌在口腔里，原本没有饿意的肚子一下呱呱叫起来。
    她把那盘酸辣猪蹄放进微波炉里，真不知道老黎怎么抽出时间回家做饭的，身为五个班的历史老师兼年级纪检主任，平时上课加晚自习还要处理学生的事务，真的挺忙的。
    她和老黎说过，上学期间，她早午晚饭都可以在学校食堂解决，但因黎珂早午饭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晚饭老黎就必会亲自下厨，让她在家吃，除非真的忙的不可开交，老黎才让她晚饭在食堂解决。
    为了不让老黎这么辛苦，黎珂都强调过，住宿生早午晚都能吃学校的饭菜，她怎么不能了。
    老黎解释说，家人一起吃饭是吃一顿少一顿，两个人面对面吃一顿饭，才会有家人联结在一起的感觉，想至这，黎珂眼眶有些发热，以后她去上大学了，孤家寡人的老黎该怎么办。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朝老黎发了个毕恭毕敬送花感谢的表情包。
    又框框敲下彩虹屁。
    千分尺要估读：我的老爹，你真牛哇！经我品鉴，你有成为五星级大厨的潜质！我开动了！
    黎珂微信和qq昵称都是千分尺要估读，之前月考、还有平时写练习题的时候，她总是忘记千分尺的估读操作，索性将两头的昵称都改成这个，天天见她不信自己还记不住了。
    酒足饭饱后，再次打开手机，老黎来了新语音。
    仁者乐山：你的战斗力别让老爹失望啊
    仁者乐山：微笑eoji
    黎珂盯着那个嘴角弧度没有感情般上扬的表情包，老黎很喜欢这个微笑eoji，黎珂都不敢想，如果他发给学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微笑eoji）”，这让学生得多遐想连篇。
    算了，可能在他们这个年龄层，就是微笑的意思。
    千分尺要估读：已经完成任务（烟花）
    仁者乐山：呵呵，真棒。
    黎珂皱眉看着，老黎好不容易发过来文字消息……呵呵。
    千分尺要估读：爸，您以后还是发语音，别学年轻人发表情包，呵呵可不是这么用的，这不是笑声，是嘲讽的意思（笑哭）
    消食了一会儿，黎珂回到房间，房间的窗外，栽着一排排桃树和紫荆花树，透过葱茏的草木，刚好可以看到学校的篮球场。
    四五成群的少年在洒满落日余晖的球场上纵横驰骋。风吹树叶，簌簌作响，窗外半开半不开的紫荆花簇拥成团，春光尽收眼底，一派欣欣向荣，黎珂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又发了个朋友圈。
    ［高一下，我来喽——2018225］

 第9章 这场春天，是故事开始的伏笔

    老黎回到家已经将至晚上九点，黎珂吃饱睡了半个钟，就坐在书桌前为后天的开学测试做准备。
    她的复习顺序一般都是数理化错题集和英语交叉，数理化写累了就做做英语阅读缓解一下，语文这种靠平时积累的，则是临近考试复习古诗、背阅读题答题技巧、背作文模板，这招屡试不爽，至于语文选择题看天命，就这样至少也能让她语文在120左右。
    黎珂转了转笔，向上伸了个懒腰，坐太久腰已经开始发酸，但学习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哎，诶嘿诶嘿～”
    “哪里有不平哪有我～”
    “哎，诶嘿诶嘿～哟——”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噗呲”一声笑打断黎珂的哼唱，黎珂往房门一看。
    “爸，回来啦？”
    老黎含笑点点头，背着手走进黎珂的房间，手上的公文包还拿着，他站在黎珂房门好一会儿了，听了好几句黎珂自我沉浸的小曲。
    亏他还暗暗担忧了一下午，怕以黎珂从小到大，面子大过天的脾性，今早屁股摔在人鞋上这件事岂不是能让她忧郁一整天。
    还能哼歌，说明自我调节能力见长了。
    “看英语啊？”老黎拉过床尾的一张椅子，坐在黎珂旁边。
    黎珂点头，没多看老黎，继续用荧光笔在英语杂志原文上乐呵乐呵地勾勾画画。
    默了半晌，老黎开口：“珂珂啊，先放下笔，爸和你说点事。”
    黎珂偏头，手肘倚在椅背上，嘴贫道：“是不是要重新谈一下开学每个月的生活费？”
    老黎：“……”
    “我说的是正事，严肃的事。”
    “噢，我的生活费不是正事，不是严肃的事？”黎珂转了转笔，主打和老黎说话天生反骨。
    老黎咳了两嗓子，那双眉开始微微皱着，渐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思考状：“那个，今天摔了两跤，没事？”
    “当然没事，我能有什——”黎珂转笔的动作一顿，椅子脚咯吱在地板上划了一声。
    激动道：“您怎么知道我跌了两跤？！”
    老黎眯着眼，瘪着嘴，鼻翼间深深呼了口气：“实验班那班仔在楼道打架，查了楼梯监控，在他们打架之前，你不是从那经过？”
    黎珂微微攥紧荧光笔，略显赧然，那岂不是被她老爹看到她的囧样？
    老黎估摸出黎珂心里想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黎珂的肩膀，目光柔和起来：“珂珂，其实爸想和你说的是，以后遇到事情要收着点脾气，不要太急太燥，就比如今天让他们让道的时候，语气可以好一点，对不对？”
    “爸，我觉得我没做错！是他们先挡道的，我只是有些急才没控制好语气！”
    “再说了，你看看实验班的学生也打架！你应该去教育他们！”
    老黎看着黎珂额间蹙起的小山丘，知道黎珂吃软不吃硬，语重心长道：
    “他们打架一码归一码，那边老爹会教育，但珂珂，你有一天会独自一人走向社会，爸爸是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的，在学校里有老师、有父母护着，但以后远离了家，遇到事情没控制好脾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得罪小人，我们是要不卑不亢，不怕事也不惹事地活着，但是也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你遇到事的时候，首先情绪上就先不受控制起来，爸也只是想从这件事提醒你，以后遇到事情的时候，先收收脾气。”
    黎珂觉得老黎有些小题大做，但又是出于关心自己，撇撇嘴回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做人留一线的。”
    黎珂目光重新回到英文杂志上。
    老黎磨了磨唇瓣：“……”
    这女儿终究是像高文秋多一点。
    不是他多想，他在乡镇教学过，有些学生因为三言两语的鸡毛蒜皮事，记仇干架个你死我活的事情屡见不鲜，今天杨家展那些言论也让他警惕一番。
    有才无德，对这个社会的发展是很危险的，加上这几年社会新闻也频发：偷窥狂、暴露狂、咸猪手，高智商、高学历犯罪比比皆是……
    黎珂的脾气他怕以后她会吃亏，今天是在学校，遇到的是肖柯他们，如果是街头混混呢？
    又或许是身为一个父亲，女儿的一个点他可以放到无限大，想到她的未来，想到她的以后，想让女儿快乐成长，又怕女儿遭受险恶。
    老黎看着在翻箱倒柜的黎珂，摇了摇头，算了，至少黎珂现在还在他身边。
    叮咚一声。
    老黎打开微信。
    1727-肖柯：老黎，今天可能让你失望了。
    仁者乐山：失望什么失望，你的演讲稿说得很好，是即兴有感而发，虽然白瞎我昨晚改了两个钟，但你说的很好（拇指），这个年龄对生活对事情有自己的见解是一件很棒的事。
    老黎指尖在手机上顿了会儿，又敲下。
    仁者乐山：谢谢你肖柯，今天拉了黎珂一把。
    ……
    “爸，你知道我p3放哪了吗？”
    老黎熄灭手机屏幕，往桌面上扫视一圈，纳闷地盯着黎珂的左手，原来刚刚翻箱倒柜是在找p3。
    “你p3不是在你手上？”
    “啊，噢噢，忘了。”黎珂盯着自己的左手，p3就握在掌心，被自己蠢笑了，她总是会在小事上犯傻。
    “爸，你听说过智力守恒定律吗？我的脑子全用来学习数理化了，所以在生活方面有些笨笨的。”
    老黎皮笑肉不笑：“光是你把道家的代表人物写成了商鞅，我就知道你不太聪明。”
    “……”
    “对了，珂珂，今天你有好好谢过在在楼道拉你起来的肖柯吗？”
    黎珂刚打开p3，听到这个名字，抿了下嘴，今天是非肖柯过不去了是，她是捅了一个叫肖柯的马蜂窝吗？
    “其实，我觉得你们真的应该认识认识，名字里也都带了一个ke字，你语文不是……”
    黎珂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爸，你赶快出去，我还要听听力呢。”黎珂从书柜上掏出一本听力习题册，戴上耳机，偏头用送客的眼神看着老黎。
    老黎默了默，逐客令都下了，抬脚离去。
    夜深，过了一遍数学错题，黎珂又掏出抽屉里的一沓外国报纸，抚了抚上面利落遒劲的英文字迹。
    晚风徐徐吹来，初春还是渍着料峭的寒意，黎珂起身去关窗，窗外淡淡的花香迎来，昏黄灯光下树影斑驳摇曳。
    殊不知，2018年这一场春天的开端，是这一整个故事开始的盛大伏笔。

 第10章 她才想弄他们，好吗

    暨平一中高一下册末才会进行文理分科，所以把开学测试的九个科目考试排在三天，周三物生政，周四化史地，周五才是数英语。
    考场安排则是按照上学期末的总成绩排名分考场，1班1号考场塞年级前50名，2班2号考场，塞年级50-100名，以此类推。
    但暨平一中的实验班、重点班、平行班的顺序则是相反，班级数字越往后，班级越是学校的重量级，所处的楼层也就越高。
    所以高楼层的重点班学生几乎都要跑去低楼层的平行班考试。
    上学期黎珂虽说是理科年级第一，但总成绩已经排到了100多名，所以考场在3班。
    政史地成绩对她选择分科影响不大，黎珂也没花时间去学，文科科目考试对于她来说就是走个过场，物化生她做足了准备，考的时候还算得心应手。
    但没想到临门一脚，是最后一门语文考试给她的。
    周五下午五点，当考场里的考生陆陆续续走出考场，黎珂才拿起笔袋和语文卷子起身，人都还有点懵，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她作文没写完。
    她黎珂怎么会语文作文没写完？
    她都有点不相信自己。
    这次语文论述题很难读懂，开篇六道选择题就磨了她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模棱两可地选下答案，正确率她都不敢保证。
    原本预留70分钟写作文，也只剩下了50分钟。后面十分钟，黎珂龙飞凤舞、奋笔疾书，800字的字数要求，她还差个150字的时候，考试结束的钟声就无情响起，一向淡定的她，最后盯着墙壁上的钟，掌心都沁出了汗，再最后欲哭无泪地看着小半面空落落的答题卡，被老师抽走。
    “疯了疯了！这次语文考得也太踏马难了！我裂开！文言文考得什么玩意啊！”
    “那不是！还有论述题，一大段文字，又臭又长，六道选择题，我选得颤颤巍巍！”
    “完了完了，考试考完了，我也完了！我语文不会不及格！”
    “哪个学校开学考试就整这么难啊！”
    “才一个假期，为什么知识这么快离我而去！”
    “上午数学没考好，我还指望下午语文拉分，现在确实是拉分，把我往低分拉！”
    乌泱泱的人头不断从考场中走出来，上下楼层的学生涌动，却是阵阵哀鸿遍野。
    同一楼层的考生差不多都是同一水平线，你难我也难，你易我也易，听到大家都在吐槽，黎珂出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作文没写完就没写完，还有下次月考不是？黎珂如是安慰自己。
    准备抬脚上楼时，连廊涌动的哭唧唧的行尸走肉不见少，黎珂决定在二楼上个厕所才回四楼教室。
    女生厕所的队伍总是又长又慢，男生那边几乎是空空如也，每次课间排队上厕所，黎珂都有种想冲进男厕的冲动。
    由于出考场晚，排到黎珂时，队伍尾巴都没人了，黎珂把笔袋、试卷都扔在厕所外的洗手台上。
    上完厕所出来，刚到门口转角，黎珂视野内出现一双熟悉的白色板鞋，她目光毫无防备地再往上一看，下一秒就闪电般缩回了厕所里。
    什么鬼？
    什么鬼？
    黎珂靠着入门的墙壁，洗漱台外站的是肖柯他们。
    对啊，是肖柯他们，她还和那双鞋发生过亲密接触。
    但她在干什么啊？
    她为什么要躲？
    对啊，黎珂你干嘛要躲啊？
    黎珂步子刚想迈出去，又不争气地缩了回来，心跳的加速和耳根微微发烫的生理反应总是比心理建设更真实。
    算了，不出去不出去了。
    嗯，她不是怕肖柯，她只是单纯地不想遇见他。
    主要是一见到他，就想起那天糟糕的场景，她还没有办法自然地，像陌生人一样看待这个叫做肖柯的人。
    对，人生苦短，不给心里添堵，不如躲着。
    ……
    “唔！终于考完了！这三天累死我了！”
    “一整个假期没学习！笔拿起来我手都生！脑子像生锈了一样，知识点一点也回忆不起来。”
    “晨晨，你考得怎么样？”
    冷冷的一道声音落下：“闭嘴！”
    “切！你要是假期学习，狗都不吃屎！”
    “柯柯宝贝我就不问了，问了就是羞辱我自己。”
    “上次成绩都还没出来，我问他有没有信心拿第一，他很臭屁地说，我不是第一，谁是第一呢？我有傲人的文科成绩呢，你们有吗？”一句结尾一个“呢”，说话人的语气控得一口骚气傲娇。
    黎珂没忍住偷偷瞥出去，是男生的声音，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男生才能骚气骚气、矫揉造作地说话？
    洗漱台外，三个男生，肖柯，一身黑，还有一个个子稍微矮点的，肖柯和一身黑背对着女厕，矮点的那个嘴巴不停地发出声音，手上也不消停，恨不得一秒钟800个动作那种。
    面生，不是黎珂那天在楼梯口摔跤，男生堆里见过的男生，站在肖柯和一身黑当中显得清瘦柔软，阳刚之气少了些，只见他洗完手，还欠揍地把水甩到旁边的肖柯身上。
    肖柯身上被甩了水，也不生气，只是去开水龙头，捧了一滩水直接泼到说话男生的脸上。
    肖柯：“你少这么神经病地说话，我说话哪有你这么恶心？”
    “再说了，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谁叫你们政史地三科的时间都拿去写数理化，你们俩哪次的政史地总分有我高？”
    “而且你们数理化总分也没我高啊，这不是从初中开始就既定的事实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骂我们俩假期不学无术了。”
    “信不信，这次开学考试我还是第一，老规矩，你们中午给我打一个月饭！”
    “成绩还没出，就这么狂？”
    “晨晨，听听柯柯这口气，我们弄他！”
    “你再这么恶心地叫我晨晨，信不信我弄你。”
    “晨晨，你对我没有爱了是……”
    叫晨晨的一身黑捧起一滩水哗啦地泼到说话男生的脸上。
    “你最近中毒了吗？”一身黑晨晨在说话。
    黎珂躲在厕所后面的墙壁，她不是故意听的，要怪只能怪这三个少年过分张扬，她想不听都难。
    一口一个柯柯宝贝，晨晨……黎珂不禁摇了摇头，男生也这么腻歪吗？这三个男生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开学周双休，可是我们最后的狂欢了啊，你们俩有什么安排？”做作男正常了一点。
    “练琴，去店里。”肖柯说。
    “那我可以去店里开黑”
    “你别来。”
    “练琴，你确实好久没弹新曲子给我们听了。”
    ……
    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黎珂又轻轻瞥出去，遂挤了挤嘴巴和眼睛，感叹这三货可算走了。
    刚出厕所，黎珂看见洗漱台边上，自己的透明笔袋和语文卷子，塑料透明笔袋还好说，沾上了几颗豆大的水珠，可是卷子上沾的大水珠已经晕染开。
    黎珂嫌弃地拿笔袋，甩了甩，又怨愤地瞪了一眼三个少年远去的身影。
    说真的，她才想弄他们，好吗？

 第11章 连连看

    从二楼到四楼廊口，一路上都有认识的同学，大家拎着大包小包回家，黎珂打了一路的招呼。
    刚到连廊大阳台，远远地，黎珂就瞥见站在自己班门前，背着亮金色书包的陈依依笑容灿烂，像个发光小太阳一样冲她挥手。
    她也立马绽放个大笑容，朝陈依依奔过去。
    “你怎么那么迟才回教室啊？”陈依依手里拿着几包吸吸果冻递给黎珂。
    她在20班，和黎珂教室同楼层，只是中间隔了五个班。
    “刚才人多，在楼下上了个厕所。”黎珂接过吸吸果冻，这个吸吸果冻可以说是她和陈依依的童年回忆，她们从幼儿园就一起吸，厂家的包装都换了好几轮。
    “你等我一下啊，我进教室收拾一下东西。”
    陈依依踮着脚尖，点点头，后颈的高马尾扬动。
    黎珂把这三天考的试卷全都塞到包里，拿出包里的手机，指纹解锁，又关闭飞行模式，通知页面一连串新消息跳出来。
    班群里的各科任课老师效率极高，仅仅在语文考试3分钟后，纷纷把电子版的答案上传到群相册。
    班主任全班同学周末别偷懒，今晚趁热打铁自主对答案，晚上十点拍照打卡检查。
    黎珂原本计划就是今晚改试卷，晃了晃手机给陈依依看，“你们班发答案了吗？去不去我家学习？”
    “或者在我家吃晚饭也行，吃完饭我和我爸再一起送你回家。”
    陈依依皱了皱眉，心里想的是老黎这个记仇的应该还没忘记六万字读后感那茬事了，再说了，在黎珂家吃完饭，再送她回家，她爸妈邀老黎上楼喝几杯茶，聊起她在学校的表现怎么办，一顿利弊分析，陈依依抗拒地摇头：“再过段时间。”
    陈依依一个微表情变化，黎珂就能看穿：“怕读后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怂死了你！”
    “那你替我写！”
    “我又没自习课看小说。”
    ……
    晚风吹拂，两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吸吸果冻，有说有笑地齐步并肩走，一个高马尾来回晃动，一个齐耳短发随风飘扬，身后书包里的书本不知怎么来回碰撞，啪嗒啪嗒清脆地响个不停。
    穿过逸夫楼花圃，经过第二面墙时，某排刺眼的蓝底证件照一闪而过，黎珂停下了脚步，拉住陈依依的书包肩带子。
    “依依，等一下。”
    新的学期，新的荣誉墙。
    盯着荣誉墙，黎珂有些沉默，顿时觉得嘴里的果冻它不甜了。
    九宫格单科桂冠荣誉墙，某肖姓男子把荣誉墙串成了连连看。
    微分碎盖，凌厉的眉宇透露出的傲然感，但又被那双瞳色稍浅的、亮堂清澈的眼睛柔和掉，加之嘴角微微勾着笑，两分清冷八分书卷气。
    5张照片，墙上足足有5张照片都是这个肖姓男子的。
    1727-肖柯
    语文单科桂冠：135
    政治单科桂冠：100
    历史单科桂冠：99
    地理单科桂冠：99
    生物单科桂冠：98
    一旁的陈依依数着相片，差点一口果冻喷出来：“什么时候重新换的光荣榜？这人吃屎的！这么牛逼！”
    “珂珂，你的两张证件照都夹在这个人的连连看中间！”
    1725-黎珂：
    数学单科桂冠：149
    英语单科桂冠：149
    “数学”和“英语”刚好夹在“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和“生物”之间，某肖的证件照连成了两个倒l字。
    黎珂早就看到了自己的两张证件照，但她的注意力全在肖柯的成绩上，老黎的百夸不如一见，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心灵上她都受到了一定的冲击，心里不想也不肯承认，这姓肖的确实蛮厉害的。
    他擅长的，刚好又都是她的短板科目。
    身为学霸，嘴上平时再怎么说不在乎别人的成绩，但心里还是有股劲儿，黎珂霎时觉得自己那两张证件照有些黯然失色，挤在肖柯连连看的证件照之间，孤独地位于墙面右上角一隅，好像被截断了生路，有种夹缝中求生存的卑微感。
    就像那天，楼道台阶上，她被囚在他的怀里。
    黎珂咬着下唇，思绪像烟火，噼里啪啦，脑海里又骤然回想起，方才在厕所外，肖柯那自信决然的口吻：信不信，这次开学考试我还是第一！
    狂妄哥，真是狂妄哥……
    老黎还说他谦虚好学？
    成绩优异，好学也许是真的，但谦虚不见得，在老师面前，身为学生谁不谦虚？
    一次、两次考试不能代表什么，持之以恒的学习力才是最重要的，这面墙也总会有改朝换代的时候，黎珂心道。
    陈依依继续嗦着果冻，伸手戳了戳黎珂证件照上的两个门牙：“珂珂，哈哈，你的两颗大门牙，怪可爱的。”
    “肖柯，黎珂，黎珂，肖柯，你们名字念起来朗朗上口啊，你们名字里带ke的都是学霸是？”
    “看来是时候得让我妈帮我改名，让我叫陈依ke——嗯？”陈依依顿住。
    “不对，肖柯？不会！是你那天说的那个肖柯！”
    陈依依平时大大咧咧，学习之余的人生两大乐事就是吃和看小说，对美女和帅哥都免疫，顶多路上遇见帅哥美女夸一句，过后转眼就忘。
    她端详起肖柯的证件照，大脑努力寻找记忆片段，所以那天在综合楼大厅被老黎训的帅哥有个是肖柯。
    所以那天珂珂才会拉着她急刹车，再后面，对这一切都闭口不谈，碎片连接起来，变得有迹可循。
    陈依依偏头瞅这黎珂眯着眼的表情，又轻轻戳了戳黎珂的肩膀，狠狠地夸奖道：“珂珂，我觉得你数学149，英语149比肖柯厉害多了！你可是理科第一！”
    “只要这里的版图换成理科，一定没肖柯什么事！”
    “我们家珂珂是术业有专攻！”
    黎珂点头，陈依依这一哄，心里还是有点小美滋滋的，肖柯是厉害，但她黎珂也不差。
    “依依，你说的很对，但第一不可能永远是第一，我们谦虚一点哈。”
    陈依依哈哈笑起来：“那你刚才表情整这么严肃干嘛？”
    “那我不是小看了这个人，确实有被惊到。”
    “你不是要选文吗？你看看人家的文科成绩。”
    陈依依：“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我们要正视差距。”
    黎珂：“别找差距背锅，还有句话，叫勤能补拙，你勤了吗？”
    “有你在我身边，勤着呢勤着呢。”陈依依肩膀蹭了蹭黎珂的肩膀，看着墙上越看越和谐的证件照，嘴角露出贱兮兮的笑：“珂珂，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黎珂觑她：“不像好话，你还是憋着。”
    “一半一半。”
    “那你说。”
    “你们俊男美女证件照合在一起看，挺养眼的。”
    肖柯的证件照衣服是深蓝色马甲、白衬衫加条纹领带，黎珂证件照衣服是卡其色马甲、浅蓝色衬衫加条纹领口蝴蝶结。
    青春明媚的气息跃然纸上。
    黎珂皱眉：“？”
    “你想表达什么？”
    “换成红底的，就有点像……像……”
    “结婚照！”
    “开我玩笑是？”黎珂伸手去挠陈依依痒痒。
    陈依依见状，撒腿就跑。
    一年四季，绿意盎然的校园里，两个女生闹着，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融在徐徐的微风里，融在树影摇曳的春天里。

 第12章 我管你们男生喜欢什么

    和陈依依道别后，黎珂回到家中。
    老黎系着围裙，握着个拖把躬身拖地。
    黎珂蹲在门口换鞋，笑嘻嘻地：“hello，田螺爸爸，我回来了！”
    老黎杵着拖把，直起身看着黎珂应了声，又躬身拖地：“我做了水果捞，在厨房桌上。”
    “ok，谢谢老爸！”
    黎珂端着水果捞，趁着脑子里还有知识的余温，回到房间拿出语数英物化生的开学测卷子。
    还是对英语，对起来快，心情还好一点。
    刷刷刷刷——
    英语听力错了一个，完型错了一个，语填错了一个，黎珂送了一口哈密瓜进嘴里，已经划了三根红杠，但也还行，她能接受。
    又从群相册里找出语文答案，准备接受凌迟。
    叉！
    叉！
    叉！
    叉！
    天，前六道文本类阅读题错四道，黎珂握着红笔，脸皱起来，像嚼了生苦瓜，手机屏幕小，她换了平板重新打开语文答案。
    本题考查学生理解文章内容，筛选、分析并概括文中信息的能力：“xxxxxxxxx强加因果，从文中xxxxxxxx可以看出，前后两者的关系并非因果关系，另外，xxxx一词过于绝对，原文的意思是可能……”
    黎珂揉了揉太阳穴，拿着红笔对着试卷上选项的答案抠出错点，哪里错了？她觉得都是对的啊，在这咬文嚼字呢，这解析不如没有，惆怅且悲愤地对完语文答案，反正这次语文的形势不容乐观，她戳戳戳地大口吃起水果捞，暂且认命。
    ——叮咚叮咚
    qq群聊——dog rich don''t fet
    rapper陈：我们明天去南楼书城好不好？开学季那里有打折活动，而且听说重新装修了一番，我们看看有什么书需要买的
    物理不到80不改名：好呀好呀
    rapper陈：千分尺要估读（眨眨眼）
    刚开学，黎珂确实打算去书城买几本五三。
    千分尺要估读：去！
    rapper陈：记得带上老黎的教师卡哦～
    老黎的教师卡在南楼书城买书可以打六折。
    周六一早。
    黎珂和曲靖辰一起从学校出发，三人在南楼地铁站汇合，但昨天说好的直奔目的地南楼书城，刚出地铁站，三人眉眼一弯，跑到了南楼书城对面商城的电玩城里。
    玩了一圈，感兴趣的项目玩腻了，又从电玩城出来，三人逛着露天摆着的小摊，从义乌小商品，琳琅满目头绳、发夹，到景德镇的十元三串的陶瓷手串、陶瓷装饰品。
    走走停停，目不暇接，黎珂喜欢民族风的东西，在摊位上挑陶瓷手链。
    “依依，你喜欢哪一个？”
    “我觉得蓝色和紫色的这两条最好看！”
    曲靖辰手上已经捧着各色各样的小吃，狼牙土豆、臭豆腐、炸鸡柳、章鱼小丸子……全是陈依依买的。
    忍不住吐槽：“真不知道，你们女生为什么喜欢这些东西？你手上这六串不都长得一样吗？”
    这手串明明款式和颜色都不一样，黎珂懒得和他解释：“你懂个屁！”
    “那这紫色的和蓝色的送你了，剩下的四串我留着。”黎珂付钱。
    陈依依戳一颗章鱼小丸子送到黎珂嘴边：“珂珂，张嘴！”
    黎珂：“啊——谢谢。”
    曲靖辰更不爽了：“我帮你拿，你怎么不喂我？”
    陈依依嫌弃地睇了个眼神给他：“你没长手还是没长嘴？”
    ……
    三人一条街搜刮大扫荡，到了街尾，黎珂瞥见新开了一家螺蛳粉店，走不动道了。
    “大家，我想吃螺蛳粉。”黎珂难得露出礼貌恳求的一面。
    陈依依和曲靖辰立马皱起了眉。
    陈依依：“一碗螺蛳粉八碗大米饭！”
    黎珂伸手点了点陈依依手上吃的东西，又下巴扬了扬曲靖辰手上的。
    “你这里的东西恐怕也不止八碗大米饭？就说，你们陪不陪我进去？”
    陈依依今天扎了两根小辫子，“等下我的头发都是一股味了。”
    曲靖辰：“我刚买的新外套。”
    ……
    黎珂到店里：“老板，我要一碗螺蛳粉，加腊肠、加炸蛋、加豆腐皮！”
    点好后，没过多久，老板就招呼黎珂去窗口端粉，需要自己加汤和配菜，有两锅汤，一锅是清汤不辣的，另一锅汤面浮满了红亮亮的辣油。
    黎珂喜欢辣汤的味道，泡着螺蛳粉，粉吃起来味道会更浓郁，但又吃不了太辣，就用大铁勺把表层的红油拨开，勺了底下的两勺汤，又加上酸豆角、海带丝、炸腐竹、花生米……最后加上香菜和葱花灵魂点缀。
    一盆色泽鲜艳，味道让人垂涎三尺、满是配菜金黄灿烂的螺蛳粉完成，摆上桌，黎珂拍了个照发给螺蛳粉的忠实爱好者——老黎。
    陈依依实在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珂珂，我承认刚刚反对的声音有点大，给我来几口呗？”
    黎珂笑起来，螺蛳粉本来就用瓷白色的大碗装着，她又点了很多配菜，每次和老黎吃到最后，她都是强塞，但她就是眼大肚小，谁让螺蛳粉让她欲罢不能。
    “那我们一人四碗大米饭。”黎珂起身去问老板要了一个碗，又去拿勺和筷子。
    一份豆腐泡四个，分了两个豆腐泡，一半炸蛋，一半腊肠给陈依依，两个人斯哈斯哈地嗦起粉来。
    曲靖辰看了一眼，喉结动了动，又假装捏着鼻子坐在一旁玩手机。
    他总不能也吃黎珂的？总不能像陈依依那样，嫌弃地说不吃，又吃，那也太没面子了。
    过了一会儿，曲靖辰咕噜一声吞口水，没骨气地：“老板，给我来一份和她一模一样的螺蛳粉！”
    最后，黎珂就差点把汤喝完了，打开手机。
    仁者乐山：回家的时候，帮老爹打包一份螺蛳粉，加腊肠、加炸蛋，微辣。
    ——
    已至中午三点，吃饱后，又在外面看花看草看蓝天，消食一个钟，三人终于记起来正事是去南楼书城。
    黎珂有点累，看着通往南楼书城的长廊一如既往的干燥光滑，没什么摩擦力。
    黎珂：“你们俩还有力气吗？拖着我走？”
    黎珂立马蹲在地板上，向上伸出双臂，手指像朵昙花，却张牙舞爪般手指开开合合。
    曲靖辰：“你吃这么多，最好没变重！”
    陈依依捉住黎珂的左手，警告曲靖辰：“小子，你敢顶撞我家公主？”
    曲靖辰捉住黎珂的右手：“行行行，你们都是公主！”
    陈依依和曲靖辰握着黎珂的手，顺着光滑的地板拖着黎珂匀速前行，一整条走廊也没什么人。
    陈依依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念念有词：“看一下我今天的运势哈，今日是积极快乐的一天，它说我的学业顺风顺水，好运永远来，说我人见人爱，福星见了也偏爱。”
    “桃花旺旺，爱情闯——”
    “我呸！不需要！不需要！爱情不需要！”
    黎珂一边被拉着匀速滑行，一边笑得肩膀在抖动：“哈哈，爱情闯进门——看你以后还看不看星座！”
    陈依依立马把手机屏幕给熄了：“切，中听的我就看，不中听的看了我也不信。”
    曲靖辰撇嘴笑：“我和你们说，男生都喜欢那种甜美的，白月光型的，你们俩性格那么莽，放心，是不可能有人喜欢的！”
    黎珂不屑：“我管你们男生喜欢什么，我们也不需要你们的喜欢，我只喜欢我的实力。”
    陈依依：“就是就是。”
    曲靖辰：“铁树直女！”
    “小孩哥！”
    三人又拌起嘴，小时候，黎珂和陈依依还会让着曲靖辰，但不知道从哪个年纪开始，每次拌嘴被炮轰的一定是曲靖辰。
    曲靖辰是单亲家庭，他母亲苏文原本是在隔壁市的高中当历史老师，但在曲靖辰三岁时便和前夫离婚，离婚后就带着曲靖辰回到娘家暨平市，苏文便在暨平一中教书安家，恰巧在教职工小区里，分到黎珂家楼上。
    那时候苏文要教书育人，曲靖辰小又很内向，只有楼下的黎珂喜欢和他玩，而黎珂和陈依依又是幼儿园就认识的，苏文索性把曲靖辰放到了和黎珂、陈依依同一个幼儿园的大班里，这样他就不会哭闹，三个人也差不多形影不离、从小玩到大。
    转眼间，高一下了。
    七嘴八舌，一阵吵闹，曲靖辰一张嘴顶不过两张嘴，败下阵也嘴硬道：“我不是说不过你们俩，我是好男不跟女斗！”
    黎珂和陈依依毫不留情地嘲笑曲靖辰。
    笑着笑着，陈依依收住了笑容，右手食指用力抠黎珂的掌心。
    “珂珂，你看前面。”
    “你说，是不是缘分？”
    黎珂抬头，迎面站着三个高大又熟悉的人。

 第13章 冲她勾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头

    肖柯、一身黑、昨天厕所外说话矫揉造作的做作哥，他们三人从另一边的入口进南楼书城。
    两派三人队伍，距离不过十米。
    黎珂被拖着前行，玩着正欢的神情，在陈依依话落，她抬头看清不远处的三人后，笑容僵在了嘴角。
    再下两秒，面前三个熟悉的人中的一身粉，也就是做作哥，勾着另外两人肩膀快走，拐弯进入了南楼书城。
    “什么缘分？”曲靖辰疑惑地看向陈依依，又望向远处消失的身影。
    黎珂借着陈依依和曲靖辰的手腕支点力量，把自己拉起来，“能有什么缘分，冤家路窄罢了。”
    “什么！冤家路窄！快快，有什么故事，你们俩瞒着没和我说？”
    黎珂凝了曲靖辰一眼。
    陈依依双手环抱，故作高深道：“少儿不宜。”
    黎珂食指轻轻弹了陈依依的额头一下：“依依啊，你外婆家的猪有时候被宰不是没有原因的。”
    陈依依调皮了一番：“一时嘴快，一时嘴快，”又转头用大人的口吻冲曲靖辰说话：“雨你无瓜，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见两人都不肯说的模样，曲靖辰飞了个不屑的眼神：“不说就不说呗，我稀罕知道啊？”
    黎珂他们从走廊拐弯进入南楼书城正门时，才发觉书城里人满为患，书城一共三层，一楼的大堂正在搞开学季折扣活动，电话手表、学习机还有各类心灵鸡汤书籍，折不折扣不知道，但一群家长围着，听站在中心的导购员介绍。
    刚刚遇到的三个人已到大堂外的存包柜处，在放东西。
    当黎珂他们存包时，存包柜已满，只能等里面的人出来，取走了东西才能存。
    一楼是小学教辅区，所以小学生和家长云集，二楼是中学生教辅书，三楼则是各种课外文学小说。
    黎珂猜想前面那三人肯定也是直奔二楼的，但遇见了视而不见就足够了。
    果真进了二楼，中学生不在少数，但那三个人实在是扎眼，人群中，身高身形都挺拔突出，特别是三人行中还有个穿着一身粉色的骚包，黎珂一进门口就瞥见了他们在往高一教辅区走。
    “你们俩买什么教辅，我给你们出出意见？”黎珂问。
    别人谈虎色变，陈依依谈教辅色变，她笑哈哈地拒绝：“珂珂，你知道的，我这个写作业比较慢，学校订的教辅，我都够呛，而且据我多年经验，买了也是进我抽屉吃灰，我还不如把买教辅的钱给吃了。”
    “那你昨天还说来书城买书？”
    “是啊，我最近看的一本小说出版了，我来把它带回家！”陈依依眨着星星眼。
    “你买小说，你怎么不网上买，钱多是？”
    陈依依轻撞了一下黎珂肩膀，贼笑道：“网上买，寄回家，被我妈签收了，那还了得，这不有你吗？教师卡打个六折，就和网上价格差不多啦！”
    黎珂脑子里莫名响起了“全都是泡沫”这句歌词，抬手假装擦了擦眼泪：“合着我是工具人？”
    “当然不是，和你出来，我灰常开森！难道你和我出来不开心？”
    “开心开心，赶快去找你的梦中情！”黎珂把陈依依打发走，转身曲靖辰也不知道去哪了。
    就是说，该在她身边的人不在，她不想看见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目前那三人在离五三区很远的其他教辅区，黎珂加快脚步直奔五三区。
    一沓一沓深蓝色崭新的五三整齐地堆叠在一起，还挺有压迫感的，黎珂化学五三来一本，数学五三来一本，目前她觉得有必要买的就是这两科，化学她比较薄弱，假期预习的时候，她发现有机部分的知识对她来说是需要花费功夫的，数学则需要五三练题、巩固题感。
    黎珂正准备离开五三区，去其他区域转转，一看，那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她附近，和她中间隔着三条道。
    他们站在一摊黄不拉几的教辅面前，肖柯手上拿着一本黄色教辅翻阅，另外两人则分别站在他两侧，嘴巴这个动一会儿，那个动一会儿，是认真讨论的模样，黎珂都听到了什么受力、小球、先整体后隔离……
    黎珂没忍住多看他们几眼，果然人在聚精会神的时候比较招人喜欢，毕竟有一层认真专注的滤镜在。
    “同学，让一让可以吗？”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落下，紧接着又轻轻戳了戳黎珂的肩膀。
    “啊，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黎珂侧身让道，转身露出个抱歉的表情。
    是个劲瘦的男生，栗子头，一身潮男穿搭，流苏皮衣外套，脖子上还带着一条十字架银链子，带着金色方框眼镜，模样又痞又斯文，男生笑着说没事。
    但在黎珂让道后没有抬步就走的意思，而是停在了黎珂面前。
    黎珂微怔：“怎么了吗？”
    男生垂头，用颇有蛊惑性的狐狸眼，看着黎珂手上捧着的教材，黎珂把手机也放在了教材上。
    下一秒，黎珂只听见这个陌生男生玩笑着说：
    “同学，从你刚进来，我就注意你好久了，请问你用的教材是什么微信号的啊？”
    “啊，什么？”黎珂一下没反应过来，“五三啊，我拿的是五三，这里不是一堆吗？”
    痞帅男生笑了笑，指了指黎珂的手机，“我觉得你很漂亮，我可以加你微信，先成为朋友吗？”
    黎珂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露出锐利的目光：“不可以！”
    痞帅男见黎珂有些失措呆愣的表情转而变成强烈的表情，一下笑出了声，微微俯下身，与黎珂平视，“那你哪个学校的啊？”
    突如其来地靠近，加之眼前男生又过于潮，潮到黎珂想退避三舍，人的磁场搭不搭，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但眼前的潮男没有因为她的一句“不可以”而生气，所以说话也不能太过于驳人家面子，老黎又常在她耳边念叨，出门在外收脾气，做人留一线。
    黎珂先露出善意的笑，大脑飞速组织措辞。
    “我——”
    “黎珂，过来！”一道舒朗的声音命令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黎珂条件反射寻找声源。
    只见不远处的肖柯表情有些严肃，朝她大步走来。
    他一边迈步，一边举起指节分明的手，冲她勾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头。

 第14章 入戏有点深

    那只手灵动地勾动着，白里透粉，修长精致，确实有摄人心魂的力量，黎珂呆呆地望着，一时之间忘了给反应。
    “男朋友？”痞帅男收回看肖柯的目光，垂头看黎珂。
    黎珂醒过神来，这种场面像什么不必多说，多少青春电影浓墨重彩描摹的狗血修罗场面。
    某肖大步而来，很像宣示主权，黎珂脑海里组织好的友善措辞全被肖柯打散，飞速思索一番，当下摆脱痞帅男纠缠最好的方式就是——肖柯
    黎珂皱着眉，忽而眼睛弯弯起来，严肃又诚恳地说：“同学，你看不出来吗？”
    “那是，我哥！”
    “哥！”黎珂唤了声。
    见肖某越发近，又用告状的语气说：“有人问我微信号。”
    一声“哥”，肖柯眉毛一跳，片刻后站到黎珂旁边，拿过黎珂手上的两本五三，一脸慈爱地垂眸：“妹妹，书挑好了吗？”
    还没等黎珂给回应，肖柯偏头挂起疏离冷漠的神情，他比痞帅男高一点，还是一身浅灰运动装穿扮，干净的书卷气顷刻间打败面前潮男浑身散发出的凌乱气息。
    他摸了摸黎珂的朵拉头，冲痞帅男严肃地说：“你要我妹妹微信，还是要我这个哥哥的微信？”
    痞帅男怔住须臾，识趣一笑，遂摆摆手，悻悻然离去。
    黎珂看着痞帅男出了二楼，才松了口气，回头，发现肖柯目光一瞬不瞬，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那个神情，似笑非笑，说不出什么意味，黎珂不喜欢被人直勾勾看着的感觉，特别是肖柯比她高一个头，她看他需要微微仰视着。
    但明明曲靖辰现在也比她高小半个头，可是，感觉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黎珂把到嘴边的谢谢一下憋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突然过来帮你解围，不唐突？”肖柯嘴角荡起笑。
    其实他脑子里想的是，前几次黎珂给他感觉就是做事干脆利落又精明，性格直来直往，怎么遇人搭讪就愣头愣脑，这一看男生就是来要她要联系方式，只有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噢，还行，不过，你没过来我自己也能解决得很好，但你过来了，解决得更快。”拐弯抹角，黎珂就是不想把那句吞回去的谢谢给吐出来，她究竟在别扭什么啊？
    肖柯把她的微表情一览无余，兔子警察朱迪的形象又栩栩如生地蹦出来，他点头赞同道：“嗯，是呢，妹妹。”
    “不是，你占我便宜上瘾了是？”
    “不对，你刚刚还摸我的头！”黎珂骤然想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肖柯一愣，有这一回事儿吗？但好像真有这回事。
    他垂眸看着黎珂张牙舞爪的样子，抬手刮了下鼻子，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又或者，你喊我哥，让我入戏有点深？”
    “不喊你哥，你还想让我喊你什么？”黎珂下意识回道，但立刻又意识到话题风向在变，也不想再掰扯下去，指了指肖柯手中的两本五三。
    “行，哥，把我五三还给我！”
    “拿去，妹妹。”
    ……
    “哟哟哟哟！哥哥～”余凯兴一手拍在肖柯肩膀上，“想当护花使者，沦落为哥哥？”
    肖柯冷冷看了一眼手舞足蹈的粉色骚包，“正经点。”
    余凯兴：“我哪里不正经了，如实招来，你怎么认识25班学委的？”
    江定晨咳嗽了两声：“人家早就护过花了，在开学典礼那天。”
    余凯兴：“什么！！！具体展开说说？你们那天你们除了和杨家展那狗打架，还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江定晨点到为止，那天他也没打听个明白，但余凯兴在他们三中可是个磨人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呢，反正柯柯肯定比我们俩更早认识黎珂。”
    余凯兴立马捉起了肖柯的手腕，晃动着：“柯柯宝贝，告诉我，告诉我嘛～”
    肖柯心梗，翻了个白眼：“你们真的都想知道我怎么认识黎珂的？”
    “我先声明，是我单方面认识人家，你们也看到了，她和我不熟。”
    另外两人竖起耳朵，哈巴狗一样翘首以待。
    肖柯无奈补充道：“还有你们真的也别脑补那么多，别看到一个女生和我一起就各种乱点鸳鸯谱……我现在也没那个想法。”
    余凯兴却从刚刚的场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你现在没有，不代表未来没有啊？柯柯，我们话不能说太满啊！”
    江定晨：“就是，到时候我给你脸打肿！”
    肖柯：“……”
    余凯兴和江定晨击了个掌，感叹道：“我俩终于在同一阵营了。”
    肖柯沉默了下，他这两个兄弟正常地时候都正常，不正常的时候都和鬼一样难缠。
    余凯兴：“你重点还没说。”
    肖柯勾起笑：“老黎姓什么？”
    “这和老黎有什么关系？”
    肖柯拿起一本红色教辅：“听好了，黎珂是老黎女儿。”
    ！！！
    这下问话的两人四目相对，鸦雀无声。
    肖柯看着他们愕然的神情，笑着提醒：“所以，不要再乱说话了，被老黎听到，他宰了你们。”
    半晌后，余凯兴合上嘴，终于把这个消息消化完，平静地问：“老黎告诉你的？”
    肖柯点头。
    余凯兴一拍大腿：“那你已经获得老丈人的认可了啊！”
    肖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余凯兴：“有些人不仅成绩比我们好，就连人生伴侣这条路，都赢在起跑线上。”
    “不然老黎怎么单单告诉你，没告诉其他人？”
    能堵住肖柯嘴的，只有余凯兴，一旁的江定晨冲余凯兴竖起大拇指。
    肖柯揉了揉额角，心想这两人可以绝交了。
    他转移话题：“我要去三楼买书，你们去不去？”
    两人摇头，其实还乐呵着，但知道肖柯在转移话题，他们俩也应该识趣地适可而止。
    余凯兴：“我只喜欢刷题，不喜欢看书。”
    江定晨：“本来刷题就困，去看你看的那些书，我更困，还不如两把游戏实在。”
    肖柯独自一人上三楼，奔向历史文学区，打开备忘录清单，找出他之前列好的书单，三楼课外文学小说区与一二楼不一样，三楼很安静，高矮错落的书架上有些书是拆封的，很多人直接坐在地板上看书。
    肖柯走过一排排书架，找到自己要买的书，他对战争史很感兴趣，又忽然想起周四中午那天考完历史回教室碰到老黎，因为历史试卷里面有试题提到了一战二战，他就和老黎聊了一下，老黎后面又推荐了两本书给他，但中午时间太仓促，他现在已经给忘了名字。
    kk：老黎，你周四那天和我说的书叫什么来着？我现在给忘了
    过了一会儿，老黎发来语音。
    肖柯把手机抵在耳边。
    仁者乐山：额……是那个《第三帝国史》和《世界通史》
    kk:好的，谢谢老黎
    似乎怕肖柯听不清楚，老黎又发了条两本书名的文字消息，又附上了这两本的照片。
    仁者乐山：在南楼书店吗？
    肖柯一愣，老黎怎么知道？
    但他先礼貌地回个“嗯嗯”点头的表情包。
    仁者乐山：黎珂也说今天去那，她把我教师卡拿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去问问她还在不在啊

 第15章 小伙子，我很看好你哦

    黎珂捧着两本五三，避开肖柯他们，在二楼里闲逛，原来南楼书城的重新装修，是在每层楼的后部，加了一个供休息的奶茶店，整体的装修风格文艺明朗，沿边的墙面还栽着几盆吊兰和颜色各异的绣球无尽夏，应该也是为了对抗兴起的电商，留住书城的客流量。
    黎珂反正已经挑好了书，便走进了奶茶店，又给陈依依他们分别发了消息，她刚站在前台准备点奶茶，就接到了老黎的电话。
    “喂，珂珂，你是不是在南楼书城？”那边老黎问。
    “嗯，是啊，怎么了，你有什么要买的书吗？”
    “噢，不是，是肖柯也在书城，老爹的教师卡你不是拿了吗？结账的时候，和肖柯一起，学生嘛，都是花家里的钱，都为父母省个钱。”
    黎珂愕住片刻，有种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感觉：“爸，你是说让我和肖柯一起结账？”
    “嗯，是啊，有问题吗？”
    黎珂下意识回：“我和他不熟。”
    “那刚好趁这个机会，也认识肖柯嘛，都是同个学校同个年级的，对不对？”
    “爸，我……”
    我不喜欢肖柯。
    但这样说，老黎肯定会问为什么不喜欢肖柯？
    细究原因，黎珂脑子里只是涌上了很多画面，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毕竟人肖柯没有侵犯她任何利益。
    “爸，我脸皮薄，那天我屁股摔人家脚上，见到人家我多尴尬。”
    那边笑了声：“这个你放心，肖柯是个好孩子，你还要谢谢人家那天拉你一把呢。”
    黎珂轻啧一声：“肖柯这人我是非得认识不可吗？”
    电话那边默了一会儿，操着极具魔力的语重心长口吻，黎珂觉得她爸不去当励志讲师可惜了。
    “珂珂，爸爸呢是希望你多认识一些朋友嘛，你身边就只是依依和小曲，其实爸没有理由干涉你交朋友的权利，但青春嘛，总是要和不同的人接触，才能碰撞出精彩纷呈的火花，肖柯微信号推给你，选择权在你嘛，不过，和肖柯相处，你会发现肖柯是个很不错的人，话说这么多，噢，对了，回家记得给我打包螺蛳粉啊。”
    “喂，爸——”黎珂一看手机，那边已经挂断。
    来了几条微信消息。
    ——仁者乐山向你推荐了kk
    仁者乐山：加油哦jpg
    仁者乐山：肖柯知道你是我女儿，有次周六你在综合楼等我到跳脚，被他碰见了，然后我就说了（捂脸哭）
    另一边，肖柯手机停留在和老黎的微信聊天页面。
    kk：老黎，不劳烦您了，也不麻烦黎珂了
    肖柯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老黎回消息。
    ——仁者乐山向你推荐了千分尺要估读
    他愣。
    仁者乐山：这是黎珂微信，我刚联系她，她还在南楼书城，你们有遇见吗？
    仁者乐山：我还蛮希望你和黎珂成为朋友的，都这么优秀，不成为朋友多可惜啊
    仁者乐山：教师卡可以打六折，把这钱省下来买东西吃多好
    肖柯盯着那个微信号默了好半晌。
    黎珂的头像是一个卡通人物举着一把千分尺。
    肖柯手指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思索着措辞，打下：老黎，结识成为朋友也需要契机，我和黎珂目前
    他还没打完，就弹出新的微信消息。
    ——我是黎珂，你的黎老师让我待会结账带你，他的教师卡在书城可以打六折
    肖柯抿了下唇，光看这文字消息，她都能想象出黎珂不情不愿和他说话的样子，也许还她校园卡那天，他就不应该逗她。
    人果然不能犯贱。
    所以不用直觉告诉他，黎珂就是不太喜欢他。
    但她都加他微信了，他个阳光开朗大男孩还纠结想太多干嘛，他点了同意，备注黎珂。
    选了一个比较活波一点的哈喽表情包发过去。
    又跳出和黎珂的聊天对话框，转到老黎的。
    kk：谢谢老黎！我会努力和黎珂成为朋友的！
    不对，这样发不对——这样会显得自己对老黎的女儿黎珂不满，好像黎珂很难相处似的
    ——黎珂很可爱，我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不对，这样发会显得对黎珂图谋不轨，到底怎么发才合适啊
    ——感谢老黎把你宝贝女儿的微信推给我，我确实很早之前就想认识她了，她可是理科大学霸！我在物化生学习方面确实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刚好可以请教她！
    肖柯两眼一闭，点了发送。
    仁者乐山：小伙子，我很看好你哦jpg
    肖柯皱眉，他没看错？
    还是老黎把这个表情包理解错了？
    毕竟老黎之前为了表扬他，发过“呵呵”给他。
    ——
    黎珂坐在奶茶店靠窗的卡座上，板着脸嗦奶茶，又盯着手机屏幕。
    老黎好说歹说一场，她不加，反而有种她输了感觉。
    她黎珂当然不能输，不就加个微信吗？
    过了一会儿，微信跳出新消息。
    ——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你们可以聊天了
    ——哈喽jpg
    哈喽个鬼啊。
    黎珂右手食指轻叩着桌面上的五三，既然肖柯早就知道她是老黎的女儿。
    老黎又这么喜欢肖柯，没在肖柯面前说她什么坏话？
    黎珂把微信界面切回老黎那。
    千分尺要估读：你没和肖柯说我什么坏话
    仁者乐山：捂嘴偷笑jpg
    黎珂：？
    千分尺要估读：爸，螺蛳粉还吃不吃啊，炸蛋、腊肠、鸭掌……好香啊
    仁者乐山：我女儿一顶一的棒，方方面面都好，我怎么可能和他说你坏话，我都是夸你的，像在你面前夸肖柯一样
    黎珂眯着眼将信将疑，又板着脸发消息给肖柯，盯着那个友善的哈喽表情包，又觉得自己发的第一条消息是不是过于冰冷，跟肖柯欠她几百万似的
    又敲下：你挑好书了，就联系我，我这会儿还不着急
    又想起肖柯还有同行的两个朋友，又在“你”后面加上“你和你朋友”
    千分尺要估读：你和你朋友挑好书了，就联系我，我这会还不着急，你们可以慢慢挑，别觉得有负担，我也是奉命行事。
    黎珂盯着发出去的消息，“别觉得有负担”，一下握紧了拳头，朝空气中挥了个拳。
    她怎么现在才想到，对啊，肖柯肯定也不好意思用老黎的教师卡啊，当时就应该用这个理由堵住老黎的嘴。
    可是她现在微信都加了，信息也发出去了。
    她趴在桌子上，啪嗒啪嗒地叩击五三。
    “诶，小同学！”
    黎珂恹恹地回头。

 第16章 丢脸的是你们，和我无关啊

    转眼间，她旁边就立着两个人，昨天厕所外的做作哥，还有叫晨晨的一身黑。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小同学，我叫余凯兴！”做作哥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手上还给自己鼓掌。
    “余，年年有余的余，凯，凯旋归来的凯，兴，兴高采烈的兴。”
    黎珂左手抵在左脸，捏着自己的左耳垂，一头雾水地听完的他的自我介绍，神情终于由疑惑变成一脸“我和你很熟吗”的样子。
    见黎珂沉默，余凯兴上半身晃动起来，又鼓掌哈哈哈哈笑：“小同学，你给点反应啊？你这样整得我很尴尬啊？”
    余凯兴一身粉色穿搭，全身上下恨不得八百个动作，跟朵移动桃花一样，晨晨一身黑已经躲在他身后，抬起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好像在嫌弃这朵桃花丢人现眼。
    黎珂舔了舔唇，又点点头：“你，余凯兴是？”
    余凯兴高兴地点头。
    “你表演型人格吗？”
    余凯兴笑容瞬间僵住。
    晨晨一身黑憋着笑提醒：“夸你会表演呢。”
    余凯兴回头嗔视他，又一脸笑对着黎珂：“小同学，你还挺幽默的。”
    黎珂礼貌笑了笑，心说你倒是挺会给自己台阶下的。
    “我是黎珂，你别叫我小同学，谢谢。”
    余凯兴搓搓手：“好的好的，黎珂同学。”
    “我是江定晨，开学典礼那天你见过我。”江定晨微微颔首。
    黎珂也礼貌点头回应：“谢谢你那天替我接过椅子。”
    江定晨：“问题不大。”
    余凯兴捻着下巴：“黎珂小同学，话说，你们开学典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余凯兴屁股往下沉，打算坐在黎珂对面，江定晨先发制人，锁住他的脖子，把他拽到奶茶店里侧的卡座里，又礼貌地对黎珂微笑：“我们坐里面。”
    黎珂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偷偷吐了口气，把手机解锁。
    十分钟前肖柯发来消息。
    kk：不麻烦你了，我和朋友可以自己付钱的，谢谢老黎的好意，你奉命行事的话，你就和老黎说，我付款用了老黎的教师卡就ok了
    kk：谢谢jpg
    是一只很可爱兔子的鞠躬谢谢表情包。
    黎珂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肖柯的兄弟。
    余凯兴正回头，两人对视上，他又热情洋溢地冲黎珂挥手。
    黎珂微笑，目光又回到手机上。
    行，反正你拒绝了，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黎珂点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又嗦了一口奶茶。
    陈依依和曲靖辰墨迹了挺久的，她在群里说她在二楼奶茶店的时候，两个人都回，买好书了就来找她，这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一个鬼影不见，他们是要把整个书城买回家吗？
    黎珂打开群聊——dog rich don''t fet
    千分尺要估读：你们俩ok了不？
    物理不到80不改名：我可以喽
    rapper陈：那个……你们谁还有钱啊？借我点呗，我又看到一本想买的小说，但没钱钱了，可是不把它买回家，我好难过啊
    物理不到80不改名：叫声老板，我送你
    rapper陈：老板！老板！老板！老板！
    物理不到80不改名：不，你叫了四声，我只需要一声，不送了
    rapper陈：你、死、定、了！
    物理不到80不改名：略略略，是兄弟，你就过来打我呀！
    黎珂见怪不怪，两人又因为一本小说在群里掐起来。
    千分尺要估读：rapper陈，开学了，我给你买，就当送你的开学礼物
    千分尺要估读：但你不能上课期间看，被我发现或者再被老黎缴了，我就去老黎办公室把你的所有小说都烧了！
    rapper陈：潸然泪下jpg
    rapper陈：感天动地jpg
    rapper陈：珂珂最好啦，谢谢我亲爱滴公主！
    千分尺要估读：你们挑好书了，就找我，我喝着奶茶，二楼里的奶茶店还不错，你们来不来一杯？
    rapper陈：可惜，我连喝奶茶的钱都木有了（大哭）
    物理不到80不改名：少爷这次，真请你喝（握拳）
    rapper陈：如果再骗我，我已经握紧了拳头jpg
    ……
    另一边，肖柯把书单上列的书都找到了，才从口袋里又拿出手机。
    群名叫做“帅逼的诱惑”的微信群不断跳出新消息。
    蹭蹭蹭地，肖柯眼看着群聊消息的红点数字从15窜到了23。
    他不是才离开那两货一会儿，这两人又在群聊里发什么，他点开群聊，沉默了好一阵。
    江potato:kk，刚刚小花跑去和黎珂自我介绍了，人黎珂压根不想理他，他还贼贱兮兮地上前，还叫人家小同学，你回来可以揍扁他了
    江potato：他自我介绍什么鬼样你是知道的
    青春猪头班花：江土豆，你告我的状就告，怎么还拉踩我自我介绍的样子，什么叫鬼样
    青春猪头班花：柯柯宝贝，你别听他的，我就是想认识一下黎珂小同学，我很正常地和人家自我介绍呢～人小同学还对我面带微笑的呢
    江potato：人家那是礼貌，总不能直接让你滚！说你表演型人格，真以为夸你呢，变相说你像只花枝招展爱显摆的孔雀
    江potato：还好我及时阻止了这朵花丢人现眼的行径
    青春猪头班花：……
    青春猪头班花：kk，我的行径不丢脸，我只是比较外向和自来熟，柯柯宝贝，这你是懂我的
    ……
    肖柯皱着眉，脑海里全是余凯兴说话不着调，整日贱兮兮，没个正经的的样子，是个话很密集又神经大条的活宝，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余凯兴是个幽默的显眼包，但不熟悉他的人……
    肖柯不确定黎珂会不会介意这样的显眼包，但江定晨那描述，是嫌弃无疑了。
    余凯兴还叫人家小同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让原本就不待见他的黎珂，对他还能有什么好印象呢？
    肖柯苦笑，往下滑动聊天列表，点到黎珂的对话框里，里面只躺着一个“ok”的表情包，思忖着片刻，他又回到了群聊。
    kk：丢脸的是你们，和我无关啊
    kk：你们俩现在在哪？该买的都买好了，准备结账走人

 第17章 他发现她的眼睛很大

    南楼书城一楼出口，几个收银台处结账的队伍浩浩汤汤。
    黎珂拎着两杯奶茶，又捧着自己的两本五三、几本草稿纸和笔记本，挑了一条看起来会比较快的收银队伍先排着队。
    过了一会儿，陈依依以躬驼着背的姿势出现在黎珂视野里，双手拽着一篮子书，膝盖又抵着篮子底部，表情略显吃力地冲黎珂嬉笑。
    黎珂眼皮跳了跳，她想过去帮忙提，但一看陈依依篮子里全是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估摸着有十几本，这陈依依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她自己拎过来。
    “你是要把这些小说当饭吃吗？”黎珂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陈依依来到黎珂旁边，放下篮子，大吐一口气，又捶了捶自己的小臂：“我爱好又不多，就是想把这些书买回家，放到书柜上，你不知道一排排的，有多赏心悦目。”
    黎珂想起陈依依房间那面整齐划一、琳琅满目的书墙，确实是好看的。
    “但你一次买这么多，不怕回家屁股开花啊？”
    陈依依父母开明，一向尊重陈依依的爱好，但也不可能任由着陈依依来，成绩可以不突出，但不能浑浑噩噩不努力，收藏言情小说这种兴趣爱好可以有，但要把握好度，不能影响到当下的主要任务学习。
    陈依依俏皮地笑：“所以我打算放1\/3在你家，1\/3放在曲靖辰家，后面再慢慢的、一点一点搬回我家，这样就没事啦，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黎珂：“……”
    “那你怎么不分批次买，来回折腾你不累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幸福的重量，我喜欢幸福一箩筐砸向我！”陈依依顺势做了个捉住空气，让空气砸向自己的动作，身后的高马尾就摆呀摆。
    黎珂弯起唇角，陈依依脸有点婴儿肥，加上小鹿般的大眼睛点缀，动作挥动间可爱灵气，但不能夸她，省得尾巴翘上天去。
    “对了，珂珂，你不是喜欢三毛吗？你上学期丢的那本《撒哈拉的故事》我给你买回来了。”陈依依一边说，一边俯身拿起那本橙黄色的书。
    高一上，黎珂把这本书带到教室，同班同学轮着借阅，最后就不知道跑去哪了，她和陈依依提了一嘴，没想到她还记下了。
    “你送我一本，我也送你一本。”陈依依开开心心地把书递给她。
    黎珂接过，心里有些懊悔刚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应该骂陈依依狗改不了吃屎的。
    见黎珂不说话，陈依依睁大眼睛看她：“你不会感动得说不出话？”
    黎珂抬手拍了下陈依依脑袋，“我感动你的头。”
    “你果真和老黎很像，都喜欢拍头。”
    “呵呵。”
    “像！巨像！老黎缴我书的时候，也经常这么个表情。”
    黎珂开始提醒：“反正你看小说休闲娱乐可以，但不要影响学习，不然你怎么和我去北京上大学。”
    “知啦知啦，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会太沉迷嘛，你这三天两头念叨的。”
    过了一会儿，曲靖辰也拎着一大篮子出现，不一样的是，里面装着篮球、足球、积木，还有一盒一盒包装精致的不知名的东西。
    陈依依好奇地伸手拿起一盒：“这什么东西啊？”
    “羊毛毡，最近网上很火！”
    陈依依：“羊毛毡？”
    “嗯，就是做手工，拿根针，不停地戳戳戳，有教程视频，跟着教程戳出你想要的样子。”
    陈依依似懂非懂，晃动包装盒：“听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
    曲靖辰拧眉切一声：“你看这些小说非常有技术含量。”
    “那你这个会戳出什么？”
    “你不会看上面的图片说明啊，戳出企鹅啊。”说着，曲靖辰又拿出另一盒，指着上面的图案给陈依依看：“这个会戳出一只猪，我觉得特像你，就买了。”
    “你骂谁是猪？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陈依依抡起拳头警告。
    黎珂不仅看热闹，还笑着补了句：“两个人都是猪，就别一决高下了，你们奶茶还喝不喝，再不喝冷了啊。”说完，黎珂俯身拎起放在购物篮里两杯奶茶，分别递给两只猪。
    陈依依白了一眼曲靖辰，接过奶茶：“谢谢珂珂。”转头又对曲靖辰说：“我是猪，你可不是嘛喽吗？你不仅属猴的，你还像只猴，见过动物园的长臂猿吗？你投篮的时候特像长臂猿挂在树藤上。”
    曲靖辰稚气未脱的脸蛋长得并不差，但是是细狗，还是浑身小麦色的细狗，常年运动，手腿已经形成了那种纤细的肌肉线条，黎珂看着他，对上动物园里在树上挂来挂去的长臂猿，没忍住笑，陈依依嘴巴是会骂的。
    “哼，who cares? 我就当你夸我长手长腿了。”
    ——
    “我擦！出成绩了！”身后的队伍里发出一声惊呼。
    “你们一中不是昨天刚结束开学考吗？今天周六就出成绩了？”说话人语气大为震惊。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老师改卷速度都是魔鬼——我艹，我们班主任已经把成绩的excel表发到家长群里，无语，还让不让我周末好好过了。”
    “孩子，你要坚强，不就是回家吃竹笋炒肉的事情吗？小case！”
    “滚！”
    ……
    黎珂三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结账队伍里中学生模样的人，原本或说或笑，但这会儿有好些面孔盯着手机屏幕笑不出来了，看来南楼书城里不少是暨平一中的学生。
    结账队伍一点一点行进，黎珂打开好分数app，昨晚改完试卷，她就大概估了个分，和预料中差不多一样，除了语文，其他科目上下浮动不大，但语文的分数很扎心——92。
    一个刚及格的分数，还有后面她字飘得龙飞凤舞没写完的作文——34分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还好昨天已经消化好了情绪，黎珂撅了下嘴，存在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才是她黎珂做事三部曲，关了app，黎珂随着队伍又向前走几步。
    倒是陈依依伫在原地，双手合十，握着手机，虔诚地望向天花板，那模样真的就差上香拜佛了。
    “不信星座，改信神明啊你？”黎珂调侃她。
    “今天还是信星座，星座告诉我，我的学业顺风顺水！”
    “珂珂，你帮我打开好分数看一看，我胆子小，班排进前十了你就笑一下，没进你就默默把手机关了。”陈依依把手机双手呈给黎珂。
    曲靖辰也打开了手机，但单眼眯着，把手机屏幕伸得离自己远远的。
    黎珂接过陈依依手机指纹解锁，打开好分数。
    “怎么样？”陈依依问。
    黎珂没笑，把陈依依手机又拿着离自己视线近些。
    陈依依紧张地皱眉：“不妙？”
    黎珂这时候却坏笑起来：“被骗了哈哈哈，你文科成绩不错，总分也在你们班排第六。”
    陈依依这才松了口气：“现在让你帮我看成绩，你还会虚晃一枪了是？”
    黎珂把手机还给陈依依，眨眨眼：“考验你心理承受能力啊。”
    陈依依：“切，我还真是谢谢你哦。”
    一旁的曲靖辰最终把手机屏幕转向黎珂，“要不，黎大珂，你也帮我看一下？你运气一向比我好。”
    陈依依揶揄他：“你不知道你成绩跟开盲盒一样。”
    曲靖辰：“……”
    黎珂伸脖子看了一眼，平静地点点头：“你，回家等着苏老师揍你。”
    曲靖辰质疑：“你没给我虚晃一枪？我可不需要你考验我心理承受能力啊。”
    陈依依：“弟弟，你心里没点阿伏加德罗常数吗？”
    曲靖辰：“哦，五十分的化学还显摆，你化学真好呢。”
    陈依依：“我又不选理科，倒是你，数学30分，也只有你能考得出来，我选择题全蒙b都不止这个分。”
    黎珂听着两人拌嘴，准备适时煽风点火时，收到了老黎的语音电话。
    “珂珂，还在书城不？”
    “嗯，在，怎么了？”话落，黎珂转念一想，老黎不会来审查肖柯有没有和她一起结账。
    她问：“什么事？”
    “刚发现家里没宣纸了。”那边老黎笑了笑。
    黎珂正排到结账长龙中央，“你着急用吗？不着急用就下次再买，我都已经排队结账了。”
    每次她出门十之八九准备打道回府时，准能接到老黎的电话让她买东买西，出门前从来不提，出门后必打电话吩咐。
    “啊，结账了啊，那，算了算了。”
    “嗯，那挂了。”黎珂准备挂。
    “等一下，你是和肖柯一起结账不？”
    黎珂懵了一下，甚至怀疑老黎打电话过来让她买宣纸只是个幌子。
    “呃……没有，他、他说他有事就先走了，没用上教师卡。”
    “这样？他和我说要和你交朋友来着，这小子不会还害羞。”
    黎珂默了片刻，她老爹在说什么啊，看着离收银台还有一定距离，到他们付款还有好一会儿。
    黎珂转移话题：“爸，我现在给你去买宣纸，让依依他们先排着队，挂了。”
    红色电话符号一点，挂得干脆利落，那边老黎的坏笑声黎珂都没听到。
    黎珂和陈依依他们打个招呼，又奔进了书城里，刚走没几步，迎面就来了惹眼的三个人。
    正是肖柯他们。
    其中在说话的人的语气最为鲜明，余凯兴捶着肖柯的肩膀，鬼哭狼嚎：“我操！你语文138！你不要命啦！不要命啦！我才87！作文才42！你作文58！”
    “以后不赌了，我们班第一，能不是年级第一吗？晨晨！你说我们是不是根本逃不过给他打一个月饭的宿命！呜呜啊啊啊！”
    黎珂脚步顿住，唇角一撇，捉到了三个关键词：语文138、作文58、年级第一。
    有片刻的窒息感袭到胸口。
    “你作文这么会写，到底都吃什么书啊？”
    语文138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原本落在手机屏幕上，下一秒目光垂落在手中的购物篮中，晃了晃购物篮里一堆书给余凯兴示意。
    “这种书你又不看，就算你看了，我的作文你学也学不来。”自信又散漫的口吻。
    “你你你——”余凯兴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晨晨，你看这逼玩意一点都不谦虚！”余凯兴回头和江定晨说话。
    走在后面点江定晨倒是一边垂头一边玩着手机，笑道：“我要是有这个资本，我也不谦虚。”
    余凯兴吃瘪，江定晨和他站到同一阵营只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
    但下一秒，余凯兴回头一望眼前，又笑盈盈起来：“啊，小同学，又碰见了啊！”
    余凯兴偷偷掐了肖柯肩膀一下。
    被掐的少年抬头，霎时，黎珂的目光就和语文138的目光相撞。
    黎珂原本就像银币般大的双眸睁得更大些，安静地对视上两秒，黎珂错开目光。
    肖柯浓密的眉毛却一挑，眼尾上扬，冲她歪头一笑。
    适时窗外的一片阳光落进室内，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三个少年的肩头，阳光似乎更偏爱身着一身浅灰的少年。
    猛然间，黎珂心里有个荒谬的念头出现。
    阳光好像把肖柯照得特别好看。
    适时粲然的笑容，适时明媚的阳光，氛围感、少年感，一切都刚刚好。
    黎珂心慌了一瞬，立马收回目光，掐断这个无比可怕的念头，脚下提步快走。
    擦身而过，肖柯笑容止住，对视之时，他就发现黎珂的眼睛很大，大得炯炯有神。
    但现在没看错的话，她下眼睑处还有一颗痣。
    一颗小小的泪痣。
    ——
    “人与人的羁绊，往往在第一眼就注定了”

 第18章 了不得，开始注意笑容了

    “我怎么觉得黎珂小同学好高冷。”余凯兴挠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她真的是老黎的女儿吗？”
    “老黎这么和蔼可亲。”
    “——哎哟”
    肖柯手肘撞了一下余凯兴，“人家高不高冷关你什么事，以后别叫人家小同学，不尊重人。”
    “我叫人家小同学是说人家可爱的意思，你们不都叫我小花？”
    江定晨：“闭嘴了你！班花的名号是你不要脸自封的！叫你小花是说你骚知道不？”
    余凯兴摇摆：“那我也是漂亮地骚气着。”
    肖柯回头，又望了一眼黎珂傲然匆匆远去的背影。
    是他刚刚的笑容有问题吗？
    “我笑起来怎么样？”肖柯眉眼舒展，恣意地对他的两个兄弟笑起来，阳光还在，干净的书卷气、少年气扑面而来。
    余凯兴拧起眉，看着他“恶心”的笑容，骂：“滚啦！我们都是直的！”
    江定晨摇了摇头，煞有介事拍肖柯的肩膀：“了不得，开始注意笑容了。”
    余凯兴：“哟哟哟，晨晨不说，我这猪脑子还没意识到呢。”
    肖柯：“……”
    就不应该问他们。
    余凯兴想起什么，掏出手机：“你们还记得初一和我们同班那个副班长吗？就是带黑框眼镜，说话特古板那个。”
    “前两天我看见他发朋友圈了，啧啧，官宣朋友圈，在和女朋友撸猫，男生谈起恋爱来啊，反差真大，软唧唧的，冲女朋友嘟嘴撒娇。看，今天又来了一条朋友圈，和女朋友的猫咪头合照，双手比心心——今天的奶茶只加了三分糖，但她一笑，奶茶像是加了全糖。”
    最后那句话被余凯兴甜腻腻地念出来。
    江定晨直接锁喉：“别恶心我们了。”
    余凯兴挣脱开，继续说：“我就是想知道我们三，谁先谈，谁的反差最大。”
    肖柯拍余凯兴肩膀：“反正你不可能再有反差了，你再恶心下去就是犯贱——走了，你们还听不听我练琴的？”
    江定晨：“听。”
    三人抬步，余凯兴还不罢休：“话说你们真的没有一点点想法吗？”
    江定晨：“如果只是图个新鲜感，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有什么好谈的。”
    肖柯：“确实，我们现在年龄也不大，不是说不可以去谈，但如果只是图个新鲜感或者是从众心理，亦或是起源于皮囊色相下的浮躁又快餐式的蠢蠢欲动和撩拨，那不如把这些时间用来修炼自己。”
    余凯兴嗦着嘴点头：“说的对，我们虽然胡闹，但不胡来。”
    ——
    地铁上。
    语文138，138……年级第一，第一……这两个短句隐隐在黎珂脑子里循环。
    138的语文，光语文整整一科拉她46分，58的作文，作文拉她24分！
    太窒息了。
    用陈依依的话说，这人吃屎的，语文才这么高分。
    黎珂闭上眼，缓缓吐了口气。
    转瞬又安慰自己，不能和别人比，要和自己比。
    ——
    周末两天一晃而过，到了周一上午的大课间。
    全校的校园广播响起，黎珂坐在座位上默写单词，伴随着磁啦的电流声，出来的是老黎的声音。
    “各位同学们，早上好，我是学生教育工作处的黎爱民老师……上周一我校发生一件影响恶劣的学生冲突事件。
    据学校多方了解，现将以下状况通报批评，望所有同学引以为戒！
    2018年2月26日周一，开学典礼，于逸夫楼楼梯道，某a同学言语严重不当，言语上傲慢藐视女性、同时嘲讽羞辱同班b同学……诸如此类的话，希望在我们的校园不要再出现。
    言语藐视女性和嘲讽同学都是不尊重他人的行为，也是校园欺凌的一种形式，我们学校严肃遏制这类事情的发生。
    同时，b同学也因此动手打a同学，虽然可能是出于愤怒和自卫，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而是一种与他人俱损的毁灭方式……
    在此，学校明确指出，无论是言语嘲讽还是动手打人，都是不可接受的行为，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我们的校规校纪，特此通报，予以a同学、b同学警告处分，对其他涉事同学同样予以处罚，望所有同学引以为戒。
    无论是身处校园，还是今后大家走向大学校园，迈入社会，我们都应该尊重每一个人，不论性别、成绩或其他任何因素。
    同时，我们暨平一中不唯成绩论，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不要骄傲，你们想想，你们除了成绩又还只拥有什么？
    成绩没那么不凸出的同学也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每个人都是一颗独一无二的种子，有人坚韧破土而出，有人需要汗水浇灌蓄势，有人盛开在春天，有人盛开在夏天，有人则在秋天和冬天绽放，但四季因为有你们才会更加绚烂。
    高中入学的时候，你们低头看了一眼书，抬头就毕业了，你们初中三年有多快，高中三年也会有多快。
    时间匆匆，愿我们的同学在抬头望黑板，低头看书之余，也看看身边的同学，珍惜身边的同学。
    这三年是你们在书海里砥砺傲游的三年，也是你们人格塑造、价值体系塑造的三年，学校希望你们伏案刻苦、不负韶华，但更希望每位同学抬头挺胸、人格健全，在暨平一中的这段路身心健康地成长。
    ……
    在暨平一中，你们负责扬帆起航，我们负责保驾护航，让暨平一中护送你们到达人生的下一站点。
    因此，我们学校将创立一个“守护种子计划”的心理交流室，这里面包括全校的任课老师，你们喜欢哪个老师，欢迎前来找你们的知心叔叔、知心阿姨、知心姐姐、哥哥……
    ……
    好，本周通报内容结束，占用了同学们的课间时间，外面阳光正好，还有二十分钟上课，大家晒阳光去，小种子们。”
    广播里老黎的声音结束，教室里掌声雷动，有人在讨论a和b分别是谁，有人在不齿a的行为，有人在好奇什么是“守护种子计划”……
    黎珂认真听完了老黎的通报内容，不得不说老黎说话的腔调很有朗读者那番味道，该严肃激昂时绝不含糊，该动之以情时一定是娓娓而来的情真意切。
    但，a和b是谁？黎珂回想起，上周一在综合大楼老黎训斥学生的画面，都不像是肖柯，不过这个事情不会和她有关？不对，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前方的李爽回头。
    “黎珂！我感觉我更喜欢黎老师了，我们学校很注重人文关怀！幸好当初足够努力来了一中！”
    黎珂转了转手中的笔，绽放着笑点头，有人这么喜欢老黎，她有点小骄傲。
    “黎珂，有人找。”

 第19章 意外还是发生了

    “珂珂，我来找你打羽毛球啦！”陈依依站在黎珂教室后门，挥着一副粉色崭新的球拍。
    黎珂兴奋地跑出去，刚好记单词记累了：“好啊！”
    两人穿过连廊，迅速跑到了教学楼下，但还是来得太晚，两栋教学楼间的整片空地只剩下边边挨着一排紫荆花的那片区域。
    课间也是放松玩乐，初中同班，体育课自由活动两人便一起打羽毛球，但现在不同班，只有大课间才能一起打。
    刚开始站好位置，画好场地中线。
    陈依依举起球拍，准备发球的预备动作，嘴里就开始叫嚣：“我不会让着你的啊！”
    黎珂大笑：“谁让谁还不一定呢？开战！”
    刚开始热身，两人打得还算柔和，但几个回合不急不缓的高远球对打，羽毛球就开始迅猛地在各方空中来回飞腾。
    “咻咻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黎珂看准时机，加大力度，来个扣杀。
    陈依依反应机敏，眼神警惕，一个反手接杀，防守回去。
    陈依依得意地笑：“嘿嘿嘿嘿嘿！”
    黎珂被她逗笑：“一个寒假没和你打球，变厉害不少吗？”
    陈依依：“我本来就很厉害！再给你见识一下更厉害的！”
    “咻——”
    白色的羽毛球飞腾得很迅猛，又比原先每一次都高，黎珂盯着移动的球，握紧手中的拍，随时找好最佳反击点打回去。
    但羽毛球飞啊飞啊，另外半边抛物线还没来得及形成，就飞到了黎珂身后紫荆花树上。
    黎珂看着卡在树枝上的羽毛球，愣了一下，回头冲陈依依哑然失笑：“大姐，你看看你！”
    陈依依从对面场地屁颠屁颠跑过来，“哎呀我的妈，用力过猛了。”
    这种状况以前也不少发生，陈依依直接拿着球拍的把手，对准树上的羽毛球，发射球拍，两人闪到一旁。
    当啷一声。
    球拍穿过树枝的缝隙落下，卡在树枝上的羽毛球纹丝未动。
    “你不心疼球拍啊？这不是你刚买的拍吗？”
    陈依依这才心疼地拾起球拍，被自己蠢哭：“一时忘了，我就想把羽毛球打下来。”
    “那珂珂，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根竹竿啊。”还没说完，陈依依就把球拍放在地上，人跑了。
    黎珂叉着腰盯着卡在树枝里的羽毛球。
    灵光一闪，黎珂脱下校服外套，把校服拉上拉链，裹成一团，她瞄准羽毛球的位置，发射自己的校服团子。
    校服团往上飞升，快飞到羽毛球的位置时忽然散开，接着整件校服直接覆在树枝上。
    黎珂咬着下唇，又叉起腰，干巴巴地望着自己赔上去的校服。
    过了一下，羽毛球歪歪曲曲地落了下来。
    黎珂看了一眼地上的羽毛球，又望着自己在树上挂着一动不动的校服。
    终于很无奈地笑起来，又是被自己蠢到的一天。
    叮铃铃——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
    四周的同学收拾运动器材离场，篮球场、足球场的人也纷纷成群结队跑回教学楼，陈依依也空着手跑回来了。
    “珂珂，没找到竹竿，羽毛球我们不要了。”但当陈依依注意到只穿着长袖上衣的黎珂，和树上的蓝白校服时，整个人沉默了。
    黎珂看着陈依依的表情摇了摇头，两个人对视，最终哈哈笑了起来。
    笑够了，陈依依直接拿起球拍冲树上的校服发射。
    几秒之后更沉默了。
    球拍卡在了校服上头的树枝里。
    课前两分钟的预备铃声已经响完，周围场地的人都跑空了。
    黎珂真的哭笑不得：“算了，下节课再回来拿校服，我们先回去上课。”
    “黎珂小——呸！黎珂同学，你怎么还没回教室？”
    远远地站在教学楼架空层上余凯兴正冲黎珂招手。
    黎珂看过去。
    陈依依问：“那人谁啊？”
    还没等黎珂回答，陈依依看到了紧随余凯兴其后，又来了大汗淋漓的几个男生，里面捧着篮球的是肖柯，陈依依再定睛仔细一看，认出了说话的是周六书城外碰到的一身粉。
    红唇皓齿，长得白皙甜软的男生，但举止动作又给人一种很皮的感觉。
    余凯兴：“你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黎珂先朝余凯兴挥手打个招呼，又指了指树上的校服。
    肖柯捧着篮球走过来，看着只穿着白色长袖t恤衫的黎珂，“你的校服挂上面了？”
    黎珂点头：“不过我们准备回去上课，下节课再来拿，走依依。”
    “你不介意我用篮球把它砸下来？”肖柯询问。
    黎珂有点不信，看了一眼肖柯，又看了一眼篮球，既然他们这么热情，就不能让他们的热情无处安放，主要下节课她也不想费心找根杆子当着全校的面在这里戳戳戳。
    “那你试试。”黎珂让到一侧。
    肖柯原地运了几下球，他今天穿了校服，两边袖子都捋到了肘关节处，露出白皙的小臂将球往上托举，随着动作的托出把篮球投向了树上校服位置的下方。
    篮球撞向紫荆花树，太大的冲击力，树枝一阵摇晃。
    咣当一声，球拍落下来了。
    篮球随后也落下，撞击着水泥地面，“砰砰砰”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而校服很顽固地沾在树枝上，晃了晃就不再动了。
    肖柯看了一眼黎珂，抬手刮了下眉角。
    黎珂一脸没事地看着肖柯，但不知为何，肖柯以失败告终，她的嘴角却轻轻勾起。
    余凯兴去追篮球：“柯柯，你不行啊，还是我来。”
    余凯兴找个位置就扎马步，双手捧着篮球，放在胯下，往上抡起篮球，抡了几下蓄势，“呀”的一声，往空中掷篮球。
    篮球直中挂在树上的校服，紫荆花树一阵摇晃，校服飘下来。
    余凯兴花枝招展地扭屁股得意，一副邀功行赏的样子：“柯柯，你运动细胞确实不如我～”
    陈依依盯着这个不注重形象的人看。
    “小心！”黎珂来不及接落下来的校服，便冲陈依依喊。
    篮球朝陈依依飞来，陈依依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举起手护着自己的脑袋。
    “砰——”
    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20章 行，你说了算

    篮球“砰”的一声，撞到了陈依依的肩膀，陈依依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
    黎珂张着嘴，拧着眉，反应了一秒，立马跑过去。
    “没事，没事，依依你没事？”黎珂扶着陈依依的肩膀，一脸担忧。
    陈依依呆滞着，没给黎珂反应，不知道人给撞懵了，还是吓懵了。
    “依依？”黎珂再次唤她。
    “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愣了两秒，陈依依才给出大反应，眼角一下憋出了泪水。
    “珂珂，痛！”陈依依揉着肩膀，有些委屈地看着黎珂，整张脸垮成了苦瓜。
    黎珂心疼地抱着陈依依，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一旁的余凯兴和肖柯显然也是懵了。
    肖柯先捡起地上的校服，又轻踹了一脚余凯兴的小腿。
    余凯兴反应回来，立马窜到陈依依面前，半躬着身，满脸的懊悔歉意，“同学，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带你去校医室看看。”余凯兴一脸担忧地询问。
    陈依依看了一眼余凯兴，才发觉自己当着不认识的人的面前情绪失控，她擦去眼角的泪珠，心里怒骂自己也太不争气了，这点痛就掉眼泪了。
    她吸了下鼻子：“没事，我缓缓，你们回去上课。”
    黎珂：“依依，我们去校医室看看。”
    陈依依收拾好情绪，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刚刚很痛，但现在没事了，哭过之后更不痛啦，上周拿的药还在，我们快点回去上课。”
    “真的可以吗？”
    陈依依点头。
    黎珂拿起水泥地上的球拍和羽毛球，装进球拍袋里，拉着陈依依往楼梯口走。
    余凯兴跟在后面，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看，人太得意就是会有失足的时候，陈依依没有怨他的意思，整得他心里更愧疚了，但他除了道歉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肖柯拍了拍黎珂校服上的灰尘，又跟上余凯兴，伸手递出一包纸巾给他，又扬起下巴点点陈依依。
    余凯兴灰暗的眼神一亮，感激地接过，立马快走在陈依依他们面前。
    “同学，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余凯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陈依依时，又立马收回来，他打过球的手可能很脏。
    “我手有汗，还是你们自己拿纸巾。”
    余凯兴把纸巾递给黎珂，又紧随在陈依依旁边：“同学，要不你也用篮球砸我一下？怎么砸都行，真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年语气着急又诚恳。
    陈依依泪水浸润过的睫毛纤细黑长，一下笑出声：“你还要道几次歉，真的不怪你，是我自己不注意。”
    因为我刚刚盯着你这个显眼包看。
    余凯兴抿着唇：“我是1727班的余凯兴，也是班长，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
    四人在四楼分别，肖柯这才想起来把手中的校服还给黎珂。
    “黎珂，校服。”
    黎珂接过，“谢谢。”
    “再见。”
    “再见。”
    下节课课间，黎珂正打开保温杯喝水，就听到门口的说话声。
    “黎珂，又有人找你。”
    这会后门站着的是余凯兴和肖柯，这再见的频率也太高了。
    黎珂还没出去，班里就有目光聚向后门口。
    余凯兴手上拎着一大包东西，眼神正往25班里张望。
    黎珂稍稍一愣，余凯兴手上拎的是大包小包的零食，真的是满满的一大袋。
    肖柯解释：“他是来负荆请罪的。”
    黎珂挑了下眉，原本以为余凯兴是个轻浮热情不着边际的显眼包，但没想到这个余凯兴还挺“负责的”。
    黎珂：“我朋友她20班的，陈依依，不在25。”
    余凯兴收回目光，哦哦了两声。
    黎珂又补充说：“她叫陈依依，耳东陈，依依不舍的依依。”
    黎珂领着余凯兴他们前往20班。
    陈依依的位置在靠教室后门的最后一张桌，此时此刻陈依依正头抵在书桌上，抽屉里偷偷摊着一本书。
    黎珂偷偷走进去。
    “呵，被我捉到了。”
    “唔——”陈依依的书差点掉了。
    “啊？在看《小王子》啊。”黎珂瞥见英文版小王子的封面，自然地笑道：“那没事了。”
    “总把我想得那么糟糕，什么事？”
    黎珂扬扬下巴，指了指杵在后门的两尊大佛。
    于是，陈依依有些蒙圈地合起书，在别人的行注目礼下走到了门口。
    余凯兴双手捧上零食：“陈依依小同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零食，但这些应该都是你们女生喜欢吃的，都给你赔不是，这里面还有一瓶药酒，我打篮球磕到都是用它。”
    余凯兴把零食挂在陈依依的手腕上，又把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这是我的手机号，也是微信号，你有后遗症一定要找我，真的！”
    陈依依盯着那张纸，把手上的零食还回去，“同学，真的不用，真的。”
    余凯兴：“同学，你真的要收下，真的！”
    陈依依：“同学，你真的太小题大做了，真的不用。”
    余凯兴：“没有，同学，我真的很抱歉的。”
    陈依依和余凯兴在推搡拉扯那袋东西。
    ……
    黎珂和肖柯站在走廊外侧，肖柯看着逗比余凯兴的背影，又垂头看身侧的黎珂，解释说：“他不好意思一个人来，所以让我陪他。”
    黎珂点头：“你这个朋友人还挺好的。”
    毕竟之前黎珂在足球场也有被男生足球踢到的情况，但那些男生，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捡回足球又自顾自地踢起来。
    肖柯嗯了一声。
    “但真的不怪你们，你们也是好心帮我把校服取下来。”
    黎珂思忖着，谢谢应该就不用说了，这种状况下说谢谢，到底是谢谢校服取下来了呢，还是陈依依不小心被球给砸了。
    只听见肖柯又嗯了一声。
    黎珂纳闷，今天肖柯话怎么变少了，虽然他们之间只是几面之交，谈不上相识，但肖柯应该是话比她多的人。
    她不算内向，但也不是外向的人，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黎珂摸了摸校服口袋：“吃糖吗？”
    站在走廊外，风掀起黎珂耳畔的碎发，露出白皙的耳朵，肖柯一垂头，注意到黎珂右耳垂也有一颗痣，又觉得很不礼貌立马把目光移到黎珂脸上，注视着黎珂的眼睛。
    “是上次那个糖？”
    “对，好吃？”
    “嗯，好吃。”上次的糖，肖柯在自习课上偷偷吃了。
    黎珂把糖果放在肖柯的掌心上。
    风在动，少年的碎发也在动。
    “我们算认识了吗？”肖柯问。
    黎珂想了想，不按常理出牌：“当然不算，你不觉得我们碰到都是发生些倒霉乌龙事件嘛。”
    肖柯低笑了一声：“可是人的相知相识，不就是通过这些事情才连接起来吗？”
    “那也不算。”
    肖柯点头，喉咙里溢出笑：“行，你说了算。”
    默了片刻，黎珂以为冷场了，却又听到。
    “有人说过你像《疯狂动物城》的朱迪吗？”
    黎珂：“什么？”
    “就你校园卡上的那个兔子朱迪。”
    “朱迪？”黎珂摸不准这是夸她还是骂她，刚想问。
    余凯兴喜悦地回头：“柯柯宝贝，我们走啦！陈依依小同学，一定记得加我微信，有后遗症我负责到底的！”

 第21章 墙都不扶就服你

    肖柯和余凯兴走了。
    陈依依拎着那袋零食摊着手，很无奈地看向黎珂。
    陈依依：“他真的硬送啊！说我不接受，那他中午就和我吃饭！”
    黎珂：“不过这男生挺有礼貌的。”
    陈依依：“其实就不关他的事，因为我当时走神了，所以才被球砸了。”
    黎珂：“现在肩膀还痛不痛？”
    “不痛了不痛了！可是他送的零食，我也不敢吃啊。”其实肩膀还是疼的，但陈依依不想让黎珂担心。
    “为什么不敢吃？”黎珂回想起刚刚陈依依和余凯兴客气推辞的场面，又想到她开她和肖柯的玩笑，现在终于可以反击回去了：“怕美男下药了啊？”
    陈依依举起那袋零食抡到黎珂身上。
    “那看来肩膀是没事了，我回教室了，拜拜。”
    陈依依：“零食分你一半。”
    黎珂想拒绝，毕竟是余凯兴赔礼道歉送的，但又想到陈依依可能真的不会吃，据她对陈依依的了解，不是她本意应得的东西，陈依依拿了也不会心安理得地享用。她拿走一点，陈依依心里有了定海神针反而会吃了。
    零食嘛，何必浪费呢，黎珂心想。
    肖柯和余凯兴正上楼回教室。
    负荆请罪的零食送出去，余凯兴心里终于好受了许多：“陈依依挺可爱的，好有礼貌的女生。”
    肖柯：“嗯，你也很好，是个有担当的男生。”
    余凯兴翘起尾巴强调：“屁！我是有担当的男人！”
    肖柯见他顺着杆子往上爬，“是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才能够这么有担当？”
    “滚！”余凯兴一脸鄙夷：“这都能扯到你身上，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
    午休时间，各科课代表又被通知去办公室拿答题卡和纸质版的答案，黎珂是25班的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但语文课代表拉肚子，英语办公室和语文办公室毗邻，于是黎珂受托顺道拿语文答题卡。
    黎珂吸取之前的教训，避免办公室人挤人就晚了二十分钟才出发，拿完英语答题卡和答案出来，隔壁语文办公室的门也正开着。
    还没进门，黎珂就听到自班语文老师王春雨和27班的语文老师陆涛在聊天。
    王春雨：“你们班语文平均分又是年级第一，我们班这次平均分才918，这次就是故意把难度加大，让这帮学生都不重视语文，非得让他们摔疼了，才知道语文的重要性。不过你们班那个肖柯，语文是真不错啊，这难度都能考138！我看他答题卡，字迹都是工工整整的。”
    陆涛一脸骄傲的笑：“唉呀，哪里哪里，你也是知道我教的是实验班，所以平均分不拿第一哪里说的过去，再说了实验班学生自己自觉学习，我侥幸才分到他们实验班任课的。”
    王春雨：“那你们班肖柯怎么学语文的？我去跟我们班学生说说，激一激25班那帮兔崽子。”
    陆涛思考了一下：“肖柯这孩子嘛，嗯……他自己认真，上课都是实打实地听课做笔记，也经常和我互动回答问题，思维挺活跃的这孩子。”
    王春雨点点头，表情却有些臭了：“说到这，你都不知道，25班那帮学生，语文课真的是……看课外书的看课外书，写其他作业的写其他作业，就黎爱民他女儿，黎珂，好几次在我眼皮底下下写数学，有次我故意点她回答问题，她还不慌不忙地问我讲到哪里了，大半节课，她连我讲到哪都不知道。
    这次语文才考了92，连作文都没写完，之前她每次语文都能考120我不说她，看看这次再被我捉到我说不说她。”
    黎珂站在门口听到自己名字，眉头跳了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进去还是不进去。
    那次被捉到回答问题，她也挺抱歉的，但周围人都不知道讲到哪了，她也只能愣着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王春雨讲到哪里了，不然她怎么回答问题？干巴巴地站着也不好。
    而且最后她不是回答出来了吗？这王春雨还挺记仇。
    陆涛拿着保温杯喝水，笑了笑：“老黎女儿其他科目不是挺强的嘛，这孩子应该是有自己学习的分寸的。”
    王春雨：“小孩子有个什么分寸！小时候她妈逼着她学钢琴舞蹈，她都学不下去，只有老黎才一味纵容着她，这不，高老师也和黎爱民离了婚。”
    陆涛：“王老师，话不能这么说——”
    “黎珂？”
    黎珂回头，是语文组办公室的另一个老师，学校老师同一栋家属楼的，大家几乎也都认识。
    听到王春雨提到高文秋，黎珂强忍着心里翻起的涩意，露出一个笑容：“张老师好。”
    姓张的老师笑着点点头，把办公室的门打得更开些进去了。
    黎珂吸了一口气，也进去了，王春雨和陆涛听到门外的一声“黎珂”早已噤了声，表情有些发愣。
    黎珂径直走到王春雨办公桌旁，露出笑：“王老师，林晓晓她不舒服，让我顺便来拿一下答题卡和答案。””
    王春雨面色有些尴尬地拿起桌面上的那沓答案，但又放下，转手拿起了桌上的答题卡，翻了翻找出了黎珂的语文答题卡。
    王春雨面色恢复如常：“黎珂，知道你这次语文考得怎么样？”
    黎珂在她翻答题卡的时候就已经料到接下来王春雨会干什么，她点点头。
    王春雨：“你这次语文只考了92分，作文只考了34，你作文都没写完。”
    黎珂盯着桌上的答题卡，又点点头。
    王春雨：“我知道你也是个好苗子，你理科成绩很好，但你不要仗着自己理科好，就不重视语文，高考750，有150也是语文的，别不把语文当一回事儿，你理科再好，你语文只考了90，那你和你竞争的人在语文上的差距也是几十分。”
    “之前你就在语文课上写数学，你对语文不重视，语文的结果也会给你反馈问题。27班肖柯你知道？他上语文课就从来不搞这些小动作，语文课就认认真真听课，也没在语文课上写其他科作业，那还不是年级第一？他语文138，你自己算算，差多少分，是你理科能拉回来的分数吗？”
    黎珂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听着听着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好像离她，很久很久了。

 第22章 他不会以为她是神经病吧

    小时候高文秋也是这样训斥她，那时候脸皮薄，自尊心也强，被批评几句眼角就发红了。
    但现在黎珂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不可能还嘴贫顶回去，只会对老黎的影响不好。
    旁边的陆涛皱了皱眉：“王老师，行了啊行了啊，点到为止，黎珂自然是知道学习语文的重要性的。”
    张老师：“是啊是啊，黎珂拿了答题卡和答案就快点回教室，同学们也等着呢。”
    王春雨像是没听到另外两个老师的提醒，见黎珂低着头，只觉得她认错态度很好，反而招呼起陆涛，“陆老师你们班答题卡也没拿，那个肖柯的答题卡可以拿出来给黎珂看看吗？”
    陆涛看了一眼垂着头的黎珂，虽然老黎经常说黎珂心大，但也招架不住王春雨的碎嘴。
    “王老师，肖柯的答题卡后面会变成标准答案粘贴在大榜上的，黎珂到时候看也不迟。”
    王春雨撇撇嘴：“行、行。行了，黎珂，拿着答案和答题卡回去，说了这么多，不是有意要批评你，而是真的希望你能真的重视起语文，别再在语文课上写其他科的作业了。”
    黎珂点点头，拿起答案和答题卡出了办公室，她的语文答题卡被放在了最上面。
    刚走出综合楼室外，风一吹，她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立马抬起手把泪水给擦掉，找了棵树，躲在树下恢复情绪，情绪恢复得差不多，黎珂才走向高一教学楼。
    王春雨说她的话没错，相比于数理化，她确实是很怠慢语文，但她不喜欢被人拿去和别人比较。
    黎珂故意把步子放得很慢，一阶一阶百无聊赖地踏着上楼。
    春和景明，天地澄澈，阳光穿过镂空的雕花红墙，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连廊里白色的墙面上。
    空气中的尘土在阳光中发生丁达尔效应。
    但黎珂现在觉得这些小粒子一点也不美，心里倒是起了一个坏念头，两只手握紧手上的两大沓纸张，在空气中拍打挥乱尘土，她的影子像个巨大的怪兽投映在白墙上，伴随着动作的挥动，影子也不停地张牙舞爪着，尘土更杂乱无章地在光中运动。
    终于，黎珂满意地笑起来，一抬头，笑容却猛地僵住。
    楼梯转角平台上，站在光晕里的肖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黎珂愣了两秒，闭了下眼，紧接着举起手里的答题卡，半遮住自己的脸，脚下立马抬步，快速上楼。
    擦肩而过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肖柯的表情无比的平静。
    他不会以为她是神经病？
    肖柯驻在原地，沐浴在破碎的阳光中，脑海里还是黎珂刚刚青面獠牙挥动空气的画面。
    今天，谁惹她了？
    他勾起唇，以前他只觉得黎珂神态像朱迪，现在有种朱迪走进了现实的感觉。
    想着想着，他眼尾上扬彻底，笑得胸腔都在颤动。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生啊。
    笑了须臾，他抬头，想看一眼黎珂的背影，下一秒嘴角的弧度猝然止住。
    黎珂站在上一层楼梯平台，胸前抱着答题卡，正眯着眼垂头望下来。
    两道目光直直交汇。
    肖柯的第一个念头，被捉住了，他完了。
    ——
    下午的三节课，老师都在讲试卷，黎珂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度过的。
    高一走读生还不用上晚自习，黎珂收拾完东西麻溜滚回家。
    今天阳光很好，她不想学习，一点也不想学习，在客厅和厨房来回转悠，一会儿打开柜子找零食吃，一会儿打开冰箱吃水果，一会儿蹲在地板上逗逗家里的小白猫螺蛳粉。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圆，怎么这么圆啊？还敢瞪我？”黎珂戳着小白猫圆滚滚的肚子。
    “你看看你，都发腮了，胖胖的，胖胖的，我要减少你的伙食了，小笨猫，小胖猫，小萌猫……你可以和加菲猫匹敌了。”
    逗着螺蛳粉，手机响了一下。
    黎珂点开手机，看到老黎发来的消息。
    仁者乐山：黎珂下楼接我一下，快递有点多，拿不上去。
    黎珂听完语音，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桌上的钥匙塞进兜里，起身下楼。
    只见老黎脚下摆着三个大纸箱。
    “你又买什么，又囤纸巾洗衣液啊？”
    老黎眸色微动，犹豫了片刻，先笑了起来：“珂珂，这是你妈从英国寄回来的，说给你的开学礼物。”
    黎珂脸色立马有些僵硬，干笑了两声，犹疑地看着地面上的三大纸箱，过了几秒，自顾自地捧起最大的那个快递箱子。
    三个快递箱摆在客厅地板上，一团白的螺蛳粉过来倚着快递箱舔舐自己的爪子。
    黎珂打开微信，在搜索框打下“那个人”，跳出了的头像是身穿白色西服，盘发流利的商务形象照，女人带着素圈耳环，眉眼凌厉漂亮，红唇自信地轻勾着，气质大方又干练。
    所以，现在是过上了她喜欢的生活了是。
    黎珂早就把高文秋的微信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又置顶了很多群聊和联系人，就是为了看不到那个人发来的消息。
    她打开对话框，上面的未读消息停留在半个月前。
    那个人：快开学了，给你买了很多东西，寄回去了，在英国这边也看到很多和你同龄的国人女孩喜欢这些，也希望你喜欢
    那个人：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孩子的，珂珂，妈妈和你说过苦衷，所以妈妈只能对不起你
    再上面的消息就是春节时候发的。
    那个人：新年快乐！
    那个人：转账（转账已过期）
    再上面是2017年11月22日的消息。
    那个人：妈妈准备结婚了，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2017年11月22日，也是黎珂最后一次回复高文秋的消息。
    千分尺要估读：以后别发消息给我了，也别寄东西给我了，现在我和我爸过得很开心，你有了新的家庭，以后就不要来打扰我，我们早已经不是家人了，谢谢。

 第23章 从此天南海北

    黎珂看着她发给高文秋的最后一条信息，忘不了当时发送过去的心情，难过、生气、心痛、愤恨……所有的情绪揉在一起，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搅碎。
    可是她为什么不把高文秋拉黑了呢？剖析她的内心，其实不是还有期待吗？
    黎珂熄灭手机，轻启唇瓣：“爸，你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老黎微怔，看来高文秋一早就告诉黎珂了，他笑着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黎珂的头，不知不觉，黎珂已经高至他鼻翼，但看着黎珂强颜欢笑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应该答应高文秋的请求把东西寄回来给黎珂。
    “你不打开看看你妈给你买了什么吗？”老黎还是询问道。
    快递迁至黎珂的房间，黎珂用剪刀拆开塑料封条，衣服、护肤品、零食、首饰、包包，黎珂不太认得那些品牌，打开浏览器一搜，衣服、包、护肤品的价格都不菲，相比于高文秋之前寄回来的东西，价格翻了好几翻。
    是因为愧疚更多了吗？
    黎珂扯起嘴角，坐在床尾，盯着这一堆东西看。
    这是高文秋离开的第六年，也是高文秋和老黎离婚第四年。
    黎珂依稀记得，高文秋收拾行李打包带走的那天，她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装作上厕所，其实在厕所里对着镜子，哭得泪流满面，那年她十一岁。
    门外高文秋的行李箱轱辘滑动，最后停在客厅的某个位置，接着是一阵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高文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语气冷静得不带任何感情：“黎珂，我走了，你和你爸好好生活。”
    然后就是一阵行李箱轱辘滚动滑过地板的声音，最后大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这是黎珂和高文秋的最后一面。
    ——
    小时候的黎珂其实是一个小学渣，幼儿园是多动症儿童，幼师的重点关注对象，准确地说小学五年级之前她都是个学渣，是语文和数学都会考60的那种，独独英语这一科，从小优秀到大。
    因为高文秋就是暨平一中英语老师，黎珂四年级之前大多数时间都是和高文秋一起生活，高文秋对她很严格，严捉她英语，就算她再笨，每天接触英语，不会作诗也会吟了，但高文秋在那几年，黎珂心理压力很大，她越想做好一些事情就越做不好。
    那时候每天听到的是高文秋拿她和其他教职工子女比较。
    “你看，楼下的琴琴姐钢琴都十级了，你为什么连在琴凳上五分钟都坐不住？总想着出去逗猫逗狗？”
    “你看你小灿姐姐舞跳得多好，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动作呢？”
    “卢老师的女儿去了剑桥，你舟舟哥哥去了牛津，我看你上实验一中都难？”
    “你这样以后怎么办才好啊？”
    ……
    黎珂听烦了就忍不住反驳：“那你看，潇杰哥哥，他数学还考了18呢，壮壮哥哥还去技校学汽修呢。”
    那么多教职工子女里，能去剑桥、牛津的也只是凤毛麟角，黎珂练琴坐不住，高文秋就用衣架打她的手，说她不珍惜来之不易的资源，说她让她失望极了……但黎珂知道那种艰难前行的感觉，越是想做好，越是做不好，心里焦躁的火苗燃烧得越盛。
    老黎闲暇时喜欢画国画和练字，黎珂耳濡目染下也喜欢，但高文秋却出奇地反对。
    她不喜欢的，高文秋逼着她，她喜欢的，高文秋阻止她。
    老黎则在黎珂一年级的时候调到乡镇中学任教，平时只有周末回家，直到黎珂五年级，老黎才从乡镇中学调回到暨平一中。
    也在这些时候，他才渐渐发现他和高文秋对黎珂教育理念偏差有多大，奈何他因为工作没有办法陪在黎珂身边，看不下去高文秋对黎珂的打压鸡娃式教育。
    老黎护着黎珂，高文秋一句：“我教育孩子，别我唱白脸，你唱红脸！从小对她不严格，又怎么成为人上人！”
    一向敦厚平和的老黎，和高文秋吵起来：“你别拿自己没实现的人生强加到孩子身上！你就不能接受孩子是个普通人吗？”
    ……
    到最后，面对着黎珂的“资质平庸、不学无术”，高文秋只扔下一句：“我知道原因了，你随你爸，不上进。”
    那时候的黎珂，并不明白上进的含义，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上进？人生到底需要到达什么高度才算是上进？真的变成了电视剧里雷厉风行看着光鲜亮丽的精英人士和社会上的佼佼者，这一生才算成功吗？
    黎珂四年级的时候，高文秋在考研，在暨平一中工作加上备考，能分给黎珂的时间和精力并不多，黎珂放学回家后在教职工小区里玩到天黑才回家，高文秋也不说她了。
    老黎被调回暨平一中后，黎珂五年级，高文秋考研成功上岸，去了北京，研究生毕业后，黎珂小升初之前，高文秋和老黎离婚，出国了。
    那时候，黎珂只有十一岁，尚对一个完整的家的概念不清晰，高文秋在时，她并不觉得快乐，但高文秋离开了，她却觉得这个家不完整了。
    她的意识里，只有爸妈都在的家才能算得上一个完整的家，因为别的同学家庭里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三口、一家四口。
    所以，十一岁那年，她自认为的家碎了。
    她陷入了自责愧疚懊悔里，一定是她贪玩，所以高文秋和老黎离婚，一定是她任性又不听话，高文秋才失望地离开……六年级开始，她像变了个小孩，发奋学习，从倒数变成前五，再从前五变成前三，再从前三变成第一。
    可她依旧不擅长弹钢琴，坐在琴凳上，每根手指僵硬地在黑白琴键上蹦哒，不听使唤，看着其他小朋友被老师夸奖，她躲在角落里，倍受折磨，对练琴情绪达到抵触厌烦。她依旧肢体不协调，跳起舞来，像个机械的提线木偶。
    她想证明什么，却什么也证明不了。
    而出了国的高文秋，像是把她遗忘了。
    刚上初中时，黎珂在学校里沉默寡言，但变得暴躁易怒不可接近，像一只小刺猬，除了曲靖辰和陈依依两个人能够靠近她，她不愿意任何人靠近她。
    好像被其他人知道，她来自一个父母离异、不完整的家庭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老黎是个慈父，对她很耐心，也很尊重她，教她怎么画国画，两个人周末常常拿起工具一画就是一个下午，老黎会陪她去超市买小孩才喜欢吃的零食，会陪她喝奶茶，会陪她吃街上“不干不净”的小吃……
    所以回到家中，她还是老黎听话的小棉袄，自觉自律地回房间做作业，老黎毕竟是个父亲，只以为黎珂开窍会主动学习了，没看不出黎珂有什么端倪，也以为他对和高文秋的过去往事闭口不谈就是对黎珂最好的保护。
    直到有一次黎珂在学校把一个男生给揍了，男生家长跑到班主任那投诉，老黎急匆匆赶去学校。
    黎珂揍这个男生的原因很简单，男生是黎珂的同桌，会在黎珂抽屉里偷偷放糖果，会越过三八线，手肘故意靠近黎珂的手肘。
    黎珂瞪他，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小男生大大方方地说，我喜欢你啊。
    黎珂直接气翻了，狠狠掐这个男生的手臂。
    ……
    老黎赶来学校后，黎珂惴惴不安地垂着头，等着老黎劈头盖脸责骂她。
    但老黎只是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先和男生家长道歉，再问她掐男生的原因是什么，黎珂当着老师的面、家长的面，根本不好意思开口说。
    老黎把黎珂带出办公室，再柔声引导，黎珂才不情不愿地说出原因，再后来，她和男生都出了办公室，事情怎么解决，黎珂也不知道，但事后老黎从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那多方位了解黎珂的在校表现。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老黎开始说起他和高文秋的陈年旧事。
    八九十时代，他和高文秋两个人家里都穷，老黎在中学时代就丧父丧母，黎珂的爷爷奶奶是摊位小贩，一年四季流动摊位卖小吃，在老黎高二那年的夏天，小摊车里煤气罐突然爆炸，黎珂爷爷奶奶当场去世，老黎也就失去父母的庇护开始一夜成长，但人就是没来由地乐观，他彻底脱去玩性，用功读书，考上暨平市的师范，村里人和善又为他众筹大学生活费，毕业后就任职于暨平一中。
    而高文秋家里有弟弟，本科毕业后她想出国留学继续深造，但父母让她嫁人工作，将来好帮扶弟弟，如果高文秋不这么做，黎珂的外婆就闹自杀，无可奈何下到了暨平一中任教。
    高文秋比老黎小三岁，老黎呢年轻的时候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和四大天王比都不在话下，妥妥一个魅力四射的港风boy，学校的老教师争相给他说媒，他都拒绝，直到高文秋出现，气质傲然，一袭红裙，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高文秋被家里逼得紧，又想快点脱离父母的控制，充分了解后，老黎是最佳人选，外表模样都很出众，重要的是人务实善良，于是答应了老黎的追求，不久后两人便成婚。
    但两人婚后才更了解彼此，高文秋是个强势爱折腾的人，从学校下了晚自习之后，仍可以熬夜到凌晨一点自学其他外语，而黎爱民是个闲云野鹤般的人，下班后就喜欢下象棋、练书法国画、窝在书房里看书。
    老黎和黎珂说他快乐又无忧无虑的童年，在田野里撒泼、河里捉鱼、山上捉蝉蛹……和黎珂说，他父母去世后，他艰辛刻苦，踽踽独行的读书时代……
    和黎珂说，高文秋压抑困苦的原生家庭，不断被吸血鬼父母拿来和弟弟比较，却倔强、野蛮生长的样子……
    老黎告诉黎珂，他和高文秋离婚，只是因为他们性格不合适，与她无关，无论身处何处，她的老黎会永远永远爱她。
    相比于把黎珂当成女儿，他更希望把黎珂当成朋友一样相处，没有身为长辈的威严压制，也没有打压打击式教育，他告诉黎珂的是，人活一世，健康开心才是人生的意义，以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就是一种上进和成功。
    她不喜欢弹钢琴，就不弹，不擅长跳舞，就不跳……她的女儿应该去接触她喜欢的大自然，应该自由自在，像飞鸟一样快乐洒脱地活着……
    老黎平铺直叙地说，黎珂听着听着，就落下了泪，老黎说高文秋有她的苦衷，希望黎珂不要怪她。
    但两年里，高文秋真的把她这个女儿给忘了。
    黎珂13岁那年的生日，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微信添加好友信息，是高文秋，再三犹豫之下，也许是好奇，也许在找答案……黎珂还是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高文秋发了很多话给她，问她好不好，问她学习怎么样……
    其中有段话，黎珂会记得好久好久：
    ［黎珂，请你原谅曾经的我，因为性格偏执，逼着你去学你不喜欢的东西，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
    但黎珂，不是妈妈不要你、不爱你，而是妈妈有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一辈子困在暨平一中，我有自己要追求的生活，希望你长大之后会懂得妈妈说的话，妈妈以前很苦，不希望后半生也那么苦，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一个人拥有人生追求却被困在牢笼里是悲哀的，我的人生不应该这样度过，不在你的身边，请你原谅我。］
    黎珂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一行鲜明凸出的字——“不是妈妈不要你、不爱你”
    可是，人真的会忙到忘记自己的孩子吗？
    这是什么爱，所以到底什么是爱？
    泪水模糊了双眼，黎珂摇了摇头，她知道高文秋的苦衷，她理解，她心疼，可是她不能因为因为高文秋迫不得已的苦衷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黎珂也做不到，因为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黎珂想，和年少的老黎比起来，她拥有了太多太多，她有一个活宝爸爸，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两年前，她告诉自己要学着释怀。
    可是，释怀两个字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对高文秋的情感还是会在每次和高文秋的信息接触中，反复地割裂和拉扯。
    直到去年11月，她得知高文秋要结婚了。
    她明白了，高文秋对她没有爱。
    是愧疚。
    她黎珂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她根本就不属于高文秋的人生，她只是高文秋无奈选择下造成的苦果。
    黎珂狠狠踢了一下床底下的快递箱子，这些所谓昂贵、被明码标价的名牌，无论数字多么宏大，也只是苍白无力地躺在纸箱里的物质。
    不是母亲对于孩子纯粹的爱。
    而是愧疚，是愧疚。
    黎珂打开手机，点开“那个人”的朋友圈看。
    炫目刺眼的是高文秋朋友圈背景图片，高文秋和一个男人在薰衣草花海里的背影婚纱照，他们中央还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头戴皇冠的小女孩。
    高文秋最新的那条朋友圈，是在风和日丽的阳台上，和小女孩玩积木的照片，小女孩全出镜，而高文秋只出现了盘着的腿。
    黎珂点进朋友圈的照片里，放大了照片。
    小女孩是婚纱照里的小女孩。
    黎珂没忍住轻笑起来，缓冲了须臾，点开了和高文秋的微信对话框。
    千分尺要估读：你寄过来的东西，我都会挂到网上卖掉，把钱捐出去，以后别寄了。如果觉得愧疚，就别再来打扰我，也别去打扰我爸，过好你的生活。这辈子，就当陌生人了，再见。
    ——删除联系人
    黎珂毫不犹豫点了红色的“删除”两个字。
    从此以后，天南海北，毫无瓜葛了。

 第24章 到时候变成你载我兜风！

    黎珂的房门关着。
    老黎听到里面一声响，皱眉静悄悄地站在黎珂房门前，但又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手指挠着掌心，有些焦急。
    于是又在客厅里徘徊，他好像真的做错了，让一个孩子去理解一个抛弃她的母亲，这是一件多残忍的事情。
    背手徘徊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她。
    老黎立马回到自己房间里，关紧房门才接听。
    高文秋淡淡地询问道：“黎珂把我删了，她不喜欢我送给她的东西吗？”
    老黎默了一下：“她确实不喜欢，我们以后别联系了，珂珂我也照顾得很好，她现在成绩很优异。你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珂珂是快快乐乐的，但你一出现，她心情就会很糟糕。我以为她慢慢放下了，也去理解你，我知道你不容易，但珂珂她是一个小孩，她也不容易，所以藕断丝连的感情还是彻底断了。”
    老黎一直想的是，虽然他和高文秋离婚了，但高文秋依旧是黎珂的母亲，她拥有联系黎珂的权利，他也让黎珂用自己的感知去处理和高文秋的关系，他从未添油加醋亦或是通过什么方式阻止过。
    他尊重高文秋，也尊重黎珂，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又错了。
    老黎话落，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久，才响起高文秋的说话声：“对不起，我知道和你结婚后，我一直扑在提升自己和工作上，争强好胜又拼命折腾，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很自私，错过了和黎珂的相处时间，但这两年，我想了很多，我是爱黎珂的，也只能通过这些方式去弥补黎珂。”
    “下两周，我回国一趟，你能安排我和黎珂见一面吗？我、我很想她。”
    这是老黎第一次听到高文秋放低姿态恳求的语气。
    老黎握紧手机，沉思半晌才回答：“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过好你现在的生活，就足够了。你也不必愧疚，因为黎珂心里也从未有过你。珂珂是个人，她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如果她感受过你给予她真实纯粹的爱，她自然也会给予你真诚的、炽热的回应——”
    ——“oy！”
    一声稚嫩童音的oy响起，打断了老黎说话，接着是高文秋用英文对小孩说了几句话。
    高文秋：“你继续说。”
    老黎愕了一刹，回过神来，轻呵了一声：“不说了，以后再也不联系，这是为了珂珂好。”
    ——“oy，i need you ! i need you !”
    童音很可爱，咬字发音都很清晰，老黎英语很差，但他还是能够听懂这句话的。
    高文秋像是把手机离远了，对小孩说话的声音很温柔：“ral，can you wait a ont？”
    老黎心中顿时一股涩意，没了说话的体面，语气骤冷起来：“你自己想想，你是真的爱珂珂，还是因为什么，我想你也很忙，你不是去了你梦寐以求的xxx公司吗？你丈夫的女儿现在也需要你悉心照顾，以后我真的麻烦你不要再打扰珂珂。”
    老黎挂断电话，删了高文秋所有的联系方式，气愤地把手机扔床上，自己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黎珂看见高文秋成为了别人温柔的后妈，会怎么想？
    黎珂刚才问他是否已经知道高文秋再婚，是已经都知道了，所以才强忍着情绪，老黎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用力揉着眼周。
    ——
    走出房间，老黎轻敲黎珂的房门。
    “进！”
    一打开黎珂的房门，黎珂背对着房门，正把高文秋寄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摆在桌上、床上，然后用手机咔咔拍照。
    有漂亮的衣服、裙子、首饰、斜挎包……应该全是女孩子会喜欢东西，高文秋审美确实不差。
    老黎盯着黎珂利落的蘑菇头短发，暨平一中对于学生的着装比较包容开放，他问过黎珂，为什么别的女孩都留长发她不留，黎珂的回答是，高中时间紧任务重，她懒得洗头，短发洗头五分钟，她要上大学才留长发。
    可是如果有妈妈在身边的话，黎珂是不是也会是个爱美的小女孩，而不是现在满满的男孩子气，黎珂衣柜里，衣服的颜色就是黑白灰。
    黎珂回头，拍照的动作停下，看了一眼老黎，又低下头：“爸，你盯着我看干嘛？”
    老黎回过神，走上前：“你这是干嘛？”
    黎珂指了指这些东西，刘海遮住她的眼睛，也藏住她的情绪，她语气轻巧地回答：
    “这些东西我也不需要，她买的全都是大牌，挂网上卖了，我想把钱捐给山区里的小朋友，来年祝我一举夺魁、金榜题名！”
    老黎笑了笑，心里听得了然，黎珂是哭都会躲在厕所里哭的人，他明白地点点头，浮夸地说：“我女儿是谁，还需要祈福吗？她的实力就能让她蟾宫折桂！”
    黎珂给了老黎一个闪亮的眼神：“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老黎俯身搓了搓膝盖：“需要我帮忙吗？”
    “那你到时候帮我寄快递。”
    “嗯。”
    “今晚我们出去吃，老爹我今晚不想做饭。”
    “爸，你也太懒了——我们出去吃什么？”黎珂同样变脸很快。
    老黎：“你想吃什么？”
    黎珂：“我想吃，白切鸡、盐焗鸡、烧鹅、烧鸭、还有螺蛳粉！！不行，真饿了，好饿，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黎珂真不争气吞了吞口水，满汉全席已经在脑子里飘：“吃完晚饭后，我们还可以去糖水铺喝点糖水。”
    “饿了？那现在出发？”
    老黎把头盔找出来，和黎珂拎着炫酷的头盔下楼。
    陈依依曾经羡慕地说过，小说里，是男主载着女主坐炫酷的机车在夜里迎风飞驰兜风。
    但她的好朋友黎珂，是身高两米腿长一米八、面色黝黑的爸爸开着狂拽炫的机车带着女儿兜风。
    ……
    父女两人在老地方点了不少菜，吃得很开心，最后把没吃完的又打包回家。
    暨平的夜市文化浓郁，从傍晚开始直至黎明才欲结束，老黎和黎珂各自拎着打包的菜，在灯火通明的街头巷尾走走停停。
    卖烤肠，卖手捉饼，卖生蚝，卖烤鸡腿……林林总总的小吃汇在一起，香气在空气弥散，大摊位旁边就摆一张折叠桌子，再放几张红色塑料板凳，老板热情招呼，客人吃的不亦乐乎。
    人行小道，四季郁郁葱葱的黄葛树、榕树交错出现，榕树有树须垂落，一家三口中的小孩调皮扯着榕树须，却被妈妈轻拍小手警告。
    城市霓虹不停闪烁，夜色辉煌如画，是人间烟火，也是岁月清欢。
    父女俩走累了，坐上黑色炫酷的机车回家。
    春天夜晚的风还是凉的，迎面而来的风掀起黎珂的刘海，黎珂裹紧外套，冲前头的老黎喊：
    “爸，我18岁可以考这个机车驾照吗！好酷！到时候载着依依去兜风！”
    老黎笑：“可以！到时候变成你载我兜风！”
    ……
    黎珂唱了一路跑调的歌，终于回到学校，老黎在小区里停好车。
    黎珂才想起来，她惦记的糖水铺的清补凉忘喝了。
    老黎：“你都这么饱了，也喝不下，下次再喝。”
    黎珂：“行。”
    校园四周亮起有些橙色大光晕的路灯。
    黎珂像只兔子一样蹦哒着走路，一下落在老黎后面，一下她跑到老黎前面。
    她把手背在身后，拎着打包盒，脸上笑嘻嘻看着老黎，一步一步轻巧地倒着往后走。
    “爸，现在我给你变个魔术。”
    老黎宽厚地笑起来：“又甩什么花样？”
    “当当当当！是我的大拇指！”黎珂从身后伸出左手，冲老黎竖起大拇指，路灯照耀下，黎珂眼睛亮晶晶的。
    “爸，你在我身边，我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给你颁发最佳爸爸奖！”
    “所以，以后她联系我们，我们都不要理会，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
    老黎顿了一下，答道：“好。”
    “所以，你和苏老师……”黎珂又神经兮兮地开老黎和曲靖辰妈妈苏老师的玩笑。
    老黎环顾四周：“小点声！又胡说八道！”
    校园紫荆花树下，橘黄色的路灯，把父女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第25章 不用你说，我看到她了

    洗完澡，一身清爽，放松了半个晚上，黎珂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发了五分钟呆，又掏出语文答题卡和答案，盯着正确率极低的语文卷子。
    她没忍住打开手机，翻看了今天刚出的年级排名excel表。
    毋庸置疑，年级总成绩第一是肖柯，政史地成绩很强势，黎珂往右滑了滑表格，肖柯理科成绩是年级18。
    肖柯物化生数都不如她，但他语文拉了她整整46分。
    新的理科第一是黎珂从未见过的名字，是平行班一个叫唐聿的人，这个人也很厉害，数学和化学都是满分，物理也只扣了四分。
    怎么都这么厉害！
    黎珂往下滑动了好久，才看到自己的名字，年级理科成绩排名第39，那就代表后面几次月考她都要加把劲，保持在年级前二十，才能稳扎稳打地进入实验班。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进实验班，不进也不会怎么样，无论在哪个班她都会努力学习，但她就是想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
    周二早上第二节课是语文课，还没上课，王春雨就拿着一沓月考优秀作文递给语文课代表。
    经过黎珂的座位时，王春雨特地瞄了瞄黎珂。
    上课铃响，课代表也把优秀作文发了下去。
    王春雨：“这次作文这么简单，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同学没写完？”
    “甚至有些同学写完了，作文题目都没审对，平时怎么教你们审题的？”
    “优秀作文你们课后都好好看看！学习学习人家怎么写的！”
    “拿出试卷！我们开始讲题！”
    一共四篇优秀作文，黎珂瞥到一篇叫做《不宠无惊过一生》的，作文的字迹工工整整，笔锋利落遒劲，一看就是练过的字。
    但她压根不想看，刚想塞进抽屉里。
    讲台上的王春雨就看了她一眼。
    “黎珂，你说说论述题第一道题错在哪里了？”
    ……
    “黎珂，你来断一下这句文言文。”
    “黎珂，你来解释一下罄竹难书什么意思？”
    一节语文课，黎珂被点了三次名。
    她丝毫不敢走神，王春雨在给她下马威呢，聚精会神熬过一节语文课，一下课黎珂就溜了，生怕王春雨大课间又揪着她不放。
    三十分钟的大课间，黎珂去找陈依依约她去操场跑步，但陈依依要去搬新教材。
    黎珂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跑步了，她足球场的台阶上热着身，一抬头就看见高矮错落的一群人拿着扫把和铲子也走进足球场。
    黎珂定睛一看，是肖柯他们。
    不知道是学校太小，还是她和肖柯真的有什么孽缘，在学校真的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黎珂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继续活动关节。
    ——
    “喂喂喂！”余凯兴撞肖柯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
    肖柯很想拿起扫把抡他，但他没有，只是声音很低说了句：“不用你说，我看到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看到了什么？”余凯兴欠揍地笑。
    肖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目光望向黎珂的方位。
    黎珂正在弯腰绑鞋带，紧接着就进入了跑道。
    余凯兴舞动手中的扫把：“早上好呀，黎珂同学！”
    黎珂点头笑笑后往前跑。
    身后的男同学见余凯兴和黎珂打招呼，纷纷惊了。
    “班花，你认识黎珂啊？”
    “认识。”说完余凯兴拿着扫把坐在了台阶上。
    有人好奇地问：“你怎么认识的？”
    余凯兴双手环抱，抖着腿，正准备吹牛皮。
    江定晨踹了他一脚：“你下来干嘛的，干活啊！”
    周末风大，操场边边堆积了很多落叶，他们上周因为打架事件被罚的人要承包整个运动场的卫生，足球场跑道外还有四个篮球场。
    但这里压根就没有余凯兴的事，但没人和余凯兴打篮球，他也拿着扫把铲子屁颠屁颠跟着下来了。
    余凯兴大义凛然：“谁说我是来帮你们的，我是来监工的。”
    肖柯冲江定晨挑眉，两个人立马如守门大汉靠近余凯兴。
    余凯兴意识到不妙，想跑。
    两秒后，他直接被拖着走，他本来就是三个人中体格比较小的那个，肖柯和江定晨生得都比他高大，他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被拎起来了。
    肖柯一边捉着余凯兴，一边又朝身后的两个人说话：“兄弟我们效率高点，中午就不用再来扫了，你们俩去扫篮球场那边，我和江定晨负责足球场。”
    那两人点头就前往篮球场，并送给余凯兴一个好运的眼神。
    肖柯和江定晨把余凯兴押解到足球场外围树丛最繁密的一角，余凯兴愤懑地盯着东一撮西一撮的落叶，有些后悔，他在教室趴着睡觉不香吗？非得凑热闹跑下来。
    什么兄弟情？狗屁兄弟情！
    他抗议：“我劝你们俩中午最好给我点好处！”
    江定晨把落叶扫进余凯兴的铲子里，“谁让你跟着下来，是兄弟就有苦同享，有难同当。”
    江定晨：“你初中那会儿上课吃泡面被捉，被班主任罚写6000字检讨，我也是帮你了2000字。”
    “操，这你还记得？”
    “你上学期上课生吃板蓝根差点被发现，也是我掩护的你。”
    余凯兴：“够了够了，别说了。”
    “不过你真是饿了，连生吃冲剂颗粒都做得出来。”
    ……
    肖柯嫌那两个人聒噪，就独自跑到了另一个角扫落叶，耳根子瞬间清净。
    操场中的人也渐渐变多，挽手散步的，踢足球的，跳操的，跑步的。
    肖柯扫着落叶，突然有个足球滚到他跟前，抬眼，足球场有个男生举起双手，示意他给踢回去。
    他放下扫把和铲子，定好足球的位置，脚下灵活迅速一踢，足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那个男生脚下接住足球，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肖柯点点头回应，偏头不经意一望，目光就落在他侧前方，黎珂快跑完了一圈。
    她穿着一整套蓝白校服，整个人看上去很高挑，乌黑的齐耳短发往后飘扬，刘海也被风掀起来，露出的整张脸雪白干净，而脚下的步伐迈得轻盈活力，双手在身侧有节奏地摆动，跑起来像只小鹿一样。
    阳光下，运动迸发出的青春气息，澄澈又明媚。
    风压着校服，黎珂离得越来越近，他仔细一看，她是那种健康匀称的瘦，不是大多数女孩的那种纤细瘦小。
    越发近时，他看清了黎珂的表情，她嘴角带着笑，大大的眼睛微微弯成弧，好像跑步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她正往他这边看，应该看到他了。
    肖柯准备举起手，打个招呼。
    但他手只举了一半，黎珂就别开了目光，目视着前方加快了速度，只几秒就越过了他。
    所以是看见他了，还是没看见他？
    肖柯舔舔唇，遂将半举起的手换了个方向，拿起旁边的铲子。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扫了几片落叶进垃圾铲里，抖了抖垃圾铲，他才回头看身后，幸好余凯兴和江定晨都在认认真真地清扫落叶。
    所以黎珂一定是心无旁骛地跑步，才没看见他。
    因为他运动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喜欢脑子里放空自己。
    而且黎珂还笑得那么灿烂地跑步，一定是脑子里面想着开心的事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外界。
    所以，最终结论是，黎珂没看见他。

 第26章 你就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黎珂不是没看见他，她就是故意视而不见。
    昨天楼道里，她在发疯，他笑得满面春风拂万物的样子，她可没忘。
    刚跑步时她脑子里正开心地循环着泰勒的《look what you ade  do》这首歌，这首歌从刚发布到现在她听了成千上百遍都不腻，词几乎都背下来了。
    节奏感很强，动感霸气又具有压迫感，情绪强烈，很适合运动的时候听，哼唱着哼唱着运动的频率就会不自知地加快。
    但黎珂跑着跑着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肖柯，她嘴角正笑得很开，但又不能马上收敛了笑容，这样显得她故意针对肖柯似的。
    于是她脑子里重新开始唱了一遍歌。
    “i don''t like your little gas
    don''t like your tilted sta
    the role you ade  py of the fool
    no i don''t like you
    ……
    ooh look what you ade  do
    look what you ade  do
    ……”
    细品歌词，黎珂点点头，还真有那番意思在。
    “no i don''t like you！”
    ——
    黎珂拉伸完回教室，还有五分钟才准备上课，刚坐下，前桌李爽就闻声回头。
    “王老师说，我们年级优秀的语文答题卡已经复印张贴到三楼公布栏那，下课的时候，你不在，她就让我提醒你中午就去看看，趁热打铁。”
    黎珂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差被呛到，她就猜到了，幸好溜得快。
    “好的，我会去看的，谢谢你啦！”黎珂从抽屉里掏出两包山楂球递给李爽。
    李爽接过山楂球，盯着黎珂看，目光却有些暗淡：“黎珂，你千万不要觉得王老师烦啊，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成绩优异总是被各科老师关注着。”
    “我每科成绩都平平，成绩在班里也中等，性格也不活泼，老师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黎珂拆山楂球包装纸的手一顿，透亮的眼睛看着李爽的眼睛，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不懂这种感觉，小时候她不擅长弹琴，那些老师表扬其他小朋友，课上压根注意不到她，甚至叫错了她的名字，她因此失落难过了好久。
    但课后那个老师又跑到高文秋面前，还当着她的面，直言不讳：你这孩子是彻底没救了。
    这句话听在耳边，却烙在心里。
    人都希望通过外界获得关注和认可，特别是在孩童时代，这是身为人的本性中无法剔除的情感需求，黎珂很早就明白这一点。
    她把拆开的山楂球递给李爽，让她先吃，然后才认真缓缓地开口：
    “其实，我懂你的感受，我小时候成绩特别不好，调皮又捣蛋，老师还总是把我的名字喊错，在班里根本注意不到我，我的成绩也是上了初中才慢慢变好的，而且我有多努力你也是知道的。”
    李爽点点头。
    黎珂继续说：“就因为小时候不受老师关注这些事情，也让我明白，如果太过于把人生的价值感和认同感放在外界的评价和关注上，会很容易迷失自己、失去自我，会变得不自信。
    其实我现在也会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和目光，也会想要得到别人的表扬和关注，但也时常告诫自己外界对自己的所有声音可以听，但不能在乎、不能内耗、不能影响情绪。
    最好的认同感是源于自己的强大内心和货真价实的实力。就比如很多明星，备受关注后却飘飘然，并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去说话。但很多实力派的公众人物，他们无论是备受关注还是默默无闻，都保持清醒，谨记他们只是他们自己。
    而且怎么说呢，在学校，有些老师关注我们的点只有成绩，但有些老师会默默观察一个学生的综合素质，但我们要记住老师只是我们人生中过客，他们的关注与否并不影响我们的人生长线……而且你在我们班人缘很好啊，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热心细心、虽然慢热但性格里很稳，还特别照顾别人的感受，你看看你刚才对我说的话，让我别烦王老师，不就是害怕我讨厌王老师，也因此讨厌语文吗？
    李爽，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只是你不知道。”黎珂娓娓道来，言真意切。
    李爽吃着那个酸酸甜甜的山楂球，眼眶倏地有些发烫，心里默念一遍黎珂最后说的那句话，黎珂怎么这么好，真的要比她成熟好多。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啊？”
    黎珂一愣，弯唇笑笑：“我平时看的书很杂，你想要书单的话，我回去整理一下发给你。”
    李爽嗯了一声，点点头。
    ——
    下节课课间，体育委员罗淼拿着一张白纸站上了讲台。
    “同学们，有事情宣布啊！三月中旬，我们年级要举行拔河比赛，每个班各出20名同学，男女各十名！有自愿报名的吗！有自愿报名的吗！”
    举手的人星星点点。
    “大家积极踊跃参与啊！我把花名册传下去，想参加的在自己名字后面打勾，给我点面子！”
    “你的面子又不值钱！”
    罗淼：“诶——千万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男儿膝下有黄金！够值钱没有？”
    底下一片哈哈哈哈哈声。
    花名册传到黎珂这，黎珂在自己名字后面很干脆地打了个勾。
    ——
    吃完午饭。
    黎珂没有先回教室，而是先去三楼的公布栏，在去食堂干饭之前，她就把语文试卷和一支笔放在了口袋里。
    三楼阳台区的白墙张贴出这次洗出来的优秀答题模板，主要是文科。
    满墙几乎都是眼熟的字，是今早作文那手字，所以写的一手好字的那篇作文是肖柯的？
    黎珂脑海里莫名浮现，站在阳光下的肖柯，被金灿灿的阳光沐浴着。
    模样斯文端正，气质干净清隽，确实和这手字差不多。
    幸好她的字也不丑，相比于肖柯端正大方、笔锋遒劲的字，她的字更舒展飘逸，看上去更洒脱。
    黎珂开始认真浏览肖柯的答题卡，分析他的答题框架。
    看着看着，黎珂只觉得这是个人脑子里的思维方式、知识储备，不是看一看就能窃取到自己脑子里的，她不明白王春雨为什么非要她看这正面教材，是让她学会欣赏是？
    扫完了阅读题和古诗分析题，黎珂心想，还是回教室多刷几套题更实在。
    四通八达的教学楼，连廊之上，光影交织，人影幢幢。
    黎珂刚走到通往四楼的转角大平台，往上一抬眼，看见了五楼走廊外，老黎和肖柯站在一起。
    老黎懒洋洋地倚靠在柱子边，手里正拧着保温杯，胳肢窝里还夹着一本历史课本，肖柯则恣意地站在一旁，一只搭在栏杆上，袖子半捋着，露出一节白亮的小臂。
    两人神情放松，眉眼弯弯，有说有笑。
    笑得这么开心，都聊些什么啊？
    黎珂望了他们几秒，才收回目光继续上楼。
    看来老黎和肖柯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些不爽。

 第27章 你多高？

    回到教室，黎珂准备拿出英语杂志去连廊阳台读，但翻看抽屉，那两张复印的优秀作文掉了出来。
    黎珂捡起来，准备塞回抽屉，转念一想，还是秉持着虚心求学的态度，看看，看看别人怎么写的。
    她目光刷刷地浏览下来，其中有两篇范文，黎珂看一遍下来，就能分析出他们的脉络框架，很典型的模板作文：开头总起、中论、分论、结尾；分论并列式结构，用名人名言、人物素材叠加，结尾一句总结、升华论点。
    议论文用这个模板百用不烂，黎珂也是这么写的，奈何这次她就是没写完。
    但模板是模板，框架是框架，一样写家国情怀、世界眼光……这里面有两篇她还真模仿不来，一篇是昨天她一晃而过的一个熟悉的名字唐聿，不是文采有多好，而是这篇作文每个论点后，层层递进的情感饱满强烈，逻辑缜密，黎珂学不来。
    另一篇就是肖柯的，内容很丰富，引经据典，长短句有序结合，用词用句华丽，很有文化。
    写了很多东西，但读下来，又清晰地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刚看到他的题目，以为他要写淡泊名利的话题，但看着看着，“不宠无惊过一生”是他的心愿，也是他愿。
    内容围绕着怎么能不宠无惊过一生，谈到经济发展、科技创新、民族复兴，从而上升到家国情怀，抒发个人情感，结尾又回归到家国情怀。
    最后那段话精彩有力：
    “巍巍中华，漫漫长河。
    走过挨打岁月，我们曾盼“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现“中国速度”，“神州”飞天，“北斗”联网，“蛟龙”入海，“墨子”传信……浓墨重彩，一撇一捺载入东方史册。
    生逢盛世，乃吾辈之幸。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浩瀚苍穹。
    愿时和岁丰，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愿华夏儿女，红旗春风下，自立自强，不宠无惊过一生。”
    果然，人还是有点资本在的，不然也不会在兄弟面前口无遮拦地狂妄。
    但黎珂也学不来，一到考试，她所有词句像一具散架骷髅，凑不成一句漂亮的话，想起她为了凑字数匆匆写下最后那段字，尽是稀拉的长句：
    “世界依旧是那个世界，中国不再是曾经的中国，身为炎黄子孙，我相信我们的祖国将宏伟巍峨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愿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所以我很骄——”
    戛然而止。
    她作文差太多意思了。
    黎珂把优秀作文塞到抽屉里，她以后还是多积累素材，写她的模板作文去。
    不多想，黎珂拿起英文杂志去阳台诵读。
    ——
    周三大课间，体委罗淼又跑到了讲台上。
    “同学们！我们首轮拔河比赛抽到的对手是20班！比赛时间是下周三，3月14号！参赛的同学做好准备啊！”
    放学回家时，陈依依挽着黎珂的手。
    “我们班对上你们班了，珂珂，没想到，曾经在同一个班里是队友的我们，今日却成为对手，要在赛场上兵戎相见了。”
    黎珂也演起来：“短兵相接，刀光剑影，我不会念往日情分的。”
    陈依依：“你们班要是输了，可别哭鼻子。”
    “哭鼻子的只有你们班。”
    ……
    一周很快过去，黎珂也渐渐从假期综合征中恢复过来，适应上学时的学习生活，晚上11:30睡觉，早上5:45起床，经过食堂买好早餐，6:05到教室，6:10去连廊阳台读15分钟英语。
    每天都在学习新的知识、新的内容。
    每天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但高三那栋楼是最早亮起来的，每天爬楼梯上教室，她就看见高三楼的每层连廊上三三两两站着人，垂头捧着书，在远方鱼肚白的天空下背诵课本知识。
    ……
    拔河比赛那天，周三傍晚，最近半个月暨平的天气好得出奇，没有阴雨绵绵的南风天。
    粉扑扑的晚霞染红半边天，天际像点亮了一盏盏红灯笼。
    参赛的班级队伍纷纷前往篮球赛，因为有27个班，首轮有个班级抽中幸运签，直接到14进7强那一轮，所以今天一共26班参赛。
    黎珂跟着同班同学到场，六根结实的大麻绳中央系着一条红色的布条，摆在地上。
    陈依依他们班早已经到达指定场地，陈依依见到黎珂，奔着过来。
    “你们班输了，我请你吃螺蛳粉，你们赢了，你请我吃螺蛳粉，怎么样？”
    黎珂：“那你可别变成赖皮蛇，把钱包准备好，我可是要加腊肠、炸蛋、鸭掌、豆腐泡的！”
    “嘁，瞧不起谁？姐姐我有钱了现在。”
    “诶，诶，诶，你们两个好朋友对上了？”
    黎珂和陈依依侧头，余凯兴洋溢着一脸笑容，正举着一个相机，对着她们俩。
    “哇，后面的夕阳好好看，好有感觉，两位美少女先比个耶呗！”余凯兴把镜头推近。
    黎珂没反应过来，陈依依倒是大大方方地举起了剪刀手，见黎珂还愣着，轻轻撞了黎珂肩膀一下，“比个耶比个耶！”
    背靠霞光万丈，黎珂微微收敛着笑容和陈依依笑得开朗的样子被记录在了余凯兴的镜头下。
    “ok！拍好啦！刚刚那一幕很美！”
    陈依依：“谢谢喽！”
    余凯兴：“回去微信发你！”
    两人一来一回对答，黎珂偏头看陈依依，“一脸你什么时候和余凯兴这么熟”的表情。
    陈依依意会，凑近黎珂旁边咬耳朵：“上次我们不是加了个微信，然后互看朋友圈，发现我们都喜欢打王者，开黑了几局……就这样熟悉起来了。”
    黎珂愕然，睁大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这就是超级e人的世界吗？
    然后，两个社牛在她旁边叽叽歪歪地聊了起来。
    班里有些人还没到，5:30才正式开始，黎珂垂头盯着鞋尖，开始回忆早读课上背的《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背着背着，黎珂的目光被地上的两只蚂蚁吸引，它们在分工合作，有六只纤细的腿，但分别用四只腿拽着饼干碎屑爬行，饼干碎屑比它们大很多，但它们爬起来无比的灵活，黎珂眼睛紧紧盯着它们。
    心里不禁感叹，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
    看着看着，黎珂觉得身后有东西，好像有抹阴影渐渐朝她靠近，地面都暗淡了些，她回头。
    差点要往后跌倒，肖柯高大挺拔地立在她身后。
    两人不算靠得近，在安全的社交距离之外。
    但黎珂一回头就瞥见肖柯白皙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天杀的，她才到他的脖子中部！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距离稍微近点，一对比之下，还是受到了冲击，比她高，比她大只，她要微微昂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肖柯低了点头，额前的碎发微微凌乱，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像蝴蝶振翅般往上一扇，“我吓到你了？”
    黎珂撇撇唇角：“没有。”
    曲靖辰176左右，那肖柯呢，黎珂直接问道：“你有多高？”
    闻言，肖柯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但也嘴角勾着笑回答：“184。”
    靠！黎珂抿了下唇。
    王熙凤有句脏话怎么骂来着，想不起来了，她才165！
    小学黎珂一直是班里最高的女生，她以为她能长到170以上，但没想到初三卡在165至今都没变过了。
    184-165=19，黎珂快速心算了一下。
    19，不出意外的话，是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没事，身高超不过你，我总分会超过你，黎珂暗暗想。
    肖柯见她不语，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嘴，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于是问：“怎么了吗？”
    黎珂一个字评价：“高。”
    “嗯？”肖柯反应了下，哦，说他高，他目光转到黎珂的头顶，认真道：“概率上看，你这个身高也很高了。”
    说话间，肖柯后面又来了一个一身黑的人，江定晨。
    黎珂目测他只会更高。
    江定晨先冲她点头打招呼，然后散漫地把手搭在肖柯肩上，问：“还没开始？”
    肖柯点头：“我们班在第二轮。”
    霎时间，两座大山落在黎珂眼前，已经遮挡住了她的后方视线，黎珂偏头看附近，才发现有灼灼目光向她投射而来。
    好奇的，八卦的，亮闪闪的……
    黎珂磨了磨唇瓣，开口道：“你们离我远点。”
    肖柯挑眉：“？”
    江定晨：“？”（你老婆让你滚！）
    “你们俩太高了，挡住我看后面的夕阳。”
    这两位大哥是真的没注意到旁边有人看你们吗？
    肖柯带着江定晨往旁边一让，其实也没挪多少，但嘴巴里诚恳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黎珂：“……”
    她自己往旁边闪了很多。
    但没过一会儿，篮球场人越来越多，裁判老师来宣判规则了，陈依依回到了黎珂身边，两个小脑袋挨着，很认真听规则。
    肖柯看着黎珂的后脑勺，还是没明白他让的地方不够她看夕阳吗？还是弦外之音是，她嫌弃他站在她旁边？
    想了想又觉得离谱，难道真的是在“针对”他？
    算了，真假都好，这都是些小事，他不必计较，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黎珂给他的感觉，就是说话做事都大大方方，直爽不忸怩，有些人太直说话会伤人，但黎珂礼貌和直来直往之间的分寸又拿捏得很好，而这样的性格和获得的纯粹、没有瑕疵的爱离不开。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下，日落西山，温柔的霞光铺满了地面，映得远方青山一片柔和。
    肖柯看到一幅很幸福很有爱的画面。
    那是高一上册，某个周六放学，他和老黎在聊历史，一聊就忘了时间，和老黎说完再见，老黎抬脚离开教室，他也穿过连廊前往高二教学楼，却无意瞥见楼下等老黎等到跳脚暴躁的黎珂。
    老黎迈着急匆匆的步伐，非常抱歉地走过去。
    黎珂倒像是长辈，叉着腰，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地说些什么。
    老黎却像个小孩在小鸡啄米地点头。
    然后老黎像变魔法一样，从裤兜里掏出了两根彩色棒棒糖，把棒棒糖包装纸拆掉，黎珂一把夺过，嘴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脸上绽放出笑容。
    然后黎珂挽着老黎的手，又不知道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继续往前走。
    等到暴躁跳脚的叉腰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她和老黎的关系真的好好。
    所以，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敢怒敢言、率真又明媚。

 第28章 对手

    班主任分发手套，选手摩拳擦掌，比赛准备开始。
    首轮比赛，12个班，6组比赛阵地，另外12个班在候场，洒满落日余晖的篮球场，青春的身影涌动，人山人海。
    没事的高二生站在教学楼上眼巴巴地望着楼下山海壮阔，高三生在当高三牲。
    黎珂和陈依依两个班分别做好预备姿势，双方队员紧紧握着粗麻绳，等候裁判老师的一哨令下。
    “哔”一声，哨声响起，裁判老师站在中界线位置，挥下红旗。
    “加油！加油！加油！”
    “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呀——啊——呀——啊——呀”
    “快点给我使出吃奶的劲儿！”
    “我们要赢啊！要赢啊！拼了！”
    “老班说赢了请我们喝绿豆沙啊！”
    “为了那杯绿豆沙加油啊！”
    黎珂分在拔河队伍中部位置，重心下压，狠狠拽着粗麻绳，听着场外轰轰烈烈的叫喊声，但又好像没怎么发力。
    约莫10秒不到，陈依依他们班的人被他们班的人拽着，仿佛地面无摩擦力般滑行往中界线滑行，粗麻绳上系的红布条毫无悬念地偏向黎珂班级这边。
    “哔”赛场第一声获胜哨音响起。
    黎珂愕了一下，这么快！
    他们班赢了陈依依他们班。
    接着又两声“哔哔”响起，场上又结束了两组比赛，但有些班级实力不相上下，双方胶着拉扯，谁也不让谁。
    现场加油打气声、欢呼声排山倒海。
    陈依依他们班苦笑着，一片唏嘘，渐渐散场。
    黎珂班这边欢呼雀跃，班主任扛着两箱绿豆沙前来。
    黎珂和自班同学说完话，拿着一杯绿豆沙，跑到陈依依身边。
    陈依依有些难过，但眉梢轻抬着，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无奈和痛苦，连连对黎珂摇头：“你们班后面几个男生牛魔王转世，刚见到他们，膀大腰圆的，就知道没啥胜算，但没想到，真的是完完全全碾压我们班！太强了！太强了！输给你们班也不算丢脸！”
    黎珂拍了拍她肩膀：“哈哈哈哈，我就说我们班不可能输，说好的螺蛳粉下次请你，绿豆沙喝吗？”黎珂把吸管戳好，递给陈依依。
    陈依依刚刚拔河被黎珂他们班虐得累趴，懒得接，直接把头凑过去嗦，吸了两口，抬头看黎珂，竖起一个大拇指：“yuy！”
    黎珂也喝两口：“嗯，delicio！”
    肖柯站在场外，不知道为何，最近遇到黎珂，他总是不受控制看过去，想了想，因为她是老黎女儿，他喜欢老黎，所以爱屋及乌。
    第一轮比赛全场结束，即将进行第二轮，肖柯被江定晨提醒上场准备。
    ……
    黎珂挽着陈依依的手臂，准备走人，某个角落却鬼鬼祟祟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休闲连帽外套，衣服帽子也戴在头上的“丑逼”。
    真的太引人注目了，他慢慢挪步朝篮球场走来。
    说他是丑逼，并不过分，因为他头上戴着网上风靡又巨丑无比的——绿头鱼面具。
    还穿着红色外套，红配绿，绝！
    “哔”一声，第二轮比赛开始。
    场上又声势浩大起来。
    “加油！加油！加油！”
    ……
    丑逼绿头鱼彻底登入赛场，引起一片哗然。
    陈依依摇动黎珂的手臂：“那是余凯兴！刚和我说他等下要办大事，我勒个去啊！”
    余凯兴？黎珂眉头挑起。
    登入赛场的余凯兴，在对手班级队伍面前，二话不说，身体富有韵律地妖娆摇晃起来。
    双手揣兜，与世隔绝般，抖胸、抖胸再抖胸，紧接双手抵在腰腹处，高冷顶胯、顶胯再顶胯，扩胸、顶胯、旋转、摸摸摸……妖娆性感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特别是顶胯摆动丝滑弹性，同时又具有伸展收缩的力量感……
    脖颈以下是一个世界，脖颈以上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顶着绿头鱼面具的人跳着婀娜的舞姿。
    摇啊摇，摆啊摆，骚气十足，韵律也十足。
    现场一片尖叫、欢笑。
    “trap！是trap！”
    “哇靠！”
    “快回来！快回来！有人在跳舞！”
    “og！惊了老铁！”
    “大饱眼福！”
    “实验班果然人才济济！”
    ……
    有手机地拿出手机在拍摄。
    黎珂叹为观止，余凯兴再次打破她对他的认知，对陈依依说：“他在这个学校，是没有在乎的人了吗？”
    陈依依拿着手机在拍摄，笑得合不拢嘴：“不，他甚至还知道带上绿头鱼面罩。”
    “哔”一声，哨声响。
    27班获胜。
    这里面少不了余凯兴对对手班级的精神攻击。
    物理攻击、精神攻击，双管齐下。
    黎珂真的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哪个班遇到这样一个不讲“武德”和“男德”的对手班，是会倒霉的……
    裁判老师宣布比赛结束，27班的对手班级23班，就有人过来捉住余凯兴，几个人围着，狠狠把他“揍”了一顿，打闹完，双方又拥抱握手言和。
    ——
    不过一刻钟，学校表白墙，视频疯传。
    梵高的向日葵：别说，那个绿头鱼跳进了我心里。
    看到我请叫我滚去写作业：精瘦精瘦的，不看面罩，舞得很有风韵。
    气泡水：实验班的谁啊？还是实验班会玩啊，成绩牛逼，还玩的花呀！
    学数学的张三：哈哈哈哈哈哈哈嘴角笑裂
    后来我们都疯了：下场实验班对哪个班？应该还会跳！我要去看！
    。。。：我要看trouble aker！
    。。。：社会摇也行！
    时机已到：绿头鱼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
    第二天，25班体委罗淼传来“捷报”。
    “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我们班下一轮拔河比赛对手是、是……”
    “是谁你倒是说啊？吃错药结巴了啊。”
    “2、27班。”
    黎珂笔一顿，抬头一看讲台上挠头苦笑欲问神明的罗淼。
    她千言万语，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形容。
    罗淼，手气不错。

 第29章 送水

    14进7强的比赛定在周六傍晚，后续的比赛就是，7强决4强，4强决前3。
    比赛前一节课课间，27班。
    余凯兴身为班长站到讲台上给全班同学加油打气，“我们这轮同学们还想到什么战术吗？尽管来，我不要脸，豁的出去。”
    底下一片哄笑。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可那是25班诶，他们班又比较高冷，而且他们班成绩比隔壁实验26班还强，每一科成绩都是追在我们班后面跑！”
    “我们班惹得起吗？”
    余凯兴挥挥手平静同学：“我们实验班要有实验班的样子，不能灭自己威风！”
    “班花，下学期文理分科，来个大洗牌，说不定就是我们两个班学生交叉混合。”
    暨平一中实验班，按照任课老师的说法，历年来选文选理对半分，最后大多数能够申请进入实验班的学生也是那几个重点班的学生，学校设置两个实验班，也是为了两个实验班有对手，可以相互参照对比、抗衡，但17这一届，能够和27班抗衡的是重点班25班。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班花，就别搞那些骚操作了。”
    余凯兴一脸惋惜：“行，听你们的，我们班实力也很强！”
    余凯兴回到座位上，后桌坐的是肖柯和江定晨，江定晨偷偷滑着手机，把手机推给一旁的肖柯看。
    肖柯放下手中的书，滑了滑评论，拿笔戳了戳余凯兴肩膀：“看看，你出名了。”
    江定晨笑得要抽筋：“以后，你别和我们走一起，走在路上，别人盯着你看，我都不想说认识你。”
    余凯兴盯着自己的每一个灵性的舞步，动作舞得自信又有魅力，底下不都是夸他的？
    他傲娇：“你们看看评论，哪句不是夸我的，你们嫉妒我就直说。”
    “你看还说我，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肖柯：“……”
    江定晨嗤一声，恬不知耻还得是他。
    ——
    因为是周六，上午是周测，下午是自习。
    此时的黎珂正卡在一道物理题上，三个质量分别为1，2，3的木块置于倾斜为θ的斜面上，它们与斜面的动摩擦因数都为μ，其中1与2用弹簧连接……请你求出3与1之间的距离。
    状态分析和过程分析相结合，不同木块状态的受力分析要细心，特别是连接了弹簧的木块，需要把题目的文字条件和给图片信息都在大脑塞选，翻译成直白的数学公式。
    但黎珂现在分析得有点乱，她已经写了一节多课的物理，心里起了燥意，物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还真要把你整出来……在草稿纸上列了很多个公式，黎珂最终愁眉苦脸地掏出答案，看解析。
    看完解析，整理完思路，自己清晰地分析一遍，写一遍，物理也甩一边，做篇完型休息脑子，说好的做完型休息，黎珂一做又把前面的阅读，后面的语填、改错都写了。
    啊，嘎嘎爽！感觉写英语就是不太消耗脑细胞，黎珂心满意足，在物理那的挫败感从英语这里拿回来。
    一节课结束，体委罗淼站在讲台上。
    “嗯……大家都已经接受我们的对手是27班了？”
    “他们整跳舞，逗我们的时候，我们别看就行了！”
    “两眼一闭，全靠蛮力！”
    ……
    说说笑笑，一群少年人闹哄哄地下楼赴战场。
    “珂珂，等一下！我也去！”
    黎珂回头，陈依依背着鼓囊囊的包小跑过来，手上还拎着一整布袋书。
    “你不是说要回家吗？”
    “我看了你们班拔河比赛再回家。”
    黎珂低头看她手上拎的书，“你拿这么多练习册回家，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周一又原封不动搬回来？”
    “拿回去我心里比较安定，虽然十有八九不写，但有那百分之十的概率，万一我良心发现，奋发图强就写了呢。”
    “行行行，你就当扛书锻炼身体。”黎珂伸手捉起布袋的一只提手。
    到了楼下，陈依依说想喝饮料，两人又拐进了小卖部。
    在冷藏柜前，黎珂拿了一瓶酸奶，陈依依拿了一瓶脉动。
    “你说给男生送水，是送矿泉水好，还是汽水好呀？”黎珂旁边站着几个女生，看着冷藏柜里的饮料踌躇。
    “刚拔完河，会很热，我觉得还是送矿泉水，汽水喝着很刺人。”
    “可他们男生体育课打完球，我看他们都是在喝汽水。”
    “那你矿泉水和汽水都买，到时候霸气地问他，你要矿泉水还是汽水！”
    其他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问话的女生打了一下回话的女生，“我哪有这么直接，我一看他就紧张得不敢说话了。”
    “而且，从初中开始他成绩就很好，长得也好看，他的答题卡都是标准答案贴在公示墙上，那天拔河的时候，他皱着眉，咬着牙关，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我偷偷拍了很多张照。”
    黎珂听着，耳朵微动，肖柯？
    小迷妹真还挺多。
    “但我觉得肖柯旁边比较高冷那个也不错，肩宽腰围，大长腿。”
    “对了，跳舞那个到底是他们班谁啊？扒出来了吗？”
    ……
    “水你还送不送？”
    “送，这次人多，一定很多人送他水，这样也好，他记不住我。没给喜欢的人送过水，都不叫青春。”
    ……
    黎珂和陈依依结完账出了小卖部，耳畔还停留在那句“没给喜欢的人送过水，都不叫青春”这话上。
    “你觉得什么是青春？”黎珂问陈依依。
    陈依依拧开瓶盖，哐哐喝脉动，喝得差不多，舔了一下唇，“嗯……”她还煞有介事地斟酌了一下，才吟诵道：“是春天的花，是夏天的风，是秋天的叶，是冬天的雪啊。”
    黎珂扶额，拍了拍陈依依的肩膀：“够了，够文绉绉的了。”
    陈依依眯着眼觑黎珂：“我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陈依依誓做这破败世界的文人骚客。”
    黎珂：“脉动不含酒精？”
    陈依依：“哈哈哈哈哈哈允许我癫一下。”
    陈依依收收笑，正经起来：“你是不是听到刚刚她们说的那句，‘没给喜欢的人送过水，都不叫青春’？”
    “嗯。”黎珂点点头，“不太懂这种感觉，我只是觉得青春里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主角，如果把青春的定义放在别人身上，喜欢的人身上，我会觉得有点可惜。”
    陈依依点点头：“唉，毕竟青春的定义是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嘛，而且我们看的那么多青春电影、校园剧，都是从女生视角出发，女生给喜欢的男生送水，男生给女生送奶茶。但如果是一种很纯粹的喜欢，喜欢一个本身就很优秀的人，其实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可是优秀怎么去定义呢？靠着几面之缘看到的表象就能定义优秀了吗？”
    “不能。”陈依依回，“但珂珂，喜欢大多时候是无解的，又不是一道数学题、物理题，非得用公式解答出来，找出答案。”
    “好，我还是认为朝夕相处中发现的势均力敌，然后齐头共进、相互成长，会更细水长流，也更可靠，这种喜欢是会有答案的。”
    陈依依竖起大拇指：“那你是日久生情的类型，理科生，果然比较理性和严谨。”
    “又或许我家珂珂还没开窍呢。”
    “你开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

 第30章 老天奶，她鞋呢？

    无解就无解。
    反正她的习题册上可以全都写上“解”字。
    只是扪心自问，黎珂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知过自己喜欢哪个异性，小时候喜欢虫鱼鸟兽，后面学习成绩变好，也只喜欢学习，愿意别人靠近她，她也待人礼貌，和同学的关系几乎都保持着不远不近。
    这么多年来，她身边的好朋友一直是陈依依和曲靖辰，所以老黎才一直想让她去结交新的朋友。
    她也没有过少女春心萌动，感情淡过凉白开，初中那个总是越过三八线动她手肘的男生，只让她觉得烦。而以前初中班里那些腻歪的小情侣，在公共场合亲亲抱抱，腻了一周就可以说拜拜，快餐式恋爱她只觉得这样幼稚没意思。
    她脑袋空空，拽出来的全是数理化公式，在网上她也看到过一些评论，毕业多年的人羡慕别人惊艳的青春，感叹自己的青春寂静无声在埋头读书，但一个人的青春，一个人的书海，自由热烈辉煌璀璨，都属于自己啊。
    ……
    篮球场人已经变得很多，黎珂和陈依依来得晚，一进场，就看到余凯兴他们。
    远远地，她的目光对上某束亮澄澄的目光。
    肖柯在笑，黎珂已经见过他很多种笑，低笑，微笑，似笑非笑，明媚的笑，嘲讽的笑……
    他好像很喜欢笑。
    对了，还有和老黎谈笑风生的笑。
    黎珂说不上来，也许是天生反骨，老黎越喜欢的学生她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觉得不想靠近。但深层次的那点东西黎珂不想承认，是她那种学霸傲然的小心思作祟，肖柯全方面比她强太多了。
    为了以示礼貌，黎珂嘴角往上一弯后，就抬离了目光，今天假笑男孩一枚。
    余凯兴还是举着相机，上拍下拍，左拍右拍，窜到了她和陈依依面前。
    “黎珂同学，我们两个班对上，哈哈哈哈哈缘分。”
    黎珂同样笑笑：“今天你不会再变身了？”
    “变身？哈哈哈哈哈，今天不会，不过我那天跳得还不错？”男生白皙，一笑两边的梨涡很明显。
    “不错不错！”黎珂不打笑人脸。
    陈依依：“你又会摄影，又会跳舞，还在实验班，重点是打游戏也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余凯兴握着相机，想翘尾巴，但在女生面前还是收敛着点好，“就会这么多了。”
    陈依依：“你是不参加你们班的拔河吗？”
    余凯兴举起自己手，展示自己的小臂：“没有强壮的肌肉，负责拍照。”
    陈依依：“可以教教我怎么用相机吗？”
    余凯兴扬了下相机，笑容甜软：“好，你过来看。”
    陈依依认真地听余凯兴讲解，嗯嗯连声点头，黎珂有点纳闷，她怎么觉得陈依依和余凯兴说话的时候那么慢条思语呢，对曲靖辰说话，张口闭口就是要揍扁自家调皮捣蛋弟弟的调调。
    说到曲靖辰，好些天没看到他了，因为成绩太烂，苏文担心他考不上一本，加上曲靖辰小时候又跟着老黎学过一点书法，苏文就让他转艺术生，这几天都忙着找专业书法老师上课。
    比赛很快准备开始，上场选手被老师吩咐热身，黎珂他们班站位稍做改变，黎珂从原来的中部位置换到了第二个位置。
    哨声响，27班、25班发力作战。
    “加油！加油！”
    “1727加油！”
    “1725加油！1725加油！”
    这时候，余凯兴的镜头怼了过来，黎珂看过去，微微一愣，又立马收回视线，紧紧压低重心，身体往后倾倒，咬牙死死拽着粗麻绳。
    “呀——呀——啊——啊——呀”
    嚎叫、嘶吼、鬼叫。
    “家人们！用力！用力！”
    “挺住！挺住！挺住啊！”
    赛场沸腾，此起彼伏的音浪响彻云霄，仿佛千军万马“哒哒”奔腾而过戈壁，又像是龙卷风席卷起惊涛骇浪。
    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双方红线基本没动，黎珂只觉得自己没力了，要飞天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双方僵持不下，竭尽全力的每一秒都煎熬痛苦。
    “加油！加油！加油——啊、啊、啊～”场外拉拉队都喊破音了。
    如火如荼，轰轰烈烈，雷霆万钧。
    黎珂前面的那个女生很猛，重心一直往压下，身体也越来越靠近地板。
    “哔——”哨声响。
    黎珂前面的那个女生直接后倒，半摔在地面上，多米诺骨牌效应，脚下一阵凌乱，不知谁的脚踩谁的脚，黎珂只觉得右脚一空，即将摔倒在地时，她看见，她的鞋飞了出去。
    哨声止，比赛终。
    25班倒了半片队伍，但赢了！
    大家相互搀扶着起来，手上是粗麻绳留下的印痕，有些人手上甚至磨出了水泡，但脸上胜利的喜悦却藏不住，有些人声嘶力竭，揉着胳膊和腿，带着鸭公嗓也要开心地喊声哦耶！
    黎珂单脚站立，环顾四周，老天奶，她鞋呢？

 第31章 傲气公主和提鞋骑士

    “谁的鞋？”余凯兴举着相机，前脚掌点地点点飞入他们班阵营的一只白色运动网鞋。
    余凯兴话落，一群人目光移动，盯着那只特立独行的鞋。
    黎珂看着她鞋安静地翻躺在27班的同学堆里，呆住瞬间，硬着头皮单脚跳过去。
    余凯兴一见是黎珂，镜头聚焦鞋子：“哎呀，这是我们黎珂同学的鞋子，不小心飞了，让我们纪念这神圣的一刻，这是胜利班级胜利的信号，我们27班输了，恭喜姐妹班级25班。”
    解说完这段，余凯兴把镜头对准单脚跳过来的黎珂，“这是黎珂同学，胜利班级的成员，来，笑一个笑一个。”
    黎珂干笑着对着镜头，内心只觉得两眼一黑：要不是不够熟，信不信我扇你啊余凯兴？
    当然这只是黎珂的想法，哪怕是后面熟悉了也无法付诸于行动。
    陈依依跑过去，但一抹蓝白校服身影迅速地先俯身把鞋提起来，他起身，递了个眼神给显眼包余凯兴，余凯兴咳嗽一声，立马把镜头移动向日落西山的天幕。
    “嗯……啊，日落西山，我们正青春年少，不骄不躁，永远风华正茂。”
    肖柯手上提着黎珂的鞋，朝黎珂走来，黎珂盯着他平静没有波澜的少年模样，驻在原地，只觉得脚被钉子钉住了，动弹不得。
    顷刻之间，肖柯在她面前俯身，把鞋放在了她跟前，然后直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但也居高临下，少年目光澄澈，下巴往她鞋的方向一点，示意她鞋回来了。
    黎珂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是否凝了一秒，但只穿着白色袜子裸露的右脚确实是僵住了，鞋在脚下，脚趾好像不受控制地蜷缩。
    她不想扇余凯兴，想扇自己了。
    她怎么能这么丢脸！
    丢脸！
    丢脸！
    鱼鳞状流云弥漫天际，夕阳的颜色越发古朴绚丽，整座校园像是笼罩在旖旎的玫瑰庄园里。
    夕阳残照，少年的确风华正茂。
    与此同时，擅长捕捉镜头下美好瞬间的余凯兴，立马把镜头偏向这边，俯身，调整姿势，狠狠捉住这弥足珍贵的几秒。
    黎珂把脚伸入鞋肚里，面色尽量自然，嘴角弯起：“谢谢。”
    “不客气。”少年一笑，直挺高大的身影离去。
    黎珂立马蹲下去穿好鞋，想捶爆自己的狗头，怎么别人的鞋没飞，就你的飞了？鞋带下次系紧一点ok？
    你不丢脸谁丢脸，你不尴尬谁尴尬？
    她经常骂曲靖辰小脑发育不全，接二连三地，楼道看空屁股摔在人脚上，加上她手脚经常磕碰到桌子椅子保温杯，痛得她嗷嗷叫，她才是小脑发育不良那个，肢体严重不协调。
    黎珂没来得及注意旁人的目光，但起身一抬头，陈依依杵在她旁边，眼睛要长出星星了。
    陈依依：“y prcess，are you fe?”
    黎珂不懂她又想表达什么：“我fe不fe，你觉得呢？”
    陈依依揽住黎珂肩膀走出比赛场地，她声音低低的，但语调放慢，声音清越婉转：“l love three thgs  the world，the sun，the oon and youthe sun for the day，the oon for the night，and you for ever”
    突然拿腔作调地念起美文，黎珂彻底不懂她了。
    “突然念美文干嘛？要念以后就给我每天都来一首。”
    “嘿嘿，那不可能，刚刚的场景，我就是脑子里浮出这首小诗，但你可能不会懂，不过我可以点一下。”
    “什么场景？”黎珂听着她故弄玄虚，微微眯着眼。
    陈依依凑到黎珂耳朵边：“傲气公主和提鞋骑士。”说完这句，陈依依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说：“脑补出一部小说，双学霸那种。”
    前半句黎珂没太听明白，但后半句再听不懂她就是大傻子，黎珂抡起拳头，捶了一拳陈依依。
    陈依依哈哈笑得更猖狂了。
    黎珂嗔着目，严肃地看着她。
    陈依依抿着唇，憋着笑，“珂珂，你眼睛睁圆的样子好可爱。”
    “我真举起拳头抡向你的时候会更可爱，试试？”
    黎珂扬眉警告，心里思忖着是不是每次提到肖柯她脸色都特别臭，所以陈依依特执迷不悟地享受这种恶趣味来逗她？
    “传说有个魔仙堡——”黎珂刚想质问，就一阵巴啦啦小魔仙的主题音乐响起。
    陈依依掏出手机接听：“啊，这么快，到了啊，好，我马上出去，我马上出去。”
    陈依依挂断电话，嬉皮看着黎珂：“珂珂，我母上大人等久发飙了，我先走了啊。”
    “嗯，拜拜，周末愉快！”
    陈依依背上她的书包，拎那布袋书立马奔向校门口，黎珂也准备回教室收拾收拾东西。
    倏地一阵清风拂来，黎珂身边经过好几个女生，有个不小心撞到黎珂手肘，而后那女生连忙温声道歉。
    黎珂摆摆手说没事，不经意一瞥，她发现，女生们前去的方向，是肖柯的方向，肖柯的目光好像正看过来。
    什么意思？
    应该不是在看她？
    黎珂觉得奇怪，下几秒，方才那几个女生站到了肖柯眼前，双手握着一瓶水递出去。
    黎珂眉梢微挑，嘴角扯了扯，收回了目光。
    啧啧，芳心纵火犯。
    ——
    晚上，室内灯光充盈亮堂，客厅的电视机放着小品，充当背景音乐，但小品演员的动作台词，引人发笑，每时每刻都可以让人无缝衔接乐呵起来。
    “肖柯，今晚到你洗碗！”肖恬最后两筷子猛刮碗底，速战速决。
    肖柯没有感情地看了一眼肖恬，今晚放学回家是他出门买菜、回家洗菜、在奶奶旁边打下手，而肖恬回家就躲回了房间里，直到奶奶温声温语地喊她吃晚饭才出的房间门，他姑且认为她是在房间里学习。
    “要是你是我哥，我可能真就不客气了。”肖柯细嚼慢咽完最后一口，回了句。
    “没办法啊，我是你姐啊。”
    肖恬是肖柯亲姐，比肖柯大两岁，同在暨平一中，高三，音乐生。
    一旁的奶奶看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女，笑得一脸慈祥，“不用你们洗，奶奶洗，你们在学校学习也挺辛苦的。”
    “奶奶，您坐着休息，碗筷交给我。”肖柯懒得和肖恬争，洗个碗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肖柯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
    肖恬站在奶奶旁边，帮奶奶按摩，奶奶握住肖恬的手，“小恬，给奶奶拉个小提琴。”
    “好，奶奶。”肖恬回房间，从琴盒里拿出小提琴，艺考过后，她一直在备考文化课，确实两个月没碰琴了。
    肖柯洗完碗筷从厨房里出来，抽了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陪奶奶坐在沙发上，奶奶听着悠扬的琴声笑得合不拢嘴，一曲毕，肖恬拿下脖子上架着的小提琴，朝奶奶鞠了个躬。
    “奶奶，怎么样？”
    奶奶鼓掌：“我们家的孩子，一个艺术好，一个学习好，各有所爱各有所长，很不错。”
    肖柯手上滑着手机，双腿慵懒地交叠着，轻笑：“文化课成绩稀碎，小提琴再拉不好，没点特长就是一无是处了。”
    奶奶一拍肖柯的大腿，“怎么说你姐的？”
    “奶奶，得让她认清现实，不然整天沉浸在那些虚虚浮浮的小视频里，脑袋空空，徒有其表，每天就想着怎么漂漂亮亮。”
    “你再说一遍，你个书呆子！”肖恬把小提琴放一边，叉着腰。
    肖柯微微一抬眼看肖恬的阵仗，轻笑了一声，目光又回到手机上，微信跳出新消息。
    余骚花：在？
    kk：？
    余骚花：有东西想给你看看。

 第32章 春心萌动的男高

    kk：？
    余骚花：照片300买断。
    kk：什么照片？
    余骚花： qq聊。
    肖柯切到qq，余凯兴发了张闪照过来，肖柯盯着那张闪照疑惑。
    kk：？
    青春猪头班花：你先点开看看，包君满意，我们价格可议
    青春猪头班花：你也知道兄弟的相机用了三年的压岁钱攒起来才买的，刚买的新镜头也贵
    肖柯看着那张闪照，说实话没太大兴趣，余凯兴总是干这种事，屁大点事也会被他说得天花乱坠，再说了他有什么照片需要300大洋买断？但肖柯还是点开了。
    ！！
    他眉头一跳。
    落日余晖下，他和黎珂的合照。
    他正俯身把鞋放在黎珂面前，黎珂垂着头在看他，是侧脸照，看不见正脸的表情，但倚着他们身后旖旎的粉色霞光，衬着他们的蓝白校服粉扑扑的，背景板还有绰绰的人影，但余凯兴的构图绝佳，把他和黎珂变成了整张相片里的主角……
    落日、晚霞、绿树、少年，关于青春的意象全都囊括在这张自带滤镜的复古相片里。
    但仅仅五秒，被强制退了出来，退出来后，余凯兴的信息跳出来。
    青春猪头班花：验货了，是不是有很强的
    青春猪头班花：cp感？
    青春猪头班花：值不值这个价？
    肖柯不自知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回消息。
    肖恬啪嗒一声坐在他旁边，“我弟弟，笑得这么好看，难得啊。”
    肖柯那笑容顿时一收，往旁边空的位置闪：“你又阴阳怪气些什么。”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奶奶你听他呛人的语气，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对我唯命是从。”
    肖柯：“……”
    “你不阴阳怪气？你每次说我笑得好看，下一句准是问我是不是和女孩子聊天。”
    肖恬努了下嘴，被说中了。
    虽然不是同一个年级的，但肖柯在学校的名气她怎么能不知道，成绩好，长得斯文好看，别说他们高一年级的小迷妹，就连他们高三都有很多人知道他。
    高三要上晚自习，走读生每天晚上9:00才放学，肖柯就会在学校等到下晚自习和她一起回家，肖柯来找她时，就有同班同学向她打听肖柯，甚至有人让她递情书给肖柯，她看热闹般把情书递给肖柯，肖柯紧紧皱着眉。
    二话不说把情书扔到垃圾桶里，“你们高三艺术班的学生都这么闲吗？以后你再收到直接扔了，算了，你不是说你们班有人追你？那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这样挡你烂桃花，我也省事。”
    肖恬：“这样不会挡你桃花？”
    肖柯：“我不需要那玩意。”
    肖恬不知道她弟是真冷淡还是假冷淡，爷爷在的时候，放学回家就和爷爷躲在书房里，爷爷去世了，放学回家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又很心细，至少比她心细，每天都可以把奶奶哄得很开心。
    但也是因为这样，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肖柯和女孩子接触，无论在学校还是带回家里一起玩的，都是那两个长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子，身为姐姐就越发好奇他的性取向，她弟不会真的有问题。
    “你喜欢男的？”
    “少胡说八道。”
    “真的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没有。”
    “有了一定要告诉姐姐呀，姐姐可以为你出谋划策的。”
    “关心我，不如关心你成绩。”
    ……
    “哦～所以这次是真有情况了？”第28次猜测，肖恬觉得这次准没错，刚刚肖柯的笑真的不简单。
    肖柯握着手机，看智障一样看肖恬，又把屁股挪远了。
    “你刚刚的笑很不值钱。”
    “那种笑，是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笑，藏不住的。”
    “你说是不是奶奶？”肖恬蹭奶奶的肩膀寻找赞同。
    奶奶笑：“你们都长大了，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但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要绅士，不要操之过急，不要把人家女孩子吓跑了，同样女孩子喜欢一个男孩子，要自立自强，保护好自己，别被男孩子一点花言巧语就给骗了。”
    肖恬：“知道的奶奶，你和爷爷的爱情就是最好的模板呀。”
    谈到爷爷，奶奶恬静地笑起来，目光转到电视机后的白墙上，看着肖柯爷爷的遗照。
    “当年你爷爷追我，五年了，他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想想就觉得好笑，不过啊，时间过得真快，他都走了快三年了，你们也都长这么大了，一辈子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肖柯奶奶已经74岁，头发灰白，身子骨还算硬朗，退休之前和肖柯爷爷都是医生，布满斑点的脸，笑起来是祥和平静，也是岁月的沉淀。
    肖柯靠过来一点，轻拍奶奶的肩膀。
    肖恬：“在奶奶面前，你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了？说出来，让奶奶高兴高兴。”
    肖柯：“……”
    居然还捉着不放呢。
    “我没记错的话，你最近那次高三模拟考数学没及格，刚好我有时间，辅导你数学，奶奶在一旁监督。”
    “你数学下次及格了，奶奶更高兴，是不是奶奶？”
    奶奶眉眼笑得舒展，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又要准备掐架了。
    肖恬果然不爽了：“嘁，你除了用学习压制我，还能用什么？”
    虽然肖柯比肖恬低两级，但以前肖恬的作业肖柯没少做，那时他年轻不懂事，对肖恬尚有姐姐滤镜，被肖恬连哄带蒙，白白替肖恬做了不少作业。
    肖柯把手机放在耳边，做了个接听电话的动作：“喂，爸。”
    肖恬脸色青了，无语地指着肖柯，“你厉害你厉害。”
    肖柯挑眉，云淡风轻：“还有血脉压制。”
    奶奶：“你们俩真的是放在一起不能超过半个钟。”
    肖恬：“奶奶，你和爷爷小时候到底喂了肖柯什么，脑子比我灵光这么多？”
    肖柯：“明明是你从小到大贪吃，吃成猪脑子。”
    肖恬：“你嘴巴那么毒，要是真有女生喜欢你，我就应该带她去看眼科和脑科。”
    肖柯：“我是对你才嘴巴毒。”
    ……
    打了几个回合嘴仗，肖柯不想再和肖恬扯皮，拎起矮几上的杯子，声音温柔：“奶奶，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肖恬：“…………”
    -
    肖柯回到房间，把手机重新解锁。
    青春猪头班花：？
    青春猪头班花：玛德，你人呢？
    青春猪头班花：照片你还买不买断？
    青春猪头班花：再不理我，我升价格了啊
    青春猪头班花：戳一戳
    青春猪头班花：放大招
    青春猪头班花：？？？？？？？？？？
    肖柯盯着最末尾那排问号，吵到他眼睛了。
    kk：谈钱伤感情
    青春猪头班花：可算是回我了
    青春猪头班花：那50块
    kk：五秒的闪照，没仔细看
    青春猪头班花：闪照
    青春猪头班花：那你这次仔细看
    肖柯又点开，静静地看了五秒，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青春猪头班花：说实话，黎珂同学在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点不一样吗？我觉得你绝对对她有好感
    青春猪头班花：为什么呢，每次她出现，你的眼睛真的……不是在看着她，我跟你姓
    肖柯：那你喊我爸爸，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喜欢别人的人。
    青春猪头班花：说实话又不会死，死鸭子都没你嘴硬。
    青春猪头班花：骗兄弟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到了就行。兄弟被你骗了真无所谓的，打个哈哈就过了。但希望你说完这段话后擦亮自己心，成绩好长得又漂亮的女孩他们班绝对特别多人喜欢，虎视眈眈的，错过了，你就等着以泪洗面
    青春猪头班花：说了这么多，我只想看看你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舔狗啊（猥琐笑）
    kk：滚
    肖柯莫名想到了老黎，又勾唇笑了。
    肖柯切到微信，给余凯兴转了50元。
    kk：照片
    余骚花：我就说！
    余凯兴干脆利落地把那4秒钟视频发出去，发给肖柯的闪照是他截图下来的，其他的视频素材他要整理整理。
    -
    肖柯点开那4秒中的视频，视频是动态的，身后的万丈晚霞，流光溢彩也在浮沉，少女的短发被晚风轻轻吹开，4秒的视频拍摄视角从正脸转到她的侧脸，她微微张着唇，眼睛乌亮，神态却是懵懵的。
    沉沉暮色，背景声音嘈杂喧嚣，肖柯却好像看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恬静，置身春日，鸟语花香。
    少年的心弦被拨动，如山间晚风拂过树梢。
    他不知道他笑得多灿烂。

 第33章 好想杀生啊

    25班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摘得拔河比赛冠军。隔周周一，升旗仪式，亦是颁奖仪式。
    25班一片欢呼声，体育委员臭屁地把奖状从第一个同学一个一个给传阅到最后一个同学，大家一一过目，他才把奖状收起来，黎珂很喜欢这样的班级，团结友爱，氛围很好。
    转眼就三月末，开学已经将近一个月，黎珂盯着课本上的知识，好像学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学，早上的生物钟变得很准时，常常闹钟没响，黎珂就醒了，但坐在床上缓冲，又感觉是身体醒了，她脑子还没醒。
    每天早上都很开心地列计划，但是几乎每天计划都完不成，完不成就顺延一天往后推，晚上临睡前再看一眼计划本，把完成了的打勾，一天满满当当也就这样过去了。
    老黎有时候和她一起出门，但大多数都比黎珂晚一点，他觉得黎珂太早起床，想让黎珂多睡会儿，但黎珂说自己有自己的节奏，别打扰她。
    你看高三那栋楼，早早就灯火通明了，高考不是高三的事，是高中三年的事。
    黎珂一如既往在四楼的连廊大阳台诵读英语，这是她在书店定期买的英文杂志，每天看一篇读三遍，一是为了保持语感，二是把生词画出来，结合语境记单词，这样单词词义她记得更快更清，再者就是把文章里作文可以用的高级句型整理好，熟读成诵。
    “it''s a profound understandg that everyone''s path is unie, filled with its own set of ists, turns, and tiles”
    ［我们深刻地认识到，每个人的道路都是独一无二的，充满了自己的曲折、转折和时间线。］
    清晨空气沁着凉意，每呼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黎珂翻页，嘴里还念着上一页的内容，一不留神，夹在书里用回形针别好的活页纸就掉了出来。
    黎珂想伸手去捉，一阵阴风，直接将几张活页纸吹出阳台，它们像纸飞机，在空中缓慢地飘行，黎珂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它们飞到楼下的灌木丛上。
    唔，下楼捡呗，黎珂总不能也飞下去，她无奈蹦跶着下楼，走向架空层外的灌木丛。
    一只脚刚迈进灌木丛，灌木丛旁的紫荆花树后就有两个人影晃动。
    黎珂眉头一皱，大清早的，小情侣也挺赶早的。
    大好的春光，读书多好，黎珂伸出手去拿灌木丛上的活页纸，要命，手不够长，她腿已经卡在树丛里了。
    “你等等，我知道这样冲上来和表白你可能会觉得很草率，但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每天6:20都会准时从这里经过，每天下午都会教室待到好久才回家，我知道你在食堂每顿都会点西红柿炒鸡蛋，我知道你……”女生的声音温软，说话都开始带着轻微的颤音。
    黎珂卡在灌木丛里，不敢动了，不是情侣，是表白，大清早的表白，她作为一个无意闯入的窃听者，是有点尴尬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够那几张活页纸，还是拿不到。
    等女生说完话，安静了一会儿，紫荆花树后响起男生说话的声音。
    ！
    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声音，黎珂惊、惊、惊呆了！
    “听你说了这么多，很感谢你喜欢我，但喜欢一个人，要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先放在自己身上，即使很喜欢一个人，也要先学会最喜欢自己，提升自己，更好地成为自己。你说你初中就开始喜欢我，但你又真的了解我吗？我们并不认识，你看到的说不定只是你想象中的我。”
    黎珂彻底不敢动了，怕弄出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被表白的男生是肖柯！
    老天，还真是什么都能被她碰上。
    肖柯的声音很稳很平静：“所以有时候青春年少的喜欢就像海市蜃楼，你走近了，就消失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但在我们这种年纪，可以永恒的是自己付出的努力。”
    “但我们可以试着相互了解，先做朋友，或者我可以来请教你学习问题吗？”女生极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试探地问。
    一字一句，全都落入到黎珂的耳朵里，她不是有意！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黎珂继续挣扎着够那几张活页纸。
    “同学，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就不应该给你任何期待和幻想。”肖柯的声音不再委婉，说话干脆得甚至都带着凉意。
    黎珂屏住呼吸。
    外面静默了良久，女生才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语气里的失落却难以掩藏，接着响起一阵脚步跑开的声音。
    黎珂感觉自己都能听到女生心碎的声音，不过不得不感叹确实是一个勇敢的女生，但转念一想，对于女生来说也许是鼓足勇气的勇敢，对于被接受者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困扰呢？
    唉，难说难说，自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怕是两情相悦也有苦涩难言不能长久，想那么多干嘛，关你屁事啊！黎珂又忍不住骂自己，摇了摇头。
    黎珂大腿继续往灌木丛里探，半个身子差不多插入灌木丛里。
    不对劲？
    感觉有软唧唧的东西在她脚踝一点一点地动，黎珂把脚伸出来。
    “啊——”
    “啊——”
    毛毛虫。
    是毛毛虫！
    不带毛发、光秃秃的毛毛虫在她脚踝上大胆地靠着底部吸盘蠕动，浅白绿色毛毛虫几近透明，体内的肠道结构都清晰可见。
    黎珂立马甩腿，把毛毛虫甩到地上，瞬间头皮发麻，胳膊、腿一阵鸡皮疙瘩，她蜷缩着胳膊，发抖地盯着地上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还在自由自在蠕动的毛毛虫。
    “咦……”黎珂皱着脸，几乎是哭腔。
    恶心！太、太恶心了。
    “黎珂？”
    黎珂带着痛苦的表情抬头，惊魂未定的目光对上台阶上肖柯的视线。
    “怎么了？”肖柯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
    黎珂抗拒地用手指指了指方向，示意地上那只毛毛虫。
    “刚刚它爬在我的脚踝，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黎珂右手扯自己的裤脚，不让裤脚碰到刚刚毛毛虫爬她脚踝的位置。
    肖柯顺着黎珂指的方向看，果真是一只毛毛虫，估摸有他小拇指大，饱满光润的躯体像几节白藕，不停地一节一节蠕动。
    肖柯闭了下眼，好的视觉冲击。
    他右手食指抵着鼻翼，皱着眉，他对这种软体的自然界生物也很害怕。
    毛毛虫一点也不可爱。
    肖柯扭回视线看黎珂，又看了一眼她脚踝。
    “你上来，你用酒精消消毒。”肖柯脱下肩上背的黑色双肩包，从侧袋里拿出一小瓶酒精，又从包里拿出一包纸。
    黎珂举步维艰地拖着自己被毛毛虫“玷污”的残腿，走到架空层台阶上，“谢谢。”她接过肖柯递过来的酒精和纸巾，二话不说猛喷酒精在脚踝处，又扯出纸巾用力搓了好几下，最后又用酒精喷手。
    “啊！大早上造孽！”黎珂偏头草草看了一眼置身事外、自顾自爬的毛毛虫。
    “好想杀生啊！”
    站在黎珂旁边的肖柯低笑了一声。
    黎珂直起身，用一张纸巾将她用过的纸巾包裹起来，抬头对上肖柯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你笑？”
    “你不怕毛毛虫？”
    肖柯压住嘴角的笑：“怕。”

 第34章 在笑你说话可爱

    “那你笑什么？”
    肖柯嘴角的笑又微微勾起，“没笑，我平时就是时时刻刻面带笑意的。”
    黎珂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但回想一下，确实是每次看向肖柯的时候，他都在笑，行，我姑且信你了，黎珂心说。
    她噢了一声，将酒精和纸巾递回给肖柯，“谢谢。”
    “嗯，不客气。”
    黎珂心情微微平复，但看着那只要重新爬回草丛里的毛毛虫，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怕的生物！
    她不怕蟑螂、不怕老鼠、不怕蚊子，但怕软体动物、环节动物，比如snake，比如earthwor。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又庆幸今天遇到的不是她小时候看动物世界看到的那种毛毛虫，动物世界里拍摄出的毛毛虫又肥又大像只蛆，还是色彩斑斓浑身长满毛的，如果真是这种，她真的能鬼叫十里。
    黎珂开始警告那只毛毛虫：“下次再让我遇见你，我真的鲨了你知道吗！你今天吓到我了！下次你遇到别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赶快爬！赶快消失到我的视野外！”
    毛毛虫不知道是不是能听懂人话，加快了蠕动速度。
    肖柯眼角弯成月牙，偷偷笑着，因为被黎珂警告过，所以不敢笑得明目张胆。
    ——但我，在笑你说话可爱。
    “它知道了，原谅一下它，它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你居然帮毛毛虫说话！”黎珂回头看肖柯。
    “没有，我就是觉得看就久了，好像看顺眼了，它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黎珂：“……”
    是不是因为她偷听了别人的表白，这是惩罚？果然万物守恒定律，得到了什么，就失去点什么。吃了瓜，你西瓜籽总得吐出来。
    半晌，黎珂才记起她灌木丛上的活页纸，可是她心悸是主观因素，客观因素是她确实够不到。
    她给肖柯投去求助的目光，“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里面的那笔记？”黎珂指了指。
    肖柯愣了一下，原来是来捡东西的，他半只脚踏入灌木丛，微微俯身，长手一伸，就把那叠活页纸拿出来了。
    轻而易举，这就是比她高20的力量吗？
    长手长腿，黎珂盯着肖柯高大挺拔的背影，羡慕羡慕。
    -
    两人一齐上楼，不说话，有点安静。
    突然安静下来黎珂觉得心里真的绞得难受，她不外向，但是又不能接受冷场，一冷场她就觉得尴尬，就会千方百计地找话题。
    “你什么时候到那里的？”
    黎珂刚想说话，肖柯先开口了。
    “哪里？”黎珂顺势接。
    “就灌木丛。”
    黎珂一怔，懂了，她正想要不要承认，或者怎么回答才合情合理不尴尬，她真的不是有意听别人表白的。
    “所以听完了？”
    黎珂还没回答，就听到肖柯话落。
    “没有！绝对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听的！我不知道你们在那！我就是想捡我的东西！”
    肖柯侧眸，被她一着急就像簸箕一样往外倒东西的模样给逗笑，“别紧张，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问我干嘛，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别的意思？”黎珂抬头看他说。
    夹枪带棒的语句但又听不出让人讨厌的成分来。
    “其实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说。”
    肖柯缓缓开口：“我就是觉得你遇到被别人表白的概率比我大，拒绝别人这方面的经验也会更丰富，我想问问你遇到这些状况是怎么处理的？不伤害到别人，又干脆利落地处理。”语气是虚心请教的语气。
    垂下的眸光也很真诚，连带着眼角也微微低垂着，表情似乎还有些犯难。
    黎珂凝着他犯难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但她严重怀疑他在凡尔赛。
    “没有，我可没有你这么旺的桃花。”黎珂迈步，继续上楼。
    肖柯嘴角勾起一点，又装作不相信的样子：“这样，上次书城那个男生。”
    “啊？”黎珂都快忘记了，肖柯居然还记得，“那是意外。”
    “真的假的？”肖柯问。
    “……”
    黎珂走的快，转眼就站在高两级台阶，停下回头，凭借外界条件，她比肖柯还高点，但她见肖柯真的有些苦恼的神态，蹙了下眉，还是打心底认真回答一下。
    细想过往经历，认识她的人还真的没有几个和她表过白，不认识的上来给她递情书、要联系方式，她第一反应就是懵，反应过来后拒绝、立马跑路，不给对面的人说话的机会。
    “看人，一点也不认识的人拒绝完马上走人，实在缠着你，你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打败她们，实在还不行……”黎珂顿了下：“那就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自己是铜。”
    肖柯眼睫跳了下，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和她表白吗？
    “好，学到了。”
    “那认识的人对你表白呢？”
    黎珂微微小啧了一声，她耐心不多了，但肖柯问题是真多。
    要不是看在今早你给我递酒精、递纸巾的份上……
    黎珂还是耐心认真地说：“这个状况我遇到的比较少，几乎是没有，不能给你建议，但如果真遇到的，我觉得就真诚诚恳地表明自己的意思，委婉拒绝就好了。”说完黎珂又觉得肖柯是不是在玩她啊，“不是，这你都要问我？亏你作文58！”
    肖柯按耐住唇角的笑，“作文写的好，也不代表情商高，为人处世好呀，谢谢你给我解答了。”
    黎珂大步跨台阶：“不用谢，但可以走快点吗？还要回去背书呢。”
    “好。”肖柯低笑一声，长腿一跨，和黎珂齐平线。
    黎珂盯着他的大长腿，郁闷了。
    ——她说，认识的人和她表白的情况几乎没有。
    -
    周六，按照往常安排是各科的周测，但这周周测在周三时就被取消了，上下午都改成了自习。
    早上八点，25班，班主任老杨提着黑色的公文包，手上还拿着厚厚一沓复印纸走进了教室。
    “玛德！不是说不周测吗？”
    “老杨怎么又拿着卷子进来了！”
    老杨站在讲台上，咳嗽两声：“啊，同学们，早上好啊，大部分同学呢即使没有周测，也在认认真真地自习，值得表扬啊，但少部分同学在聊天啊，是谁我就不说名字了，他们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大家盯着讲台上那一大沓复印纸发虚，到底学校是不是又来诈尸那一套？又改临时周测？
    “我们取消这周的周测，是因为学校想提前做个安排，大家都看到我手上的纸了吗？”老杨举起手中的纸，在空挥了挥。
    不是周测卷！
    底下同学松了口气又纷纷点点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下去了。
    “这是大学专业选择表，各大类目专业学校都整理得非常详细，也已经打印好，来，班长和学习委员上来分发一下。”
    黎珂和班长走上讲台，分别接过老杨分过来一半的复印纸，复印纸已经用订书机钉好，一份五张正反面全是字的a4纸，刚出炉还是烫的。
    ……
    老杨：“大家都拿到手上了，一共五张纸啊，正反面都是字，大类分类是经济学、管理学、理学、工学、医学……里面还有每个大类下包括的专业类别、每个专业需要学习的课程、网上风评、未来能够从事的职业方向……”
    “不要有太大压力啊，学校发下去，也是想让大家提前了解大学的专业分类，好辅助我们选择文理分科，我们学校文理分科会比二中晚一个学期，也是为了让同学们更慎重地考虑文理分科，结合自己兴趣特长去抉择。”
    “你们自己先花个十分钟浏览一下。”
    十分钟很过去。
    老杨：“好，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大学专业的讲解视频，视频后面还有你们毕业的学长学姐关于自己的所选的专业的看法。”说着，老杨打开电脑，插上u盘，点开视频。
    黎珂看着五张复印纸上的内容，理学：数学类、物理学类、化学类……管理学：管理科学与工程类、图书档案管理……
    都是熟悉的字，但变成了专业的名词又觉得很陌生，因为对专业没有概念，虽然她从初中开始就很明确自己要选择理科，但对于未来大学选什么专业她还真没考虑过。
    白板上视频放着。
    底下的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有些安静地看，对着手上的复印纸拿笔勾勾画画去注解，有些和旁边的人小声讨论起来。
    大学对于高一的他们来说，好像还有点远。
    ……
    视频播放结束，老杨重新站回讲台上。
    “想必大家对大学专业，都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了解。”
    “脑子好乱啊，根本记不住啊！怎么这么多专业啊！”
    “听不懂根本听不懂！运筹学是什么？拓扑学又是什么？”
    “上了大学还要学数学吗？”
    “废话！肯定有高数啊！才高一就想摆脱数学，你怎么不直接去做梦呢？”
    “呜呜呜呜呜……”
    旁边有个拿着复印纸，看着补刀说：“还有概率论、线性代数、微积分、数理统计，经济学里面大概也有数学，统计学、计量经济学……”
    “呜呜呜！我高中数学都学不明白啊！”
    “别嚎叫了，你可以选不学数学的专业。”
    老杨乐呵地笑：“哈哈没关系，就是给大家普及的，别有太大压力，大家有感兴趣的专业可以标记好，今晚不是回家了吗？把追你家爱豆的，看小说，打游戏的时间花一点在了解大学专业上，纸上已经写的明明白白的要点，你们感兴趣的都可以去搜集资料了解，别犯懒啊，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点。”
    说到这，老杨手扶讲台，又叹了口气：“你们往年有些的学长学姐们呢，大学读了一年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专业，又跑回来复读了，很勇敢，人生虽然说很长，但时间成本也是成本。
    而且绝大多数学长学姐啊，差不多都是等到要填高考填志愿时才匆匆忙忙地了解大学专业，指望一两个星期的了解就能选对一条康庄大道？
    同学们啊，优秀的人不是厉害在他们聪明，而是早早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努力了好多年。
    所以学校在你们高一就让你们去了解这些，然后再去想想自己怎么选科，好好想想大学时又会选什么专业。
    当然，人生不是固定的，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也可以且走且看，你看曾国藩七次科考中秀才，28岁中进士，但人家心里有口气在啊，所以我们至少心里也要有个目标不是？
    好了，学校能为大家做的只有这么多，也希望起到一个指引的作用。”
    “还有就是这个时间点了，时间精力有限，同学们大概心里都有选文还是选理的偏向了，所以侧重点大家也要知道放在哪里。”
    底下响起掌声。
    老杨拿着公文包准备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倒回讲台上。
    “噢，还有一件事，忘说了。”
    说着，老杨掏出西装裤后袋的手机：“下周四、五不是清明节假期了吗？清明节收假回来，4月9号-12号四天，我们要进行本学期第一次月考，月考内容，就是这个学期的所学，任课老师也会和大家说，我先跟大家说一声，做好准备啊。”说完，老杨收起手机，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卧槽！这么快！”底下风气一下转变。
    “我感觉才开学没多久！”
    “开学考的悲伤还没走出来，又即将跌入另一场悲伤的深渊中。”
    “麻了麻了。”
    “oh~wu~月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我不能再想，我不要再想，我不我不，oh～我不要再想你，考试你究竟想让我有多难堪～多难堪～多难堪～”高定一边唱，一边摇头晃脑。
    老杨下来敲了敲高定的桌子：“你已经无处可躲，后知后觉，你应该好好备考。”
    “哇靠，老杨，你也听龙卷风！”
    老杨点点头，提醒道：“赶快安静下来，看书。”
    说完，老杨不走了，背手在教室里遛了一圈又一圈。

 第35章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中午，黎珂和陈依依在食堂吃饭，曲靖辰还是没回来，线上聊天听他的意思，苏老师原本打算在暨平本地找老师，但艺术生们原本进入暨平一中就是通过中考艺术招生进入的，不是艺术类进入的，高一上册十月份也变成艺术生了。
    而曲靖辰高一下三月才突然转成艺术生，苏老师很着急，怕曲靖辰落下太多，最后决定带曲靖辰去省会找更专业的老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好像长大，他们也正在慢慢选择各自人生的方向，慢慢地从形影不离到渐渐各奔东西的方向去。
    黎珂夹起餐盘里的一颗西兰花，问旁边的陈依依：“上午你们班也讲了那个大学专业大类表了？”
    陈依依咬一口煎蛋，点头：“嗯嗯。”
    “你选文，有想过以后读什么专业吗？”
    陈依依快速咀嚼，吞下：“唉，不知道，不过我可能会去传媒类的。”
    黎珂点点头：“我也不知道。”
    陈依依当即愣了一下，有点难以置信，自从黎珂变成她再也追赶不上的大学霸后，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目标明确、杀伐果断的学霸。
    “你不是从初中开始就很坚定地选理科吗？你物理这么好，初中物理每次都是满分，现在物理也很棒，你不选物理类的吗？”
    黎珂听完陈依依的话，也愣了一下，怎么会认为她会选物理类的呢。
    “你不是很喜欢物理吗？”陈依依又问。
    黎珂笑了一下，喜欢吗？谈不上喜欢，好像只是喜欢解出难题的那种成就感，而且初中物理和高中物理相差甚远，初中物理基本是记忆类知识，计算题也是套用公式几步就可以得出答案。但高中的不一样，分析状态更复杂，也更需要逻辑分析能力，有时候她写物理题还是蛮躁的，更别说大学物理了。
    黎珂：“看似擅长不一定是喜欢，喜欢也不一定擅长，我感觉我对物理不是喜欢，唉，不过先不想这么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努力做就好了，当喜欢的出现了，才有能力把握住。”
    陈依依认同地点头，但还是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黎珂特别喜欢物理，以后也会选择和物理相关的专业。或许她只是看到了黎珂的分数，以为学的好就代表喜欢，成绩好就代表目标明确。
    “珂珂，你这么棒，肯定很快找到自己喜欢的。”
    “嗯。”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埋头认认真真吃饭。
    过了一下，陈依依又偏头：“那珂珂，去北京的话，你想去清华还是北大？”
    黎珂筷子戳在餐盘上，不愧是她黎珂的好朋友陈依依，很看得起她。
    听她轻巧的语气，选学校跟点菜一样，点哪道上哪道，好像是她黎珂参加了高考就一定能上清北一样。
    但黎珂笑：“清华。”
    “好，那我努力去中传，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北京了。”陈依依把碗里一个鹌鹑蛋夹给黎珂，“到时候，我还可以和别人显摆，我有个清华的朋友。”
    黎珂：“哈哈哈哈哈哈，那我收你门票费。”
    陈依依：“……栓q”
    转而陈依依一脸憧憬的样子：“紫荆城的雪一定很美哇。”
    黎珂：“嗯，一定很美。”
    陈依依：“到时候我要穿着汉服，凤冠霞帔，在雪里拍美照。”
    黎珂：“我帮你拍，一百块钱一天。”
    陈依依翻了个白眼：“你真是想赚我的钱想疯了。”
    “我知道你可以选什么专业了。”
    “什么？”
    “会计，不停地算计。”
    黎珂默了下，一个一个字地蹦出：“我谢谢你噢。”
    两人又继续低头吃饭，忽地，眼前晃下一抹身影。
    “哈喽！两位同志！”余凯兴一屁股坐在陈依依前面。
    陈依依鼓着腮帮子咀嚼，一抬头，眼神一亮，模糊不清地回：“哈喽！”
    黎珂随之抬头，微笑着挥了挥手。
    余凯兴撸起袖子：“两位都在吃饭啊？”
    黎珂皱了下眉，余凯兴是没长眼，还是没长脑？
    陈依依快速把嘴里的饭吞咽下肚，笑：“你是没话硬聊吗，已读乱回吗？”
    “哈哈。”余凯兴笑两声，偏头冲不远处挥手，“这里这里！这里！”
    黎珂望过去，肖柯和江定晨举着餐盘走过来。
    肖柯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黎珂对面。
    黎珂握着筷子，看着他动作流畅、不带一丝犹豫地坐在她前面，她抿了下唇，又抬起手先冲他挥挥手打招呼。
    肖柯笑，手上动作随意把校服袖子卷起一点，然后把手肘轻抵在餐桌上，“好巧。”
    黎珂微微挑眉：“确实巧。”
    学校就这么大点地，食堂也就一个，但是空桌大把多，你们不坐过来就不会巧，黎珂心说。
    旁边的陈依依已经和余凯兴兴致勃勃地聊起了游戏，余凯兴旁边，也就是座位对面没人的江定晨，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清冷斯文。
    这是黎珂第一次和陌生男子们吃饭。
    准确地说，除了陈依依和余凯兴、周边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他们这很安静。
    算了，吃饭吃饭，是嘴巴没空说话，而不是空气尴尬，黎珂如是想。
    但肖柯为什么要坐在她对面吃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们没熟到能坐到两对面吃饭的地步！
    黎珂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嘴里，目光佯装大方，不看肖柯的脸，但朝前的目光难免落到肖柯的餐盘上，西红柿炒鸡蛋、蛋饺、芙蓉蛋，这么喜欢吃蛋？
    特别是西红柿炒鸡蛋，份量很大，放眼望去全是金黄灿烂的蛋，学校食堂的西红柿炒鸡蛋确实很良心，鸡蛋埋过红彤彤的番茄。
    陈依依也点了西红柿炒鸡蛋，但份量足足少了一半，她不服气了：“肖柯，为什么你点的西红柿炒鸡蛋这么大份？！食堂阿姨是不是偏心？”
    余凯兴伸手夹了一筷子肖柯的鸡蛋：“哈哈，阿姨不偏心，他特别喜欢西红柿炒鸡蛋！点了两份！”
    陈依依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阿姨偏心我真的会难过的。”
    余凯兴筷子刚走，肖柯凝了余凯兴一眼，把余凯兴筷子动过的区域全都夹到余凯兴餐盘里。
    “你筷子有你口水，下次你要吃和我说一声，我夹给你。”
    余凯兴惊了，下巴要掉到地上，看看肖柯又看看餐盘里的西红柿炒鸡蛋。
    以前也没见你说过我这么干不对？今天就突然嫌弃我口水了？这么多年兄弟情终究是淡了是……想着想着，余凯兴忽然有点委屈和难过，什么兄弟情……但收回的目光一瞥到黎珂，噢？噢？哦，好，我懂，形象是。
    余凯兴立马变脸，一脸骄傲，亲昵地说：“谢谢我的柯柯宝贝，你人真好，对人特别大方，情绪还特别稳定。”
    一阵夸夸夸，肖柯又无语地看了一眼他，最旁边的江定晨筷子杵在餐盘里，咳嗽了好几声。
    黎珂眉毛微动，这两人应该不简单，细数见到余凯兴和肖柯的场景，余凯兴哪次不是张口闭口“柯柯宝贝”，叫得很亲昵，女生之间这么称呼，尚能理解，但男生之间这么称呼，黎珂这时候不得不多想。
    刚好前两天撞到肖柯被表白，他还问她怎么拒绝，最后还特地问她如果是被认识的人表白，怎么拒绝。
    现在看，一切有迹可循，肖柯遇到的问题确实是棘手，不然以他的作文水平、文学素养，也不会问到她身上找解决方法，属于是病急乱投医了。
    一顿分析，很明显余凯兴大大咧咧像朵咧开嘴向太阳的向日葵，而肖柯就是太阳，余凯兴喜欢肖柯，但肖柯是异性恋，但两人关系又很好，肖柯不知道怎么办，而江定晨则是两人火堆之外的旁观者。
    黎珂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同情地看了一眼肖柯，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人生的路要自己走，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不要企图拯救任何人。
    陈依依见他们关系这么好，没忍住问：“你们仨是高中认识的，还是以前就已经认识的？”
    余凯兴：“我们仨是初中同班同学。”
    陈依依：“哇，那你们高中也同班！这缘分啊！”
    余凯兴：“你和黎珂同学不也是，从小到大，那是青梅竹马，呸，是发小发小。”
    陈依依：“哈哈确实。”
    余凯兴说着，将自己的餐盘挪到江定晨面前：“你吃不吃西红柿炒鸡蛋？”
    江定晨瞥一眼：“脏。”
    “……”
    余凯兴：“狗咬吕洞宾。”
    ……
    有余凯兴在，就没冷过场，一边嘴皮在动，一边又在吃饭，但大多数还是余凯兴和陈依依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余凯兴筷子一顿：“诶，明天4月1号，柯柯，你生日啊！打算怎么过？”
    余凯兴手肘撞了下肖柯手肘。
    肖柯愣了下，嘴巴里还在细嚼慢咽，长长的睫毛往上一扇，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没打算怎么过。”
    余凯兴拧起眉：“啧！怎么能没打算呢？啊？怎么能没打算呢？”他目光轻轻扫向黎珂的方向。
    肖柯对上黎珂的目光，温柔地笑笑。
    他能不懂余凯兴什么意思吗？
    黎珂：“你生日在愚人节？”
    “嗯。”
    陈依依：“哇，愚人节生日诶！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第一个在愚人节生日的人！”
    黎珂放下筷子：“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肖柯笑：“谢谢。”
    陈依依：“我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肖柯：“谢谢。”
    黎珂伸手摸进校服口袋，拿出一手的糖果，奶糖居多，还有小样酸q软糖和巧克力，零零散散的糖果差不多十几颗。
    “伸手，送给你简单的生日礼物。”
    肖柯旋即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黎珂利落地把手中的糖全都倒入肖柯宽大的掌心中。
    糖果是直接从空中撒下的，他的手掌很大，糖果稳稳当当落在上面，对比之下，黎珂的手小巧得宛如夏日菡萏上的露珠，玲珑剔透。
    “谢谢。”肖柯看着掌心各式各样的糖，勾起少年清澈的笑，对上黎珂粲然的目光。
    今年的生日祝福，多了两份，一份含糖。

 第36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下午，陈依依中午说放学后要去黎珂家看看胖猫螺蛳粉。
    刚进门，换了鞋，陈依依就蹲在地板上，像唤狗一样：“嘬嘬嘬嘬嘬嘬，螺蛳粉～过来～快过来～姐姐来看你啦～”
    螺蛳粉摇着尾巴，柠檬黄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听话地走过去。
    “大饼脸！一个多月没见你，你都变成大饼脸了哈哈哈哈哈哈！”
    喵～喵～螺蛳粉并不清楚陈依依说了什么，靠在陈依依的脚踝处一股劲儿地蹭头，陈依依笑得肩膀直抖，因为螺蛳粉微微一低头，厚厚的一层双下巴就出来了，看起来又蠢又萌。
    “你真的变胖了好多啊，哈哈哈哈哈哈！”
    黎珂站在饮水机前，正拿出杯子倒水，“是，它都发腮了，巨胖，过年给它吃太好了！”
    陈依依顺着螺蛳粉的毛发：“中年油腻大猫。”
    螺蛳粉忽地停止蹭头的动作，从陈依依脚踝处站起来，静静地盯着陈依依看了一会儿，然后摇着尾巴走了。
    “诶？螺蛳粉，你不会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
    螺蛳粉与世隔绝般，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自己的猫窝，在里面窝成慵懒的一团，胖胖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它好像真生气了，珂珂？”陈依依拍拍手，站起身。
    黎珂慈爱地看着懒洋洋的螺蛳粉：“嗯，脾气大，随主人。”说完，黎珂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吃水果捞吗？”
    “吃！”
    水果捞放在茶几上，两人挨着坐在沙发上，黎珂打开电视。
    “老黎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怎么，读后感还没写完啊。”
    “不可能写，等下老黎问，我就打哈哈过去，我最近可老实了，根本没看小说。”
    “不错，值得表扬，喏，这里面有你最爱的芒果。”黎珂用勺子把芒果喂到陈依依嘴里。
    “啊——好吃！”陈依依竖起大拇指。
    电视打开，跳出的首页页面是一部最近热播的偶像剧，演员是最近刚火起来的小花，网上风评口碑也还不错。
    陈依依激动：“看这个看这个！”
    黎珂点开。
    开片就是女主围着红色围巾在雪中奔跑，雪簌簌地落下，女主的长发沾满了小巧的雪花，男主身着黑色大衣，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伫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悲凉地注视着女主远去的背影。
    男女主是好看的，雪地里氛围感拉满。
    但黎珂皱眉，不会又是内鱼什么大big狗血循环拉扯的偶像剧，她问陈依依：“讲什么的？”
    陈依依：“一个不得已的跨时空爱恋，很有新意，题材很新颖，也很感人。”陈依依说着就盯着电视：“你自己看，我不能剧透太多。”
    片头放完，第一个场景，就是男主骑着机车飞驰，把女主创飞了，两人闹到了医院，男主拽着女主的手，质问她是不是那个谁，女主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男主，让男主赔完医药费就走，男主纠缠拉扯……
    黎珂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女主失忆了？”
    陈依依：“自己看自己看。”
    黎珂：“……”
    她索性拿出手机，玩起了贪吃蛇，玩着很起劲儿，在她灵活迅猛的操作下，她红色的小蛇蛇很快变成了又长又肥的大蛇蛇，圈住了水池里的小虾小蟹，小蛇一撞到她大蛇蛇的身上就阵亡，她操控着大蛇“咻”的一口把它们全吃掉，蛇又长大了。
    黎珂看准池子里蓝色的条纹蛇王，圈住圈住，漂亮！让它无路可走！四处碰壁！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但黎珂要大鱼吃超大鱼。
    不带脑子玩的贪吃蛇游戏很是解压，胜利在望，陈依依蓦地伸手拍了拍黎珂的大腿，“珂珂，看！”
    黎珂手一晃动，她的大蛇蛇撞到了一条小蛇，ga over。
    黎珂咂了咂嘴，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阵亡的残骸被一条小蛇“咻”地两口给干掉，她，好想捶死陈依依啊啊啊啊。
    “怎么了？”黎珂稳定情绪，游戏而已，不能伤了姐妹情分。
    “这个男主也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
    “……”
    黎珂目光瞥向电视，场景已经切换到男女主在一条老街下馆子，男主面前放着一盆金灿灿、红彤彤的西红柿炒鸡蛋。
    “…………”
    所以，和她有关系吗？
    “我不喜欢吃。”黎珂说。
    陈依依倏地笑起来，凑近黎珂，眼里灿若星河：“珂珂，其实我想和你说一个秘密。”
    ……
    “什么？！”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你没和我开玩笑！？”
    四连问，黎珂听完陈依依的秘密，直接瞳孔地震，手抖成帕金森，手机都掉到了沙发上。
    黎珂咽了一下口水，最后又问了一遍：“你说真的吗？”
    “你喜欢余凯兴？”黎珂脑子里一阵眩晕，仿佛她身后躺的不是沙发，而是棉花，这个世界都虚虚浮浮，不真切了。
    “嗯。”陈依依很认真地点头，少女难以掩藏的笑意从嘴角、眼角蔓延到眉梢。
    “嘎——”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嘎——”门又被关上。
    两个人条件反射，立马坐好，顺便还切一个电视频道。
    “今日说法，近日专家声称……”
    玄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刚出玄关的老黎胳肢窝里夹着藏青色的公文包，手上还拎着保温杯，探着头：“哟！两个人看电视呢？还是普法栏目剧？”
    陈依依：“哈哈哈哈哈，老黎回来啦！”
    黎珂：“爸，回来啦！”
    老黎点点头：“嗯，回来了。”
    好尴尬，谁懂啊。
    黎珂和陈依依相视而笑，两人由过分呱噪变得过分安静，切换自如。
    “今晚我们吃小龙虾好不？”
    黎珂：“可以！”
    陈依依：“好久没吃老黎做的菜了，可馋死我了！”
    老黎把胳肢窝里的公文包放下，拧开了保温杯：“今晚就给你露一手！”
    “依依，还有你喜欢吃的猪大肠呢！”
    陈依依：“哇，谢谢老黎！”
    ……
    两人心不在焉地听着栏目充满悬疑色彩的解说词，终于在沙发上捱过一刻钟，老黎进入厨房备菜，两个人也跟着进，半只脚还没踏入厨房，就被赶出来了，黎珂和陈依依收拾东西回了房间。
    “你爸比应该没听到？”
    “应该没听到，不然也不会问我俩是不是看电视。”
    “真是尴尬！”
    “所以你认真的？”黎珂真的难以置信，“为啥呀，到底是为啥呀？”
    黎珂真的不懂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余凯兴的样子，白白净净，论长相真的不差，甚至可以说是男生女相，长得很甜软的一个男生，但依她对陈依依的了解，陈依依不是一个颜值主义者。
    陈依依笑得山花烂漫，双手托着腮帮子，声音低低道：“珂珂，我说过喜欢是无解的，心动也是没有准则的，以前我也以为自己不会在这个时期对一个男生心动，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可能就是一束阳光一个照面，他的一个笑容，你不经意间一瞥，你的心就动了。”
    黎珂愣愣地听陈依依说。
    “我上次不是被他投的球砸到了吗？他的眼神里，真的满满都是歉意，后来回家加了他的微信，他三天两头就跑来问我真的没事吗？而且他一笑就有两颗小虎牙露出来，性格虽然很张扬，但是不讨人厌，每次见到他他都很热情地打招呼，说话也很搞笑，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所以你就被他吸引了？”
    陈依依：“算是，就是看到他心里就挺开心的，就会忍不住想听他说话，想和他说话。”
    完了，芭比q了。
    黎珂看着陈依依泛着星星的眼，心沉了下去，表情变得严肃，“依依，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只是对他有好感，是动心，还不是喜欢。”
    陈依依咬着下唇，表情若有所思，遂点点头。
    黎珂心里松了口气，抿了下唇，还是现在就要把话说出来：“依依，可是，你不觉得，余凯兴和肖柯有什么不对吗？”
    “哪不对？”
    “我觉得余凯兴喜欢肖柯。”黎珂皱眉认真道。
    “啊！啊！何以见得？”
    “你看，平时余凯兴……”
    ……
    黎珂把她看到的、察觉到的，包括肖柯问她被别人表白怎么去拒绝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陈依依。
    陈依依听完，呆呆地愣住了好久。
    黎珂轻拍陈依依肩膀，安慰道：“还记得《诗经》的《氓》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趁着现在只是还有好感，依依，你明白我要说什么？”
    陈依依愣愣的，还没缓过神，爱情种子尚未萌发就被黎珂这瓢泼大雨给湮灭了。
    黎珂拉起她的手摸摸，眼睛看着着陈依依失去焦点的眼神，“依依，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好的人的。如果未来你真的有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记住热烈地喜欢着一个人的同时，也要被人热烈地喜欢着。”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千万别忘记我们自己本身也是太阳。”
    “你在我这里就是小太阳，所以未来，你也是太阳，在天空之上，澄澈明亮，那个人可以仰望你，但我更希望他平视你、尊重你，绝对不能伤害到你。”
    陈依依听着忽然有些感动，一把抱住了黎珂，马尾蹭着黎珂的脖颈，黎珂觉得痒痒的。
    陈依依吸了下鼻子：“如果你是男的，我现在已经芳心暗许了。”
    黎珂笑，默了下：“你可以芳心明许。”
    陈依依：“！”
    陈依依松开黎珂，弹得两尺远，装作害怕的样子抱紧自己：“珂珂，这么多年，没见你喜欢过男生，你不会……你不会……你居然对我起了贼心！咦！”
    黎珂伸手轻推了一下陈依依的脑袋瓜子。
    “你要不要吃点药？”
    -
    八点一到，陈依依爸爸来了，陈建国和黎爱民两个大人在客厅，煮茶、饮茶，畅谈身体工作、家国大事，黎珂和陈依依吃饱后就在房间里做作业，九点一到陈依依恋恋不舍地回家，终于把开学寄存在黎珂家的小说也抱走了。
    洗好澡后，黎珂拿出了今天发的专业大类表，看着密密麻麻的专业，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想选什么，趴在桌子上，看着那几张纸犯难。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偶尔暴躁，偶尔平静，偶尔难过，偶尔情绪失控，偶尔倍感压力，知道努力，知道不负韶华，知道要有一颗热忱善良的心。
    以前是，带着别人的期待，担忧害怕别人的目光，单纯地想证明自己可以，所以拼尽全力去学习。
    后来看到的书《无声告白》里说，“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但什么是真正的自己？
    不知道。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咯咯”房门被敲响，黎珂歪着脑袋看过去，老黎捧着一杯牛奶进来，她举起手挥挥，冲老黎淡淡地笑。
    “怎么了？看你不开心啊？”老黎把牛奶放在桌上。
    “没有不开心。”黎珂把玩手里的水性笔。
    老黎一瞥黎珂桌上的大学专业大类表。
    “在思考人生了？”
    “没有，哪里思考人生，人生这个话题这么沉重，我只是知道自己要选择理科，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要干嘛、能干嘛，大学选什么专业，所以有点疑惑。”黎珂一边说，一边手上灵活地转笔。
    老黎点点头：“嗯，那学校发下来的这些表，目的作用就起到了，就是让你们产生疑惑，产生思考。”
    “但思考是痛苦，我不想做痛苦的苏格拉底，只想做快乐的猪。”
    那么多节政治课，黎珂只记住了曲靖辰妈妈苏文老师提到的一句话：你们以后是想做快乐的猪，还是痛苦的苏格拉底？
    底下闹哄哄的：“我们不可以做快乐的苏格拉底吗？”
    老黎抬手一敲黎珂的脑袋瓜子，“你倒是实在啊，你怎么不投胎变成猪得了。”
    黎珂翘起嘴巴，拿只笔当话筒，举在老黎面前。
    “好的，猪爸爸，我想问问你，当初就那么坚定地选择当老师吗？”
    老黎被黎珂逗笑，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时代不一样了，我那时候穷，读书改变命运，没有想过自己能够选择什么，而是时遇推着人往前走。”
    说到这，老黎又顿了下，看着黎珂假装正经的样子：“但你们是伴着互联网发展而出生的一代，接触的东西很多，看到纷杂错乱的东西也很多，对比之下，花花世界里，苦又没有以前苦，但压力很大又怕落后，游走在碎片化的娱乐中，各种心理问题频发，很容易变成空心人，也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
    黎珂收回笔，看着老黎黑漆漆的瞳仁，只是点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黎继续说：“所以不用太着急，享受成长的过程，一切尽力就好，安心努力踏实做好当下，哪怕说大学你选了一个你原本以为你喜欢的专业，但会不会未来学着学着也会变成不喜欢？”
    “人生是旷野，思考、困惑、疑虑就像风，旷野上不能没有风吹卷野草，风可以成为阻力，也可以是动力。十五六的人就是迷茫又勇敢的，就在旷野上肆意地奔跑就好了，跌跌撞撞地，总会不断调整方向，寻找到你想要的宝藏。”
    黎珂转着笔，叹了口气：“爸，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老黎：“…………”
    “脚踏实地，活在当下，动起来，懂了吗！”
    黎珂长长地“哦”了一声。
    老黎：“……”
    “那到了你这个年纪你还担心什么？”
    老黎手抵着下巴，黑不溜秋的眼睛看了一眼天花板，又看着黎珂桌上的书。
    然后声情并茂地开口：“人生不满百，何怀千岁忧，世间浩瀚无垠，人如沧海一栗，斑竹半帘，唯道我心清似水，黄粱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
    黎珂脑子晕：“……”
    “听不懂。以后和你女儿说话，不要念诗，就大白话，大白话。”黎珂不满地说。
    老黎也有点无语地看着黎珂：“到了我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你好好长大，我也桃李满天下。”
    “看，说大白话不是很好吗？”
    “……”
    老黎：难怪王春雨告状告到我这里，说你古诗赏析题差得辣眼睛。
    这场聊天并不愉快。
    老黎挥挥手：“牛奶快冷了，快喝。”
    黎珂撇嘴，听话拿起牛奶，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不想问，但又很好奇：“你平时和肖柯都聊什么？”
    “嗬——”老黎轻呵一声，“刚刚的话你都听不懂，聊的你更听不懂。”
    幸好牛奶还没喝，不然黎珂能直接喷出来。
    是她亲爸，可咸可甜可毒，上一秒温言软语，下一秒字字诛心。
    黎珂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抬手恭恭敬敬地做了个的送客手势，“牛奶喝完了，爸，请你出去。”

 第37章 但你耳垂红了

    周日，肖柯穿着围裙，在厨房里打蛋。
    昨天约好余凯兴和江定晨今天要到家里给他过生日。
    十点一到，余凯兴就打来了语音电话：“柯柯宝贝，我们到门口了，快点出门接我们！”
    肖柯放下打蛋器，“稍等。”
    一打开门，余凯兴和江定晨拎着大包小包。
    “快接，累死我了！”余凯兴把手上拎着的两大袋东西丢给了肖柯，是两大袋水果。
    肖柯接过：“不是让你们别带东西吗？家里什么都有啊。”
    余凯兴轻车熟路地蹲下去换鞋：“你以为你面多大？又不是给你买的？”
    江定晨微笑：“对，又不是给你买的，给奶奶买的。”
    肖柯低头看着两大喜庆的红色塑料袋：“两大袋苹果，呵呵，你们俩真是有心了。”
    “那可不，可不能让奶奶白疼我们。”每年春节后，余凯兴和江定晨都不敢来肖柯家玩，因为一来，肖柯奶奶就会给他们塞几百的大红包，他们哪里敢接啊。
    说完，余凯兴直奔客厅，超大声：“奶奶，我又来看您啦！”
    闻声，奶奶从电视里的小品脱离视线，投去慈祥的目光：“呀，小鱼来了，小晨呢？”
    “后面后面。”
    奶奶：“你们寒假都没来玩啊。”
    余凯兴不好意思笑笑：“家里亲戚太多了，被爸妈拽着都走不开，这不，今天来了。”
    江定晨接着也进入客厅，和余凯兴对比之下，就显得斯文稳重多了，在长辈面前露出腼腆的笑：“奶奶好。”
    “嗯，好。”
    “你们俩最近学习怎么样？”奶奶问。
    余凯兴搓搓手：“哎呀，奶奶，哪有这样子的。”
    奶奶笑。
    江定晨：“奶奶，我可是我进步了。”
    -
    肖柯重新回到厨房里，弄完蛋糕胚，从冰箱里拿出做蛋糕要用的水果，今天他要亲手做8寸的双层水果蛋糕，他把青提一个一个摘下来，仔细水冲洗着。
    余凯兴举着相机跑来进来：“今天是柯柯宝贝16岁生日，我们来他家给他过生日！”
    “他家本来就是开甜品店，也不知道他瞎折腾什么，店里现成的蛋糕的不拿，非得自己折腾！”
    江定晨抱着肖柯的小土狗墩墩也进了厨房：“你懂什么？人家这叫做陶冶情操。”
    肖柯边洗葡萄边笑：“嗯，很多东西在于享受做的过程，又不是最后的结果，你确实不懂。”
    “好好好，你们都优雅呗，就我粗鄙，”说着，余凯兴把相机怼到卡其色憨狗墩墩的脸上：“墩墩，你说，是他们俩帅，还是我帅？”
    “如果是我比较帅，你就汪一声。”
    “快点，汪汪汪，叫呀。”
    江定晨无语：“……”
    肖柯无语：“……”
    “你这条不听话的狗。”
    余凯兴见憨狗墩墩不理他，拍了一下它的狗头教训，才心里作罢停止了录制视频，开始翻看相机以前拍摄的素材，好久没整理内存卡里的素材，空间也快满了，他喜欢摄影，也有剪辑视频的爱好，会定期整理素材，剪成vlog发到网上，也收获了一波粉丝。
    翻看最近拍的素材，余凯兴露出笑容，把相机屏幕倾向江定晨面前：“看看。”
    江定晨眉头一挑，竖起大拇指。
    余凯兴：“这4秒的视频赚了50块。”
    江定晨：“？”
    余凯兴奸笑地解释：“我把这段视频发给柯柯了，然后赚了50块。”
    江定晨啧一声，摇头：“奸商。”
    余凯兴：“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真正验证了，我们家柯柯宝贝就是喜欢黎珂同学。”
    江定晨抱着狗点头，姨母笑，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肖柯把洗好的水果放到一边，回头很无语地看着他的两个兄弟，“我耳洞还没聋。”
    余凯兴凑近肖柯，直勾勾盯着肖柯看。
    肖柯被神经病盯着心里有些发毛，“怎么了？”
    “哥们，你知道不？你耳垂红了。”
    操。
    肖柯心里骂了句，被余凯兴点明，肖柯觉得耳垂烫得更甚，外表依旧风平浪静，他抿了下唇，生理反应他没办法。
    余凯兴像个讨糖果的小孩，眯眯眼，挨在一侧，“嘿嘿，终于承认你就是对黎珂同学有意思了？”
    肖柯用旁边干净的毛巾擦手，“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又不是一件坏事，我确实承认。”
    “哇喔！哇喔！”余凯兴一声尖叫。
    江定晨摸着墩墩的狗头，笑得一脸淡定。
    余凯兴真后悔把相机的拍摄模式给关了，如果录到刚刚的话，是不是又能赚一笔？
    “你接下来，不会搞暗恋那一套？”余凯兴问。
    肖柯安静地看着余凯兴，推开挡道的他，走向冰箱，“不关你的事。”
    余凯兴浮夸地点头，手抚刚刚被肖柯推开的部位，一副被深深伤害到的样子，“行行行行，是我多管闲事了，是我八卦了。”
    肖柯低头拿冰箱里的芒果，“你总算有自知之明了，才知道自己很八卦？”
    两刀。
    余凯兴真受伤了，往脖子上挂自己的相机，从江定晨手中抱过小土狗墩墩求安慰，“墩墩，我们不和你哥哥玩了，你要失宠了。”
    -
    肖柯今天差不多一直待在厨房里，生日蛋糕在两点完成，两点半出门买菜，拎着大包小包采购的菜到家时，一进门，就听见家里哈哈的笑声，他姐肖恬也回来了。
    周日，高三上半天的课，肖恬是非住校生，周一到周六都上晚自习，但周日晚上不上。
    肖恬、余凯兴、江定晨还有奶奶四个人围在餐桌上打起了斗地主。
    “对a！”余凯兴说话，“我还有两张牌啊！两张牌啊！”
    “王炸。”奶奶霸气出牌，“有人要吗？我还有一张牌啊。”
    余凯兴：“奶奶，你这话，王炸谁要得起。”
    “奶奶这局是地主。”肖恬提醒。
    江定晨拿着手里的七八张牌，摇头：“又要输了。”
    肖柯进门，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又回厨房了，肖恬洗牌，看了一眼肖柯，声音低低地问：
    “我弟是不是谈了？”
    “啊？”余凯把手里两张牌丢到牌堆里，“恬姐，你想太多了，你弟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和你说话，虽然不带脏，但就是很呛人，一针见血，让人咬紧后槽牙。”
    江定晨拢起牌准备洗，“恬姐，你怎么会觉得他谈了，压根不可能。”
    肖恬：“昨晚和他坐地铁回家的时候，不知道他笑什么，知道？笑得痴痴的，我扯下他耳机，问他，他歪头，一脸无语看着我，说我打扰他听听力。”
    余凯兴：“噢，想起来了，昨天我们班要听那个听力很搞笑，但是生词又挺多的。”
    “一个听力能这么好笑，晚上吃饭都在笑？是奶奶，昨晚肖柯是不是一直在笑？”
    奶奶：“笑是好事嘛，你们这个年纪笑起来多好看。”
    余凯兴一本正经：“听力其实是一个寓言故事，在讲一条狗迷失自己的心，但在朋友的帮助下，最终又慢慢走回正轨，主要是狗真的很狗，丢了心，还总是对朋友说谎，后面被朋友拯救回来，也算是迷途知返，但狗始终是狗啊，它和墩墩那种憨厚老实的狗不一样，这只狗精明又故作高深，只会给帮助它的朋友两肋插刀，伤人又伤己，最后自己打脸摔了跟头，给朋友道歉赔不是，笑点确实能续航挺久的。”
    肖柯出来拿东西，听完了余凯兴的扯淡，平静地笑：“花，今晚蜡烛点完，给你吹。”
    余凯兴循声回头看肖柯：“什么？”
    江定晨发牌发到余凯兴，顺势凑近他，悄摸地给他解读：“说你这么能吹，点蜡烛，让你吹个够。”
    “操。”余凯兴低骂了声。
    奶奶笑着看看肖柯，又看余凯兴他们，“小余，你语言组织能力不错，能把这篇听力内容说的这么风趣幽默。”
    肖恬不明就里：“好笑吗？”
    -
    黎珂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盖着汪曾祺的一本散文，两只脚晾在沙发一头，两只手歪歪扭扭地垂在沙发边上，身体很放松，随着清浅的呼吸声，胸口平缓地一起一伏，她睡的很香。
    而靠窗的八仙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老黎提着手中的毛笔，毛笔蘸墨，毛笔头触在宣纸上，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目光专注，控笔稳健，一撇一捺，一点一横，运笔时缓时快，时轻时重。
    水墨在米白色的宣纸上流水般晕染开，墨韵章法转瞬跃然纸上，力透纸背，一气呵成的字蜿蜒飞扬，又不失儒雅风骨。
    横折勾，最后一笔画完成，老黎收笔，站起身，心情愉悦地看着这篇大作《滕王阁序》，内心的满足点点泛开。
    他把毛笔抵在白瓷墨碟上，偏头看黎珂，才发现黎珂那早已经没有书本翻页的声音，书盖在脸上已经酣睡如泥。
    他静静地看着她，眨了眨眼，舒心地笑起来，用镇尺稳住桌上的宣纸，起身去厨房洗手。
    室内静谧，窗外时不时响起几声鸟鸣，微风掠入室内，拂动一旁卷起的窗帘，午后的阳光被树梢分割，破碎地映入室内。
    整个午后时光，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
    老黎去黎珂房间，拿出毯子，盖在黎珂身上。
    黎珂“嗯”了一声，手往脸上一搁，脸上的书啪嗒落地，下两秒就睁开惺忪的睡眼。
    “爸？诶，我睡着了啊。”黎珂坐起身，挠着自己的脖颈，语气还是迷迷糊糊的。
    “回房间睡，这个天还是容易着凉。”老黎捡起掉在地板上的书。
    黎珂抱着毯子，天旋地转，脑子像是装着一罐浆糊，她摇摇头，望向窗外，淡金色的霞光辉映。
    “啊，怎么傍晚了啊，”黎珂带着点迷糊的哭腔：“我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明天要上课了。”

 第38章 她点赞他朋友圈了

    “中国好男人，以后谁娶了柯柯宝宝岂不是血赚，品学兼优，要颜有颜，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后还能赚大钱！”余凯兴在肖柯旁边猛拍彩虹屁。
    肖柯立好砧板，又用抹布擦干净流理台上的水渍，“能不能赶快把鱼端出去。”
    “好嘞！妈呀，怎么这么烫！”余凯兴端着鱼汤，迅速地跑到厨房外的餐桌。
    江定晨在拿碗筷，“五个人哦？”
    肖柯：“对。”
    “你家勺在哪？”
    肖柯从挂钩上取下勺，用水冲了一遍，“ok，菜全都端出去了，出去。”
    五个人围着坐一桌，奶奶坐c位，余凯兴给各位的杯子满上果汁，桌上五菜一汤，番茄炒鸡蛋、辣椒炒肉、素炒空心菜、萝卜玉米炖肉、盐焗鸡爪、海带鲫鱼汤，家常小炒，清新淡雅。
    肖恬拿起手机拍照，不忘夸一句：“我的弟弟真厉害！不是你姐，你已经迷死我了！”
    肖柯就无语。
    奶奶很欣慰地笑，给肖柯竖起大拇指：“小柯今天辛苦了，明明是自己生日还动手做这么多菜。”
    肖柯笑：“奶奶，我个后生有什辛苦的。”
    余凯兴：“你说，怎么都身为中学生，有些人怎么已经拥有一番厨艺了呢？”
    江定晨：“因为我们的家里都养闲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像你一张嘴皮子呱呱呱叫不停。”
    余凯兴嘁江定晨一声：“五十步笑百步。”
    肖恬拍完照，收起手机：“哈哈，那还得谢谢爷爷，爷爷在的时候，我和肖柯小学暑假就看着爷爷炒菜，很好奇，爷爷就亲自教我们怎么做菜，别人家的孩子寒暑假补习班里混，我们厨房、书房里混。”
    “恬姐，你和柯柯谁厨艺厉害？”余凯兴问。
    肖恬实话实说：“他厉害点，我下厨很墨迹，两个钟搞不定一个菜，还怕油溅到我，肖柯每次嫌我慢，直接把锅铲给抢了。”
    肖柯轻笑：“你每次下厨，和铠甲勇士变身差不多，等你做好，全家都得饿死。”
    肖恬静静地看了一眼肖柯：弟，给我留点面子，大可不必说出来。
    余凯兴：“哈哈哈哈哈，来来来，大家先举杯！”
    “干杯！”余凯兴雀跃的声音可以盖过全场。
    “好了啊，开饭之前，我们有请奶奶先说祝福词！”余凯兴放下果汁，大声鼓掌欢迎，又立马拿起一边的相机，站在奶奶的对面准备拍摄。
    奶奶笑得眉眼灿烂：“好，奶奶先说，愿小柯岁岁平安，生日快乐！愿小柯快乐成长，前途无量！愿小柯天天开心，成长之路步步高升！还有，你永远是奶奶的乖孙儿，奶奶永远爱你。”
    “哇喔——”余凯兴气氛担当，“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奶奶好样的！”
    肖柯开心地笑着，站起来朝奶奶鞠了个躬：“谢谢奶奶。”
    肖恬食指拇指交叠捏着下巴：“那我就祝我的弟弟越来越帅，早日找到他的心动girl，最好给我找个专门能治他的弟妹！”
    肖柯默默接受。
    余凯兴转着镜头方向，“ok，恬姐的祝福肖柯已经收到，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next one！”
    江定晨：“嗯，生日快乐，希望兄弟，嗯，前程似锦，一帆风顺，还有……早日脱单。”
    余凯兴：“哈哈哈哈哈哈，晨晨的生日祝福言简意赅但实心实意啊，ok，到我，我究竟能说出什么祝福呢？”
    余凯兴把相机给江定晨举着，“拍我，咳咳！”顺便咳嗽两声给自己加戏。
    “首先，有个男人叫帅锅，今天是他生日，我代表全世界的人民热烈祝贺他16岁生日快乐！希望他刷题猛如虎，分数卷如龙飞舞，来年桂冠摘，今朝梦想开！早日把单脱，金银堆满窝！咳咳，最后，苟富贵，勿忘我。”余凯兴点点头，看向肖柯，很满意自己的说的祝福语。
    肖柯笑意难掩，幸福洋溢在脸上：“谢谢，祝福全都收到，我们开动，请各位品鉴我的厨艺。”
    “嗯～不错，成功捕获了我的心。”
    “油腻。”
    “不是说菜油，说人油。”
    ……
    -
    黎珂傍晚醒来，脑子彻底清醒后，就回房间着手当天计划的学习任务，她以前也有拖延症，每天计划的任务完不成她还会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白白浪费时间，为什么没有及时完成计划，后来想通了，懊悔也是时间成本，于是直接开干。
    学了两个小时，把化学还没学到的后一章节的五三给写了，刚好是有机，现在她的脑子里全是烷烃、烯烃、芳香烃的化学式……
    她伸了个懒腰，夜幕降临，窗外晚风悠悠，远方的灯火在次第亮起，窗外的景象开始模糊，邻里的饭菜香从窗台飘荡而入。
    “咕噜”一声，黎珂饿了，走出房间，刚好对上老黎的视线。
    “准备吃饭了。”老黎把饭菜摆在餐桌上。
    “好的！”黎珂去洗手，朝空气中吸鼻子，感叹：“真香！五星大厨又进步了！”
    黎珂洗完手，蹦哒地出来坐在餐桌椅上。
    两菜一汤，紫菜蛋花汤、红烧肉、胡萝卜西兰花混合炒。
    老黎：“多吃肉，这里全是瘦的。”
    “好的，谢谢爸，你也多吃。”
    老黎吃着吃着，拿起旁边的手机，又放在桌上，右手拿着筷子吃饭，左手在滑动手机屏幕。
    “哈哈。”
    “哈哈。”老黎发出间断性的笑声。
    黎珂盯着他看：“吃饭不能玩手机啊！”
    老黎笑，看了一眼黎珂：“哎呀，看看嘛。”
    过了一会儿。
    “唔？今天肖柯生日，四月的第一天。”老黎惊叹。
    ？
    黎珂微怔：“你怎么知道他生日，他生日还告诉你啊？”
    “哈哈，他发了朋友圈，还是自己做的蛋糕，厉害啊！”老黎把筷子放在碗上，两只手打字。
    “哦。”黎珂继续干饭，香，好香，红烧肉真好吃，她老爹厨艺真好。
    老黎打完字放下手机，看着低头扒饭的黎珂问：“你不是加了肖柯微信吗？”
    “怎么样，你们俩处得怎么样？”
    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刚夹到嘴边，黎珂停下，睁着大小眼看老黎。
    “什么啊？”
    “我说你们俩就没有聊过天？”
    “一般，聊过。”黎珂把红烧肉送进嘴里，“但不熟。”
    “肖柯人怎么样？”
    “都说了不熟，我怎么知道怎么样。”话说出口，黎珂也惊，她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
    老黎：“…………”
    但老黎熟悉黎珂的模样，早已对她语气“诶咦哎呀”各种切换见怪不怪，一脸平和：“不过，像肖柯这种，长得帅，成绩又好，在学生堆里，是不是特有女生缘？”
    黎珂瞬间拧着眉，困惑地看着老黎，自家老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又想起肖柯被人送水、被人表白，还有余凯兴那茬子事，他何止是有女生缘啊，他男生缘也很好。
    黎珂嚼着美味的红烧肉，松开紧拧的眉，脑子里想法四迸，她老爹为什么问这些？啧，不会是想通过她这里来打探他的心头肉，尖子生肖柯是否早恋的消息。
    “女不女生缘的，我不清楚。”
    “别唬你爸，我当年也是翩翩少年郎，谁没经历过一样。”
    黎珂：“……”
    “好好好，你经历过，但爸，菜要凉了。”
    -
    生日蛋糕闹哄哄地吃完，八点半散场，江定晨和余凯兴收拾完碗筷，又和肖柯一起打扫好卫生才打道回府，肖恬和奶奶洗漱的洗漱，都回了各自房间。
    热闹过后，内心的喧嚣澎湃慢慢隐退，渐渐回归于平静，肖柯坐在房间的书桌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高楼之上的月亮。
    七点的时候发了一个自己做好的蛋糕的朋友圈，文案祝自己生日快乐。
    他解锁手机，打开微信已经收到了很多“生日快乐”的祝福和点赞，倏地心里的某个想法滋生，驱动他找某个名字，可惜，在一堆备注的点赞里，并没有找到。
    但找到了老黎的，老黎还在底下给了很长的评论。
    ——老黎：
    ［生日快乐！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愿你的智慧如同古代智者，洞察世事，明辨是非，用所学所悟，书写精彩人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四月的第一天，生日快乐！］
    他勾唇笑，回复——谢谢老黎！
    又忽然想起什么，他放下手机，拉开抽屉里昨晚放好的糖果，还没刷牙，他还可以吃，他拿出一颗奶糖，拆开包装纸，看着白润的奶糖，笑了起来。
    这么喜欢吃糖果吗？
    她好像随时随地都能从口袋里掏出糖果。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三次收到她给的糖果。
    甜。
    糖果甜。
    今年的生日也有点甜。
    她……
    嗯？肖柯目光落回手机屏幕，眉梢陡然一跳，朋友圈背景图下多了一条新消息。
    头像是卡通人物举着千分尺。
    她，点赞他朋友圈了。

 第39章 他想看黎珂的

    肖柯，你就这点出息？
    可是想着，他就越发想笑，黑亮微分碎盖下的眉眼舒展，透亮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像高楼之上悠悠清明的月亮，也像湖面的银镜，笑容澄澈干净，好像夏天清爽的柠檬水里泡出了少年感。
    其实肖柯的长相不是那种棱角分明攻击性极强、冷调的长相，而是面部轮廓的线条很流畅，带着顿感的清俊长相，眉毛浓密，眼睛明澈，五官立体度高，整个人看上去斯文秀气。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是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他成绩特别好，还经常考年级第一的那种感觉。
    少年感和书卷气质的完美结合。
    肖柯双手捧上手机，点开那个卡通人物举着千分尺头像。
    昵称：千分尺要估读。
    微信号：lkkkkk
    为什么要叫“千分尺要估读”？
    是记不住千分尺要估读吗？
    有趣，看来真的很喜欢学习，连昵称都不放过，不过上次她语文没考好，语文考好的话，理科总分已经远远超越他了。
    他又点开黎珂的朋友圈。
    ——201839
    恭喜螺蛳粉成为进击的胖猫
    图片（一只很肥，脸大得发腮的猫）
    猫居然叫螺蛳粉？
    她喜欢吃螺蛳粉？
    ——2018225
    高一下，我来啦！
    图片（盛开的紫荆花）
    ——2018215
    祝朋友圈的各位新年快乐！
    图片（烟花烟花）
    ——201822
    图片（两碗螺蛳粉），有个爱吃螺蛳粉的爸爸是什么感觉？
    那当然是把自己吃不下的螺蛳粉给爸爸吃哈哈哈
    ——家里的老帅锅！
    图片(穿着中山装神采奕奕的老黎)
    ——爬山，人没了，大喘气
    图片（落日）
    ——谁说暨平没有秋天，秋天全都送给你们
    图片（一个纸箱装着一箱金灿灿的银杏叶）
    ——很完美
    图片（一杯小酸奶）
    是黎珂把酸奶杯上的盖膜不沾一点酸奶的撕下来。
    ——被两个蠢货逼疯，好想骂人
    是她在辅导别人作业的图片，图片里的数学卷子上选择题几乎都是红叉叉。
    肖柯眼尾上扬着：嗯，她可能不喜欢笨的人
    ……
    抬头是光，低头是路，她穿梭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好像一花一草都可以赋予她无限鲜活的乐趣，朋友圈文案时而活泼，时而可爱，时而安静，时而暴躁……撞见她的画面在脑海里百转千回，朝气蓬勃是她，意气风发是她，古灵精怪也是她。
    理科成绩很好，文科一般，应该是和余凯兴他们一样，文科是一丁点也不学，不过也可以看出她目标明确，很坚定地选择理科，在暨平一中，高手云集，龙争虎斗，能做到理科成绩名列前茅不容易，少不了自律和努力。
    她是老黎的女儿，又能有多差呢？
    肖柯的唇角自从看到那个点赞消息的提醒弯起来后，就再没平下去过，他拇指继续往下滑动。
    可惜，她的朋友圈都没有关于她自己的照片。
    不像他姐肖恬，三天两头甩个九宫格自恋臭美的自拍照到朋友圈里。
    但如果是黎珂的，他会想看。
    拇指滑动着手机屏幕，被迫戛然而止。
    ——“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无奈之下肖柯停止了浏览，回到黎珂朋友圈的背景图之下。
    背景图就是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明媚晃眼。
    默了一下，他给黎珂最新的三条朋友圈都点了赞，又在她最近的那条朋友圈评论了几个字，然后退出微信，再瞥一眼手机时间，四十多分钟过去了，他不是才浏览了一会儿吗？时间怎么流逝得如此之快。
    肖柯摇了摇头，又肆意笑起来，觉得自己像个视奸别人的老流氓，猥琐变态，饕鷉般贪婪地把人家朋友圈给扫荡完。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放下手机，肖柯立马拿出了数学卷子，放着一首舒缓的纯音乐，开始做选择题。
    第三道选择题，排列组合，肖柯打了下草稿，利落地写下字母a，但不听使唤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些东西，他停下笔，闪过遇见黎珂的一面又一面。
    排列组合？
    噢，排列组合。
    好像，喜欢就是无解的千万次心动的排列组合。
    一眼又一眼地叠出来，按照一定的方式、顺序、模式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复杂的情感结构。
    但无论哪几次照面组成的排列组合，最后都只有一个答案，叫做喜欢。
    -
    临睡前，黎珂看了半个小时林清玄的散文，各种类型的书她都看，但最喜欢的还是散文，三毛的、林清玄的、汪曾祺的、简媜的、李娟的……
    她的人生阅历尚浅，还读不懂里面的一些话，但散文里娓娓道来、涓涓细流般的文字，让她整个人彻底安静温和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沐浴在和煦烂漫的阳光下，桌上的白瓷杯装着琥珀色的茶水，她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抵着书，低头在看书，伸手可饮茶，时光就这样缓缓流淌，一辈子也会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去。
    刘亮程说：“落在一个人一生里的雪，我们不能全部都看见，我们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过冬。”
    简媜说：“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
    李娟说：“眼下世界里，青草顶天而生，爬虫昼追日，夜逐月。风是透明的河流，雨是冰凉的流星。只有我最简陋，最局促。”
    ……
    黎珂看到好的句子，就当作是练字，把它摘抄到笔记本上，虽然还读不懂，但文字很美，透过文字，能看见生活的美，也看见这个秀丽灵动的世界，好像所有的烦恼都变得微不足道。
    12点，她合起书，准备上床睡觉，又打开手机看一眼，才发现微信朋友圈底下有三条新消息提醒。
    黎珂有强迫症，她点开。
    嗯？
    肖柯的点赞和评论？
    一点进去看，是她最近的三条朋友圈，都在20天之前，肖柯居然点赞？！
    黎珂纳闷，好奇怪，他还去翻她朋友圈了？！
    搞什么？
    她最近的那条朋友圈，是关于胖猫螺蛳粉的。
    肖柯评论——猫很可爱
    黎珂怔了一下，难道是因为她点赞了他“生日快乐”的朋友圈？
    礼尚往来，还挺客气。
    黎珂退出自己的朋友圈，搜索好友肖柯。
    现在仔细一看肖柯的头像，嗯……头像是只卡其色的小土狗，小土狗好像正看着镜头，圆溜溜的狗眼睛很清澈，眼神里还带着愚蠢，看上去很像只傻狗。
    莫名的，黎珂脑海晃过肖柯看她的样子，眼神也很清澈。
    黎珂笑起来，别说，和这条狗的眼神也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
    黎珂关了手机，从书桌前趿拉着拖鞋跑到床上，扯起被子盖上，满意地闭上眼睛。
    傻狗和傻狗的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笑。

 第40章 那看来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新的一周，周四那天是清明节，所以这周只用上到周三，周四到周六放假，周日补课。
    但清明节一收假回来就月考，谁家好人学校收假回来就月考啊？！
    周一，各科任课老师在讲台上说月考范围的事，底下哼哼唧唧，沸反盈天但又不得不认命。
    任课老师见载声怨道的鸡仔们，哈哈安慰：“小考试，相信你们！”
    25班，第三节课，历史课，老黎的课。
    黎珂早自习时简单地做了个月考复习计划，上次她理科成绩年级排名39，因为该死的语文狠狠地拉了她的分，这个月的语文课王春雨时不时就点她回答问题，她语文课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写其他科的作业，所以这个月她有端正态度好好学习语文。
    但仗着这节课是老黎的历史课，她明目张胆地拿出数学练习册，全神贯注地做题，做得入迷，黑色笔迹在草稿纸上横飞，忽然听到讲台上的老黎叫自己的名字。
    “黎珂，你来回答一下我刚刚说的这个问题？”
    黎珂抬头，整个人一个字懵，手上握着笔，除了懵还是懵，缓了一下，才懵逼地站起来。
    她老爹居然喊她回答问题！
    搞什么啊！难道不知道她在写数学吗！
    讲台上的老黎捧着历史书，手肘倚靠在讲台上，面上和蔼可亲地笑着，等黎珂的答案。
    黎珂看着白板上的ppt，哪里有问题？根本没有问题，ppt上只有关于古代耕具的图片展示。
    她马上向旁边的同学投去求助的目光，放低声音：“问了什么啊？”
    “不知道。”旁边的同学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黎珂转移目光，另一位同学不好意思笑笑：“我也不知道啊，没听课。”
    黎珂一看，四周的同学，历史课本摆在桌上，底下全都压着数理化！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叫她回答问题啊！
    黎珂伤心了，这一点也不像她亲爸！
    黎珂笑：“老师，你能再说一遍问题吗？我刚刚没听清。”
    老黎邪魅一笑，双手卷起历史课本，看着全班的小脑袋：“同学们，怎么说，你们六月份是要学考的，现在不听课，学考怎么办？学考不过，你们高二高三还得去补考，虽然说你们现在有些同学认定自己要选理科了，但听听历史，作为课外知识的补充也不错，作为中华儿女、炎黄子孙，不了解自己国家的历史说的过去吗？我还是建议同学们都听听历史课，不仅仅是为了考试分数，也是为了这些知识将来对你们的生活有真正地有帮助……”
    黎珂干巴巴站着微笑，懂了，拿她开涮呢。
    谢谢你，我的亲爸。
    -
    上午的课结束，黎珂和陈依依约好以后都晚20分钟才去食堂吃饭，先在教室自习20分钟，错开人流去食堂。
    时间一到，陈依依蹦哒地过来找黎珂，在黎珂教室后门探出半个身子，黎珂合上数学练习册，跑出去，两人挽着手慢悠悠地下楼。
    陈依依：“曲靖辰回来了，昨晚回来的，现在楼下等我们。”
    黎珂惊：“回来了？居然都没和我说！狗东西！”
    陈依依哈哈大笑：“哎呀，昨晚都很晚了，发消息给我的时候都12点多了，他12点才到的暨平，你可能都睡了。”
    黎珂撇了嘴，点头：“行。”
    曲靖辰站在楼下，晃着身体，站着一点也不安分，手上提着两盒小糕点，看到黎珂和陈依依从楼梯口下来，开心地挥着手。
    “请两位公主笑纳！”
    陈依依看一眼糕点，满意地点头：“嗯，相当孝顺，继续拿着，我的手是用来挽珂珂的手的。”
    黎珂笑，加入欺负曲靖辰的行列，“我的手是用来挽依依公主的手的，小曲子继续拿着。”
    曲靖辰：“……”
    前往食堂的路上，三个人说说笑笑，在聊最近的点点滴滴，说着说着，黎珂转到正经话题上。
    “怎么样？在深海有找到合适的老师吗？”
    曲靖辰点头：“找到了，暑假就要去那边集训了。”
    黎珂欣慰地点头：“加油啊，苏老师对你这么好，好好学习，别辜负她。”
    曲靖辰：“知道的，黎大珂，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但你是我第二个妈。”
    黎珂想到了什么，笑笑，摇了摇头，笨蛋！我有可能是你未来姐姐。
    ……
    三人来到食堂确实已经没有多少人，食堂里空桌也很多，排队队伍也少了大半，差不多排个四五个人就能打到饭菜，就是窗口的菜零零散散没剩多少，卖相堪比喂猪。
    三人草草地打完饭菜，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曲靖辰乍一看，才发现自己打错菜了，把酸笋炒肉看成了土豆丝炒肉，他受不了酸笋的酸和臭，混着酸笋炒的肉也是浓浓的一股味儿。
    但全场除了螺蛳粉爱好者黎珂，陈依依也不喜欢酸笋。
    “诶，黎大珂，酸笋都给你，我打错菜了。”说着，曲靖辰拿起筷子，直接把餐盘里的酸笋全都夹到黎珂的餐盘里，夹完酸笋，又把肉片也夹到黎珂餐盘里。
    黎珂看着曲靖辰餐盘的菜变少，怕他不够吃，把自己的西兰花炒肉夹给曲靖辰，两个人你来我往，等价交换。
    -
    “操。”
    “柯柯宝贝，你看那是谁？”余凯兴激动地拍了一下肖柯的手臂。
    肖柯正低头认真吃饭，有点愠怒样看余凯兴，要不是他脾气好，动不动就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余凯兴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顺着余凯兴下巴扬动的方向看去，手上筷子一顿，嘴巴里咀嚼的动作也由慢到停下。
    食堂靠窗处，有三个人有说有笑，黎珂正把餐盘里的菜夹给对面的男生。
    江定晨也看过去，摇头感叹：“花，你眼睛真尖。”
    余凯兴点头：“常年举着相机的人眼睛能不尖吗？”说完，余凯兴观察肖柯的反应。
    “兄弟，你心里没点感觉吗？”
    肖柯抿了下唇，收回目光，筷子继续夹起餐盘里的西红柿。
    “闭嘴。”
    余凯兴睁大了眼睛。
    “是，是，是，我是应该闭嘴，毕竟还在萌芽期就被掐断了芽，我说什么来着？黎珂同学这种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抢手得狠，哪里轮得到你。”余凯兴非常非常欠扁地说。
    江定晨认真地憋笑吃饭，看着好戏，余凯兴是真顽皮，不怕被锤。
    肖柯歪头，静静地看了余凯兴几秒钟。
    余凯兴做了一个手往嘴巴拉链的动作，立马埋头吃饭，吃着吃着，他又抬起头，“但这个男生有点眼熟啊？”
    他缓了一下：“哦，想起来了，在南楼书城见过，就刚开学那周。”
    “那看来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第41章 竹马比不过天降

    肖柯慢慢咀嚼完嘴巴里那口西红柿，偏头冷冷地盯着余凯兴看，一字一顿地：“你真的好吵，你再吵下去，我真的会把你嘴巴缝起来。”
    余凯兴缩了缩脖子，做了个ok的手势，低头扒饭。
    江定晨笑得莞尔，评价：“吃饭都堵不住的狗嘴。”
    余凯兴舌头顶着腮帮子，越过肖柯，嗔视江定晨：“你等着，等你有了喜欢的女生，我的狗嘴更闹腾。”
    江定晨：“我脾气可没有柯柯这么好，我是真把你嘴巴缝起来。”
    余凯兴：“那我就告诉警察叔叔！”
    肖柯轻轻呼了口气，只觉得脑袋被吵得嗡嗡的，语气淡淡：“要么安静吃饭，要么你们两个现在滚蛋。”
    余凯兴坐好：“好好好，吃饭吃饭。”
    肖柯夹起餐盘里的炒鸡蛋，又轻轻把目光一瞥，窗边依然言笑晏晏，只看了两秒，他就收回了目光。
    那天南楼书城的走廊上，黎珂被陈依依和这个男生拉着手，在光滑的地板上匀速滑行，笑得眉眼灿烂。
    确实，她应该和这个男生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关系还应该很好。
    嗯，很好。
    很好。
    非、常、好。
    他微不可察地低笑一声，把那筷子炒鸡蛋送入口中，某种情绪在作怪。
    真是笑了。
    脑子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嗯？
    不对。
    那天，他套黎珂话的时候，黎珂说认识的人几乎没有和她表白的。
    所以这个男生绝对没有和黎珂表白过，但他们关系看上去真的很好。
    都可以互相把各自餐盘的东西夹给彼此。
    口里的炒鸡蛋下咽，肖柯偏头看余凯兴，目光有些软下去：“花，等下我们过去和黎珂他们打个招呼。”
    余凯兴外向活跃脸皮厚，他不怕尬的，所以就利用一下资源了……
    余凯兴听到肖柯喊自己，闻声侧头，大口吃着饭，咀嚼起来腮帮子像仓鼠吃东西一样一鼓一鼓的，他囫囵下咽。
    “你说什么啊？没听清。”
    肖柯抿了下唇：“我说等下去和黎珂他们打个招呼。”
    “喔！”余凯兴反应过来，眼睛蹭地像点亮的灯泡，撞了下肖柯肩膀：“果然是我认识的柯柯宝贝，行动力在线。”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搞暗恋那一套！”
    “你想怎么做啊？”
    肖柯：“就过去打个招呼就行，认识一下那个男生，要靠你引导话题，不过你也不要太神经知道吗？”
    余凯兴晃晃手中的筷子，表情犯难地点点头：“哎呀，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啊。”
    “棘手棘手，真是棘手。”
    “而且我觉得最近英语作业有点多，我写不完，但iss何，又节节课抽查，我还是赶紧吃完午饭回教室做题。”
    肖柯：“……”
    “ok，借你借鉴。”
    余凯兴：“晨晨，不赶快谈点条件？”
    江定晨：“不谈，万一下次我有求于柯柯，那现在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肖柯赞赏地看了一眼江定晨，最后嘱托道：“我有自己的想法，你们可以在我面前开开玩笑，调侃我就算了，但在她面前千万别。”
    余凯兴：“知道了，我们是多没轻没重的人啊？”
    肖柯继续吃饭：“怕。”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不要因为喜欢一个人去影响自己的生活，也不要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去困扰到别人的生活。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到他，所以，她应该也是。
    -
    “他们吃完了，放餐盘了，走走走！”余凯兴一声令下。
    三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端着餐盘起身前去餐盘回收处。
    刚出食堂门口，中午天光正潋滟，远方有白云浮动。
    余凯兴上赶着奔到黎珂三人行后面，热情洋溢，声音婉转顿挫：“哈喽，前面的陈依依小同学，黎珂同学，又见面了啊。”
    陈依依耳朵尖，闻声先回头，一看是余凯兴他们，怔了一下，笑着：“嗨！”
    黎珂和曲靖辰随后回头，黎珂眨眨眼，在学校这个屁大点地碰到肖柯三人行已经见怪不怪了，微笑着冲他们挥挥手。
    曲靖辰表情有些愕然，他扯了扯黎珂的校服袖子，靠在黎珂身后，低声问：“谁？”
    “27班的。”
    曲靖辰搜刮大脑的记忆储备：“开学书城遇到的人？”
    黎珂点头。
    余凯兴上前，看看陈依依，看看黎珂，最后目光友善地落到曲靖辰身上：“哎呀，这位面生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曲靖辰在这三个大男孩面前都显得比较小，脸上还带着满满的胶原蛋白，很稚嫩。
    “你们好，我叫曲靖辰。”曲靖辰直接拿出自己的校园卡给他们看。
    “哦～曲靖辰，这三个字，我叫余凯兴，年年有余的余，凯旋归来的凯，兴高采烈的兴。”
    曲靖辰点点头。
    肖柯上前：“你好，肖柯。”
    曲靖辰点头。
    江定晨摆摆手：“我叫江定晨。”
    曲靖辰继续点头。
    余凯兴拍了一下掌，收尾自我介绍环节：“好喽，现在大家都认识了！哎呀，真是缘分！缘分！朋友的朋友都是好朋友。”
    于是六个人从食堂前往教学楼，余凯兴全程打哈哈不断输出，一个一个地cue话题，从今天天气真好到食堂饭菜，再到暨平的吃喝玩乐、个人的兴趣爱好。
    黎珂挽着陈依依的手走在四个男生后面，心里不得不折服余凯兴的嘴皮子真的厉害，但她又注意着陈依依的表情，陈依依该笑时就笑，该到她回话时就回话，已经没有那么积极地回应余凯兴的话题，黎珂心里的石头落下，有些欣慰。
    时机到了，余凯兴单刀直入把话cue到曲靖辰：“哎呀，我看你们三关系很好，你们仨是初中同学还是？”
    曲靖辰性格算不上自来熟，但也随和：“我们仨从小就认识，幼儿园同班、小学同班、初中同班。”
    ！！！
    这含金量。
    余凯兴随即拉了拉旁边肖柯垂在身侧的手，黎珂余光就这么恰巧瞥到。
    妈呀！揩肖柯的油！
    黎珂眨眨眼，估摸着肖柯心里应该挺难受的。
    下一秒余凯兴就羡慕地感叹：“那你们仨，这从小到大都没有分开过啊！陪伴着彼此长大！”
    “所以你们家长也都相互认识？”
    曲靖辰点头，“我妈和黎大珂他爸挺熟的。”
    黎大珂，叫的黎大珂。
    余凯兴觉得他旁边那人都寒了半截，哈哈转移和曲靖辰话题：“曲同学，我觉得你挺眼熟的，是不是经常篮球场打篮球啊？”
    曲靖辰兴奋：“是啊！你还见到过我？”
    余凯兴：“嗯，就是觉得特别眼熟，那我们以后课间可以一起打球啊。”
    曲靖辰：“行啊。”
    余凯兴心里偷笑：曲同学，刚刚聊兴趣爱好，你说你喜欢打球。
    -
    回到27班教室。
    余凯兴在座位猛喝水，回头对肖柯说话：“真不容易我，话题百转千回，你要帮我打一个星期的水。”
    肖柯：“好。”肖柯说完便低头，在抽屉里找东西。
    “喂，你怎么了？”余凯兴察觉到肖柯情绪不高。
    肖柯拿出抽屉的英语卷子，“没怎么啊，能怎么？做英语卷子给你抄。”
    余凯兴又喝了一口水：“你没自信了？放心，他们只是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父母也都认识，但一看就不是情侣关系啊。”
    肖柯：“……”
    余凯兴：“顶多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完余凯兴立马捂住嘴。
    江定晨身为肖柯的同桌，拍了拍肖柯肩膀，“没事，柯柯，还有句话叫做竹马比不过天降，嗯。”
    肖柯沉默地看着他俩，拿起桌上的笔：“我要做卷子了，都别和我说话。”
    -
    另一边。
    黎珂和陈依依还没回教室，两人站在连廊阳台上看风景。
    黎珂手搭在栏杆上：“你看到了，余凯兴摸肖柯的手惹！”
    陈依依：“看到了，珂珂，你说的是真的，及时止损，这两天他来找我打游戏，我都回绝他了。”
    陈依依：“我还是应该向你学习，成绩一路飞升，喜欢简直就是浮云！我下次月考要努力进文科前50，下学期我要去文科实验班。”
    黎珂拍拍陈依依的肩膀，递给陈依依一个漂亮的眼神：“嗯，这样才对，加油！一起去北京！到时候，我给你介绍清华的帅哥。”
    “好，我今天早上刚好有道数学题不会，你现在教教我呗？”
    “行。”
    -
    未来的某一天，肖柯：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应该对自己说。
    余凯兴：黎珂同学，真的别再造谣我了！

 第42章 天之骄女

    四月的天，带着蒙蒙的纱黑，天亮得越来越早，暮春风起，掀起树影婆娑，鸟声婉转，虫鸣连连都藏在青翠草木中。
    黎珂背着书包，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八宝粥慢慢从食堂走向教学楼，空气依旧很清新，但要珍惜这为数不多的天明了。
    清明过后，暨平没有天明，只有阵阵乌云和雷暴雨，到时候，学校的架空层都会被淹，流水叮咚淌过台阶像瀑布，每天都会走在湿答答的花果山水帘洞里。
    但现在日光灿烂，黎珂眼中亦有光，她提了提书包，又大口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
    嗯，抬头挺胸走在太阳底下，总会找到方向的。
    大脑空闲时分，比如现在，黎珂就会想到未来，不知道未来选什么专业，不知道未来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身处何方，迷茫也用力往前走，就像老黎和她说人生是旷野，活在当下，动起来。
    既然前十八年的人生都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那就全力以赴，她想去北京，和陈依依一起去北京，她要去看紫荆城的雪，北京2022的冬奥……她要用脚步丈量世界，感受祖国的大好河山和无限风光。
    上楼之前，黎珂经过逸夫楼花圃，到了光荣榜，她的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下，上学期末的那单科桂冠榜没换，她的两张证件照还是夹在肖柯的连连看中间。
    但旁边文理成绩排名光荣榜倒是换成了开学考那次，文科取前100名，理科取前200名。
    自从认识肖柯之后，黎珂在班里时不时就会听到有人在讨论肖柯，班里有些人还是他的初中同学，说他成绩一如既往的好，家世也好，种种夸他的话，赞美他是天之骄子云云。
    天之骄子？
    黎珂脚步上前，曲起右手食指，在肖柯的证件照上敲了敲。
    天之骄子？
    呵，我还天之骄女呢。
    相比于惊叹别人是天之骄子，她黎珂会成为自己的天之骄女，她自己就要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嗯，对，没错，黎珂自信点，大步往前走，黎珂吸着八宝粥，迈着坚定的步伐上楼，她要做她的天之骄女去了。
    -
    上午的课都很躁动，大家都静不下心，放假的氛围已经在教室空气上方弥漫，今天是周三，下午五点放学后，就是清明节假期。
    最后一节课，班主任老杨拿着粉色的假期安全教育回执单，发给同学，又在讲台上叮嘱假期注意事项、防溺水六不准等。
    “清明节，我就不祝你们快乐了啊，去扫墓的要注意安全，暨平这个天气，你们也是知道的，怎么回的家，就怎么给我回学校，知道了吗？！”
    “知道啦！！”
    “清明节收假回来考试，知道吗？”
    底下静默，过了片刻，有人调皮捣蛋：“不知道！”
    “回来生物没上80我就抽你，高定！”老杨教训道。
    “ok，正式放假！”
    “哇哦——哇哦——”一片排山倒海地沸腾鬼叫，整个教室像是被放进来一群猿猴。大家嗷嗷叫，纷纷从座位起身，立马打开书包、袋子，收拾东西。
    “再见！假期快乐！”
    “再见！”
    黎珂没多大感觉，家就在学校里，但看着同学们很开心，她也嘴角挂着笑，继续在教室里埋头写作业，开学一个多月要考的东西并不多，黎珂的复习计划也完成了一半。
    但明天是清明节，早上要和老黎回老家扫墓，她不想带太多书回家，就发消息和老黎说七点才回家，现在教室里学习。
    “珂珂，再见，我回家啦！”陈依依的头探进教室里，手扒拉在门框上和黎珂道别。
    “好，拜拜！”黎珂冲她挥挥手。
    和陈依依道别后，黎珂打开数学课本目录，看着每一页的目录，大脑先回顾每节课的知识点，再拉出知识点对应的题型，如果知识点模糊的就立马翻书回顾。
    学习之路，唯熟而已，对于学习她也没有捷径，觉得枯燥乏味时，就换一门学科，换下脑子思维继续学。
    时间过得很快，全身心投入学习，进入心流状态。
    走廊外的白炽灯啪的亮起，黎珂望向窗外，天黑云重，该回家了，她把要拿的几本书塞到包里，脑子里一晃而过，忽然想到什么。
    她很想去高三启航楼的实验班看看，因为实验班外面的白墙上贴着学校历年高考战绩详情。
    她就是想去看看，说动就动，关了教室的灯，黎珂背着书包抬步上楼。
    高一逸夫楼，高二致远楼，高三启航楼，高一与高三之间隔着两栋高二致远楼，但无论哪个楼层，六栋楼都四通八达，靠连廊连接。
    黎珂透过镂空的墙壁，看向远方，暨平一中的位置不算偏，旁边还有二中和几所高职，此时学校外围人群熙攘，灯火明灭，但城市上空却浓云密布，灰蒙蒙的。
    黎珂再低头一看，楼下教室的灯都灭了，只有连廊和走廊上灯亮着，每个教室里黑灰黑灰的，也许是一览众山小，也许是夜幕降临后获得了一天学习满足感，黎珂心里无比的平静，拐过楼道转角平台，到了五楼。
    咦？
    实验班的灯还亮着。
    还是27班！
    果然是27班。
    黎珂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停下了，教室靠窗那排坐着一个脊背挺直的人，是一个熟悉的侧影。
    肖柯？
    她再走近一看。
    真的是肖柯。
    他只给自己留了座位顶上那排灯光，灯光之下，显得他头发乌黑亮丽，侧脸白净，神情很专注，面前放着书，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翻动眼前的书，左手翻书时他就抬眸看着眼前的书一会儿，然后再低头，右手动笔。
    这么晚，他居然还没回家？
    好勤奋。
    果然，学霸都是勤奋的，才能把成绩保持得这么好。
    黎珂收回目光，她是要去高三启航楼的人，但不敢再把步子迈得太随意太重，鞋底和地板摩擦声在安静的空间下，还是很突兀的。
    惊扰专心致志的人确实不好，黎珂轻轻地抬脚往前行走，只听到。
    “黎珂？”

 第43章 雨来得刚刚好

    黎珂偏头，离27班教室只有五米远。
    教室灯光下，坐姿端正的少年，正看着她，灯光照耀，衬得少年乌黑碎发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黎珂恍惚了须臾，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叫我？”声音不大，但很清亮。
    教室里的少年随即粲然一笑，点点头。
    还没等黎珂反应过来问肖柯叫她干嘛，肖柯又举起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黎珂往后缩了下脖子，虽然疑惑，但也走进27班。
    “叫我干嘛？”黎珂径直朝肖柯走过去。
    “有问题请教你，坐，前面的位置是余凯兴的，可以坐，他很爱干净的。”
    黎珂皱着眉不明所以地坐下，“什么问题？”
    “物理问题。”肖柯立马收了历史课本和底下的一沓a4纸，黎珂目光一瞥，a4纸上好像是在画思维导图。
    肖柯把历史课本放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物理练习册。
    “就是一道物理题，我不太会，但你物理很好，想问问你怎么写？”
    如果是别人，黎珂当然爽快地回答没问题。但如果是肖柯……黎珂右手拇指抠着自己的食指。
    “行。”有点勉强的语气。
    “哪题？”黎珂又问。
    肖柯打开物理练习册，拿出了夹在里面一张试卷，“这题。”话间肖柯指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试卷上的一道题。
    黎珂被他修长白皙的手一晃，啧，人高腿长就算了，手指也长。
    老天究竟给他关了哪扇窗啊！
    太不公平了。
    不必要的思绪飘飞，黎珂伸手去拿卷子，显得她的手小小细细的，算了，都是些改变不了先天因素，拉回思绪，看题，是一道水平转盘模型大题，两小问。
    不就是向心力，圆周运动吗？
    他哪不会啊？
    黎珂看肖柯的作答痕迹，第一问写了，第二问写了一半，黑色的字迹蛮工整的。
    黎珂看题，“笔、草稿纸。”
    “给。”
    黎珂接过，左手手肘抵在桌面上，左手虎口处抵着人中和唇部，聚精会神看着卷子上的题目。
    “可以在卷子上画图吗，还是用铅笔？”黎珂问。
    “直接在上面画。”肖柯看着黎珂全神贯注的样子，嘴角偷偷含笑。
    “嗯。”黎珂画出受力分析图解，又在草稿纸上写出几个关键公式，停下笔思考一会儿，抬眸，视线直接与肖柯的目光对视上，肖柯也没躲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而实际是，在黎珂抬眸之前，肖柯立马恢复如常目光。
    对视了三秒，黎珂低头继续算，原本被他这样看着想说些什么，但肖柯眼睛清澈又透亮，目光很是坦荡。
    算了，这是一双对知识专注又纯粹的眼睛，黎珂还是选择闭嘴。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题解完。
    “答案呢？”黎珂再次抬眸。
    肖柯微怔一下，眨了下眼，从抽屉里拿出答案递给黎珂。
    黎珂一看答案，对上了，露出笑容，又看着肖柯问：“这道题你哪里不会？”
    肖柯目光悠悠地看着她，没有马上给反应。
    “嗯？”黎珂冲他轻挑眉梢，“不会在我计算的过程中，你自己已经弄懂了？”
    黎珂教其他人的时候，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她思考完正准备讲解，那个人就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我懂了！”。
    “没有。”肖柯回答，修长的手指把卷子提到书桌中央，指着黎珂的受力分析图。“这个小绳的计算角度为什么是tan30°，不是tan60°？”
    黎珂用黑笔尖戳着受力分析图，“你看这里，你先设细线与竖直方向的夹角为θ，细线的拉力大小为t，细线的长度为l……所以p球做匀速圆周运动时，由向心力公式得到……懂了吗？”
    黎珂嘴巴叽里呱啦一顿说话，又抬眸看着肖柯。
    肖柯神情淡然，嘴角却勾着笑，目光依旧坦然明亮，点点头，“厉害，我懂了。”
    “谢谢。”
    “嗯，那我走人了。”说完黎珂起身准备走。
    肖柯：“等一下，这个蛋黄酥给你的报酬。”
    “啊？”黎珂看着肖柯手上的蛋黄酥，多大点事，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来回拉扯推脱，她伸手接过。
    “你人还挺客气，拜拜。”说完黎珂转身就走。
    肖柯笑的僵在了一半，立马收拾桌面上的书，还没收拾完，黎珂就已经出了27班教室门。
    黎珂走到连廊上一看，微微愣住，下雨了，是淅淅沥沥又随着晚风斜斜缥缈的细雨，雨很轻，来得没什么声音，但让半黑的夜色显得模糊，远处的灯火也朦朦胧胧起来。
    黎珂一摸书包侧袋，她没带伞。
    完蛋。
    四月的天变得也太快了，早上还鸟语花香，晚上就愁云惨淡。
    她立马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但下一秒就好想骂人，她早上出门手机电量是50左右，中午看了个ted视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关机了。
    真完了。
    黎珂轻吁一口气，又庆幸家就在学校里，快点跑回去就行了，算了，启航楼先不去了，黎珂回头看一眼通往启航楼的连廊，又扭回头看雨，还是先回家，省得待会儿雨变大。
    “下雨了？”清缓熟悉的男声在黎珂身后落下。
    黎珂偏头，肖柯也走出了教室，黑色书包的肩带只背了一半的，另一只手捉着另一边马上提到肩部，动作好像还有点着急。
    “对，下雨了。”
    “对不起啊，如果不问你问题，可能就不会碰上这场雨了。”肖柯径直走向她，带着抱歉的眼神。
    外面的雨，雨势渐大，也开始有了潺潺雨声。
    “问题不大，我先撤了。”黎珂挥手再见，抬步就走。
    “诶，你干嘛每次都走这么快，我带伞了，我送你回去。”肖柯笑着叫住她。
    “是我耽误你回家时间，我应该负责送你回去，你家不就是在食堂后面吗？”
    黎珂回头，看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肖柯，他垂眸看着她，扇动的睫毛像是蝴蝶展翅。
    黎珂犹疑了一下，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确实是你耽误我回家时间，干脆回道：“ok。”
    肖柯笑。
    两人遂并排下楼，一高一低，蓝白校服，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一个背着米白色的双肩包。
    雨从连廊飘进来，润湿瓷面地板，雨声也由淅淅沥沥变得窸窸窣窣，响得清脆，两人都没说话，就静静下楼，听着来自大自然的原声带。
    雨滴滑过绿叶，草木愈显青黛，原本被雾住的世界，清晰了许多。
    黎珂脑海莫名里想起一句小学常背的诗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好像说的就是阳春时节的雨。
    雨声动听，雨声很治愈。
    黎珂刚感叹完，蓦地一道锯齿状的天光在天际“咔嚓”一声，把天空劈成两半。
    黎珂瞬间警惕，心中一慌，脚下一急，下意识靠到肖柯身旁，紧接着“轰隆”一声，闷雷巨响，震得人心紧绷，黎珂闭眼，早早捂住了耳朵。
    肖柯猝然停下，身侧的黎珂挨到他了，他怔怔地听着雷声轰隆，响彻云霄，呼吸却凝固住，心跳漏了一拍，又“砰砰砰砰砰——”一声两声……融在雨声和轰鸣的雷声中。
    十几秒后，天际归于平静，肖柯身体像根紧绷的弦，耳垂在发热，他垂头看身侧的脑袋。
    “你，怕打雷吗？停了，雷声停了。”
    可有人的心声却不再平静。
    黎珂听到头顶落下的声音，雨声也越发清晰，松开耳朵，睁开眼睛，慢慢松开皱着的眉头，意识到自己和肖柯离得很近，她马上往后弹了两步远。
    “不好意思。”黎珂顿了一下，抬眸，眼睛又大又亮：“不怕，就是突然响，有点被吓到。”
    肖柯被她猛然跳远的动作逗笑，“嗯，我也被雷声吓到了。”
    两人继续下楼，雨还在响。
    “黎珂，”肖柯默了一下，“以后我可以线上问你物理题吗？”
    “嗯？”黎珂愣了一下，“可以，但我不是实时会看到，不保证——”
    黎珂话还没说完，迎面老黎拿着一把湿答答的长柄伞上楼。
    “爸！”
    老黎抬眸，“哎呀，手机怎么都关机了？”
    黎珂蹦哒下去，“早上忘记充电了。”
    “诶，肖柯也在？”
    肖柯冲老黎点头打招呼。
    老黎：“你们俩？”
    黎珂：“我没伞，他有伞，准备送我回家来着。”
    “哦。”老黎没多想，点点头，“行，走，待会雨越下越大了。”
    三人一齐下楼，到了架空层，老黎嘱托肖柯回家注意安全，黎珂冲肖柯淡然挥挥手，老黎目送着肖柯走了几步，才撑起长柄伞和黎珂往学校食堂方向走。
    肖柯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老黎和黎珂的背影。
    穿着蓝白校服的黎珂，背着米白色的书包，耳边的短发在往后扬动，在雨中显得很鲜活干净。
    她挽着老黎的手臂，老黎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她和老黎说些什么。
    肖柯勾唇笑了笑。
    -
    穿过一排绿化树，肖柯正准备往校门口走，才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全是肖恬二十多分钟前的消息和电话，他换方向从架空层拐到高三启航楼下。
    kk：我在你们楼下了，你过来。
    肖恬气冲冲地向肖柯走来：“哪去了？啊？你不知道我在楼上等你多久，发消息你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久等的肖恬要有多暴躁就有多暴躁。
    肖柯笑笑，解释：“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肖恬：“……”
    “死书呆子，撑伞！”肖恬命令道。
    因为下雨，到了校门口，他们直接打车回家，尽管肖柯说他沉迷于学习，肖恬心里还是不爽，念了肖柯一路，“如果你再有下次让我等这么久，我就怎么怎么样你”诸如此类警告的话。
    肖柯静静听着，不反驳，侧头看被雨水冲刷的车窗，雨水被打散成水花，剔透漂亮，他琥珀色的双眸里藏不住的悦然。
    雨来得刚刚好。
    雷声也是。

 第44章 是她操心了

    “洗手，吃饭！”老黎把湿答答的雨伞放到浴室的桶里，又去厨房把饭菜端到餐桌上。
    黎珂立马洗完手，嗷嗷待哺地坐在餐桌前。
    “哇！刚进门我就闻见味了，果然又做了酸辣猪蹄！”黎珂臭屁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在老黎面前上下晃动几下，“爸，今天你对我的爱又深沉了。”
    老黎撅着嘴，黝黑的面孔颇有些傲娇地笑：“喜欢就多吃。”
    黎珂拿起筷子，盯着那色泽灿黄诱人的猪蹄，眼神发亮。
    老黎拿起桌上的筷子，看了一眼窗外淅沥的雨，嘟哝了一句：“不知道肖柯到家没有，发个消息问问。”于是又放下筷子，抓起一旁的手机。
    黎珂津津有味地啃猪蹄。
    发完消息，老黎放下手机，看着嘴边是油的黎珂。
    “诶，珂珂，你说今天肖柯要送你回家，是和肖柯成为朋友了？”
    黎珂啃着猪蹄的动作一顿，看着老黎，思索了片刻，“熟悉了一点。”
    “其实是我在教室写完作业，准备去高三实验班看看我们学校的高考战绩的，然后看到27班教室灯还亮着，是肖柯，他！”黎珂停了一下。
    “他突然叫住我，然后问了我一道物理问题，不然我早就回家了，哪里碰得上雨。”
    老黎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嚯，问你物理问题，嗯，很好学啊，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学校学习到挺晚才回家的。”
    黎珂回想起肖柯在灯光下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学习的样子，确实是挺好学的。
    “那你也可以问问他你薄弱的科目啊，两个人互补一下，相互学习。”老黎又说。
    “我看到他好像在画思维导图。”
    “嗯，他文科学的很好的一个原因就是会把知识点用思维导图规整起来，形成自己的框架体系，很优秀的一孩子，还谦虚。”老黎赞不绝口的口吻又出来了。
    “我不优秀？”
    老黎愕住一下，笑：“你也优秀，不一样的优秀。”
    “这还差不多。”
    黎珂转了转眼珠子：“爸，我问你，假如现在进入实验班只有一个名额，唯一一个名额，不看成绩，不看综合素质，你是选我去实验班，还是选肖柯？”
    老黎皱眉：“你这什么问题，当然是凭借你们自己的实力进去啊。”
    “噢！”阴阳怪气黎珂上线，她还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就是不想选你女儿呗，还是觉得你女儿不如肖柯优秀呗！”
    老黎筷子停在半空中，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黎珂，“猪蹄不吃我等下就给螺蛳粉吃。”
    黎珂立马夹了两大块到碗里。
    “噢！”继续犯贱，“还威胁我呗！”
    -
    肖柯、肖恬回到家，肖恬蹲在玄关处换鞋，语气抱怨：“我鞋子都湿了，太讨厌下雨天了。”
    肖柯半躬着身换鞋：“我倒是觉得下雨天挺好的。”
    肖恬蹭地转身瞪着肖柯：“你再说一遍？！要不是等你，雨会越下越大吗？还打雷！”
    肖柯笑笑不说话，把自己的鞋放到鞋架上，对抗姐姐的无理取闹，保持沉默是最佳反击手段。
    奶奶把饭菜端到餐桌上，招呼他们俩：“快，洗手吃饭。”
    肖柯：“好的，奶奶！”
    吃着吃着，肖恬看着手机说，“爸妈说，清明节不回来了啊。”
    肖柯眉梢挑起，轻呵一声：“要回来早就回来了，还用这个时间说不回来，也没指望他们回来，每次回来都闹嚷嚷的。”
    这倒是没错。
    肖恬点头：“确实是。”
    奶奶温声细语：“你们爸妈也是忙，别怪他们。”
    肖柯目光转向奶奶，变得温和：“没怪他们，奶奶，如果明天天气好，我们就一起看爷爷，不然就我和我姐去，行吗？”
    奶奶笑笑：“嗯。”
    吃完饭，肖恬负责收菜，肖柯负责洗碗，奶奶负责看电视。
    肖柯洗完碗出来，扯了张纸擦干手，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才看到老黎发来的消息。
    仁者乐山：到家没有啊肖柯？
    肖柯嘴角上扬。
    kk：到了，谢谢老黎关心
    发完文字消息，他又在搜过框里搜索表情包，最终挑了一个比较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退出和老黎的微信聊天框，目光一下就看到了黎珂的微信头像。
    卡通人物举着千分尺。
    肖柯嘴角上扬的弧度瞬间变大，脑海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夜幕刚降临时的画面。
    她怎么那么听话啊？
    他鬼使神差地勾勾手指头，她真的就朝他走来了。
    齐下颌线的短发，唇色粉粉的，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眼尾像扇形微微上扬，瞳仁黑亮，一板一眼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物理题的步骤，思考的时候会皱眉嘟嘴，还会时不时伸手别起耳畔垂落的碎发，左耳那颗痣就会露出来。
    可爱。
    很可爱。
    肖柯盯着手机，噗呲一声笑出来。
    奶奶闻声别过头，笑意涔涔：“小柯，你笑什么？”
    肖柯灿烂的目光对上奶奶的视线：“没什么奶奶，就是看到一只很可爱的兔子。”
    肖柯瞥一眼肖恬房间，关着的，幸好肖恬不在这。
    不过在老黎来之前，黎珂最后一句话是要说什么？
    她说可以，但不保证——
    不保证什么？
    肖柯直接打开和黎珂的对话框，敲下。
    kk：你说教我物理，作数吗？
    -
    黎珂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现在已经差不多充满了。
    她打开手机，跳出的微信消息让她眼睫一动，肖柯？
    kk：你说教我物理，作数吗？
    黎珂微微皱起眉，她不是回答了可以吗？
    还需要验证一下可信度是，你小子真的还挺好学，挺会利用学习资源的。
    嗯，成为学霸的第一步，不耻下问。
    呸！什么不耻下问！
    是不耻上问！
    对，是不耻上问。
    千分尺要估读：作数。
    那边几乎秒回。
    kk：好。
    kk：谢谢。
    -
    第二天一早，清明节，昨天下了雨，被雨水冲刷过后的草木显得干净清澈，地板也还是润湿的，天气预报说没雨。
    老黎说七点出发，七点准时一到，父女俩拎着东西叮铃咣啷地丢进车里，从市区到老家南县开车要4小时。
    一路上，经过了一座又一座葱茏的大山，山脉高低起伏，蜿蜒连绵，腾腾雾气缠绕在山腰，青绿的山表有信号塔，高压电线塔，山顶还有随风缓动的风力发电车，转啊转，转啊转。
    黎珂手抵着额头，靠在车窗边上，无限的风光，尽收眼底。
    老黎是独生子，没有什么至亲的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去世后，除了每年清明节会回来扫墓，一年到头也不会回南县。
    到了南县，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县城，山清水秀，云山缠绵，太阳从厚重低垂地云层中慢慢爬出来。
    黎珂拎着东西下车，惊呼：“爸，你看，我的影子，太阳圆了我大长腿的梦啊！”
    黎珂扭动着自己的腿，被投映到水泥地面上的影子也在晃动：“我的腿好长哈哈哈哈！”
    老黎看过去：“嗯，你的腿非常长！”
    爬了两座山，到了墓地，老黎高中年代的南县还是土葬，老黎问黎珂累不累，黎珂摇头，反而觉得一览满山绿意盎然很舒服。
    爷爷奶奶合葬在一起，黎珂没见过爷爷奶奶，也没怎么见过外公外婆，所以对于上一辈的感情，她没有什么概念和感知，但她觉得爷爷奶奶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才会把这么好的爸爸赐予给她。
    锄头只有一把，老黎用锄头清理墓地旁的杂草，黎珂把带来水果摆在墓碑前，起身朝爷爷奶奶鞠躬拜了拜。
    山里有虫鸣，清风吹着黎珂的短发，黎珂原本蹲在地上看虫，忽然站起来，看到老黎握着锄头，躬驼着背，半蹲在爷爷奶奶墓碑旁的背影。
    黎珂蓦地想到了朱自清的《背影》。
    现在的老黎，人过中年，失去双亲时的老黎，才到她现在这个年岁。
    好残忍，上天好残忍。
    黎珂定定地站在老黎身后，鼻子和眼眶都发酸。
    老黎从不说苦难，问到过去，笑呵呵地一笔带过，他说他不孤独，可是他会不会害怕孤独？
    黎珂沉默着，有些说不出话，如果她去上大学了，整个家空荡荡的，孤家寡人的老黎一个在家吃饭，会不会索然无味？
    忽然发现，老黎老了，这些年，庇护着她健健康康地长大，她好像都忽略了老黎鬓角的白发。
    黎珂走到老黎身后：“爸，我觉得你应该找另一半了。”
    老黎握着锄头的手一顿。
    “苏老师和您啊，一个教历史，一个教政治，政史结合，政史不分家。”
    “你是不是又听到办公室老师说什么了？”老黎回头看着黎珂眉眼弯弯的样子，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办公室老师使劲撮合他和苏文。
    黎珂眨眨眼，她确实听到了，所以偶尔就会试探老黎，但这次她想认真一点：“爸，你不用顾及我，我真的很喜欢苏文老师。”
    “而且我也想要个弟弟，那曲靖辰不是现成的吗？”
    “爸？”黎珂继续眨眼。
    老黎放下锄头，摸了摸黎珂的头，“嗯，我知道。”
    “我和苏文老师的意思是等你和小曲高考完再去领证。”
    黎珂：！！！！
    “你先别张张扬扬地传播啊。”
    黎珂石化，是她操心了。
    压根没顾及她呢。
    -
    又开了四个多小时车，回暨平的路上，黎珂的精神没有那么旺盛了，不像来时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拿着一顶草帽，盖在脸上，靠在座椅上呼呼大睡。
    车开到教职工小区里，黎珂被老黎叫醒，迷迷糊糊地揉眼醒来。
    刚提步到小区门口，黎珂猛然停住脚步。
    一个妆容精致，笑靥如花的女人挥手对她笑着。

 第45章 那你幸福就好

    黎珂怔怔站着，恍如隔世一般，她眨了眨眼，才敢确认。
    高文秋。
    她妈妈。
    “黎珂？”远远地，高文秋叫了一声她，干练齐耳短发，妆容大气，一身浅棕色休闲西装套装，笑得很漂亮，弯弯的眉眼好像没有了多年前的凌厉和严肃。
    她一步一步朝黎珂走过来，黎珂茫然又陌生地看着她。
    “不认得妈妈了？”
    黎珂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傻掉了，脚下有千斤重，动弹不得，待在原地只是眨着眼。
    好陌生，又好熟悉。
    但是陌生早已掩埋过熟悉。
    时间飞逝，黎珂都忘了上一次见到高文秋是哪一年，好像是她十一岁的时候，小升初之前高文秋彻底离开，原来快五年没见了啊。
    “珂珂，你怎么还没——”黎珂身后拎着一堆东西下车的老黎同样猛然愕住。
    高文秋看着呆愣的两个人，笑：“我变化很大吗？你们俩这个表情？”
    老黎眨眨眼：“你怎么回来了？”
    高文秋看看老黎，又看看教职工小区周边的环境，感慨：“嗯，我离开的五年，小区都换了啊，差点没找到。”
    -
    老黎：“喝水。”
    高文秋翘着二郎腿，伸手接过水，环顾四周装潢，评价道：“家具也全换了新的，挺有格调的。”
    老黎抿了下唇，坐到高文秋对面，“所以你这次回来是干嘛？”
    高文秋轻抿一口水，双手又放在翘着二郎腿的膝盖上，摇了摇头：“看看黎珂，但她好像还是不想理我。”
    紧接着高文秋叹了一口气，又看着老黎笑：“你去和她说说，她外婆可能快不行了，我也想带黎珂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房间里，黎珂坐在书桌前，玩着贪吃蛇游戏，但总是不顺心，每局没玩一会儿，蛇就撞到其他蛇，死了。
    “珂珂？”老黎坐在黎珂旁边。
    黎珂放下手机，寂静地看着老黎。
    老黎笑了笑，颇为艰难地开口：“你，她……唉，你妈回来，嗯，一是说看看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外婆快不行了，她想带你一起回临城看看你外婆。”
    “你想去就不去，不想去就不去。”老黎柔声询问。
    黎珂叹了口气，笑：“所以她回来不是看我的，而是回来看外婆的？”
    老黎一怔：“爸出去回绝她，让她走。”
    “爸，等一下，我想去，我想了解一下她的过去。”
    印象中黎珂只见过外公外婆和那两个舅舅一两次，她没去过外婆家，以前高文秋在的时候，压根不让她去，只有外公外婆和那两个舅舅来过暨平，然后一大家子在外面碰面吃个饭就各回各家，高文秋和老黎离婚后，更别说去了。
    老黎询问：“你确定吗？”
    黎珂：“嗯。”
    -
    第二天一早，老黎送黎珂到动车站和高文秋碰面。
    黎珂对高文秋笑了笑，高文秋做了一个张开双手的动作，黎珂却往后退了两步，高文秋只好笑笑，“进站。”
    黎珂默默跟着高文秋身后，高文秋时不时回头看看她，黎珂对上她的目光，可那句“妈”，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嘴巴像是含了一口尚未成熟的青梅，被狠狠涩住。
    沉默了一路，三个小时的动车，刚下车，高文秋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不是说了我十一点钟就会到火车站，到底怎么回事？又去赌钱了是吗？！”高文秋怒气冲冲挂断电话，偏头看一旁的黎珂。
    “黎珂，饿不饿？”
    黎珂摇摇头，高文秋还是去火车站的商店里买了玉米、鸡蛋、红薯递给黎珂。
    “先吃点。”
    黎珂接过，其实她有千言万语想要问高文秋的话，可是当那个人真的站到眼前，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高文秋刚刚打电话那个人终于出现，高虎成，黎珂小舅，脖子上带着根大金链子，嘴巴里叼着一只烟，“哗啦”一声，拉开锈迹斑斑的五菱面包车门。
    “姐，上车！”猴瘦的高虎成一说话，嘴巴里的牙齿露出来，黑黄一片。
    黎珂盯着车体斑驳脱落，轮胎严重磨损的面包车，有些难为情。
    高文秋全程皱着眉，缓了一下，拉着黎珂的手上了车，“之前给你们买的那辆大众呢？”
    高虎成点燃香烟，瞟一眼后视镜里的高文秋，“姐，要不你再给我们买一辆？”
    高文秋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妈怎么样了？”
    高虎成：“就那样，活不过一个月。”
    “你们没带她去医院看吗？”
    “这肺衰竭也治不好，她老人家说把钱留给她孙子。”
    ……
    破旧不堪的面包车在坑洼的二级路上行驶，车辆颠簸不已，震得嘎吱作响，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一个山坳的村落里。
    -
    外婆家是一栋三层装修好的小别墅。
    黎珂看着这山村，这三层小别墅放在城市里也算得上漂亮雅致，在这全是红砖平房的村落里已经是大户人家，但一下面包车，黎珂就惊了。
    房子里传出一阵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堪比菜市场，一进门，一群人在房子里打麻将、打牌，烟味弥漫，啤酒瓶七歪八扭倒在地板，地板上花生壳、瓜子壳、烟盒、塑料袋丢的满地都是。
    黎珂和高文秋一进门，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里面的人打量着母女俩。
    高文秋脸色一沉：“妈呢？”
    “楼上。”一男人从赌桌上起身，手上还握着牌，“姐，你跟我来。”
    打牌的是黎珂的大舅高虎阳，高虎成、高虎阳领着黎珂和高文秋上二楼。
    一个瘦得干枯地老人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氧气机放在地上，管子通着氧气罩捂着老人的口鼻。
    旁边还有两个开麦打游戏的男生，年龄看上去比黎珂还大点。
    高文秋放下包，俯身凑近床上的老人，老人起不来身，张开着眼看着天花板。
    忽然握着牌的高虎阳走到黎珂面前：“姐，这是你女儿啊？”
    “长得真白，真漂亮啊，那你以后彩礼钱可是要收到手软了呀。”说着，那个人就伸出烟黄的手指要碰黎珂的脸蛋。
    黎珂往后一退，从上车那刻开始到现在的藏在眼里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直接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你干嘛！”
    高虎阳一愕，笑起来很猥琐，“我是你舅舅我能干嘛，你这个眼神是瞧不起谁？你个小妮子别以为长在城市里，读了点书就瞧不起人是？”
    高文秋立马过来，站在黎珂面前，“去打你的牌去。”
    ……
    外公没见到，原本高文秋打算和黎珂在临城住一晚，但黎珂全程不说话，一脸的不适应，只在外婆家停留了两个钟，高文秋最后掏出了两张银行卡分别给了高虎阳、高虎成。
    兄弟俩乐呵乐呵地接过，贼眉鼠眼的样子，简直令人作呕。
    -
    赶着时间，高文秋立马买了两张高铁票回暨平。
    黎珂盯着车窗外的远山和雾气，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脑袋里一片混沌，压抑、沉重、悲哀、难过，一呼一吸都异常凝重。
    耳闻不如一见。
    令人窒息。
    黎珂的手攥着裤子，释怀了吗？
    好像还是没有，只是好像有一阵风从心尖吹过，凉凉的，凉凉的，世事如此艰难。
    只是亲眼看到，高文秋一步一步从那个乌烟瘴气的旋涡中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有多艰难。
    “黎珂，把妈妈微信加回来好吗？”高文秋拍了拍黎珂的腿。
    黎珂出神，一惊，回头看着高文秋的眼睛，安静良久，最终摇了摇头。
    “你以后出国，就不要再回来了。”
    “你拥有追求你人生的资格，所以，勇敢地飞。”
    “我不怪你。”说完，黎珂又看向了窗外。
    “黎珂，真的对不起。”高文秋说。
    “你爱过我爸吗？”
    “他，很好。”高文秋默了半晌，才又说话：“结婚的时候，你爸比我大三岁，把所有的积蓄都当彩礼给你外公外婆了，我很感谢他。”
    黎珂笑了笑，心里了然了，于是又问。
    “那她乖吗？”
    怕高文秋没听懂，黎珂又补充：“那个小女孩乖吗？”
    高文秋愣住，“没你小时候乖。”
    “不，我小时候不乖。”
    “我记得有一次，你很高兴和我去超市买了很多糖果，但因为我语文和数学都只考了60多分，你突然大发雷霆，而琴琴姐拿了五六张奖状回家，你就把糖果全都送给琴琴姐了，也把给我买的新衣服全送出去，说成绩差的孩子不配吃糖果，也不配穿新衣服。”
    “我真的不乖，如果我乖的话，你就不会因为我背不出古诗，就把我锁在阳台外面，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旧小区，阳台是裸露的，有一次电闪雷鸣，因为背不出哪首诗我忘记了，你就把我锁在阳台外，闪电一道一道劈下来，我叫你，我喊你，你直接拉起了窗帘。”
    “黎珂，你怎么这么记仇？”
    千言万语中心结，变成了记仇。
    黎珂轻轻地笑：“不是我记仇的，是因为当时的我，确实很调皮又差劲，让你不满意，不知道坚持的意义，不知道努力的意义。是我，发芽得太慢了。”
    高文秋苦笑，抬起手抹了一下脸，缓缓地说：“不是你，是我，是我错了。”
    “那你现在幸福吗？”
    静默良久。
    高文秋说：“幸福。”
    黎珂偏头，看着高文秋变得温婉的眉眼，笑着说：“那你幸福就好。”
    岁月给你留下了痕迹，也温柔了你，而我仅仅只是你岁月留下的痕迹。
    黎珂再次偏头，只留一个后脑勺给高文秋，她完完全全看向窗外，眼前的景色变得朦胧模糊。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她不敢抬手抹掉眼泪。
    所以就说，再见。

 第46章 不凡尔赛是不是会死啊？

    到暨平站时，外面的天黑了。
    在下动车之前，黎珂就发消息给老黎让他来接她。
    母女俩沉默地出了站，隔着安检，老黎远远地和黎珂挥手。
    黎珂想冲老黎奔过去，但又控制住了步伐，回头看着踩着高跟有些疲惫的高文秋。
    该问的话，该说的话，在动车上都已经说了。
    黎珂抿了下唇，看着和她个子差不多高的高文秋，右手拇指使劲掐着食指，“那我回家了，我爸来接我了。”
    “黎珂，和妈妈吃个饭？”高文秋询问。
    黎珂还是摇摇头。
    高文秋无奈笑笑，说：“好。”
    “我后天也要回英国了，下次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黎珂笑笑。
    高文秋打开她的斜挎包，又是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别拒绝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小时候对你照顾不周，现在也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真的很抱歉。”
    “请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会一直很愧疚，也很抱歉。”高文秋强颜欢笑着，挥了挥那张银行卡示意黎珂收下。
    黎珂右手拇指掐着食指更为用力，伸出左手接过了那张银行卡。
    “再见。”黎珂都不敢眨眼。
    高文秋点头：“嗯，再见。”
    坐上老黎车的副驾，车窗外的高文秋冲黎珂挥手，黎珂只看了一眼，就目视前方。
    那么努力的你，那么挣扎的你，一定一定要过得幸福啊！
    汽车驶动，过了第一个红绿灯，老黎伸手递过来一个小小精致的草莓蛋糕。
    黎珂接过蛋糕，拆开蛋糕的盒子，心里的委屈、难过、难言的情绪骤然像火山喷发的熔浆，炽热地迸发着，眼眶里的泪水打转，最后哗啦啦地像个水龙头喷涌出来。
    “要么就彻彻底底不要对我好，想对我好，又不在我身边。”
    “不在我身边，我已经习惯了，又冒出来了。”奶油蛋糕沾在黎珂唇角，甜和泪混合，黎珂情绪失控。
    ……
    老黎心疼地看了一眼黎珂，咬着下唇，伸出一只手轻拍黎珂的肩膀安抚她，又目视前方认真开车，“哭，哭出来就好了，爸爸永远在你身边，爸爸永远在你身边……”
    -
    清明假期两天奔波了两个地方，黎珂感觉身体被掏空，昨晚回来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一碗老黎做的鸡蛋面就回房间呼呼大睡。
    “黎老师，黎大珂还没起床啊？”曲靖辰提着一袋青团和粽子进门，环顾四周。
    卷王居然还没起床！？
    老黎关上门，下巴扬向黎珂的房间，“还在睡呢。”
    “你这是什么好吃的？”老黎指一指。
    曲靖辰把那袋吃的给老黎，笑：“昨天在外婆家拿的，我妈让我拿下来给你们尝尝。”
    老黎举起那袋青团和粽子看，“噢，看上去不错。”
    “我可以去叫醒黎大珂吗？”
    “嗯，可以。”老黎把青团和粽子放在桌上，拎出一个三角粽品尝，“嗯，好吃！好吃！还是板栗猪肉馅的！喔～真好吃！”
    曲靖辰敲黎珂的房门，“黎！大！珂！黎！大！珂！12点钟，大家都吃午饭了！你怎么还没起床！”
    “黎大珂！”
    黎珂翻了个身，踹掉了被子，蒙头继续睡。
    “黎大珂！黎大珂！”
    敲门声“砰砰砰——”
    “曲！靖！辰！”
    黎珂愤怒地坐起来，用力甩了一下枕头。
    门外的曲靖辰安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前不也经常这么搞我吗？有青团噢，还热乎着呢，我外婆亲手做的噢，就你心心念念，垂涎三尺那个，你不吃就被黎老师干完了喽！”
    “黎老师已经开始吃第三个了！”
    老黎：“…………”
    半个小时后，黎珂坐在沙发上，猛炫青团，糯叽叽的，咬上一口，里头流沙状的馅就流出来，和绿茵茵的外皮相融，糯而不腻，淡淡的艾草香在口腔里四溢。
    “小曲弟弟，给姐姐拿一下遥控器，小曲弟弟。”
    曲靖辰坐在一旁玩手机，听话地把茶几上的遥控器递给黎珂。
    “小曲弟弟，给我倒杯水，我渴了。”曲靖辰听话地起身给黎珂倒水，放在黎珂的面前。
    “小曲弟弟，给我削个梨。”黎珂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继续使唤。
    曲靖辰实在忍不了了：“你有完没完啊！”
    黎珂平静地看他，“怎么？叫不动你？”
    曲靖辰白了黎珂一眼，拿起果盘上一个梨，去厨房拿瓜刨。
    老黎看着书，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黎珂。
    黎珂冲老黎挑了个眉：“提前行使当姐姐的权利。”
    -
    周一，清明节后的月考如约而至。
    周一语数英，周二物生政，周三化史地。
    行尸走肉们又在各个楼层穿梭奔赴考场。
    黎珂在4考场，陈依依在8考场，两个人挽手下二楼赴战场。
    “珂珂，我们趁着这点时间抽背一下语文古诗。”陈依依说。
    “ok，”黎珂翻开那本高考语文必背古诗词，“苏轼在《赤壁赋》中感叹，人生短促，人很渺小的句子是？”
    陈依依：“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excellent！蜉蝣怎么写？”
    陈依依举起手在空气中写字。
    “《赤壁赋》中写清风明月为吾享用的句子的是？”
    陈依依：“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不是？”
    黎珂：“great！”
    “那到我考你了，《琵琶行》中诗秋天的背景又蕴含离别之意的句子是？”
    黎珂：“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aazg！下一句《琵琶行》中，描写由琴声想到珠玉声，是声音的类比想象的句子是？”
    黎珂：“嗯——”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姐妹花背古诗怎么跟玩开心消消乐一样？”
    黎珂和陈依依回头，老熟人了。
    “哈喽！”余凯兴笑嘻嘻地打招呼，身后还有肖柯和江定晨。
    余凯兴：“柯柯宝贝，我们可以借鉴一下这种有趣的学习方式，是不是？  unbelievable！”
    肖柯笑着点头，目光看向黎珂，“当然可以，早上好。”
    他身后的江定晨同时也微微颔首，表示打招呼。
    陈依依：“早上好呀！”
    黎珂微微挑眉，对上肖柯的眼睛：“嗯，早上好！”
    阳光穿过连廊，洒在少年们的肩头，浪漫的丁达尔效应开始发生。
    余凯兴：“你们俩几考场？”
    陈依依：“8。”
    黎珂：“4。”
    余凯兴：“哇，都是二楼！顺路！不过我是1考场的！”
    肖柯伸手掰了一下余凯兴的肩膀，余凯兴不明所以：“怎么了，我1考场尾巴号啊？”
    肖柯：“……”
    余凯兴看向黎珂，骄傲道：“哈哈，我家柯柯宝贝，很牛的，1考场1号考桌。”
    黎珂舌尖轻轻抵了下腮帮子，憋着一股气评价：“嗯，很牛！”
    但这群人不凡尔赛是不是会死啊？
    后面跟着三尊大佛，黎珂拉着陈依依走得变快了些，快和那三个人分道扬镳时。
    肖柯突然叫住了黎珂。
    黎珂回头，抬眼觑着他。
    肖柯弯起嘴唇：“你，你们考试加油！”
    黎珂愣了一下，眨眨眼：“你也加油！都加油！”
    陈依依：“哈哈，都加油！”
    余凯兴：“是你加油，还是你们都加油？”话落，余凯兴立马又补上：“当然是我们都加油！都加油！”
    此时此刻的肖柯伸手，捏着旁边余凯兴后背的一块肉。

 第47章 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

    为期三天的月考很快结束，黎珂自我感觉还行，周五上午成绩就全都出了。
    高一下每一次月考成绩都关乎着文理分科，黎珂作为学习委员，大课间去班主任老杨办公室拿成绩条。
    语文：108，数学：136，英语:147，物理：98，化学：93，生物：96
    理科总分：678，理科年级排名年级第11。
    但如果只看分数，这个分钱还够不到清华线，往年清华的理科录取分数线在暨平市每年都会达到690以上，但看校排名又还有希望，暨平一中每年清北上线人数大概是30多个。
    她的语文依旧有待提升，但政史地成绩自然是差到不能看。
    历史：59，政治：48，地理：63
    政史地单科排名都在年级1200名开外。
    辣眼睛。
    幸好她不在乎。
    黎珂拿着全班的成绩条刚准备出办公室，就听到迎面走来的老师们聊。
    “27班肖柯选文选理啊？”
    “应该选文，文科这次还是第一啊，政史地都是逼近满分的。”
    “他理科没有那么凸出，年级第9左右。”
    “再说了，理科竞争会激烈很多，听他们班主任意思他是会选文。”
    “嗯，这样也好，我们学校好多年没出文科状元了，被二中的文科碾压得死死的。”
    ……
    有人欢喜有人愁。
    黎珂简直不想活了，理科年级第9还不凸出？这些老师怎么不自己去考？
    不过，肖柯要选文？
    嚯，那她老爹岂不是开心死？
    老黎就是教文科班实验班历史的。
    黎珂摇摇头，管肖柯选文选理，不关她的事，就像肖柯上次138的语文，和她92的语文，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半毛钱关系，肖柯138的语文丝毫不影响她这次108的语文。
    黎珂拿着成绩条回教室。
    下一节课间，陈依依飞奔而来。
    “珂珂，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
    “我文科成绩进年级前50啦！”陈依依像只雀跃的小蝴蝶在黎珂面前翩翩起舞。
    黎珂鼓掌：“恭喜！恭喜！我理科也回到年级前20啦！”
    “同喜同喜！”
    两人笑嘻嘻地分享着彼此的好消息，在连廊外有说有笑，又彼此打气再接再厉。
    彼时，我们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像阳光，像清风，像溪流，像一切一切美好的意象。有人说鲜花的绚烂绽放只是短暂一刻，更多的时刻是一颗种子在忍受寂寞，耐住大地严寒，等待破土发芽。
    青春的种子在等，在萌发。
    -
    晚上，吃完晚饭，黎珂如常坐在书桌前完成每天的计划，写完了数学作业，她拿出语文卷子，这次语文作文分数不上不下，51，但文言文和古诗题部分确实是她薄弱的地方。
    她拿起手机，准备找王春雨在班群里发的资料，刚打开手机，就发现有几条40分钟之前的微信消息。
    她点开。
    肖柯？
    是肖柯。
    点进聊天框一看，是一道物理题的拍照图片。
    kk：图片
    kk：有空吗？
    kk：你有时间的时候能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吗？
    黎珂点开图片。
    是一道拉格朗日点天体运动选择题。
    选项里求角速度w和拉格朗日点到地心的距离r。
    这个上次的圆周运动，向心力题目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好像是一道高考真题。
    黎珂认认真真地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遍，看上去不难，但做起来还挺费劲，六七分钟过去，天体运动几个公式换算来换算去可以得到答案，就是要细心一点。
    但黎珂不懂肖柯了，他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黎珂点开班群里班主任发的年级成绩大表，找到肖柯的成绩一览，嗯，因为在前面，他名字特别好找。
    语文：128，数学：137，英语：145，政治：98，历史:98，地理：99。
    文科第一。
    吃屎。
    黎珂觉得自己找虐。
    往左滑了滑表格，物理89，也不算差啊？
    这道题写不出来？
    黎珂纳闷，回到聊天框，还是耐心地发消息过去。
    千分尺要估读：哪不懂？
    只过了几秒，就弹出了新消息。
    kk：图片。
    kk：我怎么算不出d答案？这个r的系数怎么来的？
    图片是肖柯自己的解题过程。
    黎珂放大看，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了他的问题所在，就这个脑子还文科第一？打字太麻烦，黎珂正准备点开语音通话，忽然就理解老黎为什么喜欢发语音了，但她又退回聊天框。
    千分尺要估读：方便吗？语音讲解更快更清晰
    kk：方便
    黎珂直接打了语音过去。
    “喂，听得到吗？”
    “嗯，听得到。”那边笑了一下。
    黎珂干脆进入话题：“你知道你问题出现在哪里吗？大哥，你那个公式，万有引力公式怎么代入的？题目上已经给了大r和r的近似范围ok？这还是双星系统，不是三星系统……大哥你……”
    黎珂或许不知道她对肖柯说话有多不耐烦。
    肖柯声音温和：“嗯，知道了。”
    “懂了吗？”
    “嗯。”
    黎珂：“那你给我复述一遍我刚刚讲了什么。”
    “嗯？”那边好像明显一愣，安静了一下才说：“好。”
    “……”肖柯在那边复述了一遍黎珂的思路，又举一反三地举例说明。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黎珂真心实意地夸奖，目光一扫，瞥到自己的语文卷子，她思索了一下。
    “诶，肖柯，你语文怎么学的？”
    紧接着，黎珂听到那边低低笑了一声。
    黎珂微微皱着眉，看向夜晚的窗外，校园远处灯光柔和，夜色悠悠像一幅深邃的水墨画，四月的虫鸣宛如一首的夜曲。
    所以他的笑从听筒里传出来，在静谧的室内很明显，他在笑什么？
    “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肖柯说。
    黎珂愕了一瞬。
    “没有。”
    “我都可以线上教好你物理题，你怎么就不能线上传授语文经验给我了？”黎珂反问他。
    那边安静下了下：“其实语文挺玄学的。”
    黎珂：“……”
    “ok，挂了，拜拜。”说完黎珂挂断了语音，放下手机，找出王春雨发的资料，高中必背实词300+虚词18。
    没过一会儿，微信就跳出了新消息。
    kk：其实语文和英语差不多，看语感、手感，语文的学习主要是积累，其中最应该积累的是文言文基础和古诗部分，短时间想要提高，就多做题，当文言文阅读量达到一定程度，语感会自然而然的形成，翻译、古诗词和写作文都会有效果。
    黎珂看着那段文字，沉思。
    千分尺要估读：嗯，谢谢。
    -
    过了几天，文理分科光荣榜墙又换上新的了。
    文科第一：肖柯
    理科第一又换了一个新名字。
    铁打的文科第一，流水的理科第一。比不过压根比不过，不仅文科比不过，这次理科也比不过，肖柯理科总分高了她7分，还是语文很拉分，黎珂一阵感慨。
    她往下一看，瞬间瞥到了陈依依的名字在文科光荣榜上第43名，拿出手机拍了个照，发到了群聊“dog rich don''t fet”。
    此时学校的桂花树、香樟树都挂上了红彩带和明信片，红彩带和明信片都是满满的心愿和祝福，风一吹，心愿和祝福就一起飘向更远的地方。
    每棵桂花树干中央还绑着一个防水盒子，每棵树的盒子上又分别写着北京站，天津站，上海站，沈阳站，广州站……是全国不同的城市，让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上战场的高三生把自己的心愿大学投掷到想去的城市，变成的星光，去追随去奔赴。
    黎珂看着那些飘飞的红彩带，高考也会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时候又是怎样的人生阶段呢。
    一周又一周地过去，转眼到了四月末，肖柯这期间偶尔会跑来问黎珂物理问题，真的比较难的题黎珂会打语音给肖柯，否则就是小猿搜题、作业帮出结果，直接给肖柯分享一个讲解视频过去。
    最后附上。
    千分尺要估读：互联网资源这么发达，要学会运用啊。
    后面肖柯再也没来问过她物理问题。
    四月末的某一天，阴云密布，连续下了三天的滂沱大雨，学校真的变成花果山水帘洞了。
    中午下课，在教室里自习了二十分钟，外头的雨停了，陈依依来找黎珂去食堂吃饭，两人拿着伞，刚到一楼架空层，就被阻隔了，台阶下的雨水漫到两人小腿肚。
    陈依依：“怎么办？”
    快入夏，陈依依今天还穿了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脚下也是小白鞋。
    黎珂盯着她看，把伞递给陈依依，把自己的鞋子和袜子都脱了，又把裤腿卷到膝盖以上，露出雪白的小腿。
    “那你今天负责美美的，我背你，过来。”
    陈依依犹豫：“珂珂，你认真的吗？”
    “嗯，你又不重，相信我。”
    陈依依：“可是我不相信我的体重。”
    黎珂眨着闪亮的大眼睛：“那你更应该相信我。”
    陈依依穿的小白鞋、小白袜，脱了鞋蹚水，脚脏了就不好穿回去，但黎珂的是运动鞋。
    “等下回家去拿拖鞋就好了，上来呀。”
    陈依依理好自己的裙子，正犹犹豫豫地上了黎珂的背，一抬眸，目光掠过水潭，台阶之外的花圃正走来三个老熟人。
    陈依依站起身，拍了拍黎珂的肩膀。
    黎珂随而把目光抬起来，看过去。
    肖柯扬了扬手中的鞋套：“你们需要鞋套吗？”

 第48章 他要有风度地喜欢一个人

    黎珂光着脚丫子蹲在地上，对上肖柯的视线，肖柯垂眸笑着，晃着手中的那双鞋套，黎珂立马收回双手往后做着“背”的动作，站起身来。
    “好，谢谢你们。”说完，黎珂看向陈依依：
    “依依，你用鞋套，我已经脱鞋了。”
    陈依依看向黎珂的小脚丫：“好的，珂珂，我真的超重的现在，可能都会压弯你的脊梁。”
    黎珂看着穿着连衣裙精瘦精瘦，仙气飘飘的陈依依。
    “就你，我能背起两个好！”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陈依依说。
    水潭对面的余凯兴爆笑：“黎珂同学，原来你蹲下去是准备背陈依依小同学过河啊，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
    “哈哈哈哈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哈哈哈哈哈！”
    黎珂听着余凯兴的笑声，上下看一眼余凯兴说：“像你这样的，我两拳也能打倒一个。”
    余凯兴哈哈哈哈声戛然而止，摸摸脸：“黎珂同学真幽默！真幽默！”
    肖柯嘴角弧度又大了一点，目光落在黎珂的小脚丫上，粉白粉白的，女生的脚都这么小吗？她裤脚还卷在膝盖上，白净的小腿有明显纤细的肌肉线条，很不拘小节。
    如果是他姐肖恬，已经在这里鬼哭狼嚎叫唧唧了。
    肖柯：“这双鞋套我们没穿过，刚刚下课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穿了。”肖柯把鞋套递给旁边的江定晨：“你穿着鞋套先拿过去，然后再脱了你的鞋套给我扔过来。”
    江定晨接过鞋套，“ok。”然后大步蹚进水潭里。
    “给。”
    “谢谢！”陈依依接过江定晨递过的鞋套。
    黎珂看着陈依依穿鞋套，自己拎着鞋先蹚过水潭，快进入五月，水温凉温凉的，还挺舒服。
    肖柯：“要纸巾吗？”
    黎珂刚从水潭里走出来，肖柯就垂眸看着她问。
    黎珂摸摸口袋，掏出纸巾，抬头看他：“我有。”
    肖柯：“好。”
    江定晨把鞋套抛过来，肖柯稳稳接住，他转头又对黎珂说：“这双鞋套你们先用，等下你们回教室还需要。”
    黎珂歪着身子，在用纸巾擦脚，“嗯，谢谢你。”
    肖柯俯身套上鞋套，看着单脚站立的黎珂：“不过你回来不需要鞋套吗？要不我等下把这双也抛过来给你？”
    黎珂一只脚穿上鞋，“不用，我等下回家拿拖鞋就行了。”
    肖柯看着嘴上在说话，又自顾自半蹲在地上，认真擦另一只脚的黎珂，笑：“行。”
    陈依依也蹚水完毕，放下拎起的裙子，“鞋套吃完午饭还给你们哦。”
    肖柯点点头。
    对面余凯兴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陈依依同学，最近约你打游戏，你怎么都不打了？”
    陈依依闻声望过去，顿了一下：“我要好好学习，戒游戏了。”
    余凯兴惋惜地哦了一声。
    —
    三个少年上楼。
    余凯兴：“我觉得女生穿上裙子真的好文艺啊，陈依依穿着裙子就好文艺。”
    江定晨拍了一下余凯兴肩膀，“穿裙子的又不止陈依依一个人，你为什么单单说她穿裙子文艺？”
    余凯兴反应巨大地看着江定晨：“什么！就是那件连衣裙就很文艺啊！你还不让我夸了是！”
    肖柯笑了笑。
    余凯兴拐到肖柯旁边，一只手又拍了下肖柯肩膀，“柯柯宝贝，你最近进展怎么样？不会还原地不动？”
    肖柯收了笑，猝然就想起什么，他跑去问黎珂物理问题，企图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靠近她，但事与愿违，还显得他很笨拙。
    黎珂说：互联网资源这么发达，要学会运用啊。
    所以，还是不要去打扰她学习了。
    不好。
    而且，来日方长。
    他要有风度地喜欢一个人。
    肖柯：“关你什么事。”
    余凯兴：“诶？哪有你这样的，需要我帮忙时，对我呼之即来，不需要就挥之即去！”
    肖柯凝他：“我英语卷子是没给你抄？我是没给你打一个星期水？”
    余凯兴闭嘴，激将法上线：“切，那你就是没进展呗。”
    江定晨：“皇上不急太监急。”
    余凯兴白了一眼江定晨，心说，吃瓜时不见你这么说。
    “你不是要选文吗？黎珂同学肯定选理啊！”
    “不过你放心，我看了黎珂同学的成绩，理科前20，一定是会分到27班，到时候我和晨晨宝贝会帮你守护好她，绝对不会被人挖墙脚。”
    肖柯一怔：“谁说我要选文？”
    余凯兴也怔：“政治老师那天不是来找你谈话了，劝你选文？”
    肖柯眉梢微挑，传得真够快的。
    “我要选理。”
    —
    下午。
    27班历史下课，又有一个老师来找肖柯谈话了。
    老黎把肖柯叫出连廊大阳台上。
    “肖柯啊，这么多次文科第一，是选文？”老黎笑眯眯的，双腿交叠，肩膀靠在柱子上。
    “老黎，我不选文，以后也经常去找你聊天，也可以和你一起下象棋。”
    老黎手指点着阳台栏杆，“你这个文科成绩不选文很可惜啊，稳扎稳打的，你这个文科成绩一定能上北大。”老黎语气肯定。
    肖柯：“老黎，我已经确定好要选理了，初中的时候确实以为自己高中会选文，但现在很明确自己要选理。”
    老黎点点头，暨平一中已经多年未出过文科状元，他不会放过肖柯这株好苗子，继续笑劝：“但你不是和说以后想当外交官吗？选文的话，相比之下你会有更多时间学习了解政治、历史文化这方面的知识，而文科也正是偏重这方面的学习，加上你理科也很好，这对归纳总结文科很有帮助，用理科的逻辑思维学习文科。”
    肖柯沉默片刻，诚恳地对上老黎的眼睛：“老黎，我想给自己的人生更多选择，也希望我的人生拥有更多的可能性，就是因为明确上大学自己选择的专业与理科无关，现在我才更想选择理科。”
    老黎眉头一挑，诧异，这属于是反向操作了。
    肖柯继续说：“因为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系统地去学习理科，但逻辑思维的锻炼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造就的，理科奠定的数理逻辑思维对我今后沟通、分析和解决问题也会有帮助，因为我想成为一名外交官，但不仅仅只是一名外交官。”
    “老黎，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地理老师和政治老师都来劝我学文，您就别再劝了。”
    慈眉善目的老黎点点头，惋惜又赞赏，但心里更多的是难受，一个文科状元苗子就这么飞走了。
    他抬手准备拍拍肖柯的肩膀，发现有点高，又垂手放在栏杆上。
    “嗯，行，你确实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我也不多劝你了，祝你有个光明伟大的未来，不忘初心，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
    “文理分科后，有时间也要记得常来找我聊聊天。”
    “嗯。”
    “回教室。”
    肖柯点点头。
    与此同时黎珂拎着那双防水鞋套上楼，拐过楼梯平台，就看见老黎摇摇头夹着历史书杵在阳台大柱子上，不远处还有个肖柯的身影。
    又在聊？
    这么能聊？
    课间十分钟都不放过？
    黎珂拎着鞋，朝27班走去，老黎也迎面走来。
    “爸！”黎珂轻轻叫了声老黎，其实在学校叫爸黎珂觉得挺奇怪的，在教室里又喊老师，私底下见面又得喊爸。
    “你上楼干嘛？”
    “还东西，你刚刚又在和肖柯聊天？”
    “嗯。”老黎低头看了一眼表，“不行，我要赶快去另一班上课了，你还东西还不快点，准备上课了！”
    “好好好。”
    黎珂刚到27班窗口，就听到教室里面余凯兴特鲜明的声音。
    “老黎也劝你选文？”
    肖柯坐在座位上，背对着窗口，拎起水杯喝水，点头。
    余凯兴手上转着篮球：“你可真抢手！”
    “话说，你初中的时候不是说选文吗？”
    肖柯放下水杯，“你也知道那是初中。”
    “嘿嘿嘿！你选理，那我们三个又在一起！毕业照还在一张照片上！”
    肖柯看看余凯兴，又看看江定晨，轻笑道：“你们俩还是好好努力，别掉下去了。”
    余凯兴：“用你说——诶～嘿～黎珂同学来了！”
    黎珂对上余凯兴笑盈盈的脸，挥挥手。
    肖柯侧身，立马把头转向窗外，眨着眼睛看窗外的黎珂。

 第49章 你女儿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晚上，老黎从厨房出来，把最后一道菜排骨玉米汤摆在餐桌上，解开身上的围裙往椅背上一搭，“珂珂，吃晚饭啦！”
    “来了来了！”
    黎珂直接扔下笔，从房间里飞奔出来，到餐桌附近时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才跑进厨房洗手，出来椅子一拉，黎珂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开动。
    “爸，明晚做个红烧肉呗？”
    “好啊。”
    “谢谢爸！”
    老黎看着大口刨饭的黎珂，“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你傍晚不是刚吃了一袋饼干吗？这么快就饿了？”
    黎珂从饭碗中抬起目光，“饿啊，每天动脑消耗那么多脑细胞能不饿吗？”
    “爸，话说你高中语文怎么样啊？”
    黎珂刚刚在房间做了两道论述类文本选择题，正确率不是让她怀疑人生，就是让她怀疑脑子。
    老黎思索了一下：“语文嘛，我以前确实语文最好，当时最喜欢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但其实也没怎么做题，上课想听就听，做点作业，每次语文考试拿个高分轻轻松松的。”
    黎珂听完憋着嘴，无语凝噎：“爸，别凡尔赛了。”
    “其实就是积累和文学素养的问题，你说语文玄学，玄学靠的就是你的积累和阅读基础。”
    怎么和肖柯说的一毛一样？
    “那你在说我文学素养不高呗。”
    老黎哈哈笑起来：“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
    “……”
    “哦，那就是肖柯文学素养高呗。”黎珂脑海里蓦然晃出她碰到好几次老黎和肖柯谈笑风生的样子。
    老黎笑得呀，真就一脸桃李满天下的模样。
    “诶，你怎么扯到肖柯身上？我可没说啊！”老黎否认，夹了块可乐鸡翅到黎珂碗里。
    “他不是你的宝贝尖子生吗？噢，我听说您的宝贝尖子生选理呢。”阴阳怪气黎珂又上线了。
    老黎筷子收回来，神情严肃了些，“珂珂，你是不是把肖柯当成了竞争对手？”
    “没有，我觉得我理科比肖柯厉害，我就是语文比他差而已。”黎珂说。
    老黎眨眨眼，看着黎珂，开始语重心长：“珂珂，怎么说呢，有个学习的参考系很好，可以督促自己前进，但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你尽力就好了，你要知道高中除了学习课本知识之外，还有更广大的空间等着你去探索。
    “有时候不能仅仅只是盯着分数看，比如你背一首古诗，只是为了语文卷子上默写题的分数，还是为了看到良辰美景时，用上一句诗句去描绘诗情画意，而不是一句666？”
    黎珂怔了一瞬，她背诵古诗词确实只是为了考卷上的分数，很功利。
    老黎继续说：“肖柯不是选理吗？那下学期你们大概就是同班的，你可以多和他接触接触，你会发现他身上有很多闪光点的。”
    “我身上就没有闪光点？”黎珂下意识就反问。
    老黎简直被黎珂的表情逗笑：“有，不一样的闪光点，但你们可以中和一下。”
    黎珂听着自家老爹的笑声，她还真要较上劲了：“你是不是觉得肖柯的闪光点比我更多？”
    老黎实在忍不住了，闭紧嘴巴，笑得肩膀都在颤动，自家女儿可爱的时候是真的一本正经在可爱，“嗯，没有没有没有，你的闪光点比肖柯多！吃饭吃饭，快点吃饭。”
    黎珂收回看老黎目光，回到自己的饭碗里，但越想越不对劲儿，她之前看过的心理书里说，一般用回答重复三次以上，就是应付，比如老黎的“没有没有没有”，“吃饭吃饭，快点吃饭”，这分明就是想快点把话题应付打发掉。
    黎珂细嚼慢咽完嘴里的一口饭，“爸，我们来打个赌？”
    老黎转着黑不溜秋的眼睛，“你想赌什么？”
    “这样，五一收假回来不是第三次月考了吗？我就赌我的理科成绩会超过肖柯！语数英物化生六门总分！我超过了肖柯，你就给我1000块钱？怎么样？”黎珂扬眉，放下豪言壮语。
    反正和老黎打赌，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老黎左手拇指食指抵在下巴底下，“你是想要1000块钱还是？”
    黎珂：“最近确实动力不足了，这样也挺好玩的。”
    老黎：“那你输了，在六月中旬学考之前，在我的历史课上都不能写其他科作业。”
    黎珂举起左手的食指，看着老黎，做了个“no no no”的手势：“你女儿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
    4月29日，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晚上。
    身为暨平一中高三生的肖恬只放一天半的假期，回到家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最近热播的偶像剧。
    “这男二真的太茶了！”
    肖柯削着手中的苹果，在和奶奶聊天。
    肖恬紧接着又“呵”一声，一副被剧情刺激到的样子，在沙发上捶胸顿足。
    肖柯瞥她：“你能不能安静一点，看个电视也不安分？很吵。”
    肖恬双手环抱胸前：“你都不知道这剧里的男二有多心机！女主根本不喜欢他，他还茶里茶气地靠上去，好气人！太气人了！”
    “他加了女主微信，还想方设法约女主出去吃饭！很简单的问题百度都可以解决，他偏偏还要问女主！有病！偏要在男女主之间横叉一脚！”
    肖柯轻轻看了一眼肖恬，又看一眼电视里的画面：“奶奶，我觉得我姐才有病，男二明明是正经靠近女主，也没做什么逾矩的行为。”
    “就因为你主观觉得男主比男二帅，三观跟着五官跑？”
    奶奶看着两个年轻人笑。
    肖恬：“我磕的cp就是男女主！气人！气人！你看男二还把外套披在女主身上，男主啊，你赶快出现啊！怎么就不争气呢？！”
    肖恬太吵了，肖柯就无语。
    “你是有斯德哥尔摩吗？气人，你不会换一部剧啊。”说完，肖柯把削完皮的苹果又一块一块切好，递给奶奶。
    肖恬咂咂嘴，拿起遥控器气愤地退出这部电视剧，换了个电影。
    片头响起，肖柯一听是外国电影，偏头看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
    肖柯双手环抱，坐在肖恬旁边，换了部电影肖恬确实安静了许多，十分恬静地笑着。
    “是不是觉得男主特别帅？”肖恬问。
    “你看这部电影就是因为男主的颜值？”
    “不帅吗？你看他眼睛很漂亮啊！那双迷人的眼睛，而且这部电影是讲追妻火葬场的纯爱电影。”
    肖柯：“……”
    “你就看到了追妻火葬场？”
    肖柯双手环抱在胸前，审视这部电影：“你就不觉得男主刚开始很欠揍吗，压根配不上女主。虽然说女主刚开始因为年纪小，不知道怎么正确表达喜欢，有点太主动，会给男主带来困扰，但男主扔鸡蛋的做法、还有他身边的狐朋狗友……晾他是个成长型人设，本性不差，但本质也是一个胆小鬼，明明知道父亲的做法是错的，为什么不反抗？甚至还不敢反驳朋友对女主的叔叔的嘲笑？”
    “说实话，男主除了长得帅，真的配不上这个女主。”
    肖柯说完，看向肖恬，提醒：“你，真的不要注意力集中在男主的颜值上，以后真的也容易被骗。”
    肖恬听着肖柯的长篇大论，他句句在理，又无法反驳：“对，你说的对，你从小脑子看问题就比我全面。”
    “里面清醒、独立、内核稳定的女主是你应该学习的。”
    肖恬猛地给肖柯递白眼，真的很想掐死她的弟弟，“这么会说，要不把我缺失的大脑还给我？”
    肖柯：“……”
    “不过，我觉得你是真的很勇，咱爸那么暴戾狂躁大男子主义的人，只有你敢顶他的嘴，还把他顶得哑口无言，不知道妈在他身边过得是有多憋屈。”
    “还有煊煊这个臭小子，最近和我视频皮得很，还敢和我吐舌头了、做鬼脸，对我说脏话。”
    肖柯：“揍他一顿就老实了，你小时候不也揍我？”
    -
    五一的三天，陈依依和曲靖辰都约黎珂出去玩，但黎珂为了那1000块钱，憋着一股气努力学习，备战五一后的月考。
    放假回来的第一天，清晨，黎珂戴耳机听着听力，经过逸夫楼花圃的光荣榜，余光瞥到肖柯光荣榜上的证件照。
    黎珂停下，脚步又一点一点倒退回去，最终停在肖柯证件照面前。
    这哪里是肖柯的证件照，这明明是老黎钱包里的1000块钱。
    黎珂嘿嘿笑起来，这1000块钱她一定要拿到手。
    大课间，黎珂给楼上同个英语老师的任课班送资料，刚到连廊，一抬眸，就见迎面走来的肖柯，少年肩宽腿长，手里捧着一沓作业本，看见她时，唇角瞬间荡起来，弯起来的眼睛清澈透亮。
    黎珂走过去，也算蛮熟的了，直接问：“你到底每天笑什么？每天心情都这么好？”
    肖柯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好像很喜欢问我笑什么？”
    “有吗？”
    “有。”
    “好，那你每天笑什么？”
    肖柯看着黎珂银币一样的眼睛，眉目灿烂，笑得更甚：“笑，每天都是好天气。”
    黎珂望了一眼连廊外的天空，五一假期还下了两天雨，就今天天际才变得白云厚重，但阳光也不热烈，天空灰白灰白一片，哪门子的好天气。
    她干笑，发出“哼哼哼”的声音，这就是她老爹说的“诗情画意”？
    “大哥，拜拜。”黎珂说完，抬脚离去。
    肖柯敛了点笑意，没猜错的话，如果有人让她很无语，她就会喊别人大姐或者大哥。
    -
    ps：电影是《怦然心动》，很好看的一部电影！

 第50章 什么叫得意忘形

    立夏后的第一周，周一傍晚，五月的雷声断断续续，雨也断断续续，天气愈发燠热，上午暴雨，下午天明。
    绵羊似的白云缓慢在碧空中行进，阳光也像是被洗涤一番，风撩动窗帘，烂漫的光晕撑满整个教室，映着室内一片辉煌，书桌上金灿灿的。
    放学后教室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有两个人则站在讲台上玩希沃白板里的纸牌游戏，黎珂也还在教室里写作业，她不想太早回家，太早回家她只想蹲在地板上逗螺蛳粉。
    “操！月考成绩出了！”惊心动魄一声。
    “什么？！”讲台上的玩纸牌游戏的一男生猛地回头。
    “成绩出了！班群！班群！”
    上周六考完，周一傍晚出成绩，暨平一中老师改卷效率有点慢了。
    黎珂手上的笔一顿，心里也是一惊，紧张，这次成绩事关1000块大洋，她放下笔，伸手拿出抽屉里的手机，真的好紧张好紧张。
    她点进班群，睁着左眼，闭着右眼，触开班主任老杨发出来的excel成绩表。
    唔！唔！唔！唔！唔！
    她猛地睁开闭着的右眼。
    眉眼倏地就灿烂起来，她谁啊？
    她黎珂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理科总分年级第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珂喜悦难掩，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盯着面前的手机傻笑。
    好像听到金币进入口袋的声音！
    乐了半晌，她让自己恢复理智，但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心里花开了一簇又一簇。
    不行！黎珂平静！黎珂平静！骄傲使人退步，虚心使人进步，黎珂深呼吸，平静平静，黎珂手指滑动表格。
    理科第一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群英荟萃，龙争虎斗，轮流坐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肖柯的理科成绩是年级第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滑到文科成绩，黎珂选择不看，影响心情。
    黎珂把理科的成绩排名截图，又特别圈出自己和肖柯名字的那行单元格，红色字迹，鲜明凸出，她退出qq，切到微信，把截图发给了老黎。
    千分尺要估读：图片
    千分尺要估读：记得转账1000块钱
    千分尺要估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珂又回到qq，打开“苟富贵勿相忘”群。
    千分尺要估读：哈哈哈哈哈哈jpg
    千分尺要估读：和你们分享一个好消息，我和我爸打赌，理科总分超过肖柯，他给我1000块钱
    才过了一会儿，就跳出新消息。
    物理不上80不改名：怎么样？
    rapper陈：都说是好消息了，猪脑子你，而且珂珂实力就摆在那里！！
    rapper陈：掌声掌声掌声掌声！
    rapper陈：不过曲靖辰，话说你的昵称自从初二那年学了物理就没改过了。
    黎珂看着手机跳出的新消息，噗嗤一笑，打字。
    千分尺要估读：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大拇指）
    物理不上80不改名：。。。。。。我的母语是无语。。。
    千分尺要估读：我今天很高兴，每人打赏一个红包！
    红包刚发出去，咻的，秒被领完。
    黎珂率先发个不客气的表情包出去。
    rapper陈：怎么才五毛钱……
    物理不上80不改名：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真正的失望，也不是泪流满面……（下面是什么，忘了）
    rapper陈：真抠！
    物理不上80不改名：铁公鸡，一毛不拔……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黎珂捧着手机，笑得无比欢乐。
    千分尺要估读：哪里抠了，这么多年辣条不还是五毛钱，都没涨价，有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欲望涨没涨，是不是净长饭量？
    rapper陈：珂珂，你几g网速
    物理不上80不改名：可能是不久的将来的5g
    ……
    和陈依依、曲靖辰插科打诨好拌嘴一会儿，黎珂嘴角都要笑裂了。
    千分尺要估读：撤了撤了，我写作业了！
    放下手机，黎珂安静自己，握起笔，又抬头看了一眼教室的钟，快六点了，写完数学填空题就回家。
    二十分钟后，黎珂美滋滋地收拾东西扔进书包里，下楼，脚步轻盈，心情还是飘飘然的。
    刚到一楼架空层，黎珂就听到“金币”掉落的声音。
    黎珂拿出手机，此时见钱眼开形容她并不为过，她右手食指利落地点击“请收款”，1000块大洋叮铃一声入账，嗯，心情更好了！
    黎珂掏出口袋里的一根葡萄味的小样软糖，拆开包装纸，往嘴巴里塞一颗，她觉得自己现在走路一定特别像大鹅，洋洋得意，大摇大摆。
    不过，真的太开心了！
    超过了肖柯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地转圈圈！
    耶耶耶耶！
    1000块钱到手！
    哟呼！
    迈下架空层外的台阶，又经过了逸夫楼下花圃旁的光荣榜，黎珂又塞了一颗糖进嘴巴里，却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站到单科桂冠墙面前。
    她眨眨眼，盯着光荣墙。
    她的两张证件照在肖柯六张证件照中，夹缝中艰难谋生。
    黎珂勾起笑，伸手戳了戳光荣榜上肖柯的证件照，其实仔细一看，肖柯这张证件照还有些稚嫩，微分碎盖刘海下的嘴角弯起，眼睛澄亮，但不影响少年嘴角那抹自信又意气风发的笑。
    黎珂笑，手上继续掰开软糖外面的包装纸，又往嘴巴里送了两颗，接着她抬手曲起指关节敲敲肖柯的蓝底证件照。
    “呵呵，小样！”
    黎珂一边嚼着酸甜可口的软糖，一边把“小样”这两字念得抑扬顿挫。
    我超过你了！
    等着，以后都会在你之上！
    黎珂笑得春风满面，转身走向食堂方向，还没走几步。
    一道清清冷冷又像是毫不在意的声音落在身后。
    “你说谁小样？”
    你？
    哪个你？
    很熟悉的声音。
    傍晚六点半的校园，住校生不是在宿舍，就是在教室，周围除了这声音的主人和她就没了别人。
    黎珂咀嚼软糖的动作停下，酸甜的软糖黏住了牙齿，她用舌尖顶了顶，没顶掉。
    不会？这么巧？
    黎珂慢慢回头，还没彻底回头，身后又响起声音。
    “黎珂，你指着我的相片说说，谁是小样？”

 第51章 黎珂以后会是第一。

    黎珂回头，抿直了唇瓣，凉了半截的心是彻底凉了。
    眼前的少年，蓝白校服，右肩挎着黑色背包，骨节分明的右手也搭在黑色的书包肩带上，左手揣进兜里，身形挺拔，乍一看模样有些慵懒，但碎发刘海下的那双眼睛若有所思，嘴角微微勾着。
    似笑又非笑。
    黎珂觉得自己要炸了！
    安静。
    安静。
    很安静。
    肖柯话落之后，空气是死一般的安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巧啊！”黎珂干笑，企图用这干瘪的笑声避重就轻。
    她是小丑！她是小丑！她是小丑！
    肖柯点点头，挑起眉梢，看向光荣榜，“所以，说我小样呢？”
    不开玩笑的，黎珂当场就想去世。
    她继续维持着干笑，猛地灵光一闪，“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呢？！”她立马举起手里那小半截小样软糖给肖柯看。
    “啊，这糖真酸，我说这个，小样！小样软糖！”黎珂给肖柯晃晃手中的小样软糖，“下次再也不买葡萄味的，真的挺酸的，你来一个不？”
    演技如此拙劣，黎珂人都要碎了。
    肖柯摇摇头，眼神里的若有所思慢慢变成戏谑玩味，口鼻之间发出两声很轻的笑声，眉梢在藏不住地上扬。
    “超过我这么高兴啊？”
    ！
    造孽！
    放过她，黎珂哀求！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人诚不我欺！
    黎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没有很高兴。”
    “也没有很高兴……”黎珂重复，语气却越来越弱，抬眸看肖柯的眼神都发虚。
    肖柯点点头：“嗯，那你还是高兴啊，所以一时兴起说我是小样？”
    ！
    这趴什么时候能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她死，黎珂除了干笑什么也不能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肖柯看着黎珂生无可恋的神情，收了点笑意，嗯，要适可而止了，他朝黎珂一步一步走去，黎珂疑惑又警惕地抬头盯着他看。
    肖柯站在光荣榜面前，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点了点黎珂的证件照，指尖点在黎珂唇角旁的梨涡上，同时他偏头垂眸看黎珂。
    “恭喜，希望你下次也超过我。”
    说完，少年迈着稳稳当当地步伐远去，肩宽腰窄，长腿笔直，是少年模样，背影潇洒，后脑勺的头发随风扬动着。
    黎珂的目光随着肖柯的背影走，傻，很傻，她彻底傻了。
    “恭喜，希望你下次也超过我。”
    黎珂都觉得自己听错了，说话人语气轻松疏朗，多么落落大方的对手发言，对比之下，她像电视剧里阴暗邪恶的反派人物，小人得志时，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之际，又刚好被侠肝义胆的正派主人公捉个正着。
    痛！
    简直太痛了！
    黎珂欲哭无泪地仰头，看天空，双手抓狂地挠乱自己的头发，她在肖柯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了……
    夏初时节，树干里藏着的鸣蝉在嘶叫，一声比一声吵闹，一声比一声聒噪。
    但夏风那个吹啊吹。
    吹得黎珂的心置在了北冰洋。
    黎珂全程捂着脸，羞愤地快步走回家，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快的路，她啪嗒地打开门，一进门就嗷嗷叫。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黎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身，手上还捧着一个白瓷碗，一脸茫然地看着黎珂鬼哭狼嚎。
    黎珂偏头看老黎，愁眉苦脸不见少，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呜呜呜呜呜呜爸！”
    老黎：“怎么了你，领了1000块钱还不高兴？”
    “呜呜呜呜呜爸！我太丢脸了！呜呜呜呜呜！”黎珂双手握着书包的两根肩带，委屈巴巴地走到老黎跟前，在老黎面前假装啜泣。
    “你到底怎么了啊？”老黎皱着眉，眨眨眼，一头雾水。
    黎珂叹了口气，想到什么，摇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她不能说。
    “嘴巴翘起来都能挂个水壶了。”老黎评价，但他了解黎珂，表面越大动干戈地说有事就是没事，真正有事她就不是现在这个不着调的样子，但他不介意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那你说你怎么了？”
    黎珂撇嘴：“我不说。”
    “好，我今天得意忘形了。”
    说完，黎珂啪嗒啪嗒地迈着生无可恋的步伐，踏步走回房间。
    老黎摇头，没听懂什么得意忘形，走回厨房，丢下一句：“又抽什么风！”
    -
    肖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地铁移门，眼角的余光没看到紧随身后的肖柯，回头一看，肖柯还戴着耳机，笔直的双腿大剌剌地开着，手肘放松地抵在大腿上，上半身躬着，目光垂落在眼前的灰色地板上。
    别说，她弟这个样子，真的还挺帅的，身形板正，侧脸优越，鼻梁线条高挺，穿着校服，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荷尔蒙和少年感同时迸发，青春昂扬，妥妥的一枚男高。
    肖恬目光再往后一瞥，就看见远处车厢有女生举着手机往肖柯的方向，她摇头无奈地笑，立马回去拍了一下肖柯肩膀：“诶，到站了！下车！”
    肖柯被拍，抬头愣愣哦了一声，拎起旁边肖恬带回家的袋子，起身。
    出了地铁站，晚风微动，才发觉外面的世界这么多人，肖恬感叹幸好他们每天都会错开地铁高峰期回家，如果是下班点高峰期，光是地铁门口堵得只要稍微迟疑一会儿下车，那也就只有下一站下车再折返回本站的份。
    “诶，你知道吗？刚地铁站上，有漂亮女生拍你！”肖恬笑眯眯的，又开始打趣肖柯。
    “哦。”
    “哦哦哦哦哦哦！”肖恬回了肖柯一连串的哦，每次她问肖柯什么花里胡哨的问题，十有八九得到回答都是哦。
    “快走，奶奶在等我们回家吃饭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她弟真无聊。
    但肖恬嘴巴不能闲着，继续说话：“话说你今天又听什么听力，这么入神？听个听力都还笑着，你受虐狂啊？”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你早日能懂。”
    肖恬“呵”一声，双手环抱：“你这么无趣，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聊天那不是半句话就把天聊死？”
    “哼，那不劳你费心。”肖柯轻哼了一声，加快脚步，把肖恬落在身后。
    “等等我！”肖恬追上去，“你真是一点也不绅士。”
    肖柯回头，晃晃手中给肖恬拎的袋子，不算轻，他还晃不动，“我不绅士，那你自己提？”
    肖恬看一眼后，“我弟弟是谁，最绅士了！全世界最好最聪明的弟弟！”
    肖柯：“……”
    穿过幢幢人影，两人没再说话，肖恬在肖柯后面做着要踹肖柯的假动作。
    如果她弟弟没长这么高多好，如果她弟弟还像小学时那么好骗多好……
    而前面的肖柯很安静，感受着人间至味和烟火气息。
    车水马龙，时不时响起的鸣笛声和吆喝声，世界喧嚣，人心安宁，心动和喜欢也可以是安静的。
    静悄悄地从含苞待放，到最后开出一朵烂漫的花。
    雀跃地去喜欢一个人。
    这种感觉还不赖。
    他抬头。
    高楼大厦上浮动的鱼鳞云渐渐消散，夜幕准备降临，天空泛起悠悠的蟹壳青，清明的月亮趁着霓虹未亮前一点一点爬上来。
    肖柯抬手挠了下后颈，又情不自禁笑起来，晚风撩过碎发，心头一阵舒凉。
    可爱。
    可爱透了。
    他眉目灿烂地笑品晚风温柔。
    小样。
    小样……
    到底是谁是小样。
    五点多的时候，成绩刚出，他点开班群里年级总成绩表，点到理科总成绩的表格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黎珂的名字，理科年级第二。
    嗯，超过他了。
    所以说他小样是吗？
    还被他捉到了。
    超过他这么开心？
    不过，他由衷认为，黎珂确实很厉害。
    虽然他觉得第不第一不重要，但不慌不忙，岁月漫长，肖柯也莫名觉得，黎珂以后会是第一。

 第52章 呵，我躲你？

    五月的月考过后，黎珂打赌赢了，照常在老黎历史课上明目张胆地写数理化，数理化作业多得要命，跟打印费不要钱一样，卷子一张接一张堆成山，加上黎珂又给自己增加了强化的习题辅助，白天不珍惜时间，压根写不完作业。
    “张张，历史95！很棒！”
    老黎拿着月考的答题卡站在讲台上，眉开眼笑地把95分的答题卡发给叫张张的同学。
    “其实我不太喜欢念分数，但有些同学的分数真的考得太不好看了，今天多少号了？还有一个月你们就学考，选理的同学就要跟历史说再见了，以后大概率也没机会再接触历史。”
    “咳咳，今天表扬一些同学，也要点一点个别同学，黎珂。”
    “黎珂。”
    听到自己的名字，黎珂条件反射抬起头。
    “历史，43。”
    “嗯，43，全班历史倒数第一。”
    黎珂握着手中的笔，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老爹是不知道她历史不好吗！怎么还公开处刑她！
    老黎看了一眼正在翻白眼的黎珂，嘴上轻轻一笑，目光转向全班同学：
    “同学们，历史43，43这个分数过学考试岌岌可危的！我们班还有七八个同学历史五十多，但43最离谱，我看了黎珂同学的答题卡，30道选择题，错了20道，一些直接考查基础知识点的选择题也错，不要求你们选理的同学有多高分，但至少也要及格？”
    “你说是，黎珂同学？”
    黎珂：“………………”
    “学考就是考查这些很基础的知识点，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好把握，就能把历史的基础知识强化记牢，不仅仅是历史，其他学考科目也是，我希望某些同学啊，真的要花些心思时间在学考科目上了。”
    “黎珂，上来拿一下答题卡。”
    -
    “爸，你是不是故意的！”吃着晚饭，黎珂忍不了了，实在是忍不了了，公开处刑她多少次了。
    虽然知道是学考在即，老黎是为了警惕某些历史很差，还不上心背书的同学，当然这些同学里也包括她黎珂，但也不能次次都点她，这次还直接把辣眼睛的分数念出来了。
    黎珂气鼓鼓的：“我不要面子的啊！你今天还把我分数念出来！”
    老黎捧着饭碗，嗤地一笑：“哟，你要面子吗？你要面子还会历史考43？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的教学生涯里，教过所有学生历史的最低分，居然是我女儿考出来的。”
    “没想到，是真没想到。”老黎一副被气笑的样子。
    黎珂还是不服气：“那我也要面子啊，你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留，上学期你还罚我站走廊抄历史呢。”
    “面子是自己挣的，天天上课写数理化，我看你也不在乎那面子，你其他课是不是也这样？”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文科课上我不写数理化，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做题，我傲人的理科成绩又怎么来？而且写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你怎么不说他们，拿我杀鸡儆猴！”
    老黎平静了下，眨眨眼，她女儿嘴皮溜得他无话可说。
    “你下学期就可以尽情在数理化里遨游了。但珂珂，离学考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你数理化也不差这点时间，花点时间在地理和历史的复习上，历史和地理必修加起来就6本书。”
    黎珂在老黎面前臭屁又不谦虚：“知道了知道了，我是那种学考会不过的人？你可以相信黄河水倒流，都不可以不相信你女儿过不了这区区学业水平考试好？”
    “到时候别鬼哭狼嚎说背不完就行，你那套卷子，是连基础知识都没记住，唐朝三省六部制尚书省的职权都能选错，我也是没话说。”
    说完，老黎真还顿了一下，“不过，反正补考考点也在一中，我们家还在学校里，哪怕高三还补考对你来说也很方便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黎珂：“…………”
    -
    老黎都不盼着她点好，她黎珂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好，高一下的学考科目是化学生物、历史地理和信息技术，如果是政治的话，她还真担心过不了学考，但历史和地理就是小case。
    晚饭后，黎珂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和陈依依发消息，说学考之前都不能一起去中午饭了，她要在教室再多待一会儿，要把历史和地理重新学一遍。
    几天后的中午，当黎珂真的重新翻开历史课本，打脸，狠狠地打脸，记不住，压根记不住，背了又忘，忘了又背，光是老黎发下来的历史学考知识点大总结，就48页，附加配套学考测试卷15套。
    黎珂看了下第一张卷子的第一道选择题，ok，她不知道答案。
    1以下哪个朝代是中国五代十国时期的朝代？
    a春秋时期
    b梁朝
    c唐朝
    d后晋
    可以排除c选项，但黎珂还是不知道选什么，第一道题就让她破防。
    她把试卷扔到抽屉里，叹了口气，基础不牢，地动山摇，零基础的她还是决定先打好地基。
    但坐太久，腰痛，黎珂从座位上起身，跑到教室后面站着背书，但更破大防的是，一个知识点背了不过五分钟，她转瞬就忘了，好了，英语背记除外，她最讨厌的就是背记东西了。
    ——汉朝实行察举制，魏晋南北朝采取九品中正制，隋朝开始实行科举制度，秦朝的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宋朝地方设通判监察地方长官，明朝设特务机构……
    怎么这么难记住！
    好乱！
    乱七八糟的！
    放心，她一定会把对应朝代对应制度记混的。
    不会，她历史学考不会真的不过？
    地理也还没开始看呢……她地理也才58。
    倏然，教室窗外响起了“哔啵哔啵”的声音，打断黎珂心里的牢骚声，她偏头望向窗外，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密集迅猛，来势汹汹，形成的雨帘像厚重的白雾，一下掩住远方视野，让人看不清花草树木，伴着风，雨帘斜斜打入室内。
    黎珂反应了一下，立马跑到教室内侧关窗，只不过须臾，关上的玻璃窗户就被雨水打湿，雨滴七弯八绕汇成流，玻璃上的水花一朵又一朵。
    又下雨了。
    有点烦。
    书背不出，更烦。
    黎珂握着历史资料，回到座位上，听着清脆的雨声。
    索性侧头看走廊外被雨滴打得“啪嗒”作响的绿叶，雨没那么急促，也薄了些。
    但绿叶被雨水打中，低下头，瞬间又恢复原貌昂起头，接连不断的雨滴冲击着绿叶，低头抬头、低头抬头，如此往复，但绿叶却愈显青翠，变成一种浓重又干净的绿色，很旺盛，很有生命力的感觉。
    黎珂收回目光，行了，她也要百折不挠，继续背书了。
    ——梭伦改革奠定了雅典民主政治基础，伯利克里改革是雅典民主的黄金时代，十二铜表法标志罗马成文法的诞生
    20分钟后，雨声渐小，汹涌的雨势过后，太阳拨开云层，外面下起温柔的太阳雨，雨变得细细小小，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光晕。
    20分钟，黎珂感慨，终于搞定一页背诵内容。
    教室也陆陆续续有人回来，黎珂抬眼一看钟，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午休时间是两个小时，吃完饭有人选择回到教室继续学习，有人选择回宿舍午休，有人选择在教室趴桌子午休。
    但黎珂现在要选择去食堂吃饭，都说适当饥饿有助于增强记忆力和学习能力，但再饿下去，黎珂会把刚记住的知识全都倒出脑子。
    室外亮起了斑斓的光，黎珂放下资料，就跑下楼。
    有阳光出现，加上背了一页知识点，黎珂心情变好。
    刚才的雨很大，走廊上外侧稀稀疏疏润着水滴，靠里侧还是干燥的，不影响走。
    但到了一楼架空层，黎珂两手空空，看着雨，才想起，霎时无语，猪脑子，真是猪脑子，她下楼居然忘记拿伞！
    叹了口气，黎珂折返上楼，才到一楼楼梯平台拐角。
    “黎珂？”
    黎珂抬头，肖柯。
    “你走那么急干嘛？小心地滑。”肖柯边说，边迈步下台阶。
    “我回教室拿伞。”
    “拿伞？去食堂吃饭？”
    “对。”黎珂迈上台阶，正准备说拜拜，擦肩而过肖柯时，只听到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
    “我的伞很大，一起。”
    黎珂停下，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什么啊？”
    少年唇角带着笑意，清亮的双眸垂视着她。
    “我说一起去吃饭，我的伞很大。”少年晃了晃手中藏蓝色的长柄伞，又说了一遍。
    原来她没听错，黎珂看向长柄伞，又抬眸看肖柯。
    这是伞大不大的问题吗？
    这是和你去吃饭的问题！
    黎珂眨眨眼，和声拒绝：“不用了，我回教室拿伞，你先去。”
    黎珂抬脚准备走，又听到身后少年笑了一声，接着就是他带着谐谑的语气说。
    “躲我？”
    “因为那天的小样躲我呢？”
    这一说，黎珂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她眯着眼，微微昂着头看肖柯。
    “呵。”
    “我躲你？！”

 第53章 你的手很漂亮

    “难道不是吗？”
    “难道你不是因为那天说我小样，又被我撞个正着躲我？”少年唇角勾着，挑了下眉梢。
    黎珂抿直了唇瓣。
    那天确实很尴尬，但距离小样事件过去一周多，这一周多里确实也没怎么碰到肖柯，她都差不多忘了。
    这小子这一提，确实让她死灰复燃，死去的记忆在攻击她。
    黎珂舔了下唇，憋着一口气，哪怕位居下风，人也要硬气：“躲你，你未免也太……你聚光灯效应也太重了！”
    肖柯笑：“好啊，既然不是躲我，那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就这样为了证明自己，黎珂踏入了肖柯的不归伞里。
    然后走在路上，黎珂后悔了。
    她忘了肖柯在年级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名气，一路上伞花错落出现，似有似无投递过来的目光，越往食堂靠近，陆陆续续迎面的人就越多，目光越发灼灼，像是能把她烫伤。
    黎珂心里叹了口气，像她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都知道有人在看他们，她悄悄抬头看肖柯。
    嗯，她猜的没错，她身旁的那尊大佛，目视前方，若无其事，与世隔绝。
    黎珂默默离肖柯远了些、远了些，长柄伞很大，和老黎的黑色长柄伞还是同款，黎珂把两人的距离控到了小半米。
    嗯，机智如她。
    不过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太较真，是躲他就躲他呗，逞什么口舌之快，你硬气什么啊，现在吃亏难受的还不是你……
    “你靠我近一点，都快出伞外了。”
    思绪飘飞的黎珂闻声，侧扬头看声音的主人。
    肖柯嘴角勾着浅浅的笑，那双眼睛坦诚明亮，就像他请教她物理题时那样，好，黎珂想说些什么反驳辩解一下，但还是选择闭上嘴，默默往肖柯身边挪近了半步。
    好难受，真难受。
    她从来没有离一个陌生男生这么近过，而且他，还是肖柯……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润的凉意，清新又宁静，对有些人来说是清爽宜人，但对有些人来说是凉入心脾。
    黎珂决定找点话题：“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去吃饭，余凯兴他们呢？”
    肖柯：“我写作业耽搁了，所以让他们先去吃饭。”
    “哦。”
    肖柯：“那你怎么也这么晚去——”
    “哈喽！黎珂同学！柯柯宝贝！”
    没说两句，两个曹操迎面到。
    余凯兴举着一把集齐彩虹颜色的雨伞靠近，空着的那只手像风车旋转一样挥动着，热情十分。
    黎珂闻声看过去，挥挥手：“哈喽。”
    身后举着黑色雨伞的江定晨点头示意打招呼，黎珂也点点头回应。
    余凯兴蹦到肖柯面前，笑容满面：“哟，你们两个怎么能够一起去吃饭啊？”
    肖柯凝着余凯兴两秒，说：“楼下遇到。”
    余凯兴知道那眼神的意思，但还是犯贱：“哦吼～我怎么没楼下遇到咧？”
    言外之意，柯柯宝贝要么是你人为偶遇，要么就是缘分来了也挡不住，但前者可能性更大。
    说完余凯兴又贱兮兮地笑，“好了好了，再见，你们好好享用午餐哈！”
    -
    打好饭菜，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食堂已经人烟稀少。
    黎珂找了个空位，看肖柯：“就坐着。”
    “好。”肖柯没选择坐在黎珂旁边，而是自然而然地绕过旁边的两排餐桌，坐在了黎珂的对面。
    黎珂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要不你坐我旁边？”
    肖柯坐下，正准备捋起袖子，撩起眼皮看黎珂，眉眼也弯起：“为什么坐你旁边？”
    黎珂笑笑，当然你坐我对面看着我吃饭，我吃得不自在啊。
    算了。
    “那你坐我对面。”
    黎珂拿起筷子，西兰花、红烧肉、胡萝卜，她打得还是老三样，她偏头看一下食堂外，雨停了，她可以吃快一点，然后赶紧撤。
    “其实我更喜欢对坐，因为旁边不太好交流，对坐可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黎珂闻声瞥他一眼，又望了一眼肖柯餐盘里满满的西红柿炒鸡蛋。
    “哦，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随即肖柯一声闷笑，嘴角的弧度绽放得很大。
    黎珂看见他的笑，手上筷子一停顿：“食不言寝不语，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
    “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笑？”
    肖柯又笑，眨了两下眼：“就觉得你有时候一板一眼蛮可爱的。”
    “一板一眼？”黎珂思考了一下：“这个词可褒可贬，我实在是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
    “说你可爱一定是夸你啊。”肖柯看着她认真又质疑的目光，憋笑。
    明媚又暴躁，还吃激将法。
    还，有点乖。
    黎珂收回目光，她才不信呢，甩下两个字：“吃饭。”
    肖柯：“嗯。”
    黎珂闷头吃饭，嚼的频率比平时快很多，三下五除二刨饭刨饭，但当她吃饱，仰头时，才发现，她又、又又失策了。
    肖柯早早吃饱，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手腕抵在餐桌上，静静地看着她。
    但黎珂没来及想肖柯是否在看着她吃饭，她的目光就已经被肖柯修长白皙的手给吸引住，少年指节分明，指节间还带着精致的骨感，泛着点点粉润，指甲修理得整齐干净。
    手长得真漂亮。
    妈的，又被他的手给晃到眼睛。
    黎珂其实有点手控，她喜欢收集一些民族风的手链、手串，所以有段时间盯着淘宝图片上的手看，爱上手链的同时，她还喜欢上了手，又拜大数据的力量所赐，一点进某站，就给她推各种手控视频，更变态的是，以至于黎珂有好几次坐地铁，有男生手握着地铁上的拉手杆，黎珂就没忍住欣赏起别人的手。
    不过深究其因，黎珂觉得绝对不可能是她变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怪就怪她身边没有这样的手，曲靖辰的手指也纤长，但黑，少了美感，陈依依的手比她的手还小，还有点肉肉的。
    “你发什么呆？”那双漂亮的手倏地在黎珂眼前一晃。
    黎珂对上手主人的眼睛，靠，她居然因为一双手走神了，但她不打算藏着掖着，坦言夸赞道：
    “看你的手，嗯，你的手很漂亮！”
    肖柯眉梢一抬，短暂地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笑起来：“谢谢夸奖。”
    蓦地，黎珂皱起眉，因为她看到肖柯的耳垂，在乌黑亮丽的鬓角后，红得好明显。
    肯定不是发烧，转念一想，原来肖柯也不不经夸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肖柯被夸，也会耳朵红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样。
    算了，不多想，黎珂收拾餐盘，起身：“走喽。”
    “嗯。”
    出食堂门口，天空放晴，阳光散射，万物被雨水冲刷后也明澈。
    没有雨，肖柯还是打起伞，黎珂想了想还是走入伞内，等下再找个借口说要自己撤退。
    走着走着，耳畔落下声音。
    “你喜欢吃螺蛳粉？”
    黎珂怔：“你怎么知道？”
    肖柯笑：“你朋友圈的猫不就叫螺蛳粉吗？”
    “哦，是叫螺蛳粉。”黎珂又忘了肖柯点赞过她的朋友圈。
    “猫也很可爱。”
    “它都胖死了！”
    “但胖得很可爱。”
    黎珂点头，懂了，大概是因为她夸赞他的手，所以在礼尚往来地夸奖呢。
    拐过两排绿化树和花圃，终于到了静心亭，静心亭后面是实验楼，各种化学试剂、物理器材、生物实验材料都在实验楼里，上学期黎珂还在实验室里做过洋葱内表皮实验，观察洋葱表皮细胞的质壁分离和复原，而实验楼一楼是校园大超市。
    黎珂停下：“肖柯，你先回教室，我要去小卖部一趟。”
    肖柯也停下：“小卖部？很顺路，我也想说我要去小卖部来着。”
    黎珂眨眨眼，看着肖柯，肖柯也眨眨眼，垂眸看着黎珂。
    “走啊。”黎珂愣在原地，肖柯轻笑着催促。
    进了小卖部，黎珂拿了一瓶黄桃味的酸奶，一瓶原味酸奶，陈依依喜欢原味的，原因无它，陈依依说，原味的奶瓶子是蓝色的，颜值更高。
    肖柯则从常温冷藏柜里拿出两大瓶矿泉水。
    到逸夫楼四楼。
    已经站在拐角平台的黎珂回头，和肖柯道别：“拜拜，走了啊，谢谢你的伞。”说完，黎珂扭头就走。
    肖柯笑：为什么她总走这么急？
    “等一下，黎珂。”
    “怎么了？”黎珂又回头。
    “我们现在算朋友了？”
    站在低两级台阶上的肖柯问，黎珂刚好可以平视他，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低头看着他。
    -
    ps:他们已经开始慢慢有，化学反应了～
    肖柯：以后给你弹琴，你会发现我的手更漂亮。

 第54章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算。
    她说算。
    听着他问的问题，黎珂表情好像还有点发愣，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也只愣了一会儿，然后嘴角弯起，很干脆地说了个“算”字。
    但也很干脆地转身就走，拐进了四楼连廊。
    而肖柯唇角还没来得及弯起，黎珂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肖柯拉回思绪，不能再走神了，因为黎珂一个“算”字，他开心了一整个下午和整整一晚上，放下笔，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黎珂的微信，有点失落，最近她都没发朋友圈。
    但今天和她说了好多话，逗她也真的很好玩。
    喜欢吃螺蛳粉，喜欢喝黄桃味和原味的酸奶。
    喜欢带着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他。
    不过，肖柯，你真的好没出息。
    一个女孩子就能左右你的笑容。
    他记起小时候，爷爷教他的第一个成语是情不自禁。
    当时的他很疑惑，为什么情不自禁，人的情感难道不是人主观控制吗？
    他问爷爷肖玉成为什么，爷爷看向了奶奶杨雪棠，就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情非得已……这些成语。
    他现在已经能切身体会，当多巴胺汹涌地分泌，喜欢的人，她只是站在那里，你看到了，唇角就会不受控制地勾起。
    这些都源于完全不受控制地情不自禁、情非得已……
    肖柯放下手机，伸手拿起书桌上的相框，这是2014年的夏天，爷爷还在时，他和肖恬、爷爷奶奶的合照。
    爷爷灰白的头发梳着大背头，穿着皮鞋中山装，奶奶烫发，穿着旗袍和老北京布鞋，白头偕老的伉俪分别坐在藤椅上，爷爷把手板正地放在膝盖上，奶奶则双手交叠放松地放在腿上，而他和肖恬分别站在爷爷奶奶后面，他的双手扶着爷爷的肩膀，肖恬的双手扶着奶奶的肩膀。
    四个人的合照，眉眼和唇角都弯起，笑得幸福舒朗。
    但这也是四个人最后的合照。
    爷爷肖玉成在2015年的冬天走了。
    2015年的夏天，肖柯初一暑假，肖恬中考完毕，外头烈日炎炎，热气蒸腾，一家四口待在清凉的室内浮瓜沉李，消暑度夏，果盘里西瓜的清甜香气漫在整个屋子里。
    肖玉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带着老花镜看报，肖柯在餐桌上看书，肖恬和奶奶窝在沙发上看偶像剧。
    奶奶杨雪棠随口一说想吃临江老街的豆腐花和龟苓膏，爷爷放下报纸就下楼，骑着自行车就出去了。
    过了好久，爷爷没回来。
    紧接着噩耗传来，家里接到姑姑打来的电话，说爷爷被送去了医院。
    肖柯三人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爷爷安静乖巧地躺在病床上，看到奶奶进入病房时咧嘴一笑。
    “老伴，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奶奶上前握住爷爷的手，一脸嗔怪：“你跑哪去了啊！”
    “给你买豆腐花和龟苓膏，没想到老喽，骑个自行车都能不小心摔倒。”
    姑姑肖羽安穿着白大褂在旁边踱步，都要被气死了。
    肖羽安：“爸，您以为您还年轻吗？还搞什么浪漫那一套！买个豆腐花和龟苓膏让肖柯肖恬他们去就好了，你自己瞎折腾什么！一把年纪骑个自行车说走就走！”
    爷爷肖玉成就像个小孩一样对着奶奶笑，“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嘛对不起嘛。”
    后来得知事情全经过，爷爷骑着自行车开开心心哼着曲，扔在路上的矿泉水瓶没看清，车轮子碾过矿泉水瓶，自行车颠簸，爷爷就在临江大道滑倒了，自行车压着他，被路人碰见，立马打了120被送来了医院。
    老人摔跤后的一周，都危险期，全家人强制爷爷住院检查，爷爷奶奶和姑姑都是暨平市人民医院的医生，流程操作都很熟悉，一周内确实没检查出什么大碍。
    但后来，爷爷开始变得迷迷糊糊，有时清醒，有时说浑话。加上爷爷年轻的时候参加过两次战争，也曾经是带队支援西藏的暨平医护队队长，所以年轻的时候受过不少寒，身子骨虽硬朗，但小毛病也一堆，摔了一跤，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也没想到，不到半年，最后带走爷爷的是2015年冬天的突然降温，爷爷突然昏迷，血氧突然降低，顶不住风寒走了，享年75岁。
    而肖柯的父母肖屿荣和叶曼才急匆匆从深海市赶回来，没见上爷爷最后一面。
    肖柯知道，他父亲肖屿荣对爷爷肖玉成有怨气，因为爷爷和奶奶年轻时都是医生，年少初为人父人母，忙于工作疏于对肖屿荣的教导和照顾，肖屿荣又不像姑姑肖羽安一样听话懂事，而是高中就和狐朋狗友混迹，后面辍学不学无术。
    爷爷一气之下就把肖屿荣扫地出门，被逐出家门的肖屿荣又气又怒，但也幡然醒悟，誓要有所作为，证明给爷爷看，后面确实也在外面改邪归正做生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几年后生意被他做得风生水起，带着在火车上一见倾心的叶曼归家，在肖玉成面前扬眉吐气、颐指气使。
    爷爷肖玉成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沉淀，对待一切都变得很平和，他承认自己在教育儿子上是失败的，也很后悔，但一切过往，皆成序章，他的悔意并不能让肖屿荣过往不咎。
    他也认了。
    返回暨平后的肖屿荣和叶曼开了很多家连锁甜品店，但生下肖恬和肖柯后，又把姐弟俩直接扔给了爷爷奶奶带，后面跑到省会深海发展，来回动车六小时，但一年到头他们回家一个巴掌也能数过来。
    肖屿荣和爷爷肖玉成关于亲密关系认知的缺失，同等体现在，肖屿荣对肖柯、肖恬身上，肖柯、肖恬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一年到头见不了肖屿荣和叶曼几次面，他们也仅仅是带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逢年过节，餐桌上客气又疏离。
    母亲叶曼努力拉进一家人的关系，但强扭的亲近像是爱中夹着沙砾，想要滋润人也硌着人，其实谁也不自在。
    肖屿荣又是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确实是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又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大老板，自大又狂妄，脾气很差，傲慢无礼、商人重利轻别离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刚好叶曼又受得了他。
    -
    肖柯看着相框里的爷爷，弯唇笑着，扯了张纸巾把相框上的灰尘给擦干净。
    他觉得爷爷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会教他读书写字，会陪他练琴，会教他下厨，会和他畅聊古今中外、中华上下五千年，参加过战争，救死扶伤，心系社会，是一个很有风骨又温良的人。
    爷爷，您放心，奶奶我照顾得很好。
    只是，有时候，奶奶会盯着您的相片发呆。
    我有时间就会多陪陪奶奶，多陪奶奶说说话。
    您知道吗？我上高中遇到了一个老师，特别像您，他也很幽默风趣，博古通今，和他聊天，总让我想起您，总觉得您还在我身边。
    如果，您还在，就好了。
    对了，这个老师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和我同个年级。
    看到她，我就想笑。
    爷爷，这么说，您应该猜到了？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就是这个老师的女儿。
    叫黎珂。
    桌上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肖柯拿起来看。
    ——余骚花发送三条新消息
    肖柯打开微信。
    余骚花：啧啧啧啧啧啧
    余骚花：去表白墙看看
    余骚花：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肖柯：你是不是有病。

 第55章 嫉妒使你丑陋

    余骚花：我才没病
    kk:学习，勿扰，再见
    接着不听讲的余凯兴发了一个校园表白墙的链接过来。
    余骚花：你真的要看看，相信我
    余骚花：挑眉jpg
    肖柯想了想，勾唇，他大概猜到是什么了，点开那条链接，果不其然。
    他和黎珂在雨中一起打伞的合照，两人并肩走着路，靠得很近，合照中他被雨伞遮住了半张脸，但嘴角含笑很明显，露出一整张脸的黎珂搞怪地抿着唇角。
    不过，从黎珂对他的反应来看，他猜，黎珂应该不讨厌他。
    不出意外的话，下学期他们就能同班了。
    肖柯笑，把那张相片给保存下来，又往下滑动看看评论，眉梢跳起来。
    校园霸主：什么惊天头条！！！真惊了
    ~倔强男孩-&：这是我知道的那两位年级大佬吗？
    清北注定得不到的人：楼上的倔强男孩，别怀疑了，就是xk，lk
    重本小仙女：单科桂冠荣誉墙还有两位大佬的证件照
    狗蛋儿：什么什么！两位大佬在一起了！！！
    白痴梦：真的吗？？两朵高岭之花内部消化？？？有没有人知道真相啊！有没有两个人的同班同学啊？！
    老子爆你的头：不瞒你们说，我从初中开始就暗恋lk，以为人家是高冷，没想到是我不配
    傻傻的傻瓜：lk、xk我都认识，操作猛如虎，没有一点点防备
    毒刺玫瑰：说到荣誉墙，我觉得上面剩下两张照片的主人好可怜，他们也是这两位学霸py的一环？
    狂野甜心：楼上的，明明我们才可怜，能上光荣榜的都是大佬好【→_→】
    最美的格桑花：我听我实验班的同学说，是真的，两个人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
    最美的格桑花：好言相劝，还有想法的都趁早死了这条心，这两位大佬在一起才是势均力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一个物理还行的人：楼上说的很有道理
    ……
    “最美的格桑花”那两条显然是余凯兴发的。
    肖柯手指点着桌面，有点满意，他敲字发消息给余凯兴。
    kk：明天给你拿你最喜欢的那款蛋糕
    余骚花：搓搓手jpg
    余骚花：大恩不言谢，到时候请我坐主桌就行
    -
    五月末，高考临近，高三生要办成人礼，五月大半个月都在下雨，拍毕业照的时间延到和成人礼一天。
    周日大清早的，黎珂坐在餐桌边上吃肠粉和瘦肉粥，抬眼就是老黎在房间和卫生间之间来回穿梭。
    原因无它，老黎作为学校领导，需要和高三毕业生拍合照。
    老黎皮鞋拿出来换了一双又一双。
    “珂珂，你是觉得黑色的皮鞋，配我的中山装帅气一点，还是那双灰色的，还是卡其色的？”
    黎珂望过去：“您宝刀未老，穿哪双不好看？！”
    “黑色的！黑色的！大方！显气质！”黎珂最终还是给了一个选择，然后继续埋头喝粥。
    20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的老黎，穿着锃亮的黑色皮鞋、崭新的黑色中山装，头发还喷了发胶定型，确实和平时穿着灰色西装裤、条纹polo衫，西装裤上还别着一串钥匙的老黎有很大的区别，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庄重利落、神采奕奕。
    老黎在黎珂面前转圈圈，“帅不帅？精神不？”
    黎珂竖起大拇指：“帅！很帅！非常帅！”
    老黎笑哈哈：“我都说了，我年轻的时候相当帅！现在又怎么会差？”
    “珂珂，等你高考那年，我穿汉服和你拍毕业照，紧跟时代潮流，弘扬中华文化！”
    黎珂看着臭屁的老黎：“好啊！爸，你现在要不要找苏文老师给你画个妆？”
    “胡闹！我画什么妆！我再化妆把校长和书记艳压下去怎么办？”老黎又走到了镜子面前。
    黎珂实在没忍住笑，抬眼看了一眼钟：“爸，够帅了！够帅了！拍毕业照不是9：00开始吗？您赶快出门，难道还要校长和书记恭候你？”
    老黎：“……”
    -
    一周后，逼近高考，暨平一中作为高考考场，高一、高二生清空教室，喜提四天假期。
    当天傍晚，夜幕降临时分，高二连接高三的整条连廊站满了人，高三启航楼下的空场地也站满了人，空地上摆满了蜡烛，点燃的蜡烛摆成了八个字——高考加油，高考必胜。
    灿烂的烛火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摆成的八个大字“高考加油，高考必胜”闪耀生辉。
    启航楼里的高三生听到外面的躁动，纷纷忙里偷闲从教室跑出来，探着脑袋，站在走廊上。
    紧接着，人越来越多，昏黄的烛光映在每个少年脸上，少年脸庞蒙上柔和光晕，朝气中带着模糊的稚嫩，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杂，再过一会儿，一首歌的伴奏猝然响起。
    “唔——唔——唔——”叫喊声、欢呼声紧跟着起来。
    接着烛光空地上出现一个拿着话筒，穿着克莱因蓝t恤少年，“同学们，让我们一起来合唱这首《最美的太阳》，祝我们的学长学姐高考顺利！”
    少年昂扬的尾音落，又是一阵呐喊声，响彻了天际。
    陈依依捉住黎珂的手臂，激动道：“珂珂，那是余凯兴！余凯兴！”
    站在四楼连廊口，黎珂定睛一看，是余凯兴，喇叭把少年的声音扩大，传出的声音带着次啦的噪音，少年说话又比平时正经了不少，黎珂没马上听出来。
    黎珂笑了笑，锐评：“一如既往，很会整活。”
    陈依依眉眼灿烂地点头。
    余凯兴举起喇叭，另一只手舞动手机的闪光灯：“准备开始唱喽！同学们一起来！”
    只一会儿，随着伴奏，原唱第一句开始，合唱的声音就响起，男声、女声不同的音色汇在一起，汇聚的合唱声如潮水般涌起，没有那么整齐，但热烈激荡，随着歌曲渐近高潮，气氛燃起来了。
    ——我的世界，因为有你才会美
    ——我的天空，因为有你不会黑
    ……
    ——你是我成功，路上的堡垒
    ——给我翅膀，让我可以翱翔！
    ——给我力量，是你让我变坚强！
    ……
    学弟学妹冲高三楼呐喊：“学长学姐们加油！高考加油！高考必胜！”
    对面的高三生回应：“听到啦！我们会好好加油的！”
    “谢谢学弟学妹们！”
    四通八达的教学楼，人山人海欢呼，呐喊声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混响的声浪变得空蒙遥远，现场沸腾热血。
    陈依依激动地捉着黎珂的手臂，“珂珂，好想哭！听得我好想哭！”
    渐渐浓重的夜色下，烛光和灯光衬着少年们越发明澈，现场的氛围和感染力十足，空气中涌动着名叫青春的气息。
    青春难在，热烈和灿烂会永存。
    黎珂摸着自己的手臂，音浪的起伏，扯出她心里的一阵阵悸动，她回应陈依依：“嗯，起鸡皮疙瘩了。”
    后面有人在说话。
    “真的好疯啊。”
    “哈哈哈哈哈哈，青春本来就是热烈不着调的。”
    后来校领导来了，但也没阻止，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喊楼给高三生加油助威已经变成了暨平一中的传统。
    -
    两天后，2016级-2018届高考如火如荼降临，警车环绕校园四周，高考红色横幅遍布校园，家长在校外身着华服候考，女老师们穿着旗袍，寓意旗开得胜，男老师们穿着中山装举着粽子，寓意一举高中。
    高考最后一天，黎珂家就在校内，学校四周信号都被屏蔽了，约等于没网，她报名当了高考志愿者，距离高考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她穿着红马甲，举着红色的祝福牌从家里出发。
    虽然从小到大目睹过很多场高考，但以高中生的身份去见证高考还是第一次，每年高考期间，社会媒体都隆重关注，热搜里关于高考的词条也是十有五六，直到志愿填报结束，高考的热度才慢慢隐退。
    看着红色彩带飘飞、横幅遍布又肃静的校园，黎珂前往警戒线外的考场，心中悸动又感慨，两年之后，她也会走上考场，迎接人生第一个重要的考试。
    嗯，加油！黎珂！
    离考场还有两百米，黎珂迈着轻盈的步伐，远远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图书馆旁，站在凤凰花树下，穿着白t套红色马甲的少年垂头玩着手机，身姿笔挺，头顶盛开的凤凰花如同焰火燃烧，绿瘦红肥交相辉映，随着夏风摇曳，少年的头发也随风扬起，干净的少年就融在了这炽烈饱满的色彩之中。
    黎珂定定看了几秒，才收回目光。
    目前为止，她还真没发现上帝给肖柯关过哪扇窗。
    不，黎珂，你一定不能这么想，一定不能这么想，嫉妒使你丑陋，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黎珂，你是天之骄女知道吗？所以不能嫉妒别人！不能嫉妒别人！
    一波碎碎念还没完，她就听到少年唤她的名字。
    “黎珂？”
    黎珂望过去，对上少年的眼睛，肖柯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黎珂愣了下，随即也绽放一个笑容回应。
    肖柯笑着笑着，把手上的手机扔进裤兜里，朝她奔了过来。
    “你也是志愿者？”
    黎珂点头。
    肖柯：“我也是。”
    于是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到了教学楼考场的黄色警戒线之外，和另外十几个志愿者站在一起，后面来了老师说把16个志愿者分成8组，迎接8个出口的考生。
    肖柯一步上前：“老师，我们俩一组！”肖柯指了指黎珂。
    老师不可能不认识黎珂和肖柯，点头嗯了声：“那你们俩去8号出口。”
    黎珂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肖柯侧身和她说：“这里我和你比较熟。”
    黎珂眨眨眼：“哦。”确实是，于是用同样的话术回应肖柯：“在这里我确实也是和你比较熟。”
    肖柯笑一声：“嗯，走啦！”
    过了一会儿。
    高考的结束的钟声敲响，广播里的语音指令也同时响起。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止作答……”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考场里奔涌出幢幢朝气的人影，千军万马，人头攒动，脸上的雀跃、内心的激动却难以掩藏，每个人蹦蹦哒哒地，像激起的千层浪花，欢腾地到达了某个彼岸。
    “唔！考完啦！”
    “解放啦！”
    “毕业啦！”
    黎珂和肖柯两个人趁着考生还没出来，对站在出口处，举起红色的祝福牌。
    ——金榜题名
    ——前程似锦
    然后黎珂和肖柯就异口同声地喊起学校吩咐的口号：“宝塔镇河妖，全上211，天王盖地虎，全上985！”
    “学长学长，你最棒！学姐学姐，你最强！”
    “祝愿学长学姐金榜题名，前程似锦，毕业快乐！”
    三句话，如此往复。
    喊着喊着，两个人边喊，边对视笑了起来，跑出来的学长学姐笑不笑不知道，但他们两个人觉得自己傻气死了。
    ……
    倏然间，校园广播再次响起。
    这是2018年的夏天风靡的歌，一首关于青春的歌。
    《起风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
    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
    ……”
    起风了。
    起风了……
    而你还记得2018年的夏天吗？

 第56章 很期待；我也很期待

    伴着广播里放的歌，考场里的考生陆陆续续出来完。
    黎珂觉得自己的嗓子要喊冒烟了，但看着学长学姐像笼中鸟归林般腾飞出来，又莫名被他们的情绪感染。
    毕业了，他们真的好开心啊，替他们开心的同时又有点羡慕。
    羡慕他们是大学生了。
    她把目光从教学楼转向对面的肖柯，发现肖柯也正看着她，嘴角扬成一个弧度。
    肖柯真的很喜欢笑。
    她也见过他各种笑。
    但安安静静笑起来时，比如现在，确实是温柔和煦，其实，还挺好看的。
    难怪男女通吃，幸好她没那个心思。
    “你在这等我一下。”肖柯走近她，说着，把红色的“前程似锦”牌递给她。
    “怎么了？”黎珂接过那个牌。
    肖柯弯唇：“你在这等我一下就好。”
    “哦。”然后肖柯就跑了。
    黎珂拿着两个红色举牌，坐到后面的大理石石墩上。
    约莫过了几分钟，穿着红色马甲、蓝色直筒牛仔裤的少年奔回来，迎风跑着，少年额前的刘海被风拨起，露出饱满的额头，额头下眉清目秀。
    等肖柯跑近，黎珂看清他手上抱的东西，水和酸奶。
    “给你水。”肖柯弯腰把水递给她。
    黎珂怔了须臾，原来是去买水了呀，还挺懂事，她伸手去接。
    “谢谢喽。”
    “不客气。”
    少年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身侧另一个石墩子上。
    “喏，还有酸奶。”一只白手晃到黎珂的眼前。
    黎珂刚拧开矿泉水瓶，侧头眨眼看着肖柯，又看看眼前的那只手和酸奶。
    酸奶是她经常喝的那款酸奶，不过是蓝色瓶装、原味的。
    不会？酸奶也是给她买的？
    “给我的？”
    “嗯，只有原味的了，上次看到你买，猜你应该喜欢喝酸奶。”
    黎珂怔：“你人真好。”随即给肖柯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肖柯笑，晃了晃酸奶，饶有兴致地说：“接啊你，怕我的酸奶毒死你？”
    嗯？黎珂一愣，怎么感觉这句话似曾相识呢？
    黎珂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没带手机，算了，回家再转账给他，她接过：“谢谢。”
    肖柯一笑：“客气什么。”
    两个人就坐在石墩子上喝矿泉水，身后绿树成荫，余晖透过罅隙，金色光晕星星点点铺叠在两个少年人身上。
    好像他们生来就活在光里，明媚晃眼。
    没过一会儿，肖柯接到电话，站到一旁接听：“好，这就来了。”
    肖柯挂断电话，黎珂侧头看他：“着急走？”
    “嗯。”
    “那你的举牌和志愿者服给我，我回家顺便去还了。”黎珂说。
    器材室在实验楼，食堂方向，也是教职工小区方向。
    肖柯笑着点点头，脱下红色马甲，递给黎珂：“谢谢了。”
    黎珂接过马甲，拿起两块举牌，又拿起那瓶酸奶和水，抬眸看肖柯，“走了，再见！”
    “嗯，再见。”肖柯看着黎珂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图书馆拐角的凤凰花木中，勾唇笑了笑。
    果然，先心动的人总是后一个说再见。
    -
    到了校门口，肖恬捧着一束用粉色巴黎纸包着的金灿灿的向日葵，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素雅的水墨风连衣裙的女人，模样温婉，叶曼。
    肖柯冲叶曼笑了笑：“妈。”
    叶曼笑着点点头：“嗯。”
    肖恬：“你怎么这么久？我看人家志愿者都走了。”
    肖柯笑：“有事耽搁了一下。”
    肖恬哼一声，“就你事多。”
    叶曼拢着肖恬的肩膀，又看看长得高大挺拔的肖柯：“走，你们爸和煊煊都在车上。”
    驾驶位上身形魁梧的男人目视前方车流，手上摩挲着腕表，打开后车门，肖柯、肖恬异口同声喊了声：“爸。”
    肖屿荣回头看他们，点点头。
    “肖恬，考得怎么样？”
    肖恬一怔，腿一迈进入车内，“嗯……就应该还行。”
    “什么叫就应该还行？你自己考得怎么样心里没准数吗？”肖屿荣声音粗犷，语气听上去很凶。
    肖恬讷了一下。
    进入副驾驶座的叶曼，一拍肖屿荣肩膀，“孩子刚考完。”
    “就你小题大做，一个高考而已，非得让我也跟着回来，刚回来不到五个小时，深海那边的电话就打爆过来。”
    叶曼瞬间噤声，低头侧身系安全带。
    肖柯看了一眼肖屿荣的后脑勺，几不可察呵了一声，长腿一迈，进入车内，后背靠着后座。
    肖柯、肖恬坐后面，小男孩肖煊坐在肖恬和肖柯中间，七八岁的肖煊自顾自玩着玩具箱里的一堆玩具。
    肖屿荣启动汽车，“肖柯，你是选理？”
    肖柯抿了下唇：“嗯。”
    肖屿荣：“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选文，我打折你的腿。”
    肖柯闭了下眼：“您放心，选的理科。”
    肖荣把车开出停车位：“别太天真，选文出来你能干什么？真去当外交官？一个男人整天娘们唧唧的，只会弄些花花草草弹个破琴，全是女人才弄的东西，以后整个悦记怎么靠你经营下去？！”
    肖柯双手环抱，看向车窗外。
    屈指可数的回家次数，但每次和他说的话都如出一辙，他不想听也懒得听。
    叶曼温声提醒：“阿荣，认真开车。”
    “妈妈！妈妈！我的艾克斯呢！？”小男孩的声音很清脆，还带着奶音，但说话一着急就吞字。
    叶曼回头看一眼手中拿着赛罗奥特曼的肖煊，“你的艾克斯不在你的玩具箱里？”
    “不在！”肖煊皱眉瞋目看着叶曼。
    叶曼：“那就先不玩艾克斯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玩艾克斯！我就要！我就要！”没有马上得到玩具的肖煊立马生气起来，声音变得尖锐。
    叶曼：“现在没有艾克斯，待会回家去买。”
    “不行！我就要现在玩！”
    叶曼：“待会儿买也一样。”
    肖煊握起玩具箱里的一个玩具球朝叶曼扔过去。
    “肖煊！不能这么没有规矩！”肖屿荣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闹腾的肖煊，厉声警告。
    “你再闹，我就把你扔下车！”
    肖煊身体抖了一下，看着肖屿荣的背影，立马坐好。
    叶曼叹了口气，把玩具球捡起来，扔回玩具箱里。
    肖柯揉着额头，吵，很吵，吵到他不想说话，另一边的肖恬捧着向日葵，闭眼靠着后座椅背，同样不想说话。
    肖煊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小手偷偷扯花束里的向日葵，黄色的花瓣被一瓣一瓣扯下来，小男孩手心的捧着几朵花的花瓣，偏头看向一侧的肖柯坏笑。
    “唔！”一声，肖煊把花瓣撒到肖柯头上，幸灾乐祸：“哇！仙女散花！哥哥你好美啊！”
    零星的花瓣染着车内的冷气，落在肖柯的头上、脖颈上，肖柯抿着唇，严肃地歪头打量肖煊。
    罪魁祸首像个小恶魔嘿嘿地笑，还给肖柯做了个鬼脸。
    肖柯直接捉住肖煊的小手，“啪、啪”拍了两下，警告道：“还调皮捣蛋吗？没有经过姐姐的同意，就把花给弄坏，还把花瓣扔到别人头上，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肖恬闻声一睁眼，看着自己秃了头的向日葵，“我的花！”
    肖柯力道控制得很好，会有点小痛，但不至于很痛，肖煊愣愣地看着肖柯，“哇”一声哭出来。
    叶曼回头：“煊煊你又干了什么？”
    “哥哥打我！哥哥打我！”
    肖柯被气笑，看着嘴角狡黠的混世小魔王，好言相劝没有用，只能威逼：“你再恶人先告状，我还打你信不信？”
    肖煊哭得更大声了，两只小手遮着眼睛哭，一边哭，还一边露出眼睛观察肖柯。
    肖恬：“妈，你看我的向日葵，是煊煊调皮捣蛋把我的向日葵花瓣都扯掉了！还把花瓣扔到肖柯头上！”
    开车的肖屿荣声音雄浑、带着怒气沉沉地“嗯”了一声：“真是大的没大的样，小的也没小的样！都别吵了！谁再吵我就给谁扔下车！”
    ……
    高考，市内车流量很大，车开开停停，平时二十分钟的车程，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回家没过一会儿，给肖柯、肖恬放个东西，再接上奶奶，一家六口出发去酒楼吃饭，叶曼说是庆祝肖恬高考结束、毕业快乐。
    但上菜完毕，在包厢里，肖煊就闹腾得不行，又喊又叫，直接上手捉餐桌上的菜，叶曼阻止肖煊的行为，肖屿荣时不时就厉声斥责肖煊，后来吃着饭就出门接电话去了。
    肖柯忍不住了：“妈，你真的不能太纵容肖煊，什么都由着他来，以后无法无天，还有我爸那个态度，你怎么都不反驳一下他？”
    叶曼笑了笑，看着肖柯：“煊煊还是小孩，长大懂事了就好。你爸就是脾气不好，其他都好，小柯，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但你爸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人是善良的，公司很多事情很忙，都等着他处理，脾气暴躁我也理解。”
    肖柯没忍住轻哼一声，点点头，那就当他没说，以前也不是没说过，反正你受得了就行，他用勺子舀了一碗猪骨菠菜汤给旁边的奶奶。
    一顿晚饭，像是在菜市场里吃完。
    吃完饭，肖柯打开手机，看到了黎珂的转账信息。
    千分尺要估读：——转账8元
    千分尺要估读：谢谢啦！
    千分尺要估读：给你酸奶钱，水算你请我喝的，但酸奶真的不用了哈，这不是客气，算是无功不受禄，我不太喜欢就是平白无故地接受……你那么聪明，应该理解我的意思的……
    千分尺要估读:silejpg
    肖柯看着那几行字就笑了，打这些字斟酌挺久的，他收藏下她发过来的那个表情包，点了收款。
    kk：好的，理解
    kk：silejpg
    -
    16届的高三生毕业了，学校的密度小了很多，食堂、操场也宽敞了许多，但天气越发热，蒸蒸的热气席卷着大地，窗外的蝉嘶越发密集响亮。
    黎珂还在紧锣密鼓地复习她的地理和历史，学考她必须要过，时间的尾巴一甩，为期两天的学考结束，接着就进入期末复习状态，整个高一下也快结束了。
    7月上旬，四天的期末考试落下帷幕，结束了一整个高一学年，大家欢快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但当各科课代表抱着一堆暑假作业回来时，川剧变脸，脸上的笑容都瓦解，怨声载道：“这个暑假只有三个星期都不放过我们！”
    ……
    两天后，期末考成绩出来，大家返校拿成绩单和回执单，这是1725班最后一次齐聚一堂。
    “希望我们下个学期还同个班！祈祷祈祷！”
    “还想和你做同桌～我可爱的同桌桌～”
    “终于摆脱文科了～”
    “终于摆脱化学了，踏马还有个物理！”
    李爽走到黎珂的座位前，送来几包qq糖，“黎珂，谢谢高一学年一直在教我怎么做数学题，要说再见啦，我要去文科班了，祝你在实验班一骑绝尘！”
    黎珂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堆糖果回礼：“谢谢，也祝你扬帆起航！”
    两个女生抱了一下。
    李爽走后，黎珂继续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儿，陈依依背着个金色小包，闪电般冲来找黎珂，洋溢着一脸笑容：“珂珂，快看我的期末成绩！”
    陈依依激动地晃动着自己的成绩条。
    黎珂拿过成绩条一看，“豁哟——出息了你！”紧接着黎珂竖起大拇指表扬。
    陈依依的文科成绩排名进了年级前二十。
    陈依依：“嘿嘿，我大概率可以进文科实验班，虽然可能是凤尾！”
    “嗯，很棒！朝中传迈进一步！”
    等黎珂收拾好东西，两人背包挽手下楼，曲靖辰还在一楼等着呢，今晚准备去苏文老师家给曲靖辰一个饯行宴，明天早上他就要出发去深海市进行书法集训。
    黎珂和陈依依早已在群里调侃他：曲大书法家～以后苟富贵，勿相忘，书法作品送～
    走着走着，看着四时盎然的校园。
    陈依依没忍住感慨：“这个学期好快啊。”
    黎珂点头：“嗯，真的很快。”
    “陈依依小同学，黎珂同学！暑假快乐哇！”
    她们回头，半层楼的台阶相隔，上面站着三位老朋友。
    黎珂和陈依依异口同声和他们打招呼：“哈喽！”
    三位少年并行下楼，着装风格各异，肖柯喜欢浅色系的穿搭，江定晨深色系，余凯兴绝对是亮色系，穿着玫红色的t恤，走哪哪扎眼。
    余凯兴拐到陈依依旁边：“诶，陈依依小同学，暑假有时间打游戏了？”
    陈依依愣了下：“没有，没有，我要写暑假作业，还要回外婆家放牛。”
    “放牛？真的！”余凯兴一脸惊诧，又觉得很有趣。
    陈依依：“那还能有假吗？”
    “外婆家风景好不好看，我可以去取景拍照～”
    陈依依：“到时候看到好看的景色发你。”
    “好哇。”
    肖柯走到黎珂旁边，勾唇笑着：“下学期是同班同学了。”
    黎珂点点头：“嗯。”
    肖柯看着她眼角的那颗泪痣，认真地说：“很期待。”
    黎珂挑了下眉，对上少年的眼睛：“我也很期待。”
    “依依，走啦！小曲等久了。”
    肖柯看着黎珂下楼的背影，恍惚间，好像回到开学第一天，这个学期开学的第一面，他们就是在这楼道里碰上的。
    他还记得她嫉恶如仇又义正辞严的模样，他也是以现在这个差不多的角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没想到一个学期过去了，两人变成了可以说话的朋友。
    这个楼道每天都在走，因而有些故事也在这个楼道里悄然地发生，然后升温了。
    -
    ps:第一卷内容终于完了！下面，嗯，请等待女主的心动时刻！感谢看到这里的宝们！追更的宝，我真的要哭死了

 第57章 怎么会这么巧？

    暑假第一周，712，黎珂生日。
    几天前老黎就预订了悦记最新款的蛋糕，其实他不太会选蛋糕，也不知道黎珂喜欢什么款式的蛋糕，就是恰巧抖音同城推的，蛋糕名字叫“光芒”，寓意深得他心，象征他女儿的未来光芒万丈，于是就选了这款芒果千层蛋糕。
    下午五点蛋糕送到，没过一会儿，陈依依也到了。
    明明才几天没见面，一进门陈依依和老黎打了个招呼，就抱住黎珂。
    “依依，我怀疑你在偷走我身上的冷气。”黎珂一直待在室内，身上清爽，但也任由陈依依抱着。
    “不不不，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奶香味儿。”
    黎珂：“……”
    “就是那种草莓加抹茶的奶香味。”
    黎珂嗅了嗅，她自己闻不到：“那你要不要把我吃了。”
    陈依依：“哈哈哈哈哈也不是不可以，吃了黎珂肉长生不老，清蒸黎珂好吃，还是爆炒黎珂好吃？”
    黎珂：“……”
    外头金乌西坠，依旧炎热，陈依依的的碎发粘腻在脖颈上，终于笑嘻嘻地松开黎珂。
    “珂珂，猜猜我今年送你什么生日礼物？”陈依依拎起刚刚丢在沙发上的涂鸦手提袋，是一个很大的手提袋。
    往年陈依依会送她各式各样的手链手串、或者是景德镇那种陶陶罐罐，各种小玩意都有，但今年的礼盒袋出奇地大。
    “玩偶？”
    “错。”
    “抱枕？”
    “错。”
    “零食？”
    “错！”
    “错三次了，你没机会了。”
    陈依依打开礼盒袋。
    ！
    黎珂睁大眼睛。
    是一件鹅黄色的无袖褶皱蓬蓬裙，设计很简约，就是一体鹅黄色的无袖连衣裙，但裙子下摆很大很蓬，像是公主裙，两层面料，裙摆外层的纱丝面料淡淡发光，简单但质感十足，大方又精致。
    陈依依拿着裙子比对在黎珂身上，“啧啧，不敢想你穿上去能有多美。”
    黎珂确实被这条裙子亮瞎了眼，“你怎么突然送我裙子？”
    陈依依摆摆手：“你的衣服除了t恤和裤子就是t恤和牛仔裤，从小到大都没见你穿过裙子。”
    “一看就价格不菲这裙子。”
    “哈哈哈哈哈，其实是我母上大人挑的，她付的钱！还给我买了同款蓝色的！”陈依依一脸得意。
    黎珂瞪大双眼，简直受宠若惊，手抖着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我要立马感谢孙姨！”
    过了一会儿，黎珂被陈依依赶进房间里换裙子，换上裙子，刚从房间的卫生间出来。
    陈依依直跺脚，鬼叫：“美死我了！美死我了！你美死我了！”
    “你以后要便宜哪个小子的狗眼啊！”
    连衣裙裙摆很大，上半身是差不多修身的无袖，领口位置又刚刚好，黎珂纤细白皙的手臂和漂亮的锁骨刚好露出来，一颦一动间，下半身的裙摆飘飘，仙气十足，窗外的夕阳的余晖洒进室内，连衣裙裙摆还晕上了其他颜色，是金闪闪的香芋紫。
    “迪士尼在逃公主。”陈依依拿起手机拍照。
    裙子还有一件黑色的开衫，黑色开衫穿上去，高贵的黑色配温柔的鹅黄色，又是另一种风格。
    晚上。
    楼上的苏文老师也来给黎珂过生日，苏文老师是温柔个子比较娇小的老师，留着长发，用木簪盘发，她很喜欢带着国风元素的服装，穿着一件新中式盘扣雪纺衬衫和亚麻直筒裤，看上去就很舒服。
    饭后，生日蜡烛点燃，关了客厅大灯，只留了盏昏黄的小灯。
    陈依依把生日帽给黎珂戴上。
    “prcess，请许三个生日愿望。”
    恰巧苏文的手机响起，接通视频电话，曲靖辰：“诶诶诶！怎么能少了我！！你们俩个怎么都不接我的视频？！”
    “静音。”
    曲靖辰白眼。
    “不能因为我苦逼在集训，黎大珂生日会我就不参与！等我回去生日蛋糕要补吃的！！”
    “诶诶诶诶！听到没有！”手机屏幕里的曲靖辰刚下课回到宿舍里，叫嚷嚷地强行刷存在感。
    黎珂：“听到了！”
    陈依依：“那你现在吃云生日蛋糕也不是不行？”
    老黎和苏文哈哈笑起来，幸好有与时俱进，知道“云”是什么意思，小年轻不仅外表是朝气的，灵魂也是有趣的。
    就这样，黎珂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听着陈依依、老黎、苏文，还有视频里曲靖辰四个人合唱的生日快乐歌，默默许愿。
    一、愿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身体安康，岁岁平安。
    二、愿我的老黎头永远幸福快乐。
    三、愿我和陈依依、曲靖辰各自到达梦想的彼岸，前往北京，圆梦清华。
    许完愿，黎珂睁开眼，吹灭蜡烛。
    “生日快乐！”
    “16岁生日快乐！”
    ……
    当晚，黎珂回到房间看着桌上收到的生日礼物，老黎送的《三体》，陈依依送的连衣裙，苏文老师送的英文原着《flipped》，还有曲靖辰托苏文老师送的高二上册的数化物三本五三，曲靖辰在去深海市之前，甚至贴心地粘上一张便利贴留言：“暑假，好好享用～”
    就无语，如果曲靖辰现在在家，黎珂会冲上楼打爆他的狗头。
    黎珂把这些礼物都拍了照，刚刚生日蛋糕也拍了照，还有陈依依给她拍了她闭眼许愿的照，还有他们一起的大合照，找出满意的九张照片。
    拼成合适的九宫格，黎珂发了一个朋友圈，朋友圈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给未来的自己看的。
    没想到老黎抢先她一步，不过只有一张蛋糕的图片。
    仁者乐山：祝我女16岁生日快乐！
    ——蛋糕jpg
    -
    “哥哥，哥哥，我现在就要吃蛋糕！就要吃！”肖煊叉腰瞪着沙发上懒洋洋的肖柯。
    肖柯掀起眼皮，无奈地看着他，小魔王很折腾人，压根不睡觉。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十点了，不能吃蛋糕了！”
    “再说了，今天在店里你已经吃了两个蛋糕，会长蛀牙的。”
    混世小魔王肖煊在暑假刚开始就被肖荣和叶曼从深海市送回暨平，因为小魔王说，他暑假要和哥哥姐姐待在一起，于是肖荣和叶曼就把他送了回来。
    肖煊转转眼珠子，乖巧地坐在肖柯旁边：“那哥哥，剪刀石头布，我赢了你就给我吃蛋糕，行不行？”
    肖柯想了想，臭小子。
    “行，三局两胜，你输了，就乖乖去睡觉，不能耍赖。”
    “我才不会耍赖。”
    “开始。”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小魔王很狡诈，会慢出，但肖柯早已知悉他的出拳套路，预判他的预判。
    两局结束，肖柯戳戳小魔王的肩膀，“走了，去睡觉。”
    “哼！哼！哼！”小魔王输了很不甘心，双手环抱，不爽地坐在沙发上不走了，“我不睡！”
    肖柯站起来，叉腰，垂眸看着他：“好，你不睡我就关灯了，乌漆麻黑的，你就等着大怪兽来捉你。”
    “我才不怕怪兽。”肖煊撅嘴。
    “随便你，反正奥特曼是不会保护捣蛋鬼的。”说完，肖柯就去关灯，灯一灭，客厅里只有外面城市的霓虹明明灭灭映进来，光怪陆离，乍一看真的还挺恐怖的。
    肖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立马站起来，急匆匆跑到肖柯旁边。
    肖柯勾唇笑，小屁孩。
    回了房间，两人一大一小重新躺到床上，肖柯伸手捉了一下床头柜手机，原本九点就躺下了，小魔王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动个不停，说他想喝水，肖柯就陪他出去找水喝，没想到看到冰箱，小魔王他要吃蛋糕，赖在外边就不走。
    “帅逼的诱惑”群聊不断跳出新消息。
    青春猪头班花：开黑么？柯柯宝贝kk
    青春猪头班花：kk
    青春猪头班花：kk
    青春猪头班花：人呢？
    青春猪头班花：我求求你出来
    江potato:他可能在忙
    kk:这个暑假要带娃，要早睡。。。
    青春猪头班花：你爸妈把小魔王弄回来了？！
    青春猪头班花：好惨一男的
    kk:不劳你担心，你那么大，我都制得了，别说他个小屁孩
    江potato:笑疯jpg
    青春猪头班花：。。。。。。
    肖柯退出群聊，发现朋友圈底下有红点，点进去，一看头像，嗯？
    黎珂——祝自己16岁生日快乐，永远光芒万丈～谢谢毫无保留爱着我的人，感恩且幸福～
    下面就是九宫格的相片。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中间那张相片，黎珂闭眼，双手合十，在许愿，嘴角甜甜的勾起，闭上的眼睛，睫毛浓密，穿着很简单的白色t恤，烛光照耀整个人，少女晕染着蜜橘色调，像是一张自带滤镜的复古胶片，有种道不明的氛围感。
    大概是幸福、纯粹、干净、明媚的具象化。
    他又点了保存。
    手指一一滑动，到了九宫格最后一张相片。
    ！
    “光芒”蛋糕！
    还是在透明蛋糕盒罩里的蛋糕，蛋糕上缀着红色的草莓，蛋糕盒边上那张生日祝福卡片。
    写着：生日快乐！祝宝贝女儿，未来光芒万丈！
    怎么会这么巧？
    这个蛋糕是他做的，卡片上的字也是他写的。
    是上天给他的睡前惊喜吗？
    肖柯笑出声，四舍五入，他也参与了她16岁的生日。
    要不要评论说，你这个生日蛋糕是我做的？生日贺卡上的祝福语也是我写上去的？
    “哥哥，你又说睡觉，那你还笑着玩手机！？自己都没有当好榜样，还不让我吃蛋糕！”旁边的肖煊怨念颇重地盯着肖柯说。
    肖柯静静地看他几秒，收回目光，点赞了朋友圈，最终评论下：生日快乐啊
    “现在我也睡觉了。”放下手机，肖柯给肖煊肚子盖上空调被。
    “这还差不多。”小魔王撅嘴。
    -
    ps:连衣裙未来可能要考。

 第58章 你这么抢手的啊？

    三周暑假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给黎珂过完生日的几天后，陈依依就回了外婆家，白天陈依依真的带着草帽去放牛，陈依依还给黎珂分享外婆家嚣张的大鹅、会上树的公鸡、还有地里藏在旺盛藤蔓里的大西瓜。
    陈依依真的好像风里的女孩，在绿意盎然的田野肆意地奔跑。
    晚上她们开着qq视频通话，开了静音，一起写作业，谁写累了就在对方的对话框里发信息，等对方写累停笔时，看到了就回复，互不影响，但又共同进步。如果默契地同时休息，就一起讲会儿小话提神。
    有时候黎珂会看到偷偷抠指甲走神的陈依依，有时陈依依也会捉到发呆的黎珂，两人还会在“dog rich don''t fet ”群里每天打卡，说说今天做了什么。
    苦逼曲靖辰有时间就会蹦出来，说他累成狗，白天早中晚都在上课，晚上两个老师监督着，完成白天布置的书法作业，作业少的时候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到凌晨两三点，不断临摹创作，不断记背，篆隶楷行草五种字体不断在脑海里打转。
    rapper陈：那你一天睡几个小时？
    物理不过80不改名：反正每天早上八点前要到教室
    千分尺要估读：你可以，你很强！你的潜力无限大！
    物理不过80不改名：继续苦逼学，再见我亲爱的朋友们……
    -
    开学前一周，分班表出来，发在原来的老班群里，黎珂找到自己的名字，如她所愿，是27班。
    没过一会儿，陈依依欣喜地在群里狂甩表情包，消息20+，全是疯疯癫癫的表情包。
    千分尺要估读：rapper陈，你疯了？
    rapper陈：我进文实了！我进文实了！我进文实了！
    rapper陈：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曲靖辰突然冒泡。
    物理不过80不改名：初中有篇课文，好像叫，范进中举
    rapper陈：物理不过80不改名，你回来我就打死你！
    黎珂捧着手机，要笑失声。
    千分尺要估读：恭喜jpg
    千分尺要估读:烟花烟花烟花（烟花的那个表情包）
    紧接着黎珂甩了一个红包出去。
    千分尺要估读:奖励一个小红包
    rapper陈：052？
    rapper陈：520！！这么大！
    rapper陈：跪谢大佬jpg
    大约两个小时后，黎珂被拉进了一个新班群里。
    ——1727-清北预备役
    嗯，应该是高二的新班群了。
    群里很快活跃起来，已经有很多的问好消息，有一条置顶群公告。
    小彭老师：同学们，你们好！欢迎大家加入1727这个大班级，接下来的时光……
    英语组一个挺年轻的老师，黎珂知道她。
    不断蹦出来的新消息，各型各色的头像，大家都好激动好兴奋。
    黎珂也甩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出去，她有看到原来高一那个班的老同学。
    信息一条条跳出来，一个叫做“青春猪头班花”的信息最多。
    忽然跳出了一条问好打招呼的新消息。
    吸引了黎珂的注意力，因为这个人的昵称叫做螺旋测微器要估读。
    千分尺不就是螺旋测微器吗？
    不会同道中人？
    和她一样记不住千分尺要估读的人？
    她没忍住点开，但不小心触到了一个一条动漫简笔画狗的头像，还不小心拍了拍。
    妈的，就是那个“青春猪头班花”。
    ——你拍了拍青春猪头班花的鞋背，说小的知错了
    ？
    ？
    什么鬼？
    接着“青春猪头班花”戳了戳她还不够，还千分尺要估读，肿么了同学？
    够社死。
    黎珂无奈回去。
    千分尺要估读：青春猪头班花，不小心戳到了（呲牙eoji）
    青春猪头班花：哦吼～
    当她跳出群聊，发现收到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黎珂眉梢一抬，点了同意。
    心里暗暗觉得有缘，对方也是注意到他们的昵称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只一会儿。
    那边发来打招呼的表情包。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我是肖柯
    黎珂手机差点没被她抖掉。
    千分尺要估读：你也叫这个？螺旋测微器？
    千分尺要估读：！？！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嗯
    黎珂眨眨眼，然后坦然地接受，也是，她物理比肖柯好都会忘记千分尺读数时的估读操作，何况肖柯还跑来问她物理问题呢。
    合情也合理。
    -
    七月末，周日，高二正式开学，比高二更早的是高三，他们的暑假只有两周。
    在盛夏聒噪的蝉鸣中，踏着灼热的地板，学生陆陆续续返校，高二要迁往中间那栋教学楼，致远楼。
    昨晚班群里发了相关通知，18:00要到教室集合，黎珂决定五点二十再出门。
    当但她去到教室，发现教室里满满当当的人时震惊，大家开学这么积极？
    哦，不！
    大家是来抢占座位的，走进教室，还挺热闹，认识的人已经结队在热闹地聊天，黎珂寻找空座。
    只有教室中部靠后部黑板，那两排的位置目前能入她的眼，其他犄角旮旯或者讲台面前的座位，她实在不敢恭维，教室两侧的单人单桌也只剩前面四个位置。
    最终，她选了教室中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意味着她要有同桌。
    黎珂把书包挂在椅背上，用纸巾清理书桌，清理完，从书包掏出那本英文原着《flipped》，开学第一天不用绷太紧。
    “坐哪啊我们？”
    “哪有位置坐哪呗。”
    “黎珂同学！”一声声音洪亮又欣喜地叫唤，全神贯注的黎珂冷不丁抖了一下，手上的荧光笔直直戳在书页上。
    黎珂回头，只见肖柯一巴掌拍在了余凯兴身上。
    黎珂眨眨眼，冲他们挥挥手。
    肖柯点头，倏地笑起来。
    余凯兴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黎珂后座旁边的那个位置，然后招手：“柯柯宝贝，你坐我旁边，过来～过来～”
    肖柯径直走向黎珂的后座：“以后就是同班同学了。”
    黎珂点头。
    江定晨：“小花，过来拿一下你的包。”
    “哦。”余凯兴起身，向江定晨走过去，伸手接他黑色的书包。
    咻地，江定晨长腿一迈，坐到了肖柯旁边的座位上。
    余凯兴刚接过自己的包，目瞪口呆：“你这么玩是？江定晨！”
    “我真惊了！”
    江定晨把自己的书包挎在椅背上，长手一伸触碰到他隔壁的一个位置，“你坐这也一样。”
    余凯兴愤愤地坐过去：“黎珂同学看到了，他们平时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画面发生得太快，黎珂实在没忍住冲余凯兴笑起来。
    余凯兴一脸嗔怪：“黎珂同学，我怀疑你将来会成为他们中欺负我的一员。”
    黎珂笑着摆手：“不会，不会。”
    笑得差不多，黎珂侧头，发现眼前的肖柯眉眼弯弯看着她。
    ？
    但黎珂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打趣肖柯：“你这么抢手的啊？”
    肖柯笑：“不抢手，是我的作业比较抢手。”
    言外之意，这两个人想抄他作业罢了。
    另外两个人：“……”

 第59章 谐音梗扣钱

    快到六点时，教室里的人渐渐坐满，闹嚷嚷的，嘻嘻哈哈声此起彼伏，她后面的三尊大佛不知道去哪了，黎珂继续看着手里那本小说。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戳了戳，她偏头看去。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黎珂点点头，女生坐下来。
    是一个肤色有些黑的女生，比大多数女生的肤色都要黑，女生嘴角微微挂着笑。
    黎珂也回应一个友善的笑容。
    仔细一看，女生只是长得黑，但她的五官都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清冷透亮，嘴唇像樱桃小唇，薄薄的，整张脸给人一种倔强冷淡的美感。
    不知道为什么，黎珂看着她的眼睛，觉得这个女生一定有很多故事。
    黎珂眨眼，收回目光，这么看人不礼貌，从抽屉里掏出奶糖，“同学，这糖果给你吃，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盯着黎珂手中的糖果，愣着，又看着黎珂的眼睛。
    黎珂晃一晃手中的糖果，眨眼示意她接。
    女生这才接过，说：“唐聿。”
    黎珂莫名觉得她有点高冷，如其长相。
    “哪个tang，哪个yu啊？”黎珂问。
    女生掏出书包里的纸和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她举给黎珂看。
    “噢，唐聿！我知道你，我见到过你的名字！”黎珂有些欣喜，她看过唐聿的作文，有次理科第一也是她。
    唐聿弯唇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黎珂。”黎珂也拿起手中的笔，在桌上的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唐聿点点头，又笑笑，然后扭回头坐正，从书包里掏出了练习册，就开始写作业。
    话题终结，止步于自我介绍。
    黎珂愣了一下，也重新看自己的小说。
    从小到大，粘着一起玩的就有曲靖辰和陈依依，她和陈依依又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加上高文秋对她的影响，她没和其他人深交过。她人缘好，做到的是热情因人而异的，对方给予足够的回应，黎珂也会同等热情回应。
    但她这个同桌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小彭老师来了，后面跟着几个男生，就有余凯兴他们，男生们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落在最后的肖柯和江定晨手上拎着很大的蛋糕盒。
    “放这，都放这。”讲台上的小彭老师搓手吩咐。
    男生们把东西放到讲台旁的空桌上，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余凯兴一屁股坐下：“唔～手都麻了。”
    肖柯坐下，伸手一拿桌边的水杯，看着黎珂坐姿端正的背影，她在很认真地看书，勾唇笑了笑。
    讲台上的小彭老师鼓掌：“同学们晚上好！”
    底下小脑袋纷纷抬起头。
    余凯兴：“好！”
    “唔呼～”
    “非常好！”
    有人带头鼓掌，整个教室接二连三响起热烈的掌声，很给面子。
    “我叫彭素华，是你们的英语老师也是班主任，不要看我比较瘦比较小，看上去还是大学生的样子，但我已经31岁了，也别看我才31岁就来当你们实验班的班主任，我已经带过一轮实验班，并且还取得不错的成绩。”
    “本科毕业于北师大，研究生阶段在牛津，当过孔子学院的老师。”
    “哇噢——”
    小彭老师挥挥手，“低调低调。”
    “大家相聚在这个班里是缘分。”说着，小彭老师点开ppt，一张“乌镇饭局”的照片甩在电子白板上。
    “看到这些老总了吗？在这个班里，你们还处在这个年纪，别听互联网上的教唆，什么读书无用功，排除幸存者偏差，从概率上看，高学历人群确实处在社会较上层。”
    开学第一课，劝学篇，底下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
    “大家相遇于此，就是缘分，有句话不是说，前世的三百次回眸，才换来此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们大家能在这里相遇真的很幸运，人生啊，不会再有哪个阶段会有这么多人跟你同一个目标，齐头奋进两年，所以在座的各位，要珍惜身边的同学、朋友。”
    余凯兴：“懂的！懂的！”
    “历年来呢，实验班都有一个现象，几乎每一个学生都很有个性、很独立，大部分人呢都是埋头，各干各的，但我希望我们27班不是这样的。”
    一阵掌声。
    “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得很远，接下来的两年，我希望大家团结互助、齐头并进，共同铸造一段刻骨铭心、与众不同的青春！”
    “好！”
    底下又是一阵掌声。
    “今晚是班会环节，我大概介绍一些流程，待会我们全班一起玩游戏进行自我介绍，大概八点结束，自我介绍完毕之后，我们大家就竞选班干，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明天开始正式上学！”
    “哇噢——”
    黎珂看着讲台上那个身材娇小的小彭老师，她只是认识她，但不熟，但该说不说，她真的很会控场、调动气氛，履历好看，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后面的余凯兴也是一个活宝，沸腾声中，活宝的声音鹤立鸡群。
    小彭老师在讲台上讲解自我介绍的游戏规则，其实就是“喊到相同数字指出对方名字”，但是全班同学要在便利贴上写上自我介绍内容，向全班自我介绍一轮，游戏时再介绍一次，自我介绍的格式，要加上修饰词介绍自己的特点或者是兴趣爱好，比如我是喜欢打篮球的xxx。
    全班一共45个人，分成3组，每组的人从1喊到15，每组进行15轮游戏，没喊的默认惩罚，喊到相同数字的立马站起来说出对方的名字，最后每组选出累计败局次数最多的3人，有3组，所以最后要经历惊喜惩罚的是9人。
    教室的桌子的摆好，都分别挪动到了教室两边，教室中部变空，摆上15张椅子，观战的同学可以坐在自己座位上休息。
    这时候小彭老师吩咐男生把刚刚拎回来的零食发给大家，场面跟吃席一样。
    “我这里还要！”
    “叫声爸爸就给你多发几个！”
    “你个龟孙咂，你爱给不给。”
    气氛活跃，其乐融融。
    游戏还在准备工作中，大家拿笔戳头，嘻嘻哈哈地笑，甚至有人发出邪恶的笑声。
    黎珂思索着要给自己加上什么介绍词？
    随便来点。
    我是喜欢，喜欢，喜欢吃螺蛳粉？看书？的黎珂。
    好难写……
    最后黎珂写下，我是只喜欢学习的黎珂。
    ……
    一切就绪，从教室前门位置开始，从前往后的同学依次站起来进行首轮自我介绍。
    “大家好，嗯……我是喜欢北大的赵清华。”男生朝全班挥挥手。
    一阵爆笑。
    “牛逼！”
    叫赵清华的男生还抬手提了提黑框眼镜，模样故作正经，礼貌微笑，鞠躬点头。
    “赵清华，我记住你了！”
    ……
    “大家好，我是喜欢梅西、马拉多纳、贝利、维尼修斯的高定。”
    “他妈的说这么长，谁记得住！”
    “大家好，我是喜欢画画、唱歌、会弹琴会葫芦丝，多才多艺的许苑。”
    “我是来自b612小行星，喜欢小王子和玫瑰的王紫然，欢迎大家来我的星球做客。”
    ……
    “大家好！我是喜欢迪迦奥特曼，用正义的光芒照亮世界，守护光明的孙嘉善！”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么中二。”
    ……
    自我介绍千奇百怪，形形色色，也有中规中矩的，黎珂忽然觉得自己的是不是过于简单，一声声爆笑和掌声中，很快就轮到她。
    她起身：“大家好，我是只喜欢学习的黎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个牛逼的大佬。”
    全班的桌椅已经拉拢到旁边，座位已经很挤，黎珂需要稍稍侧身才能坐下去，她侧身坐下去，肖柯站起来，只见肖柯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黎珂莫名其妙，接着就听见他说。
    “我是喜欢理科的肖柯。”
    掌声雷动。
    “真正的大佬果然只喜欢学习。”
    余凯兴挨到肖柯旁边：“谐音梗扣钱。”
    肖柯把他推开，一声：“滚。”
    余凯兴站起来，看向全班同学：“我就不用介绍了，不行，还是要介绍，不然等下游戏会吃亏，我是吃葡萄要吃葡萄皮不吃葡萄籽，吃西瓜不吃西瓜皮要吃西瓜籽，吃橘子别人要给我剥皮，吃梨别人要给我削皮的尊贵可爱的班花余凯兴。”
    “班花你吃屎这么挑剔。”
    黎珂回头：“你，班花？”
    肖柯解释：“他不要脸自封的。”
    余凯兴眨眨眼：“你看我不配？”
    “青春猪头班花是你？”
    “是我。”余凯兴把一颗开心果扔进嘴里，“黎珂同学，我是不是实至名归～”
    黎珂想起那尴尬的拍一拍内容。
    你和猪头是很配。
    黎珂竖起大拇指，违心道：“实至名归，实至名归。”
    “有眼光。”余凯兴挤坐到肖柯的椅子上：“分点位置给我。”
    肖柯不耐道：“滚，听到没？”
    黎珂眨眼看他们：“！”
    这不就是班花和班草吗？
    -
    全班45个人，电子白板上摇号分成3组，黎珂和江定晨在第三组，余凯兴在第一组，肖柯在第二组。
    这个班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是原来27班的，第一组上场，余凯兴可谓无懈可击、所向披靡。
    和别人的数字一对上，他立马蹦起来描述出对方的“自我介绍”内容。
    别人盯着他，“啊”半天，什么芒果、葡萄、西瓜皮，最后甩下一句：“班花，你真卑鄙！钻游戏空子！”
    规则说，喊到同个数字的人，要大致无误描述出对方的自我介绍内容，余凯兴确实钻了空子。
    但也为班里游戏增添了很多趣味性。
    第二组，虽然肖柯的自我介绍很简单，但多多少少也是有原班级大部队的优势在，他轻轻松松游戏结束，安全着陆。
    肖柯回到座位上，黎珂正走出去，少年说：“加油！”
    黎珂看他一眼：“谢了。”
    观摩了前两组的游戏，黎珂巨长的反射弧懂了，这考察大家的记忆能力和反应速度，短时间内记住大家的名字。
    黎珂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好自为之，她记忆力堪忧，还有她的“我是只喜欢学习的黎珂”这不是等于游戏开始即是结束。
    一和别人喊到相同的数字，一站起来她就是死路一条，她这太好记住了。
    ……
    ……
    25分钟后。
    黎珂、她的同桌唐聿、江定晨各自喜提9个人中一员，9个人站在教室中央，真的就像个犯人等待刑罚，观众们笑哈哈地嗑着瓜子、吃着花生米观赏。
    余凯兴掏出了他的看家宝贝相机。
    站在中央的有人诚惶诚恐：“班花，你、你干嘛！？”
    余凯兴笑得很鸡贼，拿起相机对准9个“犯人”：“给你们记录青春的黑历史！小彭老师，打开惊喜视频！”
    站在讲台上的小彭老师捂嘴笑着，打开了视频。
    ！
    ！
    ！
    真的震惊了。
    黎珂两眼发黑：真的，是怕了你们了。
    9个“犯人”里有男生抱头“啊啊啊啊啊”叫起来：“魔鬼吗这惩罚？！”
    “玩这么大？”
    有人真的已经抱头蹲在地板，准备阴暗地爬行。
    -
    ps：这段源于我高中的真实经历

 第60章 算是给你的偏爱

    （嗯……建议看这章前去看个视频《我真的很不错》）
    ——每天一遍，防止抑郁，走出阴霾，走出自卑。
    “人的意志力决定一切，假如我不能，我就一定要，假如我一定要，我就一定能。”
    “笑裂开！”
    “牛逼！”
    班级里有人笑得人仰马翻，要么是尖锐的爆鸣声，要么是笑岔气的鹅叫声。
    哈哈哈嗝嗝嗝咯咯咯嘿嘿嘿。
    黎珂脑子里已经开始循环这魔性的歌，成功被洗脑：“喔喔～我真的不错，我真的很不错……我真的不错，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视频第一遍放完，小彭老师鼓掌，示意大家安静，但脸上的笑容止不住：“最后获得惊喜的同学，我们要唱跳高潮部分的40秒的视频。”说着，小彭又点开视频，走到了教室中央，“来，我先教大家手语和舞蹈动作部分。”
    ……
    笑声不止，一堂欢乐。
    小彭老师很认真地教学手语部分，班里的人乐呵的同时也认真地跟学。
    ……
    小彭老师教完后，回到讲台上总结：“玩归玩，闹归闹，这首歌和它的肢体动作都是正能量和励志的，同学们，我希望大家记住，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请你们都要告诉自己，你们真的很不错！有哪个同学掉队了，也请你们告诉ta，你是真的很不错！”
    “小彭老师，你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小彭：“谢谢。”
    余凯兴举着相机，一声令下：“中间9位很不错的同学，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9人三行三列排成矩阵站好，小彭老师站在最前面领操，黎珂站在第一行第一列，第一遍听觉得沙雕，第二遍觉得有点意思，第三遍已经成功被洗脑，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余凯兴全方位运镜：“跳舞的同学都笑笑，都笑笑！你们看小彭老师笑得多好看！”
    “班花，别怼我脸拍，没看到我都笑eo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像是群魔乱舞，在最后一句“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中，结束了这场被凌迟一般的惩罚游戏。
    黎珂走回座位，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很尴尬，笑着、闹着、荒唐着也就过去了，班里氛围很好，一个人跳也许需要像余凯兴一样的显眼包性格才不会觉得尴尬，但一群人都在闹，班主任也和他们在闹，是放松又快乐的。
    刚走到座位旁边，黎珂只见肖柯左手手肘慵懒地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前桌，你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
    少年嗓音润朗，伸出右手，给黎珂竖起一个拇指。
    黎珂一掌拍开他的大拇指，谁不知道他在打趣她，“后桌，我谢谢你，你也很不错。”
    肖柯笑，喉咙间溢出声，笑得两肩都在轻颤：“你跳得也很不错。”
    黎珂睁圆眼睛，警告他：“笑够了啊。”
    肖柯摇摇头：“没有。”
    黎珂：“你等着，我就不信未来两年在这个班里，你没有黑历史，到时候我仰天长啸。”
    肖柯眉眼弯弯：“嗯，我等着。”
    黎珂不再理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班会进行到下一个环节，竞选班干和课代表，小彭老师在讲台上说内容。
    肖柯和江定晨站在讲台上开蛋糕盒，余凯兴站在教室前面拍照录像，蛋糕盒打开，是两个很大的蛋糕，江定晨负责切蛋糕，肖柯站在一旁负责拿盘装，配上叉子，然后把蛋糕送到教室里每个人的身边。
    “前桌，请慢用。”肖柯一笑，微微躬身把蛋糕放在黎珂的桌上。
    “谢了。”黎珂一看，又环顾四周，才发现每块切下来的蛋糕上都有一块黑色巧克力片，黑色巧克力片上写着各自的名字。
    她的上面写着黎珂，奶油写的字，但字迹依旧很漂亮，她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兔头，兔头很小，但兔子的眼睛很大，笑容也绽放得很大。
    很用心的蛋糕，很用心的班级，小彭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温柔地看着底下的小脑袋。
    不过，肖柯根据名字送蛋糕，仅仅三个游戏环节，哪怕有一半的人是他认识的，那还有一半的人，剩下的二十多号人，他就已经把人的名字对上脸记全了？
    佩服，实在是佩服。
    黎珂没忍住抬眼去看肖柯，他还在教室里往各方奔波送蛋糕。
    好像，真的有如老黎所说，肖柯是个挺不错的少年。
    黎珂不忍心吃这块蛋糕，她的名字和这个小兔头都太可爱了，她掏出手机，换不同角度，给蛋糕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留个纪念。
    她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发现她的同桌唐聿很安静也很迅速地吃完蛋糕，然后就在写作业。
    强者。
    比她强，这么吵的环境都能心无旁骛地学习。
    黎珂拿起叉子，舀一口送入嘴里，嗯，是她喜欢吃的芒果爆珠蛋糕。
    “好吃吗？”
    黎珂闻声抬头，肖柯正走到她座位跟前。
    黎珂点头。
    肖柯满意地笑起来，回到座位坐下，用手指叩击黎珂的椅背。
    黎珂捧着蛋糕回头，看着她的后桌少年。
    肖柯：“上面那个兔子头好看吗？”
    黎珂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可爱。”
    “喜欢就好。”
    黎珂皱眉：？
    什么意思？
    肖柯一笑，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头往前靠，离黎珂近了些，注视着黎珂的眼睛。
    “其实这两个蛋糕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片上的所有人的名字也是我写上去的，但和你比较熟，这个学期我们又同班，特地给你做了个兔子头，算是开学礼物，也算是给你的偏爱。”
    嗡嗡嗡嗡——
    黎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语气坦荡又轻巧，眉眼好看，时而肆意风发，时而温润如玉。
    但他在说什么啊？
    开学礼物……偏爱……？
    这比“你真的很不错”更魔性。
    黎珂不知不觉停止了咀嚼蛋糕的动作，心脏还没来由地有些发紧。
    肖柯眨眼笑起来，伸手一弹她的额头：“傻了？太感动？继续吃。”
    “你才傻。”
    骂完，黎珂捧着蛋糕扭回头坐正，面向讲台，有些心神不宁地继续吃蛋糕，叉子一戳兔头送入口中。
    肖柯有病。
    对，他一定是有病。
    还偏爱？还开学礼物？
    你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有病。
    但为什么她的心跳会加速？
    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
    有病有病有病，全都有病。
    ……
    后面是竞选班干环节，黎珂不想参与了，她初三和高一都担任学习委员，当班干也不好玩，让这群人中龙凤去竞争。
    但实验班其实也没有预想中的都想竞争班干职位，一般谁上去自荐，职位也就落到谁家。
    余凯兴很活跃，上讲台自荐为班长：“班花要当班长，大家伙没意见？”
    “没意见，快滚下来，我要上去竞争生委。”
    后桌肖柯被举荐为学习委员，少年站起身：“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陆续续课代表也选完，小彭老师在讲台上作总结说话。
    黎珂余光一扫，她的同桌唐聿一定是超级大学霸，刚刚在写数学，现在已经在学物理了。
    还是选修课本的电磁学部分。
    但9:30下课后，她的同桌拎起书包一溜烟就跑了，黎珂整理东西，背起书包准备走人。
    她的后桌：“明天见。”
    黎珂：“明天见。”
    夜黑风高，校园内路灯明亮，走过小路，草丛里藏着声声虫鸣，带着热气的晚风在夜间萦绕。
    新学期，新气象。
    黎珂，冲冲冲。
    -
    黎·油盐不进·坚如磐石·珂

 第61章 哪怕它是一条尾巴断掉的狗。

    洗好澡，黎珂打开手机，qq里收到了好多好友验证消息，黎珂不是一个主动去加别人好友的人，她一一点了同意，又改了备注。
    刚通过青春猪头班花的好友验证。
    余凯兴就发来消息。
    青春猪头班花：黎珂同学，微信也给一个呗？
    黎珂把微信二维码发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微信收到余凯兴的好友验证消息，她通过。
    就看见余凯兴最近的那条朋友圈是蛋糕的图片，她点进去看。
    ——我家柯柯宝贝亲手做蛋糕
    三张图片，两张是大蛋糕，中间那张图片是肖柯穿着围裙拿着裱花袋在巧克力片上写名字，黎珂放大图片看，肖柯正在写的是她的名字。
    她又回想起班会时，肖柯和她说的话，开学礼物和偏爱。
    黎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是上学期，肖柯和她接触多了，熟悉起来了，又因为她爸是老黎，所以肖柯对她有优待。
    嗯，这么一想，合情合理。
    但还是难以置信，肖柯一个人做两个大蛋糕，黎珂在键盘上打字。
    千分尺要估读：班会两个大蛋糕真的是肖柯一个人做的？
    青春猪头班花：是滴，我家柯柯宝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千分尺要估读：拇指
    余凯兴思忖着回复什么，但他家柯柯宝贝又明令禁止过不要插手他和黎珂的事情，别给黎珂造成困扰，不然他都想直接说，黎珂同学，我家柯柯宝贝喜欢你！
    但这句话发过去，他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青春猪头班花：你不知道，我家柯柯宝贝家教好，家世好，脾气好性格好成绩好，多才多艺，会做蛋糕只是他千万个优点中的沧海一粟（害羞eoji）
    黎珂：………
    余凯兴不愧是肖柯的头号粉丝。
    青春猪头班花：那个连锁蛋糕品牌店悦记，就是他家的
    前面一阵夸夸夸没什么，但后面这句话的含金量，是真金白银。
    黎珂：！
    手机差点给抖掉。
    悦记，陈依依很喜欢吃它家的马卡龙，在暨平拥有n家连锁店，而黎珂喜欢的那家茶记糕点一般都开在悦记旁边，就像kfc旁边一定有麦当劳，但茶记糕点很不幸，在三年前被悦记干倒闭了。
    她恨她恨。
    千分尺要估读：那他岂不是少爷？
    青春猪头班花：什么少爷啊，明明是太子爷
    再见，世界上的有钱人们。
    结束和余凯兴的聊天，黎珂开始写作业。
    -
    整个八月都是高二的补课时间，文理分科后，所有的课程进度都要赶，时间紧任务重，特别是实验班这个学期要把高考考纲要求的课本内容全都学完，高二下开启一轮复习。
    周一到周六全是课，假期的课程安排很密也很让人无语，常常是物理连堂，数学连堂，化学连堂，中间加个语文、生物或者英语连堂给大家放松脑子，但脑子还是要炸了！
    所有的任课老师简单介绍完名字，就刻不容缓地让大家翻开课本，实验班进度真的和重点班不一样，要求自学能力很强，数物化老师连珠炮一样的讲课速度。
    每天早上和中午都有小测。
    陈依依在文实，教室在三楼，早上和中午也都有小测，所以和黎珂中午很难再在一起吃饭，时间上不协调，等彼此的话，又害怕耽误了对方宝贵的时间，索性中午就各自去食堂吃饭。
    周五，数学午测结束，后桌敲了敲她的椅背。
    “前桌，一起去吃饭吗？”
    黎珂瞥他，摇头拒绝，她仇富，何况这位还是杀了她最爱的茶记糕点的对家太子爷。
    肖柯点点头：“行。”
    -
    三个少年下楼。
    余凯兴嘲笑：“柯柯宝贝，看来你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肖柯：“……”
    肖柯：“你家住大海吗？管这么宽。”
    余凯兴：“晨晨宝贝，你看他。”
    江定晨：“好饿，好饿。”
    -
    肖柯他们走后，黎珂在教室又待了将近一刻钟，拿起单词小卡片，她同桌唐聿也还没去吃饭。
    “唐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唐聿从作业中抬起头看黎珂，勾唇笑笑，摇了摇头。
    黎珂点头，自己去吃饭。
    除了开班会周日那晚，黎珂和唐聿说过几句话，后面真的再也没有说过话，真的是冰山学霸，黎珂见她课间去上个厕所，回来之后又是坐在座位上写作业，一天不离座，上课也极其认真，但一到晚自习九点半下课拎包就走人，独来独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黎珂不敢打扰大佬。
    黎珂到楼下，穿过花圃，迎面看见肖柯蹲在大理石地板上。
    “你怎么——”
    “嘘。”肖柯食指放在口鼻之间，小声嘘了一声。
    黎珂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蹲在肖柯旁边。
    “怎么了？”黎珂低声问。
    肖柯往草丛里指了指。
    黎珂顺着看过去，草丛里躲着一条脏兮兮的斑点狗，圆圆的狗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弱小又可怜。
    “它怎么躲在里面不出来？”
    “可能有点应激反应。”
    黎珂：“应激反应？”
    肖柯：“嗯，正常出生的狗如果被主人安然地养着，除了害羞胆小的，一般遇到人是不会躲的，即使害羞胆小，你温柔地唤它，它也会靠近你，但如果是流浪狗，大概率是被人追打过，产生应激反应，遇人要么害怕躲起来，要么狂吠警告。”
    黎珂点点头，她没养过狗，不知道，但可能她养了狗，也不知道，因为她不会观察这么细微。
    “那你在这里，它不就是不敢出来了吗？”
    “它尾巴断掉了。”
    肖柯话落，黎珂倏地皱起眉，嘴角抽搐，这得多痛啊。
    肖柯：“应该是校外的流浪狗跑进来了，我在这里蹲着它防止它跑，余凯兴和江定晨去找人了，你是去吃饭？”
    “嗯。”
    “那还不去？”肖柯侧眸看她。
    “哦。那你小心点，别让它咬到你了。”
    肖柯笑：“不会，去吃饭。”
    黎珂轻轻站起身，又看了一眼草丛里的狗，又垂眸看蹲在地上的少年，说实话，如果不是肖柯蹲在这里，她可能都不会看一眼这条狗。
    哪怕它是一条尾巴断掉的狗。
    忽然就有种难受复杂的情绪在心里浮动。

 第62章 我们的共同财产

    下午两节都是物理课。
    第一节物理课刚下课，前面有些同学就像是被夺了命，咽气地趴在桌子上，有些同学上去围着老师问问题。
    黎珂想回头问问肖柯那条斑点狗怎么样了。
    刚准备回头，就有女生捧着习题册站在肖柯旁边，是班会那天晚上自荐要当文艺委员的许苑，她说她会画画、会唱歌、会弹钢琴、会葫芦丝，琴棋书画，都沾边。
    黎珂琴棋书画，都不沾边，但她很佩服这种多才多艺的女生。
    所以她记住了这个名字，许苑，很好记也很好听。
    黎珂坐正，转了几下笔，继续低头认真整理自己的笔记。
    没过一会儿，“咯咯咯”她的椅背被敲了几下。
    黎珂回头。
    “刚刚回头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后桌肖柯手支着下巴看她。
    “这……你看到我回头了？”
    肖柯点点头。
    “我想问你那条狗怎么样了？”
    “问狗啊，噢，联系老师送宠物医院了。”
    黎珂点头：“那就好。”
    可是她好像从肖柯语气的中听到了惋惜的意味。
    但她不问狗还能问什么？
    -
    下午五点下课，傍晚期间到上晚自习有一个半小时，住宿生会回宿舍洗澡，非住宿生会去吃饭，时间充足，虽然中午不能和陈依依一起去吃饭，但傍晚她们俩可以一起去跑步。
    “在文实怎么样？”黎珂边跑边问陈依依。
    “珂珂，我感觉文实的大佬都挺冷漠的，我说笑话都冷场了，压根没人理我，冷场好尴尬。”陈依依语气有些丧。
    黎珂想了想：“可能是刚开学大家都不熟？”
    “但我觉得我同桌对我有恶意，总是阴阳怪气我是凤尾进来的，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写着一道数学题，可能对于她来说不是很难，但一节晚自习过去了我还没写出来，她就说，这题这么简单你都能写这么久？”
    “听得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那你就当她在狗叫。”
    陈依依噗呲笑出声：“好的，我就当她在狗叫，我就是很无语这样的人，我写的快写的慢关她屁事啊。”
    “嗯，不要受到她的话的影响，既然觉得你写得慢，她为什么不教你？这种人，大概率是想贬低别人获得优越感，你要远离她，如果她真的欺负你了，打不过一定要和我说。”
    陈依依：“真的惹到我，可能都不用到打架那一步，我唾沫星子就能飞死她。”
    黎珂笑：“嗯，这才是你，那你最近有数学题不会的吗？”
    “没有，有的话，我晚上会发给你的。”
    “嗯。”
    黎珂默了下：“在文实有压力一定要和我们说，我和小曲永远是你的最佳后盾，知道吗？”
    陈依依抿着唇，眼波控不住地微动：“珂珂，你也是，你在27班有压力也一定要和我们说，虽然帮不了你的学习，但我可以逗你开心。”
    “好！准备冲刺！看谁更快到达主席台！输的请喝酸奶！”
    原本是在慢跑，黎珂撂完话，咻地扬长而去，陈依依在后边追：“哎！你耍赖！你都没说，321开始！”
    嘻嘻哈哈地拉伸完，两个少女挽手前往校园超市，夏日绚丽的夕阳把少女的影子托举得绵长又纤细。
    周五的18:50到19:30可以看新闻周刊，是一周晚自习中唯一的短暂狂欢。
    白岩松先生字正腔圆的播报声音娓娓而来，一周内社会的重要新闻，民生、时政、经济囊括在45分钟内。
    黎珂最喜欢的部分是最后的本周人物，会对本周内一位最具影响力的人物进行深度解读，这时候她就会疯狂积累人物素材，记录好词好句，以备用到作文里。
    ……
    “下周的事，我们下周再聊，新闻周刊祝您周末愉快。”
    然后不愉快的事来了，数学老师握着一筒卷子站上了讲台。
    “啊！”
    “老潘，早上不是刚早测吗？”
    老潘像数钱一样，笑呵呵地倚着讲台边数卷子：“早上的是早测，我们晚自习来个小周测。”
    “死！我要把地球给炸了！”
    老潘把数好的一沓卷子递给赵清华：“少哔哔，写不好，我就炸了你。”
    黎珂拿了卷子，递给唐聿一份，就把卷子伸到颈后，习惯性扬动卷子，两秒，后面没人接。
    她回头。
    肖柯抬起眼眸，手中还握着笔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东西，见黎珂回头，迅速伸手接过，笑：“不好意思，慢了。”
    “没事。”黎珂余光却不小心扫到肖柯桌上的笔记本，不同颜色的便利贴索引贴在笔记本的书页上。
    黑色字迹工工整整，赏心悦目的一手好字。
    一节晚自习40分钟，卷子是90分钟的题量，课间十分钟只有少数几个人出去上厕，回来后继续写题。
    两节晚自习过去，老潘把答案投映在电子白板上。
    “好，我们开始讲题。”
    ……
    21：30还没到，唐聿就窸窸窣窣收拾东西，铃声一响，人就走了。
    黎珂不仅觉得她同桌高冷，现在还觉得她很神秘，无论对谁，都是非必要不沟通。
    黎珂背起书包也准备走，后桌少年还在动笔。
    “前桌，明天见。”
    黎珂垂眸看他：“明天见。”
    开学一周，每天下了晚自习都如此，肖柯总会主动和她说明天见，她好像也有点习惯了。
    黎珂前脚刚走。
    余凯兴背着包过来，两手分别拍到肖柯和江定晨的肩膀上，矫揉造作地鹦鹉学舌：“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肖柯拉上书包拉链后，迅速伸手捉住余凯兴的手掌，并用力握他的掌腕。
    余凯兴呲牙咧嘴：“痛、痛，我错了，我错了。”
    江定晨：“该。”
    -
    黎珂回到家中，老黎今晚没有晚自习，双腿交叠在沙发上看历史纪录片，悠闲自得。
    “回来了？”
    “嗯。”
    “饿了没有？”
    “不饿。”
    “有水果捞吃不吃？”
    “不吃，我去洗澡了，今天傍晚跑了步。”
    “去去。”
    黎珂放下书包，收拾东西洗澡，洗完澡又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今天布置的化学作业，理科中，化学是她最弱的那科。
    差不多十一点，黎珂伸了个懒腰，放在一旁的手机“叮咚”一声，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
    黎珂打开微信，是肖柯。
    kk：看
    kk：图片
    黎珂点进图片里看。
    诶！
    是今天那条斑点狗，尾巴被纱布包扎着，头埋在食盆里。
    千分尺要估读：你把它带回家了？
    kk：嗯，在宠物医院给它全身体检过了，觉得和它很有缘，就收养了，你别担心它
    黎珂盯着肖柯的信息，手指有些愣在键盘上，她没有，今天肖柯蹲在地板上守株待狗的画面其实很冲击她的内心。
    她觉得肖柯都是发光的。
    悲悯之心每个人都有，但身体力行的人却很少，有人能将这份情感转化为行动，有人会擦身而过，有人会置若罔闻。
    比如她，是第二种，擦身而过。
    所以后面她的情绪复杂又难受，难受自己的冷漠，又动容于肖柯的切身给予小动物的善意。
    千分尺要估读：你很善良，你今天看小狗狗的眼神，我都觉得你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
    千分尺要估读：不，是你们三个人都闪闪发光，当之无愧，中国十佳青年
    kk:谢谢
    kk:这么夸都弄得我不好意思（狗头do）
    千分尺要估读：没有，发自内心夸你们，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都不会看一眼这只受伤的小狗，哪怕看了我也只是觉得它很可怜，我甚至不敢靠近它，怕它咬我，只会选择漠视它。
    千分尺要估读：对不起了，对不起，你让这只狗狗原谅我一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肖柯看着黎珂的道歉信息，没忍住笑起来。
    kk:你还挺幽默，那我替它接受你的道歉。
    kk：但你这么想也没错，会产生可怜的想法是人的悲悯之心，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表达和实践的方式肯定因人而异，关键在于，表达和实践的方式是不是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比如说，你说怕狗狗咬你，不会靠近它，选择漠视，我觉得这不是漠视，这是出于你的自身考量，没有付出于行动，不代表你不存在对万物的善意，产生悲悯之意，量力而行就好，你说是不是？
    黎珂看着满屏一长串的文字，看了两遍，点点头，肖柯真的有挺多惊喜给她的，她把打下的“嗯”发过去，立马就有一条视频跳出来。
    “墩墩，墩墩，hey,listen to  ，this is your new friendhey，hey，where are you gog?”
    14秒的视频，肖柯的嗓音出奇地温柔又富有磁性，声音低沉但很好听，柔和得似春风中拂动的柳条，是黎珂自从认识肖柯后听到他的声音中，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里充满了宠溺。
    对狗狗的宠溺。
    黎珂点开视频又看了一遍，嘴角的笑无意识地勾着，第一遍光顾着听肖柯的声音和他说的内容，她都没有注意到视频里的内容。
    视频画面是，肖柯伸出白皙的手，企图捉一只在逃跑的卡其色小土狗，他想要小土狗靠近斑点狗，但小土狗直接钻到狗食盆柜子旁的椅子底下，斑点狗还在唧唧地吃狗粮。
    “ this is your new friendhey，hey，where are you gog?”宠溺的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无奈。
    虽然只是很短的英语句子，黎珂莫名觉得肖柯的英语发音很苏，声音好像是会挠人痒痒。
    黎珂退出视频，又看到肖柯发过来的新消息。
    kk: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
    黎珂愣，她有资格取吗？
    千分尺要估读：不了不了，还是你自己取
    kk:可怜受伤的斑点狗：你今天见死不救，现在让你取个名字怎么了？你对我的悲悯之心呢？
    黎珂双手支着下巴，看着那条信息，或许她也意识不到，她眉眼的笑是藏不住的灿烂。
    黎珂还没想好怎么回复，肖柯又来了一条消息。
    引用了她给斑点狗道歉的那则消息。
    kk:斑点狗：要想我接受你的道歉，就给我取个名字！
    \/千分尺要估读：对不起了，对不起，你让这只狗狗原谅我一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没想到肖柯是这样的肖柯，黎珂手指打字。
    千分尺要估读：那你的卡其色那条狗叫什么？我借鉴一下，叫墩墩？
    kk：嗯，叫墩墩，其实也是我遇到的流浪狗，当时它刚回家很瘦，想让它长胖一点，变得胖墩墩的，所以就叫它墩墩，现在就长得敦厚又老实
    黎珂想了想，她的猫叫螺蛳粉，但肖柯的狗不能再取她喜欢的美食作为名字，不然多冒昧啊。
    千分尺要估读：那就叫胖胖，和你的墩墩，就是胖墩墩组合，也寓意着胖胖早日长得白白胖胖
    kk:嗯，就叫胖胖，那它以后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了
    只两秒，消息被撤回。
    但黎珂看到了。
    下一秒新信息又跳出来。
    kk:嗯，就叫胖胖。
    黎珂笑起来，共同财产。
    夫妻共同财产？
    哈哈。
    打错字了。

 第63章 我也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周六一早，伴着悦耳的鸟鸣和潋滟的天光，黎珂喝着一杯八宝粥，六点就踏入了教室后门。
    以前她都是教室的掌灯人，比住校生还早到教室，但这几天有人比她更早，她的同桌唐聿。
    说实话，她都开始有点好奇这位大佬了。
    黎珂坐下，放下书包，余光扫到扎着高马尾的唐聿在写化学。
    惊！化学习题册都给她做了一半。
    接着，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人。
    但实验班的学生都很自觉，没有讲话声，坐到座位上就开始拿出书学习。
    黎珂拿着自己的英语杂志去连廊上读英语，假期三周除了天天看美剧、英剧外，她好久没读英语了，但一到上学期间她就会恢复。
    “前桌，早上好！”
    黎珂捧着英语杂志回头，肖柯正一只手抬手摘掉蓝牙耳机塞到耳机仓里，嘴角勾着灿烂的笑。
    “早上好，后桌！”黎珂也笑得眉目粲然。
    “你是每天都会在这读英语？”
    黎珂点头。
    “那不打扰你了，加油！”说完，穿着校服的少年穿过连廊走向教室，手上还拎着一个粉嫩的手提袋。
    黎珂看了一眼少年手上的那个手提袋，很熟悉，有时候出门，大街小巷都能看见有人手上提着这个手提袋，是悦记的外带蛋糕手提袋，现在的商业竞争真卷，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打广告。
    -
    化学早测结束，“咯咯咯”，黎珂的椅背被敲响。
    “吃吗？”肖柯下巴点了点他桌子上的糕点，蛋黄酥、绿豆糕、蛋挞、泡芙、海苔小贝……一些常见的糕点和西点都有。
    余凯兴站在旁边手舞足蹈地吃泡芙，江定晨斯斯文文地吃着一块绿豆糕，其他男生也毫不客气拎起一块糕点，说声谢谢学委后，叼着就走。
    旁边的人都很不客气地拿起来吃，黎珂没做多久的犹豫，拿了个蛋黄酥，“谢谢。”
    “你就拿一个蛋黄酥？”
    “够了够了。”
    “行。”
    肖柯又扬扬下巴：“问一下你同桌吃不吃？”
    黎珂看向唐聿，她在写作业。
    “唐聿，肖柯问你吃不吃糕点？”
    唐聿停下笔，回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谢谢，我早餐吃得太饱了。”
    肖柯点点头。
    唐聿扭回头继续写作业。
    “肖柯，你又带好吃的来学校了！”
    黎珂抬眼望去，许苑双手放在身后，脸上笑容明媚，步子迈得轻巧活泼。
    肖柯看她：“嗯，来一个。”
    许苑拿起一个蛋挞：“谢谢咯。”
    肖柯：“不客气。”
    随即许苑坐在黎珂旁边的座位上，双脚踩在椅子下的横木上，笑着看向黎珂：“hello，黎珂。”
    “哈喽，许苑。”黎珂露出同等礼貌的笑容，近距离看，许苑的五官很明亮，扎着丸子头，发色还是茶棕色的，与她蕾丝蝴蝶结发圈衬在一起很好看，很有气质的女生。
    许苑小口地吃蛋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没想到这个学期和你同班了。”
    黎珂笑：“嗯。”
    许苑也笑：“黎珂，你长得好漂亮。”
    黎珂一瞬间愣住，反应过来：“你也很漂亮！”
    终于上课铃声响，许苑拿着蛋挞起身走人：“下次我们再好好聊天。”
    黎珂点点头。
    早上前两节课是化学，化学老师还没来，黎珂拿出化学课本和习题册。
    椅背又被敲响，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虚握成拳伸了过来，黎珂侧眸看那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把拳张开，有一张小纸条躺在少年宽大的掌心中。
    黎珂回头疑惑地看肖柯。
    肖柯眨着明亮的眼睛，下巴轻点，示意她拿起纸条。
    有什么话不能用嘴巴说？
    黎珂抓起纸条，回头坐正。
    她打开纸条，白纸黑字，黑色字迹端正遒劲，但内容嘛。
    ？
    ——我也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
    黎珂盯着那黑色笔迹，眉头拧紧，把那张纸条揉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啊？！！
    又在调侃她？
    调侃她不善交际？
    毕竟刚刚许苑突然夸她，她整个人都懵了，许苑和她说话如鱼得水，她回话笨拙迟钝。
    行行行。
    黎珂打开纸条，刷刷写上字，回头丢在肖柯桌上。
    ——你是不是有病？
    后桌压着声音，低笑一声。
    黎珂还是听到了。
    好了，肖柯就是有病。
    那边的余凯兴鬼哭狼嚎的声音很大：“服了的！又是化学连堂！”
    江定晨：“后面两节英语连堂，完型写没有？小彭今天要讲。”
    余凯兴：“操！你怎么不昨晚和我说，现在才和我说？！”
    江定晨：“因为我昨晚写了。”
    余凯兴伸脚踹江定晨椅子下的横木，大骂：“你爷爷的！赶紧给我借鉴一下。”
    江定晨正准备把卷子递给余凯兴。
    余凯兴却摆摆手：“算了，你正确率——柯柯宝贝，借借你的英语完型呗？”
    肖柯看过去：“你是不是有病？”
    余凯兴：“？”
    “你突然骂我干嘛？”
    余凯兴没时间深究，作业要紧，换个目标：“黎珂同学，借借英语完型呗？”
    黎珂望过去，笑道：“还有两个课间，自己写。”
    余凯兴叉腰，舔舔唇角：“晨晨宝贝，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江定晨：“呵，哪敢借你啊，我正确率不高呢。”
    黎珂余光瞥见她同桌唐聿勾唇笑了笑。
    原来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啊。
    化学老师来了，全班渐渐安静，余凯兴一句“算你狠”话落，也闭了嘴。
    英语课。
    班主任小彭的课，提前布置了八道完型，今天要讲。
    但不是她讲，而是学生讲，排火车讲。
    小彭老师随便一点江山：“好了，就从你这列开始，到尾巴拐弯s形再轮新一列，一个接一个，每人一段完型，负责翻译并把你选的每个选项的理由说出来，并解释不选其他选项的理由，说错了也没关系。”
    刚好就是余凯兴那列，轮到余凯兴时，他磕磕巴巴、举步维艰地翻译。
    小彭皱眉：“作业写了吗？”
    余凯兴嬉皮笑脸掩盖战战兢兢：“写了写了，就是生词多，不、不太会写嘛。”
    -
    傍晚，一周的补课时间终于结束，迎来短暂的单休。
    金光普照大地，校门口是涌动的车流、人流，汽车鸣笛声响个不停，交警叔叔有序指挥交通。
    陈依依说想吃学校门口那家糖水铺的清补凉，隔了一整个冬日和春日，她都没吃，很馋，上次吃还是去年高一军训溜出来的时候。
    炎炎夏日，伴着声声蝉鸣，小巷老树下，吃一碗清补凉确实是解暑清热，实属盛夏一记美事。
    暨平一中的位置不算偏，交通便利，公交、地铁齐全，旁边还有二中和几所高职，消费主力军是学生，奶茶店、小吃店、小吃摊鳞次栉比，从头头的臭豆腐摊到尾巴还是一家臭豆腐摊，云集在美食旁边的学生和热浪一样袭人。
    “为啥二中校服和我们校服那么像？”
    “哈哈确实，只有logo不一样。”
    暨平一中的夏季校服是白色的polo衫，女生的polo衫领子是白色的，男生的则是藏青色。
    陈依依拉着黎珂的手，拨开人潮，拐了好几条路，终于拐进了小巷里，抬眼望去，也都是集聚的少年身影。
    “依依，等一下。”黎珂停下。
    “怎么了？”
    黎珂回头，她看见唐聿了。
    但她走这么急干嘛？
    “怎么了？”陈依依摇摇黎珂的手。
    “我看见我同桌了。”
    紧接着，更奇怪的是唐聿又倒了回来，锁着眉头，走的很快。
    “哪呢，你同桌？”
    几秒之后唐聿擦身而过，拐进了另一个巷口，也好，黎珂还不知道怎么和她打招呼呢。
    “刚刚走过去了。”
    陈依依眨眨眼：“是刚刚迎面走来肤色有点黑那个女生吗？”
    黎珂惊：“你怎么知道？”
    陈依依笑：“你一直盯着她看啊。”
    “哦，哦。走，去吃清补凉。”黎珂拉着陈依依的手继续往前走。
    “但我觉得你同桌有点眼熟，我感觉我自己哪里见过。”
    黎珂笑：“都是同个学校的，难免碰到过。”
    “也是。”
    -
    “才一年过去，怎么涨价两块钱？！”陈依依看着桌上白瓷碗装着清补凉，咂了咂嘴。
    “政治课本里说，是通货膨胀。”黎珂回答。
    “再怎么通货膨胀一年也不能涨两块！天杀的！这是恶性通货膨胀！”
    “哈哈。”
    “不过还是这个味，冰冰凉凉，清甜可口。”
    虽然涨价两块钱，陈依依还是打包了两份回家，黎珂也打包了一份给老黎。
    迎着落日和晚霞，黎珂慢慢悠悠地走回学校，一打开家门，还没进去，看见屋里站着的一抹身影，黎珂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我家？”

 第64章 我不怕你会骄傲

    这时候老黎穿着围裙出来了。
    “哎，珂珂回来了啊？”
    同时肖柯站在客厅那冲黎珂笑着招招手。
    黎珂原地愣住。
    这什么情况？
    见黎珂还在门口杵着，老黎也朝黎珂挥挥手：“肖柯刚给我搬东西到家，就想着留人家吃个晚饭，你这反应，是你们俩不认识？”
    老黎又看看旁边的肖柯。
    肖柯笑：“认识认识，现在还是前后桌。”
    黎珂关门，合起自己嘴，把清补凉放在旁边的板凳上，蹲下去换鞋，一看鞋架，上面有双白色的板鞋。
    好啊，你小子，居然来我家了。
    黎珂拎起清补凉，肖柯和她打完招呼后随老黎进了厨房。
    “爸，校门口的那家清补凉给你买了一份，吃不吃？”黎珂把清补凉扔在餐桌上，进入厨房。
    肖柯在洗碗槽洗青菜，老黎拿起菜刀在砧板上“bang bang”剁猪骨。
    一时之间，黎珂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入厨房。
    肖柯回头看她，长睫一扇，眼底是笑，又自觉先往旁边一闪：“你要洗手？”
    黎珂点点头，进入厨房，伸手到水龙头下。
    老黎：“肖柯你洗完青菜就出去，你们俩同学好好聊聊天。”
    “没事，老黎，我们俩在教室也经常聊天，今天我陪您聊天。”
    老黎手上剁肉动作猛烈又干脆，“好啊，确实蛮久没和你聊天了，最近都看了什么书？”
    肖柯：“最近都在看那部大秦帝国的小说。”
    黎珂洗完手，闪退到一边，肖柯冲她一笑，把菜篮子重新摆入水池中。
    老黎：“那对于秦朝你怎么看？历史上都说秦始皇是暴君，你觉得呢？”
    肖柯修长白皙的十指细致地清洗菜叶，眼睫垂下：“他确实备受争议，不同史书记载里，对他褒贬不一，我的话，作为现代人肯定是辩证去看待，同时又不能用现代的道德标准去衡量当时那个朝代，我觉得他挺伟大的，开创华夏大一统的千秋基础……”
    肖柯滔滔不绝，老黎侃侃而谈，黎珂完了完了，她挠挠头，早已经开始听不懂，什么阿房宫、南伐越族、北击匈奴……成王败寇、弱者强食，各种陌生的历史人物的名字在他们嘴巴里熟稔地飞出来……最后她只听懂了“焚书坑儒”，因为历史课本上有。
    今天的她是个局外人，压根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黎珂微笑，然后默默地、默默地退出了厨房。
    但出了厨房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是肖柯忽然出现在她家里，她有些不自在，黎珂去打开了电视，随便打开了个电影《生化危机》1。
    过了好一会儿，肖柯从厨房里出来了。
    黎珂听闻动静，抬眸看过去。
    少年肩背平直，身形高大，扯了一张餐桌上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笑着朝她走过来，。
    没来由地，黎珂有些拘谨，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肖柯。
    黎珂，这可是你家！
    你家！
    肖柯在她旁边坐下，沙发中间还着隔一个位置。
    “你在看什么？”
    “生化危机。”
    刚好是一幕暴力、血腥又恐怖的画面。
    “你喜欢科幻电影？”
    黎珂：“嗯。”
    “平时还喜欢看什么？”
    黎珂思考片刻：“我看的电影都很杂，什么好看看什么，不过最近在看《怪奇物语》。”
    肖柯笑：“巧了，我也在看。”
    然后他们讨论起了剧情，两个人笑逐颜开地说着，少年人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如星光挥洒，星星点点的话题洒向天南海北。
    黎珂脑海莫名晃荡出刚刚应对老黎问题，对答如流的肖柯，明明那么喜欢文史，文科成绩又常据第一，为什么还要选理科？
    黎珂忽然好奇：“诶，其实我挺好奇，你文科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选理科呢？”
    肖柯忽地笑起来：“班会那天晚上的自我介绍，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喜欢理科的肖柯。”
    “啊？哦。”黎珂点头：“那你对理科的爱胜过文科啊。”
    “吃饭喽！”老黎招呼。
    肖柯起身，歪头示意黎珂，然后他进入厨房。
    黎珂和老黎坐在餐桌一边，肖柯坐对面。
    老黎：“你们刚刚聊什么？笑得挺开心的呀。”
    “来来来，肖柯，多吃菜，多吃菜。”
    肖柯：“谢谢老黎。”
    黎珂：“爸，和你有代沟，说了你也听不懂。”
    老黎一整个：“……”
    肖柯端起饭碗，笑看父女俩。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光明正大地看着黎珂。
    大概是，彻彻底底地喜欢上了。
    -
    老黎开着他的炫酷机车把肖柯送回家。
    肖柯打开家门，大小姐肖恬提着行李箱回来了，高考分数出来后，肖恬一整个人坠入了冰窖，其实高考结束，她就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水平，但是高考分数一出，肖屿荣打电话回来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肖恬音乐专业考试课全省第123名，但文化课成绩，与省内的那所音乐学院还存在很大的差距。
    肖屿荣给了肖恬两个选择，要么复读，要么出国。
    两个选择肖恬都不想选，出国的话意味在异国他乡，奶奶年纪大，她舍不得，复读的话又需要很大的勇气，压抑又艰涩的高三生活她不想再来一遍。
    所以按照她目前的成绩，肖柯陪她一起填报志愿，辅助优化出最佳的志愿填报，志愿填报完，肖柯建议她出去散散心，回来再给自己一个决定。
    “怎么样？你想得怎么样？”
    肖恬：“我还是决定复读，我不想离开家，但随便去个学校，我又不甘心。”
    “好，相信你，既然做好了决定，尽管往前行，你的理想院校确实也是不好考。”肖柯轻拍肖恬的肩膀。
    共处一天，墩墩和斑点狗胖胖已经处成了兄弟，两狗对视趴着眨眼，浑身透着懒洋洋劲儿。
    肖柯蹲下去，分别摸了摸两条狗，他掏出手机，又拍了两条狗的照片，发给黎珂。
    kk：墩墩和胖胖相处很和谐
    kk：图片
    千分尺要估读：就像今晚的你和我
    肖柯眉梢一跳，没出息地笑。
    kk：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千分尺要估读：这哪里好说，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
    kk：那你就说说，从你认识我到现在，给你的感觉
    信息发过去，那边默了好久，他盯着安静的手机屏幕，像是被百爪挠心。
    千分尺要估读：有爱心，学习认真，没有架子，也很随和，懂的也很多
    肖柯喉结上下滚动，笑出声。
    kk：没有缺点吗？
    千分尺要估读：暂时没发现
    千分尺要估读：不过我这么说，你不会骄傲？
    kk：不会，我会很开心
    千分尺要估读：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优点和缺点都可以说
    肖柯毫不犹疑地打下。
    kk：自信，笃定，可爱，阳光，明媚
    肖柯打字的两个拇指顿在屏幕上，而后又打下。
    kk：就像太阳一样
    那边蹦出两个惊喜转圈圈的表情包。
    千分尺要估读：哇！
    千分尺要估读：对我评价这么高
    kk：嗯，我不怕你会骄傲
    -ps：肖柯选理，和黎珂没有任何关系，选理是因为（之前有交代过原因的）。那个谐音梗，算是他的心机？【(〃▽〃)】

 第65章 她怎么会撞入肖柯的怀里

    黎珂和肖柯关系明显熟悉了特别特别多，下课后，不忙时开始有说有笑，黎珂发现肖柯这人真的挺有趣的，当然肖柯也说她有趣。
    就这样，在学校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时间过得平静温和，渐渐熟络起来的也不止他们两个，课间时不时就有新同学跑来问黎珂问题。
    黎珂也很随和，拉过别人的习题册，自己思考一番，就给解答。
    “懂了吗？”
    “嗯。”
    “所以是这么写，知道了？”
    “嗯。”
    ……
    她回头，发现也有人在问肖柯问题，没有人问肖柯问题的时候，肖柯就在看课外书，然后意识到她回头看他，他就抬眸笑，而他的同桌江定晨每节课间都在补觉。
    余凯兴有时候窜到肖柯旁边不知道软磨硬泡些什么，但大多时候和几个男生在教室后面嘻嘻哈哈的，大夏天的，拿个保温杯装着茶水，说是爷爷珍藏的上等好茶叶，在那小酌，还问旁边的男同学饮不饮茶啦？
    唐聿专注度很高，黎珂无意间看到过她周测卷，正确率极高。班里的位置也空了几个，是竞赛生。
    临近九月，窗外的凤凰花又准备含苞待放，红红的一点一簇像是丹凤之冠。
    花开两季，一季老生走，一季新生来，高一新生来了，穿着军绿色的迷彩服，顶着似火骄阳在足球场上，个排报数、立正稍息、向左向右向后转声从操场传到教学楼……一到饭点，食堂里塞满绿油油行走的仙人掌。
    补课第三周的周六，临近单休休假，小彭老师在讲台上宣布9月初要进行第一次月考，重新排学号，就按成绩排名排。
    底下有人喊：“玩这么刺激！”
    讲台上的小彭虽个小年轻，但笑里藏着刀：“实验班玩的就是速度与激情，每个学期有新同学进来，也有老同学出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学习是痛苦枯燥、压抑的，实验班竞争激烈，但要学会调整心态，回想起我的高中生涯，与其说三年比的是聪明才智，不如说比的心态，我们班当年高考发挥得很稳的人，都是平时心态就很好的人，一年365日，保持好心态去学习就行。”
    “当然我也不会和你们说，考上大学就可以放飞自我，可以轻松玩了，因为上了大学也不会太轻松，未来还有更多挑战等着你们，到头来你们会发现中学时代的考试才是最简单的。”
    补课三周，进度拉得很快，每科都学了很多新内容，只是单休，各科课代表在讲台上毫不留情地刷刷板书留作业。
    下了最后一节课，唐聿还是一溜烟不见了，大家窸窸窣窣收拾东西回家。
    窗外的晚霞，彼时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深红、绛紫、金黄色交织层叠，光彩跃动，烟光凝、暮山紫，瑰丽壮观无比。
    有人举起手机，在窗台拍照。
    “哇，好美！”
    “真的好美！”
    伴着夏蝉和鸣虫的嘶鸣声，教室里发出一声声惊叹。
    黎珂望向窗台，果然美到窒息，视觉盛宴，她也掏出手机，侧身把镜头对准窗外，调整好角度、取景范围，她把连廊外的一抹抹校服身影也囊在镜头里。
    “咔嚓”一声。
    ？
    但她还没点击拍照，拍照提示音过于清晰，就像是落在耳后，黎珂回头，只见肖柯修长的手指也举着手机，他在笑。
    黎珂对上少年透亮的眼睛，没多想，也笑起来，此时霞光已经染透整个室内，烂漫满屋，金光晕在少年的肩头上。
    黎珂坐正，重新调好角度，定格窗外的画面。
    拍了照怎么能不发朋友圈，好家伙。
    一打开朋友圈，全是绚丽的晚霞霸屏。
    连老黎都发了一份。
    不管不管，她也要发。
    ——今天的晚霞
    ——图片
    拍完照，放好手机，黎珂重新拉回思绪，回到题海里，继续写化学，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到了六点，教室前面也只剩下一两个人，她甩甩麻掉的手，放下笔，准备起身去上个厕所。
    转身就看见后桌肖柯也还在埋头在学习，神情专注，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在草稿纸飞速地演算。
    不过他发质好好的感觉，头发蓬松但发丝看上去细腻柔软，摸起来手感一定和摸螺蛳粉差不多。
    想到这，黎珂笑，觉得自己很混账，怎么能把人的头发和猫的毛发相比。
    她走出教室，窗外的热风迎面而来，扑在脸上，热呼呼的。
    上完厕所，她没有马上回教室，动脑太久，脑细胞死太多，她歪头站在阳台上，左手倚着栏杆，右手开始揉自己的脑壳，了望着远方，一边放松自己的眼睛，一边放松脑子。
    远处的青山被昏黄的余晖映照，建筑物的灯火在慢慢亮起，跨江大桥上的车流络绎不绝，底下的行人走走停停，地铁运转，“滴”地停下，又飞驰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黎珂摇头晃脑双手揉着太阳穴，无意识地舒了长长的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回教室。
    “哐——”
    紧接着，时间、空间都静止了两秒。
    黎珂昂着头，手也还捂着脑袋，反应过来，一触即离，少年的喉结猛地上下滚动。
    黎珂立马抬起左手用力抹自己唇瓣，同时往后弹了半米远。
    妈的，天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黎珂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面颊骤然如火山喷发，开始滚烫，须臾间像烂熟的红樱桃，左手掌背还在慌张地用力抹自己的唇瓣，抬眸尽是错愕，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白皙秀颀的脖颈，锋利凸出的喉结不停滚动，他吞咽了下口水，双手还举在半空中，整个人都不敢动，只有眼睛在眨动着，长睫一扇一扇的。
    天啊！
    天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珂！你干了什么啊！
    黎珂立马环顾四周。
    没人！
    幸好没人！
    眼前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垂下眼睫看她，轻声说：“我先去个厕所。”
    黎珂语气慌忙：“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急步走向了厕所。
    黎珂看着肖柯的背影，简直欲哭无泪，抱头蹲在地板上。
    老天啊！
    她怎么会撞入肖柯的怀里，还亲到人家的喉结！
    去死！
    全都去死！
    呜呜呜呜呜……
    谁来救救她啊！
    -
    肖柯（暗爽）：我上个厕所回来，再找你算账

 第66章 肖柯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黎珂回到座位上，揉搓自己的脸蛋，火山熔岩都没她的脸烫，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去。
    要不趁肖柯没回来，她立马开溜？
    想法迸现，她立马收拾东西，但又停下，不！不！黎珂你心虚什么！？
    又不是你故意亲到他的，他自己也撞过来了啊！
    对，肖柯也有责任！
    但心跳还是急促地砰砰砰。
    黎珂捂住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的心跳，安静一点，你安静一点好吗？
    最终黎珂拿起笔，强制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化学题上，但眼冒金星般，习题册上的字恍恍惚惚的，她注意力压根集中不了。
    等了好久，身后响起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椅子被拉开，主人坐了下来。
    泰然自若地装死？
    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黎珂都觉得尴尬得要命，肖柯肯定也是一样的。
    那就这样，都不提，然后翻篇。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教室里，黎珂的椅背被“咯咯咯”敲响，接着一只清白的手出现在她的肩膀旁，一张纸条躺在里面。
    黎珂抿唇，捏起那张纸条，打开。
    ［你说怎么办？你刚刚亲到我了］
    黎珂咽气，脸瞬间又涨红得跟西红柿一样，拿起笔刷刷写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你出来不也撞上我了？］
    黎珂把纸条丢回肖柯桌上，过了一会儿，纸条又递了过来，黎珂又捏起纸条，打开。
    ［我是撞到你，但你是亲到我喉结……程度不一样］
    黎珂凝着一口气，又写。
    ［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那是我的喉结、喉结，你知道男生的喉结被异性亲到意味着什么吗？我能不介意吗］
    黎珂吊着最后一口气，继续写。
    ［那你说，怎么办］
    ［补偿你肯定是要补偿我的，但我现在也不缺什么］
    ［。。。。请你吃一周饭怎么样，行么？］
    ［一周？要不你以后都当我饭搭子？］
    ［以后？你怎么不做梦呢？最多请你一周。］
    ［那我留着。］
    ［行，你留着也行，但得有个限度，我补偿你要到什么程度？］
    ［那你就满足我三个条件。］
    ［ok，三个条件。］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我是高中生。］
    ［相信你］
    黎珂把纸条揉起来，回头，才发现肖柯的发梢都是湿答答的，额前的碎发被水沾成几缕几缕，略显凌乱地翘在额前。
    少年正倚着椅子靠背，坐姿是肆意的，脊背却是挺直的，透出的气质也是干净的，水汽朦胧下的眉眼含笑，校服polo衫上的两颗纽扣都没扣，锁骨袒露。
    黎珂咽了下口水，扶额，她发现她不能直视肖柯的脖子，她避开，注视着肖柯的眼睛，又发现自己心慌得有些厉害。
    “这件事情，除了你我，谁也不能知道。”
    肖柯漫不经心地拎起桌边的水杯，笑：“嗯，我也挺怕我声誉受损。”
    黎珂白眼：“…………”
    黎珂起身，又打开纸团，准备撕碎了扔进垃圾桶。
    “你等一下。”肖柯阻止，“纸条给我，留存当证据。”
    黎珂顿了下，把纸团扔到肖柯桌上，最后提醒道：
    “你要当证据就要保存好，不要给别人看见，知道吗！”
    肖柯把水送到嘴边：“知道。”
    黎珂走后，肖柯勾着唇，画面在脑海里回旋，少女卷曲上翘的睫毛、银币般闪亮的大眼睛，动作眼神尽是慌张和错愕。
    他也错愕，在厕所里缓了好久，才把耳朵的红晕消退下去。
    但软绵绵的触感，他像是被电到了，身体僵着一动不动，喉颈酥酥麻麻。
    他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除了笑，还是笑。
    -
    天啊。
    她可怎么办才好？
    以后到底怎么面对肖柯啊？
    这在一个班里，还是前后桌，进进出出，抬头不见低头见。
    黎珂拿出手机，想和陈依依说来着，但谨慎思虑一番，又作罢，陈依依肯定会疯狂嘲笑她，然后每见到肖柯一次，就犯贱地调侃她一次。
    不过，九月正式开学月考之后，就会换位置，黎珂双手合十，虔诚地看向窗外夜色祈祷，老天保佑她，快让她换走，离肖柯远点。
    向神明祈祷完，黎珂举起手狠狠地拍自己的脸，丢人现眼。
    完了，她现在都开始学陈依依那套了。
    平板里的美剧放着，一句一句台词像是背景音乐，画面一帧一帧飘过去。
    心不在焉的黎珂又摸摸自己脖颈，沉下去的画面又涌上脑海，羞耻！一激动口水就呛到自己，干咳两声，她出房间去倒水。
    客厅外的老黎在八仙桌上练毛笔字，手上运笔挥斥方遒，嘴里念念有词：“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啊！”
    “愁啊愁！”最后一笔落下，老黎放下笔，起身，扬眉邀请黎珂共赏大作。
    黎珂站在饮水机旁，她老爹练字很开心嘛。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
    新的一周，周一上午。
    第一节下课，黎珂偷偷回头看，肖柯正趴在桌子上在睡觉。
    她发现肖柯趴桌子的睡姿都很固定，右手压在桌上，头压着右手手肘，左手则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额头和长长的睫毛。
    接下来两天，依旧相安无事。
    周三大课间，黎珂忍不住了回头问：“你还没想好提什么条件？你不会憋着什么大招等我？”
    肖柯正拎起水杯喝水，喉结又上下滚动了一下，笑说：“没有大招，别担心。”
    黎珂别开视线，不自在地看了下天花板，总是似有似无地瞥到那个位置。
    “你还是快点想好了就提。”
    那三个条件肖柯只要还没提，每天上课下课，看见肖柯，就好像有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不喜欢被人扼住命运咽喉的感觉。
    肖柯看着她躲闪的眼睛，笑：“那待会儿体育课，你给我送瓶水。”
    “啊？啊？”
    “不是你让我提吗？”
    黎珂没看过人打篮球，也没给人送过水，但是家就在学校里，路过篮球场时，难免见过女生给男生送水的场面。
    她只觉得，给男生送水不如在教室刷题。
    而且，人女生也是给喜欢的男生送水啊。
    肖柯觑着黎珂犯难的表情：“这很难吗？不提你又说我不提，提了你又……”
    “行行，给你送，给你送。”
    就知道她吃激将法。
    “送什么？送什么？我也要！”余凯兴叼着一瓶奶走过来。
    黎珂立马眼神示意肖柯。
    肖柯抬眸看余凯兴，神情愉悦：“我们打赌一道题，她比我晚点写出来，体育课要给我送水。”
    余凯兴眼睛突然放亮，被奶给呛到，拍着胸脯。
    在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他兄弟肖柯干了什么？

 第67章 奔跑的少年永远真挚又热烈

    上午最后一节课就是体育课。
    骄阳正盛，白亮灼烫的阳光炙烤水泥地板，塑胶跑道味飘过来，让人条件反射地想吐，难为小高一们还在足球场里军训。
    体育课的集合就在篮球场背后，好几个班都在排队等老师，没有场地跑步，老师来了之后，点完人就让自由活动，班里一群人跑去了小卖部，一群人跑回了教学楼。
    答应了给肖柯送水，黎珂准备去小卖部，肖柯迎面走过来：“太阳很大，很晒，你有什么事去忙，不用给我送水了，这次也作数，还剩两个条件。”
    黎珂没听懂，反应了下：“那怎么行，说了要送就是要送。”
    “而且就这点太阳，我要晒太阳促进钙的吸收。”
    肖柯笑着点点头：“行，那你待会儿晒够太阳了，去篮球场旁的树荫下等我就好了。”
    黎珂点头，肖柯小跑着追上班里的一群男生，前往篮球场。
    -
    黎珂独自一人前往小卖部，听着热烈的蝉鸣声，它们好像怎么也不会疲倦。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小跑声。
    黎珂下意识回头。
    “hello！黎珂！”
    是许苑。
    黎珂笑着冲她挥挥手。
    许苑：“小卖部？”
    黎珂点点头。
    “那一起去。”许苑发出邀请。
    黎珂：“嗯。”
    许苑上前和黎珂并排走。
    “黎珂，你原来是哪个班的呀？”
    “25。”
    “哦，25的呀，我记得你好几次理科第一。”
    黎珂不好意思笑笑，其实她没什么想问的，但为了话题的延续，还是反问道：“那你原来哪个班的？”
    许苑笑：“我原本就是27的。”
    黎珂点点头：“那你很厉害啊！”
    “没有没有，你更厉害。”
    两人有的没的闲聊，前往小卖部。
    到了冷藏柜，黎珂拿了三瓶矿泉水，又给自己拿了一瓶黄桃味的酸奶，许苑也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瓶酸奶。
    “你为什么拿三瓶矿泉水啊？”
    黎珂也不遮掩，实话实说：“给肖柯、余凯兴他们。”
    许苑迟疑了一会儿，笑着点点头。
    “你和余凯兴他们很熟吗？”许苑问。
    “还行。”经过糖果区，黎珂又伸手捞了两包奶糖和两片奶片。
    结完账，顶着大太阳出了小卖部。
    许苑：“我也要去篮球场。”
    “好，一起过去。”
    两人又原路返回，前往篮球场。
    来时像是把话都聊完了，折返时有些安静。
    许苑：“黎珂，我感觉你平时挺独来独往的。”
    黎珂笑：“嗯，比较方便，不用协调别人的时间。”
    “确实。”
    “黎珂。”
    许苑又突然叫她，语气和前几次叫她的名字不一样，黎珂偏头，对上许苑抬眸看她的眼睛。
    许苑个子比她小，小骨架女生，头上戴着的发饰小巧精致，哪怕穿着校服整个人也是明媚漂亮的。
    黎珂：“怎么了？”
    “我感觉肖柯应该把你当成了特别好的朋友。”
    黎珂皱了下眉，“他好朋友不是挺多的吗？余凯兴、江定晨就两个了啊。”
    许苑滞了一下，笑起来：“其实，我和他们都是初中同班同学。”
    黎珂眉梢一挑，也难怪课间许苑和肖柯、余凯兴他们这么自来熟，原来都是老同学。
    “他们三人都挺受欢迎的，当时班里有挺多人喜欢他们的，学妹也追着他们跑，还特地建了关于他们三的群聊。”
    黎珂震惊，太夸张了，不过可能她初中也有，只是她不关注，不过许苑居然给她普及这么多他们初中的事，黎珂不八卦，但别人说，她也可以听。
    “我中考结束就和肖柯表过白。”
    ！
    黎珂凝固，睁大眼睛，这是她能听的吗？
    瑟瑟发抖。
    “但是，你想想也知道啦，被拒绝了。”
    那你课间还能这么自如地和他说话，牛啊牛！
    终于到了篮球场，篮球场里打球的男生分成几批在不同篮球框前奔跑驰骋，不同的校服身影来回变换位置，身形矫健，敏捷迅速，篮球“砰砰砰”撞击地板，在半空中抛出漂亮的弧线，烈日炎炎阻挡不了少年的热情。
    黎珂目光逡巡了一下，很快在人群中找到肖柯他们，还是很扎眼的。
    篮球场周围围着人，男的女的都有，衣着色彩也斑斓，暨平一中周一升旗仪式明令要求穿校服，其他时间没有重要活动随意。
    “过去看吗？”许苑问。
    黎珂诚实地摇摇头，太阳好大，好晒，她不想过去。
    “我就想在树荫底下待着。”黎珂指了指篮球场外围的成排的紫荆花树和凤凰木。
    许苑点点头：“那我过去咯。”
    “好。”
    黎珂一个人蹲在树荫下，把怀里的矿泉水全都放置在地上，拧开酸奶，篮球场里猝然响起一阵欢呼声，黎珂望过去。
    只见众人把江定晨推了出去。
    黎珂再定睛一看。
    几个女生站到了江定晨面前。
    啧啧啧啧啧。
    都这么勇的吗！？
    看来刚刚许苑真的没有夸大其词。
    然后黎珂就看见了东张西望的肖柯，少年在篮球场不停地转身变换方向，好像在找人。
    黎珂没忍住笑，肖柯头上的毛炸起来了。
    笑着笑着，远远地，她的目光就接上了肖柯的目光。
    站在阳光下的少年，穿过人群，粲然一笑，狭长的眼睛一下弯起来，然后少年便笑着绕过篮球场，到了篮球场外围，避开其他正在打篮球的少年，小跑着奔过来，白色的校服微微鼓起来，少年身形清瘦挺拔，黑亮柔软的碎发在半空中扬动着。
    炎热的八月，蝉鸣长嘶，蓝天白云，阳光璀璨，奔跑的少年永远真挚又热烈。
    黎珂蹲在地上，手中的酸奶还半拧着，但眼睛好像也只顾着看朝她奔来的少年了。
    很干净很清爽，也很好看。
    快靠近她时，肖柯停下奔跑的动作，抬起右手从额头把头发往后拨，随即发丝肆意地散落回，入了树荫底下，迈着稳健的步伐前来，黎珂彻底看清。
    他真的笑得很好看，莫名地，黎珂觉得肖柯看她的眼神很亮，亮到眼底像是盛满了灿烂的星河。
    “水呢？”少年挑眉，额间渗着汗珠，白净的脸颊泛着点红晕，嘴角上扬着。
    “啊？哦。”黎珂回神，把半拧开的酸奶放在地上，急忙抱起身旁的三瓶水。
    肖柯唇角荡得特别大：“怎么有点呆啊你？”
    然后捏起膝盖上校裤布料，蹲在黎珂旁边。
    -
    ps:肖柯奔过来，黎珂心没心动不知道，反正作者是看心动了（满意）

 第68章 脖颈修长的白天鹅

    原本黎珂想说几句好话夸肖柯，比如你刚刚看起来很朝气、很昂扬、很帅，但谁让肖柯说她呆。
    “你才呆。”黎珂把水捧给肖柯。
    “怎么有三瓶？”
    “余凯兴和江定晨啊。”
    “哦。”肖柯默了下，“他们居然也有。”
    “毕竟沾你的光，但江定晨应该不需要了。”黎珂再次望向篮球场里，发现江定晨和余凯兴不见人，他们班剩余的人也在陆陆续续离场。
    “那就全都给我喝，一瓶不够喝。”
    黎珂偏头看旁边的肖柯，肖柯已经拧开瓶盖，随后仰头“咕噜咕噜”地喝水，脖颈上某个凸起滚动明显，颈线像是一条紧绷的山脊，灌完一瓶水，他拧紧瓶盖，蹲着变成直接坐在了地板上，笔直的大长腿放松地伸出去。
    他偏头看着黎珂。
    “喏，都给你，喝这么快不怕呛着吗？”黎珂把剩下的两瓶水也都给肖柯。
    肖柯一只手拿一瓶，“渴。”
    “下次还是喝慢一点。”
    “好。”
    “听说你初中很受欢迎？”
    “不知道。”
    “不知道？行。”
    “我是第一次接女生的水。”
    黎珂稍愣，眨眨眼，少年垂眸，眼睛下方有小小的一片扇形阴影。
    暑气未消的夏末，芙蓉盛开了一朵又一朵，蜻蜓点水，平静的湖面开始有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
    这是很普通的一天，阳光白灿，白云飘浮，蝉鸣不止，后来黎珂回想起，也依旧记得这一天，有个少年在阳光下朝她奔赴而来。
    “我也是第一次送水给男生好。”
    又补了一句：“你多荣幸。”
    “嗯，很荣幸。”
    肖柯欲往某个方向抬起的手又顿下，转而拧开了一瓶水，愉悦地目视着前方。
    黎珂也蹲累了，坐下去，双腿也放松地伸出去，一对比之下，她的腿好短啊，好短啊，但两人就这么在树荫下坐着。
    外头天空一碧如洗，头顶绿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青绿的树梢破碎地落下来，地板上的斑驳树影随风摇曳，同时顶上的树叶哗啦啦如银铃般清脆响。
    不远处的榕树蓬勃旺盛，光滑的叶面因风上下翻转，反射着白亮的光，绿叶成群像是被烫上了碎银一般。
    “你休息够了吗？”黎珂拿起地上的酸奶。
    肖柯侧头，看她，可能是打完球，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散漫。
    “没有，再待一会儿。”
    黎珂又把酸奶放下。
    -
    9月上旬的月考如期而至，从3号到5号。
    一共五层楼，除了二楼和三楼的一小半是文科班，其余都是理科班。27个班，7个文科班，20个理科班。
    依旧按照成绩排考场，黎珂人生第一次进入理科1考场啊，但这次的理科考场排号从五楼开头算，从左往右，27班在右边，所以黎珂要去五楼的最左边教室。
    其实就是全体实验班的学生换了一个教室考试，说实话，在这样的考场里考试压力真的挺大的。
    写着卷子，不小心一瞥到旁边的，发现对手学霸们行云流水、杀人不眨眼般写卷子，遥遥领先你两道题。
    心态就会有点崩。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回到教室，大家很平静。下午考完数学，傍晚教室就叽叽喳喳的。
    “最后一道选择题选什么？”
    “我选b。”
    “我选d。”
    “妈耶，不一样！”
    “最后一道填空题呢？”
    “我算的根号3。”
    “不是2倍根号3？”
    “唉，黎珂，你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和填空题写的是什么啊？”
    黎珂已经在复习明天的物理、化学，其实这种考完就对答案的现象很不好，影响心情。
    黎珂看他们：“我选a和根号5。”
    那两人苦笑。
    “肖柯你呢？”
    “a和根号5。”
    那两人彻底绷不住了，捂着嘴回座位，老实了。
    黎珂回头，手上转着笔，肖柯捧着书，手指翻着页，两人就这么相视一笑。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各科课代表去办公室拿答案，第一个晚自习如火如荼地对答案。
    余凯兴问江定晨：“你完型错几个？”
    江定晨：“你应该问我对了几个。”
    “那对了几个？”
    “19个。”
    余凯兴锁喉江定晨，无了个大语：“才错1个！受死！”
    “我错了7个！明天小彭又要点我speak english了！”
    两天后，周五，考试成绩出来了，小彭拿着新的花名册和成绩表，又下来把几张成绩表给肖柯，肖柯作为学委，要把全班成绩单给各任课老师。
    霎时弄得全班骚动，紧张、害怕、兴奋又期待。
    “学委，学委，给我看看成绩表呗？”
    肖柯递一张给说话的人，四面八方的人要，肖柯把成绩单分了出去。
    诶咦嚯哟班里一阵响。
    黎珂攥着笔，心脏绷紧，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但又不想挤人堆看成绩。
    椅子靠背被敲响。
    黎珂习惯性把头靠后。
    肖柯在她耳后，轻声说：“很巧，我们并列第三。”
    后面黎珂看到成绩单，她和肖柯的总分都是683，花名册上她的学号是3，肖柯是4，因为她吃了姓氏l的优势，l在x之前。
    中午吃饭，好不容易和陈依依约到一起。
    陈依依这段时间很刻苦地学习：“珂珂，爽死我了！就我上次和你说阴阳怪气我的同桌，看到我月考成绩后都说不出话了！我考了班里23，她34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珂由衷为她高兴：“果然，打人脸，还是少哔哔，直接凭实力把人家脸打肿更爽！让她哑口无言。”
    “不过她又去阴阳别的女生了，看见别人穿着好看的衣服也说两句，什么也就一般啊，恶心，又说，那个谁谁谁这么努力，每天在教室待到最晚，成绩怎么还不是这么点分，什么一看这个人就脑子不聪明。”
    “她神经病。”
    “我听到是真的很想扇她一巴掌，不过我们班有些人慢慢都不和她一起玩了，日久见人心。”
    “嗯，我之前看到一句话说，当你跑得慢，耳边全是闲言碎语，只有当你跑的快，耳边才能是风声。”
    ……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两人又继续吃饭，黎珂目光一瞥，无意间看到了坐在食堂靠窗位置的唐聿。
    一个人吃饭，吃的很快，脊背挺直，一如她坐在教室伏案的样子。
    唐聿只是话很少，但她会笑，但不是哈哈大笑，而是微微地勾唇笑。
    看到她，黎珂总是想起，脖颈修长的白天鹅。
    傍晚，唐聿轻轻戳了戳黎珂的肩膀。
    黎珂偏头，笑着看她：“怎么了，同桌？”

 第69章 不让你看他的朋友圈

    黎珂一看桌面，唐聿把她的英语答题卡推了过来。
    “黎珂，我英语比较差，基础也比较薄弱，你能帮我分析分析吗？”唐聿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黎珂看着她的眼睛，黑亮的杏眼像是蒙上一层水雾一般，里面又隐隐有一股倔强的冷劲儿，其实开学差不多一个月过去，黎珂感觉唐聿白了点。
    “可以。”黎珂拉过她的答题卡，答题卡顶头是唐聿自己写的分数，108。
    这个分数在实验班里确实是算不上太好，实验班的英语平均分128以上。
    答题卡上已经是唐聿订正过的红色痕迹，光英语听力就错了八九个，后面的语填、改错也错了蛮多。
    黎珂记得有一次理科第一是唐聿，但她没注意看过唐聿的英语成绩，确实是有点拉垮啊。
    “你英语试卷也给我看一下。”
    唐聿把桌面上的英语卷子递给黎珂，她微微抿着唇，模样有些不好意思。
    黎珂掀起眼看她笑：“请教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很乐于助人的。”
    “我怕占用你的学习时间。”
    “问题不大，现在是傍晚呢。”
    黎珂拿着她的答题卡，往书桌中央靠近，两个女生的脑袋就几乎靠在一起。
    黎珂：“先看你语填部分，你连词、介词、冠词这种知识记忆类的语法填空都没太大问题，但你一遇到句子长的，像这种填谓语动词、非谓就会出现问题。”
    “你是不是句子看不懂？”
    唐聿点头。
    “句子的定状补太多，你看不懂的话，就把句子的谓语动词画出来，刨去定状补，起修饰作用的句子成份都先不看，只留下主谓宾。这个方法在阅读题中你看不懂句子时同样适用。”
    “怎么判断什么是状语？”
    黎珂一愣，有些哑然，这不是很基本的语法知识吗？初中就会学，唐聿能考理科第一，基础知识不应该不牢固啊。
    她注视着唐聿求知若渴的眼神，也只愣了一会儿，开口道：
    “定语、状语、宾语补足语……状语一般由副词、介词短语、分词和分词短语、不定式或相当于副词的词或短语来担当……其实你也不用弄清楚这些，找出句子主谓宾也可以了。”
    ……
    “不过也别担心，语填和改错是提升最快的，弄清楚每个空考查什么，做个几十道题你就懂了。”
    “还有你的听力、阅读……”
    ……
    二十多分钟下来，临近上晚自习，黎珂也大概把唐聿的卷子分析完，唐聿连声道谢，黎珂发现她们之间说过最多的话也是谢谢。
    给个糖果，谢谢。
    递个卷子，谢谢。
    捡起书，谢谢。
    上课来个提醒，谢谢。
    ……
    黎珂撑着下巴看她：“唐聿，要不我叫你谢谢姐？”
    唐聿显然没立马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眉目灿烂冲黎珂一笑：“那我叫你糖果妹？”
    因为黎珂抽屉、口袋无时无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糖果，吃糖果的时候，就经常问唐聿要不要。
    两个女孩对视而笑，又各自坐好，开始学习。
    黎珂握起笔，开始写折磨人的化学，让她看看究竟是什么可爱的官能团能难倒她？
    -
    下了晚自习回家，黎珂穿过图书馆、食堂，走进小路里，树影婆娑，大理石铺叠而成的小路，路旁长满了小黄花，栀黄色的路灯下，蚊虫在上空萦绕。
    “爸！”
    老黎夹着一个公文包回头，拍着胸脯：“吓我一跳！”
    黎珂背着书包蹦上前，操着雄浑厚重的嗓音：“黎老师啊，今儿这么巧，你女儿放学遇到下班回家的你。”
    老黎：“……”
    就在一个学校里遇到不是很正常吗？
    老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喜糖，“糖果吃不吃？”
    “喔！居然有喜糖！”黎珂接过。
    老黎低声得意地说：“我就说那个新来的历史老师和张家聪最后一定会结婚的，办公室其他老师还不信，现在喜糖都在手。”
    “张家聪，那个年轻瘦瘦高高的地理老师？”
    老黎点头。
    “啧啧，你们老师在办公室都在聊什么啊？改天我也进去听听，全都捉住你们老师的八卦，然后在班里大肆宣扬，我们学生对这些也是相当感兴趣。”
    老黎抬手就是要轻拍黎珂的脑袋。
    黎珂完美躲过。
    回到家，老黎去厨房煮面条，二十分钟后，捧着两碗面条出来，金黄灿烂的荷包蛋置在面条上，加上几片油绿的生菜点缀，相得益彰。
    “珂珂，刚刚你又说饿了，面条煮好了。”
    黎珂拿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后背靠着沙发，和老黎蹲在沙发边上吃面条。
    “嘶——好烫。”
    “你不会吃慢点啊。”
    “感觉没味，我去加点老干妈和辣椒酱。”
    面条伴着老干妈和辣椒酱，看上去果然更诱人，黎珂斯哈斯哈干完，酒足饭饱，餍足地靠着沙发。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老黎严重怀疑黎珂的精神状态：“笑什么？抽成这个鬼样子？”
    黎珂捧着手机，顺便点了个赞。
    “看朋友圈，肖柯的，他家有两条狗，一条叫墩墩，一条叫胖胖，两条蠢狗拉大锯扯大锯，互相咬着一条毛巾。喏，给你看——”黎珂把手机屏幕凑到老黎面前，不行，黎珂一看又想笑：“哈哈哈哈，好蠢的狗，又蠢又可爱。”
    毛巾被两条狗扯断，反冲力让两条狗分别往后弹跳，而后像陀螺一样在地板上旋转打滚，在地板上摩擦完两圈的狗站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走路晕头转向，特别是胖胖，站起来没几下，又倒在了地板上。
    老黎也哈哈笑起来，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给肖柯的朋友圈点个赞。
    “诶，我怎么看不到肖柯的朋友圈？不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肖柯发朋友圈？”后知后觉的老黎脸一黑，耷拉下的眼睫活像肖柯的狗，墩墩的眼皮，眼皮下拉着写满委屈、疑惑、不解，还有不爽。
    黎珂捂住嘴笑得更大声，虽然话不当讲，但她还是要说，想当初她老爹多么得意肖柯是他的得意门生，一口一个肖柯和他比较熟，对肖柯赞叹不已。
    黎珂煽风点火，欠欠地说：“爸啊，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把您屏蔽了呗。”
    “不过别难过，可能真的就是有代沟，才把您屏蔽了，不让你看他的朋友圈。”
    “不过为了出这口气呢，您也可以把他屏蔽了。”
    “……”

 第70章 你不表白，她更不知道

    九月中旬，暑气仍未消退，窗外青葱，树影摇曳，这周是久违的双休。
    周五大扫除，余凯兴拎着一个红色的小水桶，里面装着半桶水，站在教室后面，给全班人表演匀速圆周运动，他手臂带动水桶旋转，转速很快，向心力的作用，里面的水洒出不来。
    “厉害！厉害！”
    “班花牛逼！”
    黎珂擦着窗户，望过去，被人吹捧的余凯兴转水桶转得更欢了。
    教室陆陆续续打扫完，黎珂擦完玻璃回到座位上，唐聿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拜拜，唐聿。”
    唐聿拎起包，勾唇：“好，下周见，黎珂。”
    “啪”的一声，唐聿的包碰掉了江定晨桌上的笔袋，唐聿拾起，投递过去抱歉的目光：“不好意思。”
    江定晨开着书包拉链收拾东西，接过笔袋，塞到包里，“没事。”
    余凯兴：“晨晨宝贝，我搭一下你家的顺风车ok不？”
    江定晨嗯了一声。
    黎珂继续在教室写作业，家在学校的好处很多，比如不用每天乘坐交通工具跑来跑去，比如可以把教室当成来去自如的自习室，比如她可以在教室自习到很晚，所以周末她压根不用拿书回家，塞几张卷子就够了。
    长时间持续学习，脑子需要换科目，写了很久的数学，黎珂拿出英语，写完一道改错，她左手支着下巴，望向了窗外。
    走廊外的粉色晚霞，染红半片天，如诗如画。
    静静地看了两三分钟，身后传来清脆的翻页声，黎珂默了下，握起笔继续埋头苦干。
    上次她和肖柯是并列第三，她特地看过肖柯的成绩，语文比她高了11分，肖柯语文132，她121，她物理甩了肖柯3分，其他科目零零散散甩了8分，最后两人总分持平。
    之前老黎和她说过，高一不用上晚自习时，肖柯就会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家，这两周放假常常是她走了，肖柯也都还没走。
    立个fg，下次她要甩了肖柯，独占鳌头。
    做完一套阅读题，满意地刷刷改完，黎珂去上厕所，回来时，有两个女生交头接耳，站在他们班教室后门。
    黎珂眉梢一挑，走近，两个女生转身正对着她，羞涩地笑着。
    “黎珂学姐，你好。”
    ？！
    还知道她名字！
    黎珂眨眼，只见一个女生被另一个女生推到她的眼前，双手就捧上了一封天蓝色的信封。
    不会！女生来给她表白？
    但下一秒，眼前女生的目光瞥向了教室的某个方位，黎珂就着她的目光看去，少年垂着头颅，长睫扇着，模样一丝不苟，手上的笔不停地动。
    “学姐，能把这个转交给肖柯学长吗？”
    黎珂还真以为给她的呢！
    黎珂指了指教室里，“他就在里面。”
    “学姐我不好意思进去，拜托了，拜托了。”女生双手合十，眼神恳切。
    黎珂无奈，抽走了情书。
    回到教室，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把信封扔在肖柯桌上，少年抬眸，脸上一怔。
    “刚有两女生让我给你的，喏——就。”她看向教室后门，两个女生不见踪影。
    “已经走了。”
    肖柯停下笔，盯着桌上的情书，两秒后说：“麻烦你了。”
    说完，他拿起，起身，走向垃圾桶，扔进去，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黎珂忽然有些贱，拇指和食指相捏，比着表示“一点点”的手势：“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法？”
    肖柯重新拿起笔，认真看黎珂几秒，发笑。
    “没有。”
    “那你呢？”
    黎珂：“没有。”
    肖柯点点头，藏着眼里的窃喜。
    黎珂转身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快七点了，等下老黎该喊她回家吃饭了，她把桌面上的几张没写完的卷子塞到书包里。
    “那后桌，再见，早点回家。”
    “再见。”
    “黎珂。”
    肖柯又叫住了她，黎珂回头。
    “你头发长长了。”
    黎珂低头看自己的头发，确实，一不留神，从阳春三月的齐下颌线短发，到金秋九月，六个月过去，头发都长到锁骨了。
    “第二个条件，下次换座位，当我同桌。”少年眼眸澄亮，发出邀请。
    黎珂一瞬愣怔。
    肖柯指节分明的手转着笔，直直地看着她，又补了句：“好好利用你这个学习资源，你数理化比我好，我语文比你好，我们强强联手。”
    “打败天下无敌手？”黎珂顺势接道，然后笑了起来。
    “好啊。”然后黎珂环顾四周确认，教室和走廊外除了他们俩，都没人。
    “那我当第一，你第二。”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老黎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黎珂自认为她没有远大的、明晰的、可以奔赴山海的目标，比如书上所说，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但伟大是多伟大？有用又是有用？
    这些都太大太大了，现阶段，她想要做好的事情就是冲刺两年后的高考，可以设立一个目标，一步一个脚印，不一定努力了就会实现，但它就像北斗七星一样，牵着迷路的夜行人往前，这也是一种磅礴的力量。
    不过黎珂也是仗着教室没人，才敢肆无忌惮地和肖柯说。
    肆无忌惮？
    她和肖柯的关系都可以肆无忌惮了。
    看来时间不仅让她的头发长长了，还让她认识了一群和她不一样的人。
    “不能并列第一吗？”肖柯笑问。
    “但我觉得我会是第一。”
    “好，我相信你。”
    因为，这是黎珂会说的话。
    -
    高二双休，高三半休，走读生九点半才下晚自习。
    肖柯在老地方等肖恬下课，肖恬手上拿着一本习题册。
    搭上地铁，没什么人，两人也安安静静的，肖柯一般会带上耳机听听力或者听新闻，他余光扫到，肖恬在做地理题，复习资料抵在膝盖上，肖柯有些吃惊，看来她姐复读是给自己下了狠心，毕竟以前坐地铁回家大小姐都是拿起手机刷某书某音。
    肖恬抬眼看肖柯：“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肖柯：“感觉你像变了个人。”
    “变得勤奋好学了是？那还劳烦弟弟以后时刻督促我学习。”
    “学习是好事，但别魔怔了，把自己逼太紧，劳逸结合。”
    肖恬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复习资料上。
    出了地铁站，夜色浓重，城市的灯火被焦黑色模糊，肖恬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肖柯疑惑地看着肖恬。
    肖恬倏地嘴巴微微撅起，眼里蓄满了委屈，下一秒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
    “哎，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肖柯手上慌乱，从书包侧袋掏出纸巾，扯出来给肖恬。
    “是不是压力太大，还是复读班有人欺负你？”
    肖恬使劲地摇头，豆大的泪水滑过面颊，眼睛一下猩红起来。
    “说话，别光顾着哭，你光哭，我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呀？”肖柯一边递纸巾，一边满头雾水。
    “他说要和我分手，说他喜欢成绩和他差不多的，这大学才刚开学半个月，我们高中在一起了两年。”
    “他！？你谈恋爱了？！”肖柯震惊。
    肖恬哭得一抽一抽的。
    肖柯崩溃，老天啊，他轻拍肖恬的肩膀安抚，牵着她走到公园树荫下的长凳上。
    “别哭了，你好好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
    肖恬一抽一噎地说完，泪水也渐渐止住，男的是肖恬高一暑假集训那年认识的，同为音乐生，肖柯看男的照片，也可以说得上和肖恬郎才女貌，看聊天记录，刚开始两个人确实是真心实意地谈恋爱，后面男的，高考完后，就开始冷暴力肖恬，直到今天，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觉得我们没有共同话题，我喜欢成绩和我差不多的”提了分手。
    肖恬觉得莫名其妙，受不了就崩溃大哭了。
    肖柯也清楚肖恬，从小被爷爷奶奶当成掌上明珠宠着，爷爷对教育男孩、女孩的方法截然不同，对女孩子更纵容些，肖恬也只比他大两岁，更多时候，肖恬像妹妹，肖柯像哥哥，肖恬人虽多多少少有些娇纵，但单纯没心机，又是颜狗，这男的刚开始对肖恬确实挺真诚，聊天记录里全是给肖恬嘘寒问暖、送吃的送喝的种种……肖恬察觉不到也正常。
    “对了，你高考完去玩不是和他出去的？！”
    “没有，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没分寸的女生吗！我和他嘴都没亲过！他有病！我哪里配不上他！我顶多就是成绩差！”
    肖柯又滑览肖恬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的暗示，他大概懂了，这就是一个渣男，又擅长伪装，肖恬确实是长得漂亮，但高考后这男的并没有马上得到他想要的，算了，他姐肖恬应该也看不懂那些暗示性语句。
    “好了，别为这男的难过了，他就是想睡你，没睡到。”
    肖恬猛地抬头，泪水朦胧地看肖柯。
    公园长椅上，晚风浮沉，肖柯给奶奶发了个消息，放下手机慢慢地和肖恬说。
    ……
    “所以，别傻了，谈了这段，你就应该长经验了。”
    肖恬抱住肖柯，哭过之后，鼻音厚重：“我的好弟弟，你这么好，以后要便宜哪家女孩子。”
    “松开你的手。”
    肖恬松开，又吸吸鼻子，“放心，我以后会对弟妹超级好的，一定会在她面前多说你的好话。”
    “把泪水擦干净再回家，别让奶奶看到。”
    肖恬伸出爪子。
    肖柯：“什么？”
    “纸巾。”
    “……”肖柯直接从包里拿出抽纸丢给肖恬。
    肖恬拿着肖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纸巾，“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备这么多纸巾？”
    “没有。”
    “那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肖柯原本不想回答肖恬，但还是说了个是。
    肖恬清理着泪痕，瞳孔地震，“是？！”
    “是。”
    “那你没行动？”
    “管好你自己。”
    “不是，你也可以和我说说，女生最了解女生，姐姐我也可以帮你追女孩。”
    “不用。”肖柯顿了下，补充：“不想影响我们的学习。”
    肖恬：“但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万一她不喜欢……不喜欢你？”
    肖柯勾唇，看向沙坑里玩沙子的小孩，“我已经喜欢得超级明显了。”
    肖恬：“那她不知道？我和你说，如果你喜欢得超级明显，一个女孩子不可能不知道，她大概率是不喜欢你，装作不知道，没拆穿你。”
    “你以为她和你一样，她眼里只有学习，而且我也感觉得出来，她不讨厌我，这就足够了。”
    肖柯拎起书包，肖恬废话实在太多了，“回家。”
    肖恬拿起书包跟上肖柯的步伐，“那她可能就是很迟钝，你不表白，她更不知道。”
    “我又没说不表白，顺势而为。”

 第71章 这次不能再让她跑了

    周六。
    黎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刘海撩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对着镜子，开始龇牙咧嘴，搞怪地练习自己的笑容。
    “咦嘻嘻。”
    “呵呵。”
    “哈哈哈。”
    “哼哼哼。”
    ……
    和神经病差不多，自娱自乐半晌，黎珂恢复正常的笑容。
    唇角两个梨涡浅浅地露出来，她用手撑大自己的眼睛，哇，她的眼睛怎么可以这么大，但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得很像青蛙，青蛙的眼睛也特别大，但脸颊又很小。
    拿出手机，黎珂给自己来了个做鬼脸的自拍，眼睛瞪得像铜铃，然后发给陈依依。
    千分尺要估读：图片
    千分尺要估读：看我长得像青蛙吗
    rapper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rapper陈：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像，这么一看，你真的长得好像青蛙啊
    rapper陈：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jpg
    rapper陈：呱呱呱呱呱下次你可以代言青蛙王子，或者自创青蛙公主品牌哈哈哈
    和陈依依扯会儿皮，黎珂放下手机，镜子里的她黑发至锁骨，发梢遮住她流利的下颌线，与原来一刀切冷调十足的短发相比，现在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内敛了许多，不过短发洗头只需要五分钟，吹风机吹三分钟就干，晚上写完作业，洗好澡，她只想倒头就睡。
    “珂珂，中午你想吃什么？”客厅里老黎在喊。
    黎珂打开房间门，走出去，“还有什么好吃的？”
    老黎放下手中的书，走向冰箱，“只有面条了。”
    “要不我们点螺蛳粉？”老黎又问。
    黎珂嘿嘿一笑：“我要中辣，顺便给我加个炸蛋。”
    老黎立马点了两份螺蛳粉外卖，半个小时后，螺蛳粉送达，整个屋子里飘着一股浓郁独特的醇香味，香、辣、鲜、酸、臭五种味道交织融合，闻一口都让人垂涎三尺。
    黎珂的是中辣，金红色辣油浮在细滑的粉丝上，汤汁诱人，吃得黎珂一边扇风，一边大汗淋漓。
    老黎：“小曲今晚回来，和你说没有？”
    “前几天就说了。”
    “今晚我们去苏老师家吃饭。”
    黎珂抬头瞟一眼老黎：“哎哟哟哟。”
    “……”
    “所以下午我要和苏老师去买菜，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我又不是小孩。”黎珂送一口粉入口，唧唧嚼完，下咽，“我下午出门剪个头发。”
    “行，还有钱吗？”
    “没有，记得转账，我还要去超市买零食，就要个两百。”
    老黎凝了眼黎珂，拿起手机转账。
    黎珂放下筷子，疯狂笔芯。
    老黎四点出门，黎珂看向窗台外，阳光炙烤大地，天空万里无云，学校里连鬼影都没有，只有绿树上的蝉鸣声声不绝。
    热。
    出门肯定要热昏头。
    黎珂决定等太阳下山再出门。
    五点半，黎珂动身，夜幕降临，金乌西坠，余晖于山巅之下散漫出来，但还是热，一阵风吹来，迎面卷过一股热浪，炎热笼着整个人，火烧火燎，让人喘不过气。
    出了校门，黎珂沿着马路牙子一直走，经过一个又一个公交车站，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她经过了二中，二中是一中的对手，历年文科状元差不多都被他们霸占，文科探花、榜眼在一中，二中重文，一中重理，两所中学分庭抗礼。
    暨平一中处于的地段，西面现代化，高楼大厦林立，东面烟火气，大街小巷，青砖黛瓦，四通八达。
    学校云集，奶茶店集聚，现在奶茶店里待着的也几乎是学生模样的人……人行道边上栽着葱绿的黄葛树、木棉，经过某个高职，黄葛树下聚着几个红发、黄毛青年，男的女的，着装形态各异，有人站着，有人蹲着，不约而同的是手里都夹着根烟。
    黎珂拐入一条小街道里，郁郁葱葱的榕树、香樟树交替出现，光影交错，落在红砖绿瓦间，有些小店门口开始营业，老板端着蒸笼从室内出来，有些则开始在店门外支起烧烤架，煤气灶，摆起桌子、板凳。
    寒暑假期间，入夜时她还会和老黎出来散散步，街头巷尾还算熟，现在要去的理发店就是她经常去的那个，她每半年剪一次头发，自从高文秋离开后，她就没留过长发，习惯了短发的便捷，长发她都不适应，不是肖柯提一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可以扎锁骨。
    热气渐消，行人走过，有人牵着一只可爱的小泰迪，黎珂莫名就想起了肖柯的狗。
    有时候，她觉得肖柯和他的狗差不多，对她笑起来时，那双眼睛和狗的眼神一样，真诚纯粹。
    黎珂走着走着，落叶光影，让人心情舒畅，倏地她眉头一皱，刚刚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拐进了一条小街里。
    唐聿？
    她家在这附近？
    还没等黎珂反应过来，两女一男，紧身衣紧身裤，脚下风风火火，嘴里骂骂咧咧，男的一头银发，瘦不拉几，还没两个女的高，两女的，一高一矮，浓妆艳抹，一抹红唇嚣张。
    “操蛋，这次不能再让她跑了。”说话女声狠戾。
    黎珂凝着眉，握紧手机，那三人一下急步进入了唐聿拐进的小街里，黎珂跟着走近那条小街，不见唐聿踪影，小街里零星走着几个人，瘦不拉几的银发男咬着下唇，边走边环顾四周。
    个子最高的女生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骂了几句极脏的话。
    “雪姐，别急，我们知道她在暨平一中，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唐聿，操&，你以为你来了暨平上学我就找不到你了。”
    “雪姐，以后放学就去校门口堵她。”
    “笨蛋，你以为我们我不用上学啊！”
    “是哦，忘了。”
    三人又继续骂骂咧咧地往前扫荡、巡视。
    黎珂眉梢紧锁，那几个人看着就不像是学生，混混，三个混混，她猛地想起好几周前，也是在校外碰到唐聿急匆匆的身影，不会就是被这几个混混尾随？
    到底发生了什么？
    校园霸凌？
    唐聿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黎珂攥着指尖，隐隐忧虑着，开学一个多月，她连唐聿联系方式都没有。
    “雪姐，唐聿那个婊子在那！”
    黎珂猛地抬眼望过去。
    -
    ps:文里会有girl helps girl的情节
    唐聿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内核强大，拥有旺盛的生命力，不剧透过多～也希望我的笔力能把他们都写好

 第72章 为同桌效劳

    三个混混又迅速地跑进了一个街口。
    路过的大妈推着购物小车疑惑地盯着混混的背影看。
    黎珂的第一反应立马跟了过去，环顾四周，这边属于是老城区，楼房大多数是六七层楼高，独栋居多，斑驳的墙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上空的空调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一条街店门稀稀疏疏开着。
    黎珂拐进街口，垃圾桶旁竖着一根木棒，二话不说，夺到手中，又把手机的摄影模式打开，实在不行，就大喊人，附近都装有监控。
    刚走没几步，就撞见三个混混堵着唐聿，不过唐聿身后还有小街十里，七弯八绕的路口，应该是唐聿不想躲了。
    唐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啊，就是唐聿，一年不见，你就不想我吗？”
    “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啊。”
    “我说过的呀，无论你去哪上高中我都会找得到。”
    高个红唇女声音冷艳又凌厉，语气又装作是久别重逢的口吻。
    唐聿笑了笑，清冷的眉眼间有些疲惫：“找到我了又怎么样，你以为这是潮镇吗？这里大街小巷全是监控，你把我打伤了，你自己又会好过吗？你已经满16岁了，把我打伤了，你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高个红唇女凄厉地笑了声：“谁说我要打你了，都说了我只是来和你打个招呼啊。”
    好贱，黎珂心里一声啐骂，一只手举着手中的手机录着像，一只手抄着木棍防止兵变。
    接着高个红唇女，迈着摇摇摆摆的步伐，走向唐聿，刚伸出手——
    “唐聿！我爸在外面等我们了。”黎珂抡着棍子，大喊一声。
    三个混混样的人转身，高个红唇女眉梢一挑，轻挑地看向唐聿：“唐聿，谁啊这是？救兵？”
    “什么救兵，她是我表姐！我告诉你们，我爸就在外面！我现在正直播着！你们走不走！”黎珂手机对着他们，手上木棍操着时刻准备正当防卫。
    瘦不拉几的银发男不知道和红唇女交头接耳说什么，红唇女点点头，露出遗憾的笑：“唐聿，我本来还想请你喝奶茶的，那就下次，我就在附近的职高哦。”
    话落，红唇女回头看一眼黎珂，然后招呼另外两个走，三个混混往街尾走去。
    唐聿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了下，黎珂拖着棍子跑到唐聿身边。
    “你没事？”
    唐聿摇摇头，清冷又倔强的眼里却泛着亮晶晶的光，眼睛是最容易透露脆弱的窗口。
    黎珂心里有些发酸，她一直觉得唐聿的眼睛里充满着故事，眼里有话说，但又藏起来。
    一个多月来，她看到的唐聿是每天脊背挺直地坐在教室里，争分夺秒地刻苦学习，来无影，去无踪，不苟言笑、生人勿近，就像一把紧绷的弓箭，受着千斤重的压力。
    “他们是威胁你吗？”千言万语，黎珂到嘴边只有这句，因为她不知道唐聿愿不愿意说。
    唐聿弯起眼睛笑，眼里的泪光消弭，拉起黎珂的手，“别担心我，我不怕他们，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唐聿看着黎珂欲言又止的眼睛，又补充：“他们是我初中同学，我初中在潮镇，一个很偏僻的山村。”
    黎珂：“所以他们从初中就开始校园霸凌？”
    唐聿轻轻嗯了一声，“刚刚谢谢你，黎珂。”
    “他们折返怎么办？”黎珂眼里尽是担忧。
    “真的别担心我，我会打架，我也跑得快，我家就在这附近，刚刚甩不开他们才和他们正面交锋。”
    黎珂点头：“那你保护好自己，我们加个微信，你有需要就联系我。”
    最后黎珂的头发没剪成，加了唐聿的微信后，被老黎一个电话先召唤回家。
    -
    周一一早，黎珂刚到教室，就看见唐聿已经坐在座位上。
    黎珂坐下，“唐聿，你后面回家没再碰到那几个人？”
    唐聿停下手中笔，“没有，谢谢你的关心，别担心我，我自己都能解决的。”
    黎珂点点头，回想起唐聿说她家在潮镇，那天只是一听，现在一想，唐聿真的很厉害，从潮镇考到省内重点中学暨平一中。
    黎珂知道潮镇也是初中那会儿有个暑假，老黎去潮镇支教回来，说潮镇的教育资源很差、师资力量很弱，是暨平市的一个县城，还没通高铁，交通都是通过大巴车。
    周一晚上是英语晚自习，小彭拿着新的座位表前来，座位表投影在白板上。
    一看到自己的名字，黎珂震惊地回头。
    肖柯点头。
    黎珂低着声音：“你和小彭说了？”
    “嗯。”
    黎珂给肖柯竖起大拇指：“行动派。”
    然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从前桌变成了同桌。
    黎珂坐正回头，再抬头看白板时发现，哦豁！唐聿变成了她的旁桌，而唐聿的同桌变成了江定晨？！余凯兴则坐在她的前面。
    看来小彭老师偷懒，周边同学压根没变，前面有些座位压根也没变。
    他们座位还是在最后一张桌，只是往靠门方向挪了两列，是教室的第二大列。
    晚上的大课间，全班开始收拾东西，挪动座位，吱吱嘎嘎的声音响彻教室，黎珂原本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和唐聿刚熟悉一点，以为又要分开了，但没想到就是旁桌，那看来就是天注定的缘分。
    唐聿收拾的快，黎珂刚准备起身和唐聿一起搬，江定晨就站到了唐聿桌子旁。
    “我来。”少年话一落，也没等唐聿给回答，就把唐聿的桌子搬起来。
    黎珂眨了下眼，有些惊讶，虽然她认识江定晨，说过的几句话也等于没说过几句话，不过转念一想，和肖柯一起玩的男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呢？
    黎珂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把书桌上的书全都放到地上的书箱里，余光扫到肖柯在帮有些女同学搬桌子，啧啧，还挺绅士。
    “同桌，你收拾好东西没有？”
    黎珂抬眸，肖柯正垂头挑起眉梢，居高临下，眼里藏星星般看着她。
    “你要帮我搬桌子？”
    “为同桌效劳。”
    黎珂笑：“谢谢。”
    两张桌子并到一起，一坐下来，海拔高度差很大，但黎珂好像习惯这种高度差了，她拿出数学练习册摆到桌上，侧头冲肖柯笑说：
    “希望当同桌的这段日子，我们合作愉快。”
    肖柯手伸到抽屉里，捉出一把奶糖递给黎珂。
    “合作愉快。”

 第73章 线条隐隐可见

    “哎哟喂～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呢～”余凯兴回头，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黎珂皱着眉看他：“关你什么事？”
    “我擦！”余凯兴鼓起掌，“黎珂同学，你们俩个真的神似！”余凯兴又摇摇头，“你知道我家柯柯宝贝，口头禅是什么吗？关你什么事？你有病？就这两句，你俩同桌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
    肖柯凝视余凯兴，又对黎珂说：“他有病，你别管他。”
    余凯兴激动：“看，我有没有说错？”
    同时讲台上的小彭老师示意大家安静，宣布十月下旬要举行校运会和文艺晚会，高一、高二每个班级要出一个文艺汇演节目，于是把任务分配给了文艺委员许苑。
    许苑拿着本子，站在讲台上：“同学们都有什么想法吗？”
    底下的小脑袋们要么低头，要么抬头眼巴巴望着。
    “会跳舞，会乐器，会讲相声，会写剧本、能表演的家人们都积极一点啊！”
    底下还是沉默。
    “我们也想出一份力啊，但这不是没特长吗？要是体育比赛比如三千米说不定我还能上场。”昂头说话的是余凯兴的同桌王丛书。
    这时体育委员林宇嘉拿着花名册立马站了起来：“好，三千米有人了，就你王丛书！”
    全班一声爆笑。
    王丛书挠头：“哎，哎，体委我开玩笑的！”
    体委：“不管，全班都听到了，是不是？”
    “是！”
    王丛书坐在座位上愤愤掌自己的嘴：“叫你嘴快！叫你嘴快！”
    许苑：“有想参加文艺汇演的同学下课来找我报名啊！”
    还上着晚自习，余凯兴把体育报名表传给黎珂，黎珂在助跑跳远那栏打了个勾，上着课余凯兴嘴巴里还叼着一个棒棒糖。
    余凯兴：“黎珂同学不错嘛，后勤部部长到时候给你记录高光时刻！”
    “那倒不用。”黎珂拒绝，初中的时候参加助跑跳远也被同学捉拍过，成片效果着实丑得感人。
    黎珂把报名表递给肖柯。
    余凯兴：“柯柯宝贝还参加1500不？我同桌都哭了，你从初中开始就参加长跑，参加1500，就再报个3000，拯救拯救我同桌！”
    王丛书双手合十拜肖柯，“爸爸救救孩子！爸爸！”
    肖柯深深地看了王丛书一眼，“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但手握着笔在1500米和3000米上打了勾。
    黎珂睁大眼睛。
    肖柯手上一转笔，就注意到黎珂的眼神，“我看上去是不能跑的样子？”
    黎珂立马摇头，“没有没有。”
    余凯兴一脸臭屁：“不敢说前三，但我家柯柯宝贝绝对能跑前八，跑道上魅力四射，黎珂同学到时候还去给柯柯宝贝送水吗？”
    黎珂一时语塞，余凯兴对肖柯真的是……崇拜至深。
    接着余凯兴吃痛般轻“嘶”一声，闭上了嘴，转回头去。
    黎珂：？
    肖柯看着黎珂疑惑的眼神，“我踢了他一脚，你别理他说的话。”
    -
    第二天黎珂站在连廊外晨读完英语回来，发现自己桌面上多了一盒蛋黄酥，她下意识偏头看肖柯，肖柯垂头认真写着作业，黎珂想问，但又不想打扰到人家学习，拿起那盒蛋黄酥，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卡片——同桌礼物
    黎珂情不自禁笑起来，写了张纸条，推了过去。
    “谢谢啦。”
    肖柯看见那张纸条，勾起唇笑，目光仍专注地看着题目，“不客气。”
    第三节课是数学课，在讲圆锥曲线的内容，黎珂早上只喝了一杯八宝粥，大课间跑到讲台上排队问生物老师遗传大题怎么写，等生物老师给她解答完，就已经上课，她没时间吃东西，现在肚子饿得一阵呱呱叫。
    她揉着肚子，又拿起旁边的水杯，喝水充饥，但过了几分钟，肚子又疯狂地叫嚣起来——很大声也很尴尬
    听着课的肖柯就偏头看她，接着肖柯从抽屉里掏出个蛋黄酥，推到她桌面上。
    让她上课吃？
    黎珂盯着蛋黄酥，有点犹豫，讲台上的老师正对着他们讲课。
    肖柯压低声音：“饿了就吃。”
    “呱”一声，肚子又叫起来，黎珂缩紧肚子，摇头，伸手去拿水杯又给自己灌水。
    肖柯推了张纸条过来——我示范给你看怎么吃
    接着，肖柯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蛋黄酥，拆开包装纸，左手拿着蛋黄酥藏在桌肚外侧，右手撑着桌子，趁老师转身板书，立马垂头，咬一口蛋黄酥，动作迅速，然后抬起头，老师恰好转身又正对着他们，肖柯恢复专注的目光盯着讲台。
    黎珂看着他以身犯险又一气呵成的动作没忍住笑。
    模样可爱又有些逗。
    一张纸条又推了过来——学会了吗？像我一样避着老师吃
    黎珂纸条上回复——像贼一样吗？
    ——我教你怎么吃，你说我像贼？
    趁数学老师低头看教案间隙，肖柯嘴巴鼓起来大口地咀嚼。
    黎珂瞥一眼讲台，老师转身板书，她拿起桌上的蛋黄酥，拆开，学着肖柯的动作，左手拿着蛋黄酥刚放在抽屉后，正准备低头。
    “肖柯，你嘴巴动点动点，上课吃什么东西呢？”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是个肚子浑圆的中年男老师，人平时很幽默。
    伴随着数学老师话落，全班回头。
    黎珂动作僵住。
    肖柯加快了咀嚼速度，囫囵下咽，带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老潘，上课犯困，为了保持更好的精神状态，我吃点东西提提神。”
    “噗哈哈哈哈——”全班一阵笑。
    老潘没生气，玩笑着说：“上我的数学课还困，是？你站起来，原地二十个俯卧撑！激素分泌，刺激神经，你能精神更久！”
    班里又是一阵爆笑声。
    黎珂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肖柯拉开椅子，走到教室后面，双手撑地做好预备动作，就开始做俯卧撑，双臂发力紧绷，手臂形成漂亮的线条。
    “10、9、8、7……”全班跟着一起倒数。
    黎珂揉揉额头，把蛋黄酥塞到桌肚里，回头一瞥，下一秒脸唰地红起来，她的目光直直窥视到肖柯的胸腔。
    少年校服上的两颗纽扣没扣，一俯身下去，精致漂亮的锁骨到劲瘦的腹部一览无余，校服里紧致的线条隐隐可见。

 第74章 怦然心动呢？

    og！她看到了什么啊！
    黎珂飞快挪掉视线，她视力很好，少年藏在校服里的春光和盘托出，立马她的耳垂不争气地发烫，这是肾上腺素和甲状腺激素的共同作用。
    黎珂，你争气一点啊！不就看到了胸肌和腹肌吗！有什么好脸红的！
    两轮从十到一的倒数数完，肖柯起身，拍拍双掌。
    老潘笑着：“肖柯，还困吗？”
    肖柯：“不困了，老潘英明，俯卧撑效果显着。”
    老潘双手撑着讲台：“以后谁上课吃东西，就把全班的份都请了，自己一个人吃不够意思，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
    班里又是一阵哈哈哈嘎嘎嘎的笑声，原本死气沉沉、昏昏欲睡的班级氛围活跃不少。
    “谁以后要是困，就给我出列做俯卧撑，再不济就给站到教室后面上课——好了，同学们笑够了，就回神，我们继续上课。”
    肖柯坐回座位上，推了张纸条过来——我牺牲这么大，刚刚趁动乱吃东西没有？
    黎珂脸上有热气散出来，拿起笔——肝糖原消耗完，已经度过第一次饥饿，现在在分解脂肪，我不吃，你也别再传纸条给我，听课！听课！
    肖柯勾唇笑，还用上生物知识了，他偏头看一眼黎珂，她原本别在耳畔的头发全都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咕咕咕咕”黎珂肚子还在叫。
    熬过一节课最后二十分钟，一下课教室里开始吵吵嚷嚷，人员走动，有人一下课就趴桌子，有人继续执笔翻书，余凯兴招呼王丛书，捧着水杯，和一群兄弟们站到了教室走廊外眺望远方，讲台上的老潘被学生围着。
    黎珂感觉饿过头，下课后肚子已经感觉不到饿，但为了防止下节课再出现窘迫的意外，黎珂拿出抽屉里的虎皮面包，同时侧头看肖柯，肖柯还在做笔记，侧脸线条流畅漂亮。
    但他校服领子上的两颗纽扣怎么就不能扣好呢？
    凹凸有致的锁骨波纹若隐若现，简直在犯罪。
    真服了。
    真是服了。
    黎珂转念一想，算了，是纽扣防君子，不防小人。
    肖柯停下笔，余光能感受得到旁边的黎珂在看他，他侧头：“同桌，你看着我干嘛？”
    黎珂眼神一下飘忽，乱了，强行定住，重新聚焦到肖柯脸上，随口一说：“就觉得认真学习的人最好看。”
    砰砰砰砰砰——
    炸裂。
    一个人的心跳如擂鼓。
    肖柯握着笔的指尖顿住，磨了下唇瓣，他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数学书上，有些东西在汹涌、在澎湃，要呼之欲出，但被他强行摁压住，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黎珂，中午一起去吃午饭，我刚好有问题请教你。”
    黎珂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看着肖柯左手摸着耳垂，右手又在书上勾勾画画，也说不出哪里不对，犹豫着答不答应，许苑拿着本子走到了肖柯桌旁。
    “肖柯，要不我们俩还是一起合奏？一直没人来找我报名文艺汇演的节目，可能高二了大家都不想上。”
    肖柯白皙修长的左手还捏着左耳，右手的笔停下，抬起眼看许苑。
    “我是觉得我们初中也一起合奏过，有合作经验，比较省时，磨合起来更快，而且这是每个班都出一个节目，我一个人也不太敢上台。”
    默了片刻的肖柯点了点头：“行。”
    许苑清甜地笑起来：“那我们找个时间商量一下演奏什么。”
    “ok。”
    上课铃声响起，第四节课是化学，黎珂从抽屉里拿出选修五化学课本。
    肖柯捏耳垂的左手终于放下去，“黎珂，你还没答应我中午一起去吃午饭？”
    黎珂打开课本，看他：“你有什么问题，等下下课就可以问我。”
    黎珂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行动自如，不用害怕耽误别人时间，也不用迁就别人。
    然而化学课下课后，唐聿拍了拍黎珂的肩膀，黎珂凑过去给唐聿解答，恰好许苑又跑来找肖柯，黎珂和唐聿讨论完一个化学题，一节课间又没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做完半个小时的数学午测卷，余凯兴回头：“走，柯柯宝贝，我们去吃饭！”
    肖柯：“你和江定晨先去吃饭，我今天中午有问题要请教黎珂。”
    “哦～这样啊～”余凯兴说话余音绕梁。
    黎珂听着余凯兴的语气，她好像找到了一个说话比她还能阴阳怪气的人了，她拿出抽屉里的四级词汇书，看向肖柯：“什么问题？现在有时间，你赶紧问。”
    “哎，黎珂，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双标啊？”
    “我哪里双标了？”黎珂下意识反问，没意识到自己上一句话中的催促语气。
    肖柯笑：“想想你和我讲题的态度，和你给别人讲题的态度。”
    黎珂语塞：“快点，题。”
    肖柯：“看，就是你这催促的态度，你和别人讲题可不这样。”肖柯从抽屉里拿出数学卷子，是一道圆锥曲线大题。
    黎珂拉过卷子看，题目有点绕，第一问已知斜率求坐标，韦达定理就可以解决，第二问是到证明题，冥思苦想好一会儿，不会，再想一会儿，真想不出。
    黎珂叹了口气，抬头一看钟，过去了10分钟，一旁肖柯右手支着下巴皱着眉，学霸就容易较劲儿，题没做出来，心里干什么都有东西在堵着，两人又把各自的解题思路和想法交流了一遍，思路撞到南墙，无果。
    黎珂：“答案呢？”
    “隔壁26班同学问我的题，没答案。”
    黎珂认命：“下午问老师去。”
    “那去吃饭，一边走我可以一边抽背你单词，你刚刚不是想背单词吗？”肖柯看了一眼黎珂桌上的那本英文原着小说《flipped》。
    黎珂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两人一起前往食堂，肖柯手中拿着她的单词本。
    “我说中文，你拼写。”
    黎珂：“好。”
    “饥荒。”
    “f-a--i-n-e”黎珂一个一个字母拼读。
    “起诉，诉讼。”
    “wsuit”
    “纺织品。”
    “iitation”
    “游行。”
    “parade”
    “psychology”
    “enertic”
    “deposit”
    ……
    “心跳。”
    “heartbeat”
    “心动。”
    “beckong”
    “怦然心动呢？”

 第75章 傍晚放学别走

    “flipped”黎珂脱口而出。
    “yes，flipped。”看着黎珂亮晶晶的眼睛，肖柯欲言又止，只补充了句：“我看你桌上就有这本书。”
    “你也看过《怦然心动》？”黎珂惊喜地问。
    肖柯点点头：“看过电影，i had flipped pletely”
    -
    午饭交谈盛欢，就这电影《怦然心动》的话题，两人又聊了很多其他电影，然后发现彼此看到喜欢的电影时，都喜欢背下里面的台词，结束午饭，回到教室，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人。
    “同桌，我要午睡了。”肖柯轻声说完，趴在桌子上，还是那个姿势，右手放在桌上，头抵着右手手肘，左手半遮着脸，脸面向黎珂这边。
    黎珂弯唇：“睡，午安。”
    肖柯点点头，闭上眼睛。
    黎珂还不困，轻轻地翻开生物课本，鸟嘌呤、腺嘌呤、胞嘧啶……但饭后看书不超过五分钟，不行，催眠，困了，黎珂合起书，打了个哈欠。
    脸向着肖柯的方向趴了下来，她也喜欢侧趴睡觉，不累脖子，她趴下刚准备阖眼，眼前的肖柯倏地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霎时像蝴蝶展翅扑棱开。
    就这样，两双眼睛直直对撞，肖柯弯起嘴角笑起来，蓬松乌黑的头发下，少年看上去凌厉又乖巧。
    黎珂呼吸一瞬间凝固了，她也说不清什么原因，肖柯眼睛清澈透亮，笑容清俊像是把她给蛊住，但她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
    肖柯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黎珂整个人陷入了天旋地转的漩涡里，脑子彻底迷糊了。
    肖柯伸起他的左手，修长白皙的食指滑过了她的鼻梁，然后抬离。
    “同桌，午安。”做完坏事的肖柯轻声说，勾着唇角又闭上了眼睛。
    休眠的火山，熔岩骤然喷薄而出，黎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翼，发烫，不困了，她彻底不困了。
    嘣、嘣、嘣！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黎珂任由自己的心跳声漏了一拍。
    她坐起来，迷糊的心绪，清醒的大脑，睡不着，看着闭着眼睛的肖柯，摸了她鼻翼的手还半遮在自己的脸上，她一直盯着肖柯看。
    过了须臾，肖柯猝然坐起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笔，刷刷在纸上写字。
    ——刚刚对不起，显得我很轻浮，傍晚放学先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
    距离傍晚放学还有三节课，直到第二节下课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也没看向彼此。
    黎珂是个理性清醒又自信的人，虽然迟钝，但有些东西，隐隐约约地也要跃然纸上，她不是没碰到过别人给她表白。
    肖柯一直在靠近她，她只当是朋友，没往那方面想，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加上老黎那层关系，她只当肖柯是喜欢老黎，所以爱屋及乌，对她也还不错，想和她交朋友。
    但是，现在的她好像也开始拎不清对肖柯是一种什么情感……
    下午第二节是数学课，一下课，黎珂还在做笔记，肖柯挪开椅子，提着卷子起身，敲了敲黎珂桌面。
    “走，上去问问老潘圆锥曲线那题怎么写？”
    黎珂愣了一下，放下笔，忘了还有一道没解决的数学问题，跟着肖柯站到讲台上老潘旁边。
    肖柯眼神一示意，让黎珂站讲台靠老潘里边，离老潘近，方便看，肖柯则站在黎珂身后。
    黎珂是倾听型选手，听老师讲解时，会全神贯注地听，遇到问题时大脑中枢会自己处理。
    肖柯则是提问型选手，老潘讲着讲着，肖柯就一点一点往前靠，对老潘写下来的讲解思路步骤，提出疑问、反问，并拓展分析到其他题型。
    黎珂听着听着，就听成了老潘和肖柯的讨论赛，她负责眨眼点头，慢慢地肖柯挨到了她的身侧，黎珂没来由侧视他，少年讲话时，神态专注，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
    肖柯傍晚要和她说的话，不会真的要和她……
    别想，事情没发生，就别想，黎珂目光重新回到卷子上。
    前十几秒内容没听，思绪完美掉线。
    忽地肖柯一侧头垂眸，唇角扬着笑：“黎珂懂了没有？”
    黎珂愣了下：“懂了懂了。”
    懂个屁！她最后那点压根没听！
    老潘放下手中的笔，“嗯，这道题是高三一模的创新题，对现在的你们来说确实是有点难的，一轮复习之后做起来可能才会顺手一些，不过现在提前接触也不错。”
    肖柯：“谢了老潘。”
    黎珂：“谢谢老师。”
    回到座位上，肖柯把卷子放在桌面上，“你要整理一下题吗？”
    黎珂看着肖柯的眼睛，题最要紧：“刚刚你和老师说的最后那点我没听清。”
    肖柯勾唇，把桌子上的那张卷子推到桌子中央，提起笔，“那你现在认真听了啊。”
    黎珂拉着座位靠近课桌中央。
    肖柯就这上面老潘留下的字迹，又在旁边勾勾画画补充，“所以现在懂了吗？”
    黎珂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别起自己右耳垂落下的碎发，点点头：“嗯，懂了。”
    “我同桌真聪明，一点就通。”
    黎珂顿了下：“我同桌也循循善诱，肖老师真棒！”
    “肖老师？”肖柯笑，“那黎老师，你现在再给我看看一道物理题。”
    -
    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班里的饿狼冲出牢笼，余凯兴约肖柯去打球，肖柯拒绝。
    余凯兴看了眼座位上的黎珂，又看向肖柯，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晨晨宝贝，走！”
    将近过了一刻钟，班里没剩下几个人。
    “黎珂，去启航楼下的清心亭。”肖柯侧头看她。
    黎珂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了，横七竖八的公式开始在脑子里大乱炖，跟着肖柯走，穿过连廊，到达高三启航楼，又从西侧下楼，到达启航楼旁的小花园。
    夕阳残照，花园中央有个古风古韵、檐角高翘的亭子，四周栽满青翠的棕榈、冬青，两人沿着鹅卵石路走到亭子里。
    晚风沉浮，撩拨少年躁动的心。
    “坐。”肖柯说。
    黎珂坐到大理石凳上，同时肖柯也坐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捉着两边膝盖。
    肖柯直勾勾地盯着黎珂看：“你那么聪明，哪怕再迟钝，一个下午也应该猜到我要和你说什么了？”
    “你喜欢我？”

 第76章 一点一点去喜欢你

    肖柯眼睛澄亮，少见的抿了下唇，开口道：
    “对，我喜欢你。”
    “肖柯喜欢黎珂。”少年又说了一遍。
    虽然做了心理预设，但肖柯话落刹那，黎珂脑子里还是一阵猛烈的轰隆，一时之间脑子宕机，只有懵懵懵懵懵。
    肖柯真的在和她表白吗？
    “对，我现在就是在和你表白，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懵，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我憋在心里很难受，我很害怕又对你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比如今天中午摸了你的鼻子，有时候看着你的眼睛，看到你在笑，看到你一些特别可爱的举动，我就特别想摸你的头。”
    一向肆意稳重的少年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掩饰慌张失措，看着黎珂的眼睛，又急切地继续往下说：
    “其实高中这个时间，我压根不想说出来，我们的前途和未来更重要，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猜得到。”
    “我今天这样很贸然很唐突，我没控制住自己，鬼使神差地就碰了你的鼻子，在我的认知范围里，这是对异性的一种暧昧行为，如果没有身份说明，我觉得这种行为会困扰到对方，我不喜欢搞暧昧，所以中午的行为，我很抱歉。”
    “我，我喜欢你，这是源于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白是在诠释我的想法，我想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很好，我想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喜欢你。”
    砰、砰、砰、砰——
    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黎珂屏着一口气，盯着肖柯漂亮的唇形一张一翕，她十指用力绞扯在一起，心里有捆毛线球被调皮的小猫搅成凌乱的一摊。
    少年说，我喜欢你，我想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喜欢你！
    清风拂过野草，飞鸟划过长空，躲在树丛里的夏蝉声声长嘶，顷刻间，她看着他，他看着她，画面静止，坠入宁静的森林海。
    少年的告白如万马奔腾过长河，卷起澎湃的惊涛骇浪。
    “不知道我说出来，你会不会有压力……但你不要有压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的告白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想表达我的心意，想光明正大地喜欢着你，你给个答案就行。当然，如果你给机会，那是此生荣幸。”
    肖柯停顿，眼眸眨动，眼底一片期冀：“但我猜，你应该不讨厌我？”
    黎珂呼了一口气，脸上很热，耳郭也很热，热蔓延到脖颈一片，肖柯滔滔不绝，像在她心上点燃了阵阵鞭炮
    “你让我捋一捋。”
    肖柯舔了舔下唇，额角渗出汗珠：“嗯，你捋。”
    黎珂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对，肖柯是在和她告白，但她越想用理性思维去思考问题，脑子就越发混沌，就像容器里分子热运动，躁动着，杂乱无章。
    高中就谈恋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这段时间，某些画面忽闪忽现，蹲在花圃边上盯着受伤流浪狗的肖柯，篮球上朝她迎面跑来的肖柯，课间对视时粲然一笑的肖柯，坐在座位上专注又认真的肖柯……
    她并不排斥肖柯的靠近，但这究竟是心动还是对他的欣赏，是朋友之间的友谊？还是喜欢？
    脑子很乱，很乱，越理越乱……
    为什么有人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啊……
    黎珂抬眼看肖柯，晚风扬动他的碎发，他秀颀的脖颈透着薄薄的一层汗，喉结滚动。
    默了半晌，黎珂遵从自己的内心，看着肖柯的眼睛，随心由衷地回答：
    “肖柯，其实，我的脑子很乱，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你是朋友的感情，还是其它……和你在一起时，我觉得相处起来挺舒服的。”黎珂顿了下，“能给你的回答是，我不讨厌你。”
    黎珂话落，肖柯两眼就一弯，眼眸像是要溢出宇宙繁星，捉住膝盖的手指戛然放松。
    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人真的对另一个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回答绝对是拒绝，黎珂说不讨厌他，他可以理解为，黎珂有一点喜欢他。
    黎珂说，分不清。
    偏僻入里地剖解分析，分不清，那对他就不是友情。
    他才不要和黎珂做朋友。
    少年嘴角的笑再也不用藏，明目张胆地、带着毫不遮掩的欢喜笑起来，肖柯欲抬起手，但转瞬又老实地放回膝盖上：
    “没事，未来还挺长，你吊着我也行，我知道你高中肯定不会谈，我也不会，等你想谈恋爱了，第一个想到我就行。”
    “或者从现在开始，你一点一点喜欢我，到高考后也够喜欢上我了，我也不差劲，长得应该也有点小帅，成绩也还行，品行端正，你收不到任何关于我的负面评价。”
    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嘴角噙着笑，骄傲、开心、羞涩、自信……多种情绪跃在少年脸上。
    懵懵的黎珂后知后觉，她的回答就是变相的肯定，给了少年一根长杆，少年便肆无忌惮地顺着往上爬，她的脸颊真的在发烧，只几秒后，红了耳朵的少年乘胜追击说：
    “黎珂，喜欢我，绝对不会错的。”
    嘣！嘣！
    黎珂直接双手捂起了自己脸，后来回想点滴滴，最猛烈的心动就是这一瞬，少年眉眼精致，语气恳切又有些许自信。
    糖裹着蜜，甜到了她心底。
    “滋啦——”
    空气中传来电流声，接着广播员温柔清甜的声音响起：
    “高三三班的陈晓晓同学，你在吗？朱灿灿祝你今天生日快乐哦，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一模考差了没什么，调节好心态，大步朝前走去。你曾说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愿你以梦为马，行者无疆，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下面陈晓晓同学，你的好友朱灿灿为你点播了一首《蒲公英的约定》。”
    钢琴前奏响起，校园广播夹着风声，自带混响般，传出的歌声变得空蒙遥远，周董的声音勾着人的心弦。
    肖柯起身，汗了一身，看着那个捂脸的脑袋，伸手拍了拍黎珂的小手，愉悦地笑言：“走啦，去吃饭，别害羞了，我耳朵也红了。”
    黎珂站起身：“没害羞！”
    “好，没害羞，是我害羞了。”
    黎珂仰头去看肖柯耳朵：“嗯，你耳朵特别特别红。”
    肖柯嘴角勾着笑，耳朵像涨了血，红透。
    两人穿过来时的鹅卵石路，肖柯放慢脚步走在前头，黎珂跟着，他们身后夕阳万丈华丽，眼前绿树成荫，脚下一片葱茏，霞光淬在繁茂的枝头上，金光弥漫，世界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广播的歌词放着：
    “午睡操场传来蝉的声音
    多少年后也还是很好听
    将愿望折纸飞机寄成信
    因为我们等不到那流星
    认真投决定命运的硬币
    ……”
    校园喧嚣，人声嘈杂忽大忽小，鞋底摩擦地板的磁啦声，篮球撞击地板的“砰砰”声音，夏蝉、虫鸣、风吹树叶沙沙声……
    肖柯突然止步，转身回头，“分得清是友情，还是爱情吗？”
    黎珂抬头看他，是广播里最后的一句歌词，肖柯在打趣她。
    “不是你说一点一点去喜欢你吗？”
    -
    整个晚自习肖柯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第一节下课，余凯兴回头：“柯柯宝贝，还有矿泉水吗？我好渴。”
    肖柯从书中抬起眼看他，“没有了，自己去打水。”
    “那个水太烫了嘛，哪里喝得下。”
    黎珂拿着手中的笔顿住。
    “黎珂同学，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余凯兴问。
    黎珂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什么。
    肖柯：“他平时说话就这样，脸皮比较厚，我很正常。”
    余凯兴白了一眼肖柯，换个方向继续问水：“晨晨宝贝，你还有矿泉水吗？”
    江定晨正翻着物理课本写作业，“自己过来拿。”
    余凯兴屁颠屁颠跑过去。
    -
    下了晚自习回家，洗好澡，黎珂坐在书桌前，除了肖柯和她表白的时候，她脸红心跳，可是过后，她怎么就这么平静呢？
    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无波无澜。
    黎珂打开某书，发布了帖子。
    ——大家晚上好，想问问大家，为什么有点喜欢的男生和自己表白，自己反倒很平静呢（男生是自己的同桌，目前，在我的认知里属于比较好的朋友，今天他和我表白了，长得挺帅的，他和我表白我也没拒绝，我说我不讨厌他，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他什么感情，而且从小到大，我感觉我都没有喜欢过男生的感觉，现在可能有一点点喜欢同桌，但究竟是朋友的喜欢？还是心动的喜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矛盾体，他和我表白之后，我又很平静，想问问大家这种心理现象正常吗？）
    发完一大堆文字，黎珂继续写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实验班进度拉得快，留的作业也多，数理化这种科目本身就需要多动脑、多刷题。
    十一点半，手机跳出新消息，来自群聊“dogs rich don''t fet”
    rapper陈：今晚学校广播放了周董的歌，好久没开嗓了，回家浅浅唱了一下，大家伙，有时间出来听听，表扬表扬我。
    陈依依分享了她的k歌链接——《蒲公英的约定》
    黎珂刚好刷题累了，点开链接。
    柔和优美的旋律缓缓响起，把人思绪心境拉得很宁静。
    陈依依说话声音清丽，但唱起歌来嗓音有些低沉和沙哑，有点烟嗓的味道，原本就带着遗憾怀念意味的歌被她唱得更悲了，思念、希望、离别的情感中夹着沧桑娓娓道来。
    物理不过80不改名：一中陈杰伦啊［玫瑰］［玫瑰］［玫瑰］
    物理不过80不改名：要把我唱哭了
    千分尺要估读：天使吻过的嗓子，音准、节奏控得这么强［拇指］［拇指］
    rapper陈：感谢爱卿们的捧场
    rapper陈：听完我优美的歌声，众位爱卿都退下，郑要悬梁刺股，囊萤映雪去了
    千分尺要估读：遵旨
    物理不过80不改名：陛下还缺作业吗？
    rapper陈：小曲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黎珂笑吟吟地退出群聊，某书她设置了消息不提醒，但红色的点点数字不断变大。
    她点开，底下的回复源源不断。
    oo：每个人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妹妹啊，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喜欢同桌啦，这就是有念想啊，不过你应该是高中生，高考更重要噢
    树洞oo：贴主妹妹的提问都好严谨，应该是个很理性的人，一定是那种感情拎不清也要分清的人，但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都没有答案啊。你同桌表白后，你表现得很平静，有可能之前你就预感到他对你的喜欢了，所以期待感不高，被表白后会表现得很平静。其次，你对同桌只是好感，也就是你说的一点一点喜欢，还达不到更深层次的喜欢，所以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也正常，但同桌本身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话，被他喜欢着也无妨啊
    2018一路发发发：喜欢而不自知吗？感觉贴主是不是有点回避型依恋人格？看过一点心理学，就是说有些人明明喜欢上了对方，却还不知道；当然，有些人是因为经验不足，但更多的人是内心不愿意去承认。
    想不到取啥名：这是正常的呀，别多想，有些人没有那么敏感，对喜欢的判断是迟钝的。
    零和博弈：感觉贴主是比较迟钝的女生，应该和我差不多，我从小到大也没谈过恋爱，初恋就是老公，老公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刚开始他对于我来说只是友情，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也不是那种恋爱脑，一直没往那方面想，从小到大被教育着不能过早谈恋爱，谈恋爱是要对彼此负责，所以都在埋头苦读。但慢慢相处着就日久生情，他和我表白，说我是他不能错过的爱情，要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然后被坑蒙拐骗，哈哈小孩已经一年级。
    最美的格桑花：贴主要是也喜欢那个男孩子的话，勇敢一点啊！别错过了！不过前提是那是个优秀的人！
    倔强的瓜：妹妹在不影响你生活的前提下，顺其自然就好，不管你对他是朋友的喜欢还是心动的喜欢，船到桥头自然直，情感发展到一定程度，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干脆拒绝，我们中国女孩不内耗！
    ……
    黎珂一条一条滑览评论，并送上自己的道谢和祝福。
    有些观点和她不谋而合，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她退出应用。
    接着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kk：你睡了吗？

 第77章 这是一种不太好受的感觉

    黎珂看着那条信息纳闷，接着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kk:有时间吗
    千分尺要估读：有事？
    书桌前肖柯的手支着下巴笑起来，他都能想象出来黎珂和他说话的语气，略带催促，还有点不耐烦，眉头轻蹙着，看上去很聪明，相处起来，其实呆得要命。
    “不是你说一点一点去喜欢你吗？”
    令人出乎意料又雀跃的回答。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就顺着他说过的话去回答，乖死了。
    这种女孩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才行。
    kk:有题不会写
    kk:图片
    黎珂点开图片看。
    千分尺要估读：你稍等，我先看看题
    是一道数学题，过了一会儿，黎珂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兴许是夜深的缘故，黎珂的声音放得很低，清脆中显得温和，肖柯勾着唇，嗯嗯的连声点头。
    说题不会，是他在想她，结束和黎珂的短暂通话，肖柯发了条私密朋友圈。
    kk——2018918，你回答说，一点一点喜欢我，我很开心。
    朋友圈附上了他之前保存和拍下的照片，一共四张。
    表白之后，心意说通，心情舒畅，有人兴奋到一整晚睡不着，翻来覆去，干脆坐到书桌前写卷子，写着写着就手抵着下巴，眉目灿烂地笑。
    他在想她，心里甜甜地在想她。
    而黎珂今天的计划完不成，眼看着十二点半，伸了个懒腰，扛不下去了，洗漱完毕，跑到床上呼呼大睡，一觉到天明。
    -
    第二天一早，黎珂读完英语回教室，发现自己桌上有瓶酸奶和一堆糖果，她看向一旁的座位，黑色背包已经挂在椅背上，但肖柯人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她身旁坐下了个人。
    还没到早自习时间，班里很安静，不方便说话，黎珂把纸条推过去。
    ——你怎么老给我送吃的？
    ——昨晚耽误你时间，问问题的报酬（笑脸）
    纸条推过来的同时，肖柯偏头看她，笑得自然又大方，黎珂觑他一眼，低头写字。
    ——以后不用报酬，别再送什么吃的东西给我！知道吗！
    ——那这就不是报酬，就给同桌带的
    黎珂看见推过来纸条上的内容。
    ——那也不用，我又没什么东西给你
    ——江定晨、余凯兴他们都有，怎么了，我表明心意后，给你送给吃的你都要避着了？给同桌的关怀都不行吗？
    黎珂看着那串黑色字迹，又偏头看旁边长相干净斯文的少年，怎么觉得肖柯有点茶里茶气的。
    ——不吃嗟来之食，以后真的不给送！不给送！
    ——好，不送，那你依靠什么来一点一点喜欢我？
    黎珂捏着那张纸条凝了肖柯足足十几秒。
    ——你再耽误我学习，那就没可能喜欢你了。我要开始学习了！
    肖柯修长的手指又捏着纸条，闷笑了半晌。
    两人各自安静进入早自习状态，但早自习还没结束，黎珂余光就瞥见旁边那位趴在桌上睡觉了。
    少年的脸向着她这边，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睡得很香，很安静，清浅的呼吸带动胸腔轻轻地振幅。
    早自习结束，余凯兴回头，张开的嘴巴看见肖柯在睡觉马上闭上，转而变成轻声问黎珂：“柯柯宝贝，怎么课间睡着了？”
    黎珂摇摇头，她怎么知道？
    余凯兴看了眼肖柯，摸摸自己的下巴：“我家柯柯宝贝侧脸帅不？睡着多乖，我都想亲一口，这么大个大帅逼在你面前，你要多看看、多看看啊。”
    黎珂没耳朵听，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自顾自地写自己的作业。
    余凯兴又问：“哎，黎珂同学，你发小陈依依同学，最近都在忙什么啊？我找她聊天没几句就说她要去学习了。”
    黎珂笔停下：“你找她干嘛？”
    余凯兴：“哈哈哈哈哈，没干嘛，也没干嘛，就打游戏嘛。”
    黎珂：“那你别打扰她，她最近学习很忙。”
    余凯兴点点头：“行。”然后转了回去。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上课铃声响了，旁边的肖柯还在睡，黎珂侧头，教室多多少少还是很吵闹，各种声音都有，肖柯到底是怎么睡着的，没过多久铃声响完，语文老师陆涛来了，肖柯也还没醒。
    黎珂看在桌上那瓶酸奶的份上，拿着笔轻轻戳肖柯的肩膀：“起床啦，上课了，老师来了。”
    肖柯一动不动。
    没起。
    黎珂无奈，好脾气地又叫了一遍，暨平人说话尾音拉得比较长，黎珂的声音偏清脆，但她压着声音说话，此时此刻语调温柔绵长，她专注于叫肖柯，自己也没意识到：“真的上课了，肖柯，你醒醒，醒醒。”
    睡得跟猪一样。
    黎珂拿起桌上一本书用力戳了戳肖柯的肘关节，又离肖柯近些：“肖柯，上课了。”
    肖柯修长的手指这才缓缓地挠了下额角的头发，睫毛轻颤，睁开眼睛，下一秒又闭上。
    黎珂真的很无奈，这人昨晚是偷鸡摸狗了吗？
    仁至义尽，事不过三，黎珂决定再叫一遍，她直接上手，不停地轻戳肖柯的手臂。
    下一秒猝不及防，肖柯一个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黎珂愕住，少年温热的掌心握着她略带凉意的腕骨，静静地过了几秒，肖柯右手手肘撑着桌子起身，左手松开了黎珂的手腕，伸手去拿桌面上的水杯，拧开，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水。
    “谢谢啊同桌。”喝完水的少年说，声音有些迷糊干涩。
    黎珂挪动椅子坐正，拿出语文课本，吐槽：“怎么有男生睡得跟猪一样死啊。”
    肖柯一声低笑，把水杯重新放回桌面上：“你刚刚叫我起床的声音，好温柔。”
    黎珂：“？”
    听到了？
    好家伙，装睡？！
    黎珂嗔视他，但想想还是算了，已经上课，她不计较：“哦，谢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挺像撒娇的。”
    ！！！？？
    你在说什么？
    黎珂心上一凝固，好似有微弱的电流电到她，“所以呢？”
    “所以以后我睡着了，上课前麻烦你叫我起来怎么样？”肖柯扬扬眉，眼神清明纯粹。
    黎珂耳尖发热慢慢殃及到脸畔。
    啊啊啊啊啊啊——
    最近她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她目光挪到课本上，无情地说：“那你继续睡，梦里可是什么都有。”
    肖柯笑，逗她还挺好玩，从抽屉里拿出来语文课本和一本课外书《自私的基因》。
    前桌余凯兴竖着耳朵，很想回头当面吃糖，但他不敢说话，和他的同桌王丛书一脸姨母笑。
    语文课上至一半，讲台上的陆涛眼睛溜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位同学身上：“莫念慈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叫莫念慈的女生坐在教室中部，起身，声音有些腼腆：“老师，我再思考一下，我还没想好。”
    陆涛：“好，你先坐下，那欧阳卓程回答一下。”
    “喔哦哦～喔喔喔～”全班发出兴奋的起哄声。
    黎珂正低头写数学，抬起头一脸懵，目光迷茫地看着那正坐下去的莫念慈，和站起来的欧阳卓程，怎么了？
    全班这是怎么了？
    他们到底在鬼叫什么？
    捧着语文书必修五的老潘一脸淡定，像是听不见这猴叫声：“欧阳卓程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叫欧阳卓程的男生，缓了几秒，然后开始回答问题。
    黎珂还是懵，肖柯侧过头来解释：“莫念慈和欧阳卓程是一对。”
    哦喔喔喔！
    黎珂秒懂了。
    青春嘛，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全班起哄。
    下了课，余凯兴回头，堪称情报局，把年级里的二三事、包括其他年级的二三事全都噼里啪啦地抖落出来，再给他块醒木，形象与说书先生不差分毫。
    “你们知道高三的年一学长吗？早恋被校长发现了，我们校长也是很拼，晚自习穿着校服伪装成学生在校园内各处混迹晃荡、稽查，然后在学长和对象逛小卖部的时候，捉到他们，发现学长的对象学姐也是年级前十的，当场哑口无言。”
    “还有还有，我们年级有个短头发剪个寸头的女生和一个高马尾的女生手拉着手走在学校里，校长看着背影，以为是小情侣，然后发现是两个女生哈哈哈哈哈。”
    ……
    第二节课下课是大课间，余凯兴抱着篮球，“走走走，赶快去篮球场占位置。”
    肖柯刚起身想走，许苑走了过来：“肖柯，我们讨论一下选什么歌。”
    肖柯和余凯兴打了个招呼，转回头和许苑说话：“我都可以，你有什么预备选好的曲目吗？”
    许苑手上拿着本子，笑着和坐在座位上的黎珂对视了一眼，又抬起眼眸看肖柯：“我们出去讨论。”
    黎珂愣了一瞬，看着少年和少女的背影，一高一低地走出教室门外，许苑体格小，昂着头笑盈盈地和肖柯说话，露出的额头粉润白净，站在肖柯旁边显得娇小秀气，像是层叠青山中掩藏的玉石，钟灵毓秀。
    这两人气质很搭。
    黎珂抬起手摸在胸口。
    为什么会有失落的感觉？
    连带着她的眸光都有些暗下去，愣神间，旁桌唐聿戳了戳黎珂的肩膀，“吃糖吗？”
    黎珂侧头，眉眼顿然一弯：“吃。”
    唐聿把手中的大白兔奶糖倒到黎珂手中。
    黎珂接过：“谢谢。”
    唐聿少见地主动和她说话，黎珂知道她很忙，也不打扰她，给完黎珂糖果的唐聿又在低头翻书、写作业，黎珂含着奶香浓郁的糖果，趴在桌子上玩水杯上的吊绳，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走廊外的肖柯和许苑。
    肖柯在勾唇笑，许苑也在笑。
    为什么她的心里酸酸的？
    这是一种不太好受的感觉。

 第78章 给你看学校的月亮

    黎珂收回目光，莫名地想起昨晚浏览过的一条条回复评论。
    对，她就是喜欢肖柯啊，别自欺欺人了。
    但这就是喜欢吗？
    某一刻、某一瞬、某个时段，会掀起波澜壮阔的情绪，原本以为的平静不再是平静，带着抗拒、狡辩、自欺欺人、侥幸、雀跃、窃喜……像水果捞的大乱炖，里面藏着各种水果，甜的、酸的、酸甜的、涩甜的……不知道哪个时刻会尝到哪种滋味。
    接受和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刻，同时也需要接受面临情绪的鞭笞。
    这种情绪很陌生，也在入侵她，由此一颗叫做喜欢的种子埋在了黎珂心上。
    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魔鬼怪快离开！
    黎珂念了两遍咒，从抽屉里拿出物理练习册，写题，专心致志地写题，冷静自己。
    临近上课，肖柯回到座位上，看着模样专注的黎珂笑了下，想和她说话，但不想打扰她学习，从抽屉中拿出课外书，继续翻阅。
    她说过，认真学习的人最好看。
    -
    隔天周四是语文晚自习，是这学期的第一次当堂作文课，来得猝不及防。
    全班怨声载道，陆涛：“别嚎了，有时间赶快写。”
    材料作文，陆涛给了60分钟。
    作文纸发下来，看到题目，“物各有性，共存相生……”，黎珂只觉得头疼，好讨厌写作文，非常不喜欢写作文。
    花了十分钟审题、列小提纲，应该是讲合作的重要性，黎珂列出一个递进式的三段式大纲，开头引入论点，总起段结束，开始分论点：什么是合作？合作的重要性？怎么去合作？最后总结升华，上升到国家、社会，中间用素材堆叠凑够字数。
    列完提纲的黎珂余光不小心扫到肖柯桌面，已经快到200字空格那，少年目光专注，手上一泻千里、行云流水。
    黎珂收回目光，开始自己的艰涩之旅，写写停停，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挤出来，脑子里拥有的知识很匮乏，随机的当堂作文课，她都没来得及进行知识储备，平时月考，当天晚上和临考试的早上她会翻看自己的素材本，紧急抱佛脚。
    “还有五分钟，没写完的同学加快速度了啊。”
    黎珂还差150字才到800字，大脑里策马奔腾，想到什么写什么，刷刷刷刷，呼——终于写完，手麻了。
    她放下笔，甩甩手，肖柯的作文早就已摆在桌子左上角，人已经在悠哉悠哉地写数学。
    “好了啊，同学们都停笔，第二节课花半节课，同桌交换互改作文，互写评语，改完后，收上来，我再改一遍。”
    ？
    同桌互改？
    黎珂还愣着，肖柯把他的作文递了过来，“同桌，来，你的作文。”肖柯勾勾手指。
    黎珂有点不情愿地交出她的作文。
    她知道她的作文很普通、非常普通，和肖柯那种每次58分的一类作文不一样，她运气爆棚，题目擅长顶多54，48～50才是家常便饭。
    “字不错。”肖柯拿到黎珂作文夸了一句。
    “你的字也不错。”黎珂回了一句。
    两个人开始各自看双方作文，黎珂是真有点自闭，好想看看肖柯的大脑装了什么，古诗、名句交替，人物、事例涉及古今中外，不是简单的素材堆叠，而是由素材再次论证、递进他的观点立意，金句频现，语言凝炼。
    她是写不出好作文，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这就是陆涛嘴巴上经常念叨的那句：“这种作文啊你们看看就好了，学你们也学不来。”
    扎心、现实。
    黎珂给肖柯打了个59，不给满分怕他骄傲。
    评语：结构严谨、行文思路清晰、论据丰富、语言——
    倏地，旁边一声低笑。
    黎珂的笔停下，看拿着她作文的肖柯：“你笑什么？”
    “看来你很喜欢看感动中国啊，不错。”
    黎珂凝视他，总感觉这句话不像是夸她，“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
    “你的论据素材怎么都是感动中国的人物？”
    黎珂就知道：“我论据是有点单薄。”
    肖柯点点头笑，黎珂知道自己作文普通，她闭嘴。
    肖柯继续笑说：“选题和立意都没问题，但同桌，你作文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吗？”
    “你说，我谦虚好学着呢。”
    “知道没有经过训练的小狗狗是怎么上厕所的吗？”
    “什么意思你？”
    “单看你这篇作文引用素材时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有受过训练的小狗很喜欢随地大小便，你的素材连接性不强，语句重复累赘，看似观点句、论点句层层递进，实则有堆叠素材，凑字数的嫌疑。”
    黎珂沉默，摆烂发言：“我现在也写不出高大上的作文啊？水平就这样。”
    “我看你看新闻周刊的时候，会记东西，给我看看你的素材本。”
    黎珂把素材本拿出来给肖柯。
    “你整理素材、名人事例尽量用凝炼精简的语言去概括，时间充足的话，还可以联想、发散同类型素材、矛盾对立的素材，你看看我的素材本。”
    肖柯从抽屉中拿出自己的素材本。
    黎珂接过，打开，与其说是肖柯的素材本，不如说是他的读书笔记，书页贴着彩色索引纸，把名言警句、古今中外的名人事迹分门别类，按照不同作文话题整理好，涉及的领域多样，文学、政治、科学、艺术……名人事迹他会用自己的语言凝炼出来，并拓展延伸自己对这个人物的看法。
    很认真。
    黎珂很佩服，“但我觉得学语文性价比不高，相比于数理化，投入产出比语文低太多。”
    肖柯：“功利些也没错，短时间内提语文确实是门玄学，但作文素材你可以熟记7、8个例子，例子最好涉及古今中外，让阅卷老师看到你的知识储备，议论文写的就是素材和立意，你把握好素材就行。”
    “这篇作文给你47，以后把握好素材给你52。”肖柯用红笔在作文纸顶头写上飘逸的47。
    黎珂没什么不服气的，点点头，看到肖柯桌上堆着三本书：《雷军传》《埃隆·马斯克》《自私的基因》，他抽屉里还有好多书。
    课间也经常有人跑过来找肖柯借书看。
    “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肖柯：“什么书都看，人物传记、历史文学、天文地理都看，哪本感兴趣就看哪本。”
    “我抽屉里的书，你想看就直接拿，你有特权。”肖柯直勾勾地看着她说。
    黎珂受不了肖柯的那个眼神，第一张桌的同学刚好下来收作文纸，两个人默契地安静下来，随后开始晚自习，陆涛开始讲解分析作文题目。
    -
    这周迎来短暂的小假期，中秋，但下周连上六天课，会迎来一个大假期国庆。
    高一高二中秋假期还有三天，可怜的高三只有中秋当天的假期。
    中秋刚好在周一，当晚曲靖辰和苏文来黎珂家过节，吃过晚饭后，四个人去楼顶赏月，老黎捧着瓜果、月饼，一到楼顶，好不热闹，全是老师。
    皓月当空，晚风习习，送来阵阵清凉。
    楼顶上种着三角梅、葡萄、多肉，楼顶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月饼、瓜果，老黎将自家带的水果放上去，坐在藤椅上拿着瓶白酒的陆涛看见老黎：“豁哟，来了啊？小酌一杯？”
    老黎笑哈哈坐到陆涛旁边。
    各科老师都有，语文老师们已经开始对着明月清风吟诗作对。
    黎珂和曲靖辰虽说是在教职工群体里长大的，但社恐，两个人避着其他老师，和另外几个教职工子女坐到角落里吹风，同龄的还有另外两个，其他三个都是小学生，曲靖辰想玩手机又不敢玩，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一会儿，就有老师招呼曲靖辰和黎珂他们。
    “来，黎珂、小曲你们都过来一起玩玩飞花令。”高二年级组语文老师在召唤，恐怖如斯。
    几个人硬着头皮走过去。
    “哎，小允能不能叫你妈咪别每年中秋都玩这种游戏了。”有人低声说。
    “我哪里敢说，你怎么不说，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妈。”
    关老师宣布游戏规则：“前三最后有中秋红包啊！每人100块钱！输的负责今晚打扫顶楼卫生啊！”
    钱！
    大家立马兴奋。
    首轮带“月”字的飞花令。
    曲靖辰：“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黎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黎珂姐姐，你高中生，怎么还抢我们小学生的诗背啊。”
    ……
    陆涛给老黎倒一杯酒：“哎，老黎你知道不，黎珂现在和你最钟意的肖柯是同桌啊。”
    老黎：“这样？”
    “一个是你女儿，一个是你的心头宝学生，有缘啊，别说，我上课瞅着这两人挺般配。”陆涛笑嘻嘻打趣。
    “那不可能，我家黎珂还没开窍。”
    “教书二十年，我们什么学生没见过，肖柯这学生我也看好，将来绝对潜力股，刚好你有个同龄女儿，肖柯和你关系又好，要不就从现在开始培养女婿得了。”
    老黎：“……”
    老黎思索一番，才不能让自家的宝贝白菜让猪给拱了，哪怕是肖柯也不行。
    -
    肖屿荣和叶曼他们没回来，白天肖柯和奶奶去买菜，傍晚在奶奶旁边打下手，一起做了好几道菜，吃完晚饭，肖柯、肖恬又和奶奶一起到阳台上赏月。
    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洒落人间，城市的鸣笛声都被温柔。
    姐弟两人和奶奶分享校园生活，奶奶和他们说她的小时候，中秋夜趁着满月凌空，小孩们听着蛙声虫鸣，在田野里你追我赶，捉漫山遍野飞舞的萤火虫。
    肖柯掏出手机，拍了一个月亮。
    ——中秋快乐，同桌
    ——给你看月亮
    ——图片
    ——明天见
    给黎珂发完，肖柯又给老黎发了中秋祝福。
    顺带又在群聊里给余凯兴和江定晨发了中秋快乐。
    -
    谁懂，飞花令，七个人，四个高中生居然输给三个小学生。
    有人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是这样子的，人老了反应慢了，和文思泉涌的小学生比不了。”
    旁边的老师们：“十几岁就说自己老了，那我们岂不是要进棺材了。”
    黎珂口袋里手机振动，她解锁手机，看到了信息，眉眼弯起来。
    举起手机也拍了一个月亮。
    ——也祝你中秋快乐，同桌
    ——给你看学校的月亮
    黎珂顿了下，又继续打下。
    ——明天有话和你说

 第79章 可以抱一下吗

    黎珂想了几天，既然肖柯和她表白了，她也喜欢肖柯。
    肖柯都大大方方的，那她也要大大方方地喜欢一个人。
    前几天给肖柯的回答，怎么想都有点不明不白，有吊着肖柯的嫌疑，这不符合她做事风格，所以明天要给肖柯一个准确的答案。
    喜欢一个人，是欢喜的，特别是两个人对视的时候。
    另一边的肖柯盯着黎珂的最后一条消息，嘴角勾起笑，心里被挠得有些发痒，他很笃定黎珂也喜欢他。
    ——好，我期待一下是什么话
    “哎哟喂，我弟弟笑得好温柔啊，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子，不会已经成为女朋友了？”肖恬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地躲到了肖柯身后，偷偷摸摸探头样。
    “聊天背景！哇靠！不会就是她！”
    肖柯立马摁灭手机屏幕：“你站我身后干嘛？”
    一不留神坐在奶奶旁边的肖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他身后，和鬼一样没声。
    肖恬：“快点给我看看弟妹，快。”
    肖柯瞪着肖恬：“走开！”
    “就给我看看，我和奶奶都很好奇啊！”肖恬走到奶奶身后，抚着奶奶的肩膀，一脸八卦的笑。
    “只有你在好奇。”
    奶奶被姐弟俩逗笑，孙子、孙女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都太正常了：“小柯，有时间，带她来家里玩。”
    肖柯脸颊微微发烫，和奶奶说话时恢复乖巧温顺的样子：“有机会一定带的，但我们现在学业为重。”
    奶奶：“嗯，你们年纪还小，不要影响到双方的学习，你是男孩子也不要做对女孩逾矩的事情，两个人一起努力的喜欢才是地久天长的喜欢。”
    肖柯：“知道的，奶奶放心。”
    “我孙子这么优秀，你喜欢的女孩肯定也不差。”
    “嗯，她确实很好，奶奶，你当初怎么喜欢上爷爷的？爷爷怎么追的你？”肖柯知道爷爷奶奶那个年代大多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爱也很简单，牵了手就是相濡以沫的一辈子。
    奶奶眉眼弯起来：“你爷爷对我很好，时时刻刻念着我，我能感觉得到他喜欢我时的真诚，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人，在你面前出现得久了，你又怎么能不心动呢。”
    -
    周二一早，黎珂读完英语回到教室，和唐聿简单打个招呼，就开始进入学习状态，没过一会儿肖柯也来了。
    接着一个悦记的手提袋摆在了她桌上。
    黎珂偏头，一个疑惑的眼神看着肖柯。
    肖柯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手提袋，让黎珂打开看看。
    黎珂把袋子捧在怀里，放在大腿上，打开，低头一看，里面有张小卡片，小卡片上是肖柯利落端正的字。
    ——我想对你好，你受着就行，这是我明目张胆喜欢你，最笨拙的方式了，这也是保证你不会喜欢上别人最简单的方式（可爱笑脸）
    黎珂闭上眼，抿着嘴角溢出的笑意，缓了一下，她睁开眼，侧头一本正经地看肖柯。
    肖柯的嘴角也抿着笑意，明明笑得很羞涩，但那双眼睛明目张胆地看着她。
    教室前头坐着挺多人，黎珂也不好意思出声说话。
    此时，余凯兴瞪着大眼睛走进了教室，背着书包直接坐在了座位上，恍然大悟般看着这两个人，手指浮夸地点着黎珂和肖柯，吃惊的表情上写着“你们不对劲！你们有情况！”
    黎珂立马把那张小卡片塞进了手提袋了，把袋子放在地板上的书箱里，手提袋是冰皮月饼和泡芙。
    肖柯一个眼神警告余凯兴，余凯兴回头端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恐怖如斯地摇头、摇头再摇头。
    黎珂原本想早上大课间找肖柯表明自己的想法，但大课间一到，肖柯被许苑叫走了。
    黎珂拿起自己的水杯去装水，又看见肖柯的水杯空了，愣了一下，顺道拿起肖柯的水杯，到了饮水机阳台，排队打水的人很多，排队上厕所的人也很多，看着上厕所的人少，黎珂先去排队上厕所，把水杯放在了洗手台上，排了好一会儿，黎珂才进厕所。
    艹！
    大姨妈！
    幸好只来了一点点。
    黎珂站起身，刚准备打开门，就听到厕所外的说话声。
    “欸，你们说学委是不是和黎珂在谈啊？”
    “他们俩真的好配，郎才女貌很养眼，不会是我们班第二对？哈哈！”
    “不知道，但是真的好好磕。”
    “知道吗？有一天午休，两个人趴着靠着好近，女生睡着了，男生就一直盯着女生看，目不转睛地盯着。”
    “没想到学委是这样的学委。”
    “他们好甜，我们枯燥的高中生活多亏了有他们给我们加糖。”
    在厕所里，黎珂屏着一口气，然后打开了厕所门。
    正在洗手的两个女生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立马冲黎珂哈哈哈干笑，马上关了水龙头，急匆匆跑出了厕所。
    黎珂回教室拿了姨妈巾，进了厕所换上，又出去打好水，不行，她必须要警告肖柯。
    别人都看出来了！
    临近上课，肖柯刚回到教室，看到自己桌子上水杯里的水是满的。
    “同桌给我打的？”
    黎珂点点头。
    “同桌真好。”
    黎珂推了一张纸条过去，表情严肃。
    ——傍晚放学，必须空出时间，我有话和你说
    肖柯心里警铃大作，知道黎珂有话和他说，但是突然严肃起来的黎珂让他有点紧张，他今天没做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傍晚空出时间就行。”黎珂提起笔。
    一整天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中午午休的时候，黎珂用校服盖着头睡觉，头偏向了唐聿那边，向着过道，肖柯很是纳闷，只好耐心等待傍晚的到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肖柯合上笔，看旁边的黎珂，黎珂还在淡定地记着数学笔记，余光扫到肖柯看过来。
    “再学一会儿。”
    “哦，行。”
    五点二十，等班里人走得差不多，黎珂起身，敲了敲旁边那位的桌子，肖柯一笑，站起身。
    黎珂：“启航楼小亭子。”
    肖柯跟在黎珂身后。
    上周二也是这么个地方表明的心意，肖柯笑了笑，有些恍惚，一周改变不了周围的光景，此时霞光依旧灿烂，草木依旧蓊蓊郁郁，只不过这次是黎珂领着他往前走。
    黎珂手一挥：“坐。”
    肖柯眉眼含笑地坐下：“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班里有人说我们在谈。”
    肖柯眉梢一挑，微微勾起唇角：“那你呢，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也喜欢你。”
    肖柯愣了一瞬，心脏受到猛烈的一击，眼睛也笑起来：“我知道。”
    “但喜欢是喜欢，我们约法三章，班里在传，影响不好，被老师听到影响更不好，被我爸知道影响更是不好。”
    肖柯已经很满意了：“那怎么约法三章？”
    “不能影响我们的学习，高考之前就当普通同学，虽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表明了心意不代表就一定要确定关系，而且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光是喜欢还不够，好奇是产生喜欢的源头，可是在一起则需要相互了解种种，多巴胺的分泌是短暂的，持之以恒的喜欢更需要携手向前、志同道合、灵魂共振，喜欢很容易，但一直喜欢下去却很难。”
    肖柯听得很认真，注视着黎珂的眼睛。点点头，这也是他心中所想，万事万物一旦开始了，就要认真。
    “嗯，说的很对，那就共同成长，一起进步，你和我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话。”
    黎珂笑，点点头：“对了，平时你看我的时候收敛一点，我今天就听到有人说，午休的时候，你偷看我。”黎珂语气一板一眼，表情又立马变得正经。
    “那他们说错了，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
    “你正经一点！”
    “好，我认真一点。”说着，肖柯伸出手掐了一下黎珂的脸蛋，触感丝滑弹性，很好捏。
    肖柯带着凉意的手指离开，黎珂瞠目结舌，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敢捏我的脸！？”
    肖柯一脸青涩的坏笑：“未来女朋友太可爱，没控制住。”
    黎珂呼吸凝了一瞬，“约法三章多一条，不能动手动脚。”
    “好的，未来女朋友。”
    “以后叫我黎珂。”
    “好的，黎珂。”
    黎珂抬起眼眸觑着他，觉得肖柯怎么有点乖，喜欢一个人会让人降智吗？
    少年身后碧浪翻涌，亭子里出现了丁达尔效应，光自然而然落到了肖柯蓬松细腻的头发上，出奇的好看，随后黎珂的手鬼使神差地伸了过去，并揉了揉。
    茸茸的，很舒服的触感。
    肖柯愕然，脊背都僵直，没阻止黎珂，但也仅仅三秒。
    黎珂立马收回自己的手，混账啊黎珂你，上一秒说不能动手动脚，下一秒你就手动打脸！但转念一想，刚刚肖柯还捏她的脸呢，这算是持平、持平。
    “你想和我说的话就是以上这些了吗？”肖柯耳垂泛红，但一脸骄傲的笑。
    黎珂搓搓刚刚碰过肖柯头发的手，正了下语气：“因为你上周二在这里告的白，同个时间、同个地点，这是我给你的正式回应，我这个人脑子很直，不会拐弯抹角，情绪想法可能都会写在脸上，也不会浪漫，所以，我想认真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你也很好。”
    “还有，你喜欢我，肯定也不会错。”
    “次啦——”空气中传来电流声，校园广播响起，换了一首歌，是《剩下的盛夏》。
    蝉鸣、晚风、歌声和少年。
    肖柯站起来，张开了双臂，眉梢轻挑：“那可以抱一下吗？”
    黎珂站起身，走进了肖柯的怀抱里。
    少年的喜欢如明月清辉，干净纯粹，也如赤日金辉，热烈干脆。
    人生幸福之一，大概是在少年时遇到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也刚刚好喜欢你。

 第80章 买一束吧，买一束吧

    只是轻轻的拥抱一下，两人一触即离。
    黎珂退出肖柯的怀抱：“抱完了，去吃饭。”
    肖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笑，原来女孩子这么香，黎珂身上有草莓牛奶的味道，她不矮，但和少年的体格比起来，就是小小的一只，头顶刚好到他的唇部，很可爱。
    他姐肖恬好像说过，男女生这个身高差，很配。
    黎珂脚步迈入鹅卵石小路，她觉得肖柯好热，一靠近，他浑身就冒着热气，但又有一股舒服的清冽气息。
    她回头，想叫肖柯走快点，只瞥见肖柯的耳朵爆红，她眼睛一弯，语气欣喜：“我发现你耳朵特别容易红，很容易害羞吗？”
    黎珂话落，肖柯耳朵更红了：“嗯，因为是你，所以很难控制。”
    一整个晚自习，两个人互表心意之后，什么也没发生变化，如常问彼此问题，如常学习，但心里就是有种难以诉说的满足和平静。
    黎珂拿出数学练习册，她发现肖柯学习习惯还蛮好的，笔和试卷都会收拾得很整齐，用完一支笔就会放进桌上的笔袋里，不像她，笔摆桌面上，东一支，西一支，卷子就夹在课本里，一般卷子积累得够多，课本里夹不下，她才会整理。
    每天傍晚学习之前，肖柯还会练10分钟字，他说这是进入学习状态之前的静心准备。
    晚上十点，高三才下晚自习，肖柯在老地方等肖恬下晚自习，校园里树影婆娑，人影晃动，响起阵阵嘈杂的人声。
    除了每天形式化的和肖恬上学、放学、回家、同个餐桌上吃饭，他和肖恬没什么话题可说，小时候经常拌嘴、打闹，但现在就是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除了肖恬没大没小，总是有点犯贱，姐弟俩相处得还算和谐。
    但他今天欲有求于肖恬。
    “姐。”
    肖恬放下手机，皱眉，眯眼打量肖柯：“你多久没叫我姐了？”
    “……”
    “我想问问你，就是表白成功了，女生会怎么和自己喜欢的男生相处？”
    “哟哟哟哟，怎么了？和弟妹发生矛盾了？我就说有一天会问到我。”肖恬一脸得意。
    “……”
    “给我看看弟妹照片，我就告诉你。”
    “……”
    肖柯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专门建立的那个相册。
    肖恬迫不及待地接过手机：“居然还有合照，你拿着人女生的鞋？像求婚啊，但看不到脸啊。雨中撑伞，你居然还给人女生撑过伞，啧啧，护花使者，不过你们两个人看上去还挺搭的，怎么感觉都是偷拍啊？怎么都没有正脸？诶——有一张。”
    肖恬放大图片看：“哇靠，弟妹长得很水灵啊，笑起来好明媚。”
    “那是。”
    “她眼睛怎么这么大，不对，你还帮她过生日了？！”
    肖柯：“没有，看她朋友圈，偷偷保存的。”
    肖恬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哈爆笑：“我的老弟啊，没想到你还搞暗恋那套啊，对得起你那张脸吗？哈哈哈哈——”
    “看完了吗？手机还我。”看着肖恬幸灾乐祸的表情，肖柯又补了句：“现在已经表白成功，心意互通。”
    肖恬满足了心里的好奇心，把手机还回去，摇头感叹：“弟大不中留了，小时候为姐姐冲锋陷阵的弟弟要给别的女孩保驾护航了。”
    “你有病？”
    ……
    “表白成功，你还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哈哈哈哈……”
    肖柯：还不如回家问百度。
    ……
    -
    临近国庆，各科任老师接二连三地布置了很多作业，又给学生打预防针，国庆收假回来就是本学期第二次月考。
    周五晚上，下了晚自习，黎珂回到家打开手机，陈依依在群里发消息。
    rapper陈：你们有国庆想去卖花的冲动吗！？
    物理不过80不改名：卖花？！你说的是摆摊的那个卖花？
    rapper陈：对
    物理不过80不改名：我社恐……
    rapper陈：你吃屎！你社恐！
    rapper陈：社恐才要勇敢迈出这一步，不然国庆五天多无聊，体验一下人生，多和陌生人说说话
    rapper陈：千分尺要估读，珂珂，你觉得怎么样？【眨眼】【眨眼】
    rapper陈：其实是我爸提出来的，说锻炼锻炼我们的生财之道和cial能力，亏了成本费他们包，赚了把成本费还给他们，剩下的都归我们，我姑姑刚好就是卖花的
    rapper陈：去不去嘛
    物理不过80不改名：rapper陈，撒娇的你好可怕
    曲靖辰吐槽陈依依的信息一出，群里又开始打起来，疯狂斗图，黎珂想了想，国庆卖花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千分尺要估读：可以呀，感觉还挺好玩
    rapper陈：哦耶jpg
    rapper陈：物理不过80不改名，你爱来不来，有珂珂陪我就够了
    千分尺要估读：哈哈哈哈哈哈哈，荣幸
    物理不过80不改名：谁说我不来
    物理不过80不改名：毕竟三剑客不能散，我只好勉为其难陪你们去了
    rapper陈：。。
    三人在网上搜索攻略，黎珂作为头脑担当引领三人共同探讨，从成本最低控制出发到最后的摆摊选址，整合他们仅有的优势——人力资源，最终考虑只进三种花，玫瑰、向日葵、淡色系洋桔梗，说干就干，陈依依下单好各种包花材料、雪梨纸、玻璃纸、牛奶棉，又让陈父联系了姑姑进花。
    三人初出茅庐，摩拳擦掌，等待国庆那天跃跃欲试。
    -
    周日下午，各科课代表抱着一沓一沓试卷，在讲台上清点，只一会儿，白板上是密密麻麻的作业安排，俗称国庆大礼包。
    数学：8份试卷，专题2-6
    物理：综合练习册p68-p80，专题复习卷2份
    英语：试卷4份
    ……
    数不胜数，美不胜收。
    班主任小彭宣布放假，班里一阵欢呼！
    “哟呼！国庆快乐！”
    “快乐！快乐！”
    “谁他妈快乐！谁踏马敢快乐！”
    “我不快乐，作业这么多，我不快乐。”
    “哈哈哈哈你快乐吗？我很快乐！”
    小彭：“我再提醒一遍，回来要月考！别玩疯了！”
    一声哀怨的声音出现：“才五天假期，我真是无语，法定7天。”
    小彭：“高三才3天，知足。”
    黎珂收拾着发下来的卷子，看见一张崭新的作文纸，真讨厌，国庆还要写一篇作文，她可以写任何数理化作业，但就是不想写作文。
    肖柯：“你国庆有什么安排？”
    黎珂侧头，想了想：“前两天玩，后三天学。”
    “那国庆那天你有空吗？”
    “没空。”黎珂果断回绝，国庆那天要和陈依依卖花。
    “第二天呢？”
    “也没空。”第二天要在家躺平。
    肖柯哦了一声：“就都有约是？”
    黎珂点点头。
    肖柯轻笑一声，继续收拾自己的书包。
    -
    国庆当天，天朗气清，飞鸟盘旋。
    老黎在客厅看国庆阅兵仪式，曲靖辰也已经在沙发等黎珂，黎珂一边刷着微博，一边细嚼慢咽吃早餐，酒足饭饱，黎珂回房间拿上自己的小挎包。
    曲靖辰睨了过来：“女生就是墨迹。”
    黎珂：“又皮痒了是？”
    老黎乐呵乐呵地笑着，三人一同前往陈依依家，老黎是找陈依依爸爸喝茶聊天的。
    到了陈依依家，俩小孩和陈父陈母问好，陈依依已经在包花，喜上眉梢地招呼黎珂、曲靖辰来到客厅边上，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包花材料，地上桶里装着玫瑰、向日葵、洋桔梗，漂亮文艺。
    黎珂看了三遍简易包花视频：“我感觉这视频对新手不友好，还是有点小难。”
    陈依依：“哈哈哈哈，珂珂，你包单支的玫瑰就行，我处理洋桔梗。”
    三个人叽叽喳喳地看视频包花，现学现卖，陈依依心灵手巧，动手能力强，期间陈母又送来各种水果零食。
    陈依依没留心看曲靖辰包的向日葵，无意间偏头看过去，一脸嫌弃：“曲靖辰，滚一边去，包的丑死了。”
    曲靖辰：“……”
    “哪里丑，我的向日葵绝对卖爆！”
    -
    到了下午三点，花已经包完，琳琅满目地摆在桌面上，精致漂亮，一共包了150束，定价一支99，两支168，三支211，陈依依又拿出小黑板，和黎珂两人在上面设计宣传画、广告语——带一束漂亮的花，任脚下一路生花。
    早早吃饱晚饭，傍晚五点，三人被三个大人送到市中心的时代广场，找了一个人流量大的入口，立好黑板广告牌，在地上摆好鲜花，三个大人就离场瞎溜达，让他们小孩自己玩。
    老黎：“加油！”
    陈父：“加油！”
    陈母：“加油哦！宝贝们！”
    正值国庆，夜幕也渐渐降临，城市霓虹亮起，人流量开始变大，男女老少携手同行，广场内举办着美食节，各色各样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人头攒动，目不暇接。
    三个站在花摊面前，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包花时立下的赚它个满盆满钵的豪言壮语现在变成面面相觑。
    广场附近还有好多卖花的竞争对手。
    黎珂：“我们就干站着？有营销策略不？”
    陈依依：“我看其他卖花的也是干站着。”
    沉默。
    黎珂：“诶，诶，那个小伙应该是朝我们走来。”
    陈依依叹了口气：“走了。”
    曲靖辰不知道何时戴上了鸭舌帽和口罩。
    陈依依歹念一闪，嘿嘿地笑：“小曲，你装备齐全，来叫卖一下。”
    曲靖辰垮脸：“你说什么啊？”
    陈依依：“我让你叫卖。”
    黎珂：“我们三手心手背，不一样的那个叫卖。”
    陈依依眨眨眼。
    黎珂t。
    曲靖辰翻白眼：“行。”
    几分钟后曲靖辰迈着颤抖的步伐，羞涩地站在花摊最前面：“小哥哥，小姐姐，买一束，买一束。”
    “帅气的小哥哥们，漂亮的小姐姐们，买一束，买一束。”曲靖辰声若蚊蝇。
    陈依依：“你喊大声点！”
    “99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哥哥，姐姐们，买一束，买一束。”
    黎珂和陈依依两个坏蛋站在后面绷不住。

 第81章 谁敢靠近我！

    时代广场另一头，张灯结彩，商圈热闹，建筑物之间挂上了彩旗、彩灯，人来人往，有人举着手机在直播，有人拿着吉他在弹唱，有人在现场跳起炫酷的街舞，斑斓的气球在半空中跑，欢声笑语处处洋溢。
    肖柯右手拿着肖煊的奥特曼气球，左手接听电话：“你们俩在哪？”
    “好，那我和我姐过去找你们。”
    肖煊走得很快，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街头巷尾的小玩意吸引走，肖恬跟在后面怎么也拉不住肖煊的手。
    国庆假期，肖煊说要和哥哥姐姐待在一起，又被肖屿荣和叶曼送回了暨平。
    走得死快的肖煊停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人手中举着的冰淇淋，然后眼巴巴地回头看肖恬：“姐姐，我也想吃冰淇淋。”
    肖恬喘着气，今天出门卷好的头发都汗涔涔的，她先拉起肖煊的小手，“好，等一下哥哥。”
    肖柯走近，“怎么了？”
    肖恬：“煊煊想吃冰淇淋，我和煊煊去买冰淇淋，你先去找余凯兴和江定晨。”
    肖柯点头，看向小魔王肖煊，“要听姐姐的话听到没有？”
    肖煊小鸡啄米般点头，举起发誓的手势，抬头看肖柯的眼睛黑不溜秋中带着谨慎。
    肖煊、肖恬前脚刚走，肖柯没走几步，突然被一双手从身后蒙住了眼睛，那双手紧紧的捂着他的眼睛，像章鱼的爪子紧紧地吸住猎物。
    “畜牲，给我松手。”
    余凯兴“嘿嘿”笑着冒出来，蹦到肖柯的眼前。
    肖柯：“……”无语透了。
    肖柯：“你什么时候能不玩这种幼稚的把戏？等下你和我弟共同话题应该很多。”
    余凯兴今天简单装扮了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相机，带着墨镜，心情还不错：“什么意思啊你？”
    江定晨黑衣黑裤，双手揣兜，淡定地走近，“说你三岁小孩呗，还什么意思。”
    余凯兴“啧”一声：“真以为我国庆想和你们出来。”
    余凯兴：“你姐和你弟呢？”
    肖柯：“小魔王要吃冰淇淋，去买冰淇淋了。”
    余凯兴在肖柯面前抖动肩膀：“那哥哥，人家也要吃冰淇淋嘛。”
    “滚！”
    余凯兴：“哥哥，你好凶哦，你为什么对人家这么凶。”
    “……”
    “……”
    肖柯：“你的天赋是犯贱吗？”
    江定晨嘴角勾起：“小花，难以想象你未来的女朋友该怎么办，鸡皮疙瘩掉一地。”
    余凯兴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没有女朋友，不然我会和你们出来？看看，这大街上，小情侣真他妈多，多我一个怎么了？”
    江定晨冷笑。
    余凯兴又想起什么，拍拍肖柯肩膀：“诶，柯柯宝贝，你和黎珂同学是不是有苗头了？”
    “表白了。”
    余凯兴：“！”
    江定晨：“！”
    -
    “小哥哥，小姐姐们，买一朵，就买一朵。”余凯兴生无可恋，声音越来越虚。
    路过的人快靠近花摊时，远远地看一眼，然后走了，摆摊一个多小时，只卖出去了三朵玫瑰。
    陈依依摇起头：“钱难挣，屎难吃，是我今天唯一的感悟。”
    黎珂已经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看着广场里熙攘的人群，里边好热闹，他们的生意好冷清。“原来这就是被社会毒打的感觉，为什么他们都是只看一眼就走了。”
    陈依依蹲到黎珂旁边，目光已经被其它东西吸引：“今天好多美女啊，看看，那个——”
    黎珂：“哪个？”
    “那个！”
    “哪个？”
    “那个啊！”
    陈依依：“是不是我们仨穿得不够漂亮，不够瞩目啊？”
    “着急忙慌的，都忘了打扮自己这件事。”
    陈依依看看自己，看看黎珂，都是简单的白色带涂鸦t恤，加直筒的深蓝牛仔裤，穿搭简约，脸上白净，曲靖辰甚至穿着校裤就出来了，再看一眼不远处的竞争对手们，摊主姐姐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漂亮的妆。
    陈依依再次发出感叹：“漂亮的小姐姐真多。”
    黎珂拿出手机，又开始搜索营销攻略，没打开手机多久，面前来了一对挽手的情侣。
    “你好，这个怎么卖？”
    黎珂和陈依依惊喜地站起身。
    陈依依：“洋吉梗是211哦～”
    “这么便宜？来两束！”
    陈依依：“请问你们要哪两束呢？”
    “嗯……这两束。”
    黎珂把那两束花递给小情侣，笑容满面：“祝两位和和美美，万事顺利哦～”
    黎珂：“依依，小曲，我刚刚看了导购策略，就是我们要热情一点，精神面貌要朝气蓬勃一点！不要死气沉沉的，只有由内到外洋溢着热情才能吸引到更多的顾客！以示我们欢迎他们来买花！”
    陈依依点头，曲靖辰点头，三人并站到一起，统一了一下口号，调整呼吸，放下学生的忸怩作态，“带一束鲜花，让人生一路生花！漂亮帅气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都来看一看啊！看一看啊！”
    沉默。
    沉默。
    怎么感觉和顾客渐行渐远……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笑起来。
    “妈的，我们好傻。”
    黎珂：“算了，我们仨别喊了，乖乖站着，笑容满面站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大概过了好久。
    曲靖辰：“笑容满面站着也好傻，我脸要笑僵了。”
    陈依依哼起歌：“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
    黎珂半蹲下去，揉了揉膝盖，看着远处的竞争对手，据她一个多小时的观察，目测有一家的花卖的不错，顾客可谓络绎不绝。
    黎珂站起身：“你们俩在这待着，我去对面打探打探商业情报。”
    穿过喧嚣的人群，广场一分为二，一边美食节，香味四溢，小吃摊位排满人，一边各种展，车展、spy……举着手机拍照的人很多，摩肩擦踵，人山人海，就他们的花摊生意惨淡是，不过漂亮的小姐姐真的超级多。
    黎珂都有点后悔自己粉黛未施，走着走着，黎珂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她凝起神。
    这人背着灰色双肩包，带着鸭舌帽，蹲在地上，手机也立在地上，调整着方向拍照，黎珂皱着眉，这男的摄像头对准了不远处的穿着短裙的女生。
    只一会儿，男人收了手机，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拎起放在地上的黑色健身包，若无其事地走开。
    黎珂不确定，悄悄地跟着他，男人环顾四周，最终又在人群中的两个女生的不远处停下，这俩女生正喜笑颜开举着手机自拍，穿着漂亮的吊带短裙，露出的大长腿又细又白。
    男人若无其事地走近那两个女生，把健身包扔在女生身后，自己则举起手中的手机对着远处灯火、建筑拍照。
    黎珂眨眨眼，匪夷所思，不是偷拍狂？黎珂掏出自己手机，打开录像模式。
    男人拎起地上的健身包，又离去，黎珂始终悄悄跟着，男人刚走不远，黎珂就看见男人从健身包中掏出了一部手机。
    男人把手机扔回健身包内，提了提头顶的鸭舌帽，又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目标。
    人这么多，死变态！黎珂跟上去，摄像头对准男人。
    没过一会儿，男生故技重施，趁着人多，左手拿着手机，摄像头朝外，对准穿着短裤、短裙的女孩身后………
    “你在干嘛！”黎珂举着手机，拍着男人。
    周围人闻声看过来，男人立马摁灭了手机。
    “姐姐，他刚刚在偷拍你们！”黎珂对被偷拍的两个女孩说，“我刚刚看到他拿着手机偷拍你们大腿！”
    男人立马叫嚷否认：“你谁啊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你手机里偷拍了好多人！我看到了！”
    “小妹妹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男生鸭舌帽下的眼神很凶，30多岁的模样。
    被偷拍的那两个女孩皱着眉，“给我们看看你的手机，把相片删了。”
    男生冷笑：“凭什么给你们看手机，这属于我的个人隐私。”
    黎珂举着手机：“报警。”
    男人又冲黎珂走过来，黎珂号码还没输完，心提到了嗓子眼，风驰电掣之间，男人还没走到黎珂面前，瞬间拐了个方向，朝人群之外飞也似地狂奔，头顶的鸭舌帽都被飞掉了。
    “捉住那个人！偷拍狂啊！偷拍狂！”人群当中，不知是谁的声音。
    “捉住他！”
    “捉住他啊啊！”又是几道不知谁的声音。
    紧随其后，人群中冲出两抹身影。
    “捉住偷拍狂啊！”群众的声音很大。
    偷拍狂心急如焚，拎着运动包逃得慌不择路，正欲冲破广场边的栅栏，旁边飞奔出了三个少年，身后又有两抹紧追的身影。
    一黑衣黑裤的高大少年，直接上前擒住男人的手臂，男人转身反抗挣脱，手上的包掉落地上，一白t少年上前把掉落在地上的包一脚踹远，远处的粉t少年瞬间拎起地上的黑色健身包。
    男人双手握拳，半躬着身，眼睛里杀气腾腾：“你们谁敢靠近我！谁敢靠近我！”
    追随的那两抹身影是青年壮汉，两人喘着大气，直接上前囚住男人，两人分别擒住男人的一只手臂，又分别往后一折，偷拍狂肩膀抵在栅栏上，动弹不得。
    黎珂也喘着气：“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你在这？”
    “黎珂同学？”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第82章 还是你现在就担心婆媳关系了？

    约莫几分钟过去，警察来了，黎珂简明扼要地叙述了自己的所见，警察检查偷拍狂的包，里面塞着两部手机，加上偷拍狂手上那部，一共三部，手机中果真有很多被偷拍的变态照片……偷拍狂被带走。
    警车离去，一名青年壮汉啐骂：“社会渣滓。”
    另一名青年壮汉附和：“林子大了，还真是什么垃圾都有。”
    两名青年大哥看着几个少年，慈眉善目地夸赞一番，然后离去。
    而后围聚的人群渐散，各处恢复各处的热闹。
    余凯兴冲江定晨眨眼，然后冲肖柯说：“柯柯宝贝，江定晨尿急，我先陪他去上个厕所，你们俩聊。”
    江定晨被余凯兴拉走。
    黎珂抬眸看肖柯：“你们在这玩？”
    肖柯点头：“嗯。”
    黎珂笑得明媚，端详起肖柯今天的穿着打扮，白t、牛仔裤，倒是和她今天穿着很像，得空的大脑想起肖柯踹包的那一脚，大长腿敏捷迅速。
    “你刚刚踹包那脚很帅！”
    “黎珂。”
    “嗯！”
    两人对视。
    黎珂这才发现肖柯神情有些严肃，“怎么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肖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现在人多，遇到社会垃圾你可以见义勇为，但是以后，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自己要先观察周边情况，要先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黎珂笑着点头，还以为什么事呢，突然被肖柯严肃的表情弄得紧张。
    “我又不蠢，我还知道录像呢。”黎珂晃晃手中的手机，把手机中的录像删掉。
    “你一个人？”
    “不是，我和依依和小曲他们。”
    “小曲？”
    “曲靖辰。”
    肖柯愣了下，“哦”了一声：“那他们人呢？”
    “我们来卖花的，就在广场南入口，他们在守摊。”
    黎珂手机刚好跳出新消息，陈依依问她人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黎珂回了消息，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又看肖柯：“那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我们卖的花？”
    两人回到了广场南入口的小花摊，肖柯一一和陈依依、曲靖辰打招呼。
    陈依依一整个眼神像被点亮的灯泡。
    肖柯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鲜花：“全都是你们自己包的花？”
    黎珂点头。
    肖柯：“厉害！”
    黎珂：“但我们从五点开始到现在没卖出去多少，大概就卖了二十多束花，我们一共包了150束，还有这么多。”
    “你们打算卖到几点？”
    “打算卖完。”
    “这么漂亮的花，怎么会没有人买？”
    黎珂下巴扬扬远处：“可能竞争对手太多了，然后我们仨嘴巴还比较笨。”
    肖柯没忍住笑：“那我可以在这陪你们一起卖。”
    黎珂：“啊？”
    “不不不，你还是去和余凯兴他们玩自己的。”黎珂推脱。
    肖柯：“可以让他们自己玩，我们本来出来也是闲逛的。”
    言下之意，我还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可以和你们一起卖花吗？”肖柯询问意见。
    曲靖辰呼了一口气，戴上口罩很闷：“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陈依依：“可以啊！”
    但陈依依看向黎珂和肖柯的目光越发地探究和意味深长。
    陈依依：“你们俩怎么遇上的？”
    黎珂把刚刚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陈依依，曲靖辰愤愤不平，陈依依唾骂偷拍狂，又给黎珂竖起大拇指表扬。
    肖柯和黎珂站到一起，穿着打扮很像情侣装，少年昂扬，少女清丽，陈依依蹲在花摊边上，拿出手机偷拍。
    妈的，她刚刚还唾骂偷拍狂来着。
    没过几秒，黎珂的手机提示音响起，陈依依的微信私聊对话框。
    rapper陈：图片
    rapper陈:你们俩绝对有故事，好配，原地结芬结芬
    黎珂扬起唇角，觑了地上的陈依依一眼，回消息：晚点和你说。
    rapper陈：我嘞个去，晚点和我说？几个意思？
    思绪敏锐的陈依依洞察力一流。
    rapper陈：已经不是故事，是事实了？
    千分尺要估读：聪明jpg
    rapper陈：土拨鼠叫jpg
    rapper陈：有事瞒着我！有事瞒着我！有事瞒着我！
    rapper陈：我不开心jpg
    rapper陈：你完蛋了jpg
    千分尺要估读：晚点和你说，说来也话长
    千分尺要估读：眨眼jpg
    rapper陈：是不是没今天这茬子事，你还不打算告诉我
    千分尺要估读：没有，没有的事，就是一直没时间嘛，在学校也很忙，我们今天在一起的时间，小曲又在
    曲靖辰（万箭穿心）：一个人受到伤害的世界达成
    rapper陈：这还差不多，那我也不无理取闹了
    rapper陈：今晚我们促膝长谈【亲亲】【亲亲】
    -
    肖柯也拿着手机在群聊里发消息。
    kk:你们俩自己逛
    青春猪头班花：我们懂[奸笑][奸笑]
    青春猪头班花：懂事？
    江potato：okjpg
    肖柯退出群聊，肖恬刚好又发来消息。
    姐：我和煊煊去吃个kfc
    要是平时肖柯会反对，但今天他选择同意。
    kk:不着急，你们慢慢吃，看好煊煊就行
    肖柯把手机放回裤兜里，垂眼看身侧的脑袋，她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点，霓虹细细碎碎落在少女脸上，他可以看清她脸上的小绒毛，她的睫毛很长，嘴巴很小，嘴角勾着笑意，手指摆弄着手机键盘。
    哦，在和陈依依聊天，在聊他。
    看着别人的手机屏幕不礼貌，肖柯收回目光，观测人流，断断续续有人过来买花或者问价，更多的是远远地看一眼就走了，和远处某些花摊生意比起来差很多。
    “你有没有去看过其他摊主的花？”肖柯问。
    黎珂抬头：“啊，刚刚说要去看的，回来我就给忘了正事。”
    “那我们俩现在过去看看。”
    两人再出发，一高一矮并肩走，肖柯侧着头听黎珂说话，晚风扬起他们的衣摆，柔和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肩头。
    陈依依和曲靖辰开始叽里咕噜地说话。
    曲靖辰：“黎大珂怎么回事？”
    陈依依：“他们俩有事！”
    曲靖辰：“什么？什么？！”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啦啦啦……
    -
    逛了一圈附近的花，趁着国庆在广场卖花的小摊不下20家，定价都相差无几，同质化竞争，花的质量、包装、外观都差不多，生意比较好的那家，花的种类齐全，再者就是事先在网上利用自媒体进行了宣传，相较而言黎珂他们的花摊核心竞争力无，有的是少年的一腔孤勇。
    “要不降价买完得了？亏本卖！”观测完一圈，黎珂得出这个结论，这是目前她能想到把花今晚卖完的唯一途径。
    卖不出去是亏本，降价卖也是亏本，反正都要亏本。
    广场里声音喧嚣，临近晚上九点，但仿佛才是热闹的开始，歌声、舞蹈、叫卖、吆喝、欢呼……此起彼伏，热情不减。
    肖柯：“我想到一个营销策略，卖唱，先把人吸引过来，顺便卖花，卖唱算是一个卖点。”
    “卖唱？谁能唱？”
    “依依！”
    “余凯兴！”
    两人同时脱口一个名字。
    黎珂：“余凯兴？”
    肖柯点头：“他唱歌很好听，人称班花周杰伦。”
    黎珂笑：“他会的东西有点多啊，依依唱歌也好听，一中陈杰伦。”
    肖柯也笑起来，两人眼睛明亮清透，眉眼弯弯着对视。
    黎珂踌躇：“会不会太麻烦余凯兴？”
    肖柯摸摸黎珂的头：“我的兄弟，不麻烦，而且你们也是同学、朋友。”
    黎珂点头：“设备呢？”
    肖柯：“有话筒就行，不过有音响更好。”话落，肖柯顿了下，抿着唇思考，“设备没问题。”
    “啊？没问题？”
    “嗯，没问题，你发消息给陈依依，我发消息给余凯兴，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不过不愿意也得愿意。”
    黎珂愣愣的，还没明白为什么设备没问题，拿出手机发消息给陈依依说出新的售卖策略。
    rapper陈：花能卖出去，我裸奔都行，唱歌算什么，更何况还是我擅长的
    rapper陈：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点子呢
    黎珂笑。
    黎珂：“余凯兴答应了吗？”
    肖柯：“他说没问题。”
    青春猪头班花：呵呵
    青春猪头班花：我也是你们py的一环
    青春猪头班花：呵呵
    青春猪头班花：以后我不坐主桌不行
    kk:陈依依在那
    肖柯：“走，我们去拿设备。”
    肖柯拉起黎珂的手腕，出了广场，来到了一家悦记蛋糕店，黎珂站在店内，看着店里明亮的灯光，文雅的装潢，整个人懵，陡然间记起余凯兴和她说过，肖柯是悦记的少爷。
    肖柯在和店长交际说话，不一会儿肖柯拎着一个广场舞的音响设备和两个话筒站到她眼前。
    看着目光呆愣的黎珂，肖柯眉梢一挑：“你想吃蛋糕？”
    黎珂摇摇头，打开甜品店推门，让肖柯拎着东西先出去。
    亲眼目睹，黎珂还是不敢相信：“悦记真的是你家的？”
    肖柯笑：“不好意思啊，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悦记是我爸妈的。”
    ！！！
    黎珂心脏受到猛烈冲击，肖柯是富二代啊，电视剧的狗血剧情蓦地涌上脑海，她脱口而出：
    “那以后会不会有你爸妈给我500万，让我离开你的戏码啊？”
    肖柯愣了下，笑，空着的那只手弹了下黎珂的脑袋瓜。
    “想什么呢，悦记是他们的，不是我的，我的人生也由我自己作主，我喜欢谁，以后和谁在一起，他们都不能干涉，这个你放心，有时间我再和你说说我的家庭情况。”
    “还是你现在就担心婆媳关系了？”肖柯垂着头，眼睛看着黎珂，难得眼神、语气戏谑。
    黎珂脸上腾地发烫，“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过婆媳关系你真的不用担心。”肖柯认真道。
    “别说了。”
    “唉，生气了？”
    “没生气。”
    “害羞了？”
    “没害羞。”
    ……
    黎珂加快脚步走着，肖柯跟着，拎着音响设备在后面笑，回到广场南入口，余凯兴和江定晨已经到了花摊位置，曲靖辰和江定晨站到一起，有说有笑，余凯兴则和陈依依说着话，余凯兴还躬着身来回瞅这些花，举着相机开始拍照。
    陈依依：“啊，他们回来了！”
    一会儿，肖柯调好音响设备，余凯兴手机连接蓝牙，又在一边和陈依依讨论唱歌的曲目。
    “余杰伦是？”陈依依做了个rapper的唱歌手势。
    “你好，陈jay！”余凯兴回了个不知名手势。
    两位主唱各拿一个话筒，握手寒暄，还给演起来了。
    两人又简单讨论了下擅长的曲目，加了很多曲目在手机列表里。
    第一首歌，两人选了周董的《告白气球》，这首歌旋律简单易记，节奏带着动感，歌词和旋律朗朗上口，听过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年火遍大街小巷，奶茶店、商城都是这首浪漫悸动的歌，热场子的好曲子。
    音乐伴奏刚响起，就有人闻声走过来，前奏响完，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
    陈依依和余凯兴听着旋律，跟着节奏晃起了身体，陈依依开口。
    毫不夸张地，来人越来越多。
    这首歌曲风清新，甜美欢快，黎珂听着陈依依歌声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摇动起来，原来陈依依的声音还能变得如此甜美。
    陈依依唱完一句，就眼神示意，余凯兴接下一句，余凯兴的声线也极其好听，男声女声，两个人的声音是和谐搭配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合唱配合得也不错，两人还有眼神戏。
    歌还没唱完，花摊已经围了小圈人。
    余凯兴又点了重播，再唱一遍热场子的《告白气球》，第二遍歌至一半，人越来越多，听着听着，大家也都跟着旋律和节奏，举起双手，摇动起来，全场一起浪漫，一起哼唱。
    不知是歌声吸引人，还是唱歌的青涩又朝气的少年面孔吸引人，来人越来越多。
    “小朋友，你们在卖花吗？”
    “花看上去不错诶。”
    “多少钱啊？”
    “玫瑰99，这个168，这个211。”黎珂躬身在花摊前，招呼顾客。
    余凯兴和陈依依的歌声唱到：
    “拥有你就有拥有了全世界。”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
    “甜蜜的很轻易。”
    肖柯垂着眼眸，看着黎珂，黎珂一边招呼着顾客，一边把垂落的碎发别到右耳，她笑着把花递给眼前的顾客，嘴角的梨涡浅浅现形。
    她在看花，他在看她，少女在漂亮纯净鲜花的面前，笑靥如花。
    肖柯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正准备点击拍照，黎珂起身正好看向了他。
    画面就此定格。
    歌声很好听，她很好看。
    歌又快唱完，有人在感叹：“想起我初恋了。”
    -
    黎珂走近肖柯：“偷拍我？”
    “光明正大地拍。”
    喧嚣的环境里，对话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两人对视，“砰砰砰”心跳加速。
    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上前问花的人越来越多，曲靖辰和江定晨都上前帮忙递花给顾客。
    “你们还是学生？”
    “嗯。”
    “为什么出来卖花啊？”
    “想体验一下。”
    “不错。”
    “是一中的学生吗？”
    “嗯。”
    “一中很厉害的学校啊！”
    一边卖着花，一边唱着歌，歌换了一首又一首，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可以点歌不？”
    余凯兴热情洋溢：“当然可以，哥，你要点什么歌。”
    “《蒲公英的约定》。”
    余凯兴见机行事：“好，那哥你买束花啊。”
    “好说好说。”说话人转向花摊，“妹妹，来束你们最贵的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的花没剩下几束，再过了一会儿，地上的花全都卖完了，但歌声仍继续着，两位主唱越唱越嗨，越唱越投入，围着的人墙也越来越厚，不同年龄段的人齐聚一堂，大家沉浸在歌声中，欢声笑语，带着欣赏、赞叹、享受、放松、感慨的目光。
    一首歌唱完，如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有人在拍视频，有人前来点歌，甚至还有人上台唱歌。
    这是一个难忘的国庆，难忘的夜晚。
    此时的他们正身处校园，十六、七岁的年纪，一笔一划写下青春这两个字。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这就是青春。
    -
    我个人很喜欢这一章，大家都明媚朝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
    我也会尽量把主角的情感变化尽量描述得细腻一点，这本文字数原本估摸30万字左右，但这好像也不受我的控制。因为这本文，不仅仅是男女主的爱情，它还有友情、亲情，都是比较温馨的。
    我已经不管数据了，遵从内心而写，但有个问题是没人看，我自己也发现不了问题，这本文它不是市场文【】
    加一点，貌似我已经偏离我的文案人设了，这也不受我的控制，人物自己在走，我就这么写下去【(┯_┯)】。感谢追更的宝！你们的陪伴让我很有动力码字！

 第83章 你以后就可以拿捏我了

    老黎和陈父、陈母被围在人群之外。
    陈母：“怎么这么多人，孩子们呢？”
    陈母：“我记得他们是在这摆摊呀。”
    陈父踮起脚尖：“唱歌那个是依依不？”
    老黎踮起脚尖：“是是是！诶，余凯兴？肖柯？”
    老黎顿了下，踮着脚尖往人群里凑：“他们在和学校同学一起呢。”
    老黎叽里咕噜地和陈依依爸妈讲话，介绍了肖柯、余凯兴他们。
    人墙实在太厚，三个大人挤不进去，也考虑到大人在场，他们小孩玩不开。
    于是陈母说：“那我们就在外面待着，让他们好好唱，好好玩，毕竟在学校学习压力也大，好不容易放一次假。”
    -
    “砰砰砰——”
    一束束璀璨的光芒划破夜空，五彩的烟花交替炸裂，火树银花辉映，星河一泻千里。
    伴着陈依依、余凯兴的歌声，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了远处烟花绚烂的夜空，每个人的眼睛里映射出璀璨的烟火，亮晶晶的。
    黎珂和肖柯屈膝坐在地上，他们听了很久的歌，也细细碎碎说了很多的话，忽地肖柯凑到黎珂耳边耳语一会儿，刚好两位主唱一首歌又唱完了，肖柯起身，跑到中央位置和余凯兴交头接耳。
    余凯兴点点头，又和笑得很欢的陈依依交头接耳，接着余凯兴笑容满面地握着话筒面向围聚的人，音响里的音乐切成了《我和我的祖国》。
    余凯兴握着话筒，朝大家鞠了个躬：
    “谢谢今天捧场的各位华夏子女、炎黄子孙，很高兴能和大家相聚于此，今天是国庆，举国欢腾的日子，五星红旗在街头巷尾迎风飘扬，此时烟花耀眼，我们想以《我和我的祖国》这首歌结束今日的相聚，也以这首歌，表达我们对祖国母亲的无限热爱，愿我们的祖国繁荣富强，万寿无疆！愿我们华夏儿女风雨无惧，幸福安康！”
    余凯兴声音慷慨激昂，完全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嬉皮笑脸样，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
    “好！”
    欢呼、叫好声震耳欲聋。
    黎珂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很放松，看着余凯兴夸赞：“没想到余凯兴这人平时没正形，但是一到重要时刻还挺一鸣惊人的。”
    又忽然想起什么，黎珂侧头看肖柯，“我想问你，余凯兴是不是喜欢你啊？”
    肖柯显然没反应过来，哑然失笑：“他喜欢我？！你怎么这么觉得？”
    “你觉得他对我是哪种喜欢？”
    “想和你在一起、结婚的喜欢，他如果知道我们两个……他岂不是要和你绝交？”
    肖柯笑，黎珂问的神情很认真，“你的脑回路我真的挺好奇的，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余凯兴他整天亲昵地喊你柯柯宝贝，还整天在我面前对你各种夸夸夸，夸你帅，夸你种种，这很难不让我多想。”黎珂一看人群中央的余凯兴，还在和陈依依对唱。
    “那我以后不让他喊我柯柯宝贝，但他在你面前夸我有没有可能他想撮合我们两个。”
    黎珂皱眉：“有吗？！”
    肖柯：“嗯，其实我挺早就喜欢你了，江定晨和余凯兴都知道。”
    黎珂眼睫一跳：“挺早？是有多早？”
    “大概是上学期，所以余凯兴总是怂恿我去表白，我们经常偶遇你，不过也只有你这么傻，根本察觉不到，没有哪个男生会无缘无故靠近一个女生，我还经常线上问你物理问题，你忘了？”
    黎珂沉默、震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肖柯眨着明亮的眼眸：“但比这更早的是，高一刚开学我就见过你，知道你是老黎的女儿，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和老黎聊天，当时你周末会在综合楼等老黎，有好几次我站在连廊上，看到你等老黎等到暴躁，但老黎给你一颗糖就把你哄好了。”
    “你这么好哄的吗？”
    黎珂愣愣地看着肖柯，少年语气真诚轻松，眉眼间笑得坦荡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好像就是他说的，光明正大又明目张胆地喜欢。
    黎珂心里的一汪清泉被火山熔岩烧得滚烫。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真想知道？”
    黎珂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见到你的次数多了，就觉得我喜欢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砰砰砰——”
    空中的烟花继续绽放。
    四周喧嚣，热闹，星光和灯火都零零碎碎地映在他们的脸上。
    “黎珂，我喜欢你。”
    说话的声音其实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
    烟火辉煌，与蟹壳青夜色的相融，这个氛围下，感觉有好多好多想说的话。
    黎珂看着肖柯的眼睛，他笑得很纯粹，很真诚。
    黎珂捏着自己的手指。
    肖柯凑黎珂近些：“既然我比你更早喜欢你，你以后就可以拿捏我了。”
    肖柯话落，黎珂心跳加速，她下意识地双手捂起脸，把头埋在了膝盖上。
    旁边响起肖柯爽朗清脆的笑声。
    过了须臾，黎珂抬起头，盯着肖柯，发现肖柯的耳垂在泛红：“肖柯，漂亮话可是谁都会说，但一辈子长着呢，你可以让我拿捏一辈子再说。”
    “好。”
    -
    几遍《我和我的祖国》放完，围着的人群慢慢散去。
    几个人开始收拾东西，打扫地面留下的垃圾，少年动作迅速，六双手没过一会儿就把东西整理好。
    余凯兴举着相机：“要不我们六个人拍一张？留个纪念。”
    大家都同意。
    余凯兴随手捉了个年轻路人，给他们六个人拍照。
    陈依依和黎珂站在中间，两个人手挽着手，又分别举起剪刀手，陈依依的右边是曲靖辰，黎珂左边依次是肖柯、余凯兴、江定晨。
    拍完照，余凯兴又说：“我们再建个群，面对面建群，4个6。”
    随后余凯兴把群名也改成了6个6。
    陈依依：“今天谢谢你们！我点了果茶和奶茶！马上就到！”
    余凯兴：“陈依依同学你这就有点先斩后奏了啊，不用请，大家都是同学，我们也是在玩，而且还玩得特别开心对？”
    陈依依：“反正已经下单了，一杯奶茶而已，你们就等等。”
    黎珂递了个眼神给陈依依，惊叹陈依依的人情世故，已经这么会来事了吗？
    陈依依和曲靖辰去拿外卖，剩下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在外面大半天，人多多少少会有些累，大家索性坐到了地上。
    垂头玩着手机的肖柯倏然站起身，黎珂的目光跟随着他。
    肖柯捡起广场边的零零散散的矿泉水瓶，抱在怀里成一团，四处张望，哪有矿泉水瓶就往哪走。
    黎珂纳闷，但几秒之后，她懂了。
    身形如松挺拔的少年，捧着一大堆矿泉水瓶，径直走向广场边的栅栏，广场栅栏外有个穿着橙黄色清洁工人服装的大爷，身形佝偻，脸色黝黑，带着一顶褪色严重的红色鸭舌帽，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的，一瘸一拐走着，躬身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动作迟缓，拾起栅栏下的矿泉水瓶再塞进黑色塑料袋里。
    画面很心酸。
    隔着栅栏，肖柯走到老人旁边，老人嘴巴在动，不知道和肖柯说些什么，黎珂只能看到肖柯的背影，随后肖柯把手上的矿泉水瓶装进老人的黑色塑料袋里，又往旁边走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瓶。
    黎珂怔怔地看着，鬼使神差拿手机拍下肖柯的举动，少年捧着怀里的水瓶，全都倒入黑色的塑料袋里，大爷黝黑的脸庞出现质朴的笑容，连连点头道谢。
    画面令人动容。
    而余凯兴、江定晨、包括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个荧光橙步履蹒跚的大爷。
    这一刻的心理感受，黎珂难以形容，心口像是被烫了一个洞又泛着酸，像是把心泡在了柠檬汁里同时又有弱电流电着她，眼眶莫名热热的，有点想哭的冲动。
    她喜欢的少年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少年奔跑回来，额前的碎发扬至后面，他笑着坐下和她说：“刚刚大爷还以为我是竞争对手和他抢水瓶呢。”
    黎珂弯唇笑起来：“你很棒！”
    刚好陈依依和曲靖辰回来了，陈依依不止点了奶茶和果茶，还有矿泉水和酸奶，曲靖辰捧着两个大袋子，让大家一一领取。
    肖柯拿了一杯奶茶和酸奶，黎珂靠近他，拿出斜挎包里的湿纸巾给他，“你先擦擦手。”
    肖柯接过湿纸巾，黎珂又接过肖柯手中的酸奶和奶茶。
    在坐的几个发出“哦”的声音，余凯兴和陈依依的声音最大。
    陈依依嘴角疯狂上扬：“已经不避着我们了是？”
    余凯兴姨母笑加一：“哟呼呼！”
    黎珂不管他们的声音：“你要喝奶茶吗？”
    肖柯点点头。
    黎珂把奶茶管子的包装纸褪掉，“噗”，吸管直接戳到奶茶里，她把奶茶送到了肖柯嘴边。
    肖柯眨着眼睛，显然愣住，迟疑了一下，垂头吸了一口奶茶，但眼睛亮澄澄地看着黎珂。
    余凯兴：“你们——我要变成柠檬精了！”
    老黎：“珂珂——”
    不远处的老黎僵住石化。
    -
    肖柯：奶茶直接递到我嘴边，黎珂突然对我这么好，受宠若惊懂吗！
    黎珂心动的那个点不知道大家能不能t到，肖柯在那里捡矿泉水瓶的画面真的很触动她的心，所以她才给肖柯递奶茶，也觉得自己要大大方方地喜欢着这个少年，在朋友面前也毫不避讳，因为这个少年本身就很好。
    不过老黎撞到了黎珂喂肖柯奶茶的画面？（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

 第84章 我喜欢你说喜欢我

    “珂珂”两个字还未喊出口，就吞回了咽喉里。
    老黎身后的陈父陈母也错愕住，他们刚从跨江大桥上近距离看烟花回来，这……看到了什么场面。
    看着一言不发、黑脸的老黎，陈父当机立断把老黎拉到了广场上的吉祥物和广告牌后面。
    陈父攥了攥手心，看着老黎沉默的表情，感觉老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陈父上下摆动自己的手，做着降息怒火的平复动作：“老黎啊，你是当老师的，这种情况肯定是见怪不怪的，我们有女儿的心里肯定都是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陈母语重心长：“是啊，直接上去被撞破，两方都尴尬，现在知道了，你私底下好好沟通，黎珂从小到大也算是个有分寸的小孩。”
    陈父：“而且那个男孩子不就是你刚刚和我们介绍说特别优秀那个？你还说和他聊的特别来。”陈父话锋一转，“只要他们在这个年纪不乱来，你私底下打探打探，让他们把握好分寸……”
    老黎心里五味杂陈，拧着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
    陈父陈母很紧张。
    倏地，老黎松开眉头：“其实，如果未来女婿是肖柯，我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父一拍大腿，无了个大语：“那你刚刚表情整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你要拿刀走过去。”
    陈母捂着嘴笑：“是啊，还以为你要手刃了那小子。”
    “不过肖柯居然敢让我女儿给他喂奶茶，胆大包天。”
    老黎躲在广告牌后，拿着手机偷拍了一张相片，嘴角冷冷勾起。
    陈母：“话说，真有这么优秀的孩子，我家依依早恋我也同意，毕竟我姐家的女儿高中的时候，家里不让谈，大学小孩不想谈，现在27了，家里开始干着急，最后又在初中、高中同学圈相互相亲介绍。”
    -
    车上。
    黎珂和曲靖辰坐在后面，曲靖辰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靠着后座。
    黎珂斜眼看着他，才发觉小曲今晚其实没怎么说话。
    “小曲你怎么了？累了？”
    曲靖辰摇摇头，眸光暗淡。
    黎珂姑且认为他累了，那双眼睛暗自神伤，故作伤感，一个小孩整天整得伤春悲秋算什么样子。
    黎珂喝着奶茶，顺便在手机上算账，“今天卖花还赚了388。”
    黎珂把好消息分享到群里，收到了陈依依的私聊信息。
    rapper陈：今晚回家你别装睡啊，我们话还没聊完的，你和肖柯到底怎么一回事[呲牙]
    rapper陈：磕学家在线
    黎珂又吸了一口甜甜的奶茶，唇角勾起。
    开着车的老黎瞟了眼后视镜，“珂珂，奶茶甜吗？”
    黎珂应声：“甜啊，你也想喝？”
    老黎轻哼一声：“甜，肯定甜，甜到不值钱。”
    黎珂莫名其妙，抬眸看老黎的背影：“你又没说你要喝？下次一定买你的份。”
    -
    回到家，黎珂洗完澡，开着语音通话和陈依依扯到了大半夜，黎珂真的顶不住陈依依的刨根问底了。
    “你们到哪一步了？”
    “手摸了吗？”
    “亲嘴什么感觉？”
    “……”
    “都没在一起亲什么嘴。”
    陈依依那边嘿嘿地笑：“我只能说，你们学霸，真的是行动派，最近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学渣和学霸比起来，学不过、考不过，就连早恋也比不过。”
    黎珂：“……”
    “我们只是表白了，没有要在一起。”
    “哼，不在一起，都给人喂奶茶了，还没在一起，无语哦。”陈依依在那边阴阳怪气。
    黎珂：“我困了我困了。”
    “不给困不给困。”
    黎珂又想起什么，觉得自己脸都要丢光了，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开口：“对了，依依，你还喜欢余凯兴吗？那个……就是……之前误会了……他不喜欢肖柯，他性取向正常的。”
    那边默了下，陈依依哈哈笑起来：“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让你们这帮早恋的去谈，我要卷死你们，等我到了年级前十，喜欢都是浮云，妈的，虽然你和肖柯本来就是年级前十。”
    “都说了没早恋。”黎珂再次强调。
    “哈哈哈哈哈哈。”陈依依大笑，收了笑声，她开始认真说话：“好嘛，没早恋，行了。不过珂珂你说的，我之前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我感觉我的喜欢很浅，之前和余凯兴聊天、接触得比较多，上头了，对他很好奇，可能短暂地心动过、喜欢过，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打过游戏了，我也很久没理他，渐渐地感觉就淡了，今天和他唱歌，玩得很开心，我感觉把他当成朋友会更不错。”
    黎珂点头，人的感情构成确实相当复杂，就像她之前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喜欢肖柯？但一系列的化学反应，有催化剂或者是没有催化剂，化学反应的发生总会得到一个化学方程式，而她和肖柯层叠的接触确实得到了“喜欢”这个化学方程式。
    “嗯，喜欢这种感觉很难说，命里有时终须有，顺其自然。”
    陈依依：“余凯兴确实也挺好的，性格方方面面都很好，当我觉得当喜欢的人可能会偏幼稚，所以感觉当朋友会更好。不过肖柯这种男生，你一定要狠狠捉住，他看你的时候，真的眼睛里全是你啊，我今晚真的磕死了， sweet！”
    陈依依：“不过我们也不能恋爱脑，才高二，山高路远，未来辽阔，珂珂，我知道你情绪和自制力都比我强很多，但……肖柯欺负你，你一定要和我说，或者喜欢他不开心了，就要及时止损。”
    黎珂：“嗯。”
    两个人电话粥煲了很久，陈依依像瓜地里的猹，吃饱了终于满意地打盹睡着了，但又迷迷糊糊地说着话，黎珂道了句晚安，挂断了语音通话。
    常常为了保持学习的专注度，黎珂的微信设置了接收消息不提醒，这会儿她看到好多肖柯的新消息。
    ——00：23
    kk：睡了吗
    kk：你在干嘛呢
    ——00：36
    kk：我睡不着
    kk：图片
    kk：不回我就是睡着了
    kk：晚安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黎珂估摸着肖柯再睡不着应该也睡着了，她点开那张图片，是今晚肖柯偷拍她那张。
    千分尺要估读：不好意思，没看到消息，刚刚一直在和依依聊天
    千分尺要估读：你怎么把我拍的那么傻
    kk：不傻，很可爱，我很喜欢
    ！
    几乎秒回。
    黎珂看到新消息呼吸一滞，受不了了！他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说喜欢她！惹得她的心房好像被人拿着羽毛撩拨着。
    千分尺要估读：你怎么还没睡着？
    kk：就是睡不着
    千分尺要估读：为什么
    kk：满脑子都是你喂我喝奶茶的样子
    四周静谧，黎珂呼吸又是一滞，他倒是直言不讳。
    千分尺要估读：那你看点催眠的书助眠，比如我睡不着就会看政治、军事方面的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kk：图片
    肖柯在写数学卷子。
    千分尺要估读：那你好好学习，很晚了，写困了就早点休息，我睡了
    kk：嗯，晚安
    黎珂放下手机，床头的水杯没水了，她出去接，一打开房间门，惊到，老黎在客厅背手踱步，一只手单拎着水杯。
    “爸，你怎么还没睡？”
    老黎目光瞥过来看黎珂：“睡不着。”
    “睡不着？你为什么睡不着？”
    老黎“呵”的一声笑：“文科班有对学生早恋被我发现了。”
    黎珂哦了一声，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老黎：“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发现的？”
    黎珂装好水，举起来喝，“我为什么要好奇？”
    老黎眯着眼：“今天我不是去看烟花吗？就看见了他们手拉着手，两个人都是文科班的，成绩还是年级前30，珂珂，你作为同龄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和看待？”
    “爸，你的教龄比我年纪都大，你不应该很清楚吗？还问我？”黎珂反问。
    老黎：“时代不一样，现在接触的学生，接触互联网都比较早，比较早熟，三年一个代沟，和我都多少个代沟了，我也要与时俱进，只能和自己的女儿聊聊，了解你们这代年轻人怎么想。”
    老黎：“所以，珂珂，你会早恋吗？或者说会有喜欢的男生吗？爸呢，思想很开放，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有喜欢的人也正常。”
    黎珂拧好水杯：“不是说你捉到一对学生早恋吗？扯到我身上干嘛？”
    老黎舔舔唇，默了下：“是啊，我发现一对学生早恋，所以你身为同龄人，问问你怎么看待早恋这件事？”
    黎珂坐到沙发上，“爸，我问你，你高中有没有喜欢过的人？”
    老黎也坐到沙发上：“有。”
    黎珂：“那你怎么处理？”
    又是一句反问。
    老黎：想套话，全给我反问回来。
    老黎：“保持青涩懵懂的喜欢，不越界不逾矩。”
    “对啊，人家虽然早恋了，但是人家不一定逾矩了，越打击越适得其反，还不如尊重引导，而且你也说人家是年级前30的，利弊要害他们自己都能分析清楚。”
    黎珂拿起水杯，回房间，“爸，早点休息，别瞎想。”
    老黎眨着眼睛，很无措：“…………”
    老黎打开手机，找到肖柯的微信，呵，这小子倒是好久没找他聊天了。
    呵。
    呵。
    拐我女儿是。
    呵。
    还不让我看你朋友圈是。
    呵。
    你最好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
    老黎脑海里涌起黎珂把奶茶递到肖柯唇边的场景，虽然看不到黎珂的表情，但肖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看……
    越想越咬牙切齿。
    哎呀呀呀呀呀——
    老黎捶了一拳沙发，又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
    黎珂躺回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像是坠入了的云海里，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一室静谧，小区外的夜灯已经切换成暖黄色的，暖黄的光线随着晚风吹动窗帘若隐若现落在地板上，留下几道光痕。
    不知道肖柯还在不在刷题，她也睡不着了，脑子全是肖柯，感觉她要被肖柯迷的七荤八素，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我欺。
    黎珂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眉开眼笑地找到今天拍肖柯的那张相片，少年身着白色t恤，身形挺拔，侧脸好看，捧着一团矿泉水瓶投入黑色的塑料袋里，与身后的万千灯火交相辉映，也毫不逊色。
    今天，她要更喜欢这个少年了。
    此时此刻，她就是想把这个相片发给肖柯看。
    千分尺要估读：图片
    千分尺要估读：记录你的美行
    千分尺要估读：今天更喜欢你了
    没过一会儿，黎珂就收到肖柯的消息。
    kk：怎么还没睡？不是说困了
    kk：什么时候拍的，你还不是偷拍我
    kk：笑
    kk：这么喜欢我了？
    kk：不过，我喜欢你说喜欢我
    kk：很开心
    黎珂看着肖柯的一连串消息，眉目灿烂，想了想要怎么回肖柯，学一手肖柯的语言艺术。
    千分尺要估读：睡不着，因为在想你啊
    kk：那明天出来见我吗？
    黎珂又想了想，不，现在都还没睡着，都快三点了，明天精气神肯定特别差，她不会猝死？
    千分尺要估读：不出
    kk：猜到你会拒绝
    kk：那乖，睡觉，闭眼躺着，别玩手机，别熬夜
    千分尺要估读：你也早点睡，晚安
    kk：晚安
    -
    ps：两个人说，不早恋
    但这不是打着不早恋的名号在谈吗？
    肖柯的理解：确实是没谈，这属于是表白后的暧昧。
    作者：双向奔赴，真甜

 第85章 还臭不要脸说是他的女朋友喔！

    国庆假期第二天，黎珂睡到了中午，醒来后精神真的好萎靡，熬夜伤肝伤肾，感觉心脏疼，出房间时，老黎已经在提笔画国画。
    “猪肉粥在厨房，热的。”老黎说。
    “好的，谢谢爸。”
    黎珂捧着一碗粥，看着老黎在八仙桌上提笔画竹，胸中有丘壑，老人家从容不迫地运笔，水墨晕染宣纸，竹干果断挥出，竹节顿挫，弯节不弯干，三根竹干淡墨浓墨相宜，如有神韵，跃然纸上。
    老黎接着勾勒竹叶，毛笔的中锋、侧锋交替运笔，竹叶成形，各有其态，成群落在竹干边上，繁而不乱、密疏有度。
    老黎：“怎么样？”
    黎珂竖起大拇指，只觉得好看，她的水平鉴赏不出什么其他问题。
    黎珂把碗放到一边，拿了一张老黎的宣纸，又选了一只喜欢的毛笔拿起来，上了初中学业繁忙，周末她还会跟着老黎提笔写写字，后面初三累成狗，毛笔再也没碰过，上了高中更是没碰过，转眼间，想起上次拿毛笔还是初二的暑假，时间可过得真快。
    “我的手好抖哦。”黎珂的手颤颤巍巍地在宣纸上移动。
    老黎的眼神讥讽地瞥过来：“看看，这就是太久不提笔练的后果，你这个横折弯钩，这里怎么顿了两次笔？”
    “……”
    黎珂退离战场，好为人师的老黎上线，喋喋不休，虽然不凶，但像唐三藏一样念经，头很疼。
    “我写作业去了。”
    黎珂回到房间打开手机，微信有新消息。
    ——8:06
    kk：早安
    黎珂笑。
    千分尺要估读：午安啊
    千分尺要估读：你昨晚几点睡的？怎么八点就给我发消息了
    没过一会儿，黎珂收到曲靖辰的微信消息。
    小曲：黎大珂，国庆这几天给我辅导下数理化呗
    千分尺要估读：补课费50块钱一小时
    小曲：呵呵jpg
    小曲：见钱眼开，从小到大的情谊居然都不值50块钱一小时
    千分尺要估读：那你下来，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给我带下来
    黎珂退出和曲靖辰聊天对话框，看到了肖柯的信息。
    kk：三点多睡的，生物钟到点会醒
    千分尺要估读：那你睡这么少，身体真好
    kk：等下打算干嘛
    千分尺要估读：写作业，国庆作业好多，下周一不是要月考了，还要复习
    千分尺要估读：上次我们并列第三
    千分尺要估读：这次我们比赛，你觉得怎么样
    肖柯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正在教肖煊怎么玩魔方，看到黎珂的信息笑得合不拢嘴，脑海里涌出上学期黎珂指着他证件照说他小样的场景，这胜负欲是一点没减，以后有机会就要给她回忆回忆这些画面。
    kk：你想怎么比
    千分尺要估读：就比总分，但赌注我没想好
    kk：那这样，赌注来点简单的，你总分比我高，在学校我就请你吃午饭，不然，你就请我吃午饭
    千分尺要估读：就这？不够刺激，不够有挑战性
    “哥哥，你笑什么？”旁边扭着奥特曼魔方的肖煊问，又挨着肖柯的大腿，把脑袋凑到肖柯身侧看手机。
    “哥哥，你手机里面是谁啊？”
    肖柯垂眼看肖煊，心情愉悦：“这个姐姐好看吗？”
    肖煊把头垂着看向肖柯的手机屏幕，目光带着探究性，仔仔细细地看肖柯微信的聊天背景：“好看，这是你女朋友吗？”
    肖柯摸摸肖煊的锅盖头，“聪明。”
    肖煊立马从肖柯大腿上起身，拿着魔方，跑出房间外，一边跑一边喊：“姐姐、奶奶，哥哥在手机里看美女！还臭不要脸说是他的女朋友喔！”
    肖柯盯着那个拔腿就跑的小魔王背影，咬牙切齿，这两天一定是对他太客气了。
    肖柯收回目光，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kk：那就请一个月，直到下次月考，够刺激，够有挑战性了，谁请一个月这不得破产
    千分尺要估读：好
    千分尺要估读：准备好你的钱包，我只有语文比你差，我赢的概率会更大
    kk：好，拭目以待
    千分尺要估读：我要学习了，然后甩开你
    kk：嗯，去，加油！
    没过一会儿，曲靖辰捧着作业屁颠屁颠地来了，老黎作画结束，去找别的老师下象棋，黎珂把老黎八仙桌上的东西收拾到一边，搬了两把椅子到八仙桌边上，又从书包里拎出自己的作业。
    刚好陈依依一个视频电话又打了过来。
    陈依依：“珂珂，我总是想玩手机，你准备写作业了吗？我们一起开视频写作业？和你一起写作业，我效率特别高。”
    “好。”
    支架立着手机，视频里是陈依依，曲靖辰看了一眼，目光回到自己的作业上，三个人开始安安静静地一起学习。
    中途休息，教着曲靖辰物理，黎珂脾气上来了，但又按耐住火气：“小曲，你真的让我怀疑你上课有好好听吗？为什么你连库仑定律的公式都不会写？”
    曲靖辰盯着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晕头转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时间过得很快，短暂的国庆假期就这样过去了，周六早上返校，余凯兴破天荒来得特别早。
    余凯兴刚放下书包，就紧急回头：“黎珂同学，作业借我借鉴一下。”
    黎珂：“借鉴？你要赏析我作业？”
    余凯兴哈哈笑：“读书人借作业怎么能说抄，肯定是借鉴、借鉴。”
    黎珂：“那你觉得我会借给你抄吗？”
    余凯兴吃瘪，一副伤心欲绝、泫然欲泣的样子。
    “黎珂同学，怎么会有你这样如此狠心的人。”
    过了一会儿，黎珂旁边的椅子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坐下来。
    “早上好。”
    黎珂偏头，对上少年带笑的眼睛，她也笑：“早上好。”
    余凯兴闻声回头，疯狂眨眼：“柯柯宝贝，作业，数学作业。”
    肖柯平静地看着他，“还有点时间，要么现在自己赶快写，要么等死。”
    余凯兴唇瓣颤抖，捂着胸口，表情凄切，戏精上线：“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莫知我哀啊！”
    肖柯语气淡淡：“滚远点，别吵到我同桌学习。”
    余凯兴瞪大眼睛，下一秒捉住了另一棵救命稻草，他同桌王丛书来了，余凯兴眨巴着可怜的大眼睛：“我亲爱的阿桌，你数学试卷写了吗？”
    王丛书把书包里的作业甩到桌面上，霸气地说：“我像是那种不写作业的人？”
    “那种”咬字被王丛书咬得重重的，也不知道在内涵谁。
    余凯兴完全不理：“我就是那种不写作业的人，那你借我借鉴一下。”
    王丛书：“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接着王丛书煞有介事地拍着余凯兴的肩膀安抚：“班花，也许我现在不借作业给你抄，你会恨我，但将来的你一定会跪谢我。毕竟有我这么严格的同桌要求你，奥利给！我的flower，我的花。”
    黎珂眼角的余光看见唐聿唇角勾起在笑，不过还是十月上旬，天气依旧炎热，唐聿就穿上了校服外套，也不知道唐聿国庆过得怎么样，加了微信好友，除了打个招呼，从没线上聊过。
    周六、周日两天都补课，说是补课，但也没上课，任课老师坐班，给时间复习第二次月考，但一下课就睡倒一片。
    大课间，班里有人用自媒体放视频。
    曲靖辰捧着练习册来找黎珂。
    黎珂站到走廊外，把练习册架在栏杆上，国庆几天真的白教了，但介于月考逼近，黎珂没说什么打击人的话：“你认真听……不过你现在先别管大题了，把基础题60分拿到，这两天复习基础题，巩固一下你的基础知识。”
    曲靖辰一页一页翻着物理练习册，一题接一题。
    “小曲。”
    黎珂和曲靖辰闻声回头，肖柯站在他们身后。
    曲靖辰挠挠头：“你叫我什么，小曲？”
    我们关系还没近到你可以叫我小曲的地步。
    肖柯走近：“对啊，小曲，黎珂，要不我来教小曲。”
    曲靖辰睁大眼睛，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黎珂：“行，不过你教人写题不凶？”
    肖柯：“不凶，平易近人型。”
    曲靖辰：“那你教我，不然我感觉黎大珂都想杀了我。”
    黎珂手上的笔一顿：“曲靖辰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凶是？”
    曲靖辰撇了下嘴：“你不耐心，你好几次想骂我，表情欲言又止。”
    肖柯勾起唇笑。
    黎珂冷笑两声，把练习册和笔给肖柯，走回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复习生物，生物需要背记的知识点很多，黎珂把平时的周测卷、早测卷错题又过两遍。
    临近上课，肖柯坐回座位上，手上递给黎珂一个大橘子。
    黎珂摇头，“不吃。”
    “你不喜欢吃橘子？”肖柯疑惑，刚刚小曲明明说你最喜欢的水果是橘子。
    “喜欢，但要剥皮，我觉得脏手。”黎珂目光盯着试卷，手在草稿纸上刷刷写着生物知识点。
    肖柯笑，点头，抽了一张纸巾，开始一点一点把橘子的皮剥开，浓郁的橘子香气弥漫，过了一会儿，黎珂眼前就出现了褪皮完全、果肉饱满的橘子。
    “喏，现在不脏手了。”
    余凯兴循着橘子香回头：“柯柯宝贝，我也想要不脏手的橘子嘛。”
    下午，考试安排表出来，1考场，五楼的最右边，黎珂的考号是3，肖柯考号是4号，两个人前后桌考试。
    连续三天的考试，也算是一个小紧绷，课间班里也没人说话，屁股像是钉在了板凳上，理科生还要学政治，在周三下午给了一个小时考试，但半个小时刚过，就一群人飞奔出了考场。
    黎珂的政治没听过课，课本还是崭新的，大题看着材料写，选择题凭感觉选。
    周三当晚，各科课代表又在发答案。
    四处哀鸿遍野。
    “数学杀我！你妈的！”
    “吐血！”
    “服了我的猪脑子，过程全对，答案算错。”
    “扣一分。”
    “你说，这次年级第一是谁？”
    “压一压不？”
    “我压赵清华。”
    “我压黎珂。”
    “我压肖柯。”
    “我压王梓萌。”
    被喊到名字的人：……当他们聋了吗？
    两天后，成绩出来了。
    英语课上课前，小彭拿着成绩单，所有人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
    小彭笑容满面：“这次我们班，总体情况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考的好与坏，过去的考试都成过往，大家都不要盯着一次考试看，学会在考试中查缺补漏才是最重要的……”
    小彭晃晃成绩单，肖柯上讲台接过，刚坐到座位上。
    在抽屉下，肖柯竖了一个大拇指到黎珂身旁。
    黎珂垂眸：？

 第86章 一起去北京

    黎珂一看成绩单喜上眉梢。
    年级第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久违的年级第一！
    从国庆第二天，她都有在好好复习，那种努力了得到收获的喜悦难以言喻，但她偷偷开心了一会儿，就敛住喜悦。
    肖柯推了一张纸条过来。
    ——恭喜，愿赌服输，请你吃一个月的午饭
    ——承让承让，一个月把你吃破产
    ——ok，来
    下课后，肖柯被一群同学围着，有人则恭贺黎珂。
    “黎珂，赶快传授一下方法，我学不懂，学不废。”
    实验班的人学不懂学不会都是鬼话。
    黎珂言简意赅：“学一遍学不会就学两遍，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我用的都是笨方法。”
    成绩单上数学那栏，一列下来，满分的就有7、8个，148、149的更是一堆人；英语满分的更是扎堆。
    每个人的分数都紧密靠近，竞争激烈，黎珂来实验班差不多三个月，整体氛围还行，大家会玩又随性，上课时认真上课，课间该玩就玩，并不像之前琴琴姐和她说的，实验班的人大多数是学习机器，冷漠寡言、情商低、明争暗斗，只关心成绩不关心人。
    段琴琴也是教职工子女，不过现在已经大三了，高三时，出现过心理问题，在班里成绩很强，爸爸也是实验班的班主任，于是她被班里的某些同学排挤、阴阳怪气，说老师们肯定给她开了小灶，毕竟她是教职工子女。
    高压环境下，段琴琴人际关系又处理得不太好，人就抑郁了，所以她和黎珂说，到了高中，尽量不要和同学说自己是教职工子女，因为人的恶意不知从何而来，可能因为嫉妒、心理扭曲种种……
    黎珂：697；校排：1
    肖柯：693；校排：5
    肖柯把闹哄哄的一群人赶走。
    他们诶咦嚯哟，又在起哄，眼神耐人寻味。
    学考之前，每一周都排有一节政治课，第四节政治课下课，黎珂看到肖柯的政治分数，95。
    她的55，选择题30道，黎珂错了20道，背记对于她来说真的很痛苦。
    “肖柯，我一直有个疑惑，你不是一直稳居文科第一吗？虽然你理科也很厉害，但你选文科大概率就一直是第一了？为什么不选文科呢？”
    肖柯把卷子折好，放入课本：“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我吗？”
    “有吗？”
    “有，这学期刚开学我去你家吃饭那次，你问我了。”
    黎珂：！搜索大脑记忆，真的一点也没记起来，她有问过这个问题吗？怀疑人生。
    “我记性不太好，那你的回答是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一定牢牢记住。”
    肖柯勾起唇，放低音量：“也是，你应该忘，毕竟当时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
    黎珂静静地看着他：“我又不是故意忘的，那我问你你上周五中午吃了什么菜？你还记得住吗？”
    “西红柿炒鸡蛋，菠菜，西红柿煎蛋。”
    “真的假的，你居然记得住？”
    “我还记得住你戳我的证件照，说我小样呢。”
    黎珂直接趴桌子，往事不堪回首。
    肖柯一脸好笑，戳着黎珂的手臂逗她玩：“别装死啊，回答我。”
    “当时还拿着一条糖，还在那狡辩，说你是说那个糖果小样。”
    “这个还记得？”
    趴了一会儿桌子，黎珂埋头闷笑，黑历史！全是黑历史！她起身，左手迅速捉住了肖柯戳她手臂的食指，眼睛睁圆看肖柯，用力掐着他的手指。
    少年不恼，也没挣脱，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她。
    黎珂发现肖柯这人挺腹黑的，也有嘴巴欠欠的时候。
    黎珂松开他的手指：“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提这件事了。”
    “那撒个娇听听。”
    ？
    黎珂拧眉：“你去做梦。”
    肖柯舒朗地笑起来。
    余凯兴握着一支笔回头：“啧啧啧啧啧啧啧，今天的空气都是甜的。”
    肖柯随意捉起桌上一本书砸余凯兴后背：“给我滚开。”
    余·福尔摩斯·凯兴挑了挑眉，揉着自己刚刚挨打的部位：“哦吼～这就滚。”说完，余凯兴识相地转了回去。
    王丛书下完自己那一步五子棋，把本子推给余凯兴，摇头笑，天天都在吃糖，巨甜。
    余凯兴拉过方格本，在上面打叉，下了自己那步五子棋，和王丛书说：“听小两口在打情骂俏真有趣。”
    -
    言归正传，肖柯也不逗黎珂玩了，开始认真回答黎珂的问题：“上次我和你说，我选了理科是因为喜欢理科，但我确实更喜欢文科，可能我也更擅长文科，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政史地对于我来说确实更得心应手。”
    “那你还选理科？因为理科就业面更广？”
    世俗确实是这样子。
    肖柯笑：“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自己大学要选的专业和理科再也无关，所以珍惜高中学理科的日子，训练一下自己的理科思维。”
    黎珂挑眉，这个说法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不擅长文科，也不想学文科，如果是她，她只会想快点摆脱掉她不擅长的科目，不过肖柯是少见的文理全面发展，她无话可说。
    高一的时候，有老师来劝她参加物理竞赛，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高考的方式会更稳妥，参加竞赛只会分走她很多时间和精力。
    黎珂佩服：“那你上大学选什么专业？”
    “语言类或者经济学类，再辅修国际政治类相关专业。”
    黎珂点头，震惊又不震惊，老黎说过肖柯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和肖柯接触以来，她也直观地感受到肖柯这人确实博览群书，特别是政治课她在写自己的作业，班里大多人也在写自己的作业，听政治课的就没几个人，但肖柯和政治老师聊天般上课。
    “肖柯，今天中午音乐教室开门，我们应该去音乐教室练练琴了。”许苑拿着本子站到了肖柯桌边。
    肖柯看了一眼黎珂，黎珂眨眨眼：“你们聊。”
    肖柯偏头看向说话的许苑，“在家曲子我已经熟悉了，我和声部分还好。”
    许苑点头，“那服装我今晚发给你看看。”
    接着两人又在聊什么伴奏、和声、钢琴、小提琴。
    许苑笑靥如花，侃侃而谈，大家闺秀的气质，成绩也不差，班里十几名。
    黎珂收回看许苑的目光，想起许苑说的，她和肖柯表过白，当时黎珂还不以为意，反而很佩服许苑内心的充盈和强大，在表白被拒后，依旧如常地面对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现在许苑是她的情敌啊。
    好酸，心里酸溜溜。
    黎珂心里叹了一口气，肖柯和许苑很配。
    忽然就不想喜欢肖柯了。
    黎珂，你怎么能自卑呢？
    你也很棒！
    对，你也很棒！
    黎珂拉开椅子，趁还有两分钟上课，马上去上厕所，厕所人很少，她一进去碰到了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唐聿，唐聿的眼睛红红的。
    黎珂脚下一顿，又立马提步进了厕所，没有人想被撞见自己哭的样子，回到教室，唐聿已经脊背挺直地握起笔写作业，江定晨还在趴桌子。
    唐聿怎么了？
    是因为没考好吗？
    黎珂不敢多想，也不敢问，很多时候悲伤都可以独自消化，但别人一提及，收拾好的情绪可能又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触即发，山崩地裂呼啸而来。
    上课铃声响完，许苑走了，肖柯看了一眼黎珂，黎珂目不斜视地翻书，他闭上了嘴，推了一张纸条过去。
    ——今天中午先不请你吃饭，傍晚和我去跑步可以吗？有话和你说
    黎珂把那张纸条轻揉在手心里，看了眼肖柯，点头。
    -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体育委员林宇嘉提醒大家要开始囤运动会的加油稿，运动员需要训练的也要抓紧时间训练，十月末校运会要开始了。
    黎珂跟着肖柯到了操场，两人一起在台阶上热身，彼时夕阳无限好，跑道上幢幢人影奔跑而过。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一下。”肖柯说。
    黎珂抬眸看他：“你说。”
    “许苑是我初中同学，中考完她和我表白了，我不喜欢她，明确拒绝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个事情，虽然你说高考前，我们就当普通同学，但是，捅破窗户纸后，很多东西性质都变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可能说情绪不会受到双方的影响。最近因为文艺汇演节目，我和许苑合奏，所以都要和她沟通一些问题。”
    “我希望你不要多想，我只喜欢你。”
    黎珂唇角弯起。
    “听到没有？”
    “听到了。”
    肖柯垂眼看着眼前的女孩，伸手揉揉黎珂的头。
    黎珂瞪他：“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动脚？”
    肖柯放肆地笑，收回手。
    “好了，言归正传，我说说我的想法，初中到现在我都看到很多人在谈恋爱，很多人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那种关系不是我想要的，我猜也不是你想要的。过来人都说早恋很容易影响情绪，进而影响学习，我认为很多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好好沟通、冷战、闹别扭、猜忌或者双方都只是玩玩而已，所以很消耗彼此的情绪。”
    “黎珂，我喜欢一个人是很认真的，认定了就要一直往前走下去，可能这个年纪说太多这样的话都会觉得很稚嫩。我也不喜欢说太多这样的话，冠冕堂皇，说多了像渣男，你看我表现就好了。”
    说着说着，两抹白色校服身影默契地坐在了台阶上，迎着落日和晚风，两个影子叠在了台阶后，晒了一天的台阶还带着落日的余温。
    黎珂看着肖柯的眼睛：“不用看你的表现，你也不用付出得比我多或者是怎么样，你向我走近一步，我就会朝你走近一步。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也很喜欢你，我觉得喜欢到走到最后的相濡以沫，是需要两个人双向奔赴的，我们之前可能没有认真地聊过这些，或者说的场合没有那么严肃，但你坚定地选择我，我会看得到，我也会坚定地选择你，反之亦然。我希望，我们的相互喜欢能够成为彼此前进的动力，坚定地选择彼此，但如果有一天，不够喜欢了，我们各自走向自己的未来。”
    肖柯眸色微动：“好，我知道了，那以后我们不要吵架，我不喜欢吵架，有矛盾一定要及时沟通。”
    黎珂点头：“嗯。”
    ……
    入秋时节，夕阳慢慢沉去，天际淬金，柔和的光线洒落大地，微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深入地交流，谈到当下，谈到了彼此的童年，也谈到了未来，直到落日余晖迷人的光影模糊了林木和建筑物的轮廓，话也说不完，说好下来跑步的，但谁也没跑，两人匆匆跑去了小卖部买了面包解决晚餐，再回教室上晚自习。
    黎珂：“你想当外交官？”
    肖柯回答：“嗯。”
    黎珂：“我说我不知道我未来想做什么，你会觉得奇怪吗？”
    肖柯：“不奇怪，很正常，很多人都是走着走着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那你为什么那么明确自己要干什么？”
    “知道外交天团吗？”
    “当然知道，我爸经常看。”
    “因为受爷爷的影响，我从小到大很喜欢历史政治，想成为他们和一样的人。”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纵横裨阖，霸气侧漏，我相信你可以的。”
    肖柯摸摸黎珂的头：“你还知道纵横裨阖这个成语啊？”
    黎珂拍掉肖柯的手：“我文学素养是不如你，但你也不用瞧不起我。”
    肖柯笑：“黎珂，你是不是想去北京？”
    黎珂惊：“你怎么知道？”
    肖柯勾唇笑：“老黎说你想去北京看冬奥。”
    “你什么时候套我爸的话？”
    “聊天的时候他提到他有个傲气的女儿，顺嘴提的。”
    “顺嘴提的，你都能记住！”
    “能啊，可能从那个时候起，就觊觎他的女儿。”
    “所以，一起去北京吗？”肖柯发出邀请。
    “我要去清华。”
    “那和北大只隔了一条街。”
    “那就勉为其难一起去。”
    “我乐此不疲行了。”

 第87章 你怎么哭了？

    十月中旬，新的一周，周一，晚自习刚上课，小彭站在讲台上说校运会入场式服装和举牌人的事情。
    “鉴于去年着装自由，有男生男扮女装穿jk和渔网袜，今年学校说，全校入场式服装统一，就校服，大家有意见自己去校长办公室反应。”
    底下嚎叫一片。
    “小声点，别影响隔壁班学习。”小彭提醒。
    许苑站起身毛遂自荐为举牌人。
    这一环节就这样过去，小彭拿着一个u盘插到了电脑上，忽地笑逐颜开：“今天呢，鉴于上次月考全班英语考的不错，全班平均分过了130，拉了隔壁26班五分，这个晚自习就让你们看个电影！以后英语能继续保持下去，那每次月考之后的晚自习都给你们看电影！”
    “喔哇——”
    “哇靠！”
    又是躁动的嚎叫声。
    “安静！小点声！别吵到别的班！”放完电影的小彭，去教室门旁“啪嗒”关了灯，整个教室陷入昏暗当中，只剩电脑屏幕的的光明明暗暗映着教室，全班激动，纷纷合上书本，支着脑袋看向白板。
    影片的光忽明忽暗，整个教室拉上窗帘笼罩在灰色当中，明明全班一起看电影是青春中最奇妙又投入的事情。
    黎珂现在只想睡觉，她好困，中午和物理死磕，没午睡，傍晚也没喝咖啡，现在人昏昏欲睡，眼皮似有千斤重，加上影片前期很迷，男主追求女主的方式油腻又直白，剧情带着荒诞的幽默感。
    黎珂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再不睡她就要死了。
    肖柯闻声偏头，看着那个趴在桌子上的脑袋，少女的发丝盖在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肖柯又看了一眼出风的空调口，黎珂的椅背上空空如也。
    他勾起唇角，拿起自己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披在了黎珂肩膀上，手指触到少女的发丝，痒痒的，旋即掌心又触碰到少女的耳垂。
    他们坐在教室最后一张桌，教室里昏黑一片，鬼使神差地驱动下，肖柯轻轻揉了揉黎珂的耳垂，摸到了耳垂上的一颗痣，但只一会儿，他收回手，继续看电影。
    “啪嗒——”电影放完，教室的灯被打开。
    还睡着的黎珂皱起眉，伸手捉自己的脖子，教室里响起吵吵嚷嚷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立马闭上，灯光白亮刺眼，一时适应不了，她打了个哈欠，缓了一下，才慢慢睁开眼睛。
    手肘撑着桌子起身，肩膀上有东西滑落，黎珂左手条件反射去接，一看，这么大号的校服，肯定是肖柯的，黎珂弯起唇角，偏头：“谢谢你的校——你怎么了？”
    “哭了？”黎珂下意识压低声音问，但问完就后悔了。
    肖柯怎么哭了？
    为什么哭？
    黎珂眨着眼睛，盯着他看，少年眼睫湿润，纤长的睫毛愈显浓密，眼底猩红，鼻尖也是红红的，流过泪的痕迹。
    肖柯伸手接过校服，点点头，把校服重新搭在椅背上。
    黎珂这才意识到，盯着肖柯看，很不礼貌，她偏离目光，目视教室前方，坐在前面的女同学唰唰扯着纸巾，吸着鼻子，抹着眼泪。
    黎珂一头雾水，她睡觉是错过了什么吗？
    “这电影也太踏马虐了！刚开始还以为是个不着调的喜剧。”有男生说。
    “喊广播那段真的哭死我了，从那泪水就没停下来过。”不停吸鼻子的女生说。
    “为什么啊！结局我不满意！不满意！”
    “唉，吃饭那个片段看得我抓心挠肝，都是孩子却是不同的命运。”
    “这告诉我们，一定要珍惜幸福，活在当下。”
    “我个阳光开朗大男生眼睛都要差点尿尿了。”
    原来是电影很感人，黎珂侧头，她旁边那位男生眼睛真的尿尿了。
    肖柯垂着眼眸，看着桌面上的书，修长的手指翻着书页，长睫轻颤，高挺鼻梁上的红晕还没散去。
    哭起来挺漂亮的。
    下一秒，黎珂就驱散这个可怕的念头，她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不过男生看电影哭，黎珂是第一次见。
    他的心是有多软，是有多感性啊。
    很遗憾，电影黎珂没有看。
    叫做《美丽人生》。
    黎珂往抽屉里伸手，捉出了一颗奶糖，戳戳肖柯放在桌上清白劲瘦的手臂，肖柯看过来，眼底还红着。
    黎珂眼睛弯成月牙状，冲他笑了笑，把糖递给他。
    肖柯挠了挠她的掌心，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接过糖。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在迎接校运会，大家忙着学习、忙着训练、忙着排练，黎珂报了助跑跳远，初中跳过两次都拿了第一，也算得心应手。肖柯报了1500和3000，唐聿报了女子1500，江定晨报了跳高，大家集体荣誉感很强，没有项目空下。
    体育委员林宇嘉每天傍晚都打鸡血，号召大家去运动场训练，特别是团体接力赛的运动员需要懂协调，打好配合。
    后勤部部长余凯兴带着他的部长助理王丛书疯狂百度写加油稿。
    一到大课间，余凯兴拿着厚厚一沓加油稿，堪比数人民币：“好了，柯柯宝贝的写了20份，晨晨宝贝写了10份，黎珂同学写了10份，每位运动员每个项目写10份，我不信选不上。”
    每天傍晚放学，操场上都是运动健儿训练的身影。
    陈依依报了实心球，黎珂很纳闷，就陈依依那肱二头肌配扔实心球吗？一问，摇号上的，文实只有7个男生，阴盛阳衰，弃权了好多比赛项目，不过文、理科班总分分开排名。
    沙坑和实心球场地毗邻，黎珂练完接力就去练助跑跳远，陈依依扔实心球，赶鸭子上架，肖柯练习长跑，经过她们一圈又一圈。
    黎珂蹦了几次沙坑，坐在草坪上休息，看着那抹校服身影，抑制不住地心动。
    陈依依把实心球掷在地上，拍拍手：“唉，你不会看肖柯，笑成这样？”
    陈依依顺着黎珂的目光看过去，果然。
    黎珂收回目光，抬眸看陈依依，点点头。
    “不行！你快点把我聪明的珂珂还给我！你刚笑起来感觉被肖柯迷傻了！”
    “我不允许你这样！”
    黎珂闭眼，睁开：“好了，正常的黎珂回来了。”
    “依依，你说，上帝给肖柯关了哪扇窗？”黎珂抽去校裤沾上的假草。
    “成绩好，脾气也好，有天小彭给我们看电影，肖柯哭了，当时我太累了，睡着了，醒来看见他眼睛红红的，把我整得不知所措。”
    陈依依啧啧啧个不停，坐在黎珂旁边：“有个方法包好，你亲上去肖柯嘴角都能笑裂。”
    黎珂白了一眼陈依依。
    陈依依爆笑，语气有些贱：“我怎么知道你家肖柯被上帝关了哪扇窗，这不得靠你去摸索吗？”说着，陈依依一双手摸上了黎珂的大腿。
    黎珂大腿条件反射闪开，她很怕痒，“耍流氓，你小心我正当防卫啊！”
    陈依依：“哟哟哟，脸红了！珂珂，你脸红了！”
    “你好烦，我和你讲，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等着。”
    陈依依做鬼脸：“我等着。”
    -
    每逢校运会必下雨，校运会的日子一天往一天推迟，进了十一月，一场秋雨一场寒，早晚要穿上外套，但躁动的心被变幻不定的天气吊得越发狂躁，奈何愁云淡淡雨潇潇，天公不作美。
    “真的好想玩，坐不住了。”
    “哦买噶！是不是雨神来暨平开演唱会了！”
    “哈哈哈哈哈，你别太离谱。”
    “数学题写到我脾气不好。”
    “那你再炫一道数学题。”
    “……谁让你这么安慰我的。”
    笑着闹着，捉住了十一月上旬秋高气爽的某一天，运动会在万众瞩目中来临，周三一早运动员进行曲响彻整个运动场，好喜庆，处处洋溢着兴高采烈。
    但偏偏有人煞风景地来一句：“呵呵，三天运动会，这周美美的来个双休，下周再美美的进行第三次月考，学校是会安排的。”
    “大好日子，你再提月考，信不信我掌你嘴啊。”
    “闭嘴，我闭嘴。”
    打打闹闹，欢声笑语如银铃般清脆，校领导在主席台上作开幕式致辞，底下是身着白色校服的班级方阵，着装整齐划一，除了迫不及待的脑袋东张西望，动个不停。
    十点钟一到，校运会正式开始，主席台上放着很燃的歌，青春热血被点燃，少年们斗志昂扬。第一天上午主要是短跑和团体赛，操场外围被警戒线围着，戴着红色帽子的志愿者在维持秩序。
    昨晚体委林宇嘉就把比赛项目、运动员名字写在了白板上。黎珂今天没有个人赛，但上午有团体的1004接力，400米一圈的跑道，接力刚好绕跑道一圈。
    检录完在跑道外候场，王梓萌紧张地捉着黎珂的手，“有点紧张怎么办？”
    黎珂也紧张，心被现场氛围吊着晃晃悠悠的：“我们深呼吸、深呼吸。”
    然后黎珂看见了在检录的肖柯，肖柯冲她挑了个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操场上裁判员的发令枪“砰砰”作响，现场的加油声、呐喊声、掌声此起彼伏，与背景音乐相融合，带着排山倒海的阵势。
    余凯兴举着相机过来：“我们班的运动健儿们都笑一个笑一个。”
    “班花，等下我们跑步你别拍！丑死了！不想留下黑历史！”
    余凯兴笑着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做了个ok的手势。
    比赛很快开始，裁判发声：“各就位——”
    “bang”发令枪响。
    第一棒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黎珂在第二棒，属于弯道，她目光专注盯着身后，腿有点抖，心有点晃，接力棒一交过来，黎珂卯足了劲头往前冲，把棒交接给第三棒选手。
    回到的黎珂，看见肖柯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黎珂摘下号码牌，跑过去，刘海扬起来：“到你加油了！”
    “好。”肖柯点点头，说着抬手扯了扯黎珂的衣服领子。
    黎珂一怔，低头一看，校服领子上的两颗扣子松开了。
    有点尴尬，肖柯看到了，她立马背过人群扣好纽扣，转回身，她的耳垂发热，肖柯的神色也不自在，耳朵染上了红。
    两人看着运动场里的人，没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男子的1004开始，肖柯在第一棒，发令枪一响，少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跑道上的少年们如风，你追我赶，短短的一百米赛跑很焦灼，拉开的差距不大，驰骋的身影几乎同一时间把棒交给了下一位。
    肖柯还没回到，27班的第二棒林子豪在和第三棒余凡交接的时候摔在了跑道上，接力棒滚落到跑道上，呐喊声静止。
    林子豪挥挥手：“我没事，你拿起棒跑！”
    原本想扶林子豪的余凡俯身拾起接力棒，继续奋力比赛。
    但跑道上4个比赛队伍，27班遥遥落后于其他班一棒。
    肖柯立马奔过去，林子豪膝盖蹭破了皮，拐进运动场草坪里，慢慢地走着路，垂着脑袋，一脸懊悔沮丧，黎珂和27班其他人陆陆续续赶到林子豪面前。
    肖柯扶着林子豪：“没事？”
    林子豪扯出笑：“问题不大，不用扶着我。”
    肖柯松开他。
    又有来人问：“豪子，没事？”
    林子豪看着眼前一群人，眼里泛着泪光：“没事，没事，对不起啊各位，失误了。”
    余凯兴收了相机，上前拍林子豪肩膀：“想什么呢，豪子，身体第一，比赛第二。”
    “就是就是，你上场都是贼牛逼的了！”
    “可我下午还有1500，明天还有跳高，膝盖擦伤了，可能都上不了场。”林子豪抓着自己的头发，长叹了口气。
    “没人会责怪你，你报了那么多项目都已经是勇气可嘉！”
    “就是就是。”
    班里一群人围着林子豪，大家一起回大本营，刚到大本营，就有人拉出椅子给林子豪。
    林子豪咬着下唇，脸上的汗珠涔涔流下，表情陷入到自责中：“这才是第一场比赛，唉，影响我们班拿名次了。”
    肖柯给他倒水：“得到好名次是校运会锦上添花的事情，我们这个班、这个大家族团结友爱共进退，大家一起流下的汗水才是最珍贵的回忆，兄弟，看看你现在流了那么多汗，还不够吗？来，补点水。”
    余凯兴递抽纸给林子豪：“擦汗擦汗！嫌没活干，后勤部有的活是你干！”
    林子豪被都逗笑，接过肖柯的水：“那你们别团团围着我，真的挺热的。”
    大家哈哈大笑。
    四周的声浪依旧在沸腾，尖叫声四起。
    黎珂坐在大本营的石阶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那个少年。
    肖柯目光也看了上来。

 第88章 那你撒个娇给我听听

    下午是800和1500，唐聿和肖柯都参加了1500。
    两点开始比赛，黎珂和唐聿说好了要去接她，女子组先跑，黎珂预先泡好葡萄糖水。
    拎着两瓶葡萄糖，黎珂准备离开大本营，许苑笑着朝她迎面走了过来，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和小皮鞋，还化上了妆，黎珂瞥了眼身上的校服，有种一身清贫的感觉。
    “黎珂，你是要去看1500吗？”许苑问。
    黎珂点头。
    “那一起。”
    黎珂看着许苑的眼睛，大概会估摸出许苑会和她聊什么，不然她会憋得很难受，毕竟每节课间，许苑都把目光投递在肖柯身上。
    “行，一起。”黎珂回答。
    两人走到操场内，黎珂和半生不熟的人一般聊不起来，话题都是许苑在抛，两个人就聊聊学习和今天所见所闻。
    到了1500，唐聿和肖柯他们还在操场入口处候场，跑道里是高一年级组在比赛。
    许苑挽起黎珂的手臂。
    黎珂脊背忽然僵直，两个人站在红色警戒线之内，看着对面的检录处。
    许苑：“黎珂，你和肖柯是在一起了吗？”
    黎珂：“没有，但高考后会在一起。”
    “我就说，他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如果你们相互喜欢，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黎珂垂眼看许苑的神情，强颜欢笑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觉得很幸运。”
    其实黎珂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如果许苑看出了肖柯和她相互喜欢，为什么又要跑来问她呢？
    但黎珂挺佩服许苑的勇气。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来问你，我就是想让自己死心，这样我就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猜测你们的关系。”
    黎珂点头，和情敌聊这些话题好沉重，但下一秒就瞥见许苑掉下眼泪。
    黎珂呼吸凝滞，看着眼前的落泪美人，哦买噶，怎么搞？
    谁来救救她！
    给她整不会了！
    黎珂急忙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扯出来递给许苑。
    许苑接过纸巾擦掉泪珠，“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你先看比赛，我去上个厕所。”
    看着许苑离去的背影，黎珂松了一口气，心里一阵窒息。
    高二年级组的比赛很快开始，1500直接决赛，整个年级男子、女子分为两组，唐聿在女子第一组，肖柯在男子第一组。
    发令枪响。
    唐聿率先出发，前面两圈唐聿一直在匀速，黎珂在草坪内跟着唐聿跑，一边跑，一边冲唐聿喊加油，最后一圈半多唐聿直接加速，背影高挑，高马尾不断扬动，最后冲到了小组第一，还甩了第二名大半圈。
    黎珂跑进跑道里，从志愿者手上接过唐聿，唐聿靠在她身上，整个人脱力。
    “走一走，走一走。”黎珂拧开瓶盖。
    唐聿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脚下一阵不真实的虚幻朦胧感。
    黎珂把葡萄糖水递给唐聿：“别停，唐聿别停。”
    唐聿无力地摆摆手，嘴唇泛白。
    班里又来了几个女同学，有人喂唐聿葡萄糖水，唐聿摇头推开，开始躬着身干呕，黎珂顺势拦腰抱着唐聿。
    “送去校医室，快，再来个人扶着。”黎珂刚说完，迎面走来了个高大的男生。
    江定晨。
    黎珂有点懵，唐聿依靠着黎珂的力量直起身，“没事，我没事，可能就是跑太快了，身体适应不了。”
    “唐聿，我们还是去校医室看看。”
    唐聿摇头：“我走一走就好了。”
    唐聿松开黎珂的肩膀，慢慢地自己走出去，黎珂看了眼江定晨，说：“那就这样，唐聿应该没事了。”
    黎珂跟在唐聿身后，和唐聿说了一会儿话，没过一会儿，陈依依跑来了，拿着两根香蕉和两杯奶茶，唐聿和陈依依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唐聿回了大本营。
    陈依依：“那个是上次去吃清补凉遇到的那个同学吗？”
    黎珂：“你居然还记得？”
    “她真的好眼熟哦，我真的感觉在哪里见过。”
    黎珂：“你上次就见过。”
    陈依依：“……”
    “不过她长得有点破碎忧郁感，好漂亮。”
    黎珂挑眉：“是，我也觉得她长得很漂亮，”
    “bang”一声，发令枪又响起。
    跑道里又是新的一组比赛，一群男生一窝蜂冲出去。
    黎珂望向跑道：“男生组开始了！走走走！”
    黎珂拉着陈依依的手，跑到草坪中央，站在跑道的直道侧，一群男生唰唰唰地迎面跑来。
    黎珂眼睛一下就捉住了那个身影，肖柯没有跑在前面，约莫是第七第八的位置，双手握拳，手臂自然摆动着，目视着前方，整个人显得很放松。
    “加油！”黎珂喊。
    肖柯望过来，猝然绽放一个笑容。
    “加油！”黎珂又喊了一声。
    肖柯比了个ok的手势，长腿大步跨出，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清风朗月般的干净少年，跑得无关风月。
    黎珂把手上的葡萄糖水递给陈依依拿着，举起手机，跟着跑出去。
    “黎珂同学！”
    黎珂闻声回头，就看见余凯兴举着相机，余凯兴冲她一笑，然后一路跟着肖柯跑：“柯柯宝贝！加油！加油！加油啊！”
    ……
    27班的人聚集站在内围操场的某个位置，肖柯一到那个位置，全班就狂喊加油！
    黎珂能跟着唐聿跑，但是肖柯真的跟不上，第二圈肖柯迎面跑过来，她举着手机对着少年，接连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然后在操场草坪中央来回奔波，一会儿到左侧直道，一会儿到右侧直道。
    操场中央全是闹哄哄地陪跑人员，加油声近乎是吼出来。
    “加油！肖柯！”黎珂喊。
    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咬着牙偏头看一眼黎珂，点点头，目视前方继续跑。
    最后一圈半，肖柯不断加速，长腿哐哐哐地迈步，往前冲，但小组里有两个体育生，体育生长年累月的训练，穿着短裤露出一双小麦色的腿，肌肉线条纤细漂亮，非体育生一般不是对手，最后一圈那两个体育生如上了镗的子弹，狠狠甩了其他选手大半圈，到达终点，运动场四周响起潮水般的掌声。
    肖柯还剩半圈，黎珂看着肖柯冲到了小组第三，她拉着陈依依冲往终点。
    陈依依大喘气：“此心昭昭，日月可鉴啊。”
    ……
    江定晨从志愿者手上扶过肖柯，肖柯摆摆手，穿着长校裤的腿跨过拉起的警戒线，眼睛张望四周，锁到了黎珂，终点处挤满了人，高矮错落，胖瘦成群，黎珂踮着脚尖探头看向跑道里。
    “江定晨，你先回去。”肖柯说。
    江定晨挑眉，识相地走开。
    肖柯靠近黎珂所在的人堆，陈依依正准备喊黎珂，肖柯对陈依依嘘了声。
    肖柯捉起黎珂的手腕，黎珂皱眉回头，正准备甩开，看见是肖柯立马笑盈盈起来。
    “在这呢，笨蛋。”肖柯把黎珂拉出人堆。
    后头陈依依眼睛弯成弧形。
    “是不是觉得黎珂同学和柯柯特别般配啊？”
    陈依依回头，余凯兴。
    “是很般配！”
    余凯兴：“cp感！”
    陈依依：“他们俩都叫keke，啧啧。”
    余凯兴：“你有想到什么cp名？”
    陈依依：“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
    余凯兴瞥一眼身后拉着手走来的肖柯和黎珂：“我们俩快撤，别影响小情侣花前月下。”
    ……
    黎珂：“你要走一走，不能停，葡糖糖要缓一下才能喝。”
    肖柯点点头，伸手拿过黎珂手中的葡萄糖：“那你陪着我走。”
    黎珂抬眸看眼前的肖柯，身形挺拔，肩宽腰窄，他脸颊和脖颈都蒙上一层汗，额前的碎发半湿，明明体格上比她大了好多，但眼睛雾蒙蒙的，有点像小狗。
    黎珂嘿嘿笑：“那你撒个娇给我听听。”
    肖柯怔住，眼尾一下上扬，“你想听？”
    “废话，快点撒娇。”
    肖柯笑着又抿起唇，“你让我酝酿一下。”
    “好。”
    肖柯握紧那瓶葡萄糖，皱眉着：“那你陪我走走嘛。”
    清朗的声音变得很软。
    黎珂笑起来，心好像被暖流裹住，看着肖柯为难的神情，她表情享受地点点头：“走，陪你走。”
    秋日太阳柔和，两个人慢慢从人潮汹涌处走到操场中央的空地。
    白灿的阳光即将勾勒出垂暮的绚烂晚霞，天际彼时是薄纱般的橙黄色。
    运动会第一天就要结束了。

 第89章 那我的呢？

    运动会第二天，黎珂和肖柯单项比赛相撞，上午8:30开始第一场比赛的检录，黎珂开始助跑跳远的检录，同时肖柯开始男子3000米长跑的检录。
    一般助跑跳远会比3000米花费更多的时间，3000米直决赛，跳远还有预赛、决赛，每位选手预赛跳三次，决前八名，进了决赛再跳3次，没有两个小时下不来。
    肖柯：“我跑完3000米去看你比赛。”
    黎珂拒绝：“别来，你跑完好好休息就行了。”
    “真的不许来！”
    初中那会儿黎珂助跑跳远被班里的同学拍下的照片简直是黑历史，腾飞在空中，五官模糊，当时的头发比现在短很多，直接就是朵拉头变成降落伞降落。
    肖柯看着黎珂严肃认真的表情：“为什么不许来？”
    “我紧张。”
    肖柯笑：“你还会紧张啊？”
    “好，听你的，不来。”
    到时候他躲在人群外观看就行。
    两人互道加油，就各自前往各自的比赛场地。
    陈依依一蹦一跳，剥开人群，找到黎珂，毕竟从初中开始黎珂参加的体育赛事，她就没缺过席，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看各种奥运、世锦赛事。
    “珂珂，你的背包和外套都给我拿。”
    黎珂：“好。”
    陈依依背上黎珂背包，“先帮你把号码牌别上。”陈依依小心翼翼地给黎珂别上号码牌，又接过黎珂校服外套。
    “加油！珂珂！给我拿第一！”
    黎珂嘘了一声，旁边都是对手：“低调点，我们低调点。”
    比赛即将开始，沙坑周围围满了人，黎珂的号码牌靠后，排着队，运动员一个接一个跳沙坑，听前方的欢呼声，大概可以估摸对手们的水平。
    轮到黎珂，黎珂不懂什么技巧，找好合适助跑距离、冲刺，找准踏板位置，一跃，落地。
    “哇哦——”
    黎珂呼着气，回到排队队伍中，陈依依朝她勾勾手指头：“珂珂，你394，目前第一！”
    预赛完毕，中场休息了一下，决赛期间，沙坑外围着越来越多的人，黎珂看不到外面的跑道，就收心专注于自己的比赛。
    简直就是听取蛙声一片。
    决赛第三跳黎珂就碰到白色石灰线，比赛成绩作废，陈依依在一旁鼓励她，好在第二跳的成绩居于第一，为班级拿下了助跑跳远的奖牌，班里另一个同学第4。
    比赛结束同班同学纷纷跑来问她战况，听她是第一，有个女生激动得一把抱住了黎珂，在黎珂面前唱《我相信》。
    黎珂抬起眼眸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肖柯。
    少年笑着，朝她举着两个大拇指。
    -
    下午是陈依依的实心球比赛，换成黎珂去守护陈依依。
    陈依依托起实心球，站位准备，预摆动作都很标准，但实心球一飞出去，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四米多。
    三次投掷机会用完，陈依依拍拍手：“我就是来打个酱油的。”
    黎珂夸奖：“但你动作很帅气！”
    曲靖辰：“就是那种让人以为你能扔很远，但实际上是花架子……让人大跌眼镜。”
    二话不说，陈依依龇着牙，追着曲靖辰跑，“看我不打死你！皮痒了！”
    黎珂看着两人追逐打闹的身影发笑，好幼稚，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他们的幼儿园时代。
    “同学，可以给个你的微信吗？”冷不丁黎珂面前出现一个男生，抿唇羞涩地笑着，男生身后还站着两个男生。
    黎珂懵了下：“同学，你要我微信干嘛？”
    男生腼腆地笑：“就，就……”
    “说啊！勇敢点！”他身后的男生起哄。
    黎珂眼睛一亮，看向后面，笑言：“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就站在你身后。”
    肖柯手上拎着一瓶黄桃味的酸奶走来，要微信的男生偏头一看，肖柯眉梢一抬，凝视着男生，男生朝肖柯憨笑两下，扯着他身后的两位兄弟跑了。
    肖柯把酸奶递给黎珂，咬着下唇笑，眼神有些绷着，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黎珂接过酸奶，第一次见肖柯这样的表情。
    肖柯：“在你不是女朋友之前，我得好好适应，要把他们统统都赶走。”
    黎珂笑两声，眉眼上扬着。
    随后广播念到了黎珂的名字，几个名字之后，又念到了肖柯的名字，两人要去主席台领奖，肖柯1500米第七，3000米第五。
    陈依依没打到曲靖辰，跑回来找黎珂，若有所思瞥了眼肖柯，打了个招呼，他怎么这么黏人啊？是没朋友吗？
    陈依依才不管，上午她被余凯兴叫走，下午她怎么可能还离开黎珂，以前校运会她和黎珂都是形影不离的好。
    “珂珂，我刚听到广播你名字了，你要去领奖哦！我要看看今年奖牌长什么样！”陈依依挽起黎珂的手臂。
    下了主席台，黎珂拿到冠军奖牌，奖品很实用，是三盒水性笔，黎珂分了一盒给陈依依，“把冠军的好运分给你。”
    陈依依捧着那盒笔芯翻转着看：“那我以后月考都得用这盒笔才行。”
    只有前三有奖牌，后面的名次都是纸质奖状，肖柯拿了两张奖状，一个奖品是毛巾，一个奖品是三包抽纸。
    陈依依拿着黎珂的冠军奖牌，放在阳光下看：“好闪哦！可惜是铝合金！但真的好闪！好像真的！”
    黎珂瞅着陈依依那爱不释手的样子：“今年这块就送给你了。”
    闻言陈依依眼睛瞬间跃出欣喜：“真的！？”
    “真的。”黎珂从陈依依手中拿过奖牌，然后戴在陈依依脖子上。
    陈依依一把抱住黎珂，松开后，不停地给黎珂飞吻。
    肖柯看着和陈依依言笑晏晏的黎珂，两个女生丝毫没顾及到他，心里酸溜溜又不受控制地涌现一些话：那我的呢？我的水性笔呢？我的奖牌呢？
    但也仅埋藏于心。
    黎珂是她，她有自己的朋友、生活，哪怕将来他成为黎珂的男朋友，黎珂也是她，一个独立的她。
    而他喜欢看黎珂笑，也情不自禁地笑着，黎珂的笑很有感染力，充满活力，明媚到就好像乌云见了也会变成好天气。
    莫名地肖柯想起网上的某句热词，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遇到了怎么办？
    那就马上捉住啊。
    “拍照吗？各位！”
    三人闻声看去，余凯兴脖子上挂着相机，手上还举着拍立得，今天的余凯兴头上还围上了一条运动发带。
    陈依依：“你还有拍立得啊！”
    陈依依一直想买，但是相纸很贵，买得起拍立得，用不起相纸。
    “先给两位美女拍一张啊！”
    “站这站这。”余凯兴指挥，找了个背景干净的方位。
    肖柯伸手去拿黎珂手上的两盒水性笔，黎珂把陈依依手上那盒也给了肖柯。
    陈依依把奖牌戴回黎珂脖子上。
    黎珂：“你不要？”
    陈依依：“拍照带你脖子上，拍完照回到我的脖子上。”
    黎珂：“行。”
    陈依依：“珂珂，我们俩比个大大的爱心！”
    “好。”说着，两个女生举起手臂比了个爱心。
    余凯兴：“别眨眼啊！3、2、1，茄子！”
    闪光灯一亮，照片定格。
    余凯兴抽出相片，陈依依兴奋地接过。
    余凯兴挑眉看肖柯：“柯柯宝贝，你和黎珂同学也来一张。”
    “靠近点，你们俩别给我整什么第一张相片不敢太亲密。”
    黎珂笑笑，虽然接受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事实，但被大家明目张胆地调侃还是会有点羞涩。
    肖柯站在黎珂旁边，垂眼看着黎珂，“靠我近点，我们俩比个剪刀手。”
    两人肩膀隔着一拳距离，看向镜头，比着剪刀手。
    “对视的来一张，就柯柯宝贝你垂眼含情脉脉地看着黎珂同学，黎珂同学微微仰着头注视着柯柯你的眼睛。”
    陈依依嘴角咧到天边：“你这是让他们拍校服婚纱照吗？”
    光是拍照就闹了好久，余凯兴的相纸哐哐哐地用。
    余凯兴带着墨镜，揽着肖柯的肩膀拍；四个人一起的合照；四个人的单人照片……
    “陈依依同学，要不我和你也来一张？”
    玩得很开心，陈依依爽快地答应：“好啊。”
    一盒相纸用完。
    黎珂看着她和肖柯的合照，拍立得成像有些模糊和重影，但像是自带复古滤镜，怎么也盖不住那青春肆意飞扬的朝气和两人青涩的小心思。
    黎珂：“你要哪几张？”
    肖柯：“你先选或者你想要你都留下也行。”
    黎珂在五张中选来选去：“那这两张给你，这三张我留着。”
    另外两人在聊天。
    “陈依依，要不关注一下我的b站账号？我会在里面发很多东西，风景还有vlog。”
    陈依依打开b站：“你叫什么呀？”
    “一条兴高采烈的鱼。”
    “你粉丝量居然有一万多。”
    ……
    截止至下午四点，27班运动会项目总分排名理科班第6。
    但校运会第二天最让人拭目以待的是晚上，主席台上已经开始在搭建舞台和灯光，今天只要学生领着家长，家长也可自由出入。
    四点半，一天的比赛一结束，语笑喧阗，陈依依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去了黎珂家。

 第90章 和我私奔

    陈依依爸妈下班就来了学校，陈父和老黎在客厅聊天，陈母则在黎珂房间准备给陈依依和黎珂梳妆打扮。
    陈依依晚上有文艺汇演节目，她要独唱《花海》，演出服装就是黎珂生日那天，陈依依送的和黎珂同款的那条无袖连衣蓬蓬裙，陈依依的是蓝色的，黎珂的是鹅黄色的。
    两人一换出来，一个纯净的天蓝色，一个纯净的鹅黄色，两人个子都差不多高，上半身差不多修身，纱质裙摆又蓬又大，仙气飘逸，唯美大方。
    陈母赞不绝口：“两个姐妹花就和公主一样！漂亮！漂亮！”
    黎珂竖起大拇指：“谢谢孙姨，是您的眼光好！”
    陈母很满意自己的本次购物，十六、七的年纪本就干净纯粹，穿的衣服越简约越简单，少女亭亭玉立的气质就愈显挺拔。
    给两个小孩化妆完毕，陈母左看右看，直摇头感叹，黎珂是锁骨发，陈母给黎珂用蕾丝发带箍住黎珂的头发，露出空气刘海，整个人看上去精致漂亮。
    陈依依是长发，陈母帮陈依依编了两边的辫子，又结合陈依依今晚的演唱歌曲，给陈依依整上发光的藤条花环头饰，清新的田园感十足，像是夏日花海，甜美雅致。
    “两孩子简直是太漂亮了！”陈母直接鼓起掌。
    陈依依看着黎珂：“珂珂，美炸了你！”
    黎珂：“哈哈，你也是！”
    黎珂和陈依依一出客厅，老黎和陈父眼睛都直了。
    “杨家有女初长成啊！”陈父说。
    老黎：“明明是黎家和陈家。”
    陈父：“唉，养闺女就是有个担心的地方，不知道以后唉……”
    老黎笑容一顿，想起了肖柯。
    -
    文艺汇演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学生们要自己回教室搬椅子，三个年级以班为单位，把椅子排成一列纵队，高三在c位，高二刚好分到临近操场入口这边，而27班刚好就分在最边边。
    六点的时候，黎珂收到肖柯的消息，肖柯说他姐正在帮他化妆，其实黎珂还没见过肖恬。
    六点半黎珂和陈依依回到教学楼拿椅子。
    黎珂手上搭着黑色开衫，防止晚上降温变凉，但还在前往教室的连廊上就觉得要疯了。
    搬着椅子出来的同班同学撞上她，眼睛发亮，都要夸上一句：黎珂你好漂亮！你好美！
    路过的男生甚至直直地看着她。
    弄得黎珂很不好意思，迅速回到教室里，一看座位上那个坐姿端正的少年，笑容一下溢出来。
    余凯兴正回头，一看见黎珂，嘴巴张成大大的o形。
    肖柯随即回头。
    黎珂目光顿住。
    肖柯目光也顿住。
    肖柯穿着白色衬衫配藏蓝马甲，化了淡妆，额前碎发变成三七分，原本就是浓颜系的少年五官越发立体好看，眼神清澈明亮，穿着马甲配衬衫，十足的少年感中又带着稳重和轻熟。
    肖柯手扶着桌面有些僵住，眼睛一眨不眨，喉结滚动了一下。
    视线压根挪不开。
    眼前的黎珂穿着鹅黄色的一袭无袖连衣裙，露出的两只胳膊白皙修长，头上还带着漂亮的发饰，她笑着，明眸皓齿，画着精致的妆容，裙摆很蓬，颜色是春日柳条抽芽的淡黄色，清新脱俗，在教室灯光的映衬下，纱质的裙摆还闪着橙黄色和香芋紫的光。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绿意盎然的森林里走出的仙子。
    高贵、典雅、清新、大方、明媚、漂亮……
    肖柯词穷了。
    只顾着看着黎珂。
    他好想把站在那里的她抱在怀里。
    紧紧地抱着，占为己有。
    黎珂笑得灿烂，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旁边的人说：“你今天好帅啊。”
    肖柯眼睛跟着黎珂，从她的眼睛到她露出的锁骨，最后目光落在黎珂带笑的姜橘色的唇瓣上。
    “你穿裙子很漂亮。”肖柯不自在地抿唇。
    黎珂笑，眼前的少年也帅到她了。
    肖柯站起身：“走，下去了，你椅子给我搬。”
    黎珂起身：“不用，我自己搬。”
    肖柯直接拎起了黎珂椅子的椅背，“哪有让公主搬椅子的道理。”
    黎珂脸上一烧，抬眸看眼前颀长的少年。
    “听话，我搬，你先走。”肖柯挑着眉说。
    挑眉那一下好像有电流，黎珂心砰砰砰直跳：“那谢谢了，但仅限今日。”
    “嗯。”
    跟在他们身后的余凯兴直摇头：“你们两个今天配一脸！男才女貌！今晚给你们在操场拍一张！”
    -
    到了操场，远方天幕最后的晚霞在浮沉，金红色镶着温柔的紫罗兰色，天空深邃遥远，人声喧嚣，热闹非凡。
    大家穿着形形色色漂亮的衣服，有人穿洛丽塔、有人穿汉服……有小孩在操场嘻嘻哈哈，追逐打闹，还有斑斓的泡泡满天飞扬，主席台上舞台的灯光四射。
    黎珂和肖柯他们来得晚，就在班级队伍尾巴落座，但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的一半一半，还有一半直接坐在温热的草坪上，拍照或者是扎堆开黑，当然还有人拿着书下来写作业。
    从前面传来今晚表演的节目单，晚会准备开始，四个主持人上台开始开场白。
    节目多样，从舞蹈、唱歌、乐器演奏到相声、情景剧种种……陈依依的节目在第4，肖柯的节目在第7。
    肖柯没待多久，就被许苑叫去在主席台后面候场了。
    许苑今天也很漂亮，穿着仙气飘飘的挂脖礼服。
    余凯兴坐在黎珂旁边，递给她瓜子：“黎珂同学，瓜子吃不吃？”
    黎珂摆摆手，瓜子太费嘴。
    余凯兴直接把一袋零食递给黎珂，“那这里面的零食，你随便挑。”
    黎珂只拿了一包qq糖。
    余凯兴脚踏在椅子横木上，嗑瓜子抖腿：“黎珂同学，还没见过柯柯宝贝弹钢琴？巨帅！”
    “近距离看更帅！”
    黎珂笑：“是没见过，很期待。”
    之前肖柯和她说过表演的歌是《明天你好》，许苑小提琴，他钢琴和声。
    开场节目就是很燃的街舞，现场氛围被调动起来，呐喊声、欢呼声源源不断。
    很快到了陈依依的节目，主持人一报《花海》，底下就是呼喊声，陈依依一出场，底下更是翻天的“呼呼呼——”鬼叫声。
    前奏一响，大家就安静下来。
    余凯兴直直地看着主席台上表演的陈依依，“哇塞！你们俩裙子是同款吗？”
    黎珂点头，掏出手机录像，旁边的余凯兴捧着相机立马奔到了前面。
    灯光打在舞台中央的陈依依身上，公主闪闪发光，她嗓音低，表情安静享受，开嗓即惊艳众人，她唱的很投入，情歌淡淡的忧伤娓娓而来。
    底下开始举起手机的闪光灯当荧光棒挥动。
    到了高潮，大家跟着哼唱。
    “不要你离开，距离隔不开”
    “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
    ……
    很快到了肖柯他们的节目。
    少年步伐从容，在舞台左边的琴凳上落坐，体态端正，脊背挺直，气质冷冽又带着稳重，像雪山耸立的孤松，又像一盏冰雪消融后春水煎成的清茶。
    黎珂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肖柯的侧脸。
    许苑盘着发，气质傲然，雪白的脖颈上架着小提琴，站在舞台中央，艺术气息浓烈。
    两盏聚光灯分别打在他们身上。
    少年修长的手指拨动琴键，温和的钢琴前奏响起，缓缓抚平人心，前奏完毕，许苑拉动琴弓，小提琴声清亮又醇厚，悠扬的钢琴声就融在悦耳的小提琴声中，琴声如潺潺溪水，淌过青石，流向远方，勾起人心中的阵阵涟漪。
    ……
    一曲毕，俊男靓女一齐站在舞台中央，鞠躬离场，掌声雷动。
    “好牛啊！这是1727班的吗？”
    “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
    “果然优秀的人只会更优秀！”
    黎珂看着那个离场的少年，听着周围的夸赞声，心里油然有种骄傲。
    是啊，很优秀，这是她喜欢的少年。
    黎珂看向前面，没过一会儿，那个下了主席台原本端庄走着的少年，到了班级队伍前面直接奔了下来，下半身是条水洗牛仔裤，白衬衫配马甲，衬衫下摆随风扬起，少年意气风发，引得旁边的目光纷纷吸了过去。
    但少年眼里只有一个人。
    肖柯落坐在黎珂旁边。
    黎珂靠近他，安静了一下，低声道：“怎么办啊，不想给别人看到你了，只想我一个人看。”
    肖柯唇角扬起欣喜的笑：“巧了，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随即肖柯捉起黎珂的左手手腕，黎珂一怔。
    “走，和我私奔。”

 第91章 我们都会成为这样的人

    坐在教师席位的老黎，眯着眼，不确定操场出口那是不是黎珂和肖柯，偏头换角度看了一眼又一眼。
    旁边的陆涛：“怎么了你？眼睛进沙子了啊？”
    老黎摇头，眸色沉沉地继续观赏舞台上的节目表演。
    -
    “你带我来音乐教室干嘛？”
    肖柯松开黎珂的手腕，把音乐教室的灯打开，回头看眼前的女孩笑，“给你单独弹琴。”
    弹琴也可以是谈情。
    说着，肖柯又牵起黎珂的手腕，把她拉到钢琴旁的板凳上，“你坐这。”
    肖柯又在钢琴前坐下，对黎珂一笑，“给你露一手，你竖起耳朵享受就行了。”
    黎珂发笑，有些懵，点点头，肖柯说话带着平时少见的傲娇。
    肖柯坐正，嘴角勾着浅笑，目光专注，白皙修长的十指落在黑白琴键上。
    黎珂竖起耳朵，注视着他，少年开始拨动琴键。
    空旷的音乐教室开始响起琴声。
    ……
    这是黎珂从未听过的旋律，她的目光从肖柯的侧脸到肖柯的十指，最后彻底落在肖柯的十指上，指尖飞扬，在黑白琴键间跳跃，时快时慢，时急时缓，那是一双赏心悦目的手。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肆意又张扬。
    黎珂几乎完全呆滞，听着钢琴声入了迷，她词汇储备本身就匮乏，她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去描绘听到的感受。
    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霞光灿烂的傍晚，照入连廊内的阳光，在发生漂亮的丁达尔效应；比如球场上奔跑驰骋的少年，在投篮命中时，举起双手放肆地欢呼；又比如某个午睡不经意醒来，还没彻底醒，迷迷糊糊地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琴声婉转，一个一个画面掠过脑海，心也跟着一起平静沉淀下去，又好像从秋日走到春日，从看到一整片灿烂热烈的向日葵花海随风晃动，到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又被云雾缭绕的青黛山野。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他们的未来充满着无限希望。
    肖柯弹奏着，偏头看黎珂。
    他们对视了几秒，肖柯目光又回到眼前的黑白琴键上。
    琴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
    他们关了灯，走出音乐教室，音乐教室在科技楼四楼，下楼路上，又遇到正爬上楼的零散人影。
    “刚刚的琴声听到了吗？太好听了。”
    “是啊，是啊，不过现在没有了。”
    黎珂凑近肖柯：“你听到了吗？有人夸你呢。”
    肖柯：“听到了，你还没夸我呢。”
    黎珂笑，她完全沉浸在琴声中，还没醒神，心里灌满了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满足感，很幸福，具象化的幸福。
    “好听，浪漫温柔又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人呢？”
    “好厉害！”
    “你可是我的唯一听众。”
    以后也是。
    黎珂哈哈两声：“荣幸至极。”
    “不过你弹的曲子是什么啊？”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是我给你准备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
    “其实我不太懂怎么创作一首钢琴曲，乐理知识少得可怜，我的钢琴水平仅仅也只是看谱弹的水平，但我姐不是音乐生嘛，国庆的时候我请教了她，就和她一起作了曲，所以你是这首曲子的唯一听众，现在是，未来也是，这首曲子的命名权利交给你。”
    黎珂震惊，心尖发颤。
    这是她能接受的吗？
    “所以，这是你特地给我作的曲？”
    “嗯。”
    黎珂默了一会儿：“谢谢你这么喜欢我，真的。”
    “傻。”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问过了，黎珂还是想问。
    “喜欢一定需要理由吗？”
    “要。”黎珂顿了下，抠着手指头，“其实我觉得你会喜欢许苑那样子的女孩子，多才多艺，成绩也好，长得也漂亮，还喜欢笑。”
    肖柯抿着唇角笑，直接上手掐黎珂的脸蛋。
    黎珂把他的手打掉，瞪他：“痛！”
    “那你喜欢我什么？”肖柯反问她。
    “你这突然问我，我大脑一片空白，你让我想想。”
    “好，那边下楼边想，我看看你能给我什么答复。”
    两人又一齐下楼，夜晚的风习习吹来，肖柯盯着黎珂裸露的胳膊。
    “冷不冷？”
    “还好。”
    肖柯想起黎珂拿了件开衫到操场，当时直接拉着黎珂跑，确实考虑欠周：“你操场是不是有件外套，那我们快点回去。”
    黎珂摸摸自己的胳膊：“其实不冷。”
    “不冷就好，所以你想出什么所以然了吗？”
    到了一楼，黎珂脑子也算憋了半晌：“你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地方，比如关爱小动物、有同理心、做事靠谱，很多优点，我一时也说不清，可能就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所以喜欢你。”
    肖柯一声笑：“嗯，所以同样的答案我也给你，你值得我好好地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许苑？”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她和我表白过，但我和她就是普通的初中同学，以后这种问题不许问了。”
    黎珂闭嘴。
    “那你钢琴几级了？”
    “没考级，单纯喜欢，业余水平，不要高看我。”
    “那你还是挺厉害的，钢琴学起来很枯燥，我和你说一件事情，你别嘲笑我，我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钢琴，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了等于没学，所以我只会弹两只老虎。”
    肖柯噗嗤一笑：“我小时候也不想学，不过是爷爷退休后亲自教的，我不想学，爷爷就说，不学点才艺以后就没有女孩子喜欢。”
    黎珂哈哈笑：“那你爷爷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嗯，和老黎一样，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不过爷爷他已经离开三年了，还挺想他的。”话间，肖柯看向了夜空，皓月当空，并没有星星。
    黎珂也抬头看向夜空，其实她安慰人很笨拙，但语气认真又真挚：“嗯……夜晚的时候，爷爷变成月亮守护你，想他的时候，你抬头就可以了，白天的时候，爷爷变成太阳守护你，你想他的时候，也看向天空，他变成宇宙里最热烈、最温柔的两颗星球，无论白天和黑夜，你抬头就能看见他。”
    肖柯听着黎珂一本正经的语气，忍住笑：“那阴天怎么办？阴天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黎珂咬着唇思考：“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离开的人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了宇宙最原始的组成部分：分子和原子，再慢慢地重新构成你身边的其他事物，所以，爷爷一直在你身边，一直在你心里。”
    肖柯抬起手摸了摸黎珂的头：“嗯，知道了，那阴天我能不能想你？”
    黎珂：“……”
    “你想想的话就想。”
    肖柯被逗笑：“这么勉强？”
    两人继续踏月而归，路过了图书馆，图书馆四周栽满了凤凰花木，深灰色的地板落着斑驳的树影，路灯是散射的蜜橘色，衬得整座校园朦胧又温柔。
    一高一矮，两个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交织重叠。
    “所以你会去北大学语言对，然后大二或者大三通过遴选进入外交部？”
    肖柯眉梢一挑，诧异：“你了解过？”
    黎珂点点头，肖柯说他会选语言类专业，要去北大，她就上网查过要去外交部的成长途径。
    “肖柯，你目标清晰，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未来从事什么，但我现在其实挺迷茫的，我会不会跟不上你的步伐啊？”
    “不会，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我们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备战高考，不用太着急，早点发现自己喜欢什么确实是人生幸运的事，但大多数时候人生走的每一步都不是让你立马确定方向，而是让你探索方向，就比如我现在朝着我既定的方向走去，但也仅仅是朝着它走去。”
    “而且，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绝大多数人前面十八年的人生按部就班为了一个目标前进，但其实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进入大学，走出校园，步入社会，人生的目标不断变化，但人生在世有时候就是很容易产生一些虚无缥缈的想法，必须要寄托点什么，比如理想、目标、比如某个人、比如整个家庭，而人一旦脱离了校园，工作可能成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最好的方式，工作能和理想挂钩，实现自我的价值，那又是人生至幸。”
    “我们才16岁，黎珂，你会找到自己喜欢的。”
    肖柯顿了下，又郑重地说：“我和你一起寻找。”
    黎珂点头：“嗯。”
    “但同为16岁，你都已经想这些问题了，你是经历过了什么吗？”
    肖柯抿着唇笑：“你觉得我能经历什么？”
    “你是看了很多很多书。”
    “那你觉得看那么多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明理？”
    “嗯，读书是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肖柯：“但其实对我影响最大的事情是爷爷奶奶小时候带我们去医院，我爷爷奶奶都是医生，所以小时候他们还能在医院工作，就把我和我姐带到了医院，真的看到了很多家庭的不得已，听到了很多很多故事，也真的切身体会到‘健康是福’这四个字的含义。
    爷爷还带我去福利院，有些孩子无缘无故就被抛弃，但有些孩子，生下来就是因为身体残疾或者精神障碍被父母抛弃，看着他们纯真可爱的笑容，真的非常让人心疼。
    这些时刻，我深深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我有健康的身体，正常的心智，和爱我、支持我的爷爷奶奶，虽然我和爸妈的关系很一般，甚至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但也很感谢他们，他们半生创下的积蓄，给了我足够好的生活。
    这些点点滴滴的经历，让我思考了很多，我感恩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想做一个有价值的人，过好自己生活的同时，做一个热忱、善良又有点情怀的人。”
    黎珂看着肖柯明亮的眼眸，原来他感性、同理心很强都是有原因的。
    “肖柯，你会做到的，而且你已经在做了。”
    肖柯笑：“那你呢，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一个善良、人格健全、有力量的人。”
    “我们都会成为这样的人。”
    走着走着，不远处图书馆的柱子后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两个人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彼此。

 第92章 他想亲她

    “什么声音？”
    黎珂轻轻迈步往前探，肖柯一下捉起黎珂的手腕。
    “别过去。”
    “？”
    黎珂看着肖柯的黑亮的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听，眉头挑起。
    一秒，两秒，三秒。
    柱子后有两个人影晃了出来，只一下，又缩回了柱子后。
    越听越清晰，是激烈的啄吻声！！
    黎珂愕然：“我们绕道走、绕道走。”
    两人换了一个方向，从图书馆的另一头前往操场，绕了远路，月光泻了一地，地面一片清辉。
    “好猖狂的小情侣，居然在亲亲，虽然是黑灯瞎火，但这是学校！”黎珂愤慨。
    肖柯跟在黎珂身后，那个小身影的裙摆随风漾动。
    亲亲？
    他也想摁着她的头亲，但绝对会把她吓一跳，人还没在一起，就被吓跑了。
    黎珂回头：“我说你长胳膊长腿的，为什么走路总是比我慢？”
    借着月光，黎珂停下脚步，盯着肖柯某个部位看，接着她往回走，凑近肖柯。
    “不是？看个小情侣亲嘴，你耳朵就红了！”
    黎珂说完，肖柯的耳朵以光的速度，红得更甚，滴血般红。
    “哈哈！”黎珂眉飞色舞，“别怪我嘲笑你，你就这点出息啊？”好奇心地驱动下，黎珂笑盈盈地伸出手去碰肖柯的耳垂。
    黎珂还没碰，就被肖柯捉住了手腕。
    少年紧抿着唇，漂亮的眼睛里眸光绷着，带着克制的蠢蠢欲动，顿了几秒，长睫一扇变成了严肃认真。
    黎珂被他盯得有点发毛，手腕挣脱肖柯的掌心，立马跳蹿到一米远。
    有句话她不敢说了。
    她觉得肖柯想亲她。
    一定是想亲她。
    答案在下一秒就得到了验证。
    肖柯笑起来，眼前的黎珂警惕得像受惊的兔子：“别逗我了啊，不然真的会控制不住亲你。”
    黎珂点头认怂：“好好，不敢了不敢了。”
    晚会结束，回到家，黎珂收到了肖柯分享过来钢琴曲。
    kk：命名的权利交给你，好好想名字
    kk：不过今晚吓到你了，就吓吓你，不会对你干什么的，以后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也不会
    kk：早点休息，晚安
    的确是吓到黎珂了，心跳直加速，以至于后面一整晚她都没和肖柯说话。
    千分尺要估读：这次是我逗你在先，不过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下不为例
    肖柯盯着那信息觉得好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kk：好，我知道错了
    肖柯又看了会儿新闻，没过一下，微信突然跳出老黎的消息。
    仁者乐山：你是不是屏蔽我朋友圈了？
    肖柯怔住，他没屏蔽啊，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而且他最近也没发朋友圈，上次那条还是发两条狗的视频，他点进自己的朋友圈里看。
    kk：老黎，没屏蔽，分组了，我经常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捂脸】
    kk：微笑jpg
    老黎觑着那条信息，他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朋友圈屏不屏蔽的，有代沟他理解，谁还没点隐私，接着老黎甩了一张图片出去。
    肖柯瞳孔猛地收缩，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直。
    仁者乐山：图片
    国庆的时候，黎珂给他喂奶茶的图片。
    肖柯沉默了会儿，就开始打字。
    kk：老黎，我喜欢黎珂
    kk：但我们没干什么逾矩的事情，我们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备战高考，我知道您可能担心早恋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我们俩表明了心意，但没在一起，但在您眼中可能和在一起也没什么区别。但请您一定不要去批评黎珂，是我和她告白的。
    在我眼里，您是一位开明、和蔼亲切、学识渊博，阅历丰富的老师，黎珂和我相互促进，互相弥补彼此的短板科目，没有对学习造成不良影响，我们两个都是有自制力的人，希望您相信我们，我不敢作出什么关于未来的承诺，承诺这个词太重，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影响到黎珂的学习……
    老黎看着满屏的文字笑，小子汗流浃背了，说实话第一次看见肖柯这个样子，笑两声，老黎悠闲自得地打字。
    信任他们是一回事，但戳破也是因为信任，戳破了会让他们更认真对待这段情谊，让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更负责、更有分寸感。
    仁者乐山：你和我这么熟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清楚，对自己未来有自己的规划和想法，我相信珂珂，也相信你，也知道年少的喜欢不受控制，谁没年轻过，你是个有分寸感的孩子，但我更希望你们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负韶华，我的两只眼睛会盯着你。
    仁者乐山：珂珂那边你先别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什么责怪或者批评珂珂的话，其实我也不想说什么男孩女孩之差，身为一个个体，在一段感情中，你们拥有被公平公正对待的权利。但现实因素确实摆在那里，社会所向、大流所趋，女孩子在两性关系中，生理构造上和男性就存在差异，这方面确实是吃亏的。可以相互喜欢，但要掌握好分寸。
    仁者乐山：我说的，我想你都明白
    kk：明白，我知道的，谢谢老黎
    肖柯松了口气，这是没反对的意思，紧绷的神经被一点点雀跃替代，退出和老黎的对话框，看到黎珂的消息。
    千分尺要估读：谢谢你的钢琴曲，我很喜欢很喜欢
    千分尺要估读：名字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千分尺要估读：晚安
    kk：嗯，晚安
    临睡前，黎珂去客厅倒水，老黎还带着老花镜在沙发上看手机。
    “爸，你又睡不着啊？”黎珂装完水问。
    “珂珂。”
    黎珂唰地看向老黎，这一声叫得和平时的语气都不一样，明显有话说，“爸，您深夜又有感而发了？说，我听着呢。”
    老黎推了推眼镜：“珂珂，爸虽然平时和你插科打诨地开玩笑聊天，但你要知道，在爸这，成绩和排名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能够身心健康地成长。
    所以对你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做一个善良的人，人的本性中存在不少劣性，在后天的成长中，稍有不顺遂，可能就会滋长出来，比如嫉妒、贪婪、恶毒，生而为人，要学会克制自己。
    二是做一个独立的人，你会遇到很喜欢的人，但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双方共同变好，是一个良性的关系，但你要做到独立，不依附任何人存在。”
    黎珂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爸，放心，我知道，做一个善良、独立的人。”
    “嗯，最后，你想干什么，做什么决定，记住爸爸永远是你的后盾，谁欺负你了，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爸爸。”
    黎珂眼波微动，眼眶有些热起来，她老爹为什么要猝不及防地煽情啊。
    “嗯，我也爱你爸爸，你有不开心的事情也要和我说。”
    -
    运动会第三天，比赛主要集中在上午，陈依依拉着黎珂东奔西跑观看比赛。
    陈依依比手画脚：“那个跳高的有点东西。”
    “什么东西？腿很长？”
    陈依依：“刚刚衣服掀起来了没看见？”
    黎珂摇头。
    “有腹肌啊！腹肌啊！”
    ……
    下午三点闭幕式，运动会彻底结束，27班拿了总分第五，大家举着奖状和奖杯在主席台前留了大合影，算是打破了尖子班成绩好、体育差的刻板印象。
    下午放学，是双休，但鉴于下周二就是十一月份的月考，实验班里大半个班的人都没走，埋头在课桌前，直到六点半，班里的人才陆陆续续收拾东西走人。
    黎珂刷了几道化学题，对完答案只剩满腔怒火，她叹口气，拿着答案看解析逐一分析，旁边落下一道声音。
    “耐心点。”
    黎珂看了眼肖柯，点点头，肖柯在计划本上写东西。
    “这次月考还比不比？”黎珂转了几圈手中的笔，莫名的好胜心又上线了。
    肖柯停下笔，看她：“你这么想比？那就比，挺好玩的。”
    黎珂：“还是一个月饭。”
    “ok。”
    短暂的三天复习时间，常常感觉没复习好，又上战场了，但试考得多了，人就麻木了。
    两天月考结束，成绩很快出来。
    黎珂怔怔地看着成绩单，输了，她段6，肖柯段3，年级前三又换了新的名字，但年级前10的分数依旧是相差无几。
    肖柯在她耳边念叨：“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黎珂白他一眼，她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我愿赌服输，不就一个月饭？”
    -
    暨平十一月白天气温还在20c左右浮动，有人还是短袖短裤，只是学校沿路的银杏叶全都掉光了，金子般的枯枝落叶堆成厚厚的一层，行人路过，落得一地脆响，树顶上光秃秃的枝丫有些突兀。
    月考后，第一节课，陆涛在讲语文卷子。
    语文课代表直接和陆涛就第二道选择题答案辩起来，最后以陆涛的退步告终：好了好了，高考绝对不会出现存在争议性的答案。
    肖柯在看课外书，偏头一看，黎珂在草稿纸上画画，他再瞅一眼。
    画得还挺可爱。
    肖柯戳了戳她的手臂，黎珂条件反射用语文试卷遮住了草稿纸，动作之迅速，引人发笑。
    下一秒黎珂抬头，陆涛明明在教室前方的另一头。
    她魂都要被吓飞了。
    黎珂没好气地看了眼肖柯，表情上写满了两个字：干嘛！
    肖柯推了张纸条过去。
    ——上课开小差，在画画，被我捉到了
    黎珂看了一眼肖柯桌上摊着的课外书。
    ——你不也一样，而且你知道我开小差还不是你也开小差
    ——给我看看你画了什么
    黎珂把草稿纸推过去。
    接着肖柯在可爱q版的海绵宝宝和派大星旁边补了菠萝屋和石头屋。
    ……
    一节课很快过去。
    余凯兴拿着小辣条回头：“吃吗？吃吗？”
    王丛书：“班花，红色、绿色都给我一个。”
    黎珂大姨妈，不能吃，这群恶毒的男生，“不吃。”
    教室后角很活络，大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男生的话题一般是游戏、球星还有鞋子，女生一般是娱乐明星、花边新闻，还有吃的。
    王丛书扯到班里的事：“小彭是不是忘了换座位的事情？我们差不多两个月没换座位了！”
    “中秋、国庆、运动会都冲了好几天，我们都没上几天学，她老人家可能没记起来。”
    “什么叫没上几天学？你那么喜欢坐牢是？”
    “哈哈哈哈哈哈。”
    “和你们在学校挺开心的呀。”
    “等等等，你叫小彭老人家？你完蛋了！30岁如花似玉的年纪，我要告诉小彭！”
    ……
    上课铃声响，是政治课。
    黎珂拿出物理，又想了想，那最近应该会换座位了。
    “肖柯，我们下次可能就不是同桌了。”
    肖柯翻开政治课本，看她：“只要你想，我们就可以一直是同桌，小彭换座位一般都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来。”
    黎珂默了下，开口：“那我要去单人单桌。”
    相比于同桌，黎珂真的更喜欢单人单桌，和肖柯坐在一起可能讨论问题会更方便，但一般上课时间也不讨论，都是课间才讨论，两个人在一起，多多少少还是会讲点小话，单人单桌自习课效率会更高。
    沉默良久的肖柯点点头：“行啊，我也单人单桌。”
    黎珂觉得肖柯好像不太开心，推了张纸条过去。
    ——我就是觉得单人单桌会更认真，和你同桌也很好，但有时候会讲小话，更怕美色误人
    写完那张纸条黎珂都觉得羞耻。
    肖柯捏着纸条，看着最后一句话藏住喜悦，解释这么多，他又不是玻璃心。
    -
    十一月末，各科任课老师又开始督促学考的事情，12月中旬学考科目是语数英+物理、政治。
    政治，黎珂一生之痛，翻着老师发下来的小提纲，一堆背记内容，脑袋炸了，不过20天也足够了，最后刷几套题，过是没问题。
    但陈依依物理就不行了，拿着习题册哭丧着找黎珂。
    “珂珂，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有一件事需要你。”
    “你没空也必须有空。”
    “物理学考？”
    陈依依疯狂点头。
    到了周末，黎珂才知道陈依依的物理是多么薄弱，陈依依颤抖地握着笔在黎珂眼皮底下写学考卷子。
    黎珂不明白，有那么难吗？不都是基础知识点？一张物理学考卷子她15分钟就能搞定，哦，不，当她拿出政治提纲和政治学考卷子的时候，选择了闭嘴。
    黎珂拍拍陈依依肩膀：“没事，还有半个月。”
    陈依依：“珂珂，我从来没听过课，主要是题都看不懂。”
    “……”
    学了一个多小时，陈依依躺在了黎珂床上：“学习固然重要，但手机还是得玩。”
    黎珂还在仰天长啸，崩溃地念叨政治，二十多分钟后和陈依依一起躺在了床上，然后收到了肖柯的消息。
    kk：链接——高中政治学考整体复习梳理
    kk：这个视频对政治知识点梳理得很清晰，你上课连课都没听过，看完会有个轮廓出来，背记起来更快，时长3小时左右
    千分尺要估读：你怎么知道我在背政治？
    千分尺要估读：不是人学的
    千分尺要估读：能发明一个芯片把你大脑的政治知识存储到我的大脑吗
    kk:笑jpg
    kk:数理化你都能搞定，政治也一定可以
    kk:下周中午吃饭抽背
    黎珂点开视频，趴在床上看，眼皮打架，听着想睡。
    陈依依戳了戳黎珂的肩膀，“珂珂，你看这个视频里的人是谁？”

 第93章 跨年快乐！想抱你——2019

    “是不是你同桌？”
    黎珂接过陈依依的手机。
    视频是营销号发的视频，标题——校园时期的白月光女孩
    视频开头出现的第一个女生就是唐聿，背景是在一间简陋的教室里，她在讲台上手上拿着白板笔，正对着讲桌，没什么表情，低马尾松松垮垮，两边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两侧，接着镜头取景范围扩大，适时窗台一束阳光照进来，打在唐聿身上，五官清冷，有种港风美女纯天然的端庄破碎感。
    很漂亮。
    黎珂匪夷所思，唐聿的照片怎么流传到网上？按照她对唐聿仅有的了解，唐聿不是个会在互联网露脸的人，转念一想，可能是同学拍的。
    “是啊，我前同桌。”黎珂把手机还给陈依依。
    陈依依：“我就说她很眼熟，我之前就在网上刷到过她这个视频，今天又刷到了。”
    “你同桌长得很古典美人嘛。”
    “嗯。”
    随随便便地聊了一会儿，两人就被老黎叫出去吃午饭，吃完午饭，又开始学习，但陈依依话多，和黎珂待在一起嘴巴更是控制不住，一个下午黎珂就知道了好多文实班的八卦。
    比如他们班有个男生长得人模狗样，但同时和好几个女生暧昧；又比如某个男生省吃俭用攒钱给喜欢的女生买了条项链，可是那个女生当着朋友的面把项链扔到了垃圾桶里……
    12月，天气开始有了寒意，外套变成棉服，连廊上的风吹得越来越大，刮得人心发颤，课间大家也都窝在了教室里。紧接着学考也来了，但三天考试没难度，过得不痛不痒，重头戏是学考后的第四次月考，黎珂成绩很稳，年级第三，肖柯更稳，年级第二。
    成绩刚出来的那天中午，黎珂看着成绩单上的一分之差，不服气得牙痒痒，一顿午饭吃得胃疼。
    出了食堂，肖柯看着黎珂气鼓鼓的样子，故意逗她玩，语气颇有些得意：“我要省两个月饭钱喽，下次还比不比？”
    黎珂斩钉截铁：“比，干嘛不比！你这次运气比我好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那下次我们赌点更好玩的。”
    黎珂当即来了兴趣：“赌什么？”
    肖柯俯身在黎珂耳边咬耳朵。
    黎珂离了他两步远：“你想干嘛？寒假又有大招等着我？”
    “那你答不答应？”
    “还是你怕下次又输给我？”
    黎珂笑了，也不知道谁给肖柯的自信，她毅然决然比了个ok的手势。
    -
    转眼就到了2019年的元旦假期，放了三天，最后一天才是1号。
    12月30号那天，余凯兴、江定晨他们都在肖柯家附近的一家悦记里玩，假期期间，店里客流量中等。
    三人懒洋洋地靠在二楼卡座上，手机里传出打打杀杀的声音。
    余凯兴：“诸葛亮来了！”
    江定晨：“后面！后面！小心点！”
    肖柯：“去中路！”
    ……
    “艹！死了！”余凯兴把手机扔在桌上，双手抵着下巴，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游戏，很无聊、没意思，一脸寂寥，摆在桌上的卷子也不想看。
    但别说，店里同龄人很多，女生几个一桌，但成双成对一桌在那腻歪的居多，只有他们这桌是三个阳光开朗大男孩，面前堆着卷子，摊着好几本书。
    江定晨收了手机开始翻书写作业。
    余凯兴当即把他的书给抢了：“不给学！你小子最近势头很猛！都干进年级前20了！”
    “还给我。”江定晨蹙着眉，耐心不多。
    “话说你是不是被你同桌给刺激了？唐学霸简直就是学习机器，感觉她课间学习都能进入忘我的境界，几乎一天不离座，雷打不动，两个字牛逼！”
    江定晨伸手夺过自己的书，不多言。
    余凯兴没完没了：“你有跟你同桌说过话吗？感觉我们班除了黎珂同学和她说过话，她应该就没开过口。”
    江定晨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们说过话。”几个字说完，江定晨眼神警告余凯兴，随后进入勿扰的学习模式。
    余凯兴双手交握放在后脑勺，摊在卡座上，看着天花板。
    肖柯看着手机，早上九点多发给黎珂的消息，现在十二点都过去了，黎珂还没回他。
    9：12
    kk：31号一起去烧烤跨年吗？
    kk：在柳南路，学校附近，余凯兴叔叔家的店
    屏幕静悄悄的，难道还没起床？
    肖柯又打开和曲靖辰的聊天对话框。
    kk：小曲，你和黎珂在一起吗
    她好久没回我消息。
    肖柯又把那行字删掉，他怕曲靖辰揣摩他的心思。
    曲靖辰倒是秒回。
    物理不上80不改名：在一起
    肖柯咬着下唇，看向装饰窗边绿油油的吊兰。
    kk：你让她看看手机消息
    物理不上80不改名：她从起床就没进过房间拿手机，在客厅里看闪电侠，特入迷
    好，原谅她了，肖柯心说。
    没过一会，他收到了黎珂的消息。
    千分尺要估读：对不起jpg
    千分尺要估读：醒来后就没回房间看手机，看闪电侠上瘾了
    千分尺要估读：可以呀，那2019将会成为我们一起跨的第一个年
    好，彻底原谅她了。
    kk：嗯，你叫上小曲和陈依依
    千分尺要估读：ok，人多好玩
    kk：那明天见，明天到了我发定位给你
    余凯兴腾地从卡座上起来，刚好看到肖柯的笑容，挑眉：“喔呦，黎珂同学回你了？”
    肖柯点点头。
    “就知道，那个，陈依依也来？”
    “黎珂来，陈依依应该也会来。”
    余凯兴嘴角上扬，捉起了桌上的一支笔，“柯柯宝贝，你有没有和黎珂同学贴贴过？”
    “……”
    “这些问题我不想回答你，但我觉得以后谈了，我会很黏她。”
    “嘎嘎嘎嘎——”笑完，余凯兴还嫌弃地咦了一声。
    -
    31号下午四点半黎珂收到肖柯发过来的地址。
    kk：晚上冷，你记得穿多点衣服
    kk：18:00之前来就行，不急
    黎珂眉眼弯弯，回了个知道了，陈依依还有一会儿才到，黎珂拎着老黎的酸辣猪蹄出门，其实昨晚黎珂和老黎说的时候还很抱歉，觉着自己没陪老黎跨年，没想到老黎反而说，黎珂在家还阻碍了他跨年，后面仔细打探，原来他要和苏文老师看电影。
    有时候人啊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就挺可悲的。
    12月最后一天，暨平的冬天总算有威力了，不到五点天空就染上了纱般墨色，寒风肆无忌惮地横行，路边的绿化树的树叶摇曳脆响。
    万里无云，苍穹辽阔，算是个好天气，就是冻，暨平水汽重，冷起来是入骨的寒。
    三人在校门口接头后，加快步伐前往目的地，路上行人裹得跟粽子似的，哈出的气立马变成白雾。
    刚到老潘烧烤店的路口，远远地，黎珂就看见店门口站着的那个少年，肖柯穿着黑色的派克服，拉链敞开着，里边是一件灰色卫衣，派克服的卡其色毛领绒毛随风漾动，穿着水洗牛仔裤，一双腿又长又直，路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光是站在那里就很吸睛。
    黎珂挥挥手，肖柯同时也招招手，眉眼含笑地看了眼四周的交通，就奔过来。
    “冷不冷？”
    黎珂摇头：“不冷。”
    “你没带围巾？”
    旁边陈依依嘀咕：“小情侣是这样的。”
    黎珂已经可以置若罔闻。
    “你手上的什么啊？给我拎着。”说着，肖柯就拿了过去。
    “我爸做的酸辣猪蹄。”
    肖柯点头，左手握拳抵在鼻腔处呼了口气，嗯，昨晚老黎给他发过消息。
    几人进了烧烤店，和余凯兴的婶婶和小叔打过招呼，就上了顶楼，顶楼还算空旷，两面有墙挡风，是余凯兴小叔特地给他们留的。
    余凯兴和江定晨手上拿串正忙活着，烤炉里红碳旺盛，烤架已经烤着各类串，肉类烤串滋滋冒着油。
    余凯兴：“哈喽，你们终于来了！”
    江定晨挥挥手。
    “哈喽！”三人异口同声，招招手。
    肖柯把酸辣猪蹄放在桌上，黎珂打开，余凯兴闻着味就过来，吸着鼻子：“这么香！”
    猪蹄一下被瓜分完。
    肖柯双手举着猪蹄啃，但又怕油滴到衣服上，所以弓着身吃，修长的手指上沾满油，人家是美人出浴图，他是帅哥啃猪蹄。
    他认真吃着吃着，又抬起眼眸看黎珂，嘴角绽放笑容。
    “你看着我吃干嘛？你也想吃啊？”
    黎珂确实盯着他啃猪蹄，因为他吃得特别可爱。
    “你吃得好香，好可爱。”黎珂直接夸。
    肖柯的耳垂慢慢泛红。
    “你今天也好可爱。”
    黎珂今天穿着烟灰色的羽绒服，底下也是一条牛仔裤，头发又长长了些，垂在两边，空气刘海成一道弯弧，蓬蓬的，笑起来明媚又乖巧。
    那边：“真的不想听了！两个人都说没谈，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真踏马醉了噢。”
    “受不了了。”
    说这话的除了余凯兴和陈依依还能有谁。
    见面的次数多了，六个人熟络，没多少客气和生分，各自拿着竹签串各类烧烤食材。
    肖柯：“这里大众的烧烤品类都有，不知道你们都想吃什么，你们还想吃什么？我下去拿。”
    曲靖辰：“哥，够了够了。”
    余凯兴：“曲靖辰，凭什么叫柯柯宝贝哥？顺嘴也喊我句哥呗？”
    曲靖辰白眼飞上天，大家报了一轮出生年月，这里确实是他年纪最小，接着大家就都喊他小曲了。
    余凯兴给串刷上蘸料，抑扬顿挫（矫揉造作）：“你们说我什么都不会，可是我会烧烤啊，这还不能抓住你们的胃吗？”
    众人：。。。
    肖柯：“有必要去买雕牌的肥皂送给你。”
    江定晨：“再买一瓶去油污能力强的洗洁精。”
    曲靖辰：“去油腻吗？哈哈哈哈——”
    黎珂：“可能把他泡在碳酸氢钠溶液里油脂都去不干净。”
    陈依依：“哈哈哈，碳酸氢钠溶液，珂珂，你化学是学进骨子里去了。”
    曲靖辰：“这个我知道，油的皂化反应，离子方程式是……”
    余凯兴放下烤串，直摇头：“寒心，一群狗咬吕洞宾，我下去拿菠萝啤和奶啤。”
    江定晨：“烤肠熟了，谁要吃？”
    肖柯：“玉米熟了，你们谁要？”
    ……
    顶楼上的风在吹，阻挡不了跨年夜的热情，烧烤滋出阵阵香气，不远处的高楼大厦间，霓虹闪烁不息。
    六个人玩得开心自在，有人咋咋呼呼，有人看着别人咋咋呼呼。
    余凯兴拿着相机在几个人身边游荡，“即将步入2019年了，对于2018年你有什么成长感言？”
    陈依依：“呃，2018年，我又帅气了好多点！”
    ……
    肖柯翻着鸡翅：“你们谁有门禁吗？”
    黎珂和曲靖辰家就在附近，自然是没有，老黎让他们好好玩，青春年少，能够无忧无虑肆意潇洒的时光并不多。
    陈依依原本是有的，拿起手机抱歉地在那和陈母撒娇：“妈妈，我可能玩的比较晚，我可以在珂珂家睡觉吗？”
    陈母那边很吵，显然不知道在哪逛，接着陈父在那边喊着回话：“不急，你们小孩好好跨年，不过新年第一天哪有不在家睡觉的理，跨完年给爸爸发消息，我们去接你。”
    “好的，谢谢爸爸妈妈！”
    三脚架支着余凯兴的相机，大家站在烤架边上，围成一圈，举起一罐菠萝啤汽水相碰。
    “干杯！”
    “干杯！敬爱情！敬友谊！敬世间每一个可爱的生命！”
    陈依依眨着眼眸看余凯兴：“你怎么每一句话都能升华？”
    余凯兴：“我说这是自带的语言天赋你信吗？”
    曲靖辰：“年龄大点是脸皮厚些。”
    余凯兴：“小曲，你给我坐小孩那桌。”
    “哈哈哈哈哈。”
    黎珂吃够了烧烤，就看着他们在烤架边上玩，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一点一点饮着甜甜的菠萝啤，两腿伸出去，懒洋洋的，接着肖柯搬了张板凳坐在她旁边，黎珂看他的坐姿，大长腿曲着，坐姿显得特别憋屈。
    “你把腿伸出去。”
    “会挡道。”
    “他们又不往这边走。”
    肖柯伸出去，黎珂把腿伸到肖柯腿旁对比，“你的腿好长。”
    “那把我的腿给你要不要？”
    “你要怎么给我？”
    肖柯笑笑不说话，摸了摸她的头。
    黎珂拍掉肖柯的手，觉得很奇怪，她和肖柯的相处模式，有时候会特别有趣，有时候会拌嘴，有时候会因为一道题的解法辩起来，有时候会可可爱爱的对话，以至于黎珂会觉得不像自己。
    但无论模式怎么样，相处起来就是很舒服自在，有点像家人的感觉。
    “你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你觉得我们会遇到什么阻碍？”肖柯反问她。
    “不知道，比如说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比如说异地恋？大学可能不会，但是大学毕业呢？又比如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虽然黎珂嘴上说着不在意很多事，那是嘴硬和假装坦荡，是个人都会这样，她可能不缺爱，老黎给她毫无保留的爱能盛满整个星空，她已经很幸运了。但心里总是有个缺口，那个缺口叫做被抛弃。
    每次看到陈依依妈妈，她心里总是很困惑，为什么别人家的妈妈是那样的，而高文秋是这样的，有一次她在超市乱晃，看着一个妈妈给女儿挑零食，耐心地问女儿这个要不要？那个要不要？她看了好久好久，直到那对母女离开，小时候高文秋怎么对她的，其实挺多记忆都模糊了，只是在某个瞬间因为某些点又清晰地在脑海里铺开，高文秋对她严厉、漠然、苛责、有时候是谩骂……总之是一些不太快乐的回忆。
    回想起来每次心里酸酸涩涩一会儿，转头又调侃自己，你已经很幸福啦！所以要学会满足！
    但连血缘至亲都会因为自己所谓的热爱和人生追求抛弃自己的女儿。
    所以世间能够保持不变的东西能有多少，她有勇气坦诚地去喜欢一个很好的人，但也会想故事的各种结局。
    又受老黎的影响，她的人生格言：顺其自然，活在当下。
    沉默良久的肖柯开口：“知道木心的《从前慢》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觉得爱是可以跨越千山万水、披荆斩棘的，也许现在我们没吃过生活的苦，但遇到问题，我觉得解决的思维是往两个人相互靠近的方向去解决，而不是遇到阻碍两个人陷入越来越疏远的思想囚禁里，不过，前提是两个人都还存在感情。”
    “我想不到我们两个会产生什么矛盾，除非是不喜欢了，因为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弯弯绕绕，都是大大方方地对待彼此。”
    黎珂和他无论外表怎么样，两个人骨子里都是一个温和澄澈又直接的人。
    肖柯比黎珂感性，黎珂比他理性，黎珂有问题喜欢马上解决，不解决她心里就憋着很难受，而肖柯情绪上会比黎珂更稳定，也擅长解决问题。
    “而且你顿感力挺强的。”
    黎珂：“有吗？”
    “没有吗？”
    合着他没告白之前的种种举动都不存在是？
    黎珂想了想，应该有，和陈依依、曲靖辰吵架，三个人和好速度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因为一小时后就忘了，而且还是她跑过去搭话，曲靖辰会死傲娇，我们还绝交着呢，黎珂一笑置之，压根记不住仇。
    “不过挺好的，继续保持。”
    “我以后要叫你肖大哲学家。”
    “不，还是叫你肖大外交官，毕竟你以后要当外交官。”
    “那我叫你千分尺同学？”
    黎珂骤然记起肖柯的qq昵称，“你qq还叫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学我的？”
    肖柯笑笑。
    黎珂把微信和qq备注都改成了肖大外交官，肖柯改成了千分尺同学。
    “对了，那个钢琴曲我想叫三个春天？”
    “三个春天？说说想法。”
    “就听着，脑海里的画面从硕果累累的秋天到鸟语花香的春天，但所有的季节里我最喜欢春天，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既然经过了秋天、冬天、春天，三个季节，所以我想叫三个春天。”
    “你这么喜欢春天，为什么不叫永不落幕的春天？”
    黎珂拧眉：“你这个也好听，但名字太长，不够格调。”
    肖柯成功被逗笑：“行，那就叫三个春天，有格调还有韵味，‘三个’多独特。”
    “唉，那边坐着的两位腻歪够没有？羊排熟了！”
    两人跑过去。
    余凯兴割着羊排，分给大家，夹着嘴巴学着新疆口音：“我亲爱的朋友们，羊肉串来一串麽？”
    引得众人发笑。
    陈依依刷着手机，哀嚎一声，跑去黎珂旁边：“珂珂你看！我表姐给我分享下雪的视频，你看她玩得好开心啊！”
    “啊啊啊啊啊，好酸！欺负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黎珂点开视频，视频里全是哈哈哈的欢声笑语。
    “别搞我——”
    “啊——”
    “雪进我的脖子了！”
    视频背景是一群欧式建筑，沿着河边，雪花纷纷扬扬飘着，斑斓昏黄的灯光闪烁，落下的雪亮晶晶的，里面的行人都不打伞，戴上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站在江边要么拍照，要么打闹，里面有个撒欢跑着的人就是陈依依的表姐，后面有栋楼有led显示屏，闪烁着字眼——天津2019新年快乐
    接着手机屏幕又跳出几张图，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个个可可爱爱的雪人。
    黎珂叹了口气：“不想说话了，再看下去红眼病犯了。”
    那边的表姐不知道这边有多酸，又发了几张图和视频，有雪，有她的自拍照，躺在雪地里的侧拍照、侧头看雪花照……妥妥冬日氛围感大片。
    陈依依：“珂珂，我以后也要拍这种，好想快点高考啊，我要去北京！”
    “到时候给你拍。”
    余凯兴好奇跑过来看一眼雪的视频，愤愤离去：“得了，酱料不用加醋了，我自己已经够酸不拉几的了。”
    陈依依和表姐说，她想要雪，寄过来给她。
    表姐给她在雪地里写了名字，然后冷冰冰地回她：想要雪，还不简单，你躲冰箱里去。
    黎珂哈哈大笑：“你表姐幽默细胞挺多。”
    陈依依幽愤：“不下雪的城市又冷又不浪漫。”
    余凯兴：“诶，有我们在还不浪漫啊？”
    曲靖辰：“下雪很冷的，你表姐的手都冻得和猪蹄一样。”
    肖柯走到黎珂的身旁，问：“你很喜欢雪吗？”
    黎珂：“喜欢，想堆雪人，想在雪地里奔跑，这也是我想去北京上学的原因，从出生就待在南方，这辈子就没见过雪，还是想体验体验北方的生活。”
    “那你见过雪吗？”黎珂问。
    肖柯：“见过暨平山顶的雪，没见过北方的雪，我们这上次下雪是02年。”
    “是啊，过去17年了欸。”
    肖柯看着黎珂亮晶晶的眼睛：“那北方的第一场雪，我们一起去看。”
    “好。”
    曲靖辰：“你们在座的各位不会都想去北方上学？你们受得了北方的大澡堂吗？”
    “……”
    陈依依：“北方大澡堂得罪你了？还是你怕搓出一身泥？”
    “……”
    ……
    23:58
    余凯兴架好相机，六个人站在楼顶围栏边上，看向烟火绚烂之处。
    等待零点的钟声敲响。
    要进入2019年了！
    “砰砰砰——”
    烟花飞升上空，城市的边际彻底被点燃，“砰砰砰”烟火接二连三地四分五裂，星河散落人间，夜空如梦似幻。
    “新年快乐！”很冷静的一声。
    “新的一年，祝大家天天开开心心！”
    “还有我要长到一米八！”
    “新的一年我要总分过650！”
    “新的一年，我的书法水平要越来越叼！”
    “新的一年，让我们大家更好地长大！”黎珂喊完，看向旁边的肖柯，“你怎么不喊？”
    肖柯笑：“看你喊的时候，在我心里就说完了。”
    “说了什么？”
    “国泰民安，国富民强。”
    还有永远和你在一起。
    黎珂竖起拇指：“有出息，肖大外交官。”
    余凯兴开始翻看今晚拍的照和视频，陈依依好奇，跟着在旁边看：“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拍照？”
    余凯兴滑着照片和视频：“没什么目的性，就想记录生活，人的记忆力太有限了，初中生活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但高中的所有，我都想记录下来，有人喜欢用文字记录，但我喜欢视频记录，视频是动态，能将人完全记录下来，偶尔不经意地翻开，曾经的画面又鲜活清晰地涌现，那种感觉很奇妙，很梦核。”
    “想不到你经常没大没小，还挺有文艺气息。”
    “我可是你们青春的见证者和记录者。”余凯兴颇有些得意。
    “但我觉得你b站有些vlog有点沙雕啊，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当个沙雕。”
    余凯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既要好看的皮囊也要有趣的灵魂。”
    “那你平时剪视频能兼顾学习吗？”
    “不能兼顾，所以是实验班末尾数，不过陈同学，你很厉害啊，文科年级前二十。”
    曲靖辰和江定晨把最后的食材烤完，曲靖辰看了眼陈依依和余凯兴，轻轻地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
    肖柯提着手提袋，带着黎珂提前下了楼，过了零点，烟火依旧热闹，几条街灯交汇如同长明灯，两人来到安静的一角，寒风掠过，榕树下的榕须随风摇曳，夜色也好慵懒。
    黎珂盯着肖柯手上拎的手提袋：“你搞什么啊？”
    “有新年礼物送给你。”
    黎珂瞬间不好意思：“我可没准备新年礼物给你。”
    显得她好没心。
    “没事啊，送你礼物我很开心，送礼物不应该成为一个负担，想送就送，不是说对方送了你就要回送，它出于开心的表达。”
    黎珂吸吸鼻子，越说越显得她没心。
    肖柯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条奶咖色的围巾，颜色很糯。
    “给你带上好吗？”
    黎珂点点头。
    肖柯拨开黎珂的头发，手指似有似无地碰到黎珂的脸颊和耳垂，触感很滑，肖柯觉得他手指都有些抖，他特地学了下围围巾的方法，最后选了最简单戴法，两边对折，穿洞，再拎出一边交叉穿洞，最后理了理，把围巾上的刺绣小兔子露出来。
    他的耳朵都热死了。
    黎珂垂眼，脸热了一圈，盯着那个刺绣的小兔子看，用手摸它，“很好看，我很喜欢。”
    “谢谢你的新年礼物。”
    肖柯看着黎珂的脑袋，心里油然产生一种想抱抱她的情绪。
    “嗯，你喜欢我更开心，很适合你，好看。”
    黎珂抬眸：“我想抱你。”
    想要拥抱，源于身体的本能，和内心最渴切的想法，黎珂此时此刻就是想抱肖柯。
    肖柯眉梢一抬，嘴角倏地扬起笑，走到黎珂面前，张开双臂：“来，抱。”
    黎珂张开双臂，走近肖柯的怀里，肖柯的派克服敞开着，她双手环着肖柯的腰线，隔着冬天的厚衣服，两个人贴得近近的，少年胸膛温热，肖柯的下巴蹭着黎珂的脑袋上的头发，痒痒的，她身上淡淡的草莓牛奶味扑鼻而来。
    两个人抱得规规矩矩。
    黎珂数了十秒。
    “好了，抱够了。”黎珂退出肖柯的怀抱。
    肖柯嘴角合不拢，值了，心中的窃喜要飞到外太空。
    -
    “你们俩礼貌吗？”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啊？都是家人。”余凯兴絮絮叨叨。
    肖柯递了个白眼给他：“你有病？”
    然后从手提袋里掏出几袋糖果给大家，“新年礼物！希望你们今年都更甜！”
    余凯兴：“也倒没有重色轻友到过分。”
    肖柯：“你再多说一句，我可以收回来。”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黎珂在群里问了a钱的事，余凯兴很快把付款码发了出来，价格可比市面上低了不少，余凯兴：小叔家，友情价，打折。
    打不打折不得而知。
    岁月温柔，新年快乐！
    -
    大肥章，不想分章节了。

 第94章 新年快乐，千分尺同学！

    一月底伴着冷空气降临，25号那天结束期末考，在学校补了几天课，31号下午正式放假，高二上就此结束了。
    小彭在讲台上千叮咛万嘱咐各种假期注意事项。
    大家收拾东西回家过年，顺便打包带走寒假作业当年货。
    高二的寒假假期17天，不短也不长，只是难免让人感慨一句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黎珂和肖柯经过高二光荣榜，黎珂指了指肖柯的一寸照，又曲着食指敲：“你看，我现在光明正大地戳你的证件照，小样！”
    “我就是说你小样，你现在能把我怎么样？”黎珂回头看肖柯，肆无忌惮地笑。
    场景重现。
    肖柯勾唇，越想越觉得好笑，眼神里无奈又觉得好笑，靠近黎珂，举起手对她的头又揉又搓。
    “过年后见喽！”黎珂挥手说再见。
    肖柯：“17天假期，你真的不出来一天吗？”
    上次打赌的是，黎珂输了，寒假要陪肖柯去图书馆学习，原本好好说，黎珂兴许会同意，肖柯偏偏咬耳朵和黎珂说，弄得神神秘秘。
    期末考试成绩，黎珂年级第3，肖柯年级第5。
    黎珂：“我考虑考虑。”
    肖柯：“好，假期快乐！”
    “假期快乐！”
    -
    但没想到，隔了一天，两人又见到了。
    超市大红灯笼高高挂，扶梯上站满了人，各个商品货架贴着喜庆的红色彩带，各个商品区热闹非凡。
    “爸，这个大金币巧克力来一点。”
    “爸，我可以喝鸡尾酒吗？我想试试，蓝色的好漂亮。”
    “你想喝就拿几瓶，在家喝没事。”
    “珂珂，星球杯你都不怎么吃的，别拿太多。”
    “谁说我不吃。”
    老黎淡然地看黎珂：“我说，还有谁说。”
    “……”
    去年买了一整罐星球杯，黎珂干了几个就没再吃过，怕浪费，最后是老黎一个一个含泪吃完。
    零食区逛完，黎珂购物车堆满，心情愉悦，接着和老黎前往生鲜区。
    “你想吃什么菜？”
    “打边炉，买点牛肉丸、亲亲肠。”
    “净吃些速冻的不健康肉类。”
    “你让我选，你又说我。”
    “那就买一点点。”
    “做个鱼，年年有余，要吃什么鱼？”
    “骨头少的。”
    ……
    肉类买完，父女俩又溜到蔬菜区，黎珂喜欢西兰花和金针菇，老黎拿了好多。
    “老黎！”
    老黎闻声望过去，声音熟悉，同时黎珂也看过去，喜上眉梢，肖柯推着购物车和他们隔着一个菜区。
    肖柯眉开眼笑看了眼黎珂，目光转向老黎。
    老黎：“这么巧肖柯，你也逛超市买年货啊？”
    “嗯。”
    “你还会买菜啊？”
    “会。”
    “也是，都会做菜，肯定会买菜。”
    “你一个人来买？”
    “没有，和奶奶、姐姐。”肖柯话音刚落。
    肖恬就挽着奶奶的手出现在肖柯身侧，肖恬看到黎珂一眼就认出来了，一整个眼睛发亮闪烁。
    很激动。
    奶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柯，冬菇找到没有？”
    肖柯回头：“奶奶，还没找到。”
    “老黎，这是我奶奶，还有我姐。”肖柯冲老黎介绍，又回头：“奶奶，这是我学校的一个特别好的老师，还有那位漂亮女生是我同班同学，也是这位老师的女儿。”
    老黎笑着和奶奶招手：“您好，肖柯奶奶。”
    奶奶点头：“老师好，小柯在学校没给您惹事？”
    老黎：“没有的事，肖柯是个好苗子，你们家长栽培得好。”
    两个大人一拉一扯聊起来，大人的见面礼仪必不可少。
    肖恬冲黎珂挥挥手，黎珂点头微笑，挥回去。
    奶奶又看向黎珂：“老师，您女儿长得真俊啊。”
    黎珂机灵：“奶奶好！谢谢奶奶夸奖！”
    老黎颔首微笑：“现在的孩子吃好喝好，营养跟得上，哪个不俊。”
    四五分钟结束这场短暂的社交。
    -
    肖恬：“奶奶，你知道刚刚那女孩是谁吗？”
    奶奶笑：“小柯喜欢的女孩？”
    肖恬：“奶奶，你也太厉害了！”
    奶奶露出小菜一碟的笑容，她孙子那个眼神和手上的小动作，和对面女孩看肖柯的眼神……她这个年纪还看不明白岂不是白活了？
    肖柯纳闷又觉得神奇，还没开口问，肖恬抢先一步。
    肖恬：“奶奶，你怎么看出来的？”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小柯有时间带这女孩来家里玩呀。”
    “好，奶奶。”
    肖柯还是不懂，他眼神很明显吗？
    “叫什么名字你还没说？”
    “姓黎，黎明的黎，珂，玉珂的珂，王字旁加可以的可。”
    “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珂，玉石，冰清玉洁，冰雪聪明，好名字，和你爷爷给你的取的名字倒是挺有缘，偏旁之差，玉属土，木能生火，火能生土，木土相生。”
    肖柯名字的由来是爷爷当时信风水学、命理学，肖柯命里缺木，取了个柯字。
    -
    老黎把年货扔到车后座，黎珂抱着零食，已经坐在副驾上开吃。
    “爸，你吃龟苓膏吗？这个很好吃。”
    还是陈依依探索发现的新美食。
    “见到肖柯这么开心？”
    “什么？”
    已读乱回。
    “我说你见到肖柯这么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见到同班同学很开心啊。”黎珂开了第三个龟苓膏果冻。
    老黎邪魅一笑，哼了声，“开心就好。”
    “爸，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开心咧？”
    老黎打转方向盘，“不过没想到肖柯还有个姐姐，不过也正常。”
    黎珂：“他还有个弟弟。”
    老黎又哼了一声：“你倒是挺了解。”
    “同学之间相互聊天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老黎：“不过他有个弟弟也挺正常的。”
    又已读乱回。
    黎珂不爽了：“什么正不正常？”
    老黎：“我说，肖柯懂得为别人考虑、分担都是情有可原。”
    “什么鬼？”
    -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辞旧迎新，敬颂冬绥。
    第二天迎除夕，黎珂早早起床开始和老黎打扫卫生。
    这几年来，都是这么过，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现在年纪稍长，黎珂看着老黎弓着身擦门的背影，觉得两个人的年有点冷清。
    喧嚣都抵不过人多的。
    但安静也挺好的。
    “今晚年夜饭和苏文老师他们吃。”
    黎珂惊喜：“他们不回外婆家过年了啊？”
    “今年不回。”
    “好啊，人多热闹。”
    “爸，你们真等我们高考后领证啊？不抓紧点？”
    “……”
    “领证需要考虑很多因素，现在还没那个精力，等你和小曲高考完再说。”
    “行。”
    中午黎珂被英语组一个老师通知去拿快递，黎珂跑去那个英语老师家，是高文秋给黎珂寄回国的东西。
    黎珂默默地把那个大纸箱搬回房间里，静静地看了那个纸箱两分钟，情绪难言。
    一点多，开始贴春联，春联是老黎亲自写的，两点多苏文和曲靖辰来了，苏文给黎珂递了个精美的服装手提袋。
    “珂珂，新年礼物哦。”
    黎珂打开一看，是一件漂亮的驼色毛呢大衣。
    “谢谢苏文老师！”
    苏文当即给黎珂披上大衣，让黎珂转圈圈给她看，眼神宠溺慈爱：“漂亮哦，我眼光不错。”
    “嗯，谢谢苏文老师！”
    曲靖辰龇牙皱眉：“妈，你为什么给我买荧光橙的冲锋衣？给黎大珂买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苏文：“有没有可能是你穿不出高端大气上档次？”
    黎珂毫不留情爆笑：“哈哈哈哈哈哈。”
    扯皮完毕，苏文去厨房和老黎准备年夜饭，黎珂进去被赶了出来，卫生也干完了，黎珂窝在沙发上开始找电影看。
    曲靖辰嗑瓜子：“黎大珂，为什么今年年夜饭，我要来你家吃饭？”
    黎珂伸手拍拍曲靖辰的肩膀：“因为你可能要和我在同一本户口本上了。”
    曲靖辰：！
    “什么？你……你不是喜欢肖柯！”曲靖辰声音激昂。
    黎珂立马堵住曲靖辰的嘴，看了眼厨房，里面叮铃咣当响，黎珂松开曲靖辰。
    “小点声，被我爸听到，我宰了你。”
    又骂曲靖辰：“神经病啊你？居然有这种恐怖的想法。”
    “是你要吓死我！我以为我们俩要定娃娃亲。”曲靖辰拍拍自己的胸脯。
    黎珂直接狠狠踹了一脚曲靖辰。
    “我喜欢你，狗都不吃屎。”
    “现在的狗确实是吃狗粮啊。”
    “……”
    “是我爸和苏文老师在我们高考后要领证，他们俩要领证，结婚知道了？”黎珂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生怕曲靖辰又听不懂。
    “我天！”曲靖辰捂住自己的嘴。
    “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毕竟我要成为你的姐姐。”
    曲靖辰：“难怪老黎经常给我发红包，在办公室经常给我带好吃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红包？”
    曲靖辰双眼清澈，一副终于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啊，红包。”
    黎珂沉默，好想再踹一脚曲靖辰。
    默了须臾，曲靖辰又说话：“黎大珂，你只有对肖柯的时候才是温温柔柔的，对我，恶语相加，拳打脚踢。”
    黎珂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子的，她好像没怎么凶过肖柯？
    至少没有拳脚相加过。
    喜欢好像是会这样的。
    “所以你们都不会喜欢我。”
    “所以你们都是这样对我。”
    “什么？”
    “谁不喜欢你，又玉玉了。”曲靖辰喜欢番，空间里都是那种动漫图加青春伤痛文学的文案，伤痛就算了，重点是还带着中二。
    哪天心情不好，进去看一条笑一条。
    黎珂懒得理他，把电影倒回去，继续看。
    -
    肖屿荣和叶曼四点半才到家。
    肖煊一进门就要找肖柯。
    “哥哥，哥哥，你看我新的魔方，这个是盖亚的。”肖煊进了厨房，肖柯正洗菜炖肉。
    “盖亚的你会拼了吗？”肖柯看一眼肖煊。
    “会了，你教了我的艾克斯的，都是三阶的，我会。”
    肖柯：“聪明。”
    虽说肖煊是小魔王，但是好好耐心地和他相处说话，各种招式，软的、硬的、连骗带哄的都来一遍，肖柯发现小孩子还是很好拿捏的，因为他们的世界太单纯了。
    叶曼把车上拿下的东西都放好，洗了手，让厨房里的奶奶出去休息，在肖柯旁边打下手。
    叶曼：“煊煊很喜欢你啊。”
    肖柯：“嗯，你们平时不要太纵容他，他做错事，也不要直接吼他，好好和他说话，其实他挺听话的。”
    “不过你们的相处模式已经形成了，慢慢和他立规矩。”
    说着，肖柯就笑了，17岁的年纪，已经开始有育儿经验，离谱。
    想到那张明媚的脸，笑得更开心。
    叶曼：“你笑什么？”
    肖柯收了笑容：“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肖屿荣进厨房溜了一圈，问肖柯的学业成绩，问完又出去了。
    “我爸今天情绪挺稳定。”
    “居然没有没事找事。”
    叶曼笑着拍了一掌肖柯的肩膀。
    -
    过年好忙，好几个群聊、单聊相互切换。
    晚饭前，黎珂发给肖柯的消息，肖柯还没回，黎珂点进和陈依依的对话框，那边先跳出消息。
    rapper陈：珂珂，新年快乐！
    rapper陈：【拜年红包】
    千分尺要估读：新年快乐！
    千分尺要估读：【拜年红包】
    黎珂点开陈依依的拜年红包，999
    还挺大。
    她的有惊喜。
    rapper陈：你现在在干嘛？
    千分尺要估读：看春晚
    rapper陈：你还挺有情怀
    千分尺要估读：看春晚怎么就有情怀了？这是中华传统
    rapper陈：我们家都当背景音乐，不过我待会儿要和堂弟堂妹玩美猴王（一种擦炮）
    rapper陈：好气，今天我那个调皮堂弟抢了我8包小浣熊，还是我最喜欢的奥尔良烤翅口味
    千分尺要估读：让让小学生嘛，回这边，姐姐给你买，姐姐的红包让你实现干脆面自由
    rapper陈：姐姐，我好爱你呀，啵啵啵啵亲
    千分尺要估读：你是不是和余凯兴混久了，有点油腻？
    rapper陈：。。。
    说曹操曹操到，余凯兴在6个6群聊里炸红包。
    黎珂点进去。
    ——手慢了，红包已抢完
    黎珂：。。
    余凯兴又发了一个。
    黎珂终于抢到。
    她也甩了一个红包出去。
    肖大外交官：新年快乐呀！
    肖大外交官：刚刚还在忙，年夜饭准备得晚，所以我也刚刚才收拾好
    千分尺要估读：你做年夜饭？
    肖大外交官：一半一半，和我妈一起，
    千分尺要估读：你好厉害
    肖大外交官：以后做给你吃
    千分尺要估读：我不挑食
    肖大外交官：我做菜挺好吃的，人均好评
    千分尺要估读：亲友团好评吗
    肖大外交官：明天带到你家楼下
    千分尺要估读：哈哈哈哈哈，信你信你
    肖大外交官：【红包】
    黎珂点开，妈呀，很大的红包。
    千分尺要估读：为什么这么大？
    原本发了一个拜年红包，黎珂立马又发了一个红包过去。
    千分尺要估读：【红包】
    肖大外交官：笑jpg
    千分尺要估读：你赶快把我的红包领了
    千分尺要估读：不领，我会生气的
    肖大外交官：好，我领，你不许生气
    两人又聊了好久的天。
    ……
    黎珂目光重新回到春晚上，曲靖辰在剥柚子，苏文和老黎也是看会儿手机，再看几眼春晚。
    这好像是黎珂这么多年以来的春节，过得最热闹的一次。
    高文秋在英国过春节吗？
    她现任丈夫是个洋人，可能不过。
    反正，也祝她新年快乐。
    外面的烟花砰砰砰作响，烟火映进窗内，到处是年味，但每一年看春晚都会有点恍惚的感觉，有种虚幻和不真实感，可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我们都在长大。
    黎珂如是想。
    ……
    23:57
    春晚主持人在说新年贺词，等待零点钟声敲响。
    黎珂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微信语音通话。
    她看一眼是肖大外交官，立马给挂了。
    黎珂拿起手机，“尿急，上个厕所。”然后回了房间。
    老黎眯眼看黎珂匆匆进入房间的身影，笑了，她女儿怎么这么可爱。
    他都听到语音通话的提示铃声了。
    黎珂重新打了过去。
    “喂，怎么了？”
    那边轻笑了声。
    “想亲口和你说新年快乐啊。”
    “不是说过新年快乐了吗？微信里。”
    “傻，想让你听到我的声音亲口说新年快乐。”
    “哦，原来是这样，有什么区别吗？”
    “肯定有区别啊，一个是有温度的声音，一个是文字。”
    “文字没有温度吗？文字同样也传达着真心实意啊。”
    肖柯又笑了一声：“我想听你的声音，也想让你听到我的声音。”
    ……
    10、
    9、
    8、
    ……
    “新年快乐，千分尺同学！”
    “新的一年，祝你天天开心。”
    “收到，也祝肖大外交官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多喜乐，常安宁。

 第95章 这可是间接性接吻

    曲靖辰年初二回外婆家，陈依依也还在老家，大家好像都在走亲戚，黎珂他们家没什么亲戚。
    但黎珂收到的红包不少，年初一那天在小区里乱晃悠，那些老师就把红包塞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黎珂连声道谢，陈父陈母微信上给她红包，老黎的红包最大：520。
    老黎读书看报，每天变着花样做菜，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过得平淡温馨。
    黎珂早上起床写三个小时作业，下午就和老黎下象棋。
    “爸，你好像不如我了噢～连输两盘。”
    “我让着你的好。”
    “输了就输了，输给女儿又不丢脸，这叫后生可畏。”
    “都说了我是让着你的，不玩了不玩了。”
    “这叫倚老卖老。”
    老黎可爱地飞了个白眼，表情无言：“伶牙俐齿。”
    傍晚他们吃完晚饭，就去外面散步消食，到了年初四，外面的商铺又渐渐复工，高三也返校上课了。
    真惨，高三才7天假期。
    明年他们也这么惨。
    陈依依在分享她的untry walk生活。
    rapper陈：人生理想是，40岁之前赚够钱，40岁之后回老家过放牛的田园生活
    千分尺要估读：那我去你那养老
    rapper陈：给我端茶倒水我就让你来
    千分尺要估读：端茶倒水算什么，洗衣做饭我都给你包了，贤惠小黎【害羞】
    rapper陈：那你家柯柯宝贝怎么办嘛【旺财】
    千分尺要估读：。。
    千分尺要估读：我看了你真的和余凯兴待久了
    肖柯也回了外婆家，看到一朵云，一朵花，一株草都会分享给黎珂。
    肖大外交官：图片
    黎珂点进去看，是今天的夕阳，热烈如火
    千分尺要估读：外婆家的夕阳好漂亮
    肖大外交官：图片
    黎珂捂嘴笑。
    千分尺要估读：你为什么发自己的自拍照
    很怪异。
    真的非常怪异。
    但很帅，落日时分，肖柯身后霞光灿烂，余晖直直落在少年的头上，碎发都闪着阳光，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眉宇间又有淡淡的疏离和清冷感。
    肖大外交官：想让你看看我
    肖大外交官：也想看看你
    黎珂笑。
    千分尺要估读：你做梦呢
    千分尺要估读：不给看
    肖大外交官：我有
    肖大外交官：图片
    肖大外交官：图片
    肖大外交官：图片
    肖大外交官：图片
    黎珂大为震惊！
    这几张照片久远到黎珂记忆都模糊了，拔河比赛的时候肖柯把她的鞋拎给她，雨中两个人撑同一把伞，她生日时候的照片，还有她在教室里看窗外夕阳的照片。
    黎珂搜索大脑记忆，她说她那天听到拍照的“咔嚓”声，不过没多想，以为肖柯也在拍夕阳。
    拍她，原来在拍她。
    千分尺要估读：好啊你，蓄谋已久
    千分尺要估读：不知道你喜欢我的话，会让人觉得你是变态，大变态！
    肖大外交官：见过这么帅的变态吗
    黎珂笑了半天，把那些照片一一保存，果然熟了很多，肖柯开始原形毕露，自恋。
    也是，不然怎么和余凯兴能成为好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亘古不变。
    千分尺要估读：是呢，柯柯宝贝你最帅啦（余凯兴口吻）
    肖大外交官：别学他
    千分尺要估读：可是柯柯宝贝真的很帅啊（余凯兴口吻）
    肖大外交官：那我会脑补成你撒娇的口吻
    黎珂决定不理他了。
    rapper陈：珂珂，他在撩你，你就撩回去啊
    千分尺要估读：怎么不耍流氓地撩？
    砖家陈上线。
    rapper陈：视频
    rapper陈：视频
    rapper陈：视频
    rapper陈：这些都是情侣博主教怎么撩男朋友的，你学习能力这么强，一定可以很快学会
    黎珂点开视频看，闲的！这还不甩流氓？！没眼看。
    千分尺要估读：没时间，不想学，都是什么玩意，我现在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rapper陈：嘻嘻嘻嘻嘻嘻嘻嘻jpg
    rapper陈：（猥琐）
    -
    转眼寒假只剩不到一周，余凯兴在群里问作业，没人理他。
    一条小余：谁过年抢到我红包是运气王的那个出来【do】
    一条小余：我要抄作业了【do】
    rapper陈：我，文科寒假作业拍给你要吗？
    一条小余：陈同学，不好意思，我忘了加第二个红包的运气王，第二个红包的运气王
    一条小余：江potato，吃人手软，拿人嘴短
    rapper陈：【笑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一条小余：手跑得比脑子快，打错字了
    一条小余：江potato，我要的并不多，除了生物，其他科都要
    千分尺要估读：有时间在这里废话 一条小余，我想已经能写完数学了
    肖大外交官：千分尺要估读，说的在理
    江potato：闭关中，勿扰
    转眼又只剩余凯兴一个人在群里叽叽喳喳地叫。
    情人节前一天，黎珂作业写的差不多，还差几张数学卷子，一整个下午和老黎大眼瞪小眼，石头剪刀布决定谁洗碗。
    不过快开学了，黎珂心情没来由有些郁闷，回到房间，趴在桌子上听歌，刚好是高三生傍晚下课，窗户对着篮球场，好多人在打篮球。
    肖大外交官：明天出来吗？
    肖大外交官：一起去图书馆，我数学不会写
    千分尺要估读：哪里不会写？我们可以线上讨论
    肖大外交官：是我想见你
    肖大外交官：你都不想见我吗
    黎珂说不出什么感觉，不是才半个月没见？而且天天都线上聊天。
    千分尺要估读：那视频？
    肖大外交官：你是不是还欠我1个条件，就你亲到我喉结那次，一次你给我送水，一次我们同桌，那第三个条件你明天出来见我
    羞耻的画面浮现脑海，这个片段黎珂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太社死了，她无奈。
    千分尺要估读：好好好，明天去见你
    顺便把准备开学给肖柯的新年礼物提前带给他。
    黎珂走出房间，老黎在看体育频道的比赛，“爸，你明天一个人在家可以吗？留守家长。”
    “……留守家长是什么？”
    “那空巢老人？”
    “和谁出去玩？”
    “和27班的同学。”一般老黎不会问她和谁出去玩，但以防万一，黎珂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
    “27班的同学？”接着老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明天情人节啊。”
    “是啊，所以苏文和小曲不是明天从外婆家回来？你去接他们俩呗。”
    “用你说，出去玩就出去玩，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老黎双手环抱，目光重新回到电视上。
    “要看电影，早不了，所以晚饭你要一个人吃了。”
    “什么？电影，黑灯瞎火的。”
    “有问题吗？电影院看电影难道还灯火通明地看？”
    老黎轻呵一声，“没问题。”当即拿起沙发边上的手机。
    -
    早上出门，黎珂穿上了苏文送的那件驼色大衣，也围上了肖柯送的那条围巾，但暨平的二月天，出了年就是晴一阵，阴一阵，今天刚好天朗气清，阳光和煦，黎珂的脖子冒着热气。
    两人约好上午写作业，下午闲逛，晚上看电影。
    黎珂刚出地铁站，肖柯就站在外面，卡其色风衣，肩宽腿长，少年身形渐渐趋于成熟。
    两人一看见彼此就笑。
    肖柯走过来，“你热不热啊，多少度你还带着围巾？”
    “摘了。”
    黎珂果断摘了，真的很热，“我还不是想着你送给我，想带给你看，热死我了。”
    黎珂给脖子扇风。
    肖柯唇角止不住地笑，拿过她的围巾搭在手臂上，“好，我知道了。”
    “今天很漂亮。”是肖柯第一次见她穿大衣，中长款及膝，精致洒脱，整个人看上去洋气高挑，和他今天风衣很像情侣装。
    黎珂抬起眼眸：“你今天也很帅。”
    刚刚很想冲过来抱住肖柯，但她有自制力。
    “围巾你塞到我的包里，不用拿。”黎珂背过身，把米白色的书包对着肖柯，忽然想起什么，立马又转身，肖柯的手刚提书包拉链。
    “我自己放，我自己放。”
    “怎么了？你书包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怎么可能？”黎珂拿过围巾，叠好，背着肖柯塞到包里，“待会去哪写作业，图书馆？”
    “先去悦记写作业。”
    到了附近的一家悦记，肖柯带着黎珂上了二楼，装潢温馨明亮，走到最里边的位置，有柜体和其他位置隔断，柜子上放着各类书籍，黎珂发现桌上已经摆着蛋挞和芒果千层蛋糕。
    她掀起眼眸看肖柯。
    肖柯点头，嗯了一声。
    原来肖柯很早就来过了。
    “谢谢你，肖柯。”黎珂郑重地说。
    “别，就这你就感动了？女孩子果然很好骗。”
    黎珂刚有些的动容的情绪就被他的话打得烟消云散，白了他一眼。
    两盆铃兰栽在一侧，生机勃勃，这家悦记还算安静，二楼一半人在学习，一半人小声说话，甚至有白发苍苍的奶奶带着老花镜翻阅杂志，也有立着平板在看网课的中年阿姨，样子好像是在考研。
    两人放下包，对坐着，肖柯看着黎珂吃蛋糕。
    黎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芒果千层蛋糕？”
    “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把你能的啊。”
    黎珂吃着吃着，忍不了了：“你能不能干你自己的事情，别看着我吃。”
    肖柯：“你上次还看着我啃猪蹄，我都没说你。”
    黎珂闭嘴。
    ……
    吃完蛋糕，黎珂掏出没写完的数学卷子，压低声音说话：“你寒假作业还剩多少？”
    “还差数学卷子。”
    “巧了。”
    肖柯挑眉：“比赛？”
    “嗯。”
    肖柯笑，他已经相当了解黎珂，都能预判她下句话想说什么。
    数学卷子是高二上单元总结复习卷，两人选了共同认为最难掌握的那份卷子，就开始90分钟的倒计时。
    专心学习的时间总是很快，黎珂卡了一道题，还剩十五分钟，不打算死磕，过了一下肖柯也停笔。
    两人拿出红笔，交换改卷，选择题、填空题刷刷地改，大题改卷过程相当于脑子里过一遍对方的解题步骤。
    黎珂拿着红笔抠肖柯的答题细节，有些题的做法肖柯确实比她的更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接着两人自然而然坐到一边，小声交流起各自做题时卡壳的题目，学霸和学霸之间的交流常常是一点就通，明白后，就各自回归到独立思考，各做各的笔记。
    时间有限，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俩各做各薄弱板块的卷子，挑着题有针对性地写。
    她在看他时，他不知道。
    他在看她时，她也不知道。
    ……
    出了悦记，将近一个上午都在做题，黎珂觉得自己眼睛花，腰也痛，45度仰望天空，肖柯拍拍她，从悦记顺了两瓶酸奶递给她。
    “中午想吃什么？”肖柯问，现如今已过一点。
    黎珂灵机一动：“带你去吃好吃的。”
    兴许是情人节，街上还算热闹，黎珂扯着肖柯的风衣袖口，拐了五六条街，在一家螺蛳粉店面前停下。
    “你吃过螺蛳粉吗？”
    “可以试一试。”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美食，给你了解我的机会。”
    他知道。
    进了店里，一股浓郁的酸辣味扑鼻而来，黎珂找了个位置，她和老黎可是这家店的老顾客，和老板都混了个眼熟。
    “我和我爸经常来。”说完，坐下的黎珂后悔了，表情木然。
    “怎么了？你和老黎经常来，然后呢？”
    “然后我这次带你来，那下次我和我爸来，老板和我爸提起我带你来过怎么办？昨天我爸问我和谁出来，我说27班的同学。”
    肖柯勾起唇，还以为她担心什么事，昨晚老黎就联系过他，他习以为常。
    “没事啊，是我就没事，如果你带其他男生来就不好说。”
    “你知道老黎一直很喜欢我的。”
    黎珂点头：“有道理，我觉得我以后可以直接和他说我和你出门，不过你介意我把我和你的事告诉我爸吗？”
    “我爸他比较随意，很开明，你会不会觉得尴尬？”
    “还有我可不是爸宝女啊，只是我和我爸关系比较好，我知道他不会介意的，而且那个人是你，我觉得他更不会介意。”
    黎珂话落，肖柯喜悦从头灌到脚，“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这是黎珂对他至高无上的认可，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和他说噢。”
    “嗯。”
    肖柯也好像突然明白老黎为什么不让他告诉黎珂他们俩已经被看破，因为老黎想让黎珂亲口告诉他。
    而黎珂也愿意主动告诉他。
    -
    黎珂点了中辣的螺蛳粉，加了炸蛋，“你能吃辣吗？”
    肖柯没吃过这臭气熏天的螺蛳粉，不太懂，但很好奇黎珂和老黎为什么好这口，所以尝试一下也无妨，“点和你一样的。”
    “中辣很辣，你确定？”
    “那要微辣。”
    不一会儿，两碗螺蛳粉上桌，金汤白粉，炸蛋鲜艳，木耳、酸笋各类小料配菜很足，一股酸辣味腾地飘出来。
    肖柯看着黎珂那碗，红油盖粉面，一看就很辣，他微辣那碗红艳艳的辣油也不少。
    黎珂拿完筷子和勺子回来，递给肖柯，“味道能接受吗？”
    “可以。”
    “那开动。”
    黎珂一边吃，一边看着肖柯，她的很辣，但她很耐辣，今天只点了中辣，没点特辣是害怕在肖柯面前流鼻涕、嘶哈嘶哈个不停有毁形象。
    但没想到，仅仅是微辣，她眼前的少年已经开始嘶哈嘶哈个不停，辣得肖柯的薄唇鲜红，眼睛亮晶晶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肖柯猛扯旁边的纸巾。
    黎珂没忍住哈哈笑，又拧开酸奶，递给他：“你平时是不是不吃辣？”
    “辣就别吃了。”
    肖柯接过酸奶，放下筷子，“我没想到微辣也这么辣。”
    他平时饮食都挺清淡，很典型的不能吃辣的暨平人。
    黎珂简直逆天。
    毫无悬念，黎珂毫无保留笑了他一番，最终拿着他那碗螺蛳粉和老板打招呼，换成了清汤的。
    辣度直接减为零，肖柯吃得快，没过几下把粉嗦完了，但原本的炸蛋上吸满了辣油，他咬了一口还是觉得辣，就不吃了，灿烂漂亮的大炸蛋浮于汤面。
    他看着黎珂吃，黎珂确实是不太挑食，和她在食堂吃饭时就发现了，就是吃水果很挑，甜的水果都能接受，酸的只喜欢吃橘子和橙子，但是稍微酸一点她都不吃，而且很懒，如果要剥皮削皮，她宁愿不吃。
    黎珂扯了张纸吹鼻涕，看着那饼炸蛋，心疼，好浪费，粉可以吃不完，但是炸蛋怎么能不吃！
    “要不，你把你的炸蛋给我？”黎珂说。
    肖柯闻言明显一怔，黎珂的脸蛋被辣得生动红润，像是上了妆。
    “你不嫌弃？”
    这可是间接性接吻。
    但他听到黎珂的回答：“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第96章 你还有点霸道

    出了螺蛳粉店，身上一股味儿，头发丝都沾着味儿，螺蛳粉的威力也太大了，肖柯抖抖自己的衣服，味道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黎珂明眸善睐，脸上的红润仍未消去，吃辣过后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好吃吗？螺蛳粉好吃吗？”
    肖柯抬了下双眉：“不辣的话，挺好吃的，粉很细腻，爽口。”
    “那下次我还带你来。”
    “不过味道也太大了。”
    “酸酸臭臭吗？我觉得不臭，而且这是螺蛳粉的精髓！”
    “……好……精髓。”
    “所以你以后还会陪我来吗？”黎珂看着肖柯的表情，他微微蹙着眉，黎珂知道他勉强，她就是故意逗着他问的。
    “你想来，我就会陪你来，我可以吃清汤的。”
    “嘿嘿。”
    今年天气暖得早，沿街不算冷清，他们走过天桥，经过的天桥边、长廊的青砖黛瓦、隔离带上栽着的三角梅都兀自绽放，蓊郁的枝叶间玫红色的花骨朵星星点点，不敢想，到了三月份三角梅全都绽开，街头巷尾和天桥有多鲜艳夺目。
    黎珂目光流连在头顶上的叶茂枝繁，阳光被绿叶缝隙分割，在一片绿色中形成了一圈又一圈漂亮的光晕，破碎的阳光就柔和地落在红黄相间的地板砖上。
    “好美的风光啊。”黎珂感叹，“春天要来了！”
    “风景这么美，你能不能走慢点？”肖柯很是无奈，黎珂的腿比他短，但她总是能走很快，一蹦一跑，注意力很快会被各种大自然的景象吸引走。
    肖柯跑上去，黎珂又蹲在地上举着手机，他弯腰去看，黎珂正拍照百科眼前的花。
    “蟹爪兰。”
    刚好图片识别出来，确实是蟹爪兰，“你怎么知道？”
    肖柯：“我之前看到也百科过。”
    黎珂嬉笑一声：“那我们还挺像啊，我看到不认识的花草树木就想知道它们的名字，直接百科，但我下次可能又忘了。”
    “那见一次百科一次，就不会忘了。”
    “你最喜欢什么花？”
    黎珂：“波斯菊和绣球无尽夏。”
    “都是很漂亮的花。”
    “那你喜欢什么花？”
    “多肉算花吗？”
    黎珂迟疑了下：“算，反正它也会开花。”
    “那七月去屏山公园看波斯菊和格桑花。”
    “可以呀，不过那时候升高三了。”
    “高三怎么了？高三不是人，不能玩？”
    “高三暑假要补课啊。”
    “不差这一天。”
    ……
    两人漫无目的地边走边聊，看见新奇的事物就叫对方去看，又因为某些点相似，在荡漾的阳光下，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刚上天桥，突然有个中年男人拦住他们。
    肖柯下意识拉起黎珂的手腕。
    面前的男人是亚洲面孔，个不高，留着胡子，面相挺善的，身后背着个灰色双肩包，他挥挥手，面露难色：“你、你、们好。”
    外国人？
    接着他拿出手机屏幕亮给黎珂他们看，是地图app页面，又开始比手划脚说着韩语，夹着几个中文叽里咕噜地冒出一串又一串韩语。
    肖柯：“can you speak english？”
    男人愣了下，摇摇头又摆摆手：“english?no,no”
    黎珂对男人蹦出了几个韩语单词，男人疯狂点头，一会儿黎珂索性拿起手机用中文翻译成韩文给男人看。
    男人恍然大悟点头，连声道谢，用手机拍了黎珂的手机屏幕的韩文内容。
    男人下了天桥，黎珂和他说再见。
    “你能听懂韩语？”肖柯问。
    黎珂偏头，发现肖柯眼神发亮又欣喜，没看错的话，里面兴许还有一些崇拜和欣赏。
    “惊艳到你了？”
    “确实是惊艳到了。”
    “听得懂而已，又不是很会说。”黎珂确实能听懂一些韩语。
    “那也很棒。”
    “小时候，我……我妈在学，我在她旁边听过、看过。”高文秋当时嫌她烦，就开着韩语的动画入门课程给她看，黎珂好奇，还会翻看高文秋的书，七八岁的小孩学习语言的能力很强，只要黎珂没吵到她，高文秋会允许黎珂坐在她旁边玩。
    如果说，童年高文秋带给了黎珂什么，那应该有高文秋以身作则的学习力，以至于黎珂现在回想起来，在毅力和自律性方面，她是佩服高文秋的。
    “那你很有学习语言的天赋啊。”
    “天赋个屁，熟能生巧和兴趣而已。”
    “你英语口语好像也不错。”
    黎珂：“那是自然，我天天早上都练。”
    肖柯笑，黎珂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也是有些小傲娇的。
    “所以你大学会选语言类专业吗？”
    “不知道，可是选了理科，最后大学专业又选了文科专业，不会觉得亏吗？”
    “想什么呢，是热爱的东西怎么会有亏的说法。”
    “改一下，是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学什么才不会有亏的说法。”
    ……
    两人又去吃了水果捞，吃完水果捞出来，才五点多，电影是下午18:00多开始，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时间，沿途街上人越来越多，汽车鸣笛也越发响亮。
    “肖柯，我想上厕所。”
    “我也想去。”
    两人进了商场里找厕所。
    黎珂刚从厕所洗手出来，看见肖柯被两个女生堵着，对话字字落入黎珂的耳中。
    “小哥哥，你好，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肖柯非常淡定：“我有女朋友。”
    “那挺遗憾的。”两个女生离去。
    肖柯偏头，看到了黎珂站在厕所门外。
    黎珂走过去，一脸笑，那两个女生走远了，她开始捏着嗓音，歪头看肖柯，甜甜地说话：“小哥哥，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哥哥，给个微信，可以吗？”黎珂眨着双眸，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有病的，但她还是想这么玩。
    肖柯愣了好半晌，第一次见到黎珂这面，明亮的五官，有多可爱不必说，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听到那声哥哥……耳垂慢慢烧起来，连带着脖颈都有血液在沸腾。
    “以后不准叫别的男生哥哥。”
    黎珂看见了肖柯染上血色的耳朵，哦，这就是撩啊，这还不信手拈来？
    “可是，哥哥，你还没给我微信呢。”声音人畜无害。
    说完黎珂立马清咳两声，不行，太不正常了。
    最近怎么总是和原来的黎珂渐行渐远……
    “你再这样子，我保不齐会亲你，约法三章可能也会不作数。”肖柯垂头靠近她。
    突如其来的靠近，两人只有一拳距离，黎珂哽住了下：“你敢亲我，那我就彻底不理你。”
    肖柯轻笑一声，点头，还是他败下阵来。
    黎珂看了眼手机时间，离电影开场还有时间，他们选的是近期上映的一部科幻电影。
    黎珂扯起肖柯的衣袖，“买个东西送给你，跟我来。”
    绕了一下商城，来到了一家精品店，以前和陈依依出来，经过了都会进去看一眼，黎珂带肖柯来到饰品区。
    “想要哪一个？”
    一面饰品墙上，是琳琅满目的发圈。
    黎珂看着墙上的发圈，又看肖柯的手腕，眼角的余光看了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发绳，黎珂拿了四个。
    “以后你和我出门的时候就带上发圈，这样应该就不会有女生来要你的联系方式了。”
    “你在宣示主权吗？”
    “你觉得呢？”
    “看来你不傻，对我还是有占有欲的，虽然约你，你都不想出来。”
    “放心，肖大外交官，我，黎珂，足够喜欢你。”
    而且，还要一直喜欢你。
    黎珂去结账，四个发绳摊在手上，“你要哪两个？”
    肖柯垂眼看着她的小手，可可爱爱的发绳，粉色派大星和柠檬黄的海绵宝宝他各选了一个，然后直接戴在了手腕上，转给黎珂看。
    “好看吗？”
    “好看。”黎珂也给自己戴上。
    电影开场，电影结束，出来的时候是八点多，一天也即将结束，城市灯火明灭，车水马龙。
    黎珂在商城里的长凳上等肖柯，肖柯又跑去上厕所了，中途看电影的时候肖柯和她去了一次，出来又去了一次，黎珂猜测，肖柯的膀胱和肾不太行。
    黎珂垂头转着手里的发圈，脚尖点着地板，倏地一双白色板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黎珂抬眸，肖柯双手背在了身后。
    黎珂站起身，“走，回家了。”
    肖柯右手伸出来，是一盆蓝白色的绣球无尽夏，颜色清新干净，一朵花开得灿烂浪漫，花瓣质地如白玉温柔，诗意盎然。
    “送你。”
    黎珂把刚想对肖柯说的那句“你上了这么久的厕所，我还以为你掉厕所里去了”吞回了肚里。
    “谢谢。”
    黎珂打开书包，“我也有东西送你，新年礼物。”
    她左手拿出一个奶白色的蝴蝶结修饰着小礼盒。
    肖柯表情吃惊，随即笑了：“我今天这么多礼物啊？”
    “那是。”
    “手表？”
    “你怎么知道？”
    “猜的。”估摸着盒子大小猜的，“那我猜中了，你给我带上好不好？”
    黎珂原本想拒绝，但念在上次肖柯给她戴上围巾的份上，“那我勉为其难给你戴上。”
    黎珂拆开盒子，里边还放着她给他写的小卡片，她迅速地把小卡片翻转到盒子底下，拿出石英表，上次他看到肖柯带的是机械表，所以她送了个石英表，表带是高级的藏蓝色，款式简约大气。
    两人又在长凳上坐下，肖柯盯着黎珂看，目光从黎珂粉润的手指到黎珂的脸蛋，再到她微微勾起的唇，又到她纤长睫毛眨动的眼睛那。
    黎珂一板一眼给肖柯戴上手表，系好表带，手指触碰着肖柯的腕骨、掌背、修长的手指，他的手是赏心悦目的好看，手控简直欲罢不能。
    “戴好了，张开手指。”黎珂说。
    肖柯听话地把左手掌心朝上，展开修长的手指。
    接着黎珂的右手贴着肖柯的左手手掌，比了下手指的长短，足足比她手指长了一节，然后十指交握，握住了肖柯的大手，两种不同的温热在交汇。
    黎珂抬起眼眸，看肖柯，眼里的笑毫不遮掩。
    肖柯脊背僵直，喉结滚了滚，心好像被悬空，黎珂的手又小又软，愣了下问：“你想牵手？”
    “想牵你漂亮的手，但只限今日情人节。”
    肖柯也笑了。
    出其不意的黎珂。
    就这样，两人牵着手，前往地铁站。
    肖柯：“我们什么关系？”
    黎珂：“什么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关系？”
    “那你说是什么关系？”
    肖柯：“相互喜欢的关系。”
    黎珂：“依依和余凯兴他们都说，我们和谈了又有什么区别？”
    肖柯默了下：“谈了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我们现在可以吗？”
    “我们抱过了啊。”
    “那亲呢？”
    “当然不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亲？”
    “嗯……十八岁以后。”
    肖柯：“今天可是你牵我的手。”
    黎珂：“所以以后我可以对你动手动脚，但你不可以，知道吗？”
    肖柯：“你还有点霸道。”
    黎珂：“现在才知道吗，不是说挺喜欢我对你的占有欲？”
    “意想不到，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
    地铁站里上下扶梯挤满了人，不愧是情人节，两个人的小手牵了几分钟，黎珂就适可而止了，但有人还意犹未尽。
    “你家在哪？”黎珂问。
    “我先送你回学校，离学校不远。”
    “那你家具体地址在哪，我可以知道？”
    肖柯把详细地址发给了黎珂。
    没过一会儿，肖柯就听到黎珂说：“我给你叫了车。”
    今天吃的、玩的大部分是肖柯付的钱，黎珂抢着付钱，肖柯一句这是应该的，把黎珂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知道aa肖柯肯定不会收。
    那就帮他打个车回家。
    这也是她应该的。
    -
    黎珂捧着那盆绣球无尽夏，一天心情美滋滋的，刚打开门，眼睛瞬间直了！
    老黎就站在玄关。
    “花很漂亮噢。”老黎不咸不淡地说。
    “爸，我和你说一件事。”黎珂郑重其事。

 第97章 令人心动的那抹风景

    2019年6月7日，又是一年高考季。
    2019年6月10日，高二全体搬到了高三启航楼，被时间推着往前走，楼下的倒计时重新复位原位：364
    2019年7月10日，黎珂他们高二下的期末考结束，这个学期过得并不轻松，高二下学期后半进程已经开始了高三一轮复习，厚厚的一轮复习资料堆叠成山，5月末的时候，27班还和高三一同进行了模拟考。
    理综大合卷把尖子生打得措手不及，残花败柳们收拾着情绪，继续奋笔疾书。
    这个暑假只有两周，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大家背着个包就走人了。
    走的时候，教室里的倒计时变成了334，一个月转瞬即逝，时光就像捉不住的流沙。
    -
    放假第一天。
    黎珂蹲在地板上，拿着根火腿肠逗猫，螺蛳粉桔黄色的双眸盯着火腿肠，爪子一蹦一跳，一年多过去，螺蛳粉减肥成功，通体雪白，活波又英俊。
    “珂珂，明天你生日喊你小男朋友来家里吃饭啊。”老黎翘着二郎腿，打趣蹲在地板上逗猫的黎珂。
    黎珂把螺蛳粉抱在怀里，白眼飞上天，也是服了，自从她和老黎坦白后，老黎当着她的面，再也不叫肖柯的名字，都是“你那个小男朋友”“你小男朋友”地称呼。
    刚开始黎珂会不好意思，会脸红，假装嗔怒让老黎别这样说了，老黎就像个老顽童：哟哟哟哟，不好意思啦。
    后面黎珂索性熟视无睹，充耳不闻，默认了这个称呼，“对对对，我男朋友、我男朋友。”
    隔天，老黎如常给黎珂订了生日蛋糕，不过黎珂没让肖柯来，都什么鬼，多尴尬，她才17岁。
    四月份的时候，她跑去肖柯家给肖柯过生日，加上余凯兴他们人多确实热闹，但也很尴尬，肖柯奶奶热情似火，用对待孙媳妇的礼仪和目光对待她，她受不起受不起，一整天脸又红又热，加上从小到大没怎么和奶奶辈的人相处过，奶奶和她说话，她经常空耳，啊半天，显得她很木讷不太聪明，姐姐肖恬是同龄人很好相处，和她说了很多肖柯小时候的囧事和奇葩事。
    比如肖柯现在笔袋里的橡皮擦用了整整8年，他都还没换。
    黎珂调侃他也许可以创造一下杰尼斯世界纪录。
    -
    在家和老黎过完生日，假期第三天清晨，5个6坐公交车去屏山公园看花、野餐。
    清晨的空气湿润新鲜，五个人坐在公交车后座，车窗外阳光明媚，光洒入车内，衬在每个人身上，每个人都像活在光里。
    难得的欢声笑语，沿途植被丰富，绿荫环绕一整条去路。
    大清早坐公交的绝大多数是头发花白的爷爷奶奶辈，他们时不时投递来慈爱的目光，羡慕又祝愿。
    曲靖辰期末考完就去了深海继续集训，过着高强度的牢狱生活，缺席本次聚会，人已练字练到发疯。
    屏山公园是由四座小山环绕围成的公园，小山不高，百米左右，山体表面林木葱茏，每座小山山顶上都修着一座雕梁画栋的凉亭，供游人爬上山顶后休憩。
    四座山围绕形成的底部是一片辽阔的山谷平原，沃土丰厚，位于半山腰，中央有个顶部神似悉尼歌剧院的敞开大顶棚，四周是软绵绵的草地，辽阔到可以在这里可以撒欢放风筝。
    平原靠山那圈就是花海，成片的波斯菊和格桑花开了，风动，花动，花海茫茫，浓墨重彩，美得不可方物。
    大清早，公园里人影疏散，趁着清晨湿气尚在，他们比赛爬山，四座山，从最外座到最里座，沿着古老的石阶拾级而上，看着古劲苍遒的松树，听着七月的蝉鸣碎落林间。
    每个人一路走一路拍，陈依依拽着黎珂拍合照，主打声控拍照：“茄子！”
    手机不听话，陈依依跺起脚：“茄子！茄子！听到没有！茄子！”
    黎珂冷静地一声：“茄子。”
    拍照成功。
    陈依依：“我的手机居然不听我的话！”
    余凯兴衣领前吸着一个拇指运动相机，脖子又挂着一个相机，全方位当狗仔。
    “你说，屏山公园怎么没有猴子啊，天然氧，富含负氧离子，我觉得猴子在这里很宜居啊。”
    曲靖辰不在，陈依依的攻击对象自然而然是余凯兴，“猴子吗？这里不就是有一只，你不就是猴子吗？”
    余凯兴摸摸鼻子：“那我是美猴王，三打白骨精，啊啊啊啊啊——”
    肖柯只好和江定晨并肩走，看着前面笑靥如花的黎珂，很不走心地和江定晨说话，大家拍拍停停，第一座山登顶还算轻松，但后背也湿了大半。
    山顶凉风习习，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以把暨平半座城了望完。
    第一座山，小意思。
    第二座山，勉勉强强。
    第三座山，虚，好虚，虚得要死。
    第四座山，要不别爬了，再爬下去命没了。
    但五个人还是爬了，然后‘连滚带爬’地下山，没有人样地瘫在山谷平原顶棚底下的长凳上，大汗淋漓后，心情愉悦，贪婪地呼吸着远离热岛效应的空气。
    外头的阳光越发白灿，人也越来越多，晨间的湿气散去，空气中也开始闷热，闷闷的热扑打在脸上。
    余凯兴嘻嘻地发神经，开始庆幸、得意四座山爬完了。
    一张长凳，黎珂和陈依依各占一半躺着，头触着头，膝盖以下支着草地，眼睛看向头顶蜂巢结构似的顶棚。
    黎珂感受到一阵凉风，接着她t恤下摆被往下扯了扯，盖住了露出来的腰线，肖柯蹲在她的跟前，给她举着个小风扇，黎珂知道是肖柯后，冲他一笑。
    陈依依无言，做了个鬼脸，识相地起身，换到了另一张长凳上瘫下来。
    黎珂坐起来，拍拍旁边让肖柯坐。
    “你怎么这么聪明，还记得带小风扇。”
    “才知道我聪明。”
    ……
    休息够了，他们跑到了花海里，好晒好热，但阳光特别好。
    余凯兴开始举着相机，对着每个人，“请你们自我介绍一下，你们是谁，你们在哪？”
    余凯兴拍照的套路大家都已经熟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拍，大家也乐意配合他，直接打趣他是情怀哥，余凯兴剪好视频就会给大家看，视频配上的注解文案那叫一个脚趾抠地，不过大家在一起的视频他都没发在他的b站账号上，发的都是他自己的。
    余凯兴相机对准黎珂，黎珂看向镜头：“哈喽，我是黎珂，这是2019年的夏天，我们在看波斯菊。”
    镜头对准肖柯：“我是17岁的肖柯，现在在17岁的黎珂旁边，昨天是她的生日，在这里也要说一句，祝黎珂生日快乐，永远笑靥如花。”
    镜头后的余凯兴：“……”
    陈依依：“未来的6个6你们好，这是2019年的陈依依，祝我们6个人友谊长存！暴富暴富！”
    “江定晨，对，嗯……江定晨。”江定晨对着镜头点头微笑，一副社恐样。
    余凯兴恨铁不成钢：“拍了成千上百次了，你……江定晨，就……哎！难评。”
    风起，万物涌动，粉的、白的、玫红的波斯菊在风中摇曳、舞动，格桑花和波斯菊很像，难分难辨，花海之间还栽种着蒲公英，风一来，蒲公英就散了，像无数只白色的蜻蜓飞向天空，是分别，也是希望的播种。
    他们在美如画卷的花海里奔跑，也是这个盛夏里，令人心动的那抹风景。
    陈依依手机里放着歌：“唉，你们听过一首歌吗？一首很好听的乡村民谣，有点应景。”
    余凯兴：“什么歌？”
    陈依依：“听着啊，给你们放。”
    “if i die young bury   sat”
    \/若我英年早逝，请将我葬在绸缎中\/
    “y  down on a bed of roses”
    \/让我躺在铺满玫瑰的床上\/
    “sk   the river at ”
    \/在黎明时分将我沉入河中\/
    “send  away with the words of a love ”
    \/用情歌中的词句为我送行\/
    ……
    旋律轻快，歌手嗓音温柔甜美，歌声很治愈。
    “啊——”
    “我操，有蛆，蠕动的，这么鬼肥！”
    “啊——”
    “略略呕——”余凯兴连滚带爬撤出了花海，到了草地外。
    “妈的，吓死我了，这虫忒肥，你们小心点，别去我那了。”
    几声鬼叫，原本的意境和氛围都被打破。
    陈依依淡定地暂停了歌，看着逃也似的余凯兴：“胆小如鼠，真的要把余凯兴叉出去！”
    黎珂原本蹲着看花，听到余凯兴的尖叫声后，直直站起身，默默地退出了花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欣赏就好了。
    附近的肖柯看着黎珂离场，忽然记起那次黎珂在教学楼下的鬼叫，就是有只硕大的毛毛虫。
    原来他们的回忆已经这么多。
    -
    他们回到顶棚下，已经把吃的喝的都放在陈依依准备的野餐垫上，余凯兴胆大地带了几瓶鸡尾酒，度数最高那款。
    过年的时候，黎珂喝过，就挺难喝的，但也很神奇，她和老黎各喝完一罐，老黎微醺，她精神抖擞，那天晚上还干了两个小时物理，生物课上老师也说过，有些人不会醉酒，因为体内关于酒精消化酶的活性强，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老黎笑哈哈的提醒她，以后出门别暴露自己的酒量，以防被别人灌酒。
    绿草如茵，地上软绵绵的，几个人席地而坐。
    偏偏余凯兴坐不住，捉了一把旁边的蒲公英，躲在陈依依背后，往陈依依头上一吹，蒲公英散开，陈依依头发上全是蒲公英。
    陈依依鼻子很痒，呛得猛咳嗽，余凯兴成功成为曲靖辰后，陈依依想打死的第二人。
    余凯兴立马逃窜到顶棚的草地外：“陈依依小美女放过我！放过我！再也不敢了！”
    陈依依追出去，哪有放过他的道理，她非得弄死他不可，他爷爷的他奶奶的……她昨晚刚洗的头。
    没过一会儿，江定晨拎起一罐鸡尾酒，走到远远的草坪边上，黑裤黑t坐在那，背影孤傲，拉开易拉罐，一口一口小酌，喝得漫不经心，他一向话不多，别人搭一句，他回一句，偶尔也主动和大家搭话，但在这几个人里确实显得话少。
    黎珂看着野餐垫上的一堆零食，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捉了一包不知谁带来的零食，她刚想拆开包装袋，肖柯就阻止她，给她喷酒精喷雾洗手。
    “谢谢。”黎珂拆开零食，拿出一个，“第一个给你吃，张嘴。”
    肖柯盖好酒精，眼眸一垂，受宠若惊，但他听话地张开嘴巴。
    黎珂把那小玩意零食扔到肖柯嘴里。
    肖柯咀嚼着咀嚼着，咀嚼动作一顿，眉头蹙起，立马扯了两张抽纸，把嘴里的东西吐了。
    黎珂全程看着肖柯的表情，坏坏地笑起来。
    肖柯一看零食包装，是芥末味的恶作剧零食，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家伙带的。
    肖柯捏紧手指，嘶唔嘶唔地呼气吐气，又捉起一瓶水咕噜咕噜地灌下去，但还是辣，越喝水越辣。
    黎珂一脸无辜：“有那么辣吗？”
    肖柯放下水，他发现黎珂这人真的蔫坏蔫坏，已经不止一次恶作剧他，就是笃定他不能把她怎么样。
    “你这个人真的挺坏的。”
    “明明是你不行啊，辣虽然说是一种痛感，但耐辣性可以锻炼出来。”
    她还说。
    肖柯直接上手掐黎珂的脸，黎珂捉住肖柯的手，肖柯这次直接剪住了她的手腕，黎珂一愣，她之前就见识肖柯的腕力，真动起来，她不是对手，肖柯挑了下眉，意思是告诉她还玩吗？
    偏偏黎珂那股劲儿上来了，用力挣脱肖柯的手掌，用全身的劲儿一推他的掌心。
    然后，意外发生了。
    她把肖柯扑、倒、了！
    画面（非）静止。
    黎珂整个人贴在肖柯的胸腔和腰腹上，隔着薄薄的夏日t恤，少年里面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因为打闹，肖柯的衣服下摆还被扯上去，露出肚脐，腰线精窄，灼热的气息要把黎珂烫眩晕，还没等黎珂反应过来，肖柯手臂撑起，把她先扶了起来。
    “以后别玩了，很危险。”
    ……很危险。
    黎珂连忙点头，脸红、脖子热。
    然后听到旁边一句：“又菜又爱玩。”
    “真玩起来，你不是对手知道吗？”
    黎珂瞪他，不服气：“你先看看你自己的耳朵，再说我菜还是你菜。”
    两人都嘴硬，拥抱过几次，但都是浅尝辄止。
    说完，黎珂跑了出去，什么玛丽苏情节，再和肖柯待下去要窒息。
    肖柯揉揉自己的胸腔，又摸摸自己的耳垂，触感软绵绵的，为什么黎珂那么香？
    夏天都是香的？
    ……
    下午太阳正盛时，他们又一同跑去了水潭里的亭子那玩，跨过石桥，雕栏玉砌，山缝间流水潺潺，汩汩作响，王八浮出水面，波光倒映着艳影，锦鳞欢快地游泳，山脚还有玫红色的山茶花绽放。
    一切美不胜收。
    陈依依看见几朵歪脖的蒲公英，俯身将它们捉在了手中，命令道：“余凯兴！过来！”
    余凯兴唉地叹口气，走到陈依依面前，捂着脸垂下头。
    陈依依一松手，蒲公英散落，余凯兴变成白发苍苍的美少男。
    山花如此烂漫，万物各自欢腾，人间美好，少年人彻底沦陷在绿意盎然的夏日里。
    -
    英文歌是《if i die young》

 第98章 所以要不要和我私定终身？

    玩了一天，黎珂回到家中，发现包里多了个小礼盒。
    打开一看，是莫比乌斯环银手镯，银白发亮，大气雅致，她仔细看手镯内径，上面还刻着字母：lk&xk
    还知道把她的名字首字母放在前面。
    -
    很快日子重归于平淡，大家又回到一方教室里，进入高三生活，似乎都卯足了劲。
    暑假补课一个月，一个月内每周五都在考试，而且那天只考理综和数学，考完，周五晚上对答案，周六那天就讲解，没有单休，只有半休，一个月一次双休。
    补课中期，班里来了一个男复读生，悄悄地来，也没什么自我介绍的环节，当天就直接坐在了教室后面上课学习。
    9月初，开始第一次正式的校模拟考，高三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安排，各任课老师也给打了预防针，高三就是考试考试考试，到高考前，大大小小的考试将近20多场。
    但理综刚开始大合卷，300分的满分，150分钟的答题时间，大家也都还不适应，先写哪一科、最后写哪一科都需要一次一次去平衡，去摸索适合自己的答题策略。
    对于黎珂来说，生物除了遗传大题，其他都不是问题，化学知识点细细碎碎，但题型逃不出那几类题……对着一轮复习资料，把每一科按照专题模块过一遍，把知识点吃透弄懂，不扎实的找相应题型疯狂刷题、疯狂练。
    每天5:50起，晚上12点睡，家常便饭，但每天时间还是不够用，每天进步好像只有一点点。
    不过，只要在往前走就行了。
    黎珂也想过，如果没考上想去的清华怎么办？
    肖柯和她说了句美文：shoot for the oon and if you iss,you will still be aong the starts
    \/如果你瞄准月亮，即使迷失，也会落在星辰之间\/
    很有道理。
    然后每天早上黎珂都能收到肖柯清华明信片的鸡汤文案，肖柯每天放学回家之前把明信片放到她抽屉，黎珂一大早来到教室就能看见，过不了多久黎珂也买了300多张北大的明信片，每天抄点东西大清早塞到肖柯的抽屉，平时时间紧，两人就通过明信片上的那些话交流。
    这成为了他们特有的浪漫。
    春困秋乏夏打盹，早中晚，教室都是苦咖啡的味道，黎珂喝不下纯咖啡，要用脱脂奶粉和咖啡一起泡才喝得下，不过高一高二是一天一杯，现在变成了一天两三杯，早中晚都要来一杯，不然真的很困，特别是晚自习八点的时候，累到想直接睡，意志力和瞌睡虫在疯狂博弈。
    晚上大课间，余凯兴就坐在黎珂旁边，翘着二郎腿，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妈的想跳楼，根本写不完这垃圾破作业，分数还上不去，小彭再布置这么多完型，我真的去天台，一跃解千愁。”
    “行，跳楼前告诉我一声，我提前帮你叫好救护车。”
    一个小角落安静，接着一点点安静，再接着全班安静。
    余凯兴呆滞地回头：“哈哈哈哈——小彭、哈哈哈小彭、晚上好、晚上好！”
    小彭双手环抱在胸前，笑一声：“多大点事，高三熬一熬就过去了，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余凯兴嗦着嘴，木然：“说的是、说的是！”
    接着小彭走到了讲台上，“应该没和你们说过，十年前，我也是暨平一中实验班的，没想到十年后，我居然回了母校在实验班当班主任，其实我还复读过一年，第一年高考，平时能考130的数学，高考只考了100开头，当时家庭不算富裕，我想要复读，我爸就和我签了复读合约，保证复读的一年我必须要做到什么，高考完后打工还给他复读一年的生活费、学费。顶着巨压复读一年，考上了北师大，但上了大学，人生又是一个新的开始，爸爸生病了……爸爸在我大二那年去世了，我20岁……也是那时才明白，他想要我变成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
    “长大的过程，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不是吓你们，但人生可不止你们眼前的这些作业，说多了，继续写作业，尽力就好，加油！”小彭看了眼倒计时：“还有282天。”
    “诶！诶！那个谁，你怎么天天这么困，又被古希腊掌管瞌睡虫的神掌控了！？”
    “哈哈哈哈哈，小彭你还有点潮。”
    全班哄堂大笑，过了一会儿，重新回归安静。
    第二天中午吃饭。
    肖柯看着黎珂，“我怎么感觉你最近瘦了？”
    “有吗？”
    “脸小了一圈，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黎珂点点头：“还行，你呢？”
    “更行。”
    “我比你行。”
    “好，你最行。”
    “为什么总是让着我？”
    “耍嘴皮肯定让着你，这是应该的。”
    “什么叫耍嘴皮肯定让着我？”
    ……
    吃完饭两人回教室，黎珂侧眸，看着肖柯愈发成熟的肩，个子也越发挺拔。
    “肖大外交官，是不是长高了？”
    “比高一高了两厘米，现在186，穿鞋可能看上去高。”
    “巧了，我也长高了两厘米，现在167。”
    “差19厘米啊。”肖柯说，“刚刚好。”
    “不过到时候亲你，还是得弯腰。”肖柯轻声呢喃了句。
    黎珂听到了肖柯最后嘴巴在动，但没听清，“你最后说了什么？”
    肖柯笑：“猜呀。”
    “切，不说就不说，我好想知道噢。”黎珂阴阳怪气。
    “你以后会知道的。”
    黎珂走得很快，又催肖柯快点，“真不知道你的大长腿长来干嘛的。”
    肖柯：“走慢点，看看外面的风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
    10月中旬举办了校运会，高三的短暂休息，紧接着进入第二次校模拟考，第一次模拟考黎珂校排7，肖柯校排8，考场里的座位刚好一前一后，黎珂在靠讲桌的第一张桌，肖柯在她后面。
    理综考到中途，黎珂垫了姨妈巾，但还是觉得不对劲，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滑向小腿，但考理综时间本就紧迫，还有半小时，她顾不得多想，抓紧把化学大题给写了，小题计算来不及，不要了。
    “叮铃铃——”考试结束。
    监考老师让第一张桌的同学收卷，黎珂动弹不得，她绝对是漏大姨妈了，冲旁边讲台上的老师勾勾手指说话，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黎珂还没回头，就发现肖柯答题卡收到了后面好几张桌。
    不是本班考场，但1考场里绝大部分是本班人，考完试，大家陆陆续续走人，监考老师拎着试卷袋也走人。
    黎珂提起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腿一看，一条红色的血迹淌在脚踝处。
    “怎么了？”肖柯蹲在黎珂座位旁。
    黎珂唇色发白，垂着眼看他：“我来大姨妈了，还漏了，你帮我回教室把我的牛仔外套拿来。”
    肖柯愣了下，没过一会儿，拎着他的黑色冲锋衣和黎珂的牛仔外套来了。
    黎珂手扶着桌边，站起来，下一秒就很崩溃，攥紧手指，为什么女生要来大姨妈这种东西。
    肖柯拉着冲锋衣袖子，敞开衣服，“用我的冲锋衣围着，你的牛仔外套浅色会沾到。”
    “谢谢。”黎珂刚说完，肖柯就主动在她腰上系上了冲锋衣。
    接着肖柯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和酒精喷雾，酒精喷雾喷湿纸巾，迅速擦掉了椅子上的血痕。
    黎珂愣愣地看着肖柯的一举一动，眼眶一下就热了，想要说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走了，先去厕所再回家换裤子。”肖柯直起身，非常自然地把那两张用过的餐巾纸握在手中。
    姨妈巾是肖柯从她包里翻出来的，黎珂先去了厕所处理好，又系着肖柯的冲锋衣出来，肖柯在厕所外等她。
    “怎么了，愁云惨淡的？”
    黎珂吸了鼻子：“难过，想哭。”
    她抬眸，看着肖柯，原本抑制住的眼泪还是没忍住，一眨眼就滚了下来。
    “你是除了我爸，依依，小曲，苏老师，第五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那你不应该难过，应该觉得幸福才对，你也是除了爷爷奶奶，我爸我妈，我姐，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们要不要私定终身？”肖柯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黎珂，“我姐和我奶奶说的没错，和女孩子在一起要多备纸巾。”
    黎珂接过纸巾，迅速地擦掉眼泪：“你看电影还哭呢。”
    “所以以后要不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黎珂点头：“要。”
    在学校摄像头底下，他们不敢拥抱，只是看着彼此傻笑。
    倏地黎珂牵起肖柯的左手，肖柯左手中指戴着一个莫比乌斯的戒指，银光闪耀，和她左手上的莫比乌斯手镯是一套。
    黎珂垂头，在他白皙、青筋若隐若现的掌背飞快地亲了一口。
    以至于后面，肖柯一直摩挲着被黎珂亲吻的部位，傻笑个不停。
    -
    第二次校模拟考成绩出来，黎珂掉出了年级前十，班里一匹又一匹黑马涌现，十月末天气也渐渐转凉，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在平淡忙碌、充实中度过，除了学习，没什么其他烦恼。
    但十一月初，刚好周日返校，学校发生了一件事，打破了原有的平静，高三教学楼连廊围着一圈人。

 第99章 Keep Your Head Up Princess

    “你姑姑到底给没给你钱！我打死你！我踢死你！你个臭婊子！”
    男人高大魁梧，粗壮的手中钳制住一个女孩的胳膊，发疯似的，声嘶力竭地吼叫，说完，当即踹了一脚面前的女孩。
    女孩被踹倒在水泥地板上，手肘撑着地，刚想爬起来，又被男人揪住头发，脖颈和头被迫往上仰，女孩想让反抗，但在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前，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再怎么反抗也是以卵击石。
    男人抓着女孩头发，女孩双手颤抖护着自己的头，男人嘴里骂爹骂娘，步伐踉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连廊上渐渐有人站出来，路过的学生见状“啊”了一声被吓得走得飞快。
    路过的男生凝滞几秒，接着有个少年手上拿着扫把从楼梯上飞奔下来，远处三个男生交头接耳，和拿着扫把的男生一同从醉汉背后往前，几个人齐上阵，有人直接锁住醉汉的脖子，有人钳制住醉汉的双臂，有人直接狠狠给了醉汉腿弯一脚，双膝噗通跪地。
    “啊——他娘的——你们他妈谁！”
    “啊——放开我，操——”
    男人变成青蛙趴，脸被抵在水泥地板上。
    ……
    女孩挣脱，头发凌乱，往人少的方向跑去。
    黎珂到达教学楼时，第一步刚迈向台阶，连廊上叫嚷嚷的，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四周，只见三个保安押解着一个高大狼狈的男人从花圃小路走出来，接着警察也来了。
    “黎珂。”
    黎珂闻声回头，是江定晨，少年发色黑亮，额头悬挂着豆大的汗珠，蹙着眉，一脸清冷凌厉。
    黎珂紧张，江定晨不会要揍她一顿？
    “唐聿跑去科技楼了，你去看看她，她和你最好了，麻烦你了。”
    “什么？”黎珂没听懂。
    江定晨咬着下唇，和黎珂解释了一通刚刚发生了什么。
    黎珂书包还背着，立马奔向了科技楼。她走得鬼鬼祟祟，科技楼能去的地方只有顶楼，她刚到阳台上，就看见唐聿闭眼蹲在地上，后背靠着外围的女儿墙上，泪流满面。
    黎珂犹豫了，她应不应该过去？
    “唐聿？”
    唐聿睁开眼睛，看见黎珂，立马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
    黎珂抱着书包，慢慢地蹲到唐聿身边，“我刚刚……都看到了，吃糖。”
    唐聿吸着鼻子，拿走黎珂手中的一颗糖，拆开，含在嘴里。
    甜甜的，如果她的生活也这么甜就好了。
    黎珂看着她，悲伤和倔强都在一双眼睛里，对视了好几秒，唐聿抱住自己的膝盖，盯着长着青苔的地板。
    “那个打我的男人是我的y染色体供体，他常年酗酒赌博，生活糜烂，就像阴沟里的臭老鼠，我的生母在我五岁的时候被他打跑了，我姑姑见我可怜，抚养我长大，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每天都行色匆匆的，每天晚上下晚自习我都要赶回去和姑姑一起摆摊，姑姑是残疾人，坐在轮椅上，所以我必须珍惜白天的学习时间。”
    “从潮镇那个小山村考到暨平，我拼尽了全力，上次你看到追我的那几个人，就是初中校园霸凌我的人，在乡镇中学，校园霸凌很常见，学校对学生并没有那么多人文关怀，但那些人明明比我拥有了更多，我很疑惑，为什么这些人明明拥有了很多，还要掠夺和嫉妒别人仅有的东西。”
    “初中的时候，被校园霸凌，他们的父母拿钱出来给他们摆平，我什么也没有，有的仅仅只是一支笔，一支唯一能够书写我未来的笔，连这个他们都想掠夺走，我的一些初中同学、小学同学，他们有些人早早就辍学，或者是生了孩子，我不能走这种路，我不可以没有思想，我不可以没有未来，我不能像他们那样堕落下去，我不想过那种麻木的生活，所以初中被校园霸凌，我还是闷头苦学，因为我不能和他们计较。”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黎珂，不，是很羡慕你们。”
    “你们现在最大的烦恼应该就是学习、成绩和排名了，怎么去考一个好的大学。在家人的庇护下，安稳地成长，有毫无保留爱你们的人。我真的很羡慕你们，拥有足够的权利，专注地做一件事，我每天晚上睡不着，想着让自己怎么活下去，想着怎么让姑姑活下去，想着怎么远离下水道的臭老鼠。每次考差了，只敢难过一小会儿，然后继续回教室写题。”
    “来到实验班，你真的很好，会辅导我功课，会给我打气，很尊重我，从来不过问我的私事，在很多人眼里，我很冷漠，觉得我不好相处，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子的。很多时候，我也想靠你近一点，但我没有时间，那次被那几个人追着跑，你忽然出现，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的世界里。”
    黎珂一直没有说话，咬着下唇听唐聿说，也不敢叹气，但泪水控制不住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
    这是唐聿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原来，在成长道路上，对于有些人来说，能够专心于学业都是一种顶级的奢侈。
    黎珂不知道怎么安慰唐聿，有时候人愿意把话说出来，是她信任你，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黎珂伸出手，轻拍唐聿的肩膀，薄薄的、她很瘦。
    陡然间想起，老黎对她说过的话，青春就是和不同的人相遇，然后和不同的灵魂相碰，让青春的色彩纷呈，让自己对人生又有了不一样的思考。毕竟一个人的人生怎么过，都好像只会是一种模样。
    黎珂：“唐聿，你在恶劣的环境里，依旧长得很好很好，经历这么多，未来一定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但我并不是你的那缕阳光，而是因为你很好，所以我会注意到你，进入到你的世界里。”
    唐聿泪眼朦胧地偏头，泪痕堪堪干去，一双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但里面的倔强不减半分，她看着黎珂，无言。
    黎珂站起身：“抱一下。”
    唐聿怔住片刻，站起身，进入黎珂的怀抱里。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黎珂拍唐聿的肩膀，“你真的很棒，我不能给予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请你一定要继续加油。”
    夜幕降临，夜色暗涌。
    “唐聿，去我家洗个澡。”
    -
    唐聿穿着黎珂的校服，整个人又干干净净的，黎珂找出吹风机给唐聿，也是这时候唐聿才知道原来黎珂是学校老师的女儿。
    唐聿吹着头发，猛然转回头，看坐在床上的黎珂：“黎珂，晚自习怎么办？”
    黎珂晃晃手机：“我聪明的脑袋瓜已经和小彭请假了。”
    “唐聿，给你放一首歌。”
    “keep your head up prcess！”黎珂说得铿锵有力。
    唐聿吹着头发，笑出了声，眼里又有泪光闪烁。
    歌声缓缓地放。
    “ keep your head up prcess ''fore your crown falls”
    \/所以，公主，请昂首阔步，别让头顶的王冠掉落\/
    “know these voices  your head will be your downfall”
    \/萦绕脑海里那些质疑声音，只会让你的心不堪一击\/
    ……
    “i know it hurts right now but i know you''ll ake it ho”
    \/路程艰辛，但我相信你定会到达终点，载誉归来\/
    -
    ps：这首歌是《keep your head up prcess 》
    请看本章章评，有预警啊。

 第100章 草莓果冻红（完）

    回到教室上晚自习，唐聿被小彭叫走，后面又和警察走了。
    校园广播紧急通报了傍晚外来人员入校殴打学生事件，以防学生恐慌，失职保安人员已被撤职。
    期间，黎珂收到唐聿的消息。
    l：去医院检查了，别担心，没事
    l：谢谢你，黎珂
    云淡风轻的信息，内心承受的煎熬、痛苦却如海啸山崩，难以言喻，黎珂心脏一阵抽痛，她爱莫能助，也是手中空无一物的年纪。
    课间，她回头看向教室里侧最后一张桌的江定晨，旁边的座位是唐聿的，他们差不多当了整整一年的同桌，唐聿座位还是空着的，江定晨没什么异样，抿着唇，冷冷淡淡地写着作业。
    江定晨是喜欢唐聿吗？
    不过问，不打探，别人说她就听，黎珂与人为伍原则之一。
    事情发生过后，班里有人在小声议论，但也仅仅是只言片语，寥寥几笔，大家重新回到自己繁忙的学习生活中。
    晚自习快下课，唐聿才回来。后面的日子黎珂偷偷观察她，唐聿一如既往专注于学习，依旧很忙。
    -
    十一月中旬，又是一次模拟考，肖柯成绩稳居年级前十，黎珂还是在十名开外，年级第18，比上次还落后了6个名次。
    晚上回到家，洗好澡后，黎珂继续写作业，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理综合卷之后在时间分配上确实是难以协调，分数不如单科，老黎敲门，给她递来杯热牛奶。
    “珂珂啊，你考上哪个大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辈子开开心心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早点睡。”老黎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放在黎珂的桌上。
    “好，我知道的，爸，你也早点睡。”
    黎珂目光重新回到复习资料上，心里还是莫名的暴躁，压力可能真的是有点大，原本五天的姨妈期还延长了，听班里有些女同学聊天，有人姨妈已经两三个月没来了，精神压力由此可见。
    每天上课，各任课老师时不时就给学生进行心理按摩，鸡汤包饱的。
    道理大家都懂，但难免烦躁焦虑，该埋头苦干还是埋头苦干。
    楼下的大倒计时停在220天。
    大课间，黎珂叼着一个棒棒糖被肖柯拉去散步。
    “上数学课怎么打瞌睡？是不是太累了？”肖柯问。
    黎珂：“大家都累，我没事，只是每天好像都睡不够，特别困，理科的课还好，动脑不会困，但是语文课，我真的想睡过去。”
    在学习上，黎珂有自己方法和步骤，这方面，肖柯知道黎珂不需要他的帮助。
    “失眠吗晚上？”
    黎珂：“我倒头就睡，不会失眠，放心，你呢？”
    肖柯：“不会，我心态很好，你也要放平心态，虽然，出了年级前十，但其实和大家分数差了十分左右，竞争本来就很激烈，你现在可能处于瓶颈期了，而且模拟考本来就是一次短期学习的反馈，无论是正反馈还是负反馈，及时调整。”
    “知道，肖大哲学家。”
    肖柯：“虽然是鸡汤，道理都懂，但我还是想说给你听，未来的人生，很多东西可能并不像我们现在的月考成绩那样，十天半个月，几个月，就能得到短期反馈，以后，很多东西并不能马上获取，可能要等待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所以坚持和保持内心的平和很重要。”
    黎珂歪头打量肖柯，拿出嘴巴里的棒棒糖：“你好像有点小瞧我，我心态有那么菜吗？”
    肖柯笑一声：“我这不是怕你有那么菜？”
    毕竟课间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你才菜，等着下次我回年级前十，把你挤下去。”
    “我们只会并肩，或者你走在我前面，我不会被你挤下去。”
    “哦！”
    两人走到了操场入口，操场上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跑步，黎珂棒棒糖没吃完，缺德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从跑道倒着往回跑，跑到主席台右侧的升旗台有100多米。
    黎珂刚想说话，肖柯挑眉看她：“你想比赛跑步？”
    “你怎么知道？”
    “棒棒糖都扔了，你那点小心思。”
    “……”
    “那从跑到那边升旗台，看看我们谁跑得快。”黎珂说着，站到肖柯旁边比腿的长短，“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实差距在这，你可是比我高19厘米的人，你要让我1\/3的距离。”
    “行，我直接让你一半，你先走到主席台中央。”
    黎珂小跑到主席台中央，回头，又做了个预备跑的动作，大喊：“我说完三、二、一，再同时开跑，你输了我给你点中辣螺蛳粉。”
    肖柯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那就陪着她幼稚。
    ……
    -
    12月初，又是一次校模拟考。
    黎珂看着成绩表，颇为得意地和肖柯说：“你看你第九，我第四，你真的差点被我挤出去了。”
    肖柯看着眉眼开朗的黎珂，也笑起来：“你最厉害，继续保持。”
    12月24日，平安夜。
    晚自习的大课间，小彭提了两大袋苹果来教室，不久后每人桌上都有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班里都是清脆的啃苹果声，氛围是久违的轻松，大家相互送糖果、苹果、小卡片。
    余凯兴饿了趁着大课间去接水泡泡面，打开桶盖那刻，整个教室弥漫着泡面的味道。
    接着几个男生凑到余凯兴旁边等着投喂，“爸爸，赏一口给孩子。”
    一桶泡面本来就没有多少口，一下被席卷完，最后回到余凯兴手上只剩下一桶汤，他阿巴阿巴地张着嘴，喝了口汤，追着那几个臭小子骂骂咧咧：“爷爷的，你们是真不客气！”
    肖柯趁乱来找黎珂，手撑着黎珂的桌面，蹲在黎珂旁边，右手捧着一个小礼盒，黎珂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礼盒。
    两人偷偷勾了下小拇指。
    晚自习结束，黎珂又把一个小礼盒塞到唐聿的抽屉里，余凯兴却朝她走来了，双手捧着两个苹果，笑：“还有一个麻烦转交给陈同学一下啦。”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余凯兴摸摸耳垂：“你帮我转交一下嘛，黎珂同学你最好了。”
    “……”
    傍晚的时候，黎珂和陈依依已经相互送过苹果，她拿着余凯兴的苹果很无奈，又跑到楼下找陈依依，陈依依专心致志地伏案，看到窗外的黎珂，嘻地绽放笑容，放下笔跑出来。
    “怎么了？又送我一个苹果？”
    “呵呵，这可是余凯兴的。”
    陈依依接过那个苹果，打量，皱眉，思考。
    黎珂拍拍她的肩膀，点头。
    -
    今年的元旦只放半天，跨年是在学校跨的，小彭大发慈悲开电脑给大家看跨年晚会，关于武汉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的新闻跳出来。
    大家只是看一眼，关了灯，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继续乐呵乐呵地看跨年晚会。
    肖柯摸着黑，偷偷到黎珂座位旁边，把黎珂吓了一跳。
    “走，出去。”
    两人偷偷潜出去，班里有人回头看他们，姨母笑，懂得都懂，但又庆幸他们俩没在班里有什么影响人的举动。
    走廊灯火通明，黎珂跟在肖柯身后，“你要带我去哪？”
    “跟着我来就是了，有惊喜。”
    高三各班上着晚自习，有些班里也黑灯瞎火在看跨年晚会，高一高二教学楼两栋楼都是黑的，放假走人了。
    穿过连廊，走到楼梯口，刚到三楼，肖柯止住步子，黎珂一看。
    “爸……。”
    老黎背着手上楼，抬着头，眸子黑亮黑亮瞅着他们。
    “老黎，跨年快乐！”
    “嗯，跨年快乐。”老黎假装一下威严：“你们俩去哪？”
    黎珂：“带我小男朋友跨年啊。”
    肖柯眉梢一跳，礼貌微笑看着老黎。
    老黎笑不出来了，伪装的威严也没了：“快去快回，别影响其他人，放松可以，别放纵。”
    “……”
    肖柯牵着黎珂的衣袖，两人跑到了操场外围的水泥地上，周边是一圈紫荆花树，在寒风中摇曳着枝叶。
    黎珂被冻得直接戴上了帽子，双手揣进口袋里，暨平的冬天来得晚，一来就是带着水汽的寒，然后就看见肖柯从派克服里的卫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棍棍，又从裤袋里拿出打火机。
    “带我来玩仙女棒！”
    肖柯站到风口，垂眼看着黎珂的小脑袋，她的眼睛很亮，满是欣喜。
    “对不起啊，忘记操场风大了。”
    “没事，我想说你还挺浪漫的。”黎珂抽出两根仙女棒，肖柯也抽两根，两人一同点燃。
    火树银花闪烁，灿烂绚丽，两个人眼里映着斑斓的烟火。
    肖柯：“喜欢吗？”
    “和烟花比起来，当然是更喜欢你。”
    肖柯骄傲又满足地笑着，唇角上扬，但唇瓣被冬日的寒冻得像草莓色的果冻红。
    手中的烟花燃尽，短暂的美丽结束。
    黎珂朝他勾勾手指，“低头，我还有话和你说。”
    肖柯没多想，垂下头。
    黎珂一笑，踮起脚尖，亲了一口他的右侧脸。
    （正文完）
    -
    看章评，一个懦弱无能的作者发出的请求。

 第101章 疫情 2019

    跨年前夜，肖柯捂着被黎珂亲的脸角愣了好久好久，耳垂爆红，脸颊也像喷薄的火山熔岩。
    倒是黎珂亲完他后，又自在地拿起地上的仙女棒点燃，在他面前笑靥如花地晃着。
    他看见她的眼睛，得意又透亮。
    因为她说过，只能她对他动手动脚，他不能。
    她一次一次在犯规，约法三章她提的，也只能是她才能打破。
    不过，也行。
    现在，他只负责喜欢着她就够了。
    天气冷，以防被风吹感冒，两盒仙女棒放完，一场短暂的美丽逝去，两人没有再多矫情，很快就回教室和同学一起看跨年晚会。
    -
    元旦过后没几天，进行了第一次省内的8校联考，黎珂和肖柯都很稳，黎珂联考排名8，肖柯6，同时小彭宣布今年寒假只放五天，从除夕前一晚到年初四那晚返校。
    某天大课间，黎珂正准备趴桌子补觉，肖柯把她带出去散步，又把削好的梨给她。
    那颗梨很大，黎珂没什么胃口，想拒绝，但她一拒绝，肖柯可能又会多想，怕她压力大种种。
    她接过肖柯的梨，“太大了，我们一人一半。”
    “你慢慢吃，没听过一种说法，梨不能分，因为不能分离。”
    早八百年的说法，黎珂怎么可能没听过，打趣肖柯：“现在是哪个世纪？”
    “21世纪。”
    “对啊，21世纪还有你这种盲信的老古董。”
    肖柯笑着去揉她的头：“那你吃完一半，再给我吃。”
    ……
    平静的学习生活只过了几天，关于疫情的报道越来越多，原本的不以为意，到郑重其事，再到人心惶惶。1月12号，高三取消补课，全体被遣返回家，未知的疫情，未知的恐惧在蔓延。
    高三生开始是开心，后面是彷徨害怕，27班被小彭叮嘱大包小包地打包好复习资料，卷铺盖走人。
    紧接着除了武汉，全国各地开始出现确诊病例，疫情爆发，来势汹汹，很快席卷全国。
    暨平也开始出现确诊病例，某些村道街道、小区限制出行，进行封控管理，一药难求，一罩难求。
    老黎机智，刚看到新闻报道留足心眼，提前买了几盒口罩，但小区里有些老师没买口罩，分来分去，口罩最后剩下十多个，但已经是奢侈的存在。
    1月23号，除夕前一晚，武汉封城。
    这个年注定要过得不太安宁。
    黎珂正和肖柯语音通话。
    “你们家备口罩了吗？”黎珂问。
    “放心，我爸妈从深海托人带了口罩回来。”
    深海那边已经限制跨市出行，疫情比暨平更严重，往年肖屿荣和叶曼都是除夕当天回暨平，今年直接困在深海回不来。
    “好，那你注意安全，出门买菜戴好口罩，做好防护。”
    “嗯，你也是，非必要不出门。”
    取消寒假补课，高三在家自主复习，年也很快就过去，没有了往日无忧无虑的热闹，各自居家、彼此隔离、安全第一，武汉疫情越发严重，全国各地纷纷前往支援。
    到了年初四，推迟开学已经必然，高考在即，水深火热之中，高三生还在复习，学校正准备筹措网课。
    黎珂在翻着书，就接到了陈依依的电话。
    陈依依：“唉……当时看到新闻，想着没啥大毛病，这个疫情应该会很快就解决的，没想到，口罩现在都没货了，好难买到。”
    黎珂把手机贴进耳朵，微不可闻地吐了口气：“别害怕，都会好起来的，少出门，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别去人员密集的地方，好好待在家里。”
    陈依依：“那我们开学不是很难定嘛，高三了。”
    黎珂：“开网课，昨天听到我爸和其他老师说，应该明天就发网课通知。”
    “我自制力好差，不会废了。”
    黎珂安抚陈依依的情绪，她也不知道……未知的恐惧、紧张、忧虑蒙在人们的心头，不知道确切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叫做新冠的病毒在疯狂肆虐。
    ……
    当天晚上在qq就组建了好多群聊，各科课代表把对应老师拉到群里，开始网课生涯。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还有谁没进来吗？大家帮忙拉一下人，大家自己改一下备注，学号+姓名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特殊时期，特殊攻坚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大家一起加油！
    王佳佳：加油！
    赵清华：加油！
    班花余凯兴：奥利给！
    接着底下一连串加油冒出来。
    话题围绕在到底什么时候开学，网课到底什么形式，疫情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很快健康码和行程码上线，出行必备。
    网课第一周，一片混乱，班群、打卡群、作业群、小组群扎堆，一天消息跳个不停，老师不熟悉操作，学生自律性不够……一系列问题频频出现，但恐惧焦虑中，也有几分喜感，有人上网课不闭麦，有人不小心开了摄像头。
    比如余凯兴上课自由自在地哼唱no body。
    数学老师：唱得很好听，返校当着全班面唱
    又比如有人在和家长聊天，今天吃什么？
    家长：一天天就知道吃，上着网课你问我吃什么！听课！
    老师一cue人，人就装聋作哑，信号不好，听不清也看不见。
    ……
    玩归玩，闹归闹，高三也不敢放飞自我，倒计时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小，大家神经紧绷敏感，任课老师每天心理按摩，还提到了02的非典，差不多也是这种状况，不过那时互联网没那么发达，是通过电视频道全国上网课。
    物理老师说，电生磁和磁生电是物理划时代两个重要的里程碑事件，而黎珂他们这届也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生于非典，又于新冠高考，最难的一届也是不凡的一届。
    每天晚上全班视频自习，不自律不行，怕几个月后没学上。
    黎珂每天早上都能收到肖柯的清华明信片语录，他写好，拍照给她看，黎珂也将写好的北大明信片语录，拍照给他看。
    默契和喜欢不用多说，已经是心照不宣。
    网课也上得越来越顺，大家渐渐适应这种模式，疫情也有好转，但什么时候返校，还是未知数。
    二月末，上了三周网课，进行了第一次线上模拟考，软件操作不熟，又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作答，大家慌乱中又镇定。
    考完小班群里莫名地开始讨论阳的症状，网上传出阳的症状千奇百怪，发热、咳嗽、乏力是普遍症状，但因个体而异，还会出现味觉障碍、呕吐、低氧血症……有些症状就特离谱，真真假假，不得而知。
    想哭不能哭，不敢哭，都告诉自己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后来大家也不敢多说话，怕有不良情绪影响到别人。
    黎珂考完理综，拍照上传完，倒头就睡，真的感觉精力跟不上，但不敢多睡，定了40分钟的闹钟，醒来后泡一杯咖啡，又继续复习。
    两天后成绩出来了，黎珂年级第6，她看了眼肖柯年级第5。
    两个人语音聊了会天，听到彼此的声音，很是安心。
    高考倒计时还剩100天，他们注定是没有百日誓师的，新闻发布消息，高考会如常进行，阳了的考生也无须担心，有隔离考场。
    一切很艰难，但一切也在努力地行进，痛苦不能被比较，但和伟大的逆行者比起来，他们的经历的确是微不足道。
    三月中旬，教职工小区有个老师出门买菜，阳了，被拉走了，接着整栋楼被封，而老黎那天刚好是次密接。
    黎珂沉默地看着老黎，然后扯出一个笑容：“一起加油。”
    两人戴着口罩拥抱了一下，老黎下午回到房间继续给文实班上历史课。
    每天早上都有大白来给大家做核酸。
    2020331号，教育部宣布高考推迟一个月，于77日举行。
    班里一片哗然。
    疫情依旧严峻，外卖不能点，快递也不能买。
    肖柯的18岁生日快到了。
    31号那天是周二，黎珂白天提高效率，上完网课继续完成计划，但还是没完成，太困了，傍晚直接睡了一觉，最近她感觉对咖啡都免疫了。
    晚上六点半照旧全班视频上晚自习。
    八点半，黎珂直接打瞌睡，趴桌子睡着了，醒来晚自习都已经结束，大家都关了摄像头，她打开手机，好家伙，收到肖柯的信息。
    肖大外交官：图片
    肖大外交官：图片
    肖大外交官：图片
    肖大外交官：图片
    ……
    连续好几张她趴桌子睡觉的图片，单单截了她的图。
    肖大外交官：睡得好可爱，像小婴儿一样
    肖大外交官：最近很累吗？
    肖大外交官：再坚持坚持
    肖大外交官：【拥抱】【拥抱】
    黎珂看着她被截下的图，趴着桌子，睡得很香，大半张脸露着，粉润的嘴巴还嘟嘟的。
    黎珂：无语。
    如果肖柯在她面前，她铁定锤爆他的狗头。
    但确实是可爱的。
    千分尺要估读：你为什么不好好上自习？看我干嘛
    肖大外交官：很可爱啊，就想截图下来
    肖大外交官：怎么睡着了？晚上早点休息，11:30点前休息，我监督你，身体更重要，劳逸结合
    千分尺要估读：知道了
    千分尺要估读：但今晚要12点睡，要在零点给你准时送上生日祝福
    回想去年，和陈依依、余凯兴奶奶他们欢聚一堂，很热闹，今年没能陪他过18岁生日，黎珂真的觉得很遗憾。
    千分尺要估读：有点遗憾，18岁生日没能陪你过
    肖大外交官：傻，18岁生日怎么了，高考完，和你一起过18岁生日
    千分尺要估读：好
    没想到下一秒，肖柯直接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黎珂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才接听，肖柯白皙清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黎珂：“你头发长长了。”
    “嗯，疫情没办法出门剪头发，把摄像头举远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
    黎珂照做了。
    “真漂亮，不过是不是瘦了？”
    “怎么每次视频你说我瘦了，没瘦。”
    ……
    “延迟一个月高考，三个月后，我就换身份了，你的男朋友。”肖柯说的很得意。
    黎珂抿着唇笑：“是啊，小男朋友。”
    “小女朋友。”
    ……
    “奶奶，你怎么来了？怎么还没睡？”
    黎珂：！
    “睡不着，墩墩和胖胖一直呜呜呜地在你房门叫，你都没听见？”奶奶说。
    接着黎珂又听到，奶奶语气欣喜：“是和珂珂视频吗？”
    肖柯嗯了声，接着奶奶又说话，“好久没见到珂珂了，给我视频看看。”
    肖柯的脸回到手机屏幕上，他在笑：“奶奶来了，要和你说几句话。”
    黎珂呼吸一凝，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头发灰白，慈眉善目的奶奶。
    黎珂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知道怎么和长辈相处，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聊天说话，有点拘谨地对着镜头前挥挥手：
    “奶奶好！”
    “哎，珂珂，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奶奶关心。”
    “疫情不要乱跑哈，在家待着，要好好吃饭，也要劳逸结合哈。”
    黎珂：“嗯，奶奶也要好好吃饭，多吃蔬菜，保重身体。”
    短短地聊了两分钟，黎珂终于解脱，和奶奶说了晚安、再见。
    奶奶出了肖柯房间后，黎珂听到肖柯在那边笑，笑声很爽朗：“你和长辈说话，莫名乖知道吗？声音都温柔了几倍。”
    黎珂：“彼此彼此，你和我爸说话不也这样。”
    “那以后说话能不能对我也温柔一些。”
    “你怎么不做梦呢。”
    ……
    两人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就到了十一点多，中途肖柯和黎珂各自跑去洗了个澡，谁也没挂断，将近十二点，黎珂掐着时间。
    “18岁生日快乐，肖大外交官！”
    “收到千分尺同学的生日祝福。”
    “那我偷偷借一个你的生日愿望，愿疫情早日平息，愿我们金榜题名，各自奔向想去的未来。”
    “有你的未来。”黎珂说完前半长句，两人异口同声说出后半短句，然后噗呲笑出声。
    肖柯：“早点休息，晚安，千分尺同学，明天加油。”
    “你也是。”
    -
    4月8日，武汉解封，全国疫情好转，复工复产，返校复学提上征程，高三最先定在410返校，不过入校后，实行全体住校封闭式管理，直到高考结束，高三生总算松了口气，第一次想去学校的念头达到巅峰。
    49号中午，黎珂收拾东西，为了学校疫情管控，她也需要住在学生宿舍，最近胃口都不好，随随便便和老黎吃完午饭，她就开始低烧，浑身难受、乏力，去上个厕所，照镜子，发现自己脸色和唇色都苍白。
    完蛋，她阳了。

 第102章 春天－冬天－牵挂

    “阳了？卧槽，黎珂阳了啊！？”
    “这也太那啥了，祈祷，祈祷。”
    “唐聿呢？”
    “听说也阳了。”
    “我滴妈，我们班居然阳了三个，他们寒假是去哪了？”
    高三开学返校半个多月，黎珂、唐聿加上班里另外一个同学迟迟没有回来。
    “唉，这破疫情，弄得人心恐慌，不过一般都是老人和小孩免疫力低，受到的影响大，青少年免疫力强问题应该不大。”
    “是啊，是啊，我叔阳了，拉去隔离十天半个月转阴就回家隔离，不过他说阳的时候骨头痛、浑身痛。”
    “嗯，希望他们快点回来。”
    “毕竟我们27班是个大家族。”
    教室里，大家都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交流，每天早上生活委员还要拿体温枪给大家测体温记录，食堂排队吃饭一米距离，处处是疫情防控标志，人手一瓶酒精消毒液。
    肖柯沉默地听着他们讨论，410那天返校，他发了好多消息给黎珂，黎珂都没回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发给老黎。
    老黎说黎珂阳了。
    后面过了好些天，黎珂才回他消息，说自己阳了，让他别担心，隔离条件很好，吃好喝好睡好，就是喉咙痛，喝水喝得她半小时上一次厕所，其他还行，书、笔记本都拿到了隔离病房里，旁边还有同校同届的隔离同学。
    肖柯不担心是假的，也知道症状肯定没有黎珂说的那么轻松，怕他担心故意这样说，他也不好问，除了说些加油打劲的话，他什么也不能做。
    黎珂每天还给他发她完成的学习计划表。
    余凯兴手肘撑着肖柯桌上：“柯柯宝贝，话说黎珂同学什么时候回来？”
    肖柯也不知道，“快了。”
    抬头看黑板，低头看书，俯仰之间，转眼返校复课一个月，期间还举行了一次模拟考，不过模拟考黎珂和唐聿都没参加，515，除了黎珂和唐聿，另外一个同学转阴返校了。
    讲台上戴着口罩的任课老师每天第一句：“受疫情影响，今年高考肯定会降低难度，各位同学们，别担心，请再坚持坚持！”
    高考倒计时：52
    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肖柯打开手机都能收到黎珂的消息。
    千分尺同学：图片（计划表）
    千分尺同学：感觉我阳了没啥症状，但它就是不转阴啊【笑哭】
    千分尺同学：不转阴医院也不给出去【哭】，不过隔壁隔离病房有个叔叔待了两个月了，一边拿着电脑办公，一边每天做核酸，他好强啊，大人的模样
    千分尺同学：今天做核酸的医生好粗鲁，直接捅，喉咙要没了
    千分尺要估读：你要好好加油啊
    肖柯看到黎珂的信息就很开心，笑着回黎珂的消息，宿舍的几个男生一看到他笑，就在那起哄取笑他。
    过了两天，517周日下午，只放半天假，刚下课，肖柯拿着手机跑去操场，平时不好和黎珂打视频，他坐在主席台旁的石阶上，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第一次久久无人接听。
    他又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过了好一会儿，黎珂打了个语音过来。
    肖柯：“刚刚干嘛去了？怎么没接？”
    “上厕所，没拿手机。”
    “为什么打语音，之前我打语音你还挂断，我打视频你也挂断，上次视频还是我生日前一晚，今天再不打视频，你说不过去了，我想看看你。”
    “你再讨价还价，等下语音我也挂断了。”黎珂默了下，“其实是这两周我的脸爆痘了，还有七八颗蚊子包，不能给你看。”
    肖柯笑：“没事，爆痘的你，也还是你。”
    “我说不给就不给。”
    “好。”
    肖柯：“怎么还没转阴啊？”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后期转阴了可能也不回学校上课了，医生建议阳的考生都在家备考，到高考时间直接去隔离考场参加高考，毕竟学校人员密集，医生说，”黎珂顿了下：“转阴了也有复阳的可能性，学校里很多人都没阳过，复阳的话，可能就会传染给别人，但复阳的人体内已经有抗体了，对本人影响倒是不大，但是初阳的人可能就会很严重。”
    肖柯沉默须臾：“嗯，医生说的没错，那你没事？”
    黎珂：“没事。”
    “感冒了吗？说话怎么有鼻音？”
    “有点，有点流鼻涕。”
    ……
    “肖柯，高考前我都想专心学习，不怎么打开微信，你知道我有强迫症，为了保证学习专注度，微信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还有50天，我们各自闭关，好好加油，北京见。”
    “嗯，北京见。”
    ……
    202077
    推迟一个月的高考也如期而至。
    202078
    下午五点，2020届高考的钟声响起，意味着这一年的高考结束。
    黎珂带着渔夫帽，站在考场外的凤凰花木后，高一那年她和肖柯当高考志愿者的出口，今天的阳光和那天的一样好，阳光跳跃，绿叶飞舞，万物繁茂，蝉鸣长嘶，一季盛夏，很可惜她没有得到这场高考的入场券。
    真的好可惜啊。
    教学楼内不断涌出戴着蓝色口罩的高考学子，他们像欢腾的鸟，像雀跃的鱼，他们奔跑着，人声热闹鼎沸。
    她站在呆呆地看着，不一会儿裤袋里的手机振动，17:25，肖柯打来的，黎珂看着自己满是针眼和淤青的手背，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还是接了。
    那边的肖柯笑着柔声问：“女朋友，你在哪？”
    黎珂听着肖柯的那声“女朋友”泪水滑落。
    “你在听吗？喂？”
    “喂？”
    黎珂把手机举得离自己远远的，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平复了情绪才说话：“我在听，刚刚有点吵，刚出考场人特别多。”
    “你声音怎么了？”肖柯顿了下，“哭了？”
    “没有。”
    “不对劲，你就是哭了，别骗我。”
    “嗯，哭了，因为还阳着，高考完也不能见你。”
    “没事，你在哪？我去找你，反正已经高考完了，那就一起阳着。”
    “别，我还阳着，别见我。”黎珂拒绝得很干脆，“你早点回家，我看挺多家长来接人了，我挂了，我回家了，我爸还等着我。”
    没等肖柯回话，黎珂挂断了通话，坐在凤凰木下的石凳上崩溃，泪珠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地流，很快濡湿了口罩，她也不想哭，可是今天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她哭一会儿。
    她病了，白血病，今天是她确诊急性淋巴白血病的第87天。
    一期化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把老黎吓得半死。
    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
    专开她的玩笑！
    知道事实的那一刻，仿佛人生被摁下了暂停键。
    七月的高考与她无关，八月的毕业假期与她无关，九月的新生入学与她无关，一切的一切都被迫停下来，和她没有关系，人生一下变成了未知数。
    她好像听不到七月的蝉鸣……
    她的头好痛好痛，痛到呼吸困难，胸闷气短，喘不过气，仿佛有根绳子捆着她，一呼一吸都牵扯着胸口的痛。
    黎珂，不能哭了，要乐观，心态要好，才能把身体内的癌细胞赶跑。
    要好好治病，不能让爸爸担心。
    三个月前。
    202048下午
    老黎将黎珂发热的情况上报给社区，接着父女俩被医护人员拉走，一天后，老黎和黎珂的核酸检测都是阴性，老黎身体状况正常。只有黎珂不断低烧，胸闷气短，大腿和手臂上有瘀斑。
    血常规检查出来，血小板含量远远低于正常值，接着进行骨穿。
    骨髓穿刺结果出来，一纸判书甩在眼前。
    急性淋巴白血病，白血病俗称血癌。
    ……
    无言的病房里，无言的父女俩。
    那天过了好久，老黎才笑，笑着轻拍黎珂的肩膀：“珂珂，不怕，我们听医生的话。”
    但老黎笑得勉强又苦涩。
    确诊第三天，黎珂体里开始植入管子，管，从右手臂植入心脏，输入各种颜色的化疗药液。
    除了给黎珂回家做饭、带饭，老黎未曾离开黎珂半步。
    黎珂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浑身都疼，输完药身体开始各种不适，呕吐、反胃、腹胀……只有老黎不在时，她才敢哭，泪水流干了，不想哭了，双眼空洞地望向窗外。
    偷偷哭了十多天，一期化疗，直接昏睡了两天，醒来发现老黎双眼都肿了，无措地坐在她的病床边，用棉花沾水给她润唇，两只手都在颤抖，整个人颓唐又苍老。
    她没有胃口，不想吃任何东西，吃了又吐，吐了又吃，体重一天一天往下掉。
    为期一个月的化疗结束，她的头发脱了一半。
    她不是很想说话，但看到老黎就努力地笑。
    努力地逗老黎笑，乐观又勇敢地和老黎说：“爸，你放心，我会好好治病的。”
    当时明明是四月天，是春天。
    可是，她却觉得那是冬天。
    想开心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冬天。
    她不想死。
    她很想很想活着。
    六月末，第二次化疗结束，黎珂的头发全掉光了，脑袋很像一颗光溜溜的卤蛋，体重也从105掉到80，瘦骨嶙峋，身上全是血斑点和淤青，体无完肤，像一副行尸走肉，很丑、很丑。
    她已经不想问为什么了。
    她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外的被牵挂，她害怕，有很多很多人牵挂她。

 第103章 就五分钟

    教学楼里的考生已经渐渐走完了，黎珂摘掉被泪水打湿的口罩，看向远方昏黄的天际，长长地叹了口气。
    高考教学楼已经解封，她走上楼，随便进了一个考场，坐在一个座位上。
    白板上还是蓝色黑板笔写的考生守则。
    这三个月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也搜了很多关于白血病的相关知识、案例，患白血病的概率在十万分之二到十万分之四之间，也就是说十万个人里，可能会有2～4个人患病。
    可偏偏她，韩剧女主角，不知道买彩票会不会中奖……她又不是什么糟糕透顶、十恶不赦做尽坏事的人，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想要简简单单在学校学习生活的高中生而已。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她走过街天桥看到乞讨的老人都会捐一杯奶茶钱，看到朋友圈筹款都会点击捐款，看到流浪的猫猫都会投喂……命运就像一个顽童在玩点兵点将，它开心就好，丝毫不管别人的死活。
    两期化疗，在病区里，不断有人进来，也不断有人出去，只不过，有些人坐着轮椅出去，有些人安静地盖着白布出去，没了生命体征。急性淋巴白血病，有人被临床治愈，有人死在化疗途中，有人移植后复发，有人移植后活了好多个五年。
    她的心像是被悬在高楼之上，她能做的就是听医生的话，不让老黎担心，能活一天是一天，因为她也不知道命运会把她推往哪个方向。
    口袋里的手机又在振动，黎珂掏出一看，是老黎。
    “珂珂啊，你去哪了？”语气着急又透露着刚睡醒的疲惫迷糊。
    “我在教学楼这边，出来走走，对不起啊爸，看你睡着了，又忘记发消息告诉你了。”
    那边老黎明显松了口气：“噢，没事，那散步够了，就回家哈，爸给你做排骨山药汤。”
    “嗯，我待会就回去了。”
    原本高考这两天，老黎打算带黎珂出门，黎珂也懂他的意思，是为了避开高考，怕她看到高考场面，内心又不好受。
    确实不好受，光是前两天看到高考热搜就不好受。
    高考前两晚，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发送和回赠各种高考祝福。
    但她不想出门，胃口不好，每天按时吃着瓶瓶罐罐的药，胃不舒服，吃什么都是苦的，喝水都是苦的。
    连她以前最喜欢吃的奶糖，吃进去，都成了催吐物。
    在教室里待了好一会儿，黎珂走出教室，下了楼，慢悠悠地穿过学校图书馆，又绕过食堂，踢着石板路上的小石子。
    一切都是好光景，她曾经走过成千上百遍的好光景。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记得这是某些课间，她和肖柯嬉戏打闹，余凯兴看不过眼，就在那絮絮叨叨酸不拉几地念这首诗。
    是啊，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呢……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不认识肖柯就好了。
    去年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在补课，然后在家和陈依依过了她的17岁生日，陈依依直接送了她一幅考上清华的横幅，她生日后一天大家一起去了屏山公园看波斯菊花海，拍了好多好多照，欢声笑语浸在那个夏季里。
    时光啊，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呢，神奇到于物是人非，却不可以时光倒流。
    微信又不断跳出新消息。
    rapper陈：哦耶！珂珂，终于高考完了
    rapper陈：你怎么样？阳着不影响？
    rapper陈：不过我相信你，你可是黎珂！
    rapper陈：真的太开心了！考完英语出来，觉得空气都是甜的，我觉得我的脚步都能飞起来，解放啦！
    rapper陈：虽然我们只有两个月暑假，你打算干什么啊？不过疫情，我们也不能跑太远
    rapper陈：想去美甲，想去烫头发
    rapper陈：你隔离这些日子头发一定长长了很多
    rapper陈：我早就想染宝石蓝了，你之前不是说想染一个宝石蓝的挂耳染吗？终于可以了！
    rapper陈：新身份，我们是大学生啦
    ……
    陈依依的消息不断跳出来，可见陈依依高考完的雀跃。
    可是，依依啊，我今年不能和你去北京。
    我都没参加高考。
    黎珂不知道怎么回陈依依的消息，拿着手机的手有些脱力，泪水又毫无征兆地掉到了手机屏幕上，一下变成了蜿蜒曲折的泪迹。
    毕竟为了不影响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高考，黎珂病了这件事除了一些老师知道，曲靖辰意外知道，她和老黎都对外面说，她只是阳了。
    可她不是啊。
    黎珂双手颤抖地打字。
    千分尺要估读：恭喜恭喜！
    千分尺要估读：好好享受一下高考假期！
    黎珂把手机又扔进裤袋里，步履松散，不知是失神还是失魂，到了教职工小区的一排紫荆花树下，黎珂眼神一晃，脚步顿然停下。
    那个少年。
    就站在教职工小区门口。
    穿着夏季polo衫校服，露出白净手臂的双手插进兜里，垂着头颅，看着地砖，右脚百无聊赖般点地，模样慵懒又好像有些忧伤郁闷。
    不过，头发长长了不少，碎发都遮住半只耳朵了。
    黎珂不自知地勾起唇。
    侧脸还是很好看。
    没过多久，他又仰起头看天空，脖颈白皙修长，那颗喉结滚了下，过了下又垂头，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抿着下唇，片刻朝这边的紫荆花树偏头。
    黎珂反应过来，立马躲在了一棵紫荆花树后，幸好肖柯只是草草地瞥过来，转瞬又垂下了头。
    肖柯在等她。
    肖柯在等她呀。
    可她现在这个模样，瘦得和骷髅架一样，没有头发，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不是针眼就是淤青。
    唉。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机语音通话铃声就响起来。
    是肖柯。
    黎珂挂断。
    她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
    她刚知道的时候都接受不了。
    曲靖辰知道的时候，是她一疗回家，刚下车，就被曲靖辰碰上，然后一米七多的精瘦男生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泡都哭出来，哭得一抽一抽的。
    简直就是世纪难题……
    肖大外交官：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千分尺要估读：忘了和你说，考完之后，还阳着，又被拉走了
    肖大外交官：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阳了，然后挂断电话，说你要回家找老黎，这是不是你的语言bug？阳着还回家找老黎？
    肖大外交官：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肖大外交官：是没考好吗？还是其它什么
    肖大外交官：我就在你家楼下，你出来见一下我
    黎珂捏着手机，指节开始发白。
    肖大外交官：我给你五分钟，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敲你家门，总会有老师从里面出来的
    黎珂闭上眼，叹了口气。
    千分尺要估读：你今天非见我不可吗
    肖大外交官：我认真的，就五分钟，下楼
    肖大外交官：你明明就在家，为什么不见我
    -
    这几天要出远门，抱歉各位，可能会更的少，今天电脑还没电了

 第104章 就这样吧

    看着肖柯的信息，黎珂的眼眶又开始有温热打转，打转，她立马抹掉脸上的泪水，动作粗鲁又慌乱，残存的理智让她立马离开教职工小区，快步躲到了远处的灌木丛底下。
    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后，最后打通了肖柯的电话。
    “肖柯，你今天先回家，我明天见你，我今天状态不是特别好，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我怕见到你会控制不住情绪恶语伤人，你说过，你喜欢好好沟通去解决问题，我也是，所以明天见，高考两天，我挺累的，想洗澡好好睡个觉，你先回家。”
    “你是不是哭了？”
    “嗯。”
    “先回家，明天见，家里发生了点事，我有点累了。”
    那边的肖柯沉默良久，“好，你好好睡个觉，虽然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要记住，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们都这么……我一直把你当成家人的存在，所以我不希望你对我见外。”
    “嗯，我知道。”
    “那好好休息，说好了明天见。”
    -
    ——我得了白血病，男朋友和发小要高考，怕影响到他们高考，我一直以阳了的借口瞒着他们，现在高考完了，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我该怎么办？今天还答应了明天要和男朋友见面，他明天就会知道，我从来没觉得人生这么艰难过，男朋友是个心思很细腻感性的男生，我真的不想看到他哭，一想到这个，就揪心的疼
    黎珂发完帖子，就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等回复。
    没什么流量，等了二十分钟，帖子安安静静。
    咯咯。
    房门被敲响，黎珂偏头看过去，老黎从门后露出笑脸，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生病之后，因为化疗，体重一直在降低，老黎想方设法给她补充营养，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黎珂接过牛奶，“谢谢爸。”
    老黎弯唇笑，黎珂的双腿，细得只有他的胳膊那么粗。
    心疼啊，钻心地疼……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我女儿遭罪啊！
    黎珂干完牛奶，把杯子递给老黎，“爸，今天高考完了，你可以和苏文老师领证了？”
    “你当时可是和我说，等我，我和小曲高考完就领证的。”
    老黎怎么能不明白黎珂的意思呢，她怕她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只会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珂珂，这个爸爸和苏文老师决定后天就去领证，你先好好治病，放松心情，不要想这么多，好心情才能打败病魔，你看病房里的孙奶奶多乐观，咱们要学习这种精神。”
    “而且医生也说，你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好转，我们再化疗两次，就能进行骨髓移植，珂珂，这条路，爸爸知道你很难受，但答应爸爸，好好加油。”
    黎珂点点头。
    “爸，明天高三是不是要拍毕业照？”
    黎珂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在发，往年都是五月份拍毕业照，但今年因为疫情延迟到高考后一天。
    “嗯。”老黎应答，又尽量自然地看着黎珂，她怎么会不难过呢？
    “依依，和肖柯还不知道，我自己告诉他们，他们迟早都会知道，也会瞒不下去，唉，他们肯定会哭，到时候又得安慰他们，真烦呐。”
    “不过爸，高考前，我就没和肖柯在一起，我们俩就是表明了心意，所以，爸，我，明天和肖柯坦白之后，就和他告个别，反正我们也没在一起，原本高考前，说好了高考后在一起，但……”
    黎珂呼了口气：“就是……爸，你会理解我？我……并不是不相信自己，我会乐观治病，但……明天和意外哪个到来，也不知道，爸，你也要做好我随时离开的准备。”
    说着，黎珂又哭了。
    老黎也哭了。
    黎珂用力吸着鼻子：“爸，总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我也想做一个有那么一点点价值的人，你就把我的遗体捐赠了，做医疗研究，我之前也看到有白血病患者他们病逝后，这么做，真希望世界上再也没有癌症。真的到了那天，你也要开开心心的，开开心心地送走我，不然我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地上的你过得不开心，我多难受啊。”
    “知道了吗？我亲爱的爸爸。”黎珂清瘦的小手握住老黎宽厚的大手。
    老黎郑重其事地点头，皱纹已经在他脸上悄然延伸，留下岁月的痕迹，泪水一条一条交织就此淹没了皱纹。
    黎珂笑着给老黎用双手比了个爱心，“好了，我们都不哭了，我这么可爱，我真的不相信老天爷会把我收走，爸，你照顾我很累，早点休息。”
    “珂珂，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爸爸不累，照顾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累。”
    医生该嘱咐老黎的都嘱咐了，不该嘱咐的，老黎也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了。每次化疗结束回家休养期都至关重要，要时刻关注身体状况，化疗杀伤癌细胞的同时，也会杀伤正常的细胞，造成身体免疫力低下，容易受到感染，比如发烧、出血……一感染随时又会造成病情加重。
    黎珂点点头：“爸，我明天还想喝排骨汤。”
    “好。”
    晚上九点半，发布的帖子没人回复，黎珂正准备关手机睡觉。
    就收到陈依依的消息。
    rapper陈：嘿嘿，珂珂，明天拍毕业照，你可以来吗？想去你们班蹭你的毕业照，这样我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毕业照都在一起。
    黎珂苦笑。
    千分尺要估读：你好意思吗？
    千分尺要估读：有个好方法，你可以把我p在你们班毕业照上
    rapper陈：。。
    rapper陈：所以你还不能回来？你怎么阳这么久，都三个月多了
    千分尺要估读：明天晚上就能回家了，到时候你来我家找我，一起吃晚饭
    rapper陈：终于！！哈哈哈好久没见到你，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亲亲】【羞涩】，你阳着的时候我都担心死了，但又不敢多问你
    千分尺要估读：那明晚见，你想吃什么菜，我让我爸给你准备
    rapper陈：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见到你！
    千分尺要估读：我也很想你
    rapper陈：【害羞】【害羞】
    陈依依和黎珂分享喜悦，比如今天陈父陈母来接她，给她送了一大束向日葵，然后一家人去吃了很好吃的烤鸭，她说以后要带黎珂去吃……
    第二天一早，黎珂刚醒，就看到肖柯的消息。
    ——7:45
    肖大外交官：今天拍毕业照你会来吗
    千分尺要估读：不会
    千分尺要估读：拍完毕业照，我们启航楼下的小亭子见，到时候我过去
    那边秒回。
    肖大外交官：嗯
    毕业照从十点开始拍，阳光很好，青春的笑容洋溢在校园里，往年老黎作为学校主任会出席每届毕业生的毕业照，今年他没有参加。
    黎珂也没来，27班有同学问小彭，小彭笑笑，把话题转向其它。
    余凯兴则跑来问肖柯，肖柯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只想让拍毕业照的环节快点过去，他要去找黎珂。
    将近12点，毕业照终于拍完。
    黎珂戴着酒红色的渔夫帽，长袖长裤，戴着口罩，早早坐在启航楼下的亭子里，蝉鸣声声聒噪，四周棕榈依旧繁茂，团团包围着这座小亭子，这是肖柯和她告白，她又给予他回复的地方。
    当时一次一次心跳猛烈跳动，觉得有多浪漫，现在就有多无奈凄凉。
    肖柯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
    倏地黎珂竖起耳朵，听到亭子外传来的小跑声，她捏紧十指，盯着亭子的鹅卵石路入口，全副武装的她，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好怕看到别人哭啊。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里百转千回，那个奔跑着身影就撞入眼帘。
    接着，两双眼睛对视上，整个时空好像都静止了。
    “黎、黎珂？”少年停下奔跑而来的步伐。
    黎珂挥挥手，看着明显蹙眉愣住的肖柯。
    “你，黎珂？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肖柯声线都带着颤抖。
    黎珂掐着自己的掌心，好害怕一开口说话，绷住的情绪就喷涌而出，事实是见到肖柯那一刻，眼睛就热起来。
    “你怎么了？”
    “怎么了？”肖柯明显慌了神，愣在那里双唇微张着。
    “生病了，白血病，我不是阳了，三个月前，是确诊了白血病，化疗了两个多月，恢复得还行。”
    肖柯杵在原地好半晌，眨着眼睛，茫然地走进亭子里，快进到亭子，迈上一级台阶就踉跄了半步，眼睛从未从黎珂身上挪开过。
    白血病？
    白血病。
    他爷爷是外科医生，奶奶是中医，姑姑是儿科医生，小时候又经常被爷爷带到医院，他多多少少对白血病有了解。
    让人闻风丧胆的白血病。
    和梦一样，虚幻得脚下的步子都是悬浮于空的不真实感。
    “你说，白、白血病，白血病？”
    “嗯，白血病。”黎珂咬着下唇，下面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别担心，化疗后，我身体各项指标都还行，没有生命危险。”
    “就是，我不能去北京了，我也没有参加高考。”
    “所以，所以，我不能和你去北京了。”
    “我们，说再见。”
    黎珂话说得云淡风轻，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得越发紧，“以前说过的话，我做过的事，你就当年少无知，我耍流氓。”
    肖柯喉结猛地滚动，半晌说不出话，艰难地抬起脚，准备靠近黎珂，蹲在她跟前，黎珂往后离了他大半步，然后站起身。
    肖柯一怔。
    黎珂变得瘦削单薄，炎热的夏季，穿着长袖，瘦得两肩的骨头都是凸起的，帽子下，脸被口罩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肖柯开始看不清那双眼睛，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他猜不透里面的情绪，黎珂后颈见不到一丝黑发，她的头发没有了。
    肖柯下意识又是上前一步，黎珂又后退一步。
    “你别靠近我，我就是来和你道别的，我要好好治病，没有时间和精力和你谈恋爱，之前你说过，我以后想谈恋爱，第一个要想到的人是你，但我现在不想谈，所以我们说过的话，都作废。”
    “我们好好说，再见。”
    趁着现在，不是非我不可，感情的漩涡没有越陷越深。
    你的未来，应该一路朝阳才对。
    因为抗白之路，艰辛且危险，我不想再有多一人为我提心吊胆。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原谅我。
    我也想好好的，好好的。
    我把所有美好的词都祝愿在你身上……
    祝你前程似锦。
    祝你一路生花。
    祝你一帆风顺。
    祝你梦想成真。
    祝你一生安康。
    ……
    祝你忘记我。
    这辈子，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祝你早日成为一个纵横俾阖的外交官。
    你的未来，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
    “而且生病之后，我发现我就没有多喜欢你，感情都是会淡的，更何况我们才屁点大，但为了不影响你高考，我又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和你说实话。”
    “而且，我细究我喜欢你的原因，其实也没有多喜欢你，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成绩也挺好，看上去，应该和我挺配的，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挺骄傲的人，毕竟每个人都有虚荣心，我只觉得和你在一起，肯定挺有面子。”
    “然后，这三个月，不用备战高考，躺在病床上，有点闲，我有时间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我自己也记不太清我们一起发生过什么，反而越想越觉得挺没劲，你好像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了，刚开始，可能是你对挺好奇的，但现在觉得你，也不过尔尔。”
    “就这样。”
    戴着口罩的黎珂，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奇怪的是，她越说越平静，是一种认命和深思熟虑后的平静。
    肖柯的眼泪像是坏了了水龙头，不断地喷涌，他哭得几乎无声，哽咽声断断续续、细细碎碎。
    黎珂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立马抬离目光。
    “你也别难过，你还是挺好的，在别人眼中肯定是闪闪发光的存在，只是我们俩不合适，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自己想想，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总是大道理一大堆，一股爹味，说教味，听着就让人觉得很烦。”
    “我是要找男朋友，不是给自己找个爹，而且我们都是有主见的人，意见难以磨合的时候，棱角肯定磕磕碰碰伤到彼此。”
    “说了这么多，就这样，我不想再欺骗你了，你知道，我能说出这些话，很艰难，最后，祝你考上北大，再见。”
    黎珂转身就要走，肖柯上前捉住她的手腕，黎珂的拳头紧紧攥着。
    “你骗人。”

 第105章 万里天堑

    “黎珂，你自顾自说了这么多，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你这么说，心里不难受吗？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你别骗我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
    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肖柯手掌往下挪动，彻底裹住黎珂紧攥的拳头，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哀求，“黎珂，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生病了，我陪你一起治，你不要推开我。”
    “你刚刚说的所有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我知道你故意说这些话，就是要把我气走。”
    “我们说过遇到问题要好好沟通，生病了我们好好治病，不要说伤害彼此的话。”
    少年一颗又一颗硕大的泪珠往下砸，打湿了整个夏季。
    黎珂低眸看着肖柯的手，他的左手，带着莫比乌斯环戒指，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右手。
    黎珂不敢抬头看肖柯的眼睛，攥紧的拳头是她憋住泪水的唯一武器，松开了，泪水就会决堤，她抬起左手，一点一点掰开肖柯的手。
    “肖柯，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喜欢你了。”
    你别这样，别用一副可怜委曲求全的样子哀求我，你不应该为任何人低头，你应该骄傲、自由、潇洒、恣意才对。
    你应该没有任何阻碍和顾忌地勇往直前才对，你应该义无反顾地走向你的未来才对。
    黎珂继续撂下狠话：“看到你，看到你们，我只会痛苦、痛苦。”
    “痛苦你懂吗？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妒忌你，凭什么你们都可以顺顺利利的高考，而我不可以，我每天那么努力，我也想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为什么生病的是我！”
    “看到你们，只会让我很难受很难受，让我时时刻刻想起我原本可以和你们一样，但偏偏……事与愿违。”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就不要来打扰我了，说再见，我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黎珂最后两句话也是几近哀求，带着哭腔。
    也是肖柯第一次听到黎珂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主动松开黎珂的手，咽喉里哽住，想说些什么，但呼吸凝重，像是有块巨石狠狠地撞击胸口，大脑也像是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黎珂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信。
    可他不信又能怎么样？
    黎珂的话至此。
    黎珂的痛苦，他却像个两手空空的懦夫，无能为力。
    心疼她，心疼得要死，但心疼有个屁用！
    心疼在病痛人祸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老天为什么要开他们的玩笑？
    沉默了半晌，肖柯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黎珂，如果你看到我，真的不开心的话，我，我也是可以不出现在你的眼前的。”
    “对不起。”
    “我明白你今天这些话的意思，上天一定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爱笑的人，黎珂，要好好治病，要每天都保持好心情。”说完，肖柯顿了下，最终艰难地开口：“再见，黎珂。”
    黎珂点头。
    “既然要和我告别，开始的时候是一个拥抱，那么结束的时候是不是也由一个拥抱结束？”说着，肖柯张开双臂，又上前靠近黎珂一步。
    黎珂没看他，又后退了一步。
    他们相距不过一米，却仿佛隔着万里天堑。
    ……
    两个弱小的灵魂各自无助地呜咽。
    风在轻轻地吹，萦绕人的心尖。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
    黎珂回到家，就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地呆望天花板。
    她没有哭，只是心里很难受，难受到像是万座高山压住心脏，她要喘不过气了。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后就各自走各自的路，她心里还是轻松了很多，她现在像个炸弹，还是不定时炸弹，未来哪个时刻爆炸都是未知数，她不想浪费肖柯的时间。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曲靖辰来了，黎珂和他在沙发上看电视，曲靖辰时不时就瞥一眼她。
    黎珂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我还好着呢，不用一直盯着我看。”
    曲靖辰立马熄灭了手机屏幕，藏到一侧，“我，我知道。”
    黎珂刚好捉到曲靖辰的小动作。
    “你怎么不敢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曲靖辰舔舔唇，“我不喜欢玩手机。”
    “你不会在和肖柯发消息？”
    曲靖辰立马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没有！”
    “那就是有。”
    曲靖辰：“他就是问我你情绪怎么样，他很关心你啊，黎大珂，你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你们以前那么好。
    那么好。
    “不能，所以以后他问你什么，你就说我都好就行了，有你们担心我，我就已经够愧疚的了，每天在我旁边嘘寒问暖，为我提心吊胆，我就是发个烧都能把你们吓死。我不能给他任何希望，我知道我这样也很自私，但我也没有办法，我很害怕我哪天就离开了，到时候对他不是更残忍吗？”
    曲靖辰又啵啵啵抽旁边的抽纸，粗鲁地给自己擦眼泪。
    “但其实他都懂你的意思啊，他肯定知道你是故意推开他。”
    黎珂不想继续肖柯的话题，看了眼厨房，“小曲，以后我真的哪一天不在了，你作为弟弟，要替我照顾好黎老师，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给你。”
    曲靖辰冲着天花板呼呼吐气。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再哭我打你了啊，把你打毁容，让你哭个够。”
    曲靖辰又成功被黎珂逗笑。
    “谁让你跟我交代后事的。”曲靖辰吸鼻子，“你放心，我是你坚挺的后盾，以后这种话你不能再跟我说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小时候过家家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以后孩子洗屁股包尿不湿的。”
    黎珂笑两声，现在没有力气，有力气的话，她还是想踹曲靖辰一脚。
    电视机里综艺节目明明引得嘉宾发笑，但黎珂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打开手机，发现昨晚发帖子的app里的消息99+，她点开看。
    ——遵从你的内心，你在写下这篇帖子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有了答案，没有人能替你回答，帖主，愿你早日康复！
    ——如果是我的话，才高考完，十七八岁的年纪，我天都塌下来了，我哪里还顾忌得了别人的感受，祝好。
    ——分手，你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也应该清楚，才高考完，年纪也没多大，未来还长着呢，从校园爱情到婚纱的能有几对
    ——白血病又不是绝症，好好治病，你命重要，还是你男朋友重要
    看着看着，黎珂就看到底下有条评论吵起来。
    ——最讨厌你们这种以自己的角度出发，你觉得是为了他好，但这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不好好沟通呢？你自以为不要连累他，就把他推开，说一些恶语伤人的话，他就不是人了吗？快死了，就不能好好陪着对方。
    楼上说的也太轻松了，等事情真的落到你身上，你就没有这么轻松。
    白血病又不是绝症，与其伤春悲秋，不如活一天爽一天。
    ……
    有温暖的回复，也有乌烟瘴气的评论，黎珂关了app，不想看。
    没过一会儿，陈依依来了。
    刚进门，陈依依看到黎珂的卤蛋头，整个人愣在那里。
    -
    曲靖辰：她挺好的，在看电视，别担心她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她病情怎么样？
    曲靖辰：黎老师说，目前化疗挺顺利的，还要化疗两三次，他们说那个什么血液学缓解完全的话，就可以进行骨髓移植，但她和老黎是半相合，医生建议先化疗，在中华骨髓库找一下骨髓配型全相合的供者，再进行骨髓移植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谢谢
    肖柯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已经坐在电脑前五六个小时，今天中午回来，差点还闯了红灯，幸好一个中年大叔拉住了他。
    他不敢问老黎黎珂的具体病情，已经够难受的了，他不敢去添堵。
    只是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预感，他幻想过种种事情，怎么也没想到是黎珂生病了。
    小时候，他被爷爷带去医院，经过肿瘤科，那一幕幕画面总是心酸揪心，跪在医院长廊不顾形象、号啕大哭的家属，双眼空洞猩红失魂落魄的病患者……众生皆苦，健康是福。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在他喜欢的女孩身上。
    肖柯大口喘着气，很闷，他感觉他快要窒息了。
    他都快窒息了，黎珂又怎么办呢？
    他们怎么办呢？
    今天黎珂和他说了很多话，他一句也不会相信。
    当时他自己也不冷静，也害怕黎珂情绪激动，就顺着黎珂让她把话说完。
    他们不能是这个结局，一定不能。
    什么再见，他才不要再见！
    他滑动鼠标，关于白血病的内容映入眼帘。
    白血病分为慢性和急性，其中急性又分为急性淋巴白血病和急性髓系白血病。治愈率分别为70和60，但急性两个大类又进行细分，白血病的类型就又多又繁杂，可以说每一个个体的治疗方案差别都很大。
    有些类型，化疗两三年，幸运的话病情可以达到有效控制。有些类型需要通过化疗，化疗把体内的白血病细胞清除掉，然后进行骨髓移植，回输干细胞，但移植后，也会有复发的风险，一般五年内不复发，才能算得上有效控制，总而言之，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
    肖柯知道黎珂在担心什么。
    此题无解。
    无解。
    他打开黎珂的微信对话框，真的好想和她说说话。
    肖柯一条一条翻着之前黎珂给他发的消息。
    三个月里，原来每一条信息都是美丽的谎言。
    什么阳了，什么不能返校，什么不方便语音、视频，原来都是怕他知道她生病了。
    原来都在骗他，原来怕影响他高考。
    可是她自己呢……打下这些信息的时候，是不是像他现在这样泪流满面……
    他脑海里都是黎珂生病后瘦骨嶙峋的样子，明明以前那么健康，像个小太阳一样……
    他们该何去何从？

 第106章 光看背影她就认出来了

    711晚，黎珂十八岁生日。
    今年的生日，氛围变了。
    没有奶油蛋糕。
    每个人都想开开心心的，但隐隐约约的就是开心不起来。
    曲靖辰今年在，老黎、苏文、陈依依，大家都在。
    简简单单地过完生日，陈依依就拉着黎珂回了房间。
    “看！我今年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陈依依从礼品袋里掏出四五顶假发，款式不一，带宝石蓝挂耳染的，大波浪，短卷发……
    她又窸窸窣窣从袋子里掏出两顶渔夫帽，又拿出几盒拼图。
    “拼图呢，你化疗无聊的时候可以玩。”
    黎珂看得出，陈依依很努力想把氛围弄得轻松欢快些。
    “嗯，谢谢！我都很喜欢！”
    陈依依给黎珂戴上带着挂耳染的那顶假发，“好看！”
    “珂珂，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觉得你头型好好，剃光头也好好看！好秀气，光头都无法压住的颜值！”
    黎珂照着镜子：“哈哈哈，你说的这话，我剃光头的时候，护士姐姐也和我说过，我智慧的大脑能长得不漂亮吗？不过你送我这么多顶假发，我以后出门，一周可以换五个发型，再也不用洗头了。”
    陈依依弯唇笑：“你喜欢，我每个月都送你。”
    说完陈依依又呸呸呸：“不不不，你的头发会自己长回来。”
    黎珂：“依依，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像以前一样，不用避讳着我的病情，我现在身体挺好的，这两天胃口也好，和你们坦白之后，我心情也更好了。”
    “细想从出生到现在的人生，我觉得我过得挺开心的，有你和小曲陪伴着我长大，有老黎这个活宝爸爸，学习也全力以赴，没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我很知足。”
    所以，未来哪一天不小心离开了，我也很知足。
    你们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
    陈依依瘪着嘴，当了那么多年语文课代表，她知道黎珂的弦外之音。
    “嗯。”
    “所以你高考感觉怎么样？”
    陈依依：“嘿嘿，我感觉应该还行，不过，珂珂，我爸妈和我讨论专业，他们都希望我学会计。”
    “你不是想去传媒吗？我觉得你好好和他们说，他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其实珂珂，我感觉我也不是很喜欢传媒，我都后悔选文科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学医了，你别误会啊，我想学医是因为疫情，看到了很多美丽勇敢的逆行者，嗯，就觉得，有一份光发一份光。”
    黎珂不信，但也没戳破陈依依，“文科能选的医学专业很少，你不喜欢中传吗？”
    “里面美女如云，我怕我会自卑。”
    “……”
    “你别骗我，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做出影响自己人生决定的选择。”
    陈依依笑：“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能影响我做出我的人生选择？”
    两人待在房间一会儿，又跑出了客厅。
    螺蛳粉被锁在了笼子里，看见黎珂，就直勾勾地盯着黎珂看。
    “依依，你帮我养螺蛳粉，医生建议家里还是不要养宠物。”
    陈依依：“我确实觊觎它很久了，哈哈哈，终于要被我抱回家了！”
    当晚陈依依就抱走了螺蛳粉。
    -
    黎珂不能太晚睡，老黎规定她每天十点之前必须睡觉，洗完澡，喝完老黎泡的牛奶，黎珂就躺在床上，她要好好珍惜在家的时间，过几天又要去医院闻消毒水的味道，化疗了两次，每次她都特别特别想回家。
    白亮的灯光下，她又在审视自己的四肢，红色的斑点还是很多。
    她之前会害怕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会不会就永远醒不来。
    但前天老黎已经和苏文领证，只是现在他们不方便住在一起，只要这个世界上老黎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就不害怕了。
    睡不着，黎珂又在手机上编辑自己的抗癌心路历程。
    读者还挺温暖的，会在底下不断鼓励她，还会给她推荐书目，推荐歌单，甚至有些同龄人看到她的帖子，会被她鼓舞到。
    ——2020712
    最近疫情有好转，心情也有好转……今天还是我18的生日，确实啊，有点感慨，谁知道我18岁是这样度过的，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不是？最近也没有什么心事了，被家人爱着的感觉真好。不过可能有点对不起k，高考完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在这里也给他道个歉。喜欢又不能当饭吃，长痛不如短痛，希望他快点走出来……
    因为发布帖子可以匿名，黎珂又错乱混淆了很多个人信息，即使有熟人看到，也没人能猜出是她，所以有什么情绪，她不能和认识的人说，但可以和陌生人说。
    编辑完今天的碎碎念，黎珂关灯睡觉，刚盖上被子，又骤然想起陈依依的志愿。
    她打开和肖柯的微信对话框，过了下，又退出，但过了下又打开，退出打开，退出打开。
    最终黎珂还是退出了。
    不知道肖柯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遇上她，算是青春一件倒霉事了。
    刚退出微信，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来自肖大外交官。
    肖大外交官：今天是你生日，还是想和你说声生日快乐！
    肖大外交官：十八岁生日快乐！
    肖大外交官：天天开心！
    黎珂勾起唇笑，泪水滑落，原来都忘记删肖柯的联系方式了，但她真的好舍不得。
    黎珂顺势打下。
    千分尺要估读：想起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因为我，选什么医学专业，当你的外交官去，虽然这样说很自作多情，但你真的不能这么做，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说真的！
    黎珂默默把上面的话删掉，她以什么身份和资格呢。
    千分尺要估读：当你的外交官去，千万别因为谁就选了其他专业
    肖大外交官：你说因为谁？
    千分尺要估读：。
    肖大外交官：嗯，我知道了，不会干这些让你觉得压力大的事，你好好治病，听医生的话，这个病保持心情的愉悦很重要
    肖大外交官：早点休息，晚安
    千分尺要估读：我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我要删你联系方式了
    信息发送之前，黎珂又去百度了怎么保存聊天记录，她先备份了一份，才把信息发送出去，最后点击了删除好友。
    -
    7月15日，黎珂又要去医院进行第三次化疗，一大早就做了骨穿，这次骨穿比前两次都顺利，长长的骨穿针进入盆骨，咬牙疼了两下，黎珂脚趾都蜷缩在一起，骨髓抽出来了。
    但骨穿结果并没有如人所愿，白细胞和血小板含量依旧很低，打了三天升白针，又连续输了几天血小板，接下来的几天黎珂都是躺在病床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输液。
    又回到了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都想吐的状态，黎珂想哭又很想回家，饭都是老黎手把手喂，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身体很疲惫，但又不能表现出沮丧的样子。
    化疗的第七天清早，走廊外响起一阵凄惨的哭声，黎珂一阵心悸，最后听隔壁的陪床说话，黎珂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移植成功的患者复发后送来医院，还是死了，家人悲痛欲绝，哭晕在走廊外。
    中午老黎给她喂饭时，也是心不在焉。
    黎珂也只能默默地吃饭，逼着自己，艰难地吃饭，只有好好吃饭，身体才会有营养。
    吃完饭，她偏头看向窗外，晴空万里，干净的蓝天白云衬得城市的高楼大厦都恢宏壮阔。
    “爸，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老黎点点头，收拾好碗筷，推来轮椅，扶着黎珂下床，又给黎珂递来防护口罩。
    住院楼连着好几栋楼，还和门诊楼互通，楼顶中央是透明的蓝色玻璃，阳光一泻千里，洒入走廊。
    老黎推着黎珂，前往门诊楼，打算从门诊楼的电梯下楼，接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医生，一下截住老黎。
    “黎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老黎拧眉思索：“你是xxx，现在都当医生了啊？”
    “是啊。”
    听了几句，黎珂知道了，这是老黎原来教过的学生，他们在寒暄，聊着聊着又提到了黎珂，黎珂冲那个年轻医生挥挥手，就安安静静地回到自己的世界，等他们聊完天。
    四处张望，形形色色的人影，或沮丧，或茫然，在医院里，就没有容易二字，黎珂目光逡巡间，猛然被一抹红色马甲吸引。
    自主缴费机旁站着一个少年，弯着腰，与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人齐平，少年侧头一副倾听老人说话的模样，连连点头，接过老人递给他的社保卡，白皙的手指在自主缴费机页面跳动。
    黎珂呆呆望出神。
    少年举手投足间都是朝气和热忱，是她喜欢的那个少年。
    光看背影她就认出来了。

 第107章 可我只喜欢你

    “珂珂，看什么？”年轻医生走后，老黎顺着黎珂的目光看过去，转瞬是满腔的心疼和无奈。
    可是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
    一个是他罹患癌症的女儿，他尊重理解她所做出的任何决定，一个是他前途一片光明的学生。
    他只能是，无能地恨透了命运。
    黎珂收回目光，“走，爸。”
    但通往电梯口，就要经过肖柯那，老人走后，肖柯戴着蓝色口罩，身姿笔挺地站在两台自助缴费一体机之间。
    老黎低头看着轮椅上的女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推着轮椅往前走。
    离肖柯越来越近。
    黎珂偷偷攥着自己的手指，目视着前方。
    接着就听到肖柯的声音，他声音昂扬地喊了一声老黎。
    身后的老黎笑着挥手打招呼：“肖柯，你在医院干嘛？”
    肖柯：“当志愿者，引导挂号和自助缴费。”
    老黎：“嗯，不错呀，很有意义。”
    黎珂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肖柯一眼。
    “你们这是去哪？”
    老黎：“去散步。”
    “老黎，能不能让我和黎珂单独说几句话？”
    老黎愣了下，轻轻拍了下黎珂肩膀，黎珂抬头看肖柯。
    口罩之下的两双眼睛对视上。
    黎珂能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克制着的隐忍情绪，她抠着手指。
    肖柯看着她的眼睛，蹲到了她的跟前，语气很温柔：“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就几句话。”
    挣扎片刻，黎珂最终点头。
    老黎拍了拍黎珂的肩膀，然后离去。
    肖柯站起身，露出笑：“你先等我一下，我去脱一下志愿者马甲，找个人顶替一下我的位置。”
    没过一会儿，脱了红色志愿者马甲的肖柯从旁边的一个后勤房间出来，穿着红色马甲的余凯兴出现了。
    “哈喽，黎珂同学，好久不见！”余凯兴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垂眼看着黎珂，一副古代太监的毕恭毕敬样。
    黎珂挥挥手。
    余凯兴语气一切都很自然，做着加油打气的动作：“我们都知道你生病了，但黎珂同学要好好加油，你这么聪明、漂亮、大方、美丽、优秀、坚强一定可以早日战胜癌细胞，回到我们大家的身边！我们都在等你！”
    戴着防护口罩的黎珂咬着唇，鼻子发酸，点点头。
    肖柯：“滚开，赶快站到你的岗位上。”
    余凯兴退下。
    肖柯推着黎珂的轮椅，“你想去哪散步？楼下花坛吗？”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快点说，就在这楼道里走走就可以了。”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光是在这楼道走廊说不完。”说着，到了电梯口，肖柯摁动电梯键，没过一会儿，电梯来了，肖柯把黎珂稳稳地推入电梯里，他站在黎珂身后，手捉着轮椅背，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两人没再说话。
    一路到了门诊楼大门口，两人也没说话，肖柯侧身拿起黎珂手上握着的那把遮阳伞，撑开。
    两人出了门诊楼，来到门诊楼后的小花园里，七月烈日悬于晴空，阳光白亮，蝉鸣长嘶，草木繁茂。
    肖柯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慢慢推着黎珂走在绿化树的阴影下，两个人走得很慢，周边也有穿着病号服来来往往的病人。
    气氛有点尴尬。
    黎珂轻轻叹了口气，肖柯要说的话，她十有八九知道是什么。
    “黎珂，你对余凯兴的态度都比对我的态度好。”肖柯轻声说。
    黎珂没正面回答，转移了话题：“你们怎么在医院当志愿者？”
    “高考完没事干，疫情也不能跑到其他地方去，我姑姑刚好说医院需要志愿者，是给大学生返乡的社会实践活动，我和余凯兴闲着没事就来了。”
    黎珂知道，不是，高考完大把多事干，宅在家打游戏都好，没必要跑来医院当志愿者。
    “你是想见我？”
    肖柯笑，走到黎珂跟前，蹲着，抬着眼眸看她：“对啊，想见你，看来没装傻。”
    “……”
    “我们说好了要再见的。”黎珂别开眼，看向一旁的花圃，不想看肖柯。
    “对啊，再见，再次见面。”
    黎珂又转回头，严肃地看着跟前的肖柯，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气质清爽，口罩上的眼眸透亮，像个骑士，虔诚地蹲在她的跟前。
    但她不想他这样。
    “肖柯，我很严肃，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了。”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看见我，眼睛都在偷偷笑。”自从和老黎打招呼到现在，他有捕捉到黎珂眼尾上扬的时刻。
    黎珂瞪他：“我喜欢笑，我就是看到一条小狗也会笑好？”
    “汪汪汪。”肖柯举着爪子，学狗叫。
    黎珂原本的严肃一下被肖柯搅乱，简直被气笑了。
    “严肃一点。”
    旁边经过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大爷，笑哈哈两声：“小伙子，女朋友生病了，就不要总是惹女朋友生气嘛，珍惜眼前人。”
    肖柯转回头，看那个大爷：“知道了，谢谢大爷！”
    黎珂实在没忍住抬起手，打了肖柯肩膀一掌，但力气很轻。
    “肖柯，我真的很严肃。”
    “好，我知道你很严肃，那我也要严肃一点了，之前都是你在说，今天你听听我的想法，你生日那天还直接把我微信、qq都删了，手机号也拉黑了，这十天，我简直度日如年，我知道你的顾虑，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是，你生病了，你把我推开，你真的以为我就能忘了你吗？我知道你那些都是骗人的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你越是推开我，我只会满心满眼都是你。”
    黎珂拧着眉，想打断肖柯。
    但黎珂一个眼神的变化，肖柯就知道她想干嘛。
    肖柯制止了她：“你先听我说完，你那天说了一大堆我都没打断你，你也给我说完话的机会。”
    黎珂无奈：“嗯，你说完。”
    “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生病了，你会怎么样？你肯定也不希望我推开你，对？”
    “那你错了，我真会踹了你，帅哥千千万，不差你这个。我可不是一个原地踏步的人，也不想和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人在一起。”
    “嘴硬，死鸭子都没你嘴硬”
    “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们不可能了。”
    “黎珂，我们好好聊一聊，都说说心里话，不要口是心非。”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真的好想陪在你身边。”
    “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推开我，难道我就不会痛苦一辈子了吗？”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黎珂偏头，目光紧紧聚焦在花圃边里的杂草上，不敢再看肖柯一眼。少年语气虔诚，像春天的雨要一点一点柔化她的心，她怕再听下去，就会动摇了。
    她也很想他，她也很喜欢他，很想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想和他谈一场甜甜的永远不会分手的恋爱，和他一起成长、共同进步，和他一起去北京上学，和他一起看日出日落……
    但黎珂语气比夏日的冰镇柠檬水还凉。
    “你去喜欢其他人。”
    “我不。”
    “我只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去喜欢其他人？”
    “肖柯，你知道世界有多大吗？你以后一定会遇到很多很多优秀的人。”
    “可是世界这么大，我也偏偏喜欢你。”
    “你这叫做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而且我从来都不相信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大把多校园爱情，有善始没善终。”
    肖柯愕住。
    四周嘈杂，两人一同沉默。
    黎珂偏回头，看他，“送我回去——”
    但话还没说完，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在胃里翻江倒海，黎珂下意识紧急摘掉口罩，接着胃部像是被用力挤压，黎珂发出呕吐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弓着身，接着浑浊的液体伴着食物残渣冲破食道，黎珂连连作呕，污秽的呕吐物从口中喷薄而出。
    而肖柯直接伸出双手捧住黎珂的呕吐物。
    黎珂吐完，浑身难受，一口一口喘着气，看着眼前的肖柯，心里更难受，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吐完了吗？”肖柯平静地问。
    黎珂像死一般难受，点头，接着肖柯捧着那摊呕吐物离开，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拿着湿纸巾和水。
    绿化树的树荫下，蝉鸣经久不息，树影层叠，随着习习凉风而动。
    肖柯又蹲在黎珂跟前，帮黎珂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接着又擦掉黎珂病号服上沾的污秽物。
    黎珂的眼泪细细地淌下来，很快眼睫湿润，黎珂看不清眼前的肖柯。
    恍惚间，回到去年那个初冬，考完理综，她不小心漏了姨妈在考场的板凳上，肖柯也是这样耐心毫不嫌弃地把板凳擦干净。
    “你看到了吗？我的身体很容易不舒服，我可以乐观勇敢地治病，但也有随时离开的风险，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痛苦的样子，也不想未来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一个人陷在回忆里走不出来。”
    “我不想自私地占有你的时间，我怕你给我的陪伴会是一种浪费。”
    “我不想成为阻碍你前进的绊脚石。”
    黎珂一句一句慢慢地说，泪珠一滴一滴滑落脸颊，滚落到肖柯的手背上，肖柯抬手抹去黎珂的眼泪。
    “可这都是你的想法，你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怎样度过这一生都会过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是你口中不确定的将来，和你在一起，我不觉得没有意义，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你把我推开，你自己难受，我也很难受。”
    “我想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时间的意义，这是我的选择，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选择。”
    黎珂泣不成声。
    肖柯也哭。
    两个人扯着纸巾一起哭。
    “微信加回来好不好？”
    “黎珂，我们和好。”
    “好不好？”

 第108章 我会永远往前走

    “如果未来哪一天我还是离开了怎么办？”
    “那我们要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时间。”
    “那你最后怎么办？”
    肖柯沉默：“如果你还是变成星星了，那我在人间，就会往高处走去，让你低头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我。”
    黎珂眨着眼眸，又是世纪难题摆在眼前，要她怎么做选择才不是自私。
    拥有的东西越多，就越害怕，就越不想死。
    爱是滋养万物的沃土，也是让人患得患失的软肋。
    让她带着所有人的爱和希望披荆斩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勇气、无奈和压力。
    她就是害怕，害怕，害怕。
    很害怕。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错了，你要去喜欢其他人，永远往前走，而不是停留在过去。”
    肖柯没回答，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答应和好了吗？”
    黎珂沉默，刚想开口，又听肖柯说。
    “急性淋巴白血病的治愈率是70，化疗、骨髓移植后，如果五年内不复发，算得上是有效控制，如果五年内不复发，你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可以吗？”
    五年吗？
    五年足够你大学毕业，奔赴到你想去的地方，五年内存在的变数很多。
    但承诺，黎珂还是不想答应，在北大，在这个灿烂的世界，他拥有足够多的机会去看到更多可能。
    而不是局限在她停滞不前的世界里。
    她真的不想成为一个负担。
    肖柯看着黎珂为难的表情，“我答应你，我会永远往前走，你不要有任何压力，如果最后的结果没有那么好……我也会去喜欢其他人，好好度过这一生，但请你现在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这十天，我想过很多，所有的结果我都预设过，无论好的坏的，现在这时刻我……我从来不觉得你是负担，你是我想要一直前进的一个动力……我——”一向说话有条不紊的肖柯，开始着急忙慌、语无伦次。
    原本平静的黎珂笑了，伸出手，往肖柯清俊的脸上一掐。
    他好可怜，再不答应他，他可能又要哭了。
    走一步，是一步。
    肖柯握住黎珂掐在他脸上的手，“你是答应和好了吗？”
    “嗯。”
    肖柯立马半蹲起身，把黎珂拥进怀里，又不敢抱得太用力，喃喃道：“我好开心。”
    “真的好开心，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
    肖柯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黎珂头埋在他温热的胸腔里，耳畔是孩童得到满足的笑声，黎珂任由肖柯抱了一会儿，然后才推开他。
    “拉个勾，刚刚你说的话，如果我以后……你都要答应我做到。”
    “嗯。”拉完勾，肖柯又牵起她的手玩，摩挲上面的针眼和红点。
    “真不明白你有那么喜欢我吗？”
    肖柯没有回答，精致的眉眼里是心疼。
    他低头吻了好几次黎珂的手背。
    这就是回答。
    在轻柔的亲吻中，正午的风都温柔了。
    在小花园逛了一会儿，肖柯把黎珂送回病房，左手揽起黎珂的腿弯，右手伸臂穿过黎珂腋下，直接公主抱，怀里的人很轻，他抱起来轻而易举。
    老黎站在病房的门外，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肖柯，你确定要和珂珂在一起吗？”
    医院长廊的栏杆边上，老黎问，曾经他和肖柯是在学校长廊的栏杆上聊历史、军事、天文地理……谈笑风生。
    “老黎，我确定，也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你们的事，我不插手，只是你，还小，未来还很长，要做好心理准备。”
    ……
    2020725高考成绩出来了，肖柯志愿填报结束，如愿北大，选了法语。
    黎珂原本7月31号结束化疗，但因为猝不及防的发烧，身体各项指标又降了下去，出院时间往后延迟了几天。
    肖柯在医院外当志愿者，一到休息时间，就跑到黎珂的病房外对她笑，但看到黎珂虚弱躺在病床上，他好无奈，好无奈……
    黎珂的临床奶奶还是没顶过化疗，去世了，黎珂眼睁睁地看着她蒙着白布出去。
    也不知道肖柯从哪里打听到的周围一圈病友的病情，他了如指掌，在用治愈概率安慰黎珂，其中有很多都是罹患白血病十几二十年，通过积极的治疗，到后面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幸福地生活着。
    黎珂不知道她会不会是幸运儿，但她珍惜现在，身体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是个有气无力的正常人，可以被人扶着下床走动，不好的时候就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有很多时刻，她都想一了百了得了。
    但是她不可以。
    与她连结的纽带太多了，太多了。
    忙前忙后，在家和医院不停奔波，短短几个月就老了十岁的老黎，一直给她加油打劲的陈依依、曲靖辰他们……还有肖柯……
    她也想坚强，可是化疗住在医院里真的好累好累，她哭都不敢哭。
    临近九月，大家陆陆续续准备开学。
    老黎也接到一个电话，是好消息，医院说中华骨髓库有和黎珂骨髓全相合的供者愿意进行骨髓捐赠。
    老黎喜极而泣。
    但黎珂看到了医院的付款单，笑不出来，短短几个月，她花了很多很多钱，把老黎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但身体依旧不争气，她胖不回去，体内各项指标都达不到骨髓移植的条件。
    八月末的某一天，黎珂把高文秋给她的银行卡给了老黎，里面有三十万，但未来的治疗费用还是未知数，老黎让黎珂别担心钱的问题。
    黎珂在医院也看到，有些人因为高昂的治疗费用而放弃了治疗，回家自生自灭。
    最终黎珂打通了高文秋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开始有些欣喜。
    黎珂说：“我生病了。”
    “啊？什么？”那边愣住。
    “我得了白血病，白血病你知道？后面要进行骨髓移植，但治疗费很高，我爸从小到大抚养我，给我治病钱已经花得差不多。”
    远在海外的高文秋沉默良久：“黎珂，现在英国疫情蔓延，经济下行，我也怀孕了，上次不是给了你30万吗？”
    “那你再给我50万。”
    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你上次不是说再也不联系我了吗？现在需要钱你就知道联系我了？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母亲，你不是只喜欢你爸吗？”
    “我现在也很困难，加上我怀孕了，辞职在家，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黎珂挂断了电话。
    8月31号，黎珂进行第四次化疗，同时各大高校相继开学。肖柯、余凯兴去了北京，曲靖辰去了山东，陈依依去了天津，文科生选了中医相关的专业，江定晨留在了省内。
    黎珂听说唐聿也没参加高考，原因不得而知，黎珂微信上问了，唐聿只是说，会复读。
    很快很多人都知道黎珂生病了，因为老黎是老师的缘故，在认识的老师、学生的重重帮助下，很快筹到100万。
    一个无比沉重的数字。
    很快黎珂又收到一封又一封祝福信，离谱的是祝福信里还有匿名的告白信。
    ——黎珂，你好，知道你生病了很难过，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谁，一次去走廊上厕所的擦肩而过，你从紫荆花树旁经过，眉目灵动地笑着，我想这是惊鸿一瞥，是我的单方面一见钟情。
    后面知道你和xk是一对，在教室里看着你们的小互动，心里酸酸的。和你说个秘密，男生宿舍很多人都在讨论你哦，但没想到是xk先下手为强。你们俩很般配，祝福你们长长久久，我还要喝你们的喜酒呢。
    ……
    你被那么多人喜欢着，上帝也一定喜欢你，加油！快快康复！
    还有27班拍的祝福鼓励视频，余凯兴剪辑的。
    27班全体人员站在学校的孔子像面前，唱跳着他们的班歌《你真的很不错》。
    动作和歌声，都喜感滑稽。
    黎珂潸然泪下。
    “黎珂，你真的真的很不错！”
    “黎珂，我们在等你回来！”
    “黎珂，我在武汉等你来蹭饭，加油！”
    “黎珂，我们都为你祈福啦！”
    ……
    九月化疗，黎珂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第109章 我在你前面

    小尾巴叫辛悦，细皮嫩肉婴儿肥，锅盖头，长得很可爱，九月初的一天，在病房里，揪着妈妈的衣服下摆躲在妈妈的身后，警惕又好奇地环顾四周。
    辛悦的母亲李银霜穿着玫红色泛白的上衣，脚上是一双塑料凉鞋，头发凌乱地盘着，脸上是饱经风霜的痕迹，那双眼睛透着红，站在那听医生说话。
    黎珂看得心酸，又是一个被晴天霹雳的家庭。
    很快病房里的医生走了，老黎早就回家做饭，病房里只剩下黎珂和辛悦母女。
    简单地打招呼和自我介绍，辛悦的妈妈李银霜说要出门买生活用品，不熟悉附近的路，带着辛悦不方便，怕她累，就十分不好意思地托给了黎珂照看。
    临走前，李银霜还嘱咐辛悦要听姐姐的话。
    于是一个大小孩和小屁孩各自坐在病床上干瞪眼。
    黎珂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怎么和小朋友开启话题，辛悦黑不溜秋的眼睛一直盯着黎珂看。
    黎珂逗她：“你看着我干嘛？”
    小孩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不说话。
    “我有糖果你吃吗？”黎珂把糖果递给辛悦。
    辛悦伸出手，瞅着黎珂，又把手收了回去，摇头。
    “你几岁了？”
    辛悦有了反应，声若蚊蝇：“五岁。”
    黎珂忽然很心疼，五岁，长得可可爱爱，和她住在同一个病房里，因为白血病，而这小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珂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就把旁边陈依依精挑细选的零食全都拿出来，递给辛悦，辛悦使劲地摇头。
    黎珂索性把零食都放在辛悦的病床上，“可以吃，很好吃，随便吃。”
    但辛悦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珂看。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辛悦圆溜溜眼睛转动，“你长得像王子。”
    黎珂大喜，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朋友，但又不敢大笑，笑用力了，腹部和胸腔都会痛。
    “为什么觉得我长得像王子？”
    “因为王子很帅。”
    “那你是觉得我很帅是？”
    “嗯。”辛悦点头。
    瞬间把黎珂哄得高高兴兴，“那辛悦小朋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辛悦的手指这才试探性地伸向床上的零食，拿了一袋小零食，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吃。
    就这样，黎珂在病房里，有了一条小尾巴，病房里不开的电视机也开了，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输液化疗，背景音乐变成了各种欢乐的动画片声音。
    五岁的辛悦远比黎珂想象中的勇敢，黎珂做骨穿和腰穿的时候都没忍住飙眼泪，但辛悦没哭，额头沁出汗水，咬着牙笑着看旁边的李银霜，李银霜捂着嘴泪水汩汩流下。
    但辛悦比黎珂幸运，辛悦病情发现得早，是白血病中容易治愈的类型，医生说通过一年到两年的化疗能控制好病情。
    2020925黎珂四期化疗结束，整个化疗过程称得上顺利，有陈依依、肖柯的语音陪伴，化疗好像没有那么难熬，陈依依是话唠，连军训教官是44码鞋都要告诉黎珂，肖柯提前给黎珂弹了很多钢琴曲，每天晚上都分享一首给她入睡前听，大家和她事无巨细地聊着大学生活。
    主治医生说国庆之后黎珂就可以进仓进行骨髓移植，意味着黎珂离重生又进了一步，那天下午老黎在病房收拾东西的手都是颤抖的。
    但又不敢太开心，怕神明知晓，又收回喜讯。
    黎珂拿着手机发消息给陈依依他们。
    最后准备郑重地把消息告诉肖柯，又把消息删了。
    得了癌症，就是不断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火光，又不小心灭了，然后燃起希望，重新寻找光明，绝望、希望反复交织出现，心情也像过山车一样，起伏不断。
    黎珂没把消息发出去，肖柯问她状态怎么样，她一律回复还行。
    被人担心是一种幸福的重量。
    她知道，他们都害怕她哪一刻就没了。
    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肖柯每晚都要和她视频。
    她知道，她都知道。
    但他们都必须要一直往前走。
    辛悦的化疗输液都安排在上午，症状相较于同病区的是不幸中的万幸，黎珂要出院，整个下午都跟着黎珂，黎珂走哪，她走哪。
    奶声奶气的嘟囔：“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嗯，大概15天，就这么多个手指头。”黎珂比划手指给辛悦看，辛悦五岁还没上学，不会数数。
    这个月，黎珂头一次当姐姐，一声又一声奶声奶气的姐姐，对黎珂来说很受用，小朋友很可爱，特别是像辛悦这种情商高还懂事的小朋友更可爱了。
    后来黎珂也是从老黎和李银霜聊天中得知，李银霜是千里迢迢来暨平给辛悦治病的，放下家中农活，和丈夫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出租房，砸锅卖铁，又为筹措辛悦的医药费向亲戚借了很多钱，但丈夫为了赚医药费，在外面摆摊，很少来医院，黎珂见过两面，是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但见到辛悦那刻，整个眼神都柔和下去。
    只可惜，命运专挑苦命人。
    黎珂很喜欢辛悦，辛悦问的问题也奇奇怪怪，比如会问黎珂一颗种子的萌发过程，会问黎珂大气压强形成的原因……黎珂庆幸辛悦没问历史、地理。
    “姐姐，你回家了，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黎珂牵着辛悦的手，去了医院里的小商店，小商店里很多哄骗小孩的玩意儿。
    果不其然，辛悦看着商店墙面上挂的亮闪闪的公主贴贴纸和水彩笔就走不动道了。
    黎珂拿下几盒辛悦目不转睛的贴贴纸，又给她拿了罐36色的水彩笔，和一本封面精美的画画本。
    但辛悦只拿了黎珂手中的一个贴贴纸，黎珂摸摸她的头，慢慢地蹲下来，亲了一口辛悦的脸。
    辛悦害羞地捂着脸颊。
    “姐姐都给你买，是给你勇敢的奖励，化疗的时候，想哭就哭，不用憋着眼泪知道吗？大人是不会责怪可爱的小朋友的。”
    接着黎珂的手机铃声响起，黎珂接听。
    “你在干嘛？”
    “在和辛悦买贴贴纸。”
    “我看到你了，你抬头，我在你前面。”
    黎珂掀起眼眸。
    肖柯站在医院的桂花树下，身后顶着秋日炫目霞光。
    “你看到我了，还问我在干嘛。”
    “还是想给你一个看到我的惊喜。”

 第110章 公主和王子会永远在一起

    “好，是惊喜，不过你回来干嘛？你等一下，我结一下账。”
    黎珂把手上的东西都给结了账，出了店门，肖柯已经站在她的跟前，而辛悦捉着黎珂的衣服下摆，把头藏在了黎珂身后。
    “辛悦出来，是和姐姐视频的那个帅哥哥，你看照片不是还夸过人家帅吗？”
    肖柯眉梢一挑看黎珂，又蹲到辛悦面前，语气温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辛悦。”辛悦很忸怩，说话的语速又快声音又小。
    黎珂把辛悦从身后掰到前面，“大点声说话，别害羞呀，这个哥哥可是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蛋糕哦。”
    下一秒肖柯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把奶糖，在掌心中摊着，辛悦也只是拿了其中一个。
    “是，我说她很乖很懂事。”
    肖柯把糖果全都倒入辛悦的掌心里，放下不，又塞到辛悦病号服的口袋里。
    辛悦眨着眼眸：“哥哥，你长得像公主。”
    黎珂闻言直接笑弯了腰，又慢慢地蹲下去，“为什么他长得像公主，我是王子？”
    “因为姐姐你已经是王子了，但是王子要和公主永远在一起，所以哥哥只能是公主了。”
    黎珂真的被辛悦五岁的逻辑给折服，肖柯摸了摸辛悦的头，问黎珂：
    “小辛悦可以出医院吗？我想立马给她买蛋糕。”
    “你去买，我在这等你，不过，不要奶油蛋糕，要含糖量低的。”
    肖柯笑：“这我还能不知道。”
    没过一会儿，肖柯拎着两盒小蛋糕回来，落日余晖下，三人坐到医院的一张长凳上。
    肖柯帮辛悦把蛋糕盒打开，辛悦就安安静静地吃小蛋糕。
    黎珂一口一口吃着蛋糕：“你怎么回来了？不封校吗？”
    “今天是周五啊，下周一、周二都没课，而且下周四是国庆和中秋，我就回来了，北京和暨平疫情状况管控得还行，确实是封校了，但可以交材料审批一下。”
    黎珂点点头：“哦。”
    “你见到我开不开心？”
    黎珂：“开心。”
    “那就行了。”
    黎珂弯起唇笑。
    “回来不单单是看你，我还要回来陪奶奶的。”
    说到奶奶黎珂眸光暗淡了些，奶奶还不知道她生病了，还以为她和肖柯一起去北京了。
    “那你不会是下了飞机直接就来医院了？”
    “机场离医院近一点，所以就先过来了。”肖柯看着安静吃蛋糕的辛悦，黎珂每天都和他提这个可爱的小朋友。
    现在这个画面，莫名像十年后的他们，他希望时光能够永远定格在这里。
    “国庆之后我就进无菌仓移植了，是重生的机会，也是我唯一的活路，但只要我的身体争气，我觉得我会战胜的。”黎珂放下手中的蛋糕，认真地看着肖柯说。
    肖柯点头，通过爷爷奶奶和姑姑在医院的人脉资源，黎珂的病情他都能打听到，所以每天黎珂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他都知道，目前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未来怎么样，医生不敢保证，他也只能祈祷上天。
    祈祷上天。
    黎珂哈了口气：“感觉我们现在聊的话题，都有些沉重了，你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就好了。”
    “黎珂，我相信你，进仓化疗后，我打电话给你一定要接。”
    “嗯，我打算报名明年的高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能参加2021年的高考。”
    -
    “砰砰砰”烟花绽放。
    黎珂笑着笑着就哭了，老黎也握着黎珂的手哭了，黎珂还是看到了2021年的跨年烟花。
    从1012黎珂进仓，到1022回输造血干细胞，1210转移到了隔离病房，再从1220转到普通病房，1231今天是她在普通病房的第11天，也是她重生的第69天。
    好像在黑暗中窥见了久违的曙光。
    为了保持身体状况的稳定，整个1月和春节期间黎珂没回家，从移植结束就一直待在医院里，身体出现了各种排异现象，很受罪，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身体状态稍好时，黎珂就拿出复习资料一点一点备战2021年的高考，好久没做题了，脑子像生锈一样。
    看着看着五三，她的泪水就掉到了书页上。
    她总觉得自己到不了2021年的6月了。
    参加不了2021年的高考。
    也去不了北京。
    也看不了2022年的北京冬奥。
    转到普通病房的层流床里，黎珂身体免疫力低，陈依依、曲靖辰、苏文、肖柯、余凯兴、江定晨他们放寒假回来，隔着病房的玻璃看她。
    她看见肖柯垂头，偷偷抹了眼泪。
    他们都哭了。
    但是不敢给她看到。
    自从她生病，看到过的泪水比笑容多得多。
    寒假那段时间，肖柯也不嫌累，天天跑来医院，但黎珂身上插着各类医疗设备，离不开病床。
    2021310
    黎珂移植后，经过漫长的等待，身体达到出院的各项指标，第一次出院。
    肖柯他们已经开学。
    2021325上午，黎珂回到医院复查，她自己觉得身体状态还行，腿和手都有劲儿，但很可惜，她不是那个天选之子，她复发了。
    她刷着微博，看到了热搜词条上霸屏了几天的新闻，如果有机会的话，肖柯想当外交官，她想当翻译官。
    2021326下午
    黎珂需要再次入院治疗，老黎去办入院手续。
    黎珂呆呆坐在门诊室门口，摸着手上的莫比乌斯环银手镯，刚戴上半个月，又要摘下了，看着门诊楼中央透明玻璃顶楼的阳光、蓝天，目光流转，抬眼间，黎珂看到了走廊上孤身一人的小辛悦。
    从确诊到治疗历时11个月，黎珂死了，也许是死于白血病复发，也许是也死于一场意外。
    也许两者都有。
    她死了，彻底长眠在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春天里。

 第110章 公主和王子会永远在一起

    “好，是惊喜，不过你回来干嘛？你等一下，我结一下账。”
    黎珂把手上的东西都给结了账，出了店门，肖柯已经站在她的跟前，而辛悦捉着黎珂的衣服下摆，把头藏在了黎珂身后。
    “辛悦出来，是和姐姐视频的那个帅哥哥，你看照片不是还夸过人家帅吗？”
    肖柯眉梢一挑看黎珂，又蹲到辛悦面前，语气温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辛悦。”辛悦很忸怩，说话的语速又快声音又小。
    黎珂把辛悦从身后掰到前面，“大点声说话，别害羞呀，这个哥哥可是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蛋糕哦。”
    下一秒肖柯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把奶糖，在掌心中摊着，辛悦也只是拿了其中一个。
    “是，我说她很乖很懂事。”
    肖柯把糖果全都倒入辛悦的掌心里，放下不，又塞到辛悦病号服的口袋里。
    辛悦眨着眼眸：“哥哥，你长得像公主。”
    黎珂闻言直接笑弯了腰，又慢慢地蹲下去，“为什么他长得像公主，我是王子？”
    “因为姐姐你已经是王子了，但是王子要和公主永远在一起，所以哥哥只能是公主了。”
    黎珂真的被辛悦五岁的逻辑给折服，肖柯摸了摸辛悦的头，问黎珂：
    “小辛悦可以出医院吗？我想立马给她买蛋糕。”
    “你去买，我在这等你，不过，不要奶油蛋糕，要含糖量低的。”
    肖柯笑：“这我还能不知道。”
    没过一会儿，肖柯拎着两盒小蛋糕回来，落日余晖下，三人坐到医院的一张长凳上。
    肖柯帮辛悦把蛋糕盒打开，辛悦就安安静静地吃小蛋糕。
    黎珂一口一口吃着蛋糕：“你怎么回来了？不封校吗？”
    “今天是周五啊，下周一、周二都没课，而且下周四是国庆和中秋，我就回来了，北京和暨平疫情状况管控得还行，确实是封校了，但可以交材料审批一下。”
    黎珂点点头：“哦。”
    “你见到我开不开心？”
    黎珂：“开心。”
    “那就行了。”
    黎珂弯起唇笑。
    “回来不单单是看你，我还要回来陪奶奶的。”
    说到奶奶黎珂眸光暗淡了些，奶奶还不知道她生病了，还以为她和肖柯一起去北京了。
    “那你不会是下了飞机直接就来医院了？”
    “机场离医院近一点，所以就先过来了。”肖柯看着安静吃蛋糕的辛悦，黎珂每天都和他提这个可爱的小朋友。
    现在这个画面，莫名像十年后的他们，他希望时光能够永远定格在这里。
    “国庆之后我就进无菌仓移植了，是重生的机会，也是我唯一的活路，但只要我的身体争气，我觉得我会战胜的。”黎珂放下手中的蛋糕，认真地看着肖柯说。
    肖柯点头，通过爷爷奶奶和姑姑在医院的人脉资源，黎珂的病情他都能打听到，所以每天黎珂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他都知道，目前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未来怎么样，医生不敢保证，他也只能祈祷上天。
    祈祷上天。
    黎珂哈了口气：“感觉我们现在聊的话题，都有些沉重了，你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就好了。”
    “黎珂，我相信你，进仓化疗后，我打电话给你一定要接。”
    “嗯，我打算报名明年的高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能参加2021年的高考。”
    -
    “砰砰砰”烟花绽放。
    黎珂笑着笑着就哭了，老黎也握着黎珂的手哭了，黎珂还是看到了2021年的跨年烟花。
    从1012黎珂进仓，到1022回输造血干细胞，1210转移到了隔离病房，再从1220转到普通病房，1231今天是她在普通病房的第11天，也是她重生的第69天。
    好像在黑暗中窥见了久违的曙光。
    为了保持身体状况的稳定，整个1月和春节期间黎珂没回家，从移植结束就一直待在医院里，身体出现了各种排异现象，很受罪，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身体状态稍好时，黎珂就拿出复习资料一点一点备战2021年的高考，好久没做题了，脑子像生锈一样。
    看着看着五三，她的泪水就掉到了书页上。
    她总觉得自己到不了2021年的6月了。
    参加不了2021年的高考。
    也去不了北京。
    也看不了2022年的北京冬奥。
    转到普通病房的层流床里，黎珂身体免疫力低，陈依依、曲靖辰、苏文、肖柯、余凯兴、江定晨他们放寒假回来，隔着病房的玻璃看她。
    她看见肖柯垂头，偷偷抹了眼泪。
    他们都哭了。
    但是不敢给她看到。
    自从她生病，看到过的泪水比笑容多得多。
    寒假那段时间，肖柯也不嫌累，天天跑来医院，但黎珂身上插着各类医疗设备，离不开病床。
    2021310
    黎珂移植后，经过漫长的等待，身体达到出院的各项指标，第一次出院。
    肖柯他们已经开学。
    2021325上午，黎珂回到医院复查，她自己觉得身体状态还行，腿和手都有劲儿，但很可惜，她不是那个天选之子，她复发了。
    她刷着微博，看到了热搜词条上霸屏了几天的新闻，如果有机会的话，肖柯想当外交官，她想当翻译官。
    2021326下午
    黎珂需要再次入院治疗，老黎去办入院手续。
    黎珂呆呆坐在门诊室门口，摸着手上的莫比乌斯环银手镯，刚戴上半个月，又要摘下了，看着门诊楼中央透明玻璃顶楼的阳光、蓝天，目光流转，抬眼间，黎珂看到了走廊上孤身一人的小辛悦。
    从确诊到治疗历时11个月，黎珂死了，也许是死于白血病复发，也许是也死于一场意外。
    也许两者都有。
    她死了，彻底长眠在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春天里。

 第111章 一起向未来－北京2022

    2021年5月，陈依依所在的高校正在选拔北京2022冬奥的志愿者，经过几个月训练和层层筛选，身为少数民族的陈依依作为优秀代表最终被留下来。
    2022年2月4日，北京冬奥会开幕。
    国旗入场环节，悠扬响亮的乐曲响起，陈依依作为56个民族代表之一，荣幸现身北京冬奥现场，和其他100多个代表一起手递手，传递着五星红旗。
    《我和我的祖国》伴奏响彻整个鸟巢。
    现场全体起立，国歌奏响，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这是疫情存在的最后一个寒冬，世界各地纷至沓来的雪花，在北京相聚，一起奔向春和景明的未来。
    北京2022冬奥的口号是：“一起向未来”。
    电视机前的老黎热泪盈眶，没过多久，温热的泪水滑落脸颊，他只是想起了什么，习惯性地偏头看向那个房门。
    苏文立马扯茶几上的抽纸，递给老黎，什么都懂，但字字句句烫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不能说。
    曲靖辰沉默地看着电视机，任泪水滑落。
    今天是黎珂去世的第315天。
    原以为时间悄悄溜走，事发之后，哪怕带着伤，生活也总会回归平静，但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只需细微的点触，就可以崩盘。
    -
    开幕式结束，陈依依穿着少数民族服装，下了场，和几个少数民族志愿者代表从换衣间出来，陈依依盯着一个背影看了好久好久。
    旁边一个志愿者戳了戳陈依依，又顺着陈依依的目光看过去。
    是一个纤瘦高挑的背影，光看背影，让人感觉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依依，那个穿牛仔裤的女生是你认识的人吗？”
    陈依依掐住自己的掌心，让泪水不要流下来，但泪水还是不受控汹涌地滚落。
    旁边的人一下不知所措：“哎，你怎么了，没事？”
    陈依依猛地把眼泪擦去，几秒恢复情绪。
    “刚刚看错人了，我以为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来北京冬奥会了。”
    珂珂，我在北京冬奥现场，可是，你却不在了。
    你食言了，知道吗？
    你当时为什么不躲开？
    为什么要冲上去？
    你食言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自己。
    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事发之后，黎珂的抗癌日记被广大网友扒出来，陈依依痛哭流涕，又觉得黎珂的离去对她而言或许又是一种解脱。
    一种前往天堂的解脱。
    陈依依拍拍脸颊，推着旁边几个人快走。
    旁边的几个人也没过多问，点点头，表示理解。
    出了鸟巢，陈依依拉住和其中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志愿者小高，“可以帮我在门口拍个照吗？”
    小高笑：“可以啊，当然可以。”
    陈依依从手机壳背后拿出一张照片，双手拿着小照片的边边，身后是恢宏的鸟巢体育馆，陈依依已经习惯带着黎珂云旅游，四舍五入，黎珂还是来了北京冬奥会。
    小高连续拍了好几张，把手机还给陈依依，“你看一下你满不满意？”
    两个人垂头一起看相片，小高则没忍住盯着陈依依手中那张相片看。
    “这是你朋友，好漂亮啊，眼睛大大——”话还没说完，小高一下捂住了嘴。
    “你、你朋友，是、是、去年冲上热搜的那个白血病少女？！”
    -
    2021326将近下午五点，接二连三的暨平新闻冲上了热搜，霸占了几天的热搜词条。
    暨平医闹
    暨平暴力伤医
    白血病少女医闹中不幸离世
    愿天堂没有病痛，天使一路走好
    白血病少女捐赠遗体，献身医疗研究
    天堂高考·2021
    她会参加2021天堂高考
    热搜爆出，短短两个小时，单条浏览量过亿。
    -
    2021年3月26日那天，老黎办完入院手续，重新回到门诊室那层楼，四处交头接耳，喧闹，表情惶恐，鹤唳风声，老黎再抬眼就看见一个被两个魁梧保安钳制住的一个肥壮的中年男人，像泼皮无赖一样，踢手踢脚反抗。
    “你们这群庸医去死！”
    “还我儿子！”
    “我要你们给我儿子偿命！”
    “我儿子被你们治死了！”
    “我儿子没了！你们都要死！”
    “都给我死！”
    身后还有两个保安手上还拿着沾着血迹的长刃水果刀。
    老黎转头再一看，一架又一架手术推车从他眼前飞驰而过，四周围着一群医护人员，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再经过一架手术推车，老黎看清推车上的人，瞬间脊背僵直，呆愣住，手上拿的各种住院单证纷纷掉落地板。
    黎珂双腿血迹斑斑地躺在一辆担架推车上，止不住的血染红了推车上的白布，原本深蓝色的牛仔裤也被血染成了黑色，一只手无意识地垂落在手术推车旁，血一滴一滴沿路滴着。
    老黎傻了，眼睛一下被泪水蒙住，大脑像是失去判断能力，只顾着一下冲了过去。
    “珂珂！”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叫。
    “珂珂！”
    黎珂双眼紧闭，她很痛很痛，又觉得身体很轻很轻，意识模糊，她好像听到了老黎的声音，她睁开了眼，果真是老黎，然后嘴角扯起笑，接着被推进了急救室里。
    急救室外站着医护人员和医学专家，老黎浑身发抖，泪流不止，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双腿支撑不住，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急救室上的黄灯。
    最后，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悲痛地宣布，黎珂大腿中刀，又因白血病复发，肺部感染，血小板含量低，血流不止，最终抢救无效，于2021年3月26日16：48离开人世。
    苏文听到消息早已来到老黎身边，紧紧握着老黎的手臂，泪水啪嗒啪嗒地流，老黎踉跄地走进急救室里，他只是离开黎珂不够一个小时，再次靠近，病床上的女儿已经是一动不动，老黎双膝直接跪在了地板上，唇瓣颤抖，握住黎珂一点一点失温的手，双眼空洞无神。
    无言。
    无言。
    连哭都忘了。
    黎珂好像对他笑了。
    对啊，他的乖女儿明明对他笑了……
    ……
    医院视频监控里。
    黎珂坐在门诊门口，呆呆地望着蓝天白云，偏头看到了孤身一人的辛悦，原本木然的表情一下烟消云散，明媚地笑起来，走向辛悦，低头和辛悦说话，问辛悦怎么一个人？要去哪？
    小辛悦说，她从病房里出来，要去门诊室找妈妈李银霜。
    黎珂牵着辛悦的手进了门诊室，李银霜在里面排着队，里面人不多，还有两个人才到李银霜的号。
    突然闯进一个高大的男人，立马从手提的蛇皮袋中掏出一把长刃的水果刀，直冲会诊的中年女医生疯狂地挥舞，毫无防备的医生肩膀当即中了一刀，整个人跟着椅子摔倒在地。
    旁边立马有排号的阿姨拦腰抱住了男人，接着陌生阿姨手上也中了一刀，李银霜紧接着也抱住这名男子。
    场面一度混乱，尖叫声、救命声四起，慌乱中不知道有人中了几刀，中刀的阿姨被男人摆脱，只有李银霜拖住男人的右侧，根本控制不住他，男人手中的刀片还在疯狂地砍动，一刀堪堪向地上的医生劈下。
    黎珂想也没想，上前拦腰抱住这个疯狂行凶的男子，然后左大腿被狠狠砍了一刀。
    接着门外有人冲进来……
    黎珂也倒下了，手腕一声垂落在地面上，莫比乌斯环手镯的卡扣被撞开，手镯被混乱的脚踢到了离黎珂很远的地方。
    黎珂睁眼看着，看着，看着……
    好像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她的心脏要停止了跳动，只能听到辛悦的哭声。
    辛悦哭了呀。

 第111章 一起向未来－北京2022

    2021年5月，陈依依所在的高校正在选拔北京2022冬奥的志愿者，经过几个月训练和层层筛选，身为少数民族的陈依依作为优秀代表最终被留下来。
    2022年2月4日，北京冬奥会开幕。
    国旗入场环节，悠扬响亮的乐曲响起，陈依依作为56个民族代表之一，荣幸现身北京冬奥现场，和其他100多个代表一起手递手，传递着五星红旗。
    《我和我的祖国》伴奏响彻整个鸟巢。
    现场全体起立，国歌奏响，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这是疫情存在的最后一个寒冬，世界各地纷至沓来的雪花，在北京相聚，一起奔向春和景明的未来。
    北京2022冬奥的口号是：“一起向未来”。
    电视机前的老黎热泪盈眶，没过多久，温热的泪水滑落脸颊，他只是想起了什么，习惯性地偏头看向那个房门。
    苏文立马扯茶几上的抽纸，递给老黎，什么都懂，但字字句句烫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不能说。
    曲靖辰沉默地看着电视机，任泪水滑落。
    今天是黎珂去世的第315天。
    原以为时间悄悄溜走，事发之后，哪怕带着伤，生活也总会回归平静，但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只需细微的点触，就可以崩盘。
    -
    开幕式结束，陈依依穿着少数民族服装，下了场，和几个少数民族志愿者代表从换衣间出来，陈依依盯着一个背影看了好久好久。
    旁边一个志愿者戳了戳陈依依，又顺着陈依依的目光看过去。
    是一个纤瘦高挑的背影，光看背影，让人感觉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依依，那个穿牛仔裤的女生是你认识的人吗？”
    陈依依掐住自己的掌心，让泪水不要流下来，但泪水还是不受控汹涌地滚落。
    旁边的人一下不知所措：“哎，你怎么了，没事？”
    陈依依猛地把眼泪擦去，几秒恢复情绪。
    “刚刚看错人了，我以为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来北京冬奥会了。”
    珂珂，我在北京冬奥现场，可是，你却不在了。
    你食言了，知道吗？
    你当时为什么不躲开？
    为什么要冲上去？
    你食言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自己。
    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事发之后，黎珂的抗癌日记被广大网友扒出来，陈依依痛哭流涕，又觉得黎珂的离去对她而言或许又是一种解脱。
    一种前往天堂的解脱。
    陈依依拍拍脸颊，推着旁边几个人快走。
    旁边的几个人也没过多问，点点头，表示理解。
    出了鸟巢，陈依依拉住和其中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志愿者小高，“可以帮我在门口拍个照吗？”
    小高笑：“可以啊，当然可以。”
    陈依依从手机壳背后拿出一张照片，双手拿着小照片的边边，身后是恢宏的鸟巢体育馆，陈依依已经习惯带着黎珂云旅游，四舍五入，黎珂还是来了北京冬奥会。
    小高连续拍了好几张，把手机还给陈依依，“你看一下你满不满意？”
    两个人垂头一起看相片，小高则没忍住盯着陈依依手中那张相片看。
    “这是你朋友，好漂亮啊，眼睛大大——”话还没说完，小高一下捂住了嘴。
    “你、你朋友，是、是、去年冲上热搜的那个白血病少女？！”
    -
    2021326将近下午五点，接二连三的暨平新闻冲上了热搜，霸占了几天的热搜词条。
    暨平医闹
    暨平暴力伤医
    白血病少女医闹中不幸离世
    愿天堂没有病痛，天使一路走好
    白血病少女捐赠遗体，献身医疗研究
    天堂高考·2021
    她会参加2021天堂高考
    热搜爆出，短短两个小时，单条浏览量过亿。
    -
    2021年3月26日那天，老黎办完入院手续，重新回到门诊室那层楼，四处交头接耳，喧闹，表情惶恐，鹤唳风声，老黎再抬眼就看见一个被两个魁梧保安钳制住的一个肥壮的中年男人，像泼皮无赖一样，踢手踢脚反抗。
    “你们这群庸医去死！”
    “还我儿子！”
    “我要你们给我儿子偿命！”
    “我儿子被你们治死了！”
    “我儿子没了！你们都要死！”
    “都给我死！”
    身后还有两个保安手上还拿着沾着血迹的长刃水果刀。
    老黎转头再一看，一架又一架手术推车从他眼前飞驰而过，四周围着一群医护人员，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再经过一架手术推车，老黎看清推车上的人，瞬间脊背僵直，呆愣住，手上拿的各种住院单证纷纷掉落地板。
    黎珂双腿血迹斑斑地躺在一辆担架推车上，止不住的血染红了推车上的白布，原本深蓝色的牛仔裤也被血染成了黑色，一只手无意识地垂落在手术推车旁，血一滴一滴沿路滴着。
    老黎傻了，眼睛一下被泪水蒙住，大脑像是失去判断能力，只顾着一下冲了过去。
    “珂珂！”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叫。
    “珂珂！”
    黎珂双眼紧闭，她很痛很痛，又觉得身体很轻很轻，意识模糊，她好像听到了老黎的声音，她睁开了眼，果真是老黎，然后嘴角扯起笑，接着被推进了急救室里。
    急救室外站着医护人员和医学专家，老黎浑身发抖，泪流不止，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双腿支撑不住，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急救室上的黄灯。
    最后，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悲痛地宣布，黎珂大腿中刀，又因白血病复发，肺部感染，血小板含量低，血流不止，最终抢救无效，于2021年3月26日16：48离开人世。
    苏文听到消息早已来到老黎身边，紧紧握着老黎的手臂，泪水啪嗒啪嗒地流，老黎踉跄地走进急救室里，他只是离开黎珂不够一个小时，再次靠近，病床上的女儿已经是一动不动，老黎双膝直接跪在了地板上，唇瓣颤抖，握住黎珂一点一点失温的手，双眼空洞无神。
    无言。
    无言。
    连哭都忘了。
    黎珂好像对他笑了。
    对啊，他的乖女儿明明对他笑了……
    ……
    医院视频监控里。
    黎珂坐在门诊门口，呆呆地望着蓝天白云，偏头看到了孤身一人的辛悦，原本木然的表情一下烟消云散，明媚地笑起来，走向辛悦，低头和辛悦说话，问辛悦怎么一个人？要去哪？
    小辛悦说，她从病房里出来，要去门诊室找妈妈李银霜。
    黎珂牵着辛悦的手进了门诊室，李银霜在里面排着队，里面人不多，还有两个人才到李银霜的号。
    突然闯进一个高大的男人，立马从手提的蛇皮袋中掏出一把长刃的水果刀，直冲会诊的中年女医生疯狂地挥舞，毫无防备的医生肩膀当即中了一刀，整个人跟着椅子摔倒在地。
    旁边立马有排号的阿姨拦腰抱住了男人，接着陌生阿姨手上也中了一刀，李银霜紧接着也抱住这名男子。
    场面一度混乱，尖叫声、救命声四起，慌乱中不知道有人中了几刀，中刀的阿姨被男人摆脱，只有李银霜拖住男人的右侧，根本控制不住他，男人手中的刀片还在疯狂地砍动，一刀堪堪向地上的医生劈下。
    黎珂想也没想，上前拦腰抱住这个疯狂行凶的男子，然后左大腿被狠狠砍了一刀。
    接着门外有人冲进来……
    黎珂也倒下了，手腕一声垂落在地面上，莫比乌斯环手镯的卡扣被撞开，手镯被混乱的脚踢到了离黎珂很远的地方。
    黎珂睁眼看着，看着，看着……
    好像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她的心脏要停止了跳动，只能听到辛悦的哭声。
    辛悦哭了呀。

 第112章 北京下雨了

    那天四点多的时候，肖柯正在上英语课，右眼皮跳个不停，他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手机，又滑了下和黎珂的聊天记录。
    怎么还没回他消息？
    不是移植结束回家半个月了吗？
    又睡觉了？
    ——2021年3月25日10:21
    千分尺同学：刷到了好多魔法部的视频
    千分尺同学：他们都好帅，唇枪舌剑，a爆了！你以后也要站到上面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嗯，我会的，还有你累了就休息，别逼着自己复习太猛，我会监督你
    千分尺同学：我当然知道，高考和命，当然是我的命重要【do】
    千分尺同学：今天刷到一部韩剧，男主穿西装好帅，我忽然很想看你穿西装的样子，我觉得也一定很帅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能不能别夸别的男人帅
    千分尺同学：我不是说了吗？你穿也一定很帅！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也？你说也？
    千分尺同学：你穿一定比他穿帅，满意了吗？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那清明节回去弄一套，我穿给你看
    千分尺同学：别，别回来，疫情好严重，你回来了，万一回不去学校了，听到没有！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出院后身体没什么不良反应？
    千分尺同学：还行，我都能下楼打八段锦
    ——2021年3月26日7：26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早安
    ——2021年3月26日9：45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还在睡？我早八都下课了
    千分尺同学：早早早早早早
    千分尺同学：忽然不会写数学题了
    千分尺同学：语文还是好难，看到作文就想吐，你的摘抄本真的好详细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step by step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有什么是你不行的吗？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动画表情】
    ——2021年3月26日15：32
    千分尺同学：今天暨平的蓝天和阳光都好好
    千分尺同学：图片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你不能着凉，暨平春天还是有点凉，穿好衣服
    千分尺同学：知道好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今天北京小雨，天空灰蒙蒙的
    ——2021年3月26日15：48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你不是说那盆绣球无尽夏被你养死了，你送我的多肉我还养着好好的，被我带来北京的也开始无性繁殖，很伤心才两年就被你养死了，但不想和你计较，原谅你了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我给你买了新的多分支的，下午五点多可能会配送到，到时你出门口拿一下，记得戴好口罩
    信息截止至这里，黎珂一直没回消息。
    肖柯没多想，黎珂平时需要的休息时间很多，他收了手机，继续在平板上做笔记，五点时，英语课下课，他收拾东西准备和某个舍友去食堂吃饭，沿路走着走着，刷着手机的舍友忽然表情凝重地看着他。
    肖柯挑着眉看他。
    那舍友抿着唇角，盯了眼手机，又看他。
    “有话和我说？”
    接着肖柯手机里跳出余凯兴发来的消息。
    余骚花：柯柯宝贝，你下课了吗？
    余骚花：方便吗？我打个电话给你
    肖柯还没回余凯兴消息，直接收到了他姐肖恬的电话，一般肖恬不会打电话给他，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不会是奶奶出什么事情了？
    肖柯让舍友先走，但舍友没走，肖柯先接听了电话。
    “喂，怎么了？”
    那边肖恬声音颤抖：“肖柯，你看到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
    “珂珂，出意外了。”
    “什么？”
    “暨平医院出事了，珂珂，她、她已经不在了。”那边的肖恬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又说了一遍，“你买个机票回来。”
    肖柯还没反应过来，杵在原地一时忘了动弹，肖恬那边叹了口气，肖柯张着唇，举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不在了”。
    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
    这三个字一直在脑海里回旋。
    比泪水更快滑落而出的是清水鼻涕，肖柯愣着神，凝固住的呼吸变得有些灼人，他还是难以置信，一眨眼，烫人的泪水滚落脸颊。
    肖柯的舍友表情凝重地走过来，揽了肖柯肩膀半晌，“我陪你去学工办弄一下出校流程，振作起来，振作起来。”
    肖柯的舍友都知道黎珂，毕竟肖柯有时间就和女朋友视频，一有机会就飞回家找女朋友，后来见过黎珂的照片，也知道了他们的故事。
    想飞回暨平，见到黎珂是肖柯迟钝的思维里残存的理智，他立马前往学工办办理出校手续，疫情期间出校很是麻烦，还在路上，肖柯就接到余凯兴的电话。
    “柯柯宝贝，你……”余凯兴顿住，语气很轻：“黎珂同学，她去世了。”
    “我买了好机票，我到你们学校门口等你，一会儿见。”
    从北交大到北大并不远，肖柯和余凯兴不知道怎么碰的面，也不知道怎么打车去的机场，也不知道怎么上的飞机，两人一路沉默，只顾着走，浑身时不时就颤栗，像是严寒的冰川之水，把人从头灌到尾，身体发冷，头皮发麻，步子虚虚浮浮，脑子昏昏沉沉，像是跌入了一场虚幻的梦境。
    北京的天灰蒙蒙，机场周边都是灰色的浓雾，要下雨的痕迹，萧瑟感压得人要喘不过气。
    然而飞机还没起飞，北京真的下雨了。
    雨淅淅沥沥下着，很快润湿了地面。
    很快，两人的口罩也被泪水濡湿。
    从北京到暨平两万多公里，三个多小时的飞机航程。
    他们还是错过了和黎珂的最后一面。
    告别仪式也错过了。

 第112章 北京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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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3月26日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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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3月26日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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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分尺同学：早早早早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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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3月26日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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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买了好机票，我到你们学校门口等你，一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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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天灰蒙蒙，机场周边都是灰色的浓雾，要下雨的痕迹，萧瑟感压得人要喘不过气。
    然而飞机还没起飞，北京真的下雨了。
    雨淅淅沥沥下着，很快润湿了地面。
    很快，两人的口罩也被泪水濡湿。
    从北京到暨平两万多公里，三个多小时的飞机航程。
    他们还是错过了和黎珂的最后一面。
    告别仪式也错过了。

 第113章 很安静，但很热烈

    “珂珂，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你降生在爸爸这里，这辈子都受苦了。”
    “去到那边，不会有病痛了，要快快乐乐的。”
    “别担心爸爸，我一切都好。”
    “你最放心不下的是爸爸，但爸爸人到中年，什么也不会害怕了，你在那边无忧无虑地继续长大。”
    “下辈子，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不要去别人家，我还要当你最爱的老黎。”
    ……
    听说人死亡之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老黎断断续续地说话，轻轻拍着黎珂的手背，黎珂的体温已从温热渐渐冰凉，恬静的面孔也变得苍白，毫无血色，那个在你面前活蹦乱跳、伶牙俐齿的人再也不动了。
    晚上九、十点，陈依依和曲靖辰分别从天津和山东回到暨平，抵达医院，疫情原因，来人受到限制，陈父双手支撑着站不稳的陈母，场面寂静，没人说话，只有啜泣声。
    陈依依哭了一路，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
    曲靖辰也跌坐在地板上，脊椎骨发凉，哭得鼻涕泡都吹出来了。
    他们从小就认识，大概从4岁起就形影不离，每天打打闹闹，拳脚相加，两肋插刀，路见不平又拔刀相助……
    ……
    很不幸，肖柯、余凯兴在飞机上接触密接，刚下飞机就被拉去酒店隔离。
    不知过了多久，黎珂蒙上白布，被拉去了太平间。
    第二天清早，因为黎珂确诊白血病后不久就签订了遗体捐赠协议，老黎联系了遗体接收单位，从太平间到灵车上，一行人静静地看着黎珂，白布盖着她，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眼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黎珂去世的第三天，墓园庄重肃静，疫情原因，来人不多，老黎、苏文、曲靖辰、陈依依、陈父陈母，还有学校的一些老师，大家戴着口罩，送走了黎珂最后一程。
    墓碑上的照片，黎珂那双银币般的双眸明亮，笑得神采奕奕，两边的梨涡浅浅地露出。
    墓碑前繁花锦簇，白色郁金香、白色菊花、白色百合、洋桔梗……都是漂亮又纯洁的鲜花。
    一条鲜活明媚的生命从此陨落成星辰。
    夜空浩渺，生命易逝，但星辰永远闪耀。
    黎珂走得很安静，但很热烈。
    天使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
    天堂高考·2021
    白血病少女医闹离世
    ……
    这三天都是好几条和黎珂相关的热搜词条，暨平医闹事件警方通报公之于众，行凶者被缉拿归案、绳之以法，会诊医生肩膀中刀，两名患者家属均中数刀不等，但庆幸是非要害部位，均脱离生命危险。
    词条底下一片哗然，咒骂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的，缅怀黎珂的……声音种种、众说纷纭。
    ——如果她不是白血病的话，是不是中刀了，也会有生还的可能性【流泪】【流泪】【流泪】
    ——视频里，她是为了阻挡那个恶魔啊，大腿才中刀的，什么渣滓畜牲鲨臂，毙了他都嫌脏了枪
    ——唉，天妒英才啊，才18岁，被定格在了最美的年华
    ——她是我以前班主任的女儿，好可惜啊，高中时班主任来上晚自习，就带着她，她当时应该才五六年级，被迫叫我们一群人哥哥姐姐，样子也不忸怩，没想到，真的好可惜
    ——善良、勇敢，就像太阳一样，捐赠遗体，献身医疗研究了，天使下凡【合十】
    ——我们学校老师的女儿，人长得漂亮大气，平时认真努力，成绩很好，常常年级前十，高考前确诊白血病，有时候想想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呀，那个老师也特别好
    ——天使一路走好【合十】【合十】【合十】
    ——我之前看过一个博主的抗癌日记，好像就是她的【哭死】【哭死】一路走好啊【玫瑰】我前两天刚看她更新，哭死我了，她好像说她想当翻译官，她说她喜欢的男孩要当外交官，哭死我了，那个男孩现在在哪啊，我的天哪
    ——lk，听说你原本想参加2021年的高考，在天堂这个没有疾病和意外的考场里，你一定会交上你最满意的答卷，你一定会去到你想去的学校！生的对立面不是死亡，而是遗忘，我们会想你的，永远都会记得你的【太阳】
    ——她不是离去，不是消失，她只是下凡渡劫，如今飞升上仙
    ——这么优秀的孩子，父母心都要碎了
    ——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新闻，眼泪控制不住
    ——lk，一路走好，下辈子我们还当同班同学
    ——下辈子甜一点，别那么苦了【太阳】
    ……
    暨平的三月末，天气还寒，湿气在空气中弥漫，阳光斜斜打入隔离酒店里的地板上，春天的阳光还是不够热烈，很淡很冷。
    与此同时，肖柯蜷缩在隔离酒店的床上已经两天多，像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地攥紧拳头，泪水一颗一颗砸落枕头，很快枕头就浸湿一片，哭到脑子抽痛，昏昏沉沉的，像是有把匕首从后脑慢慢刺入脑中，钝痛感细细密密地袭来，身体里的器官都在疼痛。
    黎珂，你为什么不躲开？
    你为什么要冲上去？
    是不是傻啊？
    好几个不同视角的拍摄视频被放出，特别是监控里的医闹视频，肖柯只看了一眼，眼睛被刺痛，泪水湿了手机屏幕，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播视频画面，黎珂的左腿被畜牲狠狠砍了一刀，然后在一片混乱中，睁着眼倒在了地板上，血很快染红了她的牛仔裤，她的眼睛盯着某个方向，不肯闭上。
    你为什么要进门诊室里呢？
    你明明就在外面坐着看蓝天白云！
    那天啊，她还和他分享了暨平的蓝天白云，原来就是她坐在门诊室外的那个角度啊。
    肖柯混乱的大脑已经没有思考能力，翻了个身，全身僵硬地横在带着凉意的床上，思绪变得麻木、凝滞，身体也一点一点陷进被子里，吸气、呼气都牵扯着大脑周围的神经。
    后面黎珂久久不回他消息，原来是已经发生了意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黎珂已经离开人世了。
    对啊，她死了，死在了26号的下午。
    肖柯强迫自己接受，但心中涌出的失落感和空虚，如同深渊一般要吞噬撕碎他的灵魂，浑身钝痛得像是被置身于无氧的高压深海。
    他要溺毙了。
    旁边的手机响起说话的声音，是他姐肖恬。
    “喂，肖柯，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你敢做傻事，我立马告诉奶奶，珂珂去世了。”
    “姐，她走了，和爷爷一样。”
    “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她走的时候一定很痛很痛。”
    “这是梦？我觉得，一点也不真实。”
    “好假啊。”
    “世界是失重了吗？所有的东西都好轻，好轻。”
    酒店的门突然被打开，负责核酸的医护人员走进来，一股寒气扑面。
    “这位同学，你睡觉空调暖气怎么又没开？暨平的春天，10c可不是唬人的啊！你没阳都得阳。”
    当医护人员看到肖柯那刻，愕然半晌。

 第113章 很安静，但很热烈

    “珂珂，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你降生在爸爸这里，这辈子都受苦了。”
    “去到那边，不会有病痛了，要快快乐乐的。”
    “别担心爸爸，我一切都好。”
    “你最放心不下的是爸爸，但爸爸人到中年，什么也不会害怕了，你在那边无忧无虑地继续长大。”
    “下辈子，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不要去别人家，我还要当你最爱的老黎。”
    ……
    听说人死亡之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老黎断断续续地说话，轻轻拍着黎珂的手背，黎珂的体温已从温热渐渐冰凉，恬静的面孔也变得苍白，毫无血色，那个在你面前活蹦乱跳、伶牙俐齿的人再也不动了。
    晚上九、十点，陈依依和曲靖辰分别从天津和山东回到暨平，抵达医院，疫情原因，来人受到限制，陈父双手支撑着站不稳的陈母，场面寂静，没人说话，只有啜泣声。
    陈依依哭了一路，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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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从小就认识，大概从4岁起就形影不离，每天打打闹闹，拳脚相加，两肋插刀，路见不平又拔刀相助……
    ……
    很不幸，肖柯、余凯兴在飞机上接触密接，刚下飞机就被拉去酒店隔离。
    不知过了多久，黎珂蒙上白布，被拉去了太平间。
    第二天清早，因为黎珂确诊白血病后不久就签订了遗体捐赠协议，老黎联系了遗体接收单位，从太平间到灵车上，一行人静静地看着黎珂，白布盖着她，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眼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黎珂去世的第三天，墓园庄重肃静，疫情原因，来人不多，老黎、苏文、曲靖辰、陈依依、陈父陈母，还有学校的一些老师，大家戴着口罩，送走了黎珂最后一程。
    墓碑上的照片，黎珂那双银币般的双眸明亮，笑得神采奕奕，两边的梨涡浅浅地露出。
    墓碑前繁花锦簇，白色郁金香、白色菊花、白色百合、洋桔梗……都是漂亮又纯洁的鲜花。
    一条鲜活明媚的生命从此陨落成星辰。
    夜空浩渺，生命易逝，但星辰永远闪耀。
    黎珂走得很安静，但很热烈。
    天使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
    天堂高考·2021
    白血病少女医闹离世
    ……
    这三天都是好几条和黎珂相关的热搜词条，暨平医闹事件警方通报公之于众，行凶者被缉拿归案、绳之以法，会诊医生肩膀中刀，两名患者家属均中数刀不等，但庆幸是非要害部位，均脱离生命危险。
    词条底下一片哗然，咒骂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的，缅怀黎珂的……声音种种、众说纷纭。
    ——如果她不是白血病的话，是不是中刀了，也会有生还的可能性【流泪】【流泪】【流泪】
    ——视频里，她是为了阻挡那个恶魔啊，大腿才中刀的，什么渣滓畜牲鲨臂，毙了他都嫌脏了枪
    ——唉，天妒英才啊，才18岁，被定格在了最美的年华
    ——她是我以前班主任的女儿，好可惜啊，高中时班主任来上晚自习，就带着她，她当时应该才五六年级，被迫叫我们一群人哥哥姐姐，样子也不忸怩，没想到，真的好可惜
    ——善良、勇敢，就像太阳一样，捐赠遗体，献身医疗研究了，天使下凡【合十】
    ——我们学校老师的女儿，人长得漂亮大气，平时认真努力，成绩很好，常常年级前十，高考前确诊白血病，有时候想想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呀，那个老师也特别好
    ——天使一路走好【合十】【合十】【合十】
    ——我之前看过一个博主的抗癌日记，好像就是她的【哭死】【哭死】一路走好啊【玫瑰】我前两天刚看她更新，哭死我了，她好像说她想当翻译官，她说她喜欢的男孩要当外交官，哭死我了，那个男孩现在在哪啊，我的天哪
    ——lk，听说你原本想参加2021年的高考，在天堂这个没有疾病和意外的考场里，你一定会交上你最满意的答卷，你一定会去到你想去的学校！生的对立面不是死亡，而是遗忘，我们会想你的，永远都会记得你的【太阳】
    ——她不是离去，不是消失，她只是下凡渡劫，如今飞升上仙
    ——这么优秀的孩子，父母心都要碎了
    ——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新闻，眼泪控制不住
    ——lk，一路走好，下辈子我们还当同班同学
    ——下辈子甜一点，别那么苦了【太阳】
    ……
    暨平的三月末，天气还寒，湿气在空气中弥漫，阳光斜斜打入隔离酒店里的地板上，春天的阳光还是不够热烈，很淡很冷。
    与此同时，肖柯蜷缩在隔离酒店的床上已经两天多，像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地攥紧拳头，泪水一颗一颗砸落枕头，很快枕头就浸湿一片，哭到脑子抽痛，昏昏沉沉的，像是有把匕首从后脑慢慢刺入脑中，钝痛感细细密密地袭来，身体里的器官都在疼痛。
    黎珂，你为什么不躲开？
    你为什么要冲上去？
    是不是傻啊？
    好几个不同视角的拍摄视频被放出，特别是监控里的医闹视频，肖柯只看了一眼，眼睛被刺痛，泪水湿了手机屏幕，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播视频画面，黎珂的左腿被畜牲狠狠砍了一刀，然后在一片混乱中，睁着眼倒在了地板上，血很快染红了她的牛仔裤，她的眼睛盯着某个方向，不肯闭上。
    你为什么要进门诊室里呢？
    你明明就在外面坐着看蓝天白云！
    那天啊，她还和他分享了暨平的蓝天白云，原来就是她坐在门诊室外的那个角度啊。
    肖柯混乱的大脑已经没有思考能力，翻了个身，全身僵硬地横在带着凉意的床上，思绪变得麻木、凝滞，身体也一点一点陷进被子里，吸气、呼气都牵扯着大脑周围的神经。
    后面黎珂久久不回他消息，原来是已经发生了意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黎珂已经离开人世了。
    对啊，她死了，死在了26号的下午。
    肖柯强迫自己接受，但心中涌出的失落感和空虚，如同深渊一般要吞噬撕碎他的灵魂，浑身钝痛得像是被置身于无氧的高压深海。
    他要溺毙了。
    旁边的手机响起说话的声音，是他姐肖恬。
    “喂，肖柯，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你敢做傻事，我立马告诉奶奶，珂珂去世了。”
    “姐，她走了，和爷爷一样。”
    “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她走的时候一定很痛很痛。”
    “这是梦？我觉得，一点也不真实。”
    “好假啊。”
    “世界是失重了吗？所有的东西都好轻，好轻。”
    酒店的门突然被打开，负责核酸的医护人员走进来，一股寒气扑面。
    “这位同学，你睡觉空调暖气怎么又没开？暨平的春天，10c可不是唬人的啊！你没阳都得阳。”
    当医护人员看到肖柯那刻，愕然半晌。

 第114章 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医护人员还没来得开口，电话那头的肖恬又响起分贝很高的说话声：“医生！医生！我们家亲人去世了，我弟弟还小，我害怕他受不了，可能需要麻烦你们多照看一下，真的……很不好意思，他在隔离，我们挺担心他的。”
    肖柯握起手机，鼻音厚重，声音沙哑：“我没事，别担心我，我还不会犯傻，挂了，别担心我，还有别给奶奶看到新闻。”
    肖恬的声音担忧谨慎：“你真的要理智啊，大家都很难过，也很遗憾，我知道你非常难受，但想哭就哭，千万别做傻事，不然我们怎么办。”
    “挂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肖恬担心肖柯会想不开，从肖柯被隔离后，微信的语音通话就没挂断过。
    来做核酸的医护人员看着床上肖柯的状况，听着通话内容，明白了个大概，眼前的小伙子从外地回来参加亲人的葬礼，但密接了，被隔离，错过了亲人的葬礼，整个人悲痛欲绝，狼狈地窝在床上。
    某个医护人员轻叹了口气：“小伙子，节哀啊，生活还得继续嘛，离开是人世间最平常也最让人无奈难过的事情，不过我们好好活着，才是给在天堂上的人最好的交待。”
    肖柯点点头，“谢谢。”
    “起来做核酸。”
    医护人员走后，肖柯去浴室里洗了个澡，随便套了套肖恬送过来的衣服，头发没擦，水成股流下，他打开手机，黎珂一直是他的置顶联系人。
    以后，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以后打通视频通话，那边再也不会有人接听了。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你怎么突然就离开了，我想过有一天你会不在，但还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性格一直都挺直接的，有点莽……好想骂你呀，为什么没保护好自己，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吗？不知道自己不能流血吗？怎么办，以后生活里再也没有你了，我们和好后，我知道你都不敢贴近我了，虽然是我先告的白，但对我动手动脚的是你，你怎么能先离开了呢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没赶上你的葬礼，千万不要怪我，等隔离结束，我就去看你，很可惜，整个寒假，我们都隔着病房玻璃见面，黎珂，一路走好，下辈子，我们好好在一起，我爱你，千分尺同学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因为觉得爱这个字太深沉，说出来，年纪太小，又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和可笑，想留着未来和你说的……没有机会了，但现在说，你也一定能听到对不对？我爱你，黎珂，很爱很爱你
    一滴硕大的泪珠滚落到手机屏幕上。
    肖柯断断续续打了很多字，没有逻辑没有条理，想到什么就打下什么，泪水像是流干了，情绪也渐渐变得平静又麻木，像是有一堵城墙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罢了。
    毫无条理发了一堆文字到黎珂的对话框里，他退出，看到了左手中指上的莫比乌斯环戒指又愣住了半晌，回过神来，他给肖恬发了消息。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姐，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套黑西装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隔离结束，我想穿着西装去看黎珂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谢谢
    qq班群里的消息响个不停，他的微信和qq都有很多未读消息，不知怎滴，他手指无意点进了一个群聊里，入目便是一个帖子链接。
    ——2020年4月25日，我得了白血病，男朋友和发小要高考，怕影响到他们高考……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我该怎么办？
    -
    黎珂葬礼结束，老黎回医院收拾那天带去医院的东西，那天掉落地板的证件、单据都被好心人捡起来了放在了医院保管，他摸了摸黎珂身份证上的照片，他女儿笑起来很好看嘛。
    回到了三楼门诊室，老黎看着黎珂那天坐的那个位置，没忍住走过去，也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抬头看着蓝天白云。
    那天，他的珂珂就是坐在这看蓝天白云，他知道，那天黎珂心情不是很好，因为又要住院了，她不喜欢闻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想听着医院设备运转声入睡。
    如果那天，他不让黎珂在这看蓝天白云就好了。
    就会避免这场意外。
    他当了二十多年老师，陪伴了二十多场的考生步入高考考场，怎么到了他女儿这就不行了呢。
    老天啊，你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我高中丧父丧母，人到中年，你又让我中年丧女……
    你真的好残忍啊。
    命。
    命……
    从来不信命的他，在这一刻说出了这个字。
    老黎愣神间，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天遇刺的赵医生，赵医生肩膀缠着绷带，站在老黎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
    黎珂葬礼，赵医生的丈夫出席了，赵医生也是黎珂白血病的主治医生。
    老黎立马站起身：“赵医生没事？”
    赵医生眼眶热着，说话哽咽：“黎老师，对不起，抱歉，黎珂是因为我……”
    老黎：“哎呀，你是医者仁心，换谁都会上去，珂珂的病情也是你一直在治疗着。”老黎顿了下：“珂珂，她也是想让赵医生治愈更多更多的白血病患者，赵医生恢复后，要好好努力哦。”
    -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肖柯和余凯兴隔离结束，两人万幸没阳，肖恬来接这两个人，发现这两个人都是蓬头垢脸的，胡子拉碴，看上去邋遢、脏，一点少年气也没有，但肖恬不好说些什么，大家心里都很难受又不得不接受。
    但她发现她弟弟的眼中，没有光了，眼神很黯淡。
    她拉上两个人就走，先把余凯兴送回家，再把肖柯送回家。
    中午，肖柯在家被肖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他收拾完自己，就先去了暨平一中，拎着一个果篮，疫情封校，全体学生封控式管理，曲靖辰还没去学校，出来接的肖柯，两人带着勉强的笑意，打了个招呼，便一路无话，前往学校内的教职工小区。
    肖柯还是扯出了一个话题：“老黎怎么样？”
    曲靖辰挤出一丝笑：“挺、挺好的，等这轮高三高考完，应该回学校教书了。”
    肖柯刚进客厅，换鞋，往昔画面，涌上脑海，这是充满黎珂气息和影子的地方，他偷偷捏紧手指，把汹涌的情绪压制住，把眼眶的热意憋回去，“老黎。”肖柯语气轻松打了声招呼。
    老黎坐在沙发上撸猫，闻声回头，愣了下，把手中的螺蛳粉放下地板，起身，又笑起来，但模样仿佛老了十岁，眼角都褶了好几层。
    老黎拍拍手，走向肖柯，“肖柯啊，好久不见。”
    两人说话都是很轻松的语气，但两双眼睛一对视上，心照不宣的情绪还是被崩碎，各自眼眶的热意各自流淌着，但又装作看不见彼此的情绪。
    说了很多话，聊疫情、聊肖柯的大学生活、聊北京、聊北大，就是谁也没提那个人。
    说了很多话后，老黎看着肖柯，“对了，珂珂，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珂珂可能生病之后，就预料自己……所以给大家都留好了信。”
    说着，老黎起身前往黎珂的房间。
    “老黎，我能去黎珂的房间看看吗？”肖柯问。
    老黎笑：“可以啊，当然可以。”
    肖柯跟着老黎走进了黎珂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黎珂的房间，装潢明亮温馨，墙上有国画和毛笔字，不知道是不是黎珂自己亲手写的，他走过去一看，红色落款是黎珂名字的印章，一看上面的年份，有点久远，大概是黎珂13、14年写的。
    “哈哈，她小时候闲着没事干，都是写着玩的。”老黎说。
    还有一面墙壁上挂着很多明信片，是高考那一年，他给黎珂写的清华明信片语录，明信片都被她塑封起来，然后装饰在墙上，窗台上还有两盆盆栽，一盆是开得正盛的多支绣球无尽夏，另一盆只有一抔土，是两年前他送黎珂的绣球无尽夏，花已经被黎珂养死，枝叶都干枯发黑。
    老黎拉开黎珂的抽屉，“这是珂珂给你的信。”
    肖柯无意瞥见里面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上面写着“千——”，肖柯还没看完封面的字，就被老黎用手遮了下，老黎转身笑着把信给肖柯，拉上了抽屉。
    老黎带着肖柯，自然而然坐到了黎珂床上，肖柯知道老黎有话和他说了。
    “肖柯啊，我们也不知道会有意外发生，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其实珂珂生病之后，我们都要做好她随时离开的心理准备，人生，就是要把所有的变化看成一种挑战，一种成长，所有的经历都会成为人生宝贵的财富，你看，就像疫情是，那时候困难重重，但一步一步，我们总会抵过寒冬，到达春天。”
    “我记得高一下开学典礼，你念了一首丰子恺的诗，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诗。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老黎一字一句，把这首诗念完，眼睛里强行压抑住泪光。
    “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个体，都会经历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像是站在冰山一角，赤脚真实地感受到蚀骨的冰寒，总有一些时刻，渺小又无助，路会变得很难走。肖柯，你的未来还很长，往前看，往前走。”
    肖柯点点头挤出笑容：“老黎，我知道的，放心。”放在大腿侧的手却紧紧攥着。
    他知道，老黎明明自己都是钻心的痛，还要反过来安抚他。
    老黎欣慰地笑起来，拍拍肖柯的肩膀：“我一向看学生很准，教书二十多年没错过。”

 第114章 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医护人员还没来得开口，电话那头的肖恬又响起分贝很高的说话声：“医生！医生！我们家亲人去世了，我弟弟还小，我害怕他受不了，可能需要麻烦你们多照看一下，真的……很不好意思，他在隔离，我们挺担心他的。”
    肖柯握起手机，鼻音厚重，声音沙哑：“我没事，别担心我，我还不会犯傻，挂了，别担心我，还有别给奶奶看到新闻。”
    肖恬的声音担忧谨慎：“你真的要理智啊，大家都很难过，也很遗憾，我知道你非常难受，但想哭就哭，千万别做傻事，不然我们怎么办。”
    “挂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肖恬担心肖柯会想不开，从肖柯被隔离后，微信的语音通话就没挂断过。
    来做核酸的医护人员看着床上肖柯的状况，听着通话内容，明白了个大概，眼前的小伙子从外地回来参加亲人的葬礼，但密接了，被隔离，错过了亲人的葬礼，整个人悲痛欲绝，狼狈地窝在床上。
    某个医护人员轻叹了口气：“小伙子，节哀啊，生活还得继续嘛，离开是人世间最平常也最让人无奈难过的事情，不过我们好好活着，才是给在天堂上的人最好的交待。”
    肖柯点点头，“谢谢。”
    “起来做核酸。”
    医护人员走后，肖柯去浴室里洗了个澡，随便套了套肖恬送过来的衣服，头发没擦，水成股流下，他打开手机，黎珂一直是他的置顶联系人。
    以后，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以后打通视频通话，那边再也不会有人接听了。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你怎么突然就离开了，我想过有一天你会不在，但还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性格一直都挺直接的，有点莽……好想骂你呀，为什么没保护好自己，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吗？不知道自己不能流血吗？怎么办，以后生活里再也没有你了，我们和好后，我知道你都不敢贴近我了，虽然是我先告的白，但对我动手动脚的是你，你怎么能先离开了呢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没赶上你的葬礼，千万不要怪我，等隔离结束，我就去看你，很可惜，整个寒假，我们都隔着病房玻璃见面，黎珂，一路走好，下辈子，我们好好在一起，我爱你，千分尺同学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因为觉得爱这个字太深沉，说出来，年纪太小，又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和可笑，想留着未来和你说的……没有机会了，但现在说，你也一定能听到对不对？我爱你，黎珂，很爱很爱你
    一滴硕大的泪珠滚落到手机屏幕上。
    肖柯断断续续打了很多字，没有逻辑没有条理，想到什么就打下什么，泪水像是流干了，情绪也渐渐变得平静又麻木，像是有一堵城墙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罢了。
    毫无条理发了一堆文字到黎珂的对话框里，他退出，看到了左手中指上的莫比乌斯环戒指又愣住了半晌，回过神来，他给肖恬发了消息。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姐，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套黑西装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隔离结束，我想穿着西装去看黎珂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谢谢
    qq班群里的消息响个不停，他的微信和qq都有很多未读消息，不知怎滴，他手指无意点进了一个群聊里，入目便是一个帖子链接。
    ——2020年4月25日，我得了白血病，男朋友和发小要高考，怕影响到他们高考……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我该怎么办？
    -
    黎珂葬礼结束，老黎回医院收拾那天带去医院的东西，那天掉落地板的证件、单据都被好心人捡起来了放在了医院保管，他摸了摸黎珂身份证上的照片，他女儿笑起来很好看嘛。
    回到了三楼门诊室，老黎看着黎珂那天坐的那个位置，没忍住走过去，也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抬头看着蓝天白云。
    那天，他的珂珂就是坐在这看蓝天白云，他知道，那天黎珂心情不是很好，因为又要住院了，她不喜欢闻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想听着医院设备运转声入睡。
    如果那天，他不让黎珂在这看蓝天白云就好了。
    就会避免这场意外。
    他当了二十多年老师，陪伴了二十多场的考生步入高考考场，怎么到了他女儿这就不行了呢。
    老天啊，你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我高中丧父丧母，人到中年，你又让我中年丧女……
    你真的好残忍啊。
    命。
    命……
    从来不信命的他，在这一刻说出了这个字。
    老黎愣神间，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天遇刺的赵医生，赵医生肩膀缠着绷带，站在老黎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
    黎珂葬礼，赵医生的丈夫出席了，赵医生也是黎珂白血病的主治医生。
    老黎立马站起身：“赵医生没事？”
    赵医生眼眶热着，说话哽咽：“黎老师，对不起，抱歉，黎珂是因为我……”
    老黎：“哎呀，你是医者仁心，换谁都会上去，珂珂的病情也是你一直在治疗着。”老黎顿了下：“珂珂，她也是想让赵医生治愈更多更多的白血病患者，赵医生恢复后，要好好努力哦。”
    -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肖柯和余凯兴隔离结束，两人万幸没阳，肖恬来接这两个人，发现这两个人都是蓬头垢脸的，胡子拉碴，看上去邋遢、脏，一点少年气也没有，但肖恬不好说些什么，大家心里都很难受又不得不接受。
    但她发现她弟弟的眼中，没有光了，眼神很黯淡。
    她拉上两个人就走，先把余凯兴送回家，再把肖柯送回家。
    中午，肖柯在家被肖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他收拾完自己，就先去了暨平一中，拎着一个果篮，疫情封校，全体学生封控式管理，曲靖辰还没去学校，出来接的肖柯，两人带着勉强的笑意，打了个招呼，便一路无话，前往学校内的教职工小区。
    肖柯还是扯出了一个话题：“老黎怎么样？”
    曲靖辰挤出一丝笑：“挺、挺好的，等这轮高三高考完，应该回学校教书了。”
    肖柯刚进客厅，换鞋，往昔画面，涌上脑海，这是充满黎珂气息和影子的地方，他偷偷捏紧手指，把汹涌的情绪压制住，把眼眶的热意憋回去，“老黎。”肖柯语气轻松打了声招呼。
    老黎坐在沙发上撸猫，闻声回头，愣了下，把手中的螺蛳粉放下地板，起身，又笑起来，但模样仿佛老了十岁，眼角都褶了好几层。
    老黎拍拍手，走向肖柯，“肖柯啊，好久不见。”
    两人说话都是很轻松的语气，但两双眼睛一对视上，心照不宣的情绪还是被崩碎，各自眼眶的热意各自流淌着，但又装作看不见彼此的情绪。
    说了很多话，聊疫情、聊肖柯的大学生活、聊北京、聊北大，就是谁也没提那个人。
    说了很多话后，老黎看着肖柯，“对了，珂珂，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珂珂可能生病之后，就预料自己……所以给大家都留好了信。”
    说着，老黎起身前往黎珂的房间。
    “老黎，我能去黎珂的房间看看吗？”肖柯问。
    老黎笑：“可以啊，当然可以。”
    肖柯跟着老黎走进了黎珂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黎珂的房间，装潢明亮温馨，墙上有国画和毛笔字，不知道是不是黎珂自己亲手写的，他走过去一看，红色落款是黎珂名字的印章，一看上面的年份，有点久远，大概是黎珂13、14年写的。
    “哈哈，她小时候闲着没事干，都是写着玩的。”老黎说。
    还有一面墙壁上挂着很多明信片，是高考那一年，他给黎珂写的清华明信片语录，明信片都被她塑封起来，然后装饰在墙上，窗台上还有两盆盆栽，一盆是开得正盛的多支绣球无尽夏，另一盆只有一抔土，是两年前他送黎珂的绣球无尽夏，花已经被黎珂养死，枝叶都干枯发黑。
    老黎拉开黎珂的抽屉，“这是珂珂给你的信。”
    肖柯无意瞥见里面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上面写着“千——”，肖柯还没看完封面的字，就被老黎用手遮了下，老黎转身笑着把信给肖柯，拉上了抽屉。
    老黎带着肖柯，自然而然坐到了黎珂床上，肖柯知道老黎有话和他说了。
    “肖柯啊，我们也不知道会有意外发生，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其实珂珂生病之后，我们都要做好她随时离开的心理准备，人生，就是要把所有的变化看成一种挑战，一种成长，所有的经历都会成为人生宝贵的财富，你看，就像疫情是，那时候困难重重，但一步一步，我们总会抵过寒冬，到达春天。”
    “我记得高一下开学典礼，你念了一首丰子恺的诗，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诗。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老黎一字一句，把这首诗念完，眼睛里强行压抑住泪光。
    “每个人都是鲜活的个体，都会经历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像是站在冰山一角，赤脚真实地感受到蚀骨的冰寒，总有一些时刻，渺小又无助，路会变得很难走。肖柯，你的未来还很长，往前看，往前走。”
    肖柯点点头挤出笑容：“老黎，我知道的，放心。”放在大腿侧的手却紧紧攥着。
    他知道，老黎明明自己都是钻心的痛，还要反过来安抚他。
    老黎欣慰地笑起来，拍拍肖柯的肩膀：“我一向看学生很准，教书二十多年没错过。”

 第115章 我穿着西装来看你了

    2021年4月15日早上9点，清新的湿气还在，沾在蓬勃盎然杂草上的露水还未干透，肖柯、余凯兴、江定晨、肖恬都来了墓园，人手一束花，但肖柯手上捧着一束绣球无尽夏。
    来到黎珂的墓碑前，半个月前的鲜花已经枯萎泛黄、泛黑，但有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还出奇地生机勃勃，颜色鲜艳。
    余凯兴他们送完花，和黎珂说完几句话，拍拍肖柯肩膀，就留下了肖柯一个人。
    肖柯把那束美丽的绣球无尽夏摆在墓碑中央。
    看着黎珂的相片说话，仿佛那个人还在他身边一样。
    “你最喜欢的绣球无尽夏我给你带来了。”
    “好好看看我。”
    黎珂的墓碑相片，确实是绽放着明媚的笑容，那双大大的眼睛好像是盯着肖柯看。
    肖柯笑，一笑泪水又轻而易举地滚落脸颊。
    “我穿着西装来看你了，你不是说想看我穿西装的样子吗？”
    少年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身材比例很好，挺拔的身影在晨间跳跃的阳光下英俊昂扬，气质干净又掺着冷冽，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半成熟感，莫名地又透着一股忧伤，阳光蒙上的忧伤。
    肖柯提了下大腿的西装裤，坐在黎珂的墓碑旁边，一条长腿支棱着，一条长腿伸出去。
    “我穿着西装来看你，但你没穿婚纱给我看。”
    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肖柯伸手抹了抹黎珂的墓碑相片，又曲起食指敲了敲黎珂嘴角的笑容，所有和黎珂的画面涌上脑海，像春日的落叶飞花，落花缤纷，美丽的昨日历历在目。
    黎珂从确诊到离开，只过了11个月。
    从2018年的春天到2021年的春天，他们仅仅相识了三场春天，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短暂的春日美梦。
    春天永远不会落幕，但有人却永远留在了春天里。
    肖柯吸着鼻子，情绪又难以控制，肩膀靠着黎珂的墓碑侧边，歪头靠在墓碑上。
    “知道你治病一直很痛，很痛，我看着你痛，无能为力，你背着所有人写的抗癌日记，我看完了，或许，离开，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但我的心还是好痛好痛，我想自私一点，想让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不能永远陪着我？不能永远陪着我们大家？”
    “老天真的好不公平啊，这么好的你，为什么要把你带走。”
    “你的信我也看完了，写的时候，心也很痛，答应你的话我都会做到，但有些我就不听你的话了。”
    “你知道吗？看你的信，好像你在我耳边说话一样，怎么字字句句都是你对我提的要求。”
    “你，好胜心很强，还总不服输，走路也总走得很快，其实把一个人的生命放置到宇宙和一段历史去看，几十年后，我们还是会相见的，只不过，到时候你还是18岁的样子，我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你不要认不出我。”
    “怎么说，我今天也穿着西装来看你了。”
    “还记得吗？你问我多高？我说我186，你说你167，我们相差19厘米，但现在你比我高好多好多，想你都得抬头，你想我了，垂眼低头就行。”
    “给我的信，还是要推开我，什么让我喜欢别的人，反正你也不在了，我不听你的话，你也不知道。”
    “你那么好，你让我怎么忘记你，傻子。”
    肖柯抿着唇，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远方的山野，被厚重的烟雾笼罩，风迎面吹来，漫山遍野的官绿色又尽收眼底，风有点凉。
    你说你喜欢春天，这里的春天会很好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越来越旺盛，山雾散去，林间开始出现丁达尔效应。
    肖柯站起身，看着黎珂的相片，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吸鼻涕的声音：“千分尺同学，以后，只能梦里见了。”
    “记得想我。”
    肖柯又俯身抹了抹那张相片，“别担心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但会变得那么强大，我会一直朝春天走去。”
    因为你在春天里。
    遇见你，像是置身于百花盛放的原野里。
    人的一生中，总有几个春天，要刻骨铭心。
    人生也大抵如此。
    总是会充满遗憾。
    还是有好多好多遗憾。
    此后的春天，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你了。
    ……
    肖柯离开了墓园，暨平的四月天阴晴不定，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滴一滴淋湿了那束漂亮的绣球无尽夏。
    -
    2021年5月，肖柯返校，刚回到宿舍，舍友都去上课了，宿舍内空无一人，他进门就看见他的床位旁有个快递箱。
    他把背包扔在桌上，低头看快递箱的信息条。
    ——寄件人：千分尺同学
    ——地址：xxx暨平xxxx
    肖柯双手颤抖地扯开快递箱的胶带，一滴泪先砸到快递箱上，溅起了泪花。

 第115章 我穿着西装来看你了

    2021年4月15日早上9点，清新的湿气还在，沾在蓬勃盎然杂草上的露水还未干透，肖柯、余凯兴、江定晨、肖恬都来了墓园，人手一束花，但肖柯手上捧着一束绣球无尽夏。
    来到黎珂的墓碑前，半个月前的鲜花已经枯萎泛黄、泛黑，但有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还出奇地生机勃勃，颜色鲜艳。
    余凯兴他们送完花，和黎珂说完几句话，拍拍肖柯肩膀，就留下了肖柯一个人。
    肖柯把那束美丽的绣球无尽夏摆在墓碑中央。
    看着黎珂的相片说话，仿佛那个人还在他身边一样。
    “你最喜欢的绣球无尽夏我给你带来了。”
    “好好看看我。”
    黎珂的墓碑相片，确实是绽放着明媚的笑容，那双大大的眼睛好像是盯着肖柯看。
    肖柯笑，一笑泪水又轻而易举地滚落脸颊。
    “我穿着西装来看你了，你不是说想看我穿西装的样子吗？”
    少年身着一身黑色西装，身材比例很好，挺拔的身影在晨间跳跃的阳光下英俊昂扬，气质干净又掺着冷冽，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半成熟感，莫名地又透着一股忧伤，阳光蒙上的忧伤。
    肖柯提了下大腿的西装裤，坐在黎珂的墓碑旁边，一条长腿支棱着，一条长腿伸出去。
    “我穿着西装来看你，但你没穿婚纱给我看。”
    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肖柯伸手抹了抹黎珂的墓碑相片，又曲起食指敲了敲黎珂嘴角的笑容，所有和黎珂的画面涌上脑海，像春日的落叶飞花，落花缤纷，美丽的昨日历历在目。
    黎珂从确诊到离开，只过了11个月。
    从2018年的春天到2021年的春天，他们仅仅相识了三场春天，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短暂的春日美梦。
    春天永远不会落幕，但有人却永远留在了春天里。
    肖柯吸着鼻子，情绪又难以控制，肩膀靠着黎珂的墓碑侧边，歪头靠在墓碑上。
    “知道你治病一直很痛，很痛，我看着你痛，无能为力，你背着所有人写的抗癌日记，我看完了，或许，离开，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但我的心还是好痛好痛，我想自私一点，想让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不能永远陪着我？不能永远陪着我们大家？”
    “老天真的好不公平啊，这么好的你，为什么要把你带走。”
    “你的信我也看完了，写的时候，心也很痛，答应你的话我都会做到，但有些我就不听你的话了。”
    “你知道吗？看你的信，好像你在我耳边说话一样，怎么字字句句都是你对我提的要求。”
    “你，好胜心很强，还总不服输，走路也总走得很快，其实把一个人的生命放置到宇宙和一段历史去看，几十年后，我们还是会相见的，只不过，到时候你还是18岁的样子，我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你不要认不出我。”
    “怎么说，我今天也穿着西装来看你了。”
    “还记得吗？你问我多高？我说我186，你说你167，我们相差19厘米，但现在你比我高好多好多，想你都得抬头，你想我了，垂眼低头就行。”
    “给我的信，还是要推开我，什么让我喜欢别的人，反正你也不在了，我不听你的话，你也不知道。”
    “你那么好，你让我怎么忘记你，傻子。”
    肖柯抿着唇，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远方的山野，被厚重的烟雾笼罩，风迎面吹来，漫山遍野的官绿色又尽收眼底，风有点凉。
    你说你喜欢春天，这里的春天会很好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越来越旺盛，山雾散去，林间开始出现丁达尔效应。
    肖柯站起身，看着黎珂的相片，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吸鼻涕的声音：“千分尺同学，以后，只能梦里见了。”
    “记得想我。”
    肖柯又俯身抹了抹那张相片，“别担心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但会变得那么强大，我会一直朝春天走去。”
    因为你在春天里。
    遇见你，像是置身于百花盛放的原野里。
    人的一生中，总有几个春天，要刻骨铭心。
    人生也大抵如此。
    总是会充满遗憾。
    还是有好多好多遗憾。
    此后的春天，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你了。
    ……
    肖柯离开了墓园，暨平的四月天阴晴不定，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滴一滴淋湿了那束漂亮的绣球无尽夏。
    -
    2021年5月，肖柯返校，刚回到宿舍，舍友都去上课了，宿舍内空无一人，他进门就看见他的床位旁有个快递箱。
    他把背包扔在桌上，低头看快递箱的信息条。
    ——寄件人：千分尺同学
    ——地址：xxx暨平xxxx
    肖柯双手颤抖地扯开快递箱的胶带，一滴泪先砸到快递箱上，溅起了泪花。

 第116章 哥哥也很想她（全文完）

    这是黎珂送他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寄件时间是2021年3月24日下午。
    箱子里有一幅裱好的多肉水彩画，a4寸大小，黎珂亲自画的，还有黎珂亲自写的毛笔字，也用原木画框裱好了，右下角都有黎珂的红色字迹的落款印章。
    肖柯拿起纸箱里的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
    ——
    祝肖大外交官，19岁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先算一下账，我从依依那里听到，依依又从余凯兴那里听说，自从我生病以来，你总是偷偷从北京回来看我，以后不能这么干，要是被我发现了，我会很生气、很生气，以后没事别跑回来，疫情很严重，我很好，你不用太担心我，总是偷偷跑回来看我，是怕我没了吗？以后可以每天晚上21:30视频，这个时间你不是刚好从图书馆回来吗（笑脸）
    生日礼物喜欢吗？怕受到疫情的影响，就提前几天寄给你，希望在你生日之前能收到。是我自己画的水彩多肉，还是会开花的多肉，毛笔字呢，我已经很久没写了，所以手可能会有点抖，废了好多纸，才写好的风华正茂这四个字，收藏好啊。
    最后，祝你永远如风，自由热忱，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灿烂地活着！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
    19岁生日快乐！
    ——黎珂，2021年3月22日
    肖柯坐在椅子上，捏着那张卡片，沉默了很久。
    她说，生日快乐。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肖柯掏出手机。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谢谢，你送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会好好保管的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毛笔字也很好看，没看出手抖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昨晚见到你了，真服了，看个夕阳，你知道你走路多快吗？我总说你走慢点，你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想和你多待会儿吗？不过你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像太阳一样，去到那边，也不许对其他男生笑
    肖柯把多肉水彩画和毛笔字都摆在书桌上，端庄大气的楷书——风华正茂。
    他们确实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寝室外匍匐在树的蝉声声长嘶，北京的柳絮飞了满天，像是六月飞雪。
    肖柯揉了揉鼻子，刚刚从地铁站走到宿舍，哪怕戴着口罩，也吸到了不少柳絮，呛得他的鼻子和眼睛痒痒的。
    -
    老黎把之前筹款到的100万，重新捐出去，给有需要的人。
    六月的某天，老黎出门买了很多糖果，都是黎珂以前喜欢吃的，他又去了常去的那家螺蛳粉店吃螺蛳粉，傍晚拎着东西回家，发现家里的门忘记关了，黎珂的白猫螺蛳粉不见了。
    老黎立马扔下东西，奔下楼找猫，四处寻找，都不见螺蛳粉的踪影，仓皇地走着走着，在花圃的草丛上，发现了白花花的螺蛳粉，螺蛳粉半只头都埋在草丛里。
    老黎松了口气，靠近伸手一摸，螺蛳粉通体变硬，已经僵化。
    死了。
    螺蛳粉死了。
    黎珂养了六年的猫也死了。
    老黎当即坐在地板上哭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哭得像个无措的小孩。
    他连黎珂留下的猫都没有养好。
    黎珂去世后，陈依依怕老黎太孤独，把猫送了回来。
    泪水一下模糊了老黎的双眼，他不断地低声呢喃：“珂珂，对不起，是爸爸没照顾好它……对不起……”
    “还是你在那边太孤独，把螺蛳粉也带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道白亮的闪电凶猛地劈下来，老黎被惊得打了个寒战，接二连三雷声轰隆，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雨哔啵哔啵地砸在地板上，转眼间变成了瓢泼大雨。
    -
    2022年2月20日晚，北京冬奥会圆满落幕，中国代表团位列奖牌榜第三，是目前中国冬奥会参赛史上取得的最好成绩。
    陈依依抱着两个冰墩墩，在手机上打字。
    rapper陈：珂珂，冰墩墩我帮你抢到啦！
    rapper陈：超级难抢哦，赶快谢谢我
    rapper陈：你在信里说，如果你没有机会看冬奥的话，以后所有的奥运赛事，我都替你去看，今年真的很精彩，你超级喜欢的那个运动员也在北京冬奥圆梦了哦
    rapper陈：不过还是有点小悲伤，听着蒲公英的约定，想到我们从小到大的事情，有点痛欸，感觉去到哪都能想起你，生活里哪里都是你的痕迹，我还总是在路上认错人，我以为你回来了，虽然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几岁认识的？四岁？
    rapper陈：明明四岁没什么记忆力，但我真的记得很清楚我们怎么认识的，四岁幼儿园，我坐在你前面，你吃泡泡糖吹大大的泡泡，然后把泡泡糖吹到我的头发上，那天把我气的半死，我妈可是给我扎了一个超级好看的发型，然后那天你跟了我一天，我不肯原谅你，你怕我去找老师告状。
    但你铅笔盒有很多泡泡糖贴纸，我记得二十多张，我说，你把二十多张泡泡糖贴纸给我，我就原谅你。然后你给我了，回家我把泡泡糖贴纸贴在房门上，被我妈揍了一顿，第二天来到幼儿园，我又没给你好脸色。你就表演吹泡泡糖给我看，吹得很大，泡泡糖就炸了，粘得你满脸都是，跟个小花猫一样……
    小时候的我们好好笑啊。
    唉，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有点想你了。
    今天是你变成星星的329天，你过得好吗？
    ……
    暨平的二月下旬，天气也渐渐回暖，春分一过，又是一年春回大地，鸟语花香。
    进了医院，肖柯把车停好，从后备箱拿出轮椅，肖恬扶着奶奶从车上慢慢走下来。
    奶奶也日渐年迈，腿脚渐渐不利索，平时肖柯、肖恬都各自在校，肖屿荣也给请了保姆，肖柯趁着还是寒假，带奶奶来医院体检。
    奶奶坐到轮椅上，肖柯在后面慢慢地推着。
    “小柯，珂珂出国留学什么时候回来啊？奶奶都想她了，我这把老骨头随时都可以没了。”
    肖柯轻轻一笑：“还久着呢，我们才大二下，她说她打算在国外硕博连读。”肖柯顿了下：“她妈妈在国外工作，从小到大她妈妈都不在她身边，所以她也想陪陪妈妈。”
    奶奶哦了一声，“那什么时候可以和她视频？”
    “有时差，我和她视频都三更半夜了，奶奶你都休息了，不过她一直记挂着您，过年不是寄了礼物回来给您吗。”
    奶奶笑着，想起了那礼物，也没再追问。
    在门诊楼一楼做完胸部ct，又跑到各个楼层做完相应的检查，但各项检查结果还需要等，肖柯就让肖恬带着奶奶去医院外散步。
    肖柯坐电梯回到了三楼血液科门诊。
    他平静地走着，今天也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很快他的目光被医院长廊尽头椅子上的一个小身影吸引住，光头小孩穿着小小的蓝色病号服，两条细腿在半空中荡呀荡呀，膝盖上抵着一本本子，手上拿着水彩笔。
    那里靠着窗户，阳光趁窗帘向上飘动时溜进来，风一摆，地面在光亮和阴影之间来回切换，小孩一半落在阳光下，一半落在阴影里。
    肖柯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小辛悦？”
    坐在长椅上的辛悦慢慢地转回头，停下手中的画笔，静静地看着肖柯。
    “你是辛悦小宝贝吗？”肖柯温柔地笑问，今天他没有准备蛋糕，也没有准备糖果。
    辛悦眨着眼眸，“哥哥？”
    肖柯蹲下去，“对啊，是哥哥，你在画什么？”
    肖柯定睛一看，是个小王子。
    辛悦看着肖柯，“哥哥，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蹭地，辛悦放下膝盖上的画画本，从长椅上下来，小细腿跑进了旁边的病房里，很快拿出了一个东西，伸出左手在肖柯眼前。
    莫比乌斯环手镯。
    黎珂的莫比乌斯环手镯。
    肖柯长睫一颤，心里发紧，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猝然揪住了他的心。
    他指尖颤抖地拿起，手镯冰凉，内径刻上的字母还清晰可见。
    辛悦的眼泪细细地流下来：“哥哥，黎叔叔和我说，姐姐变成阳光了。”
    “姐姐喜欢你，她最喜欢你了，你一定有办法带我去见她对不对？”
    “我超级超级想她，超级超级想她。”
    “妈妈也说，姐姐变成阳光了，想她的时候，出门晒太阳，可我觉得阳光才不是姐姐呢，他们骗人、骗人。”
    辛悦奶声奶气带着哭腔说得很着急，但口齿依旧清晰，也不像其他同龄小孩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肆无忌惮、毫无保留地大哭，而是很隐忍地哭，没什么声音，哭得像个小大人，泪水只管从润红的眼眶中细细地流出。
    肖柯心脏抽疼，记得没错的话，辛悦今年应该是六岁多，他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伸手将辛悦拢在自己的怀里，辛悦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小小的躯体只过了一会儿就止不住一抽一抽地颤动。
    “哥哥，我想、我想黎珂姐姐了。”
    “她很好，给我买了很多糖果、贴贴纸……我、我真的好想她。”
    “你带我去见见她。”
    肖柯闭上眼，一只手握紧手中的手镯，一只手轻拍辛悦的小肩膀，任泪水滑落脸颊。
    “哥哥，也很想她。”
    ——全文完

 第116章 哥哥也很想她（全文完）

    这是黎珂送他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寄件时间是2021年3月24日下午。
    箱子里有一幅裱好的多肉水彩画，a4寸大小，黎珂亲自画的，还有黎珂亲自写的毛笔字，也用原木画框裱好了，右下角都有黎珂的红色字迹的落款印章。
    肖柯拿起纸箱里的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
    ——
    祝肖大外交官，19岁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先算一下账，我从依依那里听到，依依又从余凯兴那里听说，自从我生病以来，你总是偷偷从北京回来看我，以后不能这么干，要是被我发现了，我会很生气、很生气，以后没事别跑回来，疫情很严重，我很好，你不用太担心我，总是偷偷跑回来看我，是怕我没了吗？以后可以每天晚上21:30视频，这个时间你不是刚好从图书馆回来吗（笑脸）
    生日礼物喜欢吗？怕受到疫情的影响，就提前几天寄给你，希望在你生日之前能收到。是我自己画的水彩多肉，还是会开花的多肉，毛笔字呢，我已经很久没写了，所以手可能会有点抖，废了好多纸，才写好的风华正茂这四个字，收藏好啊。
    最后，祝你永远如风，自由热忱，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灿烂地活着！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
    19岁生日快乐！
    ——黎珂，2021年3月22日
    肖柯坐在椅子上，捏着那张卡片，沉默了很久。
    她说，生日快乐。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肖柯掏出手机。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谢谢，你送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会好好保管的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毛笔字也很好看，没看出手抖
    螺旋测微器要估读：昨晚见到你了，真服了，看个夕阳，你知道你走路多快吗？我总说你走慢点，你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想和你多待会儿吗？不过你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像太阳一样，去到那边，也不许对其他男生笑
    肖柯把多肉水彩画和毛笔字都摆在书桌上，端庄大气的楷书——风华正茂。
    他们确实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寝室外匍匐在树的蝉声声长嘶，北京的柳絮飞了满天，像是六月飞雪。
    肖柯揉了揉鼻子，刚刚从地铁站走到宿舍，哪怕戴着口罩，也吸到了不少柳絮，呛得他的鼻子和眼睛痒痒的。
    -
    老黎把之前筹款到的100万，重新捐出去，给有需要的人。
    六月的某天，老黎出门买了很多糖果，都是黎珂以前喜欢吃的，他又去了常去的那家螺蛳粉店吃螺蛳粉，傍晚拎着东西回家，发现家里的门忘记关了，黎珂的白猫螺蛳粉不见了。
    老黎立马扔下东西，奔下楼找猫，四处寻找，都不见螺蛳粉的踪影，仓皇地走着走着，在花圃的草丛上，发现了白花花的螺蛳粉，螺蛳粉半只头都埋在草丛里。
    老黎松了口气，靠近伸手一摸，螺蛳粉通体变硬，已经僵化。
    死了。
    螺蛳粉死了。
    黎珂养了六年的猫也死了。
    老黎当即坐在地板上哭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哭得像个无措的小孩。
    他连黎珂留下的猫都没有养好。
    黎珂去世后，陈依依怕老黎太孤独，把猫送了回来。
    泪水一下模糊了老黎的双眼，他不断地低声呢喃：“珂珂，对不起，是爸爸没照顾好它……对不起……”
    “还是你在那边太孤独，把螺蛳粉也带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道白亮的闪电凶猛地劈下来，老黎被惊得打了个寒战，接二连三雷声轰隆，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雨哔啵哔啵地砸在地板上，转眼间变成了瓢泼大雨。
    -
    2022年2月20日晚，北京冬奥会圆满落幕，中国代表团位列奖牌榜第三，是目前中国冬奥会参赛史上取得的最好成绩。
    陈依依抱着两个冰墩墩，在手机上打字。
    rapper陈：珂珂，冰墩墩我帮你抢到啦！
    rapper陈：超级难抢哦，赶快谢谢我
    rapper陈：你在信里说，如果你没有机会看冬奥的话，以后所有的奥运赛事，我都替你去看，今年真的很精彩，你超级喜欢的那个运动员也在北京冬奥圆梦了哦
    rapper陈：不过还是有点小悲伤，听着蒲公英的约定，想到我们从小到大的事情，有点痛欸，感觉去到哪都能想起你，生活里哪里都是你的痕迹，我还总是在路上认错人，我以为你回来了，虽然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几岁认识的？四岁？
    rapper陈：明明四岁没什么记忆力，但我真的记得很清楚我们怎么认识的，四岁幼儿园，我坐在你前面，你吃泡泡糖吹大大的泡泡，然后把泡泡糖吹到我的头发上，那天把我气的半死，我妈可是给我扎了一个超级好看的发型，然后那天你跟了我一天，我不肯原谅你，你怕我去找老师告状。
    但你铅笔盒有很多泡泡糖贴纸，我记得二十多张，我说，你把二十多张泡泡糖贴纸给我，我就原谅你。然后你给我了，回家我把泡泡糖贴纸贴在房门上，被我妈揍了一顿，第二天来到幼儿园，我又没给你好脸色。你就表演吹泡泡糖给我看，吹得很大，泡泡糖就炸了，粘得你满脸都是，跟个小花猫一样……
    小时候的我们好好笑啊。
    唉，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有点想你了。
    今天是你变成星星的329天，你过得好吗？
    ……
    暨平的二月下旬，天气也渐渐回暖，春分一过，又是一年春回大地，鸟语花香。
    进了医院，肖柯把车停好，从后备箱拿出轮椅，肖恬扶着奶奶从车上慢慢走下来。
    奶奶也日渐年迈，腿脚渐渐不利索，平时肖柯、肖恬都各自在校，肖屿荣也给请了保姆，肖柯趁着还是寒假，带奶奶来医院体检。
    奶奶坐到轮椅上，肖柯在后面慢慢地推着。
    “小柯，珂珂出国留学什么时候回来啊？奶奶都想她了，我这把老骨头随时都可以没了。”
    肖柯轻轻一笑：“还久着呢，我们才大二下，她说她打算在国外硕博连读。”肖柯顿了下：“她妈妈在国外工作，从小到大她妈妈都不在她身边，所以她也想陪陪妈妈。”
    奶奶哦了一声，“那什么时候可以和她视频？”
    “有时差，我和她视频都三更半夜了，奶奶你都休息了，不过她一直记挂着您，过年不是寄了礼物回来给您吗。”
    奶奶笑着，想起了那礼物，也没再追问。
    在门诊楼一楼做完胸部ct，又跑到各个楼层做完相应的检查，但各项检查结果还需要等，肖柯就让肖恬带着奶奶去医院外散步。
    肖柯坐电梯回到了三楼血液科门诊。
    他平静地走着，今天也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很快他的目光被医院长廊尽头椅子上的一个小身影吸引住，光头小孩穿着小小的蓝色病号服，两条细腿在半空中荡呀荡呀，膝盖上抵着一本本子，手上拿着水彩笔。
    那里靠着窗户，阳光趁窗帘向上飘动时溜进来，风一摆，地面在光亮和阴影之间来回切换，小孩一半落在阳光下，一半落在阴影里。
    肖柯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小辛悦？”
    坐在长椅上的辛悦慢慢地转回头，停下手中的画笔，静静地看着肖柯。
    “你是辛悦小宝贝吗？”肖柯温柔地笑问，今天他没有准备蛋糕，也没有准备糖果。
    辛悦眨着眼眸，“哥哥？”
    肖柯蹲下去，“对啊，是哥哥，你在画什么？”
    肖柯定睛一看，是个小王子。
    辛悦看着肖柯，“哥哥，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蹭地，辛悦放下膝盖上的画画本，从长椅上下来，小细腿跑进了旁边的病房里，很快拿出了一个东西，伸出左手在肖柯眼前。
    莫比乌斯环手镯。
    黎珂的莫比乌斯环手镯。
    肖柯长睫一颤，心里发紧，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猝然揪住了他的心。
    他指尖颤抖地拿起，手镯冰凉，内径刻上的字母还清晰可见。
    辛悦的眼泪细细地流下来：“哥哥，黎叔叔和我说，姐姐变成阳光了。”
    “姐姐喜欢你，她最喜欢你了，你一定有办法带我去见她对不对？”
    “我超级超级想她，超级超级想她。”
    “妈妈也说，姐姐变成阳光了，想她的时候，出门晒太阳，可我觉得阳光才不是姐姐呢，他们骗人、骗人。”
    辛悦奶声奶气带着哭腔说得很着急，但口齿依旧清晰，也不像其他同龄小孩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肆无忌惮、毫无保留地大哭，而是很隐忍地哭，没什么声音，哭得像个小大人，泪水只管从润红的眼眶中细细地流出。
    肖柯心脏抽疼，记得没错的话，辛悦今年应该是六岁多，他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伸手将辛悦拢在自己的怀里，辛悦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小小的躯体只过了一会儿就止不住一抽一抽地颤动。
    “哥哥，我想、我想黎珂姐姐了。”
    “她很好，给我买了很多糖果、贴贴纸……我、我真的好想她。”
    “你带我去见见她。”
    肖柯闭上眼，一只手握紧手中的手镯，一只手轻拍辛悦的小肩膀，任泪水滑落脸颊。
    “哥哥，也很想她。”
    ——全文完

 第117章 番外 黎珂给肖柯的信

    肖柯，你好，真没想到，还有要给你写信的一天。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什么电影电视剧开头，有点诡异）
    我要认真地写信啦！请你认真看：
    大概是16岁的时候认识你，谢谢你，让我平凡单调的高中生活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你真的很好很好，值得每一个人认真地去喜欢，是个性格好，也很有自己想法的男生，我觉得我爸对你的夸奖，你都配得上。
    其实，刚开始我真的是不服气你，我爸在家里动不动就提你的名字，夸你啊种种，听着我特别不爽，谁啊？有那么厉害吗？明明他女儿就很优秀啊！所以和你没那么熟的时候，闹了很多笑话，现在想起来都挺好笑的。后面发现你，方方面面都很好，多才多艺、博览群书，随和细心，还爱哭，很感性。反正性格和脾气肯定是比我好。
    高考完，和你说的那些过分的话，还差一个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确实是怕影响大家高考。
    后面你哭了，还跑来医院当志愿者，我想着，如果和我在一起，你开心的话，我就答应你，谁让你哭得让人好心疼。但是你看到我躺在病床上，心里肯定很难受，天灾人祸，很难预料，我们只能坦然去面对。
    我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会把我收回去，但请你不要难过，真的不要难过，有句话不是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厚度。
    一路上，我遇到的人对我都算友善，我已经很满足了，特别是遇到你，给我的青春来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人生已经没什么遗憾，和你在一起相当于谈了一场甜甜的恋爱，只是好对不起你，给你那么多回忆，我自己却要走了。
    以前说过很多要一直在一起的话，我食言了，对不起，忘了我。
    你说，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永远往前走，站在高处，然后让我低头就能看到人群中的你。
    我食言了，你不要食言，我答应你的事都没有做到，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如果我喜欢你，能让你永远开心的话，那我永远永远都喜欢你，是想要变成家人的喜欢。
    但是你要勇敢一点，我不在了，也要好好生活。带着我没走完的人生，继续走下去，不然几十年后，你来见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我的离开，你们都会很痛，但是，要笑，生活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这辈子不行的话，下辈子，我们一定好好在一起，我不是不在了，我只是变成了光合作用的元素，在大自然里进行物质循环，你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到我的踪影。
    相比于记住我，我更希望你忘记我，你说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界很大，四季轮回，草木荣枯，万物明澈，所以，在任意一个美丽的季节里，去喜欢另一个女孩。
    别浪费你的基因知道吗？你应该会成为一个很温柔优秀的爸爸。
    我的话，是你十六、七岁吹的一缕风，来过，春风拂过面，就足够了。
    早日成为纵横裨阖、霸气侧漏的肖大外交官！
    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学习劳逸结合，还要天天开心！天天开心！天天开心！
    ——乐观、积极、向上的千分尺要估读。
    2021年2月3日

 第117章 番外 黎珂给肖柯的信

    肖柯，你好，真没想到，还有要给你写信的一天。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什么电影电视剧开头，有点诡异）
    我要认真地写信啦！请你认真看：
    大概是16岁的时候认识你，谢谢你，让我平凡单调的高中生活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你真的很好很好，值得每一个人认真地去喜欢，是个性格好，也很有自己想法的男生，我觉得我爸对你的夸奖，你都配得上。
    其实，刚开始我真的是不服气你，我爸在家里动不动就提你的名字，夸你啊种种，听着我特别不爽，谁啊？有那么厉害吗？明明他女儿就很优秀啊！所以和你没那么熟的时候，闹了很多笑话，现在想起来都挺好笑的。后面发现你，方方面面都很好，多才多艺、博览群书，随和细心，还爱哭，很感性。反正性格和脾气肯定是比我好。
    高考完，和你说的那些过分的话，还差一个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确实是怕影响大家高考。
    后面你哭了，还跑来医院当志愿者，我想着，如果和我在一起，你开心的话，我就答应你，谁让你哭得让人好心疼。但是你看到我躺在病床上，心里肯定很难受，天灾人祸，很难预料，我们只能坦然去面对。
    我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会把我收回去，但请你不要难过，真的不要难过，有句话不是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厚度。
    一路上，我遇到的人对我都算友善，我已经很满足了，特别是遇到你，给我的青春来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人生已经没什么遗憾，和你在一起相当于谈了一场甜甜的恋爱，只是好对不起你，给你那么多回忆，我自己却要走了。
    以前说过很多要一直在一起的话，我食言了，对不起，忘了我。
    你说，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永远往前走，站在高处，然后让我低头就能看到人群中的你。
    我食言了，你不要食言，我答应你的事都没有做到，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如果我喜欢你，能让你永远开心的话，那我永远永远都喜欢你，是想要变成家人的喜欢。
    但是你要勇敢一点，我不在了，也要好好生活。带着我没走完的人生，继续走下去，不然几十年后，你来见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我的离开，你们都会很痛，但是，要笑，生活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这辈子不行的话，下辈子，我们一定好好在一起，我不是不在了，我只是变成了光合作用的元素，在大自然里进行物质循环，你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到我的踪影。
    相比于记住我，我更希望你忘记我，你说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界很大，四季轮回，草木荣枯，万物明澈，所以，在任意一个美丽的季节里，去喜欢另一个女孩。
    别浪费你的基因知道吗？你应该会成为一个很温柔优秀的爸爸。
    我的话，是你十六、七岁吹的一缕风，来过，春风拂过面，就足够了。
    早日成为纵横裨阖、霸气侧漏的肖大外交官！
    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学习劳逸结合，还要天天开心！天天开心！天天开心！
    ——乐观、积极、向上的千分尺要估读。
    2021年2月3日

 第118章 番外 游标卡尺的抗癌日记

    2020425——男朋友要高考，发小们也要高考了，得了白血病，要不要告诉他们？好难，不知道怎么办了。
    很多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记录一下生病历程。
    ——2020412
    48中午吃完饭，开始低烧，其实我早就应该有预感的，我总是嗜睡，乏力，困倦，姨妈期还延长，早上刷牙牙龈出血……但当时我没在乎，以为是高考压力太大，加上后面疫情爆发，我以为自己阳了。
    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唉，上天给我开了好大一个玩笑，真的想说脏话，急性淋巴白血病。真无语真无语，无语透了。我还没满18岁。你说，孑然一身，什么都好办。但是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牵挂。真无语真无语。the end of the fuckg word！（去他妈的世界！）
    刚确诊，医生就说要准备化疗，骨穿好痛，一根钢针从我的盆骨把骨髓抽走，之前听说过痛，真做起来，真的痛，我不敢叫，咬着牙，大汗淋漓，爸爸很心疼，总是背着我偷偷哭，一个大男人，我从来没见他哭过……但是看到爸爸好辛苦，我不能把痛表现得太明显，好对不起他，我的身体也好不争气。人群中患病的概率是万分之三～四，也就是说，一万个人里三四个人的概率……简直了！
    2020415
    这病打破了我原有的平静生活，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除了小学成绩特别烂，后面妈妈离开了，我总想证明些什么，成绩也变好了。从小到大也挺幸福的，除了爸妈离婚了，妈妈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了，我也没什么难过的事，我想参加高考，我想上大学，为什么老天爷要和我开玩笑……
    2020424
    我昏睡了两天，醒来看到爸爸布满血丝的眼，给我喂水手都在抖，听医生说都给下了病危通知书，不敢想爸爸签字的时候有多难受……我是单亲家庭，也没有兄弟姐妹，但凡有个兄弟姐妹或者爸爸有另一半就好了，世事艰难，不哭，不能哭，我要加油！
    ……
    202052
    以前觉得写遗书有点傻，但没想到，这事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信还是得写，万一哪天真没了。那就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剩了。爸爸真的老了好多，最对不起的人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也是这个，好不容易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万一真噶了，害怕他会孤独……
    2020510
    一期化疗结束，头发没了一半，像颗卤蛋，真美丽……很想吐，吃不下饭，旁边人化疗状态还挺好的，到我就很不舒服，很想吐，也吃不下饭，身体插了很多管子，莫名想起以前看过的科幻片，robot转世了我（笑哭）……
    2020512
    今天回家刚下车，被q看到，他哭了，好想打死他，哭了还得我哄，不过很怕影响到他高考备考心情，本来他成绩就不咋地……我觉得很奇怪，我和y怎么说都算半个学霸，和我们玩的人也大概率是学霸，怎么就有q这种学渣，熏陶不了一点……库仑定律、楞次定律都不知道，左右手定则都记混……真的怀疑他上课认真听了吗……
    2020627
    二期化疗结束，头发没了，光溜溜的，好丑，接受不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下颌线短发，还没有留过长发，想着大学留长发的……也很瘦，从105到80，我167呢，身上也没有皮肤是好的……偷偷哭了好久，我还挺没用的……
    2020628
    快高考了，每天和k打卡学习，骗了一群人说阳了，k和y一直问我怎么还没回学校，如果真的是阳了就好了……可惜不是啊……祝你们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
    202077
    爸爸原本高考这两天想带我去玩，其实就是想远离学校，怕看到一堆人高考刺激我。确实是，听到广播高考考生守则，又哭了好久……为什么啊……想不明白……命运是不公的，无理的……
    ——202078
    自从生病以来，爸爸就不上文实班的课了，一直在照顾我，今天他累得睡着了，短短三个月，我没了人样，他也苍老了好多，他积极乐观……我的降生简直就是给他造孽的。临考试结束，我还是忍不住出去看了考试，考试结束后，我偷偷进了一个考场，明年有机会再参加高考。看见那些蹦蹦跳跳出考场的，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我也想去上大学，很渴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自由自在地呼吸空气……
    k说要见我，怎么开口啊……我拒绝了。
    ——202079
    今天他们拍毕业照，和k约在他和我告白的地方告别……
    ——2020712
    最近疫情有好转，心情也有好转……今天还是我18的生日，确实啊，有点感慨，谁知道我18岁是这样度过的，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不是？最近也没有什么心事了，被家人爱着的感觉真好。不过可能有点对不起k，高考完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在这里也给他道个歉。喜欢又不能当饭吃，长痛不如短痛，希望他快点走出来……
    ——2020715
    三期化疗开始……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医院每天都有人来，也每天都有人走，好害怕明天走的就是自己（笑哭）
    ——2020722
    这么好的他，遇上我真是翻了八辈子霉。每次和我说话，都低头，或者蹲在地上用虔诚的目光看着我。高考完，他跑来医院当志愿者了。好，我们和好了。和好那天，他真的和一个小孩一样，明明比我大只那么多。但是，和好了，也是多一个人为我提心吊胆，但是不和好，他也会为我提心吊胆，那就和他在一起，至少我在的日子，能快乐一天是一天。他让我和他在一起不要有任何顾虑，上天啊，你要是还有眼，就让我把病治好，变成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我要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
    ——2020725
    高考出分，k正常发挥，y也考得不错，不过她要去学中医，因为我，唉……q就半吊子水平，在他水平内发挥得还行……听说我们班一个女生也没高考，我和她关系挺好的，她平时很忙，很不容易，很坚强的女孩子……祝她一切顺利！万事胜意！做个闪闪发光的女孩！
    ……
    ——20201012
    进仓，准备骨髓移植……祝我一切顺利！
    ……
    ——20201111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答应k和好的。他看到我痛苦的样子也很难受……
    ——20201116
    想看看我和k的故事哈哈，那就说一点，他很喜欢和我爸爸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但他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男孩子，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说是受他爷爷的影响，他想当外交官，我就愿他永葆初心……对他印象最深的是，高二那年国庆，我们卖完花，结束了，收拾地面垃圾，然后坐在地上休息，那时有个清洁工大爷在捡矿泉水瓶。这个画面，不是每个人都能注意到，但他注意到了。他突然坐起来，就跑过去捡起旁边的水瓶递给大爷。
    当时就很冲击我的内心，因为很多时候，都在说关注弱势群体，说尊老爱幼，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可是真正能做到由内到外，发自内心去尊重别人的人又很少。
    包括我，我可能会看到大爷捡瓶子，会觉得不容易，但可能不会想到去帮大爷捡瓶子。
    可是，他做到了。他说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外交官，所以，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20201210
    身体出现排异，很痛苦……
    ——20201215
    化疗治病花了很多钱。我打了很久没联系的生母要钱，不知道怎么说，我和她确实没什么感情，她想弥补我的时候，我拼命把她推开，但我知道她对我不是爱，当时我也对她说了挺多过分的话，谁对谁错谁知道呢，只不过，她不爱我爸，可能，不是因为爱降临的小孩可能会不幸。
    她一直挺优秀的，也很自律，但我外公外婆都是特别差劲的人，重男轻女、舅舅也是地痞流氓，她抛弃我，刚开始会难过，但后面也没啥了。记得小时候背古诗、单词没背出来，她把我锁在阳台外，电闪雷鸣，一道一道闪电劈下来，她和我说，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雷劈。所以我一直对雷声有阴影……她说她怀孕了，没钱给我，可是我生病了，我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想想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
    ——20201211
    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花了很多钱，好害怕最后人财两空。我不应该答应k和好的，觉得对不起很多人，我的身体很不争气，我感觉自己快死了……对不起，不应该给大家带来负能量的。我曾经也是一个乐观向上积极的人……
    ——202111
    2021年了耶，从确诊到现在6个多月，我还在，大家新年快乐！我还在仓里。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202113
    移植后三个月都是急排期，身体容易发烧或者出现排异现象，我可能整个一月和春节都要待在医院，感染了，还发烧，又吐了，吐到胃抽痛……生不如死……要么老天你就给我干脆一点……干嘛要这样折磨我……只是辛苦爸爸了……
    ——202123
    我知道k不想上学，想休学，但是他敢说这句话，我就和他分手。假期他们都来医院看我，怕带病毒给我，他们都只是隔着病房玻璃看我……和k通过眼神交流，这小子，眼睛怎么这么容易红……我真离开了，爸爸怎么办，k怎么办，y和q又怎么办，还有好多好多爱我的人怎么办……
    ——2021225
    我真的真的不想活了，我没有那么乐观，但我要装成很乐观的样子，陪所有人演戏，我怕别人担心我，每次化疗、每次待在医院里，我心情都非常差……好累好难受，写点五三镇定自己……左手定则、右手定则分别用来判断什么来着？骂早小q了……
    ——2021310
    终于出院了，我久违的阳光啊！一出院，感觉整个蓝天都是我的……心情美丽，以后真的别再进医院了……真的别再进去了……那么喜欢阳光，下辈子当株植物，进行光合作用……不过显微镜下的叶绿体真就不是很好看……
    ——2021325
    复发了，肺部感染，还尿血，血小板含量又很低，医生说很有可能要进行第二次骨髓移植，经历过的所有疼痛都要来一遍。但其实现在好像也不是特别怕疼，最害怕的还是怕哪一天就没了，要么直接噶了，别这样折磨人好吗？给我一个甜枣，又赏我一巴掌是吗？真去了天堂，我就揪老天爷你的耳朵，看看你给我开了什么玩笑……
    不想说丧气话，但……我就是炸弹啊。有时候和他们聊天说着开开心心的话，说着关于未来的话，但我自己也感觉到，那些话，都是我演出来的，我说着未来，但我怕我没有未来，大家也不用安慰我，治病我还是挺乐观的。
    我知道k总是想从北京回来看我，怎么能让他回来，现在北京和天津的疫情都挺严重的，还封校，出行很不方便，回来了可能就回不去了。我明令说过，他敢回来，我就生气！我就分手！是不是很幼稚，居然用这个话威胁他，但我真的不希望影响到任何人的人生，他们都应该往前走，我也在往前走，只是走得比较慢。
    说点开心的，今天看了中美高层战略对话的视频，我想我以后也当个优秀的翻译官，和外交官绝配了！上天给我这个机会！
    还刷到发言人的视频，谦谦君子，不卑不亢，温润如玉，气质，信念，风骨。
    我的k，你未来也是这样子的，前方霞光辉映，星月与你同在。而我是太阳，就站在你的身侧。（完蛋了，自恋臭屁这个毛病在我身上出现了）
    ——2021326
    今天办理入院手续，下次出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先坐着，看看蓝天白云，医院这个角度的蓝天阳光很漂亮，最近总是回忆以前的事情，不会是噶前的走马灯。
    ——图片（蓝天阳光）
    ——待‘游标卡尺’更新……

 第118章 番外 游标卡尺的抗癌日记

    2020425——男朋友要高考，发小们也要高考了，得了白血病，要不要告诉他们？好难，不知道怎么办了。
    很多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记录一下生病历程。
    ——2020412
    48中午吃完饭，开始低烧，其实我早就应该有预感的，我总是嗜睡，乏力，困倦，姨妈期还延长，早上刷牙牙龈出血……但当时我没在乎，以为是高考压力太大，加上后面疫情爆发，我以为自己阳了。
    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唉，上天给我开了好大一个玩笑，真的想说脏话，急性淋巴白血病。真无语真无语，无语透了。我还没满18岁。你说，孑然一身，什么都好办。但是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牵挂。真无语真无语。the end of the fuckg word！（去他妈的世界！）
    刚确诊，医生就说要准备化疗，骨穿好痛，一根钢针从我的盆骨把骨髓抽走，之前听说过痛，真做起来，真的痛，我不敢叫，咬着牙，大汗淋漓，爸爸很心疼，总是背着我偷偷哭，一个大男人，我从来没见他哭过……但是看到爸爸好辛苦，我不能把痛表现得太明显，好对不起他，我的身体也好不争气。人群中患病的概率是万分之三～四，也就是说，一万个人里三四个人的概率……简直了！
    2020415
    这病打破了我原有的平静生活，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除了小学成绩特别烂，后面妈妈离开了，我总想证明些什么，成绩也变好了。从小到大也挺幸福的，除了爸妈离婚了，妈妈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了，我也没什么难过的事，我想参加高考，我想上大学，为什么老天爷要和我开玩笑……
    2020424
    我昏睡了两天，醒来看到爸爸布满血丝的眼，给我喂水手都在抖，听医生说都给下了病危通知书，不敢想爸爸签字的时候有多难受……我是单亲家庭，也没有兄弟姐妹，但凡有个兄弟姐妹或者爸爸有另一半就好了，世事艰难，不哭，不能哭，我要加油！
    ……
    202052
    以前觉得写遗书有点傻，但没想到，这事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信还是得写，万一哪天真没了。那就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剩了。爸爸真的老了好多，最对不起的人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也是这个，好不容易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万一真噶了，害怕他会孤独……
    2020510
    一期化疗结束，头发没了一半，像颗卤蛋，真美丽……很想吐，吃不下饭，旁边人化疗状态还挺好的，到我就很不舒服，很想吐，也吃不下饭，身体插了很多管子，莫名想起以前看过的科幻片，robot转世了我（笑哭）……
    2020512
    今天回家刚下车，被q看到，他哭了，好想打死他，哭了还得我哄，不过很怕影响到他高考备考心情，本来他成绩就不咋地……我觉得很奇怪，我和y怎么说都算半个学霸，和我们玩的人也大概率是学霸，怎么就有q这种学渣，熏陶不了一点……库仑定律、楞次定律都不知道，左右手定则都记混……真的怀疑他上课认真听了吗……
    2020627
    二期化疗结束，头发没了，光溜溜的，好丑，接受不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下颌线短发，还没有留过长发，想着大学留长发的……也很瘦，从105到80，我167呢，身上也没有皮肤是好的……偷偷哭了好久，我还挺没用的……
    2020628
    快高考了，每天和k打卡学习，骗了一群人说阳了，k和y一直问我怎么还没回学校，如果真的是阳了就好了……可惜不是啊……祝你们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
    202077
    爸爸原本高考这两天想带我去玩，其实就是想远离学校，怕看到一堆人高考刺激我。确实是，听到广播高考考生守则，又哭了好久……为什么啊……想不明白……命运是不公的，无理的……
    ——202078
    自从生病以来，爸爸就不上文实班的课了，一直在照顾我，今天他累得睡着了，短短三个月，我没了人样，他也苍老了好多，他积极乐观……我的降生简直就是给他造孽的。临考试结束，我还是忍不住出去看了考试，考试结束后，我偷偷进了一个考场，明年有机会再参加高考。看见那些蹦蹦跳跳出考场的，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我也想去上大学，很渴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自由自在地呼吸空气……
    k说要见我，怎么开口啊……我拒绝了。
    ——202079
    今天他们拍毕业照，和k约在他和我告白的地方告别……
    ——2020712
    最近疫情有好转，心情也有好转……今天还是我18的生日，确实啊，有点感慨，谁知道我18岁是这样度过的，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不是？最近也没有什么心事了，被家人爱着的感觉真好。不过可能有点对不起k，高考完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在这里也给他道个歉。喜欢又不能当饭吃，长痛不如短痛，希望他快点走出来……
    ——2020715
    三期化疗开始……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医院每天都有人来，也每天都有人走，好害怕明天走的就是自己（笑哭）
    ——2020722
    这么好的他，遇上我真是翻了八辈子霉。每次和我说话，都低头，或者蹲在地上用虔诚的目光看着我。高考完，他跑来医院当志愿者了。好，我们和好了。和好那天，他真的和一个小孩一样，明明比我大只那么多。但是，和好了，也是多一个人为我提心吊胆，但是不和好，他也会为我提心吊胆，那就和他在一起，至少我在的日子，能快乐一天是一天。他让我和他在一起不要有任何顾虑，上天啊，你要是还有眼，就让我把病治好，变成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我要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
    ——2020725
    高考出分，k正常发挥，y也考得不错，不过她要去学中医，因为我，唉……q就半吊子水平，在他水平内发挥得还行……听说我们班一个女生也没高考，我和她关系挺好的，她平时很忙，很不容易，很坚强的女孩子……祝她一切顺利！万事胜意！做个闪闪发光的女孩！
    ……
    ——20201012
    进仓，准备骨髓移植……祝我一切顺利！
    ……
    ——20201111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答应k和好的。他看到我痛苦的样子也很难受……
    ——20201116
    想看看我和k的故事哈哈，那就说一点，他很喜欢和我爸爸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但他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男孩子，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说是受他爷爷的影响，他想当外交官，我就愿他永葆初心……对他印象最深的是，高二那年国庆，我们卖完花，结束了，收拾地面垃圾，然后坐在地上休息，那时有个清洁工大爷在捡矿泉水瓶。这个画面，不是每个人都能注意到，但他注意到了。他突然坐起来，就跑过去捡起旁边的水瓶递给大爷。
    当时就很冲击我的内心，因为很多时候，都在说关注弱势群体，说尊老爱幼，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可是真正能做到由内到外，发自内心去尊重别人的人又很少。
    包括我，我可能会看到大爷捡瓶子，会觉得不容易，但可能不会想到去帮大爷捡瓶子。
    可是，他做到了。他说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外交官，所以，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20201210
    身体出现排异，很痛苦……
    ——20201215
    化疗治病花了很多钱。我打了很久没联系的生母要钱，不知道怎么说，我和她确实没什么感情，她想弥补我的时候，我拼命把她推开，但我知道她对我不是爱，当时我也对她说了挺多过分的话，谁对谁错谁知道呢，只不过，她不爱我爸，可能，不是因为爱降临的小孩可能会不幸。
    她一直挺优秀的，也很自律，但我外公外婆都是特别差劲的人，重男轻女、舅舅也是地痞流氓，她抛弃我，刚开始会难过，但后面也没啥了。记得小时候背古诗、单词没背出来，她把我锁在阳台外，电闪雷鸣，一道一道闪电劈下来，她和我说，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雷劈。所以我一直对雷声有阴影……她说她怀孕了，没钱给我，可是我生病了，我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想想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
    ——20201211
    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花了很多钱，好害怕最后人财两空。我不应该答应k和好的，觉得对不起很多人，我的身体很不争气，我感觉自己快死了……对不起，不应该给大家带来负能量的。我曾经也是一个乐观向上积极的人……
    ——202111
    2021年了耶，从确诊到现在6个多月，我还在，大家新年快乐！我还在仓里。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202113
    移植后三个月都是急排期，身体容易发烧或者出现排异现象，我可能整个一月和春节都要待在医院，感染了，还发烧，又吐了，吐到胃抽痛……生不如死……要么老天你就给我干脆一点……干嘛要这样折磨我……只是辛苦爸爸了……
    ——202123
    我知道k不想上学，想休学，但是他敢说这句话，我就和他分手。假期他们都来医院看我，怕带病毒给我，他们都只是隔着病房玻璃看我……和k通过眼神交流，这小子，眼睛怎么这么容易红……我真离开了，爸爸怎么办，k怎么办，y和q又怎么办，还有好多好多爱我的人怎么办……
    ——2021225
    我真的真的不想活了，我没有那么乐观，但我要装成很乐观的样子，陪所有人演戏，我怕别人担心我，每次化疗、每次待在医院里，我心情都非常差……好累好难受，写点五三镇定自己……左手定则、右手定则分别用来判断什么来着？骂早小q了……
    ——2021310
    终于出院了，我久违的阳光啊！一出院，感觉整个蓝天都是我的……心情美丽，以后真的别再进医院了……真的别再进去了……那么喜欢阳光，下辈子当株植物，进行光合作用……不过显微镜下的叶绿体真就不是很好看……
    ——2021325
    复发了，肺部感染，还尿血，血小板含量又很低，医生说很有可能要进行第二次骨髓移植，经历过的所有疼痛都要来一遍。但其实现在好像也不是特别怕疼，最害怕的还是怕哪一天就没了，要么直接噶了，别这样折磨人好吗？给我一个甜枣，又赏我一巴掌是吗？真去了天堂，我就揪老天爷你的耳朵，看看你给我开了什么玩笑……
    不想说丧气话，但……我就是炸弹啊。有时候和他们聊天说着开开心心的话，说着关于未来的话，但我自己也感觉到，那些话，都是我演出来的，我说着未来，但我怕我没有未来，大家也不用安慰我，治病我还是挺乐观的。
    我知道k总是想从北京回来看我，怎么能让他回来，现在北京和天津的疫情都挺严重的，还封校，出行很不方便，回来了可能就回不去了。我明令说过，他敢回来，我就生气！我就分手！是不是很幼稚，居然用这个话威胁他，但我真的不希望影响到任何人的人生，他们都应该往前走，我也在往前走，只是走得比较慢。
    说点开心的，今天看了中美高层战略对话的视频，我想我以后也当个优秀的翻译官，和外交官绝配了！上天给我这个机会！
    还刷到发言人的视频，谦谦君子，不卑不亢，温润如玉，气质，信念，风骨。
    我的k，你未来也是这样子的，前方霞光辉映，星月与你同在。而我是太阳，就站在你的身侧。（完蛋了，自恋臭屁这个毛病在我身上出现了）
    ——2021326
    今天办理入院手续，下次出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先坐着，看看蓝天白云，医院这个角度的蓝天阳光很漂亮，最近总是回忆以前的事情，不会是噶前的走马灯。
    ——图片（蓝天阳光）
    ——待‘游标卡尺’更新……

 第119章 番外 待到山花烂漫时

    2021年，天津还没下雪，陈依依就放寒假回家了，那年天津、北京的雪是2022年的春节来的，所以当时即使身处北方的陈依依也没办法拍雪给黎珂看。
    2022年11月的某天，天津又下雪了。
    天气预报说，雪会在凌晨降临，没见过雪的陈依依抱着手机在宿舍守了一夜，凌晨五点的时候，雪才悄悄地来。
    又恰好是周六凌晨，宿舍四个舍友，两个是本地舍友，周五下午就回家了，另外一个也是从南方来的，同样没见过雪。
    两人兴奋地站在窗前，宿舍楼下蜜橘色的灯光洋洋洒洒，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下，被灯光晕出温暖的金色流线，雪粒子闪着细碎的光，浪漫温柔至极。
    陈依依穿上大衣，围上围巾，穿上鞋子，当即下了宿舍楼。
    虽然是五点，已经有人在雪地里翩翩起舞。
    “下雪了。”有人发出很轻的感叹声，带着难以掩藏的欣喜。
    宿舍楼里有人眯着眼拉开窗帘，“楼下的，一看就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可惜为什么周末下雪啊，如果工作日下雪，下大雪，就不用跑去教学楼上课了。”
    “想得倒挺美。”
    雪还没有很厚，但雪地上的脚印已经不少。
    陈依依不忍心踩，怕破坏了一地圣洁，她举起手机，在路灯下录了一个雪花纷纷的视频，她抬起头看着藏蓝色的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微信。
    rapper陈：视频
    rapper陈：珂珂，下雪了
    rapper陈：天津下雪了，给你看雪
    给黎珂发完消息，陈依依又把视频分享到家族群里，不过陈父陈母怕是还没起床。
    陈依依又发了个朋友圈，没过一会儿，底下就有点赞和评论。
    余凯兴：哇塞，天津下雪了啊
    不久后，雪开始越下越大，从小小的雪粒子变成鹅毛大雪，簌簌地落下。
    八点多的时候，地面已经积着厚厚一层，足足有半米深，学校里也越发热闹，各条小道上挤着人，有人小心翼翼地踏雪，有人直接在雪地里奔跑，咯吱咯吱地脆响一阵一阵，嬉笑、打闹，欢声笑语融在寒冷的冬天里。
    余凯兴临时起意，软磨硬泡拉着肖柯从北京过来，九点半陈依依去地铁口接他们。
    余凯兴一见到陈依依，“陈同学，你怎么没戴手套？”
    陈依依玩了两个小时的雪，仅仅只是拿根小木棍在雪地上写字，手已经冻红成猪蹄，“哈哈，我忘记买了。”
    余凯兴当即从包里拿出一副手套。
    陈依依哈了口气暖手，接过，“谢谢啦。”
    陈依依把两人领进了学校，学着网上调侃的说话调调：“雪没见过吗？余凯兴，你这个没见过雪的南方小土豆。”
    余凯兴：“谁说我是小土豆，我现在180！”
    陈依依：“屁，1796。”
    “……”
    自从黎珂走后，肖柯话不是很多，会笑，但也仅仅是笑，一般余凯兴不约他出门，在学校，肖柯就是图书馆、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专业法语，辅修了国际政治，要考各类法专证书，又要精进英语，学业繁忙，有空就是北京和暨平两头飞，其余得空余凯兴则拉着他出门，特种兵出游。
    余凯兴看着只是带着浅浅笑意的肖柯，cue话：“柯柯宝贝，为啥天津都下雪了，北京还没下雪？”
    肖柯：“……”
    校园内到处都是打雪仗的杀猪声，快乐抵过严寒，忍冬枝丫覆盖着白雪，白雪中又有忍冬果实的红色点缀，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雪国妖娆。
    “啊——”
    “救命！”
    “卧槽，冷死我了！手下留情！”
    “求放过，我只是婉约派打雪仗！”
    “啊——看我的！”
    有人打雪仗直接把人在雪地上拖着走，被拖着走的人也乐此不疲。
    余凯兴递了一根一次性筷子给肖柯。
    陈依依在滚雪球，雪松松软软地很难捏紧，余凯兴“咻”地一个小雪球砸到陈依依的肩膀上。
    陈依依回头，雪球在她肩膀开了花，她看着罪魁祸首，“余凯兴！你死定了！”
    陈依依手上立马捏了个雪球，追着余凯兴，要砸他，却低头看见蹲在雪地里拿着一次性筷子写字的肖柯。
    他在雪地上写的字是：黎珂
    接着有个女生过来在肖柯面前晃了晃手，肖柯表情安安静静地抬头。
    “同学，方便加个微信吗？”女生问。
    肖柯依旧安静，纯白的雪落在他的睫毛上，显得眉眼清冷干净，他语气淡淡：“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女生点点头，笑着讪讪离去。
    陈依依和余凯兴两人咬着下唇，对视了一眼。
    不久后，校园里就堆了好多雪人，千奇百怪的，玫瑰插在马桶上，vid-19病毒，还有冰墩墩、兵马俑、维纳斯……
    下午三人一同去吃了火锅，点了挺多菜，吃得也算开心，旁边一桌突然有女生说，“好想吃螺蛳粉啊！下雪天和螺蛳粉很配！”
    “什么啊，明明和火锅最配。”
    “切，明明和炸鸡、啤酒最配！”
    “那你们看看，我们现在吃的是什么？是火锅！”
    陈依依三人明显一怔，原本也算无边无际聊着天，碰了饮料，酣畅淋漓吃着菜，突然就安静下来，眼睛里有了泪光。
    陈依依的五脏六腑痛起来，她放下筷子，借口去上厕所，黎珂走后，她知道她所有的快乐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所有人的快乐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所有的快乐，都带上遗憾。
    她没有去北京，没有去中传，黎珂也到不了北京，看不见冬奥，也看不了北国的雪。
    过往的所有美好都像是灯光斑斓下的玻璃碎片，没人不记得，但没人敢去提，但又只要稍稍有个缝隙回忆起来，就像是被尖锐的玻璃划破皮肤，碎片一点一点扎入到骨髓之中，痛到泪水决堤，痛到呼吸困难，痛到五脏六腑几近分裂。
    陈依依躲在厕所里崩溃。
    她都这样，又何况肖柯呢。
    珂珂，天津下雪了。
    茫茫的大雪，很漂亮，也是你喜欢的雪，想看的雪。
    这个冬天，我们大家，还是很想很想你。
    珂珂，你曾经问我，上帝究竟给肖柯关了哪扇窗，你知道吗？
    你，就是上帝给肖柯关上的那扇窗啊。
    陈依依用水胡乱洗了把脸，刚刚简直不敢看肖柯的眼睛，她觉得他眼里的光都碎了一地。
    以前满心满眼是黎珂时，灿若星河，是亮晶晶的。
    如今，眼底没有了少年昂扬的清亮明澈，有光，但那种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被锋利的剪子无情地一点点剪碎，透出的光再也没有汇聚点，随着时间流逝，光一点一点陨落、分散。
    外面的余凯兴呼了口气，让眼底的热退下，抽了张纸巾，又夹了很多肉给肖柯：“柯柯宝贝，多吃肉、多吃肉。”
    高中时他拍了很多照片、很多视频，也剪辑了很多视频，声称喜欢记录生活的他，喜欢回忆中带着梦核感的他，黎珂走后，却再也不敢打开那些视频。
    肖柯埋着头吃菜，火锅冒出的热气早已氤氲了眉眼。
    -
    2022年12月，凛冬已过，皓月长明，全国疫情解封，热搜上有句话。
    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去看想看的风景。
    肖柯看着这句话，也只是笑罢了。
    2023年3月26日，转眼就是黎珂去世第二年，陈依依、曲靖辰他们早已开学，寒假时间一伙人热热闹闹来看过黎珂，又登门找老黎玩，老黎身体已经不能受寒。
    3月26日这天早上，苏文搀着老黎来看黎珂，老黎呆呆地坐在黎珂墓碑旁，给黎珂拆了一个她生前爱吃的芒果味棒棒糖。
    ……
    肖柯也飞回来了，老黎前脚刚走，他后脚到，从烈日悬空待到夕阳西下，一个人靠着墓碑和黎珂说了好多话。
    不管黎珂有没有回应，他就是自言自语想说。
    留住黎珂不可能。
    那只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朝思暮想。
    又和所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坦荡的样子。
    “黎珂，我要去法国留学了，可能有一年我们只能微信联系，不过留学回来就能去魔法部了。”
    大二下的肖柯已经参加了魔法部的遴选，并成功被录用，但因为奶奶身体的原因，选择大四才公派去法国留学。
    -
    老黎这两年总是幻听，黎珂去世的第一年回校教书，有次刚下课就晕在了教室门口，身体状况不再允许他回校教书，苏文强行让他在家休息。
    但在家的老黎总感觉有人喊他爸。
    爸！
    爸！
    爸！
    他一回头，环顾四周，又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没人，精神状态总是有些恍惚，老黎真的受不了，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开了安眠药。
    某天老黎晕乎乎地躺在床上，看着安眠药发呆，于是吃了很多安眠药，嘴角挂着笑：“珂珂，爸爸来找你了。”
    幸好被回家的苏文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洗胃，捡回一条命。
    苏文哭着求老黎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他是孩子们的榜样，如果他都这样，那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老黎点点头，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2024年，曲靖辰他们大学毕业，陈依依中医五年制继续留在天津一年，余凯兴在天津陪着她，肖柯留学回国前在法国看了巴黎奥运会。
    2030年，黎珂去世的第九年，老黎离世，享年57岁。
    临终前老黎想起了黎珂离世前对他扯起的那抹笑容，也恬静地笑了：“珂珂，爸爸，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肖柯法国留学归来，入部培训在国内待了两年，就被外派到了非洲，奶奶在2024年就已经去世了，肖柯为了躲避肖屿荣、叶曼安排的相亲宴，他一直选择在非洲不同国家的大使馆、领事馆轮换做外交工作，老黎去世的时候，他回国参加葬礼。
    自从2021年的春天之后。
    雨就没停过。
    一直在下。
    潮湿了所有人的世界。
    人生难顺遂，世事多波折。
    桃花落，蝉声鸣，树叶黄，雪花飘，时间像是上了镗，三年五载，物换星移，光景如此快地走完了。
    人生的长短可以用文字一笔带过，但几十年中的心酸与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岁月蹉跎，心怀坦荡。
    心平气和，壮志凌云。
    2040年，38岁的肖柯选择了回国，他站在蓝\/厅里，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地对外媒发言。
    2040年，人民安居乐业，祖国繁荣富强。
    此时余凯兴和陈依依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五年级。
    当年余凯兴的同桌王丛书成为了暨平一中的校长，肖柯作为优秀校友收到校庆返校邀请。
    在暨平一中当艺术生书法老师的曲靖辰给了肖柯一本日记本《千分尺同学恋爱回忆录》。
    曲靖辰看着头发半灰的肖柯：“哥，这个是黎老师去世后，我在黎大珂房间看到的，可能当年黎大珂也没想给你，黎老师也没给你，是想让你走出来，但黎老师已经走了十年，黎大珂也走了19年。”
    “你现在也都还没结婚，如果你忘不了黎大珂的话，我觉着靠着回忆继续走下去也并非不可，这个就转交给你了。”
    2040年3月26号，还是暨平的春天，天气晴朗，万物蓬勃。
    肖柯穿着西装，捧着一束绣球无尽夏，去了墓园，从身形单薄的青涩少年长成了肩背宽厚、成熟稳重的男人。
    墓园周边种了很多花，波斯菊、三角梅、百合、郁金香，鲜艳了遍地。
    肖柯伸手擦了擦黎珂的墓碑相片。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依旧在丛中笑。
    “我38岁了，你永远都是18岁。”
    “有点不公平啊，你知道我从18岁到38岁的模样，我永远看的都是你18岁的模样。”
    “你的肖大外交官回国了。”
    “黎珂，你看到我了吗？”
    “这么多年，我还是一步一步走下来了。”
    “根本就忘不了你。”
    “还是，还是，很想你啊。”
    一块橡皮擦肖柯都能用八年、十年，又何况是他记忆中的黎珂。
    ……
    校庆那天清早，肖柯一早来到学校，走了当年的教学楼，教学楼重新翻新过，校区又扩大了不少，几栋崭新的教学楼林立，但老教学楼前的树还是那些树，古老苍遒了许多，校园里青春的身影换了一波又一波。
    肖柯驻足在原27班的教室长廊外。
    操场上的广播响起。
    “操场外的同学还不赶快点，今天可是有优秀校友回来演讲，谁迟到了，我让他上台和优秀校友一起演讲。”
    肖柯穿过连廊，准备进入楼梯口，走下楼。
    只见一个女孩侧身站着，手上端着一把椅子，但白眼飞上天，她生气地把椅子放在地上，椅子脚和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前面并排走的男生们闻声回头。
    “真服了，上下楼梯靠右走不知道吗？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一群高中生，就无语，你们挡道了。”女孩没好气地说。
    排排走中央有个头顶炸毛的男生捉了自己后脑勺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对不起啊同学，我们以为后面没人了。”
    “没人你们上下楼梯就不知道要靠右走了吗？”女孩拿起椅子，扬长而去。
    炸毛的男生：“谨遵教诲！”
    肖柯笑了，又抬手抹去了眼角泛出的泪。
    -
    凛冬已过，皓月长明，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去看想看的风景。——这句话不知道出自哪里，好像是人民日报？

 第119章 番外 待到山花烂漫时

    2021年，天津还没下雪，陈依依就放寒假回家了，那年天津、北京的雪是2022年的春节来的，所以当时即使身处北方的陈依依也没办法拍雪给黎珂看。
    2022年11月的某天，天津又下雪了。
    天气预报说，雪会在凌晨降临，没见过雪的陈依依抱着手机在宿舍守了一夜，凌晨五点的时候，雪才悄悄地来。
    又恰好是周六凌晨，宿舍四个舍友，两个是本地舍友，周五下午就回家了，另外一个也是从南方来的，同样没见过雪。
    两人兴奋地站在窗前，宿舍楼下蜜橘色的灯光洋洋洒洒，纯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下，被灯光晕出温暖的金色流线，雪粒子闪着细碎的光，浪漫温柔至极。
    陈依依穿上大衣，围上围巾，穿上鞋子，当即下了宿舍楼。
    虽然是五点，已经有人在雪地里翩翩起舞。
    “下雪了。”有人发出很轻的感叹声，带着难以掩藏的欣喜。
    宿舍楼里有人眯着眼拉开窗帘，“楼下的，一看就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可惜为什么周末下雪啊，如果工作日下雪，下大雪，就不用跑去教学楼上课了。”
    “想得倒挺美。”
    雪还没有很厚，但雪地上的脚印已经不少。
    陈依依不忍心踩，怕破坏了一地圣洁，她举起手机，在路灯下录了一个雪花纷纷的视频，她抬起头看着藏蓝色的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微信。
    rapper陈：视频
    rapper陈：珂珂，下雪了
    rapper陈：天津下雪了，给你看雪
    给黎珂发完消息，陈依依又把视频分享到家族群里，不过陈父陈母怕是还没起床。
    陈依依又发了个朋友圈，没过一会儿，底下就有点赞和评论。
    余凯兴：哇塞，天津下雪了啊
    不久后，雪开始越下越大，从小小的雪粒子变成鹅毛大雪，簌簌地落下。
    八点多的时候，地面已经积着厚厚一层，足足有半米深，学校里也越发热闹，各条小道上挤着人，有人小心翼翼地踏雪，有人直接在雪地里奔跑，咯吱咯吱地脆响一阵一阵，嬉笑、打闹，欢声笑语融在寒冷的冬天里。
    余凯兴临时起意，软磨硬泡拉着肖柯从北京过来，九点半陈依依去地铁口接他们。
    余凯兴一见到陈依依，“陈同学，你怎么没戴手套？”
    陈依依玩了两个小时的雪，仅仅只是拿根小木棍在雪地上写字，手已经冻红成猪蹄，“哈哈，我忘记买了。”
    余凯兴当即从包里拿出一副手套。
    陈依依哈了口气暖手，接过，“谢谢啦。”
    陈依依把两人领进了学校，学着网上调侃的说话调调：“雪没见过吗？余凯兴，你这个没见过雪的南方小土豆。”
    余凯兴：“谁说我是小土豆，我现在180！”
    陈依依：“屁，1796。”
    “……”
    自从黎珂走后，肖柯话不是很多，会笑，但也仅仅是笑，一般余凯兴不约他出门，在学校，肖柯就是图书馆、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专业法语，辅修了国际政治，要考各类法专证书，又要精进英语，学业繁忙，有空就是北京和暨平两头飞，其余得空余凯兴则拉着他出门，特种兵出游。
    余凯兴看着只是带着浅浅笑意的肖柯，cue话：“柯柯宝贝，为啥天津都下雪了，北京还没下雪？”
    肖柯：“……”
    校园内到处都是打雪仗的杀猪声，快乐抵过严寒，忍冬枝丫覆盖着白雪，白雪中又有忍冬果实的红色点缀，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雪国妖娆。
    “啊——”
    “救命！”
    “卧槽，冷死我了！手下留情！”
    “求放过，我只是婉约派打雪仗！”
    “啊——看我的！”
    有人打雪仗直接把人在雪地上拖着走，被拖着走的人也乐此不疲。
    余凯兴递了一根一次性筷子给肖柯。
    陈依依在滚雪球，雪松松软软地很难捏紧，余凯兴“咻”地一个小雪球砸到陈依依的肩膀上。
    陈依依回头，雪球在她肩膀开了花，她看着罪魁祸首，“余凯兴！你死定了！”
    陈依依手上立马捏了个雪球，追着余凯兴，要砸他，却低头看见蹲在雪地里拿着一次性筷子写字的肖柯。
    他在雪地上写的字是：黎珂
    接着有个女生过来在肖柯面前晃了晃手，肖柯表情安安静静地抬头。
    “同学，方便加个微信吗？”女生问。
    肖柯依旧安静，纯白的雪落在他的睫毛上，显得眉眼清冷干净，他语气淡淡：“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女生点点头，笑着讪讪离去。
    陈依依和余凯兴两人咬着下唇，对视了一眼。
    不久后，校园里就堆了好多雪人，千奇百怪的，玫瑰插在马桶上，vid-19病毒，还有冰墩墩、兵马俑、维纳斯……
    下午三人一同去吃了火锅，点了挺多菜，吃得也算开心，旁边一桌突然有女生说，“好想吃螺蛳粉啊！下雪天和螺蛳粉很配！”
    “什么啊，明明和火锅最配。”
    “切，明明和炸鸡、啤酒最配！”
    “那你们看看，我们现在吃的是什么？是火锅！”
    陈依依三人明显一怔，原本也算无边无际聊着天，碰了饮料，酣畅淋漓吃着菜，突然就安静下来，眼睛里有了泪光。
    陈依依的五脏六腑痛起来，她放下筷子，借口去上厕所，黎珂走后，她知道她所有的快乐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所有人的快乐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所有的快乐，都带上遗憾。
    她没有去北京，没有去中传，黎珂也到不了北京，看不见冬奥，也看不了北国的雪。
    过往的所有美好都像是灯光斑斓下的玻璃碎片，没人不记得，但没人敢去提，但又只要稍稍有个缝隙回忆起来，就像是被尖锐的玻璃划破皮肤，碎片一点一点扎入到骨髓之中，痛到泪水决堤，痛到呼吸困难，痛到五脏六腑几近分裂。
    陈依依躲在厕所里崩溃。
    她都这样，又何况肖柯呢。
    珂珂，天津下雪了。
    茫茫的大雪，很漂亮，也是你喜欢的雪，想看的雪。
    这个冬天，我们大家，还是很想很想你。
    珂珂，你曾经问我，上帝究竟给肖柯关了哪扇窗，你知道吗？
    你，就是上帝给肖柯关上的那扇窗啊。
    陈依依用水胡乱洗了把脸，刚刚简直不敢看肖柯的眼睛，她觉得他眼里的光都碎了一地。
    以前满心满眼是黎珂时，灿若星河，是亮晶晶的。
    如今，眼底没有了少年昂扬的清亮明澈，有光，但那种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被锋利的剪子无情地一点点剪碎，透出的光再也没有汇聚点，随着时间流逝，光一点一点陨落、分散。
    外面的余凯兴呼了口气，让眼底的热退下，抽了张纸巾，又夹了很多肉给肖柯：“柯柯宝贝，多吃肉、多吃肉。”
    高中时他拍了很多照片、很多视频，也剪辑了很多视频，声称喜欢记录生活的他，喜欢回忆中带着梦核感的他，黎珂走后，却再也不敢打开那些视频。
    肖柯埋着头吃菜，火锅冒出的热气早已氤氲了眉眼。
    -
    2022年12月，凛冬已过，皓月长明，全国疫情解封，热搜上有句话。
    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去看想看的风景。
    肖柯看着这句话，也只是笑罢了。
    2023年3月26日，转眼就是黎珂去世第二年，陈依依、曲靖辰他们早已开学，寒假时间一伙人热热闹闹来看过黎珂，又登门找老黎玩，老黎身体已经不能受寒。
    3月26日这天早上，苏文搀着老黎来看黎珂，老黎呆呆地坐在黎珂墓碑旁，给黎珂拆了一个她生前爱吃的芒果味棒棒糖。
    ……
    肖柯也飞回来了，老黎前脚刚走，他后脚到，从烈日悬空待到夕阳西下，一个人靠着墓碑和黎珂说了好多话。
    不管黎珂有没有回应，他就是自言自语想说。
    留住黎珂不可能。
    那只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朝思暮想。
    又和所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坦荡的样子。
    “黎珂，我要去法国留学了，可能有一年我们只能微信联系，不过留学回来就能去魔法部了。”
    大二下的肖柯已经参加了魔法部的遴选，并成功被录用，但因为奶奶身体的原因，选择大四才公派去法国留学。
    -
    老黎这两年总是幻听，黎珂去世的第一年回校教书，有次刚下课就晕在了教室门口，身体状况不再允许他回校教书，苏文强行让他在家休息。
    但在家的老黎总感觉有人喊他爸。
    爸！
    爸！
    爸！
    他一回头，环顾四周，又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没人，精神状态总是有些恍惚，老黎真的受不了，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开了安眠药。
    某天老黎晕乎乎地躺在床上，看着安眠药发呆，于是吃了很多安眠药，嘴角挂着笑：“珂珂，爸爸来找你了。”
    幸好被回家的苏文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洗胃，捡回一条命。
    苏文哭着求老黎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他是孩子们的榜样，如果他都这样，那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老黎点点头，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2024年，曲靖辰他们大学毕业，陈依依中医五年制继续留在天津一年，余凯兴在天津陪着她，肖柯留学回国前在法国看了巴黎奥运会。
    2030年，黎珂去世的第九年，老黎离世，享年57岁。
    临终前老黎想起了黎珂离世前对他扯起的那抹笑容，也恬静地笑了：“珂珂，爸爸，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肖柯法国留学归来，入部培训在国内待了两年，就被外派到了非洲，奶奶在2024年就已经去世了，肖柯为了躲避肖屿荣、叶曼安排的相亲宴，他一直选择在非洲不同国家的大使馆、领事馆轮换做外交工作，老黎去世的时候，他回国参加葬礼。
    自从2021年的春天之后。
    雨就没停过。
    一直在下。
    潮湿了所有人的世界。
    人生难顺遂，世事多波折。
    桃花落，蝉声鸣，树叶黄，雪花飘，时间像是上了镗，三年五载，物换星移，光景如此快地走完了。
    人生的长短可以用文字一笔带过，但几十年中的心酸与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岁月蹉跎，心怀坦荡。
    心平气和，壮志凌云。
    2040年，38岁的肖柯选择了回国，他站在蓝\/厅里，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地对外媒发言。
    2040年，人民安居乐业，祖国繁荣富强。
    此时余凯兴和陈依依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五年级。
    当年余凯兴的同桌王丛书成为了暨平一中的校长，肖柯作为优秀校友收到校庆返校邀请。
    在暨平一中当艺术生书法老师的曲靖辰给了肖柯一本日记本《千分尺同学恋爱回忆录》。
    曲靖辰看着头发半灰的肖柯：“哥，这个是黎老师去世后，我在黎大珂房间看到的，可能当年黎大珂也没想给你，黎老师也没给你，是想让你走出来，但黎老师已经走了十年，黎大珂也走了19年。”
    “你现在也都还没结婚，如果你忘不了黎大珂的话，我觉着靠着回忆继续走下去也并非不可，这个就转交给你了。”
    2040年3月26号，还是暨平的春天，天气晴朗，万物蓬勃。
    肖柯穿着西装，捧着一束绣球无尽夏，去了墓园，从身形单薄的青涩少年长成了肩背宽厚、成熟稳重的男人。
    墓园周边种了很多花，波斯菊、三角梅、百合、郁金香，鲜艳了遍地。
    肖柯伸手擦了擦黎珂的墓碑相片。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依旧在丛中笑。
    “我38岁了，你永远都是18岁。”
    “有点不公平啊，你知道我从18岁到38岁的模样，我永远看的都是你18岁的模样。”
    “你的肖大外交官回国了。”
    “黎珂，你看到我了吗？”
    “这么多年，我还是一步一步走下来了。”
    “根本就忘不了你。”
    “还是，还是，很想你啊。”
    一块橡皮擦肖柯都能用八年、十年，又何况是他记忆中的黎珂。
    ……
    校庆那天清早，肖柯一早来到学校，走了当年的教学楼，教学楼重新翻新过，校区又扩大了不少，几栋崭新的教学楼林立，但老教学楼前的树还是那些树，古老苍遒了许多，校园里青春的身影换了一波又一波。
    肖柯驻足在原27班的教室长廊外。
    操场上的广播响起。
    “操场外的同学还不赶快点，今天可是有优秀校友回来演讲，谁迟到了，我让他上台和优秀校友一起演讲。”
    肖柯穿过连廊，准备进入楼梯口，走下楼。
    只见一个女孩侧身站着，手上端着一把椅子，但白眼飞上天，她生气地把椅子放在地上，椅子脚和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前面并排走的男生们闻声回头。
    “真服了，上下楼梯靠右走不知道吗？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一群高中生，就无语，你们挡道了。”女孩没好气地说。
    排排走中央有个头顶炸毛的男生捉了自己后脑勺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对不起啊同学，我们以为后面没人了。”
    “没人你们上下楼梯就不知道要靠右走了吗？”女孩拿起椅子，扬长而去。
    炸毛的男生：“谨遵教诲！”
    肖柯笑了，又抬手抹去了眼角泛出的泪。
    -
    凛冬已过，皓月长明，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去看想看的风景。——这句话不知道出自哪里，好像是人民日报？

 后记－作者碎碎念

    ok，全文真的全部已经完了，我想写的剧情都已经写完了。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所有宝贝们！真的很谢谢你们！有些宝贝从一开始就开始追更，很感谢你们的默默陪伴，无论是前面来的宝贝们还是后面来的，你们的id只要有评论、或者和我互动过的，没换id和头像，我一般都能记得住。也可以说，没有你们的陪伴，我可能也坚持不下来写完这本书（哭死）
    有几个人是一直陪伴着我的，还给我打赏啊！每天更新，看到那里有几个催更，无比暖心（笔芯笔芯），你们的id我就不写在这里，我记得你们。你们是这个故事的读者，也是我心里的互联网朋友。评论，我一般看到都会回复的，没回复一般就是没看到了。
    哈哈，虽然这本文，现在数据也很差，真的差啊（哭晕在厕所）但我已经写完了！
    不过这本文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之前断断续续写过点东西，但不成本，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一本，所以在剧情、节奏、框架种种的把握上肯定是有很多不足的，笔力不够，但这是我目前的能力能把这个故事展现出来的样子，也尽力了。
    be不be，虐不虐，每个人对虐的阈值都不一样，但我写文的时候，确实是难过地哭了，越到后期，越难写，我就想怎么能把一个明媚鲜艳的人写噶了？
    里面每个人物角色可以说都是有自己特点的，如果读的宝贝们体会不到，那就是我笔力不够，展现不出来，这本文里没有恶毒的角色，我也不想写，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剧情，我也不想那样写，我就想让这群人清澈一点，明朗一点，所以乌烟瘴气的剧情没有。除了故事结局，全程的故事算得上温馨。
    黎珂和肖柯是智性恋，而且黎珂、肖柯的性格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循序渐进地甜的时候那种青春青涩试探、懵懂又直接的感觉，喜欢彼此，但又继续努力齐头并进。关于主角团其他人的剧情，写的话，字真的太多太多了，我还不会详略得当……
    作为一个描述他们故事的叙事者，主角黎珂和肖柯的人设形象，我大概是对半分了的，一般校园言情文套路，男主人设魅力＞女主人设魅力，我不想那么写，女主也明明特别好！我更喜欢一个势均力敌、对等平衡的关系。
    我的废话很多，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家的看文体验。我现在都想回去把一些讨论删了，但感觉又是我的成长足迹、写文痕迹，这本文大概写了三个月，中间差不多一个月断更，现实生活中事情太多，加上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写这个故事。
    故事灵感的话，很早就有了，大概是2020年的春季，那时候疫情是真的很严重，生活周边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故事的雏形就此展开。2020年，有个亲戚的小孩比我大一岁，胃癌去世了，那时候，我又得知一个学姐罹患白血病，那年她研究生刚上岸，上岸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大学。后面怎么样了，我不得而知，但这么优秀的她，一定要好好的，上天一定会眷顾努力又优秀的她。
    加上当时我感觉身体不是很舒服，上下楼都很喘，就开始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没事啊！作者没事啊！作者很好！上下楼很喘，单纯是因为疫情窝在家，懒得动，缺乏体育锻炼……所以宝贝们，有时间，要多去多去锻炼身体哦！
    文中黎珂虽然迷茫，但一步一步持之以恒努力着，肖柯情绪稳定，又没什么距离感。他们就是清澈又明媚的少年人，青春中我们也许也是这样的。但更多时候，我们是一个人前行，没有男主或者女主，又或者是一群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有，那是此生荣幸，但学会享受孤独是人生的必修课。
    但行前路，莫问前程，心平气和，万物都明朗。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天天开心！身体安康！学习进步！工作顺利！
    又是一年开学季，读的人不多，但我们有缘下本见！
    还有之前有人想看he的if线，大家想看什么的可以提提意见喽！
    来，在章末留评，想看他们的什么故事？（不会没人留评(?o?)）
    (●°u°●) !()??

 后记－作者碎碎念

    ok，全文真的全部已经完了，我想写的剧情都已经写完了。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所有宝贝们！真的很谢谢你们！有些宝贝从一开始就开始追更，很感谢你们的默默陪伴，无论是前面来的宝贝们还是后面来的，你们的id只要有评论、或者和我互动过的，没换id和头像，我一般都能记得住。也可以说，没有你们的陪伴，我可能也坚持不下来写完这本书（哭死）
    有几个人是一直陪伴着我的，还给我打赏啊！每天更新，看到那里有几个催更，无比暖心（笔芯笔芯），你们的id我就不写在这里，我记得你们。你们是这个故事的读者，也是我心里的互联网朋友。评论，我一般看到都会回复的，没回复一般就是没看到了。
    哈哈，虽然这本文，现在数据也很差，真的差啊（哭晕在厕所）但我已经写完了！
    不过这本文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之前断断续续写过点东西，但不成本，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一本，所以在剧情、节奏、框架种种的把握上肯定是有很多不足的，笔力不够，但这是我目前的能力能把这个故事展现出来的样子，也尽力了。
    be不be，虐不虐，每个人对虐的阈值都不一样，但我写文的时候，确实是难过地哭了，越到后期，越难写，我就想怎么能把一个明媚鲜艳的人写噶了？
    里面每个人物角色可以说都是有自己特点的，如果读的宝贝们体会不到，那就是我笔力不够，展现不出来，这本文里没有恶毒的角色，我也不想写，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剧情，我也不想那样写，我就想让这群人清澈一点，明朗一点，所以乌烟瘴气的剧情没有。除了故事结局，全程的故事算得上温馨。
    黎珂和肖柯是智性恋，而且黎珂、肖柯的性格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循序渐进地甜的时候那种青春青涩试探、懵懂又直接的感觉，喜欢彼此，但又继续努力齐头并进。关于主角团其他人的剧情，写的话，字真的太多太多了，我还不会详略得当……
    作为一个描述他们故事的叙事者，主角黎珂和肖柯的人设形象，我大概是对半分了的，一般校园言情文套路，男主人设魅力＞女主人设魅力，我不想那么写，女主也明明特别好！我更喜欢一个势均力敌、对等平衡的关系。
    我的废话很多，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家的看文体验。我现在都想回去把一些讨论删了，但感觉又是我的成长足迹、写文痕迹，这本文大概写了三个月，中间差不多一个月断更，现实生活中事情太多，加上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写这个故事。
    故事灵感的话，很早就有了，大概是2020年的春季，那时候疫情是真的很严重，生活周边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故事的雏形就此展开。2020年，有个亲戚的小孩比我大一岁，胃癌去世了，那时候，我又得知一个学姐罹患白血病，那年她研究生刚上岸，上岸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大学。后面怎么样了，我不得而知，但这么优秀的她，一定要好好的，上天一定会眷顾努力又优秀的她。
    加上当时我感觉身体不是很舒服，上下楼都很喘，就开始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没事啊！作者没事啊！作者很好！上下楼很喘，单纯是因为疫情窝在家，懒得动，缺乏体育锻炼……所以宝贝们，有时间，要多去多去锻炼身体哦！
    文中黎珂虽然迷茫，但一步一步持之以恒努力着，肖柯情绪稳定，又没什么距离感。他们就是清澈又明媚的少年人，青春中我们也许也是这样的。但更多时候，我们是一个人前行，没有男主或者女主，又或者是一群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有，那是此生荣幸，但学会享受孤独是人生的必修课。
    但行前路，莫问前程，心平气和，万物都明朗。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天天开心！身体安康！学习进步！工作顺利！
    又是一年开学季，读的人不多，但我们有缘下本见！
    还有之前有人想看he的if线，大家想看什么的可以提提意见喽！
    来，在章末留评，想看他们的什么故事？（不会没人留评(?o?)）
    (●°u°●) !()??

 第120章 番外if线 永远也不会落幕的春天

    2021年3月26日。
    下午的英语课下课后，肖柯实在困倦疲乏，就没再去图书馆，直接回了宿舍睡觉。
    北方的天黑得特别早，北京位于华北平原北部，四面无山，春日的风呼啸摇曳绿树，冻得冷冽，云层低垂厚重，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肖柯怎么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睛，陷入梦魇中，像被死神死死地拉拽着，他醒不来，醒不来，越挣扎越醒不来。
    直到有个舍友回来，啪嗒一声，一室亮堂。
    灯光刺眼，肖柯眉头一皱，心力交瘁地睁开眼，他情绪低落到极点，枕头湿了，眼角的泪还在，他梦到黎珂死了。
    他梦到黎珂发生了意外，梦到黎珂孤独地死在了春天里。
    他摸起一旁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手机里传出清亮熟悉的声音。
    “黎珂。”肖柯泪水滑落。
    “怎么了？”
    “黎珂。”
    “干嘛喊我的名字？”
    “黎珂。”
    “在，我在。”那边的黎珂笑着。
    “睡懵了？还是做噩梦了？我真的还在，别担心。”
    肖柯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很痛，不像是梦。
    但有没有可能是梦中梦？
    毕竟刚刚脑海里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毛骨悚然，如坠深渊，真实到他现在脑子都是恍惚空蒙的。
    忽然底下传来“刺啦”一声，舍友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歪头望着床铺上的肖柯：“肖柯你在睡觉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没人——。”
    “操！你怎么了！”
    “干嘛哭？！别吓我！”舍友几声惊嘑，立马爬到床架中央的梯子上站着，了望床上盖着被子的忧郁公主。
    肖柯擦去泪痕，这舍友和余凯兴差不多是一个性子，咋咋呼呼，容易神神经经。
    他万万不可能出现在他的梦中。
    所以那刚刚脑海里的一切都是梦，都是梦，肖柯没顾自己的形象，松了口气。
    “你舍友回来了？那我挂喽。”
    “别挂，你等我下床戴好蓝牙耳机。”
    “好。”
    肖柯掀开被子，看着那舍友，“我没事，你能让开吗？”
    “噢。”舍友嬉笑，听清了那边是黎珂的声音，毕竟不是第一次听，他一脸揶揄，识相地从从梯子上蹦下来。
    肖柯戴上蓝牙耳机，出了宿舍，换成了视频通话。
    视频里黎珂原本光溜溜的头长出了点头发，参差不齐的黑寸发，像松针一样。
    “是不是梦到我不在了？”黎珂说。
    肖柯点点头，听到黎珂的声音，看到黎珂有血色红润的脸蛋，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定下去。
    “今天下午去医院复查了，有点小感染，去输两天液就没问题了，别担心，医生夸我身体特别棒，我还要参加2021年的高考呢，不过居然要比你们低一届。”
    黎珂话说的越多，肖柯觉得周边的一切就越发的真实。
    说了好久的话，恋恋不舍挂断视频通话，肖柯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暨平市人民医院
    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和他梦里的有些场景重合上了……
    微信又跳出消息。
    千分尺同学：别害怕，你的梦而已，梦和现实可是相反的，我还活得好好的
    幸好一切都是一场梦。
    -
    2021年6月7日，黎珂如愿高考，这一届是新高考，但对黎珂影响也不是特别大，理综改成单科考试罢了，相比于大合卷，单科考试更能聚精会神。
    不久后高考成绩出来，到底是休学了差不多一年，断断续续复习着，黎珂的分数够不上清华，北京高校多，综合比较分析之下，她去了北师大，选了英语。
    人生难免会存在遗憾，她未来大概率也不能去魔法部当翻译官，她的患病史不允许高强度的工作，但她已经很满意，活着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前段时间，她认识的一个同龄的病友已经离世。
    黎珂移植后的排异期都算稳定，定期复查体内各指标都在正常值内，条件允许黎珂就出门跑跑步，自由自在呼吸空气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老黎也回了学校教书，看着能活蹦乱跳的黎珂，化疗受的一切苦都值得，那段时间，他没事就跑去寺庙上香，如今一切安好，他要秉着善念，感恩上苍，教书育人。
    2022年2月4日，北京冬奥会开幕。
    黎珂和老黎、苏文、曲靖辰坐在电视机前看冬奥开幕，陈依依穿着少数民族服装，庄重地传递着手中的五星红旗，画面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他们都很自豪陈依依成为了北京冬奥的志愿者。
    黎珂打开手机，发消息给陈依依。
    千分尺要估读：你在冬奥现场，冰墩墩我要预订两个！！【do】
    大概过了好久，陈依依回消息。
    rapper陈：两个？一个送给肖柯吗【奸笑】
    千分尺要估读：那是
    过了几天，黎珂要去医院复查，肖柯陪她去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暨平的二月天阴晴不定，时而阳光和煦，时而春雨绵绵，但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鸟语花香。
    黎珂走得快，肖柯捉住的她的手，握着黎珂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细长手指，“走慢点，你怎么总是走那么快？”
    黎珂放慢步伐，靠在肖柯旁边，抬着头看他：“你腿那么长，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总是走那么慢？”
    黎珂的头发已经齐耳，碎发别在耳朵后，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眼睛澄澈明亮。
    肖柯看着黎珂耳朵上的那颗痣，想着以后找个机会好好亲一下，不过应该只能等黎珂睡着了才能亲，醒着的时候黎珂不让他碰她的耳垂，她很怕痒，有一次他的手指摩挲着黎珂的耳垂，他就被黎珂正当防卫了。
    然后他告诉黎珂，高二那次看《美丽人生》这个电影的时候，他趁着她睡着了，黑灯瞎火时，他摸过她的耳垂。
    “这么看着我干嘛？”
    “不给看？我女朋友我想看就看。”
    “……”
    黎珂的手握紧肖柯的手，“那你看。”
    到了医院门口，两人正准备走，看见了花圃旁边长椅上坐着的辛悦。
    黎珂松开肖柯的手，小跑过去，蹲在辛悦面前，辛悦拿着她送的水彩笔在画画，画纸上是一个可爱的小王子。
    辛悦抬起眼眸，“黎珂姐姐！”
    “是我！好见不见，你怎么又变可爱了？”黎珂抬手捏辛悦的脸蛋，小孩子的脸很好捏，辛悦还有点婴儿肥，化疗差不多两年，身体恢复得还算快。
    肖柯看了一眼自己空掉的右手，又抬眸看那两个在对话的小身影，颇为无奈地笑着，笑着笑着，他还有些酸。
    他走了过去，蹲到了辛悦面前，辛悦的画画本落到了黎珂手中，黎珂拿着水彩笔在勾勒一个公主。
    辛悦：“肖柯哥哥！”
    黎珂画着公主的裙摆，抬眼：“辛悦小宝贝，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肖柯哥哥？”
    辛悦腼腆地笑，伸出了两根手指。
    黎珂故作严肃：“哎呀，只能选一个。”
    辛悦犹豫，小朋友的爪子又短又肉，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指了指黎珂。
    黎珂嘴角飞扬，刚想夸奖辛悦。
    辛悦又指了指肖柯。
    黎珂偏头看肖柯，“为什么？不行，辛悦你只能选一个。”
    辛悦不为所动。
    黎珂凑近辛悦，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那这样，只选一个，你偷偷告诉我，我谁也不说，你选姐姐的话，我给你买糖果、贴贴纸噢。”
    辛悦拧着眉思考，看了眼肖柯，又看黎珂，最终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两个！姐姐，我选两个！我两个都喜欢！”
    肖柯能不知道黎珂和辛悦说了什么吗？准是对人家小孩进行威逼利诱。
    “你怎么那么喜欢逗小孩玩？”
    黎珂冲肖柯一笑，又百折不挠：“那辛悦，你是觉得姐姐比较帅，还是哥哥比较帅，只能选一个。”
    辛悦小表情有些憋屈，“姐姐，你能不能别再问这些傻问题了。”
    黎珂大惊，受到暴击。
    肖柯在一旁笑。
    ……
    两人带着辛悦逛了一圈医院小卖部，买了很多小玩具给辛悦。
    离开医院，黎珂还是不服气：“明明我和辛悦待的时间更长，凭什么她对你的喜爱度能和我平起平坐？！”
    “小孩子可能天生就喜欢我。”
    “……”
    “明明是辛悦情商高，小小年纪就会一碗水端平。”
    -
    2022年11月，天津下雪了。
    陈依依守着一晚没舍得睡觉。
    黎珂在学校一早醒来，看见陈依依发的下雪视频。
    千分尺要估读：好漂亮，你一整晚没睡？
    rapper陈：快来天津陪我看雪
    早上九点多，黎珂、肖柯、余凯兴到了陈依依的学校。
    白茫茫的雪国里，追逐打闹，欢声笑语扎堆。
    黎珂拿着手机录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干净又圣洁，六边形雪花像起舞的小精灵，玲珑剔透地旋转、飘洒，不辜负来人间一趟。
    千分尺要估读：视频
    千分尺要估读：爸，看，我跑来天津找依依看雪，下了好大的雪
    仁者乐山：好玩吗
    仁者乐山：视频里都是杀猪声啊
    千分尺要估读：好玩，很热闹
    仁者乐山：穿好衣服，别着凉，别冻感冒了
    千分尺要估读：放心，我小男朋友不会让我着凉的，我感觉我都要出汗了
    老黎：……
    黎珂围着围巾，穿着毛衣、卫衣，外面是一件中长款羽绒服，脚上是雪地靴，其实北京、天津的冷都是冻皮不冻骨，黎珂觉得暨平的寒才是真正地冷，刺骨的冷。
    肖柯正蹲在雪地上写字，黎珂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从他身后到他清俊的侧脸，再到雪地上的字。
    “肖大外交官，看我。”
    肖柯侧头看黎珂，发现她在拍照后，冲镜头挥挥手，笑着。
    录完这段视频，黎珂发给了老黎。
    千分尺要估读：你看我心上人帅不帅？
    千分尺要估读：笑起来，冬天的雪都要化了
    仁者乐山：【微笑】
    仁者乐山：我去上课了，你们好好玩
    余凯兴把雪球砸到陈依依的身上。
    黎珂觉得不对劲，他们俩不对劲。
    陈依依边捉雪地上的雪，边追着余凯兴跑，余凯兴举着相机边逃窜，边鬼叫。
    除了下雪的声音，校园里还有锅碗瓢盆叮铃咣当地响，有人直接拿桶、盆装雪堆雪人，校园大道上已经有叔叔阿姨在撒盐、铲雪。
    “你们说，小时候下大雪，当时国家改革开放，大人们没空，铲雪的是我们那代小孩，现在下雪，人到中年，说要关注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成长，铲雪的还是我们这批人。”
    “流水的雪花，铁打的铲雪人。”两个大叔笑着调侃。
    忍冬树下，黎珂和肖柯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黎珂蹲到肖柯对面，四只手在合作滚雪球，造雪人。
    肖柯垂着眼睑，几片小巧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黎珂看着肖柯清冷的眉眼，又环顾四周，没人，遂鬼迷了心窍，她倾身飞快地吻了肖柯的眼角。
    肖柯滚雪球的手顿住，眼角处留下温软的触感，黎珂唇角勾着笑，垂着眼，若无其事地双手继续滚着质地纯白的雪。
    肖柯已经深谙黎珂的套路，黎珂亲他喜欢搞偷袭，不过他很喜欢。
    下午四个人去吃了猪肚鸡，黎珂患病后，一切辛辣的东西都戒了，有时候走在大街小巷闻着辛香味很痛苦，但命更重要，肖柯饮食清淡，做的饭菜也很好吃，她要和爱她的人一起走过很多很多个五年。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下午吃完饭，四个人又散步消食，余凯兴决定留在天津一晚，周日才回北京。
    黎珂打开手机。
    千分尺要估读：什么时候开始的？
    千分尺要估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依依收到消息，和黎珂对视了一眼。
    rapper陈：他在死缠烂打，想逗逗他，再答应他
    千分尺要估读：哦～
    高铁上，黎珂和肖柯坐在d和f的位置，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黎珂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歪头靠在肖柯的肩膀上。
    车窗外灯火斑斓，经过城市和郊区，忽明忽暗，光影交错。
    肖柯垂眼看着黎珂，举起手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收了手机，他抬手轻轻刮了一下黎珂的鼻梁。
    黎珂眉头一皱，唇瓣微动，没过一会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旁边的肖柯，眨了几下眼，她脑子清醒。
    “这么看着我，我觉得你的眼里有话说。”
    肖柯点头，贴着黎珂的耳朵，声音绻缱：“我爱你。”
    黎珂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肖柯说这三个字，光是声音就震得她的耳垂酥酥麻麻，虽然两个人很熟了，但是她的耳垂和脸颊都不受控制地热起来，她握紧了肖柯的手。
    下车后，时间还早，两人没立马回学校，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闲走，入夜的北京城，璀璨的灯光带绵延数里，现代高楼大厦和古老的建筑交相辉映。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到了一棵槐树下的墙角旁，四下无人，风声都静谧，肖柯拉住黎珂的手，让她停下。
    “怎么了？”
    “帮你理一下帽子。”
    黎珂哦了一声，站到肖柯跟前，但下一秒肖柯的吻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耳垂上，猝不及防，黎珂身子一下就软了，肖柯一只手使劲地搂着她的腰，把黎珂紧紧往他身上靠，一只手还扣着她的后脑勺。
    他的吻和黎珂给他的吻不一样，黎珂亲他，仅仅也只是亲他，单纯的温软的唇瓣贴上去，青涩调皮又规矩。
    被肆无忌惮地亲了好一会儿，黎珂拍他。
    肖柯松开，没人。
    他带着喘气声说话：“不是早就学会换气了吗？再亲一会儿。”
    冬天会过去，他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个春天。
    永远也不会落幕的春天。
    肖柯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黎珂不在了，梦到他收到了黎珂提前留下来的遗书。
    幸好，那只是梦。
    只是梦。
    -
    就写这么多了哦，这本文真的完结了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红楼梦》

 第120章 番外if线 永远也不会落幕的春天

    2021年3月26日。
    下午的英语课下课后，肖柯实在困倦疲乏，就没再去图书馆，直接回了宿舍睡觉。
    北方的天黑得特别早，北京位于华北平原北部，四面无山，春日的风呼啸摇曳绿树，冻得冷冽，云层低垂厚重，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肖柯怎么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睛，陷入梦魇中，像被死神死死地拉拽着，他醒不来，醒不来，越挣扎越醒不来。
    直到有个舍友回来，啪嗒一声，一室亮堂。
    灯光刺眼，肖柯眉头一皱，心力交瘁地睁开眼，他情绪低落到极点，枕头湿了，眼角的泪还在，他梦到黎珂死了。
    他梦到黎珂发生了意外，梦到黎珂孤独地死在了春天里。
    他摸起一旁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手机里传出清亮熟悉的声音。
    “黎珂。”肖柯泪水滑落。
    “怎么了？”
    “黎珂。”
    “干嘛喊我的名字？”
    “黎珂。”
    “在，我在。”那边的黎珂笑着。
    “睡懵了？还是做噩梦了？我真的还在，别担心。”
    肖柯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很痛，不像是梦。
    但有没有可能是梦中梦？
    毕竟刚刚脑海里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毛骨悚然，如坠深渊，真实到他现在脑子都是恍惚空蒙的。
    忽然底下传来“刺啦”一声，舍友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歪头望着床铺上的肖柯：“肖柯你在睡觉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没人——。”
    “操！你怎么了！”
    “干嘛哭？！别吓我！”舍友几声惊嘑，立马爬到床架中央的梯子上站着，了望床上盖着被子的忧郁公主。
    肖柯擦去泪痕，这舍友和余凯兴差不多是一个性子，咋咋呼呼，容易神神经经。
    他万万不可能出现在他的梦中。
    所以那刚刚脑海里的一切都是梦，都是梦，肖柯没顾自己的形象，松了口气。
    “你舍友回来了？那我挂喽。”
    “别挂，你等我下床戴好蓝牙耳机。”
    “好。”
    肖柯掀开被子，看着那舍友，“我没事，你能让开吗？”
    “噢。”舍友嬉笑，听清了那边是黎珂的声音，毕竟不是第一次听，他一脸揶揄，识相地从从梯子上蹦下来。
    肖柯戴上蓝牙耳机，出了宿舍，换成了视频通话。
    视频里黎珂原本光溜溜的头长出了点头发，参差不齐的黑寸发，像松针一样。
    “是不是梦到我不在了？”黎珂说。
    肖柯点点头，听到黎珂的声音，看到黎珂有血色红润的脸蛋，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定下去。
    “今天下午去医院复查了，有点小感染，去输两天液就没问题了，别担心，医生夸我身体特别棒，我还要参加2021年的高考呢，不过居然要比你们低一届。”
    黎珂话说的越多，肖柯觉得周边的一切就越发的真实。
    说了好久的话，恋恋不舍挂断视频通话，肖柯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暨平市人民医院
    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和他梦里的有些场景重合上了……
    微信又跳出消息。
    千分尺同学：别害怕，你的梦而已，梦和现实可是相反的，我还活得好好的
    幸好一切都是一场梦。
    -
    2021年6月7日，黎珂如愿高考，这一届是新高考，但对黎珂影响也不是特别大，理综改成单科考试罢了，相比于大合卷，单科考试更能聚精会神。
    不久后高考成绩出来，到底是休学了差不多一年，断断续续复习着，黎珂的分数够不上清华，北京高校多，综合比较分析之下，她去了北师大，选了英语。
    人生难免会存在遗憾，她未来大概率也不能去魔法部当翻译官，她的患病史不允许高强度的工作，但她已经很满意，活着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前段时间，她认识的一个同龄的病友已经离世。
    黎珂移植后的排异期都算稳定，定期复查体内各指标都在正常值内，条件允许黎珂就出门跑跑步，自由自在呼吸空气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老黎也回了学校教书，看着能活蹦乱跳的黎珂，化疗受的一切苦都值得，那段时间，他没事就跑去寺庙上香，如今一切安好，他要秉着善念，感恩上苍，教书育人。
    2022年2月4日，北京冬奥会开幕。
    黎珂和老黎、苏文、曲靖辰坐在电视机前看冬奥开幕，陈依依穿着少数民族服装，庄重地传递着手中的五星红旗，画面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他们都很自豪陈依依成为了北京冬奥的志愿者。
    黎珂打开手机，发消息给陈依依。
    千分尺要估读：你在冬奥现场，冰墩墩我要预订两个！！【do】
    大概过了好久，陈依依回消息。
    rapper陈：两个？一个送给肖柯吗【奸笑】
    千分尺要估读：那是
    过了几天，黎珂要去医院复查，肖柯陪她去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暨平的二月天阴晴不定，时而阳光和煦，时而春雨绵绵，但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鸟语花香。
    黎珂走得快，肖柯捉住的她的手，握着黎珂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细长手指，“走慢点，你怎么总是走那么快？”
    黎珂放慢步伐，靠在肖柯旁边，抬着头看他：“你腿那么长，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总是走那么慢？”
    黎珂的头发已经齐耳，碎发别在耳朵后，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眼睛澄澈明亮。
    肖柯看着黎珂耳朵上的那颗痣，想着以后找个机会好好亲一下，不过应该只能等黎珂睡着了才能亲，醒着的时候黎珂不让他碰她的耳垂，她很怕痒，有一次他的手指摩挲着黎珂的耳垂，他就被黎珂正当防卫了。
    然后他告诉黎珂，高二那次看《美丽人生》这个电影的时候，他趁着她睡着了，黑灯瞎火时，他摸过她的耳垂。
    “这么看着我干嘛？”
    “不给看？我女朋友我想看就看。”
    “……”
    黎珂的手握紧肖柯的手，“那你看。”
    到了医院门口，两人正准备走，看见了花圃旁边长椅上坐着的辛悦。
    黎珂松开肖柯的手，小跑过去，蹲在辛悦面前，辛悦拿着她送的水彩笔在画画，画纸上是一个可爱的小王子。
    辛悦抬起眼眸，“黎珂姐姐！”
    “是我！好见不见，你怎么又变可爱了？”黎珂抬手捏辛悦的脸蛋，小孩子的脸很好捏，辛悦还有点婴儿肥，化疗差不多两年，身体恢复得还算快。
    肖柯看了一眼自己空掉的右手，又抬眸看那两个在对话的小身影，颇为无奈地笑着，笑着笑着，他还有些酸。
    他走了过去，蹲到了辛悦面前，辛悦的画画本落到了黎珂手中，黎珂拿着水彩笔在勾勒一个公主。
    辛悦：“肖柯哥哥！”
    黎珂画着公主的裙摆，抬眼：“辛悦小宝贝，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肖柯哥哥？”
    辛悦腼腆地笑，伸出了两根手指。
    黎珂故作严肃：“哎呀，只能选一个。”
    辛悦犹豫，小朋友的爪子又短又肉，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指了指黎珂。
    黎珂嘴角飞扬，刚想夸奖辛悦。
    辛悦又指了指肖柯。
    黎珂偏头看肖柯，“为什么？不行，辛悦你只能选一个。”
    辛悦不为所动。
    黎珂凑近辛悦，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那这样，只选一个，你偷偷告诉我，我谁也不说，你选姐姐的话，我给你买糖果、贴贴纸噢。”
    辛悦拧着眉思考，看了眼肖柯，又看黎珂，最终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两个！姐姐，我选两个！我两个都喜欢！”
    肖柯能不知道黎珂和辛悦说了什么吗？准是对人家小孩进行威逼利诱。
    “你怎么那么喜欢逗小孩玩？”
    黎珂冲肖柯一笑，又百折不挠：“那辛悦，你是觉得姐姐比较帅，还是哥哥比较帅，只能选一个。”
    辛悦小表情有些憋屈，“姐姐，你能不能别再问这些傻问题了。”
    黎珂大惊，受到暴击。
    肖柯在一旁笑。
    ……
    两人带着辛悦逛了一圈医院小卖部，买了很多小玩具给辛悦。
    离开医院，黎珂还是不服气：“明明我和辛悦待的时间更长，凭什么她对你的喜爱度能和我平起平坐？！”
    “小孩子可能天生就喜欢我。”
    “……”
    “明明是辛悦情商高，小小年纪就会一碗水端平。”
    -
    2022年11月，天津下雪了。
    陈依依守着一晚没舍得睡觉。
    黎珂在学校一早醒来，看见陈依依发的下雪视频。
    千分尺要估读：好漂亮，你一整晚没睡？
    rapper陈：快来天津陪我看雪
    早上九点多，黎珂、肖柯、余凯兴到了陈依依的学校。
    白茫茫的雪国里，追逐打闹，欢声笑语扎堆。
    黎珂拿着手机录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干净又圣洁，六边形雪花像起舞的小精灵，玲珑剔透地旋转、飘洒，不辜负来人间一趟。
    千分尺要估读：视频
    千分尺要估读：爸，看，我跑来天津找依依看雪，下了好大的雪
    仁者乐山：好玩吗
    仁者乐山：视频里都是杀猪声啊
    千分尺要估读：好玩，很热闹
    仁者乐山：穿好衣服，别着凉，别冻感冒了
    千分尺要估读：放心，我小男朋友不会让我着凉的，我感觉我都要出汗了
    老黎：……
    黎珂围着围巾，穿着毛衣、卫衣，外面是一件中长款羽绒服，脚上是雪地靴，其实北京、天津的冷都是冻皮不冻骨，黎珂觉得暨平的寒才是真正地冷，刺骨的冷。
    肖柯正蹲在雪地上写字，黎珂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从他身后到他清俊的侧脸，再到雪地上的字。
    “肖大外交官，看我。”
    肖柯侧头看黎珂，发现她在拍照后，冲镜头挥挥手，笑着。
    录完这段视频，黎珂发给了老黎。
    千分尺要估读：你看我心上人帅不帅？
    千分尺要估读：笑起来，冬天的雪都要化了
    仁者乐山：【微笑】
    仁者乐山：我去上课了，你们好好玩
    余凯兴把雪球砸到陈依依的身上。
    黎珂觉得不对劲，他们俩不对劲。
    陈依依边捉雪地上的雪，边追着余凯兴跑，余凯兴举着相机边逃窜，边鬼叫。
    除了下雪的声音，校园里还有锅碗瓢盆叮铃咣当地响，有人直接拿桶、盆装雪堆雪人，校园大道上已经有叔叔阿姨在撒盐、铲雪。
    “你们说，小时候下大雪，当时国家改革开放，大人们没空，铲雪的是我们那代小孩，现在下雪，人到中年，说要关注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成长，铲雪的还是我们这批人。”
    “流水的雪花，铁打的铲雪人。”两个大叔笑着调侃。
    忍冬树下，黎珂和肖柯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黎珂蹲到肖柯对面，四只手在合作滚雪球，造雪人。
    肖柯垂着眼睑，几片小巧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黎珂看着肖柯清冷的眉眼，又环顾四周，没人，遂鬼迷了心窍，她倾身飞快地吻了肖柯的眼角。
    肖柯滚雪球的手顿住，眼角处留下温软的触感，黎珂唇角勾着笑，垂着眼，若无其事地双手继续滚着质地纯白的雪。
    肖柯已经深谙黎珂的套路，黎珂亲他喜欢搞偷袭，不过他很喜欢。
    下午四个人去吃了猪肚鸡，黎珂患病后，一切辛辣的东西都戒了，有时候走在大街小巷闻着辛香味很痛苦，但命更重要，肖柯饮食清淡，做的饭菜也很好吃，她要和爱她的人一起走过很多很多个五年。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下午吃完饭，四个人又散步消食，余凯兴决定留在天津一晚，周日才回北京。
    黎珂打开手机。
    千分尺要估读：什么时候开始的？
    千分尺要估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依依收到消息，和黎珂对视了一眼。
    rapper陈：他在死缠烂打，想逗逗他，再答应他
    千分尺要估读：哦～
    高铁上，黎珂和肖柯坐在d和f的位置，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黎珂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歪头靠在肖柯的肩膀上。
    车窗外灯火斑斓，经过城市和郊区，忽明忽暗，光影交错。
    肖柯垂眼看着黎珂，举起手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收了手机，他抬手轻轻刮了一下黎珂的鼻梁。
    黎珂眉头一皱，唇瓣微动，没过一会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旁边的肖柯，眨了几下眼，她脑子清醒。
    “这么看着我，我觉得你的眼里有话说。”
    肖柯点头，贴着黎珂的耳朵，声音绻缱：“我爱你。”
    黎珂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肖柯说这三个字，光是声音就震得她的耳垂酥酥麻麻，虽然两个人很熟了，但是她的耳垂和脸颊都不受控制地热起来，她握紧了肖柯的手。
    下车后，时间还早，两人没立马回学校，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闲走，入夜的北京城，璀璨的灯光带绵延数里，现代高楼大厦和古老的建筑交相辉映。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到了一棵槐树下的墙角旁，四下无人，风声都静谧，肖柯拉住黎珂的手，让她停下。
    “怎么了？”
    “帮你理一下帽子。”
    黎珂哦了一声，站到肖柯跟前，但下一秒肖柯的吻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耳垂上，猝不及防，黎珂身子一下就软了，肖柯一只手使劲地搂着她的腰，把黎珂紧紧往他身上靠，一只手还扣着她的后脑勺。
    他的吻和黎珂给他的吻不一样，黎珂亲他，仅仅也只是亲他，单纯的温软的唇瓣贴上去，青涩调皮又规矩。
    被肆无忌惮地亲了好一会儿，黎珂拍他。
    肖柯松开，没人。
    他带着喘气声说话：“不是早就学会换气了吗？再亲一会儿。”
    冬天会过去，他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个春天。
    永远也不会落幕的春天。
    肖柯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黎珂不在了，梦到他收到了黎珂提前留下来的遗书。
    幸好，那只是梦。
    只是梦。
    -
    就写这么多了哦，这本文真的完结了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