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偏逢他》 第1章 神秘男子 日落之前，日本东京街头的抽烟区里难得空无一人。一个模样出尘的女人蹬着跟高十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她从风衣的兜里掏出一枚银质打火机，轻擦滑轮。“噗”的一声，手里开出一朵橘色的火花。 女人微微低头，把打火机凑到嘴边，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 吸了一口，将烟从嘴边拿开，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她头顶缓缓散去。她一手刷着手机，一手拈着那支烟，任它自生自灭、燃烧殆尽。 除了划着手机屏幕的指尖，她一动不动。女人形单影只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孤独，但姿态却是高傲慵懒的。画面像极了时尚杂志的街拍图片。 三年前苏语乔还不抽烟，现在也没有瘾。她暂时喘息的时刻，就是一口烟的时间。 两个穿着入时、年轻帅气的日本男人朝她走了过去。 他们各自点上烟，热情地用英语跟女人攀谈起来。日本高端会所里的牛郎，并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这两个牛郎似乎对她情有独钟，她才离开会所不到十分钟，又被追上了。 公司团建选在日本，今天一众女同事提议到会所聚会，苏语乔不得不象征性地走了个过场。 一个男人问：“我能猜猜你今年多大了吗？”苏语乔露出明艳的笑容：“猜对了我也不告诉你。” 另一个男人说：“你笑起来真美，真希望能跟你多待一会儿。”听罢，她眨眨眼睛：“你们在这陪我，不需要我额外掏钱？”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如果花钱就能请到姐姐再喝一杯，我们愿意自掏腰包。” 苏语乔没再接话，含着笑，破例把手里的烟放回唇间。 还来不及再吸一口，一身高奢定制西服闯入了她的视野，穿西装的男人迅猛又优雅地抽走了她唇间的香烟。 苏语乔愣了愣神，保持着慵懒的笑颜，明目张胆地打量着陌生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肤色又极白，五官硬朗而凌厉，长相是带着侵略性的英俊。笔挺的正装更衬得他气度斐然，硬生生把她旁边的两位比了下去。 “抢我的东西干嘛？”苏语乔语气懒懒，又把手伸进了兜里，打算重新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来。 “拯救失足少女。”男人的声音意外的富有磁性。他的美式发音非常地道，尾音的腔调有些特别，听上去优雅又悦耳。 话音未落，男人就强势地扣住了苏语乔的手腕，拽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马路，只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牛郎。 苏语乔跟在身高腿长的男人后面，脚步有些踉跄。她往回扯了扯胳膊，嗤笑起来：“弟弟，作为他们的同行，你的业务水平明显更高哟。姐姐请你喝酒好不好？” 男人顿步回头，英气的眉毛紧紧蹙着：“你说什么？” 苏语乔耐心地解释道：“你呀，让我找到了初恋的感觉，自然更胜他们一筹。 她眉眼弯弯：“你说巧不巧，你跟我的初恋长得真像！如果重新投胎做人的话，不知能不能长这么快呀？ ” “你喝了多少酒？”男人没有松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到了跟前。 苏语乔鞋跟一崴，竟一头撞到了男人怀里。她懊恼地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额头，自嘲道：“明明没喝多少。” 男人不再说话，霸道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扬了起来。 “呵。”苏语乔收敛了笑意，眸色也变得冷冽。她出其不意地忽然低头，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背上。直至他的虎口被咬破了皮，她才松了口。 这男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她动手动脚？！ 男人一动也没动，一声也没吭，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金丝框眼镜后的眸色晦暗不明，危险如深渊。 “气死我了，不会真投胎成牛郎了？”一时间，苏语乔脑中千头万绪，气急败坏道，“你走，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 太阳已经开始下沉，此时的天空像个巨大的调色盘，橘红色调一点一点成了主宰。 再过几周，夏天就要来了。苏语乔讨厌夏天，因为她的初恋始于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也结束于那个夏天。 - ｛三年前｝ 把机车开出地库时，夏日热辣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苏语乔这才想起，临走前忘把墨镜给捎上了。 柏油马路两侧绿荫成片，蝉声聒噪。抬起手腕快速瞥了一眼手表，五点刚过十分。 手机在腰包里不依不饶地震动起来，苏语乔点开蓝牙耳机上的接听按钮。 合伙人柴媛中气十足的声音顺着电波袭来，语气是千叮万嘱：“别忘了明早和品牌方爸爸的会！” “嗯。”苏语乔应道，“赚钱的事怎么可能忘。” “走得匆匆忙忙的，家里没事？”柴媛又问。 苏语乔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挂了。”机车引擎发出更响的轰鸣声，顷刻间绝尘而去。 她的弟弟苏晓智就读的高中下午五点放学，这会儿赶过去，最快也要五点半才能到。 一天天的，她这弟弟能不能别给她找事？ - 半个小时之后，排气管发出的隆隆声戛然而止，机车停在了帝京一中门口。 苏语乔摘下头盔就要往里走，学校门卫叫住了她：“校外人员禁止入内！” 苏语乔循声侧过脸。 门卫大叔瞅了她好一会儿，尬笑道：“是晓智的姐姐啊，苏晓智已经回家去了。” “走多久了？”苏语乔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走了差不多半小时了。是他哥来接的。” “他哥？”苏语乔眉心一跳。 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门卫大叔闲来无事，跟苏语乔套着近乎。“晓智姐姐今天化妆了呀，差点没认出来。” 门卫大叔说这话时，零星往外走的高中生们也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了苏语乔。 浅栗色的长发及腰，眼部画着浓重的烟熏妆，睫羽卷翘，眉尾勾人，浆果色的红唇艳若烈焰。 朋克风流苏吊带露脐背心，搭配做旧破洞牛仔裤。限量版帆布鞋的鞋面上，印着张扬的八爪鱼图案。身后那辆粗犷的机车，更衬得她身材苗条纤细。 这身打扮的苏语乔，全身上下只写着四个字——“不良少女”。 她向门卫大叔摆摆手，跨上机车扬长而去。 平时，她都是晚上八点半来接她弟下晚自习。 但今天下午四点，苏语乔在拍摄间隙收到了苏晓智发来的信息。他说今晚学校没有晚自习，自己先回家。苏语乔回他：“我去接你，在学校等着。” 然而等她拍摄完，也没收到苏晓智的回复。电话打了多次也无人接听。 同样没有打通的还有她妈徐岚的电话。徐岚这会儿有可能还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 苏语乔转头就往家里赶。 妈的，苏晓智从哪里多出个哥来了？ - 苏语乔一家住在老城区的“老破小”里。 今年夏天的温度比往年高许多，帝京市居民用电量暴增，让电网公司措手不及，不得不宣布各片区轮流“拉闸限电”。这个基础设施陈旧、物业玩忽职守的老小区，自然而然成为停电重灾区。 小区里的绿化可以忽略不计，那棵遗世独立的香樟树下坐着五六个大爷大妈。 白天的暑气在傍晚六点散去些许，吃饱喝足的大爷大妈闲闲地扇着扇子，抱怨着今晚十点后小区又要遭受停电的不公待遇了。 苏语乔把机车停在自家楼下，拎着头盔准备爬楼梯。 端着水枪嬉戏的孩童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苏语乔不经意扫去一眼，三个孩子在顷刻间噤若寒蝉，魂飞魄散般撒丫子跑开了。 这位大龄“不良少女”此刻心情很烦躁。 三步并两步地爬上六层，钥匙插入锁孔。钥匙转动半圈开了门，门没有反锁。 一把拉开有点生锈的铁门把手。 大厅的灯开着。 入门的鞋架上放着苏晓智的球鞋，是他今天穿去学校的那双。 她顾不得脱鞋，又快步走进苏晓智的房间。书包搁在书桌上。手机正充着电，屏幕显示“电量20”。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也在大厅另一端的洗手间里响起。 胸口的郁气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 苏语乔回到玄关，蹬掉帆布鞋，把手里的头盔挂到门背后，用脚尖从地上勾起了拖鞋。 趿着拖鞋，她慢悠悠地从厨房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可乐，猛灌了两口。 在冰感的刺激下，苏语乔这才发觉，今天从公司走得匆忙，没有做好防晒措施。被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臂、胸前、肚子和背部的皮肤现在是火辣辣的一片。 她皮肤本就白，一泛红便显得触目惊心。 苏语乔回自己房里拿了瓶镇静修复的乳液，毫不心疼地挤出一大泵，边往身上抹，边踱步到洗手间门口。 洗手间里的水声在这时停了下来。 “苏晓智，手机没电不会借同学手机回个电话？”她的手指碰到了刺疼部位，心里的不满也在此刻达到顶峰，苏语乔继而抬高了音量，“翅膀硬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敢跟陌生人走了？今天是不是有个男的去接你了？” “……” 无人应答。洗手间的水声再次响起。 苏语乔曲起指节，在洗手间门的磨砂玻璃上重重敲了两下：“不记得老爸说过的话了？苏晓智，我现在是你的委托监护人。” “……” - 没等到苏晓智的回应，苏语乔径自一屁股坐到懒人沙发上，背对着洗手间，随口向智能音箱发出指令：“aa精灵，来首让人放松的歌。” 悠扬的萨克斯伴奏在空气里流淌。女歌手用沙哑的嗓音演绎着一首舒缓的情歌，娓娓道来，慵懒旖旎。 身体陷入柔软松散的沙发里。苏语乔低着头，轻柔细致地在脖颈和锁骨处抹上身体乳。 身后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她将披在身后的头发从一侧捋到胸前，露出白皙但泛着粉红的后背。 苏语乔背对着身后的人，曲臂递去手机：“帮拍个照，背后有一块地方特别疼，看看晒伤严不严重？着急忙慌跑去接你，人没接到，结果被晒成这个鬼样子！” 苏语乔等了数秒，身后的人一声不吭，脚步也没有动。 “我说你……”苏语乔的火气又“噌”地升起，猛地起身回头。 映入眼帘的哪里是苏晓智，分明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 男人个头很高，比身高1米72的苏语乔还要高上一截。看上去年纪不大，宽肩窄腰，身杆笔直。 他正穿着苏晓智的黑色t恤和卡其色短裤，脚踩一双乏善可陈的墨蓝色人字拖。 苏语乔的眼神很快从惊愕转为冰冷，双眼微眯又瞪大。 陌生男人肤色冷白。乌黑的头发还没干透，肆意往后搭着，露出光滑的额头。此人脸上最醒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 眉毛黑而浓密，尾部锋利，眼窝立体。乌黑的瞳仁，映着大厅吊顶水晶灯的光亮，星星点点又无比幽深，让人联想到暗夜古潭里摇曳的星火。 都说眉眼深邃会让人看上去深情。光看眼睛，便知这人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只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男人虽然默不作声，神色却极为坦荡。苏语乔甚至还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倨傲和不耐。 她在心里冷哼，苏晓智带回家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隔着两米的距离，苏语乔和男人四目相对。耳边婉转的歌声刹那间变得不合时宜。 “一、二、三、四、五……”苏语乔在心里默数了五秒，两手攥成了拳。 第2章 社恐？ 指节收紧的“喀嚓”声和钥匙在门锁中转动的声响重叠。 一个清脆明快的男声响了起来：“姐，今天下班这么早？” 穿着校服的苏晓智快手快脚地开门关门，也不换鞋，直接趿着外出拖鞋小步快跑来到两人中间。 苏语乔的视线从陌生男子的脸上收回，狐疑地射向苏晓智。 “刚买酱油去了。”苏晓智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酱油瓶，“我看冰箱有菜，但家里酱油用光了。” 此刻他眼睛里发着光，笑逐颜开地看着那个男人：“姐，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珩哥，是我在极客论坛认识的大神，也是我师父、我noi的教练。” （注：noi：national olypiad ratics，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哦？你的教练不是你们学校老师吗？”苏语乔松开手指，双臂抱在胸前冷冷道。 “学校老师已经教不了我了。”苏晓智抬高了音量，语气嚣张，也极其欠揍。 他颇为狗腿地往男人那边靠了靠，继续恭维着：“珩哥高中时拿过noi金奖。” 苏语乔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什么金奖。她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睥了苏晓智口中的“珩哥”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苏晓智身上。 “网友？”苏语乔扯了扯嘴角。 “嗯，都认识一年了这才刚见上面。”苏晓智依然眉飞色舞。 苏语乔抿唇：“刚见面就一起回家了？” “我邀请朋友来家里坐坐怎么了？” 应付完苏语乔的质问，苏晓智压下了满心的不耐烦，向男网友介绍道：“珩哥，也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姐，是个十八线小网红。别看打扮成这样，其实年纪挺大了。” “只怕你到我这年纪时还在啃老。”苏语乔冷笑，“而我在你这么大时，就已经能养活自己了。” 被讽刺为“吞金兽”的苏晓智愤怒地反驳：“珩哥辅导我这么久一分钱没收！所以我才想着请珩哥来家里吃个饭。” “饭谁来做？你跟老妈说过了吗？”苏语乔压住火气，又问道。 “电话没打通。”苏晓智不以为然，“反正她待会就回来了。” 苏语乔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她这弟弟的脑子是白长了，但翅膀却真硬了。 虽说苏晓智日常的言行举止总透着一股眼高于顶的浪荡之气，但苏语乔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随了他们老爸，眉清目秀、骨相出众，长着一张“初恋脸”。 两个月前苏语乔给苏晓智参加了次家长会，被老师专程敲打，这厮平日情书收到手软，心思压根没放在学习上。后来回家盘问一番，苏晓智矢口否认早恋。 以苏语乔对她这弟弟的了解，眼看着长到十七岁了，对女生好像没什么兴趣，也没有任何高雅或有益的爱好，只喜欢对着电脑敲代码和玩游戏，而程序员圈又是个男人堆……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无论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无所谓，但是他现在还未成年。她这脑中缺根筋的弟弟，心理年龄恐怕还要更小。 苏语乔又用眼角余光扫向陌生男人。四肢裸露的部分冷白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臀部挺翘……性向不明。 她在心里冷哼着，苏晓智，他最好别是你男朋友，不然我打爆你的头。 - “嘀嘀嘀滴”。 阳台上的洗衣机发出工作任务结束的提醒声。 苏晓智将酱油瓶往厨房一搁，快步往阳台去：“我把珩哥的衣服晾一晾。” 于是，苏语乔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家大少爷勤勤恳恳地弯下腰，掏出了洗衣机滚筒里的衣物。 先是一件蓝灰格子短袖衬衫，标准的程序员行头。然后是一条浅灰色大裤衩。 最后，他展开了一条黑色平角内裤！ 苏语乔一直在努力控制的表情瞬间崩掉。 她只想揍人！ - 似是伺机而动，从刚见面起就保持着沉默的男人往前迈了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晓智姐姐，冒昧叨扰了。”男人的声音意外的清越温润。 苏语乔歪了歪脑袋，挑眉看他。 “姐！珩哥送我回来，意外被熊孩子用水枪射湿了一身。来家里洗个澡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苏晓智边嘟囔着，边把衣服晾完了。 “哦？就该在他们动手前来个下马威。”苏语乔面无表情，“或者果断抢了他们的枪，就算同归于尽也好过忍气吞声。” 她说这话时，微抬眼睑，发现男人也正看着她。 “我姐崇尚以暴制暴。”苏晓智嫌弃地向男人吐槽，“习惯就好。” 男人唇角一弯。 “晓智姐姐你好，我叫邵嘉珩，刚从帝京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九月开学去国读研。”他直视着苏语乔，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起来。 若单看眼睛，他的眼神格外清澈真诚，如同一汪与世无争的清泉。但连带着锋利的五官和脸部轮廓一起，整张脸却有了桀骜不驯和难以捉摸的味道。 苏语乔眨了眨眼：“哦，那我还是你学姐，我是帝京大学金融系毕业的。” 邵嘉珩颔首。 “姐，别直勾勾盯着珩哥看了。”苏晓智暗暗觉得眼前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微妙，吐槽道，“这样多不礼貌。” 苏语乔的怒火烧得正旺：“你把人内裤都洗了就有礼貌了？” “……” 苏语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才是被直勾勾盯着的那个好吗？ 面对苏晓智那胳膊往外拐的表现，她极其艰难地压下了此刻想打人的冲动。 她清清嗓子，对邵嘉珩笑道：“抱歉。晓智年纪小，心智不太成熟，以后还请学弟多担待。” “学姐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邵嘉珩再度开了口。 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让苏语乔怀疑自己刚才从男人脸上看到的戏谑只是错觉。 - 不知何时，智能音箱播放的歌曲已经切换成了另一首歌。男歌手吐字不清，却让歌声听起来缱绻又缠绵。但显然屋里无人在欣赏。 苏语乔把自己的脑袋正了正，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学弟今天去帝京一中了？” “正好帮我哥跑腿，给一中的老师送材料。”邵嘉珩回答。 “珩哥的亲哥邵嘉哲老师是ai科学家、在硅谷创办了科技公司，还是帝京大学计算机系的客座教授。他高中时拿过ioi的冠军，也做过国家集训队的教练。”苏晓智迫不及待地插了话，滔滔不绝，一脸崇拜。 （注：ioi，ternational olypiad ratics，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听上去那一家人都是学霸。 苏语乔的视线不免在邵嘉珩脸上又扫了几眼，此人神色中，竟多了几分矜贵。 “和晓智才第一次见？”苏语乔又问。 苏晓智跳了脚，苏语乔怎么又要再确认一次？！ 眼瞅着他马上要抗议，苏语乔指着厨房厉声道：“客人来家里你也不知道拿点喝的！” 苏晓智只好忍气吞声，转身去厨房给邵嘉珩拿了瓶可乐。 邵嘉珩没有回避苏语乔的逼视，他说：“确实是第一次见，我有社恐。”神情语气不知真假。 “……” 社恐？？？！！！ “八月的比赛一定要沾到大神的好运！我死缠烂打好久，才约到了珩哥。”苏晓智笑眯眯地看了眼邵嘉珩，又面朝苏语乔吐槽起来，“姐，你这是在查户口？” 邵嘉珩垂下眼眸，视线转移到苏晓智身上。苏晓智也再度朝他投去视线。二人相视一笑。 这种暧昧的默契，直接让苏语乔打了个激灵。 “学弟。”她连忙开口，把邵嘉珩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拽了回来。 “今天见到我弟这种脑残网友，是不是很失望？倒是意外认了个校友，也不虚此行？”苏语乔皮笑肉不笑。 苏晓智哀嚎：“姐，你能要点脸吗？” 邵嘉珩不语，浅淡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 刚刚，苏语乔的言外之意昭然若揭：别他妈打未成年人的主意，我会盯着你！ 她自认为已把意思传达到位了。 无人说话之后，耳边的歌声瞬间清晰了许多。 那位嗓音低沉的男歌手好像在唱：“原来，最傻（受伤？）的人是我。” “……” “铃……” 打破尴尬的是徐岚的电话。 “妈。”苏语乔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快，低头接通电话：“……没事了，我和小鬼现在都在家……回来吃饭吗？……行。” 通话时长不足半分钟。苏语乔挂掉电话，熟练地在屏幕上找到外卖app。 “小鬼，老妈说今晚她吃了再回来，那我点个外卖 。”她头也不抬地问邵嘉珩，“学弟不介意？” “随意就好。”邵嘉珩说。 “珩哥，不好意思啊……你来我家只能吃外卖。”苏晓智扶额，“我妈平时这个点都在家，是我考虑不周了。” 深表歉意之时，他还不忘贬损苏语乔：“还好我姐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 苏语乔按捺住滔天怒意，眼刀一扫：“还没开饭，不去学会儿习？” 感觉到苏语乔被徐岚一秒附体，苏晓智当机立断推着邵嘉珩进了房：“哥，正好有几道历年竞赛题想问你。” - 苏语乔边踱步边刷着手机进了房间，脚尖一踮趴到了床上。 她在搜索引擎的搜索框里飞快地输入“邵嘉珩”、“邵嘉哲”。 苏晓智心心念念的各种竞赛金牌，果然都被兄弟俩拿到手软。不过网上有关两人的资料也就仅限于他们上大学之前。 今天苏晓智还提到那哥哥有多个社会身份，但她什么都没搜到。 跳出来的报道里附着照片。青涩的少年被奖杯和鲜花包围，年纪轻轻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少年时期的邵嘉珩刘海很长，头发落入眉梢，有些不修边幅，但模样看上去却是温和平易的。少年邵嘉哲大概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那副无框眼镜更给他添了几分清冷。 弟弟的气质似低调的瘦柳，哥哥则像冷峻的白杨。兄弟俩大概相差三四岁，但乍一看长得极像。 今天见到的弟弟本人相较的照片里的模样，五官和身型都已经长开，更加成熟利落，也比年少时英气不少。 想到邵嘉珩刚才说的“我社恐”三个字，她只想冷笑。 没有人比苏语乔更了解什么是社恐了。 没见过哪个社恐，敢一个人去见陌生网友。不仅见了，还跟网友回了家。不仅去了网友家里，还顺手洗个了澡。不仅洗了澡，洗完单独撞见网友家里人也毫不害臊。最后竟还要留下再蹭一顿饭。 奇怪的男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家里，苏语乔刚才的克制已是超常发挥。 她很遗憾，还没来得及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 苏语乔还专门登陆了弟弟提到的极客论坛。 论坛里几乎是清一色的计算机术语和代码。 但一众技术交流帖却被一个另类热帖稳稳压住。“极客码农宅男女神最新排行榜”——那是她唯一看得懂标题的帖子。 苏语乔顺手点开，却不由得眉心一跳。 第3章 宅男女神的真面目 回到房间，苏晓智还真打开电脑虚心求教起来。邵嘉珩也有问必答，见面交流的效率自然比网上聊天高多了。 大神就是大神，再复杂的问题，三言两语就能把思路说清楚。能与大神并肩而坐，苏晓智心里的崇拜之情无比高涨。 一题做完，回想起方才大厅里的剑拔弩张，他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再次对邵嘉珩表达了歉意：“珩哥，没想到我就出去了这么一小会，你和我姐就单独见上了。我姐对陌生人比较凶，你别介意啊。” “你确实对陌生人太放心了。就这么一会儿还出了门，不怕我把你家搬空了？”明明是开玩笑的话，但苏晓智却感觉邵嘉珩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严厉。 这时邵嘉珩已经凑过身来，开始检查苏晓智刚敲出来的代码。 “我相信珩哥的人品。”苏晓智嬉皮笑脸地挽尊道。 “送你回来我就该走了。”邵嘉珩无奈，“要不再跟你姐解释下。” “珩哥你真别放在心上。”苏晓智翘着二郎腿，一副大少爷模样，吊儿郎当地说：“她今天不爽，主要是因为我放学没在学校等她。偷偷告诉你，她其实是个社恐，不足为惧……” “有bug。”邵嘉珩打断了他。 ? 苏晓智突然被打断，愣了数秒，很快就反应过来。 “谁说社恐就不能当网红了？这是她原话……”苏晓智没正形地坐着，自顾自继续刚才的话题。 邵嘉珩曲起指节，重重地敲了敲电脑屏幕，再次打断他：“我说的是，你写的这个地方有bug。” 苏晓智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赶紧把视线收回，重新敲打起键盘。不一会儿，他又听见了邵嘉珩的声音：“胆子挺大。” 苏晓智火速接了话：“你说我姐？她要不是去年意外在网上火了，也不会想转做主播，还给自己戴高帽说是创新创业。也不看看，像嘉哲老师那样，用ai技术引领技术变革的才是真正的创新创业……” “……” 邵嘉珩一脸诧异地掀起眼睑：“我说的是你，在我眼皮底下还敢投机取巧。” 他心里无语至极，苏晓智他姐的存在感也太强了？都好一会儿了，这小朋友怎么满脑子还是他姐？ 苏晓智只好垂头丧气地把刚敲出的那几行代码清除，又老老实实敲出新的几行。 此刻苏晓智的心思早就没在学习上了，今天能见到邵嘉珩，他被激动之情冲昏了头脑。 今天和网友面基，他对邵嘉珩的第一印象不错，个性虽没有网上聊天时感觉到的那么随和，但也没什么大神的架子。虽然他隐隐觉得邵嘉珩好像有时会有些不耐烦，但他认为那都是因为自己水平太菜的缘故。毕竟大神本身就有骄傲的资本。 “珩哥，那什么……”苏晓智不想让氛围变坏，打算跟邵嘉珩聊些别的，“你有没有觉得我姐有点眼熟？” 邵嘉珩面无表情：“没有。” “那你注意看极客论坛的热帖了吗？” “嗯？”邵嘉珩此时已经彻底不耐烦了，半晌他才“好脾气”地吐出了这一个字。 这小朋友的话题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接。一看那论坛热帖的标题他就不想点开。让他跟其他码农一样围观美女？?那是不可能的。 “呃，算了……珩哥，我寻思半天了。我姐对你一见钟情了！你没注意到她那眼神？”苏晓智挠挠后脖颈，把脸转向邵嘉珩，他挑了挑眉，“嘿嘿”地歪了歪嘴。 “……” “我那些傻缺同学想方设法来我家，就为了看她一眼，但我姐从不正眼看人。”苏晓智笃定道，“她对你的态度与众不同，一定是被大神的气势震撼到了！” 苏晓智刚才寻思半天，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番彩虹屁对直男程序员大概也管用？ “……” 邵嘉珩开始有些理解为何苏晓智的姐姐请他“多担待”了。 - 苏晓智的房门被重重叩了三下。 “进！”苏晓智懒懒地应道。 苏语乔阴沉着脸走进屋，没看苏晓智一眼，而是径直走到邵嘉珩身边，将手机递了过来：“学弟，能帮忙把这帖子黑掉吗？” 邵嘉珩垂下眼睫望向屏幕，根根分明的黑长睫毛颤了颤。 极客论坛常年最热的“年度宅男女神”评选帖上，得票数第一的，正是站在他面前的苏语乔。 “……”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动作也好像被按了暂停键。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 -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苏晓智，他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什么时候拍的照片？”苏语乔飞快出手，一把揪住苏晓智的领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脑袋按到了键盘上。 今年“宅男女神”评选的主题是“睡衣女神”。 那张高居榜首的照片上，素颜的苏语乔扎着斜马尾，身上穿着米粉色长袖长裤印花居家服。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眼神慵懒又迷离。 跟此时盛气凌人的模样全然不同，照片里的她看上去无比乖巧甜美，照片竟还营造出了欲拒还迎的氛围感。 因此，她被极客论坛的男网友们“亲切”地称作“甜老湿”。 “那照片一点也不暴露。而且都是两年前的了！”苏晓智抗议。 “照片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偷拍还擅自传播！”苏语乔揪着苏晓智的耳朵，“毁了我现在的人设，你赔得起？” 苏语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去年底在网上小小“火”了以后刚立起来的人设，跟这狗屁论坛上的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她的目标粉丝，从来都不是什么宅男！ 怪不得总觉得苏晓智那网友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奇怪！真是郁闷到家了！ “痛啊！……我没有帮你参加评选！是有一次不小心在哪个群里发了你照片，被人偷拿去上传的！”苏晓智嗷嗷大叫。 “不小心？你就是缺心眼。你敢说你没有到处吹牛逼？”苏语乔手指紧了紧，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打架了，苏晓智这次是自己作死。 “晓智姐姐。” 邵嘉珩的声音适时响起，不紧不慢：“帖子是黑不掉的，圈子里总有人能复原。不过我和版主沟通过了，今天是六月最后一天，这期评选截至到今晚就会结束。七月开启新的一期，以前参选过的不会再上榜。” “多谢珩哥救命之恩！”苏晓智一节一节地掰开苏语乔手指，求饶道，“姐我错了，这事就翻篇。” - 大门外传来外卖小哥的敲门声，苏语乔才彻底松了手。 她朝邵嘉珩点点头：“有劳学弟。那我们开饭？” 苏晓智主动帮苏语乔拎过打包餐盒，在桌上整整齐齐打开，展现出良好的认错态度。 上了饭桌之后，苏语乔便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气氛一度跌落至冰点。 苏晓智没话找话地拉着邵嘉珩闲聊。 聊到暑假计划，他眼睛一亮：“珩哥，我暑假能不能去嘉哲老师的实验室实习？你不是也会参与嘉哲老师的课题吗？” 苏语乔筷子一搁。丫的，苏晓智这货还死皮赖脸缠着人家不放了？ “你一个高中生就别添乱了行吗？除了英语和数学，你还有哪科及格？暑期只能补课，别的事想都别想。”不等邵嘉珩答话，苏语乔怼了回去。 “姐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会和老爸老妈商量，没你的事！”苏晓智嘟囔着。 “学弟，你们应该很忙？也不方便带高中生？”苏语乔不打算和苏晓智争论，径直望向邵嘉珩。 不知是否读懂了那目光里的威胁意味，邵嘉珩竟低低笑了起来。“是挺忙的。不过……”他顿了顿，“晓智的水平也超过不少本科生了。” “？？？” 苏语乔和苏晓智都是一怔，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珩哥，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苏晓智神色焦急。 “得学姐同意。”邵嘉珩勾勾唇角，垂眸夹菜。 苏语乔又多看了邵嘉珩一眼。 “珩哥，你不用顾忌我姐！”苏晓智在桌底下跺着脚，“她在这事上没有话语权。” “行了。快点吃完饭写作业去！”苏语乔敲了苏晓智头顶一记。 “听学姐的没错。”邵嘉珩依然垂眸，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似乎从此刻起，再也事不关己。 此时苏晓智已是哭丧着脸，进入了怨念模式：“跟着珩哥和嘉哲老师实习的机会就这样泡汤了？我不甘心！……那啥，珩哥，你怎么会在意我姐的意见？该不会看上她了？给你打个预防针啊，她没谈过恋爱，性格又怪，难搞得很。”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苏语乔搁在桌上的双手因攥得过于用力，指节泛了白。苏晓智这是吃错药了吗？！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刚才的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他只是单纯地因为计划受阻而迁怒于她，还是因为……吃醋？ 又快速回味了下，越品越觉得苏晓智的话里好像真有醋意。不是，这小鬼不会真跟那网友有什么情况？！ 苏语乔心中大感不妙：仅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挑拨了他们姐弟俩的关系，邵嘉珩这人有毒！ 虽然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但苏语乔还是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想什么呢？”苏语乔漫不经心地嚼着菜，顺着苏晓智的话假意自嘲道，“这不，我年纪不是挺大的么？总不能老牛吃嫩草，以大欺小？” “学姐不是去年才毕业？”邵嘉珩又轻笑起来，“我读书晚了一年才入学。我们应该是同龄。” 苏语乔诧异地抬起眼。 只见邵嘉珩极其自然地陈述着：“苏语乔，四年修完帝京大学金融学本硕，优秀毕业生。” 顿了顿，他“贴心”地解释道：“刚在学校官网查到的。”眼神虽然清澈，勾起的嘴角却藏着几分狂放。 苏语乔心头一震，好家伙，他也反过来查她。 “珩哥，那你查到我姐的账号了吗？”话题的楼不知已经歪到哪里去了，苏晓智继续道，“你搜‘拔丝蘑菇’，那就是我姐。那账号展现的基本就是她的真面目，差不多就跟论坛的网友幻想反着来。” 说完，他瞅了眼苏语乔，咧嘴笑了起来，一副把“女神”拉下神坛后幸灾乐祸的表情。 邵嘉珩颔首，似笑非笑。 …… “收碗了。”苏语乔艰难地熬到了所有人都停筷。 “我来。”作为客人的邵嘉珩此时却很有礼貌。 “珩哥你坐着，让我来。今天占用你挺多时间的了，我看衣服已经晾干了，直接穿走就行。”难得苏晓智说了回人话，“我送你。” 他看时间也不早了，徐岚应该很快就回到家。今天网友来家里被苏语乔撞见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他不确定徐岚见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心里嘀咕着，万一苏语乔事后对他见网友的事添油加醋一番，自己又免不了被碎碎念好几天，不如尽早送客。 见苏晓智终于有眼力见了一回，苏语乔也不揽活，倚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她给合伙人柴媛发去信息：“找找睡衣品牌方。要酷的、小众的品牌，最好是性冷淡风格的。睡衣主题应该能圈一波粉。” 最终邵嘉珩和苏晓智一起收拾完了残羹冷炙。 “我送珩哥出去。”苏晓智拎着厨余垃圾走到玄关换鞋。 邵嘉珩意味不明地瞟了苏语乔一眼，似笑非笑地对她摆摆手。 苏语乔掀起眼睑，也礼貌性地摆了摆手。 在铁门关上的一刹，苏语乔深深地舒了口气，僵硬的肩膀也松了下去。 妈的，总算走了。 - 苏晓智很快就返回了家。苏语乔披了件薄牛仔衬衫往外走。 “老妈马上就到家，你做完卷子早点睡。”她交待。 “姐。”苏晓智忽然叫住苏语乔，表情出人意料地认真起来，“我知道未成年人私自约网友见面不太好。” 他走到苏语乔面前，目光灼灼：“但是姐，我是真想拿到noi的金牌，还想冲刺ioi，也希望有前沿项目的实习经历作背书。所以，珩哥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我一直觉得他人不错……我那分数走国内高考上本科大概率没戏了，我想高三奋斗一年，大学申请海外高校。” 苏晓智的话里似乎包含着很多层意思，一时间苏语乔没能捋清，却见他的神色是罕见的恳切。 她唇线抿直，若有所思地问了句：“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苏晓智点点头。 “呵。”苏语乔睨了他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 - 帝京市最出名的酒一条街坐落于cbd商圈。 purple bird 酒。 穿着蓝灰色格子衬衫的男人坐在台旁，一点一点把高脚杯里的棕红色鸡尾酒喝完后，懒懒地将酒杯搁下。 “今天真帮阿珩去见网友了？你穿成这样，跟他还挺像～”他的身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理着寸头的男人，正用一双桃花眼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嗯。”冷白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再次陷入沉默，用手势示意酒保再调一杯。 “嘉哲老师，网友奔现的感觉怎么样？没有见光死？”他的朋友调侃道，“你不会真板着这张脸去见人？” 男人抬起一双寒意浓重的眼睛，眸色晦暗如弥漫风雪的山谷。 “未成年，不打算再见了，维持网友关系就行。”男人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呷了口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蹙眉，“我已经尽量表现得好脾气了，毕竟是阿珩要好的网友。” 今天匪夷所思的遭遇，他不想说、也实在难以启齿。 被未成年网友缠着一路聊到了人家楼底下，来不及走却被熊孩子射成落汤鸡，无奈在人家里洗了个澡又被网友家人单独撞见，还遭到了阴阳怪气的警告。 而冒他人之名去见网友，对他邵嘉哲来说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总而言之，今天的狼狈经历，可以列为此生之辱。但看在邵嘉珩的份上，他忍了。 见他情绪不佳，身边的那位什么也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膀。 - 手机屏幕亮起。陌生人社交app“蜜秘”收到了一条新信息。男人拾起手机。 沸腾知了：“b，最近很忙？但是我想提醒你，今天，我们相识整三年了。” be：“ ？” 沸腾知了：“\/大拇指\/ 就这反应？” be：“嗯。” 沸腾知了：“话不多说，有事请教。我想查查小孩有没有网恋，能支支招不？” be：“……” 沸腾知了：“怎么？” be：“你能管得过来？” 沸腾知了：“别人我不管着，可那是我家小孩。” be：“堵不如疏。” 沸腾知了：“能不能说人话？” be：“通常网恋的发生都是因为某些心理需求无法在现实生活里得到满足。你先去了解了解孩子在情感上有什么诉求。” 沸腾知了：“有道理。” be：“长点脑子。”（撤回） 沸腾知了：“撤回的消息我看到了。原来你这么会讽刺人的吗？” be：“忙了，回聊。” 男人搁下手机，不想再聊。 “嘉哲老师，你也装了蜜秘？”穿西装的男人叫宋辞，他瞅到邵嘉哲手机屏幕上的聊天应用界面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你也会用泡妞神器。” “是阿珩的，这是另一个网友。” 宋辞凑过身，飞快地扫了眼聊天内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阿珩还和已婚妇女聊上了？” “……” 旋即，宋辞又好笑地说：“喏，你现在有个机会学习怎么和女人相处，不也挺好？” “……” “那这个网友打算面基吗？”宋辞继续大笑。 邵嘉哲在喉中发出一声冷哼： “没这打算。” 宋辞已经一年多没见邵嘉哲，还有很多话想唠： “你这次回国待多久？” 邵嘉哲这次多说了几个字：“帝京大学那边有个课题要交流，还有融资的事，再加上处理阿珩的事，希望能在两个月内办妥。” “打算一直住酒店？”宋辞问。 “不到两个月的话，先住阿珩的房。在大学城那边，办事也方便。”邵嘉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就在此时，距离两人不远的一个卡座处发生了一阵骚动。正在调酒的酒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循声望去。 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你们放尊重。” 打着酒嗝的男人笑了：“美女误会了，我们很有诚意的。” 另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焦急地劝着： “……别、别打架……” “……” 酒经理闻讯赶了过去。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火辣的烟熏妆女生，脸色阴沉地用一侧肩膀搭着个一身酒气的女人，从卡座里现出身来，脚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啧啧，那妹子长得不错呀，看着有点像我们公司合作的一个小网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辞随口评价道，“诶，那几个挑事的也走了？” “我去趟洗手间。”邵嘉哲忽然站了起来。 第4章 这人有毒 酒吊顶上的灯球缓缓转动，扫出一束橘黄色的光，掠过酒里的人群。 苏语乔正扛着何佳往酒外挪。这个“恋爱大过天”的女人又借失恋的由头酗酒了，现在何佳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苏语乔肩上。 苏语乔压下满心的不耐，带着何佳从那两个油腻男人的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她社恐，打架的时候除外。 可她今晚不能打架。过几天还要上直播，她不能因此挂彩。 不知是不是“衰星”体质的缘故，苏语乔这一天天过得就没有顺遂的。她自己就不用说了，她身边的人不是正在遭受霉运，就是在迎接倒霉的路上。 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雄大义，她也就义不容辞地担任起了救人于水火的重担。 所以社恐也是有理由的，她不怕人害她，就怕她害人。 - 从何佳的链条小挎包里摸出车钥匙，苏语乔在何佳耳边低声问：“你把车停哪了？”何佳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酒斜对面的小巷。 干嘛把车停那么偏？！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苏语乔在酒门口顿步。她咬了咬下唇，心想，还是请酒伙计帮忙护送一下。 要命的是，开口请陌生人帮忙，还需要做一番心理建设。 苏语乔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打道回府，一个肥厚的手掌覆在了她手臂上。 “美女。”余光扫到身侧，那两个纠缠不休的男人已经跟了上来。 虽然她出门前特意穿了件长袖衬衫，隔着衣料，那触感依然像爆炸般瞬间轰炸了苏语乔的所有感官。 暴戾的情绪刹那间冲上头顶，直觉下一秒应该来个转身回旋踢。 - “学姐。” 恍惚间，苏语乔听到了一个略带沙哑但响亮的声音，如同暗夜中的惊雷。 那只粗壮肥厚的手迅速撤离，视线往上，手腕被五根冷白修长的手指扣着。 看不出来那指节分明的手使了多大劲，但被扣住的手却在发抖。 “这么巧？现在回去了吗？”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后面显了出来。 男人唇色鲜红，肤色又极白，在霓虹灯的映衬下，眼神迷离而危险。 他后颈上方的碎发泛着光。掩映在阴影之中的面容气势盛极，有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苏语乔没有吭声。 邵嘉哲松开男人的手腕，目光在那两个男人的身上冷冷地巡了一轮。 他个子很高，眼神似是逼视。两个男人俨然感受到了威压，不再作声，也没有动弹。 “我们走。”邵嘉哲看向苏语乔，眸中毫无情绪。 “嗯。”苏语乔错愕地应道。她没想到会再见到这个人。 - 夏日夜间的风里还残留着白天的热意。苏语乔的嗅觉虽然早已被何佳身上的香水味和酒气霸占，但这阵风却带来了专属于男人的气息。 凛冽的酒精气味，夹杂着果木的芳香，是苏语乔最熟悉不过的、她家里沐浴露的味道。 苏语乔半扛半拖着何佳，走得并不快。邵嘉哲在旁侧跟随，也没有帮忙扶人的意思。 过了马路，所有人依旧默不作声。 苏语乔给停在巷子里的车开了锁。开锁提示音刮破夜空，紧接着传来男人的声音：“叫代驾吗？” “我没喝酒。”苏语乔回答。 她本来想问他要不要捎他一程，但下一秒还是住了口。他们好像还没那么熟，他也许并不想让她知晓自己后面的行程。 苏语乔颇为熟练地把何佳放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 待她关好车门回过头时，发现“邵嘉珩”靠着小巷的楼墙坐到了地上。苏语乔定睛一看，他眉头紧蹙，双眸阖着。 “你怎么了？”苏语乔稍稍提高了音量，却没等到回应。她狐疑地走到他身边，欺下身，却听见了均匀规律的呼吸声。 “睡着了？”苏语乔蹲下来，又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醒一醒！” 要不是苏语乔及时扶住了他，眼看他就要毫无知觉地往一侧倒去。 what？？？真的睡着了？！ 苏语乔忽然间不知所措起来。作为资深社恐，她最怕欠人情。 前一刻，这个男人充当了护花使者。所以这一刻，苏语乔也就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确定这不是跟她开玩笑？需要她去践行“知恩图报”传统美德的间隔时间，也太短了点！ 苏语乔迷茫了，既然不能把人丢在这里，那该把他转移到哪里去？ 没有身份证，去不了正规酒店；带他回她家，一定会陷入舆论的漩涡…… 挣扎到最后，她决定把“邵嘉珩”一起捎回何佳的出租屋。如果有人打电话找他再说。 苏语乔强忍着不适，把“邵嘉珩”连扶带拖地塞进后座。 抽身出车之际，惊觉自己正躬着身，两臂撑于座椅之上，一只膝盖半抵在了男人的两腿中间。 男人的脸在她身体的正下方，而她俯视着他。 昏睡过去的男人，脸上五官比例过分优越，睡着后竟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完全配得上“清绝”二字，全然不像何佳这样的“普通酒鬼”那般狼狈。 光线昏暗不明，空气倏忽间变得异常灼热，此刻的姿势暧昧又大胆，惊得苏语乔心口怦怦直跳。 还好，眼前的男人现在完全可以被当成死人看待。 - 把车开到目的地时，何佳和邵嘉哲都早已不省人事。 没法一次带俩，苏语乔走了两趟才把他们从地库带回了何佳的住处。 排斥与陌生人肢体接触的苏语乔，不得不用一侧肩膀扛起这个约等于陌生人的男人。她郁闷地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身后，然后搭在她的另一侧肩膀上。 男人骨骼坚硬，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沉。两人衣服一次次地相擦，如同燧石相触。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竟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并不好，也让这段路格外漫长。 把“邵嘉珩”推倒在沙发上后，苏语乔叉着腰，火气噌地直往头顶冒。 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由得深呼吸数次，仰天长叹。不能跟死人置气。这时候打人就是不讲武德。 苏语乔恨恨地低头看他。 熟睡中的男人睫毛浓密，在冷白的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他呼吸深沉，胸口均匀起伏着。脖子有些泛红，修长的脖颈连着深深的锁骨，散发出禁欲的气息。 是何佳喜欢的类型。 适应了眼下的状况后，出于职业习惯，苏语乔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穿着。 那件蓝灰格子衬衫丑得无与伦比。如果没有这张脸，这一身装束简直惨绝人寰。 可是……他那双拖鞋呢？ 那口气都还没顺，苏语乔又赶紧从何佳家返回车库沿路找了个遍。但都没有找到。 最后她连夜在鞋柜里翻出了何佳前任的男士居家拖鞋，也不知是前多少任留下的了。 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苏语乔进屋钻上了何佳的床。 自小睡眠就浅，她有自信大厅一有风吹草动，自己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 夏天的天亮得早，从阳台透进来的天光和窗外的鸟叫声把邵嘉哲彻底唤醒。 他正躺在一个陌生人家的客厅里，年代久远的沙发被他压得深深陷了下去。 从周遭满目狼籍的衣裙鞋包看，这里住着女人。数种香水味混杂在空气中，让他感到窒息。 邵嘉哲迷茫地坐起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没电了。 沙发边上，有一双灰色的男士家居拖鞋。自己的人字拖却不翼而飞。 心中充满疑惑，又带着满心厌烦，邵嘉哲抬眼看到，一个女人从卧室里推门走了出来。 印象中，那是他昨晚睡过去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 苏语乔听到了从大厅传来的动静。确切地说，不是大厅的动静把她惊醒，而是她醒来时大厅刚好有动静。 她推开房门走出去，看到了神色莫测的“邵嘉珩”。 苏语乔还穿着昨天那条破洞牛仔裤，但上身换了件纯白的宽松t恤。t恤左侧衣摆随意打了个结，露出牛仔裤的腰线。 头发用黑色发圈在后脑勺扎了个高马尾。烟熏妆已经洗掉，眼睛毫无修饰反而更显轮廓分明。眼型大而圆，瞳孔是浅浅的琥珀色，眼尾微微勾起，似有笑意。 事实上，苏语乔并没有在笑。 距她三米开外的邵嘉哲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与昨天在她家里见到时的感觉全然不同，他的脸上没了内敛的礼貌，反而弥漫着警惕的冷意。 她顿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说话。她同样毫无解释的欲望。 这种时候，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邵嘉珩”脸上的冷意森森，但眉眼格外醒目，就好像雪地里的荧光。 这双眼睛让苏语乔想到了昨晚的梦，跟她十年以来的梦境截然不同。 这一刻，她出现了心脏骤停的错觉。 - 苏语乔曾被各路“高人”指出，她的命格极度诡异。而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丧”是从内而外的，因为从十年前开始，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每晚的梦境里，她永远在和看不见脸的敌人拼死战斗，有时在暗巷，有时在擂台，有时是密室，有时是废墟，贴身肉搏，招招见血。 要不是十年来她坚持锻炼，真不一定能扛住每天24小时的持续“战斗”。 噩梦里的戾气会延续到清醒的时刻。以至于苏语乔默认自己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与生俱来地埋藏着暴戾的因子。对她来说，用拳头解决问题，要比跟陌生人说话舒服得多。 而此刻，她忽然有种想尖叫的冲动。 像现在这样和“邵嘉珩”对视，更加让她确认了：自己昨晚居然梦到了这个男人！ 昨晚在她梦里出现的正是这双眼睛。眉似利剑，瞳如点漆，眼眸深处充斥着谜一般的语言。 沉默如深渊，清冷如寒霜，他平静又莫测地看着她。被他这样注视着，以往的噩梦并没有如期而至，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久违的深度睡眠。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 苏语乔有一瞬的窒息，跟多年来的噩梦相比，昨晚的怪梦显然更让她困扰！ 该问问她的心理医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 下一秒，邵嘉哲站了起来。携着危险的气息。 苏语乔不由得屏住呼吸。 而刹那间，她又感到了荒谬，既然不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干嘛要退却？苏语乔决定正面迎上去。 微小的尘埃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跳动。身体感官因警觉而异常灵敏。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在苏语乔身后响起。 身穿黑色蕾丝吊带睡衣的女人从苏语乔身后探出身体。何佳睡眼惺忪，微眯的眼睛细细长长，黑色大波浪卷长发散至腰间，身姿自带妖娆。 “谢谢小哥昨晚挺身相救。”何佳娇俏地笑着。 这猝不及防的妩媚声线，让苏语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邵嘉哲，也条件反射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垂眸数秒，暗叹了口气，最后淡漠地望向苏语乔：“学姐，谈谈？” “走。”苏语乔点头。 没有回应何佳的答谢，邵嘉哲果断起身朝大门走去，苏语乔尾随着他。 苏语乔捞起挂在落地架上的一个布袋，转身对何佳摆摆手：“先走了，待会还要送我弟上学。” - 和邵嘉哲前后脚走进电梯，只觉得空气里的每个分子都充斥着尴尬。 苏语乔目不斜视地看着地面，极不自在地开了口：“你昨晚睡过去了，鞋不知丢哪了……现在要去哪儿？给你叫个车？” “……” 沉默在逼仄的空间里蔓延。 苏语乔下意识回顾了下刚才自己的话，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歧义。 就好像是昨晚曾经历过不可描述之事后，男方被女方占了便宜，却被女方无情地打发走了。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 此时两人正站在电梯的两个对角上，自觉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苏语乔抬头瞅了“邵嘉珩”一眼，又尴尬地望向正在变化的楼层数，还是小声地补了一句：“昨晚谢谢了。” “啊～”邵嘉哲的视线射了过来，周身被低气压包围，语气拖腔带调却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淡漠，“学姐虽然已经成年了，但以后还是别去危险的地方了。也，别再带陌生人回家了。” 他的话让苏语乔想起了昨天在她家里，自己自始至终对他所表露出的不满。 而现在，她却反过来遭到了“邵嘉珩”的讽刺。那话似乎还暗示着，他已经“后来居上”地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他的态度也表明了，他只会当着苏晓智的面表现得客气而已。昨晚的帮忙纯属巧合，自然只是碍于那小鬼的情面。 苏语乔心里警铃大作，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她唇线拉直，戒备地看了过去。 又见邵嘉珩悠悠道：“不用给我叫车了，我不习惯随随便便把地址给女人。”眼神疏离又充满戒备。 苏语乔没吭声，咬了咬后槽牙。这人真是有毒！ - 越来越多的人上了电梯，电梯落到一层后。两人夹杂在人群中散了。 苏语乔的手机振了起来。 “乔乔，我刚才忘了问帅哥要微信。快把他微信推给我！”何佳给苏语乔发来了信息。 “没有。”苏语乔快速回复道。 “他不是你学弟吗？没加好友？”何佳疑惑。 苏语乔无奈：“他是我弟的网友。我们没互相加过，你问我弟。” “都有过过命的交情了，你还社恐啊？”何佳穷追不舍。 “这就算过命的交情？那我跟你又算什么？我都救了你多少回了？” 看到苏语乔回复的信息，何佳可以想象出此刻苏语乔是何种嫌恶的表情。她又贱兮兮地发了条信息过来：“他真的好帅啊，比我任何一个前任都帅！我发誓，再有机会见到他一次，我就去追他！” 苏语乔：“……” - 打车回到家时还不到早上七点，开门就撞见了日前刚把头发剪短的徐岚。 徐岚正从厨房里端出面条，脸上挂着不满：“你还知道回来。”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何佳喝多了，我昨晚接上她以后在她那睡的。” 苏语乔懒得再多解释，把拿回来的换洗衣服搁在置物架上，去洗了个手。 “正好饿了，吃完早餐送小鬼上学。今天公司还有事，大学城新家的开荒验收也在今天下午。” 徐岚开始了碎碎念：“一个谈恋爱跟过家家似的，一个跟块木头一样……”苏晓智的嘴碎，百分百是随了徐岚。 苏语乔被念得头皮发麻，忍不住用悲天悯人的口吻打断了她：“妈，我这不是八字极阴克夫吗？守身如玉岂不就是给咱家积功德？” 苏晓智刚从洗手间刷完牙出来，难得看到苏语乔败下阵来的表情，便“好心”安慰起来：“这世上男人这么多，只要你肯拿出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决心，总能从大海里捞出跟你命格互补的那根针。” 苏语乔默不作声地扫了眼刀过去。 没过一会儿，手机响起了收到新信息的提示音。 徐岚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是苏语乔的转账信息后，神色复杂地喃喃道：“钱你自己留着，我和你爸还不需要你养。” “收了。”苏语乔懒懒地说，“这是给小鬼的暑期补课费。他不是还在网上找了位noi的教练？” “什么网上的教练？”徐岚迅速捕捉到了苏语乔话中的不同寻常。 苏语乔终于还是用金钱成功地堵上了徐岚那张针对她的嘴，把风暴眼转移到了苏晓智身上。 - 早餐之后，苏晓智跟着苏语乔出了门。 苏晓智跨上苏语乔的机车，扶上了她的腰。引擎声一起，呼呼风声便在耳畔刮过。 对于早饭时间发生的小冲突，他打算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会儿，他大声问苏语乔：“能不能帮说几句好话，让我暑假去实习？” “跟谁？说什么？”苏语乔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跟珩哥，还有爸妈。”苏晓智理直气壮。 “呵。”苏语乔嗤笑一声，“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不过呢……我不打算帮忙。”她一字一顿强调，“暑 假 只 能 补 课。” “……” 苏晓智听罢，耷拉着脑袋叹气连连。像一棵被太阳晒糊的草，瞬间蔫了下去。 “对了，昨天忘了跟你说。” “什么？”苏晓智有气无力。 “网恋什么的不靠谱。”苏语乔纠结片刻，又补了一句，“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搞不定的事，可以先跟我说。” “……” 半晌，苏晓智极度无语地跟苏语乔确认：“所以昨天你那样盯着珩哥看，是因为怀疑他是我男朋友？” “最好别是。” 苏晓智被气笑了：“我谢谢你。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靠找男人来满足情感需求！” 片刻后，他又欠揍地狂笑不已：“珩哥呢，确实长得过于帅了，但你也不用自卑。我和他不来电，也许你还有机会。” “……” 见苏语乔无话可说，苏晓智自以为在口舌之争上已扳回一局，继续乘胜追击：“不过，真实的你本人和睡衣女神差距太大，褪掉女神滤镜以后，你还有多大胜算就不好说了。” “呵。”苏语乔不打算放任他继续嚣张，反唇相讥道，“如果你这网友真是大咖级的人物，你何德何能跟他称兄道弟？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慕女神之名才搭理你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苏晓智气得当场想跳车。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运气可真比他这八字极阴的亲姐还差了！ 第5章 梦中人 送完苏晓智后，便赶上了帝都的上班早高峰。 在堵成蜗牛赛道的马路上，苏语乔的摩托车简直是风驰电掣般的存在。这让她在新一天里重新元气满满。 今早跟潮牌服饰公司“too”有个沟通会。 苏语乔的文化传播公司名叫“模糊文化”。办公地址在cbd商圈附近一幢商住两用的老楼里。帝京寸土寸金，她们这种小创业公司只能把每一分钱都抠着用。 去年年底，苏语乔在网上小小地“火”了一阵，也不知道那次撞到的大运到底是好运还是厄运。合伙人柴媛坚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运气。 而柴媛自己的运气却是真是背，去年毕业后就一直没找到工作。后来她不断游说苏语乔，当时苏语乔刚从金融机构辞职，闲着也是闲，被她成功洗脑认同了“不能错过这波短视频的红利，自主创业是给社会创造就业岗位，也是积功德”。 于是，苏语乔就半推半就地跟柴媛搭起这草台班子一起做自媒体创业了。 经过实践检验，柴媛业务能力确实出众。在这位优秀经纪人的不懈努力下，越来越多的品牌方认识了主播“拔丝蘑菇”，粉丝还给苏语乔起了个昵称叫“模糊姐”。 作为苏语乔的大学室友，柴媛对她的社恐特质了然于心。“待会你就放轻松，话我来说就行。”柴媛提前好几天就对苏语乔说过类似的话。 这种商务会谈，柴媛一点都不指望苏语乔能派上用场。今天让她出现，无非是为了给金主爸爸面子。 既然要做吉祥物，尽量要表现得nice，不能让品牌方以为自己耍大牌。苏语乔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一边在化妆镜前简单描了描眉，抹上浅豆沙色唇蜜 。 镜子里的人本就天生丽质，简单的淡妆已把她衬得神采飞扬。何况因为昨晚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她今天精神很不错。 - “宋总您来了！”留着干练短发、身材娇小的柴媛正站在公司门口，声音情绪饱满，双手握上了品牌方负责人的手，热情地把来客迎进门。 这位宋总模样年轻，打扮精致讲究，留着寸头，长着一双看起来颇为多情的桃花眼。他还带着两个饶有姿色的姑娘一起，真是派头十足。 苏语乔也客套地打着招呼：“宋总。” “工作室布置得挺精致。”宋总一进门就环顾四周。 模糊文化的工作室租了个三居。客厅摆放着办公桌，作为员工集中办公的地方。三个房间分别用作摄影棚、会议室和员工休息室。 工作室的装修风格是后现代工业风，简单来说跟个废旧厂房似的。装修色调偏冷棕、深灰，贴着斑驳的砖墙壁纸，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怀旧电器和复古家具用做屋内装饰。这是苏语乔喜欢的风格。 但是，这个小团队的另外三名成员也全是女的，她们少女心爆棚，办公桌上摆了许多鲜花。放眼望去，工作室就有了废墟上开出花来的即视感。 - 柴媛把品牌方一行人请进会议室，让人给客人上了茶水。 双方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下进行了热烈的交谈。 会议大多数时间是宋总那边的人在介绍“too”的品牌理念，这一季的设计思路，以及对合作效果的期许。在粉丝数刚过百万的非头部主播面前，品牌方总是更强势。 大面上的事聊得差不多，后面就是敲定合同细节，包括下周直播合作的商品和佣金等等。 苏语乔听到这，就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撤了，她还有两篇文案要写。 那位宋总大多数时间都在低头刷手机，这时却忽然开了口：“这期直播的品里为什么没有裙装？”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苏语乔只感觉黑线已经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这哥们刚才刷手机时，手机是直接放在桌面上的。会议开始没多久，他就自顾自地浏览起“拔丝蘑菇”在各个网络平台上的账号。苏语乔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苏语乔还有些疑惑，这下她确信了，这个宋总对自家品牌要合作的主播完全不了解。 - 苏语乔在网络上被粉丝称为“模糊姐”，定位是个穿搭博主，但内容却越来越多元化，除了穿搭内容之外，也会做一些美妆和生活好物分享。 在美女主播撕成红海的当下，和其他主播相比，模糊姐有个鲜明的特点：她从来不穿裙子。 模糊姐的人设，是一言不合就甩脸色的冷酷拽姐。这跟现实生活中的苏语乔有八分相似。她在日常视频中霸气戳破各种“心灵鸡汤”的直言快语，也被粉丝津津乐道，某种程度上也为粉丝们提供了情绪宣泄的出口。 刚才那宋总开口以后，除了他本人以外，此时所有人都感到了尴尬。他随行的一个姑娘小声道：“小宋总，合作的品，大宋总是知道的。” 柴媛清了清嗓子，点点头：“下周那场直播，本来也约定了没有相关的品。” 这个宋总又在手机上查了一番，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也不觉得尴尬，撇嘴一笑道：“那我们能不能加点价？请模糊姐把裙装首秀给我们？” 苏语乔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了眼宋总，又看向柴媛道：“细节问题辛苦各位接着谈了，我还有事要忙。各位告辞。”便推门出去。 那宋总嘴里的话，俨然把“模糊姐”当成了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 虽然苏语乔承认，网络主播的性质也大体如此。但如果只看重眼前利益而采纳了品牌方的建议，那岂不是啪啪打脸了自己刚立起来的人设？ 苏语乔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直接没理会那宋总，扭头就走了。但那宋总却起身跟了过来。 “苏小姐，我是宋辞。大宋总是我姐，今天临时有事没能亲自过来，她交待我邀你共进午饭表达歉意。”宋辞展颜微笑，眉宇间透着帝京公子哥的清高和张扬。 “谢谢宋总邀请。我社恐。”苏语乔微抬眼眸，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宋辞愣了愣。 “那加个微信方便以后交流？”宋辞随即又笑起了来。 “不好意思。我社恐。”苏语乔摆摆手，“商务上的事，和柴媛聊更高效。有事先走一步。” 苏语乔不是耍大牌，只是她觉得，虽然自己还没有那么红，但也没必要讨好所有人。 - 夏日午间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燥热而沉闷，街道上的行人形色焦灼，个个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躲进空调房里。 看到男人从酒店出来，宋辞急促地摁着车上的喇叭。 “昨天咱俩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跑了，电话也没接通。”宋辞抱怨，“哥俩都很久没聚了。” 昨晚在酒突然失踪的邵嘉哲，慢悠悠地坐进了副驾驶。他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有几丝抱歉的意味：“昨晚有突发情况，手机没电了。” 邵嘉哲边说着，随手戴上了深咖色的墨镜。 “咱中午边吃边聊。”宋辞一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嗯。”因为宿醉，邵嘉哲的头皮跟针扎似的一阵一阵生疼，脑袋朝座椅的头枕靠了下去。 墨镜之下的脸孔，看不到情绪。 - 两人在一家最近大火的“网红”新中式餐厅落座，宋辞把招牌菜点了个遍。 然后他把手机递给邵嘉哲，暧昧地笑了起来：“本来想约这个妹子一起来的，今早刚认识。” 看了手机屏上的照片一眼，邵嘉哲抬起眼，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被拒了。”宋辞在胸前抱着胳膊，嗤了一声，“拒绝搭讪的新型理由：社恐。谁信？” “……” 宋辞意犹未尽地继续说道：“认出来了吗？昨天在酒见过的。今天近看，这个小网红长得确实不错。幼态甜妹的脸，却是冷淡霸气的性格，反差还挺大。” “……” “你知道她怎么火的吗？”宋辞见邵嘉哲不说话，以为他是在饶有兴致地在听自己说话，继续侃侃而谈：“揍人火的。去年年底她被人拍到在武道馆里横扫猥琐男，把人打到画面模糊。所以网友们自发叫她模糊姐。” “……” “那所谓的偷拍肯定是炒作。她那个人号‘拔丝蘑菇’被网友扒出来以后，就开始猛发视频、直播带货。现在各平台的账号都公司化运营了。” 今早赶鸭子上架刚去了解了公司的合作主播，这会儿宋辞已经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扒了下她的背景，竟然是帝京大学金融系毕业的。”宋辞评价道，“人设不错，有点脑子，也挺个性。” - 就在这时，邵嘉哲的微信小号“邵嘉珩”收到了苏晓智的信息：“好友向您发起了一笔5000元的转账。” 苏晓智紧接着发来文字：“珩哥辅导我这么久，我们家这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客气什么。钱哪来的？”邵嘉哲回复。 苏晓智：“我姐给的呀。” “邵嘉珩”：“……” 苏晓智：“珩哥，我姐同意我跟着你实习了，她还特地让我传达。求大神收留！” “邵嘉珩”：“哦？可是你暑假要补课，没实习的时间。” 苏晓智：“珩哥你为什么不信我？” 苏晓智又发来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 邵嘉哲自然没收下苏晓智的钱。看来苏晓智也压根不知道，他今早刚见过苏语乔。 苏语乔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同意她弟跟他混？而且他也没打算再和那小朋友私下接触了。 未成年人的心智果然不成熟。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挺个性。” 听到他出声，宋辞哈哈笑了起来：“我就说。” “她还没跟我加微信，理由也是社恐。是不是很有趣？”宋辞又继续评价着他今天刚认识的苏语乔。 “……” 邵嘉哲不想打击宋辞，如果挨揍的是他自己，宋辞大概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不想再跟宋辞讨论其他人，他便随口提道：“我今下午打算去阿珩的新房那边看看，周末打算搬过去。” “好，那我周末过去找你。”宋辞说。 - 午饭草草完事，苏语乔把几条短视频的文案写完，背着双肩包从公司走了。 对她来说，新媒体工作最大的好处之一是时间自由。下午要见的心理医生，已经提前预约好。 韩溟是帝京大学的心理学教授，35岁，在业界小有名气。他的诊所租用了心理系办公楼的一层。这会儿大学期末考试陆续考完了，校园里的学生也少了很多。 苏语乔是在大学毕业典礼那一天认识的韩溟。二人认识没多久，韩溟就把她转化成了自己的顾客。 苏语乔至今还不太明白，自己有将近十年极度抗拒去看心理医生，怎么轻而易举就被韩溟蛊惑了？ 思前想后，也许是韩溟以他独有的方式给她成功洗了脑，让她确信自己病得不轻，再不治疗就病入膏肓了。 再加上那时全家人威逼利诱、推波助澜，于是这一年来，苏语乔单调的生活轨迹里又多了一条“看病”的路线。 - “最近挺忙？”韩溟给苏语乔接了杯温水，招呼她随意坐。 苏语乔把背包放在地上，在韩溟办公桌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这里还有人体工学按摩椅，有可调节沙发，还有榻榻米可以坐，不尝试尝试？”韩溟往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问道。 “可以开始了吗？”苏语乔反问。 对于苏语乔的直接，韩溟见怪不怪。他微笑着坐到苏语乔对面，语气轻松：“我看你的视频更新得挺勤，直播做得也越来越溜了。进步挺大。” “生活所迫。”苏语乔端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不是我吹，这事我做得还挺得心应手的。因为只需要对着镜头和屏幕，不用对着人。” “那你最近有没有新认识什么人，有没有新变化？” “新认识的人挺多的，就是合作伙伴嘛。不过，还是老样子。”苏语乔所说的老样子，就是她看到陌生人还是会紧张，不想说话，容易激起敌意，并且她非常害怕当着许多生人的面当众讲话。 社交恐惧症，其实是焦虑症的一种表现。因为苏语乔对某些药物过敏，一直没接受药物治疗。 “这工作倒逼你多和外界接触，而你至今也没有表现出明显反感和不适，那就是有进步。”韩溟表达了肯定后又问她，“那睡眠呢？” “也是和以前一样。压力越大，做的梦就越刺激。”苏语乔把两腿往前蹬了瞪，“不过，昨晚做了一个怪梦，没有打架。” 韩溟微微挑了挑眉，双手覆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这是他开始倾听患者讲述前的标准姿势。 韩溟长相俊朗，面容温润。内双眼皮、高鼻梁，嘴角的弧度平和，看起来平易近人。这样的面相，很容易激起别人的倾诉欲。 最开始，苏语乔每周见一次韩溟，这半年变成了每两周一次。韩溟对苏语乔已有了必要的了解。 他知道因为苏语乔的生辰八字诡异，导致他们一家四口离开家族、背井离乡的故事。对于苏语乔从青春期留下的心理阴影，他从来都表现出理解，他不会取笑她年纪轻轻就被封建迷信洗了脑。 他让苏语乔觉得，她只是想法与别人不太一样而已，她只是性格更偏悲观罢了，也比一般人更容易焦虑罢了。 - 等了两分钟，苏语乔一直看着自己绷直的脚尖，愣是没说话。韩溟终于开了口：“那你昨天有什么不寻常的经历吗？” 苏语乔抬起头，脑袋往一侧歪了歪，缓缓开口：“昨天，我弟带了个男网友回家，一起吃了晚饭。晚上我在酒差点和人打起来，又遇到我弟那网友，他帮解了围……然后，我昨晚莫名其妙梦到了他。” “你和那人是初识？”韩溟问。 “是。” 韩溟不语，似在思考，又俨然在等着她继续说。 “不过彼此第一印象都不太好，第二次见完还不欢而散。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见了。”苏语乔抿抿唇。 “梦里的具体场景是？” “梦到他在看着我，仅此而已。”苏语乔诚实道。 “你们有长时间对视过吗？”韩溟若有所思，补充道，“我指的是至少持续五秒以上的对视。” “……嗯，有。”苏语乔回忆，好像有两次，一次是昨天在她家洗手间门口初见时，一次是今早在何佳的家里。 “当时发生了什么，气氛如何？”韩溟又问。 要回答韩溟的这个问题，苏语乔总觉得说来话长，不想再继续了。 但是韩溟鼓励她，她需要正视和面对事实，细节描述得越具体，越有利于找到症结，继而才能找出有针对性的治疗办法。 “十年没睡过好觉，再这样下去你身体受得了？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治疗的突破口，你不想努力一把？”韩溟使出激将法。 “我有坚持锻炼身体，身体好得很！”苏语乔嘴再硬，但还是被韩溟撬开了嘴。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把自己与“邵嘉珩”不到一天的相识经历，只略去了这个人的名字和背景。越回忆就越觉得心情不悦。 “听你说完这些信息，我有几个猜测。”韩溟推了推眼镜，“也许你昨天经历的某些瞬间，触动了你的情绪，让你的心灵彻底放下了恐惧和戒备。也许是你认识的这个人，让你产生了安全感或者其他情绪，所以潜意识里的注意力发生了转移。” “那昨晚没做噩梦就是偶然事件呗。”听完韩溟的初步推测，苏语乔也总结道，“所以，暂时也没有什么推进治疗的办法？” “恰恰相反。”韩溟站了起来，又推了推眼镜架，“既然有了好转的迹象，肯定要乘胜追击。主动和梦中人联系，加强日常沟通，观察下自己的变化。” “……” 苏语乔刚续了杯水，嘴里正含着一口，“梦中人”三个字直接让她现场表演人形喷泉。 “多练习与新认识的人打交道，也是克服社恐的必要手段。”见苏语乔狼狈地扯了好几张纸巾擦嘴，韩溟特意错开视线看向腕上的手表，“今天时间差不多了。” 韩溟的语气格外温和。 苏语乔感叹，韩溟心理诊所的生意这么好，患者们大概都是被他润物细无声的鼓励给蛊惑了。 她站起身，拎起背包朝韩溟笑了笑，唇角微微勾起，眉眼也是弯弯。 韩溟怔了怔，随即也回了她一个微笑：“一开始做不好也没事，不要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得在潜意识里坚信生活里总会有好事发生的。请拿出模糊姐对粉丝展示出的那股劲来。加油！” “如果能够找到破解社恐和焦虑症的办法，我一定会分享给粉丝的。”苏语乔心情愉快多了，“也是做善事积德了。” - 苏语乔离开韩溟的办公室后，迅速换了脑。 她边走边点亮手机了屏幕，开始处理过去一小时内积攒的几十条未读信息。 一不留神，竟在走廊转角处跟人撞了个满怀！ 因为看手机的缘故，苏语乔的脑袋低垂，直接叩上了男人的肩。 男人肩膀很宽，骨骼格外坚硬，磕得苏语乔的额头一阵生疼。 “抱歉。”苏语乔脱口而出。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人，就直接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居然把口红印留在那人的前肩上了！ 苏语乔的心瞬间炸裂开。所以，韩溟让她坚信的“好事总会发生”，对她这种人来说，其实就是天方夜谭？！ 第6章 不用谢？ 此时，苏语乔的脑中像放了烟花一样精彩纷呈。 无力吐槽。 她撞上的那人穿着件浅卡其色的亚麻衬衫，细节走线是手工缝制，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落在浅色的衣服上的口红印尤显得触目惊心。 虽然这类难堪的突发状况苏语乔日常也没少遇到，但作为资深社恐，她惯常的解决办法只有道歉加赔钱。 哎，如果是何佳的话，一秒钟就能变出张楚楚可怜的脸来，下一秒就能借美人计化险为夷。 她抑制着内心的慌张，认命地抬起头，语气尽可能诚恳：“抱歉……” 男人的眉目虽被墨镜遮掩，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和硬朗的下颌。他只稍稍顿步，但毫无说话意愿，随即单手插入白色牛仔裤的裤兜中，倨傲地信步离去。 苏语乔愣了两秒。那人是不是“邵嘉珩”？ 在刚才将近一小时的咨询时间里，有关“邵嘉珩”的描述长达二十分钟，但她跟其实他也只有过两面之缘而已。 反应过来后，苏语乔自己也不太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邵嘉珩”。 让她对自己判断力产生了怀疑的，还有那男人的衣品，足足比昨天见到的“邵嘉珩”高出好几个档次。也许戴着墨镜看不清脸，所以她认错了。 走了两步，苏语乔又忍不住转念一想：万一那人真是他呢？ 如果不是走得匆忙没认出她来，那就说明他在装逼。 刹那间苏语乔发觉，这场景简直似曾相识。就好像在照镜子，换作被撞的人是她自己，她的反应也大差不差。 意外交集，及时止损。多一步交往都是多余。 长久以来，跟那些相识但完全不想继续深交的人，苏语乔仅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客套。时间一久索性连招呼都不打了，最终彻底沦为陌生人。而她对此毫无负罪感，反倒感到轻松多了。 她很快得出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推断：如果“邵嘉珩”不是社恐，那就是他本性冷漠。总之就是生人勿近。 完全没有埋怨的意思，她能理解。 苏语乔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韩溟的治疗建议真是不切实际。 她和那个人，明明就是陌生人。 - 苏语乔看了眼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今天约了保洁给她的新房做开荒。这会儿她得去做个验收。 这是房本上写着她名字的第一套房。 上帝关上了苏语乔的运气之门，却给她开了一扇别的窗，她好像并不发愁怎么赚钱。 正是这一点，让柴媛相信苏语乔的其他运气都让位给了财运，所以才愿意跟她一起干。 苏语乔天生对数字敏感，商业嗅觉敏锐。凭借炒股，她在大学期间就凑足了买新房的首付，买这套房时没让家里掏钱。 把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用在了买房上，主要是因为再也忍不了老小区的物业了。老小区“脏乱差”到令人发指，唯一的好处只剩离老城区市中心近。 新房所在的小区，是大学城区划内的一个新楼盘“景盛家园”。 她买的这套大三居跟住了近十年的旧家格局基本一致。但她没有保留阳台，直接打通了阳台和大厅。这样，阳光就可以通过落地窗洒满大厅。 装修风格是原木色和乳白色交错搭配的极简风。本来打算好好布置一番，但苏语乔做了网络主播后忙得脚不着地，短期内也没时间折腾。 家具在半年前就安装好了，通风透气空气治理也已经做完，这次打扫完之后，随时就能入住。 她希望全家人都能搬到这里来。 保洁阿姨边收尾边热情地跟苏语乔搭话：“这个新小区环境真好，不便宜？” 苏语乔耐住性子，简短回答：“两年前买的时候还好。” “丫头你还是学生吗？”保洁阿姨大概是看苏语乔样子显小，猜测这房是她家里给买的。 “上班了。”苏语乔说。 “做什么的？”这个阿姨似乎过分热情了些，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苏语乔不想再回答。 “文化行业。”她简短回答完，便转移了话题，“阿姨，你要不要歇会？我买了水。” “哎哟，谢谢了。已经收拾完了，你检查检查。”保洁阿姨边说着边去卫生间清洗保洁工具。 这阿姨打扫得说不上有多仔细，细枝末节总能找出不到位的地方。但苏语乔也不想花过多精力挑毛病。反正搬过来以后，徐岚肯定会重新来个大扫除。 临走，保洁阿姨通过家政预约平台收到了苏语乔付的服务费，没话找话跟她搭话：“丫头长得这么俊，有没有考虑做网红。听说网红唱歌跳舞和卖东西赚得可多了。” “……”苏语乔不知该如何接了。 阿姨又道：“现在的人胆大了，也敢抛头露面了。像我们这种只会在泥地里干活的注定一辈子赚不到钱。不过，如果我有个女儿，我大概不会让她做网红。互联网上太容易留痕了，网友动不动就网暴，谁受得了。” “……” 苏语乔彻底不回应了。保洁阿姨的这番话，大抵反映了广大群众对网络主播既好奇又陌生、既羡慕又不屑的心态。 说实在话，苏语乔也不太确定自己做的这事能走多久。不过，她很确信，自己这样的人，不再能适应循规蹈矩上班打工的生活了。 “丫头，咱们加个微信，以后有家政服务的需求，都可以找我。不通过预约平台，算便宜点。”阿姨把微信二维码举到她面前。 鉴于刚才两人已经聊了一会儿，苏语乔内心挣扎片刻后，无奈地扫了那个二维码。 “好了，加上了。”保洁阿姨边走边说，“你搬家后需要收拾也可以找我。不过这周日不行，我接了你邻居的单。隔壁说打扫完当天就要入住。” “哦。”苏语乔向她摆摆手，耳根终于清净了。 - 从新房出来时已接近傍晚，室外的太阳依然热辣。苏语乔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时，就收到了柴媛发来的公司六月份的收支报表。 苏语乔和柴媛一起管账，却比柴媛看得更细，公司每笔账她都烂熟于心。公司的一些开销她其实不太赞同，比如姑娘们在办公室买鲜花的钱。 但现在业务在快速发展，需要凝聚人心，所以她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她勤勉地给柴媛回着信息：“这个月可以适当增加投流预算，粉丝群策划一下。” 事实证明，走路就不应该看手机。尤其是她这种运气常年不佳之人。 一时大意，竟踢上地面凸起的减速带，苏语乔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地朝前扑了几步。 我去！ - 刚想骂出声，却看到旁侧石柱后方闪出了个人影。 那人眼见苏语乔要朝自己扑过来，伸手绕过她的肩，抓住她的双肩包后往上提拉了一把。 苏语乔大吃一惊，赶紧站稳，往前方锁住了视线。 穿着轻奢亚麻衬衫的男人眸光幽遂，他正蹙着眉头看她，神色冷淡道：“不用谢。”苏语乔余光扫到他的左肩，那里有一个豆沙红色的口红印。 看到正脸，她完全确认了，那人就是“邵嘉珩”。 - 顷刻，她才回过神来，这货刚才说的是“不用谢”？ 这三个字忽然戳到了苏语乔的笑点，这人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 苏语乔笑出了声，她觉得可笑至极。这两天她最衰的事不就是遇上了这家伙吗？谢什么谢，赶紧消失，我谢谢你！ “那就不谢了。”甩出这句话后，她不再看他，大步朝自己的机车走去。 虽然背对着他，但苏语乔仿佛能听见“邵嘉珩”的心声。 他本来掩饰得很好，上次遇见时就已经把她当陌生人看待了。但也许因为刚才事出意外，他不得已和她正面碰上，于是恼羞成怒。 可笑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人还要保持道德上的优越感。如今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三番两次的偶遇，对他造成了困扰。 苏语乔皱着眉跨上了机车。她心想着，他该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她在跟踪他，这些偶遇是她蓄意制造出来的？可他又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这里？ 这些问题自然无解。但越想越觉得，“邵嘉珩”对苏晓智的确是不一般，不仅专程跟苏晓智见面相认，还对他表现得颇为照顾。然而，他对她却连点头的情面都不屑有。 苏语乔从不奢望弟弟的朋友也对她爱屋及乌，但“邵嘉珩”让她明显感觉到“他讨厌她”。 呵呵，彼此彼此。 真是再多见一次，场面只会更加难堪。 还好，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 但让苏语乔更无语的事还在后面。 这晚，她又在梦里见到了“邵嘉珩”！以至于次日早晨，她有了更多困扰。 如果沿着白天发生的事继续发酵，他们应该在梦里打大一架才对。 然而，梦境中的“邵嘉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仅此而已。梦里，她也卸去了白天的戒备、敌意和不满，之后便一觉到了天亮。 梦醒后一回想，梦境作为自己的私人领地，居然会被一个陌生人堂而皇之的入侵。这何止是怪异，还很瘆得慌好吗？！ 又想起地下车库里相遇时火药味十足的场面，苏语乔在心里骂了百八十遍后，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 坐起来后，苏语乔又挠了一阵头皮，直到感觉微微刺痛，才意识到再抠下去头顶都要被薅秃了。 不过，睡了个安稳觉后，脑子也好使多了，她开始发问：为什么又梦见了那家伙？ 片刻之后，苏语乔灵光乍现：有没有这种可能，自己和谁长时间对视，就会梦见谁？ 她这社恐，以往根本不可能跟人长时间对视。 但现在这个问题必须有个答案！ 苏语乔听到徐岚在厨房里发出的声响，忽然眼睛放光。 - 苏语乔洗漱完毕，便走进厨房帮徐岚端碗。徐岚刚关了火，开始盛面。 苏语乔开口唤道：“妈，你的眼睛……” 徐岚疑惑地看向苏语乔。 苏语乔死命盯着徐岚的双眼，目不转睛，心里数了五秒，才缓缓开口：“妈，你眼睛的红血丝变多了，最近照顾爸爸辛苦了。” 被她直勾勾盯了好一会儿的徐岚，一脸莫名其妙：“大清早干嘛肉麻兮兮的。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管好自己就得了。” 任务完成，苏语乔如释重负。 早餐时间，苏语乔又忽然叫住了正在吃面的苏晓智。 “干嘛这样看我？”苏晓智一头雾水，“被我帅到了？” 苏语乔跟他对视足五秒以后，只知道pn b也完成了，但不想接他的话，但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要对他说的，便随口道： “新房随时可以住了。” 苏晓智莫名其妙：“你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 好在一旁的徐岚适时出声：“你们俩先过去住。那里离你们爸爸住院的医院太远，我出行不方便，先住在这里。” “妈，‘你们’是什么意思？我肯定是跟你一起住。”苏晓智嘟囔着。 苏语乔放下筷子，扯了张纸巾擦嘴：“小鬼，你暑期的补习班不是在大学城那边吗？你住过去上学更方便。” “就我们俩一起住？你能保证不打我？”苏晓智哀嚎。 “不能保证。”苏语乔说，“除非你学习上点心。” “跟你姐住，学习上有不懂的地方她还能辅导你。”徐岚点头赞成，“我一有空就过去给你们做吃的。” “过了这周，高二下学期就结束了？周末搬过去，做好补课准备。”苏语乔漫不经心地又瞥了苏晓智一眼，“起床没洗脸？有眼屎。” “……” 苏晓智无语片刻，喃喃：“姐，忽然发现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我有点承受不了。” “……” 苏语乔在心里吐槽着，还不是因为你前两天带了个奇怪男人回家，害姐连续做了两晚怪梦！ - 因为突发奇想的睡眠实验，这一整天苏语乔的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中。 然而一夜过去，假设却被现实无情推翻。 噩梦如约而至。 在梦境里，苏语乔穿着中学时候的校裙，被看不见脸的怪兽追逐。敌人逼得太紧，她来不及反杀，甚至无暇开口求救，只能拼死逃命。 梦里裸露的小腿凉飕飕的，随时面临着受伤流血的危险。 苏语乔自始至终都没有梦到过她妈和她弟，也没有再梦到“邵嘉珩”。 醒来的时候，她的一颗心疯狂地在胸腔里乱跳。 今天凌晨小区还停了电，天气酷热加上噩梦，苏语乔汗湿了一背，额头也沁出一层薄汗。 全程都在逃命却毫无还手之力。虽然梦是假的，苏语乔还是感到了沮丧。 大概是被前两天那品牌方说的话影响到了。 那天听到对方让她穿裙装的提议后，心里虽有不快但稍纵即逝。但昨晚的梦境却在告诉她，潜意识里她还是会在意。这种无法自控制的无力感，还真是难以言喻。 她苦笑，跟命悬一线的噩梦相比，前两晚虽然梦到了个奇怪的男人，但能让她睡上个安稳觉，好像也不赖。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还挺有道理。 苏语乔抹了把汗，“唰”地一把拉开了窗帘。太阳还埋在云层里，但一缕缕金色的光芒正刺破云层，慷慨地洒向大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将是阳光灿烂的一天，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时刻担忧着晴天背后酝酿的暴风雨。她苏语乔，偏偏天生就是后一种。 她也不是不想改。 - 早餐时间，苏晓智哈欠连连，他随口吐槽着：“姐，你今早那尖叫直接把我吓醒了。” 苏语乔抬了抬眼，没说话，又继续低头吃面。 徐岚没好气地催着苏晓智：“你快吃，别磨磨蹭蹭又迟到了。” 三人无言地吃了一会，苏语乔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放下了碗。 她收敛了所有情绪，对徐岚和苏晓智说：“明天周六，探望完爸爸后收拾行李。后天搬家了。” 搬家以后，会有好事发生吗？ 第7章 新邻居 日子到了计划去医院探病的周六。吃过早饭，苏语乔又钻回卧室，细细地化起妆来。 徐岚踱步进了她的屋，看着满桌的瓶瓶罐罐和琳琅满目的化妆工具，皱着眉头说：“不就去看你爸吗？有必要这么隆重？” 苏语乔上完色彩层次不同的绯色眼影，又调完全脸的高光和阴影后，开始夹睫毛。 也是做了主播后现学现卖，不然也不会知道化个妆还有这么多步骤。 苏语乔把脸凑近化妆镜，回复徐岚的语气极为笃定：“有必要。” 她爸苏秉杰是个极其细心到多心的人，苏语乔在他面前也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化了妆气色自然看上去会更好。 徐岚捏了捏苏语乔小巧的下巴，恨铁不成钢道：“也不去谈场恋爱，白白浪费这张脸了。” 苏语乔无奈：“怎么就浪费了？这张脸不是贡献给全国人民了吗？” “妈还不是操心你？”苏晓智啃着根冰糕，幸灾乐祸地凑过来，“我这有个好主意。你就在你认识的男的里面，暂且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先发展发展，积累恋爱经验，没准还能把你的社恐治好。”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能随便害人吗？”苏语乔白了他一眼，“爸爸也不会同意我这样做。” “你就是被你爸惯的。有点上进心，积极走出舒适区行不行？我倒觉得你弟难得说了句靠谱的话。”徐岚这次和苏晓智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上 进 心？”苏语乔缓慢地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反问道，“徐女士你扪心自问，咱家里谁最配得上这三个字？” “……” - 病房里传出低低的交谈声。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苏语乔一行人来到病房门口，看到一个眉眼周正的男人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快步离去。 这人苏语乔不认识，看上去徐岚也不认识。苏秉杰所在的病房有两个床位，也许是来探望另一个病人的。 苏语乔没有太在意，直到进了病房之后，她发现另一张病床已经空了。 “爸爸，刚才那人是谁？”苏语乔搁下手中的水果，拉来把椅子，坐到了苏秉杰跟前。 “来办事的。”苏秉杰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她，“你们明天搬去新家，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好收拾的，先带些日常用品，其他东西以后慢慢再往那边搬。”苏语乔答道。 “爸爸你什么时候出院？你和妈妈也赶紧搬去新家呀！这么热的天，老半夜停电，真受不了。”苏晓智自顾自剥开个香蕉吃了起来。 “这次手术以后，还要观察两周。”苏秉杰说。 “哦，那最快就是下周能出院。”苏晓智算了下日子。 一个多星期前，苏秉杰刚做了个胰腺炎手术，手术做完之后被告知需要留院观察。徐岚便每天做了饭后送过来，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苏秉杰49岁，徐岚比他小两岁。他们全家是十年前搬来的帝京。来帝京生活后，苏秉杰和徐岚在自家小区边上开了近十年的小卖部。 这两年，小区周边连锁便利店和大型超市不断涌现，加上现在的人越来越习惯网购，小店生意日益惨淡。去年苏语乔毕业后，他们直接把店关了，过起了半退休的生活。 之前开的便利店里还有文印的生意，随店面一并关掉后，虽不再提供打印服务，但苏秉杰能熟练使用ps，也有熟识的生产制作厂商，所以还时不时从老顾客那里接点设计广告牌和海报的活。 最近一年，在苏晓智的安利下，苏秉杰还学会了各种ai绘图软件，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在做手术前，他几乎每天都能和徐岚一起跳广场舞。 在苏语乔心目中，苏秉杰性情温和、样貌英俊，脑子又聪明，简直是完美老公的典范。 倘若他如今还能在家族产业里有一席之地，恐怕也是商界响当当的人物。可当年为了给苏语乔他们换个新环境，苏秉杰毅然决然在异乡重新开始，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家。 在找对象这点上，相较徐岚，她自愧不如。 - “乔乔，我看你的账号做得不错，直播也越来越多了。会不会太辛苦了点？”苏秉杰慈爱地给苏语乔递去一个香蕉。 “比以前上班自由多了。”苏语乔慢条斯理地剥开香蕉皮，“收入也还有上升空间。” “关键是别委屈自己。”苏秉杰点点头，“心理医生有坚持看？我这次生病以后，才真正领悟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苏语乔点头：“嗯。心理医生说我有进步。” 每次来探病，苏秉杰都会反过来嘱咐她注意身体，翻来覆去说的也都是那几句话。 - 苏晓智吃完了个香蕉，又伸手去拿橘子，不耐烦地问道：“爸，你和你的小情人聊完了吗？我有正事要说。” “你说。”苏秉杰好笑地把目光投向苏晓智，“你那考试成绩跟狗啃似的，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正事？” “那啥，noip省赛我不是拿了一等奖吗？八月底打noi国赛，我肯定能拿奖。”苏晓智一边吃起了橘子。 “听你妈说了，你觉得学校老师水平不行，在网上拜了个师父，你姐还帮你给了钱？”苏秉杰问他。 “最后我那师父也没收这钱。”苏晓智一脸遗憾。 “那你把钱退给我。”苏语乔说。 “我要说正事了。”苏晓智显然不想把到手的钱还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踟蹰地开了口：“爸、妈，本科我想出国念。这个比赛得奖会很有含金量，我英语也不错，努力一把也许可以申个不错的大学，比国内高考强点。” “出国？”徐岚瞪着眼，抛出了一连串灵魂拷问，“一年时间你能准备好吗？你知道出国要多少钱吗？你在国外能照顾好自己？” “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苏秉杰若有所思。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后来征求了珩哥，也就是我那师父的意见，才下定决心的。”苏晓智坦承。 “一个是你的能力，另一个是钱的问题。”徐岚显然受到了惊吓，坚决反对，“我还是建议你把高考考好。我听说海归找不到工作的大有人在，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啊。” “钱不是问题。”冷不丁地，苏秉杰和苏语乔异口同声道。 徐岚气不打一处来：“谁说不是问题了，我们家有矿？” “有啊。”苏秉杰和苏语乔又异口同声。 “什么？”苏晓智也诧异。 “我就是。”苏秉杰和苏语乔又同时了开口。说完，父女俩相视一笑。 苏晓智没想到苏秉杰和苏语乔居然都支持自己，但也听出了两人话里的潜台词：“钱的事你不用管，成绩你能搞定吗？” 他立刻信誓旦旦对天起誓：“从暑假开始，我就拼了命学习。让我姐监督我，如果我偷懒就揍我，不要手下留情。” 他顿了顿，问众人：“行不行？” “行啊，这是你说的。”苏语乔活动了下手腕。 “小伙子第一次这么有魄力，看来你那师父对你影响不小啊。”苏秉杰很高兴。 “那是当然，我偶像。”苏晓智扬起下巴。苏语乔扫了他一眼，赤裸裸地嘲讽着他的荒唐。 徐岚不乐意了：“我还没同意呢，你们陪他瞎闹什么？” 苏语乔拍了拍徐岚的肩膀：“怎么是瞎闹了。就凭他现在的成绩，他的选择也没错。” 她一脸认真：“如果要留学，暑期补习班的课就改学国际学校的课程，高三开学就转学。大学城那边有两所私立高中都有国际部，我会去招生处问问。” 徐岚跳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有这想法了？也不告诉我？！” 苏语乔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吞金兽啊吞金兽。”徐岚拧了一把苏晓智的耳朵，“以后能懂点事吗？” “好好好。老妈可以住手了吗？”苏晓智哭丧着脸，“老姐那么暴力，肯定是随了你。” 苏秉杰和苏语乔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直到离开医院，苏晓智都没跟爸妈提起暑期想去实习的事。 苏语乔稍稍愕然，这小鬼难道转性了？ 算了，她也别瞎操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第二天就要搬家，本以为没什么可收拾的。结果，一家人还是忙到了大半夜。 十个大纸箱，再加五个行李箱，还有两个麻包袋。 “妈，棉被就先不搬了。”苏晓智哈欠连天。 徐岚正喘着气给麻包袋绑上打包绳：“这次能搬多少搬多少，日常用品都备齐，以防万一。” “妈，差不多就得了，早点洗洗睡。”苏语乔也打了哈欠。 “你们睡，还有明天吉时开灶仪式的东西要准备。”徐岚说着，又进了厨房打包锅碗瓢盆。 别看徐岚已年近五旬，精力之旺盛丝毫不亚于年轻人。虽然没念过几年书，但总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是个热心肠，多年来与苏秉杰恩爱有加。 每次徐岚碎碎念她不谈恋爱的时候，苏语乔就会感慨，老妈能嫁给老爸这样的好男人，主要还是她的跟性格有关。 她认命地想，抛开她这张脸，自己这种冷淡的性格，在异性眼中是不讨喜的。她那上百万粉丝的用户画像也显示，90以上都是女粉。 - 体力劳动长达十多个小时，晚上苏语乔很快入睡了。但果不其然，还是做了噩梦。 梦里，又是杀得昏天暗地。 前几日意外睡了两晚好觉，现在再度重返噩梦之境，冲击力陡然倍增。 就好像是一直泡在苦药里的人，偶然间尝了一回甜的滋味。往后，那苦就变得格外难捱了。 - 周日下午三点，搬家公司把行李送到了新小区门口，苏语乔他们的出租车在后面跟着。 本应该到得更早，但这一路堵得让人没了脾气。七月的太阳毒辣，车又开开停停，坐在车里整个人又闷又燥。 一想到搬完还要收拾，苏语乔和苏晓智都感到生无可恋。 “都支棱起来，今天最好能拜访完同一层的邻居。”坐在出租车副驾驶的徐岚回过头来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与为人善，日后好相处。” “妈，这事就拜托你了。”苏语乔晃了晃喝光了的矿泉水瓶，“我跟邻居没话说。” 徐岚无语地看向苏晓智，苏晓智也直接装傻：“妈，待会我先买点水再上去。” “到了我去买水，你去帮妈的忙。”苏语乔用空矿泉水瓶敲了敲苏晓智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 - 苏语乔在景盛家园小区门口先下了车。 苏语乔戴好墨镜，防晒服的连帽也扣到头顶，全副武装地去小区外的超市买回两箱水，双手各拎着一箱上了电梯。 电梯门刚关上，却又快速打开。有人从电梯外面摁了按钮。 一个拉着银色行李箱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迅速背过身站在她的前面。 苏语乔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着装。 头戴某运动品牌的米白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身上的黑色长袖长裤运动套装，是轻薄的速干面料。外套背面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金色扇贝标志，这是国主打黑科技面料的小众品牌。 男人身材高大，一身穿搭酷飒又利落。衣品相当不错。 男人抬头看着跳动着的楼层数字，再没有额外动作。 难道他也住15层？难道是新邻居？ 苏语乔把两箱水放到脚边，不自觉地将防晒衣拉链往上拉到了顶，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 男人果然住在15层。苏语乔跟在他后面，二人前后脚出了电梯。 他的家恰恰在苏语乔家的隔壁，两家仅隔着一堵墙。 出电梯的时候，苏语乔看到了之前帮她做开荒的保洁阿姨。她在隔壁开了门，拎出一袋垃圾暂时搁在过道里。 保洁阿姨朝男人打招呼：“小伙子来了？我刚打扫完了。”保洁阿姨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手机。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手机上传了过来。 那手机里播放的竟是苏语乔在某平台上发布的短视频。 保洁阿姨注意到男人看了她手机一眼，笑着把手机伸到他眼皮底下：“这主播漂亮吗？年轻小伙子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我好像还在哪里见过她，看着眼熟。” 男人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冷淡回答道：“也就那样。” 阿姨见他这般态度，立马附和道：“是挺能装的，感觉精神不太正常……” 男人打断了她：“这样的不也有粉丝喜欢吗？” “也是也是……” 男人和保洁阿姨一起进屋，大门开着。 苏语乔又听到那保洁阿姨继续说：“我也关注她了，还在她那买了19块9一箱的纸巾……” 难得亲耳听到外人对自己人设的评价，苏语乔走得很慢，侧着耳朵听着，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那男人的声音，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 苏语乔把水搬到新家，墨镜推到头顶，脱下防晒服系在腰间，穿着件圆领背心，开始帮忙收拾。 开灶仪式走完流程，门外传来敲门声，苏语乔过去开门。 “哎呀！”敲门的正是那保洁阿姨，她看到苏语乔后惊叫了起来，“你不就是那模糊姐吗？怪不得我看着眼熟！” “……” 保洁阿姨兴奋地大声说：“我是你的粉丝。今天在隔壁打扫，看你搬过来了，专程来打个招呼。那个，咱俩能不能合个影？” 苏语乔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徐岚走过来，递去一瓶水，平易近人道：“她今天素颜，下次等她化了妆再拍。干活累了，喝点水。” “好好好，反正我们都加过微信。以后有家政服务记得找我啊。”保洁阿姨热情地笑着点头。 “你在隔壁打扫，那住户今天来了吗？”徐岚问。 “来了来了，是个很帅的小伙子。”保洁阿姨说。 - 徐岚迅速抓住了保洁阿姨话里的重点：“很帅”和“小伙子”。 保洁阿姨走后，她拉着苏语乔的手：“走，去隔壁打个招呼。” 苏语乔一脸抗拒：“妈，我就不去了……” “去，你当然得去。”苏晓智笑得肚子都痛，“老妈带你去相亲，还能给你壮胆。” 徐岚指着苏晓智大喝：“你也去。” “关我什么事？”苏晓智困惑。 “你也去给你姐壮胆。” “……” “……那走，这不是还没收拾完吗？”苏语乔知道，无论如何，徐岚都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讨价还价，不如索性投降，速战速决。 徐岚这才满意地松开了她的手。 - 徐岚和苏晓智走在前面，苏语乔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苏晓智负责敲门：“有人在家吗？我是1501的邻居。” 房中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房门打开。 正如保洁阿姨所说，住户是个帅气的年轻男子。 苏晓智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大喊了一声：“珩哥！！！”然后激动地搡了“邵嘉珩”一掌。 有那么一瞬，“邵嘉珩”和苏语乔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但很快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苏语乔自嘲，自己这运气也真是绝了。 第7章 跟他走了？ 站在邵嘉哲面前的新邻居们此时心态各异。 苏晓智那激动万分的样子，让徐岚有些疑惑：“晓智，你和邻居认识？” “认识啊！妈，他就是我师父呀。我跟你说过的！” 邵嘉哲舒展了眉目：“阿姨好，我是邵嘉珩。” “你好你好。我可以叫你嘉珩吗？谢谢你教晓智了。”徐岚眉开眼笑地问道，“你是在这租房？” “买的房，阿姨。”邵嘉哲彬彬有礼。 “真是巧了。”徐岚忽然扯过苏语乔手臂说，“我们这房主要是我家闺女住，业主是她，以后你们可以互相照应。” 徐岚话音刚落， 苏晓智快要憋不住笑了。 苏语乔尴尬地瞪着眼，没有作声。 她刚才一直在脑补把面前的傻逼当成人肉沙袋“蹂躏”千百遍的画面。 邵嘉哲勾勾唇，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向徐岚颔首道：“没问题。不过我只在这住到八月底，九月就出国了。” 徐岚“哦”了一声，她瞅了眼神色冰凉的苏语乔，似乎极其恨铁不成钢，便自顾自地向邵嘉哲热情地介绍道：“晓智的姐姐有点害羞。她叫苏语乔。” 苏语乔此时已无力吐槽，既然那家伙装作不认识她，那她也依葫芦画瓢好了。 苏语乔敷衍地朝邵嘉哲点点头，邵嘉哲的视线也如蜻蜓点水般在她面上拂过。 因徐岚对她的“贬损”，苏语乔分明感受到，在她面前，“邵嘉珩”自我感觉良好极了。 他那平易近人的样子装得可真像那么一回事。 “那……”苏语乔刚想说“那我先去收拾了”。 话还没出口，一个高调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苏小姐，这么巧。” 说话的正是苏语乔前几天见过的宋辞。 宋辞穿着too的最新款休闲衬衫和牛仔短裤，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朝1501房敞着的大门瞅了眼，忙问道：“你不会也是今天搬到这来的？” 没等苏语乔说话，他又接着说：“我兄弟今天搬家，我过来看看。” “宋辞。”邵嘉哲也看到了他。 “世界真小啊，珩哥的朋友认识我姐。”苏晓智脱口而出。 “珩哥？”宋辞脸上浮现一缕疑惑。 “邵嘉珩”拍拍苏晓智的肩膀：“这是我的小兄弟。” “哦哦哦，你是不是阿珩的网友？”宋辞恍然大悟。 见“邵嘉珩”的朋友也听说过自己，苏晓智面露喜色：“对，珩哥是我在网上认的大哥兼师父。” 徐岚在一旁听着，目光已在宋辞身上流连数圈，她微笑着问：“小伙子和乔乔是工作认识的？” 苏语乔早就浑身不自在，她眼疾手快地从背后搭上徐岚的肩膀，轻推着徐岚往自家走：“宋总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没看到他们还有事吗？回聊！” 她朝宋辞点点头，也没再看“邵嘉珩”一眼。 “珩哥，那我以后找你就方便了。你们先忙。”苏晓智还沉浸在这意外之喜中，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 宋辞进屋逛了一圈，忍不住感慨：“这布置一看就是阿珩的风格。”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向邵嘉哲：“这也太巧了？真这么巧和阿珩的网友做了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以后你都要以阿珩的身份在那家人面前出现？” 邵嘉哲沉默数秒，似是思考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我还是不住这了。” 邵嘉哲面上波澜不惊，可“真这么巧吗”这个问题，早在他心里千回百转过了。 回想起那日，来这看房时他发现了苏语乔的身影。 当时以为苏语乔专程跟踪自己到了这里。碍于苏晓智的情面，他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恼怒，特意在地下车库跟她制造“偶遇”，还委婉地警告了她。 至于苏语乔跟踪他的原因，他那时想，如果她不是为了追查他的身份，那苏晓智关于她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推测，倒也不一定是瞎说。 毕竟他可是破天荒地做了次“英雄救美”的事，而被女人跟踪这种事，他以前经历得还少吗。 现在想想，那时他还真是反应过度了。 往后再相见，也不知道是谁比谁更尴尬。 “别啊！就住一个多月而已，再搬就太折腾了！”宋辞阻挠的语气竟带了几分急切。 “怎么？”邵嘉哲疑惑。 “你贸贸然搬走，你那小兄弟该多失望啊！”宋辞嘴角扯了扯，又没羞没臊地笑了起来：“而且苏语乔就住隔壁。你住在这，我以后就有理由常来了。” “……” - 回到自己家里时，苏语乔的脸色早已黑成锅底。 徐岚权当没看见，她对苏晓智说：“我觉得你那网友相当不错。他的朋友，也就是你姐认识的那男生也不错。” 苏晓智一时没明白她是啥意思，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珩哥人很好。他朋友确实也挺帅的……”说着说着，他顿悟了。 “姐，你现在身边也不缺男人了，近水楼台，要把握住机会啊！”苏晓智挤眉弄眼。 “我看上去像饥不择食的样子吗？”苏语乔完全不想再理这两人，甩了句“我下楼洗车”，便冷着脸关门出去了。 “洗车也不带工具？”苏晓智问徐岚。 “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徐岚说，“不推你姐一把，她怎么都不开窍。” - 苏语乔直接出了小区，在外围底商找了家咖啡馆，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在手机上飞快地打着字。 沸腾知了：“b，你最近很忙，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跟你吐槽。” be：“？” 沸腾知了：“\/发怒\/怎么回事？怎么又发问号？你是被谁夺舍了吗？” be：“？” 苏语乔心里窝着火，把不满全都迁移到了蜜秘上。像她这么丧的人，再没个发泄渠道，她会疯掉。 她在现实世界里社恐，但在虚拟网络里，难得有个网友和她关系还不错。很难得，她跟他吐槽时没有心理负担。 蜜秘app是个有趣的应用，信息已读后的第二天，所有信息都会消失，真正做到了“阅后即焚”。对苏语乔来说，不留痕也少了很多心理负担。 这个app是被何佳多次安利后偶尔下载的。当时也许是因为手滑，苏语乔莫名加上了这个通过“摇一摇”找到她的陌生人。 两人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直到有一天她发现be在网上写连载小说。 苏语乔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是看小说，也因此和be有了共同话题。 be还是个优质的倾听者，甚至欣然表示欢迎苏语乔跟他吐槽，正好给他的网文提供素材。 因为各自都有事要忙，苏语乔已经两个月没跟be联系了。最近还是她主动去找的be。 她隐隐觉得be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随和了，甚至还有点不耐烦，不知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事。她问过几次，但他没回答。 苏语乔也不强人所难，依然像以前一样跟be吐露着自己的情绪。 沸腾知了：“我最近认识了个挺烦人的家伙，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还成了邻居。你说诡不诡异？这种桥段在电视剧里都不常见了。\/抓狂的表情\/” be：“那就当陌生人对待。” 沸腾知了：“我也是这样想的。烦的是我家人和对方在交往。” be：“不需要讨好所有人，做你自己就好。” 沸腾知了：“你这样说，我好像稍微有被安慰到。对了，你的网文打算什么时候更新？该不会挖了坑不打算填了？” be：“再说。也可能弃坑了。” 沸腾知了：“……” - 邵嘉哲和宋辞在附近吃了个西餐。 和邵嘉珩的网友发了会儿信息，邵嘉哲抬头跟宋辞说：“有个事拜托你。” “你说。” “阿珩那台笔记本电脑不能用了，帮忙找信得过的人修修。” “你是不是想查什么？” “才知道阿珩还写网文，不过不清楚在什么平台用什么笔名。”邵嘉哲抿了口红酒，这款红酒的口感意外的凛冽又酸涩，“我发现，我对他的了解，可能还比不上网友。” 宋辞沉默。顷刻他开口道：“正常，我和我姐也不太熟。” - 搬家本来就累，“冤家路窄”的邻里关系又给苏语乔心里添了堵。 她也没在咖啡馆逗留太久，便回家继续干活。徐岚是晚上九点离开的。 住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本以为会认床睡不着，没想到入睡居然很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语乔脑子很清醒、精神很饱满，但是心情却很复杂。 她走进厨房，从橱柜里端出两个大海碗，用热水泡了两碗即食水果麦片。这是某个主动洽谈合作的商家送来的产品。 苏晓智边刷牙边凑到厨房来，想看看他住进新家的第一顿早餐是何种内容。果然不出所料，苏语乔的早餐做得甚是敷衍。 苏晓智含着牙刷，口中的话含糊不清。不用仔细听，苏语乔也知道那一定是吐槽。 “大少爷，好心做给你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什么？”苏语乔睨了他一眼，“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她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麦片端到大厅的饭桌上，准备坐下的瞬间，竟出现了一刹那的失神。苏语乔叹了口气，重新走进厨房，又煎了两个鸡蛋。 蛋黄和蛋清在不粘锅上迅速凝结，香气随着“滋滋”声一起扩散。眼前秀色可餐，苏语乔却感到无比烦躁。 这种感到无比荒唐的感觉，叫做认命。 截至目前有限的二十三岁生命里，苏语乔一直在“认命”和“不认命”之间摇摆。现在她又无端端地遇到了个新难题。 昨晚，苏语乔又梦到了“邵嘉珩”！ 她明明昨天只跟他对视了两眼，时长加起来恐怕连一秒钟都不到。 难道说，每天只要能和那烦人的邻居对上一眼，就能保她一晚上不做噩梦？ 确定他不是她的克星？ 命运啊，怎么就这么喜欢搞她，果然烦死个人！ - 时针指向早上八点，苏语乔和苏晓智一起出了门。 苏晓智的补习班地址离这步行不到十分钟。周六那天从医院回来后，苏语乔就联系了补习班的顾问，改报了sat考试的培训课程。 （注：sat，也称 “美国高考” ，其成绩是世界各国高中毕业生申请美国高等教育院校入学资格及奖学金的重要学术能力参考指标。） “姐，我自己知道怎么去，不用送我了。”苏晓智懒散地把挎包背上，“我说真的。” “以为我想送你？我是替你的法定监护人履行义务而已。”苏语乔回怼。 苏晓智很快便表现出不耐烦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就得了。” “少废话。妈说了，你今天第一天报到，我要给你拍照打卡。”苏语乔临走时瞅了一眼门边的落地镜。 今天她特地穿了学院风的飘带衬衫，搭配阔腿裤和方头中跟小皮鞋。带小孩去学习，着装以得体为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要把苏家的男丁养成巨婴？” “等上了大学再脱胎换骨。从现在开始，你的首要任务只有学习。细枝末节的事都不要管。”苏语乔丝毫不为其所动。 “这哪里是细枝末节了？你能不能设身处地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你知道这个学期你接送我上下学，我有多没面子吗？”苏晓智继续不依不饶。 “没 面 子？”苏语乔神色一凛，重复了一遍。 “是的，很丢脸！就是因为你，连守校门的大叔都认识我了！”一边等着电梯，苏晓智一边抖着脚，“我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凭什么被一个女的天天护送？” 苏语乔忍不住想敲他，他这副样子哪点像大男人了？ 这些年本是苏秉杰开车接送苏晓智上下学，但最近一个学期，苏秉杰身体不太好，而苏语乔工作时间相对自由，她就主动承担起了接送任务。 苏语乔知道苏晓智不喜欢被她接送。 因为接送的缘故，苏晓智的男同学们都认得苏语乔。为了和她搭讪，他们会特意亲近苏晓智，这一度让苏晓智感到困扰，苏语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看来，苏晓智的自尊心还因此受到了不小打击。 “今早我先送你去，下课我也顾不上接你。”苏语乔压抑心中的不快，冷声说道。 “你不送我去，我也不会旷课偷懒！”说着说着，苏晓智的眼眶竟有些发红，“留学不要你的钱，补习班的钱以后还你行不行？” 苏语乔语塞。苏晓智见爸妈都不在，竟然开始跟他鬼扯什么“自由意志”。这还是兄妹独居的第一天！ 电梯到了，充满火药味的两人无言地走进了去。 转身的一刻，他们都看到了“邵嘉珩”。 - 邵嘉哲也走进了电梯。 他穿着棉质的白衬衫和挺括的西装裤。长身鹤立，拎着个黑色皮质的手提包，一副文气彬彬的样子。 和苏晓智打过招呼，那张神色浅淡的脸转向了苏语乔：“我正好要去帝京大学，可以跟晓智一起走过去。” ? 男人的语气疏离又淡漠。但他这话一出，苏晓智眼中瞬间放光，郁气似乎一扫而空。 苏语乔看向邵嘉哲。那双眼睛瞳色深深，无波无澜，跟她对视时和看一个陌生人无异。 他的话明面上是帮剑拔弩张的姐弟两人解了围，苏语乔却听出了其中的揶揄：“跟你比起来，他应该更想跟我走。” “……” 片刻后，苏语乔闭上眼，又挣扎着缓缓睁开，艰难地默许了他的提议。 这种丢脸和难堪，近似生无可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一层也到了。 ? “那我直接下负一层取车。你到了给我发个信息，下课到家也是。”苏语乔对苏晓智说。 “好。”苏晓智终于松了口气。 苏晓智和邵嘉哲先后走出电梯后，苏语乔挣扎了数秒，又揿下开门键。 她按捺着内心的不快和不甘，心想，人家主动帮了忙，自己表面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但“麻烦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邵嘉哲头也不回地甩出了三个字：“不用谢。” “……” 每次见到某个人，都想飙脏话该怎么破？！在线等。 第9章 恐女症 苏晓智在下午六点多给苏语乔发了条微信，说已经到家了，他自己点了外卖吃。 因为要准备明天too当季夏装的直播，这天苏语乔忙着熟悉产品和流程，还有诸多细节要抠，快到晚上八点才稍微喘了口气。 完工后，苏语乔也在公司吃起了外卖。她一边吃饭，一边清着其他未读消息。 培训班顾问老师刚发给她的信息赫然在目。 有关苏晓智补习第一天的表现，老师描述：“上课听讲没什么问题，但是题没做完就提前走了。” 苏语乔下意识收紧了执着筷子的手，指节明显泛出了白。 苏晓智骗了她！ 他如果不是在外面闲逛到六点多才到了家，就是早早回家后专程等到六点多才给她发了信息。 苏晓智的学习态度一向如此，吊儿郎当，干什么都是半桶水。苏语乔自嘲，本就不该对那小鬼有所期待。 但联想到那日在医院里他当着全家人的面信誓旦旦，今天又标榜自己不是巨婴而是“大男人”，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炸了毛。 要不是遇到“邵嘉珩”，今早她大概会当场发作。 擦完嘴的纸巾被无情地揉搓成一团，然后立即被扔进了垃圾桶。苏语乔下班回家。 机车狂飙。引擎声浪一浪超过一浪，就好似她的心情，离家越近就越似要炸裂开。 苏语乔思忖着，现在苏秉杰还在住院，徐岚也是个爱操心的人，她知道了保准会劝退苏晓智的留学计划。 好在暑期补习才刚刚开始，苏语乔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苏晓智好好谈谈。 今晚尽量只动口不动手。 - 景盛家园的绿化很好，夜间凉意袭人。 小区里的桂花开了，夏日的晚风送来缕缕幽香。蝉虫肆无忌惮地嘶鸣着。 三三两两的小区居民在悠闲地遛着弯，其中有不少年轻的夫妇和情侣，身影相依，言笑晏晏。 目之所及都是和谐温馨。 苏语乔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无比鼓噪。自己就是画面中格格不入的那个存在。 她理解为何徐岚热切期盼着她能轰轰烈烈地谈场恋爱。 印象中自己好像从未拥有过青春，从十三岁起她被噩梦缠身，也从天真懵懂的青葱时代，直接跨入了乏善可陈的“早熟”阶段。 二十三岁本是荷尔蒙爆棚的年纪，她却把全身心都放在了赚钱养家和带小孩上。实惨了…… 哎哎哎。 但人也说了，她这生辰八字“克夫”。谈恋爱？开什么玩笑！ 也多亏她长了张具有欺骗性的脸，这才看上去没那么凄惨。 - 苏语乔开门进家时已将近九点，她朝屋里唤了一嗓子。? 大厅和苏晓智卧室的灯亮着，但是无人应答。人根本没在家。 苏语乔拨通苏晓智的电话：“我到家了，你在哪？” “我在珩哥家里做题。” “做题”两个字像火星子似的，一下子点燃了苏语乔心里的火药桶。她沉声道：“回来。关于今天补习的情况，我有话问你。” “等会，还没做完。”苏晓智这就把她的电话挂掉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界面居然被生生切掉，正气不打一处来，徐岚的电话来了。 徐岚在电话里说：“乔乔你到家了吗？” “我刚到，怎么了？” “老家农村亲戚寄了一箱纯天然蜂蜜过来。明天应该能寄到你这边。你拿一些送给朋友。” 徐岚特地强调道：“我早些时候和晓智打过电话了。今晚他去邻居家学习，挺积极的。你别忘了到时也给邻居带几罐蜂蜜。” 听上去，苏晓智已经向徐岚美化了自己的学习表现，而徐岚也未起疑心。 徐岚又叮嘱了几句说后面几天可能有雨，让苏语乔尽量别骑车，上班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苏语乔心口闷闷的，也不想对她多说。 - 苏语乔把系在衬衫领子下的飘带散开取下，将披肩的长发随意挽了个丸子头。长长地呼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蹬着拖鞋来到了1502房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 苏语乔敲了隔壁的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应答。 “咚咚咚，“咚咚咚”。苏语乔继续敲，力度不轻不重。 终于有脚步声响起，开门的是邵嘉哲。 他还是穿着早上的衬衫和西装裤，衬衫的扣子往下多打开了两粒，修长的脖颈和锋利的喉结更加醒目。 邵嘉哲看到是她，神色中并无半分诧异。他的脸上神色淡淡，对着大厅的方向回过头去：“晓智，你姐姐来了。” 很快他转过脸来，眼神疏离而矜贵：“抱歉，刚才在厨房，没听见敲门声。” 呵，又装。又是当着苏晓智的面，特地表现出来的、恰到好处的礼貌。 苏语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受到冲撞。 她偏过头，对着屋内的人厉声道：“苏晓智你在大厅真没听到敲门？” “我在做题，计着时的。”苏晓智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敲门，我又不是主人，总不能随便帮开门。” 搁在平常，听到这欠揍的话，苏语乔一定会暴跳如雷，下一秒就要动手。 但现在中间隔着外人，苏语乔不好发作。她催道：“九点多了，别打扰邻居休息。你还有多久？” “不到十分钟，不跟你说了。”苏晓智的音量渐弱。 - 苏语乔不再说话，索性在1502房门口杵着。 不知何时，邵嘉哲已经转身进屋去了。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出来：“吃宵夜吗？有馄饨。” 苏语乔狐疑地抬起眼，男人那双眼睛纤尘不染，但一张脸却无比清冷。 苏语乔腹诽着，这哪像邀请的模样，恐怕是客套的逐客令！这人到底有没有眼力见？她人就杵在这了，他居然还要留小鬼吃夜宵？ “不了，谢谢。”苏语乔她看了眼时间，又问大厅里的人：“十分钟已经到了，可以走了吗？”她说这句话的语气，显然是耐着性子。 邵嘉哲侧了侧身，好让苏语乔看到苏晓智。 “题做完了，不过我和珩哥约好了吃个宵夜再回去。”苏晓智一边收拾着电脑和书本，一边懒散地回应着，只甩给她一个背影。 苏语乔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翅膀硬了的苏晓智，今天就是成心跟她对着干。 她是看懂了，他和他的珩哥是一家人，她才是外人。 “不回来也行。”苏语乔扭头就走。 - ?? 苏晓智跟在邵嘉哲后面，去厨房盛了碗馄饨，大大咧咧地在餐桌边坐下，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 苏晓智这把这里当家的态度让邵嘉哲觉得好笑。他也入座，就今晚的特训成果总结道：“今晚总共做了两套题，强度不小，正确率还不错。” “是？我也觉得有进步。”苏晓智大呼一口气，“计算机比赛比sat考试有趣多了。一想到明天还要补课，头都要炸。” 苏晓智絮絮叨叨：“今天下午我实在受不了了，没在那做完题就走了。没看到我姐那脸色有多难看？肯定是补习班的老师跟她告了状。” “所以你刚才是成心跟你姐对着干？”刚刚邵嘉哲只隐隐觉得两人情绪都不太对劲，苏晓智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管得太多了。”苏晓智承认，“偏偏别人总拿我跟她比较，我好像永远都被她压着一头。” 邵嘉哲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碗里的馄饨，好让热气快些消散。他问：“你姐真会打你？” 这对苏晓智来说似乎是个不得了的话题，他想了想，艰难地回答：“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不过我姐好像从来都是嘴上说说……我只被她用抱枕砸过几次。” “但你还挺吃她这套。”邵嘉哲嗤了声，“你就是欠的。” “……” 苏晓智也是一怔，随即咬牙切齿道：“我决定好了，从今往后反抗到底，绝不再受她压制！” “说得好。”邵嘉哲颔首，又问：“你去补习班是为了什么？” “为了出国留学。” “那你就管好自己，狠狠打她的脸。”邵嘉哲语气中多了股狠劲，眼神也变得冷戾，“明确告诉她，用不着她管你，你照样能行。” 说罢，他的两只胳膊搁在餐桌上，身体往前一倾，幽邃的目光直射过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气息。 苏晓智显然被这气势吓了一跳，无措地摩挲着后颈，踟蹰着开了口：“可是爸妈又不住这边，万一她真不管我了，我岂不是很可怜？……以她那冷淡的性子，这种事她做得出来。” 听罢，邵嘉哲的身体往座椅后背靠了过去，没忍住笑：“小孩就是小孩。” “……”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被“邵嘉珩”用激将法教育了，苏晓智难为情地转移了视线，默默低头干饭。 好半晌，苏晓智才又出了声：“珩哥。” “嗯？” 苏晓智的神情略显纠结：“你……挺烦我姐的？” “……”邵嘉哲执着勺子的手一顿。 片刻，他平声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搬家的时候我们过来拜访，你们看上去跟陌生人一样。”苏晓智如实回答，“你刚才不是还让我打她的脸？” “……” 邵嘉哲心里一颤，他已经尽力表现出客气了，可自己那“恐女症”好像还是被人识破了。 那他扮演邵嘉珩的事，不会也露出破绽了？? 兄弟两人外形相似却性格迥异，他现在已是尽了十二分的力在演了。 - 见邵嘉哲不置可否，苏晓智一脸难为情道：“在我旧家那次，你是不是觉得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其实……她是怕我网恋被人拐走了。” 邵嘉哲彻底放下了勺子，眸中充满了荒唐之色。苏晓智他们姐弟的脑洞还真是非比寻常！ 但与此同时，他也松了口气，苏晓智并不真正认识邵嘉珩，也不知道邵嘉珩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见邵嘉哲的神色在刹那间变幻莫测，苏晓智赶紧补充：“说来话长了。我读小学的时候，我姐上初中。两个学校挨着，她负责接送我上下学。有一天放学后没接到我，因为我被人拐走了。” 他有点难以启齿地说：“这事对我姐打击很大，很怕我又被人拐了。” 邵嘉哲一直在静静听他说。蓦地，他问苏晓智：“那你还好吗？” 苏晓智挠了挠后颈，一脸坦然：“我受了惊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邵嘉哲没再说话，继续垂眸喝汤。 “我们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天不吵我还不习惯。”苏晓智的语气逐渐恢复了往常的懒散随性，“珩哥，你不用太在意我姐的态度，她这人有时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那什么，我之前判断失误，那天她不是对你一见钟情，她就是吓懵逼了反应过度。” 邵嘉哲抬起眼，神情更令人捉摸不透。 他其实在自嘲着自己的过度自信。没想到还真有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是因为对他有非分之想，而是因为别的男人。 “珩哥你多担待啊。大家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 邵嘉哲无语，才过了这么一会儿，苏晓智居然已经开始反过来暗戳戳地维护他姐了。怎么现在看起来，他倒像是破坏别人家庭和睦的罪魁祸首了？ 为了打消邵嘉哲的疑虑，苏晓智露出一幅“知姐莫若弟”的神情道：“她当姐姐当惯了，强势惯了。不过她这人嘴硬心软，既然肯认你做学弟，又有我这层关系，她以后肯定会罩着你的。” “……” 邵嘉哲这次是彻底无语了。他需要被女人罩？ - 按捺着怒火扭头回家的苏语乔不是没了脾气，而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实在烦透了再去管苏晓智的事。 已是忍无可忍。 在一个外人面前，她对苏晓智的威信全无，甚至没有得到作为长姐应有的尊重。那小鬼的胳膊既然往外拐成这样，还不如折了！ 本是花样年华的大好青年，光工作就已是精疲力尽，干嘛还劳心费力去管那小鬼的事？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又不是太监！ 苏语乔给自己灌下一大杯凉水，给何佳拨去电话，开了免提，然后倒出卸妆油开始卸妆。 “这几天心情好点没？”苏语乔问。 “老娘早就没事了，已经参加过两个联谊的局了。”何佳声音娇媚又豪迈，“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不是？” 苏语乔迟疑片刻，开口： “那挺好，过阵子得闲了，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啊啊啊！”何佳像撞到鬼似的大呼小叫起来，“你终于想开了？来呀！跟老娘一起浪！” 刚才的话说出口后，苏语乔这会儿只觉得无比尴尬，自己大概是冲动了…… “乔乔，你说的过阵子是什么时候啊？不会遥遥无期？”何佳很快也感觉到了不真实。 何佳循循善诱道：“你就先去聊聊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人，如果想进一步聊就问人要个生辰八字算一算，世上男人这么多，总有……” “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等你召唤。”苏语乔破罐子破摔。 卸了妆，苏语乔洗了把脸，扯了张洗脸巾把脸上的水擦净，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中的人眉目清纯，粉唇雪肌，脸部轮廓柔和略有钝感，骨相优美但没有攻击性。 然而，那眼神却极其淡漠，此时唇瓣也僵直着，摆出了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脸上分明写着：“别惹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如果端着这张脸去联谊，到底是去结善缘，还是去吓唬人？ 苏语乔想起了躲在隔壁1502房的苏晓智。看着她这张脸，他的心情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他作死在前。 她冷哼了一声，苏晓智那小鬼能耐了，现在仗着有外援，居然理直气壮地教她做人了。 呵，“设身处地”是？ 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 苏语乔再次叩响了隔壁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还是邵嘉哲开的门。 邵嘉哲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却发现苏语乔的神色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苏语乔已经卸完了妆，额前的发丝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她放松了唇角和眉梢，脸上褪去愤懑之色。 压下所有负面情绪，苏语乔向邵嘉哲展颜道：“学弟，谢谢你今晚专门辅导晓智。你说话比我管用多了，以后晓智的学习可能还要多麻烦你。之前我家的一点心意你也没收，我们都觉得过意不去……” “……老家的亲戚寄了些土蜂蜜过来，我明天拿些给你。”她唇角翘起，眼波流转，“你如果不收，我也不好向我妈交待。” 她仰脸看着邵嘉哲，眼睛大而圆，瞳孔是温柔的琥珀色，卧蚕温柔，神色郑重认真。眼角本就微挑，如今眼里有了笑意后，那双眼睛便添了许多生动的色彩。 许是刚洗过脸的缘故，眼睛看上去有点湿漉漉的感觉。因为紧张，后脊暗暗发热，脸颊也自然而然地染上一层红晕。 苏语乔的这番话里虽有客套的成分，但也不乏几分真心，是“破罐子破摔”的真心。 她努力说服自己想开，虽然自己搞不定苏晓智，可在“邵嘉珩”面前，苏晓智好像还真能正儿八经地学习。 邻居虽然烦人，但如果对那小鬼有正面影响，那她又何必过度操心呢？也许就应该像be说的那样，堵不如疏。 都说冤家路窄，那就尽量别在“旧恨”上再结“新仇”了。 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周遭的空气却愈发闷热。她紧张得心脏像被捏了一把似的，负在身后十指相扣的双手，越来越僵硬。 等了好一会儿，苏语乔发现，说完那番话后，邵嘉哲好像石化了？！她甚至看到他胸口的呼吸起伏都停了一刹。 自己态度这么好，他居然毫无反应？！ 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尽量不让愤懑战胜自己的理智。好在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她一点都没恼，平静地把视线转移到苏晓智身上。 - 苏晓智正拎着电脑和书包走过来。见苏语乔这次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催自己回家，他心中大惊。 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一幕，他姐一夜间对“邵嘉珩”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难道是被魂穿了？ 跟邵嘉哲相比，苏晓智的表情变化就精彩多了。 好像是读懂了他心里的想法，苏语乔勾了勾唇角，语气轻快又无比郑重道：“小鬼，你既然能搞定自己的事，那从今天起，我只帮忙解决钱的问题。你自己的事以后自己负责。在你师父面前，我们做个约定，大家都说到做到。” 苏晓智的预言无端端被证实，一下子有些发懵：“你真不管我了？” “我会说到做到。上学、放学、作业、考试、比赛，你管好自己。”苏语乔说完，向邵嘉哲眨了眨眼，“我们先回去了。” 苏晓智惊得一哆嗦，心里念着，姐啊，怎么能随便对男人眨眼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强撩！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和困惑，喋喋不休地跟在苏语乔后面：“姐，你真不打算管我了？其实你也不用拿自己跟珩哥比，别有挫败感……” 苏语乔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就没别的正事了？” “你还能有什么正事？”苏晓智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我们都先管好自己的事，少管别人闲事。” “我是别人吗？我的事是闲事吗？” “小鬼，你说你是不是前后矛盾……” 姐弟俩没再谈论任何有关学习的话题，闲聊着进了家。 - 邵嘉哲随即也转身关上了门。 此时的心情竟像印象派油画一样抽象。 他刚才那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居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晃神。 刚刚苏语乔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态度，她好像还通过眼神蛊惑了他。 那双眼睛让他不禁想到了某种擅长用眼睛迷惑人的动物，比如小鹿、狐狸、小狗或者猫头鹰。都是那种看着乖巧，却爆发力十足的小动物。 本以为这次苏语乔会憋了大招来抓人，却没料到她带来了这番“以退为进”的陈辞。 忽然之间他有点招架不住。自己下意识准备好的枪支弹药倏地被化成了破铜烂铁。 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锁在了她脸上。连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看到刚才苏语乔那副样子，谁能想到，她就是几天前差点跟他挥拳相向的“不良少女”？ 她莫非在对他实施诈骗？！ 疑窦众生的同时，邵嘉哲的脑海里竟闪现出了一个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念头：他曾以为的“不良少女”，也许是个不错的姐姐？ 第10章 一笑泯恩仇？ 正如天气预报所预测的那样，当天夜里就下了场暴雨，把帝京的暑气击退不少。 天边泛起曙光的时候，雨声越来越微弱，如同少女在耳边的低语。 雨滴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沿，苏语乔的脑袋压在松软的枕头上，神识一点点变得清醒。 第四次梦见“邵嘉珩”后，苏语乔已经没了最初的惶恐和羞恼，也冷却了骂骂咧咧的冲动。 苏语乔昨晚不得已冷静下来，接受了“人只能管好自己，不要奢求别人”的事实。 她不再追究苏晓智的作妖行径，也不打算再去计较她和“邵嘉珩”之间发生过的不愉快。 索性破罐子破摔，暂时放下成见，把苏晓智“托付”给了“邵嘉珩”。 “社恐”的面纱也因此被迫扯了下来。 毕竟她的新邻居可能真能帮助自己战胜噩梦。她默默对自己说，往积极的方面想，也不应该先入为主地把人家当成自己的克星。 不过苏语乔很快又有了新的困惑：她到底为什么一跟他对视就会梦见他？那家伙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从此以后该不会“药不能停”了？ …… 想到这些，苏语乔烦躁地翻了个身。耳边的雨声也变得聒噪。 那人待在国内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万一她磕药上瘾，那又该怎么办？也许趁早戒掉，才能以绝后患？ 究竟是福是祸，下一次见到韩溟的时候，她需要跟他严肃地讨论下这个新问题。 - 苏语乔伸了个懒腰，矫捷地翻身下床，去厨房下了两包风味泡面，也是合作品牌方寄来的产品，正好试吃体验。 不知是不是被苏语乔昨晚的态度震撼到，今早苏晓智没有再抱怨早餐，而是乖乖坐好吃饭。 苏语乔又仔细瞧了苏晓智几眼，见他精神不振，脸色有点发白。 “昨晚没睡好？”她问。 “早上起来有点流鼻涕。”苏晓智说。 苏语乔起身从桌边立柜里翻出一个药箱，掏出盒感冒药。 “带上感冒药，课间抽空吃。” “好。”苏晓智温顺地答应。 吃完早餐，两人各撑着把伞一同出了小区。 苏晓智去补习班，苏语乔坐地铁。两人方向不同，分道扬镳。 -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晚上八点整，拔丝蘑菇的直播准时开始。 too当季的新品很合苏语乔的心意。这天直播的每一件单品，她推介起来都游刃有余。 大概是雨天让人们搁置了外出的计划，在没有投流的情况下，直播间同时在线人数罕见地破了万。本来计划播到十二点，临时又加播到凌晨一点。 直播间销售额也创了单场一百万的新高。品牌方的大宋总连夜派人送来了一支上好的红酒。 架不住气氛组组长柴媛的鼓动，团队每个人都喝了些。苏语乔打车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半。 回家的这一路，雨越下越大。苏语乔的运动板鞋在小区里淌了水，全都湿透了。 她在门口脱下湿漉漉的鞋袜，手脚麻利地卸妆洗澡。 - 那几杯红酒的酒劲正式上头是在洗完澡后。洗完澡她便有些微醺，困意绵绵不断涌上头顶。 路过苏晓智房门前时，恍惚中想起这小鬼今天感冒了，她鬼使神差般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昏暗的光线中，苏晓智裹着被单全身抽搐的景象闯入视线。苏语乔使劲揉了揉眼，瞬间清醒。 她快步往床边探去，却被苏晓智的拖鞋绊倒，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也顾不上哪里痛，苏语乔飞快爬起，用手背探了探苏晓智的额头，出奇的烫。 开灯取来体温枪一测，高烧41c。 立刻拨通120。 苏语乔给苏晓智额头贴上降温贴，又给他穿上长裤和外套，自己也快速穿戴完毕。 苏晓智以前高热抽搐去过几次急诊。苏语乔这次处理起来还算镇静。 不知这小鬼是不是成心跟自己对着干，姐弟俩才一起住了三天，竟就要半夜跑急诊。 不过她很快接受了现实，这种事发生在她这“衰星”身上，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担心苏晓智要住院，苏语乔把住院用的日常用品收拾好，救护车也来了。 - 担架扛着苏晓智等电梯时，已是凌晨三点。 电梯在15层停下，邵嘉哲正好坐这趟电梯上楼。 电梯门打开后，苏语乔看到，他的眼底有一片浅浅的灰青，脸上带着倦意，手里叠了把沾满水滴的黑伞。 跟苏语乔的目光短暂地隔空交汇后，邵嘉哲很快就看清了担架上的人是苏晓智。 苏语乔用手轻轻压了压苏晓智额上的降温贴。这个动作在不经意间竟勾住了邵嘉哲的视线。 他问：“这是怎么了？” “半夜高烧抽搐，现在送急诊。”苏语乔抬眸看了他一眼，回答完便错开视线，跟着担架急匆匆地上了电梯。 她快速按下关门按钮，但电梯门却没有乖乖阖上。邵嘉哲竟也在门外同时按下了开门键。 “我也一起去。”他说。 苏语乔诧异地对上他的视线：“你这不是刚回到家吗？”她心想，你去也帮不上忙。 邵嘉哲又重复了遍：“我也一起去。”语气不容置喙。 苏语乔低头给苏晓智掖了掖被子。 只感觉背上一轻。 邵嘉哲伸出手，托了托苏语乔背上的双肩包。“带了住院用品？给我。” 苏语乔愣了一瞬，不知怎么回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顺从地卸下肩带。 双肩包就这样转移到了邵嘉哲的背上。后知后觉的苏语乔，把自己慢半拍的反应归咎于酒精和生物钟。 邵嘉哲本来身心俱乏，此刻却突然困意全无。 记不清刚才转身时的心情了，好像被只无形的手推着，下意识就跟上了过来。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是热心之人，尤其是对女人。 -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夜间白晃晃的灯，一张张形容愁苦的脸……夜间的医院让人感到窒息。 ?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一路小跑，苏语乔也加快了脚程。跟苏语乔的呼吸声相比，一直陪在旁侧的邵嘉哲的呼吸很轻，似乎是刻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正因为他的这一表现，苏语乔忍不住多看了邵嘉哲两眼。 跑动的时候，几缕碎发垂落到他的眼前，眸光晦暗不明，反添几分沉稳。 苏语乔忽然觉得，在这种惊慌错乱时候，不是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感觉好多了。 即便是社恐，也不是事事都想一个人扛。 上了救护车以后，苏晓智便吸了氧，体温逐渐降到395c，但还会时不时抽搐。到了医院，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检查和打针吊水。 “学弟帮忙陪下床，我先去缴费。”苏晓智还在昏睡，苏语乔想去找他的医保卡，这才发现邵嘉哲还背着她的双肩包。 “包放下。”苏语乔指了指邵嘉哲的身后。 邵嘉哲会意，取下双肩包搁在病床旁的柜上。 苏语乔从背包里侧暗袋中掏出医保卡。又翻了一会，转身把一个长条事物塞进了邵嘉哲手里。 邵嘉哲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是一条红色包装的巧克力。 有些猝不及防。 “补充能量。”苏语乔见他迟疑，扯扯嘴角道，“我也有。” 她随手撕开自己手上黑色的包装袋，局促地啃了一口：“不用心疼，合作商家送的，想吃再从包里拿。” 邵嘉哲心想，苏语乔这是在解释什么，难不成是想告诉他这里面没毒？ 他无端想笑。 苏语乔这人因为社恐，不太会向人示好。只觉得话怎么说都有些别扭。 看到邵嘉哲那因为嗤笑而眸光闪烁的眼睛，苏语乔此刻的心神有些游离。她猜，“邵嘉珩”大概看穿了她的尴尬。 不由得耳根发热，连忙转身离开。 - 这天急诊病房人格外多，也许是雨天突发疾病和车祸增加的缘故。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在病房进进出出，无一不是步履匆忙。 苏语乔回来的时候，邵嘉哲一眼就捕捉到了她。 “没继续抽搐了。”邵嘉哲对苏语乔说，“刚才大夫来看过了，说这次抢救很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今天如果能退烧，就再观察半天。医院床位很紧张，没事就不用住院。” 苏语乔只不过去缴了个费，又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差点就错过了重要信息。她又开始庆幸这里多了个人。 “那走。”苏语乔说，“现在三点半了。” 邵嘉哲哑然。转瞬他明白过来，苏语乔大概是不想再麻烦他，所以建议他先回去了。 但她的话着实令他不悦。 “嗯？”苏语乔没等到他的回应，扫了眼人满为患的病房，又指了指外面解释道， “走廊长椅还有座位，可以去那休息下……总不能在小鬼的病床上坐一宿。” 听罢，邵嘉哲的不悦转为愕然。苏语乔不是想请他走，而是想跟他一起守在这儿？ 苏语乔的眼睛眨了眨，此时白里透红的小脸看着有点呆。如果不是之前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很可能会产生“这妹子在撒娇”的错觉。 邵嘉哲竟忍不住想，这女人真撒起娇来，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显然，苏语乔不知撒娇为何物。许是酒劲上头的缘故，此刻不仅瓷白的脸颊开始泛红，还有点心猿意马。 她也不知刚才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搁在平时，她绝对不想麻烦别人。 邵嘉哲微敛目光，轻轻颔首。 邵嘉哲那有些迟缓的反应，让苏语乔再次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懊恼。应下她的请求，对他来说很勉强？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好像也蚕食了她的智商。 苏语乔你就不该喝酒，她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凌晨了。现在也没啥大事，你有事随时走就好……今晚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在这守着。” 她自顾自推门出去，在走廊的座椅上坐下，不发一言。 - 凌晨的医院比想象中的热闹。走廊的长椅都坐满了人，只有苏语乔身边还有个位置空着。 她已经阖上了眼，头微微仰着，紧紧揽着搁腿上的双肩包。 邵嘉哲默默走到她身边。 微不可闻的酒味飘散，是苏语乔呼吸里的味道。 邵嘉哲垂眉看了看苏语乔。她双眼紧闭着，眉心时不时微微一蹙，卷翘的睫羽微颤，唇角有些耷拉，两边脸颊泛了一层粉红。睡得并不安稳。 跟初见时的飞扬跋扈、再见时的冷漠戒备和昨晚的隐忍克制截然不同，苏语乔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后正在洞穴里蛰伏的小动物。 外表再刚硬的人，也会有柔软的一面，尤其是那人此刻脸上还有着瓷娃娃般的易碎感。 片刻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看了苏语乔好一会儿。 意识到直勾勾地盯着妹子看极为失礼，邵嘉哲赶紧移开视线，把头转了回去，坐了下来。 -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说话声、脚步声、手机铃声……周遭声响越来越清晰，苏语乔也从梦中苏醒。 没有什么比醒来后一眼就见到“梦中人”更诡异了。 “邵嘉珩”闭着眼，身体倚靠在椅背上，呼吸规律均匀。睡着的男人脸部轮廓深刻，五官比例分外优越。 这场景似曾相识，苏语乔想起那夜酒街旁的暗巷之中，他曾倚着墙角悄然睡去。 此时涌上苏语乔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没走。 她想起迷迷糊糊睡着期间，每当身体向着旁侧要倒不倒时，脑海里似乎总会及时响起一声惊雷，让她在无意识中将身体复位。这样，她才感到安全。 现在苏语乔和邵嘉哲也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依然是安全的距离。但她还是不由得感觉脸热。 好像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是那么尴尬。每一次，都像在挑战她这社恐的底线。 - 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 苏语乔起身进了病房。她用自带的体温枪测了测，苏晓智的体温已经降到375c。 只觉身后生风，有人靠近自己身侧，还往前探了探。 苏语乔连忙侧过脸，看到“邵嘉珩”稍稍勾着背，正垂眸看向她手中体温枪的显示屏。 男人气息温热，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上，勾起几分痒意。 苏语乔连忙往旁边挪了一步，邵嘉哲也直起身体。 “值班护士已经换完班了。吃个早餐去？”苏语乔故作镇定地问他，其实已在暗地里做了番心理建设。 “走。”邵嘉哲此时眉目清明，顺手捎起搁在桌上的伞。 - 医院附近有早餐摊贩和小吃店。不过苏语乔和邵嘉哲都刚搬到这边，对这一带还不熟。 昨晚百密一疏，苏语乔偏偏忘了带伞。 天还下着雨，要不是邵嘉哲有伞，他们这会儿还不便出去。 邵嘉哲自觉地给两人撑伞。伞并不算大，两人得并肩挨在一起才不会被淋湿。 苏语乔和邵嘉哲并肩于一伞之下，始终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她抬起手将伞往邵嘉哲那边推了推，若无其事地说：“我穿了外套，湿了脱掉就行。” 邵嘉哲随了她。 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 边走边看。 街边，有架着户外落地伞的早餐摊点，有供应外带早餐的便利店，也有提供堂食的连锁快餐店。时间还早，除了他们，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苏语乔的视线落在街角的一家小店门脸上。小店门头没挂招牌，仅在玻璃门上贴着醒目的菜单。她抬头问邵嘉哲：“吃馄饨吗？” “都行。”邵嘉哲应道。 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这会儿却让苏语乔无来由地猜想，也许“邵嘉珩”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难相处。 - 不等小吃店的老板开口提醒，邵嘉哲已把伞搁进了摆放在玻璃门内的盆里。 老板是对60多岁的老夫妇。小吃店这会儿刚开门，夫妻俩正在打扫。苏语乔他们是今天的第一批客人。 “吃什么？”老板娘热情招待着，老板也系上围裙往后厨去。 “两碗馄饨，两笼小笼包，在这吃。两笼小笼包，一杯豆浆，打包带走。”苏语乔口头跟老板娘下了单，又对邵嘉哲说，“不够吃再继续点。” 此时，邵嘉哲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没有做声。 苏语乔不太自然地回望过去：“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停顿数秒，她像是鼓起勇气般挺直了身板，对邵嘉哲正色道：“抱歉，我之前有点失礼。我这人社恐，对陌生人一向这样，本以为跟你不会再有交集了。” 邵嘉哲眼角微挑，眸光深深，眼眶里仿佛藏着一片静谧的湖水。他示意她先说完。 “你不也是社恐吗？本来也是这样想的？”苏语乔抿抿唇，她想，“邵嘉珩”应该能听懂，她指的是前面几次两人尴尬的见面。 “所以呢？”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语气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希望你别介意。”苏语乔诚挚道歉，又紧张地抿了抿唇，“看在小鬼的面子上。” 邵嘉哲的嘴角以极其微小的幅度扬了起来。 这个总对她冷着脸的男人，脸上但凡露出一点笑意，竟是过分的好看，尤其没在假笑的时候。 虽然他没吭声，但苏语乔默认了他这是“一笑泯恩仇”。 苏语乔下意识移开视线，恰好能感受到胸口的呼吸。她此刻如释重负。 她心想，就凭今天欠下的人情，还有梦里偷偷欠着的人情，她也许应该听韩溟的，试着和他好好相处。 她默默提起桌上的茶壶，先往邵嘉哲的杯子里倒上茶水，再给自己添上。 这时，邵嘉哲也正静静看着苏语乔。 呵，她会这么乖？不像她啊。 第11章 秋后算账？ 吃食陆续上桌。 两人视线偶尔会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轻轻一碰，便又各自垂眸吃饭。 几乎没有再说话。 这是苏语乔第二次和邵嘉哲同桌吃饭。上一次她戒心满满，注意力在别处。 这次她注意到，用餐的时候，他的腰杆一直是笔直的，他偶尔低头但眉梢微挑着，隐隐带着锋芒。吃饭时的样子透着常人罕见的清贵，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看着慢条斯理，其实进食速度很快，属于他的那份早餐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而苏语乔刚刚吃下几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语乔总觉得“邵嘉珩”身上有种和年龄不符的气场。 他总是一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样子，即便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势也让人难以忽视。 她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奇怪的感觉。 - 他们吃完，回到医院时不到六点。苏晓智还在睡。 “我给我妈留言了，她应该早上就能到。”苏语乔把食品打包袋放在床边柜上，随口问邵嘉哲，“学弟今天没别的事吗？还要等小鬼睡醒？” 只听到邵嘉哲的鼻腔和喉咙里同时发出了一声轻笑：“我可以在这守着等阿姨来。如果有事，你可以先走。不过别担心……” “？？？” 苏语乔以为自己脑子又慢了半拍。“邵嘉珩”这神情和语气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向他看去。 只见邵嘉哲稍稍扬了下颌，眉梢挑起，深邃的黑瞳带着戏谑。他悠悠说道：“我是直的，不喜欢男人。” “……” 此话一出，轰得苏语乔头皮发麻，她整个人清醒极了。 今早氛围难得缓和，她考虑再三便没将这点顾虑挑明，可现在他却偏要点破看她被打脸！ 早餐也请过了，感谢的话也说过了，还诚挚道歉过了，苏语乔早就默认，这个芥蒂也会随风而逝。 却没想到，这个人丝毫不打算给彼此间的情面留个余地。 这人真的有毒！ 苏语乔不自觉地歪了歪头，认真思忖着该怎么回击，但无奈熬了一宿战斗力短缺，最后只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个字：“哦。” - 走廊上的座椅已没有空位，两人坐在苏晓智的床沿，又是无声地刷了会手机。 见苏晓智这会儿也没大碍了，苏语乔便去了趟洗手间。 这时，苏晓智轻微地动了动上身，因全身酸痛，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开口说话：“珩哥来了？谢谢啊。” 邵嘉哲凑过身去，低眉看他：“你上救护车的时候，我正好回家遇到。你姐去洗手间了，很快回来。还很不舒服吗？” “就跟往常发烧那样，不过我很久没抽搐过了。”苏晓智又揉了揉太阳穴，“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的话了。” “嗯？” “珩哥刚才是在逗我姐吗？你也……没必要那么讨厌她。” “……” - 从洗手间出来，又溜达到医院门口。苏语乔见雨已经小到不需要打伞了，便到医院旁边的早市上买了些橘子回来。 回到病房的时候，苏晓智正打开早餐食盒，邵嘉哲刚拿去加热过了。 看到她回来，苏晓智叫了声：“姐。” “我跟补习班那边请了假，你先歇两天。”苏语乔把橘子搁下，脱掉外套抖了抖，“老妈刚才给我回电话了，她七点多能到。她来了我就回家补觉，今晚又加了场直播。” 苏语乔全程没去看邵嘉哲。 这次以后，她绝对不能再忘了，他是个会“秋后算账”的男人！她分明已经表达出善意了，可他还在针对她。她承认，自己也挺小心眼的。 苏晓智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忙跟邵嘉哲说：“珩哥，你昨晚陪了一宿，要不先回去休息？我没事了。” 邵嘉哲颔首：“行，那我先回去了。” 临走，他几不可察地瞅了苏语乔一眼。她正用指尖揉着眼睛，看上去无辜又软糯。 邵嘉哲不太确定，自己的玩笑话是不是真惹到她了。 其实他也满心不解，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表现得这么幼稚？ 这搞得，好像他有点在意她的想法似的。 - 邵嘉哲回家补了个觉，一直睡到下午两点，之后在家里开了几场电话会。 傍晚雨势又大了起来，邵嘉哲想起今天除了一顿早餐之外还没吃过饭，打算煮个面应付一顿。 “咚咚咚咚咚。”伴随着敲门声，一个热情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嘉珩，我是邻居徐阿姨，你在家吗？” 邵嘉哲开了门，只见徐岚两手抱着五罐蜂蜜站在他家门外：“嘉珩，我看到你家灯亮了，猜你应该在家。这是老家亲戚寄来的蜂蜜，你尝尝。” “谢谢阿姨，您别客气。”邵嘉珩没有拒绝，双手接过。他心想，如果婉拒，又得跟这位阿姨多聊很多句。 徐岚没有马上走，她用鼻子嗅了嗅，没闻到任何油烟味，便问他：“没吃饭？” 不等邵嘉哲回答，她笑容可掬地朝他招手：“晓智老麻烦你，今天他出院以后还说要请你吃饭。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正要开饭，一起吃！” “……” 徐岚的音容笑貌颇有感染力，苏晓智性格里热闹的一面和她很像。邵嘉哲顿时感到难以拒绝。 倏忽间，他的心头闪过一丝疑问，这样情绪热烈一家人怎么会养出个冷冷淡淡的女儿来？ - 上一次去苏晓智的旧家纯属意外，撞上苏语乔后，场面更是变得尴尬无比，邵嘉哲没有专门留意他们家的装修布置。 而这个新家的装修风格因极度简洁克制，反而有着极强的存在感，丝毫不像寻常女人的家。但不知为何，他一看就知道这是苏语乔本人的风格。 屋内收拾得过于整洁，让电视柜上摆放的全家福照片更加醒目。 邵嘉哲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只觉得苏晓智的长相跟他们爸爸很像，这家男主人看着也有点眼熟。 苏晓智的精神好了不少。徐岚把菜专门盛了一份给他，让他一个人去茶几那边吃，避免感冒四处传染。 邵嘉哲主动帮徐岚端碗碟上菜。 之前常听苏晓智提及“邵嘉珩”的帮助，今早又听说他在医院陪了一宿，徐岚看着“邵嘉珩”风度翩翩的样子，早就对他好感度满满。 “嘉珩以后别客气，这两天我都在这照顾晓智，你有空就过来吃饭。”徐岚热情好客，还给邵嘉哲开了瓶酸奶， “他们爸爸现在住院，我住旧家送饭方便些。等他们爸爸出院，我们全家就搬过来了。” 徐岚边吃边和邵嘉哲拉家常。邵嘉哲客套地回答了一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眼见徐岚越问越多，单独在茶几上吃饭的苏晓智有点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打断她：“妈，你问那么多要干嘛？千万别给我姐拉郎配。” 徐岚诧异：“你把你妈想成什么了？嘉珩跟你关系不错，我多聊几句怎么了？” 既然苏晓智提到了苏语乔，徐岚就顺嘴又多问了一句：“嘉珩，你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邵嘉哲勾了勾唇，开玩笑地问道，“阿姨要给我介绍？” “还真有。乔乔的闺蜜，也是我邻居的闺女，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乔乔那闺蜜在律所上班，人也很漂亮，改天让乔乔把她约到这里来。”徐岚趁热打铁。 苏晓智“咦”了一声：“何佳姐又恢复单身了？”他笑着对徐岚打趣道：“老妈，我还以为你会给珩哥推销我姐呢。还好你没这样做，他们根本不来电。” 徐岚笑了起来：“我成天念你姐，只是敲打敲打让她上点心。不过以她的性子，我给她介绍对象她能接受？” 她看向邵嘉哲：“嘉珩对乔乔应该也没什么特别感觉，不然这都好几天了，你们也不会连微信都没加上。” 徐岚的话里倒是没有遗憾的意味，显得颇为通情达理：“我要真把乔乔介绍嘉珩，就怕弄巧成拙。左邻右舍的，以后相处多尴尬？” “阿姨，刚才你说的我这种类型，具体是什么类型？”觉得徐岚说话挺好玩，邵嘉哲便也饶有兴致地继续跟她打趣。 “就是小鲜肉啊。”徐岚说，“何佳喜欢弟弟类型的。乔乔嘛还没开窍，我猜应该是喜欢大叔型的，我家那口子那样的。乔乔那生辰八字跟比她小的都合不来，跟同龄的更不合适。” “对对对。”苏晓智应和道，“我姐的命格比较特殊。但想找到我爸那样的，只能说她眼光太高，还没有自知之明。” 没想到苏晓智他们一家人还信命理，又听到苏晓智当着徐岚的面损了苏语乔，邵嘉哲本以为徐岚会驳斥他几句。 却没料徐岚说：“谁说不是呢？按她爸这标准找，那就别想了。” “……” “当然了。”徐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和颜悦色道，“我们两口子都是开明的人，实在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闺女嫁得不好，还不如不嫁。” 邵嘉哲听罢，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怪不得这家人能养出这么有个性的子女来。 “嘉珩，别顾着说话，赶紧吃。”徐岚招呼着，一边打开了某手机软件，“今晚闺女有直播，我打开看看。” - 苏语乔早上回家补了会觉，中午就回公司上班了。 昨晚直播效果很好，品牌方又加了佣金，让模糊姐给他们家的新品再带一场。 几乎熬了通宵，苏语乔的脑仁还有些隐隐作疼。她一边挠着发紧的头皮，一边和运营的同事对着产品和直播流程，远远就听见了宋辞那高调的笑声。 宋辞带来一个策划案，柴媛看完后有点不知所措，直接把决定权丢给了苏语乔。 苏语乔在员工休息室里翻着策划脚本，“啧”了一声。 踱步来到会议室，苏语乔不轻不重地用指节叩了叩桌子。 宋辞抬起头，微微扬着下巴笑着问她：“苏小姐觉得方案怎么样？” “我没问题，为了效果嘛。”她歪了歪头盯着宋辞，“能不能邀请宋总一起出镜？” “为什么？”宋辞有点开心。 “粉丝应该会想知道又有谁想找打了。” “……” - 徐岚把手机架在饭桌上时，邵嘉哲也收到了宋辞的微信：“哥们今天要上直播了，在拔丝蘑菇的直播间，七点开播！” “……” 邵嘉哲基本不看卖货的直播间，对所谓的美女主播更是丝毫不感兴趣。 直播正好开始，在拔丝蘑菇空无一人的直播间里，播放着一首80年代的美国乡村音乐。 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直播间人数渐渐增加，开始有粉丝在留言区催促：“主播呢？”、“我要见模糊姐！”、“魔力宝贝又来蹲点了……” “粉丝比较热情。”资深粉丝徐岚向邵嘉哲介绍道，“模糊姐的粉丝自称‘魔力宝贝’。” “……” “hi，魔力宝贝们，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身着白底红色竖条纹休闲衬衫的宋辞出现在镜头里，越走越近。 邵嘉哲起了一臂鸡皮。 留言区沸腾了：“卧槽！这谁啊，太帅了！”、“有帅哥！”“看着像哪个小明星！”“模糊姐出来解释下！” 跟宋辞穿着同款情侣装的苏语乔也走进了镜头，她慵懒地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今天穿的是too家今年的新品。虽然是情侣装，但不代表我和too家的这位宋总很熟。” 在镜头面前的苏语乔是一副拽炸天的样子，但因为长相甜美，这种反差竟制造出一种搞笑的氛围。 殊不知模糊姐几乎就是苏语乔本色出演，日常的不讨喜在互联网上反而成了特立独行的风景。 因为不去刻意讨好，带货时的话术又意外的专业和有趣，时不时还吐金句，除了卖货佣金，苏语乔还能收到不少粉丝打赏。 她的开场白一出，留言区更加欢腾。 “今天还是too家的专场。姐给各位宝贝争取到了年中最大福利，今天的不少品在昨天的直播里都没有出现过。话不多说，直接上品。”苏语乔说话的时候，宋辞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眉眼含笑，极其光明正大。 粉丝们在评论区抗议：“让那位帅哥多说几句呀！”“这宋总是什么来头？”“姐今天肯定要搞事情！” “诶，有宝贝看出了你要搞事情。宋总，你来说一下。”苏语乔双手抱在胸前，对上宋辞的视线。 “我跟模糊姐确实还不太熟，所以才斗胆和她打了个赌。”宋辞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模糊姐从来不穿裙子。但是我开播前冒死说出了我的想法：如果今晚直播间销售额能突破200万，我就穿裙子给大家看；如果不能突破200万，模糊姐今晚把裙装首秀给too！” 评论区的留言快速滚动着：“感觉这两人杠上了！”“为了模糊姐人设不倒，姐妹们冲啊！”“我今晚本来还想下单，但又想看姐姐穿裙子怎么办？”“我要看帅哥穿超短裙！模糊姐必赢！” 苏语乔看着屏幕上的留言和直播间人数，不知不觉嘴角上扬。她心想，宋辞策划的效果相当不错，活活把直播带货变成了娱乐节目。 虽然不少粉丝被宋辞的外形诱惑，但更多粉丝坚定地站在了模糊姐这边，他们不能接受模糊姐的原则受到挑战。 “我看很多宝贝对宋总很感兴趣，我去换衣服的时候，大家有话就抓紧机会问宋总。”苏语乔离开了镜头。 宋辞在认真看网友留言，乐呵呵地说：“感谢aabbfish宝贝的关心，为了让模糊姐接受这个赌局，我已经做好了下播后被折磨的准备。” “关于too品牌，宝贝们可能不熟悉，我们是个小众潮牌，衣料首选纯天然面料，单品限量……” 宋辞口若悬河，表情自然，看不出是第一次直播。 苏语乔很快换了第一套衣服出来。 她穿了一件半透明的墨染黑白长袖衬衫，内里搭着黑色吊带，下摆塞进廓形牛仔裤里，墨镜搭在衣襟上，脚蹬小白鞋。 宋辞在一边夸张地惊呼：“你这样穿，我在街上遇见会忍不住回头。” “你回不回头不重要，老娘只需要取悦自己。”苏语乔转了个身，介绍道，“在今晚要推的品里面，我觉得这是实穿度最高的品，我不介意每天都这样穿。说说我穿上的感觉：‘我就是女王，男人不重要’。” 她伸出袖子怼向镜头：“宝贝们看到这件衬衫的面料和走线了吗？面料含天然桑蚕丝，轻薄透气，非常难得。 上面的走线工艺比一般的衬衫复杂，且有设计感。用这种面料制作成衣需要经验丰富的制衣师傅，因为做错一步整件面料就全部报废。成衣制作的周期比一般衬衫要长，但现在宋总的现货充足。 宝贝们，如果今年夏天你们只有一件衬衫的预算，建议冲它。” 留言区又是一阵夸苏语乔漂亮，衣服好看，还有认同她说话风格的赞叹。 直播时松时紧的节奏感恰到好处，苏语乔和宋辞搭配默契，直播间人数还在不断上涨，同时在线人数很快就突破了2万。 - “哗众取宠。”苏晓智听了一耳朵，不屑地评论道，“我就不喜欢看。” “你不喜欢，有的是人喜欢。”徐岚怼他，“现在的人活得多累啊，模糊姐正好给网友提供了情绪价值。你以为模糊姐只是卖货？那就狭隘了。通过她的嘴，还给网友提供了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关爱大众心理健康，多有社会价值啊！” “妈，你这刻意拔高也太牵强了。”苏晓智翻着白眼撇了撇嘴，还不忘拉上邵嘉哲：“珩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挺无聊的？” 邵嘉哲低低笑了起来：“比我原本想象的要有趣。” 第12章 盛情难却？ 跟邻居一起围观女网红直播间，搁在以前，对于邵嘉哲来说，做出这种事就是降智行为。 如果现在还是邵嘉哲的身份，打死他都不会承认。 “嘉珩，我记起来了，那个宋总是不是你的朋友？”徐岚好像想到了什么，边看着苏语乔和宋辞在直播间里抬杠，边问邵嘉哲。 “对，too这个品牌是他们家旗下的。”邵嘉哲已经吃毕，放下筷子，喝了口酸奶。 徐岚撇撇嘴：“宋总这人不行啊，怎么能设计这种赌局？万一乔乔输了怎么办？岂不是破坏了她的人设？” 苏晓智嗤笑道：“妈，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老姐会让自己输？她既然敢赌，肯定留有后手。比如让何佳姐下个大单凑数，等直播结束了再退款。” 看到徐岚面露忧色，邵嘉哲微微一笑，也安慰道：“赌局既然能成，宋辞肯定有保底的承诺，不然模糊姐怎么会同意？” 徐岚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直播间里看着熟络，也是演的。” “直播肯定有脚本，所以我才不爱看。谁能想到，我姐只穿裤子的癖好，现在反倒变成了ip的标签。”苏晓智又随口问邵嘉珩，“珩哥，你不觉得我姐挺怪的吗？” “人只能做自己。”邵嘉哲回答。 徐岚欣慰地颔首：“晓智，你看看嘉珩这情商，你如果能学个皮毛，以后挨揍也就少了。” “……” - 凌晨两点，模糊文化的办公室里，宋辞给全体工作人员点了个双层冰淇淋蛋糕，庆祝真实成交额突破了200万元。 战绩颇佳又有深夜惊喜，姑娘们激动得叽叽喳喳。 柴媛双手拉着苏语乔的手，眉飞色舞：“今天销售额又创了新高，拔丝蘑菇的潜力还很大啊。乔乔好样的！” “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苏语乔跟团队的每个人都虚抱了抱。 这天直播接近尾声时，宋辞真穿了条超短裙，只不过里面还套着牛仔裤，不伦不类。他和粉丝嬉笑怒骂，硬是没把长裤脱掉。这人如果做搞笑主播，应该也能收获不少粉丝。 下播以后，苏语乔还屡屡撞见宋辞的目光追着自己，她决心下逐客令。 她对宋辞客套道：“宋总今天的策划，让我学习到了很多，希望以后合作愉快。宋总早点休息。” “那一起走，路上再交流交流？”宋辞明目张胆。 周围姑娘们一阵起哄。柴媛催他们快走：“你们先走，这里我们收拾。” 苏语乔虽无奈，但也不想扫兴，便和宋辞一起下楼。宋辞坚持打车送她回去，他正好知道地址。 - 小雨连绵不绝，覆在车窗玻璃上的雨点斑斑驳驳。透过车窗，飞驰而过的光影折射出城市夜间的光怪陆离。 苏语乔真心觉得跟宋辞没什么可聊的，她不习惯和异性独处，好在前排还有个司机。 宋辞主动开了口：“没想到你会答应这个策划。” 苏语乔懒懒回答：“谁会跟钱过不去？” “看在钱的份上，原谅我上次的鲁莽？”宋辞笑道。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苏语乔睨他一眼，“而且我知道我不会输。” “既然不小气，能不能加个微信？”宋辞语气有些玩味。 苏语乔打了个寒颤，她受不了这种暧昧。 等了数秒，没等到苏语乔的回应，宋辞嗤了一声：“又是因为社恐？” 苏语乔反问：“你不信？” 宋辞无奈地耸耸肩：“那好。” “我加你，你二维码呢？”苏语乔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 苏语乔的反应让宋辞深感意外，竟受宠若惊地双手捧着手机说了声“谢谢”。 看到宋辞神情的波动，苏语乔也有些诧异，自己平时表现得到底是有多不好惹？ “邵嘉珩”的脸在苏语乔脑海中一闪而过。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还真印证了徐岚那句“抬头不见低头见，与人为善，日后好相处”的谆谆教诲。 - 连续两晚的直播耗费了不少体力，苏语乔决定次日在家办公。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十点。 苏语乔懒懒地侧卧在床上，抬手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乌云抱团，雨一阵大一阵小地下着。 把收回的手枕在脸下，她暗暗在心里记了一笔：又是没做噩梦的一晚。 在发现了不做噩梦的规律之后，苏语乔从最早的难以置信变成了现在的被动接受，但她始终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她总觉得自己在从“邵嘉珩”身上偷东西，虽然这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以至于昨天遭遇了他的“秋后算账”后，“邵嘉珩”的后脚刚离开病房，她就暗地里反思起来。 看来之前自己真把他得罪了，所以才会遭受他的“伺机反击”。 但如果是个普通的陌生人，得罪就得罪了，她又何必费心思自我检讨？ 梦境的滤镜真是要命！ - 见苏语乔起了床，徐岚麻溜地给她下了碗汤面，便去医院给苏秉杰送饭。 苏语乔走进苏晓智的房间。他半睡半醒着在床上翻了个身。 “小鬼，好点了吗？”苏语乔问他。 “好点了，坚持吃几天药就行。”苏晓智打着哈欠，“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这两天直播的品牌方送了衣服。”苏语乔给苏晓智拿了条休闲裤，搁在他书桌上，又说，“我给邻居也拿了件衣服，你今天醒了送过去给他，感谢他的帮忙。” “行。”苏晓智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床头摸到手机，迷迷糊糊地发了条语音过去，“哥，你在家吗？今天大概几点在家？” 他立刻收到了回复，手机里传来邵嘉哲有些暗哑的声音：“我现在在家。怎么了，你身体还不舒服？” 苏晓智扬了扬手机，对苏语乔说：“听到了？现在就在家，姐你去送，我这会儿实在不想动了。”便懒散地背过脸去。 苏语乔无语片刻，放弃了和病号较劲。还个人情而已，也没必要扭扭捏捏。 - 出门前，苏语乔习惯性地看了眼落地镜。她穿着长袖长裤家居服，低低地扎了个斜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清汤寡水、不修边幅。 虽然不想再折腾换衣服，但这样见人好像也不太礼貌。她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从门边的柜架上扯了件运动外套披上。 “咚咚咚”，“咚咚咚”。苏语乔拎着too的专属纸袋在1502房门口等了一会。 门开了。 站在门里的邵嘉哲穿着一套棉质家居服，米白色的短袖上衣和奶咖色的长裤，质地看上去颇为柔软。 邵嘉哲的发丝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和冷淡。 见到来人是苏语乔，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也没吭声。 苏语乔把纸袋提到两人之间，稍稍歪了歪头：“给，品牌方送的衣服。谢谢你之前的帮忙。” 她话音刚落，邵嘉哲便以手轻捂嘴，咳了几声。 苏语乔心里莫名涌现出不安来。他不想收？ 邵嘉哲侧过身，边咳边说：“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已经收了你们家的蜂蜜了。” 果然是拒绝了。 苏语乔也不想多待，将纸袋搁在玄关上，便快速退后了一步，不自觉地板了脸：“是宋辞给你的。” 听罢，邵嘉哲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他清清嗓子，垂下眸，数秒后，不太自在地说了声“谢谢”。 可苏语乔抬腿就要走，却感觉到邵嘉哲好像欲言又止。 她生生将目光怼了过去：“？” 两道视线仿佛能在空气中擦枪走火。 不知是不是刻意模仿她，邵嘉哲稍稍歪了头，似乎是经过了一番审慎思考，才悠悠开口道：“睡衣女神？” “……” 苏语乔瞬间想起自己身上的睡衣曾荣登过极客论坛的帖子。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邵嘉珩”惊人的记忆力和不着痕迹的毒舌，让苏语乔在恼羞成怒时都忍不住给他竖起大拇指。 苏语乔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嗯？”邵嘉哲莫名。 “不服？想比一比？” “……” - 回到家以后，苏语乔换了套别的家居服。她想，这套衣服以后不能再穿了。 苏语乔有点气但又觉得好笑。“邵嘉珩”这货真是自己的一面镜子啊。她如何表现，他就怎么“回馈”。 这人就是爱针对自己，实锤了。 不过，她不是天使，何必要对人人都好？她又不是人民币，何必要人人都喜欢？ - 翌日，苏晓智除了还有点流鼻涕，精神头基本恢复了。徐岚认为没必要怜香惜玉，催着苏晓智身体没事了就赶紧去补课。 苏语乔和苏晓智一起出门时，看到隔壁1502室的门开了。一只修长的胳膊从门缝里伸出，接过了外卖小哥送来的包裹。 包装袋上写着“xx买药”。 “珩哥早！”苏晓智喊了一嗓子。 邵嘉哲的房门缓缓打开，他挥挥手以示招呼，还没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珩哥感冒了？不会是被我传染的？”苏晓智有些手足无措，面露愧色。 “没事，吃过药了。”邵嘉哲声音发虚。 “你从昨天咳到现在？”苏语乔忽然接了话，“体温量过了吗？有发烧吗？” 苏晓智定睛看了看，“邵嘉珩”唇色有些发白，睡衣外面套了件运动帽衫，状态确实不太好。 “有点低烧，今天先在家里歇着。”邵嘉哲又掩着口鼻咳嗽几声，摆了摆手，“你们赶紧去忙。” 姐弟俩听罢，便转身离开。来到一层时，苏晓智先走出了电梯，苏语乔却迟迟没有迈开脚。 苏晓智不解地看向她。 许是犹豫再三，像下定决心似的，苏语乔咬了咬唇对他说：“反正待会要去医院给你续药，还是捎邵嘉珩一起……我再上楼一趟。” “诶？”苏晓智疑惑，“这么好心带珩哥去看病？姐，我对你都刮目相看了。” “你那天发高热的样子，让我产生了心理阴影。”苏语乔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害别人成了接盘侠，最后还不是得帮你擦屁股？” “……” 苏晓智看了眼时间，边蹦跶边快步走开，又喊了一嗓子：“我姐果然人美心善！” “要滚就快滚！” - 苏语乔承认自己有个重大弱点，就是看不得别人可怜巴巴的样子。 说是圣母潜质也不对，因为她社恐，近距离打交道的人不多，在乎的人也不多，她的感情表达从来不热烈。 但她这种人往往又嘴硬心软。 苏语乔承认，自己在人情这件事上过于较真，以至于容易对此产生焦虑。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却不介意别人欠她的，好像这样就能在道德制高点上占上风。 她曾和be认真讨论过自己的性格问题。 be分析：“不愿欠别人人情只是表象。”怕欠人情也许是她潜意识里在逃避和别人深交，深交会让她背负沉重的责任。 be说，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她总在担心自己会连累到别人，但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且因此焦虑，他不明白。 真实原因是什么，苏语乔好几次差点就要和盘托出，但每次一次在最后关头，她都忍住了。 她这“天生衰星”的体质不知道是不是没救了。她不是信奉封建迷信，但家族“丧门”的阴影对她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否则也不会夜夜做噩梦。 现在虽然比之前好了点，但总体而言，天天还是小灾小祸不断。为什么会这样，至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家里人不再提，却不代表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be的鼓励，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苏语乔后来下定决心去看心理医生。在内心深处，她还是不愿意认命。 此时此刻，苏语乔很清楚，她现在之所以回去找“邵嘉珩”，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们家欠他人情。而且她通过梦境从他身上“偷药”这件事，多少都有些不光彩。 所以这次，她一定要抢占道德的制高点！ - “咚咚咚”，“咚咚咚”。 邵嘉哲刚量完体温，又听到了敲门声，节奏和力道都有些熟悉。 开门的那一刹那便印证了他的猜测。 邵嘉哲莫名想笑，苏语乔敲个门怎么像报暗号似的。 “有事？”因为咳了整宿，邵嘉哲的声音有些低哑。 “低烧加咳嗽，小心变成肺炎。”苏语乔抿了抿唇，“去医院，我正好也要去。” 邵嘉哲愣了愣，她这是专程回来带他上医院？ “啊~”确认自己没听错后，他微扬起下颌，眼睑有些耷拉，散漫又吊儿郎当地回应道，“学姐不会是知道我不喜欢男人以后，对我有了其他想法？” 苏语乔嗤之以鼻，这人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她也猜到他肯定会拒绝自己的好意，用的办法就是激她。 但她不吃他这套。苏语乔倚上门框，眼神极为坦荡看着他：“弟弟，换好衣服，跟姐姐走。”脸上笑意若有若无。 邵嘉哲眉心一跳，这妹子管他叫“弟弟”？ “弟弟，再不走医院人就多了。有病治病，药不能停。整天有救护车在这进进出出会影响小区房价啊。”虽然乐于助人，但苏语乔也不是一直有耐心，她又催促起来。 邵嘉哲暗暗被苏语乔这胡诌的本事逗乐了，看来她直播间的搞笑氛围也不全是演的。苏语乔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是种天赋。 他露出有些烦恼的神情，眼睑轻佻地抬了抬：“还真是盛情难却。” “一般说出‘盛情难却’这几个字，就代表根本不想拒绝。”苏语乔勾起唇角，“我看你还挺惊喜的。” “并 没 有。”邵嘉哲抿了抿唇，一字一顿道。 但邵嘉哲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比嘴更诚实。 他一边不爽着又一边快速收拾妥当，出门时穿上了防水冲锋衣，戴上了口罩，也给苏语乔准备了一只。 - 一路上，两人都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邵嘉哲心下认为，区区感冒发烧根本就没必要上医院。但如果不去，看苏语乔刚才那态势，搞不好就要堵在他家门口不走了。 而苏语乔也压根没苛求他会谢她。 邵嘉哲狂咳不已，出租车司机紧张地瞅着后视镜，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在半路忍不住回头道：“小伙子赶紧好好上医院看看，传染其他人就不好了。” 听到司机这话，苏语乔竟有些不快。她怼了回去：“师傅，我们都戴着口罩呢！我弟弟才刚开始咳没多久，也是被人传染的。” 司机没再吭声。 说罢，苏语乔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旁侧逼视过来。 邵嘉哲戴着口罩，大半张脸被遮盖后，那双瞳深似墨的眼睛更加夺目。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他的眼里似乎多了几分混沌的色泽。眸中有情绪在酝酿，炽烈又危险。苏语乔联想到像火山底下汩汩流动的岩浆。 “弟弟？”邵嘉哲用气音质疑着，眼皮往下又耷拉了些，没被遮挡的那半张脸上写满了“荒唐”两个字。 “弟弟，好好看病，姐罩着你。”苏语乔嗤了一声，嗓音清脆响亮。 邵嘉哲把眼睛眯了眯，似乎在口罩下冷笑。 苏语乔索性不看他，把头转向了窗外。 终于逮到机会报了他“毒舌”的一箭之仇。她的内心无比舒坦。 - 无言以对的情形，对两人来说，都已是司空见惯。 开门，打伞，下车，步行，收伞，全程无言。来到医院大门的屋檐下，苏语乔和邵嘉哲分别拿了塑料袋套伞。 邵嘉哲把伞装好，抬眼时看到苏语乔递了张纸巾过来。 他用眼神询问来意。 “外套沾水了，擦擦。”苏语乔抬眼说道，“难不成要姐姐帮你擦？” “……” 苏语乔又指了指大堂里的空位：“你找位置坐，把医保卡给我？我先去挂号。” 邵嘉哲没有依她，径自去排了队。 他全程无话，也什么都没让她帮忙。苏语乔看他精神状态也没有很颓然，认为也没必要对他进行无微不至的贴身照顾，只是默默地陪着他看诊、检查、缴费、取药。 然而，他们这趟医院是来对了。邵嘉哲被诊断出得了肺炎，喉咙还化了脓，比他和苏语乔所预想的都要严重。 医生叮嘱，从今天起需要连续输液三天。 护士给扎完针，邵嘉哲见苏语乔站到了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明明他身边还有个空位，苏语乔却不打算坐。 邵嘉哲的视线撞到她眼里，苏语乔说：“我给你看着输液袋，你不舒服可以睡一会。” “我 不 睡。”邵嘉哲连咳了数几声，才勉强把这三个字说完。狼狈极了。 苏予乔眨了眨眼睛，忍俊不禁，没再说话。 邵嘉哲斜眼扫过去，苏语乔束着高马尾，身穿米色针织开衫、牛仔裤和运动板鞋，斜挎着一个大大的条纹帆布包，看上去像个高中生。说她是苏晓智的同学，也会有人信。 第13章 看不透 帝京的雨还在哗哗地下个不停，企图将这个世界的节奏浇慢，让身处其中的人们不得不放缓匆忙的步伐。 闷闷的天气，阴沉的天空，催眠曲般的雨声，让人昏昏欲睡。 隔天早上，邵嘉哲又听到了苏语乔专属的敲门声。 慢悠悠地敞开门，邵嘉哲耷拉着眼角，样子极其不羁。 他望出去的目光闲散又疏离：“谢谢学姐关心，我烧已经退了，按时吃药就好，今天就不去挂水了。” 再见到苏语乔时，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邵嘉哲居然被个小姑娘“罩”了！此生之耻又添了一项！尤其是昨天他在医院口口声声说“我不睡”，却在打吊瓶时睡过去之后。 昨天苏语乔叫醒他时，第三个输液袋已经摘掉。他摸了摸额头，不知何时被贴上了个降温贴。 邵嘉哲总觉得苏语乔后来看他的神情有点微妙。他怀疑自己那时的样子狼狈到不堪入目。 她把他送回家的那段路，他索性不搭理她。那口闷气到今天都没排出去。没想到她今天还来？！ “你确定？”苏语乔也用同款目光回视他，目光闲散又疏离。 “学姐，说实在话，你的热情让我有点困扰。”邵嘉哲抬起手，想着一边搪塞一边顺势关门，却见苏晓智从苏语乔旁侧探出了头。 邵嘉哲企图关门的手顿在半空中。 “珩哥，比起我姐，我更担心你！医生不是说打三天点滴后还要复查吗？我姐打车去公司，顺路送送你。你不去，我心里过意不去……”苏晓智的话像鞭炮似的在他耳边噼里啪啦地响。 苏语乔睨了邵嘉哲一眼，又靠上了他房门的门框，没好气地说：“放心，今天只送你去医院，没空全程陪你。动作快点，出租车已经到了。” “我姐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虽然不太会照顾人，但出心是好的。珩哥，你就将就将就。”苏晓智劝道。 “小鬼，你可闭嘴你。”苏语乔敲了一记他的后脑勺。 “……” 邵嘉哲无奈地把手放下。难道这两姐弟没点眼力见？他不想被人“照顾”的态度，不是已经写在脸上了吗？ 他转身进屋，背上只写着大大的“无语”二字。 见邵嘉哲换衣服去了，苏晓智便先去补习班。 苏语乔刚才出门前在家里拍了一段视频，等邵嘉哲的时候，她开始检查拍摄完的原始素材。 邵嘉哲很快换下居家服，穿上了搬家那日苏语乔见过的运动套装。他戴好医用口罩，又随手递给苏语乔一个。 “我待会要在电梯上补拍几个镜头。”苏语乔接过口罩揣进兜里，“不介意？” 她这期拍摄的是雨季工装风的穿搭。她想通过这期视频传达不要因为坏天气影响心情的主题，穿搭的小心思也可以让情绪重新昂扬起来。 裁剪利落的卡其色短款风衣，内搭米白色字母t恤，浅棕色的休闲工装裤裤脚挽起，脚上是白色帆布鞋，带着酷帅的男孩子气。挺拔的身姿又添了几分气场。 “放心，我只会靠边站。”邵嘉哲口罩之下的半张脸似乎带着戏谑。 苏语乔在心里冷哼道，这人还学她说话。 - 出租车上，又是一路无言。 苏语乔用手机处理着工作，见缝插针点开了何佳刚发来的信息。 本想点击语音转文字，却不慎把声音外放了出来：“乔乔，明天周六，早上有个联谊的局，两男两女三缺一！一定要来啊！” 我去！何佳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像平时一样好好说话吗？为什么声调和音量都抬高了八百度？！ 苏语乔被这外放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顶着发麻的天灵盖，狂戳着屏幕退出了微信。 然而，提着的那口气还没呼出，就听到了一个仿佛在看她热闹的声音：“不社恐了？” “……” 苏语乔侧过脸去，在心里飞快骂了百八十遍后缓缓开口：“难道说，你希望明天姐姐还陪着你？” 说这话时，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扇了扇。 “……”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排戴着口罩的女人双眸如盈盈秋水，顾盼生姿，话音落后似乎还在对身边的男人眉目传情。 但男人的神情却令人费解。 口罩遮住了男人的大半边脸，他瞪着一双犀利的眼睛，看上去极不好惹。但与此同时，男人的耳根却红得醒目，生生将那凌人的气势削弱了半截。 邵嘉哲忽然发现，苏语乔的学习能力很强。 她究竟学的谁，答案不言而喻。 - 天气预报预测，持续数天的阴雨天将在周六这天结束。 苏语乔拉开窗帘的时候，天空中还飘着绵绵细雨，依然是乌云压顶，看不出任何停雨的迹象。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胸口也好似被乌云压着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早饭过后，苏晓智上补习班去了。苏语乔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化妆盒。 从昨天到今天，何佳已经叮嘱了将近十遍，因为是二对二，今天苏语乔一定要去，不然这联谊局没法整了。 苏语乔应下了。 本来今天早上她也没有其他安排，只有下午计划去探望苏秉杰。 而“邵嘉珩”那货已经吊了两天针，鉴于他前两天龟毛的表现，最后一天她决定让他自生自灭。况且路线不同，苏语乔也不打算再大发慈悲送他去医院。 服帖地抹上粉底，细细勾了眼线，平时很少用到的高光眼影也蘸了蘸。 “啪”。给樱桃红色的唇蜜盖上盖，大功告成。 苏语乔看了看镜中的妆容，这是从何佳发来的美妆视频里学来的。但越看就越觉得这妆容对她来说似乎过分妖艳了。 何佳也是用心良苦，如果苏语乔联谊时全程都不说话，那就只能靠脸来“说话”了。可苏语乔心里始终没底，毕竟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相亲。 苏语乔看着镜子里陌生的面容，甚至开始质疑自己那天头脑发热的初衷了。现在想想，她其实也没那么着急想要解决个人问题。 - 苏语乔正在动摇。敲门声突然传来。 门外的快递小哥扯着嗓子喊了一嘴：“1501、1502，有快递。” 苏语乔给心中的挣扎按下暂停键，快速起身开门，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道玩味的视线。 “学姐待会要去哪里？”邵嘉哲拾起地上的快递盒，视线极其光明正大地在她脸上停留。 跟前两日相比，他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唇上也有了淡粉的血色，嘴角噙着戏谑。 明知故问。 然而，也就在那一刹那，苏语乔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咣”地一声断裂了。 紧张和不安彻底瓦解。退堂鼓也在此刻一锤定音。单是“邵嘉珩”的眼神她就招架不住，何况要面对其他陌生男人？ 当然是，不去了！ 为了应对何佳的兴师问罪，眼下急需一个挡箭牌。 苏语乔快速向前一步，一把撑住了邵嘉哲的房门：“走，上医院去。” 见苏语乔忽然间霸气外露，邵嘉哲怔住。他一脸难以置信，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躬下身来，双眼与苏语乔平视，眉目间弥漫着狐疑：“你真去医院？” “嗯。”苏语乔颔首。 苏语乔的神色无比真诚。她今天的眼妆楚楚动人，闪烁的高光眼影添了几许勾人的韵味。乍看还真有些含情脉脉的氛围感。 若不清楚前因后果，很可能会信了她说的是真话。 邵嘉哲怔了半秒，嗤笑一声：“行。” - 邵嘉哲穿了件白t和浅蓝牛仔裤，整个人是清爽干净的样子。 苏语乔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件t恤。too的新品，她挑的。意外的合身。 出租车上，邵嘉哲将手肘支在车门沿上，没正形地坐着。他问苏语乔：“联谊不是在今早吗？真不去了？” 又是明知故问。苏语乔当作没听见。 苏语乔给何佳发去微信：“佳佳，我现在得去趟医院，今天恐怕不能赴约了。” 何佳：“没事？” 苏语乔：“我没事，送邻居去医院。” 何佳：“邻居？？？” 苏语乔：“没骗你。” 何佳：“什么邻居这么矜贵，需要你这社恐来送？” 苏语乔：“……你明天不是要来我新家这边吗？自己看。” 何佳：“乔乔，说实话，你这是临阵脱逃？！” 苏语乔发去一个冒冷汗的表情，不置可否。 她仿佛能听见何佳在电话那头大飙脏话。要不，她明天还是请何佳吃顿大餐赔罪！ 苏语乔放下手机，身子往后背一靠，抱着双臂闭上了眼。 邵嘉哲把目光转向窗外，好像也没打算等苏语乔回应。 尽管和这家伙相处时，苏语乔总被他激到，但跟联谊比起来，她反倒觉得现在这样更自在。 因为她和“邵嘉珩”之间没什么好聊的，自然不会去试探对方的隐私边界。这种距离感，反而能让苏语乔卸下心防。 苏语乔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难道是因为梦的关系，她对他的带毒体质已经免疫了？ - 出租车空间逼仄，苏语乔沉默不语。 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幽幽渺渺袭来的冷调香气，让邵嘉哲不禁屏息。 “iosa。”邵嘉哲脱口而出，语气温吞，尾音极轻。 苏语乔的眼睫颤了颤。 iosa，含蓄草，东亚岛国的小众香水品牌。 他居然知道？ - 快到医院的时候，苏语乔睁开了眼睛，问邵嘉哲是否已经吃过早饭：“没吃的话，要不要去上次那家？” “都行。”邵嘉哲似是随意一答。 店里人不少，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 吃了一会儿，老板娘和颜悦色地过来打招呼。 她热情地对苏语乔说：“你来了呀！我昨天还问了你男朋友你还会不会来呢。” 苏语乔刚抬起的筷子僵在半空中。老板娘没认错人？她在说什么？ 见苏语乔一脸问号，老板娘又说：“姑娘你是不是模糊姐？这位是你男朋友？昨天他来我们这了。” 老板娘脸上堆满笑容：“我就是想确认下，网红是不是来过我们这。” 老板娘的音量不小，只感觉有意味不明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苏语乔和邵嘉哲面面相觑，颇有默契地同时答道：“不是。” “姑娘你长得可真像那网红小姐姐，男朋友的颜值也可以做网红了。”老板娘也不觉尴尬，更加热情地招呼着，“以后常来啊。” 苏语乔和邵嘉哲都没再说话，心照不宣地把早餐吃完便快速撤离。 - 雨已肉眼可见地越下越小，落在伞上的声响越来越轻，也让尴尬不断发酵。 两人各自撑伞，一言不发地并肩走了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你昨天也去那里了？” \/ “你还要去医院？” 苏语乔和邵嘉哲几乎是同时出声。 视线撞到了一起。 苏语乔没好气地继续追问：“昨天你怎么不否认？” 邵嘉哲一脸无奈：“没想到你还挺红？”随即叹了口气：“谁又想跟陌生人较真呢？” “怕我连累你，不敢跟我上医院了？”苏语乔也不顾及他故作为难的神色，笃定道，“口罩我戴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去那家店了。” 邵嘉哲没发表任何意见，也把口罩扯了上去。 很快他们就走到医院门口。 苏语乔脚步微顿，默默掏出手机，找到相机应用，在医院大门口拍了张照片。进了医院，她又偷偷朝排号的人群拍了几张。 在排队的间隙，苏语乔跟何佳发去照片：“我现在就在这儿，人山人海的，真赶不上联谊了。” - 小护士给邵嘉哲扎了针，格外关照地帮他推着移动输液架，专程给他找了个座。 苏语乔虽是陪人来吊针，却始终保持着两米开外的距离。说是来陪诊的，乍一看也过于不敬业。 “请问，这儿有人吗？”一个含羞带怯的女生指着邵嘉哲身边的空位问道，看上去是来陪诊的。 邵嘉哲没有回答，他朝苏语乔招招手：“来。” “……” 苏语乔也是无奈，这人也太小气了，座位又不是专属的。妹子不过是出于礼貌问一嘴就真不让人坐了？苏语乔压根不想坐。 场面有些难堪，苏语乔走过去，打算跟女生说“你坐”，话还没出口，手腕忽然被邵嘉哲扣上。 “你坐这。”他把苏语乔扯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坐下，然后迅速站了起来，对面前的女生说道，“来这坐。” 妹子红着脸连连道谢，坐到了邵嘉哲刚才坐着的位置上。苏语乔注意到，这座位正挨着妹子陪诊的老人。 苏语乔被邵嘉哲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的力气大得有些惊人，她甚至来不及“防守”。 她抬起眼，想问邵嘉哲怎么回事，却被他抢了话：“我坐累了，想站会。你帮占着位置。” 邵嘉哲是整个输液室里唯一一位站着输液的病人。 苏语乔还想据理力争，只见邵嘉哲用食指在口罩前比了个“嘘”的手势。不知何时，他已在耳上塞了个无线蓝牙耳机。 “please go on……”他在开远程电话会。 邵嘉哲的英文发音地道流利。周遭嘈杂，他刻意压低了音调，嗓音里竟有着醇厚的磁性，偶尔咳嗽两声也不显得突兀。 苏语乔不经意地听了一耳朵，他在和人讨论的是机器人的机械臂算法精度的问题，充斥着大量的专业词汇。 虽然她没有参会，但光听这边的声响，就能察觉到主导这场会的人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发音让苏语乔联想到国外纪录片中的旁白，舒缓中蕴含着内敛的起伏，透着矜贵和优雅。 既然他已经做别的事去了，苏语乔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开始在手机上工作起来。 邵嘉哲偶尔低头，看到正在手机上写文案的苏语乔。 她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又舒展开来，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神情无比专注。 他似乎能看到学生时代苏语乔学习的模样，大概也是这副认真严肃的样子。明明就是个乖学生。 - 不知不觉中，输液瓶里的透明液体已空了一半。苏语乔扬起脸，看到邵嘉哲还在电话会中。 口罩无法遮挡他高挺的鼻梁和清俊的眉眼。男人的目光幽遂地投向远处，专注的神情竟给人一种气度斐然之感。因身型英挺，在乌泱泱的输液大厅里更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苏语乔时常会忘记“邵嘉珩”作为学霸和高材生的身份。 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按照正常的故事脚本发展，往往会随着年岁渐长，最后成为众人眼中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更多的时候，她会本能地把他标记为苏晓智奇怪的“哥俩好”，以及，有些神秘的邻居。 也许是亲身领略过他出其不意的“毒舌”和变幻多端的态度，苏语乔隐隐觉得，他大概有多副面孔。 反正她看不懂 ，也没功夫去探索，面上做个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也就差不多了。 - 苏语乔站了起来，在邵嘉哲听会的间隙，轻轻捉了把他的手臂，眼神示意他坐下。 手臂猝不及防地被苏语乔触碰到，邵嘉哲不由得后脊一僵，忙把视线收回。 意外撞上苏语乔琥珀色的眸子，有几秒的时间，他彻底分心。 邵嘉哲心想，也许那是因为今天她的眼睛被细细描画过，与平时轻描淡写的妆容不太一样。 邵嘉哲没有采纳苏语乔的提议，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置一言。 场面变得僵持，就像一场无声的拔河比赛，双方都紧紧地抓住绳子，谁也不肯退让。 苏语乔好像已经习惯了。如果可以，“邵嘉珩”一定会拒绝她的好意。她的好意，对他来说本就可有可无。 见他没打算坐下，苏语乔正好看到有位陪诊的老大爷正步履蹒跚地到处找座位，便鼓起勇气招呼他过来坐。 邵嘉哲和苏语乔都自觉地靠边站。因为来往的人不少，他俩一度挨得很近。 邵嘉哲的会议还在进行。苏语乔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想法，她低下头，顺手点开了蜜秘app。 沸腾知了：“你知道吗？我今天用了iosa。” 就在这个时候，邵嘉哲忽然侧身垂眸。 第14章 窥视 沸腾知了和be的聊天界面意外闯入了邵嘉哲的视野。 刹那间，邵嘉哲再次分神，这一次出神的时间更久，早已听不清电话会里的其他人在说什么。 他背过身，动作僵硬地解锁了手机屏幕。一分钟前，在蜜秘上，有人给be留了言。 沸腾知了：“你知道吗？我今天用了iosa。” be：“？” 沸腾知了：“糟糕，我们聊天内容好像被人看到了。回聊。” be：“……” - 邵嘉哲偏头看了苏语乔一眼。 此时她已走远好几步，把手机放进小挎包里，正百无聊赖地活动着手腕脚踝，好像在做热身运动。 也许是感觉到热，她用黑色细发圈扎了个高马尾，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 随后，她又脱下黑色针织开衫，随意搭在肩上。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背后的视线，苏语乔转身望了过来。 苏语乔很快察觉邵嘉哲的视线落正在自己左手肘上。 前几天凌晨进苏晓智房间时，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第二天发现手肘上有一块浅浅的青色，直播时还不明显。但到了第三天，淤青开始变大发紫，她特意穿了长袖，暂时还没被旁人发现。 她若无其事地把开衫重新穿好，抬手指了指输液瓶，便转身去找护士。 输完液，邵嘉哲冗长的电话会也收了尾。 看着小护士熟练地拔针，苏语乔心想，她可不能再随便脱掉开衫了。要是苏秉杰看到那淤青，又要瞎操心了。 - 输完液，邵嘉哲还需要拍片复查，苏语乔一直默默地跟在他旁侧。 穿过空无一人的楼道时，苏语乔在一番斟酌之后，故作轻松地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对小众香水有研究？” 邵嘉哲脚步一顿：“碰巧有朋友用过，味道很特别。” “哦。” 静默数秒，两人无言以对，又继续往前走。 苏语乔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她随口说道：“本来我想着，今早去联谊的时候，如果有人能认出这个味道，还能多聊两句。但现在看起来，即便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好聊的。” “你又给临阵脱逃找了个理由。对别人的期待未免过高。”邵嘉哲声音里疏离而淡漠，似乎还有几许不耐。 “你是不是……”苏语乔顿住脚步欲言又止，片刻又跟了上来，声音闷闷的，“算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但她转念想想，也没必要明说。摆着的事实，说出来只会让彼此更尴尬，何必呢。 苏语乔有些恼，也有些不解，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大的面子，又一次挑战了她这资深社恐的底限。而且，他都这样给她脸色看了，她居然还能忍着没翻脸走人！ - 邵嘉哲以为苏语乔要问的是：“你是不是be？” 那一刹，一颗心都不受控地剧烈颤动起来，身体也在刹那间有种失重的幻觉。 天摇地动，兵荒马乱。 他的弟弟邵嘉珩用“be”的马甲跟苏语乔聊了三年之久，比结识苏晓智的时间都长得多。 三年前，在蜜秘上添加苏语乔为唯一的好友；两年前，在大学城的新楼盘把房买在了她家旁边；一年前，通过极客论坛跟苏语乔的弟弟称兄道弟……怎么看，邵嘉珩对苏语乔的态度都不太寻常。 邵嘉珩从未跟他提起过苏语乔这个人。如果不是他今天偶然发现，他也不会相信苏语乔就是邵嘉珩最要好的女网友“沸腾知了”。 但是很显然，在撞见邵嘉哲跟苏晓智见面之前，苏语乔对邵嘉珩这个人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真正的邵嘉珩，是真的社恐。 - 做完核磁共振，被告知三小时后取结果。 邵嘉哲从检查室出来时，苏语乔正背对着他，跟苏秉杰打着电话。 她问下午几点过去探望合适。苏秉杰说自己中午一般只是闭目养神，不会真睡着，苏语乔随时可以过去。 邵嘉哲看了眼时间，已是早上十点半。 “你还有事就先走，今天谢谢了。”看到苏语乔把手机放下，他在她背后出了声，语气出奇的冷。 苏语乔攥着手机的手指瞬间紧了紧。她心道，他果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赶她走。 “行，那我走了。报告出来后你拍照发小鬼，他很关心。”苏语乔转过身，目光在邵嘉哲脸上轻轻一落又转向别处，面上毫无情绪。 - 苏语乔很快转身离开。残留在原地的幽幽香气，宛如荒原上被晨露打湿的野草花。 邵嘉哲松了一口气，苏语乔欲言又止的那句话，却还在他心里久久回荡着。 走进检查室前他不明就里。 走出检查室后他幡然醒悟，他的失神原来是因为负罪感。 明明是邵嘉珩最先来到苏语乔身边，却由他替弟弟接收了她的关照。 然而，他不得不无耻地承认，尽管苏语乔为了推脱联谊拿他当枪使，他居然还挺高兴。 被人照顾的感觉，出乎意料的还挺不错。 - 苏语乔大步离开，穿过来时的楼道，空调的冷风阴恻恻地从脖颈钻进身体里。 她下意识双手交叉搓了搓手臂，整颗心也彻底凉透。 苏语乔忍不住暗骂自己傻逼。她把陪诊当作临阵脱逃的挡箭牌，“邵嘉珩”怎么可能不介意。 她原本一厢情愿地认为，虽然她的出心多少有些不纯，但好歹也帮了忙。可怎么又忘了他本身对她就没什么好感，她这样做反而像极了强人所难。 更傻逼的是，当邵嘉珩认出iosa的味道时，她心里竟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惊喜。她还忍不住多注意了他一点，一改常态地想再跟他聊一聊，虽然她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走出医院时，雨已经停了。太阳正不遗余力地寻找着云层间的缝隙，拼命向大地挥洒光芒。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正倒映着一个个雨后的小世界。 苏语乔微微眯眼，很快适应了室外的光线。 在放晴的天空底下，那些偶然形成的水滩也会逐渐蒸发消失，就好像未曾出现过那般。每个人一生中遇到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此，转瞬即逝、无关紧要。 方才有些沉郁的心绪被外界的光亮驱散不少。她心想，是了，何必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自己的看法呢。 - 苏语乔在十一点半左右来到了苏秉杰住院的医院。她拎着外卖走进病房时，苏秉杰和徐岚正在病房里吃着午餐。 “你不是说下午才来吗？”徐岚看到苏语乔有些诧异，“早知你中午过来，我多带些饭菜。你整天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苏秉杰给她舀了碗汤：“来喝点汤，晚上你妈会给你补顿好的。” 苏语乔毫不客气地接过苏秉杰手里盛着热汤的小碗，边吹着气边问：“爸爸你怎么还不出院，术后检查结果怎么样？” 徐岚打断她：“先吃完饭再聊这事。” 徐岚很快换了个话题：“前几天听佳佳说你们约好了今早去联谊，说说情况？” 苏秉杰嘴角含笑：“我说乔乔今天看上去怎么跟平时不一样。” “还能怎么样，我没去。”苏语乔诚实道，“你们还不了解我？” 徐岚肩膀一落，看上去无比遗憾，苏秉杰却温和地笑起来：“但你至少化了个以前没尝试过的妆。” 想到今天谁是第一个看到她这“斩男妆”的人，苏语乔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 几人闲聊着吃完饭，徐岚提醒苏语乔：“你爸累了需要休息。”徐岚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苏语乔心里“咯噔”了一下。 徐岚和苏语乔收拾好餐具，苏秉杰躺下休息。 徐岚送苏语乔出去。二人往外走着，徐岚面色愈发黯淡，她说：“你爸爸胰腺炎的术后检查没什么问题，但是检查出心脏有问题，得做个搭桥手术。” 这一刹苏语乔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当着她的面，苏秉杰对此避而不谈，是因为还把她当作小孩子？还是怕她对自己的“衰星体质”产生自责？ “我知道了，妈你好好照顾爸爸。我找机会再跟晓智说，我会看好他的。”苏语乔音量减弱，“今晚上不用专程来给我们做饭了。你留在这看看爸爸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有事随时跟我说。” - 苏语乔回到家快速卸了妆，又工作了会儿，看时间苏晓智还有好一会才下课。 ? 打开冰箱，里面早已空空荡荡。 ? 雷厉风行地找了几个家常菜的烹饪视频，在手机备忘录里列好食材清单，苏语乔戴上口罩去了趟超市。 这天超市里的人格外多，苏语乔提着装满食材的购物篮，静静杵在等待称斤的队伍里。 周遭浑浊的气息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忽然非常想念苏秉杰。 他从来没让她帮忙买过菜，也不让她下厨房，他总认为自己可以照顾她一辈子。而她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为家人做过一顿饭。 自从苏秉杰生病住院之后，苏语乔就想着给家里多分担一些，但是今天她感觉特别丧，连自信心都受到了打击。 别说照顾别人，就连好好相处都成了难题。所以她这样的人注定天煞孤星，就应该隐居避世？ 队伍挪动速度很慢。苏语乔心里发闷，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力气被抽干，不顾形象地蹲了下来，失神地盯着地面发呆。 - 这一幕恰恰落入了邵嘉哲的视线之中。 他从来没想过，那个女人，无意间给他揭开了邵嘉珩的一个秘密。 ? ? ? 中午邵嘉哲从医院出来，几经辗转，找到了景盛家园的售楼处。 一番探听之后，确认了他的猜测：邵嘉珩买下这套房并不是巧合。邵嘉珩曾托人在售楼处的系统里查过苏语乔的信息。 下了将近一周的雨在今天终于停歇，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邵嘉哲坐在邵嘉珩的房中，心中思绪万千，觉得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这是他第二次郑重考虑要不要搬出去。 举棋不定之时，他索性移步到了小区旁边的超市里。 此时不远处的苏语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邵嘉哲至今所认识的苏语乔，不管是现实中见到的她，还是匿名社交网络里的她，总是一副时刻打着鸡血、不轻易低头的样子。 而现在的她，有点像一棵被暴雨打弯了腰的小草，娇娇弱弱的，委屈巴巴的。 联想到苏语乔离开时的背影，邵嘉哲彼时混乱不堪的内心活动又重演了一遍。 今早他偶然发现了苏语乔在蜜秘上的身份，方寸大乱时的第一反应是划清界限。当她如他所愿转身走掉时，下一秒他就感到了后悔。 他对女人反感，可苏语乔似乎和其他女人不大一样。 他可以在苏晓智和徐岚面前模仿邵嘉珩，却不想在苏语乔面前装模作样。 在苏语乔面前，他没有刻意扮演邵嘉珩，但也常常表现得不像往常的自己。不知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时会无端端地变得幼稚，智商也被生生拉低了许多。 总会有意无意地记住她说过的话，但那分明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话。 ?? 苏语乔跟初见时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太一样。也许因为社恐，她和他在一起时，总好像不太自在，但又故作镇定。他越来越觉得她有趣，尤其是被他惹恼时，她的反应更加有趣。 ? 第一次感觉到和一个人的相处，会是这般扑朔迷离，又进退失据。 ? 邵嘉哲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女人而感到烦躁。 - 暗自叹了口气，邵嘉哲下意识打开了蜜秘。 be：“你今天还好吗？” 隔着水果区的柜台，邵嘉哲远远看到苏语乔瞅了手机一眼，却没有回复他，又继续保持着蹲在地上发呆的姿势。 邵嘉哲就这样无声等待着，看着苏语乔随着队伍的缩短，终于排到了称重台最前面。但他的蜜秘账号却始终没有收到沸腾知了的回复。 挫败感不可遏制地在心底翻涌。 他似乎没有很好地完成邵嘉珩之托。邵嘉珩拜托他，千万别和自己要好的网友断了联系。 他搞砸了。但那挫败感的来源似乎又不止于此。 他居然有点羡慕邵嘉珩。邵嘉珩能以“be”的身份和苏语乔推心置腹，可惜他不是他。 那个女人，真是令人烦躁！ - 就在这时，邵嘉哲身边传来一阵哭闹声。 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同时抱着个皮球不肯撒手。 小女孩气急败坏地忸怩着身体哭喊道：“弟弟总抢我的玩具，他明明有自己的玩具！为什么总惹我？” 小男孩说话还不太利索，只是不断重复两个字：“给我，给我！” 两个孩子的父母一人抱起一个，同声共气地先对小女孩说：“弟弟是逗你玩呢，他喜欢你才这样，怎么不见他惹别人？” 然后他们又对小男孩说：“不要动手抢姐姐玩具，要好好说话。你是不是跟姐姐闹着玩的？但你不好好说话，姐姐就会讨厌你。” “喜欢才逗你玩”这句话在那对年轻父母嘴里至少重复了五遍。 小女孩似乎终于听懂了父母的话，边流眼泪边点头。小男孩见状，哭声也渐渐停了。 最后两个孩子擦擦眼泪，主动拉起了彼此的手。随着一家人离开，刚才的哭闹就此翻篇。 ? 邵嘉哲再转换视线时，早已不见苏语乔的身影。 忽然间，他好像有点明白自己在苏语乔面前的反常表现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然他还不太确定，也有点不敢相信，但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给苏晓智发去了信息。 “晓智，我今晚做饭，来我家一起吃？如果你姐在家的话也一起过来，谢谢她这几天陪我去医院。” 苏晓智很快回了消息：“巧了，我姐也打算今晚亲自下厨，那我让她别做了。ps：她的厨艺我真不敢恭维。” - 苏语乔买完食材回到家。煞有介事地系起围裙，一边洗菜，一边开着手机视频，抓紧熟悉几道家常菜的烹饪流程。 洗完菜，她小心翼翼地地切起了菜，虽然刀工欠佳，但现学的做菜流程早已烂熟于心。她估摸着，四个菜里大概会有一个不至于惨不忍睹。 在苏晓智回到家时，第一道菜因为火候太过已经烧焦报废，她不得不费劲地处理那些粘锅的残渣。 苏语乔记住了这个不粘锅的品牌，以后怎么都不可能和它家有合作了。说好的“不粘锅”呢？！ “姐，你没看到我发的信息？珩哥今晚做了饭，邀请我们去他家一起吃。”苏晓智看到那口可怜的锅，本能地想吐槽，苏语乔其实可以放弃做饭这件事了。 但话到嘴边，又顾及到自己可能会因此遭殃，他便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 苏语乔把锅清理干净，将残渣随手扔进垃圾桶，头也不抬地继续开火热锅：“你想去就去。”语气极为平静。 “珩哥也邀请了你，说是感谢……”苏晓智的话生生被苏语乔打断。 “帮我谢谢邻居的好意。”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苏晓智的眼睛，态度极其坦诚，“不过你也知道，我和他不熟。” “行。”苏晓智完全理解，“邵嘉珩”既然是出于客套顺带邀请了苏语乔，她去不去都没什么关系。 - 苏晓智来到邵嘉哲家里时，邵嘉哲看到他是一个人来的，心下了然。那股烦躁又止不住地蹿上了心头。 邵嘉哲把四菜一汤逐一端上桌面，顺手解开围裙，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门见山地问： “晓智，你和你姐是不是都以为我讨厌她？” 苏晓智有些意外。他愣了愣，心想，他之前胡乱揣测的时候，也没见“邵嘉珩”否认啊！ 见苏晓智不说话，邵嘉哲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太擅长和女生相处。” 苏晓智连忙说：“我回头一定帮珩哥解释解释。不过我姐这个人比较冷淡，这种事她不怎么介意的。” “哪种事？”邵嘉哲挑眉问道。 “我姐这种社恐性格，不会过多在意人际关系上面的事。珩哥你也别觉得是你的问题，她本来就不太关注怎么和人好好相处。”苏晓智耸耸肩。 “对了，我姐现在在做菜呢，她今天不过来了。”苏晓智想，还是再替苏语乔正式说明一下不来的原因，“她应该是觉得跟你还不熟，也没好意思来蹭饭。” “可我是真心诚意的。”邵嘉哲忽然间感到无比郁闷。 他幼稚地暗暗赌气道，不熟？那就从不熟变熟好了。 第15章 追人 厨房里烟雾缭绕，锅底的火焰这一下那一下地“蹭蹭”往上蹿。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根本来不及擦拭，对照着手机视频里演示的烹饪步骤，苏语乔拿出战斗姿态左右开弓，场面是一派热火朝天。 因为苏语乔一家担心她的“衰星体质”随时发功，从来不鼓励她动刀弄火，而她自己也不上心，导致这么大个人根本没掌握做饭技能。 今天心血来潮想下个厨，现在她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做顿饭了。 虽然眼前的事实证明，理论和现实往往就是两张皮，但没了其他人在身边碎碎念，苏语乔一次体会到了做饭的乐趣。 惨不忍睹的第二道和第三道菜被默默倒进垃圾桶后，苏语乔依然没有放弃，试图一鼓作气扳回最后一局。 尽管是第一次做清蒸鱼，但把攻略研究透后，她判断，这道菜不考验她的颠勺技巧，只需注意火候和时间，应该不难成功。 将佐料放足，连碟带鱼放入蒸锅，调好闹钟，静待出锅。等待开锅的时候，她想起be在蜜秘上给她发过信息。 在超市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条信息。那时她很丧，谁都不想搭理，也就没有及时回复。 郁气此时已消散不少，她回了话。 沸腾知了：“没什么。” - 邵嘉哲在苏语乔家门前刚抬起手，感觉到手机在兜里振动了一下。沸腾知了终于回复了句“没什么”。 邵嘉哲想起，不知从哪里曾看到过“女生说没事就是有事”这句话。可是，和女生相处一直是他的知识盲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敲门。 陆陆续续敲了一阵，敲门声才被苏语乔听到。她打开厨房门，箭步冲出，却在看到猫眼里的人影后顿住了脚步。 怎么是他？ 这个点他不是和苏晓智一起吃晚饭吗？ 犹豫片刻，苏语乔还是开了门。 - 邵嘉哲第一眼看到了约翰内斯维米尔的油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幅画是苏语乔围裙上的印花图案。 视线往上，苏语乔扬着瓷白的脸，眨了眨眼没说话，乍一看，那神情和油画中惊鸿一瞥的少女神似。但细看，眼神显然是很不耐烦地在问“你有何贵干”。 苏语乔此刻确实有些不耐烦，因为关火的时间马上要到了。 转瞬，她看到了“邵嘉珩”带来的天蓝色麻包袋。前天晚上她曾让苏晓智给邻居拿去一床棉被。 她明白过来了，这人向来界限分明，病一好就赶紧还回来。 “学姐，我做了晚饭，赏个脸一起吃？”邵嘉哲也对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模仿她。 看上去礼数周全的笑颜之下，锋利的五官和脸部线条却充满了侵略性。奇怪的是，这样的组合却也不显违和。而且当他眨眼时，让那双眼睛忽然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勾人。 苏语乔没有回答他，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他顺势将手中的麻包袋放进门内，平声告知：“下午有太阳，被子我晒过了。” “我自己也做了饭，就不去你家打扰了。”苏语乔勉强维持着基本的客气。 “你……”邵嘉哲用余光看了一眼大厅里桌面空空如也的餐桌，本想脱口而出“你的菜还能出锅吗”。 话没出口，转念便生生咽下。 他深吸一口气，再逗她，反而会更坐实了她心里关于“他讨厌她”的猜测。 “那我先告辞了。”邵嘉哲微抿薄唇，深深地看了苏语乔一眼。 “慢走不送。”苏语乔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按掉了手机上正好响起的闹铃。 - 苏语乔关上门时，为蒸鱼所设的闹铃刚被按掉。她快速关了火，戴上隔热手套，将菜碟端出。 首次烹制的清蒸鱼新鲜出炉，苏语乔虔诚地端详了一会儿。虽不知味道如何，但那热气腾腾又色泽健康的模样，让她心情振奋不少。 她有些得意地想，若这积极态势能一直保持，她很快就能狂打苏晓智的脸。 等着饭菜降温的档口，苏语乔也没有浪费时间。她拉开麻包袋的拉链，准备将棉被转移到专用收纳袋里。 一盒深棕色泽的跌打药水，陡然进入了苏语乔的视线。 药水包装盒是全新的，没有被开过的痕迹。她想起今天曾有一那么瞬，“邵嘉珩”的视线曾落在自己手肘的淤青上。 这是专程给她的？人情两清的意思？ 收纳好棉被，苏语乔把药水随手搁在饭桌上，提筷开吃。第一次做的鱼，味道意外的不错。 好像因为那瓶药水的出现，她感觉也没那么丧了。 - 苏语乔刚把厨房收拾好，苏晓智就回来了。他回来拿笔记本电脑，然后去隔壁家里刷题。 临走前，苏晓智随口对苏语乔说：“珩哥说下次有机会再请你一起吃个饭。” 苏语乔没有做声。 - 在第九次梦到“邵嘉珩”后，苏语乔已经能辨认“梦中之人”和“现实中人”的区别了。 即便现实中的“邵嘉珩”跟她不太对付，梦中之人却永远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样子。“梦中人”深邃的眼眸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而这种对比，多少还是让苏语乔感到有些分裂。 苏语乔用凉水洗了把脸，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往常周日她起得也很早。苏语乔把次日晚间直播的品再次熟悉了一遍，通过电话会和同事讨论了下周要解决的事项。 工作告一段落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这人工作起来其实没什么休息的概念，只不过新媒体的工作时间弹性更大而已。 在人体工学座椅上旋转半圈，起身换了套舒服的运动服，苏语乔盘算着先去跑个步，中午何佳会过来拜访，到时请她吃饭赔罪。 - 刚来到一层大厅，就见到了个认识的人。 穿着精梳棉polo衫和休闲短裤的宋辞朝她迎面走来。“苏小姐。”宋辞看到她之后眼前一亮。 苏语乔穿一身黑色的速干运动套装，头上扣着纯黑的棒球帽。虽然这身极其简洁，但因为皮肤白皙眉眼清丽，她整个人就好像在发光。 苏语乔神情淡淡地向他点点头：“宋辞，你以后就叫我名字。” 听罢，宋辞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心情是相当不错：“我今天是来找我哥们的，没想到……” 他约莫要说“没想到先遇到了你”。苏语乔不打算和他寒暄，打断了他：“那你先忙，我跑步去了。” - 宋辞哼着小曲上了电梯，心情愉悦地叩响邵嘉哲的门。 听到敲门声，戴着金丝框眼镜的邵嘉哲从两个写满代码的黑色屏幕前抬起头。 宋辞哼着歌把买来的现磨咖啡搁在玄关柜上，边换鞋边说：“我在楼下见到苏语乔了。” 邵嘉哲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走过来取了杯无糖美式，对宋辞说：“你自己随意，我调会代码，待会我们再出去吃。” 宋辞也没跟他客气，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游戏，然后去阳台抽烟。很快他看到了在阳台晾着的t恤。 “你要too的衣服不用着自己掏钱，尽管开口。”宋辞叼着根还没被点燃的烟，朝屋里探回了头。 邵嘉哲从屏幕前抬起眼，有些恍惚：“嗯？” “嗯？”宋辞也是一愣，忽然想起什么，诧异地问道，“挂在阳台的这件t，难不成是苏语乔送的？” “哦。”邵嘉哲波澜不惊地应了声，继续埋头敲代码。 “噗……”宋辞笑着把烟点着，吐了一口烟雾，揶揄道，“他们一家知道你是这么冷淡的人吗？” 邵嘉哲把只剩下冰块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淡然道：“他们只知道我是阿珩。” 宋辞倚在阳台门框上抽烟，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谈谈一人分饰两角的感想？” “两个手机号、两套账号、两个身份随时切换。”邵嘉哲这段时间只要见到隔壁那家人就觉得魔幻。 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说：“但是有个好消息，昨天阿珩有清醒迹象，大概醒了两分钟。”话间，他的眉宇舒展开来。 “太好了！”宋辞面露喜色，“等他好了，你也不用再演了。”他“啧啧”两声：“没想到啊，阿珩那么害羞的人，也想会去和网友面基。”? “那小兄弟八月份打比赛，阿珩早早答应了赛前给人当面打气。如果没这一出，也用不着见面……未成年人有点难缠。”邵嘉哲面无表情。 “我觉得，你能在那小网友身上花这么多时间，已经相当够意思了。你是把对你弟的感情投射到小朋友身上了。”宋辞喃喃。 “对了， 阿珩在蜜秘上和已婚妇女聊得火热，这个要管管吗？”宋辞又想起了邵嘉珩的另一个网友，八卦之火开始燃烧。 “管不了，阿珩特地托我别跟人断了联系。”邵嘉哲睨了宋辞一眼，果断掐灭了那八卦的火苗，“别乱猜，不是已婚妇女。” “哦……”宋辞这才不得不收敛了八卦之心。 “还有，别在屋里抽烟，待会把地上的烟灰收拾干净了。”邵嘉哲看着宋辞手上的烟，一脸嫌恶，语气极为严厉。 宋辞扁扁嘴：“这样一对比，果然还是阿珩更好相处。他虽然内向，但也温和有趣……就这，你演得来？” “多有趣才叫有趣？”邵嘉哲嗤之以鼻。 “你理解的有趣难不成就是怼人？这样是不会有女人喜欢的。”宋辞仗义地提醒他，“你就倒计时数着出国的日子，别暴露了。” 还有51天。 - “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苏语乔，苏语乔，在不在家？” 见邵嘉哲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迹象，宋辞只好悻悻地走过去代为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的美女，黑发浓密如海藻，穿着香槟色的绸缎衬衫、黑色鱼尾裙加高跟鞋，手里捧着束百合花。香水百合的浓郁香味扑面而来。 “怎么不接电话？” \/ “苏语乔住隔壁。” 何佳和宋辞同时说道。 过了一秒，何佳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后，立刻反应过来，她敲错门了。 她也不觉得尴尬，露出职业的笑脸：“我这人对数字不敏感，没注意看门牌号。” 宋辞也是个自来熟，便把门继续敞开。两人在玄关处聊了起来。 “苏语乔应该是跑步去了。”宋辞告诉何佳。 “咦。”何佳轻笑，“你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模糊姐的直播间。”宋辞朗声道。 “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何佳冷不丁问道。 宋辞一噎，不知如何回应。 “乔乔昨天不是陪你去医院了吗？多保重啊。”何佳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何不妥，半开玩笑地嗔怪道，“为了你，她昨天放了我鸽子，我今天就是来讨债的。” 宋辞在心中捋了下线索，要说昨天生病上了医院，不是邵嘉哲还能是谁？这家伙得了肺炎，这几天不得不去吊针。可是，苏语乔居然陪他上医院了？ - 见有女人敲门，邵嘉哲便转头进房间关了门，半晌后以为敲错门的人早就走了。 他重新走出房间的时候，何佳一眼就认出了他。 何佳惊喜地跟邵嘉哲打起了招呼：“hi！” 宋辞连忙解释：“住这的是他，我是访客。” 何佳的诧异之色更甚。 苏语乔此时刚坐电梯上来，在后面叫住了何佳：“佳佳，我住1501。” - 苏语乔开门唤何佳进屋，闷头找出了一个黑色敞口玻璃瓶用来插花。 转头却见何佳面带愠色，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苏语乔从冰箱里拿出几罐饮料，又从电视柜里搬出一箱零食，耐着性子哄道：“吃的喝的，你自便。” 何佳毫不客气地开了包薯片，脸色依旧不悦：“说说，你和你那学弟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语乔瞬间明白过来，何佳这般兴师问罪究竟是为何。 “他是我弟弟的网友兼竞赛辅导老师，我们新家的邻居。”苏语乔强调， “上次小鬼生病住院他帮了忙，他生了病我们家不也得反过来照拂？至今我们还没加上微信。” 苏语乔的话简明扼要，何佳很快会意。何佳想了会儿后说道：“那行，昨天联谊没搞成，你用学弟来还。” “怎么还？”苏语乔手起刀落，剪掉过长的花梗。 “帮我追他。” “什么？”苏语乔觉得荒唐。 何佳“噗嗤”一声笑了，走到苏语乔跟前撒着娇：“你跟他保持距离，就是帮了我的忙。” “这你放心。”苏语乔会意，爽快答应。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何佳和苏语乔是高中同桌兼同小区的邻居，两人之间有不少孽缘。 其中之一，就包括：何佳半数前男友都追过苏语乔。 但鉴于两人有着过命的交情，苏语乔和何佳之间并没有因此生出芥蒂。 何佳自己不介意收编苏语乔原先的拥趸，苏语乔就更没什么好介意的了。事实也证明了，青年人并不长情。除了苏秉杰，苏语乔未曾对其他男人高看一眼。 苏语乔和何佳，一个似冰一个如火。 鲜有人能忍受寒冰的冷酷，更多人会被热烈夺目的火光所吸引。苏语乔真心感谢何佳帮她引走过不少烂桃花，也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何佳拍拍苏语乔的肩膀，郑重其事道： “如果你也对他感兴趣，要尽早告诉我，我们好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 苏语乔满脸不可思议：“以前也没见哪个男人让你这么小心谨慎。” 为了打消何佳的顾虑，她继续说：“我跟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是也知道吗？我那生辰八字会克夫，尤其是跟我同年生的男的，无一幸免。恰好邵嘉珩和我同年。” “没办法，这个男人帅得太过惊人。我们学法的人很关注风险。”何佳嘿嘿一笑，“对了，你能陪我约男神吃个午饭吗？” “……”苏语乔无语，“不是要我保持距离？” “没你牵线搭桥，我怎么进攻？”何佳抛出个媚眼。 苏语乔就喜欢何佳的坦率。 - 门阖上后，宋辞面对邵嘉哲的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 “苏语乔对你真是不错，还陪你去医院了？”宋辞闷闷地吐了口气，“有她弟做桥梁真好。” 邵嘉哲不置可否，静等他抱怨完。 “我周二加上了她微信，之后给她发了三十多条信息，到现在也就只回了两条。”宋辞愁眉苦脸，“有点难追啊。” 邵嘉哲风轻云淡道：“我和她没加过微信。” 宋辞听罢，好像有被安慰道，抿抿唇喃喃：“那我再追两个月，追不到就算了。” “为什么是两个月？”邵嘉哲问。 “两个月后你就走了呀，少了助攻效果差很多。” “……” “你是认真的？”邵嘉哲无语片刻，又问。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宋辞说，“每一段感情我都很认真，只不过结束得都比较仓促。” “……”邵嘉哲沉默，“祝你好运。” “那哥们帮个忙？”宋辞露出贱兮兮的表情，“我们跟苏语乔约个午饭。” “……” 第16章 羞耻的梦 1501和1502的房门是同时打开的。 看到邻居出门，何佳主动跟宋辞攀谈起来。 何佳：“这个点出门是去吃午饭？” 宋辞：“对啊。你们呢？” 何佳： “我们也是。” 宋辞： “大家邻居一场，今天一起聚聚？” 何佳： “没问题。” “……” 真正的邻居都没说话呢，这两个“嘴替”倒是热情！ 苏语乔无意间抬头，视线越过何佳和宋辞，碰上了邵嘉哲的目光。本以为邵嘉哲会跟她一样满脸无奈，恍惚间却看到他勾唇一笑。 但那笑转瞬即逝，比流星划过更快消失。苏语乔当下断定自己眼花，也很快地转移了视线。 - 宋辞从美食点评软件上找了家可步行到达的私房菜馆，何佳拉着苏语乔欣然前往。 座位被颇为刻意地安排成苏语乔与宋辞面对面，何佳跟邵嘉哲面对面，两男两女分坐两侧。 点菜环节由宋辞和何佳来张罗。苏语乔作为工具人，全程听从安排，在他们点菜时顺道上了趟洗手间。 在公共洗手台前照了照镜子，她今天穿得相当低调。斜扎马尾，长袖白t加宽松牛仔吊带裤，朴素的乡村牛仔风。 为了看上去气色好些，她在左耳上戴了一个小巧的陶瓷玫瑰花耳钉。 不过苏语乔留意到，宋辞刚刚有一瞬盯着她的耳钉看了看，因此她果断离席。 往镜前栖身，小心翼翼地摘下耳钉。 很快，苏语乔从镜中发现，邵嘉哲也起身往这边走来。 那身影越来越近，猜测他要来洗手，她连忙错身让开。却发觉邵嘉哲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还跟她打起了招呼。 “hi。” 咳嗽大好后的声音竟有如清泉拍击鹅卵石的清越。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淤青好点了吗？” “……” 苏语乔无语，这句话若是被旁人听到，多半会脑补出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谢谢你的跌打药水。”其实后来她压根不记得用了，连包装都没拆。 苏语乔想回座位了，但还是礼貌地问了句：“还有事吗？” 邵嘉哲一愣，声音沉了下去：“没事了。” 苏语乔点点头，跟他擦肩而过。 邵嘉哲分明感受到，苏语乔对他无话可说。虽然之前也是这般，但眼下的僵局让却让他有点不能忍。 他又开始烦躁了。 - 这家饭店的菜品还算有特色，但苏语乔很快发现，四人中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吃饭。 何佳和宋辞聊得热火朝天，而邵嘉哲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手机上拟邮件，对其他人爱搭不理。 宋辞听何佳说之前曾见过邵嘉哲，好奇地打听着当时的情形。何佳回忆道：“有天晚上我和乔乔在酒遇到点麻烦，嘉珩帮我们解了围。第二天我酒醒才知道原来嘉珩是乔乔学弟。” 何佳以为邵嘉哲跟自己年纪相仿，便亲切地称呼他的名。 “原来那天你是去帮美女的忙。”宋辞有意用手肘抵了抵邵嘉哲的手臂，转头笑问苏语乔，“我很好奇，模糊姐是不是真挺能打的？你最早火起来那视频挺有意思。” 苏语乔真心不想回答，她闷声喝了口茶，打算继续低头吃菜。 眼看马上就要冷场，何佳便主动接话：“乔乔是跆拳道黑带八级。能打是能打，但现在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不好出手。” 宋辞眼前一亮：“我和阿珩也是黑带，有空切磋切磋？” 何佳捕捉到有用信息，兴奋地说：“我家是开武道馆的，你们改天过来玩啊。”她把身体探向邵嘉哲，问他：“嘉珩是黑带几级？” 邵嘉哲好像没听见，头也没抬，宋辞只好帮他回答：“他是黑带九级，我们一起学的跆拳道。” 苏语乔思忖，这种无聊的自我介绍环节跟联谊场景也大差不差了？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宋辞，乔乔那条破千万的爆款视频真不是演的，是网友自己发布的。” 何佳看出宋辞对苏语乔有兴趣，便擅自揭了苏语乔老底：“视频里挨揍的是道馆刚来的教练，他被投诉对女学员动手动脚，还打了乔乔的主意。乔乔那时气不过就把他教训了一顿。道馆后来也把他开掉了……” 宋辞听得来劲，身体往前倾了倾。 邵嘉哲正在敲字的手指也顿了顿。 何佳看到这个话题同时引起了对面两个男人的注意，又继续爆料：“乔乔的账号火了以后，本来想做聚焦现代人身心健康、弘扬社会正气的内容，后来考虑到生存问题，才从公益号转型成了商业号。” 宋辞颔首：“正能量的内容好是好，但商业本身也是公益，如果模糊姐在商业上能取得成功，后期也能借助公益活动持续帮助更多人。” 宋辞显然很会聊天，何佳的情绪也反过来被他调动了。 何佳神秘兮兮道：“乔乔的商业天赋很早就体现出来了。高中的时候我俩分别针对各年级的后进生、中等生和优等生，做了全科的提分宝典，其实也就是经典易错题合集，通过口碑传播在校内外分发，还小小发了一笔财。” “最早购买那提分宝典的种子用户，该不会就是你们俩的追求者？”宋辞开玩笑地接了话。 - 怎么话题一扯到她身上就没完没了了？苏语乔无奈。 “何佳。”苏语乔瞪着何佳，“大律师还是多介绍你自己，我和对面两位都已经认识了。” 何佳知道再多说就碰到苏语乔的底线了，便顺着她的话笑着说：“我是去年才进的律所，也还是新人。我家是开道馆的，但我却不能打，只能靠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了。” 见邵嘉哲几乎还没有参与过聊天，何佳又递话过去：“嘉珩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邵嘉哲终于抬眸，没什么情绪地说：“写代码算吗？” 何佳轻笑出声。 苏语乔并没有找到笑点在哪，这样的人她家里还有一个。无聊至极。 “那你平时玩什么游戏吗？”何佳又问。 “我不怎么玩游戏。”邵嘉哲合上手机，把身板挺直，开始用餐。 苏语乔循声往邵嘉哲那边看了一眼。 不得不承认，他吃饭的样子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态度极其端正专注，似乎对食物充满了敬意。 每一口都毫不含糊，姿态却从容不迫。他是她所认识的人里，餐桌礼仪最好的人之一，还有一个是苏秉杰。 目光落到邵嘉哲的手上，那执着筷子的冷白手指指节分明。和宋辞一稍对比，就会发现他的手分外修长，而且皮肤细腻光滑，“养尊处优”四个字瞬间浮现在苏语乔脑海里。 宋辞眼看着邵嘉哲马上要把天聊死了，赶紧补充道：“阿珩会弹钢琴。” 邵嘉哲意味不明地睥了宋辞一眼。 “会的意思是钢琴几级？”何佳饶有兴致。 “他本科拿到了a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全奖offer。”宋辞解释，“当然，最后还是读了计算机。” 苏语乔又忍不住朝邵嘉哲刚搁下筷子的那只手瞅了一眼。 未曾想，他原本垂放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朝着她伸了过来。苏语乔心中一惊。 原来，是要拿桌子中间的调料瓶。 苏语乔有些不自在地切换视线，却偏偏撞上了邵嘉哲意味深长的目光，好像在说“那就给你看个够”。 然而苏语乔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而且他这自我感觉良好的习惯都是谁惯出来的？得治！ 大概是见邵嘉哲参与聊天的兴致一般，宋辞便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宋辞介绍，自己的正经工作是给家族产业基金做一二级市场的项目投资，他们家在国内外开了多家服装代工厂，现在也在推自己的服装品牌。 而他的发小“邵嘉珩”，现在参与的项目正是帮助宋辞他们家和一众传统制造业厂商，做工厂的智能智造升级。 “乔乔，你和宋辞原来还是同行呢！乔乔原来在国内最大的r券商工作，是二级市场分析师。”何佳颇有默契地不让话题落地，“乔乔现在的这个传媒公司以后一定不会仅仅只是个网红公司，她有更大的创想，不知宋辞有没有投资意向……” 宋辞一听，便觉得更有趣了。 眼见何佳又要毫无底线扒自己的马甲，苏语乔不满地站了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 苏语乔并没有真去洗手间，而是快步走到前台结账，毕竟她欠何佳一顿饭。 哪知店员告诉她，他们桌有人结过账了。 “谁结的？”苏语乔问了一嘴。 女店员笑着说：“穿黑衣服那位帅哥。” 哦，是他。 出于穿搭博主的职业敏感，苏语乔早就注意到邵嘉哲今天穿了件没有logo的纯黑t恤，下身搭配卡其色短裤和白球鞋，这身装束旨在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无奈，被损友拉到联谊局上的人，大概都有保持低调的自觉。 - 这顿午饭持续了一个小时。苏语乔有事跑一趟公司，便跟何佳一道打车。宋辞和邵嘉哲则遛弯消食。 上了出租车，何佳拉着苏语乔的手感慨：“邵嘉珩不说话的时候都那么帅！极品啊！” 苏语乔好笑地看着她：“接下来打算怎么追？怎么不见你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 “不问了，不追了，放弃了。”何佳摆摆手，用了个排比句。 “哈？”苏语乔对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感到大惑不解。 “个性太冷，我搞不定。”何佳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如果要谈恋爱，冰和火注定不是一路人。”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不打算再接触看看？我妈和小鬼都觉得他不难相处。”苏语乔说，“当然，我和他不熟，不是帮他说话。” “姐识人无数，不会看错。”何佳咬了咬唇，“直觉告诉我，他绝对不简单。” 是？苏语乔心想，她对“邵嘉珩”时常也会产生这种感觉，以至于最开始她曾怀疑他对苏晓智图谋不轨。捉摸不透，不如敬而远之。 “没见我连他微信都没加？”何佳忽然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宋辞可能是我的菜。” 苏语乔一时语塞，片刻后郑重地提醒她：“宋辞大概想追我。” “那又怎么样？你对他不感冒。”何佳信心满满，“结果还不是到我碗里来。” “那就拜托你了。”苏语乔笑了。 “对了。”何佳忽然又说，“我注意到那邵嘉珩几次抬头，目光都只落在你身上，你们之间真没什么吗？” “……”苏语乔哭笑不得，“你觉得会有什么？” “比如欠了他钱？” “……” 钱她倒是给过，但他也没收啊！ - 邵嘉哲和宋辞一同走回小区。 宋辞好笑地对邵嘉哲说：“你没看出何佳对你有意思？但你看你把她吓得，结果她只加了我微信，也没敢问你要。” “有没有可能她感兴趣的人就是你？”邵嘉哲嗤了声，“我赌她大概率不会问你要我的微信。” “哈哈哈。”宋辞也不反驳，“如果追不上苏语乔，何佳也可以考虑考虑。” “随时找好备胎是所谓认真的表现？”邵嘉哲又问。 宋辞被噎到，悻悻地说：“我知道嘉哲老师向来认真，但不多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邵嘉哲露出极为遗憾的表情看了宋辞一眼：“你和苏语乔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宋辞不悦地追问。 邵嘉哲不再回答。 宋辞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天我们去purple bird的时候，你突然消失就是去帮苏语乔和何佳解围了？在我认识苏语乔之前你俩明明已经认识，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那时我不认为还会和她有交集。” “那现在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邵嘉哲蹙了蹙眉。 “吃饭的时候，除了看手机，你就只顾看她了。”宋辞哼笑一声，“我的眼光向来不错？不过你放心，我是个大度的人，你们正常交往我不介意。” “……” - 新一周的星期一是个大晴天。 金色的阳光从未被关严的窗帘缝隙处漏进来，有些晃眼。苏语乔懒得拉开窗帘，满心纠结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打了个滚。 昨晚的梦让她感觉到费解，又带着几分难言的羞耻。 苏语乔在心里暗暗骂了两句。 这次，苏语乔梦见了弹钢琴的“邵嘉珩”。 修长的十指轻盈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目光幽深如暗夜，又好像带着蛊惑的色彩。他全程只注视着她，就像是专程给她弹奏那般。 难不成，如同弗洛伊德所说，梦是潜意识欲望的满足。这便是典型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苏语乔震惊又郁闷，只因为白天听到他会弹钢琴，晚上就梦到了他给她弹琴的场景。然而，清醒时的她却不认为自己对这家伙有何想法。 可是，她逐渐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他出现在她梦中，她才有意无意地和他接触。还是因为她有意无意地和他接触，他才持续不断地出现在她梦中？ 造孽啊啊啊啊啊！ 听到苏晓智起床的脚步声后，苏语乔决定停止内耗，反正下午可以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地抛给韩溟。 - 早饭后出门上班。刚来到地下车库，苏语乔就发现自己又忘了带墨镜，只好无语地重新返家。 电梯门打开，只见长身鹤立的一人正站在她家门口。 “诶，有事？”苏语乔朝那背影问了声。 邵嘉哲转过身，脸色白如薄霜，眸中的光影却如同山谷中生机勃勃的晨曦。 该死。苏语乔心道，他身上那件熨烫齐整的白衬衫，和她昨晚梦境里的一样。 “我来还东西，但不知你家有没有人。”邵嘉哲平声说。 “是小鬼的东西？你没给他发个微信问问？”苏语乔随口道。 邵嘉哲却回答： “是你的东西。可我没有你微信。” “嗯？”苏语乔不解地歪了歪头。 从邵嘉哲的角度看去，苏语乔微微仰头，望向他的目光清亮灵动，似乎有小鹿要在眸中跳跃。 鼻息一屏，竟有淡淡的玫瑰香气，而那玫瑰花瓣上仿佛还缀着露珠。 “给。”邵嘉哲向苏语乔伸出了手。 第17章 怎么保护我？ 邵嘉哲朝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腕骨嶙峋骨感，手指虚握着。苏语乔顿步，这家伙究竟要还什么给她？ 冷白的手掌缓缓张开，一枚鲜红的玫瑰花耳钉赫然在目。花瓣小巧分明，泛着陶瓷特有的温润微光。 “你在哪里捡到的？”苏语乔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无意识地弯了弯唇。 被她的浅笑感染，邵嘉哲的嘴角无意间被牵起一个若隐若现的弧度：“昨天餐厅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服务员收拾桌面时发现的。” “谢谢了。这耳钉我和何佳各有一枚，几年前找制瓷师烧的。”苏语乔昨晚也发现丢了耳钉，今天还打算让何佳给耳钉拍个照，她好下单再做一枚。 本以为遗失的耳钉失而复得，苏语乔不禁多说了两句。 耳畔又传来邵嘉哲的声音：“昨天为什么摘下来？”不是意料中揶揄的语气，而是认真地询问。 “不想被人盯着看。”苏语乔抬眼坦诚道。 旋即，她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那盯着她看的人，她本暗指宋辞。但此时她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何佳昨天的话：饭桌上“邵嘉珩”为数不多的几次抬头，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心下一咯噔，不知接下来他会怎么接话。 “挺好看的。”邵嘉哲说。 他话音刚落的一刹，苏语乔只觉耳根发烫，头脑有一瞬的空白。 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格外诡异，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 莫不是后面还憋着大招？ 不知所措中，她微垂脑袋，取下耳钉上的蝴蝶扣，将耳钉重新戴到了左耳上。全程不超过三秒钟。 邵嘉哲目之所至， 苏语乔纤细白皙的脖颈稍稍前曲，让人联想到姿态优美的天鹅。通红的耳根更衬得脸颊白净。 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苏语乔，我们加个微信？”邵嘉哲将手插回裤兜，掏出了手机。 “……” 苏语乔再一次手足无措。 这家伙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还主动提出加她微信？！是转了性还是有什么居心？ 苏语乔惊诧地抬起眼。 她空咽了咽口水，错愕之余，心下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当没听见或婉拒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便惴惴不安地掏出了手机。 在他面前，她好像陷入了被动。 两人默默加了好友，虽然不声不响，楼道里的空气却变得有些灼热。 邵嘉哲忽然玩心又起，勾着唇角愉快地说：“好了，学姐以后找我方便了。” “……” 呵呵，果然。 苏语乔实在搞不懂“邵嘉珩”的路数了。 - 酷暑的下午，因雨天而消停数日的蝉鸣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甚至聒噪更甚。 在韩溟的办公室里，苏语乔一口气描述了自己这两周的近况，把有关梦境的困惑也一一诉说，然后仰头喝下整杯水。 “如果不被刺激还照旧做噩梦，那就说明还没治愈。但关于成瘾性的质疑为之过早。你先保持现在的状态，以后的事别想那么多。”韩溟分析。 而对于苏语乔和“梦中人”成为了邻居的这个巧合，韩溟则表露出了讶异之色。 苏语乔也觉得这种情况实在匪夷所思，只有偶像剧才敢这么演。 她斟酌了下措辞，接着问：“在这种情况下，我有没可能因为有求于他，对他日久生情？” 问题一出，韩溟好像被问住了，停顿数秒后回答道：“这就只有你自己说了算了。不过基于依恋情感而产生的依赖性，某种程度就是种瘾。” “所以你给我的建议是保持恰当的距离，从而客观地评估治疗手段和疗效？”苏语乔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微微歪头。 韩溟笑了：“我的建议不一定对，但出心一定是希望你越来越好。” “谢谢韩老师，不仅帮我治病，还帮我弟搞定了转学。”苏语乔往韩溟书桌前靠了靠，“今晚我能请韩老师吃个饭吗？会不会不守规矩？” “你晚上不是还有直播？我看直播预告是八点。”韩溟没有拒绝。苏语乔确实从未跟他吃过一顿饭。 “谢谢韩老师的关注。” “没问题。和模糊姐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能请韩老师吃饭，我受宠若惊。” 苏语乔深谙心理咨询师不应和患者交往过密的职业原则。 若不是苏语乔在帮苏晓智咨询转学时偶然发现，韩溟是那所私立高中的心理健康指导顾问，她也不会主动向他求助。而苏晓智的转学申请自然也不会如此顺利地获批。 韩溟之于她而言，一直是介于陌生人和熟人之间颇为客观的第三方角色。她甚至不认为韩溟是她所理解的“普通朋友”。 约到韩溟之后，苏语乔这会儿又开始发愁，他们二人单独进餐会不会有些尴尬？ - 苏语乔和韩溟约了五点半，在帝京大学附近的一家墨西哥餐厅碰面。 虽然两小时前刚刚见过，但换了个环境相处，气氛就不太一样了。 苏语乔和韩溟都不喝酒，聊天好像就变得必不可少了。但和家里人以外的异性独处，本就是苏语乔的经验盲区，眼下除了陈词滥调的感谢，也扯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题来。 还是韩溟主动打破了僵局。他笑着说：“耳钉很美。” 苏语乔愣了愣，笑着说：“谢谢。”想起邵嘉哲今早也说过类似的话，她终于找到了话题。 从耳钉的由来说起，顺带把何佳这个人介绍了一下。闺蜜在必要时可以被当作谈资，也是暗戳戳报了昨天被何佳揭老底的仇。 “苏语乔，你这个闺蜜，怎么在咨询的时候从来没听你提过？你们似乎一起经历了很多，下次详细说一说，也许她能帮助你治疗。”韩溟不知何时又切换回了心理咨询师的视角。 苏语乔“噗嗤”笑出声：“韩老师的小时费算得可真清楚，一分钱便宜都不让我占啊？” 苏语乔平日笑容不多，在短视频和直播间里也不算常见。她此刻的笑容让韩溟注目了片刻。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韩溟眸光微动，露出师长般循循善诱的神情，“多笑笑对你有好处。” “也就是说谁让我笑，谁就是我的药？比如韩老师？”苏语乔发现自己刚说的这句话莫名有些押韵，托着腮又笑了笑。 韩溟以果汁代酒跟她碰了一杯。 - 邵嘉哲今天被帝京大学计算机系邀请过来开会，会后已是傍晚时分，系主任便号召与会者组局聚餐。 向来对于这类饭局兴趣寥寥，但他下午的发言受到了系领导的格外关注，才不得已从众参与。 刚走进这家墨西哥餐厅，邵嘉哲便一眼看到了坐在一楼窗边的苏语乔，然后是韩溟。 两周前他见过韩溟。 韩溟是邵嘉珩大学期间的心理医生。邵嘉珩出事后，他这次回国第一个去见的人就是韩溟。 但韩溟油盐不进，时至今日邵嘉哲也没有从他那拿到任何有关弟弟的信息。他还在为此头疼。 “苏语乔和韩溟认识”，这个信息让邵嘉哲猛然想起了什么。 有次他来找韩溟时，在他办公室外碰到过一个与苏语乔模样相似的女人，当时他来得匆忙没有留心，甚至不认为会在那里遇到她。看来，那天他掉以轻心了。 衬衫上那怎么都洗不下来的口红印蹦入脑海，邵嘉哲的心脏也在顷刻间狂跳不已。 最真实状态下的自己，竟早早就被苏语乔无意间撞破了。原来苏语乔认为自己讨厌她，那么早就有了事实依据。 他这样的人，正如宋辞所说，生性一向冷淡自傲。如无必要，他不会想与这世界有过多纠缠。他不社恐，但骨子里尽是冷漠。 邵嘉珩则相反，他社恐，却温润平和，同理心又远超常人。 可就是这么巧，个性迥异的兄弟俩好像都被同一个女人蛊惑了。 - 邵嘉哲拾级而上，来到餐厅二层。 晚霞余晖透过一楼的落地窗铺陈至室内。窗边，苏语乔和韩溟相对而坐，身上披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苏语乔微笑着把一侧发丝撩到耳后，垂眸饮水。露出的耳垂上，正戴着那枚玫瑰花耳钉。 邵嘉哲远远望见，他只感觉心头发堵，无端烦躁。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了扯领口，直到褪下两粒扣子才稍稍喘过气来。 自昨天捡到那枚耳钉起，苏语乔的音容就时不时闪现在他脑海里。 不需要刻意捕捉，她就在那里，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危险、倔强却又有些可爱。 他甚至生出了把她的东西偷偷藏起来的念头，好像魔怔一般。 邵嘉哲对此感到荒谬，作为严谨缜密的理工男，他习惯性地去寻找一个理由，试图解释苏语乔的存在感为何突然之间强烈到磨人。然而这件事，或许本就没有理由可言。 为了反证自己可以坐怀不乱，他今早一改常态主动添加了苏语乔的微信好友。 但她的头像在通讯录列表里出现的那一瞬，他的心已然乱了。先是心花怒放，但很快又被沮丧淹没。因为她只知道他是“邵嘉珩”。 欣喜又遗憾，渴望又压抑。他怎么会有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点都不像他。 所以，他现在对女人，已经不再排斥了吗？ 邵嘉哲扫了眼那位特地坐在他旁边的女博导，还有此刻正红着脸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女讲师，深吸了口气。答案是否定的， 那些奇怪的情绪只不过是对苏语乔而已。 - 与计算机系的老师们一起在长桌旁坐下，被系主任拉着和周遭众人寒暄一番，餐食也悉数上桌。百无聊赖之时，邵嘉哲又随手在微信通讯里找到了苏语乔的微信头像。 苏语乔的微信昵称是s。她的朋友圈几乎空白，不是仅公开最近几天或仅对部分人可见，而是仅仅发过一条信息。 她开通微信账号的第一天，发了一条朋友圈信息：“开通微信了，有事私聊。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风格相当“苏语乔”。这应该是苏语乔的个人号，而不是模糊姐的工作号。 但苏语乔的微信头像，却令邵嘉哲感到意外。早上刚加上好友时，他注意到苏语乔的头像是一片星空。中午的时候，微信头像变成了一枚玫瑰耳钉的特写。 把耳钉还给她是对的。 似乎能体会到她头像变化背后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邵嘉哲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种隐秘的雀跃。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幼稚。 现在他又与她意外身处同一个时空之中，感觉微妙而奇特。不自觉地再次向一层窗边望去。 此时的苏语乔很耀眼。只不过坐在她对面的是韩溟，这男的也太碍眼了！ - 跟韩溟吃了半小时饭，苏语乔手边的手机忽然铃声大噪，电话那头是柴媛。 柴媛激动地大呼小叫：“乔乔，你有一条短视频点赞破千万了！” “不错。”苏语乔正用纸巾擦嘴角，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不是，今晚你能不能约到那帅哥一起直播？” “什么？”苏语乔一头雾水。 “自己先看看那视频和网友留言，回头给我回电话。”柴媛匆匆挂了电话。 苏语乔抬眼，不好意思地看向韩溟：“韩老师，公司有点事，我先处理一下可以吗？” “和我拘谨什么？”韩溟轻笑。 苏语乔打开拔丝蘑菇的短视频账号，一眼就看到了今天刚爆的那一条。工装风穿搭，很常规的内容。 但吃瓜群众们的关注点显然不是她的穿搭，而是电梯她身后不慎入镜的“口罩男神”。 一众路人粉在她的账号下留言：“请模糊姐帮忙把男神的口罩扒掉！” “我要给男神生猴子！” “活捉一个路人男神！” 甚至有网友指出：“我好像在大学城区医院见过他！” 平台热榜前三的新闻也变成了： “女网红视频背景路人蹿红。” “路人神仙颜值抢风头，吊打网红！” “网络惊现口罩男神，遭全网人肉。 一层薄汗瞬间沁出额头，苏语乔唇线拉直，无语至极。 那位被网友截屏的“路人”，不就是那天跟她一起上医院去的“邵嘉珩”吗？！ 网友原来可以无聊到这种程度，仅凭戴着口罩的半张脸，就一口断定此人是“神仙颜值”？ 也不知谁先开的头，但可以确定的是，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追随者和起哄者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口罩男神”强势霸屏，风头无两。 她把视频声音关掉，又认认真真看了遍这条长度不过三分钟的视频，其中仅有五秒是电梯里的场景。隐匿在电梯角落的“邵嘉珩”全程低头刷着手机，只有最后一秒抬起了头。 正是这一秒被眼尖的网友截图并广泛传播。 图中之人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而立体，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反起到了欲盖弥彰的作用，更凸显出五官比例的优越。 他的视线方向不明，似有意无意注视着苏语乔的背影，又仿若没有焦点，傲睨万物。 黑色立领运动服把拉链拉至顶部，衣领堪堪抵着下巴。整个人宽肩窄腰，瘦高清峻，一身禁欲的气息。 说是“口罩男神”……也所言不虚。 苏语乔做了个深呼吸，跟韩溟打了声招呼，便拿着手机走到餐厅门外给柴媛回电话。 - “柴媛，那人和我住在一栋楼，也不熟。先冷处理，让网友自己猜？热度过了也没什么好炒的了。”苏语乔拿起电话对柴媛说，“戴着口罩，也没那么好被人肉出来。” 柴媛说：“我就料到你会这样说。不过普通人可能承受不了被人肉的压力，你邻居知道这事吗？知道了大概会很困扰。” 柴媛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有个双赢的方案。有个男网红叫x先生，主动联系了我们，想今晚跟你做个连线直播。如果你那位邻居不打算出圈，有的是人愿意顶替。” “……” 苏语乔沉默。在流量即王道的网络世界里，名利场的光怪陆离令人咋舌。 在考虑跟那男网红直播连线之前，恐怕她要主动找“邵嘉珩”谈一谈才更妥当。 放下手机，苏语乔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一辆辆机动车在身边的柏油马路上呼啸而过。 因为她的不小心，邻居意外被推上风口浪尖，无论如何，她都需要负责。可是，她该如何跟他开口？ 这不仅仅是欠人情这么简单的问题了，她联想到了自己“天生衰星”的命格，这次不会是又间歇性地发功了？ 思绪陷入迷茫。 和韩溟的这顿饭无论如何是吃不下去了，好在她提前结过了账。苏语乔给韩溟打了个电话，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韩老师，我这现在有个要处理的事……” 韩溟在电话那端笑了起来，透过落地窗朝她招了招手：“快去忙。我看到热搜了。口罩男神该不会就是你梦里出现的那位？” “……”苏语乔无语。 韩溟的话听上去像是朋友间调侃，若不知语境一定会令人心生误解。但韩溟不会。 苏语乔暗暗叹了口气道：“谢谢，那我先走了。” - 苏语乔今天没带包出门，挂断电话便转身往旁边的停车场走去。一个颇有辨识度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苏语乔。” 脚步顿在原地，苏语乔回过头，看到邵嘉哲单手着插兜，朝她信步走来。 天光之下，揭开口罩的新晋网络男神一派玉树临风，气度清绝。 苏语乔不由得呼吸一滞，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就像初见时那般，他们彼此直视着对方的双眸，互相试探、不置一言。不同的是，此刻他们的距离正越来越近。 两人距离一米之遥时，邵嘉哲停下脚步，先开了口。 他说：“这么巧？” 苏语乔猜不透他这句话是寒暄还是试探，抑或是为后话埋的伏笔。 她抿了抿唇，放弃掩饰，不想再迂回周旋，决定发直球。苏语乔眨眨眼睛：“你知道了？你红了。” 邵嘉哲神情一凝，又走近半步，在二人距半臂之时微微低头：“那你要怎么保护我不被网友人肉出来？” 苏语乔微怔，只见男人继续躬身与自己平视，眉眼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像生气或羞恼，却似乎带着不屑一顾和看热闹的情绪。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还是问了句：“你不想红？” 邵嘉哲蹙着眉摇摇头：“没想过靠这红。” 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映出苏语乔的面容，他继续开口追问：“我在国内呆的这50天，你打算怎么保护我？嗯？” 第18章 狸猫换太子 夕阳给天空镀上金辉，马路边的喧嚣被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心跳声淹没。 ? 邵嘉哲的存在感在这一刻骤然加剧。苏语乔闻到了男人身上薄荷与松香混合的气息，清清浅浅却又格外绵长。 苏语乔有些惊慌地后退半步：“这次我失误了，抱歉。” 邵嘉哲直起腰板，唇角扬起，露出一脸“我知道了，你继续说”的表情。 苏语乔从裤袋里抽出口罩给自己戴上，口罩透出的声音闷闷的，她说：“我会确保自己不被网友认出来。你短期内如无必要就别戴口罩，出门考虑戴墨镜。还有，我们保持距离，尽量不在公共场合同时出现。” 邵嘉哲听罢，抱着手臂“啧”了一声：“这就是解决方案？” 显然并不满意。 因他这样一怼，苏语乔也被激得斗志昂扬，她说：“我正在考虑和一位男网红直播连线，他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你愿意把口罩男神的殊荣让他吗？” “啊～狸猫换太子，祸水东引。”邵嘉哲点点头，“这招还不错。” 他又思考片刻，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可我都被人肉一天了。在国内待的这49天里，我这无辜的受害者怕是要在惶恐中度过了。” “……” 这就……赖上她了？ ? 苏语乔无奈地看了眼手机说：“再不赶回公司就迟到了。我先去直播，补偿措施想好了会告诉你。” 她把脸侧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有些局促地说：“你如果想到什么，也可以在微信上告诉我。我先走了。” 霞光之下，她的耳朵很红。 - ? 征得邵嘉哲的同意后，苏语乔采取了柴媛的建议，借“口罩男神”和x先生的双重流量转危为机，争取冲一波销量。 今晚本是护肤品大促专场，在直播开播前苏语乔特地录了条预告视频，宣告今夜将揭秘“口罩男神”的真面目。 她在视频里强调，路人意外蹿红她自己也没料到。不过从网友反应看，绝大多数人都不信。 早就听说过x先生的传闻。这位男网红非常擅长和美女主播捆绑炒作。这次主动找过来寻求合作必然是有备而来。 苏语乔还能预想到，直播结束之后，她还不得不把来龙去脉掰开揉碎，再跟她爸妈解释一番。但眼下，还是先搞定直播。 匆匆刷了x先生发布过的视频，又抓紧时间看完了柴媛准备好的资料。 这个x先生名叫肖霖，也是帝京大学毕业的，专业是新闻系的播音主持，做主播也算是专业对口。 肖霖从两个工作室共建的工作群里添加了苏语乔做好友。好友申请通过之后，他立刻发了一通视频电话过来。 肖霖露齿而笑，舌尖舔了舔唇角，朝她眨眼：“关注模糊姐很久了，幸会呀！” 隔着屏幕与没有美颜滤镜的肖霖面对面，苏语乔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发型、眉眼和“邵嘉珩”真有七分相似。此人五官清秀，谈吐风趣，如果不做网络主播，也许也会是位不错的主持人。 虽然眉眼相似，但交谈后的观感又明显不同。肖霖的音容笑貌多多少少有些“装”的成分，还能隐隐感觉到一股轻浮的浪荡之气。 “邵嘉珩”则不同。虽然他的长相里有嚣张的成分，言行又令人捉摸不透，但她并不觉得他在装模作样，那个男人似乎自带贵气，无需修饰。 “模糊姐，能不能说实话，你有男朋友吗？是视频里的那个吗？”通话末了，肖霖冷不丁问道。 “没有。不是。”苏语乔对这个越界的问题甚为不满，又隐隐感觉待会直播可能会出现幺蛾子。鉴于二人现在在一条船上，才没有当场甩脸发作。 最后，苏语乔特地强调了句：“今天就事论事，不炒cp，ok？” 肖霖喉喉中发出一声闷笑。 五分钟后直播就要开始。 - 邵嘉哲赶在八点前回到家，门刚打开，就被从隔壁房冲出的苏晓智堵住。 “珩哥，我姐闯大祸了，你大人有大量。我姐肯定会补偿你的。”苏晓智抓耳挠腮，看上去比他刚见过的苏语乔还要懊恼。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趁机做网红？”邵嘉哲打趣。 “珩哥你不是？”见邵嘉哲全然没有郁闷之色，苏晓智惊愕。 邵嘉哲拍了拍苏晓智肩膀，淡淡一笑： “如果能被更多人认识，我希望不是靠外表。” 他掏出手机瞅了眼时间，对苏晓说：“你姐今晚直播也许会有惊喜。” 苏晓智闻言忙说：“本来我也打算边写作业边看她直播。” 邵嘉哲瞥了他一眼：“我这当事人先看，之后跟你同步情况。手机给我，你回去先写完作业。” 苏晓智难以置信，现在苏语乔不太管他了，怎么反倒是珩哥越管越多了？ 手机被收走，苏晓智只能悻悻回屋。 邵嘉哲回到家，第一时间进入了拔丝蘑菇的直播间。 - ? 开播画面一开启，呼唤“口罩男神”的声音就铺天盖地而来。 ? 苏语乔抱歉地对着镜头说：“品牌方爸爸对不起，今天在我直播间，口罩男神可能会抢了你们家大促专场的风头。” “不过。”她语意一转，“我们都是为粉丝服务的，宝贝们的需求必须满足，对不对？” 如潮水般涌进直播间的网友瞬间沸腾，纷纷表示愿意一边看男神一边吃瓜消费。 屏幕前的邵嘉哲随手开了瓶纯净水，边看边嗤：“真是个奸商。” 苏语乔娓娓道来：“这位口罩同学这次是不小心出镜的，他表示很抱歉，今天不小心抢了模糊姐的风头……不过姐大人有大量，还问他要了很多照片，今天作为福袋抽奖礼物，送给大家。” 随即镜头打在苏语乔手上的一叠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不同角度的“口罩照”。 留言区已开始沸腾，所有人都在猜照片里的人是谁，还有人表示质疑，坚称照片里的人不如视频里的男神帅。 和网友一边互动，苏语乔一边推品。购物链接上了一条又一条，直播间的围观人数越来越多，骂声却也越来越多。 苏语乔镇定自若。她和x先生约好了九点才连线，前戏要做足才令人印象深刻。 - ? 网友的喜怒无常和偏激态度在一众攻击话语中展露无余。诋毁和诅咒的字眼变着花样刷屏。 邵嘉哲坐不住了。喝空的矿泉水瓶竟被他攥到变形。 做网红自然需要懂得调动网友的情绪，但同时，也会遭到极端的情绪反噬。 ? 捕获名和利，本就需要付出代价，只不过今晚苏语乔本不必要遭受这样的攻击和谩骂。 邵嘉哲回想起那日电梯里的情形。他本已靠边站，本也打算全程事不关己地刷手机，可就在苏语乔即将关掉镜头时，他鬼迷心窍般地看了她一眼。 正是这一眼，如今酿成大错。 为了让他摆脱被“人肉”的风险，苏语乔临时调整直播计划。此时正一人抵挡着来势汹汹的“千军万马”，就好像一个只身为他引开危险的孤胆英雄。 而她，终究不过是个小姑娘。 网络上的一时喧嚣，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当事人的沉默而远去。他又何必对她开玩笑让她负责？ 都怪理智被一时的私心蒙蔽，他只不过是对韩溟那家伙不爽，找机会接近她而已。 对自己幼稚的行为无语至极。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胡乱搓了把脸，默默打开电脑。 - x先生终于在九点整跟模糊姐连上线。 留言区炸开了锅，有人兴奋，有人质疑，有人惊喜，有人失望。这个世界本就众口难调。 也许是x先生的身份和颜值与网友的期待落差有些大，很快“买水军炒作”的质疑声占了上风。 直播室里，柴媛用一张a4纸写了一句话，高高举起给苏语乔看见。纸上写着：“舆情不妙，和网友互动救场！” 工作群里，两个工作室的人统一了策略。 气氛不好，货先不卖了。 肖霖在镜头前笑着说：“粉丝们好像有不少疑问，我和模糊姐来跟大家聊聊天。” 有网友连发十条留言刷屏质问：“今天口罩男神上热搜是不是你们雇了水军联合炒作？” 如果真要炒作，炒作结果最有利的一方必然嫌疑最大，那一方自然是x先生。苏语乔暂时闭嘴，让肖霖先来回答。 肖霖诚恳地说：“我长什么样，粉丝难道不知道，还犯得着找水军帮忙造势？网友期待见到的口罩男神十有八九是素人，这样的结果才更有戏剧性，也才能满足大家的想象。我为什么想不开给网友制造落？这不是作死吗？ 不过今天能得到网友抬爱，我也是受宠若惊。希望大家不要恶意揣测，意外入镜是个巧合，不知道那截图是怎么火起来的，但我真的没雇水军。” 这是事先想好的答案，还算能自圆其说。只是，他只强调了自己没雇水军，没帮苏语乔说话。 苏语乔更没想到，肖霖的话还没停，他意味深长地托腮笑道：“我还看到有网友问，为什么我和模糊姐会同时出现在电梯里？网友好像是指定模糊姐来回答。” 苏语乔眉心一跳，肖霖的话有很强的引导性，言外之意是：“大家快去关注这条视频真正的出发点。模糊姐和x先生同坐一趟电梯到底是不是偶然，为何拍视频时没有避嫌？” 肖霖这人和女主播捆绑炒作的手法果然已经炉火纯青。 苏语乔其实早就和肖霖统一了口径，二人只是碰巧在电梯上遇到而已，轻描淡写带过就好。可现在因为肖霖的特意引导，网友的关注点瞬间转向了两人的真实关系，以及苏语乔的真实用心上。 网友对此天然有着猎奇和八卦心理，如果回答不好，苏语乔就是最受打击的一方。 肖霖是懂流量的，现在围观群众们最期待看到的剧情走向，自然是模糊姐和x先生炒cp。 如果她默认了去迎合，接下来就要配合肖霖在直播间里出演暧昧互动，以此增加话题度，跟他惯常的炒作套路如出一辙。 苏语乔沉默了。 在聚光灯和狗仔镜头追逐下的明星艺人们，大概早就习惯了虚以逶迤。既然隐私可以变现，那即便是隐私，也必须在某种程度上符合大众期待，这才能保证人设不崩。 但她并不擅长演戏，更抵触将个人隐私暴露在大众眼前。 早前她之所以能收获粉丝，也是基于作为素人时的特质。模糊姐的人设本就约等于苏语乔本人。若不是本色出演，她这社恐做主播也不会做得如鱼得水。但她的原则是不会出卖自己和家人的隐私。 置身于各色目光之中，到底应该迎合粉丝，还是坚持做她自己？ 她一动不动，以至于有网友疑惑，拔丝蘑菇直播间的画面怎么突然静止了？是不是哪里的设备或网络出了问题？ 站在苏语乔侧前方的柴媛早已变成热锅蚂蚁，后脊和额上冒出了冷汗，忙不迭用手背擦拭起来。她当时极力主张让x先生入局，现在看来是妥妥给模糊姐挖了个坑。 - 柴媛焦急懊恼的表情被苏语乔的余光收尽。苏语乔也是一头乱麻。 她很想不管不顾地甩出一句“关你屁事”，然后下播走人。 就在她真打算破罐子破摔宣布“下播”时，看到了一个昵称为s&s的网友留言： “模糊姐应该很委屈，认认真真做了个视频，粉丝关注的却不是她精心准备的内容，而是背景路人。被曝光的所谓路人居然还是个网红。男网红更火了，她却不得不去应付各种绯闻和揣测，除了一波毫无质量的流量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我相信模糊姐的人品和努力，希望模糊姐不要被这乌龙事件打击到。” 苏语乔看完这个留言，喉头一紧，心中是五味杂陈。 一股温暖的力量也强势地涌上了心间，与此同时，这段话似乎在教她如何做“危机公关”。 坚持本心，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才能走得更远。 她做主播一天，只要有一个支持自己的粉丝，她就该坚守本分，给他们提供真实的价值，而不是执迷于哗众取宠的炒作。 苏语乔在镜头前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双手支撑着桌子，缓缓开口： “我说那是乌龙事件不知有多少人会信，但这世上的巧合，哪有那么多可解释的？我如果想蹭x先生的流量，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合作，既没必要偷拍，也没必要暗戳戳制造绯闻。 我不是明星也不是艺人，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自媒体人而已。我认为自己能给粉丝带来的最大贡献，就是传播有价值的内容和推荐高性价比的产品。主播模糊姐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而我的隐私实在没有太大的情绪价值和商业价值。 今天热搜的当事人都在这里接受大家的审视。喜欢我的粉丝，希望你继续关注我的内容。对我失望的粉丝，我也只能说句对不起。不管怎么样，虽然这波关注度来得突然，但我会把这作为对自己的鞭策。” 虽然她也希望粉丝越来越多，但不喜欢她的粉丝她也无法强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地说：“这位名为s&s的朋友，谢谢你的留言，你给我的感动，是多少钱都不能比拟的。” 和她连线的另外半屏画面中，肖霖脸上露出错愕，神色不满但又不好发作。 苏语乔看得出来，他在暗嘲她装逼，送上门的流量也接不住。 果不其然，网友吐槽她装逼的留言又霸了一会儿屏。 但说完前面番话后，苏语乔死死把握住了自己身处主场的地位。 从容地回答完几个尖锐的问题，苏语乔对肖霖说：“今晚依然是拔丝蘑菇的大促专场，谢谢x先生及时站出来给我的直播间带来了流量。” 她微笑着向肖霖摆手道别。 挂断连线前，肖霖尬笑了起来：“模糊姐，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虽然无聊，但说明我们挺有缘的，对？” 肖霖在最后时刻还不忘点燃八卦的火苗，这让苏语乔哭笑不得。她对他隔空喊话道：“同学，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不是一路人。 - x先生走后，拔丝蘑菇的直播间气氛逐渐恢复正常。苏语乔再也没看到过网友s&s的留言。 但十一点下播的时候，她却收到了来自“邵嘉珩”的信息。 “还有49天。” 这是他发给她的第一条消息。 第19章 孤胆英雄 手机屏幕亮了一分钟后自动暗了下去，但苏语乔又用指尖迅速划了一下屏，没让手机黑屏。 从惊心动魄的直播现场退下后，苏语乔灌了瓶牛奶压压惊，一直注视着邵嘉哲发过来的那条信息。 信息发来的时间跟她下播时的时间一分钟没差。是真这么巧，还是他专门看了她的直播？ 苏语乔回复他：“你有什么想法？” “明天来隔壁找我，坐下来商量。” 苏语乔咂了咂嘴。她回复：“好。” - 这时，柴媛无措地走到苏语乔身边，一脸愧色：“乔乔，我错了！我利欲熏心，听信了肖霖那边商务的蛊惑，没想到他们这么下作。” “但最后拍板的是我，是我活该被坑。”苏语乔给柴媛递去一瓶没开过的牛奶，“吃一堑长一智，我们都吸取教训。”苏语乔现在压根不想再提起肖霖这个人。 “好消息！”负责运营的小安捧着笔记本电脑跑了过来，给苏语乔和柴媛看了刚更新的后台数据，惊呼：“因祸得福了，下播前数据狂飙，一个晚上卖了300万。” 柴媛瞬间又被打了鸡血，咧嘴笑出了声。 苏语乔无正形地靠上椅背，无奈道：“我宁愿不要这样上热榜，也别掺和炒作。对我本人来说，这不值得庆祝。” 眼下关于如何给被误伤的邻居“偿债”，她还毫无头绪。 无意识间戳开了昵称为“邵嘉珩”的微信头像，是一幅白底黑字的图。 图上有一行英文：“hello，bug。” 传说中的程序员，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这时，徐岚、苏秉杰和苏晓智果然齐刷刷地发来了微信。 苏秉杰说：“乔乔，爸爸看了今晚的直播，知道你这样处理是想给邻居解围。要一个人面对这么多非议，委屈你了。不过你还是要和邻居好好沟通沟通。” “我知道。”苏语乔回复。 “委屈”二字映入眼帘，忽然起心动念，苏语乔在短视频平台的粉丝里找到“s&s”，回关了这个网友，但他没有编辑个人资料，个人作品里什么都没发。 - 第二天早上十点的时候，苏语乔在床上做了个“鲤鱼打挺”，极速直起了身子。 苏晓智早就补课去了，而她也已经清醒了半个多小时。 昨夜自然梦到了“邵嘉珩”。 相较以往，这次的梦更加不可思议。他在她的梦境里，不再只有一个表情。他不仅直视着她，还一改常态地对她笑了起来。 她有点受不了他的笑。即便笑意浅淡，也勾得她心头莫名发颤。 男人气度斐然，那目光是如此澄澈，那神情是如此恬静，苏语乔无端想到了一个词——“白月光”。虽然她人生中迄今不曾遇到过“白月光”，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 她的“夜间小剧场”似乎正在往狗血偶像剧方向愈演愈烈。而分裂的是，她在现实中刚得罪了他，正苦恼于如何解开这僵局。 他不是“白月光”，而是她的“索债者”啊！ 造孽啊啊啊啊！ - 又是新的一天，既然犯了错就要勇敢面对。 苏语乔拿起手机，给“邵嘉珩”发去信息：“今天什么时候在家？” 信息秒回：“现在就在。” 想着两手空空过去似乎不妥，苏语乔又问了句：“虽然时间晚了点，不过你吃早餐了吗？我去买点？” “直接过来一起吃，早餐做多了。我也刚醒。”“邵嘉珩”回复。 “也？”苏语乔嘟囔着，起床洗漱收拾。 - 苏语乔洗漱收拾完之后，从冰箱里捎上一盒草莓和一盒蓝莓来到隔壁。 “咚咚咚”，“咚咚咚”。 邵嘉哲打开房门，看到了一身休闲打扮的苏语乔。 白色宽松蝙蝠袖衬衫，一侧下摆随意地塞到七分牛仔裤的腰线里，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小腿。 他从鞋柜里拿出双咖色一次性布拖鞋放在地上，接过了苏语乔手上的水果。 苏语乔蹬了双人字拖过来，换鞋很方便。她换好拖鞋，低头将人字拖对齐，在鞋架上放好。 邵嘉哲的视线无意间落在她裸露的脚趾上。没有涂指甲油，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一粒粒仿若珍珠。 “坐。”邵嘉哲眼神示意她去餐桌那边稍作等待，“我把早餐端出来。” 苏语乔有些踟蹰地始终没有迈开脚步。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没有自己一个人去异性家里的经验。 似是看出了她的迟疑，邵嘉哲似笑非笑：“房门开着还是关上？” “……” 苏语乔抿了抿唇，回头伸手关门：“开着空调的话就关上。” 邵嘉哲快步去厨房端出两碗鸡丝粥，两枚分开盛放的煎鸡蛋和两小碟白灼罗马生菜。他招呼她先吃，又回到厨房清洗苏语乔带来的水果。 邵嘉哲的身影暂时消失。哗哗的流水声从厨房里传来，知道他还要洗一会，苏语乔那颗吊着的心稍稍放松，兀自打量起屋里摆设。 浅橘调木地板，乳白墙面，柜子很少，同样是乳白色调，大厅略显空旷。 和苏语乔家不同，这里阳台和大厅之间有磨砂推拉门阻隔。大厅和阳台交接处挂着天蓝色的窗帘，那蓝色很浅，柔和得让人联想到刚刚天明时的天空。 大厅中央墙面上那幅巨大的油画，很快就吸引了苏语乔的全部注意力。 画上是一片蓝色的海，近处惊涛拍岸，雪白水花随处四溅，远处波澜不惊，如深蓝色的天鹅绒布。天光明亮，云层高远。没有海鸥，没有船只，没有人烟，只有一只随波逐流的漂流瓶。 辽远淡然的情致跃然于画布之上。 苏语乔瞬间想到了be。be曾经给她看过他手绘的画，全部是蓝色调打底，就如同眼前这幅。 这位蜜秘网友不知何时已经给她设了一个心理锚点，看到大片的蓝色，她便会联想到他。 - 邵嘉哲从厨房端着果盆出来，视线聚焦在站在大厅中央的苏语乔身上。 她微微仰头看画，齐背的浅栗色长发蓬松柔软，看上去慵懒随性又有些神秘，和邵嘉珩画的那片海氛围互洽。 “现在吃早餐？”他问。 苏语乔回了到餐桌边，舀起一勺鸡粥，但又顿住。 “我刷了下舆情，今天网友人肉你的意愿基本已经消退了，口罩男神的热度明天一定会被别的新闻压下去。”她看向邵嘉哲，“不过，要怎么做才能安抚你受伤的心灵？你有想法了？” “能不能先吃饭？再不吃就凉了。”邵嘉哲故作委屈状苦笑道，“也不用把我当成债主？” 自从他主动加了苏语乔微信开始，苏语乔就觉得这人的存在感呈指数级增加。 “邵嘉珩”现在显然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但怎么看上去，他好像还真有点无辜的样子？ 苏语乔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人明明知道我是上门还债的，这顿早餐该不会是“鸿门宴”？ 她垂眸抬手，把勺子送到嘴里，咂了一口。他的手艺居然远超徐岚。 看到苏语乔吃下第一口后神色舒展，邵嘉哲暗自松了口气。 “吃完再说。”邵嘉哲也挑起一箸青菜开吃。 苏语乔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邵嘉哲蓦地抬起头：“怎么？” “怕热搜的事对你个人生活产生负面影响。”苏语乔不打算待会再聊，坚持速战速决。 “那倒不会。”邵嘉哲勾唇，“看来学姐对我还挺上心。” 啧，怕梦到你变成厉鬼向我讨债，能不上心吗？苏语乔无语至极。 “没看出我是很认真地想补偿你吗？”苏语乔反问。 因为容易焦虑，所以更加认真想要做好。 只见邵嘉哲眸光微动，缓声道： “嗯，我信你。”望向她的神色居然诚恳又笃定。 苏语乔后脊一僵，刹那间起了一背鸡皮。 邵嘉哲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吗？现在对她说出这种话，莫不是有诈？ -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二人很快吃完早餐。不知是太饿还是这顿早餐意外的好味，苏语乔吃得一点不剩。 邵嘉哲把餐具往厨房一搁，直入主题说：“我给你发个东西，帮忙提提意见。” 苏语乔在微信上收到了邵嘉哲的小程序，名字是“孤胆英雄”。打开后发现是一款轻游戏。 “我很少玩休闲游戏，简单粗暴过于无脑的我都玩不下去。所以我提的建议不一定有参考价值。”苏语乔想了想，问道，“提提建议就算补偿措施？” “学姐果然拎得清。”邵嘉珩在黑色布艺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沙发坐垫，示意她也坐。他说：“我做的这款小游戏，希望你帮我推一推，有钱一起赚。” 原来是从钱的角度考虑补偿方案，果然够简单直接。 苏语乔也考虑过用钱来解决，但又怕弄巧成拙加深误会。现在由“邵嘉珩”主动提出，正好打消了她的顾虑。 “没问题，我帮你推。不过这种小游戏能怎么赚钱？”她来了些兴趣，但依然坐在餐桌旁没挪动。 “广告招商和增值服务。”邵嘉哲解释，“这类轻游戏本身就是流量渠道。” “好，我先玩，之后给你建议，也会好好想想怎么帮你推。我最近正好想建粉丝群。”苏语乔见双方已经在“偿债”方案上达成了共识，便往门口走去。 邵嘉哲连忙起身，眼疾手快帮她开了门。 苏语乔弯腰穿鞋，直起身时，脑袋差点撞上邵嘉哲胸膛。回过头才发现两人隔得有多近。 ? ? 邵嘉哲的呼吸如同轻雾，自上而下拂过她的鼻尖。 苏语乔睫羽颤了颤，心头有点发紧，没再抬眼看他，径自走了出去。 “赚多赚少倒没无所谓。大家邻居一场，别留心结。”在苏语乔的身后，邵嘉哲开了口。 看不到他的神情，但那语气听上去却颇为郑重，像是考虑许久后才说了出口。 苏语乔脚步顿了顿，应了声：“我会尽力。” - 因为这天不去公司，苏语乔一回到家就窝在沙发上玩起这个小游戏。 没有复杂的世界观，游戏机制就是迷宫加打怪。玩家作为“孤胆英雄”一局局地走迷宫闯关，如果遇上敌人就拼手速互k，走错岔路口调头往回走时要做数学题才能继续走，直至通关。 一关不过可以重来，通关后才能玩下一关。 游戏不算难，但也不算简单，画面精良，节奏介于烧脑和放松之间。苏语乔玩了两个小时，眼看中午十二点半已过，她打通了九十关，平均不到一分半一关。 设计者很懂得抓住玩家的注意力，酣畅淋漓地玩了两小时，苏语乔的心情倒是舒畅不少。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学她敲门。 来人是邵嘉哲。 “还没吃午饭？”他问。 苏语乔掌着门回答：“不饿。你那游戏到底有多少关？” “玩来消遣放松可以，别有瘾。关卡是ai自动生成的，要多少有多少。”邵嘉哲笑着说，“你不休息，手机也要休息。” “你能监控到我的数据？”苏语乔又问，“那我打得怎么样？” “后台能查看你的账号。难度系数可能得再调低一些，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邵嘉哲说，“你这水平已经不像小白了，而且你的数学好像不错。” 两人围绕着游戏又在玄关处聊了几句，邵嘉哲忽然说：“我煮了面，一起吃吗？” “不了。”苏语乔双手抱胸回答着。 可没想到，邵嘉哲竟一把抽出了她手腕，不容置喙地说：“走，我又做多了。” 苏语乔的手指下意识地蜷起，踉跄两步后，腿脚竟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往常，谁敢对她拉拉扯扯，她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甩开避过？ 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口软，她这岂不是又要欠一笔人情？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隔壁家里了。 见苏语乔跟了过来，邵嘉哲松开了手，掌心已经微微泛湿。 - 早餐吃得晚，邵嘉哲没有给苏语乔盛满整碗，但汤面中有鸡蛋、蔬菜、牛肉和鲜虾，对于简餐来说，营养搭配已经相当到位。 习惯性地先端起碗喝了口汤。 “厨艺不错，平时喜欢下厨？”毕竟吃人嘴软，苏予也没忘记客套。 “做得不多，都是随便做做。”邵嘉哲风轻云淡地回答道。 “你不是说不怎么玩游戏吗，为什么会想到开发游戏？孤胆英雄是你一个人做的？”苏语乔又随口问道。 话音刚落，邵嘉哲嗤了一声：“你还记得？” “这不是何佳问你的时候你亲口说的吗？” “那要看怎么理解了，如果和网瘾少年比，我确实不怎么玩。” “所以你那天压根不想参与聊天？”苏语乔“哦”了一声。 “你不也是吗？”邵嘉哲反问。 二人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唇角竟都扬了起来。 他们平日都是不常笑的人，这样与人面对面地会心一笑更是绝无仅有。 看着对面的人扬起了唇角，苏语乔忽然觉得“邵嘉珩”好像真实了点，沟通起来也没那么别扭了。 隐隐感觉他眸光里多了一些模糊的色彩，让她想起雨后地面积水中彩虹的倒影。 而此时，邵嘉哲的胸腔里泛起了一阵轻微的痒意，好像有只小猫在用爪子逗弄般地挠着他。 想起昨天，苏语乔曾坐在落地窗旁对着韩溟微笑。事后只要一想到那画面，他就会感到烦躁无比。 此刻，那股烦躁已被无声化解。她眼里的星星，就好像深夜广袤沙漠上的璀璨银河，也在他的心里闪闪发光。 就在这一瞬，邵嘉哲确认了自己的心。 他从来不抢弟弟喜欢的东西，这一次除外。他想追她。 这种无法抑制的冲动，让他不再纠结是不是“公平竞争”或者“胜之不武”了。 - “小游戏是我一个人做的，所以我也没有信心，会不会有人喜欢。”邵嘉哲说。 “我的观点可能不具有代表性。”苏语乔坦诚，“因为我现在确实也需要借助外物转移注意力。” 邵嘉哲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视线一直没有从苏语乔脸上移开。 “就我而言，倒是挺喜欢玩的，可以让我缓解焦虑。”苏语乔留意到他的视线，不自在地垂下眼帘。 汤碗里面汤金黄，浓郁但不粘稠，那几缕漂浮在碗中的翠色葱花，模样甚是可爱。苏语乔无端分神了。 沉默片刻，她问：“你给小鬼玩过没有？我不希望他现在沉迷游戏。” “没有。你是头一个。”邵嘉哲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我看过篇论文，适当玩游戏转移注意力可以缓解焦虑。是不是越是认真的人，就越容易焦虑？” 他不再看她，垂眸吃面。 “哦。”苏语乔的心情有说不出的跌宕，也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偷偷抬起眼，却再次与他的目光相遇。 “……” 苏语乔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学生上课偷看课外书时，猛然发现老师就站在自己身边那般。 邵嘉哲再次勾了勾唇：“你对人情借还的事是不是过分在意了？这样你很容易焦虑？我们又不是敌人，在很多方面是不是可以合作共赢？” 他的神情比刚才柔和了几分，一改往日的清冷。 苏语乔想起，be也曾敏锐地发现她这人对人情的借还是过度关注。 “合作共赢”这几个字居然会出现在这个毒舌的家伙嘴里。苏语乔愣了几秒后，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比如？”她不明就里。 邵嘉哲颇为自得地开了口： “我可以帮忙在晓智的电脑和手机里安装上游戏监控插件。自行设置游戏时长，时间一到就会自动跳出游戏界面。即便发现了问题，他也只会以为是中了病毒。他破解不了，但我可以教你怎么解。” “……” “而且，这个人情不用你还。” “……” 第20章 欠人情 话音落后， 只有两个人的房子忽然安静下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邵嘉哲寻思着，自己刚才的表现在苏语乔眼里是不是过于反常了。 于是他放下了筷子，稍微弄出了些声响，然后再次望向苏语乔。 对于苏语乔来说，邵嘉哲的话太过令人意外。 她的诧异之色一时间无处遁形：“你……做过类似的事？” “做过。我大概知道怎么管小孩。”邵嘉哲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苏语乔眸光微动。 好半晌，她才艰难道：“如果你不是成心给我拉仇恨的话，那我考虑考虑。” “我们又不是敌人。”邵嘉哲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颇为无辜。 苏语乔从未想过，“邵嘉珩”会如此关心苏晓智，而且他还主动提出帮她“管小孩”。 “还有。”邵嘉哲继续着关于“合作”的话题。 苏语乔洗耳恭听。 “我不太会做饭，总是不小心做多了。你和晓智能不能都帮忙吃一点？”邵嘉哲无奈地垂下眼睑，“当然，我也不常下厨。” 苏语乔自然对他的话深感怀疑，他理解的“不太会做饭”、“不常下厨”、“不怎么玩游戏”大概都和常人理解的不一样！ 再这样“合作”下去，他们之间的人情哪还能分得清清楚楚？他真不介意她不还？ “如果非要从人情角度来考虑，我蹭过你们家的饭，本来也该还这个人情。”邵嘉哲似乎猜出了苏语乔的心理活动，又补了句。 “一件一件来。”苏语乔搁下筷子，“我吃完了，帮你洗碗？” 邵嘉哲有点好笑，大大咧咧地瞟了她一眼：“这你就别管了。你去忙。” 他站起身，径自帮苏语乔开了门：“欢迎有空常来。” “嗯？”苏语乔有点晃神，她和“邵嘉珩”的关系怎么就从互相装作不认识变成“有空常来”了？ 苏语乔迈出门槛的一瞬，只听见邵嘉哲用轻快的语调说了句：“还有48天。” “……” 苏语乔想起这人昨天曾对她说，因为怕被人肉而感到惶恐，但现在看上去，他哪有一点作为“受害者”的样子？ “那祝你早日脱离苦海。”苏语乔偏头看了邵嘉哲一眼，语气同样轻快。 身后有低低的笑声入耳，苏语乔也有点想笑。 - 苏语乔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天她就拍了个工作室全员对小游戏“孤胆英雄”上瘾的剧情短视频。 她给“孤胆英雄”小游戏贴上了“减压神器”的标签。 在她的安利下，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也都成了“孤胆英雄”的玩家。但玩了几天之后，其他人都委婉地表示，游戏有些烧脑，不太适合普通人用来减压，随时可能弃玩。 小游戏能不能火，还真是个未知数。 粉丝群按计划在这周陆续了建起来，苏语乔又在群里推了几波。 柴媛不太理解为何她会在没有广告费的情况下，亲自来盯一个小游戏的推广。苏语乔只简单解释说帮朋友的忙。 邵嘉哲每天晚上都会准时跟她同步后台用户人数，也会询问她的推广进展。 最开始推的两天，小游戏的人气得到了极速飙升。但又过了两天，用户增速明显放缓，到了五万人左右就徘徊不前。日活跃用户数更是节节败退。 任何爆款的产生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运气更是属于玄学的部分。 邵嘉哲也不着急，他这周好像很闲，每天都做了夜宵，过来敲门问姐弟俩来不来吃，顺便和苏语乔聊聊小游戏推广的事。 - 这天早饭时间，经苏晓智提醒，苏语乔才意识到，这一周她居然每天都在跟邻居见面，而他们谁都没再提过“口罩男神”的事。 噩梦被替换，不知不觉中竟已习以为常。 “姐，我看口罩男神那事以后，你跟珩哥关系近了不少。你看，他都被人肉了，也没再追究什么，说明他人还不错？”苏晓智对她说。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认错态度良好，并且努力在帮他的忙？”苏语乔回怼，“小鬼，你的胳膊肘不能总向外拐。” “我姐做人做事当然没得说……那个，我想换台电脑，现在那台最近总黑屏重启。”苏晓智阿谀奉承，原来是早有预谋。 苏语乔被开水呛到，咳了好一会。 这几天，她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采纳了邵嘉哲的提议，请他帮忙安上了游戏监控插件。 果不其然，监控结果证据确凿，苏晓智这货天天都在偷打游戏。 她不动声色道：“怎么，是编程环境出了问题？要不先让邵嘉珩帮忙修复看看？妈嘱咐过我，不能随便给你乱花钱。” 苏晓智语塞，前两天“邵嘉珩”也刚提醒他别玩游戏，如果把电脑拿给他检查，那岂不就露出马脚了？ - 几乎不玩游戏的苏语乔，反倒一直在玩“孤胆英雄”。 碎片时间能玩上几分钟，便会元气满满，这似乎正慢慢变成一种习惯。这小游戏对缓解她的日常焦虑好像有奇效。 不过，“孤胆英雄”的用户数据着实惨淡，玩家数增到七万多人时，基本已经失去了增长的潜力。苏语乔有点发愁。 然而无心插柳，因为她策划的推广视频受到关注，陆续有游戏工作室找上门来，还提供了不错的报价，希望模糊姐能帮忙推广他们的新款游戏。 在这之前，柴媛从未接洽过游戏厂商。 - 某天晚上，苏晓智还是发现了电脑里的端倪。 苏晓智坚信自己的电脑中了病毒，但自己破解不了。百般无奈下，他央求邵嘉哲来他们家坐坐，请教如何破解一个病毒代码。 苏语乔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还没完全吹干。 听到苏晓智房里传来邵嘉哲的声音，她就火急火燎趿着拖鞋进屋，果断拦截了邵嘉哲，借口要跟他谈谈小游戏推广的最新情况。 这是邵嘉哲第一次在撞见刚沐浴后的苏语乔。 头发还湿着，苏语乔将一块蓬松的吸水毛巾搭在两边肩头，用来阻隔衣服被头发沁湿。她穿着宽松的短袖t恤和肥大的九分家居裤。 整个人不施粉黛，却白得发亮，好似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 她靠近时，馥郁的花木气息扑面而来，像夏日里刚被浇灌过的花园，生机勃勃又带着清爽的气息。 邵嘉哲突然间有些不敢抬眼，但还是应她要求掏出了手机，给她看了眼小游戏的实时后台数据。 “你还记得？”他说，“我之前说过，能不能赚钱无所谓，你有心帮忙就足够。”确实是无所谓的表情。 苏语乔越来越觉得，在处理无辜遭“人肉”的这件事上，邵嘉哲过分的好说话了，他似乎从未真的打算让她用真金白银来“偿债”。 苏语乔也跟他诚实地提及了接到游戏厂商的商单的事。 “你看，给你推广小游戏后，你没赚到钱，我却真赚到了钱。于情于理，是不是应该跟你分点？”她说这话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双眼扑闪着，红润的嘴唇泛着水光。 目光划过，邵嘉哲喉间痒意横生，忍不住想用指尖去触碰那唇瓣，但还是克制地垂下了眸。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在浅灰色的皮质沙发上并排坐下。 邵嘉哲的一只手闲散地搭在沙发靠背上，侧身看向苏语乔。苏语乔离他一臂之远，也正盘着腿面向他。 “无功不受禄。但如果你真想谢我，可以考虑请我吃饭什么的。”邵嘉哲思考了一会儿，唇角扬起，姿态放松。 “啧。”苏语乔有些诧异，“跟我一起出门，你难道不惶恐？” “你还记得啊？”邵嘉哲故作惊叹。 苏语乔冷哼：“你这人说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做人能真实点吗？” 邵嘉哲似笑非笑。 救星刚到就被苏语乔拉走，苏晓智对此大为不满。 而此刻大厅里的画面更让他感觉到，本来不对付的两人看上去也太和谐了，俨然已经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而且，现在好像有点针对他，也有点忽略他了。 - 不知不觉一周过去。周日的晚上，苏语乔又跟何佳通了电话。在“口罩男神”风波发生之后，何佳有点担心苏语乔。 何佳知道苏语乔平日做事认真且不最喜给人添麻烦。何佳思忖，“邵嘉珩”这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虽是无心之举，但她必定自责，估计又焦虑到睡不好觉了。 苏语乔如实汇报：“我在努力补偿邵嘉珩了，他的反应就还好。我想，现在大概还欠他一顿饭。” 何佳说：“那就好，但近期你们别一起出去。” “知道，近期应该不会成行。”虽是这样说，但那日邵嘉哲随口说了句请他吃饭的话后，苏语乔便念念不忘。 有这个人情债吊在面前，一日不还她心里就不舒坦。 电话挂断后，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如果她给他做顿饭做不做数？ 虽然今年以来就只做过不久前那顿饭，但她现在对做饭这件事已重拾信心，相信只需多加练习，应该还能上得了台面。 说干就干。苏语乔打开在手机上收藏的做菜视频，一边看一边用备忘录记下要点，又查了查日程。最后决定，翌日早起练手，特训期限是一周。 给自己布置完作业，苏语乔伸了个懒腰，身体朝后倒在床上，仰脸对上了天花板上明晃晃的雪花形吸顶灯。 在那冷白光线的刺激下，刚刚发热的头脑也逐渐冷却。 不是，她干嘛想不开要做饭给他吃，这不是主动把脸送过出去给人扇吗？ 她苏语乔二十几年来就没正儿八经给人做过一顿饭！现在她居然还会为了给他做顿饭而惴惴不安？ - 心烦意乱之时，手机震了一下。 苏语乔在蜜秘上收到了be的信息，语气既熟悉又陌生，不免心中诧异。 be：“这段时间，我这边发生了些事，如果让你产生了被怠慢的感觉，我很抱歉……如果可以，我想听听你再说说iosa的事。” 沸腾知了：“你用不着道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那天我第一次用了iosa，本来要去联谊……后来没去，觉得没有物尽其用，有点可惜，所以跟你说一声。” be： “联谊没去成也挺好。懂iosa的人值得等待。” 沸腾知了：“嗯……对了，我在考虑学做菜。” be：“为什么？” 沸腾知了：“?欠了人情，请客吃饭。” be：“自己做多费劲，不会出去吃？” 沸腾知了：“对方这段时间不太方便。” be：“你要请什么人这么费事？” 沸腾知了：“不瞒你说，是我邻居。” be：“那个烦人的家伙？” 沸腾知了：“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不过，我还没跟他提。临时抱佛脚，我怕做不好被笑话。” be：“你的诚意值得被尊重。如果他笑话你，那他就是缺心眼。” 沸腾知了：“?ok，我再想想。” - 邵嘉哲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发现镜中的自己嘴角一直带着笑。看上去傻里傻气的，他真怀疑自己搭错了哪根筋。 不过转念一想，这次终于没把天聊死。 好像，是还挺值得高兴的？ 如果自己会穿墙术，他很想偷偷到隔壁看一眼，某人现在在做什么。像她这么认真的人，该不会已经开始研究菜谱了？ - 邵嘉哲搁在房间的手机响了，拨来电话的是宋辞。 宋辞说：“明早有个时尚杂志主办的颁奖活动，有直播。如果有空你可以看看。” 邵嘉哲冷声道：“没兴趣。” 宋辞笑了：“too得奖了，我替我姐去。一众明星和网红主播也会来，主播里有苏语乔，也有那个顶替你的x先生。” “……”邵嘉哲毫无情绪地答道，“关我什么事？” 宋辞懒得再跟他扯这个话题，话题一换，语气也稍稍严肃了些：“我跟几家投资人打好招呼了，你准备好下周的路演。” “没问题。”邵嘉哲语气也平和了些。 “我明天跟vv还有其他基金的合伙人开午餐会，就在办颁奖活动的酒店。你明早如果有空，给你约个投资机构聊聊？完事后我们一起参加午餐会？” “行，就这么着。午餐会我看情况。” “成。”电话的最后，宋辞还不忘用玩味的语气对他说，“你知道vv的创始合伙人是谁吗？你那相亲对象哦。” 邵嘉哲彻底不耐：“挂了。” - 时尚杂志的颁奖活动是早上十点开始，还能挤出时间下厨。苏语乔设了六点的闹钟。闹钟一响，也没洗漱，就风风火火地直奔厨房而去。 有了be的鼓励，她认为给邻居做顿饭这件事，尚且值得一试。 但打开冰箱的一瞬，蓦地发现自己有个巨大疏忽：她不知道“邵嘉珩”有没有忌口，尽管他们一起吃过饭。 主动开口去了解他人的喜好，对她来是件难为情的事。偏偏，请人吃饭就需要投其所好，而她那毒舌的邻居又总让人捉摸不透。 她的个性冷淡又慢热。很久以来，为了不被这种事困扰，苏语乔像是一只蜗牛，缩在自己的舒适区里，对硬壳外的一切隔岸观火。与人交往，她永远是被动的那一方。 原有的边界若被刻意打破，接踵而来的必定是更多信息的交换。而边界感的变化会让她感到惶恐。 思忖须臾，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多想无益，她索性投入到灶台之上。 因为苏语乔又想起了be的话，be说话总是很有道理，这件事的核心是展现她的诚意。 - 这天的早餐是煎蛋、炒油菜和烤面包片。 苏晓智挑了一箸青菜下肚，直言不讳地评价道：“姐，这青菜炒得有点老了。” 苏语乔瞪了他一眼，忍住没说话，毕竟她需要得到中肯的意见。 “不过姐，这段时间为了我，你改变挺多的，还专门为我下厨，谢了。”苏晓智看到苏语乔的表情后感觉不妙，连忙挽救局面。 “对了，平时你去邵嘉珩家蹭饭，都吃什么？”没接他的茬，苏语乔问。 “就家常菜呗。”苏晓智回答。 “那他有什么忌口？”苏语乔若无其事地又问了一句。 “什么？”苏晓智把握不准自己是否听错，他说，“你问我有什么忌口吗？我不怎么挑食。” “知道了。”苏语乔彻底闭上了嘴。 第21章 敢不敢跟我去个地方？ 时尚杂志的颁奖活动在帝京cbd商圈的摩莱假日酒店里举办，苏语乔是和柴媛一起去的。 这类由媒体、资本方和品牌方合办的业界大典，苏语乔从未受邀参加过。柴媛推测，模糊姐作为十八线网红能收到邀请，大概归功于“口罩男神”事件带来的关注度。 柴媛提前拿到小道消息，x先生作为近期时尚圈最有热度的男网红，这次大概会拿到一个奖项。模糊姐则纯粹是陪跑。当然，她们都不介意。 苏语乔对这类活动本能地感到不适，但柴媛认为参加此种活动有利于拓展模糊姐圈内知名度，还能一次性与多个品牌方建联。 苏语乔有自知之明，这种场合的积极分子是柴媛，她自己的角色只是吉祥物。果然一到会场，柴媛就没信守跟苏语乔形影不离的承诺，很快穿梭于人群之中。 主会场之外的大堂和走廊有茶点供应，还摆设了多个高脚桌供与会者交流。目之所及都是礼服摇曳，俊男美女。 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苏语乔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在主会场走了一圈，认认真真地去看桌牌，暗暗把还不认识的明星和网红的账号都用小号添加了关注，方便日后研究学习。 离颁奖开场还有十分钟，与会众人还沉浸在热烈的交谈中意犹未尽。苏语乔入座，周围偶尔掠过的目光让她不太自在，于是她便悄悄把椅背上“拔丝蘑菇-模糊姐”的名牌撕了去。 这一幕恰好被宋辞看见，他迈开大步飞快地坐到了柴媛的座位上。宋辞笑容灿烂道：“做坏事被我发现了。” 苏语乔有点没好气，这人似乎一直不相信她有社恐，而且他大张旗鼓地跟她搭讪，显得过于刻意。 苏语乔对他露出一副“我没什么好说的”表情。又听见宋辞兀自说：“给主播颁奖的流程在前半段，如果觉得无聊，我们后面偷偷溜出去走走？” “但我看给时尚品牌颁奖的流程在后面。”苏语乔婉拒。 “我可以赶在那之前回来，一起喝点东西？”宋辞又问。 苏语乔没吭声，正好柴媛攥着一大叠名片回来了。和宋辞打过招呼后，她对苏语乔说：“名牌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乔乔你怎么撕了？还是贴上，不然不好跟人交流。” 苏语乔只好把名牌从随身带的手包里取出递给她，朝宋辞说了声：“马上开场了。” 宋辞颔首：“行，那就微信联系。” - 柴媛看了眼宋辞离去的身影，问苏语乔：“和宋辞有戏吗？” 苏语乔扶额：“不感兴趣。” 柴媛又说：“刚才我遇到肖霖了，人到处找你呢。” “找我干嘛？”苏语乔一脸冷淡。 “当然是网友见面啊。其实你跟着他走一圈，也能结识到不少圈内人。”柴媛说。 苏语乔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 柴媛耸耸肩：“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现场的灯光在这时暗了下去，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苏语乔咽下了她本想对柴媛说的话：“你最近还真是越来越有主见了。” - 颁奖典礼按流程进行，柴媛的小道消息得到了证实。活动主办方给肖霖颁发了个“年度风尚主播奖”，大概是褒奖他审美品味独特，热度节节上升，和品牌方合作的口碑颇佳等等。 肖霖上台领奖，烫着背头，身穿镶钻皮夹克，下搭黑色水洗牛仔裤和金色板鞋，在聚光灯之下颇为自得。 获奖感言说至末尾，肖霖笑着说：“最后，还要感谢我的一位好朋友，她今天也来到了现场。谢谢了，模糊姐。” 苏语乔只感觉全身鸡皮竖了起来，特意不去在意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但周遭开始有人探头探手过来，苏语乔不得不跟柴媛一起与旁人互加微信。好在颁奖结束后的表演声响大，说话其实听不太清，苏语乔就没有遭遇太多尬聊。 苏语乔的手机亮了起来，是宋辞的发来的微信：“出去走走？”苏语乔也正有此意，不过她是想自己一个人撤，就没有回复。 已是早上十一点，她确认后面的流程跟自己无关后，就拍了拍柴媛的手臂躬身离席。 苏语乔推开厚重的木门，从会场抽身的一刻，只感觉分外神清气爽。 会场在酒店二层，不打算等电梯，苏语乔往旋转楼梯走去。 谁知，旋转楼梯这边正杵着一人，显然正等着她。 - “模糊姐，总算见到真人了。”肖霖说。 “幸会。恭喜得奖。”苏语乔对他点点头，半点表情也不想给他。 肖霖笑了：“大家合作共赢，也是朋友一场。有没时间一起喝点东西？” “抱歉，我现在有事得走了。”苏语乔回答。 “你们商务负责人说你有点社恐，该不会是不好意思？”肖霖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走，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好好聊聊。” 逆鳞被触碰，暴戾之气像电流般瞬间蔓延至全身，看来肖霖不相信苏语乔是能做出“过肩摔”的人。 太阳穴突突地跳，苏语乔快速思考着，既然在公共场合，自己想要体面挣脱，不知是用巧劲把他往旁边一推，还是“不小心”用高跟鞋戳他一脚更合适…… 如天降救兵那般，有个凛冽的声音传了过来：“苏语乔。” - 男人戴着墨镜，在这光线略显昏暗的室内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黑色的正肩西装敞开，内里的白衬衫规整地塞在挺括的黑西装裤里，男人宽肩窄腰的身形因此更加瞩目。 衬衫扣子解下两颗，让这身正装又少了几分庄正，增添了几许不羁，再配上墨镜，让苏语乔第一时间想到了“雅痞”这个词。 男人走了过来，没有看肖霖一眼，而是微微低头在苏语乔身侧说：“怎么还没走？” 苏语乔抬头看他，喉中不自觉地应了声，另一只手腕就被他温热的手掌扣上。 “呵……那我们下次约。”肖霖在男人捉起苏语乔的手时，下意识松开了她。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外形接近，但肖霖的气势却堪堪矮了一截。 苏语乔被男人牵着从旋转楼梯上拾级而下。高跟鞋叩在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发出“嗒嗒”的闷响，却不及她的心跳声清晰响亮。 被一路牵着走出酒店旋转门时，苏语乔甚至没想起让邵嘉哲松开手。 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一直未减。苏语乔仰头看向邵嘉哲，他这副样子还挺装逼，但那气势却撑得起他的所作所为。 - 似是留意到苏语乔的视线，邵嘉哲也转过头来，随即松开了手。 他声音略沉：“你自由了。” 苏语乔从手包里掏出墨镜给自己戴上，问他：“敢不敢跟我去个地方？” 低低的笑声从苏语乔的耳际掠过，邵嘉哲回答：“走。” - 邵嘉哲指了指酒店旁边的收费停车场说：“我开车了。” 他把一辆黑色的新能源车从停车位里开出，苏语乔自觉坐到副驾驶上。 苏语乔扣上安全带，开始回想刚才的场景，竟感觉一阵脸热。刚刚被邵嘉哲握住的手腕似乎也隐隐发着烫。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一层大堂的茶室开会。”邵嘉哲朝苏语乔这一侧看了眼后视镜，车汇入了车道。 “你平时开车？”苏语乔又问，“在地下车库怎么没见过你？” “见过。”他语气笃定。 苏语乔猛然想起数周前新家开荒验收那日，她和他曾在地下车库差点撞个满怀。 “你那时以为见到鬼了？”苏语乔莫名觉得那情形有点好笑。 “那次是着急离开。”邵嘉哲回应很简短，表情有些不自在。 “是吗？”苏语乔小声嘀咕，“是看我不太顺眼？” 邵嘉哲又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还是在看后视镜，开口说道：“你问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该我问了。现在是去哪儿？” “我好像欠考虑了，你本来中午有其他安排吗？”苏语乔闻言又问。 邵嘉哲听罢嗤笑道：“怎么又变回你来问了？”他停顿两秒后说：“本来和宋辞约了吃午饭。” “本来宋辞也约了我提前离场在附近走走。”苏语乔也无来由地弯了弯嘴角。 “所以，我们都放了他的鸽子，那现在是要去哪里？”邵嘉哲问回刚才的问题。 “当然是请你吃饭。放心，保证安全。”苏语乔把手肘搭在车窗沿，弯起唇角。 “不是亲手做？” “嗯？”苏语乔蓦地觉得他这话不太对劲，她没跟他提过她要下厨请客的事。 邵嘉哲迅速反应过来，面不改色道：“晓智通风报信了。” 苏语乔依然狐疑，她撇撇嘴：“他说的你也信？我做饭可不咋地。” “我没有忌口。”邵嘉哲接话道。 苏语乔低头掏手机：“待会要去的地方，我给你开个导航。” 正值夏日正午，因为穿着两件套西装，邵嘉哲把温度设在16摄氏度，感觉温度正好。车开出一会儿后，他不经意间看到苏语乔轻缓地抚了两下手臂。 侧目望去，苏语乔上身穿着黑色的绸制中领宫廷袖上衣，缎面上有浅浅的浮雕纹理，正面看起来端庄秀气，但背后却大有乾坤。 那衣服背后是深v露背设计，堪堪有两根黑色绸带在后脊中央打了个飘带玫瑰花结。 方才在酒店惊鸿一瞥后，他就没敢往苏语乔后背看。这一眼又看到了那轮廓明显的蝴蝶骨和脊线，心里无来由地一阵慌乱，不由得喉结轻滑。 邵嘉哲默默把车内温度调高到24摄氏度。苏语乔的目光正好划过，看到了那纤长手指的动作。 - 苏语乔带邵嘉哲去的地方在老城区的市中心，离她旧家只有三公里。 目的地坐落于一片老旧的胡同里。车停在路边，二人下车步行前往。 苏语乔问邵嘉哲：“苍蝇馆子，介意吗？” 邵嘉哲反问：“你不是说保证安全？” 苏语乔点点头：“特殊时期，安全第一……店主夫妇都是聋哑人。” 见邵嘉哲有些愕然，她解释：“虽然如此，但味道经得住考验。我可是顶级大厨养大的，味蕾还算靠谱。” “顶级大厨？” “我爸。”苏语乔脸上浮现出自豪之色，回答道，“你尝过我妈的手艺？她的水平也就只够到我爸膝盖。” 正说着，一个不慎，苏语乔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往旁边歪了去，似乎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邵嘉哲眼疾手快地揽过她的肩头。他下车后把外套留在了车上，衬衫袖子挽了起来，此刻手臂不经意触碰到了苏语乔背后的肌肤。 刹那间，心率失常。 见苏语乔能站稳了，邵嘉哲连忙把手松开。苏语乔低着头把陷进石板缝的鞋跟抽出，连忙说：“谢了。” “还没有盛装打扮来过这里。”苏语乔仰起头自嘲，语气却很轻松。阳光直射着她白皙的脸，皮肤在墨镜衬托下更显得白到透明。 邵嘉哲想起夏日山间晶莹的白色小野花，肆意盛开，孤芳自赏，自带一身清凉的山风。然而，他自己的体温却无端骤升，只好故作镇定地把视线转移。 “如果不介意的话，待我买双拖鞋。”苏语乔又说。 “嗯，去。” 苏语乔轻车熟路地带着邵嘉哲绕进另一条交汇的小巷，找到了一家店面极有年代感的杂货店。 她很快挑了双15块钱的夹脚拖，还问老板要了袋子把高跟鞋装起来。 邵嘉哲忍不住去看她的那重获自由的脚趾，是健康又有灵性的样子。 秃顶的杂货店老板看了眼邵嘉哲，用自来熟的口吻问道：“要计生用品吗？剩下不多了，卖完得等两天才有货。” “……” 苏语乔正在给塑料袋打结的手一顿，感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第22章 绯闻男友？ 听到杂货店老板的话，邵嘉哲也是一愣。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正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苏语乔，故作好奇地接话：“怎么这么好卖？” “这一片来开房的学生多啊。”老板热心地解释说，不忘继续追问，“帅哥顺手拿一盒？” “不用了。”苏语乔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插了话，扭头就走。 邵嘉哲也跟了出来。 中午的日头几欲把人烤焦，天空中看不到一丝云彩。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让尴尬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最后，邵嘉哲承认自己难逃其咎。他清了清嗓，若无其事地苏语乔平声说：“我对这片不熟，介绍下？” 满脸通红的苏语乔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强忍难堪，又扭头指着小巷的某个方向：“喏，那一片，小旅馆挺多的。开了很多年了。” 邵嘉哲故作惊讶地揶揄道：“你去过？” 没想到苏语乔顿住了脚步，低下了头：“去过。” “什么？”邵嘉哲不禁脱口而出。 她再次回头，神色复杂。 “帮人抓奸。”苏语乔掷地有声。 “……” 苏语乔又指了指另一处：“那一片，以前全是网，现在几乎都关门了。曾经是小鬼的主场。” “我猜，你也抓过很多次网瘾少年？”邵嘉哲低低笑着。 “是。”苏语乔也觉得好笑，“所以小鬼跟我关系比较微妙。” 邵嘉哲饶有兴致地颔首：“还有吗？” 苏语乔抱着双臂想了想：“何佳爸爸开的武道馆也在这附近。” “你就是在那学的跆拳道？”邵嘉哲问。 “不，我是他们道馆的兼职教练。”苏语乔此时的神态已经恢复如常，“我的跆拳道是我爸教的。” - 苏语乔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竟跟“邵嘉珩”闲扯了一路，虽然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苏语乔推荐的苍蝇馆子门口，店名是“三叔家常菜”。 面积四五十平，店里摆了八张桌子，正值饭点，食客有中学生，有上班族，也有附近的居民。 “中午时间这里人不多，但到了晚上就会排长队。”苏语乔说完便快步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向邵嘉哲招手。 二人入座后，苏语乔凑过身小声说：“墨镜别摘，点菜。” 她用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二维码，把手机递给邵嘉哲：“看看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你先点，我补充。” 邵嘉哲伸手推了推：“你来。” 手指在不经意间相碰，肌肤滑软，一道电流瞬间从指尖传导到心脏。他下意识缩手，指尖依旧酥麻。 苏语乔也不再客套，在手机上点了几个菜：“没忌口？那我点招牌菜。” 墨镜遮挡之下，邵嘉哲视线一直落在苏语乔身上，相当有恃无恐。 苏语乔先点了菜，然后又认认真真确认了一遍，神色无比专注。在点击“确认”下单前，她又问了句：“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吗？” “我不挑食。”邵嘉哲回答。 “哦，那挺好，跟小鬼一样。” 今天为了参加活动，苏语乔特地做了一个复古的编发，几股麦穗辫子优雅地盘在脑后，跟身上的衣服相得益彰。 邵嘉哲注意到，她的双耳戴着小小的圆形白色耳饰，质地像是某种石头，有点特别。 视线最后无意识地聚焦在苏语乔偶尔轻抿的唇上，唇瓣被高饱和度的珠光红覆盖。邵嘉哲反应过来时，又迎来了一阵心旌微荡。 “我说。”苏语乔下完单，抬眼看他，“一直盯着我看，在打什么算盘？” 邵嘉哲端起桌上的大壶柠檬水，先给苏语乔斟上，再给自己倒上，悠悠道：“这顿饭只跟今天的事有关？” 苏语乔嗤了一声：“用不着你提醒，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件一件来，不会占你便宜。” 这里上菜速度很快，掌厨的是老板娘，传菜的正是“三叔”。每次上菜，苏语乔会跟他点点头，也不知三叔也会跟她点头，表情很是平淡。 “这里你常来？”邵嘉哲好奇，苏语乔这样的社恐还会主动和人打招呼，有点不可思议。 “算是，我基本不外出下馆子。这里是我小时候来惯的。”苏语乔眼神示意邵嘉哲开饭，没有跟他客套，边吃边说，“我比较在意和人相处时的边界感。这里正好符合要求。” 邵嘉哲也提箸准备开吃，看上去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之前说你对人的期待未免太高，我需要道个歉。” 苏语乔筷子一顿，疑惑地在脑中搜刮了一圈，问道：“你说的是我对联谊的期待？” 她歪了歪脑袋：“我对别人向来没什么期待，也不会有过高预期，所以只能给自己提要求。” “用iosa本来就是为自己代言，不需要讨好任何人。”邵嘉哲神色中添了几分郑重，“做自己往往需要更大勇气，敢于承认没法讨好所有人，更是难得。” 苏语乔抬眸瞥了邵嘉哲一瞬。 见他提到香水iosa，苏语乔问：“你不是说你没什么研究？” “这就算有研究？”邵嘉哲轻笑起来。 苏语乔还是不知他话里的真假。 - 这家馆子的家常菜味道确实不错，但邵嘉哲没有特别记住味道，反而是苏语乔吃饭时津津有味的样子让他印象深刻。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他家的菜。”邵嘉哲给苏语乔递去一张纸巾。 苏语乔接过，擦了擦嘴角：“谢谢。” 她说：“不是我挑剔，自从我爸住院之后，我就没吃过一顿好的。今天这顿饭是阴差阳错得来的，应该谢谢你。” 邵嘉哲发现，和苏语乔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飞快。苏语乔确实是个颇具分寸感和边界感的人。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几乎不会问，也不会对别人的隐私和个人好恶有过多的关注。 如果主动跟她说什么，她会安静倾听；如果什么也不说，她也坦然接受。从不流露对他人的期待和好奇，不会给人造成压力，但对于常人来说，也会感到疏离淡漠得很。 他想，可能他邵嘉哲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觉得，这样就挺好。 他们吃毕又步行走出小巷。 烈日照射之下，苏语乔唇上的斑驳有些明显，深浅明暗不同的红交织出糜绮的色彩。 邵嘉哲无端感到那唇无比夺目，虽然不想刻意去看，但存在感已经拉满。 - 苏语乔已记不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遵照医嘱“和梦中人加强联系”，已不再是件多么艰难的事了。 好像并不费力。 ?? 除了晚间有直播的日子外，每天晚上，她会雷打不动地收到邵嘉哲发来的小游戏后台数据。 发完数据，他会程序性地问她在不在家，要不要见面讨论。但通常不等她回复，他会自己过来敲门。 直播的次日早上，邵嘉哲又会在十点左右给她发微信，问她是否一起吃早餐。 每天简短的会面，就像“到点打卡”。 苏晓智时不时偷听一耳朵，两人说话几乎是就事论事，没有其他废话，三到五分钟便完事。 他不明白，围绕那款不痛不痒的小游戏，两人竟然可以不计前嫌地“共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一天天地在密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业。 后台数据已经揭示这款小游戏的商业价值寥寥。 在新游戏层出不穷的游戏市场上，“孤胆英雄”渐渐变成鸡肋般的存在。苏语乔和邵嘉珩却都对此心照不宣。 苏语乔没有提醒邵嘉哲“适时放弃”，默许了每日如打卡般的见面。 习惯的力量往往超乎想象。当某种习惯悄然形成时，就算想改也没那么容易了。 她知道“邵嘉珩”有别的正经工作，开发这个小游戏可能和他的兴趣爱好有关。于她而言，这也是她“偿债”的通道。如此一想，“孤胆英雄”对于两人的关系似乎就有了额外的意义。 - 虽然“孤胆英雄”没能爆，苏语乔却真心觉得这小游戏设计得挺妙。 玩到100关以后，需要动用更多的计算能力和逻辑思考才能通关，而拼手速打怪只是辅助技能。这样的调性就使得“孤胆英雄”超出了休闲小游戏的范畴，更像是做智力题。 动脑可以让苏语乔通过转移注意力缓解焦虑，但显然她不能代表一般玩家。 通常大众玩游戏是为了放松，而不是为了烧脑，更不会把烧脑当放松。而“孤胆英雄”似乎不是为大众玩家开发的，所以才没有那么受欢迎。 苏语乔有些疑惑，邵嘉哲显然明白这一点，但他为什么不打算改？但是，她也没问。 有天晚上，邵嘉哲给她发了个后台数据截图：“能玩到200关以后的人，现在不足20个，你是其中之一。” 苏语乔回复：“我好像变成这个游戏的死忠粉了。” “为什么？” “这游戏好像就是给我量身定做的。” “你想多了。” “是吗？这游戏不就是给数学好、思维反应快的人玩的吗？”苏语乔反问。 “如果我说开发出来是自娱自乐呢？”邵嘉哲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pk？”苏语乔讪讪。 “来。”邵嘉哲回复。 “等着。” 邵嘉哲给“孤胆英雄”开发了一个pk模式，可以邀请微信好友进行pk。由系统随机选取一关，好友同时pk，闯关成功耗时最短者获胜，得分可以累积。 不过玩这个模式的人不多，鲜有人没事约上朋友主动比赛烧脑。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的脑回路可能都不太正常，苏语乔心想。 一起玩游戏好像是个增进熟悉感的途径。不过苏语乔很清楚，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其实算不上多，只是颇有默契地保持着极有边界感的相处模式。 - 苏语乔的梦没有再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也越来越习惯某人梦里梦外浅淡的笑容了。 他的笑容真说不上温暖，但似乎有着某种沉静和坚定的气度。 好像一片海，你可以说它冷酷无情，也可以说它包容并蓄。它就静静在那里，潮涨潮落，生生不息。那双瞳色幽邃的眼眸，存在感越来越难以磨灭。 也许对“邵嘉珩”的毒性免疫以后，苏语乔就成了温水里的那只青蛙。她有时会因为想到他很快要出国而焦虑，有时又觉得不应该杞人忧天，一切随缘。 对于苏语乔来说，在一个月内能与新邻居相处到此种程度，已是破天荒的进步。 不过，做菜的集训进行却得不太顺利。 苏晓智常常抗议苏语乔大清早起床炸锅，最后忍无可忍投诉到徐岚和苏秉杰那里去了。 思前想后，苏语乔不想跟家里人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发疯”，不到一周便草草封锅。 be偶尔问起她下厨练手的进度，苏语乔无奈回复：“存在一些不可抗力，短期内没信心做好，暂时搁浅。请客另作计划。” 而对于苏语乔欠着她的饭，邵嘉哲也不催，只等她主动提出。 - 苏语乔的另一个转变，是放下了芥蒂，赴了肖霖的约。 这天下午，他们俩单独在模糊文化办公室附近的咖啡屋见面。 在此之前，肖霖为那天一厢情愿约她的行为连续道歉数日。 他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肖霖主动给柴媛对接了好几个有计划做大手笔推广的美妆品牌方，说是感谢模糊姐之前的帮忙。 如此，苏语乔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本身她跟肖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其实苏语乔也还有事想请肖霖帮忙。 “肖同学，谢谢你给我们对接的资源。我能不能再得寸进尺一下，看看品牌方给同行的广告和佣金报价？”与肖霖面对面坐着，苏语乔开门见山，“我想掂量下自己的行业地位。” “这除了跟粉丝数和变现能力有关以外，签了年框报价也会很不一样。”肖霖解释。 苏语乔颔首：“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肖霖想了想：“行业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我可以把品牌方给我的报价告诉你，你自己想办法拆解折下。但不要透露给我这边的商务和你那边的商务。” 苏语乔郑重点头。 肖霖当场就给苏语乔手机上发送了几张报价截图。苏语乔浅浅地笑了：“肖同学你答应得倒是爽快，谢谢了。” 肖霖问：“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同台连线吗？” 苏语乔回答：“可以，但我不喜欢炒cp那一套。那天明明跟你强调过，你当我是开玩笑？” “没有没有。”肖霖摆摆手，“我承认我们的思维方式不太一样。我认为我们做的都是流量生意、眼球生意，流量不是天然源源不绝的，得创造才可能有。而且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能红多久，更应该抓住眼前的红利。我做生意的原则是这样的。” 苏语乔举起咖啡向他致敬：“可能我比较奇葩。我这人对边界感有执念。” 肖霖给了她一个中肯的建议：“既然做的是流量生意，就要做好有朝一日接受网暴洗礼的准备。不是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世界本来就是非理性主导的，有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才会被口水喷。可能这世界绝大多数人都见不得你只做你自己。” “这句警世名言还能这样套用？我个人强烈谴责网暴。”苏语乔说。 “有了这几次交集，我不得不承认，模糊姐，我挺欣赏你的。”肖霖意味深长地说，“但你能不能说实话，那口罩男神就是你男朋友？” 苏语乔被咖啡呛了一口，反问：“我都否认过了，你怎么就不信？” 肖霖笑出声：“当然不信，颁奖活动那天，人都来接你了，你以为我眼瞎？” 他顿了顿：“我也能理解你为何坚持不愿炒cp。不过以后等你想通了，或者有什么变化，欢迎随时跟我勾兑。” 苏语乔尬笑带过。 想起那日“邵嘉珩”旁若无人地牵着她拂袖而去，她自己也毫不抗拒地乖乖跟着他走。现在跟亲眼目睹了那场景的人再解释什么“关系单纯”，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不知不觉间，苏语乔的背脊沁出一层热汗，接踵而来的是不太舒服的心悸。“邵嘉珩”那家伙的存在感怎么变得这么强了？ 苏语乔只好低头细看肖霖发过来的截图，以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现在要解决的是柴媛的问题，这是近来最让她焦虑的一件事。 第23章 私人领地 晚上苏语乔出门扔垃圾时，脑子里还都是柴媛的事。在公共垃圾放置处，同样出门扔垃圾的邵嘉哲看到了她。 “你在这干嘛？” 看到苏语乔已经呆若木鸡地在垃圾桶边上站了两分钟后，邵嘉哲走到她面前，微扬下巴，居高临下地把她叫醒。 视线慢慢聚焦到男人剑眉星目的脸上，这人嘴边噙着戏谑，看上去玩世不恭。苏语乔没好气道：“在思考人生。” “你品味还挺特别。”邵嘉哲眼眸微动，上下打量着她，边揶揄着边掏出手机，“你想继续在这思考人生，还是回家跟我pk几局？” 苏语乔这下终于回过神来。她丢完垃圾后就杵在原地，现在垃圾桶里腐朽的气味正直冲口鼻。 她轻咳一声快步走着：“不管pk多少局，你都是手下败将。” “呵。”邵嘉哲快步跟了上来，这假笑还是那么欠揍。 - 在进入“孤胆英雄”游戏之前，苏语乔下定了决心，明天必须跟柴媛好好谈谈。她不希望自己是模糊文化的孤胆英雄，她还想跟伙伴一起走得更远。 同是苏语乔的密友，何佳陪苏语乔熬过了苍白的高中阶段，柴媛则助力她平稳度过了大学时期。 柴媛是苏语乔的大学室友，也是金融专业的同班同学。她是从西南山村考到帝京的，大学四年都在申请贫困生补助。 苏语乔不擅长主动与人交往，又深知“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专注学业，两年就修完了本科课程，后来直接被保送到本系攻读硕士。如此一来，与同班同学的关系更加疏远。 柴媛是混学生会的“社牛”，为人颇为仗义，是宿舍里唯一跟苏语乔说得上话的人。 苏语乔大学期间炒股，投桃报李给柴媛推荐过几只股票，又把波段操作手法倾囊相授，柴媛也因此发过几笔意外之财。 在柴媛大三、苏语乔开始读研的时候，苏语乔几乎不住寝室，学校里各种事务都由柴媛帮忙通知或处理。 对柴媛这个瘦瘦小小但精力充沛的姑娘，徐岚和苏秉杰的评价很一致，认为她既开朗又能吃苦，和苏语乔的性格正好互补。 以至于后来苏语乔从金融机构辞职、与柴媛搭伙开工作室时，苏语乔爸妈见合伙人是柴媛，觉得这事或许靠谱，就没提反对意见。 - 公司是在去年底注册下来的。苏语乔作为大股东负担了最初没收入那几个月的所有开支，她不忍心让柴媛不拿工资跟着她干。 秉承着“有钱一起赚”的原则，她也给了柴媛30的股份。公司财务由苏语乔和柴媛共同管理。 苏语乔在台前，柴媛在幕后，二人默契配合，在今年一季度时，业务就有了明显起色。二季度时她俩的收入已远超过不少同期毕业的大学同学。 但近一个月来，苏语乔隐隐觉得公司的账有问题。表面欣欣向荣，实则暗藏隐患。 明明作品播放量、粉丝数和直播数据都有了显着攀升，品牌方合同也越来越多，但账上现金收入增速却不及预期，一些人情往来等不必要的开支却多了不少。 苏语乔之所以鼓起勇气问肖霖要品牌方的报价，是因为她还怀疑，柴媛作为公司唯一的商务人员，从品牌方那里拿了回扣。 也许这世上许多事都经不起推敲，她越算就越觉得不对劲。 - 这天苏语乔一来到公司就找到了柴媛，提出想亲自跟肖霖对接来的品牌方再谈谈。因为现有报价太低，她不能接受。 “怎么样？让我试试？”苏语乔采用了商量的口吻，柴媛却听出了不容置喙。 柴媛大惊失色：“你知道拿下那几个客户我费了多大劲吗？事后变卦，如果谈崩了就是得不偿失！” 苏语乔郑重地表示：“我作为公司第一责任人，至今还没有直接接洽过商务事务，我也在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影响了公司的发展。所以我也想走出自己的舒适圈，不再让你孤军奋战。” “可现在这样做，会有临时毁约的嫌疑，传出去对公司名声不好。”柴媛依然不赞同。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语乔坚持，“谈不下来另当别论。我虽然社恐，但关系到赚钱的事，你应该可以期待下我的表现。而且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想想？公司收入增加，你也是受益方。” 柴媛很少和苏语乔起冲突，因为柴媛知道，苏语乔这人话虽不多，但骨子里有非常自我和强势的一面。而模糊文化的核心资产正是苏语乔本人，这家公司只有她一人不是可有可无。现在业务刚起步，应该尽量回避和她的冲突。 僵持了半晌，柴媛最后终于点头同意。 柴媛换了个话题：“你的同门师姐正在到处收购网红工作室，据说是想通过拼盘的方式，打造国内最大的航母集团，两年内实现上市。” 苏语乔神色淡然：“我知道。她这周约了我。” “对了。”苏语乔望向柴媛，眼神认真又坚定，“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心里有什么不舒坦，一定要跟我说。我们是一条心的对？” 柴媛一怔，笑着回答：“当然了。” - 苏语乔不怕做难事，也不怕做不成，更不是不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遭受了朋友的欺骗，她还是难以释怀。 她烦透了。 和柴媛谈完，苏语乔早早从公司离开。 经历了这种糟心事，本来最好的商量对象是苏秉杰。但苏秉杰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她自然不可能过去打扰。 车轮在沥青马路上重重轧过，引擎掀起的巨大声浪，狂躁地轰炸着苏语乔的心。 愤怒和郁闷过后，她忽然希望能大哭一场，然而因为太多年没有哭过，她似乎已经丧失了这个本能。 机车驶入热闹的大街，又穿过安静的窄道，最后来到旧家附近的居民区。 车停靠在路边的大树底下，阳光透过枝叶，勾画出斑驳错落的光影。苏语乔摘了头盔，抹了抹额上的汗，走向街边的一幢灰色矮楼。 何佳爸爸开的“家辉武道馆”位于这栋商住两用建筑的二层。武道馆已经开了十五个年头。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却在道馆紧锁的大门前泄了气。她偏偏忘了，道馆周二全员休息。 苏语乔脱力地缓缓蹲下，头盔随手搁在脚边。她打开了蜜秘。 沸腾知了：“今天挺郁闷的。” 信息刚发出去，却得到了be的秒回。苏语乔很是意外，不自觉直了直猫着的腰。 be：“?怎么了？” 沸腾知了：“……特别想打架，但是道馆今天关门，白跑了一趟。” be：“?听上去挺郁闷的，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沸腾知了：“?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be：“?能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沸腾知了：“等我想说的时候。” be：“随时奉陪。” 沸腾知了：“那我先买喝的去了。” be：“?气到连水都没喝上，有点惨。” 沸腾知了：“……” - 又一个人蹲了会儿，苏语乔拎起头盔下了楼。 在一层的便利店拿了瓶冰维c，她在窗边的高脚凳上坐下，伏上窗边桌，开始大口地灌水。 下午四点的便利店冷气很足，除了苏语乔外再没其他客人，收银台里的店员正低头刷着手机。 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马路上没有车辆经过，人行道也空无一人。偶尔有微风吹过，通过树梢轻微的摇摆，才得以确信窗外并不是静止的画面。 苏语乔现在只想摆烂。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何佳发来的信息。还来不及点开，面前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 - 一只修长冷白的手蜷曲着指节，敲了敲她前面的玻璃窗。 玻璃窗前那片突然出现的阴影中，出现了一双极为熟悉的眼睛。因被屋外日头直晒，那双眼睛微眯着，纤细的黑长睫毛扇了扇。 很快，男人的脸连同身体都跟落地窗拉开了距离。他抄兜离开，一手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推门的瞬间，室外的阳光从开合的门缝中切入，将玻璃门内地面上的阴影割裂。 男人斜背着黑色单肩运动背包，穿着白色精梳棉t恤，将墨镜扣在t恤的领口上。深蓝色的牛仔裤将他的双腿勾勒得笔直而修长。t恤上印着两个单词： too。 他站在那里，少年感十足但又不失沉稳，好像夏日里一座积雪未融的青山，暑气尽消，自带凉意。 目光聚焦于一处，邵嘉哲朝苏语乔走了过来，带来一阵风。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开了口。 - “我来买水。”邵嘉哲低头看着苏语乔，她一秒前刚刚坐直，手里还攥着未盖上瓶盖的维c水。 苏语乔不语。 邵嘉哲补了句：“在附近办完事，想去你说的那家道馆看看。但不凑巧，今天没营业。” 苏语乔留意到他的措辞，是“你说的那家”而不是“何佳家开的那家”。她想起何佳刚刚发来的未读信息，连忙拾起手机去看。 何佳：“惊呆！刚才邵嘉珩通过宋辞加了我微信！他问我要了道馆的地址！说想顺道过去看看！你说这是什么情况！”感叹号多得有点离谱。 邵嘉哲转身走到冷柜前取了瓶纯净水。 苏语乔何佳回复：“你没告诉他今天周二不营业？” 何佳：“我提醒了，但我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时候去。” 苏语乔思考片刻，没有回话。 何佳又发来信息：“你说他到底是对道馆感兴趣，还是忽然对我产生了兴趣？” 苏语乔：“……我怎么知道。” 邵嘉哲此时已翩然坐到苏语乔身边的高脚凳上。他拧开纯净水瓶盖，喉结随水流的涌入而上下滑动。 “为什么想来道馆？”苏语乔也喝了一口水。 “心血来潮。”邵嘉哲语气平静。 苏语乔说：“如果你约上何佳一起，就可以免单了。” 邵嘉哲唇线拉直：“可是她对我不感兴趣。” 苏语乔歪了歪头：“你怎么知道？” “她看上宋辞了。”邵嘉哲轻笑，“你不相信我就是碰巧想来看看？” 苏语乔眼珠一转：“你是不是看上何佳了？” 只见邵嘉哲的视线倏忽落在了苏语乔的瞳孔里，折射着窗外的日光，但依然幽深无比。视线不偏不倚。 “没有。”他顿了顿，又开了口：“好了，现在该我问了，你也是碰巧来这里？” 苏语乔微微低头，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如果道馆开门，我们似乎可以好好打上一场。” “可是我不想跟你打，我不打女人。”邵嘉哲站了起来，目光投至窗外又快速收回。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轻快：“择日不如撞日。我临时有个主意，可以把你还欠我的那顿饭抵消掉。” “说说看。”苏语乔把喝空的饮料瓶随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手肘抵着桌面，仰头看他。 - 邵嘉哲指了指停在窗外树底下的机车，在苏语乔疑惑的目光中开口说：“借我骑一下，我今天没开车。” “嗯？”从没有人向苏语乔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自然是下意识拒绝，“那不行，而且你有摩托车驾照吗？” “当然，驾照随身带着。”邵嘉哲微微躬身，再次跟她确认，“真的不行？” “不是，你开走了，我怎么回家？” “那你跟我一起？”邵嘉哲似是随口说了句。 考虑片刻，不想放弃清算旧账的机会，又实在放心不下爱车被人顺走，苏语乔想到了个折中的方案。她从高脚凳上跃了下来： “走，我载你。” “不，我载你。”邵嘉哲的语气是不容置喙。 “……” “怎么，不舍得？”邵嘉哲此时是一副好笑的表情。 “不是，我一直觉得我的车是私人领地。”苏语乔回答。 “那还是舍不得。”邵嘉哲也不着急，收敛视线，继续直视着她。 苏语乔抿抿唇，不语。 “怕连车带人都被我拐跑了？”邵嘉哲的嘴角带着玩世不恭。 “除非，我说去哪你就去哪。”苏语乔思忖再三后，给出了回应。 “成交。”邵嘉哲勾了勾唇。 “我得提醒你，你还差一顶头盔。”苏语乔道。 “我知道在哪里有卖，那家杂货店。”邵嘉哲胸有成竹。 和苏语乔想到一起去了。 “我陪你过去，不过我不进去，在门口等你。”苏语乔声明。 “噗。”邵嘉哲笑出声来，把墨镜一戴，率先敞开了玻璃门，他为苏语乔掌住门，“走。” 第24章 沉不住气 邵嘉哲主动推着机车，和苏语乔一起走进了附近的胡同。买好头盔，他边走出小店，边给自己戴上。 苏语乔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一袋零食，透过塑料袋，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有饮料、糕点、巧克力等各种零食。都是甜的。 甜食使人快乐。 邵嘉哲留意到苏语乔的视线，撇撇嘴无奈道：“老板过分热情，不买点别的，又要让我买那个了。” “……” 上次的尴尬场面还历历在目，苏语乔默不做声地打开机车尾箱。邵嘉哲见状将背包和零食都放了进去。 邵嘉哲轻松地跨过车身，侧头看苏语乔。苏语乔也熟练地一跃上车。 -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还是邵嘉哲率先打破了沉默：“走了。扶好。” 苏语乔依然没有动弹，悠悠开口道：“我有点顾虑。” “顾虑？” “靠你这么近，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邵嘉哲“啧”了一声：“你很困扰？” “……” 苏语乔语塞，答案是肯定的。挨这么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如果她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吗？ 邵嘉哲一直没说话，片刻后，苏语乔妥协：“我准备好了，走。”说罢便把双手搁到后扶手去。 邵嘉哲肩头一落，显然也叹了口气。不过，他头也没回地抓住了苏语乔的两只手，往前扯了一把：“扶好了。待会如果你被甩飞，我会更困扰。” 苏语乔的手臂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一把，整个上半身都朝邵嘉哲背后贴了过去。 第一反应是骨骼好硬，硌得她脸疼。邵嘉哲身上薄荷和松香交融的气息，几乎在同一时间沾染到了苏语乔身上。 她条件反射般地飞快起身，与邵嘉哲的后背拉开了两拳的距离。但那心脏却开始“怦怦”作响，仿佛随时准备跳出胸口。 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苏语乔不太确定地心想，除了她爸，就没别人用摩托车载过她，所以不习惯也正常？ 苏语乔迅捷的后退也救了邵嘉哲一命。他预估错了自己的手劲力道，刚刚苏语乔几乎是整个人从后面抱住了他。 浑身像被黏腻的糖浆浇透了似的，他在顷刻间动弹不得。近在咫尺，能闻到苏语乔身上的花木香气。 他的本意是想离她近一点，但忽然挨得这么近，他又有些承受不了，心脏骤停的感觉来得过于猛烈。 那一瞬间，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耳边响起了类似老电视故障时发出的雪花噪音。 再次陷入沉默之后，空气似乎也愈发灼热。 最快恢复镇定的是苏语乔，她小声提醒他：“再不走就赶上大堵车了。” “嗯。”邵嘉哲颔首，定了定心神，终于启动引擎。 - 摩托车驶出小巷，车轮从凹凸不平的地面滑过，扬起一路尘土。 车启动时，苏语乔大大方方地扶上了邵嘉哲的腰，但其实她只是拽住了他t恤的下摆。 邵嘉哲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因此车也没敢开太快。 苏语乔的手机揣在兜里，手机地图的导航提示音隐在猎猎风中。不确定邵嘉哲能否听清，导航每说一句，她就重复一遍。 载着苏语乔在车流中穿梭，邵嘉哲格外小心翼翼。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竟有如珠落玉盘般的清亮。虽看不到那人的脸，却能想象出她认真的神情。 银铃般的声音萦绕在侧，仿佛屏蔽了所有声响。邵嘉哲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嘴角已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 历经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终于赶在大堵车前来到了帝京东郊的河堤上。 河堤之下，屿东江奔流而过。前段时间连日的大雨，让水位线上升不少，水流湍急，巨大的水声也连绵不绝地袭来。 机车停好，苏语乔纵身下车，打开了尾箱。邵嘉哲取下头盔，背上背包，把整袋零食拎了出来，又顺手给苏语乔递了一瓶维c水。 苏语乔接过，问他：“我打算在这走走，你有什么计划？” “我总不能一个人把车开回去？我没来过这儿，那我也走走。”邵嘉哲平声说。 苏语乔没有异议，跟着他并肩走着。 - 工作日的傍晚，堤坝上人迹罕至。天空中云朵寥寥，红彤彤的落日孤悬于江面，如同一枚钉在天幕中的纽扣，醒目突兀，犹显寂寥。 再次来到这里，苏语乔的心情格外复杂。 去年的十一月底，在那个枯叶尽扫的深秋傍晚，她和柴媛相约于此，共同描绘着事业的蓝图。 虽然这所谓的事业，看起来像小打小闹，没有人知道她们能走多远。 - 去年十月的时候，苏语乔刚从r券商辞职，闲着也是闲着，便应何佳爸爸之邀做了武道馆的兼职教练。 家辉武道馆主要做青少年的跆拳道培训，平时也给成人提供比赛场地及服务。 当时有位张姓男教练，比苏语乔早入职一个多月。苏语乔刚入职，男教练班里的女学员就纷纷要求转班到她的班里。 稍稍熟络之后，学员们分别向苏语乔透露，她们都曾遭遇过男教练的咸猪手。 但男教练却坚称，自己性格一向热情奔放，那些都是他帮助学员纠正动作的正常教学行为。他甚至嚣张地向学员表示，举报他必须拿出证据，但显然，学员和家长都拿不出来。 纸包不住火，后来男教练的工作受到了更多管束，带班数量也不及原来多，他便认定是苏语乔在背后做了小动作。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午间休息时分，男教练给苏语乔下了战书，理由是技艺切磋。苏语乔同意了。 双方在前两回合打成平手。而张姓教练因为是男性，在力量上更具优势，显然也更游刃有余。但此人死性不改，在局间休息时竟向苏语乔“主动示好”，有意无意揽上了她的腰。 结果苏语乔原地发飙，在第三回合踢出了两米八的气场，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揍。 全程被围观的学员家长录了像，有人把切磋视频剪辑出了“大快人心”的效果，之后又发到短视频平台上。一夜之间，模糊姐火了起来。 她那从未发过作品的小号被网友扒出来，一夜之间涨了30万粉。 苏语乔至今都觉得自己火得莫名其妙，只能归因于命。 男教练长相本就猥琐，自然成为了这个视频里的“反派”。他脸上挂不住，此后又找过苏语乔几次茬。最后何爸爸找了个能力考核不达标的理由把他辞退了。 - 一夜暴火之后，陆续有网红经纪公司找到苏语乔，同一时间找到她的还有柴媛。 面对苏语乔冷淡的态度，最后只有柴媛做到了锲而不舍。每天到苏语乔家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拉着她谈商业蓝图。 十一月底的一天，她们俩来到这河堤之上，深谈了一个下午。 苏语乔清晰地记得柴媛说过的话：“乔乔，现在这个时代，流量为王。有了流量，以后就可以做许多我们想做的事。” 柴媛攻势强劲：“你们家原来不是做服装生意的吗？你不也说过自己对这块也挺感兴趣吗？你有没有想过以流量为切入口重振家业？” 兴趣她是有，但重振家业与她无关。 “你不是也想做公益吗？自主创业给社会提供了就业机会，本身就是公益，赚了钱，你能做的事就更多了。”柴媛继续劝。 “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恐怕做网红不适合我。”苏语乔推脱。 “你就把粉丝当成字符。如果不习惯，也不需要直接和粉丝面对面，让团队帮你运营。”柴媛想得很长远，“一个公司若想走得远，必须依靠品牌的力量。公司前期品牌或许等于个人形象，但后期可以通过产品去重塑公司品牌。” 柴媛说的这些，苏语乔都懂，可她依然觉得那所谓的美好未来，其实遥不可及。 直到柴媛对她说：“乔乔，我不认为你愿意一辈子给人打工，我也是。但如果我的老板是你，我愿意。我相信你的商业眼光和能力。我们彼此熟悉又相互信任，你不是孤身一人。” 柴媛说这话时，太阳快要落山了，深秋河面上吹来的风冻得她脸颊泛红。但是她的眼神是如此真挚，甚至让苏语乔产生了错觉，感觉自己就是柴媛夜路上方给她带去希望的星光。 也正是那句“你不是孤身一人”打动了苏语乔。 那时的苏语乔也在迷雾中寻找方向，只有柴媛伸出手为她拨开了迷雾。这也促使苏语乔后来从偶尔蹿红的路人，变成了现在的模糊姐。 她一直以为，她们需要彼此。 - 往事历历在目，旧地重游却让她感到迷茫。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和柴媛的心越来越远了？ 默默地走了许久，太阳渐渐西沉，天空中云霞尽染。 苏语乔沿着河堤一步也不停地走着，速度一点也不慢，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一个多小时。 邵嘉哲暗自感叹，这姑娘体力真是不错。他一直没有吭声，却偷偷看了苏语乔许多次。 他不得不承认，苏语乔长得很漂亮，而且耐看。若不看性格，她的外在是一种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美。 苏语乔的外形气质极其甜美清纯，不笑时已很出尘，笑起来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但她不仅仅是好看而已，坚持自我、特立独行的个性又让她与众不同。 她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竟让邵嘉哲莫名烦躁起来，恨不得帮她把阴霾全部扫净。可她偏偏又是极其注重边界感的人，如果她不说，没人会知道她为何而苦恼。 如果独处，邵嘉哲可以一整天不说话，但此刻，他再也沉不住气了。 “喂，苏语乔。”邵嘉哲快速走到苏语乔跟前，拦住了她的脚步，“你已经马不停蹄走了很久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游戏pk，还是吃点东西？” 苏语乔抬起眼来看他，过了一瞬，那双大而圆的眼睛终于一点一点恢复了颜色。她尴尬地扯扯嘴角：“我忘了你还在这。” “……” 邵嘉哲无语极了。这期间，他们走走停停。 有风筝差点砸到苏语乔头上，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有移动小贩推销冰淇淋，他帮她挡了陌生人的搭讪。有游客找她帮忙拍照的，他都一一代劳。 但她居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大活人？！ “那我帮你选了，先吃巧克力补充能量，然后pk几局。前面有烧烤摊，输了的人请客如何？”邵嘉哲的语气里充满挑衅。 “那来。”苏语乔面无表情道，“可我要提醒你，前面的烧烤不太干净，我是不会再吃了。” “嗯？” “去年冬天，我和柴媛在这吃完烧烤，拉了一个星期肚子。”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想打架泄愤了。因为这个柴媛？”邵嘉珩似笑非笑，“男的女的？如果是男的我可以帮你打，我今天正好手痒。如果是女的，不如我帮你叫她过来，你不是也手痒吗？” “你敢？”苏语乔怒目圆瞪。 “为什么不敢？”邵嘉哲往她手里塞了根巧克力，“打之前规则要定好，话也要说清楚，要打就打出个明明白白的结果来，让人心服口服。规则不明确，人人都觉得委屈。” 邵嘉哲的话听着像插科打诨，细想又是一语双关，苏语乔忽然有被点醒的顿悟。 她以前怎么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呢？在商业上，自己还是太嫩了。 她浅浅地勾了勾唇，毫不客气地拆开了手上的巧克力包装，掰下一块含进嘴里，便迈开腿往烧烤摊跑去：“这顿我请你。谢谢！” 回过血来的样子，活脱脱像只兔子。 邵嘉哲一愣，旋即拉住了苏语乔的手：“别去那了，带你去吃顿别的。” 苏语乔来了个急刹车：“你为什么请我？” “本来我心情不太好，你现在让我心情好起来了。”他说。 苏语乔狐疑，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怎么看，本来心情不好的人是她才对？ “这顿饭也是为了庆祝我们人情两清。”邵嘉哲眸光微动，态度倒是非常诚恳。 第25章 落荒而逃 斜阳西坠，这座城市的晚高峰开关已被按下。 摩托车疾驰的方向与主车流相反。邵嘉哲要带她去哪里，苏语乔并不知道。 “我们去的地方安不安全？”在机车掀起的猎猎风中，她大声问邵嘉哲。 负责开车的邵嘉哲哼了一声：“你的要求会不会太低了点？你是担心我的安全呢，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安全？” 这话怼得苏语乔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接。正思索着要不要再接话，忽然听到引擎的声音不太对劲。 她惊呼起来：“快靠路边停车，引擎声音听着不对劲！” 邵嘉哲一听，赶紧将车停到路边。 两人一下车就发现了问题，机车底部竟蹿起了一个小火苗。 苏语乔眼疾手快地打开尾箱，飞快地把邵嘉哲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离远点！”邵嘉哲扯着苏语乔的胳膊闪身离开，声音变得冷冽，眉宇间也染上薄怒，“去找个灭火器！” “走。”苏语乔颔首，边走边把刚才抢救出来的东西塞到邵嘉哲怀里，“你的东西拿好。” “你不要命了？这些都是身外物！”邵嘉哲气不打一处来地一把接过，捉着苏语乔的手也没有松开，恨恨地嘟囔着，“没长脑子？” 苏语乔火急火燎地正要去旁边借灭火器，听到这话，不悦地甩着手臂企图挣脱。 她冷声呛道：“别碍手碍脚，我去借灭火器。” 但邵嘉哲却没有让她挣开，也加快了脚程。两人一起跑进了路边的小卖部。 “老板，有灭火器吗？摩托车在外面着火了！”苏语乔朝收银台里的中年女人喊道。 “有有有。”女人连忙从墙角搬出一个灭火器。 邵嘉哲把手上的东西又重新塞到苏语乔怀里，抢先一步抄起了灭火器。“在这里等着！”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苏语乔当然没有听他的，转身跟了出去。 邵嘉哲身高腿长，很快就回到事故发生地。他拔开软管和插销，抬起灭火器，给苏语乔的车来了个“透心凉”。 他回头看到苏语乔在一旁，火气又“噌”地升了起来：“能听点话吗？” 摩托车着火的情况，苏语乔也曾遇到过一次，鉴于她平时比较倒霉，在爸妈强烈要求下，她给摩托车买了不少保险。刚才停车时她还很镇定，但被邵嘉哲莫名其妙地吼了之后，她却无法淡定了。 摩托车底部的火苗已被浇灭，但她心里的火却止不住地蔓延开来。 “拿好你的东西。”苏语乔再次把邵嘉哲的东西扔回给他，按捺住怒火走了过去。 她弯腰拎起灭火器，打算抢先一步拿去归还。 邵嘉哲唇线拉直，重新背上了他的包，却任凭那袋零食散落一地。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你别动。” 苏语乔没有理他，提着灭火器就要往回走，邵嘉哲却一把抢了过来。 此时，苏语乔对这男人莫名其妙又霸道的举动已是忍无可忍。 一记曲腿前踢飞了出来。但还没有来得及发全力，膝盖就被邵嘉哲用手掌抵住了。 苏语乔心下一惊，他的手劲竟然如此惊人，寻常人这样一抵，八成震出个手掌骨裂来。 邵嘉哲不仅抵挡住了苏语乔腿部的进攻，另一只手也早已放下灭火器，一把托住了苏语乔的后脖颈。 苏语乔气得又要给他一掌。没想到这一掌还是被他化掉了。 “你……”苏语乔怒火攻心，还要再来一个飞踢。邵嘉哲却一抬手，一把将她紧紧地拢到了自己的怀里。 “……” - 属于男人的气息劈头盖脸地强势袭来，原本清淡的薄荷松香在刹那间浓郁到令人心颤。 男人胸腔里如鼓捣般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物传了过来。 苏语乔的大脑也在忽然之间宕了机。反应过来时，她七窍生烟地狠狠踩了邵嘉哲一脚。在两人拉开一臂距离时，竟下意识一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邵嘉哲的身体以微小的幅度躬了躬，却一声未出。 苏语乔失神地抬起眼，看到了邵嘉哲眸中的震惊和意外。他嘴角的一点鲜红，在那张冷白的脸上尤显得触目惊心。 苏语乔这一巴掌，一点都不轻。 慌乱、震惊、错愕、茫然、心悸…… 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像网一样把苏语乔缠了起来。 她失魂落魄地拔腿就跑，刚才的混乱已经远超出她的理解能力和接受程度了。 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狈地落荒而逃。 - 跑了好一会，苏语乔的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她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记起刚才机车停靠的地方是片城中村。 苏语乔此时置身于一片荒芜之地。路灯灰暗，道路凹凸不平。 旁边的矮楼没有亮灯，有的门前写着个大大“拆”字，有的已经被拆了屋顶。四周散发着垃圾堆的霉味，除了她，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屏住呼吸，打算开个手机地图导航，却听到身后传来几个男人的说笑声。 回过头时，三个臂上画着纹身的男人已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其中两个，手里还抡着啤酒瓶。 “小美女，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光头壮汉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你要去哪里？大哥带你去。”叼着烟的那个吐了口烟，皮笑肉不笑地笑了起来。 还有个没说话的矮个子男人站在阴影中。 很快，三个男人就将她团团围住了。 “哥哥，我想喝酒。”苏语乔脆生生的声音格外清晰悦耳，她指了指矮个子男人手上的酒瓶。 男人一愣，真的把酒瓶递了过来。 苏语乔笑着接过： “谢谢哥哥。” “喝呀！”光头吹着口哨兴奋地说。 苏语乔攥紧了瓶颈，“哐”地一声把酒瓶砸到地面上，啤酒瓶身变成了尖利的武器。 “我喝完了。”苏语乔冷冷道。 三个男人都没有动弹，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光头从裤兜里掏出了把折柄匕首：“乖一点。” 苏语乔心想，刚才也是失算了，从机车尾箱抢救邵嘉哲的那些东西时，怎么就不记得把自己的防身匕首带出来了呢？明明那正是为了谨防车坏在哪个荒郊野岭才准备的。 她不再说话，快速地给“邵嘉珩”发了个实时位置共享。 见她拿出了手机，一个男人冷笑着说：“报警没用，警察不会来的。” 三个男人越走越近。 苏语乔深吸了口气，瞄准了那个手上既没有啤酒瓶也没有匕首的矮个子男人，一脚踢到其下腹，便朝他的方向冲了出去，一路狂奔。 她想了三个计划。如果好运跑到有人的地方，她就大声呼救。如果跑到路况复杂的地方，她就躲起来。最坏打算就是抄起武器正面刚。 但无论哪种情况，如果她的救兵能及时赶到，形势一定会好转。 奇怪的是，即便和邵嘉哲的关系可能会因为刚才的事而再次恶化，但她此刻却无来由地相信：他会来的。 - 苏语乔的运气向来比较背，跑着跑着，竟跑进了一个看似废旧回收站的死胡同里。 这意味着她不得不拿出鱼死网破的决心，跟这几个男人来一场正面的搏斗。 到了紧要关头，她反而一点都不慌也不怕了。 生死搏斗的噩梦都做了多少年了，天天都在演练，她现在也有七成把握能打赢。 苏语乔捡起地面上的废旧垃圾，狠狠地往追兵身上砸。拿着匕首的光头一边躲闪，一边喘着气朝她走了过来。 她握紧啤酒瓶，深呼吸，准备正面迎上去。 - ? 月黑风高，周围一片死寂，连狗吠声都没有。 苏语乔攥着酒瓶的指节已经使出了全力。 就在这个时候，两记响亮的撞击声从光头身后传来，还伴随着两个男人的惨叫。 来者来势汹汹，手上亮出一根长棍。 说时迟那时快，长棍已直直朝光头劈了过来。 真的是她的救兵！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表情完全隐没于黑暗中，只能听到他鼻腔中深重的呼吸。只一击，光头的刀就被打掉了。 苏语乔见状，立刻猫腰向前，敏捷地捞起了那把匕首。 刚刚挨了打的两个男人正打算从身后包抄邵嘉哲，她连忙将手上的啤酒瓶扔了出去，正中个儿高男人的额头。 邵嘉哲因手持长棍一次扫俩，外加拳脚相加，三个男人渐渐败下阵来。暗夜之中，他一言不发，身手格外矫健有力，即便一对三也游刃有余。 每每有人想往苏语乔这边移动，他总能眼疾手快地制止对方的抽身。仿佛有他在，就有了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苏语乔把位置发给了何佳，发过去一个语音：“十万火急，快叫警察来救人。” 不多时，两个戴着被看章的治安巡查人员跑了过来。邵嘉哲呼喊道：“来帮忙！” 这两人响应速度很快，似乎和他认识，看来是他赶过来前找好的救兵。 最后，三个男人分别被制服。 一身酒气的光头暴躁地嚷着：“我上头有人，你们搞不了我！” “全程都录音录像了，而且还有人证。如果你想，我们还可以法庭上见。”苏语乔扬了扬手机。 - 没过多久，警车就赶到了现场。苏语乔和邵嘉哲都去局里配合做了笔录。 公安机关认定苏语乔一方属于正当防卫，光头一行被罚款并处以了行政拘留。 保险公司的人也来了，跟进了苏语乔摩托车事故的理赔流程。 何佳打来电话询问处理结果，苏语乔同步了这边的情况。等各种善后工作消停下来时，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苏语乔。”在警察局门口，邵嘉哲给她递去一瓶水，“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自他出现一直到刚才，邵嘉哲和苏语乔都没有单独说过话。现在他们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我哪里都没有受伤。”苏语乔淡淡道，“你呢？有哪里受伤吗？” “我也没有。”邵嘉哲顿了顿，又指着嘴角说道，“除了这里。” 想起今天邵嘉哲挨了自己一巴掌，又想起那一掌发生的情景，苏语乔只觉得脸热。 “还好你通知了我。”邵嘉哲音色暗哑。 “虽然最后还是麻烦你来救我，不过我没打算谢你。”苏语乔咬了咬唇。 “你不用谢我，我应该道歉。”邵嘉哲说话时睫毛也在扇动，不知为何，明明是始作俑者，这表情却给人委屈巴巴的感觉。 “我确实挺没脑子的。”苏语乔叹了口气，自嘲起来，“跑了就没法听你解释了。说，你那时是怎么想的？” “苏语乔。” 苏语乔抬眸，看到邵嘉哲正低头看着她。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平日澄澈的眼白中此时布满红血丝。 “你就没点安全意识吗？为什么要去抢救我那破包？事出意外，就算烧成灰我也不会怪你。你就这么怕欠我人情？” 见苏语乔没有作声，邵嘉哲继续说：“你在我这里，什么人情都可以不还……我这里的人情，要多少有多少，拿走就是了。” 他的眉眼里不知何时褪去了倨傲，只剩下小心翼翼，语气也是无可奈何。 “以前我表现出的所有小心眼，都是逗你的。所以，你现在知道那是为什么了吗？” “我知道了。”苏语乔的神情没有太大波动，大而圆的眼睛却有点放空，“那回去。” 第26章 这就是我的答案 苏语乔过于平静的反应，让邵嘉哲严重怀疑她在骗人。自己那番实在难为情但没有完全点破的话，苏语乔的的听懂了？ 他们一起坐进了出租车里。 苏语乔打开了外卖软件，她抬头看向邵嘉哲：“我点了麦当劳，回去一起吃吗？” “……” 邵嘉哲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回答：“我不饿。” “行，那我点单人份的了。”苏语乔继续低头下单，又听到邵嘉哲喊了她的名字。 “苏语乔。” 她再次抬眼向身边的人望了过来。 邵嘉哲微微躬身，凑到苏语乔面前跟她平视：“我的解释你听明白了？” “嗯。”苏语乔歪了歪头，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你的所作所为都是逗我玩的，从此以后我们人情两清。我说的没错？” “……” 邵嘉哲怔了怔，艰难而僵硬地颔了颔首。苏语乔的理解是没错，但那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如果他不去解释那话背后的意思，那番话就算不上表白，所以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比较自在的相处。 其实他也没打算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表白。他不想让苏语乔以为他是这么low的人。这不符合他的格调。 但苏语乔这不甚在意的态度，却提前给他泼了盆冷水。 好半晌，邵嘉哲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那时你跑什么？” 苏语乔再次抬头： “我说过了，那时我脑子坏掉了。”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跑吗？”邵嘉哲喉头轻滑，声音有些发哑。 “重来什么？”苏语乔装作毫不在意地问，心跳却突然加了速，心脏“扑通扑通”地四处乱撞。 “……” 不知过了多久，邵嘉哲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郑重说道：“苏语乔，对不起。” 苏语乔没有再说话，垂下纤长的睫毛，缓缓把头转向了窗外。 - 出租车内逼仄的空间恢复了安静，只听到空调的闷响。 苏语乔的在蜜秘上收到了be的信息。 be：“那件让你郁闷的事，现在想说吗？” 沸腾知了：“?那件事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理了。” be：“心情好点了？” 沸腾知了：“可是后来又发生了别的事，让我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be：“？” 沸腾知了：“如果有人总逗我玩，是说明我平时很像傻逼？” - 此刻邵嘉哲正面朝窗外，背对苏语乔在蜜秘上发着信息。沸腾知了发来的问题，让他哭笑不得，又无端郁闷。 be：“可能逗你玩的人才是傻逼。” 沸腾知了：“所以我应该以牙还牙，逗回他？” 眼见苏语乔的理解似乎越来越偏离正常轨道了，邵嘉哲正踌躇着如何悬崖勒马时，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传了过来：“目的地到了，请慢走。” - 两人沉默着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目送着出租车在眼皮底下绝尘而去，邵嘉哲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阵歌声：“你是我心里，挥之不去的秘药……” 疑惑浮上心头，他的手机从来没有响起过这样的铃声。 邵嘉哲连忙看向手机，竟是蜜秘的语音通话功能。而那陌生的歌声还有回音，来自两米开外。 邵嘉哲回过头去，只见苏语乔扑闪着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睛，挥了挥拿着手机的那只手。 夜幕之下，那张白皙的脸上绽放出灿若夏花的笑颜。苏语乔就这样朝他走了过来。 邵嘉哲的心好像漏跳了半拍，两条腿如同灌了铅那般动弹不得。 她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出乎意料地，就在他的面前，苏语乔张开了双臂，抱住了他。 “如果重来一次，这就是我的答案，be。”她说。 - 特别的花木香气在这一刻攻城掠地。 邵嘉哲只觉躯体被那拥抱覆盖之处，仿佛触了电，电流噼里啪啦地传导到四肢百骸，让人酥麻得眩晕。 这一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这个拥抱像跨越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其实只有两秒不到。轻柔如微风拂过。 苏语乔很快放开了他，自觉地退后半步。“如果我能早点确认你就是be，你就不会挨打了。”她止不住笑意，琥珀色的瞳孔中映着周遭的光。 她顿了顿，又说道：“为了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何必吝啬一个拥抱？你说的话，我全部理解了。” 邵嘉哲依然处于心旌荡漾的眩晕之中，他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站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的理解是什么？” “杵着干嘛，边走边说。”苏语乔心情看着很好，难得连蹦带跳地跟邵嘉哲并肩走着。 “be，我猜你初见我时，还不知道我是沸腾知了，而且你对我的第一印象也不好。” 苏语乔瞅了邵嘉哲一眼，继续道：“但是从聊天的蛛丝马迹里，你发现那些话题与你我之间的现实交集是意外的相似。后来那天在医院里，你还看到我在用蜜秘，就是那时认出我来了？” 她自作主张地下了结论：“所以，你才在那么短时间里对我扭转了态度，连发生了口罩男神的乌龙事件都没有责怪我，反倒想方设法帮我打开心结。”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咯咯”的笑声竟犹如水晶风铃般悦耳。 “如果你不是be，怎么会知道我想亲自下厨给邻居请罪？怎么会知道今天下午我去了何佳家的道馆？又怎么会因为我不愿欠你人情而气愤呢？所以说，你抱我就是为了逗我、泄愤。” 这段排比句说完，她加快了步伐，转身堵在了邵嘉哲面前。 苏语乔抬手在他肩头重重地按了一下：“兄弟，希望我们纯洁的革命友情没有在现实面前翻车。” “那个……我理解的，初见那次你没有骗我，因为be是社恐嘛。”话毕，还有笑意挂在她的嘴角。 - 苏语乔按在他肩头的这一掌，彻底把邵嘉哲唤醒了。 他在风中凌乱，苏语乔说的都是些什么和什么？！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还会有人相信这么多的巧合可能同时发生？难道她没听说过，所有的巧合其实都是蓄谋已久吗？ 邵嘉珩蓄谋已久，他邵嘉哲坐享其成。 苏语乔的坦荡，反而衬得他荒唐卑劣了。 邵嘉哲心里甚至有些恼羞成怒，郁闷又烦躁。他对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纯洁的革命友情可言！ “你觉得纯洁的革命友情，可以用拥抱来传达？”邵嘉哲脱口而出，那股烦躁在他胸腔里乱窜。 “不可以吗？”苏语乔扑闪着她那双具有迷惑性大眼睛，神色认真地看向他。 只见邵嘉哲用力捉住了她那还搭在他肩膀的手，然后一把扯开。他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好看的眼睛里寒光乍现，瞳色更显幽深。 “噗嗤。”苏语乔再次憋不住笑。 “逗你的。”苏语乔眉眼弯弯，“你是社恐，一定很不喜欢身体接触？我也一样的。” 邵嘉哲呼吸一屏，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才又缓缓呼出一口气。 苏语乔也做了个深呼吸：“都说了是逗你的，以后不会随便抱你了。不过，be，你可是我唯一聊得来的男性朋友。” “怎么，如果我不是be，连你的朋友都算不上？”邵嘉哲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如果你不是be，那就无法解释你的行为了。”苏语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扶额道，“这样说起来，我认识你的时间比小鬼认识你的时间还要早。小鬼如果知道，一定气死了。” 这时邵嘉哲的周遭已全被低气压所包围。苏语乔再瞅他时，已经看清了当下的情形。 “你好像不太乐意跟我这个网友相认？那就不逗你了。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俩知道……你想用be的身份跟我说话时，就用蜜秘；想用邵嘉珩的身份跟我说话时，就用微信。这样总行了？”苏语乔说着，止住了脚步，“能不能给点反应？” 邵嘉哲回过头，路灯下的身影清峻，冷白光线交织在他身上，看上去莫名有些落寞。他的脸背着光，神情暧昧不清。 “建议你用平常心看待网友相认这件事。”他的声音平淡如水，隐去了所有情绪。 苏语乔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确实是得意忘形了。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最后不再说话。 刚才和be的相认，也许是唐突了。苏语乔暗暗思忖，即便她的推理链条还算严密，但还有一些事情似乎只能用巧合来解释，比如他们居然成了邻居。 她苏语乔也会遇到天上掉馅饼的事吗？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隐隐感觉，自己始终无法将be和“邵嘉珩”两个人重叠在一起。但be的账号又确实是“邵嘉珩”在用，而“邵嘉珩”自己也承认了。 没想到，这么魔幻的事还真就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 回到家的时候，苏晓智已经睡了。苏语乔心里始终忐忑着。可当她洗完脸看到镜中人时，却暗暗吃了一惊。 尽管今天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但现在她的脸上竟还是带着笑的。跌宕起伏的一天，最后是以喜剧结局收尾。 爬上床后，苏语乔不禁想，今晚的梦会不会也跟白天的经历一样跌宕起伏？她会不会在梦里也跟“邵嘉珩”来一个“世纪大和解式”的拥抱？ 她甚至试着去追溯和解析自己梦到某人的缘由：也许冥冥之中，是她的潜意识感应到了“熟悉的陌生人”，梦境就是老天给她的暗示。 当然，苏语乔对于这种浪漫主义的解释并不满意。用宿命论去解释巧合未免过于牵强了。 - 一夜过去，苏语乔什么都没梦见，因为她压根一分钟都没睡着，直接熬了个通宵。 这天和“邵嘉珩”经历的种种，就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浮现： 他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道馆楼下的便利店里； 她扶着他的腰骑着机车穿过大街小巷； 他默默地陪着她在河堤上徜徉； 他一马当先地给她的车灭火； 他出其不意地抱住了她却被扇了一耳光； 他孤身冲进暗巷把她从险境里救了出来； 她在路灯下跟他来了场诡异的网友相认…… 一幕幕回想起来，竟让苏语乔脸红心跳 ，那种奇怪的感觉怎么都压不下去。 最聊得来的网友居然就在自己身边。 一想到这点，她的心里被喜出望外的欢欣充斥着，好像抽盲盒抽到了一份特别大礼。 “邵嘉珩”居然是be！她陡然发现，自己终于撞上了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真相揭晓之后，往后再面对“邵嘉珩”本人，也就不存在社恐的理由了。怎么看，都应该是个正向的改变。 这一晚，苏语乔有点相信了，“生活总会有好事发生”。 - 当阳光通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房间，苏语乔才意识到天亮了。 她痛苦地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邵嘉珩”，他昨天被她踩了一脚，还被她扇了一耳光，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犹豫片刻，到底是用微信还是用蜜秘慰问他比较好？最后还是用微信给“邵嘉珩”发了条信息：“伤口怎么样了？” 信息秒回过来：“没事了。” “起这么早？”苏语乔问。 “你不也是？”邵嘉哲侧卧在床上，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他这一晚上就没睡着过。 苏语乔吃完早饭后化了个淡妆，成功地把若隐若现的黑眼圈遮了去。她收到了邵嘉哲的微信：“今天去哪里？你车没了，那我捎你？” “你今早没事？” “嗯，可以这么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语乔给他发了个地址，今早vv基金的创始合伙人白书凝在那儿约了她见面。 第27章 闷闷的感觉 邵嘉哲在地下车库等着苏语乔。 上车后见邵嘉哲戴着墨镜，苏语乔也自觉地伸手去掏手提包里的墨镜。 邵嘉哲向她偏过头来。 苏语乔回视过去时，看到他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疤。绯红色的伤疤与粉色的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皮肤冷白，下半张脸此时莫名有种禁欲之感。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飞快地把墨镜架到鼻梁上。 身边的人这时开了口：“今天盛装打扮？” 苏语乔穿了身介于休闲和正装之间的浅灰色马甲套装，搭配莹白的珍珠项链，梳着利落的马尾，看上去亭亭玉立，也颇有职场精英范。 她带着笔记本电脑，昨晚没睡着便半夜起来改了bp（商业计划书）。本来预想中的会面可能以叙旧为主，但昨晚她临时改了主意。 “见投资人。”苏语乔简短回答道。 邵嘉哲又定定看了她一瞬，苏语乔感觉他好像有话要说，没等他开口就先一步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们这种小自媒体有什么必要融资？” “不是。”邵嘉哲淡淡道，“我想提醒你系好安全带，出发了。” 邵嘉哲本来想问“你要见的是男的女的”，但转念又觉得这问题不合时宜，也就作罢。 - 苏语乔和白书凝约在金融街的一家咖啡馆里见面。 咖啡馆周边遍布商业楼宇，帝京大大小小各色金融机构就聚集于此。一年前，苏语乔也在这附近上班。 “我到了。”苏语乔松开安全带时特地问邵嘉哲，“等我一会？我给你买杯咖啡。” “我在家里喝过了。”邵嘉哲说。 “行，那我进去了。”苏语乔刚要打开车门，动作忽然顿住，再次回过头来，“朋友的好意，你不能总是拒绝，你希望我别再计较。但不知到底是你计较更多，还是我计较更多？” “我是真不想喝第二杯了。”邵嘉哲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我刚刚也约了人在附近谈事，你结束的时候跟我说一声。今中午把昨晚那顿饭补上？” “到时联系。”苏语乔推开门，踩着细高跟从容地下了车。 她的套装很修身，站起来后更显得腰肢纤细。踩着高跟鞋的时候，腰肢随胯微微摇曳，自然又优美，明明一身职业装却有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妩媚。 “太瘦了。”邵嘉哲喃喃一声，一直看着她进了咖啡馆才将车开走。 - 苏语乔入座时离约见时间还有半小时，她点完咖啡，低头发现脚边躺着个挂绳工卡。 捡起后询问店员，被告知工卡所属的公司就在旁边某幢商务楼里。 离约好的会面时间还有一段距离，苏语乔便跟店员打了个招呼留座，拿着捡到的工卡到隔壁楼前台归还。 这幢大楼里有几十家金融机构的办公室。正碰上上班的点，大厦里乌泱泱都是急匆匆打卡的上班族。苏语乔归还完工卡，无意间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身高腿长、穿着休闲衬衫的邵嘉哲在清一色正装打扮的人群里颇为惹眼。他刷卡走进了前台旁的闸口。 一个蹬着十厘米高跟鞋和高奢套装的美艳女人也刷卡进入闸口。那正是苏语乔一年没见的同门师姐白书凝。 众人排队等着高层电梯，邵嘉哲和白书凝也不例外。他们显然互相认识，打了招呼后便聊了起来。 苏语乔并不是八卦之人，但此时却鬼使神差地偷偷挪动脚步，来到了闸口旁边，正好位于二人身后，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白书凝笑容明艳：“你在我家落下的衣服，明天拿给你？”邵嘉哲正背对着苏语乔，她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这句话一出，苏语乔也没等邵嘉哲开口，就赶紧脚底抹油似的溜了。妈耶，这都被她撞到什么惊天大八卦了。 她回到咖啡馆，喝了杯热水压压惊，却发现那口气怎么都不太顺，心口还有点闷闷的感觉。 苏语乔再次回忆起白书凝说话时的神情和内容，顿时恍然大悟。 “邵嘉珩”和白书凝交往甚密，看上去还有暧昧关系，还可能是男女朋友。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她今中午如果跟他单独吃饭，好像就不太合适了。 她还脑洞大开地联想到昨晚被“邵嘉珩”那样抱着的人是白书凝，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情又从昨晚的庆幸，扭转成了沮丧。 苏语乔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以后还是和他保持网友或者邻居的关系比较合适。而且，她还有点希望从师姐那拿到资金，她不想搞砸了。 - 白书凝款款而来，她剪着利落的短发，那身高奢职业套装更凸显出她精英金融女的身份。她进门踩着约定的时间点，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 “师姐，给你点了杯热的美式，茶点我也点了些，你看看有什么要加的吗？”苏语乔站起身向白书凝招手。 “你跟我客气什么？没想到做主播你能也游刃有余。” 白书凝也不跟她客套，入座后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大串话：“我想通过收购的方式组一个集团。你那小公司体量太小，拍脑门出的估值不合理，也没达到我们收购的标准。不过新公司已经成立了，你可以带着团队过来上班。大家尽快就业绩承诺和期权激励达成一致，然后一起把公司做大冲击ipo。” “师姐果然还是那么直接。如果想去打工，我再找个机构金融跳槽岂不更好？”苏语乔身体往前倾了倾，“我想做个小股权融资，师姐能不能帮忙？” 白书凝嗤笑起来：“你去年辞职以后就应该先跟着我干，了解了解一级市场的风投和基金都偏好什么样的项目。我们看重的是增长潜力和市场规模。你那公司我做过外围调研了，做个小生意还行，要拿融资就有点牵强。而且你们公司是盈利的，何必要引入外部投资人？” “师姐可不可以先看看我的商业计划书？”苏语乔把电脑屏幕转到白书凝跟前，“给我十五分钟时间说说我的想法，然后请师姐提提建议？” 白书凝优雅地端起咖啡，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苏语乔的构想曾经和柴媛探讨过。柴媛很感兴趣，但又认为现在资源有限，不如先做减法把自媒体做好。但苏语乔却觉得，如果能有资金注入，未必不能现在就开始拓展。 苏语乔想把模糊文化发展成一个平台公司，打造成国内最大的原创服装工作室商业联盟。前端为设计工作室提供产品宣发、推广渠道和客源；后端对接生产交付的各个环节，定期组织行业交流，提供资金等创业扶持。 按照她的计划，这个目标分三步实现。 先由模糊文化先打造出自己的服装品牌，探索出一套扶持新兴服装品牌的有效机制。 之后寻找外部工作室达成合作，通过联合运作，把联盟做大。 最后，平台通过不断发掘海内外原创工作室，以会员费、咨询费、服务费等收入作为商业模式，同时投资具有潜力的品牌，每年按股权占比收取现金分红。 白书凝听完，毫不留情面地评价道：“你想做平台只是为了情怀？我没看出来有多大商业价值。” “现在服装市场是红海竞争，只要能帮玩家赚到钱，平台就能赚到钱。”苏语乔总结，“这件事的本质就是把服装行业的产业链做个整合。市场规模是万亿级别的，能从中分一杯羹，已经相当可观了。” 白书凝似乎很享受这种唇枪舌剑的感觉，又直言不讳地指出：“但我看你要融的金额和出让的股权比例似乎也不足以支撑你的构想。” “一步一步来。先推出模糊文化的时尚品牌，围绕模糊姐的ip培养一批主播和私域粉丝。所以现在还用不了那么多钱。” “我还是不明白，这么点钱，你自己炒股就能赚来，何必要出让股权融资呢？你也不想太早被投资人介入公司？”白书凝又问。 “师姐果然是明白人。”苏语乔眉眼弯弯，“现在确实没必要马上引进投资人，但引进投资人可以让公司治理更加规范。实在融不到资的话，我也希望师姐能在名义上给我背背书。这样，我就可以以准备尽调的名义，着手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和业务流程，把家庭小作坊式的组织形式转变为规范的商业架构。” “……” 终于摸到苏语乔底牌的白书凝，忍不住翻了个和她形象完全不符的白眼。 “如果没有师姐这种重量级投资人的背书，我想改革也没有由头和推手啊。”苏语乔一改往日的冷酷，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你知道我这人不太会和人打交道，我还没学会怎么管人，所以必须借助制度。用制度解决管理问题，也就解决掉了很多发展中的问题。” 白书凝不为所动：“可是我跟你也没那么熟，你当年辞职以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你做了网红，我才知道你离职了。我们的交情还没到这份上？” 苏语乔一把抓住白书凝的手：“师姐师姐，我那时对乱搞男女关系的金融机构有心理阴影，不仅是你，跟咱们导师和其他同门我都没有说过。” 见白书凝还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苏语乔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她掏出手机点开了炒股软件：“师姐你看，在跟你见面前的一分钟，我买了这支股票。我设了30天内股价翻一倍的卖出条件单。这波操作建议，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白书凝也拾起手机，在股票软件上查看了一番那支股票的各项数据、资料和走势图，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行。那我入10万块，如果30天内股价没翻两倍，如果亏了或者没赚够，你都赔给我。” “没问题，那说好了，如果柴媛问起来的话，师姐你一定要给我背书。”和白书凝达成共识后，苏语乔又问了句，“不过师姐，你不多买点吗？怎么看你都稳赚不赔。” “最近手头现金紧张，还被家里封了信用卡。”白书凝叉起一个抹茶瑞士卷送到嘴里，秀眉拧成一团。 “为什么封你的卡？” “我爸说我什么时候搞定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什么时候就给我恢复。”白书凝愤愤不平。 “那什么……”苏语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师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们的关系还没熟到探讨这种闺蜜话题？”白书凝一边给股票下单，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 又寒暄了几句，最后白书凝还是用客套话结束了今天的会面。 “我回去再研究研究，说不定你们公司还是有投资价值的。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以后能跟你合作。”她对苏语乔说。 - 和白书凝聊完，已是中午十一点半。苏语乔阖上电脑，果断给邵嘉哲发了个信息：“中午临时有约了，下次再约。” 邵嘉哲回复：“好。” 苏语乔直接在店里点了份德国烤肠意大利面，给何佳打去电话：“你们律所能给我们公司起草两份商业道德承诺书吗？一份对内，一份对外。今天最好能定稿。” 她又跟何佳对了一些细节，便开始她的午餐。 - 但这顿午餐并不顺心。 “苏语乔？你怎么在这里？”没想到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宋辞却出现在了这里。 他眯着桃花眼笑盈盈地问道：“一个人吃饭？一起呗。” 苏语乔抬起头眨了眨眼，不置可否，看见宋辞朝门外挥手道：“来这边，看我遇到了谁？” 长身玉立的一人从咖啡馆的门口走了过来。男人眉目清冷，眉梢嘴角似乎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一个人吃饭？”邵嘉哲挑了挑眉。 “我完事了，赶时间先走。你们慢用。”苏语乔搁下刀叉，便拎起手提包匆匆忙忙地往外去了。 因步子迈得很快，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身体幅度的增加给她的背景添了几许不自知的性感。 她拂袖而去，掀起一阵清新的香风，沿路几桌男性食客都不禁抬头目送。 “苏语乔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宋辞随口嘟囔着，唤来店员收拾桌面，一屁股坐到了刚才苏语乔坐过的位置上，“跑得也太快了，还想邀她去我办公室坐坐呢。” 宋辞抬眼望去，邵嘉哲脸上的表情竟是一片姹紫嫣红，方圆十里都能感觉到他的郁闷。 第28章 给人家个机会嘛 晚上，苏语乔如常收到了小游戏后台数据截图。 但随即还收到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做人不能出尔反尔。”“邵嘉珩”在微信上说。 “什么意思？” “那顿饭还吃不吃？你说话作不作数？” 苏语乔无奈地回复道：“当然作数。不过我最近比较忙，时间不好确定。” 她想了想，又继续打字：“你不是还有20多天就出国了吗？时间临近了，我再请你搓一顿送行好不好？” 之后发去一个“干饭人”的卡通表情。 邵嘉哲的眼皮跳了跳。苏语乔确信他是be以后，连在微信上打的字都成倍数增加了。还有那个语气和表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在撒娇？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苏语乔会撒娇？ ? 他没好气地回复道：“你怎么好像盼着我走似的？所以这顿饭是散伙饭？” 苏语乔扶额：“没有没有，你能出国深造，我也为你高兴。再接再厉，好好学习，你可是小鬼的偶像！” 邵嘉哲只觉得心口更堵了，她这哄小孩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他直接把郁闷发泄了出来：“你是在哄小孩？” 结果苏语乔还是像哄他似的继续说：“如果你愿意，以后叫我姐也可以。我看过你的医保卡，我出生月份比你大。” “我不愿意。”邵嘉哲发出这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不对啊，be 你不是说过你们家男人太多，想有一个姐姐吗？” “我不记得了，你有证据？”邵嘉哲一边暗气一边想，蜜秘的信息是阅后即焚，反正苏语乔怎么旧事重提都“死无对证”。 也许邵嘉珩说过，但他绝不会承认。 “随你。我去忙了。晚安。”苏语乔发了个吐舌头的笑脸表情。 这还没完，之后还有个“呼呼大睡”的表情。 邵嘉哲无语，所以她苏语乔和网友“交往”时，是可以这么活泼的吗？ 而且这个点她还有什么要忙的，分明就是不想再聊了？ 他明明在十分钟前听见苏语乔刚回到家，她在家门口还遇上了开门扔垃圾的苏晓智。苏晓智问她：“姐今天忙完了？还加班吗？”苏语乔的回答是：“不加班了，直接躺平。” 想到这，气不顺的邵嘉哲从沙发上直起身，出门左拐。 - “咚咚咚”，“咚咚咚”。 苏晓智听到敲门声，发现敲门的人是邵嘉哲。 “珩哥你今晚做了什么夜宵？”苏晓智不等人开口，就先入为主地问道。 很快，苏晓智发现邵嘉哲的表情有些僵硬，耳根很红。 他的目光有点躲闪，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回答道：“我还没做，想问问你和你姐想吃什么，汤圆、馄饨，还是炒面？” “珩哥你也太好了！夜宵还能这样操作？那我把这周的夜宵都提前预定好行吗？”苏晓智眼睛瞬间发亮。 “苏晓智你好意思吗？”大厅传来苏语乔的声音，“谢谢学弟，我以后都不吃夜宵了，我要控制体重。” 邵嘉哲做了个深呼吸，视线越过苏晓智，用极为严肃的口气严词声明：“其实我不太习惯被人叫‘学弟’、‘弟弟’什么的。以后都叫名字。” 苏语乔：“哦，知道了，阿珩。” 邵嘉哲身体一僵，好像还不如叫他“学弟”…… “珩哥，我今晚想吃炒面！” 苏晓智的话把他的注意力扯了回来，邵嘉哲颔首，僵硬着身体回去了。 - 收到夜宵做好的信息后，苏晓智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隔壁吃夜宵。 邵嘉哲装作随口一问似的说： “你姐呢？” “做完瑜伽就睡了。昨晚她回来得晚，又凌晨起来工作，好像很累。”苏晓智扒拉着炒面说。 本是毫无深意的一句话，邵嘉哲听完却忽感喉头一紧，自己的心也像被挠了痒痒似的无比难耐。碗里的炒面顿时变得难以下咽了。 他胡乱搅拌着碗里的面，懊恼着，他就不应该半夜敲邻居的门。 因为刚才看到了条美女蛇！！！ 二十分钟之前，敲开隔壁的门，邵嘉哲第一眼就瞅见了在苏晓智的身后的苏语乔。 那时，她正趴在大厅地板的垫子上做瑜伽。 她梳着丸子头，穿着黑色的运动背心和香芋紫瑜伽裤。本是最正常不过的运动装束，但邵嘉哲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视觉冲击大到难以直视，霎时间喘不过气来。 因为穿着短款的运动背心，苏语乔的上半身裸露出大块雪白的肌肤。而那瑜伽裤又无比修身紧致，将腰部和臀部线条塑造得格外妖娆。尤其是那腰，纤细又柔软，仿佛“不堪盈盈一握”。 那时他的心里只跳出一个念头：“红颜祸水”、“媚惑众生”这样的词，就是用来形容苏语乔本尊的？ 最后，所有感受又浓缩成了一个词：“甜老湿”。 想到这，他只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晓智，你姐平时会定期锻炼吗？”邵嘉哲故作镇定地试探，“没怎么见过她运动。” “会啊。她晚上回到家没什么事就会去跑步和做瑜伽，周末白天也会运动。”苏晓智回答，“她睡眠不太好，都是靠运动续命。” 邵嘉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又问：“穿着瑜伽服去跑步？” “可能，我没太留意。”苏晓智换了个话题，“珩哥，还有一周noi比赛就开始了，我有点紧张。” “别太紧张，除了学习也适度转移下注意力，晚上我们可以一起跑步。”邵嘉哲拍了拍苏晓智的肩膀。 “好啊，我姐本来约我这周夜跑，不过我觉得没劲就拒了。如果是跟珩哥一起，那就不一样了。”苏晓智兴奋地说。 “也叫上你姐一起。”邵嘉哲瞥了他一眼。 苏晓智有些困惑：“为什么叫她？” “你姐不是担心你网恋吗？我们这样她应该会多想？”邵嘉哲低笑起来。 苏晓智挠挠头：“我早跟她解释过了……我也很迷，难道我看上去不像直的？” “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邵嘉哲问。 “没有……我是颜控。”苏晓智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不太能接受比我姐丑的。” “……” 看到邵嘉哲神情不太自然，苏晓智干咳了声反问他： “珩哥，那你呢？” 邵嘉哲抱着双臂，似笑非笑：“我也不太能接受比你姐丑的。” “……” - 见完白书凝的那天，苏语乔一回到公司就跟团队透露了公司可能会融资的消息。她还说，风投机构后续可能有进场尽调的要求。 柴媛会意，苏语乔说的那家投资机构就是vv。 以此为契机，苏语乔在接下来的几天，把公司章程、业务各环节的审核流程及考核要求等全部以文字形式进行了规范。 她还要求所有人都跟公司签署商业道德承诺书，作为劳动合同的补充协议。 商业道德责任书对于礼品馈赠、商业贿赂、不合理报销、利益方关联交易等可能存在廉洁风险的方面进行了规定，并明确了警告、罚款、开除、报警等几级惩处措施。公司内部举报监督的机制也建立起来。 模糊文化这个小团队并没有专门的人力和行政，这些事项全都由苏语乔一人亲力亲为。 对于仅有四人的小团队来说，发起如此大动干戈的管理改革简直是小题大做。 但苏语乔坚称，随着公司业务发展，人员会越来越多，这些规范要越早约定越好，公司不能只靠人情管理，还要需要有专门的制度。现在因为人员还不多，加强流程管理也不会影响效率。 “以前公司的账多多少少不太规范。现在公司盈利走上正轨了，从下半年开始，公司将请审计机构入场。”苏语乔对柴媛说，“我有同门师兄在审计机构，不会多花多少钱。” 对于苏语乔在内部管理上的决策，柴媛没太多意见。但她不赞同的是，在所有的对外合作的合同里，都附上商业道德责任书。 “我们还不是头部机构，这样做只会让我们的路越走越窄。”柴媛说，“让客户签署商业道德承诺书，明摆了是对客户的不信任。” 苏语乔很坚持：“这个逻辑我不认同。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愿意签商业道德承诺书的品牌方，是不是说明他们对自己也没自信？或者说他们本来就不规范，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信任他们？那这样做正好给我们屏蔽了风险。” “我们公司的目标是做大做强，那就先用未来的样子要求自己。如果没有这样的决心和信心，那就永远是个小作坊而已。”她正色道。 “你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柴媛无可奈何地提醒道，“你现在还在跟肖霖介绍来的新客户重新谈合同，如果再签商业道德承诺书，我担心品牌方会反弹。” “怎么反弹？黑我？给我泼脏水？我不怕。”苏语乔这句话一出，柴媛彻底闭嘴。 “行，听你的。”柴媛不再争辩，耸了耸肩。 - 抛开日常工作，又增加了商务和管理方面的事，苏语乔明显感觉心理压力倍数级增加。 这天晚上她一回到家，换上运动服就往外走。 苏晓智却喊住了她：“姐，我也去夜跑。我叫上珩哥一起啊！” “哦，那你俩一起，我先去了。”苏语乔说。 “你就等会怎么了？我去叫珩哥。”苏晓智急忙给邵嘉哲打去电话。 “你不是不想跟我混吗？”苏语乔不耐。 “姐，我说你真的没长心吗？”苏晓智无奈，“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苏语乔猜他又要开始胡诌什么歪理邪说，催他有话快说。 “你难道不知道珩哥在追你？！给人家个机会嘛。”苏晓智就差拿着喇叭在苏语乔耳边嚷了。 苏语乔一愣： “你说什么？” “珩哥应该在门口等着了，那我就长话短说。”苏晓智一脸认真地分析起来，“珩哥亲口对我说过，他根本不讨厌你。你看口罩男神那事发生后他也没计较，还开发那无聊游戏给你玩，帮你解压。居然还找了个讨论数据的由头跟你天天见面。还有，我约他夜跑，他却表示一定要叫上你一起。” 他顿了顿：“对于程序员来说，这些表达已经很露骨了。而且珩哥好像对女人都是敬而远之，对你除外。” “……” 苏语乔虽然想辩驳，但苏晓智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网友奔现？ 以现实交集为催化剂，内敛的程序员把原本对网友的纯洁情谊，发酵成了真实的暗恋，所以才有了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那她当时为了逗回他而做的恶作剧，岂不是太过了？！ 想到这里，苏语乔心里顿时鼓噪无比，好像有无数只手在她的心门里不停地敲打着。 这阵混乱在她头脑中蔓延着。万一苏晓智说的是真的，那她以后要怎么面对“邵嘉珩”？可是，他和白书凝的关系，好像并不单纯…… 苏语乔逼迫自己定下心神。她打定主意，只要他不说出口，她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反正他很快就出国了。 “小鬼，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苏语乔没好气地说，“我的生辰八字和同龄男性相克。你这样撮合我和邵嘉珩，就不怕两败俱伤？” “得了，姐你还是不是现代人了？那些封建迷信的事，随便听听就行了。”苏晓智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的运气已经够好的了。” “……” - 不等她捋清楚，苏晓智已经打开家门推着苏语乔往外走了。 邵嘉哲腰杆笔挺地站在电梯间里，穿着那一身黑色的小众潮牌运动套装和荧光跑鞋，目光炯炯地看向苏语乔。 他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些，额前的刘海有几缕细发散落在眉梢上。 那张神色浅淡的脸上，五官立体深邃，下颌线优美利落。高挺的鼻梁和薄唇，给这张脸增添了几许桀骜和倨傲的色彩。 “走。”他说。 不知为何，苏语乔觉得，此时的邵嘉哲像一个从暗夜中来的鬼魅，飘飘渺渺，清贵而冷寂。 他眉目间带着蛊惑，好像在邀请她同去一个未知的地带，那里危险又刺激，令人惶恐却也让人隐隐期待。 苏语乔只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边骤然放大，淹没一切。 糟糕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第29章 再次逃跑 接到苏晓智的电话后，邵嘉哲快速换好运动服，站在电梯间里等着姐弟俩。 他看到苏语乔被苏晓智推着出了门。 不知为何，苏语乔的神情跟往常有些不同。乍一看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眼睛里好像有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苏语乔脑袋的左右两边扎了两个低低的马尾。她没有穿瑜伽服，而是穿着普通的黑色长袖长裤运动服，衣裤两侧有几道荧光条纹。 邵嘉哲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她这样穿虽然不暴露，但看上去说是高中生也会有人信。 一个姑娘打扮成这样出去夜跑，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 三人一起跑出了小区。苏语乔和邵嘉哲自觉地跑在苏晓智两边。 很长一段路无人出声，苏晓智忽然觉得自己任务重大，果断担当起了气氛组组长。 “闲来无事，我们聊聊择偶观！”苏晓智这句话一出，苏语乔就想扭头走人。可能苏晓智还没有自知之明，他那尬聊的水平让人不敢恭维。 苏语乔正思忖着找个借口溜了，却不料邵嘉哲用若无其事的口吻点了她：“苏语乔，听徐阿姨说你喜欢大叔型的？” 邵嘉哲正好跑在一堵围墙的旁边，脸上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之中。 “她瞎猜的。”苏语乔无奈地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住忐忑的心情，撇撇嘴道：“我的要求比较高，是个男的都觉得我作。不说也罢。” “哦？”邵嘉哲低声笑了起来：“门槛高一点也好。” “你就说。”苏晓智催道，“姐，我也没听你说过，挺好奇的。你不说我们都以为你非我们老爸不嫁。”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苏语乔严词拒绝，“那是我的隐私。” 苏晓智嗤了一声。 只听见邵嘉哲悠悠道：“你不说，怎么让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难而退？”语气带着玩世不恭。 被他噎到，苏语乔忿忿地咬了咬唇，没好气地罗列起来：“要长得好看，脑子好使，学历高，会赚钱，情绪稳定，做饭好吃，身体好，运动能力强，不抽烟，跟我聊得来…… 她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对我好，比我爸对我还要好。” 她说完，苏晓智立刻翻了个白眼：“行，你把绝世好男人的优点都说全了，就一辈子单身。还有，你觉得最重要的那一条，用脑子想想，有可能吗？” “我不介意一辈子单身。”苏语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的要求都很合理。”邵嘉哲冷不丁的一句话，把苏语乔和苏晓智都吓了一跳。而且那还是深信不疑的语气。 对于邵嘉哲那“色令智昏”、睁眼说瞎话的反应，苏晓智很是无语，他反过来问邵嘉哲：“珩哥，你呢？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此时，邵嘉哲已经跑出阴影区域，他转过头来，视线先是明目张胆地落到了苏语乔身上，然后又看向苏晓智：“你猜猜？” 苏晓智似乎收到暗示，也把视线转到了苏语乔脸上。 苏语乔只感觉脸上跟被火灼烧一样烫，现场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然而，鬼使神差地，她脱口而出：“是不是白书凝那样的？”话音刚落，苏语乔自己也怔了怔。 “你说什么？”苏晓智和邵嘉哲异口同声道。 几只飞蛾在路灯下扑棱着翅膀，卖力地撞向那灯光。苏语乔说完，无措地朝那几只小飞虫望去。她心想，如果自己能长出翅膀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从这里逃走了。 她想逃。 万一“邵嘉珩”的回答是“是”，虽然粉碎了苏晓智那不靠谱的论断，但她好像也高兴不起来，竟然还有点失落又是怎么回事？ 可万一答案是否定的，要解释清楚她的判断依据，就实在是太难为情了。难不成她要承认自己偷听了墙角？ 周遭空气安静了片刻，邵嘉哲偏过头，拍了拍苏晓智的肩膀：“晓智，我有件事得跟你姐探讨一下。” “行！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苏晓智会意，识趣地溜了。 - 苏语乔也加快了脚步，想跟上苏晓智的脚步，后衣领却被邵嘉哲一把拽住。 邵嘉哲纵身挡住了她，两只胳膊明目张胆地搭上了她的肩膀。而苏语乔甚至来不及反应，瞬间如同石化般动弹不得。 “我好像被人冤枉了。”邵嘉哲垂下眼眸，玩味地看着她，“你来说说，为什么是白书凝那样的？嗯？” “……”苏语乔语塞，自己刚才脑子抽了什么风？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而且这一瞬，她还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脑子总是不太清醒。 造孽啊！ “你那天见的投资人是白书凝？”邵嘉哲见她不说话，便试探着追问起来。 苏语乔眨眨眼睛。 “你见到我和她说话了？” 苏语乔面无表情。 “那你听到什么了？” 苏语乔心想，难道你问什么，我就得答什么？我偏不。 “我家和她家是世交，我们很早就认识，不过，我跟她不熟。”邵嘉哲见苏语乔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便罕见地耐心解释起来。 “不熟又怎么会把衣服留在她家？”苏语乔不知怎的，觉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出了声。 苏语乔说着，抬脚后退，想把他的两只胳膊推掉。但倏忽间，她的两只手腕又被邵嘉哲捉住了。 “我最近是去白家拜访过。”邵嘉哲直视着苏语乔，“不过，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问问她跟邵嘉珩是什么关系。” 这家伙澄清的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而且他干嘛要跟她澄清…… 苏语乔的脸已经红得跟滴血一般。有几个陌生人正好路过，正用一种了然“小情侣在闹别扭”的表情打量着他俩。 “你先放手。”苏语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是心平气和的，“我刚才就只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邵嘉哲没有松手，微微扬了扬下巴，又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当然有所谓，这个误会不解除，你连饭都不想跟我吃了，我还怎么追你？” “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苏语乔几乎是失声低呼出来。她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或者他又在逗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捉弄人也太没底线了？！ 邵嘉哲也被苏语乔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会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但现在，他更担心苏语乔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心一横，继续道：“我追你，不行吗？”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自己好像丧失了理性，他想象中的表白场景不应该是这样的！ 邵嘉哲都觉得自己很low，很没有格调。他没有想好措辞，直接用了惯常咄咄逼人的直男语句。 “……” 苏语乔的眼睛已经瞪得跟灯泡一样大了。 - 但邵嘉哲忽然认真起来的表情，让苏语乔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摆，也不知道视线应该看哪里。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那颗心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从他手上传来的热浪瞬间席卷了苏语乔全身，她整个人都像烧了起来。苏语乔还想挣脱，邵嘉哲却没让。 邵嘉哲抿唇半晌，有些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慢慢开口：“我认真想了想，你说的那些条件，除了最后一条，我好像全部都符合……但最重要的那一条，你总得给个机会考验我？” 苏语乔也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又继续道：“我喜欢上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沸腾知了。你就是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苏语乔本人。那么，我想问你，如果我不是be，或者在认出我来之前，你对活生生的我有没有一点点感觉？” 邵嘉哲的眸光忽然镀上一层忧郁的色彩，眼中的潭水似乎因泛起涟漪而有了破碎感。 “如果你允许我追你，那也请你拿出勇气来面对。”他松开了苏语乔的手。 “……” 苏语乔的手一被松开，便条件反射似的迅速转身拔腿跑了起来。 她再一次的，落荒而逃了。 - 苏语乔居然又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了！ 邵嘉哲神色凛然。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逃走了。俯身起跑，他追了上去。 依然忐忑不安着，但在她面前，他曾经的骄傲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邵嘉哲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想，果然跟宋辞说的一样，这姑娘有点难追。 也是奇了怪了，现在她的面前就有个男人，几乎满足了她自己提的所有择偶标准，她居然还要跑。她可能还没有概念，刚才跟她告白的男人实际上有多抢手。 苏语乔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着，全身肌肉也都紧绷着。虽然那个傲娇的程序员真的跟她告白了，但她也有不回应的权力。 她没想过接受，但竟也说不出拒绝。 如果真要拒绝，刚才其实她大可以直接对他说，他的生辰八字里光是年份就和她相克。仅看这个客观条件就已经判死刑了，哪还要看其他条件？ 苏语乔根本说不出口，她也不知为何。她不怕被他嘲笑，而是忽然无来由地害怕起来，害怕“相克”两个字一旦说出口，就变成真的了。她从来都对自己的运气不抱希望。 然而，她跑得再快，还是听见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邵嘉哲的速度越来越快，似在苏语乔的身后卷起一阵飓风。 “至少让我送你安全回到家？”当邵嘉哲跟她并肩时，他转过脸来。 邵嘉哲大口地喘着气，眸色黯淡下去，语气里好像还有着懊恼的哀求，一改往日的得意。 苏语乔强忍着剧烈的心跳没去看他，沉默着没有作声，任由邵嘉哲尾随着她一起跑回了家。 - 她一回到家，苏晓智就八卦地凑了过来。但苏语乔累脱了力，一句话也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沉默着洗澡睡觉去了。 苏晓智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那两人是没戏了。 这天晚上，苏语乔做了一个沉重的梦。 梦里的“邵嘉珩”没有再对她微笑，眼中充满了破碎感，那灰暗的情绪是失望和忧郁。她梦里的那片海变成了死水一潭。 当清醒过来时，苏语乔的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脸颊、头发和枕巾全都湿透了。 十年了，她终于再次体验到哭泣的滋味。眼泪入口，才发现原来眼泪可以这么酸，这么涩，这么苦，这么灼人。 苏语乔收过的告白不计其数，她拒绝起来也从来都是干脆利落，却从来没有一次是如此踌躇。 胡乱擦着脸上的泪迹，越擦反而擦越不干净。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两个人明明都是冷淡的性格，所有交往也都是点到为止，但似乎没有理由的，她真的对他动了心。 她就是温水里面那只青蛙，想跳都跳不出来了。 他问的那个问题，也早就有了答案：她还不知道他是be的时候，就已经默许了他的靠近。 但是，当他还想再靠近一步时，她退缩了。 同岁必克夫，没有破解之法。也许这是可笑至极的迷信诅咒，但当“相克”之人直指邵嘉珩时，她却宁可信其有。 她喜欢他，才会草木皆兵。 被他喜欢，是她的幸运，然而他喜欢她，或许是他的不幸。 不由得联想到口罩男神的乌龙事件，想到他和她在一起时摩托车失了火，想到他陪她去了趟医院回来就得了肺炎……苏语乔就感觉喘不过气来。 - 又连续抽了好几张纸巾，还是没绷住。 苏语乔曾经跟be说过，自己特别怕欠人情。但be不知道，她内心深处有着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苏氏家族对命理有着深重的执念，而苏语乔自小就被苏家人将家族发生的所有坏事跟她捆绑在一起。在她十三岁时，苏秉杰果断带着一家四口逃离了原来生活的地方。 正因为苏秉杰的这个决定，苏语乔才没有被所谓的诅咒摧毁。后来好不容易岁月静好，但她也很难再让别人走到自己心里去了。 如今猝不及防地，有人推开了她的心门。然而，深深的惶恐也从那门缝里汹涌而来。她生性悲观，不愿铤而走险。 她不值得让他涉险。 苏语乔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感觉心肺都被那缓缓流入的气息刺痛，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原来喜欢会伴随着心痛，宁愿自己继续倒霉下去，也不希望坏事与他有关。 也因此，自卑到尘埃里。 她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她宁愿被噩梦缠身，也不要再和“梦中人”纠缠了。 如果不曾拥有，那也就无所谓失去。 - 第二天晚上九点，邵嘉哲在纠结了24小时后，终于放下自尊，忐忑地敲响了隔壁家的房门。 然而，他的不安很快变成了惊愕，苏语乔居然搬走了！ 苏晓智说，苏语乔这段时间会回旧家住一阵子。 当邵嘉哲鼓起勇气去联系她时，他还发现，苏语乔不再是他的微信和蜜秘好友了。不，她居然亲手切断了她和邵嘉珩的联系。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发了他整个身心的大地震。 这次，他真的搞砸了！ 第30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及时止损，对大家都好。 因为刻意抹去了所有情绪，日子好像又无波无澜地过了两天。 搬回旧家住后，直播后的第二天，在噩梦里睡得昏昏沉沉之时，柴媛的电话轰炸来了。 柴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快看热搜，你真的被黑了！” 妈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乌鸦嘴真是百试百灵！ 苏语乔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快速把关注度最高的几个爆料帖都浏览了一遍。 最早先有网友爆料，几天前在警察局撞见模糊姐去做了笔录，疑似参与打架斗殴。 之后，去年被苏语乔狂扫的张姓教练实名发声，痛陈自己遭遇职场霸凌。 紧接着，又有声称是苏语乔高中校友的网友，回忆她在高中时和社会混子交往过密。 最劲爆、反响也最大的是有关她初中事迹的爆料。爆料称，苏语乔初中就读于丛秘市一中，因霸凌殴打同学差点被学校开除，后来才转学到帝京来。 帖子发出的时间很接近，显然有人在带节奏。 苏语乔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挖她黑料，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利益。而她最近刚和两个品牌方闹掰，因为对方已经签署过的合同卡在她这最终没有签。 在利益面前，是非黑白都可以颠倒，真相又有何重要？ - 她在网上被网友骂得狗血淋头，连家人都被拉出来诅咒。粉丝群里也有一批粉丝原地脱粉回踩。 有人说：“原来模糊姐就是持美貌实施霸凌的恶霸本人，必须坚决抵制！” 有人说：“模糊姐原来是吃血肉馒头长大的，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有人说：“她就是欠操，注定千人骑万人踩。” 还有人说：“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模糊姐全家没一个好东西。注定不得好死！” “……” 苏语乔脸上保持着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镇定，但光是梳头就梳了半个小时。 作为焦虑症患者，只有她自己知道，手机虽然被放下，但恶毒的言论就像烙印一样，一字一句都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像虫子一样，爬过她的身体，钻进她的心里，让她呼吸困难，忍不住颤栗。 人性似乎天生偏爱负面，经过一个早上的发酵，网友口碑已是一边倒。 公司那边也传来消息，曾经的合作伙伴纷纷要求毁约，有的甚至提出赔偿要求，认为模糊姐的负面新闻影响了合作伙伴的形象。 苏语乔所有的对外工作群都炸了。 - 当她打算找何佳商量起草一份声明回应时，接到了还在住院的苏秉杰的电话：“乔乔，网暴的事你不用害怕，我已经找律师起诉这些造谣的自媒体和个人了。声明我也找律师写好了，待会发你看一下。” “爸爸……”听到苏秉杰温柔的声音，苏语乔不由得喉头哽咽，“公司好像离破产不远了。” “赔偿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苏秉杰的声音很平静。 “可是我们家……” “你爷爷前段正好时间找了我，希望我回去。有爸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通话结束后，苏语乔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因为她惹的事，好像再次把他们家拖入泥潭。 她从来不怀疑苏秉杰的办事能力，但是，爸爸好像为了她，又要再次回到他们噩梦开始的地方去了。 - 徐岚给她做了顿丰盛的午餐，但苏语乔却一点都吃不下去。 她一个十八线网红的黑料竟然被炒上了热搜榜第一名，这波黑红基本就是翻车的意思！ 苏语乔从不认为打架可耻，也从来没有随意以暴力伤人，但人们往往只知表面也热衷于道听途说。 模板化的声明对扭转舆论来说自然是杯水车薪。 受到各种信息轰炸，苏语乔脑中已是一头乱麻。搁下碗筷，她直接瘫在了沙发上，自嘲自己真是弱爆了。 接踵而来的突发情况把她搅得手忙脚乱，而面对被诽谤的核心问题时，却依旧一筹莫展。关于当年为什么打架、为什么离开丛秘市，她又绝不可能自曝家丑。 她不怕被人中伤，却不愿刚有起色的事业突然折戟。 剪不断，理还乱。 一边远程安抚着团队的情绪，一边应付着苏晓智、何佳、宋辞，甚至肖霖和韩溟的慰问。苏语乔只觉得身心俱疲。 徐岚到医院送饭去了，她叮嘱苏语乔今天没事别出门。但徐岚刚走没多久，苏语乔便换上了外出服。 无论如何，苏语乔今天是一定要去趟公司的。 - 她戴好帽子、墨镜和口罩，偷偷摸摸出了门。下楼的每一步，双脚都好像拖了沙袋一样沉重。 浑浑噩噩地从楼梯落到地面，刚要往小区外跑，竟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 她刚回过头，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手腕。 第一反应是黑粉来了。苏语乔忍不住惊呼。 “别出声，小心有人看到你。”苏语乔在震惊中仰起头，来找她的人竟然是他！ “先跟我去个地方。”邵嘉哲任由苏语乔对他拳打脚踢，机警地又躲又闪就是没松手，最后不容置喙地把她塞进了副驾座上。 从睡醒起一直强压在心头的怒火终于爆发。 “你不要太过分了！想打架？”苏语乔一把揪住邵嘉哲的领子，抬高音量吼了出来。 “就是去打架。坐好了。”他语气平静，完全无惧苏语乔一触即发的拳头，还凑过身，飞快地给她系上了安全带。也没看她一眼，便一踩油门驶了出去。 邵嘉哲无视苏语乔的低气压，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戏谑着：“有的人太狠了，不让人追，连朋友都不让做了。你这社恐也恐出新高度了，有你这样的吗？” 见苏语乔跟个河豚一样气鼓鼓的不做声，他又往这边瞅了一眼。他说：“不过，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太好。作为朋友，我就先不计较。” “什么都别想。”邵嘉哲打开了音乐。 “你是我心里，挥之不去的秘药……”悠扬的歌声从车载音响里流淌出来。 想到此刻身边的人竟不计前嫌跑来找她，苏语乔的心再次不受控地越跳越快。 “怦怦怦怦……” 她脑中的喧嚣，也暂时被这心跳镇压。 - 车在一家成人散打俱乐部门口停了下来。 “散打？”苏语乔忍不住问。 “嗯。”邵嘉哲若无其事地答了声。他飞快地下了车，绕到副驾这一侧给苏语乔开了门。 苏语乔不太自在地走了出来。邵嘉哲对她勾勾唇：“走。” 苏语乔默默地跟着他往里走，直到走进俱乐部的一个活动室时，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个实名举报她职场霸凌的前同事，现在在这里做散打教练。 “张教练，今天咱们打一局？”邵嘉哲似笑非笑地跟那人打了招呼。男教练见有人主动送钱来了，自然笑脸相迎。 邵嘉哲换完衣服，整个场上就只剩下乔装后的苏语乔、邵嘉哲和男教练。 苏语乔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散打对抗。她没想到，邵嘉哲换了条运动短裤，戴了头罩和散打手套，却没穿上衣。 因为赤裸着上半身，邵嘉哲的宽肩窄腰展露无遗，一个大男人居然可以这么白。看到那条块分明的肌肉和流畅的腰线，苏语乔只感觉脸上一阵阵地发热，眼睛不知往哪看才好。 似乎是留意到她的视线，邵嘉哲看向她：“怎么了？” 苏语乔本想说“你能不能把上衣穿上，小心受伤”，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低声的两个字：“打他！” “我已经等不及了。”邵嘉哲也压低了声音，带着无情的暴戾。 - 第一拳，邵嘉哲就把张姓教练打到了地上。 对方刚站起来，一拳又落了下去。 一拳一脚，又一拳又一脚。 邵嘉哲像一台疯狂的机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男教练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刚站起来就被打翻。 但邵嘉哲打得很有技巧，看上去就像正常切磋，对方即便倒地无数次，却看着无伤无患。 只不过十五分钟，男教练再也受不了了，已是面目狰狞，魂飞胆颤。他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活动室。 邵嘉哲迈开长腿，大步跟了过去：“教练，你真的有上岗资格吗？不光是我，是不是连女人也打不过？” 苏语乔默默地跟了过去。 这时有个俱乐部工作人员举着手机，大声对那张姓教练说：“诶，你早上不是实名举报了那模糊姐吗？现在有武道馆的学员反过来举报你了，快去看手机！” - 苏语乔也赶紧去掏手机，有声称是武道馆学员家长的网友，在网上放出了和张姓教练对峙、控诉他咸猪手的录音。 录音里，张姓教练有恃无恐，面对学员的哭诉，他说：“我对你做的那都是正常教学行为，我对每个学员都这样，怎么不见别人有意见？你要搞我，拿出证据啊？拿不出来？有谁看到了，拍到了？” 学员说：“我会告诉馆长的！我要转班，我要转去苏老师的班里。” 张教练：“是不是苏语乔怂恿你找借口转班？是她要搞我？” 这位网友发微博说，自己就是当时最早发模糊姐和张姓教练对战视频的网友。她相信模糊姐的为人，希望大家不要以讹传讹。 这时，苏语乔的个人微信号里有了一条申请添加好友的信息，陌生人自称是那位学生家长。 通过好友申请之后，来人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孩子以前是苏语乔的学生，在网上发录音信息的就是她。 学生家长说，因为男教练的做法，害孩子差点就放弃了继续学习跆拳道，但后来在苏语乔的劝导和帮助下才继续坚持了下来，也消除了心理阴影。她愿意配合苏语乔做法律维权。 苏语乔心头不由得一酸。 她虽然教过不少孩子，但一直避免直接跟家长添加微信，日常联系也以线下见面交流和电话为主。 今早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学生作证，但以她此前对人际关系的淡漠态度，想找人帮忙一定是难上加难。她开不了这个口。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微信的？”她问这位学员家长。 学员家长说：“今早你的朋友通过短视频平台的账号联系到了我，和我通了一个小时电话。他说你曾经帮助过他，不希望你被人冤枉，所以来跟我沟通，希望我站出来。” 本来，苏语乔以为是何佳或者苏秉杰的律师帮忙找到了学员家长，但没想到都不是。 “感谢你的支持和帮忙，我也会尽我所能回馈你。”苏语乔回复道。 “苏老师你已经为我家娃做了很多了，谢谢了。”家长竟反过来感谢了苏语乔一番。 旁敲侧击一番后，苏语乔才知道，那位“朋友”以他个人的名义，给这位学员报了国常青藤名校的豪华游学团。而那人用了一个她从没听过的假名，为了避嫌，也特地没有用苏语乔的名义。 - 张姓教练当场被散打俱乐部的老板喊进办公室里，因为刚才有律师把电话打到了这里来。 看到老板震怒的样子，俱乐部的员工们嘀咕着，那教练的工作怕是不保了。 “你应该要回公司？我送你过去。”从散打俱乐部离开，邵嘉哲又当起了苏语乔的司机。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他神色淡淡，不像是安慰人的语气。 “你联系的学员家长？”苏语乔冷不丁问。 “什么？”邵嘉哲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反问道：“不是你律师做的？” 苏语乔不语。 - 没过一会儿，苏语乔电话响了起来，是白书凝打来的。 “师妹，你居然没有翻车！我看你账号粉丝数反而增加了，你这危机公关能力够牛啊……” 苏语乔又查了最新的进展。模糊姐的学历证书、cfa证书、跆拳道段位证书被人发了出来，接着就有死忠粉丝力挺模糊姐是美貌、智慧和身手共存，从小被人嫉妒到大。 张姓教练被打脸的证据，再加上硬核的能力证书，这波辟谣威力倍增，甚至还让一波网友路转粉了。 “师姐找我就为了这事？”苏语乔打断她。 “我会重新评估你们公司的商业潜力，你如果能趁着这波舆论宣布拿一笔融资，不仅能扭转舆论风向，还……” “你的意思是想投我们？也不用这么草率？”苏语乔有点懵。 “不草率，天使投资决策往往很快。而且有潜在的金主爸爸点名投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是谁？” “不说这个了，你考虑考虑。反正我已经在微博上向你抛出橄榄枝了哈。我公开了你，不要太感谢我。” 挂掉电话，苏语乔将整个上半身转向邵嘉哲：“是你拜托的白书凝？” 她心里也犯怵，他不会就是白书凝口中的“金主爸爸”？他这么有钱的吗？ 邵嘉哲没看她，漠不关心道：“你跟她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 这时，苏秉杰给苏语乔发来了信息：“乔乔，你这次可要感谢晓智。是他想到了把你的证书甩出来的主意。他还找了水军，把舆论带回正轨了。” 苏语乔打字：“这怎么可能是他想出来的，他哪有时间精力操心这些？”但敲完，她又删了去。算了，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苏语乔忍不住又看了邵嘉哲一眼，只感觉心里暖烘烘的。 那股暖意还在她心里掀起一阵一阵的痒，像湖面被春风拂过那般，久久无法平息。 她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邵嘉哲飞快地回视一眼，不动声色道：“别自作多情。” “……” “还有，那样看着我，是想害我开不了车？” “……” 好半晌，苏语乔咬了咬唇问道：“这次你到底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你真以为我给你花钱了？”邵嘉哲“啧”了一声，不屑地说，“行，随便你怎么想。先把微信加回来，直接给我转账，你觉得我花了多少就转多少。” “……” “对了，后座那几个保温盒里有三叔家的菜，你待会拿到公司去。饭钱也用微信转给我。” “……” - 快到工作室楼下时，苏语乔终于打破了后半程的沉默。 “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在这里，其实不太好找的。” 邵嘉哲踩了刹车，取下了墨镜。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尽是无奈：“我虽然不太会追人，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他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你扫我，别忘了还钱。” 第31章 喜欢的人 窗外车流如织，车灯交接串联，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上霓虹灯闪烁，这片流光溢彩宣告着城市的夜晚已经到来。 直播开始前，苏语乔又刷了遍最新的舆情，深呼吸数次，等候着直播的倒计时。 下午团队开了会，针对突然曝出的负面消息讨论了应对方案。虽然危机公关后粉丝数不降反升，但依然有不少品牌方对未来合作心有余悸。因此，今晚的直播直播间不打算再卖货，变成了模糊姐和粉丝聊天。 苏语乔提前预设了对各种尖锐的问题的回答。但她心里还是忐忑的，因为并不是所有事都能澄清。 开播前，她又自己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越想就越自我怀疑，是不是她的“招黑体质”又开始发功了？ 当初之所以鼓起勇气做主播，也是因为内心深处希望找个机会证明自己能成事，证明自己并不是什么天生衰星。 但现在，过往的伤疤却成了任人鞭尸的黑历史，也不知道她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及时阻止了苏语乔自怨自艾的人是邵嘉哲。 送完苏语乔后他就没走远。因为担心有黑粉上门闹事，他下午直接蹲了在模糊文化楼下的咖啡馆里办公。 他叮嘱苏语乔把公司大门关好，谁来都不要开，自告奋勇地表示她们团队的晚饭也由他来送。 等邵嘉哲送饭上门的时候，竟在她们公司里引起了一阵骚动。女人们的眼神过于炙热，以至于还没见到苏语乔的面，他就果断离开了。 后脚刚离开，包括柴媛在内的一众姑娘们都忍不住尖叫起来。 正是这阵尖叫，才把苏语乔从恍惚中拉了出来。 “乔乔，那个帅哥就是你邻居？！口罩男神果真名不虚传啊！”柴媛激动得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负责运营的小安也捂着胸口长叹：“我的天，怎么比肖霖帅那么多？这样一比，肖霖根本就没法看啊。” 负责摄影、后期和美工的阿南一直以来在团队里是少言寡语的存在，居然也被邵嘉哲的盛世美颜炸出了本性：“乔姐，我只问一句，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不是的话，把机会让给我！” 苏语乔咋舌，虽然她承认邵嘉哲长得是挺好看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不过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被夸了，她心里竟隐隐有些高兴。但她还是坚称，他只是“愿意帮忙的邻居”。 一顿闹哄哄的晚饭过后，直播也快开始了。 - 刚一开播，直播间便瞬间涌入了上万粉丝。网友的留言也毫不留情地大肆刷屏。 “各位朋友和宝贝们，今天我被黑了。”苏语乔郑重地开场，也郑重地来了一番自我检讨，“虽然我自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主播，但是今天不断发酵的舆论让我认识到，网络主播也应该时刻谨言慎行，不应对公众进行错误的示范，避免负面影响。” “今天的直播我不带货，就是想跟大家聊聊天，回应那些黑料。只要是我能说的，我都跟大家分享。” “?另外如果大家有炒股的，也可以跟我聊聊股票，当然，我不荐股。” 苏语乔做了个严肃的开场。但最后一句话一出，本来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又多了些轻松的气息。正在看直播的邵嘉哲弯了弯嘴角。 - 关于日前进警局的传闻是最容易澄清的，警局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没有参与斗殴滋事。 而张姓教练的实名举报因为遭到了学生家长的录音反驳，苏语乔也及时发出了律师函，自然也更容易取信于人。 但有关她中学时期的过往就真的难以启齿了。她不能对外透露自己从小学习跆拳道和防身术，是为了在家族内斗中避免被绑架和侵害不得已而为之。 苏语乔擅长打架是不争的事实。但当着网友的面，她能透露的，也只有几个片段。 “关于我小时候的事，这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公开说。我不希望这些事占用公共资源，但我个人痛恨校园霸凌。既然现在有别有用心的人搬弄是非，那我就说说那所谓的校园霸凌是怎么一回事。” 邵嘉哲在屏幕前发现了苏语乔情绪细微的波动。看着虽像面无表情，但她的双眼中却布满了隐忍的愤怒和忧伤。 他忽然希望她不要再继续直播了。她本就是社恐，现在却要当众揭开自己的伤疤，而那伤疤不仅要接受众人审视，还会再次被人撒盐。 邵嘉哲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强的同理心，但此时一想到她正在承受的压力，他竟也有一瞬的窒息。 可是，他也知道，苏语乔既然答应了会给她的粉丝一个交代，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就算咬碎了后槽牙她也会往肚子里吞。 看着屏幕中那个样貌甜美却个性倔强的姑娘，邵嘉哲的心止不住为之躁动。他承认，自己从来都没有对谁有过这样的在意。 他想保护她。 - “我从小就学习跆拳道，但是也一直被告诫不能以武欺人。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惯着。”苏语乔将双手覆在桌面上，娓娓道来，“上中学前，我都没有在同学面前展露过自己的实力。直到初中的时候，遇到了那几个给我带来心理阴影的男同学。” 听到这里，吃瓜网友对她接下来的话已是翘首以盼。邵嘉哲却坐不住了，他迅速地在公屏上留了言，企图制止她自揭伤疤。 在话语停顿的片刻，苏语乔意外地看到了网友s&s的留言：“模糊姐，不想说就别说了。懂你的人会相信你，不要难为自己。” 一股委屈的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苏语乔连忙做了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s&s，正因为委屈，所以我更要谴责校园霸凌，希望更多人能站出来反对校园霸凌，还孩子们一个健康的校园环境。”苏语乔的声音从激动逐渐变得冷静，“关注我的粉丝都知道，模糊姐从来不穿裙子，我本人日常也从来不穿。” 这时，邵嘉哲终于坐不住了，攥着手机，也不等电梯，就迈开腿气喘吁吁地爬楼去了。 “初中的时候，我运气不好，引起了同校的几个男生的注意。”苏语乔的用词尽量避免情绪化，“但这几个男生确实不太友好，他们会大庭广众掀我的裙子。” 听到这里，一腔怒火在邵嘉哲胸口疯狂燃烧起来，如果让他再遇到那几个人渣，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苏语乔冷笑了一声，眼中露出一股冷戾的狠劲：“事不过三，这种事发生第三次以后，他们被我狠狠地揍了一顿。我也因此一战成名。但年轻气盛，错就错在被欺负以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和家长，而是选择了忍让和自己消化，结果这一架打得太狠，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呵。” 她再次冷笑，“从此以后我发誓再也不穿裙子，穿裙子真的会影响女生出手的速度。” 这样的苏语乔面色愈发阴冷，场面似乎变得不受控制，把直播间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柴媛在摄像机前摆着手，让她别再往下说了。 但网友却全部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在公屏上呐喊助威，网络上的情绪一时间沸腾无比。 柴媛很着急，虽然直播在线人数会越来越多，但也不知再这样下去直播间会不会被平台拉黑禁掉，苏语乔这是破釜沉舟还是鱼死网破？ - “开门！”门外传来一个急切的男声。 阿南一看是邵嘉哲，就赶紧开了门。 邵嘉哲大喘着气冲进了直播室，戴上口罩直接怼脸堵住了镜头：“大家好，我是模糊姐的朋友x先生。我号召粉丝们抵制校园霸凌，也抵制网络暴力和网络造谣。今天我来到模糊姐的公司给她加油打气，坚定地支持模糊姐对网络上的不实言论采取法律行动。 我们相信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如果你愿意相信模糊姐，可以继续关注她，她一定会用更好的内容回馈大家。如果不喜欢她，也请你留口德。 我们都是主播，我们虽然希望得到更多人关注，但也不是必须讨好所有人。希望我们的真诚也能换来你们的真心尊重。” …… 直播最后居然是在邵嘉哲的慷慨陈词下结束的，直播室里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 “x先生？”被从魔怔里拉出来的苏语乔忽然间哭笑不得。 肖霖的电话也在这时打了过来：“苏语乔，把电话给你男朋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邵嘉哲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电话，冷冷道：“是我。给你的流量，你就赶紧接。不用谢。” “你是看我今晚没开直播故意的？苏语乔不同意跟我炒cp你知道吗？”肖霖在电话那头似乎要跳起来了。 “凡事都讲究有借有还，你上次蹭了我的流量，现在也该还了？反正你现在是和苏语乔一条船上的人了，你看着办。”邵嘉哲的逻辑倒是无懈可击，只是这语气既霸气又欠揍。 “把手机还给苏语乔，我有话要说！”肖霖咬牙切齿。 邵嘉哲自然没有还，而是开了免提：“人就在这里，你说，能听见。” “苏语乔，今晚直播我也看了，其实我小时候也遭遇过校园霸凌……小时候就有人说我是小白脸、娘娘腔，我一度在学校抬不起头。那什么，我知道你的委屈，我会支援你的，放心！我……” “你说到做到，挂了。”邵嘉哲也不等苏语乔回复，就径自把电话挂了。 他又看向柴媛：“后面记得跟进，盯着这马屁精，小心他不老实。” 柴媛乖乖点头：“收到。” 邵嘉哲的这波操作再次把在场人震撼到了。 最后还是阿南打破了僵局：“那个……口罩男神，你是乔姐男朋友？” 邵嘉哲倨傲的眼神投射到苏语乔身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现在还不是，我们走了。” 他就这样紧紧拉着苏语乔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 - 到车上去的这一路，苏语乔还没说话，邵嘉哲就开启了喋喋不休的模式。 “从现在起别去看网友评论了。这点事都搞不定，那你的团队和律师是干嘛用的？” “……” “今天你就不应该自揭的伤疤，你又经历了一遍那些痛苦，更多人看的却是你的笑话。” “……” “那x先生今天以后肯定会借你的势涨一波粉。所以你千万别觉得今晚是欠他的，他支持你，你就心安理得受着。我真是忍他很久了。” “……” “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受了欺负别忍着，说出来总有解决的办法，别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 “……” “还有……” 这时两人已经坐到了车里，邵嘉哲极其自然地侧身凑过来给苏语乔系安全带。苏语乔双手轻推了他肩头一把：“我自己来。” 邵嘉哲身体一僵，放缓了呼吸，把身体正了正，默默地把车启动了。 - “要回哪个家？”开出一段距离后，邵嘉哲看后视镜时偏头问苏语乔。 “回旧家。”苏语乔淡淡道，“今晚你就不该来，别因为我的事影到你。” “哼。”邵嘉哲喉中哼了一声，“现在嫌我多管闲事太晚了点？你那些同事谁不知道我是你的绯闻男友？” “那你明天起就别来找我了，欠你的钱我转给你。”苏语乔的两手交叠在腿上，手指紧张地越攥越紧。 邵嘉哲嗤道： “怎么，马上要跟我撇清关系？”邵嘉哲嗤道。 苏语乔沉了下去：“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 之后是一阵死寂。 邵嘉哲的声音里似乎压着怒意：“散伙饭呢？” “你吃得下的话，我奉陪。” “行。”邵嘉哲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字。 苏语乔余光望去，邵嘉哲的侧脸轮廓在夜色中依然张扬醒目，此时嘴角紧紧绷着，眸色混沌不清。那双握着方向盘的冷白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显了出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 苏语乔忍不住想，这男人跟她最初认识的“邵嘉珩”，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被她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居然还能咽下这口气？ - 喧嚣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苏秉杰出院了，负面舆论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压了下去。 每天都有人接送苏语乔上下班。 而苏晓智因为参加noi比赛，住进了封闭式考试的指定地点。 一周之后，苏语乔收到了“邵嘉珩”的微信。 “邵嘉珩”：明天中午十二点，散伙饭。有事告诉你。 之后他来了一个地址：be beach 音乐餐厅。 看着这个一周以来都没有任何动静的微信联络人，苏语乔分神片刻，然后意识到，已经八月底了，他要走了。 - 这是八月末的一个中午。烈日炎炎，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偶尔吹过的热风中有种黏腻的湿气，让人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难以平静。 be beach 音乐餐厅坐落在帝京cbd商区工人体育场附近。这一带颇为难得的有大片绿荫，还有一个造得偌大的人造湖。 苏语乔沿着人造湖走了一段，看到了一幢外观用宝蓝色砖块搭建而成的小别墅。 推门进去的第一眼，苏语乔就看到了中央舞台上的他。 干净清新的白衬衣，袖口随意挽起，腰杆笔直如松，神情宁静如深邃的湖水。 男人坐在典雅的黑色钢琴前，十指优雅地在黑白琴键上起伏，犹如清泉正在山涧的鹅卵石上跳跃。 悦耳柔美的钢琴曲在这蓝色的空间里流淌。每个音符都像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闪闪发光，摄人心神。 邵嘉哲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她的身上，是不偏不倚的凝视。 这岁月静好的画面，跟苏语乔曾经的梦境重合在了一起。她不由得驻足聆听。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然而人群的欢呼和掌声似乎与他无关。邵嘉哲走下舞台，径直朝她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很稳，但步子却越迈越快。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时间静止。 邵嘉哲走到她面前，不置一言。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与她五指相扣。 苏语乔甚至来不及拒绝，一路被他牵着，心里千头万绪。愈演愈烈的心跳声充斥着整个头脑，也震撼着她的神经。 牵着她的人，是如此耀眼。 - 在最靠里的雅间里，他们相对而坐。 还是邵嘉哲先打破了沉默。他向前伸出一只手，抓住苏语乔蜷在桌面上的几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唇角扬了起来：“你不是想看吗？刚才看够了吗？”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苏语乔的耳根瞬间热了起来。她想起自己曾偷看过他的手指。 苏语乔瞪着眼没说话。又见邵嘉哲松开手，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示意她看屏幕，拖腔带调道：“你现在是孤胆英雄战绩排名第一的玩家了。” 苏语乔的心再次受到了轰炸，背上随之冒出一层薄汗。 过去的一个星期，他们没再联系，可自己的小动作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她此时的心像一只蝴蝶，栖身在花叶间扑扇翅膀蠢蠢欲动。他比她以为的要聪明得多，他好像看透了她。 终于，苏语乔出了声：“小鬼比赛还没结束，你是不是等不到他回来就要走了？” “嗯，我让他成绩出来以后跟我说一声，我准备了礼物。”邵嘉哲给她递去菜单，“我刚才点了一些，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我已经吃过午饭了。”苏语乔说。 邵嘉哲的嘴角倏然僵冷：“你不打算在这吃？” 苏语乔垂眸：“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你说完我就可以走了？” 邵嘉哲的喉头滑了下，冷冷道：“你觉得我会说什么？求你再给个机会？” 双手无措地搭在腿上，最后十指交扣起来。苏语乔垂下头，心口闷得像要窒息。 她收紧了手指，半晌才缓缓抬起了头：“我也有事告诉你。” 邵嘉哲把双手抱在胸前，幽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苏语乔再次对上了邵嘉哲的视线：“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说出口时，周遭空气在转瞬间凝固。苏语乔仿佛能听到火石相击的巨大声响。 “喜欢的人？”邵嘉哲冷哼，“是今天送你过来，哦不，是每天都接送你的那个人？” 苏语乔用沉默回应了他。 不敢去看他此刻的神色，她将视线偏到一旁，再次问他：“那你呢？要跟我说什么？” “呵。没有了。” …… 这顿散伙饭果然如苏语乔预想的那样，最后不欢而散。 已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那餐厅的了。 只记得这是她第三次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只记得来时日头猛烈，离开的时候却是乌云密布。她张着嘴无法呼吸，无法言语，只能默默承受着灵魂被暴雨撕碎。 从这一天起，她无比憎恨夏天。 这个夏天意外捕捉到的好梦，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32章 长得真像！ ｛三年后｝ 日落时分的东京街头，微风携来一丝丝凉意，天空就像一块色彩斑斓的调色板。随着时间的推移，橘红的色调一点一点染遍了头顶的整片天空。 苏语乔有些恍惚，自己刚才是咬了这个男人一口？他的手是流血了？ 可这个男人怎么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 他受伤的手怎么还没收回去？另一只手怎么还紧紧地攥着她？ “你怎么回事？”苏语乔瞪着眼睛，切换成了说中文，“信不信姐现在就能干翻你？” “干 翻 我？”刚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霎时间勾起了嘴角，语言也切换成了中文。 他一字一顿地把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意有所指地问她：“打算怎么干？” 这牛郎居然还会说中文，而且文字曲解能力还挺强，那……业务能力是不是也挺强？不知怎的，苏语乔忽然对他来了兴趣。 她那只还空出来的手，覆在了男人还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上。 “手不痛的话？要不要跟姐姐一起重温初恋？”她神色暧昧，目光在男人脸上逡巡着，“今天我包你。” 男人松开了她，好看的眉眼里忽然多了些让人看不懂的色彩。他似笑非笑，视线也直勾勾地投射过来。“那现在去哪里？” 太阳的余晖还未完全耗尽，路灯却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和霓虹灯渐次被点亮，熙熙攘攘的下班人群给这座夜幕降临的城市添了许多烟火气。 刚才的对话透露着暧昧，但对话的当事人却都脸不红心不跳。 “喏。”苏语乔指了指路边的共享自行车，“骑车看樱花。” 她的话语刚落，男人的身体就是一僵，脸色也瞬间变得怪异。 苏语乔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激动了。” - 苏语乔熟练地打开了之前下载好的共享自行车公司的app，根据攻略开了一辆自行车的锁。男人却还僵硬地站在旁边，蹙着眉看她。 苏语乔心想，日本的高端牛郎现在都这么矜贵了吗？不仅穿戴奢侈品，连自行车都不屑骑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苏语乔有点不耐烦地催道，“通常，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但如果真不行，尽早跟我说明。” 男人抿着唇，低头在手机上迅速捣腾起来，有点不情不愿地取了辆共享自行车。 - 自行车在骑行道上飞驰，街头传来了吉他弹唱者的歌声。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流光溢彩的夜色中，一个个生动但又不为人知的人间故事正在上演。 苏语乔此刻的心情是久违的雀跃。 自行车在高大的樱花树下穿梭，繁花似锦。 再过两周，樱花季就过了，苏语乔庆幸这次还能赶上最后一波的粉色浪漫。风吹过，树影摇曳。 樱花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空中轻盈地舞动着。花瓣洒落在发丝里、肩膀上，好似要把那粉色的梦境烙印到人的心里去。 她放慢了脚上踩踏板的动作，忍不住伸手去接那些轻巧的花瓣。触感细腻软糯，香气沁人心脾。 不一会儿，苏语乔掌心里就接了一小捧花瓣，忽然玩心大起。 她口里“嚯”地一声，把花瓣砸到了在她身侧骑行的男人身上。 那身金丝绒的高奢西装上顿时沾染上了一片粉红。 男人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他这不解风情的工作态度让苏语乔失望极了。 这牛郎的业务能力也不怎么样嘛，难道他的业务水平仅限于室内场景？ 她扯了扯嘴角，开始循循善诱地引导道：“陪客人外出不多？放轻松，脸上多点笑容……” 没想到这句话说完，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好好，被没见过世面的外乡来客评头论足，脸上挂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苏语乔把车骑得离男人近了点，耐心地哄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点社恐？我能理解，因为我以前是重度社恐，但现在也没这心理障碍了。关键是勇敢历练……” “……” 男人自从骑上自行车后，索性连话都不说了，看来偶像包袱不是一般的重。很怪，但也挺有趣。 苏语乔又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 绝佳的身材比例，优美俊逸的脸部线条。睫毛浓密似鸦羽，那双眼眸既有少年般的干净澄澈，也有着成熟沉稳的风韵。这长相也是万里挑一了。 所以即便蹬着一辆跟他这一身完全不搭的共享自行车，即便脸色再差，也无法让人对他真正生起气来。人家傲娇有傲娇的资本。 和陌生人骑车漫步街头，如果搁在三年前，对苏语乔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但是，她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 - 骑了好一会儿后，苏语乔转到了一条小路里。 她指着前面一家卖甜品的小店，兴奋地大叫起来：“找到了！听说这家的抹茶蛋筒冰淇淋很有名，你吃过吗？” 男人终于不耐烦地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那去排队。”苏语乔把车停下，不由分说地拽着男人的手臂，“人好多，快去排队。” 男人似乎强忍着怒气，神情极度不悦地看着她。 苏语乔也是很无奈，这都是什么服务态度呀，差评！ 她也不打算再忍，当着男人的面，从风衣内兜里掏出了钱夹，没好气地说：“今天就到这，结算了，一小时服务费多少钱？” 男人眼中出现了错愕。 苏语乔微笑着展现出最后的耐心：“支付完费用，在我这你就可以下班了。给个数，我要去排队了。” “这家的冰淇淋我没吃过。”男人冷淡道，没有理会苏语乔掏钱的动作，径自走到了甜品店前面的队伍里。 苏语乔哑然一笑：“行，姐姐请你。”原来他也意识客人不满意，开始挽尊了？ 排队的人大半都是女生，男人在这里显然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很快，苏语乔就感觉周围气氛不太对。 果然没一会，至少有五个女生面红耳赤地捧着手机过来问男人的联系方式。 男人用日语礼貌又冷淡地回绝了前来搭讪的女生，苏语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每次回绝时，他都会当着别人的面指着苏语乔，之后搭讪的人全都悻悻离开，还神色诡异地看着她。苏语乔心里不奇怪是不可能的。 “你跟别人都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们那样看我？”苏语乔实在忍不住了，抬头问男人。 “我说，我被你包了。”男人面无表情道。 “……” 行，今天的苏语乔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动不动就脸红害臊的苏语乔了。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已经很久没出现在直播间了，异国他乡也没人认识。男人说的是实话，她大大方方承认也没什么。 “抹茶红豆和抹茶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各来一个。”苏语乔让男人向店员代为传达。 但男人没让苏语乔掏钱，买到那两款冰淇淋后，递过来让她挑。 苏语乔选了抹茶巧克力的口味，舌尖轻轻地舔了一口，满足地扬起了脸。 她边走边问身旁的男人：“诶，你是怎么收费的？你真的可以下班了，我待会还有事，给你结算。” 男人的脸色一直就没有好过，此时面色更是阴沉。他闷闷地问：“你待会有什么事？” 苏语乔眨了眨眼睛：“难不成你还想陪我？” “……” 见男人又不做声了，苏语乔津津有味地继续吃着手上的冰淇淋，一连啃了数口，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说实话，你今天的服务表现其实没达到我的预期。不过我现在心情不错，我可以告诉你，待会我要去台场摩天轮那里看看。” 见男人欲言又止，苏语乔也没等他开口，自顾自说道：“我知道那个恋爱地标被拆了，但我还没去过现场，这次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现场打卡一回。你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也不打算让你陪。” 没想到男人又不按常理出牌地开了口：“我也没去过。” 苏语乔思考了一瞬，也是，现在全球经济都不太景气，人家想多挣点也正常。自己也不是小气的人，还是再给他一个外出历练的机会。 “那行。”苏语乔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男人手上的抹茶红豆冰淇淋上。她问：“你一口都没吃呢？不喜欢就卖给我。” “卖给你？”男人的剑眉挑了挑。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苏语乔又打算去掏钱。 “不卖。”口上虽是这样说，男人却把冰淇淋递到了她面前。 所以这牛郎走的是冰块脸霸道总裁甜宠路线？ 苏语乔“噗嗤”一笑：“那就是送我咯？能不能好事做到底，喂我？” 男人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苏语乔刻意无视，若无其事地托起他的手，把冰淇淋送到了自己嘴里：“这样，就有恋爱的感觉了。” “……” 男人的脸上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已经不是用“难看”可以形容的了。 不过才吃了两口，苏语乔就有点吃不下了，她拍了拍肚子：“我有点吃不下了，可惜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男人就收回了手，理直气壮地把冰淇淋放到了自己嘴里。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舔咬着自己吃过的冰淇淋，苏语乔的心脏竟然漏跳了一拍。 她忍不住想，虽然吃人口水不太卫生，不过他吃东西的样子怎么能这么优雅？连那冰淇淋看起来都变得神圣了。而且好像还比原来更好吃了，真有那么点秀色可餐的意思。 男人注意到她的眼神，狐疑地看了过来。 苏语乔递过她手上还剩下的三分之一个冰淇淋说：“这个我也吃不下了，丢了可惜。我看你很喜欢，我这还有个其他口味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男人无语地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她，“摩天轮旧址，现在去吗？” 苏语乔不自觉地弯了唇角：“走。” - 摩天轮的旧址现在是一片施工工地，根据规划将建设成复合型竞技体育场。 苏语乔在外围拍了几张照片，根据之前看过的资料，脑补了下摩天轮还在时的模样，有些遗憾地跟男人一起踱步走到了附近的一个街心公园里。 她找了张无人的长椅坐了下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一道清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累了，我抽会烟。”苏语乔想了想，没直接打开烟盒，而是又拿出了钱夹，“给个数？” 男人朝她走了过来，俯身，低头。 苏语乔以为他要自己亲手掏钱，却见他迅猛地夺过了自己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然后健步如飞地把这些全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了？！”苏语乔想起，之前在街头抽烟时也是被这男人抢了烟，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转身折了回来，晦暗的视线直直地盯着苏语乔：“不是想重温初恋吗？接下来换你陪我，抵掉你欠我的服务费。” 苏语乔的心“咯噔”一下，似乎有一瞬的停顿。 此时男人已经在她身边坐下，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苏语乔的双手指节也条件反射地越攥越紧。 - “铃……” 手机铃声从苏语乔兜里传来。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亮起陆韬的名字。 苏语乔避开男人的目光，保持着镇定，快速接通了电话。 陆韬： “乔乔你吃饭了吗？” 苏语乔：“今天稍晚点，待会还有一场。” 陆韬：“那你注意休息，在那边尽量别一个人出门。” 苏语乔：“我丢不了，也跑不了。” 陆韬：“……” 苏语乔：“先挂了。” 苏语乔挂断电话时，抬眼发现身边的男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跟刚才相比，眼神莫名变得犀利几分。 “男朋友？”他的声音沉了沉。 苏语乔不语。 “和男朋友吵架了？”他又问。 苏语乔没有回答。此时她正在脑中快速计算着，若参照高端会所开的那几瓶酒和找的那几个牛郎陪聊的消费水平，旁边的这位陪了她两个小时，折算下来该给多少钱合适。 男人见她不出声，也没再追问。 可就在这时，何佳竟也拨了电话过来。苏语乔这次走到距离男人好几步远的地方才接通了电话。 但奈何那姐们在电话那头扯着嗓门对她说：“乔乔，恭喜了！俱乐部从会员里筛出三个符合你择偶条件的！记得抽空看邮件！” 苏语乔蹙了蹙眉，这姐们说话跟机关枪似没有停顿，嗓门还特别大。现在那边的男人肯定什么都听见了。 果然，男人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原来是对现任不满意，一边怀念初恋，一边相亲找下家。” 苏语乔瞪了他一眼：“没有现任。” “哦？”男人玩味地又凑近了一些。 苏语乔抿了抿唇，从钱夹里掏出了一叠纸币，递了过去：“够吗？” 却见男人神色一凛，凶狠地扣住了她捏着钱的手腕，又一用力，把她直接拽到了他的跟前。 ? ? 他居然还飞快地按住了苏语乔的肩膀，把她按到长椅坐下。 “你跟你的初恋这样过吗？”男人猝不及防躬身俯首，传入她耳畔的说话声带着玩味，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 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离她越来越近。 第33章 金主爸爸？ 街心花园里，路灯被浓密的植被遮挡，光线暧昧不明。 男人的脸就这样俯了下来。整张脸背着光，隐藏在巨大的阴影里，身上那混合着咖啡和檀香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席卷过来。 “他在做什么？！”危险的气息在疯狂蔓延，但苏语乔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她迅速偏过头，顺势抬起了手。她的拳头已经忍了很久了！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忽然顿住了动作，喉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哼笑，状若轻松地接住了苏语乔的拳头。 不过苏语乔的另一只手却猛然发了力，虽然还被男人攥着，但她一把将手里的纸币砸到了他的脸上。趁乱猛地站了起来。 “变态！” 她愤怒地挣开了男人的钳制，飞快地钻进了街边的人群里。 妈的，真是被他的长相给欺骗了，没想到遇到了个没有职业操守的。 苏语乔懊恼地暗骂自己色令智昏、鬼迷心窍。脸上隐隐发烫，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耻。 ? ?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有几个瞬间，她还真把他当成“邵嘉珩”了。 夜间五彩斑斓的灯光在城市上空交织着，月亮也被夺了几分光彩。 苏语乔的脚步有些踉跄。她真是今天魔怔了，居然蹬着鞋跟那么高的鞋骑了那么久车，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还一路小跑，这双脚怕是要废了。 不仅是脚趾痛，两条腿还颤颤巍巍发着软。 三年了，她那颗练得处乱不惊的心，竟因为一个异国他乡的陌生人，此时此刻正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 苏语乔根据白书凝发给她的地址，打车来到了一家老字号寿司馆。 一进包间，白书凝就给她指了座：“苏苏，你坐这。你的手包今天忘会所了，给你拿回来了。” 苏语乔环视一圈，看到vv基金的合伙人全都到了场，但她正对面的座位还空着。心里有些疑惑，刚想问还有谁要来，就看见身边的白书凝站了起来，颇有严阵以待的态势。 这时，包间的推拉门从外面被人拉开。 白书凝微笑着对刚推开包间门的人挥挥手：“willia，来这边。” 来人个子很高，身材比例绝佳，举止也是利落又从容。 苏语乔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感觉就像吞进了只死苍蝇。 怎么是他？！ 迎面走来的男人西装笔挺，气质清冷。金丝框眼镜后面的眼神竟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对众人颔了颔首，脸上毫无情绪波动，优雅地坐到了苏语乔对面的位置上。 苏语乔暗暗吃惊，基金高管聚餐怎么还能招一个牛郎陪着？白书凝的脑子是锈了吗？！ 却见坐在男人左右两边的合伙人不约而同地表现得客套又殷勤，一个给他递了湿毛巾，一个给他倒了杯大麦茶。 众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 坐在苏语乔旁边的白书凝碰了碰她的手：“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极星集团ceo willia。极星集团是咱们三期基金最大的lp。” “三期基金不是刚开始募吗？”苏语乔问。 “极星集团入金以后，这期基金的资金就全部到位了。今早刚和willia定下来的，回去就签署合同。” 白书凝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向苏语乔对面的男人：“今晨我们谈的时候比较临时，苏苏有个重要电话会，所以我没通知她来。现在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苏语乔，我们vv的高级合伙人。” 男人慢条斯理地用湿毛巾擦着手，矜贵的下巴微微扬起：“你们基金的资料上有介绍。” 然后，他那不可一世的目光直直朝苏语乔射了过来：“幸会，我是极星集团的邵嘉哲。” “……” - 苏语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恢复正常。她在脑海里搜刮着自己所掌握的，有关极星集团的信息。 老牌上市公司，主营机械制造，近几年来全面进行智能智造升级改造，建设了上百条国内最大的柔性生产线。近两年来，极星集团还收购了几家人工智能领域的明星创业团队。 外界只知极星集团的实控人兼董事长是邵振兴，公司管理由职业经理人团队操持。近来有传闻称，邵氏大公子原本在国外创业，近日已回归集团最高管理层。 不过这位新的掌权人颇为低调神秘，现在外界还查不到任何资料。 原来，传闻的当事人正是面前这位！ 而她今天居然把人家误认成牛郎了？！想到这，苏语乔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烫，她只想原地蒸发！ 可是想想，她总感觉今天的误会里始终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这人今天为什么要抢自己的烟，他们那时不都还不认识吗？他被误会成牛郎，为什么不马上澄清？ 如果对于苏语乔来说，邵嘉哲就是个纯粹的陌生人，那这些尴尬尚可忍受。 但是，他叫邵嘉哲！ 这个和邵嘉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不是他亲哥还能是谁？！她以前只感觉邵嘉珩家里应该不缺钱，但没想到会是这种背景。 哎，她今天都做了什么荒唐事啊！他可是阿珩的哥哥啊！ 额际蓦地出了一层薄汗，苏语乔只感觉此时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了，人家向她自我介绍以后，她还没回应呢，自己这表现是不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苏语乔定下心神，舒展了眉眼，勾唇笑了笑：“邵总，我是苏语乔。今天白天喝了点酒，这会儿脑子有点迟钝，见谅。” 坐在邵嘉哲右边的那位男合伙人邹诚大咧咧地笑了起来：“那就继续练酒量！今晚你逃不掉了！” 但苏语乔却面带歉意地举起了手机，调出了回程航班的登机牌：“各位抱歉，接下来的团建行程我不能参与了。有个待投项目的尽职调查出了点问题，我改签了明早的航班。” 邹诚遗憾地“啧啧”了两声。 白书凝一听，捏了捏她的手： “如果你明天就走的话，回去再过一遍模糊文化的并购合同，宋辞那边的律师难缠得很。” “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苏语乔说。 这时，坐在邵嘉哲左边的那位秃头合伙人黎江也开了口：“感谢willia参投了咱们的三期基金。vv和别的财务投资基金不太一样。你看，我们的合伙人里面，苏苏有成功的创业经验，是实打实做过公司的。” “嗯。”一直在听众人讲话的邵嘉哲难得地开了口，“模糊文化要被欢响集团并购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宋氏的服装产业想转型，也需要一个推动创新的抓手。”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大麦茶，风轻云淡背后的城府深不可测。 邵嘉哲看向白书凝：“这是不是你最成功的投资案例之一？” 白书凝一脸笑意地看回苏语乔：“我可是死缠烂打将近一年才成功入了股，也终于挖到了苏苏这位战友。” 苏语乔落落大方地浅笑着，心里却暗暗念了起来，就别把话题落在我身上了，聚餐能不能快点结束！！！ 聚餐的氛围其乐融融。邵嘉哲基本没再说话，但他的气场实在难以忽视。苏语乔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相与”。 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忍受她的荒唐，那样跟她相处了两个小时！而且，他还将是他们基金往后不得不用心伺候的金主爸爸！ 吃食上桌后，苏语乔就专注于埋头吃饭，觉得再多看对面的人一眼都是犯罪。 陆韬的电话又打来好几次，但苏语乔索性调了静音，把手机背面扣过来，不打算理睬了。 - vv的合伙人们体力和精力向来极佳，日料吃完，他们又提议去东京的特色酒继续喝酒。 他们自然邀请了邵嘉哲一起，苏语乔听了一耳朵，没听到他拒绝，心下了然。她当机立断跟众人再次表达了歉意，借口说今晚还要回酒店加班看尽调报告，便先行告辞了。 合伙人们也没阻拦，不过邹诚又露出了无比遗憾的神情，他小声问白书凝：“苏苏平时不是无酒不欢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收敛？是不是她手上那个项目……” 邹诚即便压低了音量，但旁边的邵嘉哲还是听到了他的话。 见邵嘉哲神色莫测地目送着苏语乔离开，白书凝担心这会对极星集团入资三期基金的事有影响，赶紧打断了邹诚的话。 她对邵嘉哲解释说：“苏苏手上有个金额比较大的潜在投资项目，不过究竟投还是不投、投资金额和股比都还没有最终确定，也还没有过投委会。她做事向来认真，放心不下，所以今晚就回去琢磨了。毕竟要对lp的钱负责嘛。” “无酒不欢？”邵嘉哲忽然冷不丁地来了句。 “哦哦哦。”邹诚笑了起来，“看不出来，苏苏以前是社恐，现在硬是把胆儿练出来了。她可是我们公司酒量最好的，回头我们再组局时，willia你们可以比一比。” 邵嘉哲不再说话了，众人无来由地觉得，他的视线似乎越来越犀利冰冷。 都知道极星集团这位新的掌门人不好惹，也只知道他向来自傲冷漠、喜怒不形于色。但不知为何，此时他却给人阴晴不定的威压感，站在他身边都不免让人瑟瑟发抖。 这位未来的金主爸爸已经把“难伺候”几个字刻到了脸上。 - 苏语乔打车回到下榻的酒店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的卫衣卫裤和运动鞋，随意抓了个丸子头又出了趟门。 一想到手上还有近千页疑点重重的尽调材料要看，她打算买些零食回来供她熬夜。 走进酒店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采购了一些奶制品和小零食。没多时就被一对老夫妇叫住了。 老夫妇用中文问她会不会说中文，苏语乔点了点头。他们说看不懂商品上的日文，想买一些日常用品，希望苏语乔帮忙看看。 苏语乔坦言自己不懂日语，不过手机上安装了拍照翻译的app，建议他们也下载安装试试。 老夫妇立刻把他们儿子叫了过来。男生模样清秀干净，看上去还是大学生。苏语乔耐心地给他介绍了软件的使用方法。 末了，男生道了谢后，不太好意思地问道：“我能加你个微信吗？如果还有不懂的，我再请教你……” 苏语乔还在犹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不好意思，她不太方便。” 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苏语乔怔愣着回过头去。 说话的人怎么是邵嘉哲？！ 被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男生满脸通红，顿时说不出话来。那对老夫妇却有些不满。 男生的妈妈蹬着眼问邵嘉哲：“人家姑娘都还没说话呢，你是他什么人？” 苏语乔本来心里也诧异着，我都还没说话，你怎么就帮我回答了？ 却见邵嘉哲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是他对象。” 诶？！ 什么？！ 对象？！ 苏语乔脸色沉了下去，这个人该不会现在还沉浸在之前的初恋梗里？ 没等苏语乔反应，他就极为自然地拎过她手上的购物篮，推着苏语乔的手臂往收银台去了。最后，还是他掏钱结的账。 - 两人无言地走出便利店。 苏语乔已强忍不满多时。 她刚想开口，邵嘉哲就把那袋零食递了过来：“不用谢。是用你的钱买的。剩下的零钱都在里面。” 苏语乔瞬间听明白了，那钱不就是几个小时前她砸到他脸上的“服务费”吗？ 开玩笑！她也没打算谢他！ 无语地接过零食，她瞪着眼：“你刚才胡说些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吗？”邵嘉哲的神情竟极为坦荡。 “睁着眼说瞎话你！”苏语乔也是很久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了。 “你不知道我是你的相亲对象？”男人气定神闲。 苏语乔感觉脑子卡了一下壳：对象？相亲对象？ “你不会还没查看过邮件？kt的。”邵嘉哲语气不咸不淡。 苏语乔猛然想起今天何佳给自己打过电话，说婚恋俱乐部给她筛选出了三个相符条件的相亲对象。 何佳是kt高端婚恋俱乐部的法律顾问。托何佳的关系，苏语乔才弄到了会员的名额。 这家总部位于帝京的婚恋俱乐部拥有诸多神秘会员，多是商界及政要等领域的高净值人群。 除了客源神秘，俱乐部还聘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隐世高人作为婚恋顾问，大师精通八卦易经看相算命，又给俱乐部增添了浓重的玄学色彩。 名门望族大都信奉风水运势。 俱乐部给会员筛选相亲对象的第一道关卡就是测算生辰八字是否互补互利。 据说，像苏语乔这种八字怪异又“极阴”的命格，必须找正气充足且“极阳”的命格才能实现互补。而极阴和极阳的八字因处于最极端的阴阳两极，如能结合，不仅否极泰来，还能兴旺家族。 这也是三年前苏语乔从苏老爷子那学到的“新知识”。 这世上，生辰八字能和苏语乔不相斥的男子凤毛麟角，而苏家现在最得力的干将陆韬正好跟她属相相合。 要不是陆韬“扮猪吃老虎”三年之后上演了逼婚戏码，苏语乔也不会主动出击走到相亲这一步。 - “哦，我还没看邮件。”苏语乔气势陡然弱了几分。 不禁在心里吐槽着，这都是什么孽缘啊啊啊啊…… 她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话中有话道：“不过是潜在相亲对象而已，邵总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邵嘉哲哼了声： “我确实把你想得太简单了。还以为你是被牛郎缠上才替你解的围，没想到你却对牛郎情有独钟，现在还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邵总，我白天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你被我误会了怎么不及时澄清？”苏语乔真是很气，但依然努力按捺住怒意。 “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我怎么听说有的人无酒不欢？” “？？？” “作为一个理性而负责任的人，难道我不应该关注参投基金管理层兼相亲对象的安危？难道不应该近距离了解未来合作伙伴的为人？今天如果我没跟着你，你如果遇到危险，孤身一人能找谁帮忙？”男人理直气壮，语气中带着不悦。 好好，你是金主爸爸你有理。 苏语乔眨眨眼睛，乖巧地点头：“邵总，你看最后你不也扳回了一局吗？我们算是扯平了？”她暗示邵嘉哲，最后自己也反过来遭到了他的戏弄。 “扯平？是谁被人用钱砸了？是谁以德报怨救了遇上跨国犯罪团伙的人？”男人不依不饶。 苏语乔刻意忽略了砸钱那一句，轻嗤道：“跨国诈骗团伙？你有迫害妄想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需要你为我的钱负责。我的基金合伙人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是了是了，不用再强调你是金主了。 “那请问邵总有什么指示？我以后谨言慎行，一定努力工作让邵总的钱增值！还有，相亲的事就此作罢可好？”苏语乔保持着作为基金合伙人的职业素养，态度转瞬已变得十分恳切。 “取消？”邵嘉哲哼了一声，“我都陪你重温过初恋了，你是不是也应该陪我体验下相亲？” “哈？” “关于相亲的具体时间，我的助理会跟你确认，尽量就在签署入伙协议之前。希望你的服务水平能达到我期待的标准。” “？？？” 苏语乔也是无话可说了。这人俨然要用募资的事拿捏她。 这锱铢必较的本事，和“邵嘉珩”一比，似乎姜还是老的辣啊！ 她心里念着，阿珩啊阿珩，看在这笔钱很重要的份上，你在天之灵就原谅我这一次！我回家一定多给你烧香！ 今天，我又想你了。 第34章 深夜冲击 自知已经和邵嘉哲把天聊死了，苏语乔也不打算继续虚与委蛇。 她保持着基本的礼貌：“邵总，你应该要回酒店休息了？我还有事，咱们应该不顺路，回见！” 也不等邵嘉哲再开口，她就抱着那袋零食快步闪开。 这会儿她走进了街角的24小时药妆店。 打开手机，对照徐岚和何佳给她发来的采购清单和自己做的攻略，苏语乔放下刚才的不快，认真选购起来。 可能是以前做网络主播的职业习惯，每一个产品她都会认真看成分表，午夜这个点，店里没有比她更认真的客人了。 苏语乔还收到了白书凝刚发来的信息。她说今晚喝多了，知道苏语乔出门买东西去了，让苏语乔给她带解酒药。 一位热情的店员闲来无事，用生疏的英语跟她攀谈起来。店员说他们店里这个月还进了不少小众香水。 苏语乔一听来了兴趣，她随口问道：“有没有iosa？” 店员在电脑上帮她查了查，遗憾地说：“两年前厂商就停产了呢。” 苏语乔笑着说没关系，又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十几瓶小众香水准备拿去送人。 话说起来，她最早对香水产生兴趣，还是因为当年be曾写过一个以调香师为主角的小说。 结完帐后时间不早了，可屋外竟雷声大噪，店员贴心地提醒她外面正在下雨，苏语乔又买了把透明的雨伞。 - 这里春夜的雨比想象中来得急，雨水顺着药妆店的门檐哗哗往下落。 苏语乔把零食和化妆品全都腾到了一个大袋子里，她支起撑开的伞，走进了雨幕中。 鬼使神差般地，目光往旁侧多移了一寸，身姿英挺的一人映入眼帘。那人站在药妆店的门檐里侧，身体轮廓半隐在夜色中。 氤氲的雨幕之中，店里的灯光投射在他的侧脸上，硬朗的下颌线也添了几分柔和。周遭事物朦胧昏暗，男人静静看着雨帘，像是电影默片里自带光环的男主角。 “邵总？”苏语乔举着伞快步回过身去，她提高了音量，“你还没回去吗？雨忽然变得好大，怎么不进去买把伞？” 她边把手上的伞递过去边说道：“这伞你拿着，我再去买一把。” “走。”邵嘉哲接过苏语乔的伞，虚搂了她的肩膀一把，带着她快步走入了雨中。 邵嘉哲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苏语乔抱着那一大袋东西偏头问他：“这雨不小呢，这伞好像小了点？” 邵嘉哲把伞往苏语乔那一边推了推，声音在雨中听起来有些飘渺：“这段路不远，我穿了外套，回去就换掉。” 朦胧的雨中，苏语乔有些恍惚，她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天色将明的清晨。 那一路，与她并肩在伞下的男人一言不发，她那时的心情有些紧张，一边寻找着可以落脚的早餐店，一边偷偷瞟着那男人的神色。 那时，他们始终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后来却再也没有机会一起漫步雨中，也没有机会彼此再靠近一点。 “雨大，靠近一点。”苏语乔扶了扶伞柄，对邵嘉哲浅浅一笑，往他那靠近了一些。 到了酒店大堂，大堂经理用袋子给邵嘉哲分别盛放伞和外套。苏语乔从怀里掏出一瓶牛奶和一盒巧克力，笑盈盈道：“邵总给你。” “……” 邵嘉哲默默接过。 - 苏语乔回到房间又快速洗了个澡，换上了从国内带来的米色家居服，便急急忙忙地给白书凝送去解酒药。 来到白书凝住的套房门口，她按响了门铃，等了好一会却没人应答。 “咚咚咚，咚咚咚……” 苏语乔索性一边敲门一边说：“开开门，解酒药送来了。” 房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但开门的却不是白书凝。 门打开的那一瞬，苏语乔只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地穿在男人身上，浴袍的腰带似乎没有系紧。男人宽肩窄腰，可以清晰地看到紧实优美的胸肌、腹肌和人鱼线。 还真是……万里挑一的身材。 在这人困马乏的深夜，这样的视觉冲击未免太大！ 不过现在哪里是欣赏这番“美景”的时候？！ 英俊的男人脸上带着不悦，眼底的情绪是趾高气扬的愤怒，还是……欲求不满的郁闷？ 邵嘉哲沉着声问：“什么事？” 苏语乔无比尴尬地递过手上的解酒药，目光已经粘到了地面上：“送解酒药来了。”说完只觉得脸上和耳根都烧透了。 妈呀，半夜三更好像被她撞破限制级桃色新闻了！ 实在没办法再多待一秒，她直接把解酒药盒朝男人身上扔了过去。 ? ? ? “慢用！” 因遭受到巨大冲击，苏语乔落荒而逃，狼狈透顶。 - 回到自己房间后，苏语乔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拆开了零食包装，企图通过工作来替换掉刚才的可怕记忆。 但十五分钟过去，她发现自己只看了一页文档，脑子依旧乱哄哄的。 男人将近半裸的身体和二人面对面时的尴尬场景，在她脑海里肆无忌惮地膨胀着。 苏语乔又看了眼白书凝之前发给她的微信，房间号没错，她没走错。 好，这家伙居然和新的金主爸爸有一腿！ 她记起以前邵嘉珩曾跟她提及两家是世交，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也很正常。 可是、可是白书凝不是都有个老外未婚夫了吗？！邵嘉哲不会不知道？ 所以原来他们都是这么open的人吗？！ 苏语乔还猛然想起，邵嘉哲还是自己潜在相亲对象呢！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当她建议相亲作罢的时候，他为什么还想继续？他那恐怕不是戏弄她，而是他的渣男本性？！ 苏语乔双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等等，既然他和白书凝有这层关系，那她也就不用忌惮入金的问题了。 苏语乔很快镇定下来，往嘴里塞了把薯片，轻轻一嚼就发出了清脆的“噶嚓”声。 她机智地扬起嘴角，还好今天被她撞见了这一幕，白书凝和金主爸爸既然深度绑定，那她也犯不着赴什么相亲局了。 被刚才的事搅得无心工作之后，苏语乔索性放弃了加班，决定直接上床睡觉。 明天是邵嘉珩的生日，改签赶回去还可以给他烧纸钱。 - 出门时酒店早餐还没开始供应，苏语乔匆匆垫了点零食便往机场赶。 在头等舱安顿好，苏语乔戴上眼罩补回笼觉，打算等起飞后开始办公。 昨晚睡得还不错，就是做了个怪梦，让她睡醒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来。所以苏语乔打算再睡一次，看看那梦还会不会重来。 被厮杀主题的噩梦缠身十几年，早就习以为常，但她昨晚的怪梦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梦里，她被人紧紧地搂着，那怀抱很温暖，让她差点舍不得醒来。 她试图去看清梦里抱她的人是谁。然而不管多么努力去辨认，她始终只看到一双熟悉的的眼睛，却没法看到对方全脸。 苏语乔本来认为自己梦到了邵嘉珩，因为他那眼尾微挑、卧蚕浅淡的眼睛是极具辨识度的。可是细想又觉得诡异，分别三年，为什么现在才第一次梦到他？ 三年前，梦里至多梦见跟他对视而已。像在昨晚的梦里那样搂搂抱抱可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的，这才是最怪异之处。 再往下一步发展，那就是妥妥的春梦了！ 啊啊啊啊啊！ 回想起来不仅令人脸红心跳，也让人羞耻难当。她苏语乔到底是多缺男人？！ 她更不愿猜测，自己梦见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纠结，难不成她梦见的真是邵嘉哲？因为她昨晚正好撞到男人衣冠不整，全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难不成她自己本身对这种长相的男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烦，苏语乔越不愿想反而越想越多，越想就越烦。 到底还是因为“邵嘉珩”的缘故。 - 眼罩刚戴起来不久，身边传来有关于换座位的交谈声，其中一人的声音还有些耳熟。 迷迷糊糊中，苏语乔扯下眼罩瞅了一眼。 头等舱内，旁侧隔着过道的另一个位置里，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他还没坐下。男人身形高大、风度翩翩，就是一脸孤傲冷僻，表情一看便知难以取悦。 苏语乔定了定神，确认自己确实没看错。 行，她和邵嘉哲坐同一个航班。 邵嘉哲毫无温度的目光也正好落到她身上。 苏语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撇过了视线，潇洒地把眼罩往上一拉，继续睡回笼觉。 - 可惜苏语乔根本睡不着。双眼被遮蔽，置身于黑暗之中，身体感官无比敏锐。 机舱内单调低沉的机器声响，让她脑中浮现出了三年前那个夏天。那个夏天曾经阳光明媚，却以暴雨和阴霾落幕。 沉浸在无尽的自责和后悔中，一次次在漆黑无光的深夜里泪崩。她流遍了有生以来最多的眼泪，永远告别了自己的初恋。 她很喜欢“邵嘉珩”。 也许因为生性悲观，也许因为不敢对爱情有所奢望，那年夏天，苏语乔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的告白。 可当分开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喜欢远超出原本的想象。 “邵嘉珩”并不知道，那年苏家发生了许多事，也变相推着苏语乔离爱情越来越远。 彼时苏家老爷子身体欠佳，紧急召唤苏秉杰回去继承家业。 说来也是狗血，70岁的苏老爷子意外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春”。 在苏家资助的一批贫困大学生中，有一位与苏语乔同岁的女大学生主动照顾起了生病的老爷子，很快跟老爷子情投意合。 苏家御用的高人看过女生的生辰八字，直言其命中旺夫旺族。于是这对老夫少妻便以闪电的速度领了证。 那位女大学生的亲哥早年读书时也得到过苏家的资助，后来进入苏家的豫金集团，短短数年便成长为最年轻的管理层。 苏老爷子也让高人看了此人的生辰八字，惊讶地发现此人八字极阳，和“丧门星”苏语乔的极阴八字还是绝配。高人预言，两人若能结成盟友或联结姻缘，苏家必将重振旧日辉煌。 得到高人指点后，老爷子不仅托人将破解苏语乔“衰星”命格的方法告诉了苏秉杰，还特地强调，她那一年有血光之灾，必须和命格互补之人形影不离才可化解。 为了召唤苏秉杰回归家族，苏老爷子直接派出了最得力的干将陆韬出马游说，而此人正是与苏语乔八字“绝配”之人。 苏秉杰本身对封建迷信深恶痛绝，陆韬在他住院期间嘘寒问暖，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但后来苏语乔莫名其妙遭遇了网暴。而陆韬又主动提供了法律和公关方面的帮助，还为确保苏语乔的安全，自告奋勇地接送她上下班。 负面舆论逐渐平息之后，苏秉杰平稳接手家族产业，在这过程之中陆韬功不可没。 而徐岚对陆韬更是印象颇佳。和苏秉杰不同，徐岚信奉命理，于是便有意撮合二人。 当时为了让“邵嘉珩”死心，苏语乔才狠下心来向他暗示自己喜欢的人是陆韬。 可等他出了国，苏晓智比赛拿了金奖回来，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了。 后来某天，宋辞把“邵嘉珩”给苏晓智准备好的礼物——一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寄过来时，姐弟俩才得知，邵嘉珩患上脑瘤，当年九月在国英年早逝…… - 时间如梭，伤痛被时光掩埋。 这三年，苏语乔痛定思痛专注事业，没有依靠苏家的帮助，却越做越顺。 ? 她还克服了社恐，也没再去看心理医生。 陆韬锲而不舍地追求苏语乔，而她对他却始终不来电…… 三年里发生的种种，怎可能用只言片语就能厘清？但是苏语乔一直都知道，自己从未忘记“邵嘉珩”。 她无数次想，到底是不是自己克了他？ 如果那年她没有着急搬家，是不是就不会跟他有后面的交集？ 如果始终和他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互生情愫？ 如果还是不可避免地动了心，而她也没有拒绝他，那么他们是不是至少还能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果命格相克的说法从来都是骗人的，阻碍他们走向彼此的，也许根本就不是那所谓的命数，而是苏语乔那悲观又社恐的性格？ 可人生哪有“如果”可以重来？ 即便过往再丧，苏语乔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怯懦是那么可笑。 “邵嘉珩”用灿若流星的生命给了她当头棒喝：带着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过完后面的人生，才是最大的不幸。 她早就应该听韩溟的，在潜意识里去相信“生活里总会有好事发生”。 那时候，她本应该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邵嘉珩”。 所以，现在的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好事的发生——这是“邵嘉珩”教会她的。 飞机穿过云层，机身被云海和阳光包围，逐渐平稳。机舱内披上了金色的光，?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宁。 苏语乔再次入梦，梦里的邵嘉珩正微笑地看着她。 第35章 给你烧纸钱 摘下眼罩，苏语乔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飞机起飞的过程中她睡饱了回笼觉，总算可以精神抖擞地开始处理工作了。 吃完中午的飞机餐，不知不觉间，航班已经抵达了帝京。 听到机舱门已打开的提示声，苏语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却看到两只修长的手臂忽然从她身后越过，邵嘉哲未征求她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地替她取下了行李箱。 看到邵嘉哲那冷峻的侧脸，苏语乔不禁想起昨晚在酒店房里看到的画面。 她忐忑地收回视线，又忍不住用复杂的眼神偷偷去瞅他，也不知此人将以何种心态面对桃色事件的目击者。 不料这一眼却和邵嘉哲的视线直接对上。 “没想到你还有半夜敲人房门的习惯？”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苏语乔脑中飞速思考着，在这种情景下如何回答更加合适？ 诸如“非常抱歉”、“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说出去的”、“是我考虑欠周”等等说辞轮番在她脑海里闪现，但最后她却理直气壮地说了句： “不用谢”。 “……” 她给他们送了解酒药，也不算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苏语乔没再看他的神情，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机。 去取托运行李时，她和邵嘉哲也散了。 - 和邵嘉哲分开之后，苏语乔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放松。 在日本相遇的一幕幕，回忆起来简直让她百爪挠心。甚至还不真实得像做梦，远离梦境，整个人都舒爽多了。 当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两手拉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慢悠悠地穿过出口时，有个男人叫住了她。 一个穿深蓝色西装套装的高瘦男人走了过来。 灰色条纹领带扎得一丝不挂，笑容如同和煦的阳光，整个人是周正又阳光的模样。 不知陆韬是从哪里得知了她改签的航班信息。 “乔乔，行李给我。”陆韬朝着她加快了步伐。 苏语乔怔了怔，也没跟他客气，把行李箱立在了原地。 “稍等一下。”陆韬的目光下移，竟俯身半跪下来，苏语乔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只见陆韬微抬眼睑笑了笑：“别动，你鞋带开了。” 就这样，陆韬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着接近于半跪的姿势，给她的运动鞋系好了鞋带。 好险！ 还好不是在大庭广众下跟她求婚……苏语乔暗暗松了口气。? 在苏语乔面前，陆韬从来都是周到、细致又体贴的人。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陆韬已经接过了两个行李箱。他语气温和：“一周没见，晚上一起吃个饭？” “今晚有事，改天好吗？”跟电话里相比，与陆韬面对面时，苏语乔的语气还是软了不少。 她的眼睛大而亮，卧蚕温润，气质清纯。态度一软，从男性凝视的角度看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陆韬嘴角扬着，依了她。 “我现在直接去公司，行李也先放那边。这次给你带了男士香水……”苏语乔和陆韬闲聊着离开了机场。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邵嘉哲的助理陈峰，刚接过了他手上的行李箱。 “你给苏语乔打个电话，约一下今天晚餐的时间地点。” 此时，男人脸色冰冷，眸光犀利，怒火似乎一触即发。一旁的陈峰也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 苏语乔回到公司后便埋头于近千页的文件中，又和模糊文化并购案的律师开了电话会。休息的间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陈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跟苏语乔提出了邵嘉哲请她共进晚餐的邀约。 “抱歉。”苏语乔不卑不亢也很有礼貌，“今晚我有重要的事，恕不能奉陪。” 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加邵嘉哲微信，莞尔一笑道：“陈先生，我不想让你为难，要不你把邵总微信推给我，我亲自跟他说明一下？” 陈峰迟疑了片刻，略带歉意地说：“邵总不习惯随意把联系方式给别人，我不好做主。我先问问他。” “有劳。” 苏语乔心想，这个相亲对象自视如此之高，她高攀不起。如有必要，还是找机会和白书凝说一说这事为好，毕竟三期基金还等着极星集团的入资。 挂断电话后，她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一眨眼到了晚上八点，从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凑合一顿，直接开车到了景盛家园。 - 苏语乔已经三年没住在这小区了，房子至今空置着，但有人定期打扫。 进屋之后，她从储物柜里搬出一个不锈钢盆，又端出了出差前就准备好的祭品，也没开灯，点燃打火机后，就在阳台烧了起来。 透过十五层的窗户，可以看到大学城片区的万家灯火。他们一家早就不住这了，但每年清明节、中元节和邵嘉珩的生日，她都会专程回来给他烧烧纸钱，初一十五有空时她也会到庙里烧香。 苏语乔本是社恐，但烧纸钱时会小酌几杯，也和想象中的“邵嘉珩”聊聊天。久而久之，竟把酒量练了出来，话也多了。 所有人都以为，苏语乔是因为做了投资人，通过工作历练把社恐的问题给克服了。殊不知暗地里，她就是从这里开始练胆子和酒量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改变，是谁给她的。 盆里的火焰跳动闪烁着，苏语乔从行李箱里拿出从日本带回的清酒，坐在窗边地板的薄垫上，口对瓶直接喝了起来。 窗外月色如水，身侧的这扇落地窗却把她和全世界隔离开来。 酒滑过喉咙，苦涩和寂寞如同时间的沙漏一点一点落下，堆积埋藏在了心里。 “你这次既然愿意托梦给我，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苏语乔哽咽着，视线竟开始模糊。 触景生情，情绪也已酝酿到位，却没曾想，一阵力度极重又不间断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独酌。 - 苏语乔站起身跺了跺脚，不耐地走去开门。 楼道感应灯貌似坏了，灯没有亮起，一片漆黑的门外出现了个高大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男人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急促，神色被黑暗湮没。 苏语乔有片刻的愣神。她反应过来时，两手已攀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拉进了门内。 男人身体很僵硬，进门后就没再做声。 苏语乔却激动得不自觉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踮起脚死命地盯着他看。 “阿珩！”苏语乔突然喜极而泣，瞪得大大的眼睛一秒入戏。 她的眼眶里噙着大滴的泪珠，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在给你烧纸钱呢！” “……” 很快，苏语乔就察觉了屋里的不对劲。滚滚浓烟从阳台的方向涌来，她被呛得咳了几声。 忽然出现的男人被黑烟环绕，更添了几分诡异和神秘的色彩。 “这次烧得多了点。”苏语乔倒是很沉着。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将马上夺眶而出的眼泪收了回去。 她松开了搂住男人的手，迈开步子往洗手间去。 但走出一步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男人，觉得放心不下，便眼疾手快地伸手挽住他的臂膀。 苏语乔挽着他来到洗手间，用单手麻利地打了一桶水。又拖着男人快步来到窗边，单手提起桶沿将水泼出，一把浇灭了盆里的火。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变成大力士那般。 整个过程中，苏语乔的视线几乎都没有从“邵嘉珩”的身上离开，她害怕他忽然消失不见。 当盆里的火被浇灭后，她又紧张地看向他。好半晌，见他没有“消失”的迹象，她才松了口气：“还好你没走。” - 梦中人翩然降临，周遭的乌烟瘴气竟也变得饶有意境了。 “你真的回来了吗？” 借着酒劲，她不仅胆子大了，情绪也上头了。 苏语乔换了个跟他相视而立的姿势，早已不顾矜持与他十指相扣：“你的手好热，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眼前的男人英姿卓绝，清峻的面容被月色镀上了层温柔的光晕。 他眉眼间的情绪明明灭灭，这种不可捉摸又给他的脸平添几许韵味。 男人五官与脸部的比例优越至极，脸部轮廓在月色下更加深刻，隐隐透着不羁和骄傲，一如三年前初见时那般。 棉质白衬衫很适合他。记得那年他一袭白衣，在钢琴前的身姿如同优雅的王子。如今他只距她半臂之遥，虽然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依然耀眼得让她移不开眼。 - 一滴眼泪粘在到了睫毛上，苏语乔眨了眨眼，没有理会视线的朦胧，还是定定注视着眼前的“邵嘉珩”。 “别人都说人倒了大霉才会见鬼，但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幸运，因为还有机会再见到你。”苏语乔抽了抽鼻子，“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命格克了你，你如果这次是来找我索命的，我也没有怨言……但我真的有太多话要你说了，你今晚能不能不要走？” 对面的男人此时已呆若木鸡。 他冷静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在鬼片现场。 今晚看到的景象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男人困惑了，此情此景他到底该扮鬼还是该做人？ 邵嘉哲从来都不知道，苏语乔这家伙背地里居然是个神神叨叨的奇葩！烧纸钱、喝醉酒也就罢了，她还希望见鬼？ 真是低估了苏语乔脑洞的清奇！ 他从来都不知道，苏语乔喝了酒后会主动和男人搂搂抱抱！ 所以她的社恐现在是治好了，直接不要脸了？！ 但苏语乔声泪俱下的样子，还是让邵嘉哲在思考片刻后，最后决定扮鬼。 他的呼吸逐渐平缓至轻浅，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看着苏语乔的“表演”。 - 苏语乔指着盆里的灰烬对他说：“今天是你生日，给你烧了冥币、金元宝、飞机、汽车、大楼、衣服、书信，看看够不够？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不过美女我就不给你烧了，你在下面也不愁找？” “……” “我这次从日本带了个东西回来，你跟我一起看看！”苏语乔拉着他在大厅的茶几旁坐下。 茶几上放着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盒子，苏语乔揿了揿盒子上方小小的按钮。大厅吊顶上瞬间出现了一片五彩的光影。 光影缓缓转动，呈现出摩天轮的影像。摩天轮每转动半圈，背景图像便发生变化，就好像坐在摩天轮上领略到的景象变幻。 小盒子不仅是投影仪，还是个音乐盒。清亮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光影随乐声而动，大厅里被营造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氛围。 “我这次去日本，专程到台场摩天轮旧址打了卡，虽然没坐成，不过买到了这个。真希望能跟你一块去。”苏语乔用衣袖抹了把眼泪，也没舍得松开男人的手。 刚刚才擦完这边脸，一行眼泪又从另一边流了下来，她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遇见你的第一天，我就梦到你了。” “……” 邵嘉哲胆子不小，但还是被苏语乔的“秘密”吓了一大跳。 有没有搞错？！ 确定不是逗他玩？！ 三年前他认识的那个社恐小姑娘，其实是个见色起意的女色鬼？！ 他的白月光，其实早早黑化了？他其实看错她了？ 见邵嘉哲神色呆滞，苏语乔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不过如果能投胎的话，你还是赶紧投胎重新做人。希望你未来的人生不要留下遗憾。我呢，现在也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苏语乔了。” 似乎是重新振奋了精神，她直了直腰杆，死命睁大了眼睛，一脸真诚恳切：“谢谢你，让我下定决心改变，我现在很乐观也很勇敢，还战胜了社恐。” 大滴的眼泪落下，与邵嘉哲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 苏语乔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飘飘渺渺：“阿珩，我其实很喜欢你。” 话音落，只有钢琴声在耳边悠扬。 “……” 这猝不及防的告白吓得邵嘉哲心跳失速。 要知道这姑娘当年可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逃了三次！ 邵嘉哲的喉结不自觉地轻微滚动了一圈。 没等他冷静下来，苏语乔竟悄然靠近一步，踮起脚，扬起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因那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有泪光，看上去眼波似在流转，更像在明目张胆地实施勾引。 “有没有人跟你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她红着脸嘟囔着，“做了鬼还在勾引我。” “…?…?” 毁三观啊！还能这样恶人先告状？ ? 而且她这娇羞的样子，莫不是在撒娇？她还真转性了？！ 邵嘉哲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惊涛骇浪。 感觉荒唐到离谱，他本想甩开她的手愤然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攥得很紧，仿佛被锁链死死禁锢住了。 - 好，很好。 那倒要看看她还能荒唐到什么地步。 邵嘉哲保持原状，不动声色，听她继续说话。 苏语乔也打算一鼓作气地把想说的都说完，刚才还是告白，转头就换了话题：“跟你说说最近的事，我打算去相亲了。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不如自己主动把握。” 她顿了顿：“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实话实说。” ? ? 刚才还是精神恍惚的模样，说到相亲，苏语乔就立马转成了郑重其事的神情，语气也是掷地有声。 见状，邵嘉哲更是无语至极，他在心里冷哼着，保持着高居临下的姿态洗耳恭听。 “婚恋俱乐部给我推送的相亲对象里有你的亲哥。但我发誓，我对他毫无兴趣。他只满足我择偶条件里命格互补这一条。所以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尽快和他撇清关系。” “……” 苏语乔一直留意着男人的神色，感觉到他的脸色比之前沉了一些，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错觉。 ?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怪我当时太胆小，只因为命格相克就拒绝了你，又不敢告诉你。我真是悔不当初……” “……” 邵嘉哲曾经翻来覆去想过自己被苏语乔拒绝的原因，最后集中在了三个可能性上。 第一个可能性是因为她社恐害羞的性格，第二个可能是她真的对他无感，第三个是因为半路杀出来的情敌。 若不是苏语乔酒后吐真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遭拒的最主要原因，竟然是封建迷信！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对苏语乔完全不了解，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这句话说完，苏语乔苦笑起来，眼睛里还噙着泪珠，语气似是自嘲：“我很自责，怕你死不瞑目。但我说这话是不是自视过高了？” “你确实自视过高了。”男人忽然出了声。 邵嘉哲心里恨恨地想，别把我想得这么长情。死不瞑目？我谢谢你。 “太好了，你终于说话了！”苏语乔大而圆的眼睛里瞬间洋溢着激动的神色，“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我哥为什么不行？” 男人的话音落时，音乐盒投射出的光影在刹那间消散，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音乐盒没电了。”苏语乔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男人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语气很重：“我哥为什么不行？” 苏语乔本以为“邵嘉珩”会说跟自己叙叙旧情，可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语乔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哥是哪根葱？存在感怎么这么强？ 半晌，她站在“邵嘉珩”的角度给出了自己的理解：是了，他从来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苏语乔虽然有些哑然，但还是诚实地解释道：“我一看到他就会把他当成你，那种感觉太不真实了……而且我很确定，我和他三观不符。” 阴阳两隔的人难得重逢，苏语乔不想再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她果断转移了话题：“这么久没见，咱们能聊点别的事吗？” “不能。”“邵嘉珩”的脸色继续暗了下去，在苏语乔半醉半醒的视野里，确实是一派鬼气森森的容颜。 “现在是只我们俩的时间，不要说别人了好不好？” 苏语乔声音清脆婉转，她弯着唇角朝他展颜：“今天难得咱俩重聚，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也别想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做点别的？别辜负了良辰美景。” “……” 月光之中，苏语乔因半醉而迷离的眼神和那带着娇嗔的语气，竟让邵嘉哲忽然后脊发紧，下意识想起现在的苏语乔可是会和牛郎调情的女人！ 他身体僵硬，喉结上下滑动一圈，神情紧张地问道：“别的……什么事？” 只见苏语乔如释重负地松开了他的手，从茶几下方“哗啦”一声拉出一箱啤酒。 她的神色坦荡又热切：“朋友，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喝过酒，今天无醉不归！干杯！” “……” 邵嘉哲无语地腹诽着，看来这里还真有只鬼，如假包换的女酒鬼！！！ 第36章 孽缘 夏天越来越近，天亮的时间也越来越早。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新的一天也正式降临了。 因为宿醉，苏语乔的太阳穴隐隐生疼。 昨晚她在景盛家园的房里度过了颇为诡异的一晚，因为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鬼。 虽然幻想过很多种与“邵嘉珩”重聚的场景，却从来没预想过像昨晚一样全程是她“倾情表演”，最后还把自己喝倒了。她还“有幸”触碰到了鬼的身体，居然是有温度的。 回想起来，苏语乔没感到害怕，却不免觉得遗憾。她目睹了“邵嘉珩”的鬼魂是怎么出现的，却没有亲眼见到他是如何离开的。 而她醉倒之后竟有史以来第一次进入了无意识状态，做了什么梦都不记得了。 天亮后自己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里，心中怅然若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鬼殊途，她和他之间已显而易见的生疏了。 她对他依然留恋，而他对她却是无比的淡漠疏离。? 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能看到东方的天际处透出的那抹淡淡的金色。随着时间推移，金色的面积逐渐扩大变浅，天空也渐渐染上了纯净的蓝色。 这时苏语乔猛然记起，昨晚是她在客厅喝的酒，最后还有意识的时候也还置身于大厅之中。那她到底是怎么躺在到自己卧室的床上的？ 忽然间有些不安，虽然自己是和衣睡去的，但昨晚她该不会发了酒疯去纠缠那男鬼做些什么？！ 假如昨晚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她怎么能在他投胎前给他留下这种印象？！ 总觉得去了趟日本后，她整个人就不太正常。比如她居然突发奇想想和牛郎调情，?结果人家根本不是牛郎，而是她“梦中人”的哥哥！ 造孽！真的造孽！！！！ - 苏语乔挠了挠头，挣扎着起身洗漱，顺便把屋里的灰烬也打扫干净。最后从行李箱里翻出套干净的衣服换上，阖上家门走了出去。 来到办公室后，苏语乔想起婚礼俱乐部的邮件她一直没有查看，便点击了查看。 俱乐部给她推荐了三个命格互补的相亲对象，八字算出命格最为互补的人是邵嘉哲。 邵嘉哲，29岁，国藤校计算机博士，人工智能工程师，极星集团ceo，帝京大学客座教授。简历附上了其助理的联系方式。 在第二份资料里，苏语乔竟看到了许久未联系的老朋友。 韩溟，38岁，国藤校心理学博士，帝京大学教授，帝京最大私立学校集团的董事长。简历里直接提供了他个人的手机号，与三年前的一样。 她惊讶不已，本以为作为大学教授的韩溟主要混学术界，却没想到他还掌管着一个私立学校集团！怪不得当年苏晓智转学的事拜托他之后，几天就帮忙搞定了。 不过想来也有愧，三年前因为“邵嘉珩”出事，苏语乔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自我封闭。韩溟跟她联系过好几次，她都没有再去做过心理咨询，后来直接和韩溟断了联系。 俱乐部提供的第三份简历则显得非常神秘。对方名字年龄均不详，只介绍了是国内知名餐饮集团实控人的二公子，如有意向可见面详聊，通过邮件联系即可。 看完邮件，苏语乔第一反应是应该给韩溟发个信息。却没想到，韩溟早她一步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韩溟：“苏语乔，好久没联系了。想跟你确认下，婚恋俱乐部给我推荐的相亲对象，真的是你？” 苏语乔没想到韩溟会如此直接，她也没绕圈子：“韩老师好久不见，我现在都敢出来相亲了，是不是值得表扬？我也没想到俱乐部会把你的简历推给我。” 韩溟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起来：“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心理咨询师了。对于现在这个的新身份，我挺好奇的。” 苏语乔和韩溟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约好了两天后一起吃个午饭叙旧。 - 凌晨从景盛家园离开的邵嘉哲，这一天的心情只能“一言难尽”来形容。 他回到自家别墅匆匆洗漱完后，接到了助理陈峰的电话。昨天下午苏语乔拒绝了当晚共进晚餐的邀约，后来他让陈峰继续约。 这会儿陈峰又来请示他：“邵总，今晚还约苏小姐共进晚餐吗？时间地点是不是还跟昨天一样？” “先别约了。”邵嘉哲倒吸了口凉气，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一时半会，他真的没勇气再见到苏语乔了。 昨天她拒绝了他的晚餐邀约，让他临时改变了行程，改去邵嘉珩在景盛家园的那套房去看看。 没想到这一去就撞到隔壁疑似失火。 当他心急如焚地敲开邻居的门时，竟看到了神神叨叨的苏语乔，而这喝醉酒的女人直接把他认成了鬼！ 后来发生的一幕幕更是颠覆了苏语乔以前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那个荒唐的女人哪里是他三年来心心念念的、高冷纯洁的小白花？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狐狸精！ 他完全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对男人不羞不臊地说出那样的话，还能大大咧咧地请男人喝酒。 最可恶的是，当他好心地把她从地板搬到床上时，她毫不客气地吐了他一身，然后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而他却凌乱了一个通宵。 至此，苏语乔作为他初恋女神的滤镜完全破碎。 邵嘉哲的脑仁剧烈地疼。 此刻说不后悔是假的。 他怀疑自己当时仅因为收到婚恋俱乐部的一封邮件就飞到日本，说服董事会入资苏语乔所在的基金，还隐藏身份跟着她在东京街头瞎逛，这些，他是不是都做错了。 他本就应该跟三年前一样，直接消失在国外，不再和这个女人扯上任何瓜葛。 痴心错付！真是倒了血霉！ 邵嘉哲既懊恼又愤怒，那婚恋俱乐部到底靠不靠谱？他和苏语乔哪里是命格互补了，明明就是相克！ - 两天之后，苏语乔如约在帝京颇具盛名的半山餐厅与韩溟见了面。 半山餐厅正如其名，位于城北的一座名山山腰，具体位置是一处悬崖之上。餐厅造型古朴别致，和谐地融入到了周遭的自然景观之中。 不过因餐厅所处位置陡峭，食客上山无法借助交通工具，只能步行前往。而餐厅位置有限又极为抢手，往往需要提前一个月才能预约到座位。 韩溟神通广大地预订到了周六的位置。他建议早上一起爬山，吃完再一起下山消食。 苏语乔欣然同意，这天她穿了套轻便的运动服，开车来到山脚，跟韩溟碰上了头。 韩溟虽然38岁了，但保养得当、玉树临风，穿着休闲运动服，看上去和三十出头无异。他和颜悦色地跟苏语乔打着招呼：“又见面了，苏语乔。” “韩老师，你怎么看上去比以前更年轻了？”苏语乔笑盈盈地打趣着。 韩溟微笑道：“你现在看上去也开朗了很多。” “生活所迫。”苏语乔语气轻快，“总不能一辈子社恐。找不到对象，我妈都愁死了。” 韩溟笑出声来： “你还年轻，有什么可愁的，那我岂不是更丢人？” 苏语乔颇为自然地接了话：“哪里的话，韩老师现在可是帝京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 三年没见，苏语乔居然还能跟人开这种玩笑。韩溟暗暗吃惊的同时，心情格外不错。 - 两人说笑着闲庭信步地往山腰爬去。后面不远处，两个男人紧随其后。 宋辞：“咦，前面的人不是苏语乔吗？阿哲，你还记得她吗？” 邵嘉哲：“模糊文化的创始人，现在白书凝的合伙人。” 宋辞：“对，她不是还做过你邻居？记得她那时是个小网红，我还追过两个月。没想到现在成女强人了，我姐让我接触模糊文化并购案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邵嘉哲漫不经心道：“你当真只追了两个月？” 宋辞：“对啊，两个月都拿不下来我就直接放弃了。不过我倒跟她那朋友何佳暧昧了一段时间，现在都还是朋友。” 邵嘉哲：“你和苏语乔后来就没联系过了？” 宋辞：“你出国后不久，我以阿珩的名义给她弟弟寄了你买的笔记本电脑，也把阿珩的噩耗跟他们姐弟俩说了，那之后就没联系了。模糊文化后来推出了自有品牌服装，又发展成独立设计师联盟，往后的合作都是我姐在跟。” 看着苏语乔和韩溟相处的气氛一派和谐，宋辞絮絮叨叨着：“你说那男的是不是苏语乔男朋友？原来她喜欢这种大叔型的呀？” 邵嘉哲刚才就想直接转身走人。 无语至极，都说眼不见心不烦，但这荒郊野岭怎么又给他遇见了？难道她真是跟他相克的女妖精？真是冤家路窄。 可一不留神却已来到半山餐厅门口。 宋辞让邵嘉哲先入座，自己兴高采烈地往苏语乔那一桌走去。 邵嘉哲无奈地快步闪身入内，尽量避开和苏语乔正面遇见。 - 苏语乔和韩溟正聊着帝京企业家商会的事，宋辞不请自来。 苏语乔和宋辞日前刚见过面。打了招呼以后，宋辞便熟络地拉了把椅子坐下，跟二人攀谈起来。 百无聊赖的邵嘉哲远远看着那三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三年前，他曾在帝京大学附近的餐厅里看到苏语乔和韩溟在一起。那时的他少男怀春，醋意大发。那一幕让他心里憋着气，还烦躁得整晚睡不着觉。 而现在早已时过境迁，没想到他俩一起吃饭又让他撞到。而宋辞这损友现在还自顾自地加入了他们的饭局，这会儿聊得不亦乐乎。他则像是个局外人，完全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邵嘉哲有些郁闷地翻看起菜单，只闻到身边飘来款款香风，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入了耳。 “邵总您好，我是财经周刊的记者陆芸，能不能加您一个微信。您的助理陈峰认识我。” 他抬起头，一个笑容明艳的女人递了张名片过来。她显然认得邵嘉哲。 “有事找陈峰就行。”邵嘉哲冷淡地回答道。 陆芸被拒绝了也不恼：“邵总现在已回归家族接管极星集团，这在财经界已是人尽皆知，但您本人一直都很神秘。江湖有些传闻，据说当年邵氏同父异母的二公子和大公子分家抢家产，结果是二公子一派失败退场，二公子还蹊跷离世……” “你有什么诉求？”邵嘉哲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射去一个极其冷冽的目光。 “我跟陈峰约了很多次想对您进行专访，但都没有成行。不知我直接和邵总约，会不会更高效些？”陆芸言笑晏晏。 邵嘉哲依旧冷冷道：“我现在没有计划接受采访。” “那能否与邵总先建立个直接联系，等您感兴趣的时候随时联系我呢？我相信邵总也不想被所谓的传闻困扰……” 邵嘉哲这次回国接管家业，前来邀约采访的媒体很多，但他无一例外地全部拒绝了。而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是有备而来，能跟到半山餐厅恐怕也有两把刷子。 他心里虽有不悦，但思忖片刻，还是和陆芸互加了微信。 - 这时，宋辞已和苏语乔他们聊了一会儿，宋辞指了指他自己的那一桌告了辞：“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和我朋友在那边用餐。苏语乔，我那朋友你看着眼熟吗？记不记得你弟有个网友，还做过你们一段时间的邻居？我朋友就是你那邻居的哥哥。” 不用宋辞专程指出，在邵嘉哲和一位漂亮妹子互加微信前，苏语乔就已经看到了他。 今天没戴眼镜的邵嘉哲，跟“邵嘉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即便只有一个侧脸，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无比确定，邵嘉哲和邵嘉珩是截然不同的。 “邵嘉珩”是个有恐女症的程序员，他会果断拒绝任何女人搭讪，而驰骋商场的邵嘉哲似乎对此并不抗拒。不禁想起当时在日本街头，那天要不是他被她“包”了，搞不好那些搭讪的妹子也全都加上了！ 她不喜欢这种风流的男人。 不过听到宋辞对这两兄弟的介绍，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辞，我记得之前你说过邵嘉珩是你的发小，但你说这话听起来和他不太熟，所以你其实和哥哥更熟？” 宋辞被问得愣了会儿：“这你都记得啊？其实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不过阿珩不是那什么了嘛，我现在自然和哥哥更熟一些。” 宋辞的话让苏语乔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是啊，当年阿珩的噩耗，不也是宋辞间接告知的吗？ 宋辞走后，韩溟似乎看出了苏语乔的情绪波动。 他轻轻地叩了叩桌子：“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但不知方不方便问。因为我现在不是你的心理咨询师了。” “嗯？”苏语乔有些愣神，她窘迫地喝了口茶，“韩老师，你说。” “你现在还做噩梦吗？你和那位梦中人关系怎么样了？”韩溟语气温和，不像问诊也不像窥探隐私，反而更像朋友间的关心。 “我现在睡眠还不怎么好，但也能坦然面对了。那个人后来去世了。”苏语乔的声音沉了下去。 韩溟瞬间了然，迅速转移了话题：“苏语乔，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我也很为你高兴。以后你叫我韩大哥怎么样？” 苏语乔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眨了眨眼：“好的，韩大哥。明天的商会活动就请大哥罩我咯，我对这种饭局还不太适应。” “跟你一样，我对这种局也社恐。”韩溟说。 语毕，两人相视而笑。 这一幕被邵嘉哲的余光不经意地捕捉到，他嗤之以鼻。 他和苏语乔，此时虽然出现在同一地点，也看到了彼此，但未曾有一瞬的对视，就好像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们之间似乎横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但谁都不想往前一步。 - 这时宋辞已经从那边回来。他八卦兮兮地对邵嘉哲说：“你知道和苏语乔约会那人是谁吗？韩溟！” 邵嘉哲一脸冷淡：“我知道，他是阿珩的心理咨询师。” 宋辞：“你孤陋寡闻了！韩溟是帝京最大私立学校集团的董事长。以前都是他人代持的股份，最近被财经周刊扒出来以后，才重新做的工商变更，他的隐秘的身份也因此浮出了水面。” 宋辞又自言自语道：“最近财经周刊很猛啊，听说招了好几个厉害的记者，一下子把国内最负盛名的几个大家族的底都扒了个遍。”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问心无愧就不怕被扒。”邵嘉哲语气中透着不屑。 “对了。”宋辞又继续扯回了刚才的八卦，“苏语乔和韩溟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 他也不顾邵嘉哲不耐的神色，又开始颇为自得地分析起来：“最近接触下来，我觉得苏语乔跟以前相比变了不少。心态开放多了，个性也更开朗了，长得嘛，也越来越有味道了。听何佳说最近她家里逼婚逼得挺紧的，苏语乔这会儿应该会比较积极接触异性……你说，我是不是还可以重新追她一次？” “呵。”邵嘉哲冷笑了一声，把宋辞吓了一跳，“你这次大概率也没戏。” “嗯？”宋辞不解。 “你们命格不合。” “……” 第37章 错觉 苏语乔和韩溟有将近三年没联系，但如今不再是医患关系后，一顿饭下来，他们很快就熟络了。 随口聊到兴趣爱好时，听苏语乔说她业余喜欢看小说，韩溟有些惊喜地表示自己也是。 “我还以为模糊姐最喜欢打架。”韩溟打趣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像普通女生一样端庄优雅。”苏语乔笑着接话，“不过明天我一定尽量端庄优雅，不拖韩大哥后腿。” 韩溟和苏语乔都是讲究效率的人，他们离开的时候，宋辞和邵嘉哲还没散。 韩溟给苏语乔掌着门，两人一起离开。虽然不想去看，邵嘉哲还是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他们一番。 呵。 邵嘉哲无端烦躁起来，明明初恋的滤镜都已经碎了，那他现在还在意个什么劲啊？幼稚。 宋辞此时在他对面滔滔不绝地说着明晚帝京企业家商会饭局的事。 明晚的局他本来不打算去，因为他已和不少计划出席的人私下打过交道了。 但宋辞一番好说歹说，他也捕捉到了这番游说的中心思想：饭局上会遇到不少门当户对的女性，像他们这样的单身优质男性，不应该错过这样的机会。 宋辞向来热衷这种目的不纯的场合，和几年前相比丝毫没变。 邵嘉哲不由自主地斜睨了一眼刚刚苏语乔和韩溟坐过的位置。 心寒的同时也已了然，她果然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而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 如果没和韩溟约饭，苏语乔也不会知道企业家商会有局。她之所以想去，是为了苏秉杰。 三年前苏秉杰回归家族产业之后，没有接手作为传统主业的服装业务，而是主动接手了奄奄一息的新能源业务。 苏家豫金集团的新能源业务主打风能和生物能源，经过三年的发展，成功进军了海外市场，却一直难以在国内打开局面。 苏秉杰这几年经常往国外跑，没有太多精力疏通国内关系，像今晚这样的商会饭局自然没有邀请他。 而因为生辰八字在苏家犯忌，苏语乔一直没有参与任何苏家的业务。今年苏秉杰掌管的业务从豫金集团独立拆分出来，把总部设在了帝京，苏秉杰也有意让女儿参与到公司事务中来。 苏语乔刚印了title是豫金新能源高管的名片。 - “妈，我出门了。”商会饭局这天，苏语乔在家化了个淡妆，穿了身得体的职业套裙准备出门。 因为苏秉杰出差、苏晓智留学，而苏语乔又在这个点外出，今晚徐岚还是她自己一人吃晚餐。 徐岚看到苏语乔这身打扮，皱了皱眉：“你今晚不是跟陆韬出去吗？” “我今晚有工作上的事要忙。”苏语乔在玄关套上一双细高跟。 徐岚踱步过来碎碎念道： “你看陆韬追了你这么久，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关键是和你命格互补，你怎么就对人不冷不热的呢？” 这话苏语乔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她无辜地苦笑：“和我命格互补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我总得找个有感觉的。我也想像你和老爸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徐岚再次给她泼了冷水：“得了，我看你就是对你爸有执念。想找跟你爸一样或者比他好的，没戏。” “有像你这样打击女儿的吗？”苏语乔咬牙切齿，“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小社恐了，掘地三尺我都会把那个人找出来。” “掘地三尺？那不见鬼才怪。” “……” 要不要这么落井下石，哪壶不开提哪壶！ 面对徐岚，苏语乔也是没辙。中年女人太闲也是要命，也许可以考虑给她报个老年大学了。 - 苏秉杰的司机把苏语乔送到了目的地。收到信息，韩溟很快来到酒店门口接她。 苏语乔虽然没有邀请函，但有韩溟这个“人形通行证”在，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晚宴现场布置得典雅庄重，桌上铺设洁白的餐巾，精致的餐具闪烁着银白光芒。宾客们或举杯畅饮，或低声细语，似乎觥筹交错间分分钟就能碰出上亿规模的商机。 宴会大厅摆了八个圆桌，几乎是帝京各大商业集团一二把手到场。 能否出席这样的场合，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背后的公司实力来说话。豫金新能源也只是豫金集团旗下一个子公司而已，从规模上看其实并不够格单独参加今天的饭局。 饭局还没开始，韩溟就先带苏语乔认识了好几个与政府关系密切的产业集团老总。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豫金新能源的副总苏小姐，她代表公司来这里接洽新的合作机会。她还是vv资本的高级合伙人，年轻有为。”韩溟对旁人介绍苏语乔的措辞很有技巧，她的心里不由得泛起感激之情。 早在苏语乔来到现场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众女宾中显得格格不入。 除了她以外，其他女宾多以晚礼服亮相，都是极有女人味的扮相，慵懒、自信又富态。 出席这种高端社交场合，目的自然也不仅仅是做业务而已。而苏语乔这一身职业装，一看就是奔着做业务来的。 虽然已经克服了社恐，但跟多人聚餐场景相比，苏语乔还是更擅长一对一或小规模的谈判。大规模商务宴会一般都是白书凝的主场。白书凝那未婚夫恰好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上相识的。 她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不让旁人看出她的局促。不过，在韩溟带她走了一圈之后，入座时她还是发现自己后背隐隐有些汗湿。 跟她互加了微信好友的人里面，已陆续有人以“谈合作”为由约她今晚再赴“第二场”。怎么看，都有着某种“交易”邀约的意味。 苏语乔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愤懑。当然，这些都只是小插曲而已。 在这场饭局上遇到陆菁，这才是她最大的意外。 - 陆菁是苏语乔爷爷的新婚妻子，年龄居然和苏语乔同岁。而陆韬，正是她的亲哥。 陆菁年初给苏老爷子生了个儿子，还不到半年，居然以豫金集团二把手的身份前来参加帝京商会的饭局。要知道，豫金集团的总部还在丛秘市。 这个年轻的女人深受老爷子宠爱，作为苏秉杰的“后妈”，和苏秉杰一家人的关系都很微妙。 不过苏语乔对陆韬无感倒是跟陆菁无关，因为她本来对陆菁也无感。 过去三年苏语乔只在春节和中秋出现在苏家家宴上，其余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和苏家人几乎没有往来。因此她和陆菁的关系就只有点头的情面而已。 陆菁长得很漂亮，一身珠光宝气，大有艳压全场的态势。她还带了个跟她眉眼相似、年纪相仿的女伴，同样花枝招展分外引人注目。 苏语乔看着陆菁的同行女伴觉得眼熟，一时却没记起在哪里见过。 因为和陆菁不坐同一桌，苏语乔还在犹豫是否主动过去打个招呼时，就见陆菁朝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苏语乔也朝她施展了个微笑。 没过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女声从苏语乔身边传来：“苏总你好。”苏语乔疑惑地抬起头，看到跟她说话的竟是陆菁的那位女伴。 “苏总，我是财经周刊的记者陆芸。陆菁是我的堂姐。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陆芸容色艳丽，笑容满面。但苏语乔却直觉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既然也是陆家人而且也是有意冲着她来的，苏语乔也没犹豫，就和她加了好友。 陆芸自然也没有放过韩溟，她落落大方的开口道：“韩总，昨天我在半山餐厅也见到您和苏小姐了。大家这么有缘，不如也建立个联系？” 苏语乔心里嘀咕着，既然昨天就见过而且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为何昨天不来建立联系，偏偏等今天？ 而且即便陆芸知道韩溟今天会出席，她也不一定能预测到苏语乔会来。那陆芸现在来找自己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果然，陆芸加完韩溟微信，又轻描淡写地来了句：“陆韬哥哥前几天还说要请苏总去半山餐厅呢。” “……” 苏语乔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哦，我不太清楚。” 韩溟瞅了一眼陆芸款款离去的身影，往苏语乔旁边凑了凑。他低低笑了起来：“看来追求者不少啊。” 面对韩溟的玩笑，苏语乔无奈地眨眨眼。她扫了眼微信，又抬起眼睑看向韩溟：“刚刚数了数，今晚有六个新好友约我去第二场了。” “诶？”韩溟哪里见过这番模样的苏语乔，他以前认识的苏语乔，但凡谈起异性，都是一副别扭又不自在的表情。没想到她现在不仅坦然面对，还会自黑开玩笑了。 显然是猜到了韩溟的心理活动，苏语乔弯着唇低声说：“我想结识的人今晚都打过照面了，改天一定亲自向韩大哥致谢。待会我先行离场，韩大哥你忙你的就好。” 韩溟： “好，那你路上小心。” - 邵嘉哲是在陆芸跟苏语乔互加微信时到的场。 他迟到了一会儿，但到场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苏语乔。 看到苏语乔认真地和陆芸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又和身边的韩溟窃窃私语，显然她没有注意到他。 宋辞临时放了他的鸽子，一时间少了个重要的“嘴替”，他被迫打起精神应对接下来的长枪短炮。 邵嘉哲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又因身份显赫神秘，一到场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还顾不上理顺再次遇见苏语乔和韩溟那对男女的心情，四面八方就涌过来来争先敬酒的人。 苏语乔很快发现了人群的动向，同桌有人低声说道：“那是邵氏的大公子，极星集团新的ceo，听说董事长马上要退了，那位就是一把手。” 放眼望去，男人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在遍布商界大咖的场合里，不仅浑身散发着妥妥的精英范儿，竟也有如高山耸立的王者之气。 但他此时表现得无比低调谦逊，彬彬有礼地与敬酒的人握手寒暄，仪态优雅，表情管理相当专业。一看便知久经商场。 邵嘉哲的眼神自然没有往这边转移，苏语乔莫名有一刹那的失神。她忽然想到，如果邵嘉珩能健康顺利地长大，现在的他一定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那两个男人长得毫无二致。明知不是同一人，明明告诫自己要克制，但苏语乔总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她连忙深呼吸两次，硬生生把心里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 须臾，苏语乔和同桌的宾客又寒暄了几句，便主动提前告辞。 - 苏语乔拎起托特包，朝韩溟笑了笑，恰好瞟见陆菁、陆芸两个姐妹花正在跟邵嘉哲交谈，便默默地从宴会厅后门出去了。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酒店大堂，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乔乔。” “……” 怪不得看到陆菁和陆芸时，第六感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不用看也知道叫她的人是谁。 “陆韬哥。”苏语乔调整好表情，朝他转过脸去。 陆韬正站在大堂的一株富贵竹旁，见她转头，便迎面走了过来。 他今天没有穿正装，而是深蓝色polo衫和黑色休闲裤，看上去帅气又沉稳。酒店前台的几个女员工都在偷偷看他。 不过对这张脸实在无感，苏语乔只想赶紧走。从日本回来以后，陆韬约了她很多次，她都借故推脱。 陆韬这次似乎不容她推脱：“我朋友在屿东江边开了家酒，一起去？我已经征得徐阿姨同意了。” 陆韬近来追她追得很紧，虽说这里面也有感情的成分，但苏语乔父女却更相信他得到了苏老爷子的授意。 今年初陆菁刚给苏老爷子生了个儿子，“高人”给新生儿算过命格，认为其生辰八字极其平庸。但若出生这年苏家有大吉大利的喜事发生，不仅能让新生儿吸取大吉能量，还能兴旺家族。 也正是这位“高人”几年前就指出，苏语乔和陆韬命格互补，若两人能结合，对家族来说将是大吉大利之事。 对此，苏语乔内心不仅抵触而且反感，苏秉杰向来尊重她的意见，但徐岚这次却很赞同苏老爷子的想法。 所以苏语乔的策略就是这边能躲就躲，另一边主动相亲，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她想，自己开始相亲的事，陆韬大概已经知道了。 苏语乔微微勾了勾唇：“陆菁和陆芸都在饭局上，我看喝得还不少。陆韬哥既然在这，正好可以送她们回去。 我还有事……” 陆韬唇线拉直：“我不是来接她们的。”便又更靠近一步，双手覆上了苏语乔的手。 苏语乔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嘴唇也抿了起来。 陆韬的温情牌，让苏语乔每次想拒绝都会于心不忍。陆韬对她不错，她也并不讨厌陆韬。但苏语乔很清楚，自己没办法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陆韬这样主动跟她进行肢体接触的情况，以前几乎没发生过。此时，她不仅震惊，也很排斥。 - 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投射出明亮而柔和的光线。暖黄的光线在空气中编织出温暖的氛围。 然而，一个听上去并不温暖的男声，直接将苏语乔从她与陆韬僵持局面中抽离出来。 “苏语乔，不是说有事要谈？” 苏语乔侧过头时，心跳有一瞬失常的感觉，撞得她胸口喘不过气来。 叫她的人，居然是邵嘉哲。 他神色浅淡又莫测地在她身旁驻足。 陆韬和他有两秒钟的对视，然后陆韬再次把目光投向苏语乔。 苏语乔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心里却松了口气，她对陆韬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陆韬哥，我先走了，再约。”说罢将手从陆韬的手中抽了出来，垂眸转身，跟着邵嘉哲往酒店门外走去。 穿过酒店旋转门的时候，苏语乔抬眸望了眼侧前方的邵嘉哲。 今天邵嘉哲也没有戴眼镜，剑眉星目、身姿清绝。 恍惚中，苏语乔差点就认定他就是邵嘉珩，一如三年前那般，在她无措又愤懑的时刻，忽然从天而降，霸气外露地带着她奔向自由。 她下了个决心，一定要找个时间跟陆韬把话说清楚。 第38章 相亲继续 穿过酒店的旋转门，苏语乔压低音量问身侧的男人：“邵总，我能不能先上你的车？开出一段后，我再让司机来接我？” 邵嘉哲也不看她，喉中极为冷淡地“嗯”了一声。两人便前后脚上了一辆宽敞的宾利。 起动机发动后，车里的氛围一度安静到尴尬。 毕竟对方好歹无心插柳地帮自己解了围，苏语乔只好故作平静地跟邵嘉哲寒暄：“邵总，你不是刚到场没多久吗？这么快就走了？” “我还有事。”邵嘉哲不冷不热地答道，说话间视线移到了苏语乔脸上，“为什么不去酒？不是无酒不欢吗？” 苏语乔哑然，“无酒不欢”这个梗到底是谁跟邵嘉哲说的？！ 所以从日本初遇那日起，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就跟女酒鬼差不多了？简直无语。 “我想把时间花在更投资回报率更高的地方。”苏语乔露出无奈的表情，挽尊道，“不如早点回家睡觉。” ? 没料邵嘉哲依然针对刚才的所见所闻继续说道：“那你可以跟那位说实话，让他送你回家。” 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在强调，苏语乔和男人纠缠不清的狗血桥段被他撞见了。 “……” 苏语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也没打算和他相亲，那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无语片刻，她心想，跟邵嘉哲解释再多也是徒然。 “诶，邵总，你刚刚叫住我，是有正事想跟我谈？”她企图把话题扯回正轨上。 邵嘉哲又意味不明地瞅了她一眼，视线便倨傲地移开了：“你们三期基金其他lp的入资情况怎么样了？” 苏语乔忍不住腹诽。这人又在她面前强调自己是金主爸爸？从日本都回来一周了，怎么也没见极星集团这边签署入金协议？ 苏语乔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地认真回答他：“邵总，我刚才接触的产业集团大佬，有的也有入资意向，如果极星这边有什么疑虑或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请尽早跟vv同步。我们好调整募资节奏。” 听罢，邵嘉哲轮廓优美的侧脸好像渐渐蒙上了一层灰烟，眸光在浮光掠影的街灯中更加晦暗不明。 他声音也沉了下去，不悦是显而易见的：“路边有家咖啡馆，你就在那等你的司机。” “好，谢谢邵总了。”苏语乔也不打算追究他的态度，车一停稳，就潇洒地把托特包的包带跨上肩头，嫣然一笑，“那我先走了。” 苏语乔灵活地转身下车，踩着高跟鞋从容地往咖啡馆走去。 看着她走起路来腰杆笔挺又摇曳生姿的样子，邵嘉哲竟是气上心头。 骗子！ 他几乎是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是谁发誓再也不穿裙子的？现在穿着后开衩套裙的人又是谁？露出的那截小腿是给谁看？ 苏语乔本身肤色莹白，小腿纤细雪白，脚踝的弧度优美，踩着高跟鞋时更显得风情万种。那一身修身的正装，夜幕中隐隐流露出禁欲的味道。 - 推开木质边框的玻璃门悠悠走入。 苏语乔在咖啡馆里点了杯水果茶，靠窗坐了下来。给司机发了定位后，便顺手打开一个手机小游戏。 玩了没一会儿，听见有人拍打着她身侧窗外的玻璃。抬眼看去，拍窗的是几个高中模样的男生，看样子好像刚打完球，个个满头大汗。 苏语乔微微起身，也曲起指节从里面叩了叩那扇落地窗的玻璃，一脸似笑非笑。 那几个男生见状，哈哈大笑地朝她做着比心的手势，得意地吹着口哨走了。 苏语乔摇着头笑了笑，顺手给正在国读书的苏晓智发了个最近看过的搞笑段子，又问他暑假回不回家。 不过因为有时差，这个点她弟应该在上课。也不等他回信，苏语乔便继续边玩游戏边等司机。 直到身边听见周遭有女生兴奋地窃窃私语，她抬起眼帘才发现有人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男人西装板正，气度斐然，但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些苍白还有点不自在。 “邵总？” 苏语乔诧异。 邵嘉哲清了声嗓子：“这次的人情打算怎么还？” 苏语乔想了想，难不成他还惦记着刚才的事？刚才在酒店他确实给自己解了围，不过他不是正好找她沟通正事吗？这算哪门子人情？ 但苏语乔还是面不改色地扫了桌上的二维码，把手机递了过去：“邵总，我请你喝点东西，你看看有什么想喝的吗？” “这倒不用。我是想提醒你，你和我还有个相亲局。”邵嘉哲坐姿挺拔，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有些慵懒。 苏语乔腹诽着，这家伙不是刚接手了家族产业吗？怎么这么闲？ 她依然面不改色，嘬了一口水果茶，在手机上倒腾了一番，平声说：“邵总，下周的周一到周五，中午和晚上我都会在食客时刻的各家分店用餐。各时段对应的地址我回头发给陈峰，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 “你倒是把时间利用得挺高效。”邵嘉哲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主要做尽调，顺便和我相亲？” “这家网红连锁餐厅是我们潜在的投资标的。之前尽调报告的数据有些问题。我最近在通过实地尽调去检验数据真伪，交给别人不太放心。我没有骗邵总，最近是真忙，要对投资者负责嘛。”苏语乔一脸郑重其事。 邵嘉哲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挺忙，昨天不是还和韩溟相亲去了吗？” “哦。”苏语乔歪了歪脑袋，“昨天是和老朋友叙旧，算不上相亲，今天和韩大哥来这饭局也是为了工作。” “哥哥倒是挺多。” 听出了邵嘉哲话里的阴阳怪气，苏语乔无奈笑笑：“邵总，我知道咱们在日本时有些误会，这事能不能翻篇？下次咱俩吃饭的时候好好聊聊，互相加深下对彼此的了解好不好？” 邵嘉哲的眉心跳了跳。 眼前的女人唇红齿白，明媚善睐，语气一软，听上去还有点酥绵的味道。作为高冷拽姐，她不是应该对所有男人都嗤之以鼻，并且保持距离的吗？ 而苏语乔此时全然不知，自己看向邵嘉哲的无奈眼神，在他的眼里竟充满了暧昧。 自从两年前苏语乔下定决心打算克服社恐后，她摸索出了个规律，与人和平相处的捷径就是和以前的做法反着来。 语气放柔，多点笑容，虚以委蛇的废话多一点，基本上就可以摘掉“不好相处”的标签。 对于不熟的或者只想维持个表面关系的人来说，这招就是百试百灵。 但她哪里知道，和以前反过来竟也会被人解读成撒娇？！ 这时服务生给这一桌端了杯抹茶红豆冰沙过来。 苏语乔笑盈盈道：“我自作主张给邵总点了这个。你尝尝和日本的冰淇淋相比，口味有什么不同？” 她看了眼手机：“邵总，我司机到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慢用。” 苏语乔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心想，自己刚才婉拒相亲的态度应该很明显了？她就不信堂堂极星集团的掌门人肯搁下面子去找她，而且那还是家口碑两极分化极其严重的网红餐厅。不怕自己霸总人设崩的话，那就来！ 可是，此刻邵嘉哲却恨恨地想，苏语乔这女人现在还真是长本事了，居然还学会了欲擒故纵、欲拒还迎这些邪门歪道。 他倒要让人去看看，苏语乔还有没有约其他男人“陪”她实地尽调。 不过，他刚才无意中发现苏语乔还在玩“孤胆英雄”时，心里难免悸动。 三年了，她一直都是这个小游戏全球头号玩家。 - 当晚回到家，苏语乔罕见地和徐岚吵了一架。 “老妈，你不要趁爸爸近期不在家就整天盯着我。” 她一回到家，徐岚就碎碎念了她一顿，徐岚不能理解苏语乔拒绝和陆韬约会的?做法，苏语乔也终于对她老妈发了火。 “妈还不是为你好？你这几年生意做得顺风顺水，难道不是因为你和陆韬走得近借了他的运势？”徐岚不依不饶，“你不要那么幼稚，你和别人不太一样，你现在就有改命的机会，怎么不好好抓住？” “妈，那我问你，我不喜欢他但还跟他在一起了，如果以后感情不和又离了，我后面的人生又交给谁？”苏语乔瞪着眼撇着嘴，“我不喜欢的不嫁。” “那你倒是带个比陆韬更靠谱的男朋友回来呀？”徐岚提高了音量。 苏语乔觉得不可理喻。 以前徐岚还跟苏秉杰一样，表示可以接受苏语乔的不婚主义。但这几年，她好像被陆韬灌了迷魂汤一样，让苏语乔感觉自己和徐岚越来越难以沟通。 苏语乔最后放弃了争辩，直接进屋收拾行李，在徐岚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拉着行李箱，抬头挺胸地连夜出门去了。 “你去哪里住？”徐岚跳脚，“都这么大了还离家出走？” “爸回来了我再回家。”苏语乔冷酷地关上了门。 - 苏语乔开车回到景盛家园时，弯月已经高悬，银辉如练。 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一气之下任性地离家出走。原来，即便外在已被现实磨去了棱角，内里的自己还是和当年一样，对于不能接受的依然不愿妥协。 苏语乔自然也没想到，这天晚上她梦到了某人。她很确定，梦见的人不是“邵嘉珩”。 那一身高奢定制西服，那双暗藏危险的眼睛，绝不是她熟悉的邵嘉珩。 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眼神却截然不同。 曾经梦境中的邵嘉珩，那眼神虽然让人琢磨不透，但神色大多数时候是平和浅淡的。而她梦到的邵嘉哲，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总感觉他蕴含着许多的情绪，浓重又复杂。 醒来后，苏语乔就做了个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开邵嘉哲。 如果对视之后会梦到这个人，她会有负罪感，无法释怀。 - 翌日，陈峰遵从邵嘉哲的吩咐，派了人去核实苏语乔实地暗访食客时刻的日程。 果不其然，苏语乔会在饭点前就来到店里，每一顿她都约了人，有男有女，把时间用得相当高效。 邵嘉哲看着陈峰发给他的照片，即便是从死亡角度拍摄，跟画面中的其他人相比，苏语乔仪态非常优秀，出落得亭亭玉立。 不过看到这几天她没有再穿裙子，他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跟她约周五晚上的晚饭。后面两天不用派人核实了。”邵嘉哲给陈峰发去一段语音，揉了揉因开了一天会而发酸的眉心。 - 苏语乔回到家，将当天实地考察某分店统计的上座率、翻台率、预估的人均消费水平等指标做成了表格，再重新比对各店提供的财务报表。 连续几个工作日蹲点暗访后，她发现对方提供的周中财务数据有虚高的情况。 上周周末她也做了暗访，用餐高峰期的数据依旧不乐观。 苏语乔做了悲观、中性和乐观的几版测算，但都没有看到单店有盈利的迹象。于是她判断，食客时刻的老板联合第三方尽调机构提供了虚假的报告。 她敷着面膜，揉着发酸的太阳穴给白书凝打了个电话：“我怀疑食客时刻的资金链快断了。如果创始人林宇轩肯说实话，我们还可以评估能不能通过投资助力他翻盘。但如果他从头到尾都在造假，我们就没法投。” “不可能？林宇轩是连续创业者，业内口碑还可以的。”白书凝感到惊讶。 “如果不信，你明天跟我去他家店里吃个饭。和一个季度前相比，菜品越来越难吃了，还新增了花里花哨的表演人员，但对促进营业额的作用微乎其微。”苏语乔说，“财务尽调的抽凭，需要重新做。” 又聊了一会儿，苏语乔问白书凝：“三期基金极星集团确定入资了吗？现在合伙合同还没有签，会不会有变化？” 白书凝说：“我和willia认识很久了，问题不大。” “行，那我知道了。”苏语乔心想，既然这样，周五和邵嘉哲见面时她见机行事。 第39章 金主跑了？ 食客时刻的金融街分店。 初步统计了晚饭高峰时段的上座率后，苏语乔回到座位上坐下。 这家连锁网红餐厅的装潢，复刻了热带雨林的原生态场景，遍布高低错落的绿植，桌椅均由不规则的石头或树桩打造而成。 服务员的穿着也贴近原始人类，穿戴着树叶头饰、草裙草鞋、仿兽皮围兜…… 菜品是东南亚菜式，宣传卖点是“食材新鲜，烹饪手法返璞归真”。实则菜品均由中央厨房预制后统一配送，后期加工步骤简单快捷。 公司创始人林宇轩曾操盘过几家影视和经纪公司，拥有不少娱乐圈和网红资源，甫一开业，就在社交媒体上赚足了眼球。 苏语乔在食客时刻开业时就跟对方进行了接洽，但待其开业一年拥有了50多家分店后才给了ts（投资意向书），一个季度前刚做完尽职调查。 快消、文娱和互联网行业是苏语乔擅长的投资领域。vv主投早中期的项目。加入vv两年，她投资的项目绝大多数又拿到了后续新的融资。其中有两家因潜力巨大被并购，一家已经在准备ipo。 苏语乔在一级市场投资圈异军突起，很快成为vv的一张“人形名片”，外部不少基金经理都会参考她的动作来做投资决策。 如果vv投了食客时刻，想必跟投的投资人并不难找。不过苏语乔既然不打算投了，恐怕这会让其紧张的资金链雪上加霜。 想到因为创始人的诚信问题，这个网红餐饮品牌日后将会遭遇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由得摇了摇头，顺手打开了手机里的“孤胆英雄”。 - 邵嘉哲在一众着装清凉的女服务员簇拥下，找到了苏语乔所在的位置。 苏语乔穿着蓝白粗条纹衬衫和牛仔裤，在葱葱郁郁的绿植掩映中，犹如一道清新的溪流。 看到邵嘉哲，她有礼貌地站起身，笑吟吟地挥手打招呼。 邵嘉哲穿着黑色的棉质衬衫和西装裤，走过来时脸上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嫌弃。 “邵总，请问有什么忌口吗？”苏语乔把菜单推了过去。 邵嘉哲不咸不淡道：“最近上火不吃辣的、煎炸的、烘烤的东西，生冷的、酸的和甜的也不太感兴趣，海鲜也吃腻了……” 苏语乔听着这家伙百般挑剔地说着他的忌口，腹诽着，如果这样，那还吃什么饭，喝白开水不就好了？ 但她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表情，温声说：“邵总胃口不佳，那咱们就吃得简单点一些。或者就近换一家店？” “不用换了，相亲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吃饭。”邵嘉哲冷淡道。 苏语乔点好几个菜，给邵嘉哲斟上果茶，表现出好脾气：“邵总想先聊什么？” 邵嘉哲懒懒地打量着她： “打算投食客时刻吗？” “和项目方签了保密协议。”苏语乔笑笑，“等极星集团成了我们lp、邵总进了投委会以后我们再讨论？” （注：关于lp是否应该进入基金投委会的做法，在业界实操中存在争议，在本文设定中，vv的三期基金除六名合伙人外，还有两个lp代表可进入投委会，外加一位外部律师。） “行，那就说说你初恋的事？”邵嘉哲似笑非笑，“不是说跟我很像？” 话题的急转弯让苏语乔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但为了维持自己的职业形象，她展露出浅浅的笑意：“是长得挺像的。” “在日本的时候把我当成替身了？”邵嘉哲眼神冷冷地扫了过来。 “毕竟长得很像，难免会产生错觉。”苏语乔挽尊道，“这个我得如实告诉邵总，你和我谈恋爱的话，会有这个风险。” “一共谈过几次恋爱？”邵嘉哲的语气像是漫不经心，但听上去又有着逼问的意味。 苏语乔低下头，把披在肩头的头发撩到耳后，尽量掩饰心中的不悦：“邵总，相亲又不是审问犯人。” 看着苏语乔浮夸的表演，邵嘉哲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是吗？我没谈过恋爱，也没什么相亲的经验。” 他这话里的道德优越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可以打人，苏语乔真想现场给他后脑勺来上重重一记！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没谈过恋爱，难道不应该反思下自己有没有问题？！ “苏语乔，你有什么择偶标准？”邵嘉哲见她不说话，眼神轻飘飘地划过她的脸，又开口问，“命格互补就不用说了，这我知道了。”语气中带着揶揄。 苏语乔想起了在台场摩天轮旧址附近的街心公园里，邵嘉哲听到何佳电话时神情中的玩味。 “我想邵总对我应该没什么兴趣。”苏语乔见吃食陆续上桌，示意邵嘉哲开吃，也不等他动筷，就自顾自夹起一箸青菜。 她边吃边说：“我出来相亲主要是家里着急，所以给家里表个态，本身也不抱什么希望。我这人没什么礼貌，个性比较冷淡，动不动想打人。而且，我思想保守又老套，和邵总不同。” 邵嘉哲坐姿笔挺，并没有动筷，挑了挑眉：“哪里和我不同？” “抱歉邵总，我不能接受 open retionship，我对在日本给你造成的困扰深表歉意。”苏语乔神情严肃，全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open retionship ？”邵嘉哲神情严峻，身体往前躬了躬，眼镜片上折射着头顶射灯的光，语气居然是大义凛然，“成年人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 看着邵嘉哲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苏语乔脑海中跳出了那日他在白书凝房里衣冠不整的画面。 她的嘴角抽了抽：“酒店那次撞见我是无心的。其实我刚刚只是想说明，咱俩不合适。这次相亲饭局走完过场之后，大家能不能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邵嘉哲冷笑，“一个女人半夜敲开男人的房门，这算不算 open retionship ？” “……” 苏语乔只觉得胸闷难忍。 她怒了，这人自己是那样，难道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邵总，我也没想到你会大半夜在白书凝房间里啊……”她不禁扶额哀叹，不过很快又压抑了怒气，继续好言好语，“今天这顿饭，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咱俩不太合适，以后就别提相亲这茬了。邵总你同意？” “呵。”邵嘉哲身姿倨傲地站了起来，将鼻梁上的眼镜架往上一推，大步流星地转身走了。 - 苏语乔把筷子重重搁下，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呼着气。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邵嘉哲走到餐厅门口，却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到苏语乔那气呼呼的样子，简直跟遇到敌人的河豚一模一样。 他满心无语，难道苏语乔之前喝醉的时候说他们三观不符，是因为她以为他和白书凝有一腿？ 怎么这次又是因为白书凝？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白书凝打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却意外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正从餐厅门口大步走入。 邵嘉哲再次回头注视。 男人径直走向苏语乔的那一桌。 苏语乔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转瞬换作了微笑。男人坐了下来。 这时，白书凝接通了电话：“willia，有事？” “vv三期基金，极星先不入资了。”邵嘉哲声音冰冷。 “诶？是因为极星这边的战略决策有调整？”白书凝大惊。 “不是。”邵嘉哲恨恨地吐出几个字，“我和苏语乔合不来。” - 邵嘉哲走了以后，苏语乔本来也没了胃口，但无奈那波还未平，这波又起。 这一次，陆韬一改平日的沉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苏语乔面前。 “陆韬哥？”苏语乔惊诧地抬起了头。 “乔乔，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陆韬神色阴沉，兀自坐了下来，他微喘着，“你现在在相亲？” 苏语乔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 “你是被逼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陆韬脸上血色褪去。 “是我主动的。”苏语乔正色，“但我不认为这件事需要告诉你。” “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是友达以上。”陆韬神色悲怆。 “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们不可能。”苏语乔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在我这里没有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没有暧昧不清，只有非黑即白。” “你觉得我在逼你？”陆韬抿紧了唇。 “陆韬哥，为什么你总是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苏语乔瞪大了眼睛又微眯，“这种追人方式，我不能苟同。” “难道你不想真正回到苏家产业里面？”陆韬脸色愈发苍白。 苏语乔笑着摇了摇头：“我无所谓。至少没有你这么渴望。” “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陆韬此时脸色已经煞白。 “陆韬哥，我一直有个疑问。看在我们朋友一场，你能跟我说个实话吗？”苏语乔深呼一口气，缓缓开口，“三年前我遭遇的网暴，和苏家人有关系吗？” “乔乔，你太高看我了，我怎么会知道？”陆韬转为苦笑。 “没关系的。”苏语乔目光直直地看向陆韬，“回头老爷子问起来，你就把不愿结婚的责任都推给我就行。他从来都讨厌我，但他一向器重你。” - 目送着陆韬离去后，苏语乔给白书凝回了电话。短短二十分钟，白书凝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 “苏苏，你是不是得罪邵嘉哲了？”白书凝在电话的那端气急败坏。 “邵嘉哲跟你告状了？跟你实话实说，我跟他阴差阳错地组了个相亲局。我跟他摊牌了，说我和他不合适。”苏语乔平静地说。 想了想，她向白书凝声明：“我没想过要跟他相亲，是他以潜在金主爸爸身份主动要求，哦不，是要挟。” “谁主动不重要！但是现在出大事了！极星集团不打算入资了！”白书凝声音带着哭腔。 苏语乔疑惑：“他跟你的关系不是挺深的吗？” 白书凝：“说撤资就撤资，说明我们也没有那么深的关系啊！” 苏语乔：“你们两家不是世交？你们不是青梅竹马？” 白书凝：“那也没用。” 苏语乔对于白书凝刚才把气撒在自己身上的语气感到不满，她脱口而出：“那床上的关系呢？” 白书凝顿了顿，暴跳如雷道：“你和他相亲的时候，不会就是这样跟他说话的？他跟我说的撤资理由原话就是‘和苏语乔合不来’。” 苏语乔心里一咯噔。邵嘉哲这就是在光明正大地对她实施打击报复啊！这锱铢必较的做派真是绝了！ “我不过是跟他提及，在日本时看到他在你房里。”苏语乔坦言，“还有，我不接受open retionship。仅此而已。” 白书凝哀嚎起来：“闹乌龙了！我那天喝多把房间号敲错了，怪不得一直没等到你的解酒药……” 苏语乔听罢，顿时被脑子里忽然响起的巨响轰得头晕目眩。 原来她还真误会了邵嘉哲，那他他他怎么也不解释？！ 她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好言安慰起电话那头的白书凝：“如果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个乌龙，我们好好给他道个歉行不行？” “道歉管用的话就好了！”白书凝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气得冒烟，“刚才财经周刊的网站曝了极星不再入资vv三期基金的事！其他正在和我们走入资流程的lp，都陆续通知我中止合作。现在需要募的10个亿，一分钱都没到账！” “财经周刊？”苏语乔心中生出疑惑，“怎么可能这么快？是邵嘉哲曝给媒体的？” 白书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他明明还在电话里同意了撤资的事对外保密。” 苏语乔满心纳闷，边往停车场走边说：“这样，事情一步一步解决。先给邵嘉哲好好道个歉，看看撤资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其他投资人也同步沟通。募资的事我以前虽然没做过，但我最近接洽了一些潜在意向方，我这次一定帮忙推动。” “行。”白书凝情绪稍稍平缓了些，“乔乔，那道歉这件事能不能拜托你来？” “诶？”苏语乔无语，明明白书凝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她也算是半个受害者，她不满道，“我可是既没有他微信也没有他手机号啊。你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道歉的事为什么要我来做？” 白书凝仰天长叹： “邵嘉哲把我手机号和微信号都拉黑了。他压根不想理我！” “如果他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肯定也不会理我啊！”苏语乔据理力争。 “如果你们能客客套套地相个亲，别一上来就谈原则性问题，哪里会有这码事？”白书凝提到他们相亲的事，瞬间变得有理起来。 苏语乔在心里狂翻白眼，什么叫客客套套地相亲，她根本就不想和邵嘉哲相亲好吗？ 但白书凝自认为发现了破解难题的玄机，郑重其事地分析起来：“邵嘉哲对你的话意见这么大，说明他可能对你有点意思。你哄哄他，没准他气就消了。” “……” 苏语乔心里苦，顺着白书凝这逻辑走，如果邵嘉哲让她出卖色相就答应不撤资，那她做还是不做？这样的潜规则，她当然要拒绝！ “实话跟你说，我们两家以前就安排过我和他两个人单独相亲，但他压根就没来。”白书凝语气忽然又认真了几分，“我听说他家里给他相亲，他一次都没去过。如果真是这样，你觉得他为什么会主动跟你相亲？我不认为他很闲。” “从长计议。”苏语乔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 此时苏语乔已经走到了停车场，上车后她快速查看了财经周刊网站上标题为《大金主极星集团撤资，昔日明星基金vv遭遇滑铁卢》的那篇报道。 报道署名是“楠木”，一看就知是化名。 她不屑地哼了声，在微信上给陆芸拨去一个语音电话：“陆记者好呀，你今天来金融街这边，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陆芸笑了笑：“苏总找我有事？” “我个人不太认可记者偷听墙角的行为。而且不跟当事人核实事实就擅自刊登报道，难道不是有违媒体职业操守的吗？” “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陆芸不动声色。 苏语乔轻笑：“你们单位是不是有个叫楠木的记者？我们回头想他来做个专访，陆记者能不能帮忙引荐下？” 陆芸直接挂掉了电话。 第40章 请问能给个机会吗？ 苏语乔回家的路上，白书凝给她发了几十条信息，都在自说自话。整个晚上，白书凝焦头烂额，满脑子都在考虑该怎么给邵嘉哲道歉。 苏语乔不堪其扰，最后拨了通电话过去：“师姐，我觉得你是不是过分惶恐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便他接受了道歉，也不一定会按原计划入资。不如好好想想pn b ？” 白书凝对苏语乔过分冷静的态度大为不满：“苏小姐，请你拿出跟人道歉的诚意，成败在此一役！” 苏语乔“嗯”了声后循循善诱道：“那你想想邵嘉哲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住在哪里？我给他送过去？” “……” 白书凝沉默片刻，嚎出声来：“我这么多年是白活了，我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喜好！邵氏这几年在帝京添置的房子很多，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他家老宅又不在帝京。我跟他真的不熟啊！” “你再想想。”苏语乔无奈地安慰着，“你以前不是差点跟他相亲吗，家里人是怎么跟你介绍他的？” 听罢，白书凝也冷静了些，细数道：“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兴趣是写代码，好像练过跆拳道、柔道、散打，钢琴弹得很好……” 回想半天，白书凝又绝望了：“好像都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没听说过他有收藏酒或者其他东西的爱好……” 听着白书凝在电话里一一数着，苏语乔竟有种错觉，她认识的邵嘉珩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情寡淡无不良癖好，看上去没什么情趣但钢琴弹得很好，低调不爱惹事但很会打架……兄弟俩的面孔似乎重叠到了一起。 不过苏语乔知道，邵嘉珩还是be，他会收藏香水，会写小说，还会画画。想到这，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初恋的了解还不算太少，莫名感到了一丝欣慰。 大半个小时过去，苏语乔实在不再想听白书凝抱怨了，她建议道：“你认识宋辞吗？就是邵嘉哲那好朋友。还有他的助理陈峰。你跟他们打听打听这两天邵嘉哲有什么行程，然后我去堵他，跟他当面道歉行不行？” “行，那咱俩就这样分工。”白书凝听到苏语乔的承诺，才惴惴不安地挂上了电话。 - 苏语乔已经在景盛家园的房里住了一周。翌日她醒来时，竟已是日上三竿，时针指向了中午十二点。 苏语乔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做主播以后更是作息规律，如果能睡这么长时间，只能说明她这一觉睡得还不错。 微风从窗外吹进屋里，窗帘在风中微微摇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米白色的窗帘上缀着一片片蓝色的花瓣，此时那花瓣仿佛在风中舞蹈。 苏语乔看着那随风曼舞的花瓣，想着昨晚的梦。 英俊的男人在梦境里问她：“你有什么择偶条件。”他眸光幽深，似笑非笑，面容如湖光山色，气质似深山幽谷。 这次她很难分清，那人到底是以前认识的“邵嘉珩”还是现在出现的邵嘉哲。 但回想到那个梦，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她差点回答他：“你这样的就好。”但梦里的自己也很矜持，她只是红了脸干瞪着那人，却开不了口。 完了。苏语乔体会到了久违的认命感。 她对那样一张脸毫无抵抗能力。 不知为什么，当知道邵嘉哲和白书凝并没有所谓的特殊关系时，苏语乔居然有那么一点小开心。 - 苏语乔醒来没多久，白书凝就发了信息过来：“今晚在西郊的豪庭别苑有个化妆舞会，宋辞她姐生日，邵嘉哲会去。我们之前不是收到了邀请函吗，当时你说不想去。” 苏语乔：“记起来了。” 白书凝：“我今晚跟你一起去。到时我来接你。” 苏语乔：“行，就这么着。” 草草吃完午饭，她就去派对资深玩咖何佳的家里借了个中规中矩的蝴蝶面罩，又挑了条挂脖露肩长裙。 “化妆舞会啊，艳遇胜地！”看到近期苏语乔终于“铁树开花”的积极态势，何佳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露出了欣慰的姨妈笑。 “我不是去找艳遇的，是去找冤家的。”苏语乔无奈。 何佳神秘兮兮道：“话说起来，有个冤家近期回国了。” 苏语乔看不惯何佳这副老爱吊她胃口的模样，也不打算追根问底，无所谓地应了声：“放马过来，我就没怕过。” 正化着妆，却接到了白书凝的电话，这姐们出门时崴到脚上医院去了。 苏语乔结果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你好好歇着，我自己去就行。” 伙伴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行为，苏语乔从创业起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而且白书凝今天崴到脚也许明天就好了，她也不可能现在就飞过去验证真伪。 哼，区区化妆舞会而已，还难不倒她。 - 苏语乔来到西郊时已是红霞满天，落日掩映于渐渐染上灰紫色调的云雾中，在天际间徐徐下沉。 西郊的豪庭别苑一派张灯结彩，豪车在地面停车场停了一排又一排。但苏语乔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邵嘉哲的宾利。她只好悻悻入场。 苏语乔给宋辞的姐姐宋锦带了瓶匈牙利贵腐甜白葡萄酒，在别墅里七拐八绕才见到了她。 这位日后接管模糊文化的负责人，对苏语乔的态度颇为亲厚。 宋锦笑着对苏语乔说：“舞会马上就开始了，难得可以放开玩，看看会不会遇到喜欢的小哥哥。” 苏语乔尬笑着摆摆手：“我就是来给锦姐过生日的。” 就在这时，舞会的音乐声起，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在暧昧的灯光之下，已不好辨认来宾的身份。 苏语乔想起今晚的任务，只好厚着脸皮问：“锦姐，邵嘉哲来了吗？你知道他戴什么面具吗？” “他刚到没多久，和我打了个照面。他自己好像没戴面具来，宋辞应该是给他随便找了个半脸面具。”听到苏语乔的问题，宋锦的语气听上去一点都不惊讶，“阿哲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可能很快就走了。你要找他得尽快。” 苏语乔无奈，极星从vv撤资的事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宋锦没有当面拆穿她今天赴约的小算盘，已经很给面儿了。她又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在舞池周边找起人来。 - 戴半脸面具的男人举目皆是，今天到场的人不少，要在人海中把邵嘉哲找出来，还真有点大海捞针的意味。 苏语乔先挑了戴黑色半脸面具的男人凑近了看，因为这样的面具最常见。但灯光实在过于昏暗，很多次她只能凑到人眼皮底下去确认，还被拉进舞池两次，被劝酒四次。 在“宁可误杀千人，不可使一人漏网”的决心驱动下，苏语乔又把戴其他形态面具的男人也扒了个遍。 一遍遍告诉自己，“戴着面具没人认得我是人是鬼”。苏语乔强忍着尴尬，每次确认的目标出错后，就直接霸气地拒绝了对方的邀约，完全不参与众人的狂欢。 等她爬完三层别墅，除了被反锁的房间和男厕以外，几乎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见邵嘉哲。苏语乔只好跑到二楼较为清静的露台角落里，气喘吁吁地给宋辞拨去电话。 直到拨去第五次，对面的人才接了。 “你找邵嘉哲？我没跟他在一起。”宋辞在电话里漫不经心道。 宋辞此时正和邵嘉哲在三层的露台上聊天。 挂断苏语乔的电话以后，宋辞对身边的男人说：“人家一晚上跑上跑下可是专程来找你的。你怎么就突然撤资了，还找媒体曝光，是不是太狠了？” “撤资是不假，但媒体怎么知道的，与我无关。”黑色半脸面具后的双眼在夜幕中荧荧有光，显得尤为犀利。 他双肘抵着露台栏杆冷淡道：“这么多基金巴着极星入资，我犯不着只跟vv玩。” - 就在这时，二楼露台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位身穿水蓝色抹胸短裙的女生被两个酒气熏熏的男人逼到墙边。 女生戴着猫女面具，看上去乖巧性感。那两个男人戴着吸血鬼的全脸面具，看不出容貌。 “别惹我。”女生扯开嗓子恨恨地说，“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微胖男人往前探了探身：“今晚就让你看看我们吃不吃得了。” “美女，跟哥俩找个房间痛快一下？”另一个高瘦男人语气轻佻。 “你们敢？”女生抬高了音量。 “你别翻来覆去就说这几个字。”微胖男人猥琐地笑道，“出来玩，每个人都只顾得了自己，谁顾得了你？如果你喊有用，刚才怎么没人帮你？” “不要过来！”女生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但两个男人还是继续往前挪。 - “哥哥。”一个清脆又妩媚的女声在二楼露台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这一侧墙边的两个男人回头张望。 女人戴着黑色的蝴蝶形面具，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在面具的勾勒下璀璨夺目。她踩着红色细高跟，身姿摇曳地走向墙角。 黑色连衣裙长及脚踝，裸露的肩膀和胳膊在夜色中莹白如雪，走路时纤细修长的大白腿也在裙摆开缝中若隐若现。 个子高挑、身材线条凹凸有致，女人好似一朵枝在暗夜里开放的黑色郁金香，带着高级的神秘和诱惑，把墙角的“纯情小野猫”比了下去。 微胖的男人兴致被勾起，转过身朝她快步走来。 女人顿住脚步，朝男人勾了勾手指。 男人边走边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刚走到女人面前，竟猝不及防地被一只素白的手攀住了脖子。 她跨步转身，两手同时用力，将男人的一侧身体往前甩开，直接给男人来了个过肩摔。 此刻，另一个男人已被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女人也不等他反应，迅速来到了他跟前，扯下他的领带，屈膝给他的小腹来了一记重击。 在男人跪地时，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领带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腕。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两个男人已经全部倒下了，没骨气地呻吟起来。 “走！”忽然出现的女人拉着惊魂未定的女生，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 宋辞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二楼的露台。 亲眼看到当年的模糊姐手刃猥琐男，他忍不住惊叹起来：“我觉得我又恋爱了！她太辣了！” 宋辞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我希望她叫我哥哥。” 宋辞那夸张的表情，让邵嘉哲感到一阵恶寒。但此时他的十指紧紧扣着栏杆。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从三楼露台飞身翻下去。 真是个到处沾花惹草的可恶女人！ 邵嘉哲感觉自己呼吸也已经不太顺畅，也不再理会宋辞的大呼小叫，不由自主地快步往楼下走飞奔而去。 可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 - 苏语乔拉着女生的手往大门走，女生已经叫了自己的司机开车到大门口。 “你跟我来一趟车里。”女生对苏语乔说。 两人坐进劳斯莱斯的后排，女生掏出手机说：“今晚谢谢姐姐了，我们加个微信。” 苏语乔跟她互加了微信，发给她一张电子名片：“我叫苏语乔。以后你来这种场合，尽量结伴。” “好。”女生看了眼苏语乔的名片，眯着眼笑着说，“姐姐，vv三期基金是不是在募资？我可以入资吗？” 苏语乔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女生把那猫女面具丢出了窗外，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姐姐，我叫曲亦茹，科堡集团董事长是我爸。极星集团不是撤资了吗？但是我们感兴趣。” 苏语乔当然听过科堡集团董事长曲建强的名字，科堡是国内最大的生物医药集团。但这位曲家小公主看上去大学都还没毕业，说话有多少分量就不好说了。 “我刚才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商业决策需要慎重。一码归一码。”苏语乔婉言劝道。 “但是巧了，我和邵嘉哲不对付。今晚邵叔叔明明让他带着我，结果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他人，害我差点出了事。我要告诉我爸，坚决不能和他们家联姻。”从险境里缓过来的曲亦茹气得牙痒痒。 苏语乔哭笑不得，她自己也没找见邵嘉哲，却没想到碰上了“敌人的敌人”。 听曲亦茹说科堡集团可能会对入资感兴趣，说明vv的业内知名度可圈可点。此时苏语乔对执行募资计划的pn b 重燃了信心。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古人诚不欺我。 道歉她会好好做，但能否让邵嘉哲回心转意，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曲妹妹，我还有事。那改日见。”苏语乔开了门。 “好的苏姐姐，周一我去你们公司找你。”曲亦茹热情地给苏语乔告别。 - 当邵嘉哲身着一袭银灰色休闲西服下楼时，身形挺拔，动作飞快，西装上自然的褶皱泛出银光，看上去优雅又神秘，片刻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但他无暇顾及他人的目光。 来到一楼时，到处都没有看到曲亦茹和苏语乔的身影。 忽然之间，他有些失落。 明明对她那么生气，甚至往后都不想再有任何交集了。但为什么刚刚还会有心悸的感觉？他也不知道。 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停车场走去，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是自己的潜意识告诉他，可能会在那里遇到苏语乔。 他已经没有什么要跟苏语乔说的了，可无奈身体却比脑袋更诚实。 停车场的投光灯明明晃晃，那光芒盖过了天上的月色。春末夏初的夜晚带着夜露，也透着微凉，偌大的停车场一片死寂。 邵嘉哲驻足片刻，却发现四下无人。他暗暗叹了口气，随手摘下面具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又解下黑色衬衫顶上的两颗扣子，心情复杂地往自家的车走去。 本是一片寂静，但刹那间，周遭传来了虫鸟飞蹿的声音，一阵巨大的轰鸣由远处及近。 一辆黑色的机车飞驰到他跟前，稳稳地停了下来，空气里烟尘四散。 车上一人双手握着车把，一侧修长白皙的腿从黑色的裙摆中稳稳地撑着地。 苏语乔戴着白色的头盔，身上套了件牛仔外套，里面还是参加舞会的连衣裙，高跟鞋已经换成了运动鞋。 她从身前取下一顶同款白色头盔，笑盈盈地向邵嘉哲递了过去：“想跟邵总说说话，请问能给个机会吗？” 第41章 秘密基地 女人的笑容在头盔前风镜里绽放，掩映在在周遭明晃晃的人造光里，无意中制造出了朦胧迷幻的视觉效果。她的眼神里带着专程前来蛊惑他的小心思，但又坦荡无比。 心跳声震耳欲聋，邵嘉哲的心尖颤了颤，可接踵而来的却是烦躁和狐疑。 画面过于不真实。 既想走上前去，却又举棋不定。 这时已陆续有人进了停车场。 这样的苏语乔身上散发着妩媚又率性的气息。有一身酒气的男人对她吹着口哨：“美女，认识一下？” 有人调笑着：“美女，可以带上我吗？” 还有好事者朝邵嘉哲起着哄：“男人，就看你敢不敢？！” 人声愈发鼎沸。 邵嘉哲咬着后槽牙，定下心神，一把接过了苏语乔手上的头盔。 待他戴上头盔坐好，苏语乔回头看了眼邵嘉哲，他的双手扣上了摩托车尾的后扶手。 “邵总放轻松，我没喝酒。”苏语乔声音中似乎含着笑，“为了安全起见，你可以扶着我。” “……” 见邵嘉哲跟自己始终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也不回她的话，苏语乔轻笑起来：“晚点我把地址发给陈峰，让他通知司机来接你。那我们走了。” 苏语乔微微俯下身，机车引擎轰鸣着往前一推，两人便闯进了无边的夜幕里。 - 邵嘉哲没想到苏语乔的车速这么快，他紧紧攥着后扶手，双腿收拢才堪堪正住了身形。 机车疾驰途中，苏语乔的长发被气流搅动，不经意间轻拂过邵嘉哲的脸。 被风托起的发丝里有淡淡的果木香气，像是西柚或蜜桃的气息。视线下移，能看到苏语乔流畅纤细的腰线和两侧雪白的长腿。 邵嘉哲握着后扶手的十指又紧了紧，喉结轻滑。 “邵总，委屈你坐我这小破车了。”苏语乔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渺，似乎还带着笑，“我在赌，邵总如果能赏脸跟我走，大概还是愿意听我道歉的。” 邵嘉哲的心跳开始失速。深吸一口气后，才冷冷地开了口，声音有些暗哑：“现在去哪？” “秘密基地。”苏语乔的声音轻快又活泼。 邵嘉哲的喉间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痒意，后脊僵了僵。 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但又夹杂着隐隐的好奇，不知她还带谁去过她那所谓的“秘密基地”。 - 苏语乔的“秘密基地”在屿东江边。 这三年间，屿东江旁边的城中村在政府的老城改造项目中被拆除，环江开出了一家家新酒。 此时屿东江幽黑的水面上，倒映着江边的灯红酒绿和喧嚣的人潮。而三年前，这里沿江仅有几家门庭冷落的大排档，到了夜里更是一片冷冷清清。 苏语乔要带邵嘉哲去的，正是这家酒。机车在打着冷白灯牌的门檐下停了下来。 灯牌写着 break the ice。“破冰”是这家酒的名字。 酒门口窝着一只土黄色的肥猫，看到来人后，一脸不屑地翘着尾巴跳到了二楼窗沿上。 苏语乔看着邵嘉哲疑心重重的模样，勾唇笑道：“自家地方，很安全。” “乔乔，东西都准备好了。”酒经理柴媛微笑着上前，跟苏语乔和她带来的客人打招呼。 柴媛看到邵嘉哲，先是愣了愣，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先生您随意，乔乔是这里的老板，这是她的地盘。”说完就转身忙去了。 这是个清，装潢清雅，有歌手驻唱，来客们低声交谈着，生意相当不错。 苏语乔带着邵嘉哲上酒二楼。瞅到他戒备森严的脸，她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你就当我是无酒不欢好了，不过我今天也不是带你来喝酒的。” 邵嘉哲抿唇不语。 苏语乔暗暗给自己打着气。能把邵嘉哲请来，至少已经向成功迈出了一小步。 两人的脚步在木制楼梯上发出暗沉的“咚咚”声，微妙的情绪也在空气中发酵。 - 苏语乔在二楼打开了一扇红色的木门，向邵嘉哲比了个“请”的手势。 邵嘉哲走了进去。 房中央摆着一张方形餐桌、两张椅子。桌上铺着红色桌布，摆着一盏造型极简的白色麝香灯烛。 靠窗的位置有一排棕色的布艺沙发，旁侧是一盏蘑菇状落地灯，还有一架黑色的古典钢琴。钢琴往上，墙面挂着一幅画，是《克莱因蓝》的仿制画。从钢琴旁侧延伸到门边的半面墙上，摆放着一墙的书籍，全部是小说。 窗的另一侧还有一间小屋子，用透明玻璃与饭厅隔开。邵嘉哲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是一间小厨房，灶具厨具一应俱全。 苏语乔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她招呼邵嘉哲入座，加快脚步走进了厨房，然后探头出来问：“邵总，想喝点什么？” 邵嘉哲反问：“你准备了什么？” 苏语乔从冰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圆形小食盒：“从日本带回来的抹茶红豆冰淇淋。” “我不喜欢甜食。” “哦，我可能误会了，我看那天你把一整个都吃完了。 ”苏语乔也不恼，状若轻松地从冰箱里又搬出果汁、饮料、酒水，不一而足。 她从厨房推出一个置物橱车：“咖啡和茶我也可以现在就让人准备。” 邵嘉哲依然是一副难以取悦的表情。 “我其实准备了夜宵。”苏语乔随手系上一条红白条纹的围裙，将长发抓了个丸子头，“食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稍等一会就能出锅。” 她扑闪着眼睛：“邵总无聊的话，可以弹弹钢琴或看看书，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也可以。” 邵嘉哲明白了，原来苏语乔是要亲自下厨给他做顿饭。 三年前她也曾计划给他做顿饭，但他一直没有等到。没想到如今，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吃的了她做的饭。 邵嘉哲愈发心寒。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女人真是现实。 - 苏语乔动作很麻利，两个锅左右开弓，神情极为专注。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雪白修长的后脖颈，姿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苏语乔做菜的身影看上去并不像她打架时那样灵动妩媚，反而有些呆板和僵硬。 很多时候，她像个药剂师，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调试和使用着精密的配药仪器。 苦练厨艺三年，苏语乔不是第一次给人下厨，却是第一次借此给人赔礼道歉，她能不紧张吗？ 不过凉拌土豆丝、爆炒猪肝、白灼西兰花、红烧豆腐、盐焗鸡和莲藕排骨汤这几道菜很快就做好了。不甜不辣不酸没有煎炸没有海鲜，作为夜宵，应该还说得过去？ 苏语乔有些忐忑地端菜上桌，看到邵嘉哲正坐在窗边翻看着《百年孤独》。 她脱了围裙，忐忑地走到邵嘉哲身边，小心翼翼地邀请道：“邵总，我们去餐桌那边吃边聊好吗？” 邵嘉哲掀起眼睑，看到她脸色瓷白，鼻尖有些发红，没了进门时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淡漠地颔首，来到桌边坐下。 但苏语乔在他对面坐了半晌，却什么都没说。视线有些躲闪地从邵嘉哲的脸上移到他的双手上，好像刚交卷的考生在等待老师阅卷，既期待又紧张。 邵嘉哲的手冷白而修长，指甲修剪得光滑平整，曲起的指节看上去有些锋利。 房间里悄无声息，除了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隐隐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弹唱，这让屋内的气氛更加微妙。 邵嘉哲能听到苏语乔刻意压低了呼吸声。他眸光微闪，终于提起了筷子。 “邵总！”苏语乔忽然叫住了他。 苏语乔摸不准他的喜好，虽然她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但邵嘉哲那肃然的表情一直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万一口味不合他的意，好不容易把他请到这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纠结万般之后，苏语乔还是决心直入主题先行道歉，至于这顿饭要不要继续吃，决定权就留给邵嘉哲。 - 听到苏语乔突然喊他，邵嘉哲眉心蹙了蹙，放下了筷子，望向她的眼神深邃又犀利。 苏语乔抿抿唇，微低着头，神色无比庄重：“邵总，无端怀疑你的人品，是我单方面的错误，我向你郑重道歉。” 邵嘉哲眼神极寒，瞳孔里折射出的橙色光斑也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邵总是对vv管理层这种不谨慎不求甚解的态度失望了，所以才撤的资，是吗？我们很抱歉，但也能够理解。不过，当时极星集团的注资决定，是否是基于贵司的战略布局？vv还有机会成为极星的合作伙伴吗？” 片刻，邵嘉哲意味不明地抬了抬眼睑，矜贵地开了口：“极星的注资决策，确实是出于战略布局考虑。但和vv投资回报率相当的机构在市面上也不是没有，因此lp和gp是否合拍才显得更加重要。与没有信任关系的机构合作，极星冒不起这个风险。” 他这话的逻辑倒是滴水不漏。 苏语乔低下了头，扯出一个无奈的微笑：“邵总，你说的我听明白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场相亲饭局，其实是你给gp设的面试考题对？挑合作伙伴如找结婚对象。所以作为vv的管理层，我这个人没有通过你对合作伙伴的考验。” “……” 邵嘉哲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我还是想为公司争取一番。即便三期基金极星不入资了，还是希望以后双方能有合作机会。毕竟来日方长。”苏语乔眼中似乎染上一层水雾。 她低下头，感觉无比挫败。还没开始合作，她就直接被金主爸爸给嫌弃了。 邵嘉哲没有接话，却重新提起了筷子。 - 筷子被那如玉般的手指又重新拾起，苏语乔跌到谷底的心情被轻轻搅动。 此刻她不打算再追问日后合作的事，注意力放在了邵嘉哲对她手艺的评价上。 邵家的家教应当是非常好。邵嘉哲用餐的姿态优雅又从容，让这个人更显清贵脱俗。妥妥跟“邵嘉珩”如出一辙。 不过苏语乔实在没看出来他对这夜宵的评价到底是正面还是负面。 她殷勤地给他盛了碗汤，睫羽不太自然地颤了颤：“邵总，不瞒你说，我有个小遗憾。” 邵嘉哲抬眸。 “我当初是为了初恋才学的做饭，但他一次都没有吃过我做的饭。我至今也不清楚他喜欢吃什么，因为他总说自己没有忌口。当再也没机会给他做饭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人生不应该留下这样的遗憾。” 苏语乔眼波流转：“我也想过，自己的道歉其实徒劳无功，毕竟撤资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但一码归一码，我只是想让邵总知道，我对你的决策没有怨言，因为本身就是我和白书凝有错在先。所以我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你真诚的道歉，否则又会留下遗憾。” 这时，邵嘉哲“嗯”了一声：“手艺还不错。” 他的话语刚落，苏语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神色都鲜活了几分：“邵总，那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工作上的事找陈峰就好。我们应该不会在工作以外的事上有交集。”邵嘉哲优雅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毫无温度的目光在苏语乔脸上一扫而过。 苏语乔刚才稍显振奋的神色又瞬间黯淡下去。 她现在不止挫败，而且郁闷，因为她不仅被嫌弃了，还被讨厌了。 - 邵嘉哲移开视线，目光停留在那架钢琴上。他很生气，气到以后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了。 苏语乔这几年变了这么多，克服社恐，学会做人，学会做饭。她说，这都是拜“邵嘉珩”所赐。 邵嘉哲觉得可笑。 苏语乔以前应该是喜欢“邵嘉珩”的，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地给他烧纸钱。但是，没了be和“邵嘉珩”的身份，现在活生生就坐在她面前的他，仅仅是她不甘心错过的合作伙伴而已。 她不曾刻意讨好自己喜欢的“邵嘉珩”，如今却为了利益，纡尊降贵哀求金主邵嘉哲的原谅。这样的反差还真是讽刺。 最不能让他释怀的，是她对感情的态度。 她承认自己喜欢过他，口口声声把他称为自己的初恋，但他当年可是亲眼所见，她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移情别恋了。 巧的是宋辞近日找何佳打听过，陆韬的命格和苏语乔互补，她家里人一直很看好两人的结合。就因为这一点，当年的“邵嘉珩”输给了陆韬，他当然不服。 现在，彼时“千好万好”的陆韬她玩腻了，便主动相亲去了。 可是，她全然没有和陆韬断得清清楚楚。吊着“旧人”骑驴找马，她倒心安理得、坦荡大方。 不久之前，他在相亲对象的简历里看到了苏语乔，以为那是命定的安排。于是他历经挣扎，放下怨念、带着思念来到了她身边。但是，他重新接触的苏语乔却陌生得让他认不出来。 骨子里的傲娇，使邵嘉哲无法接受与这样的女人再续前缘。 他不能接受自己沦为备胎，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跟其他男人纠缠不清。这才是他毅然撤资的真正原因。 他不差这点钱，他何必掏钱买罪受？ 邵嘉哲冷冷地想，好在三年前的那顿散伙饭上，他终止了把真实身份告诉她的计划。 从今往后，继续让她一辈子带着对失去“邵嘉珩”的遗憾过下去。 此时，苏语乔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瓷白又精致，微微蹙眉时还透着楚楚可怜。但他再看一眼都感觉愤恨无比。 他心里一直有根刺，怎么都拔不出来，反而越扎越深。 - 有礼貌地将邵嘉哲送上车，目送着那辆黑色宾利渐渐隐于夜色之中，苏语乔在酒大门的门槛瘫软地坐了下来。 肥猫轻巧地跳落到她身边，她没有搭理。肥猫也懒得搭理她。 这顿饭对于苏语乔来说既短暂又漫长。她自己没有动筷，而邵嘉哲也只吃了一口，接他的车就到了。 柴媛忙走过来看她，苏语乔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别问了，给我来杯血腥玛丽。” 第42章 戳穿 这是自日本回来以后苏语乔第二次宿醉。 她昨晚没回家，直接在酒二楼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宿。睡着前她心情就已经非常糟糕，睡着后做的梦就更加扎心了。 这样的梦她在三年前也做过。 三年前和“邵嘉珩”分开的那天，梦里男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却怎么都追不上去。 不再需要劳烦周公帮忙解梦，这妥妥就是一个失恋的梦。 昨晚，梦境中又出现了同样的场景。 酒醒后苏语乔已毫无困意。因头疼着，她胡乱薅着头发，斜倚在沙发上。明晃晃的阳光缀满窗台，更令她心绪不宁。 昨夜之所以沮丧至极，不仅仅因为失去了一个金主爸爸，而且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降智地把邵嘉哲和邵嘉珩这两个人混为了一谈。 好像从邀请他坐上自己的机车开始，她就已经心猿意马。 苏语乔对自己真是失望透顶。道歉就道歉，干嘛要跟邵嘉哲扯自己初恋的事？那不仅不济于事，好像更加加剧了他的反感。 她也很懊恼，邵氏两兄弟跟她是不是前辈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她把他俩都得罪了个遍？ 脑子里嗡嗡作响，苏语乔仰头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感觉心力交瘁。现在这局面就算烧香也没用了。 - 昨晚的情况跟白书凝详细同步了一遍。白书凝听完，立刻推翻了邵嘉哲可能对苏语乔有意思的推断。 “苏苏，我之前误会了。我怎么忘了，邵嘉哲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可是一路浴血厮杀出来的。这么冷血记仇的人，光靠我们自己的势能是搞不定的。” 这次毕竟最先是她闹的乌龙。痛定思痛，白书凝安慰了苏语乔一番，决定腆下脸去白家长辈那里搬救兵。 “极星的注资对我们的转型很关键。撤资消息对vv的品牌信誉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所以哪怕能挽回一块钱的注资，都能逆转现在的局势。”白书凝在电话那端视死如归地喟叹，“大不了我回家跪三天三夜！” 白书凝是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苏语乔和她越熟，就越欣赏她。所以，后来她们一拍即合。 白家长辈热衷于给白书凝介绍联姻对象，在vv创办早期，就多次断掉公司日常运营的资金源，以此要挟其乖乖配合相亲，甚至还从vv的基金里撤过资，导致她当年计划打造航母上市的“宏图大业”折戟。 正因如此，白书凝这几年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 但白书凝本人够努力，她机缘巧合认识的老外未婚夫，恰好在海外市场拥有很强的募资能力，帮助vv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vv的一二期资金来源主要以海外资金为主。 但从第三期基金起，受政策风向影响，vv的募资策略转为从国内寻找lp。 见昨晚还在唉声叹气的白书凝此时都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苏语乔也不能悲春伤秋坐以待毙。 她在沙发上重新坐直了身体，语气笃定道：“放心，市场上的潜在lp很多，也不止极星集团一家。我们全员努力，一定能找到同样有影响力的lp。” - 认认真真吃完柴媛端来的早饭，苏予乔又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在手机上码字。她给包括曲亦茹在内的潜在个人和企业lp，都发去了邀请募资的合作信息。 全情投入工作可以逃离情绪的黑洞。 如果是三年前的她，很难想象会做出主动“勾搭”金主爸爸的事来。 苏语乔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墙边的钢琴，“邵嘉珩”的音容笑貌刹那间在脑海中闪现。 那个曾嘲笑她“社恐恐出新高度”的人，如果能看到现在的她，不知是会夸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用“毒舌”内涵她？她很想知道。 就在这时，窗台传来轻微的动静。 肥猫不知何时跳上了二楼窗台，正用猫爪挠着纱窗，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似乎想从窗外进来。 这只肥猫傲娇得很，从来都不会给她好脸色，却整天来酒蹭吃蹭喝。它那目中无人的气质，倒是跟某人有几分相像。 - 苏语乔正打算开窗，韩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苏语乔刚刚勾搭的潜在金主爸爸里，当然少不了韩溟。 肥猫见她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但还是很给面地走了。 韩溟似乎永远都是平易近人的。他开门见山：“我看到极星集团从vv撤资的报道了，本来也想找机会问问你。” 苏语乔干笑两声：“我们现在全员都在找新的金主爸爸。韩大哥有兴趣吗？” 韩溟轻笑：“如果没兴趣，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苏语乔的精神为之一振：“韩大哥你真够意思！你时间也很宝贵，我们先电话初步沟通下情况，下周见面细聊呢？” 两人都是极重效率的人，随即便切入了正题。 片刻之后，这个房间没关严的门缝慢慢变大，一个胖乎乎的土黄色的身体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肥猫刚才没能从窗口进来，这会儿自己从楼梯上来了。 这家伙向来喜欢作妖。它一边走，目光一边在苏语乔身上逡巡，之后竟跳到苏语乔身边的钢琴上，弄响琴键，发出几声杂乱的声响。 那几声噪音让苏语乔的心尖无来由地一颤。 - 电话那一头，有关钱的话题聊完，韩溟没有马上挂电话。沉默了一瞬，他说：“昨晚有人在豪庭别苑看到了你和邵嘉哲在一起。” 苏语乔叹了口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昨晚专程去挽回他来着，这不是失败了嘛。” 韩溟问：“极星为什么会撤资？” 苏语乔无奈：“我想，大概是种种原因导致他对我不是很信任。” 韩溟声音沉了沉：“我和邵嘉哲短暂地打过交道，这个人疑心很重也和强势。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因为撤资的事难过。” 苏语乔当然知道韩溟在安慰她。她礼貌的笑着说：“这种事当然不能打倒我，别忘了我可是模糊姐啊。” 她的几声尬笑让韩溟犹豫片刻，但还是问了出口：“因为邵嘉珩的关系，你对邵嘉哲的态度也不一般？” 从韩溟口中听到“邵嘉珩”这个名字，苏语乔愣了一下，讷讷道：“韩大哥认识邵嘉珩？” 韩溟：“上次跟你吃饭遇到宋辞，他说你曾经跟邵嘉哲的弟弟成了邻居，我才知道你的‘梦中人’就是邵嘉珩。” 苏语乔总觉得韩溟这句话里的“梦中人”这三个字，怎么听都有些不寻常。 她坦诚道：“我承认，当年应该是对邵嘉珩一见钟情了。我是后知后觉。” “我早料到了，但那时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去感受。”韩溟声音里含有一丝笑意，但笑意转瞬即逝。 他放慢了语速：“邵嘉珩也是我的病人，那年四月份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我听说他没毕业就去了国，没想到后来还在国内。” 听罢，苏语乔只感觉全身神经都紧绷起来，邵嘉珩竟然也在看心理医生？ “那我能问问他当时有什么心理问题吗？”苏语乔抿了抿唇，“我知道这样做有损你的职业操守……” 韩溟叹了口气：“恕我不能透露具体情况。我很惋惜，挺好的一个小伙子。” 苏语乔沉默了好一瞬，才闷闷地答道：“没事的。” 她的语气似乎让韩溟于心不忍。 韩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在我这做了四年咨询，本来情况已经好转了，但那一年，他出现了轻生倾向。” 苏语乔震惊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怎么可能？” 韩溟的声音也愈发沉重：“你没留意过他的手吗？” 苏语乔下意识接话道：“我知道他会弹钢琴。” 韩溟：“可惜了，好好的一双手就那样毁了。” 韩溟的话让苏语乔莫名其妙，但也无端紧张起来：“那是怎么一回事？” 韩溟：“割腕未遂以后，那两根断指是他自己割下来的。” “……” - 苏语乔只感觉双腿发软，差点就两眼一黑。还好她及时扶住了墙，才没有瘫倒在地上。 邵嘉珩身上竟发生过那么可怕的事？！ 韩溟叫了几声苏语乔的名字后，她才有些回过神来。她仔细回想着邵嘉珩的手，却始终无法和那血腥的画面联系起来。 他可是曾经把手伸到自己面前让她看的呀！她根本没看到割腕和断指的痕迹，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她没有说出心里的疑问，又继续听韩溟说。 “后来听说他身体也生了病，去国治疗了。”韩溟一口气把自己认为能说的都说出来了。 但苏语乔在电话那端的沉默，让他反常地又多说了几句：“这些情况邵嘉哲大体是知道的。那年六月，他回国找过我。不过更详细的信息我没有给他。他反反复复找过我很多次，这次回国他又开始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沉郁：“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你和邵嘉珩的关系。有可能他看到我和你认识，把对我的不满迁怒于你。从这个角度看，也可能是我影响了你的工作。” “别别别。”苏语乔连忙说，“韩大哥千万别这样说，vv和极星合作出了问题也是在商言商，我不认为双方闹掰和私人恩怨有关。” “我当年坚持不把邵嘉珩的治疗信息告诉邵嘉哲，其实也有一些复杂的原因。”韩溟的声音有些沉重，似乎昭示着他复杂的心理斗争，“邵家内斗的传闻不知你听说过吗？” 苏语乔摇摇头：“没有。” “这些事只有很少人知道。”韩溟说：“邵嘉哲和邵嘉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的母亲先后嫁入邵家，但都英年早逝。邵父对孩子的关注极少，所以兄弟俩主要是母族那边的亲戚帮忙照料。四年前邵父病重，兄弟两边的亲戚就分别怂恿和支持兄弟俩分家产。” “那他恨他哥吗？”苏予乔心情沉重地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邵嘉珩的心理疾病和他哥哥关系不是很大，他亲口说过很敬重他的胞兄。”韩溟顿了顿，“但是邵嘉哲对邵嘉珩是何种态度，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时邵家内部形势复杂，我作为第三方，不便也不能介入一星半点。” - 肥猫已经跳到了沙发上。它站在沙发垫上的光影里，微微眯眼，神态像在思考。 如果猫会思考，苏语乔不知肥猫此时的脑子是不是比她更冷静。 韩溟话里的信息量颠覆了苏语乔的认知。 苏语乔承认，自己对邵嘉珩的了解少之又少。以前她只隐隐感觉他不是普通工薪阶层家庭的孩子，性格也偏冷。但谁能想到他背后还有这些故事？ 她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冷静下来后无奈地坦言：“邵家两兄弟的长相过于相似，确实容易让人混淆。” 韩溟道：“我不习惯对别人评头论足，但邵嘉珩更温和，而邵嘉哲生性凉薄。也许多情的人也容易受伤。” 韩溟作为心理医生时，总是扮演着极为中立客观的角色，然而他此刻的话却不中立。苏语乔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对邵嘉哲的不满。 语毕，他又调整了情绪，对苏语乔说：“你现在能勇敢往前走，我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 “跟我说了这么多，实在非常感谢韩大哥。”苏语乔由衷地又道了声谢，“真的谢谢了。” “不客气，那下周见。”韩溟的语调提高了几分，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这通电话结束，已经将近正午。虽然午间温度骤升，但苏语乔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 肥猫和苏语乔并排窝在沙发上，它在暖洋洋的太阳里打着盹。苏语乔却清醒得不得了。 她一边和潜在lp们保持沟通着，一边回想她所认识的邵家兄弟。 正事暂时告一段落后，苏语乔拨通了当年景盛家园售楼处经理的电话。 寒暄之后知道对方还在职，她便问对方：“我想把我隔壁那套房买下来，但隔壁一直没人住，物业那边现在也联系不上业主，能请你帮帮忙吗？” 对方正好在电脑前，表示可以帮忙调出当年的资料。他边操作系统边随口说道：“你们那一期房的业主中，我对你和你邻居印象最深。你的邻居是个特别帅气的小伙子，我当时还以为他在追你呢。” 苏予乔：“是吗？” “这个小伙子好像认识我们公司管理层，曾托人在我们数据后台查询你买了哪套房。”对方“啧啧”道，“后来他找到你隔壁房子的业主协商，花15倍的价格把那套房买了下来。” 苏予乔：“那小伙子叫什么？看看我认不认识？” 对方查了下，回答道：“叫邵嘉珩。” 但他随即停顿了几秒，声音微变：“不过很遗憾，你现在应该找不着他了，他去世了。这套房是他的遗产，现在的业主应该是他的家人，叫作邵振兴。这位的联系方式是保密的，我没有查看权限。” 苏语乔平声道谢后挂了电话。 - 打完这通电话后，也不顾现在国正是凌晨，她又给远在国的苏晓智打去了跨洋电话。 苏晓智此时正在图书馆通宵准备期末考试。 苏语乔：“备考辛苦了！有个事找你帮忙。” 苏晓智：“我刚才还真睡着了，还好你叫醒了我。找我什么事？” 苏语乔：“以前我被评为睡衣女神的那张照片你还有吗？” 苏晓智：“有啊，我手机里常存。” 苏语乔：“……行，你发我。那个，我想问一嘴，你当时是因为什么契机在网上认识的邵嘉珩？他对这照片有什么看法？” 苏晓智：“怎么，你想珩哥了？” 苏语乔：“……你说是就是。” 苏晓智：“我去！你吓得我整个人都清醒了。这可是你第一次承认啊！他是你初恋？” 苏语乔：“你暑假不是回来吗？八卦到时再聊。” 苏晓智：“行，那等我回去也给你透露一个别的八卦。你刚才问我的事，其实我也有点耿耿于怀。” 苏语乔：“怎么？” 苏晓智：“我混极客论坛最初的几年一直是小透明，直到我在一个群里发了你的照片……那时比较蠢，到处跟人说我姐是女神……” 苏语乔：“我早料到了，然后呢？” 苏晓智：“然后就有很多网友加我做好友，想要你更多照片，当然了，我都没给。其实珩哥也是那时加的我，不过他跟别人不同，只跟我讨论技术问题，没和我讨论过照片的事。所以我一直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 苏语乔：“你继续说。” 苏晓智：“你自己不也知道吗？他后来追你，所以我有点耿耿于怀，不知他加我做好友纯粹是跟我志同道合，还是冲着你来的。不过，我到现在还是很感谢他……我也偷偷给他烧过香，跟你一样。” 苏语乔：“那你好好学习，别给你师父丢脸。” 苏晓智：“姐，好像也是因为珩哥，我们俩关系才这么好的？” 苏语乔：“也许。” - 一路问下来，苏语乔开始捋顺了一些事。 她努力回想着，六年前，be是用蜜秘“摇一摇”的功能加了她做好友。 而使用“摇一摇”这个功能时，双方的地理位置必须限于一定的范围内。那时候，她和“邵嘉珩”都还在帝京大学读书。 “邵嘉珩”在成为苏晓智的网友之前，就已经是苏语乔的网友了。那是不是说明，他可能很早就认识她了？！ 再联想到“邵嘉珩”刻意买下她新家隔壁房子的事，联想到在蜜秘上be对她的包容、鼓励和关心，苏语乔也更倾向于相信，“邵嘉珩”和苏晓智成为网友，确实不是纯粹因为技术宅男间的志同道合。 额上来不及擦拭的汗滴淌过脸颊，她发现自己无意间拆开了一个尘封的时光胶囊。 时光里堆积的尘埃被吹散，在空气中肆意弥漫。一个年轻男生的隐秘情愫露出了冰山一角。 最早认识“邵嘉珩”的时候，苏语乔曾以为他对苏晓智意图不轨，却没想到，他刻意接近的对象，竟是她自己！ - 青春时的暗恋心事或懵懂心动，总是如诗歌般朦胧而美好。 意外发现自己曾是别人青春里与众不同的那一位，本应是件值得偷偷开心或感动的事。 可此时此刻，苏语乔却瘫坐在沙发上，浑身不住颤抖起来。 思绪如自动驾驶般驰骋。 如果韩溟最后一次见到邵嘉珩时是当年的四月，那七月份的第一天，她在韩溟诊所外遇到的人又是谁？苏语乔记得清清楚楚，她在那人肩头落了一个口红印！ 她用颤抖的手打开了be在网络小说平台上的网文专栏。be的笔名是 be ice，他是个勤勉的网文作家，最擅长写心理类小说。 be写了七年的小说，基本都能做到日更，但最后一次更新停留在了三年前的四月份。 也是这年的四月起，苏语乔和be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联系。 那年六月底，苏语乔和be重新联系上，她不断催更，be ice的网文却一直没再更新。一段时间没联系，她总感觉be的语气很陌生，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回想起，那年八月，自己当面确认了“邵嘉珩”就是be后，她曾试过跟他讨论网文小说。但跟蜜秘上的表现不同，他丝毫没有体现出对文学的热情。 如果正如韩溟所说，邵嘉珩曾经自残，那她看到的那双手，就不属于邵嘉珩。 …… 空气里的灼热已让苏予乔喘不过气来，她胡乱地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后槽牙紧紧地叩着，脸部肌肉越来越僵，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阵战栗才一点点平息下去。 至此，一个带着阴谋论色彩的推测在苏语乔脑中炸裂：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真正的邵嘉珩，她所认识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的哥哥邵嘉哲！ 完整的逻辑链已经形成： 那年夏天，趁邵嘉珩病重，在争夺家产一战中占了上风的邵嘉哲，盗用了邵嘉珩的社交媒体账号，去窥探其胞弟的隐私。 当邵嘉哲发现了邵嘉珩对苏语乔的心思之后，因占有欲和胜负欲作祟，他便处心积虑来到她家，蓄意勾引她。后来他追她被拒，一直耿耿于怀。 这次他回国后以入资和相亲为由接近她，其实就是为了整她！ 如果说邵嘉珩是可怜的，那她苏语乔就是可悲又可笑的那个！ 一个阴险狠辣的“上位者”形象俨然出现在苏语乔的脑海里。 三年前出现在她梦境里的人，和现在她重新梦到的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苏语乔眼神游离之时，身旁的肥猫却突然睁眼，眼神幽深又诡异。那泛着绿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语乔像见鬼似的僵直地站了起来。她默不作声地与肥猫对视，心情从心惊胆颤逐渐转为火冒三丈。 但肥猫好像很喜欢这个对峙游戏。 正值柴媛上楼喊苏语乔吃午饭，苏语乔阴恻恻地转过身，眼神冰冷，神情无比悲壮。 声线也变得愈发凛冽。苏语乔对柴媛说：“能不能给我介绍几个帝京大学学生会的人，我想查件事。” 第43章 热搜 邵嘉哲已经在南釜市出了一周的差，计划参加完今晚的慈善酒会后，次日打道回府。 宋辞本也要一起参加酒会，因为欢响集团收购模糊文化的部分核心条款还需要商榷，便临时取消了这趟行程。 离酒店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此时路况极堵。坐在车后排的邵嘉哲歪着身体，手肘抵在车窗门上，刷着财经新闻。 好几家媒体上都刊登了食客时刻创始人林宇轩的专访。邵嘉哲快速浏览完后，摘下眼镜，微仰起头，鼻腔冷哼一声。 林宇轩这时候频频发声，大概是因为融资不畅，急于引起更多投资人的注意。看来vv不打算投这家公司了。 这时，他的手机振了起来，来电的人是宋辞。 宋辞跟他吐槽了一番，还是关于他姐宋锦最近提议他进入家族企业任职的事：“我如果想做业务，当年早就进公司历练了。我都表态多少次了，她都当没听见。” 邵嘉哲也不做声，又听他说：“对了，苏语乔来找我姐了，希望欢响集团能入资vv。所以她那边就模糊文化的并购条款做了一些让步。” 宋辞向来话唠，他发表着感慨：“苏语乔现在为了募资，很积极地四处走动，姿态挺低的。谁能想到她以前还是社恐？” 邵嘉哲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打算再跟宋辞废话，却又听见宋辞自顾自笑了出声。 宋辞莫名其妙笑了一小会，才悠悠道：“这种时候，追她就容易多了。还要谢谢兄弟你助我一臂之力！” “挂了。”邵嘉哲冷冷地说出那两个字，果断掐断了电话。 - 车只比刚才多走了200米。他重新戴回眼镜，视线不经意扫到车窗之外。 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街边的公共吸烟区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飘带衬衫和白色铅笔裙的女人。 女人长发斜垂，将金色的手包搁在腋下，她半举着那只捻着香烟的手，另一手执着手机，似乎在跟旁边的两个男人互加微信好友。 那两个男人邵嘉哲认得，分别是国内两个大型母基金的合伙人。男人们猛吸着烟，还不忘在女人面前口吐莲花。 女人神色浅淡，似笑非笑，只是安静地听他们说话，手里一直擎着那根烟，也没再放进嘴里。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气质清丽脱俗。长成这样的一个女人居然也会抽烟，这种反差似乎流露出了她骨子里的叛逆。 邵嘉哲撇过头，视线去向不明。 虽已进入夏天，此时他的镜片却被寒意覆盖。 - 在进入举办慈善酒会的酒店前，苏语乔特地喷了香水，中和掉了一身烟味。 为了募资，她已经连续一周脚不沾地了。 苏语乔今天特地飞来南釜市参加这个大佬云集的慈善酒会。上飞机之前她还开了两个电话会，一下飞机就直奔这里。 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才紧急买了包烟续命。 刚才在公共吸烟区抽烟时认识了两个母基金的合伙人，聊天时苏语乔发现，自己最近在投资圈居然还挺有名。 做过网红的女投资人，这个标签还挺吸睛？事实也是如此，苏语乔也只能坦然接受。如果这能帮助她募资，那是再好不过。 但是，她还需要再接再厉，拿出更好的投资业绩，打飞那些有色眼镜。 - 酒会现场灯色璀璨，衣香鬓影。 整场酒会下来，苏语乔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穿梭在各色人等中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把有一面之缘的来宾都纳入囊中。 近一周以来，每当像现在这样放下颜面四处卖力吆喝时，她总会由衷佩服白书凝和当年柴媛的魄力。 这样一想她便会感到幸运。这些年自己一直被伙伴罩着，她的运气也不是以前认为的那么差啊。现在多的喝这几杯，归根到底是为了伙伴。 不过，也许因为过劳的缘故，酒会尾声时，苏语乔已在现场感觉头晕脑热，胃里翻江倒海。 在确认自己真要撑不住后，苏语乔不再逞强。 她匆匆放下酒杯，微微低头躬身，踩着发虚的脚步，踉跄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 苏语乔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待了半晌，干呕了几声，虽然胃里还不太舒服，但已经稍微缓了过来。 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她想了想，决定现在就离场，因为明早还要赶飞回帝京的航班。这样，明晚她还能给回国的苏晓智接机。 不过从隔间出来时，苏语乔发现自己脚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都好像浮在虚空之中。 她扶着墙慢慢地挪到洗手间门口，又扶着过道的墙，微低着头，腿脚不太利索地往外走。 过道尽头的拐角处，冷不丁出现了一道人影。神志尚存的苏语乔赶紧刹住脚步。 那人站定，也没有往旁边错身。 苏语乔掀起沉重的眼睑。那一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西服往上，是一个醒目的温莎结。再往上，一张不好相与的脸堂而皇之地映入眼帘。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在这个角落会和她撞见，眉心蹙了蹙。 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以后，不知怎的，刚才压下去的那股恶心的感觉，瞬间从胃里腾腾上涌。 苏予乔当机立断用一手捂住了嘴，猛地转过身去，又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 如果能顺利走回洗手间解决问题，苏语乔会轻松很多。偏偏，那个男人居然跟了上来，像一座山那样挡在了她的前面。 这一次，她却没来得及稳住脚步，一头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苏语乔急速抬起头。 邵嘉哲第一次从苏语乔眼中看到如此复杂的神色。 不过这一刹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懵。 当她看到他扭头就走后，他就条件反射地追上来了。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苏语乔抬起手，示意前面的人没事别挡路，却没想到邵嘉哲竟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眉头拧成一团，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来不及多想，已感觉胃里情况不太妙。 见苏语乔忽然抬起了手，邵嘉哲以为她想给挡住去路的人来上一巴掌，便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的手腕。 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低下头，然后…… 一口吐在了他的身上！ 邵嘉哲惊得松开手退后一步，但他的西装外套却已惨遭玷污！他那张本来绷得肃然又冷戾的脸，瞬间变得姹紫嫣红。 邵嘉哲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已经不是苏语乔第一次吐在他身上了！上次夜里她喝醉吐到他裤子上留下的心理阴影，此刻像一张巨网般从他头顶笼了下来。 但这一次，苏语乔眼睁睁地看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唇角竟勾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一口吐完了所有，苏语乔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舒服了。 她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残留，悠悠抬起头：“不好意思，你挡住道了。” 然后她扭转了脚尖的方向，一副趾高气扬绕道走人的样子。 此时，有脚步声朝这边传来。邵嘉哲只觉天灵盖一震，下意识拽着苏语乔闪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无障碍卫生间里，利索地关上了门。 - “……” 苏语乔没想到自己这次又没走成。她惊得目瞪口呆，然后不满地嘟囔着：“我要出去！” 邵嘉哲阴沉着脸，步步紧逼，一直把她逼到了角落里。她的后面是洗手台，旁边是一堵墙。 邵嘉哲的双腿直接抵上了苏语乔的双腿，让她退无可退。为了跟满身污秽的他拉开距离，苏语乔将身体向后倾斜，上半身后仰着。 邵嘉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沉郁晦暗，一言不发。 她看着邵嘉哲从墙上的手纸盒里飞快地抽出纸巾，一脸生无可恋地掸掉衣服上的污物。动作很慢，无比小心。 最后他松了松领带，又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嫌弃地脱掉了外套。 因为喝多了，苏语乔竟没反应过来，她其实可以用巧劲错身挣脱。 也许是被男人的气势震慑到，她竟然闭上了嘴，歪着头看着邵嘉哲慢条斯理地处理着她刚刚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半晌后，她才继续嚷嚷起来：“我想上洗手间！” 在酒精的作用下，苏语乔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困意袭来，她的眼眶里泛出水光。 此时，邵嘉哲拎着外套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筋毕露。他冷笑道：“这不就是洗手间？” 苏语乔虽然喝多了，但也不是神志不清。她冷哼着讥诮起来：“这个洗手间比较适合你。我要去女士的。” 虽然知道现在面前的人是个醉鬼，但邵嘉哲早就顾不上什么风度了。怒火在胸腔里炸裂，他欺下了身，打算反唇相讥。 苏语乔下意识又往后靠了靠。 逼仄的空间里，此时气氛紧张又惊险，却弥漫着无可名状的暧昧。 可就在这时，有人在外面用力拍打着门：“这门都锁了多久了，人怎么还没出来？里面的人不会出事了？” 还有人嚷着：“里面的朋友行动没遇到什么困难？能听见的话回个话！” 苏语乔听闻，眉梢挑了挑，红唇刚一微启，却忽然被面前的人捂住了嘴。 邵嘉哲眯着眼，神色异常危险。 门外的人又喊了几声，他依然不作声，眉头皱了起来。 苏语乔眨着眼，忽然间手足无措。 只听见忙乱的脚步声和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响起，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苏语乔的脑中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她瞬间瞪大了双眼，却蓦地眼前一黑。一股不可描述的污秽气味钻进了她的鼻孔。 邵嘉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西装外套罩到苏语乔头上，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语气无波无澜：“抱歉，她行动不能自理。刚帮她解决完问题。” “……” 一片黑暗之中，苏语乔只听见周遭有明显倒吸凉气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声不太自然的干咳。 而她就这样蒙头盖脸地被男人如同搬砖一样，扛出了那残疾人专用洗手间。 苏语乔紧咬着后槽牙，但又不得不乖乖配合，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那样一动不动，任由男人粗暴地将她抱在怀里。两人紧挨着的身体滚烫得让她头脑发晕。 她大气不敢出一声，却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男人的脚步飞快却稳健，在那轻微的晃动之中，她昏昏欲睡。 - 等苏语乔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一把掀起被子，直直从床上惊坐起来。 陌生的酒店房间空无一人。 她的衣服穿得好好的，连飘带都跟昨天一样扎得结结实实。 她的手包搁在床头柜上，床头柜摆着酒店服务清单。这是昨晚举办酒会那家酒店。 只是房间里还弥漫着酒气，空气浑浊不堪。 她还记得睡过去之前发生的事。她喝醉了，然后被邵嘉哲抱走了。 后来半睡半醒之中，她看到男人微眯着双眼，那张脸离她很近，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冷血模样。 但她却动弹不得，像傻逼一样丝毫没有反抗，被那利刃般的目光狠狠刺伤了心。 苏语乔努力回想，她应该是梦到了邵嘉哲。 猛捶了枕头一顿。 昨晚喝多了，确实也傻逼了。再跟那个男人面对面时，她居然忘了狠狠扇他一耳光。 无耻的男人，居然骗了她三年！侮辱了她的初恋！ 几天前，她联系上了帝京大学前学生会的人，获悉了更多有关邵氏兄弟的信息。 三年前的暑假，邵嘉哲作为帝京大学计算机系的客座教授，回国主导了一个重要课题。 本来课题组成员里有邵嘉珩的名字，但他因故错过了毕业答辩，后来学院领导看在邵嘉哲的面子上才允许他毕了业。 如果没有发生那令人震惊的自残事件，本来邵嘉珩还会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在那一年帝京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发言。 但那样的事发生之后，他的家人火速将他送往了国外。 这些信息给了心中尚存侥幸的苏语乔致命一击。 一想到她的初恋居然是个骗局，她的心就难以遏制地疼痛起来，仿佛被撕开揉碎后还被踩了几脚。 原来她念念不忘的初恋对象，从来都是邵嘉哲一人！他冒名顶替，自导自演这一切，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阴暗的心理？ 细思极恐，这让苏语乔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阴暗丧门内斗事件。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乐观信念差一点又被“衰星诅咒”打败。 好在她现在及时发现、悬崖勒马。好在他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好在她已经克服了社恐，区区募资难不倒她！ - 把枕头又捏又拧蹂躏了一番后，气头上的苏语乔猛然想起今早本来还要赶飞机。 她连忙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无奈已错过了今早的航班。今天注定没法给苏晓智接机了。 又想起这间房也不是她自己开的，一股厌烦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苏语乔赶紧下床走人。 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鞋。最后，她只好狼狈地穿着酒店的一次性布拖鞋，到附近的商场买了双好走路的系带皮鞋。 南釜市的夏天比帝京来得早。正午的日头晒得人脸颊发烫。 苏语乔走出商场，看着脚上崭新的鞋，无端想起了三年前，她曾把一个喝醉昏睡的男人捡了回去。那时男人一觉醒来发现丢了拖鞋，只好穿着何佳家的居家拖鞋悻悻离开。 此情此景，真是讽刺。 她自然猜到，这恐怕这不是巧合，是那可恶的男人恶意实施打击报复。 以为故技重施，通过触发回忆就能撕裂她的心？他错了。 即使在这么热的大太阳底下，她的心已经冻成了千年寒冰。 - 最后，苏语乔坐上了傍晚的一趟航班。在去往机场的这一路，她的眼皮突然一阵狂跳，无端心神不宁起来。 飞机起飞前，刷了刷微博。热搜榜上，南釜慈善酒会“厕所门”桃色事件上赫然在目。 她心头一颤，赶紧点开链接。爆料帖里配了张图。 酒店的无障碍卫生间内，一名男子低着头，怀里抱着一名女子大步往外走。 照片上的女人脸部和上半身都被黑色西装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白色的铅笔裙，和穿着白色玛丽珍鞋的纤细小腿。 因拍摄角度问题，穿着白衬衣的男人仅被拍到了模糊的侧脸。他的衬衫有些凌乱，领带松松垮垮，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苏语乔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桃色事件”的当事人是谁。 第44章 她知道了 在乘务人员提醒马上要起飞的时候，苏语乔还在快速地刷着微博。 爆料帖捕风捉影地暗示，那晚无障碍卫生间里曾发生过不可描述之事，但没有任何实锤证据。 这类无厘头的爆料帖在网络平台上见怪不怪，而这个帖子之所以能上热搜，居然是因为事件男主的颜值！ 苏语乔哭笑不得，同样的事，为什么又让她撞到一次？难道某些人的体质自带流量？ 发帖人的本意是谴责公关场合的不雅行为，结果网友评论的主基调却成了：“残障女子无故晕倒，帅气男神挺身相救，还贴心保护了女子隐私。点赞！” “哥哥，我也有行动障碍，求抱抱！” “我想做事件女主角！不要拦我！” “有人知道男主是谁吗？想认识，在线等！” “这位真是素人吗？这颜值，如果出道一定能火啊！” “……” 直到空姐专门走到苏语乔身边，提醒她手机关机或调成静音模式，她才五味杂陈地抬起了头。 三年前的“口罩男神”事件，也是这样莫名其妙上了热搜。 苏语乔还记得那一天，他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请”她保护。心怀歉意的她不得已应下，之后便开启了两人的孽缘。 天知道那是不是他勾引她“得逞”的转折点？ 现在想想，幸好她现在和邵嘉哲已经闹掰，那他们之间以后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在“厕所门”事件发生后，邵嘉哲被“人肉”是他活该遭报应。 反正她自己没露脸，也没人知道照片女主是谁。 谁让他出现在慈善晚会？谁让他挡了她的道？谁让他把她拉进了无障碍卫生间？ 如果是以前，苏语乔会把这些倒霉事都归咎于自己的“衰星体质”。但现在，她只觉得，面对邵嘉哲这种人，就不能过于善良。以前，她就是太傻太天真！ 她调整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勾了勾唇角。她现在就应该尽情地幸灾乐祸！ - 飞机舷窗之外，满眼的红霞渐渐黯淡下去，切换成了无尽的黑暗。 数个小时之后，窗外的视野中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灯火。飞机轰鸣着降落，在机场跑道滑行一段后终于停住。 苏语乔解开安全带，关闭手机飞行模式，收到了苏晓智给她发来的信息：“姐，你没来接我就算了，怎么到家才知道你离家出走了？不欢迎我？” 讲真，苏语乔有点受不了那小鬼这种近似撒娇的语气。 她给苏晓智拨去电话：“小鬼，我飞机刚落地，今天不回老妈那边住了。明天中午我请你吃个饭？” 苏晓智：“行，不过我明天就去实习单位办入职手续了，在城东软件园这边。你要见我的话，可能得屈尊过来找我。” 苏语乔：“没问题，我在那附近找家餐馆，咱们明天中午见。” 这通电话刚挂，景盛家园售楼处的房产经理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苏小姐，你今晚在家吗？” 苏语乔：“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在家了。” 房产经理：“那可以带人来看房吗？待会有三批潜在买家过来。” 苏语乔：“可以的。” 房产经理：“好，我到时带人过来。” 苏语乔是最后一个下飞机的乘客，她拖着行李箱一路带风地走向机场出口。此时，入夜的机场灯火通明却空空荡荡。 她心想，如果知道她要卖房，苏晓智一定会追问原因，但三年前那场骗局的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们姐弟，都应该和邵嘉哲断得干干净净。 等出租车的时候，她开始刷微博，想看看“厕所门”的最新进展，却发现爆料帖在全网都找不到了。 邵家的能量，可能远超出苏语乔的想象。 - 帝京东边的软件园去年刚刚竣工，今年各大高新企业陆续入驻，这些企业一般都开设了食堂。 附近餐馆不多，苏语乔找了家就餐环境稍好的订了座，但餐厅也没有专门的雅间，只是象征性地用屏风将几个雅座隔开。 苏语乔和苏晓智恰好在餐厅门口遇见。 苏晓智兴奋地搭上苏语乔的肩膀往里走。姐弟俩将近一年没见，苏语乔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点，人比之前也多了几分稳重。 正值饭点，餐厅里几乎满座，但男女食客比例严重失衡，看来在软件园上班的主要是男性科技人员。 苏晓智偏头对苏语乔调笑道：“姐，来我们这边你不就该穿短裙。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进入狼群了。” 苏晓智的呼吸拂过耳畔，苏语乔无语地抬头瞪他，额头差一点撞上他的下颌。在旁人视角里，两人举止极为亲密。 苏语乔无奈地扯着嘴角：“谢谢提醒。最近太忙，脏衣服堆积成山还没洗，翻来翻去只找到这条还能穿。不还是你送我的吗？今天可是首秀。” 苏晓智嗤笑起来：“这条裙子真可怜，不愧是备胎中的备胎。” 二人入座后，苏语乔点好菜对苏晓智说：“我在车里给你带了箱网红零食，下午你拿去公司分给同事。” “姐，我也给你带了化妆品。不过老妈说叫你回家自己拿，所以我今天没带过来。”苏晓智好笑地问她，“这么大了还离家出走，你丢不丢人啊？我当年少不更事都没有这样过。” 苏语乔抿了口茶，叹了口气：“老爸不在，你也不在，你姐活生生成了徐女士的靶子。我还想喘口气。我的礼物，你回头可以寄到我公司来。” “怎么又和老妈冷战了？她又在瞎操心你的婚事？”苏晓智八卦地问，“听老妈说陆韬哥追了你三年，你都没答应和人家在一起。你和陆韬哥都是够犟的，天生绝配啊。” “别乱说什么绝配。我三年前就跟他说过不可能，是他自己没放弃。”苏语乔意有所指地反问，“你觉得我真有这么大魅力？还是苏家的家产更有魅力呢？” 苏晓智挠挠后脑勺：“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不过我和老爸都支持你。” 吃食开始上桌，苏语乔示意他开吃。两人又不急不慢地聊着别的话题。 “姐，还没告诉你我在哪里实习。”苏晓智说。 “嗯？”苏语乔挑了挑眉。 “我进了极星集团的人工智能实验室。”一提到这个，苏晓智眼睛放光，一副等着苏予乔表扬的表情。 “可我觉得你应该混硅谷。”苏语乔不以为意。 苏晓智整个人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似的，闷闷地夹着菜。 殊不知苏语乔不是不认可极星集团的技术实力，而是听到这四个字就郁闷。 她很快调整为欢快的语气又问他：“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八卦？” “对对对。”苏晓智又一扫颓唐，兴高采烈道，“你知道极星集团现在的ceo是谁吗？是珩哥的哥哥邵嘉哲！” 他带来的这个所谓的八卦，实在让苏语乔惊喜不起来。 她没作声，只听他继续说：“嘉哲老师本来就是混硅谷的，也是国内顶尖的技术大神，现在还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简直是我的偶像！” 苏晓智喋喋不休：“可惜我今天才上了半天班，还没亲眼瞻仰过大神的风采。不过我看过公司内部的宣传栏，嘉哲老师和珩哥长得可真像！” 苏语乔对那个可恶的男人兴趣寥寥，她生硬地终结了苏晓智这个话题：“那你好好干，以后超过他。哦，对了，妈妈家离你上班的地方开车单程将近两小时，实习期间要不要考虑在附近租个房？” “知弟莫若姐！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没跟老妈说。”苏晓智有点苦恼地挠挠头，“可是我没时间找房。” “我帮你找，正好我最近出差多。你工作的这一片离机场近，我时不时还能借宿一宿。”苏予乔说。 “诶姐，那你现在住在哪？”苏晓智随口问道。 苏予乔平声道：“我现在暂住景盛家园的房里，不过我最近打算把它卖了。然后我会去别的房子那里住。” “啊？”苏晓智讶异，“我还以为那套房你一辈子都不会卖呢。” “怎么不会？” 苏晓智此时又露出了那副八卦的表情：“那毕竟承载着你初恋的回忆啊。” “你错了，我和邵嘉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我初恋。”苏语乔云淡风轻，“最主要是，现在那套房的房价比买的时候涨了四倍，我觉得可以出手了，之后在别的地方换个大平层。” 苏晓智不死心：“那你前段时间明明还跟我承认过……” 苏语乔坚持：“我只承认过忽然想到这个人而已，没承认过他是我初恋。” “那你为什么偷偷给他烧香？”苏晓智不依不饶地追问。 “以后不会了，他大概已经投胎了。”苏语乔这次下定决心郑重地在苏晓智面前和邵氏兄弟划清界限，“我最近顿悟了，我对他缺乏真实全面的了解，所以那些感觉都是虚妄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称之为初恋。” “行行。”苏晓智耸耸肩，“那我什么时候能有姐夫？我现在实习的公司单身男士很多，要不要帮你物色物色？” “好啊，那就帮我找个像我们老爸那样的。”苏语乔爽快地跟苏晓智碰了杯。 “那你呢？”苏语乔反问，“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苏晓智难为情地看了苏语乔一眼：“要求有点高，不太好找。” 苏语乔难得看到没羞没臊的苏晓智露出这样的表情，好笑地问：“说说看？” “……跟你这样的就差不多了。” “……” 半晌，苏语乔神色诡谲地开了口：“按照我这标准，确实不太好找。我在想，是不是我带了个坏头，害得我们苏家以后要绝后了？” “那样的话，我们姐弟俩就相依为命，抱团取暖？”苏晓智哈哈大笑。 “小鬼，你这想法很危险。我觉得，相较于我，徐女士更应该关心你。”苏语乔语重心长。 “……” “吃得差不多了？我开车送你回公司。”结完账，苏语乔就挽着苏晓智的胳膊往外走去。 这一路，餐厅里的男客们都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苏晓智很吃她的这套，他真心觉得，他这姐姐真是不错。 - 看着姐弟俩身影的男客们里，有个男人神色莫测。 邵嘉哲正背对苏语乔，坐在另一个雅座里，中间仅隔了一张屏风。姐弟俩的话，他什么都听到了。 这天正好有两位相熟的教授过来找邵嘉哲。他们表示吃腻了极星集团的食堂，于是他便让陈峰在附近找了个环境相对较好的馆子。 那两位帝京大学的教授谈笑风生，全然不知此时邵嘉哲的心已被苏家两姐弟搅得一团乱。 透过雅座晶莹的珠帘，能看到女人亲密地挽着年轻男人的手臂离开，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开心。 也是第一次，邵嘉哲看到苏语乔穿着短于膝盖的欧根纱半裙，欧美典型的辣妹风。 女人的腿长得过分优越，修长又笔直，肤白如凝脂。何止是他，恐怕全场的男人都对她虎视眈眈。 虽然不动声色，但他在心里几乎是咬牙切齿。 花枝招展，哪里像个正经投资人？！ 说是专程来请软件园这边苏晓智吃饭，怕是招摇过市来钓金龟婿的？！ 明明是亲姐弟，大庭广众跟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还要不要脸了？ 杯中的茶叶在水中懒懒地舒展着身体，刚才接收到的新信息却在头脑中激烈碰撞。 那个女人，为什么每次都在他已经死心的情况下，又出现在他面前？每一次出现，都让他感到更加陌生，简直三观震碎。 他握着杯子的手指越攥越紧。如果苏语乔从来都没有跟陆韬在一起过，那她当年就是为了让他死心而骗了他。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如此浅薄，随随便便就能弃之如敝屣。几周之前，她还在酒后向“邵嘉珩”告白，而如今，却煞有介事地否认了当年的感情。 说什么自己对他不了解，那他对她何尝又有真实全面的了解呢？ 联想到在南釜市，他抱着苏语乔从社死现场逃离的那一晚，邵嘉哲的胸腔里更像塞满了异物，烦躁的感觉无处遁形，却又无处释放。 那时，为了安放醉得不省人事的苏语乔，他直接在那酒店开了一间房。 从社死现场到把她抱到床上的那一路都相安无事。 但刚把她放到床上，苏语乔就像诈尸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出其不意地脱掉了自己的鞋，然后毫不留情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就更加诡异了。 邵嘉哲钳制住她的双手，想把这忽然发疯的酒鬼按回床上。只见她死命地瞪着那双本就大的眼睛，眼中露出了要杀人的狠戾神色，死死地盯着他看。 他能感觉到苏语乔全身肌肉都在紧绷。盯了他片刻，她阴恻恻地说了一句话。 “我 恨 你。” 然后，女人怀着恨意阖上了眼睛，又睡了过去。 一番操作下来，邵嘉哲甚至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撤资事件在她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连对他的初恋滤镜都全部失效，所以能一言不合就翻脸。 悔不当初！那晚在酒店过道遇到她，就不应该去追。 后来那微博热搜更是离了大谱，为什么每次跟她在一起都会遇到这种事，她那到底是什么招黑体质？！ 要不是他及时找人全网删帖，现在他办公室里恐怕就要塞满恐怖的求爱信了！ 而迄今为止，最让邵嘉哲无地自容的莫过于，那晚被苏语乔砸了之后，他火冒三丈地捡起她的鞋往外走，本想找个垃圾桶丢了去，却在最后一秒住了手。 最后，他竟一路把女人的鞋带回了帝京，那双鞋至今还安静地还在他家里搁着。 简直荒唐。 - 想到这些，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任由对面的人海阔天空地一顿侃，默默打开了“孤胆英雄”游戏的后台。 苏语乔已经连续九天没有打开过这个游戏了。而在此之前，每一天她都会玩上至少五分钟。 邵嘉哲往前倒推时间，正是从她向他道歉那晚开始，她打破了持续了三年的习惯。 心跳一滞。 苏语乔当着苏晓智的面否认了她曾经的初恋，好像是认真的。 因为这一次，她亲手铲掉了和“邵嘉珩”的所有关联，甚至连景盛家园房都要卖掉了。 她这样做，怎么看，都跟他有关。原来这个女人不能做到“爱屋及乌”，却完美诠释了“恶其余胥”，比三年前还要狠。 太阳穴越来越酸胀，邵嘉哲抬手给管家发了个信息：“景盛家园1号楼2单元1501房，现在在挂牌出售，买下来。” 信息发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做了什么，消息却撤不回了。 他索性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加入了对面二人的聊天。 一阵热火朝天后，斜对面那位秃顶的教授随口提了一句：“嘉哲老师，我听以前的学生说，近段时间有个自称是嘉珩朋友的人在到处打听那年的事。这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闻言，邵嘉哲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了一阵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第45章 谁被骗得团团转 数周按兵不动之后，徐岚直接杀到了苏语乔的办公室。 离家出走、和陆韬闹掰、擅自卖房、怂恿苏晓智单独租房……这一桩桩事在徐岚眼里，都是苏语乔在这段时间里犯下的滔天罪行。 和苏语乔冷战的这段时间里，徐岚也犯了嘀咕，她这社恐十几年的女儿这两年转了性子，虽然变得乐观开朗了，但好像要把错过的青春期叛逆重新经历一遍似的，跟她越来越不对付。 居然能痛下狠心一个月不接电话、不回微信、不回家，再这样下去，她这个妈岂不是形同虚设？ 徐岚在苏语乔的办公室里正襟危坐，前台同事已经给她续了三杯咖啡。 此时苏语乔正和白书凝一起接受财经周刊的采访，压根不知道有位不速之客在守株待兔。 -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vv第三期基金的募资进程已经步入正轨。 科堡集团那位小公主虽然还没毕业，却真的说服了她爸用家族产业基金给vv入资，金额虽然不多却具有标杆效应。 宋锦和宋辞家的欢响集团见状也入了资。 韩溟这位隐形富豪是用个人资金入的资，也是最早签完合伙合同和实现资金到账的。 而这次白书凝回家道歉的态度良好，解开了心结的白老爷子同意动用家族信托基金入资，又给vv介绍了几位重量级的个人lp。 原本因极星集团撤资而中止入资的几个lp，也在重新评估后开始走合伙流程。 在苏予乔联系财经周刊采访时，三期基金的实际到账金额已经实现募资计划的六成。 这次采访的主题是对未来一年投资热点和趋势的研判分析，顺带对外界透露vv募资的新转机，以此吸引更多潜在lp的注意。 不过苏予乔没有联系陆芸，而是通过关系找到了主编，被派来采访的男记者显然更加资深。 访谈过程气氛融洽，苏语乔她们和来访者相谈甚欢。三个小时的采访结束后，男记者承诺在发稿前会跟vv这边确认稿件内容。双方都认为，这次采访稿刊登出来后，市场反馈应该会很不错。 将来访者送上电梯后，苏语乔心里无比畅快。这段时间的忙碌终于有了阶段性的成果，也不枉她日日披星戴月。 她弯着嘴角、走路带风地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前台行政同事见她这会闲了下来，赶紧向她通报：“苏总，你妈妈在你办公室里。” “好的。”苏语乔后脊一僵，只感觉山雨欲来。 她慢吞吞地上了趟洗手间，又喝了杯咖啡，才踱进了自己办公室。 徐岚一看到门锁转动，便机警地站了起来。见来人正是苏语乔，她叉着腰，把喝了三杯咖啡后积攒起来的气势堆在了脸上。 “妈，你来了？我这里有好吃的巧克力，要不要尝尝？”苏语乔抢先一步开了口。 “我来这不是为了吃……”徐岚刚要火力全开，苏语乔又火速打断了她。 苏语乔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提包和车钥匙，一边挽着徐岚的手，笑容满面地说：“妈，到饭点了，我先请你吃午饭，再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有几件好事告诉你。” “找到了比和陆韬更好的对象？”徐岚终于一吐为快。 苏语乔想了想，从容回复徐女士：“以后应该会有？” - 苏语乔带徐岚在cbd最火的空中花园餐厅吃了午饭，座位是白书凝提前一周预订到的。 为了战友的家庭和睦，白书凝今天忍痛割爱，把自己和未婚夫在那共进午餐的机会让了出来。 花团锦簇、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不仅是就餐环境，空中花园餐厅的菜品也别具一格。 这里的每道菜都用一句诗来命名。“一行白鹭上青天”是指宫廷豆腐，“半江瑟瑟半江红”是指青椒小炒肉，“拂堤杨柳醉春烟”是指白灼菜心，“春江水暖鸭先知”是指虫草花老鸭汤。菜式摆盘讲究，口味俱佳。 徐岚看到菜单后，估算着人均消费得有四位数。 因感受到苏语乔的诚意，徐岚的眉目舒展了些。 苏语乔殷勤地给徐岚夹菜，甭管三七二十一先吹捧一番：“感谢徐女士这一个月以来的宽容和担待，让小女心无旁骛地忙正事。下面由我一一汇报近期成果，虚心接受徐女士批评指正。特别声明，这一次，徐女士比苏秉杰先生更早拿到了前方第一手的消息。”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母女没有隔夜仇。徐岚听了软话，气也消了大半。 现在的苏语乔跟三年前那个冷酷拽的女儿相比，更接地气也更有人情味了，作母亲的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欣慰的。 苏语乔察言观色后，感觉气氛已经到位，便娓娓道来：“第一件好事，是关于我几年前的创业项目，从网红主播的新媒体账号起家，成功实现了平台化转型，打造出国内最大的原创时尚品牌商业联盟。我的公司也卖给了上市公司欢响集团。作为创始人，你女儿已经初步实现财务自由，不结婚也能一个人体面养老，超越许多同龄人了。” 被苏语乔的话调动了情绪，徐岚也开始颇为入戏地听取汇报。她不解地问：“我听陆韬说过，你爷爷的金豫集团也想并购你那公司。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为什么要卖给自家竞争对手？” 苏语乔微微一笑：“在商言商。哪家给的价格高，条件好，哪家更有决心和能力把我的公司继续做大，当然卖给哪家。” “你要会做事，也要会做人才行啊。”徐岚皱眉。 “老妈，说实在话，老爸和你以前够会做人了，还不是没什么好脸色看？我开的公司没拿苏家一分钱，做决策自然不需要看苏家脸色。”苏语乔话锋一转，“好了，再说第二件好事。” 徐岚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把景盛家园的房以当年购入价五倍的价格卖给了个土豪，大赚一笔。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大平层。待会就带你去看看，我觉得你会满意的。” 听完苏语乔的话，徐岚既高兴又惆怅：“我和你爸在别墅住得挺好的，你买的新房我们也不打算去住。你一个女孩子住那么大的房，不会觉得太空旷了吗？家里没个男人，不安全也不温暖。” “……” 徐岚的点评一出，苏语乔立刻噎住，徐女士是不是又要开始催婚了？ 就在她无言以对时，听到了一个带笑的声音。 “苏语乔，这么巧？我也在这约了人。”这个长着桃花眼的男人，不是宋辞又是谁？ 苏语乔微笑着给他打了声招呼。 宋辞刚才走过来时听到了她说要换房的事，好奇地问道：“你要换大平层吗？巧了，我也打算买一套，你看上的房在哪里，那个小区还有其他房源吗？供我参考参考。” “那我把房产中介的微信推给你。”苏语乔大方地掏出手机，给他发了过去。 宋辞打完招呼后也知不便多聊，很快就礼貌地离开了。 “乔乔，刚才那位看着有点眼熟。”徐岚思忖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语乔笑笑：“你见过的，我的一个合作伙伴宋总。喏，模糊文化就是卖给他们家。过段时间并购交割完，我和他会聚首拔丝蘑菇的直播间，给粉丝宣布这个好消息。” 徐岚颔首：“那你开播前提醒我，你转到幕后以后我好久都没看直播了。不知道你的粉丝看到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现在虽然不拍视频不上直播，但定期会在模糊姐的粉丝群用语音和图文分享近期生活感悟，也会和粉丝交流互动。现在还有一批粉丝相当活跃，平时在做一些投资决策前，我也会找粉丝帮忙做用户调研。”苏语乔认真回答。 苏语乔也许自己不知道，说到公司经营和投资的事时，她的眼睛会发亮。对于专业上的东西，她向来具有钻研精神，怀揣着强烈的求知欲和好胜心，态度专注又认真，这样的她浑身散发着自信迷人的魅力。 徐岚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她相信不管是刚才的宋总，还是追求苏语乔多年的陆韬，都不会没有看到。 但她愁的是她这女儿似乎在感情方面一直没有开窍。可又要命格互补，又要情投意合，这样的男人不知以后苏语乔还能不能找到。 “妈，你就别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苏语乔语气恳切，“嫁得不好不如不嫁，这不是以前你的原话吗？女人生命的意义不仅仅只有婚姻，有自己的事业也会过得很充实。” “哎……”这次徐岚真的忍不住叹起气来，没撮合成苏语乔和陆韬，她再不甘心好像也没用。 “徐女士你叹什么气？我还有第三件好事呢！”苏语乔眉飞色舞，“我和柴媛开的酒，在采用了私域粉丝裂变的玩法后，已经实现了年度盈亏平衡，从上个月开始全面盈利啦！你女儿继承了苏先生优良的商业基因，你没什么可愁的了！” 这顿饭后，苏语乔和徐岚冰释前嫌，她答应搬回去和徐岚住一阵子，但等她那精装大平层交易完成后，她就搬出来。徐岚要求她周末必须回家吃饭，苏语乔也欣然答应。 - 而苏语乔和徐岚吃完离开后，被会议拖住的邵嘉哲才赶到了空中花园餐厅。 见到宋辞抱着手机自顾自傻笑，邵嘉哲以为自己的发小又吃错了药。 “朋友，以后咱俩打卡网红餐厅的机会可能会越来越少了。”宋辞这次没再抱怨邵嘉哲的迟到，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觉得我最近脱单有戏。” “哦。”邵嘉哲对宋辞的感情问题向来毫无兴趣。 “你知道这次跟我有戏的对象是谁吗？”宋辞按捺不住兴奋地自问自答道，“苏语乔哦。” “……”邵嘉哲无语地斜眼睨他，“不是说很难追？” 宋辞身体前倾，展露出旺盛的倾诉欲：“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出现了三个好兆头！” 宋辞掰着手指头数着：“第一，我现在每天给她发微信，她当天都会回复，也就是说，每天我们都在交流感情，搁在以前，一周能回一条就不错了。第二，她主动邀请我在并购案完成后和她一起做场直播，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有刚刚，我在这里偶遇苏语乔，她说自己准备买房，听说我也在看房，就大方地给我推荐了她那新房所在的小区。” 说到刚刚的情形，宋辞更是手舞足蹈：“你看，她刚刚把那房产中介微信都推给我了。这不是说明她现在不仅不排斥和我进一步接触，甚至对我还有点意思？” “……” 这样一听，邵嘉哲也觉得宋辞说的“有戏”还真有些逻辑依据。他以前认识的苏语乔可不会对男人这么热情。 本来宋辞说的这些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可他发现自己听着听着居然已经尝不出这顿饭是什么滋味了。 甚至还觉得嘴里心里都泛着酸。 苏语乔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怎么，现在的她和宋辞的交往都能更近一步，却跟他连和平相处都做不到了？ 烦躁的感觉涌上心头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那女人，现在看男人的眼光也变了？她现在喜欢宋辞这一款？ “那什么，你把那房产中介微信也推我。”邵嘉哲忽然对宋辞说。 “你要来干嘛？”宋辞不解。 “你不是要买房？我帮你做个参考，别被那女人骗了。”他郑重其事。 宋辞“噗嗤”笑出声来：“要说骗，她和她弟当年被你骗得团团转，还是你更胜一筹啊。” “……” - 自邵嘉哲毅然提出撤资后，他没想到打脸的时刻会来得这么快。 三年来没管过公司具体事务的邵振兴这天跨洋拨来一通电话，把他痛斥了一顿。这还是他接手公司后第一次被他亲爹痛骂。 邵振兴怒气的源头是邵嘉哲在投资决策上的随意态度。 “我没记错的话，今年第二季度的董事会上，你可是花了很大力气说服去董事会的，董事会斟酌许久才同意了公司入资vv三期基金。这事的目标很明确，是为了物色优质项目和团队，帮助公司做战略升级。”邵振兴语气威严，“但现在说撤资就撤资，没有及时和董事会报备，没有好好说明理由，也没有提出替代方案。这是一个合格ceo的表现吗？” 邵嘉哲声音肃然：“程序上的问题，我以后会注意。” 邵振兴一听，就更来气了：“如果仅仅是流程上的问题，我也没必要跟你小题大做。vv基金是白老最宠的孙女做的，你说投就投，说撤就撤，是在玩人家？” 邵嘉哲咬了咬牙：“不是。” “你既然提出撤资，肯定有你的理由，我先不追究。但不可否认你在决策上出现了严重失误，才导致出现前后摇摆的情况。”邵振兴的音调又提高了几度，“现在这事被媒体曝出来了，你让白家的脸往哪里搁，让极星集团的脸又往哪里搁？这类重要合作一定要谨言慎行，别最后落得一地鸡毛。” “爸，我知道您的意思了。”邵嘉哲正色道，“媒体报道出来后，我们双方都没有回应，所以并不能证明报道的真实性。我会重新跟白书凝那边谈，后面双方共同进行辟谣，不让您在白老面前为难。” 见邵嘉哲表了态，邵振兴才稍稍消了点气，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和科堡集团曲总那独生女的相亲是怎么回事？” “没有看对眼。”邵嘉哲平静地说，“这次我已经够配合的了。” “你怎么搞的？”邵振兴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对方姑娘怎么说你吗？对方说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建议把她堂哥介绍给你。” “……” “阿哲，你妈妈的事可能对你影响很大，可你都快三十而立了，也该摘掉对女人的有色眼镜了。” “……” 见邵嘉哲又不说话，邵振兴忽然间急火攻心：“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样我好给你安排联姻对象。” 沉默片刻之后，邵嘉哲意有所指地吐出一句话：“怎么，您连您儿子喜欢男的女的都不知道？” 邵嘉哲的话把邵振兴气得够呛，直接砸了电话。 第46章 拉黑 天干物燥，日头猛烈。 车刚停到vv公司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邵嘉哲便接到了管家的电话。 管家告知，就在刚才，他势在必得的那套房已经落袋为安，过户手续全部办妥了。 管家邹叔在邵家工作多年，从小看着兄弟俩长大，他在电话里不禁感慨：“买下二少爷那房隔壁的房产，能看得出大少爷对二少爷的感情。” 邵嘉哲淡淡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前，邹叔随口跟邵嘉哲提及：“今天我从房产经理那里碰巧得知，几周前1501的前业主曾提出想买下1502房产，他还帮查询了1502业主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在得知二少爷不在了之后，对方不仅打消了买房的念头，还提出了卖房的想法。这样看，也许对方这次卖房是想换一套更大的。” 邵嘉哲的眼皮跳了跳。他总隐隐感觉不对劲。 苏语乔为什么突发奇想提出要买邵嘉珩的房？难不成是假意买房向跟房产经理打听什么事？ 他自己三年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才知道了邵嘉珩是怎么“碰巧”成为苏语乔隔壁家业主的。 联想到那天听帝京大学的人提及，有人在到处打听邵嘉珩出事那年的情况，直觉告诉他，苏语乔卖房的事似乎也和这有关。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和白书凝面谈的时间到了，便暂时把满心狐疑抛到一边。 - 邵嘉哲和陈峰来到vv公司门口时，阵阵花香风扑面。走至前台，玫瑰的香气更是盈满鼻尖。 前台行政正用剪刀修剪着玫瑰花枝。看到来人后，行政姑娘愣了愣，赶紧放下手头事物，彬彬有礼地迎接来客。 陈峰留意到，前台的桌上地上都摆满了花型饱满、颜色炽烈的卡罗拉玫瑰。vv采购了这么多玫瑰装点门面，难道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白书凝亲自在会议室门口相迎。邵嘉哲一行进入会议室后，看到vv的其他五位合伙人正装坐成一排，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白书凝几天前接到了邵嘉哲的电话，自然是高度重视这次的沟通。 ? ? 会议议程分两部分，先由六位合伙人分别介绍他们对各自关注领域的研究洞察、投资逻辑和以往战绩。第二个环节是白书凝和邵嘉哲单独沟通极星集团新的入资计划。 在第一个环节中，苏语乔是最后一个上台讲演的合伙人。她主要关注消费、文娱和互联网方面的投资机会。 讲完，她礼貌性地看了邵嘉哲一眼。本以为跟其他合伙人一样陈述完就能下台，却没想到邵嘉哲忽然开了口。 灯光缀在邵嘉哲的镜片之上，泛着寒凉的光点：“你怎么看待创始人夫妻档的现象？如何规避这类项目的投资风险？” 目光毫无温度的邵嘉哲，神色严肃，语气板正，活活像个不苟言笑又吹毛求疵的大学教授。 ……好，他本身不就是帝京大学的客座教授吗？ 毕业答辩的即视感让苏语乔深吸了口气。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从行业、公司发展阶段、职业道德、法务、财务和组织架构等方面阐述她的看法，辅以现实案例举例分析。 她的观点思路清晰、专业知识扎实、理论思考和实践案例相辅相成。刚才陈峰在做会议纪要时昏昏欲睡，此时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飞快地敲着字。 “说说私募基金如何实现不同类型lp的利益最大化？” “关于各类投资项目的退出路径，你有什么思考。” “请结合你个人创业的经历，谈谈对投后管理的思考。” …… 站在白板前的苏语乔，身上穿着浅蓝色棉质衬衫和白色阔腿西装裤，束着干练的高马尾。她娓娓道来时抑扬顿挫、有理有据，从容不迫又胸有成竹，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不时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出思维导图，一副全情投入、乐在其中的样子。此时站在这里好像不仅仅是为了说服金主爸爸，而是在真诚地输出自己的思考。 大概是做过网络主播的缘故，平日话不多的她，在台前收放自如，妙语连珠。在座各位的注意力全都被苏语乔吸引了。 不过她的合伙人们却鲜有人知道，三年前作为重度社恐，一来到超过五个人的场合，她就会有喘不上气的感觉。那时，只要对上一双双盯着自己看的眼睛，她会觉得自己如同被野兽包围的猎物，心跳快到随时可能昏厥。 甚至在更久之前，她作为帝京大学那届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后，心律失常浑身无力，下台时直接踩空摔倒。后来拉了她一把的人正是韩溟…… 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 看着伫立在白板前的倩影，邵嘉哲对她的表现毫不意外，竟然还有点惊喜。 他曾见过苏语乔在台下默默努力的样子，也知道因为社恐，她的内耗会比常人更多。如今克服了心理障碍后，她身上的光芒更加耀眼。那专注工作时的模样自带磁场，让人挪不开视线。 眼前的苏语乔给人一种错觉，她生来就应该被万丈光芒包围，不曾遭遇任何阴霾，所有的阴影都应该灰飞烟灭。 不由得想到苏语乔曾在酒后吐真言，说她的社恐是因为遇见“邵嘉珩”后因顿悟而改变的。想到有个人是因为他而变得更优秀了，邵嘉哲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起来。 “你刚才提及创业过程中的经验和教训，其中有不少规范公司治理结构和激发员工创新意识的举措。待并购交割完成，极星集团可否派人实地登门学习交流？”邵嘉哲用食指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架，音色沉稳清朗。 苏语乔意识到刚才现场俨然变成她个人的表演专场了，她也想快点结束这个环节。 听到邵嘉哲客套的场面话，她有礼有节地回答：“极星的同仁愿意在百忙之中造访模糊文化，我们荣幸至极。” 与邵嘉哲遥遥相望的苏语乔，此时的眼神澄澈明亮但也清冷疏离，态度非常公事公办、端庄又得体，表现得无可挑剔。 邵嘉哲面无表情地颔了颔首，没人知道，他的胸腔里正堵得发慌。 - 会议的第一个环节终于结束。出了会场后，所有合伙人都松了口气。邹诚拍了拍苏语乔肩膀：“你刚才太不容易了。” 苏语乔扯着嘴角默认了。 她刚才一点都不敢放松，脑子也在高速运转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邵嘉哲刚才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还时不时揪着她的话刨根问底，越来越犀利，越来越刁钻。她毫不怀疑，邵嘉哲一定是全场听得最仔细的那人，虎视眈眈地找着她话里的破绽。 苏语乔当然没忘记，以前的“邵嘉珩”有多毒舌。 苏语乔从刚才的场景里抽离出来后，一想到今天又跟邵嘉哲面对面了，此前的镇定和冷静荡然无存，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极为不快。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做梦又会梦到那厮，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双重伤害。 那个骗子，怎么可以装得这么道貌岸然？！！而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惨遭他的挑战和拷问？ 这都是什么孽缘？！ 苏语乔转到茶水间盛了杯现磨咖啡，越想越觉得憋屈。 都说成人的世界没有真正的对错，只有永恒的利益。但她这人就是无法容忍欺骗行为。 都说惹不起，躲得起。不管怎么样，如果极星又重新成为vv的lp，那她绝对不要跟那厮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这时，前台行政端着一瓶修剪好的红玫瑰来到了茶水间，见到苏语乔后问道：“苏总，这是你今天份的花。前台实在放不下了，只能拿到茶水间来了。” “放不下就扔了。你不觉得办公室里摆这么多花，显得胭脂气太重了吗？”苏语乔噙了口咖啡。 “苏总，你就不好奇你这位隐藏身份的爱慕者是谁吗？”行政同事笑嘻嘻道。 苏语乔眨了眨眼睛：“我觉得这人脑子不太清醒，这样做的投资回报率太低了。” 没聊几句，苏语乔就回了自己办公室。白书凝在微信里拉了个群，vv所有合伙人以及邵嘉哲和陈峰都在里面。 合伙人们都非常识趣地对双方的重新合作表达了激动之情，纷纷了邵嘉哲，表示已主动向他发去了好友申请。苏语乔挣扎片刻，为了保持职业的态度，不情不愿地随大流做了同样的动作。 是了，她现在是管理层，要有大局观、识大体。苏语乔发完好友申请，幼稚地默默祈祷着千万别通过。 - 邵嘉哲和白书凝就新的入资方案又谈了一轮，极星集团的资金大概会占基金募资额的三成。 虽然相较此前的方案打了个对折，但相较于其他零零散散入资的lp，极星集团依然是三期基金最大的金主。 根据白书凝刚才的观察，邵嘉哲对苏语乔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也许对她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了。而这次他专程找过来，一定是两家长辈在从中起了作用，大概率不会有变数。 她想，这次必须加快节奏一鼓作气赶紧把合伙协议签完，让资金落袋为安。只要合伙人同心协力伺候好这个金主，就不会出太多幺蛾子了。 白书凝现场就拉了个工作交流群。邵嘉哲当即也看到了一列好友申请，苏语乔是最后一个发来申请的，但在好友申请列表里却排在第一位。 他通过了vv其他合伙人的申请，却万般犹豫是否还有必要通过那个女人的申请。如果是工作交流，在群里沟通就可以，他们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在私下说的。 双方已聊得差不多，白书凝起身送客。史无前例的，vv的合伙人们全都列队站在前台恭送金主爸爸离开。 苏语乔自然也跟合伙人们保持着队形。虽然她表现得体，但不知为何，邵嘉哲觉得此时她的身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让他非常不悦。 - 邵嘉哲走出vv公司大门时，示意其他人无需再跟去电梯间，便带着陈峰转身离开了。 苏语乔第一个调头往自己办公室去。可才走了一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声。 男人的声音清晰响亮：“苏语乔。” 苏语乔疑惑地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大门外的人是谁。 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身材魁梧，精致的五官颇为勾人，绝对配得上“丰神俊朗”这个描述。 男人脚步没动，歪嘴笑了笑，帅气中带着明显的痞气。 他又说了句：“苏语乔，我回来娶你了。” 此话一出，还在前台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脚掌都好像被钉在了原地。 苏语乔蓦地感觉，公司的闲人居然还不少，现在难道不是上班时间吗？ 她只觉五雷轰顶，脸上的表情也快绷不住了。苏语乔沉默数秒，冷淡道：“跑错片场了？秦宴。” 一看到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她就想起来了，这人她将近十年没见了。何佳日前提及的、刚回国的那位冤家，就是这位了。 看到苏语乔的反应，秦宴又笑了笑：“绝对没跑错，我找你有正事。” 他左右打量了堆满前台的玫瑰花，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不喜欢玫瑰？” 八卦的火苗此时已经在周遭越烧越烈。只听见前台行政倒吸了口气，她自然猜出来了，那些花都是这位不速之客送的。 秦宴无视其他人的目光，潇洒地走到苏语乔面前，递去一张名片。名片上的title居然是圣德明集团董事总经理。圣德明集团是国内最大的餐饮连锁集团。 “好久不见。那就谈正事。”苏语乔迎上了那明目张胆的目光。 - 秦宴的那一声“苏语乔”，让才走出大门几步的邵嘉哲顿住了步。 秦宴的第二句话，更给他大脑一记重击。 秦宴的第三句话，暧昧都漏出了天际。 苏语乔的桃花，真是多到超出邵嘉哲的想象。 招花惹草、红颜祸水、骑驴找马、招蜂引蝶……邵嘉哲从没发现，自己的成语储备量也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苏语乔回复的第一句话，其实在邵嘉哲的预料之中，符合她曾经的人设。 然而，她说的那第二句话却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好久不见”那是多久？她要和那男人谈什么正事？她居然还带他去自己的办公室，到底是怎么想的？ 邵嘉哲不动声色地“旁听”完发生在vv前台的狗血场景，然后大步朝电梯间走去。 等电梯时，他烦躁地扫了一眼手机。头脑发热地“同意”了苏语乔（微信名“s”）的微信好友申请。 - 坐回他们的车后，陈峰发现邵嘉哲和平常不太一样。 邵嘉哲时而刷刷手机，时而整理衬衫袖子的褶皱，时而轻敲车窗，还主动让司机播放音乐，但哪首歌都不满意。整个人就是心绪不宁。 陈峰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地在手提电脑上整理刚才的会议纪要。 猝不及防地，陈峰身边那位永远气质清绝、高贵冷艳又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之间，爆了句粗口。 清晰，响亮，情绪饱满。 连司机都被吓了一跳。 陈峰侧目望去，邵嘉哲皱着眉头闭眼抱臂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天空。 三年前在董事会上被质疑管理能力时，他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神色。 陈峰心下一惊，到底是谁摸了邵嘉哲的逆鳞？ 邵嘉哲觉得自己真是遇到克星了。 上车前，他鬼迷心窍地通过了苏语乔的微信好友申请。上车后，他斟酌半天，犹犹豫豫、拖拖拉拉地给她发去了第一条消息。 “你有东西落在我那。” 然而，信息发出后，却收到了系统提醒：“s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邵嘉哲的心情已经炸裂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苏语乔申请加了他好友，在他同意之后，她又拉黑了他！ 第47章 冤家路窄 苏语乔没想过会再见到秦宴。 秦宴跟着苏语乔进了她的办公室，前台行政颇有眼力见地端了杯茶进来。肉眼可见，跟他对视过一眼的行政同事瞬间涨红了脸。 作为苏语乔高中隔壁职高的风云人物，英俊的外形再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痞气，普通女人往往难以招架他的撩拨。 “你不喜欢花？”秦宴环顾着苏语乔办公室的四周。 她的办公室里除了文件和书籍以外，没有多余的摆设。女生喜欢的鲜花、相框、手办等装饰物一概没有。办公室里是干净的米白和浅灰相间的色调，极为简约克制。 他在她办公桌对面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除了容貌较十年前更显成熟外，仪态和气质倒和从前并无二致。 “谁说我喜欢花？”苏语乔也不打算寒暄，平声道，“谈正事。” 秦宴，正是三年前模糊姐遭遇网暴时，其中一条爆料所提及的当事人。那时的爆料称，她高中时期曾“和社会混子交往过密”。 高一那年的母亲节，苏语乔给徐岚买了束花，骑着自行车路过家附近的水沟，正好听到有人呼救。 彼时，以秦宴为首的一群小混混和和另一群社会混子打群架败落。秦宴被人推到水沟里后，对方的人扬长而去。悲剧的是，包括他自己在内，他这边的人无一会水。 苏语乔正好路过，看到一帮大男人哭天抢地，实在看不过眼，于是便默不作声地跳下了水沟，把秦宴带到了岸边。 正因为苏语乔的“多管闲事”，秦宴对她一见钟情。 救完人，全身湿漉漉的苏语乔立刻骑上车走人了。秦宴清晰地记得，她的脸在车篮花束的映衬下，不仅不显狼狈，反而惊为天人。 后来秦宴天天到学校门口接苏语乔放学，这事在学校里被人添油加醋，各种绯闻传得沸沸扬扬。 当年，苏语乔的这朵烂桃花在苏秉杰的强势介入下，才被铲掉了。 时隔多年见到梦中情人，秦宴直勾勾地看着苏语乔，心里有着难以名状的激动。 他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语气无比轻快：“正事有两件，一件跟你的终身大事有关，一件跟你的事业有关。不过我想，你应该会想先聊第二件。那第一件，我们回头接着细聊。” 苏语乔点点头，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 “我先给你重新做个自我介绍。”秦宴还真郑重自我介绍起来。 秦宴父母是餐饮连锁集团圣德明集团的实控人。他高二时出了国，大学毕业后就开始跟着家里人做生意，这两年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 “我听说vv本来打算投资食客时刻，但后来是你拍板不投的。现在林宇轩火急火燎四处融资，因为他们资金链快断了。”秦宴直截了当，“我们有意收购时刻食客的团队，但想把林宇轩踢出局，vv能不能做圣德明的并购顾问，帮我们和对方谈？” 苏语乔目光清凛：“食客时刻是林宇轩一手做起来的，为什么要踢掉他？” 秦宴也不拐弯抹角：“财务造假骗投资人的钱，通过关联交易，把公司账上资金输送到海外的小金库，这样的人不能留。但他底下团队的能力在业界却是有目共睹的。” 他喝了口茶：“如果他们加入圣德明，我们可以一起把食客时刻盘活。我认可这个网红餐饮品牌的商业潜力。” 苏语乔两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秦总果然有备而来，但这个交易很有挑战，如果给你们做顾问，收费不会低。” 秦宴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拉了拉椅子，把身体前倾：“如果你能帮忙搞定，价格你们来开，而且我这边还打算入资vv三期基金。” “既然秦总这么爽快，那我们就直接谈细节。”苏语乔颔首。 两人就这事聊了许久，对合作也有了一定预判。 - 一杯茶喝完，秦宴咂了咂嘴：“你们这的茶不咋地，改天我带你去我们旗下的私人会所，你尝尝我们那的茶。” 苏语乔没接话。 她在心里暗暗想，这么多年了，这人的性子还是没变，这自我感觉良好的特质和某人倒是有得一拼。 谈正事的时候居然还会想起某人，苏语乔眉心不由得蹙了蹙。 她不自觉地看了眼手机，发现邵嘉哲竟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他的微信昵称还和自己一样，都是“s”。 又是一股怒气上涌，她也没多想就直接删了好友。她不认为邵嘉哲私底下还会找她，反正她是绝不可能再去找他的。 秦宴见苏语乔这会儿有点分神，刻意干咳了两声：“第一件正事我今天也打算一吐为快。” 苏语乔回过神来看他。 “当年苏叔叔找到我，跟我说，我那个样子还不够格娶你。现在，我觉得我已经够格了。”秦宴歪嘴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语乔只知道苏秉杰找过秦宴好好谈了一次，在那之后就没再见过秦宴了。没想到苏秉杰对秦宴还说过这种话。那时她都还没有成年，那两个男人居然就已经堂而皇之地谈论她的终身大事了？ “这事我不知情。”苏语乔耸耸肩，“如果我爸的话伤害了你，我可以道歉。不过我对你……” 秦宴没让她说完：“苏叔叔说得对，你值得更好的人。我如果是你，也看不上那时的我。不过，现在天助我也，我觉得咱俩正儿八经的缘分终于到了。” 他颇为自得地捋了捋头发：“我们可是命格互补、万里挑一的相亲对象。我们需要彼此。” 苏语乔突然想起之前婚恋俱乐部的邮件，那第三个神秘的相亲对象居然就是秦宴？ 不过，苏语乔近段时间深受初恋骗局的影响，好像已经在断情绝爱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她压根就没了相亲的心思，也不记得还有个相亲对象没见上面。 苏语乔面不改色：“可我现在不打算相亲，也没那方面心思。” “没事，通过工作来增加对彼此的了解也是一样的，谁说相亲一定要走那些形式主义的流程？”秦宴又自我感觉良好地给苏语乔抛了个媚眼，“从今天起，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心。” “……” 送走秦宴，苏语乔坐回自己的办公椅，深深地吐了口气。 最近明里暗里想给她“看真心”的人有点多，她甚至有点难把工作和私交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了。 陆韬、韩溟、宋辞、秦宴……一想到这些人，苏语乔就一头乱麻。 能跟徐岚和苏秉杰一样“一世一双人”就够了，况且她现在压根不敢奢求爱情。 心烦意乱着，她突然怒得站了起来。 自己怎么又想起邵嘉哲那个混蛋了！是不是真那么衰，自己好不容易中意过一个人，但那人却从来没有给她看过真心！ 见办公室的门窗都紧锁着，她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于青天白日里，愤怒地飙了句粗口。 清晰，响亮，情绪饱满。 他就是她的命中大劫！ - 苏晓智已经在极星集团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实习了一个月。关于ceo邵嘉哲的事迹，公司里人人耳熟能详。 苏晓智现在已经可以对人重述现任ceo刚上任时是如何力排众议锐意改革的，是如何重整组织架构破旧立新的，又是如何独当一面使公司业绩创下历史新高的。还有他之前在硅谷创办的公司在并入集团后，又是如何带领极星集团甚至国内全行业突破技术瓶颈、达到世界领先水平的。 这样的天才兼传奇人物，在苏晓智眼里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加上邵嘉哲又是他师父的亲哥，苏晓智对他的敬仰更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不过一个月以来，苏晓智从来没有有当面见过邵嘉哲。作为实习生，以他的层级显然并不能参加实验室和公司管理层的例会。 可这一天，当他一个人在食堂闷头扒饭时，无意中抬头后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正前方跟他同桌吃饭的人，竟然是邵嘉哲！ 苏晓智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脸上还沾着两粒米。他揉了揉眼睛，半晌，终于讷讷地出了声：“珩哥？” 男人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应道：“嗯？” 苏晓智又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 糟了！对面的人哪里是邵嘉珩？邵嘉珩可能都已经投胎了。那明明就是公司的大老板邵嘉哲啊！ 苏晓智紧张得冷汗湿了一背，最后振作精神挺直了身板，态度无比端正地又说了句：“邵总中午好。”没想到大老板也会亲自来食堂吃饭。 邵嘉哲颔首，姿态矜贵地开始用餐，平声说：“我平时也会来食堂。你怎么不吃了？” 苏晓智挠挠头，继续低头干饭，又听见邵嘉哲问：“苏晓智，你是公司的实习生？哪个部门的？” 苏晓智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实习生工牌，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报告老板，我刚在人工智能实验室实习了一个月。” “嗯。”邵嘉哲点点头，“还没毕业？能在老赵手下干满一个月的实习生凤毛麟角，看来老赵很认可你。” 一听这话，苏晓智又紧张地看了眼对面的人。他心想，虽然邵嘉哲的神情看上去浅浅淡淡，但人却意外的谦和，心中敬仰之情更甚。 他连忙说：“谢谢邵总肯定，我会再接再厉的。” “我之前和各核心部门管理者说过，可以特批优秀实习生带家属来公司参观，这也是公司预留优秀人才的举措。”邵嘉哲看着苏晓智说，“不知老赵跟你提过没有，如果你觉得极星不错，毕业后有意向留下，可以申请带家属来公司考察。” 苏晓智听罢就更激动了：“是吗？那可太好了，我想请我姐来这看看，她总觉得硅谷的公司更好。” 邵嘉哲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梢：“是吗？” 午饭之后，苏晓智果然接到了实验室老大赵工的通知，他获得了带家属参观公司的资格，届时会有专人给访客做介绍。 - 傍晚的街道披上了落日的余晖，街道旁的店铺也渐渐亮起了灯，餐馆里的烟火气一点点变得浓重。 在第五次被林宇轩问候完祖宗十八代后，苏语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对方公司总部所在的写字楼。她深呼吸一口气，走进街边的甜品店。 在同秦宴达成合作意向后，苏语乔便开始为这个潜在的并购案走动。因为vv不再投资食客时刻，让这家公司的融资雪上加霜，林宇轩一见到她就开骂。 正所谓狗急跳墙，平日在人前再谦谦有礼的人，火烧眉毛时也顾不上那些虚妄的体面了。 听着刺耳的唾骂声，她默默给自己打气，林宇轩愿意见她就说明还有得谈，他也骂不了几天了，再拖下去资金链就要断了。 不过，听说林宇轩还同时接洽了好几家商业集团，那些潜在买家似乎不了解食客时刻的真实情况，还盛情邀请他本人的加盟。这说明秦宴头脑够清醒，自然是知道谈判难度大，所以才找了外援。 苏语乔揉着发酸的眉心，脑中还在复盘刚才的谈判，同时开始大口吃起眼前秀色可餐的热量炸弹。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苏晓智打来的电话。 苏晓智兴奋地告诉她：“姐，我作为极星集团的优秀实习生，获得带家属参观公司的资格了，会有专人做导游！” “恭喜啊，你可以跟老妈说说。反正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一听到“极星集团”这几个字，苏语乔心里就冒起无名火。 “我想邀请你去！”苏晓智哀求起来，“我和徐女士最近闹翻了。” 苏语乔不解：“怎么？” 苏晓智郁闷地说：“别提了。最近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给我安排相亲，我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听到这，苏语乔嘴角抽了抽。前几天跟徐岚吃饭时，她曾跟徐岚开玩笑说苏晓智可能有恋姐情节。没想到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在徐岚那里，居然上升为了当前斗争的主要矛盾。怪不得她最近对苏语乔的碎碎念少了很多，原来是念的对象换人了。 “姐，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离家出走了！”苏晓智吐槽一番后哀求道，“这次机会难得，部门大领导还专程找我说来着，我没好意思拒绝。而且姐，你做投资的怎么能拒绝近距离了解极星集团的机会呢？这可是国内最负盛名的科技公司啊！” 苏语乔是真心想拒绝的，但一想到苏晓智上大学以后他们聚少离多，他也不像以前那样整天烦她求她帮忙，现在他语气一软，她就觉得难以狠心回绝了。 她心想，自己跟邵嘉哲有仇，但不代表和极星集团有仇，极星集团还是vv的金主呢。况且那么大的公司，大概率也不会碰上邵嘉哲，这样一想，好像也无需顾虑太多。 苏语乔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 作为家属去极星集团参观的那一天，苏语乔吸取了之前来这附近受到“万众瞩目”的教训，特地穿了一身中规中矩的短袖polo衫和牛仔裤。 但没想到，极星集团的男女比例较那家餐厅的食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边参观，苏语乔一边小声跟苏晓智开着玩笑：“我忽然有点理解徐女士了，就凭你们这的男女比例，程序员想在公司内部找对象真是处境堪忧啊，看来还是得多走出去。” 苏晓智瞪了她一眼：“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被人听见多不好。” 苏晓智的领导赵工向苏语乔介绍完实验室的工作情况后，给邵嘉哲发了个信息：“部门优秀实习生的家属为时一个上午的参观结束了。他们现在要去食堂，我找个人陪着。” “不用，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实习生和他家人就好。”邵嘉哲刚下了一个会，飞快地回着信息，“老赵辛苦了，在优秀人才的选和留方面，你给其他部门带了个好头。” 赵工跟着邵嘉哲做过多个颇具突破性的项目，深知老板的挑剔和精益求精，这次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嘉奖，忽然觉得不太真实。 没想到老板对实习生都这么关注了，赵工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一代新人换旧人啊，看来还得加把劲做出更多成果来！ 此时苏晓智毫不知情，接下来的一个月，他的工作量将会多需要到以公司为家！ - 挂断电话，邵嘉哲乘坐上高管专属电梯往食堂所在的那层去。 虽然用餐高峰期的食堂人满为患，但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精品西餐窗口排队的苏晓智和苏语乔。 在队伍中，苏语乔身姿高挑挺拔，仰着头跟苏晓智嚼着耳根，时不时抿嘴微笑。 她的肤色瓷白，长相清纯，言行举止又透着知性，一众程序员纷纷向她投去惊艳的目光。在邵嘉哲的视野中，公司员工们对女访客的反应实在过于明目张胆了。 他忽然发现，公司的男女比例好像有很大问题。 “苏晓智。” 苏晓智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举目望去，见邵嘉哲单手插兜信步走了过来。 “邵、邵总好。”苏晓智身体有些僵硬。 “你来一下。”邵嘉哲目不斜视地平声道。 苏晓智看了看邵嘉哲，又看了看苏语乔，刚想跟苏语乔说他待会就回来。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邵嘉哲又说：“叫上你家属一起。” “……” 苏语乔刚才一眼就认出邵嘉哲来了，她迅速撇开了视线。 坏事往往是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真是冤家路窄，现在惹不起也躲不起了？ 苏语乔以极其充沛的感情，又在心里大骂了一句。 第48章 真的无所谓？ 公司老板在食堂里突然现身，在员工里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苏晓智快步跟上了邵嘉哲的脚步，苏语乔不得不紧随其后。 苏晓智以为邵嘉哲要跟他说什么工作上的事，但他却把姐弟俩带到了公司招待贵客的包厢里。 苏晓智受宠若惊，忙给邵嘉哲介绍道：“邵总，给您介绍下，这位是我的亲姐，今天她作为家属来我们公司参观。” 邵嘉哲颔首，眼神飘到苏语乔脸上：“晓智姐姐你好。今天碰巧在食堂遇到晓智，我便冒昧邀请你们一起用餐了，希望不会让你们不自在。” 苏语乔垂在腿侧的手指下意识攥了攥。骗子，又开始演戏！我不自在，我非常不自在，那你可以滚吗？ 苏晓智见苏语乔表情凝滞，忽然想起，邵嘉哲和邵嘉珩兄弟俩长得太像，很可能是跟自己之前一样把他们搞混了。他猜苏语乔现在大概已经懵逼了。 “不会不会。”苏晓智连忙接话。 苏语乔眼神冷冷地迎了过去：“邵总，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苏晓智见邵嘉哲的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有点着急地小声提醒了苏语乔一句：“姐，你不会认错人了？” 没等苏语乔回答，邵嘉哲却勾了勾唇：“晓智，刚才忘了跟你说了，我和苏总认识的，在工作上有交集。”自然，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苏晓智总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不知这两人是不是话中有话。不过既然苏语乔在工作上认识了邵嘉哲，为什么她从没跟他提过，怎么想都感觉有点奇怪。 “多谢邵总对我家小弟的赏识，还希望邵总以后多多关照。”入座后，苏语乔以茶代酒敬了邵嘉哲一杯，恢复了客套的礼貌。 邵嘉哲也回敬了她。 因为邵嘉哲在场，一顿饭下来，苏晓智和苏语乔几乎没怎么说话。而邵嘉哲本身也不是多话之人，现场气氛眼看已经跌入冰点。 苏晓智考虑再三，为了活跃气氛，忽然说了句：“邵总，不瞒您说，我和我姐以前认识您的……” “晓智，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 身边的两人忽然异口同声说了同一句话，硬生生打断了他刚刚想好的话题。 “现在还是午饭时间，我还可以再坐会……”苏晓智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邵嘉哲平易近人道：“你们部门今天事挺多的，老赵待会应该会找你。” 果不其然，苏晓智很快接到了赵工的电话。 “那我……”苏晓智不知所措地看看苏语乔。 可惜了，他都还没来得及提起邵嘉珩呢！ 苏语乔温声道： “工作要紧，你先忙。我正好也可以和邵总聊聊工作上的事。” 这两人忽然间态度的变化，让苏晓智心里无端一哆嗦。此刻包间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如同是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脑中缺根弦的毛头小子了，忍不住暗自揣测道，他姐跟公司老大之间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时，赵工又打了个电话催促，苏晓智便和二人打了声招呼，心中略有不安地离开了包间。 - 只剩下邵嘉哲和苏予乔的包间，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仿佛只需星星之火便能将战争燎原。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擦枪走火，他们都保持着默不作声的状态。显然，谁是第一个说话的人，便是投下第一个火把的人。 苏语乔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邵嘉哲此时眸光幽晦犀利，脸色冷若冰山。 她思忖着，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敌方有先天优势，她当然可以硬刚，但也要考虑对苏晓智的影响。 压下用拳头和狠话解决问题的本能，她暗暗调整了紧绷的脸部肌肉。 “邵总抱歉了，我前几天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手误加了你的微信好友，不过我已经及时纠正这个错误了。以后工作上的事大可以在工作群交流，我绝对谨遵你的要求，不跟你在私下有任何交集。”苏语乔说这话时，露出了无比诚恳的表情，大方磊落又坦荡。 她顿了顿，双手覆在桌面上，试图站起身：“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是吗？”邵嘉哲双手交错抱在胸前，喉咙里戏谑地哼了一声，“我确实说过，跟你不会再有私底下的交集了，但那是在‘厕所门’的事之前。现在有些账我们需要好好算一算。” 听罢，苏语乔原本起身走人的打算，瞬间被跟对方理论的冲动取代。 她嗤了一声：“没问题，是应该算得清清楚楚。虽然最初是因为你无端挡在我面前，才导致你的西服遭了殃，不过，我也愿意承担你衣服的清洗费用。对了，我那双鞋无故遗失的费用，是不是也得算一算？” 邵嘉哲偏头“啧”了声，又转过脸来死死盯着苏语乔：“那酒店开房的费用，我遭受人肉的精神损失费，是不是也要好好算一算？” 提到这个苏语乔就来气，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她把颊边的长发撩到耳后，揶揄道：“罪魁祸首还不是有人多管闲事，招惹女方当事人在先？要不是酒店工作人员及时赶到，还真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哦？难以想象的事？”邵嘉哲挑了挑眉，“看来男方好心关照几乎没有行为能力的女方，是好心遭雷劈了。但怎么看上去，自始至终都是女方给男方挖了陷阱跳呢？” 苏语乔脸上写着大写的“无语”，这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真是一绝！ “邵总，药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她冷声道。 邵嘉哲身体往前倾了倾：“你吐在我身上是故意的？吐完之后那得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给个合理解释？” “你有证据？或者说这是你单方面的臆想？”苏语乔此时实在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单刀直入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也没必要故技重施了。” “故 技 重 施？”邵嘉哲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刚刚苏语乔的话，愈发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 他的语气让苏语乔忽然间感到可笑无比，她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瞪眼。 “邵嘉哲。”苏语乔不再打算藏着掖着，这次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的音调低了几度：“别演了，整了我这么多年，你也回本了？” 邵嘉哲的脸色忽然阴沉下去，暴风雨在此刻似乎已经来临。 “我并不想知道，你玩那冒名顶替的把戏究竟是出于什么阴暗的心理。能坐在这里跟你好好说话，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苏语乔紧紧地抿着唇，死死盯着邵嘉哲。 但她很快调整了呼吸，音调依然很低，但随着话说出口，眼神卸下悲愤，怒气似乎一点点散去：“我不赞成小鬼以后在你这工作，他实习结束后我会跟他建议的。我们姐弟俩和你之间应该划清界限。但你放心，我不打算跟他揭穿你以前设的骗局。因为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能接受。” 此时，邵嘉哲终于明白了那晚在酒店里，半醉半醒的苏语乔吐出的“我恨你”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还好我当年做了正确的选择，所以我现在能客客气气跟你说这件事。以后你还打算怎么整我，我都无所谓。我不惹事，但也从来不怕事。”苏语乔说完，站了起来。 识破他身份，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情绪地震，但是她已经下决心，对自己付出的感情及时止损，不能再折磨自己，便宜了对方。 现在把话都摊开来了，如果成了敌人，以后大不了跟他硬刚到底。 邵嘉哲的沉默在她的预料之中，沉默就代表了默认。 在邵嘉哲复杂的目光中，苏语乔果断拎包走人。 - 晚上，苏语乔约了何佳到break the ice喝酒。 在二楼的房间里，两个女人手持酒瓶斜倚在沙发上，浓重的酒气在空气里蔓延。 苏语乔打了个酒嗝：“佳佳，我被男人骗了。” 何佳从来没有成功从苏语乔嘴里探听出她喜欢过的人是谁，只模糊知道她以前有个暗恋对象。时隔多年，苏语乔对她承认自己痴心错付。 何佳可以感同身受，因为从高中开始，苏语乔不知陪她抓过多少次奸。她也纳闷，为什么自己总遇到渣男，是不是自己真那么差？ “很难受？但是你能做的就是过得比骗你的人要好。你要让自己开心起来。”何佳对口猛灌了口酒。 她对苏予乔说：“你现在可以做两个选择，要不然就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忘掉那个男的；要不然就游戏人生，及时行乐让自己嗨起来。总之，不用委屈自己爽了渣男。” 苏语乔醉眼惺忪地瞅了何佳一眼。这姑娘每次失恋后都做了第一种选择，但过程却往往是第二种。如今何佳在恶性循环的路上越走越远，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了。 所以，苏语乔认为自己应该坚定地选第三条路，断情绝爱，自己独美。 虽然下了决心对曾经的欺骗进行冷处理，但一想到今天和邵嘉哲当面对峙的场景，苏予乔的心依然像被针扎一样疼。关于初恋的那点美好记忆，就像脆弱的泡沫般悉数被扎破。 窗外夜色深深，酒街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满眼的纸醉金迷似乎在掩盖难以言说的伤痛。 零点早已过去，楼上二人依然喝得正酣。酒打了烊，柴媛搬着一箱酒上了楼。 “喝酒怎么能少了我呢？”柴媛拉来一个坐垫，在沙发旁坐了下来。 “我来猜猜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苏语乔一手撑着脑袋，慢悠悠道，“张星剑出狱了？” 柴媛苦笑。 何佳摆摆手安慰道：“想开点。他要来找麻烦，我帮你搞他。不过你们最近都要注意安全才好。” 苏语乔冷哼一声：“尽管放马过来。出现在明处就不足为惧，但一直躲在暗处就不能掉以轻心了。柴媛，你尽早联系派出所，谨防他来酒闹事。” “放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柴媛恨恨地咬着牙。 如果不是因为前男友张星剑，柴媛作为模糊文化原本第二大股东，在即将完成的并购案中应该也能实现超额的财务回报。只可惜当年一步错，步步错。 创业早期，柴媛曾被苏语乔发现私下收受回扣，后来通过规范公司制度实现了亡羊补牢。但因为柴媛那没工作的前男友沉迷赌博、欠下高利贷，没了额外的灰色收入，柴媛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填窟窿。 两年前在vv投资模糊文化之前，张星剑竟盗取了模糊文化银行账户密码和u盾，试图转出公司账上的钱。好在银行大额转账需经过多重身份认证，苏语乔及时发现并报了警。 后来经查，除了盗取公司财物外，张星剑还组织过聚众赌博，最后被判刑三年。 但因为张星剑是柴媛的关联方，柴媛不得不在投资人入资前引咎辞职。她一度陷入抑郁之中不可自拔，直到苏语乔有意开酒再次邀她入伙，充实的生活才一点点将柴媛从泥潭中拉了出来。 三个女人絮絮叨叨又聊了很久，天亮的时候已经横七竖八在房里昏睡过去了。 - 闹钟铃声响起时，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的苏语乔猛然惊醒，其他两人还在呼呼大睡。 因为昨天见到邵嘉哲，又被迫做了个“失恋梦”的苏予乔感觉还是很丧。而她今天还要跟韩溟开会。 在盥洗间洗了个澡，苏语乔换了套留在酒替换的运动服，急急忙忙往公司赶。 - 邵嘉哲不记得苏语乔离开之后，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了。 凭借肌肉记忆，机械地干完当天的工作时，窗外已经是暮霭沉沉。归巢的飞鸟扇着沉重的翅膀，无声地划过天界。 他有些失神地打开了“孤胆英雄”的后台，曾经的头号玩家苏语乔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打开过这个游戏了。他对苏语乔近段时间一系列动作的猜测，终于在昨天得到了证实。 太阳穴愈发酸胀。 三年前临出国时，他曾计划把真实身份告诉苏语乔。但后来因为生她的气，不再和她联系，也就一直没让她知道实情，没想到这些都为如今发生的一切埋下了重大隐患。 邵嘉哲万万没想到，自己帮邵嘉珩见网友，在苏语乔眼里是一场阴谋。 她是不是听说了传闻，相信了邵氏两兄弟在内斗中手足相残的谣言？现在的她，恐怕再也不相信他当年对她的真心了。 他也没想到，苏语乔没有像那日喝醉时那样对他发泄情绪，而是近乎平静地陈述了事实，并以一副看破红尘的姿态与他面对面。 好像在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后，苏语乔不动声色地默默消化、调整情绪，在这些天里渐渐放下了过去。 当面对他时，所有的情愫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她不再留恋。 斜阳西沉，华灯初上，远处高架桥的路灯瞬间点亮，星星点点，像一串连起的项链，绚丽璀璨到不真实。 邵嘉哲眼前的窗玻璃上逐渐浮现出苏语乔的脸。 当苏语乔说出“能接受”、“无所谓”这几个字时，邵嘉哲感觉心脏被重重一击。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对苏语乔的感情。 这次他回国以后，面对陌生的她，很多次都下定决心不再和她发生交集，但结果还是忍不住靠近。 原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希望苏语乔欠她的人情，宁愿她对自己有情绪，这样她就可以多看他一眼。 当苏语乔说出“无所谓”时，邵嘉哲忽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好像在一个双人游戏中，对手单方面承认失败、自行退了赛，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作为胜利者的喜悦。 如果最后只剩他一人唱独角戏，那这场游戏又有何意义？ -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陆芸打了电话过来。 几天前她和邵嘉哲约好，明天在vv的办公室对他和白书凝进行采访。邵嘉哲同意了，但要求不能拍照。 早上陆芸发来消息跟他再次确认时间和地点，等了整个白天一直没有收到答复，所以现在索性拨了电话过来。 这个电话打断了邵嘉哲的思绪。 邵嘉哲接通：“陆记者，明天采访的时间地点不变。抱歉，今天事务较多没来得及回你信息。” 陆芸在电话那端开心地笑了起来：“邵总，这可是您第一次接我电话。明天能邀请您共进午餐吗？” 邵嘉哲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是很方便。” “哦，好，来日方长。”陆芸声音里保持着笑意，“那明天见啦。” 邵嘉哲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某人最后一次对他笑，好像还是好多天之前酒后吐了他一身的时候？ 虽然那场景再度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她的笑容还是好看的。 第49章 鼻子变长了 苏语乔离开酒赶到公司时，在前台遇到了陆芸，她也刚到。 陆芸穿着紫色流苏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称得上国色天香。 苏语乔拎着杯快喝尽的咖啡，对她露出礼貌的微笑：“陆记者今天来采访？”她听白书凝说过今天要接受财经周刊的采访，还以为来的会是之前那位资深男记者。 “苏总好呀，我通过极星集团的邵总约了和白总的采访，不知他们来了没有。”陆芸含笑。 他们？ 意思是邵嘉哲今天也会来？苏语乔眉心跳了跳。不过转念一想，双方握手言和共同辟谣，对公司也是件好事。 “白总和邵总都在会议室了。”前台行政说。 “我带陆记者去。”苏语乔对行政点点头。 走过过道的时候，陆芸忽然小声对苏语乔说：“诶，南釜慈善酒会‘厕所门’事件的女主角看着怎么像苏总？” 虽然她脸上展露着大方得体的笑容，语气却像明知故问，又像冷嘲热讽。苏语乔也是无语，这女人不是财经记者吗？怎么改行做狗仔了？ 苏语乔用大惑不解的语气回应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女主的脸都没看到，反正我能看出来男主角不是陆韬。” “……” 苏语乔带着陆芸进了会议室，白书凝和邵嘉哲都已经在里面。 白书凝热情地跟陆芸握了握手，转头对苏语乔说：“如果待会没什么要事，你也一起和陆记者聊聊。” 苏语乔勾勾唇愉快地说：“我已经约了人，你们聊，我和陆记者已经加过微信了。” 苏语乔因为猛灌了两杯咖啡，现在是神采奕奕。不过她一个眼神也没给邵嘉哲，脚步轻快地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 邵嘉哲和白书凝接受完陆芸的采访，也到了午餐的时间。三人寒暄着往前台走，遇到了并肩的苏语乔和韩溟。 白书凝和陆芸先后和韩溟打了照面。邵嘉哲却没有正眼看韩溟，而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苏语乔。 早上进门时一身运动服装扮的苏语乔，此时已经换上了优雅的雪白丝绸衬衫和浅绿色调的铅笔裙。 她欢快地蹬着细高跟，和韩溟谈论着在cbd一带发现的宝藏小饭馆。 韩溟永远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对着苏语乔点头微笑，很专注地跟她说着话。 两拨人擦肩而过。 陆芸和白书凝打趣着：“我看到苏总和韩总在一起好几次了，他们是在交往吗？” 白书凝想了想：“应该还没有。” “哦？”陆芸笑起来，“苏总以前毕竟是网红，现在也很受欢迎啊。白总、邵总，咱们中午要不要一起用个餐？” 这时，邵嘉哲冷不丁开口问白书凝：“苏语乔刚才跟韩溟说的那家馆子在哪里？” “好主意！”白书凝会意，“我们一起去那家，一般中午人不多，属于还没有被大众开发的宝藏小店。” - 韩溟和苏语乔刚点完菜，就看到白书凝、邵嘉哲和陆芸也从门口走了进来。 苏语乔此时背对着店门，没看到来人。她正用手撑着头，没正形地坐着，因为昨晚睡眠不足，此时困意上头，脸颊也泛着红，姿势看上去非常放松。 韩溟问她：“最近很累？” 苏语乔慵懒地应了声：“是有点累。在你面前，我就不端着了。” 韩溟轻笑：“能让你放松，是我的荣幸。” 这时，苏语乔后方的来人已走至他们桌旁打招呼。 苏语乔瞬间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正撞上邵嘉哲冷郁的目光。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怎么哪哪都遇到这人？！ 那一行三人在他们隔壁桌坐下。苏语乔看到一派端庄坐在邵嘉哲身侧的陆芸，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对陆芸眨了眨眼：“陆记者也在啊。你们这行神通广大，不知你关注过南釜‘厕所门’事件没有？爆料帖里那位呼声很高的男主角，你们有调查过是谁吗？” 陆芸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得体地回答道：“那爆料帖很快就被全网删除了，应该是造谣。我也没太关注。” “是吗？那今早陆记者怎么还专程跟我提起那个事件呀？”苏语乔和颜悦色，“我还以为财经周刊要挖什么独家新闻呢！” 白书凝想起苏语乔前段时间也去了那个慈善酒会，八卦兮兮地问：“你那天在那里听到什么动静吗？” 苏语乔笑了笑：“没有，我是后来看照片才觉得男主有点眼熟。” 邵嘉哲冷冷地瞟着苏语乔。 韩溟看到了邵嘉哲的神色，笑着接了苏语乔的话：“我看到那照片时还吓了一跳，以为那男主就是邵总。” 陆芸神情莫测地看了眼邵嘉哲，又把视线移开。 “我那天晚上一直和苏语乔在一起，不信你问她。”邵嘉哲瞥了眼韩溟，无比坦荡又气定神闲地回应道。 苏语乔思忖片刻，淡定地问邵嘉哲：“vv的管理层为了重新与极星达成合作，这段时间以来做了很多努力，这部分内容邵总在接受采访时和陆记者说了吗？” 一直对邵嘉哲暗送秋波的陆芸，这时表情忽然有点绷不住，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 邵嘉哲不作声，心想，苏予乔现在真是越发有出息了，这女人就是仗着在照片上没露脸，当着记者的面挖坑给自己跳。陆芸日常对自己嘘寒问暖，对他抱有什么心思，就算他再直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还有那韩溟，成天披着张谦谦公子的面皮跟他作对，简直是居心叵测。 他脑袋真是被驴踢了！今天就不应该跟这些人见面。 这时，恐怕只有白书凝还没认清局势。她开玩笑道：“照这样说，那晚willia和苏苏在厕所谈业务谈到深夜？gp和lp能精诚合作到这种地步，真是我vv之幸啊！这也太逗了。” “……” 一时间，无人接话。 - 跟韩溟润物细无声的含蓄风格不同，秦宴对苏语乔的攻势从来都是大张旗鼓。 就连宋辞都听到了风声。 这天晚上，宋辞约了邵嘉哲和几个企业界的朋友在“云汀会”喝茶。 云汀会是帝京的高端商务会所，采取会员制，以保证出入在此的各界名流的隐私和尊贵地位。 其他几位快要离开时，邵嘉哲才姗姗来迟，快速交流完近期的要事后，就只剩宋辞和邵嘉哲相对而坐。 宋辞忽然愁眉苦脸：“我觉得跟苏语乔其他几个追求者比起来，自己落后了不少。交易合同签署后就没单独约到她了。” 邵嘉哲垂眸饮茶，露出一脸“我并不想听”的表情，但生生被宋辞忽视了。 宋辞继续自顾自说：“我们现在所在的会所是圣德明集团开的，他家二公子也是我的竞争对手之一。追得很高调，到处说他们命格互补，命中注定是天生一对。” 邵嘉哲悠悠道：“你就没去算算？如果命格相克那你就得审慎考虑了。” 宋辞轻嗤：“你还信这个？你没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因为害怕所谓的相克，没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邵嘉哲抬眼，神色意味不明：“你这话是认真的？” “当然。”宋辞说，“我跟你说过，我每段感情都很认真，至少和我在一起的女孩，我都是真心喜欢过的，虽然大多数时候爱情保质期短了点。” 邵嘉哲倍感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可是有的人会因为害怕命格相克，选择放弃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宋辞觉得好笑：“那都是借口。真正喜欢得不得了，哪管得了那么多。如果有人拿这当借口放弃一段感情，只能说明不够爱。被拒绝的另那一方也别自欺欺人，人家不明说，只不过给对方找个台阶下而已。要反思的是别人为什么不够爱你，是不是你努力还不够。” 见邵嘉哲神色忽然变得古怪，宋辞往前凑了凑伸手拍拍他的肩：“近30年母胎单身的朋友，也许我说的这些你还不能理解，因为你的心思根本没放在感情上，大概也没有拿出全力追过人？” 邵嘉哲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那怎么追？” 宋辞愣了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就看看我怎么追苏语乔的？日常嘘寒问暖，创造见面机会，抓住机会刷存在感，随时掌握女生动态，努力满足对方需求。” 好为人师的感觉相当不错，宋辞好奇心大发，忙问：“你有想追的人了？谁啊谁啊？我认识吗？” 邵嘉哲迟疑半晌，开口问：“你真的想知道？” “那当然，我当然要关心兄弟的感情问题，还能经常给你出谋划策。”宋辞拍着胸脯说。 “苏语乔。”邵嘉哲嘴边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宋辞不太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你想追谁？” “苏语乔。”邵嘉哲又重复了遍。 “我x！”宋辞猛地一拍桌子，“有你这样对兄弟的吗？兄弟我这次是认真的。” 邵嘉哲笃定道：“我也是。” 宋辞定定看了邵嘉哲一瞬，随即不以为然地开口道：“可你现在大概还没加上人家微信？当年你住人隔壁，人家也没看上你。劝你换个目标，别把初恋栽在她手上。我说过她很难追。” “不过我命格和她互补。”邵嘉哲哼了一声，“倒是你，不如先找人算算？” “兄弟别这么幼稚好不好？”宋辞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你这么幼稚，我真是对牛弹琴。” - 因为刚刚的话题，宋辞和邵嘉哲的气氛变得有点僵。就在这时，一男一女从二楼的雅间走出，又从楼梯拾级而下，男人请女人先走。 “造假的事纸包不住火，有职业道德的尽调机构一查就能发现猫腻。这也动摇了其他几家并购方的决心，后面就好办多了。”走在前面的女人微微低头，仔细看着脚下的台阶，边走边对男人说。 “咱们一鼓作气，一起把这个deal谈下来。”带着邪魅笑容的男人对女人说，“我今天又多了解了你一点，你喜欢甜食。”笑声无比爽朗。 女人神色淡淡：“谢谢款待。” 男人又说：“抹茶味的茶点，可是最受女客人欢迎的口味。你明明看了很多眼却碰都没碰，能告诉我那是为什么吗？” 女人无奈笑笑：“哪有什么为什么。” 此时两人已走到一层，男人忽然走到女人跟前抬起了手，手指飞快地拂过了女人的鼻尖：“有人的鼻子变长了。” 女人愣住，那双大而圆的眼睛蓦地睁大，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男人玩味地盯着她，邪邪一笑：“我说错了吗？” 正在往这边走的宋辞已经看清了前面的人是谁。他被秦宴的这波操作惊到，同时又气得牙痒痒，情敌的进度果然比他要快！ 可更令他吃惊的是，电光火石之间，竟有人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苏语乔的手腕。 “有话跟你说。”邵嘉哲的声音有些沉，胸口起伏着，气息有些不稳。他正紧紧扣着苏语乔的手腕。 苏语乔还没来得及开口，秦宴的眼中已带着狠厉，他不悦地呵斥道：“大庭广众做什么呢？” 邵嘉哲直接无视秦宴，看向苏语乔的眼神里交杂着许多情绪，但他尽量压下了那些嫉妒、愤怒和焦虑，只表现出忧心和恳切。 “什么事？”苏语乔扬起下巴，抬起手腕，眼神示意他放开。 “还不放手？”秦宴吼着。 邵嘉哲依然没正眼看他，但在苏语乔的逼视下放缓了呼吸，徐徐松开了手。他对苏语乔说：“有空的话建议去看看苏晓智。” 苏语乔神色一凛，果断对秦宴说：“秦宴，我有事先走了，有急事电话联系。” 于是，秦宴和宋辞就眼睁睁地看着苏语乔快步离开。而邵嘉哲紧紧地跟在她身侧，那架势就好像在她身边筑起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 出了大门右拐，马不停蹄地走出数步后，苏语乔忽然转身。 她出其不意地狠狠地揪起邵嘉哲的领带，另一手推着他的左肩，把他按在了会所门外的灰砖围墙上。 邵嘉哲没料到她会突然发动攻击，连挡都没有挡，被她使劲一推，背部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领带勒得他呼吸有些困难，随之而来的是心跳的失速。 他抬手钳制住苏语乔拽他领带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直接将领带扯了下来：“想要就给你。” 苏语乔对他的不要脸嗤之以鼻，大声质问道：“把话说清楚，小鬼出了什么事？” “因为被冤枉，哭丧着脸早退了。”不知何时，邵嘉哲的另一手也状似轻松地扣住了苏语乔的手。 面对怒目圆睁的苏语乔，他的语气温和下来：“我已经安慰过了，不过似乎还没见效。刚才我也只是赌他还没有告诉你。” 苏语乔正试图挣脱他的掣肘，却无济于事。她心里恼着，这人似乎从以前起动不动就扣她手腕。 “放开。”苏语乔冷冷道，“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 “去我车上打，我带你去找他。你的车今天没开车。”邵嘉哲放开了苏语乔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却没松开。 苏语乔有点意外，他居然记住了她的车牌号，知道她的车今天限行。 “别拉着我！”苏语乔被邵嘉哲拉着前往停车场，她不满地甩着手臂，“放开！” “放开？一放手，有的人连话都没说清楚又跑了。”邵嘉哲轻嗤。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苏语乔气得要爆炸，语气中也饱含怒意。 邵嘉哲忽然顿步，神色莫测地回过头来。他伸出手，修长冷白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飞快地拂过了苏语乔的鼻梁：“鼻子果然变长了。” “……” 邵嘉哲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半推半拽着把她弄到了一辆保时捷的副驾座上，还眼疾手快地给她系好了安全带。见她不再胡乱动弹，他才坐到了驾驶座上。 “我不知道晓智住在哪里，你导航。”视线飞快地拂过苏语乔的脸，邵嘉哲一脸肃然地说，“有想问的、想说的、想骂的，你都开口，我全方位满足你。 第50章 负分 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向后倒退着。城市夜晚的灯光在脸上快速闪过，模糊了车内两人的表情。 苏语乔掏出手机给苏晓智打过去，却没人接听。连打好几次都没找到人后，她发了个信息过去，说待要找他吃宵夜，便放下了电话。 苏语乔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转向身边的人，但她开了口：“出什么事了？” “被人冤枉用硬盘拷贝了公司的机密代码。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邵嘉哲言简意赅。 “已经确认是被冤枉的？”苏语乔又问。 “只要有人用硬盘拷贝公司资料，就会被安全部门监控到。他的电脑正好被监控到出现了违规操作。公司有安全措施，可以让接入内部电脑的外部设备自动格式化焚毁，所以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邵嘉哲顿了顿，继续回答苏语乔的问题：“办公区的监控坏了，他没办法自证。不过，出现违规操作的那段时间，他恰好跟我在一起。所以有人证，他是被冤枉的。” 苏语乔下意识地往他那边瞟了一眼。 邵嘉哲的神色如常，冷静又淡漠，开车时身姿笔挺，一身傲气昭昭在目。 “公司老板找实习生能有什么事？”这一眼让苏语乔心口发闷。 邵嘉哲的目光也轻轻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又快速收回：“没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要不要告诉他冒名顶替阿珩跟他见面的人是我，你来决定。” “…?…?” 苏语乔真没想到，这货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起当年撒谎骗人的事！要不是车行驶在快环路上，苏语乔很可能会考虑夺门跳车的方案。 “你就不能好好做个人？”苏语乔扭头不看他，显然是冷嘲热讽的口气。 话音刚落，邵嘉哲却忍不住轻笑了起来。随即他自己也惊了，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都被骂了居然还觉得挺开心？ 他也很不解，为什么面对苏语乔时，他的底线一降再降。苏语乔都多久没有正眼看他了，现在只要她对他不是“无所谓”，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突兀的笑声让苏语乔立刻皱了眉，她显然高估了这货的道德底线。 “那不是我的本意。”邵嘉哲平声道，“我没想到阿珩会求我去跟网友见一面，本来我没有答应，但那时阿珩的状态很不好。” “你可以见，但没必要伪装。”苏语乔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拒绝听他解释的样子。 知道苏语乔已经在听，邵嘉哲一改常态地耐住了性子。“阿珩不希望网友知道他病了，而我那时也有点怕见陌生网友。” “怕？”苏语乔嗤之以鼻，“你哪里像社恐了？我们姐弟俩可是被你耍得团团转。” 邵嘉哲的语气沉了沉：“如果你没发现阿珩对你有意思，如果我没有追你，如果没有听过我们兄弟内斗的传闻，你还觉得那是一场阴谋吗？” “呵。可那些都是事实，不是吗？” 邵嘉哲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渐渐浮现：“阿珩暗恋你是事实，我追你也是事实，但邵家内部的事很多都是谣传。” 他的手指忽然收紧，语气肃然：“我以前喜欢你，是事实。我在喜欢你之后，才偶然发现了阿珩的心思，但我没法控制自己，这也是事实。” 苏语乔不假思索地冷哼：“即便不去追究太过久远的事，这几个月以来，你整我不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以后公事公办。” “可我觉得没法公事公办。”邵嘉哲轻嗤一声，“你不是也整过我？” 一口恶气冲上头顶，苏语乔不禁冷笑出声，但没再说话。 邵嘉哲又飞快地瞅了她一眼：“你当年为了拒绝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来骗我，这我就不计较了。阿珩生辰那晚，你借酒醉占了我的便宜，这又怎么说？” “……” 如果可以，苏语乔想现在、立刻、马上原地蒸发。 迄今为止，她人生中不堪回首的记忆之最，前三里一定有那晚发生的事。 以邵嘉哲锱铢必较的个性，他怎么可能放过抓到她污点的大好机会？ 关于那晚见鬼的经历，苏语乔一直不敢回想。一想到她见到的其实是真人，她就抓狂得想撞墙。那真人是谁，毋庸置疑。 虽然那晚具体说过哪些话她已不太记得了，但她知道，自己向他告白了！ 苏语乔收紧了双臂，好像这样就能将整个人蜷成一团。这会儿她只感觉头皮发麻，有一种想把脸直接埋到土里的冲动。 不过，她又觉得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怂，一旦表现出理亏或难为情那就输了。 况且，邵嘉哲对她工作造成的消极影响不可谓不大，而她那晚发酒疯，影响范围也就仅限于两个人而已，怎么可以同日而语？ 她定了定心神，抬高了音量：“噢，你果然不喜欢做人，但我只跟人说话。” 又有低低的笑声从身边传来。 苏语乔不知为什么，感觉邵嘉哲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也许是她的情绪掩饰得不太成功。 百爪挠心！ 苏语乔几乎能确定，他的毒舌又要发功了。 但过了好一会儿，邵嘉哲都没有再出声，苏语乔也看着窗外，索性不再理他。 - 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 车停稳，苏语乔二话不说就解开了安全带并伸手去开车门，却没法打开。 邵嘉哲也解开了安全带。他把膝盖一转，整个人面向苏语乔。 “对不起。”男人的声音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道歉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苏语乔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但理智控制着她不去回望他。 她保持着面朝窗外的姿势，屏住的呼吸慢慢落了下来。 车内此时静静悄悄，却充斥着两人的刻意放轻的呼吸。 因为看不到苏语乔此时的表情，邵嘉哲本以为这样就不会过于紧张。可是，临开口却觉得还是紧张得喘不上气。他的心无比鼓噪着，随时都可能跳出胸腔。 他深呼了一口气，使劲剔除掉脑海中的杂念，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语乔的后脑勺，仿佛要将这个看不到脸的女人洞穿。 “虽然跟再次相遇时隔了这么多年，但我还是只喜欢你。这一次，希望你能重新认识我。”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声音里没了往常的冰冷和干脆，反而被温吞和惆怅取代。 三年前，邵嘉哲就设想过如果他要跟苏语乔告白，一定要选一个意境深远、品味极佳的场景。然而，后来他才发现，能跟她单独面对面的机会，从来都是转瞬即逝。 他喜欢的姑娘可是随时会插上翅膀飞走的。 “晚了。” 苏语乔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极为平静，没有了刚才这一路上曾流露过的情绪。 这样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就算一审被判了死刑，还有上诉的权利？”邵嘉哲的语气里带着悲怆和急切，又有隐隐的叹息。 苏语乔纹丝不动，又听到了身后略带怨念的声音：“为什么宋辞、秦宴他们都能获批重审？” 话音还没落，苏语乔就笑了起来，因为这笑连肩膀都在颤抖：“怎么，又是为了满足你那过剩的胜负欲和占有欲？就凭这样的‘喜欢’，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她根本不屑回头，不屑看他。 “……” 苏语乔不知道，邵嘉哲此时的心像是吸饱了醋，然后被一只暴戾的手拼命捶打着，又酸又痛，连呼吸都是痛的。 -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苏语乔利索地打开门，信步下车离去。 苏语乔脑子很清醒。 这声抱歉太迟了。 邵嘉哲哪怕再高贵英俊，再家财万贯，再才情过人，他那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上位者”姿态，还有那有仇必报的报复心理，让他的“喜欢”显得无比讽刺和虚妄。 其实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他本来都有很多次实话实说的机会，却一次次让位给了自负、疑心和计较。 这让他残存在她记忆里的“好”全都被一点点消磨掉了。 苏语乔离开时的样子带着毫不回头的决绝。帝京夏日的夜晚又干又热，而她的背影却仿佛被寒霜包裹。 - 原来一身傲骨被打碎是这样的感觉，心脏如同跌进了千年冰窟。 邵嘉哲又想起了三年前那次被拒时的场景，但这一次，他不仅仅郁闷得无以复加，还有无可名状的悔恨和心痛轮番上头。 就像考生自己作死得罪了判卷官以后，连上场考试的资格都直接失去了。 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超级优等生的他，如今在苏语乔这里交了白卷。 别人是从零开始积分，他那负分的差距却好像难以弥补。 但是这一刻，他不再埋怨，而是忽然之间同理心爆棚，他也同意苏语乔的选择。她的拒绝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如果是他被人这样欺骗和捉弄，对方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苏语乔比他更职业，也比他更理性。她自己揭开了谜底，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还可以跟他公事公办。 邵嘉哲的心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落入了万丈深渊。他脱力地趴在方向盘上，吸进入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如同利刃，让他心如刀绞。 晚了，现在才发现，就连苏语乔拒绝他时那义正言辞的模样，他都深深喜欢着。 他喜欢她，从来都跟别人无关。可是他发现得太晚，行动也太晚了。 - 苏语乔快步往苏晓智住的小区里走着，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他下午提前从公司出来，一觉睡到了现在，还没吃上饭。 苏语乔在手机上点了烧烤外卖。 苏晓智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见到苏语乔时整个人有气无力。 苏语乔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对他说：“不想上班的话，明天就先请假。待会吃完饭，带你去我的酒玩？” 苏晓智摇摇头：“不了。我明天去上班，已经没事了。” 苏语乔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默默等他自己说发生了什么事。 苏晓智是藏不住话的人，果然很快就自己一五一十交待了午饭时间发生的栽赃事件。 “我可不能请假，还要等着调查结果出来，看到底是谁陷害的我！”他一边吃着刚送到的烤串，一边咬牙切齿。 他显然还在耿耿于怀，但精气神回来不少，苏语乔心下也松了口气。 “姐，你是因为知道这事才来看我的吗？这事很少人知道，我谁都没说。”苏晓智回过神来之后，对苏语乔忽然间的不请自来有些好奇。 “我就是有事路过你家，顺便来看看你。”苏语乔也拿起了烤串，慢悠悠吃了起来。 “这一次，多亏邵总给我做人证。”苏晓智一副劫后余生无比庆幸的样子。 苏语乔不想和任何人谈起邵嘉哲这个人。 但苏晓智又问她：“你和邵总之间在工作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我专门查了下新闻，极星集团曾从你工作的基金撤资，不过后来又重新入资了。” “嗯。”苏语乔勉强应了一声。 “他今天忽然找我，说你来公司参观那天走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希望不要影响我的工作。”苏晓智继续说，“不过我说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他。结果他问我，如果他跟你之间依然还有一些误会，他应该怎么道歉比较好。” 苏语乔抬起头，狐疑地看着苏晓智。 苏晓智笑了起来：“他希望我保密，那我就不对你说我的建议了。” “……” 苏语乔根本不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她忽然有种感觉，苏晓智在邵嘉哲那里，不可能受什么欺负。她跟他之间的事，从来都没有牵扯到这个小鬼。 不管是邵嘉珩还是邵嘉哲，从来都对那小鬼都不薄。那小鬼虽然有时嘴巴欠揍，但身上却有种讨人喜欢的气质。都说当事者迷，事到如今还迷迷糊糊的苏晓智，其实是幸运的。 苏语乔后知后觉地发现，邵嘉哲这次又对她故技重施了。 借苏晓智的事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再进一步实施他的计划，从他们初遇的那天起，就已经如此了。 邵嘉哲似乎每次都能精准击中她的弱点。 身在局中的她，再次恍然大悟。 但是，有时太过清醒也不是件好事。因为太过清醒，反而不容易幸福。 第51章 昨晚你哀求我帮你 “苏总，这是你今日份的快递，还有周末两天的快递。”周一大清早，公司前台行政笑眯眯地把三个扁扁的盒子递给苏语乔。 苏语乔已经收了大半个月这样的快递。寄件人的名字是隐匿的，从快递包装上也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明知对方是别有用心，但又怕错过重要文件，在这种矛盾心理的作用下，她不得不亲手去拆那些快递。 苏语乔捧着盒子往办公室走去，心想，这大概率又是邵嘉哲寄来的。 - 第一天收到这样的快递，是在见过苏晓智的次日。 邵嘉哲寄来的是be ice第一部长篇网文出版的实体图书。盒子里还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里面塞着邵嘉珩的照片，是他从出生到离世前每一年的照片。照片背后有手写的生平介绍。 ? ? ? 邵嘉珩五岁开始学琴，照片上小小的他坐在高高的三角钢琴前，有模有样地跟老师学钢琴，模样稚气可爱又认真。 八岁时，他在大大的画布前拍照留影，手上还拿着画笔和调色盘。画布上画着一片森林中的湖，湖光潋滟，笔触细腻。没想到他的艺术天赋如此卓绝。 邵嘉珩十岁时在丛秘市编程大赛的小学组拿了冠军。照片里的少年脖上挂着闪亮的金牌，手捧一个大大的奖杯。在一众获奖选手中，邵嘉珩是个头是最小的，但年纪也是最小的。 因为比赛一路拿奖，邵嘉珩高三时直接保送到了帝京大学的计算机系。照片中有一张19岁的他在计算机系教学楼前与邵嘉哲并肩的合影。照片上，他被个头稍高的邵嘉哲搂着肩。邵嘉珩咧嘴笑着，邵嘉哲的嘴角也罕见地扬了起来。 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23岁。邵嘉珩的长相，与三年前邵嘉哲的样子有八分相似。照片定格在三年前的春天，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双层水果蛋糕，插着数字2和3的生日蜡烛。 苏语乔从照片中看到，邵嘉珩那只放在桌上的左手，缠着白色的纱布。但他?脸上带着笑，那神色就跟其他22张照片上的表情一样温和。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个爱笑的人，眉眼温柔、性格随和，和邵嘉哲的淡漠是天差地别。 邵嘉珩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青春期起他的装束已是典型的宅男风。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邵嘉哲时那身标准的程序员行头。那样一穿，邵嘉哲和邵嘉珩几乎是真假难辨。 快递里的东西让苏语乔不禁动容，她统统带回了家，找了个漂亮的收纳箱珍重地存放起来。 - 第二天，她收到的是be ice 出版的第二本书。书里夹着三张信纸，纸上写着工整遒劲的钢笔字，摘抄的是书里的段落。笔迹和前一日照片背后的如出一辙。 誊抄出来的内容，是这部小说中有关女主角的描写。苏语乔认真看了看，发现不管是外貌和性格，看上去都有自己的影子。作者偏爱女主角，连她性格里的瑕疵都被描写得无比可爱。 第三天快递里依然装着be ice的小说图书，还有写满手抄文字的信纸。 ? ? ? 字里行间，是作者对男主角暗恋心情的描写。be ice的文笔细腻，那笔触就好像是在剖自己的心给读者看。 “那情愫不知不觉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但究竟是什么滋味，却令人捉摸不透。有时很甜，让人一整天都如同飘浮在美梦中。有时很苦，似乎走进了漫长无边的黑暗，永远走不到尽头。有时很暖，如同冬夜里生起的暖炉，让整颗心热气腾腾。有时却是凉的，如同深秋呼啸而过的风，带走空气中最后一丝暖意，留下空洞的心……” 苏语乔忍不住读了出来，眼眶也不知不觉湿润了。 be ice的小说出版物一共有六本，但第六本只写了一半。 夹在书里的信纸上写着：“这部未完待续的作品应该把结局带到了另一个世界。相信跟前面五部一样，结局一定无比美好，因为作者是如此渴望幸福。” 这时候，苏语乔才开始进一步了解了邵嘉珩这个人。这个鲜活的生命曾经就在自己身边，她能感受到，其实她离他并不遥远。 - ? 从第七天开始，苏语乔开始收到各式各样小说的实体书。无一例外，每本书名里都有“对不起”三个字。 这些书里既有网络文学出版物，也有传统经典读物，有国内作者写的，也有译自各个语种的小说出版物。 也是从第七天开始，除了书，快递里不再有其他东西。发出快递的人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夹塞书信，只是锲而不舍地透过书的标题，对收件人说“对不起”。 这大半个月里，苏语乔忙着给圣德明收购食客时刻的案子做收尾，同时还躬身处理欢响集团并购模糊文化后的资产交接。 时间从指缝间偷偷溜走，每日不间断的神秘快递就像一个变相的计时器，提醒着日子过去了一天又一天。 - 等食客时刻的并购案终于尘埃落地后，圣德明集团成为了vv第三期基金的最后一个lp。 募资圆满成功，vv欢天喜地请到所有金主爸爸们欢聚一堂，在京郊一家会所里开了个party。 party结束之后，欢送完lp们，vv的合伙人集体前往会所附近的一幢三层别墅，打算开两天年中总结会兼团建。 一行六人连夜在别墅里安顿了下来。 苏语乔喝了不少酒，凌晨三点被渴醒。没在房间里找到水，便睡眼朦胧地起床开门，打算下楼找水喝。 却没想到在房门口直接和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步履匆匆，黑衣黑裤，似是夜露浓重，衣服上还隐隐透着湿意。黑漆漆的过道里，那具身躯融进了一室的黑暗中，面容也被阴影掩盖。 两个人似乎都极沉得住气。苏语乔的额头虽重重地撞上了男人坚硬的胸膛，但她没有吭声，男人同样如是。 数秒后，三楼楼道的感应灯才反应迟缓地亮了起来。苏语乔仰脸看过去，男人正垂眸看着她。她此时脑中有些混沌，隐隐觉得这人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男人的睫毛长而浓密，在冷白的脸上投下两片扇形的阴影。不知是否是错觉，那背着光的双眼却如同星辰一般明亮。 邵嘉哲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苏语乔，忽然抬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苏语乔只听到男人把声音压得很低，他问她：“疼吗？”然后又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的手瘦削而修长，似乎一个手掌就能覆盖住她的整个额头。手掌很温暖，这个舒服的温度让苏语乔有一瞬的清醒，但旋即又泛起困意。 “是要找水喝吗？”片刻，邵嘉哲垂下手问她。 苏语乔有些讷讷地点点头。 “在这等着。”邵嘉哲搁下行李箱，步伐飞快地下到一楼大厅，很快便蹿上了三楼。他微喘着两手递去两杯水：“有凉的，有温的，要哪杯？” 苏语乔讷讷地接过温的那杯，默默抿了一口。迟钝的神经反射弧现在才起了作用。 她开始回答邵嘉哲的第一个问题：“痛死了。”说着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额头。 邵嘉哲视野中的苏语乔，是一副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的样子。他早就闻到了她呼吸里的酒气。 他的喉间忽然涌起一阵痒意，手又不听使唤地覆上了她的额头。这次比刚才稍微放肆了些，他用掌心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额头。 苏语乔就站在原地，乖乖地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安慰”。 “爸爸，我肚子也痛。” 邵嘉哲被苏语乔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手上动作就是一顿。 “爸爸，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给我暖暖肚子，就一小会。”苏语乔嘟囔着，抓住了他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 邵嘉哲干咽了口口水，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苏语乔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有莹莹泪光在闪动。 最后，邵嘉哲无可奈何，艰难地回答她：“先进屋躺下。” 苏语乔边走边“咕噜咕噜”地把整杯温水一饮而尽，自觉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邵嘉哲忐忑地跟着她往房间里走。 不需要邵嘉哲帮忙，自己把被子裹紧后，苏语乔只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脸。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乖巧懂事地对床边的男人说：“爸爸，我喝了温水，感觉好多了，还是不麻烦你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她说完，好像被按下了睡眠开关，眼皮瞬间耷拉下去，很快便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邵嘉哲看着苏语乔沉静的睡颜，手指蜷了起来，又忍不住摩挲起指尖。那只抚过她额头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此刻他如释重负，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又闪过一丝名为“遗憾”的情绪。 如果苏语乔愿意找他帮忙，他完全不介意她叫他“爸爸”。原来有个乖巧漂亮的女儿是这种感觉，捧在手里怕碎了，恨不得把身上仅存的一点温暖全部给她。 可是女儿长大了，就不能和爸爸钻一个被窝了，一起钻被窝的应该是…… 莫名其妙想到这些，脸上忽然一阵灼热。他是魔怔了？居然在苏语乔房里胡思乱想？！ 邵嘉哲连忙把手上那杯凉水灌入喉中，匆匆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前，又忍不住朝床那边深深地看了一眼。 - 生理期的原因，加上在party上酒喝了不少，苏语乔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了邵嘉哲，而且总觉得梦境过于真实，在梦里她还被他摸了额头。 她满心疑惑着从床上爬起。都已经多久没见那个家伙了？ 没见他就能梦到，也太奇怪了？！ 洗脸的时候，无意间手指触碰到额头肌肤，竟隐隐有点生疼，好在肉眼看着没青没肿。她挣扎着穿戴整齐，打着哈欠开了房门。 按照计划，今早大家睡到自然醒后自由活动，年中总结会安排在下午，晚上则开展娱乐活动作为团建。 不过今早苏语乔比其他人要忙，因为所有人都提前指定了由她来掌厨做顿吃的，而近来她也没下过厨，便欣然答应了。 苏语乔开门的时候，正好有人从隔壁房开门出来。 定睛看了看，住在隔壁的居然是邵嘉哲。 她想起因为出差，邵嘉哲没赶上昨天的party，但vv的年中会却邀请了他。极星集团现在是vv最大的金主，于情于理也应该请他参与。 她估摸着，昨晚快12点入住时还没有见到他，那他大概是凌晨或者今早才到的。 苏语乔下意识撇开了视线，但又感觉在这样的场合里不能表现得过于情绪化，便顿住步又望了过去。 只是她始终无法自然地开口跟他打招呼。 邵嘉哲穿着浅卡其色的polo衫和牛仔裤，比日常西装革履的装束休闲许多。看到她，他的嘴角弯了起来，眼尾也随之扬起，睫毛小幅度地扇了扇。 已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邵嘉哲，像这样意外相见时，他脸上不仅没有浮现出讶异，反而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他是不常笑的人，但奈何那张脸生得得天独厚，微微一笑就格外勾人。 苏语乔暗暗狐疑，自己这几个月以来和邵嘉哲完全不熟，最近一次见面时两人还不欢而散。那他现在为什么对着她笑，笑成这样背后是不是别有用心？想到这，她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还疼吗？”邵嘉哲朝她走近了两步，微微躬身，似乎是要凑到她耳边来说话。 苏语乔反应迅速，连忙退后两步，警惕地看向他。 大清早的，一个男人问女人这样的问题，听起来别提多怪异了，而且她无端觉得邵嘉哲的语气非常暧昧。 “不记得了？昨晚你额头撞我身上了。”此时，邵嘉哲的神情显然从礼貌的微笑切换成了调笑。 “不记得了。”苏语乔面无表情道，“看上去应该没发生人员伤亡。” 邵嘉哲“嗤”了声：“有没有人劝过你以后少喝酒？你喝醉后的行为还真是……”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令人困扰。” “……” 听了他这话，苏语乔忽然之间不太确定他是在用毒舌激她，还是在陈述事实。联想到自己额头有一块地方确实有点疼，她莫名有点心虚。 在昨晚之前，苏语乔在酒后撞见过邵嘉哲三次，每一次她都是狼狈收场。眼下，她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假设她真的自己起床开了门，那是要找水喝、梦游，还是……找人？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和邵嘉哲错开了视线。 邵嘉哲又朝她走近了两步，这次是光明正大地把脑袋凑到了她耳边。 “我也不计较了。咱们以后扯平了行不行？”男人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苏语乔的耳畔，她的耳朵有痒痒的感觉。 苏语乔的心忽然“突突”地振了起来。她有点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和这种暧昧不清的气氛。 刚要开口质问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到邵嘉哲先开了口：“昨晚你哀求我帮你……” 无数句骂人的话在苏语乔脑海中炸裂。 苏语乔飞快地偏过头，又留给邵嘉哲一个后脑勺。她轻嗤道：“你就继续编，又打算pua我？” “你对自己的酒品真没一点认知？”邵嘉哲这时已经站直了身体，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半真半假。 苏语乔对他的表演也是忍无可忍，不假思索地怼道：“我就算醉得不省人事，再饥渴也不可能在生理期……” 还没说完她就懵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都说了些什么？！ “饥渴”？“生理期”？ 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我去我去我去…… 说完，从脸上到耳后到脖子到后背，苏语乔只感到被火烧一样烫。 她又退后了几步。不愿再和邵嘉哲目光相交，苏语乔迅速转过身去，扶着楼梯抬脚下楼。 “知道。”邵嘉哲在她身后开了口，声音里有被刻意压制的笑意，“布洛芬止痛片、暖贴和红糖已经找人送来了，楼下大厅自取。” 我去！他又“知道”？！ 苏语乔这就想原地隐身！难道她昨晚真去找他了？她到底是求他干什么啊？ - 这里准备的早餐是冷冰冰的三明治，苏语乔吃了两口就感觉肚子不太舒服。她瞟了眼餐桌上的红糖罐，非常没有骨气地偷偷拿起，闪进了厨房。 只是厨房里还有人。 别墅明亮的大厨房里，长身鹤立的男人，此时系着黑色的围裙，站在乳白色的流理台旁摘着菜叶。明明做着离烟火气最近的家务活，却依然带着一身矜贵。 听到脚步声后，邵嘉哲转过头来。 他的脸上一派平和：“这顿饭我给你打下手，满足你昨晚的请求。” “？？？” 苏语乔石化在原地，她昨晚到底还跟他说了些什么？！ 第52章 戏精上身 男人垂着眸，睫毛长而浓密，洒落室内的阳光勾勒出他清峻的侧影。邵嘉哲择菜叶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动作熟练，速度也极快。 苏语乔看了他一眼，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和此刻的行为之间，竟然有没有一丝违和感。她想起了苏秉杰，她爸做饭的样子才是真的帅！ 苏语乔在流理台的另一侧接了杯温水，一边搅拌着水中的红糖，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果我昨晚真请你帮忙，让你又出钱又出力，那我应该会主动提到支付费用？” 语气非常冷静和清醒，她认为即便喝醉，自己还是非常注重礼尚往来的。 “支 付 费 用？”邵嘉哲瞬间想起了数月前在日本街头，苏语乔误以为他是牛郎，还多次主动提出给他付费。眉心跳了跳。 苏语乔看着邵嘉哲微启薄唇重复了遍自己的话，又看着他放下了手上的菜叶，慢悠悠地朝她走了过来。 在距她一步之遥时顿步，邵嘉哲睥睨着她：“举手之劳而已。” 但转瞬，他的嘴角又扬了扬：“不过相较于支付费用，你昨晚的态度如此诚恳，我好像没法拒绝。” 苏语乔发现今天已经没法跟这人正常说话了。这货的下一句话是不是又要爆什么猛料？！虽然不愿承认，但她此时比早上更心虚了。 邵嘉哲看到苏予乔的眼睛不太自然地眨了眨，但依然故作镇定地直视着他，就更想笑了。 邵嘉哲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些，他清了清嗓子：“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我有点说不出口，因为那也困扰了我很久……你真想知道？但我说了呢，你也可能说我造谣。” 苏语乔总觉得邵嘉哲的话不能全信，但被他这样吊着胃口，心里总萦绕着难掩的郁闷。她抿了抿唇，视死如归道：“信不信是我自己的事，你说。” 邵嘉哲出其不意地抓起了她的手，厚颜无耻地跟苏语乔十指相扣着。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两人交合的手掌举在了半空中。 他说：“你就这样抓着我的手，然后……”他又使出了惯用的凌迟人心的毒舌腔调，顿了顿才把话说完，“你叫我爸爸。” “……” - 谁叫你爸爸了？我才是你爸爸！ 苏语乔此刻无比后悔，她就多余听他说话，她就是脑子抽了才没让他闭嘴走人！ 邵嘉哲也能想象苏语乔的心理活动有多精彩。 但苏语乔紧紧咬着唇又愤懑到说不出话的样子，竟让他在刹那间感到了于心不忍，还伴随着心疼。 那种心疼的感觉源于不舍。舍不得让她因自责而苦恼，舍不得让她因自我怀疑而沮丧，舍不得让她露出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低落，他心里也不会好过。 邵嘉哲慢慢松开了她的手，神色显得正经了许多，逐渐恢复到了如常的浅淡：“对不起，刚才都是我骗你的。” 他那说话态度和内容的急转弯，让苏语乔一时间措手不及。 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果然满嘴谎话！真是戏精上身演戏上瘾了！她默默呷了口红糖水，视线撇到了一边去。 “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就老了三十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逗你，就别想争取参赛资格了？” 苏语乔的睫羽颤了颤。 她把头转正，瞪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没有自知之明。” “那我现在继续偿债去了。”邵嘉哲扯了扯嘴角，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他回到刚才的位置，把剩下那一小把菜叶择完，没再看苏语乔，但平声说道：“我拿到你的菜单了。十菜一汤的食材我帮你处理，你尽量别碰凉水。” 说完，他又从冰箱拿出其他果蔬，在洗手池前弯下了腰，双手浸泡在白花花的自来水中，细细搓洗了起来。 苏语乔没说话，把喝完红糖水的一次性纸杯掷入垃圾桶，穿上围裙，操起刀具，开始处理那些已经被邵嘉哲解冻过的各类肉食。 厨房里不再有人声。 刀具在砧板上“咚咚”的起落声和水池里“哗哗”的水声交错，透露着烟火气息的声响充斥在别墅的一隅。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既热闹，又隐秘。 - 食材终于全部处理完毕，苏语乔打开抽油烟机，开火热锅下油。 食材下锅的“滋滋”声和锅铲碰撞时清脆的声响，让此时的厨房更加喧嚣。 食材翻炒跳跃，飘香四溢，苏语乔动作娴熟，一道又一道菜陆续出锅。她还时不时侧目关注着旁侧烤箱和蒸锅的动静。 为了检验成品的质量，出锅前她会用筷子或勺子粗尝一口，时而惊喜、时而满足、时而蹙眉的神色在她脸上轮番上演。 在邵嘉哲的眼中，那是一副全情投入、争分夺秒又精益求精的样子。 跟做夜宵赔礼那次不同，苏语乔这次不再在意另一人的目光。她的神情同样认真专注，却多了那一次没有的放松和享受，身姿也是松弛的。 邵嘉哲背靠着她身后的落地橱，抱臂看着灶台前那亭亭玉立的身影，第一次感受到“秀色可餐”是何种意境。 若能透过菜品看到背后的炮制过程，美人如玉、摇曳生姿，那才是这世上最顶级的调料。 跟她共处一室，看着她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连空气里的油烟味里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邵嘉哲忽然希望，时光就定格在这一刻。至于苏语乔有没有记起这里还有他这个人，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邵嘉哲帮忙处理了大部分食材，苏语乔的主要工作是掌勺，倒是省劲了不少。十菜一汤全部出锅，在流理台上摆放成一排，食物呈现出鲜艳欲滴的色泽，香气扑人。 苏语乔在围裙上蹭了蹭有些潮湿的手掌，把鬓上散落出来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将马尾散开，又重新捋成一束扎了起来。 白皙的胳膊和脖颈落入邵嘉哲的视线中，他的眼眶竟有些发酸。跟多年前一样，他依然想把这个招人而不自知的小姑娘藏起来。 苏语乔不经意地转过身时，才察觉到了邵嘉哲的存在，他跟她一样还穿着围裙。邵嘉哲望过来的眼神里竟带着迷离。 她有些愕然地问道：“你刚才一直没走？” 邵嘉哲“啊”了一声，脱掉围裙走到流理台旁，垂眸打量着已经摆了盘的食物，目不斜视地对苏语乔说：“这厨房里没准备隔热手套，碗碟还烫，你别动了，我来端。” 感受到苏语乔气息的变化，知道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偏过头抢了话：“被罚站等了这么久，就为了争取个表现的机会，不行行好？” “……” 苏语乔无语地笑了，他这不容置喙要抢功的语气，哪里像是求人了。 很快她发现，邵嘉哲此时正明目张胆地注视着自己，眸光闪动。苏语乔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莫名其妙地笑了。 她没好气地冲着他说：“干活。”说罢便低头解围裙，索性不再看他。 邵嘉哲端起菜碟稳稳地往饭厅走去。隐隐约约中，苏语乔好像听到了他的低笑。 - 中午七人聚餐时，苏语乔听到邵嘉哲跟其他人说起，他是凌晨三点才到的这里。 白书凝无意中提及，邵嘉哲几天前主动问她要了这顿饭的菜单，食材全是他准备的。 苏语乔捕捉到这个信息时，恰好抬起了头，没曾想邵嘉哲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身上。那目光澄澈明亮，蕴含着萤萤之光，好像对她诉说着她听不懂的暗语。 用餐的时候，邵嘉哲的话一如既往的少。苏语乔的视线每次不经意地扫到他那边时，总感觉他的每一口都像是在细致品尝。好像也没有忌口。 苏语乔这次做的都是自己拿手的家常菜，每一道都确认水准达标后才摆盘。但忽然间，她有点想问邵嘉哲，她做得怎么样。 三年前那个遗憾在她心头跳了出来，好像伸出了小爪子，偷偷挠着她的心。 当这个念头闪过时，只听见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圆桌的那一端传来。 “这顿饭很惊艳，辛苦掌勺大厨。”邵嘉哲放下了筷子，极其坦荡地望向苏语乔，礼貌地对她颔首后，很快收回了目光，转而又向白书凝和其他合伙人道谢，感谢众人邀请他前来。 这一瞬，苏语乔怀疑自己的心思被邵嘉哲看穿了，一丝讶异掠过心头。但很快，她又感到莫名地烦郁。 这种客套的评价，说了跟没说差不多。不过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 “就凭苏苏的手艺，想套牢哪个男人的心不行？”vv的另一位女合伙人ea接了话，“我?要是?男的，也想娶这样的老婆。” ? ? ea是vv里最八卦的合伙人，业务能力虽不错，但八卦能力更胜一筹。她打趣着：“今早willia毛遂自荐给苏苏打下手，有没有发现苏苏的魅力？” 苏语乔心头浮现出大写的无语，看了眼身旁的白书凝。 白书凝干咳了一声：“ea你要八卦也别搞错了八卦对象。willia可是我们最重要的金主爸爸，别随便开这种玩笑。” 自从邵嘉哲重新主动接洽vv后，白书凝默默观察了几回，总感觉苏语乔和邵嘉哲不太对付。如今好不容易万事太平，她实在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只听见邵嘉哲轻笑起来，彬彬有礼地说：“如果真想知道，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找机会问。” 苏语乔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她有种预感，今晚可能会被整得很惨。 宁死不屈，是她最后的倔强。 - 开了一整个下午的年中总结会，用完西式自助晚餐后，众人盘腿坐在大厅地毯上，摩拳擦掌地进入了翘首以盼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中。 苏语乔不是没建议过打德州扑克或打麻将之类的棋牌游戏。但合伙人们坚决反对。 开玩笑，谁要跟苏语乔打牌？！一次次被她虐得连渣都不剩以后，他们才知道这个女人对赢钱到底有多上头。 但vv的合伙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成功挖掘到了苏语乔的致命弱点：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她从来都玩不起。 大概是残留的社恐后遗症作祟，苏语乔每次都选择做逃兵。她永远是游戏里被罚的最惨的那个。 以至于后来其他人都默认了，她的游戏任务就是随时准备接受惩罚。有一次她一晚上被罚做了500个俯卧撑，第二天两只手好像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正所谓牺牲她自己，娱乐一家人。谁能想到曾经的冷酷拽姐现在这都能忍？！ 这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规则并不复杂。每轮每人从一副扑克中抽牌并按照牌面大小排序，由每轮掷色子点数最大者抽取任务卡和决定惩罚手段。 任务自然是如实回答被抽到的问题或完成某些冒险任务，比如：牌面数字第二大的人跟数字最小的人拥抱十分钟不许动，两人中先动的人就得接受惩罚。一般惩罚是喝酒和体力运动。 听完游戏规则，苏语乔无意识地从沙发上抄起一个抱枕，紧紧地揣在怀里。她又开始紧张了。 坐在她正对面的邵嘉哲捕捉到了她的举动。眼瞅着那巴掌脸上的血色愈发稀薄，嘴角紧绷着，苏语乔搂着抱枕的模样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在直播间里当众辟谣的小社恐，竟觉得众人把她搁在这场子里过于残忍。 - 无惊无险地过了几轮，其他人至少都被抽中做了三次任务，但苏语乔和邵嘉哲愣是没有被轮到。 ea和邹诚喝了不少酒，酒劲上头后就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ea嘟囔着：“为什么一次都没轮到wil？我还有真心话没问呢！” 邹诚也嚷着：“苏语乔今天都没被罚，没道理啊！不公平啊！” 酒精让人性释放，也让人疯狂！苏语乔心里翻着白眼，这些白眼狼就看不惯她好不容易运气好了一回？ 看来同事情谊的重塑之路漫漫啊！ 不过ea的乌鸦嘴也是一说就灵。她抱怨完后，这一轮抽到要做任务的人居然就是苏语乔和邵嘉哲，他们分别拿到了最大和最小的牌。 掷骰子点数最大的人是ea，她抽到的任务卡是：“牌面最小的人要求牌面最大的人做一件事，牌面最大的人不能拒绝。” 这都是什么破任务？！苏语乔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的脸一寸一寸地红了起来，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就是邵嘉哲刀下的鱼肉。 邵嘉哲放下手上的牌，瞟了苏语乔一眼，自然发现了她脸上肉眼可见的绯红。 ea兴奋地欢呼起来：“willia，运气不错啊，根据任务牌，你什么事都可以要求苏苏做！” 还有男合伙人吹了个口哨。 苏语乔忍不住咬住了后槽牙，视线望向了另一边，却没看邵嘉哲。 白书凝自然发现了苏语乔神色的异样。她紧张地朝邵嘉哲投去一个“手下留情”的眼神，但邵嘉哲眼睛放着空，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完全没有在意旁人的表情。 “我想好了。”邵嘉哲抬眸，直直看着前方的苏语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白书凝是真心在担忧，其他人更多是幸灾乐祸，或是八卦逗趣。 苏语乔暗暗叹了口气，目光迎了上去。 邵嘉哲慢条斯理地从裤兜中掏出手机，平声对苏语乔说：“你加我微信，不能拉黑。”话音刚落，他已经调出微信二维码，递到了苏语乔眼皮底下。 苏语乔卷翘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旁边的酒鬼们发出了一阵嘘声。 如果他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提出这个要求，苏语乔一定会斩钉截铁地拒绝。但在这微妙的氛围里，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却又像是救了她一命。 连处于被动方的苏语乔都不禁对此人的心机之缜密感慨不已。 当然在其他合伙人眼里，邵嘉哲的做法根本就是在放水。 苏语乔这次没有拒绝，领情地拾起了摆在身侧的手机，重新给邵嘉哲发了好友申请。这次，邵嘉哲是秒通过。 ea作为任务抽取方自然是大失所望。她不满地嚷着：“不行不行，两个人都要罚！” 大多数人也对此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合伙人黎江迟疑着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苏苏和willia一直都没加上微信吗？在工作群里所有合伙人不都整齐划一地表示过，已经给willia发送好友申请了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记忆没出问题，黎江现场在群聊天记录里找到了证据。苏语乔当然记得，当时为了让队伍整整齐齐，她复制粘贴了前面合伙人发的信息。 喝得半醉的邹诚脑子不太清醒，但胆子大了很多。 邹诚琢磨了片刻，用半开玩笑地语气问苏语乔：“刚才willia提的要求后半句是‘不能拉黑’，该不会是你们之前加过好友，苏苏把金主爸爸拉黑了？” 说罢，他觉得自己说的这个笑话非常好笑，“哈哈”地笑出了声。 ? 白书凝注意到两个当事都沉默着。邵嘉哲神色平静但眸色有点复杂，苏语乔却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眸。 白书凝更加确定了这两人的关系确实不对付，现在仅能维持表面的和平而已。于是她决定有担当地挺身而出，主动担任起和事佬的角色。 “行了行了，总不能每一轮尺度都那么大？willia是第一次参加我们公司的团建，不要欺负人家。”白书凝摆摆手。 白书凝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金主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他人马上会意，马上闭了嘴，这一轮有惊无险地翻了篇。 - 又玩了几轮，这次一苏语乔刚摸到牌还没看牌面，手机却振了起来，是苏秉杰打来的。 她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说有个重要电话要接，便自顾自往别墅后院去了。 还在玩游戏的人纷纷翻牌，坐在她身边的邹诚主动替苏语乔翻了牌。这次她抽到的是几人中倒数第二小的牌。 根据掷骰子的结果，这次抽取任务的人是邵嘉哲。 他随意抽出一张，但看清了任务卡后怔了怔。 坐在邵嘉哲身边的ea探过身来，热情地替他读了任务卡上的内容：“请牌面第二小的人从在座异性中选一位跟对方对视15秒，并用深情的口吻说‘我爱你’。” 忽然之间，邵嘉哲很想剁了自己那只抽签的手。 第53章 遭报应 苏语乔在别墅后院接通了苏秉杰的电话。 她站在别墅自带的游泳池边，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上弯钩般的月亮。帝京的郊区月朗星稀，晚归的飞鸟倏忽从周遭的树丛中扑腾跃起。 苏秉杰这次到海外出差一去就去了近两个月，平时他会在一家四口的群里发些有意思的照片，每周末也跟苏语乔通个电话。 苏语乔记得自己前不久刚对他说，公司这两天在帝京郊区团建。苏秉杰这时候给她打电话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乔乔今天在外面过夜？”苏秉杰问道。 “对啊。爸爸有什么事吗？”苏语乔对苏秉杰的明知故问就更不解了。 苏秉杰说：“爸爸想跟你商量一下，你下个月就回爸爸公司全职干。苏家还可以出资成立个家族基金给你管，你把vv的资源带过来。”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话里的内容却让苏语乔无比意外。 苏语乔脱口而出：“我刚卖了公司，在vv干得挺好的。爸爸为什么忽然有这个想法？” 苏秉杰沉默片刻，坦诚回答道：“苏家的人不应该和极星集团那边有交集，尤其是帮他们赚钱。我也打算和晓智说，让他尽快结束实习。” “苏家和邵家有仇？”苏语乔脱口而出。 苏秉杰这次非常干脆地回答道：“对。” 苏秉杰向来不干涉自己的决定，这次人还在国外，却专程打电话来跟她商量，苏语乔猜测他是迫于无奈。 她没有掩饰心中的不悦，对苏秉杰说道：“爸爸，如果是迫于老爷子那边的压力，大不了我和老爷子断绝祖孙关系。他这么多年都没管过我，现在忽然管我，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他们那一辈的恩怨没必要影响我们这一辈。” “这次爸爸会站在你爷爷那边，在爸爸这一辈，两家人也不对付。”苏秉杰语气罕见的严肃和强硬，“有些事等我过回国后，咱们见面再说。总之这件事我希望你听我的。” 苏语乔抿了抿唇，忿忿地开了口：“如果这次我妥协了，以后是不是还要做更多妥协？比如作为苏家的棋子跟哪家联姻？” 她的话很尖锐。苏秉杰在电话那端沉默了。 苏语乔心中抽痛，因为沉默就等于默认。 “爸爸，你和陆菁的矛盾已经摆上台面了吗？”苏语乔的声音有些悲怆，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微微颤抖，“让我猜一猜，除了极星集团入资vv的事之外，是不是因为我跟陆韬闹掰了，他和陆菁把我跟邵嘉哲相亲的事捅到老爷子那边去了？” 见苏秉杰又没说话，不否认就是承认。 苏语乔忍住心寒，接着说：“爸爸你放心，我没跟邵嘉哲在一起。我之所以在vv做事，是因为干得开心。第三期基金我自己也投了钱，就算不为极星集团，我也得对我自己的钱负责。我给豫金新能源对接的那个大单，不也给苏家赚了钱吗？我还是希望做人做事不要一刀切。” 听她说完，苏秉杰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确实长大了，你说的都没错，也比我理性。但我心里过不了那一关，等我回来再详谈。” 苏语乔挂掉电话，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干，加上本身还在生理期中，她全身乏力地跌坐在了泳池边的藤编躺椅上，背靠椅背，仰头闭上了眼睛。 - 苏语乔在后院小憩了一会儿，别墅里的众人一直没等到她回来，便暂停了游戏。几位女士自告奋勇去做了夜宵，其余男士则开怀畅饮。 邵嘉哲近日连续出差工作强度很大，他以身体状态不胜酒力为由婉拒了他人的邀酒，又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大厅。 苏语乔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艰难地消化着苏秉杰的那通电话。 时间流逝，将睡未睡。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有股暖意伴随着轻微的的气流，正朝她的面庞袭来，勾得她鼻尖微微泛痒。 她也在刹那间清醒过来，有人来了？！怎么刚刚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 苏语乔猛地睁开了眼，只看到一张眉头紧锁的脸近在咫尺。男人探出的食指骤停在离她鼻尖不到十厘米的位置。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乍然停止。 苏语乔的心情从刚才的惊魂未定变成了怒火中烧。眼前是邵嘉哲陡然放大的脸，耳边是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她的双手下意识使了劲，将眼前的人往后推了一把。 男人的表情则从刚才的忧心忡忡变成了惊慌失措。下一秒，他被推得踉跄着后退数步，竟“哗啦”一声往后摔进了游泳池里。 巨大的水声唤回了苏语乔的神识。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后，她吃惊地站了起来。 只见邵嘉哲在泳池里扑腾了两下，然后迅速调整了姿势，攀着池岸从水里探出了上半身。他看着苏语乔，气喘吁吁地抹了把脸上的水，头发一簇簇地扒在脸上。 这样的邵嘉哲看上去狼狈极了，尤其是那神色，俨然是一副强忍着怒气想发作又没发作的样子。 苏语乔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她蓦地觉得这场面不是一般的欢乐，不禁弯着腰笑出了声。 笑得太过用力，肚子又疼了起来。她“嘶”地揉了揉肚子，前一秒还带着笑的小脸后一秒就皱了起来。 “哎，你没事？”还泡在水里的邵嘉哲有些紧张。 “没事。”苏语乔扶额问他，“你想夜游？怎么还不上来？” 邵嘉哲没好气地扬着脸： “你没事，我有事！我脚抽筋了！” 苏语乔向他伸出了手，却听见他说：“找个男的来拉我。” “信不过我？怕我反手把你推下去？”苏语乔哼了声。 邵嘉哲无语，旋即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比你重得多。我怕把你拖下水了。你现在身体状况不是不太好吗？” “你既然知道，刚刚干嘛还吓我？怎么还不声不响地凑过来？你喜欢扮鬼？”苏语乔也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邵嘉哲直直地看着她：“我怕打扰你睡觉，但又怕你醒不过来了。”神色不像在开玩笑。 苏语乔哑然，自己刚才屏着口气在想事情，不会是恰好被这货看到了，所以他才伸出手来想探探她还有没有气？ 她露出一种看傻子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那我错怪你的好心了。” 就在这时，屋内众人听到后院巨大的动静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到岸边的苏语乔和水里的邵嘉哲，白书凝感觉天都要塌了。其他合伙人也面面相觑。 “怎、怎么回事……”ea的脑洞再大也有点不敢想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游戏任务跟苏语乔说了。结果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完成了任务，吓得我一个重心不稳……”邵嘉哲露出一副头疼又好笑的样子。 苏语乔很懵，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ea和邹诚立刻带着崇拜的眼神，对苏语乔竖起了大拇指。 白书凝头疼无比，她能看出邵嘉哲肯定是睁着眼说瞎话，但万一事实是苏语乔蓄意把他推下水去的，那后面该怎么收场啊？！ 今晚的游戏是没法再玩下去了，两个男合伙人把邵嘉哲从水里拉了上来。 ea搂着苏语乔的肩头，开怀地笑着：“苏苏果然识实务，终于正儿八经地参与到游戏来了！面对willia这样的极品男人，你不亏的！” 苏语乔只想知道，那一轮真心话大冒险抽到的游戏任务，究竟是要她做什么？！ 可是现在这状况，好像所有人都默认她完成了任务，并且放了她一马，而邵嘉哲好像也在帮她蒙混过关。 等她回到大厅时，上百张任务卡早就混在了一起。她又不能问人，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好奇害死猫”。最后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房上了床。 - 半夜，苏语乔又感到口渴，她挣扎着起了床，慢吞吞地去楼下接温水。 来到楼下客厅时，撞见了靠着在沙发上咳嗽的邵嘉哲。 苏语乔看了他一眼，但没吭声，喝完水就上楼去了。走到二楼，又听到邵嘉哲的咳嗽声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扭转了脚步的方向，再次往楼下去。 “你感冒了？”苏语乔来到他的身边。 邵嘉哲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徐徐回答道：“起来喝些热水，待会就回房了。” ? ? 看他的脸色不太好，苏语乔有些不安起来，不会是自己推他下水害他感冒了？咳嗽好像有点多，该不会开始发烧了？ 苏语乔坐了下来，邵嘉哲眸光微微闪动。 她脸朝着他，又说了句：“别动。”下一秒就飞快地把手背覆到了邵嘉哲的额头上。 好烫！不需要再跟自己的体温比对，这家伙显然已经发烧了。 苏语乔迅速抽回手，语气有些严肃：“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找布洛芬，你吃完赶紧睡一觉。” 说罢，她从大厅橱子里找出了邵嘉哲早上让人送来的那个盒子，又给他接了杯温水。 她快步往沙发这边走，将药和温水递了过去。这一路，邵嘉哲的目光跟随着她，深刻的眉眼在晦暗的夜灯里更显幽邃。 邵嘉哲没有接，却轻轻地开口数着数字：“1，2，3……13，14，15。” 苏语乔莫名其妙，这人的脑子不会被烧坏了？她催促道：“赶紧吃药睡觉。” 猝不及防地，邵嘉哲捉住了她递过来的两只手。静谧空旷的大厅里，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我爱你。” 只感觉天灵盖好像被闪电劈到，苏语乔后脊瞬间僵硬起来，那颗心惊得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她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了，但又不太确定，他这在玩哪一出？！脑子好像刹那间短路，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是想知道你那轮大冒险的游戏任务是什么吗？就是这样。”略带病容的男人神色比平日温和许多，此时眸色混沌不清。 说完他又咳了两声，打破了刚才暧昧到让人想躲起来的气氛。 “噢。”苏语乔歪了歪头，她大概明白了，即便知道是玩游戏，这种话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我病了，你要负责。”邵嘉哲这次好好地接过了药和温水，用故作无辜的声音对苏语乔说。 “……” 她就知道！ 这次苏语乔懒得再跟他废话，转头就往楼上去。 她飞快地拾级而上，只听见楼下的人又哀怨地说了句：“以后别拉黑我了，我都遭报应了，现在够惨的了。” 苏语乔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往上爬，不知为她居然也觉得，这样的邵嘉哲真是有那么一点惨。 - 次日清晨在被窝里醒来的时候，苏语乔收到了邵嘉哲发来的第一条微信。 s：为了不把重感冒传染给你，我今天先撤了。但我是不会放弃争取参赛资格的。 她蜷在被窝里看着这条微信，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倏然间，她意识到邵嘉哲的微信昵称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聊天界面显然有被碰瓷的即视感。 于是她动了动手指，把邵嘉哲备注成了“红牌选手”。也没回复他，翻了个身，在闹钟响起前继续睡回笼觉。 - 这一天vv高管团队继续开会。上半年战绩不错，众人斗志昂扬。 正开着会，提到了极星集团，也不知是谁最先歪了楼，众人很快把讨论的焦点集中在了金主爸爸落水事件上。 “willia平时不是很沉得住气的吗？”精通八卦的人自然热衷在背后对人评头论足，ea若有所思地望向苏语乔，“女人啊，你昨天的表现成功引起了霸总的注意！” 其他男合伙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江黎调笑着：“苏苏，恭喜啊！” 苏语乔一脸淡然地望着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各位，如果金主爸爸对我有非分之想，那你们以后可要小心了。你们也知道，我的性格，可是随时可能得罪人的。” 邹诚一拍大腿：“那你就不要得罪啊！” “……” 苏语乔对于战友这“坑死人不偿命”的做派也是无力吐槽。 在团队里年纪最大、也最为沉默寡言的另一名男合伙人叶子涛突然加入了话题：“玩笑归玩笑，人家感冒发烧可都是因为你。小苏，你是不是应该代表咱们公司对人家表示表示？” 叶子涛的话，恰恰说到白书凝心里去了，她也不打算细问苏语乔昨晚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但邵嘉哲因为落水生病了，苏语乔不对人家主动示个好，怎么都说不过去。 “苏苏，你就赶紧在群里他，表表态也好。我们支援你！”白书凝摇着苏语乔的手臂催促起来。 “……” 面对一双双冒着强光好像要吃人的眼睛，苏语乔忍辱负重地找到了那个外部合作群。 拖拖拉拉地了邵嘉哲，她不得已发出了一条热情洋溢的信息：“邵总，今天身体感觉好点了吗？vv全体同仁都很关心你的健康。祝早日康复！我们将和极星集团精诚合作，再创佳绩！” 看到苏予乔终于把慰问信息发了出来，合伙人们纷纷拿起手机码字支援，却发现信息被秒回了。 s：“感觉不太好。” “……” 苏予乔嘴角抽了抽，这人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做人基本的客套呢？！ “……” 众人也沉默了，金主爸爸好像不太高兴，那这话该怎么接？ 紧接着邵嘉哲的第二条信息发了过来：“不如等我好了，请我喝一杯。一杯泯恩仇。” 看似玩笑话，眼瞅着邵嘉哲给vv的所有人都找了个台阶下，但苏语乔却感觉他好像在挖陷阱等着自己跳。 “willia，没问题！苏苏开了家酒，等你康复了她带你去尝尝她的藏酒。”白书凝机智地在群里飞速回复了他。 苏语乔很想开口反驳白书凝的提议。邵嘉哲这语气分明是对群里众人说的，如果她来出面请客，就不是认准了这事就是她理亏吗？白书凝这是妥妥地在坑她！ 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发声，猪队友们已在坑队友这事上继续发力了。顺着白书凝的话，众人纷纷表了态。 ea：“苏苏人美心更美，希望wiillia通过这次机缘巧合，多看看苏苏的内在美！” 邹诚：“一杯不够，苏苏酒量好，willia放开喝就是了！” 江黎：“感谢邵总再次给咱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叶子涛：“真心感谢邵总！邵总是明白人，小苏那次做任务也是没得选，因为我们三个男合伙人都不是单身了。邵总冒昧问一句，你有对象吗？” s：“单着。叶哥难道要给我介绍？” 叶子涛：“那就小苏，反正她也单着。” “……” 这波对话让苏予乔瞠目结舌，平时最为正经的叶子涛怎么忽然间拿自己开刀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叶子涛这副颇为自豪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以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在乐于助人？ 更没想到，邵嘉哲立刻因势利导地投了个炸弹过来。 s：“好啊，那你们帮帮我。” “……” 苏语乔无措地向白书凝求援，她想，白书凝好歹是了解她和邵嘉哲真实关系的。 可是，这次白书凝直接忽视了她无辜又恳切的眼神。 苏语乔下一秒就在群里看到了白书凝发出来的信息：“苏语乔，你都向人家告白了，难道不应该负责？我们vv的人从来都不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 苏语乔艰难地横扫了在座众人一眼，悲愤地问：“你们是认真的吗？” 众人厚颜无耻地点着头。 “必须把你进一步得罪金主爸爸的苗头现在、马上、立刻扼杀在摇篮里。”白书凝郑重地做了个握拳的姿势，“这个决议，刚才投委会已经通过了。” “……” 第54章 崩人设 工作日回到公司，苏语乔依然收到了匿名的快递。 苏语乔掂量了一下重量，猜测包裹里大概又是书。她扫了眼桌边的书架，办公室里摆了这么多小说，这样真的好吗？要不是忌惮那人作为金主爸爸的面子，她早就该称斤卖了。 用美工刀拆开快递盒，一本粉色封面的的小说赫然在目。苏语乔把书拿起来，扫了眼标题，惊得手一哆嗦。 这是一本都市言情小说的出版物，标题是典型的土味情话风《为爱负责》。 “……” 不，土味情话都没这么土。 偏偏这句话让她立刻联想起团建那夜里跟某人发生过的事，瞬间已是面红耳赤。 而且，在办公室场景里看到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标题，跟大庭广众看限制级内容还有区别吗？！ 谁能想到这是堂堂千亿市值上市公司老板的会干的事？ 都什么年代了，情窦初开的青春期男生都没那么幼稚了好吗？又土又幼稚！ 不要脸！！！ 苏语乔气冲冲地拾起手机。 s：“以后别给我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td！” 红牌选手：“你终于肯主动联系我了。” 红牌选手：“别的参赛选手早就对你说遍甜言蜜语了，我可不得拿出百倍的努力来表达诚意？我那可是白纸黑字，以后你还可以拿来当证据。” s：“我不需要。” 红牌选手：“小苏，别忘了，你的合伙人们都极力要求你对我负责。不过我舍不得。换过来，我来负责行不行？” s：“……” 红牌选手：以后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可以截图保存，如果我做不到，公开黑我也可以。如果再骗你，那我就活该被你吐在身上一万次。 s：“……” 要不是在当前局势下，不能贸然把这人拉黑。苏语乔立刻就想把这个人当成污染环境的剧毒垃圾处理掉！ - 苏语乔快手快脚地收拾好快递包装，把这本书放进了抽屉里。 刚做完这些动作，白书凝就敲门进了她的办公室。 白书凝端着马克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对她说：“三期基金募完以后，现在主动找过来的项目源多了很多，我们有得忙了”。 苏语乔也正打开电脑，看到邮箱里塞满了bp。 “是啊，从沙里淘金也是需要下很多功夫的。”苏语乔颔首。 白书凝已经走到了她桌前，指节敲了敲桌面：“我是专程过来提醒你，这几天别忘了对邵嘉哲嘘寒问暖。” 一提到这，苏语乔就来气。 她瞪了白书凝一眼：“你这塑料姐妹花，不是早看出来我和他不对付了吗？怎么又把我卖了？” “我那还不是防患于未然？”白书凝耐着性子开始好说歹说，“我没其他人那么八卦巴着你真能和金主爸爸好了，但你至少要跟人家和平相处？你就不能跟人家好好说话，多点笑容？” 苏语乔也是无语，但她根本无法对白书凝解释，为什么她很难对邵嘉哲有好脸色。 “不过。”白书凝语意一转，“我还是觉得他对你和对别人挺不一样的。其实是你把人家推下水的？但他这次好像没计较。” 苏语乔没想到白书凝猜得挺准。 但还没等苏语乔开口，白书凝瞟了眼她搁在桌上的手机，神情严肃：“我现在就是过来监督你，每天必须给他发一条慰问信息，直到他病好为止。之后你再请他喝酒赔罪。这样，你跟他结下的梁子就算结了。” “……” 苏语乔不得不再次忍辱负重地找到了那个群，了邵嘉哲：“邵总，今天身体好点了吗？vv的同仁们又来慰问你了。” 邵嘉哲秒回过来：“谢谢，无大碍了，再过几天大概就能喝酒了。” 苏语乔也是很困惑，邵嘉哲这么闲的吗？怎么次次秒回，就不能给人喘口气了？ 她抬头看白书凝。 白书凝也看到了群里的信息，“啧啧”道：“你看，这样氛围不是很好吗？” “……” 苏语乔很想跟白书凝说，在人前做样子，那个人最擅长了。 - 苏语乔有时会想，邵嘉哲是不是太闲了，怎么会锲而不舍地天天给她寄这些书名肉麻到令人尴尬的书？ 她完全可以想象，如此丢脸且不符合霸总人设的事，冷傲如他是绝不可能假手于人的。 他找的这些书，光看标题就会让人尴尬到脸热。 不怕无赖死缠烂打，就怕无赖太认真。 有一天，苏语乔随手翻了翻，发现当天收到的那本书名为《无可自拔》的小说里，居然好几十页上有被荧光笔划出来的段落，旁边还有批注。 “他也想过，如果可以，他应该离得远远的，跟她划清界限。如果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那就应该未雨绸缪、斩草除根。可是，现在想这些已经太晚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认准了非她不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在等她看他一眼。只要她再看他一眼，他就认准了继续追下去。” 段落旁落下遒劲的字体：“苏语乔，你可不止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掉下水后你没有伸手拉我，如果我发烧你没有伸手给我探温，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再争取一番。不管你那时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屑跟别人争什么。在我过往的人生里，绝大多数东西都是手到擒来。唯有你，一次又一次给我判了死刑，但我依然执迷不悟。傲骨碎了再拼起来就是，不用担心我。” 苏语乔嗤了一声：“谁担心你了，别自作多情了。” 不过那被标记的段落和密密麻麻的批注，确实让这本书的肉麻程度升级了百倍。 她甚至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因为看这种书多了，脑子已经坏成恋爱脑了。 苏语乔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拉开抽屉，把满抽屉的书都搬了出来，一本本翻着内页，发现无一例外都有批注。毫无例外，全部都指名道姓对“苏语乔”隔空喊话。 她脱力地靠着椅背仰着头，心想本来今天想请保洁阿姨把这些书称斤卖掉的。这样一来，她还怎么把这厚厚一摞“证据”扔出去丢人现眼啊。 苏语乔气不过又发了信息过去：“再说一遍，别再给我寄这些东西了！土不土，幼不幼稚？！” 红牌选手：“我才不管土不土，幼不幼稚，有效就行。” s：“对我无效。” 红牌选手：“是吗？那看来我还得加把劲了，我相信会等到有效的那天。” s：“td” 红牌选手：“我这个人的真心不多，一旦掏出来，就退不回去了。” s：“……” 这个人哪根筋搭错怎么忽然改策略了？现在是中了土味情话的毒吗？！ - 在合伙人的积极监督下，苏语乔不得不根据要求，每天例行公事般的在群里对邵嘉哲“嘘寒问暖”。 也不知他的病到底好没好。三个多星期过后，有天邵嘉哲回了句：“那顿酒我可等得太久了。” 当时苏语乔正在参加一个外部投资人的早餐会，信息发过去后就没再看手机。 结果早餐会结束时，她的猪队友们已经在群里炸了屏，了她无数次。 看到苏语乔一直没有回复后，有人想起她今早开早餐会去了。于是群里的话题就变成了八卦群众对邵嘉哲的采访。 叶子涛：“邵总，恕我多问一句，你是想和小苏一个人喝酒，还是和我们一起？” 邵嘉哲：“如果硬要选的话，那就小苏。” ea：“og！willia，你怎么不早说？” 邹诚：“原来邵总你……” 邵嘉哲：“如果见到小苏，能不能帮问问她明晚有没有空？” 白书凝：“我帮她应下了，没有空也得有空。” “……” 刷完群内的未读信息，苏语乔的眼皮跳了起来。 那个男人在工作群里都说些什么啊？！ 她的同事本来就八卦，这样一来，她再跟他喝顿酒，是不是连他们生娃的传闻都有了？！ 苏予乔扶额灭掉手机屏的同时，坐在同桌斜对面的宋辞绕到了她身边。 宋辞眯着桃花眼平易近人地问她：“苏语乔，明晚有空吗？并购交易终于完成了，咱俩私下找个酒庆祝庆祝？” 她抬眸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明晚有约了。” 这话刚说完，她自己也惊了。 什么鬼？！她都还没同意明晚请邵嘉哲喝酒，怎么在这就脱口而出了？！ 造孽！真是造孽啊！ 苏语乔霎时感到懊恼极了，邵嘉哲一天天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她该不会不知不觉中被洗脑了？ 他是男狐狸精吗？勾引别人的本事是与生俱来吗？苏语乔还真是对自己的定力失望透顶。 - 第二天下午下了一场雨，在傍晚时雨停了。夏季的天黑得迟，将近八点才到日暮。 空气里弥漫着湿意，break the ice酒门口的玉兰花瓣被雨水打落，洁白的花瓣撒了满地。肥猫原地转着圈，孜孜不倦地追着被它拍飞的花瓣。 邵嘉哲单手插兜走进了酒门口。 驻场乐队正在台下给电吉他做最后的调音。 穿着正装连衣裙的苏予乔坐在一个角落里，噼里啪啦在笔记本电脑上打着字，给金豫新能源修改一个投标方案。 一个眼睛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中年男子，一边摇晃着高脚杯里的棕色的液体，一边踱着步来到了苏语乔桌边。 “hi，美女，听说你是这酒老板，请问你们这最贵的酒是什么？顺便问问想做你们v有什么资格吗？我能不能坐下请你喝一杯？” 苏语乔从屏幕前抬起头：“hi，酒是我开的。前两个问题可以直接问店长。至于喝酒的邀约，今晚不行，这个座位有人了。” 胖子哼笑起来：“妹妹，酒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苏语乔现在几乎不跟酒的客人喝酒了，因为她不常来，而且熟客也都知道了她的脾气。 现在想想，她开酒的原因，如今已经不存在了。那时的心潮澎湃在现在看起来，只不过是年少无知。 她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神色毫无波澜地望了过来。胖子以为苏语乔在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但很快发现，她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投向了自己身后。 胖子偏过头去，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已来到桌边。 “你挡住我的路了。”男人冷傲的目光逼视着胖子，随即，他露出了笑容，“今晚她有约了。”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竟让胖子不寒而栗。 苏语乔站了起来，对胖子点点头：“我给大哥免单一杯，先失陪了。”她将笔记本电脑托在胯边，对邵嘉哲说：“到上楼去。” - 邵嘉哲跟在苏语乔后面，忍了忍，虽然很想表现得风度翩翩，但他发现他此时实在没法温声细语。 “小苏，你对他的态度可比对我好太多了。”但他也绝没想到自己那发酸的语气像极了怨妇。 听到这话，走在楼梯前头的苏语乔回头睨了他一眼，又回过身去继续拾级而上。 “如果你叫我声哥哥，我今晚就把你们店里最贵的酒全都买下来，怎么样？”身后又传来一句调侃。 闻言，苏语乔加快了脚步，率先来到了二楼过道上，转过身，她冷冷地说：“哥哥，说话算话，你去前台买单，我在这等着你。” “……” 邵嘉哲登时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刚才真是被气到头脑发昏，连智商都变负数了。 抬眸望去，苏语乔正微微俯身攀在二楼的栏杆上，歪着头看他。 女人肤色莹白如玉，身姿窈窕柔软。因为幸灾乐祸，那红润的嘴唇不自觉地弯成了月牙，瞳里折射着酒橘调的光线。 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但很快神智清醒过来。 都说千金难买美人笑，那现在他还不算失败。虽然被她挖了个坑跳，但买了那么贵的酒也不需要一次喝完。来日方长，他以后也就有理由约她了，正所谓因祸得福。 邵嘉哲微微仰着头，也勾了勾唇。 男人身姿清绝，眉目深刻，楼下的人群和舞台早已沦为虚化的背景。 这下轮到苏语乔有些怔愣，这人怎么还笑了？脑子锈了，被坑了还这么高兴？她那声阴阳怪气的“哥哥”居然还有这么大杀伤力？ 她就这样满脸狐疑地注视着邵嘉哲潇洒地转身走远。他下了楼梯，然后来到了台前。 - 听到邵嘉哲说要把这里最贵的酒全都买下来，酒保小孙大惊失色，毕竟是七位数的单，还是得叫经理来啊。 柴媛被唤了过来。 “刷卡。”邵嘉哲看了眼账单，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柴媛突然觉得于心不忍。 上一次她就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几年前苏语乔的邻居“口罩男神”吗？那时就知道他在追苏语乔，也知道他没追成，因为苏语乔当时为了表明态度直接搬了家。 时隔几年不见，这男人现在成了苏语乔的生意伙伴，结果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求她。 “客人，我不建议你一次性消费这么多，你的钱放银行还能赚利息呢，买酒放在这是不是不太划算？”柴媛中肯地说。 “你们老板追求者太多了，我可不得拿出百倍的诚意来？”邵嘉哲这次直接把卡塞到柴媛手上。 酒保小孙一听这话，瞬间被这豪情打动了。他同样露出了一副慈悲为怀的表情。 小孙忍不住开口说：“哥，这酒本来不是乔姐的。她那时好像受了很重的情伤，来这的次数很多，正好原来的老板要移民了，她才把这家店盘了下来。” 邵嘉哲眼神示意柴媛直接刷卡，不解地问小孙：“因为她受过情伤，我就不能追了？” 小孙见他已经刷了卡，大有破釜沉舟的气势，也不顾柴媛给自己使的眼色，继续解释道：“二楼最大的那个房间，据说是乔姐按照心上人的喜好打造的，一般人不让进。哥你能理解，那位在她心里的地位相当不一般。” 听罢，邵嘉哲瞬间心花怒放。值了，这可真是因祸得福了，居然让他知道了这个秘密，那现在他也不是毫无胜算！ 男人脸上的表情本是淡漠无比，却蓦地展颜轻笑起来。这一笑，让小孙和柴媛都觉得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苏语乔的审美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不是，就长成这样、豪成那样还没答应人家？绝对不是人家的问题，肯定是苏语乔自己眼瞎。 ? 不过，冷静下来后，小孙和柴媛又觉得这男人大概也有点毛病，明明知道有个强大的情敌，怎么居然还这么开心？脑子锈了？这人难道没听说过“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但邵嘉哲很快就用实际行动堵住了他们的天马行空的脑洞。这年头还真有土豪随身带着现金。 小孙和柴媛分别被打赏了厚厚的一叠小费，惊得下巴都掉了，这人简直是他们的新晋金主爸爸啊！ ? ? ? “有件事请你们帮忙。”新晋金主爸爸气定神闲地开了口，视线落在酒的舞台上。 第55章 我会心痛 苏语乔倚着二楼的栏杆往下张望。 她的视线扫过舞台，看到刚登台的四人乐队身形都还没站稳，一见到柴媛招手，他们便搬着电吉他和架子鼓麻溜地下了台。 黑色大理石地面铺设的舞台上，只剩下一架钢琴。 一道颀长身影，如风般席卷而来，最后稳稳地在钢琴前坐下。 一束冷白的追光灯打在了男人身上。修长的手指覆在黑白琴键之上，肤色洁白胜雪。 从苏语乔的角度，能看到男人优美的侧脸和英挺的身姿。 第一反应是这人又在装逼！第二反应他居然还敢在她的地盘上故技重施！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的人居然被这男人给收买了。 可是很快，想到他这样抛头露脸为了做给谁看，她所有的内心活动都被那无法遏制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吞没。 男人灵巧的指尖好像不仅仅在弹奏琴键，而是在撩拨着她的心。轻轻重重，起起伏伏，苏语乔感觉自己的心竟不由自主地跟随音符一起跳跃。 舒缓的旋律在空气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丝丝入扣，缠缠绵绵。台下的乐手们都情不自禁地随着旋律轻轻摇晃着身体。 下一刻，全场客人都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苏语乔也惊得差点把手上的笔记本电脑摔了。 “i never thought i''d see this day standg here with you……” 悠扬的钢琴曲沦为了伴奏，男人开了口。 旖旎的旋律和温柔的歌声交织在一起。 他他他……居然会唱歌……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会…… 他的音色让人想到了山间的清泉，温柔地怀抱着落花，正共赴一场不离不弃的旅行。很难想象，这人平素说话的声音几乎是不含情绪的。 苏予乔的手不自觉地将覆上了心脏的位置。 “怦怦怦怦……” “i swear that i''ll never go too far and darlg it''s true for you i proise till death do parttill death do part” 在副歌部分，毫不费力却无比深情的歌声与琴声一齐跌宕，竟有着飞蛾扑火般的悲怆。透过歌声，仿佛让人看到了一叶孱弱又倔强的扁舟，为了拥抱大海而不顾危险随之沉浮。 ? 钢琴弹奏的最后一个音符和男人口里的最后一个字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 酒里再次传来一阵惊呼，不少女客人都感动得以手掩面。 苏语乔实在很难把舞台上的人，跟她之前认识的邵嘉哲等同为一人。 她无来由地想到了邵嘉哲曾发给她的一句话：“别的参赛选手早就对你说遍甜言蜜语了，我可不得拿出百倍的努力来表达诚意？” 此时，苏语乔能听到还驻足于舞台前的客人们交头接耳着：“这是酒新找的驻唱吗？牛逼！” “他可以出道了？！” 还有一个大胆的姑娘直接冲到了台上，抢过钢琴配的话筒，在众目睽睽下大声问道：“哥哥，能加个微信吗？” 在一片起哄声中，邵嘉哲倨傲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是别人的哥哥了。” 苏语乔那颗不争气的心好似漏跳了半拍。虽然他没在看她，但那勾起的嘴角已撩得她脸上跟火烧一样烫。 而被公然拒绝的姑娘此时尴尬地杵在原地，好像在暗暗咬牙。 只听见邵嘉哲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往常的冷傲，凛冽的目光瞥着那姑娘，不怒自威：“刚才拍的视频你可以自己保留，但如果发出去，我的律师会不太高兴。” 他的目光又在全场飞快地扫了一眼，气氛刹那间如同跌进冰窟。 柴媛赶紧催乐队上台。邵嘉哲也纵身快步下了台。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阅过的书页般翻了篇，苏语乔忽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索性在二楼过道上继续等着。 却没想到邵嘉哲在下台的那一瞬，因陆芸的出现而止住了脚步。 - 站在邵嘉哲面前的陆芸一脸惊喜地仰着头：“邵总，真巧啊，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台上的人是你。” “嗯。”邵嘉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杂志的主编和经营总经理也在这呢。”陆芸脸上泛着红晕。 邵嘉哲的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移动，在舞台的另一侧，两个男人举着酒杯跟他打招呼。 楼上的苏语乔看不到邵嘉哲的脸，却清晰地看见陆芸少女怀春般的表情。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邵嘉哲跟着陆芸，一起走到了一张桌子前。他和这桌人显然是相熟的，他们热情地招呼着邵嘉哲坐下。 苏语乔想起，今天请客的人是自己，邵嘉哲是他的客人，他想怎么样，都得由着他。 在邵嘉哲和人寒暄、将坐未坐之时，苏语乔已放下电脑，默默地走出了酒。 - 离break the ice 一百多米的地方有条小河，是屿东江的分支。 灯笼形状的路灯已经亮起，河岸边闲闲泊着几只竹筏。不知名的藤蔓植物爬满岸边的栏杆，茂盛的绿叶中藏着小小的白花。 苏语乔走到河边，还不忘礼貌地给邵嘉哲发了条微信：“你有事先忙，我出来透口气，待会回去。” 平时这条小河边会有零零星星的抽烟或喝酒的人。但此时却空无一人，也是难得清静。 她掏出烟擦亮打火机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看到手机上收到了新信息。苏秉杰在家庭群里说再过一周就回国了，他还周到地附上了航班号和时刻表。 苏晓智也在群里表示，再过一周，为期两个月的实习也将结束，和苏秉杰见上一面后，他马上就要回国上学。 自从打完那通让她五味杂陈的电话后，感情一向亲厚的父女俩史无前例地打了三个多星期的冷战。 跟此前和徐岚打冷战时不同，徐岚是急性子，两天后徐岚就不断通过电话短信轰炸苏语乔。但苏秉杰则相反，他相当沉得住气，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 苏语乔也没问苏晓智，他是否被要求尽早结束实习，但现在看上去他的实习计划完成得挺顺利。 前不久苏晓智还告诉她，陷害他的人被揪出来了，是同部门一个刚来没几天的实习生。那人后来还被查出偷了公司的会议纪要卖给外部券商。 苏晓智跟她描述，那人被开除之后，才听到传闻称，他是公司某个高管的亲属。邵嘉哲借此事顺藤摸瓜，把与这件事有关的高管及嫡系管理层全都清退了。 “传闻说，涉事高管是珩哥的二舅。原来珩哥和老板不是一个妈生的！清退这个高管以后，珩哥那边的亲戚全都被清完了。” 苏晓智感慨：“成人的世界真的太复杂了。我没有雷霆手段，只配做个程序员。” 苏语乔没有告诉他，跟外部诡谲的商业环境相比，家族内斗往往才是最残酷的。因为只有身边人才最清楚自己的弱点。 - 苏语乔看着家庭群里其他人在群里聊了会，但她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邵嘉哲是否看到了她刚发的信息，也没有回复。 她把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烟灰，计划打道回府。 就在此时，她的薄外套下摆忽然被扯了一把。 苏语乔警觉地回过身，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夜幕中朝她刺了过来。 她连忙错步躲闪，顺势把外套脱掉。偷袭他的人扑了个空，狠狠地把那外套摔到地上追了过来。 苏语乔认出来了，那人是柴媛的人渣前男友张星剑！ 因为穿着包臀连衣裙行动不太自如，身上也没有武器，她当下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把将覆至小腿的裙摆掀到了膝盖以上，迈开脚步，往酒街一带的治安亭那边跑去。 “贱人！”张星剑也紧紧地跟在她后面，穷追不舍。 其实脚上那双平底尖头皮鞋也不便于运动。跑出两百多米，因实力被着装束缚，苏语乔就开始喘起气来。而后面的恶徒依然来势汹汹。 她下意识要把皮鞋蹬掉。 - “哐当！” 忽然间，后方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声响，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苏语乔不敢停下脚步，又跑出一段后才边跑边回头。 一辆共享单车挡住了张星剑的去路，而且看上去他刚刚是被砸了。张星剑呻吟着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重物。 路边的阴影处里悠悠显出一人，一脚踩住了张星剑搁在地面还执着匕首的那只手。 张星剑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狞叫，想抽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他企图用另一只手去推，却被那人一脚踢到了脸上。 于是，张星剑整个人跟铁板一块似的重重往后倒了下去。 动手的人脸色冷戾，那张五官深刻的脸此刻因毫无血色而白得瘆人。邵嘉哲抬眼往苏语乔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遥遥相望，但苏语乔立刻会意，眼瞅着持刀行凶的人已被钳制住，她赶紧加快脚程往治安亭跑。 - 当苏语乔带着巡警过来的时候，张星剑整个人已是遍体鳞伤、毫无人形地趴在地上。 邵嘉哲两手松散地抱在胸前，他脚上踩着那把匕首，目光里带着轻蔑。 “怎么了？怎么了？！”巡警冲上前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终于将歹徒制服。”邵嘉哲扬着下巴倨傲地说。 不过跟张星剑昏过去的惨状相比，邵嘉哲不仅姿态傲娇，而且毫发无损。巡警很怀疑，战斗过程真的很“激烈”吗？ 看到巡警狐疑的神情，苏语乔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语气急促地说道：“刚才路遇歹徒持刀行凶，把我衣服都扯掉了。还好这位大哥挺身而出……” 她说话时，总感觉邵嘉哲瞥着她的神色极度不悦。 当他的视线明显下移时，苏语乔才意识到刚才一时情急，直接把裙子扯到了膝盖以上，腿还是好看的，就是衣冠不整，略显不雅。 苏语乔连忙弯下腰把裙子往下拉，又低头整理一番后，衣装才恢复到了齐整端庄的样子。 正说着，柴媛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刚接到了苏语乔的电话，手里正拎着苏语乔的薄外套。那外套被匕首划了一个口子，还沾满了泥。 “警察同志，这人以前跟我有过节，最近常在我们酒门口寻衅滋事。我也可以一起配合录口供！”柴媛看了眼地上的男人，郑重地说。 于是巡警拽着昏过去的张星剑上了警车，众人也同去附近派出所做了口供。 录完口供，柴媛很有眼力见骑了辆共享单车回酒，留下苏语乔和邵嘉哲两人独处。 - 两人并肩朝酒的方向往回走。 邵嘉哲的脸色非常难看。但经过了方才的混乱，苏语乔已读不出那究竟是愤怒、担忧还是无语了。 “还好你及时出现，这次柴媛那人渣前男友铁定又要进去了。”苏语乔抬起脸看着邵嘉哲，非常解气。 “还是跟以前一样，没长脑子。”邵嘉哲脸色沉沉地来了一句。 “……” 刚刚劫后逃生，立刻就被劈头盖脸地训斥，苏语乔心里很是不满。 她张开嘴刚想争辩一番，却又想到，发生这事都是因为自己单独外出，结果还是这家伙救了自己。于是她便忍住了，默默闭上了嘴。 邵嘉哲其实也在等着她辩解为什么没等他，为什么自己跑出来了，为什么还跑去抽烟了，但只等到了苏语乔的沉默。 她此时的精神头不太好，刻意转移到别处的视线好像有点难过，撅着嘴的样子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我心痛。” 这三个字入耳时，苏语乔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看到她呆愣的样子，邵嘉哲躬下身跟她平视起来，手掌重重压在她头顶上：“一想到那坏人对你做了什么，以及可能要对你做什么，我会心痛。” 这人居然能当着自己的面，不羞不臊地说出这种话！ 本来按照惯例，苏语乔应该会起一身鸡皮，然后忍不住狂翻白眼。但也许因为刚刚死里逃生，全身的神经反射弧好像失了灵。 她只觉得那压在自己头顶的手很沉，仿佛连同她的心脏在承受着那股力量。 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又好像有股热流冲进了她的胸腔。 “算了。”邵嘉哲拿开了手，“你刚才当着别人的面叫我什么来着？再叫一遍，我就原谅你。” 听罢，苏语乔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人又想以她欠了他人情为由占她便宜？！ 她瞪着他：“那你别跟出来！我跑得快，总会有人救我的。” “别人也许能救你，但我会让企图伤害你的人永世不得超生。”邵嘉哲狠辣的眼神死死盯着苏语乔，“虽然我必须做得比别人好上百倍，但我不希望总做些亡羊补牢的事。” 苏语乔迎上那目光，却不觉得瘆人，反而感觉那危险的气息格外摄人心魂。她居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无关。”苏语乔嘴硬地别过了头。 可邵嘉哲好像得了理，然后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他居然抬手把苏语乔的脸正了回来。 “你说说你为什么突然跑了？我刚婉拒完财经周刊那边的邀约，回头就不见你了。” 苏语乔抿着唇没说话。 “想出来走走的话，也应该跟我一起。” “……” “有你这样做东的吗？嗯？”邵嘉哲挑了挑眉，但眸里已经不见了冷戾，取而代之的是轻佻。 苏语乔想掰开他的手，双手却反而被他挟制住了。 邵嘉哲低笑出声：“我错了，让你吃醋了。” 苏语乔更加愤怒地盯着他。 只见他还在笑着，把她的两只手拢到了一起，朝着她向前迈了一步，明目张胆将苏语乔的手搭在了他的左胸口。 “以后不会了。”他自说自话着把她的手紧紧按压在了自己胸膛。 快如捣鼓的心跳声袭了过来。 “……” “我在你那买的酒，估计得喝好长一段时间了。今天稍微帮我消化一杯？我不怎么喝酒，就一杯，然后绝不再劝酒。”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弧度。 “再不放手，你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苏语乔终于忍无可忍。 邵嘉哲无辜地抬起两只手，严肃认真道：“好。” 第56章 红牌选手 酒街的仿古青石板地面上洒满了明月的清辉，因下午落了场雨，还能看到亮晶晶的小水洼。 似乎因为这段时间恶补了言情小说，邵嘉哲挑起的话题的能力像开了挂似的，苏语乔被他带着节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 她明明不想搭理他，但总时不时被他撬开话匣子。说完，她又忍不住后悔自己定力不足。 苏语乔气鼓鼓的时候会瞪着眼，邵嘉哲一直勾着唇看她。 因为刚才的事故，此时苏语乔的小腿和邵嘉哲的裤脚上都沾满了泥点。不过他们都无暇在意。 “酒二楼我去过的那个房间，布置得挺特别的，你要带我去那里喝酒？”邵嘉哲问。 “不，是另一个带露台的房间。”苏语乔回答。 邵嘉哲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为什么这次不让进了？” 看出了他的做作，苏语乔把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抗拒：“东道主说了算。” “你会弹钢琴吗？那里为什么有架钢琴？”邵嘉哲继续作死。 苏语乔加快了脚步，不耐烦地甩下一句话：“你的话怎么比苏晓智还多了？” “跟lp近距离接触加深了解，难道不是你们合伙人共同的期盼？”邵嘉哲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苏语乔忽然顿住了脚步，狠狠地扫了他一眼。 下一刻，她出其不意地将脚伸向脚边的小水洼，拨弄一把后飞快地把脚收回，幸灾乐祸地甩开膀子快步走开。 邵嘉哲被她的恶作剧吓了一跳，虽然也往旁边退了退，但裤子却不幸被大面积溅湿了。 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苏语乔！” 听到邵嘉哲怒火中烧的这一声，苏语乔不自觉勾了勾唇。 她暗叹，幼稚归幼稚，这下总算把那家伙装模作样的假面皮撕掉了。 真是自在多了！ - 苏语乔步伐轻快地走了好一段，发现这一次邵嘉哲没跟上来，连脚步声都隐去了。 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 那原本长身鹤立又自视甚高的男人，此时正勾着背蹲在一个公共垃圾桶旁，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苏语乔思考片刻，悻悻地折回了他身边。 邵嘉哲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余光确认了来人是苏语乔，但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开口问道：“诶，乔乔，既然你的腿不太利索，我抱你？” “……” 苏语乔无语，这人依旧毒舌，但毒舌的方向偏离原本人设实在太远了！看来是真没救了！ 她气得想再次转身走人，却发现垃圾桶边上窝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事物。 她又靠近了一点，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有着琥珀色眸子的圆脸小白猫，它的后腿上有一抹明显的鲜红。 小白猫歪着脑袋看看邵嘉哲，然后又看看正蹲下身来的苏语乔。 “它受伤了。好像是只流浪猫。”苏语乔又往前倾了倾身体。 邵嘉哲说了句：“乔乔，我抱你回去？” 苏语乔诧异地偏过头脸去，看到这人的目光直视着小白猫。瞬间秒懂了，他管这只猫咪叫“乔乔”？！ “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乱起名字，你有毒？”苏语乔不满地嘟囔着。 邵嘉哲理直气壮道：“不觉得这只小母猫跟某人长得很像？” “你又知道是小母猫？”苏语乔呛声道。 “阿珩以前养过猫，我也略懂一点。”邵嘉哲的语气好像认真了些，视线在苏语乔脸上划过，又落在白猫身上，“你仔细看看它的肚子，应该是怀孕了。” 苏语乔又细细看了看，小猫的肚子确实是胖嘟嘟的。 “你打算抱回去养？” 邵嘉哲意味深长地偏头望着苏语乔：“总得有人对她负责。” “……” 苏语乔清了清嗓子，错过视线揶揄道：“极星集团ceo的位置很闲？” 她刚说完，这小白猫竟嗲声嗲气地“喵”了一声，目光直直地投向了邵嘉哲。 “你看，乔乔喜欢我。”邵嘉哲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那双修长的手，以极轻柔的动作把小白猫抱了起来。 小白猫似乎很温顺，一直乖乖窝在他的怀里。但是当邵嘉哲站起来时，它却倏忽伸出爪子，在他掌心划出了两道抓痕。 邵嘉哲的眉心蹙了蹙，无奈地看向苏语乔：“乔乔难道是朵带刺的玫瑰？” “……” 苏语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真是活该！ “你打过狂犬病疫苗吗？”她没好气地问。 “没有。待会先送乔乔去宠物医院处理伤口，然后再去我家的私立医院打。”邵嘉哲的口气略带遗憾，“今晚好像没法跟你喝酒了，那就下次再约。” “等一下。”苏语乔想起有件事她有点在意，她扬着下巴问邵嘉哲，“你就不能给它换个名字？” 邵嘉哲挑挑眉：“它现在的名字不就挺好的吗？” 苏语乔瞪着他，也不说话。 邵嘉哲又故作无奈道：“改名也行。不过我想不到更好的名字了。你来取。” “真的？”苏语乔寻思着邵嘉哲答应得这么爽快，该不会是在给她挖坑？但瞧着小猫那萌萌的脸蛋，她还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邵嘉哲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 苏语乔考虑好之后伸手蹭了蹭小猫的脸：“那就叫你钱包。” “……” 邵嘉哲怔了怔：“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你在路上捡到了钱包，运气好爆了不是吗？”苏语乔抬眸。 邵嘉哲轻笑起来：“行，既然你是认真的，那要对它负责才行。” “？？？” 苏语乔现在已经不能直视“负责”这两个字了，邵嘉哲好像给这个词下了剧毒。 “现在去宠物医院，你做家长的不得陪着？” “……” 家、家长？这人怎么可以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话？ 邵嘉哲见她又开始瞪眼，耐心解释道：“我说错了，我们做家长的都要一起陪着。” “……” 我们？！ 厚颜无耻！！！ 这人到底看了多少毒书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语乔是抗拒的，但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钱包”。 “钱包?”吐了吐柔柔粉粉的小舌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望着她，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叹了口气，没原则地默许了邵嘉哲无理取闹的提议。 - 苏语乔开着车，“钱包”被副驾座上的邵嘉哲一路抱着，他们沿路找到了家还没关门的宠物医院。 给“钱包”处理好伤口后，女?兽医对他们说：“我检查过了，你们的宝贝没别的地方受伤，而且身上很干净，没有虫子。” 应苏语乔的要求，兽医帮忙给“钱包”剪了指甲。她边观察边认真地讨教着，兽医还手把手地教她给“钱包”修剪了最后两只爪子。 邵嘉哲看在眼里，心里竟感觉暖融融的。 “你们的猫咪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产了，这段时间它可能会有点烦躁喜欢蹭人，也可能会食欲不振，肚子还有可能会出现抽搐。你们得多点耐心照顾它。”兽医转头递来一本《猫咪孕产手册》。 “麻烦再多拿一本。”邵嘉哲说，“我们可不得都学习学习？” ? ? 苏语乔瞟了邵嘉哲一眼。 女兽医很欣慰：“有爸爸帮忙，妈妈就省心多了。” 苏语乔刚想纠正他人的误解，“不对”二字还没说出口。只听见邵嘉哲快速接了话：“不对。” 但是他这还没完，随即不要脸地看向苏语乔：“是有妈妈帮忙，爸爸就省心多了。” “……” - 拎着新买的宠物箱走出宠物店时，邵嘉哲问苏语乔：“你打过狂犬疫苗吗？要不要跟我一起打？” 苏语乔冷冷道：“我早打过了，先告辞了。” “哦，那你陪我。”邵嘉哲好像看不见她不耐烦的神色似的，理直气壮地说，“你既然要对钱包负责，可不得为钱包的爸爸保驾护航？” 话里的意思是让苏语乔陪他去医院打针。 苏语乔扭头就走。 却听见邵嘉哲在她身后悠悠道：“万一白书凝他们问起来，我总不能说有人丢下随时发病的爸爸先回家了？” “……” 这货还真是五毒俱全！ 苏语乔听着这句话里的“爸爸”两个字，总觉得是一语多关。既是vv的金主爸爸，又是“钱包”的爸爸，还是…… 她猛地回了头，神色复杂地问：“那天晚上我真叫你爸爸了？” 邵嘉哲嗤了声：“你开车，咱们路上说？” “……” - 不敌邵嘉哲的无耻伎俩，苏语乔又给他当了回司机。 车启动后，苏语乔斜斜睨了他一眼。 邵嘉哲很轻易地捕捉到了她的神色。他轻笑起来：“都多久前的事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 ? ? “……” 苏语乔没说话，打算静等他接下来的表演。 “你想你爸了？”邵嘉哲定定看着苏语乔，“你不舒服时第一个想到的男人是你爸。所以如果要做得比他好，我得努力上千倍还不止。” 苏语乔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你总得给个机会考验考验我？”邵嘉哲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但隐隐又有几分恳切，“这话三年前我就说过了。都这么久了还不让我上场？” “想知道你现在是何种地位？发个信息给我不就知道了？”苏语乔用眼神示意，她的手机就在两人中间的扶手托上。 邵嘉哲愣了愣神，反应过来苏语乔是让他留意她给他改的微信备注名。 他立刻发了个问号过来，眼瞅着她的手机屏上亮起一句话：“红牌选手发来一条新的信息。” “……” 红牌选手？！ 她是认真的？！ 邵嘉哲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他天天积极主动给她发信息，岂不是在她眼皮底下作死地强化了“红牌选手”的身份？还是发一条提醒一次的那种！ 这之后，苏语乔就没听见邵嘉哲说话了。 开出很长一段路后，在看后视镜时，她顺带往旁边扫了一眼，竟发现邵嘉哲一直低着头在捣腾手机里的照片。 似乎是留意到苏语乔的视线，他抬起了头。 “虽然我是红牌选手，但我也是‘钱包’的爸爸。”邵嘉哲忽然得意洋洋起来，而且整个人都无端变得幼稚，“有图有真相。” “……” 苏语乔不想理他。 在等红灯的间隙，她拾起手机，看到“红牌选手”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居然是苏语乔低头给“钱包”修指甲时的样子。 把照片点击放大，能看到画面上人为地添上了两个箭头。一个箭头指着猫咪，文字标注着“钱包”。另一个箭头则指着苏语乔，标注是“钱包妈妈”！ 而“红牌选手”的头像也从原本白底黑字的大写字母s，换成了这只猫咪。头像图片右下角的落款是“shoot by dad”！ “……” 苏语乔的手好像被手机烫到，嫌弃地把手机扔回了扶手托。 “邵嘉哲，你待会既然去医院，要不要顺便看看脑子？”苏语乔也是忍无可忍，“多看了几本言情小说就以为自己很行？” “脑子坏掉的话。”邵嘉哲没正形地坐着，顿了顿后又懒懒地说，“你要怎么负责？” 苏语乔忽然方向盘一转，踩下急刹车，两人的身体都随着惯性往前冲了冲，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苏语乔冷冷道，“离我远一点，你的病就好了。” “就不怕我得了相思病？”邵嘉哲厚颜无耻以手撑头，微眯着眼直勾勾地盯着苏语乔，“万一哪天在工作群发病，那你岂不是真的难逃其咎？” 苏语乔真的无话可说了。 “苏语乔。”邵嘉哲还没住嘴，但语气正经了许多，“你是几岁打的狂犬疫苗？以前被小动物伤过？” “十岁。”苏语乔冷声冷气道，“不止是猫猫狗狗，我还被老鼠、兔子、乌龟和蛇咬过。” 她学着邵嘉哲惯用的说话方式顿了顿：“不过，我也不带怕的，只有别人怕我的份。不想倒霉的话，就离我远点。” 邵嘉哲“噗嗤”地笑了出来：“巧了?，?我这人运气向来不错。我的命格跟你绝配，我也不带怕的。” “……” 苏语乔懊恼无比，觉得就不应该再跟他废话。 “苏语乔。”邵嘉哲的神情刹那间认真起来，“如果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那你教教我，怎么才能真正追到喜欢的女生？” “从现在起，闭嘴。” 邵嘉哲坐直了身体，一脸肃然地目视前方，真的闭上了嘴。 苏语乔这才面无表情地再次把车启动了。 - 到了那家私立医院门口，邵嘉哲先绕到后座上取出了宠物箱，然而，阖上门的一瞬间却听到了引擎的呼啸声。 忍耐多时的苏语乔已果断抛下他，不留情面地扬长而去了。 看着那辆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车，邵嘉哲苦笑起来。 他抬起宠物箱，认真地询问“钱包”：“你说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都这样了我还能忍。”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许真是恋爱脑上头，不仅幼稚而且还神经病。对着这只刚捡到小野猫自言自语，真是脑子坏掉了。 猛然间，他好像看到了某些不堪入目画面。 沮丧的心情转为惊恐，他忍不住低嚎：“别?随地大小便啊！总得给点时间让我学习怎么伺候你？！” 手足无措之时，邵嘉哲深刻领悟到，喜提“钱包”的沉重代价之一，就是从此将沦为铲屎官。 承诺随口说说并不难，难的是说到做到。 承诺之所以被称为“承诺”，也是因为如此。 言情小说只负责造梦，却不能保证能实现。 苏语乔比他清醒多了。 第57章 丧门疑云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落到办公桌上，作为今天全公司第一个到的人，苏语乔闲闲地拆着刚从快递员手上接过的快递箱。 光影交错，阳光在桌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色块。一束阳光打到了今天邵嘉哲寄来的书上，书名是《承诺》。 看着这蓝底白字的封面，苏语乔感觉今天邵嘉哲的“画风”好像变了。 翻看内页，书里依然有不少用荧光笔划出的段落，但之前密密麻麻的批注已不见踪影，只是在段落旁写了几个字：“苏语乔”。 “红牌选手”给她发来的信息也变了“画风”，只有图片没有文字。图片上是猫咪“钱包”和她的猫砂盆。 “还挺有觉悟。”苏语乔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她没有刻意去分辨，那“觉悟?”到底是邵嘉哲对“闭嘴”两个字的觉悟，还是主动担当铲屎官的觉悟。 - 后来的几天，又毒又肉麻的“土味情话”几乎消失不见，虽然一直记得还欠着邵嘉哲一顿酒，但苏语乔的心情舒畅多了。 一周过去，苏秉杰回国了。周日这天下午，徐岚和苏晓智专程去机场接机，苏语乔却计划自己去看场电影，看完正好到点回家吃饭。 她日前搬进了新买的大平层里。大平层所在的“青枫府”坐落在帝京北边被定位为城市副中心的桃源区。 青枫府周边配套设施完善，超市、商场、酒店、医院、学校等应有尽有。苏语乔在小区旁边的“春风里”商场影院订了部国产科幻电影的票，把车开到了商场的地下车库。 春风里商场的地下车库面积颇为可观，直接跟旁边60层的高端商务酒店停车场打通。苏语乔注意到，这天停车场里豪车格外多。 她没细想，悠闲地踱进了那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直梯里。电梯里站着不少西装革履的人，楼层按钮处亮着数字35。 还没等她完全背过身去，左右两边都有人叫住了她。左边的声音来自韩溟，右边的声音来自秦宴。 视线越过隔在他俩中间的助理和保镖，韩溟和秦宴互看了一眼。 秦宴抢先一步问苏语乔：“你也来世纪大酒店开会？”韩溟默默打量了苏语乔极为休闲的穿着后，开口问：“逛商场？” 苏语乔一边跟他们打招呼，一边按下1层的数字键。“去看电影。” 见两人都还想再说什么，苏语乔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闪身出去：“你们先忙，我走了。” 苏语乔小步快跑从地面一层绕进商场，又坐电梯来到了六层影院检票。 她心想，开玩笑，再寒暄电影就要开场了。 - 带着微妙的情绪，她走进了影院。 苏语乔找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了下来。她有种错觉，好像今天是在和真正的邵嘉珩见面。 因为这部《调香劫》是be ice最火的网文作品，现在终于被搬到荧幕上来了。 《调香劫》讲的是神秘外星人入侵地球，人类女调香师挺身而出保卫地球的故事。 “棱”是外星球的统领，他变幻成人类形态来到地球侦查。但棱不识地球语言，只能假扮成聋哑人，而他可以通过气味跟人类沟通。机缘巧合之下，棱与同为聋哑人的女调香师“镜”相遇。镜对处于困境的棱多加照顾，两人也因此互生情愫。 最后棱不得不因为自身使命离开地球。离开前，他给心爱的镜留下了香水iosa，这瓶神奇的香水让女调香师从此恢复了听力和声音。而iosa其实是棱所在外星球的瑰宝。 根据此前的宣传报道，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间一句台词都没有，只有心理活动的画外音。可想而知，演员的对手戏将非常考验演技。 苏语乔入座后，手机振了振。那位给她发了一个星期图片的“红牌选手”发了一句话过来：“这么巧？” 余光发现瞟见同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有人在距自己六个座位远的地方晃动亮起的手机屏，俨然在跟她打招呼。 是邵嘉哲。 她无语，电影院这么多，怎么偏偏在这遇上了？ 很快，两人中间的观众也陆续入座。影厅里的灯灭了，电影开场前大屏幕上播放了一些其他广告。 这时，苏语乔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红牌选手：“电影是邵氏家族信托基金投的，谢谢捧场了，给我们了贡献票房。” 红牌选手：“我知道你是来见阿珩的。我都闭嘴一个星期了，想不想听听他创作这部作品的真实背景？” s：“好。” 苏语乔不冷不热的答复仿佛给了邵嘉哲很大振奋，他的消息源源不断发了过来。 红牌选手：“我把我个人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的，都说出来。” 红牌选手：“女主角镜的原型，是我和阿珩的姑姑邵杉杉。她是个才情过人的女子，钢琴弹得好，也是个专业调香师。姑姑是我和阿珩最早的钢琴启蒙老师，还教了我们许多有关香水的知识。” 红牌选手：“在邵氏家族里，对我和阿珩而言，姑姑是最接近亲生母亲角色的人，可惜十多年前就香消玉殒了。没能和心上人结婚，再加上自己婚姻不顺，姑姑患了很多年抑郁症，最后选择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红牌选手：“她在遗言里说，此生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唯渴求来生再见。我对她的选择不做评价，但我真的很嫉妒那个男人。” 红牌选手：“小说是致敬姑姑，但这部电影是致敬阿珩。别的事如果你还想知道，我以后慢慢说。” 苏语乔看完邵嘉哲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电影也正式开始了。 有了邵嘉哲透露的故事背景，再看这部电影时，苏语乔对邵氏兄弟似乎有了和以前不一样的认知。 be曾说家族里女性很少。通过传闻也可知，兄弟二人各自的生母英年早逝。兄弟俩虽然一个冷漠倨傲，一个温柔内向，但看得出来，他们对姑姑都有着很强的依恋。 没想到邵家的千金竟因为情伤选择了轻生。可以想象，让邵杉杉意难平的那个男人，邵家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苏语乔也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一个男人，邵杉杉那么好，邵家这么财大气粗，都没有办法征服他。 而对于那个人，邵嘉哲的评价居然是“嫉妒”，而不是“痛恨”或者“唾弃”，想想也很令人诧异。 - 电影的配乐和画面很震撼，至于男女演员的演技，苏语乔就觉得一言难尽了。要不是因为有小说的滤镜，她应该难以坚持到最后。 她知道，如果是邵嘉珩来做导演，演员一定会精挑细选，拍出来的效果也不至于如此。 电影播放完毕后，全场观众只剩寥寥数人，大多数都人已提前离场，其中就包括邵嘉哲。 这时苏语乔才发现邵嘉哲在半小时前就给她发了信息。 红牌选手：“这部电影的投资失败了。” 红牌选手：“电影是三年前开拍的，那时的我不懂爱情，也不喜欢看小说和电影。让阿珩失望了，也让你失望了。” 红牌选手：“不过如果阿珩的作品再拍下一部，我有信心能成。因为现在我有你了。” 红牌选手：“别误会，我是说极星集团有了个优秀的外部合作伙伴，我相信gp的能力和眼光。” 红牌选手：“我先去隔壁酒店开会了，陈峰已经催我无数次了。” 苏语乔下意识发了个表情过去。她本来还想问邵嘉哲今天是开会途中偷偷出来看电影，还是原计划看电影顺道开个会，或是因为知道她要来所以专程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答案也没那么重要。 她觉得邵嘉哲在她面前已经恢复正常了。她自始至终都很清楚，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为自己改变，刻意迎合的扮演的，终究是假的。 不知为何，看完电影后，她似乎能感觉到，邵嘉哲对邵嘉珩可能并没有外界所传的什么深仇大恨。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发了一个飙泪捧腹的卡通表情过去。 那也太活泼了……她才不要跟他表现得这么熟！ 此时信息已经无法撤回了。 苏语乔又在原地思索了好一会，要不要再发个信息声明自己刚刚是发错表情了，但又觉得这样做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 摇摆不定时，看到保洁员已来到自己身边打扫，她才离开了位置，索性再不纠结。 她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跟青春期小女生一样神经质？！ 电影散场时也快到了晚饭时间。苏语乔做了个深呼吸，一踩油门，将车往城西的别墅区驶去。 - 父女相见时已时隔两个多月。苏秉杰依然温文尔雅，笑容如春风化雨，吐字是一如既往的轻言细语。 不过此前的那通电话依旧让苏语乔如鲠在喉，这使得她吃饭的时候，频频跟苏秉杰错开视线。 饭后，苏秉杰跟苏语乔说自己在书房等她。 - “乔乔。” 苏秉杰招手让苏语乔在书架前的木制沙发上坐下：“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 “爸爸，短期内我就不考虑了。”苏语乔回答。 苏秉杰语气温和，但出口的话却是一改常态的逼问：“这个短期是多长的期限？” “我不知道。”苏语乔唇线拉直，定了定心神正色道，“爸爸，不如你先说说两家的恩怨，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苏秉杰深邃的眉眼中浮现出狐疑的色彩，他也正色望向苏语乔：“邵嘉哲?那?小子没跟你说过？” “……” 苏语乔没想到苏秉杰会来这么一句，他是在暗示邵嘉哲早就知道她家就是那个丛秘苏家？也在暗示邵嘉哲知晓两家之间的恩怨？ ? 偌大的书房陡然间似有乌云压顶，无形的压力逼得苏语乔喘不过气来。在苏秉杰面前，她丧失了掩饰情绪的能力，一张小脸此时已变得又青又白。 苏秉杰的神色意味不明，他慢慢开口道：“看来他没跟你说啊。两家的恩怨，始于我。” 苏语乔睁大了双眼，她心中隐隐有猜测，但又不敢相信，只能沉默着听他讲述。 “在三十多年以前，丛秘苏家和邵家一直交好。苏家二少爷和邵家小姐的婚约自小被长辈定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就在两人订婚前的一天，苏家二少爷与一位工厂女工一见钟情，少爷单方面提出了解除婚约。” “不久之后，苏家少爷和心爱的女子未婚先孕，苏家自然不允许那样身份的女子入门。直到少爷的第一个孩子出世，邵家小姐终于同意解除婚约，苏家少爷才得以和心上人正式成婚。十三年后的一天，邵家小姐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的家人从遗书里得知，她对邵家少爷始终念念不忘。这也成了两家恩怨的死结。” 苏秉杰的话印证了苏语乔的猜测。苏家二少爷自然是她爸爸，邵家小姐正是邵杉杉。 邵嘉哲的姑姑心心念念之人，正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出生在苏家人眼里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苏家对你妈和你意见一直很大，什么‘衰星转世’的言论，在我看来都是苏家人还有邵家人各自捏造出来的。”苏秉杰的语气变得沉重，“我一直忍气吞声，却没想到环境对你的影响会有那么大。杉杉去世那年又发生了很多事，我才下定决心带你们远走高飞。” - 他有些失魂地搓了搓脸： “你十三岁那年，你奶奶出的车祸、弟弟被拐走的事，还有你大伯一家遭遇的火灾，我至今都认为是邵家所为。丧门根本不是你的责任，跟你无关。” 而这也是第一次，苏秉杰透露了苏家从辉煌走向衰落的转折点： 正是在她出生那一年，因为两家毁了婚，苏家在商业上遭遇了邵家的釜底抽薪，苏老爷子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也因此迁怒于苏语乔。 苏家多年来主营服装业，金豫集团本来是国内最大的运动及休闲服装品牌，还开设了多家工厂。 苏家发迹的关键因素，除了优秀的品牌营销能力和强大的加盟商体系外，极为重要的一点，是金豫集团拥有国内科技含量最高、生产效率最佳的生产线，其衣鞋箱包的工艺令竞争对手望尘莫及。 而邵氏的极星集团是国内实力最强的机械制造厂商，某些核心技术已赶超欧美，后来又通过资本手段与海外机械制造巨头交叉持股。在金豫发展的初期，极星为金豫提供了尖端生产设备，帮助金豫打造出了国内、甚至全球最先进的工厂生产线。 两家联姻本是强强联合。然而苏家悔婚后，极星就再也不参与金豫旗下工厂后续的技术升级改造了，其转头与主营服装代工的欢响集团达成了深度战略合作。 得到极星的技术和资金扶持后，欢响集团的产品实力快速增强，逐渐不再满足于只做其他服装品牌的代工厂，也推出了自有服装品牌，短短数年之后便与金豫集团在市场上平起平坐。现在欢响集团早已大大超越金豫，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行业第一。 苏家除了外忧，还有内患。 苏家这边，大少爷和二少爷内斗不断。而大少爷在主业外的其他领域进行了激进的投资，投资又多以失败告终，更使得苏家产业节节败退。 十三年前苏家大少爷身亡、二少爷脱离家族，苏家老爷子越来越力不从心。 - 悬挂在书房里的古典大吊灯是苏秉杰从荷兰淘到的艺术品。 帆船造型的玻璃灯罩上灯光璀璨，重重光影营造出了乘风破浪的氛围，也昭示着苏秉杰的雄心。 苏家几十年的大风大浪又岂能用寥寥数语一以概之？ 身处大风大浪中的每个苏家人，都无可避免地被家族命运裹挟，又反过来影响着家族命运。 苏语乔十三岁那年苏家所发生的一桩桩事，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苏语乔本在丛秘市的一所老牌私立女子中学读初中。噩运在某天清晨拉开了序幕。 那一天，她来到学校后便被同学指指点点。 被人议论了一整天后，一位跟苏语乔关系较近的同学终于跟她透露，那天?早上一位优秀校友为情自杀了，有流言说逼死那位女士的就是苏家的男人。 晚上，苏语乔气呼呼地回到家，把这事告诉了奶奶。老太太震怒，受不了孙女被人欺负，当场表示第二天要亲自送苏语乔上学，向学校领导反映这件事。 可在去学校的路上，他们乘坐的车辆因刹车失灵导致车祸。结果，车上众人除苏语乔之外无一人生还。这件事之后，苏语乔对坐小轿车有了心理阴影，如无必要都是骑车出行。 老太太去世后，苏语乔因身体受伤和伤心过度休学了两个月。之后苏秉杰为她办理转学手续，转到了公立学校丛秘一中。 本以为跟堂哥就读同一所学校能相互有个照应，没想到却由此开启了她长达十几年的噩梦。 苏迅是大伯苏秉昆的独子，比苏语乔长一岁，也是学校里有名的校霸。 因苏秉杰和苏秉昆平日不对付，苏迅对苏语乔向来也没有好脸色，还经常在学校里带着男同学骚扰苏语乔。 当时苏家还沉浸在失去主母的痛苦之中，苏语乔没有把在学校受堂哥欺负的事告诉家人。可一再忍让却让作恶者更加有恃无恐。 平日掀裙子还不够，有一天在食堂里，苏语乔的校裙直接被堂哥一伙人当场扯掉，引起一片哗然。 遭受巨大羞辱的苏语乔当场暴怒，一顿乱战后把堂哥和其他几个校霸打到骨折，也因此在学校“一战成名”。 因为打架伤人事件，苏语乔被请了家长，是徐岚赶到学校处理了此事。但徐岚和苏迅的母亲汪湄见面后，又在校长办公室大打出手，拖了很长时间双方才暂时休战。 本来每天都由苏语乔放学后到隔壁小学接苏晓智回家。这天苏家司机被派去替为接人时却被老师告知，早有其他苏家司机把苏晓智接走了。 接到司机的消息后，徐岚和苏秉杰意识到苏晓智可能被拐了，他们火速报了案。 没多久，学校附近一家商场报了警，称经热心群众举报，商场男厕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给一个昏迷的小男孩换女装，疑似人口拐卖。保安赶到时，可疑男人仓皇逃走，但掉落了一台手机，而男孩后来被商城工作人员送往了医院。 苏语乔一家在医院见到了?苏晓智。苏晓智醒来时已不记得发生过了什么，记忆还停留在有个男人来接他之前。好在他并无大碍。 苏语乔一家自然要将此事寻根探底，然而那位报案的热心群众早已不见踪迹。据商场保安描述，他穿着丛秘某私立男子高中的校服。 与此同时，可疑男人落下的手机却在交由警方后无故遗失，而商场当天的监控录像也突发故障，能扒出嫌疑犯的关键证据居然都凭空消失了。 苏语乔两姐弟同一天遭受了这些伤害，苏秉杰和徐岚都认为苏迅是罪魁祸首。但苏秉昆及其妻汪湄却强力护儿，并反口指责苏语乔下手不知轻重。 一时间苏家兄弟分家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 苏家老爷子还沉浸在丧妻之痛中，被儿子反目气得病倒。他与老太太向来偏爱二儿子，虽然他不喜苏予乔，但这次还是站在了苏秉杰这边。 苏老爷子对苏秉昆严厉指出，他若不能与兄弟握手言和 ，鉴于其商业决策的屡屡失误，他将被逐出金豫集团管理层。 权衡利弊之后，苏秉昆一家在丛秘市的一家米其林餐厅包了场，邀请苏秉杰一家共进晚餐，意在言归于好。 但赴约的那天傍晚，苏晓智突发高烧抽搐，送急诊后直接进了icu。苏秉杰希望改约，却迟迟没打通大哥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噩耗传来，那家餐厅发生了火灾，所有人员除苏秉杰之妻汪湄外，均葬身火海。这也成为了丛秘市数十年来最大的火灾疑案。 家族成员陆续意外离世，苏老爷子和苏秉杰虽怀疑事故与行事狠厉的邵家脱离不了干系，但一直没找到证据。 苏老爷子最后把气撒在了苏语乔那诡异的命格上，再加上那位御用高人煽风点火，苏秉杰与父亲的矛盾越来越大。 同一时期，因汪湄煽动，那几位校霸的家长指鹿为马，联合抗议要求学校勒令苏语乔退学。苏秉杰便毅然决然带着全家离开了丛秘市，也脱离了苏家。 …… 来到帝京重新开始生活后，虽然他们的小家庭没人会主动提起这些旧事，但苏语乔知道，不提，不代表那些事没发生过。 就这样，这个敏感又多心的女孩，在心底深深困惑又自责着，压抑情绪憋出了内伤，不再奢望任何幸运，直到…… 第58章 升级候补 “乔乔。”苏秉杰的一声轻呼，把将苏语乔从回忆中抽离。 他认为刚刚已经把苏家和邵家的恩怨说得很清楚了，正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她这固执而又善良的女儿。 ? ? 但这一次，出乎意料地，苏语乔沉默了很久，然后淡淡地说：“如果我是苏家主事的，我会一直查下去，当年那几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晚风从纱窗吹进书房，吹起苏秉头顶的碎发，气流贴着他的皮肤钻进身体。明明是带着白日余热的风，此刻却凉得刺骨。 苏秉杰的眼眶有些酸楚，他没想到女儿会如此冷静，而她此时此刻也无法与他共情。 “所以你还是不考虑回苏家，打算继续和邵嘉哲纠缠？”此时，苏秉杰的目光变得深冷，话语中也透出森森寒意。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没和邵嘉哲在一起。”苏语乔眼眶也泛起涩意，神情变得恳切，“爸爸，能不能就事论事？如果我不按照爸爸的提议来做，在和陆菁的较量中，爸爸就一定会落于下风吗？我还能做些什么？” “还能指望你做什么？你都开始对我撒谎了。”苏秉杰在转椅上背过身去，不再看苏予乔。 他那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响起：“看过你们俩对视的眼神，谁还会相信你们没在一起？” ? ? ? “爸爸，你在说什么？”苏语乔此时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有人在你的酒看到了你跟他在一起，照片老爷子看过了，我也看到了。”苏秉杰压低了声音，语气透露着失望。 苏语乔心头抽痛，还有止不住的愤懑。那天遇到陆芸，看来又给人留下了把柄。如今的局面下，在苏家人那里她哪还有解释的余地？可这一次，连苏秉杰都不相信她了。 爸爸，那你知不知道我那天还被人追杀，差点就遭遇不测了？苏语乔很想把这句话吼出来，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苏语乔觉得和苏秉杰没什么好说的了，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飞奔出了家门。 - 苏语乔失魂落魄地来到了break the ice。 “给我调一杯波尔多雷帝斯白兰地。”向小孙交待完，她就头也不回地上二楼去了。 “乔姐心情不好？”小孙扭头就问正在一旁做账的柴媛。 柴媛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喝这么烈的酒，说明郁闷指数已经超标了。” 她敲着电脑键盘的手顿了顿，忽然灵光乍现，这时候是不是应该通知邵嘉哲？ 之所以想起这个人，不仅因为这人在他们酒囤了不少高价酒，更因为那日他制服了张星剑后，还主动提出会帮忙挖出更多张的不轨行径，让那个人渣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柴媛这次打算投桃报李。 - 苏语乔窝在二楼的沙发上发呆，迟迟没等到小孙的酒。她刚想下楼亲自去催，就收到了邵嘉哲发来的信息。 红牌选手：“在酒吗？” 不由得想起那日被偷拍照片的事，一阵郁气涌上心头，她没好气地回复过去。 s：“你管我在不在。” 红牌选手：“你在的话，我就带钱包来。” s：“啧，我不在的话，你不也得带钱包来？” 苏语乔当然知道邵嘉哲说的“钱包”和她说的钱包不是同一个意思。不过她现在心情非常糟糕，邵嘉哲主动撞上她的枪口，也是活该。 邵嘉哲发了一张“钱包”耷拉着嘴的怼脸照过来，轻飘飘地跟了一句：“有人心情不好。” - 周日晚间的客人很多，让小孙调的那杯酒一直没有上，苏语乔索性下了楼，就坐在他旁边盯着他。 可酒还没有开始调，邵嘉哲就推门而入了。 男人穿着棉质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已经解开，袖子随意挽到手臂上。他右手拎着一个白色的宠物箱，披着月色走了进来。 柴媛和小孙都忍不住宠物箱里瞅。 邵嘉哲神色浅淡平声道：“你们都打过狂犬疫苗了吗？这只小母猫还没被驯服，它会挠人。” 柴媛和小孙遗憾地摇了摇头。 苏语乔的视线也落在宠物箱上，她慢吞吞地从台里走了出来，接过邵嘉哲递过来的宠物箱，把“钱包”圈进了臂弯里。 “钱包”乖乖地窝在苏语乔怀里，还抬起琥珀色的眸子看她，“喵喵”地轻声唤了几声，一副乖顺温柔的样子。 小孙被“钱包”的模样萌到，嘟囔着也想抱：“它真的没有被驯服吗？我看跟乔姐很熟的样子，看着像干妈。” “不是干妈。”邵嘉哲快速地接了话。 苏语乔斜眼睨他，却见邵嘉哲正罕见地勾着嘴角，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她。 她很快挪开了视线，抢先在他开口前补充说明：“我也是小钱包的救命恩人。” “哦~”柴媛恍然大悟，“救命恩人如再生父母，那你是钱包她亲妈，邵总是钱包她亲爸呗。” “……” 苏语乔无奈，行，和这些人说了也白说。 邵嘉哲对小孙说：“我买的那些酒可以开封了。”随即他又询问苏语乔：“今晚喝什么？给推荐推荐？” 苏语乔知道邵嘉哲买了哪些酒，就真的给他推荐起来。却没想到邵嘉哲蹙着眉诸多挑剔，最后排除掉了所有烈酒，只剩下葡萄酒。 她冷着脸看着邵嘉哲拿到手里的酒瓶，早已把“又被你耍了”的愤怒挂在了脸上：“你自己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那还让我推荐什么？” 邵嘉哲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猝不及防地将头凑到了苏语乔耳边。 他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舒服就别喝烈酒了，你爸会担心的。” 说话时，两人的气息瞬间在空气里交缠。 话音落尽，温热的呼吸仿佛还残留于耳畔。苏语乔只感觉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烫。 明明他说的不再是直白的土味情话，却似乎更能撩动她的心扉。 邵嘉哲好像是个擅长一语多关的高手，明面上的意思和实际的意思往往糅杂在一起。可以用直白的解释去理解，却又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因此才更令人抓狂。但也让人忍不住心头发痒。 他那句话里的“不舒服”，是指苏语乔心情不好的“不舒服”，还是指身体上的“不舒服”？她现在正处在生理期中，离上一次团建刚好过去了一个月。 可是，邵嘉哲这样的直男该不会专门去记这种事？想到这，苏语乔已止不住脸红心跳。 他那句“你爸会担心的”就更加微妙了。爸爸自然是指苏秉杰，然而他没有说是自己担心，而是借苏秉杰去劝慰苏语乔。 他知晓苏秉杰在她心中无法取代的地位，他明明想自己劝却没有直接劝。这样的表达让苏予乔不禁想起了他曾说过的：“我真的很嫉妒那个男人”。 苏语乔抬起眼眸，卷翘的睫毛扇了扇。 她对已经站直的邵嘉哲说：“我有话问你。上二楼。” - 两个人一只猫一起上了楼，苏语乔带邵嘉哲去的是二楼的露台。 从露台上可以看到街心广场的小商贩和人群，远处是暗流涌动的屿东江。 吹着夜风，跟男人并肩分坐在藤椅上，苏语乔晃了晃盛着红葡萄酒的高脚杯，开门见山道：“你今天说，别的事如果我还想知道，以后会慢慢说。但我今天就想知道，不如我问你答。” 邵嘉哲也给自己斟上一杯，颔首：“好。你问。” 苏语乔目不转睛地看着杯中如血色般浓艳的液体，开口问他：“苏家和邵家的恩怨，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了解的，你知道多少？” 此时“钱包”正趴在邵嘉哲的腿上打盹。他举起郁金香形状的酒杯与她隔空相敬，呷了一大口，随即便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我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此时邵嘉哲的上身不似平日那般笔挺，而是懒懒地倚在了藤椅的靠背上。 “在极星给vv三期基金正式打款前，我在合伙人的详细资料里，看到了你爸爸的名字。看到那名字，我想起了那个让我姑姑意难平的男人，才派人去打听核实。” 邵嘉哲的眸光变得有些缥缈，似乎渐渐陷入回忆之中：“自二十多年前邵家断绝与苏家的商务往来，又扶持起宋家之后，苏家早就已经逐年衰落。其实在我的印象中，苏家只是当地一个没落的商贾大户，我从未留心关注。不好奇、也不理解那位让姑姑念念不忘的苏家少爷到底有什么好的。” 苏语乔无语。虽说从自己出生时苏家产业就开始走下坡路，抛开所谓的家族荣誉感不谈，至少自己从小也能从旁人眼中了解到苏家是什么样的家族。 然而，这个男人居然能理所当然地用“没落的商贾大户”来形容苏家。 奇怪的是，这样的表述若是由邵嘉哲亲口说出来，却又不觉得他是信口雌黄。 是啊，这世界早就今非昔比了。 “我第一次关注苏家，是在姑姑离世之后，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你爸一面。后来听说他带着自己小家庭脱离苏家了，我也就没再关注。”邵嘉哲说，“而你们家族的事，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我一直在考虑该怎么跟你说更合适。” “你说。”苏语乔又呷了口酒。 “这也许是你对爸有用的信息。”邵嘉哲目光变得幽深，语气意味不明，“陆菁私下跟我提出，想把金豫的股份卖给极星。” 苏语乔眼睛霎时间睁大。 陆菁不可能不知道苏家和邵家的恩怨，而且近段时间以来，陆菁和陆韬在老爷子面前，总拿苏语乔和邵嘉哲的关系说事。本以为陆菁对金豫的股权势在必得，谁能想到她却急着要套现？ 邵嘉哲给了她几分钟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陈述。 金豫是上市公司，流通股占比大，多年来又通过股票增发寻求融资，苏家人实控股份已不到40。陆菁联合苏秉昆的遗孀汪湄，想把她们手上的股份卖给极星集团。她们还承诺，可以说服几个外部大股东转让手上股份。 而极星方面，若在二级市场上通过大量购入金豫的流通股成为大股东，再拿到其他大股东的股份，自然可以轻而易举获得金豫集团的控股权。 “我对金豫的股份不感兴趣。”邵嘉哲顿了顿，“但是我对汪湄这个人有印象，于是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些许多年前你们家族里发生的事。” “汪湄？”苏语乔惊诧。 汪湄是苏秉昆的遗孀、她的大伯母。在她印象中，这个女人虽然是个聒噪刻薄之人，但在大伯和堂哥离世后，她拿到了一些金豫的股份，之后几乎不参与公司经营，也没听说和苏老爷子或陆菁有过多接触。 “你三年前突然遭遇的那场网暴，我曾查过幕后黑手。策划此事和煽风点火的，是一家由汪湄作为实控人的文化传播公司。”邵嘉哲说，“可是同年，她办理了移民又将公司注销，所以我一直没什么头绪。直到最近我确认了这人和苏家的关系之后，才把一些线索串联了起来。” 邵嘉哲最近查出，汪湄之所以移民，跟丛秘市警界曾经的一把手被上头调查的事有关。汪湄与被调查的那位，存在多年的情人关系。 未被公开的调查结果显示，那位前警界一把手，曾炮制了十多年前当地骇人听闻的米其林餐厅失火案。 苏语乔听罢，很快就将奶奶的车祸事故以及弟弟被拐事件中的疑点，与这个线索结合了起来。 奶奶车祸发生之后，只查出是刹车失灵导致的事故，却一直没有查出为何刹车会失灵，以及是否有人动了手脚。 苏晓智被拐后嫌疑人逃走时遗落了一台手机，但这重要证据却在交给警方后不翼而飞。 怎么看，当时之所以没有得出调查结果，很重要原因是警方的不作为。 若这些事都是汪湄所为，逻辑上可以解释得通：之所以对老太太下手，是让兄弟俩获得更多股份继承。对苏语乔和苏晓智下手，是为了分散苏秉杰的精力，帮助苏秉昆在分家中占据优势。对其丈夫和儿子下手，则可作为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分得股份。 苏老爷子和苏秉杰不会不想继续探查真相，然而因为汪湄“有人”，追查自然不易。 再加上汪湄近年来私底下已和陆菁联手，陆菁自然有办法打消老爷子追查的念头。 这也证实了苏语乔此前对网暴事件的判断，确实是熟悉苏语乔情况的苏家人挑起的。然而，她一直以为策划网暴的人是苏老爷子。 如果汪湄彼时和苏老爷子是一条心，策划这个事件就是为了以此为契机，催促苏秉杰回归家族。然而，如果汪湄和苏老爷子不是一条心，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加深苏语乔作为“丧门星”的印象，阻止苏秉杰回归家族。 而当时苏老爷子派出了陆韬来做苏秉杰的工作，说明那时陆菁和汪湄还没有联手勾结。后来两人之所以联手，多半也是出于对苏秉杰的仇视和对苏家财产的觊觎。 - 夜已深，街心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去，小商贩也开始收摊，只有路灯和沿路酒的霓虹灯坚挺地亮着。酒劲上头，苏语乔脑仁开始胀疼。 她撑着沉重的脑袋继续追问：“可是，你查出的这些也并不能证明当年事故的真凶不是邵家。” 邵嘉哲又嘬了一口酒，微微用力咽下。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许久才继续开口：“邵家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姑姑在遗言里交待过，希望和苏家恩怨两清，邵家不再打击报复。” “她的遗书里说，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如果邵家对苏家做出赶尽杀绝的事，她将死不瞑目，永世不得超生，恳请邵家各位给她一个承诺。”邵嘉哲分了好几次，才把这几句遗书里的话说完，喉结上下滚动，似隐忍着莫大的痛苦。 苏语乔难以想象，邵杉杉对苏秉杰的用情竟是如此之深。 “我们家族的女人，似乎都是痴心之人。”邵嘉哲这一次举起了杯子，打算一口气将那杯酒饮下，“我的母亲，还有阿珩的母亲也是这样。” “不能喝就少喝。”苏语乔制止了他，手覆在了他执着杯子的那只手上。 邵嘉哲的目光在苏语乔脸上定格。 苏语乔虽然有些微醺，却瞬间被他眼中骤然升起的温度灼到，迅速将手抽离了。 “不想说就别说。”她又补了一句，眼神不太自在地转到了别处。 然而即便如此，苏语乔依然能感受到男人带着温度的视线。 那目光仿佛被上了胶水，有种黏糊糊的感觉。她很努力才按捺住了用手去遮脸的冲动。 邵嘉哲喉中发出极轻的笑声，笑声很快就消散在晚风中。 “苏语乔。”邵嘉哲似乎在压抑声音中的笑意，“你这里的红牌选手，都有这样的待遇吗？” “什么？”苏语乔瞪回他。 “我会继续追查苏家以前发生的离奇事故，还有保证不会去抢金豫的股份。另外，关于阿珩的事，你想问就随时开口，我不瞒你。”邵嘉哲欺身凑到苏语乔跟前，脸也搁在了苏语乔视线下方。 他抬起眼，以仰视的姿势注视着她。 “苏语乔，红牌选手的身份能不能稍微换一换？”邵嘉哲语气郑重，眼神闪亮。 苏语乔下意识与他对视起来。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耳根竟红了一片。她没有做声，他的目光却多了几分不安。 苏语乔眨了眨眼，顺势垂眸拿起了手机改了备注，又把手机放下。 邵嘉哲一怔，旋即扬起了嘴角。他给苏语乔发了条信息过去，余光瞅到了她亮起的手机屏幕。 “候补选手给你发来一条新信息。” 怎么还只是候补选手？！ 邵嘉哲大失所望地暗暗叹气。但今晚撞破了苏语乔温柔的一面，又让他重拾了斗志。 罢了，现在好歹有上场机会了。 修长的手指再次覆上了高脚杯的杯茎，他举杯一饮而尽。“庆祝我今天恢复了参赛资格。喏，要不要看看我给你发的信息？” 怎么都觉得邵嘉哲这时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苏语乔拿起了手机。 候补选手发来一条新信息：“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苏语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厮才消停了一个星期，好像又开始发病了！ - 夜幕沉沉，“钱包”也已沉沉睡去，邵嘉哲轻手轻脚地把它抱进宠物箱。 “我送你回去？你今晚喝了不少。”邵嘉哲试探地询问苏语乔。 他心想，“不少”只是委婉的说法罢了，她今晚可是凭一己之力就干掉了三瓶他囤在这的最贵的红酒。 苏语乔摆摆手：“不用，我找了代驾。” 邵嘉哲“啧”了声：“拒绝得这么干脆。该不会是为了防我打听你住在哪？” 苏语乔眼神有些迷离，但认真地点着头：“你现在还只是候补而已。” 代驾很快就到了，邵嘉哲把她送上车后探下身来交待：“你回到了给我发个信息。明天见。”然后他又转向代驾司机：“哥们，你电话多少，我存一个。” 代驾司机对苏语乔开玩笑说：“你男朋友很紧张你啊。” 苏语乔此时困意难掩，已是昏昏欲睡。她没有回答司机的话，强打精神看了眼邵嘉哲，伸手去揿车窗开关。 在车窗升完全上去前，邵嘉哲轻快地说了句：“不否认就是默认。”说罢，低低的笑声飘散而来，最后被合紧的车窗阻隔。 第59章 得寸进尺 苏语乔在车上半睡半醒地歪坐着，到了地库后，司机把她叫醒。 “客人，到目的地了。你赶紧给男朋友回个信息，他已经给我打三个电话了。”司机笑着说。 苏语乔迷迷糊糊应了声，晃悠悠地回到了家，给邵嘉哲回了个信息：“到了，刚在车上睡着了。”在这之前他已经发了五条信息过来询问她是否到家。 候补选手：“真不让人省心，看来得天天在身边才放心。” 不过邵嘉哲发来这条信息时，苏语乔已经摸索着去洗漱了，和往常绝大多数时间一样，没有回复。 - 第二天，苏语乔和极星集团派出的交流团在欢响集团的园区见了面。 模糊文化的并购案在上周已正式交割完成，模糊文化的400号员工全都搬到了欢响集团的办公大楼里办公。 应邵嘉哲之前的提议，极星集团的管理层们前来考察模糊文化在品牌文化建设、营销方式和员工激励体系等方面创新举措，探讨其创办四年便实现20亿元确认收入及超高人效背后的认知。 过去几年，苏语乔通过招聘和内部培养的方式，构建了一个颇有战斗力的管理团队，她担任ceo并主管战略、财务和内控，其他四位vp（副总裁）分管产品、营销、商务、人资及服务。 在并购交易完成后，苏语乔退出了管理层岗位，身份转变为外部战略顾问，欢响集团董事长宋锦兼任模糊文化ceo，全面围绕模糊文化的新业态对集团原有服装业务进行升级，以实现战略转型。 因为现在已是宋锦的场子，苏语乔知道作为创始人和前ceo不宜喧宾夺主，所以交流时间里，主要由公司vp分享过去几年实操的经验教训，宋锦则就公司未来发展方向发表看法。 苏语乔隐于众人之后，就好像是目送女儿出嫁的家长，为孩子能找到位好婆家而感到欣慰，动容地看着孩子离开。而她自己投身于投资事业，在自己更感兴趣和更擅长的领域里越做越深。 令邵嘉哲意外的是，模糊文化的营销vp居然是几年未见的肖霖，他现在依然活跃在时尚圈。 在几位高管中，肖霖无疑是形象气质最出众的，性格也是最外向热情的，而且看上去他跟苏语乔的关系更为熟稔。 交流分享会结束后，一行人在欢响集团里实地参观，肖霖和苏语乔走在参访的一行人的最后面。他们乔窃窃私语，好几次，苏语乔都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捂嘴笑。 邵嘉哲刻意放慢了脚步，最后颇有技巧地跟那两人并肩走在了一起。 肖霖一早就注意到了邵嘉哲，几年前曾给他带过一波流量的“口罩男神”，化成灰他都认得。 邵嘉哲和肖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肖霖先开了口：“好久不见。” 邵嘉哲扬了扬下巴，冷傲地“嗯”了一声。 虽然知道邵嘉哲就是科技巨头极星集团的老板，但想起几年前他们通的那次电话，肖霖还是有些气不顺，感觉当时的自己在对方面前就是被碾压和羞辱的那个。 当然，正因为网暴发生后他和苏语乔的合作，才有了后来加盟模糊文化、共同把小生意做大的机会。 苏语乔也看出来了，邵嘉哲很明显是在给肖霖脸色看。她不禁回想起这两个男人几年前围绕她发生的那几次交集。 仔细想想，现在除了她自己，恐怕就只有苏晓智和徐岚还被蒙在鼓里，天真地以为当年的邻居“邵嘉珩”和眼前这位邵嘉哲只是“长得一样”的两个人。 肖霖哼笑着将一只手搭上了苏语乔的肩：“乔乔这周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但说话的时候，他瞟了邵嘉哲一眼。 邵嘉哲看到肖霖做出这越界的动作，而苏语乔却全然没有抗拒，心里那口闷气简直立刻要爆炸。 怎么，原来陆韬、韩溟、宋辞、秦宴这些人，进度居然都没有肖霖快？！这人这几年是借工作之名近水楼台抢占了先机？！ 邵嘉哲脑中的警报拉响，而肖霖瞥着他的眼神里不仅有挑衅，居然还有讥讽！ 肖霖见邵嘉哲在苏语乔面前怒而不语，自感这次已占了上风。眼瞅着其他人已经走远，他玩味地看了苏语乔一眼，又面朝邵嘉哲，以打趣地口吻说道：“邵总，几年前我误会了，以为你是乔乔男朋友。哎呀，后来我知道你们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失礼失礼，抱歉了。” 然后肖霖又自顾自笑了起来：“要能成早就成了，这都多少年了。” “哦？”邵嘉哲冷沉的脸上也浮起了诡异的笑意，“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能成？” 肖霖攀着苏语乔的肩，他笑得弯下了腰，歪歪地站着没了正形：“可惜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然以我和乔乔的熟悉程度看，胜算怎么看都比你大。” “……” 邵嘉哲冷冷地睥睨着肖霖，心里乍然跳出“无耻”两个大字。这人难道不知道“胜之不武”是个贬义词吗？居然会为此沾沾自喜？！ 虽然这次是被人实打实地羞辱了一番，但肖霖的话却给了邵嘉哲当头棒喝。 按照他和苏语乔现在这样的进度，熟悉度增速比龟速还慢，那他这候补选手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转正上场？ 机会从来都不会说来就来。自己怎么能守株待兔等着被唤上场呢？ “谢谢了。”邵嘉哲猝不及防地抛出了这句话，目光意味不明地晲了肖霖一眼，又玩味地看向苏语乔，嘴角扬了扬，“多谢今天的分享。” 说完，就先行往宋锦身边去了。 他这阴晴不变的脸色，让苏语乔和肖霖都莫名其妙。 但随即，肖霖忽的仰天长叹：“你看到他的笑了吗？天啊，他是男狐狸精转世吗？我想把他掰弯！” “……” “乔乔，你确定对他不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就下手了。”肖霖热切地追问道。 “……” 苏语乔没有回答，直接当没听见。肖霖问题的她不知如何回答，以前就知道邵嘉哲骨子里有“恐女”倾向，万一他真的被掰弯…… 想到这，她莫名烦躁起来。 - 近段时间以来，需要调研的投资项目已堆积如山，加上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该如何约苏秉杰再谈一谈，精神压力一大，就开始上火。 先是嘴里长了泡，然后又是咽喉肿痛，这天晚上大半夜，苏语乔的右耳刺疼得她难以入睡。 三天后还要和宋辞一起上直播间，因此苏语乔考虑明天一大早就去医院看看。 时针指向三点，已是凌晨。 邵嘉哲刚打完一个跨洋电话，习惯性地看了眼“孤胆英雄”的后台，发现苏语乔的账号不仅登陆了，而且还在快速通关。 心里涌起莫名的悸动，忍不住雀跃起来，他想立刻就跟苏语乔确认，但又不知这半夜三更的在玩游戏的是不是她。 考虑再三，他在vv和极星的工作群里发了个信息：“现在有件紧急的事，哪位合伙人有空帮下忙？” 只见群里有人回复了个冒泡的表情包。那人真的是苏语乔。 邵嘉哲快速回复道：“谢谢了，私聊。就先不打扰各位休息。” 他刚切换到和苏语乔的聊天界面，她的信息更早一步发了过来。 s：“什么紧急的事。” 候补选手：“已经解决了。” s：“？？？” 候补选手：“想确认某人是不是还没睡。” s：“……” 候补选手：“你怎么还没睡？我是刚开完跨洋会议。你呢？工作多到做不完？” s：“没事，你休息。” 候补选手：“女生说没事就是有事。” s?：“……” 苏语乔发完这个表示无语的省略号后，邵嘉哲那边没了动静。 她嘟囔着：“真是个怪人。” 她放下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企图逼迫自己入睡，却再次收到了信息。 候补选手：“开门。” 苏语乔：“？” 候补选手：“我就在你家门口。” 哈？不会？ 苏语乔的心在刹那间“怦怦”加了速。 鬼使神差地，她翻身下床，真走到了大门口。在猫眼里，也真看到了邵嘉哲。 “苏语乔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真的没事？”在变形的猫眼镜头里，邵嘉哲焦急的神色被聚焦，然后被放大。 如雷声般轰鸣的心跳声铺天盖地而来，再也听不到其他。 苏语乔讷讷道：“你真的来了啊？” 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比如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以及他为什么说来就来了。 “开门，我要确认你没事。”邵嘉哲刻意压抑着声音里的急切，但气息隐隐不稳。 - “咔哒。”苏语乔家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苏语乔愣愣地站在邵嘉哲面前。她一手掌着门，浅栗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从肩上滑落。 苏语乔穿着黑色的吊带低胸丝绸连衣裙，胸前是一个蓬松的黑色蝴蝶结，贴身的裙摆堪堪只覆盖到大腿根上。大面积的雪白肌肤露了出来，玲珑的曲线和笔直的大长腿也展露无遗。 “……” 邵嘉哲瞬间觉得呼吸困难，喉结上下滚动，不自然地侧过脸去，视线不敢再往正前方看。 苏语乔依然是愣的，她脑子有些短路。邵嘉哲现在就站在她门口，他要干嘛？她开了门然后呢？ ? ? 静谧的夜里，能清晰听到两人的呼吸，深深浅浅，似乎在空气里相互交融。 强忍着失速的心跳，邵嘉哲开了口：“你半夜不睡觉是怎么了？” “哦，我上火了耳朵疼，没什么大事，明早去医院看看就好。”苏语乔乖乖回答完，神志忽然有些清醒了，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裙。 她有些惊慌地将门掩上，以门遮挡身体勉强露出个头来，有点尴尬地小声说：“那晚安？” 邵嘉哲清了清嗓子，终于红着耳根看了过来：“耳朵疼到睡不着，应该是中耳炎，你后半夜大概率也睡不好。速战速决看急诊去。”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说：“我送你去医院。就在这等你换好衣服。”然后他自觉地把门拉上扣紧了。 - 要不是因为隔在中间的这扇门适时关上，此刻胶着的尴尬将无处遁形。 虽然渐渐回过神来，但苏语乔依然搞不懂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只是听话地换了套休闲的外出服，拎了个托特包便往门外走。 邵嘉哲懊恼地扶额，时隔多年，他又忘了不要大半夜去女生家的教训。今晚他没多想就急匆匆地来了，现在站在这里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很失礼。 简直无地自容。 心脏在胸膛里不受控地躁动着。他还想表现得像个人，可谁知他居然差点抵挡不住做禽兽的诱惑。如果能做禽兽，谁还愿意做人啊！ - 邵嘉哲开车带苏语乔来到附近的医院。 挂完号刚要移步诊室，却见一台担架车被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急急忙忙地推着，因方向失控，直接朝这边撞了过来。 邵嘉哲眼疾手快地搂上了苏语乔的腰，机警地避到一边。 低头时，对上了她因睡眠不足而有些发红的眼睛。 这时的苏语乔活活像一只易碎的瓷兔子，呆呆萌萌的样子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腰肢纤细，而且比想象中还要柔软，邵嘉哲竟想无赖地一直不放手了。直到苏语乔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染上红晕，他才松开了手。 “现在去耳鼻喉急诊室。”邵嘉哲瞅了她一眼，见苏语乔还是呆呆愣愣的样子，便将心一横，捉起她的手腕拖着她去了诊室。 直到离诊室门口还有两米远的地方时，苏语乔才问出了她心中最大的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到我家门口了？” 邵嘉哲没有松开她的手，边走边说：“先看病，待会再告诉你。” - 医生给苏予乔做了检查，果然是上火导致的中耳炎。 领完滴耳液和清热解毒的口服药，两人默默返回停车场。 凌晨四点的地面停车场里车辆寥寥，周遭风声呼呼，把苏语乔的长发托起。浓密的发丝在风中飘散，夜色中的薄雾也渐渐消融，她在邵嘉哲身后顿住了脚步。 “谢谢你大半夜带陪我跑急诊。”她的语气有些不自在，“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赶到了吗？” 邵嘉哲转过身，神情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他放低了音量：“不用谢我，我突然跑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大半夜的，你不要轻易给男人开门。” ? ? 苏语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下意识微微歪了歪头，还在等他回答她那个问题的答案。 邵嘉哲似乎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睫毛微微颤动。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苏语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两天前，我们成为邻居了。” 苏语乔脸上挂着大写的问号。 邵嘉哲继续补充：“我搬到你家楼下了，同一个单元。” 苏语乔脸上的问号变成了感叹号。 “我抄了阿珩的办法。”看到苏语乔神色的复杂，邵嘉哲开始自乱阵脚，“我这样做你是不是很生气？你就当没我这个邻居，我绝不会骚扰你……” 苏语乔沉默片刻，冷声道：“那你说到做到。” 其实她第一反应所考虑的并不是邵嘉哲提及的“骚扰”问题，而是自己跟邵嘉哲住在楼上楼下，在苏秉杰和苏老爷子那边，她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语乔无奈，又觉得可笑。 她冷不丁地问：“做了我的邻居，?你们邵家人没意见？” 邵嘉哲没想到苏语乔的回答是这样，他刚才甚至做好了苏语乔万一扭头跑走的预案。 他眸色微敛：“我说过，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打算改变。区区家族间的龃龉，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苏语乔怔了怔，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没到五点，现在回去还能补一个短觉。” 邵嘉哲忽然感到欢欣鼓舞，苏语乔显然是愿意跟他一同回家的。 他伸出手，眉眼含笑：“那我能牵你吗？为病人保驾护航。” 苏语乔嗤了一声，快步绕过他往车位走去，讪讪道：“你别得寸进尺。” 邵嘉哲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 第60章 难得咱仨又聚到一起 苏语乔补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起身洗漱。 在洗手间的落地镜前，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性感睡衣，脑中飞快闪现出昨晚穿着这身和邵嘉哲四目相对时的情景。 霎时间只觉天灵盖发麻，有一种没脸见人的悲怆。 这睡裙不是她买的，是何佳前段时间为了安慰情场失意的苏语乔，特地给她买的。寓意是希望苏语乔未来能突破自我，大胆寻找新的感情。 她昨晚纯粹是因为最近脏衣服又堆积如山没来得及洗，无意间找出来就穿上了，反正她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但苏语乔记得清清楚楚，邵嘉哲后来告诉他，他现在就住在她家楼下。 此时她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和那家伙往后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她的脸该往哪里搁啊？！ 她脱下身上的睡裙时，眼前还浮现出了刚做完不久的梦，竟稍稍失了神。 邵嘉哲的那张脸还真是360度无死角，怪不得肖霖说他是男狐狸精转世。这人该不会除了在她梦里出现外，还在别人梦里实施勾引？ “勾引”两个字蹦出后，苏语乔只觉得后背一阵发热，心里竟有些难耐的痒。 这次她不会又被邵嘉哲那货勾引了？！ 她烦躁着，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没穿，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落地镜前。镜中人身肢修长白皙，但脸上和脖子上已经红了一片。 手忙脚乱地抓起衣服准备套上，却不料手机振了振。屏幕上显示：“候补选手发来一条新的信息。” 她惊慌地赶紧把衣服穿好，紧急做了个深呼吸，但手依然有些颤抖。 干嘛这时候发照片过来？！就好像自己被那个家伙看了遍似的。苏语乔忍不住捂住了脸。 然后又看到邵嘉哲发了第二条和第三条消息过来。她拾起手机。 第一条信息是：“起床了吗？” 紧接着，第二条是“钱包”还在呼呼大睡的照片。 第三条是：“我今早出差去了，有件事能不能拜托你。” 她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收到第四条信息，于是回了过去。 s：“什么事？” 这次回过来的信息是语音条，苏语乔点开语音外放。 “我出差了，回来时间还不确定。已经找了人照料钱包。不过钱包现在有个习惯，晚上大概10点的时候要人抱抱才能安稳入睡，不然一晚上都很闹腾。你能不能帮我抱抱她？我把密码锁的密码告诉你。” 苏语乔思考片刻，也发了个语音过去：“这是要我还你陪我去医院的人情？” 对面又发了语音过来：“那个人情你不用还。我是想让我自己欠你人情，以后加倍还你。” 随后邵嘉哲的信息又切换成文字。 候补选手：“这次你就当是还我人情，你也好几天没见钱包了？你想她吗？反正她想你了。” s：“你怎么知道她想我了。” 候补选手：“她跟我心意相通。” 苏语乔撇撇嘴，就看到邵嘉哲把密码锁的密码发了过来。 “你还真以为没拒绝就是答应啊。”苏语乔嗤了声。 有一个短短的语音条再次出现。 点开之后，听见男人清越干净的声音传来，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谢了”。话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 晚上9点45分的时候，苏语乔设的闹钟响了起来。她在楼下2001室的门锁里输入了密码。 “咔哒”一声，门开了。 打开玄关边的灯开关，本来黑漆漆一片的屋内灯火通明。 这个小区的大平层，主打精装修可拎包入住，邵嘉哲住的这套房和苏语乔的房装修一模一样。乳白墙面、柔光灰地板、黑白搭配的定制柜子，外加棕色的皮质沙发和同色系的窗帘，风格大气简约。 邵嘉哲家里非常整洁，餐桌、茶几、岛台、电视柜上，几乎没有摆放任何东西，和苏语乔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大厅里有一个浅灰色的蘑菇状猫窝。 然而，“钱包”此时并没在猫窝里待着。 “钱包，你在哪里？”苏语乔唤了好几声，屋里却悄无声息。 看起来，“钱包”喜欢玩躲猫猫，她还得一个一个房间地找。 这套300多平的大平层，有四个卧室，其中两个自带卫生间，还有一个客厅、一个餐厅，外加公用卫生间和厨房。 “钱包”不在客厅和餐厅，也不在厨房和公用洗手间里。苏语乔转头走向其他几个房间，自带洗手间的两个大卧室都铺上了床单，一间是金色的床单，一间是深蓝色的床单。 其中铺着深蓝色床单的是主卧，床头柜里摆着一本有关世界经济史的书，还有一个笔筒。另一个大卧室好像没住人，床单上几乎没有褶皱。 也没有在这两个卧室里找到“钱包”，于是她又去了另外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是书房。 一间书房靠窗的位置有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摆着两个电脑显示器。三面墙的书架上搁着各类硬核科技、经济、历史等方面的大部头。 另一间书房里没有书桌，窗边有一个懒人沙发和一个矮矮的几案。三面墙的书架上则摆满各种小说和心理学书籍。 - 苏语乔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圆形几案下的“钱包”。 “钱包”的肚子又比之前大了一些，它乖巧地舔着身上的毛。月光洒落在那雪白的毛发上，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苏语乔打开了窗边的落地灯，在“钱包”跟前伸出了手，“钱包”顺势爬进她的怀里。 余光扫过几案桌面，看到一本名为《情缘》的书，书里还夹着一支荧光笔和一支水性笔。 就着夹了笔的书页打开，看到一段话被荧光笔划了出来：“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但也塑造了后来的你。这是一场由你亲手把自己交到对方手里的赌博，如果你不敢赌，那就不曾拥有真正的爱情。” 段末，有几个熟悉的小字，是用水性笔工整书写的“?苏语乔?”。 苏予乔默默把书放回原位，对还睁着眼的“钱包”说：“钱包，你爸爸平时抱着你的时候都在做什么？是在看书吗？会不会跟你说话？” “钱包”没有回答，只是温顺地窝着。苏予乔在懒人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手机忽然传来视频通话的铃声。 这是来自候补选手的视频通话。 苏语乔没有很意外，随手接通：“我在你家里了。给你看看钱包。”于是她将镜头切换到能看到“钱包”的画面。 手机那一端的邵嘉哲应该是刚洗完澡。他穿着件黑色t恤，因衣领很宽松，一侧冷白的锁骨不经意露了出来。 他用一手揉搓着披在发顶的白色毛巾，湿湿的头发往后搭着，能看到光洁的额头和额头下方的精致五官。 他非常直男把脸地怼在了镜头前，微微垂眸，神色认真。他说：“钱包，你妈妈专程来抱你了，今晚要乖乖睡觉。” 然后他又抬起头对苏语乔说：“这是把钱包带回来以后，我第一次出差，有点不放心。麻烦你了。” 苏语乔郑重提醒他：“你别乱给人起外号。” 邵嘉哲在屏幕那边扬了扬嘴角。 “你晚上不放心的话，这几天晚上我都把它带到我家去。白天再送回你家。”苏语乔一边捋着“钱包”身上的毛一边说。 邵嘉哲的眼中似乎有微光闪动：“那样是最好不过，我有点担心她半夜早产。” “……”苏语乔一噎，艰难道，“如果早产那该怎么办？” “我没实操经验。”邵嘉哲有点难为情地捋着下巴说，“这间书房的书架上有猫咪孕产手册。你有时间也可以看看，以防万一。” “哦。”苏语乔站起来，真的在书架上找到了猫咪孕产手册。 “钱包和手册我先带回家了。”苏语乔不想再聊，其实她是觉得这视频通话的气氛过于暧昧了。 “糟糕。”邵嘉哲低低惊呼起来。 “嗯？”刚想挂断电话的苏语乔看向他。 “你进了我的书房，是不是看到我要给你寄什么书了？”邵嘉哲扶额，“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保留惊喜感。” “我什么都没看到！挂了！”苏语乔羞恼着忿忿挂断了电话。 却没想到邵嘉哲好像话还没说完似的，又补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候补选手：“刚才视频通话只看到了钱包，没看到你，挂得也太快了？” 苏语乔没回复。 又见候补选手闷闷地发了句话过来：“ok。我会守诺，绝不骚扰你。” - 后来的两天晚上，苏语乔都把“钱包”接到了家里。“钱包”很乖，晚上被抱得舒服了，她就自己走到岛台底下睡着了。 而邵嘉哲也没有再打视频电话过来，只是给“钱包”发了安抚的语音，苏语乔收到就放出来给“钱包”听。 本来语音内容都很正常，直到最后一条。 候补选手：“钱包，我真羡慕你，你什么都不用做，顶多撒撒娇，你妈妈就对你这么好。” 苏语乔果断回了条语音过去：“你最好适可而止。” 候补选手：“你明晚下播后有空吗？” s：“没空。” 候补选手：“行，那我就不着急回去了。” “……” - 三年前苏语乔开始着手培养新的主播，又打造出了一系列新的新媒体账号矩阵。 除了“拔丝蘑菇”以外，模糊文化又孵化出了数个头部账号，模糊姐的ip也成为了一个公司旗下早期ip。苏语乔逐渐淡出台前，把精力花在内部管理和商业事务上。 这天晚上，模糊姐现身拔丝蘑菇直播间，引来了一批铁粉和路人粉。 宋辞是主持人，直播以他访谈宋锦和苏语乔的形式进行。 两位女性管理者分享了创业和管理过程中的成长历程，也揭秘了模糊文化和欢响集团合作的缘分，以及最终成为“一家人”的故事。 直播过程中穿插带货，商品以欢响集团及友商的产品为主。 嘉宾也不断与网友互动。 “我最早是想把拔丝蘑菇打造成一个呼吁关注心理健康并传播正能量的公益号，后来为了公司生存，才根据我个人形象选择了穿搭博主的商业定位。” 苏语乔娓娓道来：“经过数年来团队伙伴的共同努力，在拔丝蘑菇的账号和模糊姐ip的基础之上，我们还孵化出了一系列新媒体账号矩阵和诸多网红主播ip，渐渐从小作坊发展成为资源整合型的平台公司。通过平台资源赋能，致力助推国产原创设计行业的发展。” “如今模糊文化有幸成为欢响集团大家族中的一员，将联手服装产业龙头，助力产业链的创新升级。对我来说，也实现了我这次创业的初心和情怀。” 有不少“魔力宝贝”在留言区感慨：“模糊姐上直播，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啊！” “印象中的冷酷拽姐，变得不太一样了！” “有了女强人光环后，咱们的冷酷拽姐简直是霸气外露啊！” “我怎么觉得现在模糊姐身上多了些温婉的气质，难道是恋爱了？” “……” 苏语乔时不时也关注网友的留言，直到看到了那位“s&s”的留言：“恭喜模糊姐事业上又实现了一个里程碑，不知在个人感情生活上有没有设立里程碑目标？” 三年前苏语乔就和这个网友在平台上互加了网友，但是很奇怪，加上之后居然从未私聊过。 后来模糊姐再上播的时候，都没看到过他的留言。 当s&s的留言跳到屏幕上时，苏语乔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跟之前一样，她回应了s&s的留言：“s&s，好久不见，感情生活上没敢设什么目标，岁月静好就知足了。” 没想到“s&s”又在留言区里说：“真希望我能帮到你。” 苏语乔笑了：“谢谢你的关心。” 宋辞看到苏语乔和这位网友隔空一来一往地互动了几轮，打趣道：“我猜这位网友是个男士，而且还仰慕模糊姐。” “s&s”：“宋辞，你就酸。” 不止是宋辞，连苏语乔这会都感觉这语气，怎么似曾相识？ - 这个小插曲过后，在直播互动中，苏语乔还透露，模糊姐的ip还会一直存在，已注册了全新的新媒体账号“模糊心理”。 今后模糊姐发布的内容会倾向于发布关爱心理健康、宣扬正能量的题材，也欢迎粉丝多多关注和提出建议。未来。模糊心理将经常举办线上线下的公益心理健康系列活动，例如公益讲座、咨询、撮合互助搭子等等。 “我的精力之后会更多放在投资上。有关个人成长和心理健康方面的领域会是我非常关注的方向。有相关创业项目的朋友，或有志在这领域实现一番作为的朋友，都可以通过模糊姐的新账号跟我联系。” 有网友问她：“为什么模糊姐会如此关注心理健康？” 苏语乔笑着回答：“每个人心中都有心魔。但在成长过程中只有一步步攻克心魔，才可能变成更优秀的自己，也才可能收获不一样的人生。我很感激曾经给予我帮助的每一个人，我也希望尽绵薄之力帮助到有需要的朋友。” 她甚至引用一个国外期刊的文章说明，sall bess enoics 期刊在2018年曾发布过一篇研究文章，据调查，近50的企业家，都声称自己患有一种及以上的心理疾病，包括多动症、强迫症、焦虑症等，而非企业家中的患病比例是32。创伤和逆境，不一定能造就成功，但是对待创伤和逆境的方式，对一个人的成功一定至关重要。 她真诚的话语在直播间内外都收获了热烈的掌声。 四年多之前，懵懵懂懂开始自媒体创业的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有可能成为一个励志的女性榜样。 - 这晚的直播做了投放，同时在线人数突破百万，当晚带货的销售额也超过了5000万元。 他们是12点下播的，在欢响集团的直播间楼层一起吃过蛋糕又喝了杯红酒。在这次成功的直播之后，宋辞对苏语乔更加另眼相看，便自告奋勇送她回家。 苏语乔告诉他自己约了人，可是宋辞不信。 “我弟待会来接我。”苏语乔拎着手包边往外走边对宋辞说。 “行，那我陪你在门口等他。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仨一起再庆祝下？”宋辞不想放弃。 苏晓智就读的大学马上开学，他坐明天下午的航班出发。这段时间苏晓智趁实习结束在国内旅了个游，苏语乔也一直没回爸妈家，好不容才约在今晚碰面。 苏语乔心想，多了个外人，姐弟俩还有啥好聊的。 她一边婉拒着，两人也一边走到了园区门口。苏语乔还在脑内组织着拒绝的语言，却看到了一辆迈巴赫和一辆法拉利。 两个男人分别从两辆车前后脚推门而出，同时加快脚步走到了苏语乔面前。 他们给她发的信息她都看到了，也客套地回复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都同时出现了。 秦宴这次还是抢先了韩溟一步：“模糊姐，你今天上播怎么不请我？我可以说说你高中时见义勇为的故事，再给你拉一波粉。” 苏语乔尴尬笑笑：“秦宴你就不用帮我涨粉了。你有时间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开个账号讲述你浪子回头的事迹，应该能吸引很多女粉。” “苏语乔，我说过来找你，你没有明确拒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走，一起夜宵？”韩溟也出了声。 自从再次相遇之后，韩溟对苏语乔就格外关注。后来不经意间从vv的人嘴里听说了秦宴高调追求苏语乔的事后，他就再也无法淡定了。贸然去堵人家姑娘家不符合他以往的风格，但他今晚还是决定冒个险。 苏语乔抱歉地对韩溟笑笑：“韩大哥，我待会还约了人，真对不起啊。没想到你还亲自过来了。” “苏语乔说在等他弟过来。”宋辞开了腔。 秦宴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笑了笑：“哦？那大家一起聚，人多热闹。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弟。” 韩溟颔首：“嗯，一起。就去我选的那个饭店。” - 知道自家老姐受欢迎，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修罗场。 听到了所有对话的苏晓智抽了抽嘴角，从拐角处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嬉皮笑脸道：“姐，你们是要凑一起打麻将吗？那我们还约吗？” 宋辞一把搂上苏晓智的肩头，做出一副很熟络的样子：“小兄弟，又见面了，今晚一起夜宵。” 苏晓智从那三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期盼的色彩。但苏语乔的神色里却写满了“不耐烦”三个字。 “不好意思啊，我姐可能不介意，但我介意。”苏晓智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宋辞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对苏语乔挥了挥手，“姐，你可说话算话，咱俩的约会别放我鸽子。” 这一刻，苏语乔感觉无比欣慰。从前那毫无眼力见的直男亲弟弟终于长大了！ 她再次礼貌地对身边三人道了歉：“下次vv团建会安排上打麻将的活动，届时邀请各位一同参加。也感谢三位对我工作的支持和肯定！” 听完，宋辞、秦宴和韩溟也是无语至极。现在的苏语乔真的变了，宁愿她永远都学不会这种毫无漏洞的客套话。 - 苏晓智和苏语乔沿着欢响集团园区的围墙走了一段，在转角处拐了个弯。一台深蓝色限量款的布加迪赫然在目。 不是苏语乔他们家的车。 苏晓智看出她的疑心，神秘兮兮地解释道：“问朋友借的。内饰特地定制了星空顶，想看看吗？” 苏语乔忍不住揶揄：“你是当我没见过世面吗？虽然我承认，星空顶确实挺漂亮的。不是说是约会神器？” 苏晓智给苏语乔开了副驾的车门，自己绕到驾驶座去了。 坐进车里，苏语乔自然没着急系安全带，而是转头去欣赏这辆价值八位数的豪车被改装后，整片车顶落着流星雨是什么效果。 群星闪耀，流星如群萤飞舞。 转瞬，视线在空中凝固。 “诶？” 刚刚上扬的嘴角原地僵掉。 后座的男人端坐在星空顶之下，交织的光线更突显出那肤色之白。 “这顿我请，不介意？” 邵嘉哲直直望向她，眉目深刻。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浑身散发出深冷的贵气。 她明明记得，这人说他不着急赶回来。 苏语乔没有回答。 “姐，我替你同意了。”苏晓智音调轻快，语气听上去理所当然，“哲哥本来还在出差，今天专程赶回来为我践行，我们怎么能拒绝呢？何况还借了我这辆车装逼。” 苏语乔的眉心跳了跳。 哲哥？ - 苏晓智根据导航把车开到了cbd工人体育馆附近。临近宵夜地点，苏语乔认出来了，这里是be beach音乐餐厅。 在二楼的雅间入座，热气腾腾的披萨和各种小食陆续上桌。邵嘉哲罕见地先说了话。 “今天这顿夜宵，一是为晓智践行，二是庆祝模糊姐的事业实现了一个里程碑。”很难想象，邵嘉哲会是第一个主动端起酒杯的人，而且还说出了这么冠冕堂皇的开场白。 苏晓智因为要开车，便以茶代酒。 苏语乔转脸去看苏晓智。他的神情是开心的，但细看却有些复杂，似惆怅、似感慨，又似纠结。 苏晓智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对在场的人说：“难得咱仨又聚到了一起。” 闻言，苏语乔和邵嘉哲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61章 无法全身而退 “我明天就走了，在此之前，能不能跟两位确认件事？”苏晓智重重放下茶盏，先看了眼苏语乔，又看了眼邵嘉哲。 苏语乔和邵嘉哲都没说话。 但苏晓智是憋不住话的人，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邵嘉哲：“哲哥，三年前跟我在线下见面的人不是真正的邵嘉珩，而是你，我说的对吗？” 然后，他又把视线移到苏语乔脸上：“姐，这件事你也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对吗？” “晓智。”苏语乔和邵嘉哲同时开了口，两人的声音在空气中交叠。 苏语乔瞥了邵嘉哲一眼，眼神示意他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应该他先讲。 邵嘉哲微微颔首：“三年前来见你的人确实是我。阿珩病了，我是受阿珩之托，他答应了我要跟你见面。” 他的话止住片刻，眸光微动：“之所以到出国离开都没说实话，是因为当时我以为完成了阿珩的嘱托，大家不会再见了。” 苏晓智激动地站了起来：“哲哥，我比赛能拿到金奖，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你对我的突击特训，我很感谢你。” 这句话说完，他似乎在很努力地调整情绪，然后才又继续说：“但既然认为以后不会再见，干嘛还要撩拨我姐？害她哭了大半年，我差点以为她不想活了。” 邵嘉哲不可置信地看向苏语乔。苏语乔此时正对苏晓智瞪着眼。 苏语乔压低音调对苏晓智说：“别说了，提这些没意义。你既然能理解我知道真相后的心情，那也能理解我为什么不对你说了？” 苏晓智忿忿着：“姐，我理解你。我这段时间去旅游偶然遇到了帝京大学计算机系的人，这才确认了，珩哥那时根本就不在国内。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没判断错。”邵嘉哲低沉着嗓音开了口，“我替阿珩来见你的时候喜欢上了你姐，到现在也没变。” “我就不该告诉你追她的方法！”苏晓智长吁短叹，“万一她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两次，那岂不是真要了她命？！况且我听爸妈说苏家跟你们邵家本来就不对付，你这又是何必呢？今天这顿饭，我想恳求哲哥，你放手！” 苏语乔从没想过苏晓智有一天能对她感同身受，而她从来不敢奢求。 “你不用替我操心，我有分寸。”苏语乔拉着苏晓智坐下，“第一，我从来不会寻死。第二，你教他的糖衣炮弹对我无效。” 苏晓智情绪还有些激动，五味杂陈地看了苏语乔好一会儿才坐下。 刚坐下，就听见邵嘉哲肃然地开了口：“今天我们就把事说清楚，一件一件来。” - 虽然身上冷贵的气势仍在，但邵嘉哲原本上挑的眉目此时显出了几分颓唐。他轻启薄唇：“谁告诉我，寻死是怎么一回事？” 苏语乔根本不想提起这些事，如果不是因为苏晓智现在的情绪过于激动，她很想直接夺门而出。 但苏晓智却憋不住，他嚷嚷着：“知道珩哥病逝之后，我姐每天晚上都偷偷哭，眼睛长期肿的、嗓子也是哑的，根本上不了播，所以就索性转到了幕后。有一次她自己在家时煤气中毒，差点抢救不过来。” 他气呼呼的：“我爸妈都以为她是因为创业压力太大才这样，但你觉得那是因为什么？” 邵嘉哲黑长的睫毛和唇角忍不住微颤。 苏语乔毫无情绪的声音却响起：“我承认那时是哭过，但当时我已经在培养新的主播团队，本来也是规划了要转幕后，并不是因为真的播不了。” 她定定看着苏晓智：“我也承认，开始学做菜是因为某人做出的改变。但那次煤气泄漏是做饭时的偶发意外，不是我自寻短见。醒过来以后，我更加坚定了好好活下去的信念，也战胜了社恐。” “所以，你没必要担心我。”苏语乔拍了拍苏晓智的手背，目光转到邵嘉哲脸上：“这几年发生的事，我现在都认为是因祸得福。别以为我对你用情有多深或对你有多长情，也别高估了你自己。” 已分辨不清苏语乔的话里有几分是故作坚强，有几分是真心实意，邵嘉哲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痛蓦地烙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苏语乔的那句“我恨你”背后，原来有着如此沉重的苦楚。那时他不了解，也不相信。 如今他第一次体会到的“覆水难收”是怎样一种绝望。 “我?有自知之明，我还没有?正式上场的资格。”邵嘉哲垂下眸，桌上交叠着的双手已是苍白无力。 他的力气仿佛因苦楚而一点点被抽离：“我说说我和阿珩的故事。你们应该很想知道，邵家的孩子都是怎么样的。” - 他这次像是铁了心要如实道来，苏语乔和苏晓智都没吭声，只是静静等他继续开口。 “我父亲娶过两任太太。”邵嘉哲缓缓道来，“第一位妻子是我母亲，她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了。第二位妻子是我八岁时正式进的门。也就是说，阿珩五岁时才正式被家族承认。我们也是那时起才开始生活在一起。” “我和阿珩长得像，不仅因为父亲是同一人，也因为我们各自的母亲本身长得也很像，但她们没有亲属关系。” “因为父亲风流成性，我的母亲两岁时抑郁症病情加重，自己结束了生命。而阿珩母亲只是我父亲众多婚外情人中的一位，所以迟迟才不被家族承认。” “本来我和阿珩不亲近，但阿珩母亲嫁入邵家后不到两年，便患上脑癌，而我父亲在外面又有了人。后来阿珩母亲也选择自行了断了生命。” “至此，我和阿珩都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便开始相依为命。姑姑是家族里待我们最亲厚的女人 ，但后来也因抑郁症香消玉殒。” “阿珩和我不同，我自幼没感受过正常的母爱，个性孤僻也不懂得和女人相处。阿珩性格更随和但也更胆小敏感，直到他上了大学接触了心理咨询，才变得开朗多了。谁能想到，临近毕业的时候，发生了自残事件，后来又查出疑似家族遗传基因导致的脑癌……” 苏晓智和苏语乔神色凝重地沉默着。但苏晓智忍不住追问起来：“后来珩哥的心理问题为什么会忽然变严重？” 邵嘉哲垂下了高贵的头颅，无措地摩挲着后脖颈。“我去找过阿珩的心理医生，但对方拒绝把阿珩的病历给我。” 哽塞片刻，他坦承：“我想，他本来的心理问题可能跟原来私生子的身份以及他母亲的死有关。后来心理问题的加重也许是被母族亲戚逼迫争夺家产导致的。而最近我又有了其他头绪，也许还因为他买下大学城那套房的举动被父亲注意到了。父亲查出阿珩倾慕的姑娘是苏家人，从中进行了阻止……” “他昏迷但还没走的时候，我想得到病历，不是为了在争家产中占据先机。而是我想确认，他的心理疾病是不是跟我有关，我能不能帮到他。” 邵嘉哲叹了口气：“因为长相相似又是同胞异母兄弟，不可避免常常被人拿来比较。而我俩读书成长的轨迹也很相近，都因为会弹琴拿到过国际音乐学院的offer，最后又都选择了攻读计算机专业。后来，我读完博后离开家族自主创业，就是为了避免兄弟纷争。谁知趁着父亲病重，阿珩母族得寸进尺，直接惹怒了邵家上下……” “我说这些，不可能完全客观，但我也没有在美化自己。”邵嘉哲眸色沉沉，“邵家上下以及各种旁系关系错综复杂，不踩着尸骨往上走就无法坐到现在的位置。但如果不足够强，就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阿珩走的时候，他母族的人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这是我此生之痛。” 然后他把时间轴的焦点落在了三年前：“阿珩病得很重的时候，特地嘱托我帮他完成一个未尽的心愿，就是帮晓智冲noi的奖项，并且和晓智见上一面。”邵嘉哲叹了口气，“我是后来偶然才知道，阿珩喜欢晓智的姐姐，但在那之前，我也……” 终于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完，他看着苏晓智，将拳头攥了攥，才下定了决心看向苏语乔。 “我那时愚蠢而又自私地认为，既然你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邵嘉珩是谁，那我追你成与不成都可以全身而退。”他眼眶酸楚，“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我就把真实身份和盘托出。如果不能，那我就永远消失，你只知道我是邵嘉珩，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嘬了口酒，最后艰难咽下：“可是我在kt的邮件上看到了你的信息，又没忍住回来接近你。却没想到一直以来都给你带来了如此大的痛苦。” - 邵嘉哲的声音有些发颤：“可这一次我会把我的心掏出来交到你手上，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如果你让我滚，那我就滚，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对你好。你当是我替阿珩照顾你也可以。” “这几天我回了一趟丛秘市，在那里见到了苏老和你们的爸爸。”他尽量让自己镇定，“我已经把当年苏家人的车祸和火灾事故调查资料给到两位长辈了，可以认定那跟当时的警界掌权者以及汪湄脱不了干系。” 见姐弟俩神色凛然，他一鼓作气继续道：“我也是这次去才偶然知道，晓智是七岁的时候被拐走的。我很确定这事不是邵家人所为，因为我就是第一个撞破这个事件的人。” 苏晓智和苏语乔都瞪大了眼睛。苏晓智的下巴更是差点惊掉。 “晓智，你曾跟我提过，关于这件事，已经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那你对接走你的人还有印象吗？” 苏晓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只记得是个男人。” “你们苏家的孩子毕竟不是寻常人家，从小一定会被告诫不要跟陌生人走。如果是你不认识的司机去接你，你也一定是不会跟他走的。所以对老师声称是苏家司机的人，一定不可能是你不认识的司机。而我再三和两位长辈确认过，苏家没有其他司机被指派去接你放学。” “所以，接你的人一定是你认识且熟悉的人。我推测，因为你不愿意相信这个人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才选择性地进行了遗忘。” “可是我看见那个男人了。那天我在商城男厕撞见，一个?男人给一名昏迷的小男孩换穿女装，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偷偷送走。那个人是个光头，在保安赶到前戴上了鸭舌帽。我亲眼看到的另一个生理特征，是那人手掌有颗明显的黑痣。” “只怪当时我年纪小，个性冷漠不爱多管闲事，通知了保安后马上就走了。如果我能挺身而出作为证人提供线索，也许很快就能破案。” “这些情况我也如实和苏家的长辈说明了，他们应该会想办法核实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苏晓智和苏语乔惊得心都跳了嗓子眼。 邵嘉哲竟然就是当年的那位通知了保安却不辞而别的高中生！而根据他对嫌犯身份的猜测和对其外貌特征的描述，接走苏晓智的人，不正是他们的大伯苏秉昆吗？ 原来想害自家人的，竟然真是自家人！ 邵嘉哲的声音变得飘渺：“我去调查这些也是出于私心。所以我不会苛求你们对我感恩戴德或者另眼相看。” 他深深地呼出口气，又眸色深深地看着苏语乔：“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信息隔阂，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掏出手机，似乎在什么网络平台上发了条信息，然后抬起了眼帘，对苏语乔低声说：“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秘密。” 苏语乔在短视频平台的后台收到了一条新的留言，一秒前发来信息的是网友s&s。 s&s：“hi，苏语乔，是我。” 她垂着眸，看到s&s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s&s：“?确认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就是我注册上这个账号的时候。而开始喜欢你的时候，其实早到我都不敢相信。”? 竟然是他！ 苏语乔醒悟过来，邵嘉哲原来的微信昵称就是“s”，他并没有碰瓷她。那时她只加上了“邵嘉珩”的微信好友，并不真正认识邵嘉哲。 s&s，两个s背后的含义昭然若揭，一个代表他，另一个代表她。 苏语乔仍然沉默着。 苏晓智看到苏语乔的神色，再次站了起来：“哲哥，这顿饭就到这里。你我之间本来也没什么隔阂，但你和我姐之间的事，我管不着。” 苏语乔也低眉起身。 ? ? ? 邵嘉哲没有挽留二人，只是轻声说道：“把车直接开回去，明天会有人联系晓智取车。这家餐厅是从小照顾阿珩的阿姨开的，她已经不在邵家工作了，想念阿珩的话，可以来这里坐坐。” 他还是眸色深深地目送着苏语乔离开，在她身后又开了口：“我坐今天凌晨的航班去国外一趟，这次可能会很久，要不是钱包快生了，我想带着她一起。所以能不能再麻烦你每天晚上帮忙看看她？” 声音顿了顿，笃定道：“我会尽快回来。” 苏语乔没有再看他，沉默着推门而出。 苏晓智看了苏语乔一眼，她此时的神色极为平静。但他知道，苏语乔越是表现得平静，她的内心一定越是惊涛骇浪。 苏语乔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公司时，见到了苏秉杰。 第62章 消失？ 站在公司前台的苏秉杰看到苏语乔，给她递去一个精美的纸袋：“乔乔，这是给你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上次忘了让你带走。” 苏语乔接过，浅浅一笑：“爸爸，你这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我带你参观参观。” 在vv公司里走了一圈后，苏秉杰坐进了苏语乔办公室。 苏语乔在苏秉杰面前拆开了巧克力包装：“爸爸，你什么时候从丛秘回来的？” “昨天下午回到的，昨晚还看了你的直播。”苏秉杰看着苏语乔饶有兴致地用两根手指拈起了一块十字星形的巧克力，样子乖巧甜美。 好几天前父女争执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如今却仿佛时过境迁，彼此相安无事。 苏语乔一口吃掉了手上的巧克力，状若轻松道：“爸爸今天来想跟我说什么？” 苏秉杰也不打算绕圈子：“邵嘉哲找到苏家来了，你知道了？” 苏语乔点头：“我听说了，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苏秉杰拍了拍苏语乔搁在桌上的手背：“你的事业想怎么干，我以后不会拦着。如果你想正式回苏家干，老爷子也松口了。不过，既然你和邵嘉哲没在一起，那以后也别在一起了。” 苏语乔愣了愣。 苏秉杰话里话外的意思显而易见，苏家当年一系列丧门的事已经排除了邵家的嫌疑，对于苏语乔和邵嘉哲工作上的交集苏家既往不咎，但他希望以后两人不再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了。 她没接苏秉杰的茬，反问道：“那你们知道陆菁想卖股份套现的事了？打算怎么处理？” 苏秉杰的脸上无波无澜：“老爷子怀疑陆菁勾搭了帝京的一些富二代，重新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发现陆菁儿子刚出生时那鉴定报告被动过手脚，她那儿子不是苏家的种。所以她才会病急乱投医处理手上的股份。” 苏语乔明白了：“老爷子娶她的时候签了婚前协议？她除了被赠予的股份，离了婚一分钱都拿不到？” 苏秉杰颔首。 “如果我和陆韬在一起了，她惹恼了老爷子兴许还能说说情。现在没那码事，他们两兄妹离开苏家就是必然了。”苏语乔说。 ? ? ? 却不料苏秉杰苦笑着摇摇头：“老爷子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他根本不想离婚，还打算既往不咎，再跟她生一个。” “……” 苏语乔对老爷子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实在无话可说。除了爱情的魔力，也许陆菁那大吉大利的生辰八字才是老爷子心理寄托所在！ 苏秉杰又回到了前面的话题： “老爷子的事我不掺和，不过我刚才对你说的，你同意吗？” 苏语乔自然听懂了，苏秉杰希望她以后和邵嘉哲保持距离。 又见他递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过来：“秦宴那小子回来了，我觉得他可能更适合你。他当年跟我承诺，等你长大他也会脱胎换骨地回来。他现在好像做到了，还给你们公司送来了生意。秦宴各方面条件不见得比邵嘉哲差，你们既然命格也互补，不如重新互相了解了解？” “噗嗤。”苏语乔笑了起来：“爸爸，我最近挺忙的，而且我对音乐会兴趣不大，票给我是浪费了。如果你有空也喜欢听，不如你亲自约秦宴互相加深了解？搞不好还能促成金豫和圣德明的跨界合作呢。” 苏语乔已不知不觉把巧克力的包装盒盖上并推到了一旁。苏秉杰看着言笑晏晏又若无其事的女儿，怎么会听不出那话里的抗拒？ 他忽然感觉很陌生。但也许变得陌生的不是苏语乔，?而是他自己。 一直以来，他都是儿女眼中的好父亲，从来都尊重子女的个性和意愿，全心付出不求回报。但不知何时，他开始走向反面，希望之前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希望儿女能尊重顺从自己的意愿，跟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也许是重获权力和财富后，苏秉杰已不止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有些矛盾，却也很坚定。 “乔乔，我们家和邵家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在同一个量级上了。不说当年两家解除婚约后的结下恩怨，光是门当户对这一关就过不去。你如果和那小子纠缠下去，邵家那边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爸爸。”苏语乔打断苏秉杰，对他眨了眨眼睛，“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了我不会瞒你，现在什么都没发生我真不知怎么回应你。改天爸爸有空的时候我请你吃个饭，汇报汇报我最近的情况？” 苏语乔的情商越来越随了苏秉杰，连逐客令下得也很优雅。 “好。”苏秉杰同样优雅地站了起来，“我们约的时候，如果我叫上秦宴一起你介意吗？” 苏语乔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 夜色沉沉，苏语乔窝在大平层的沙发上，只打开了一盏沙发旁的落地灯。橘色调的光线在客厅一隅交织。 她把“钱包”放在盘起的双腿上，宠溺地给它顺着毛。 刚刚“钱包”圆滚滚的肚子抽搐了一小会儿，苏语乔心里有些紧张。 苏语乔下意识地想给邵嘉哲发个信息，但自从他们在be beach分开之后，一整天都没有再收到他的信息。 她有些摇摆不定，因为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应该是主动发信息的那个人。 ? ? 她知道邵嘉哲坐的长途航班也许还没落地，但像他这样的超级头等舱乘客，使用机上wifi与外界联络也已不稀奇。 她想了想，自己昨晚面对他时态度确实很冷淡，但其实只是因为信息量太大，她昨晚整个人都有些懵。 邵嘉哲忽然之间的销声匿迹，竟让她莫名有些烦躁。今早她刚委婉地回怼了苏秉杰，而他呢？难道是在苏家长辈那里没得到好脸色，然后又被她冷淡的态度伤了自尊心，所以索性选择了躺平？ 这好像不符合他那刚立起来的、没脸没皮的人设？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因为死要面子、孤傲冷峻才是他本来的底色。 苏语乔想起今天依然收到了他寄来的小说，寄信地址不明，但看得出来是同城快递。 也是那天在他家见到了那本没看完的小说后，她才意识到，像他这样一目十行的学霸，必定是一次性看够了一两个星期的书，早早做好了笔记，早早将快递安排妥当。 所有的准备都有充分的提前量，这意味着她收到的心意都是滞后的。 她竟然开始胡乱猜测，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书都寄完了，他却不回来了？ 如果他的心意说变就变，那他曾经的信誓旦旦岂不是荒唐至极？而她自己，居然还被他牵着鼻子走，还真的在评估他的表现。 如果她当时能坚定立场，铁了心果断拒绝，?又哪会有现在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 一通心烦意乱之后，苏语乔居然抱着“钱包”在沙发上睡到了天亮。 这一觉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在梦境里，她和一团不明黑雾打得天昏地暗。耳边似乎有人说“别打了，放弃，没希望了”，但又有另一个声音在鼓励她“坚持下去，再等等，还有希望”。 她进退维谷，纠结极了。 直到“钱包”轻声叫着跳下了沙发，苏语乔才清醒过来。 她懊恼地薅了薅头发，心里非常不爽。 什么嘛，我这是在纠结什么？我还怕他不回来了？我凭什么等他？他这候补选手的存在感也太强了？ 苏语乔恨恨地在心里骂了苏晓智一句，你干嘛教他那破办法？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撩拨她的土味情话，无形中已让她中了毒。像现在这样超过24小时没再出现后，她竟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对那个人上了瘾。 她每天收到的撩拨信息并不少，但唯有他，好像天生就是学霸，学什么像什么，还说得颇有个人风格。如果硬要打个印象分，最高分竟然还是他。 - 又过了一天，苏语乔终究没忍住，在临睡前拍了张“钱包”的照片给邵嘉哲发过去，但一句话也没说。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她又去翻了邵嘉哲的朋友圈，别说更新，这家伙从第一天用微信起就没发过任何朋友圈内容。 中午，她抠了半天指甲，纡尊降贵发了条私信文字信息过去：“你去哪里出差？” 邵嘉哲依然没有回复。苏语乔忽然恼火起来，把办公室里那一抽屉和半柜的小说装进一个超大纸箱里，打算伺机扔掉。 可是，当邵嘉哲超过72小时跟苏语乔失联时，她隐隐感受到了事态的不对劲。 ? ? 他虽然说过“绝不会骚扰她”，那她已经主动发信息联系他了，他怎么还不回信息？不会这么小心眼真给她脸色看？ 做了一路的心理挣扎，下班回到家后她给陈峰发了信息：“陈先生，请问邵总去哪里出差了？一直没有联系上他。” 陈峰回复：“邵总出国了，我不是很方便透露他的情况。” 苏语乔有些自乱阵脚，她甚至感觉邵嘉哲那天把“钱包”留给自己的话像是在托孤。又往深处想了想，那家伙不会把“钱包”抛弃了？！ 此时愤懑替代担忧又成了情绪的主角。她居然能对被“丢下”的“钱包”感同身受？！ 每天都能收到他寄来的书，却每天都联系不上他人的感觉很分裂。 忽近忽远又若即若离，竟让苏语乔的心情像被安上了弹簧，颠三倒四七上八下。 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天，一气之下，苏语乔把办公室里那一箱书搬回了邵嘉哲家，把他给她的这些东西悉数归还。 她还索性剥夺了“钱包”的抚养权，把“钱包”的猫窝搬到了自己家，又把白天照顾猫咪的兽医请了来。 在家里给“钱包”备齐生产过程中需要用的软垫、干粮和营养液，又给猫宝宝准备了奶瓶和奶粉等物品。苏语乔还专门跟兽医学习了如何剪脐带和撕胎衣，以防猫咪凌晨生产找不到人的?情况。 这态势俨然已经不想去管邵嘉哲的死活了。 - 这天夜里两点，苏语乔在半睡半醒中，听到了大厅里传来的“呜呜”声。 她一个激灵，马上清醒过来，也许“钱包”今晚就要生了！ 苏语乔打开客厅的落地灯，发现“钱包”果真出现了持续宫缩。她连忙把光线调到最暗，将猫粮和水在小窝前面摆好。 准备好剪刀、酒精、卫生纸、脸盆、肥皂等辅助生产工具后，她抱膝蹲守在旁边，按照猫咪孕产手册的操作指导，紧张地观察着“钱包”的宫缩情况，关注是否出现大量出血、呕吐、腹泻等疑似难产现象。 半夜三更只有自己一人蹲守，紧张得整颗心都在颤抖。 她的面前将会出现新的生命，可爱的“钱包”也将成为妈妈。苏语乔忐忑着，不知自己能不能成功帮助“钱包”生产。 兽医说要给猫咪准备安静的生产环境，所以即便“钱包”持续低吟着，她也不敢频频作声，只能久久安慰几句。 四十分钟过去，“钱包”还在和宫缩做斗争，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看着它那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苏语乔觉得无助又难过，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钱包，加油。”苏语乔轻声说。 不知“钱包”是否听懂了她的话，声音有了些许力量，“喵喵”回应了两声。苏语乔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就在这时，苏语乔的视频通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把她和“钱包”都吓了一跳。 苏语乔不满地拾起手机，发现来电的人竟是曲亦茹。这三更半夜的不会是打错了？ 她还是接通了。 - 可是，出现在手机画面里的不是曲亦茹，而是消失了近十天的邵嘉哲。 “……” 苏语乔端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对方竟然也在画面那头看着她没吭声。 许多呼之欲出的念头和疑问都被苏语乔强行压了下去。她将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了音量说：“钱包马上要生了，你想见证吗？点头或摇头，别的什么都别说，它需要安静的环境。” 邵嘉哲笃定地点了点头。 苏语乔轻手轻脚地转头找了个三角支架，将手机调整好角度。 她没再看手机里的人，继续默默守在猫窝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那一端的人一言不发，仿佛并没有出现过。 时针已经指向三点半，苏语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蓦地发现，“钱包”的身下露出了一团圆乎乎的东西。 小猫出来了！ 她屏住了呼吸，两手紧张地在膝上攥着。 “钱包，加把劲！”手机那一端传来了男人焦急的声音。 苏语乔也低呼着：“加油啊！” 然而，整只小猫都露出来时，“钱包”却瘫软了，好像没了力气。它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咬断脐带。 再这样下去，猫咪妈妈和宝宝都会有危险！ 苏语乔做了个深呼吸，快速在大脑中回忆起刚学的辅助生产知识。她沉着地穿上围裙，戴上了医用手套，用酒精快速消毒了剪刀…… 强忍着不让双手颤抖，但一颗心始终吊在嗓子眼。她抛掉一切杂念，小心翼翼地给第一只小猫剪了脐带，撕掉了胎衣。 小猫身体还没有她的巴掌大，像一团雪球，全身软绵绵的，闭着眼窝在猫妈妈的身边。 “钱包”舔了舔小猫的头。 它看到苏语乔的示范，好像学到了新本领。第二、第三第和四只小猫出生的时候，终于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三只小猫安全地生了出来。 “钱包”在宠物医院拍过彩超，预计会有四个宝宝。现在见四个宝宝都出生了，苏语乔准备帮助“钱包”和宝宝清洁身体，却没想到“钱包”又低吟了几声，第五只小猫也出生了！ 最后一个猫宝宝出世后，“钱包”不再出声和动作，虚脱地躺在地上，好在没有出现大出血或其他不良症状。 苏语乔赶紧给“钱包”递了营养液补充能量，然后手脚麻利地给它和宝宝都清洁了身体。 确认母子平安后，苏语乔整理好猫窝，专心把这可可爱爱的一家六口安顿妥当。再一顿打扫，时间来到凌晨五点多，天色已经微亮。 苏语乔擦了擦额上的汗，高度紧张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回过神时才想起手机还架在支架上。 她凑到手机跟前，竟看到邵嘉哲低垂着眉眼，修长的指尖正擦拭着眼角。 他……难道流泪了？ 苏语乔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她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邵嘉哲才抬起头来。 “辛苦你了，乔乔。”他声音有些暗哑，脸上毫无血色，“谢谢你把钱包照顾得那么好。可不可以等我回来？” 苏语乔的反应显然慢了半拍，她还没开口，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个不耐烦的女声：“哲哥，一个半小时了，手机都快没电了！看够了吗？我们在这房间待得够久的了……” 是曲亦茹的声音，絮絮叨叨中，视频电话忽然断了。 苏语乔刚通宵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本来心里充斥着巨大的欣喜，刚刚全身都松弛下来了。可随着电话刹那间的挂断，一个巨大的疑问又忽然跳上了她的心头。 邵嘉哲那厮为什么跟曲亦茹共处一室，而且还用曲亦茹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第63章 笑柄 幽黑的天幕褪去，明亮的苍穹笼罩大地。白天驱赶黑夜，也把苏语乔的睡意全部驱散。 苏语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缸泡了个澡。边洗边冥思苦想该给五个猫宝宝起什么名字。 腾腾?水雾中，她掏出手机，刷到了一则被转载多次的外媒报道：《极星与科堡达成战略合作，将组合资公司开发医疗机器人》。 然后又有id地址显示在国的网友晒图爆料，邵家少爷和曲家千金被拍到昨天共进午餐，然后在某高奢酒店开房近两个小时。 没多久，由财经周刊记者陆芸撰写的、对极星集团和科堡集团合作事件的深度解读评论也刊发出来。 苏语乔的太阳穴不受控地跳了几下。 一口闷气在苏语乔胸腔里仿佛马上就要爆炸。 如果可以，她想立刻往大洋彼岸扔去个炸弹！ 她果断拉黑了邵嘉哲的微信好友，取关了他在短视频平台的账号s&s，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把手机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也拉进黑名单。 - 苏秉杰的电话适时拨了过来：“乔乔，今晚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苏语乔：“爸爸，今晚就只有咱父女俩？” 苏秉杰：“爸爸可以约上秦宴吗？” 苏语乔平声道：“当然可以，不过刚刚想起我没空了。你们先单独约。” 苏秉杰沉默数秒，温言劝道：“乔乔，邵嘉哲不都和曲家联姻了吗？邵家是不会允许他和苏家人在一起的。你别一根筋了。” 苏语乔早料到苏秉杰为何会在这时给她打电话，她直言不讳道：“爸爸，我对秦宴没感觉，我不想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爸爸有商业上的考虑，能不能换个别的办法？” “乔乔，你还年轻，很多事别给自己受限。” “爸爸，你当年可以忤逆爷爷，怎么到我这就变成双标了？” “乔乔！”苏秉杰急了。 苏语乔叹了口气：“爸爸，我要洗漱上班了。” 她没有告诉苏秉杰，她并没有给自己设限，而是现在心里是一团乱麻，不愿多想。 - 在vv公司的合伙人内部群里，ea第一个跳了出来：“之前就听说邵家和曲家打算联姻，看来这次是实锤了。” 白书凝发了个惊讶的表情：“willia以前对相亲挺排斥的。不过这次倒是门当户对，两家实力旗鼓相当。”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合伙人邹诚作死地了苏语乔。“乔乔，回头他们订婚的时候，你代表我们给willia挑一瓶酒。” 苏语乔不打算接话，强行换了个话题：“白书凝。师姐，你的婚礼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你们带着自己和红包来就好！”白书凝高兴地回复着。 如是，关于某人的话题才在群里被中止了。 如果说最近还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白书凝和那老外未婚夫jan修成正果，无疑是vv内部的一件大喜事。 白书凝的婚礼地址选在东南亚的一个小岛上，婚礼就在两天之后。 这个婚礼只请了家里人和关系近的朋友。从岛上回来后他们还会再办一场规模更大的婚礼，届时白家会宴请各界重要人士，性质更像是一次商业人脉的盘活和链接。 这一次苏语乔打算趁着参加婚礼的机会，休个久违的年假。 - 苏语乔洗漱完毕，兽医也赶到了她家。确保“钱包”和宝宝没问题后，她才出了门。 等她来到办公室时，微博上关于邵家和曲家联姻的爆料帖已经消失无踪。消息发酵时间还不到两小时就被全网抹去，操作手法和上次“厕所门”的事如出一辙。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语乔冷哼了一声，按捺住莫名的怒火开始处理邮件。 一封名为《苏语乔亲启》的邮件跳进了眼帘。 “苏语乔，我这次去国是被我父亲骗去的。一上飞机，手机和电脑就被保镖没收了。到了这边，这么大个人还被软禁起来天天被逼着相亲。要不是相亲对象里有你认识的人，我还差点联系不上你。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可不可以等我回来听我跟你亲口解释？不要相信小道消息。 ps：我怎么又被拉黑了？能不能先把我加回来？” 邮件看完，她自言自语嗤了声：“我跟你很熟吗？卖惨装可怜很好玩吗？让我等你就等你，让我信你就信你，让我加你就加你？想联系我就一定要去开房？” 虽然还是不满着，但不知为何，苏语乔感觉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偏了，居然不争气地从垃圾桶里捡回了今天刚收到的那本书。 而且为什么，当别人认为她和邵嘉哲不合适时，她竟会有些在意？ - 碧海蓝天之间，静谧的度假小岛如同一枚镶嵌在天地间的翡翠，海风中携着淡淡的海水味和花香。 苏语乔拉开酒店窗帘，目之所及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和白色的沙滩，美景如斯，令人心旷神怡。 白书凝的婚礼在午后的沙滩上举办。浪声阵阵，海鸥飞舞，欢声笑语。 这是苏语乔第一次参加婚礼，心情也不禁被此情此景搅动。 莹白的沙滩细腻柔软，触感跟云朵一般轻柔。椰树郁郁葱葱，果实串串，在风中摇曳着身姿。 沙滩上有一个用粉色玫瑰花装点的心形舞台。轻盈洁白的纱幔和大大小小的心形浅紫色气球，将婚礼现场装点得浪漫又温馨。 身穿白色拖地婚纱的新娘被父亲牵着，走过长长的蓝紫调地毯，最后，一身白西装的新郎从老丈人手上接过了新娘的手。 新郎新娘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互诉爱的承诺，交换并戴上婚戒，然后在舞台中央拥吻。 新人郎才女貌，亲友欢聚一堂，佳肴琳琅满目。 夕阳西下时分，整个小岛被染上了层金色，宛若童话般梦幻。 婚礼司仪插科打诨，亲朋好友纷纷上台发表贺词，具有东南亚当地特点的歌舞表演也轮番上台。在众人为新人举杯庆祝时，也迎来了婚礼的小高潮——新娘扔捧花的环节。 vv的合伙人们坐在同一桌，兴奋地向白书凝挥着手。 ea凑到苏语乔耳边说：“苏苏，我们这几个合伙人里面就你还单身，刚才我又问了问同桌的其他人，他们也没有单身的了。” “所以？”苏语乔无奈地眨眨眼。 ea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扯开嗓子朝白书凝喊着：“这里这里，把捧花扔给苏苏！” “……” 单身是她的错吗？！ - “往这边来，我们谁接到都交给苏苏！” 邹诚和江黎也朝白书凝大喊起来，而林子涛则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摩拳擦掌。猪队友们在帮苏语乔脱单这件事上居然非常积极。 然而，白书凝的同学团和亲戚团那几桌也骚动起来。一时间场面无比热烈，捧花还未抛出，现场已经群情激奋。似乎所有人都对新娘的捧花虎视眈眈。 白书凝笑得合不拢嘴又左右为难，于是她朝场子中央高高抛起：“这次我一视同仁，看看谁是幸运儿！”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那三位男合伙人的壮举，不会知道男人的好胜心达到极致后会有多幼稚。 邹诚、江黎和林子涛都拿出了百米冲刺的劲，甩开膀子往捧花抛掷的方向奔去。 看着这三个跑得还没自己快的男人，竟为了给自己抢个好彩头这么努力，苏语乔心里不禁泛起感动。 粉色的捧花从高空垂直落了下来，许多人已在下方严阵以待。 “啪”。 一个身高手长的人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捧花捞了去。人群一片哗然。 邹诚他们遗憾得捶胸顿足，但看清是谁抢到了捧花后，神色又很快变成了惊愕。 高大的男人站定，微微垂首，把捧花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清峻的身姿轮廓半隐在落霞的余晖里。 他朝苏语乔这一桌望了过来，只听到周遭传来阵阵倒吸气的声音。 男人的脚步只顿住了数秒，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 邵嘉哲的穿了件简单的黑色v领t恤和浅灰色的运动裤，看上去就像个阳光的大男孩。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刘海微微垂落到眼前，让那原本锋利的眉眼添了些许温和。 两天之前，他还在大洋彼岸。 再次见到他时，苏语乔感觉恍如隔世。 邵嘉哲走路带着风来到了她的跟前。他弯下腰，勾着唇，眉眼似笑非笑。 “苏语乔，给你。”邵嘉哲双手把捧花递到她跟前。 只听见周遭瞬间响起惊呼声和口哨声，更有猪队友们激动的喊声：“苏苏，快接！” 白书凝那魔性的笑声也顺着话筒传了出来：“苏苏，你接还是不接？” 风声、笑声、呼声和音乐声交杂在耳边，但很快全都隐了去。心跳声不断在耳边放大，比平时快了许多，每响一下，感觉胸口就是一紧。 那双执着捧花的手指节分明，在鲜花的衬托下更显素白，好像还微微颤抖着。 苏语乔垂眸凝视片刻，呼吸也有一瞬的凝滞。 下一秒，她把脚上的人字拖一蹬，飞身一躲。撒开腿从现场跑了出去。 还好她穿了条及膝的碎花连衣裙参加婚礼，完全不束缚她的活动！ - 在过往的人生里，邵嘉哲从未想过，他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对着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撒开丫子，好像躲避被鬼索命一般跑掉了，生生打破了那个原本专属浪漫的时刻。 从来没有一刻，跟现在这样有苦说不出。 但他也顾不上丢脸和尴尬了，下意识拔腿就跑，原地只留下了一群一边大笑一边喊着“快追”、“加油”，却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助威者。 苏语乔这次拿出了全力在跑。 她的心跳失了速，脑仁也有点生疼，邵嘉哲那家伙怎么会来？ 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赠予捧花，他抢花的姿势还那么浮夸那么刻意，所有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对她有什么想法了！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地球另一边跟曲家小公主在一起吗？以为跑到这，她就会听他那所谓的解释？ 苏语乔的计划是先跑出一段，然后折回酒店房间。她的速度还没减慢，却听到了邵嘉哲那离她越来越近的声音：“苏语乔，又跑？” 后方的脚步声也是越来越近。苏语乔再次对基因的不公感到愤慨，腿长就了不起了？！ 她大喘着气依然健步如飞，可更不公的事却在她脚底下发生了。 正飞奔着，左脚大拇指里似乎被尖利的事物刺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眼角都渗出泪来。 苏语乔的速度慢了下来，邵嘉哲一鼓作气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终于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冷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 苏语乔没理他，一边试图甩开他的手，一边别扭地走着，脚步很快就变成了单腿跳。 “这姑娘就是犟。”又是冷嘲热讽。 只感觉脚下忽然悬空，跟在后侧方的男人忽然将她横抱起来，他的手臂也因此贴紧了她的大腿肌肤。 这猝不及防的姿势变化和“亲密接触”，惊得她下意识揽上了男人的肩头，一双眼睛也被她瞪得隐隐生痛。 男人的动作行云流水，抱起她跟捞一个棉花枕头一样轻松。 清冽的檀木香气从男人身上袭来，原本无形的气味竟撞得苏语乔的心漏跳了半拍。 无意间四目相对。金黄的霞光里，邵嘉哲的眸色透着蛊惑人心的光泽，然而神情里却含着薄怒。 “拿着。”他把那束捧花若无其事地扔到了她怀里。 “你别太过分了！”苏语乔咬了咬唇，身体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却不料他更用力地收紧了双臂。此刻，苏语乔的姿势是紧紧地窝在他的怀里。 他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账，谁更过分。” 两人的气息在瞬间交缠。盛夏黄昏的天幕下，暧昧的气氛无处遁形。 - 邵嘉哲显然已经找好了两人“好好算账”的地点。他抱着苏语乔快步走入了沙滩附近的一片草地里。 他躬身弯了弯膝盖，将她轻轻放在草地上的一张长椅上。 四下无人，只有浪花拍岸的声音。 邵嘉哲在苏语乔面前蹲了下来。 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他微眯着眼，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苏语乔，别跑了。跑得再快，我都会把你追回来的。” 苏语乔正要反唇相讥，却见他轻轻托起了她的左脚，给她的大拇指吹了口气：“好像是被贝壳刺出血了。吹一吹很快就不痛了。” 被他这幼稚的举动震惊得目瞪口呆，苏语乔嗤了声：“别拿哄小孩的话逗我。” “哦？”他挑了挑眉，“你不就是小孩吗？还是不讲道理的那种。” 苏语乔瞪着眼：“邵嘉哲，我对你的态度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你的东西我都还回去了，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邵嘉哲又歪头看她：“喂，苏语乔，你现在可是罪行累累，还打算翻脸不认人？” 苏语乔并不打算乖乖听他数落，而是蠢蠢欲动伺机逃走，却屡屡被邵嘉哲按住了肩膀。 邵嘉哲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第一，你未经允许，擅自抢夺了钱包一家六口的抚养权。第二，你未经告知，枉顾程序正义，擅自拉黑了我微信好友。第三，你未经讨论，剥夺了我坦白从宽的正当权利。第四，你蓄意损害了极星集团董事长的个人形象。第五，你鲁莽行事害自己受了伤，也害你面前这个男人心疼了。” 苏语乔瞪回她：“对你这种人，从来不都需要讲道理。” “行~”邵嘉哲拖长了尾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嘴角扬起了个弧度。 下一秒，他翻身坐到了长椅上，把苏予乔整个人架了起来。 苏语乔花容失色地跟他面对面，两腿被分开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而双手也被他飞快钳制住了。这样如胶似漆的姿势，暧昧得让她瞬间红了脸。 邵嘉哲漫不经心道：“我这人向来讲求公平，那对你也不需要讲道理了。” 苏语乔错愕地盯着他，咬了咬后槽牙：“无耻、变态！” “我再无耻再变态，还不是有人为我吃醋了？”邵嘉哲笑了起来，那朗朗笑声勾得苏语乔的心竟忍不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男人的这张脸确实不应该常笑，一笑起来就过分勾人。苏语乔下意识地撇过了视线，不再与他对视。 这微小的举动却也是宣告认输。 - “苏语乔。”邵嘉哲霎时收住了笑声，神色变得严肃，“我接下来说的绝无半点假话。” 他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苏语乔的表情，小心翼翼又极其紧张。 “我去国的十天里，我爸命令保镖夺了我的手机和电脑，让我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然后他通过软禁的手段要挟我去相亲，因为他不希望我和苏家的姑娘继续纠缠下去了。” “我这人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前几天以绝食抗议没去成相亲，但后来得知相亲对象里还有曲亦茹，我才通过跟她见面与你联系上了。” “之后我借曲亦茹的电脑给极星集团的所有大股东和董事会都发了邮件，以主动辞职为由召开了临时董事会。” “在大股东和董事会的干预下，我从老头子手里跑了出来。然后又开了一天一夜的董事会，所有大股东和重要董事都反对我离职，老头子才不得不跟我协商。最后我受让了他手上一半还多的股权，也因此成为了极星集团新的董事长和实控人。” “以后，跟你长时间失联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除非我死。因为我和老头子已经摊牌了，我不能没有你，而极星集团和邵家不能没有我。孰轻孰重他其实清清楚楚。” 苏语乔听着他说，全程没有吭声。直到他的话音落下，她冷冷开口：“呵，你就没想过我会一直拒绝你？” 邵嘉哲叹了口气，似笑非笑：“你今天已经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了。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 “怎么？”他忽然认真严肃地问道，“难道除了我，你还想嫁给别人？” 苏语乔嗤笑起来，不置可否。 邵嘉哲思考片刻，再次认真笃定地摇摇头：“不可能，我天天出现在你面前，日久生情，让你天天做梦都梦见我，你怎么可能还想嫁给别人？” “……”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第64章 别跑了 夜幕降临，海的颜色渐深，不知不觉间海天已连成一片，群星在小岛上空璀璨绽放着。 邵嘉哲的眼睛里好像也藏了星星，念着专门蛊惑苏语乔的咒语。 他在她面前再一次变得幼稚又沉不住气，攥着她手腕的指节紧了紧，一字一顿追问道：“苏语乔，你为什么不承认喜欢我？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 ? ? ? ? 苏语乔的嘴角抽了抽，知道他是直男，但这直球也不能这样发？ 她厉声道：“放我下来。” 邵嘉哲嗤了声：“别转移话题。” 苏语乔恼了：“再对我动手动脚，就别想从黑名单里移出来了。” “诶？”邵嘉哲挑了挑眉道，“我看你挺喜欢现在这样的。” “什么？！”苏语乔气急攻心，眉毛都要竖起来。 不顾她的恼怒，邵嘉哲把脸凑得越来越近。他的呼吸拂过苏语乔的鼻尖，眼神里的光变得晦暗不明。 苏语乔在刹那间想起了那次在东京的街心花园，他也是这样携着危险的气息靠近。可是，她现在的姿势却失去了反抗的余地。 心脏狂跳的声音又在一点一点放大，苏语乔只能紧张地阖上眼。 片刻后，只听见男人的轻笑萦绕在耳畔，苏语乔又惴惴不安地睁开了双眼。 邵嘉哲的手指正拈着一朵小小的粉色玫瑰，摩挲着确保花茎无刺后，轻柔地别到了苏语乔的耳后。 他满意地瞅了眼那朵花，勾着唇角直视着苏语乔：“你刚才为什么闭眼？” ? ? ? 苏语乔的一口老血差点要就地喷出。她瞪着眼睛，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我只吻我的女朋友。”邵嘉哲边说着，边把她轻轻放回了长椅。 他们并肩坐着，看着圆盘般的月亮从海平面上跃起，被群星热烈簇拥着。 剧烈的心跳被静谧的气氛安抚，刚才的尴尬和暧昧散去一些。 “苏语乔，你就像那个月亮，而我在你面前只是那些星星中的一颗而已。”两手撑着长椅，仰望着天空，邵嘉哲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喟叹。 尔后，他站了起来，话锋一转：“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不跟我一起回去，默许我追到你了。要不只能分开走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拒绝了我。” 邵嘉哲目光灼灼，但苏语乔却转过身去不看他。 “那我知道了。”他的语气有些受伤。 苏语乔没看到他的神情，只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等她回过头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 潮起潮落，生生不息。大海像一位古老的歌者，拍岸的浪声是歌者的低吟，神秘又隽永。 苏语乔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真是被邵嘉哲气到了。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咄咄逼人的方式告白？！ 言情小说都白看了？笔记都白做了？ 他是个骄傲的人，难道她就不是？只要一想起今天当众上演的那一出，她都想把自己埋了。 最可气的是，也不给人考虑的时间，一言不合说走就走。看来他对她的喜欢也就不过尔尔，终究是抵不上他自己的骄傲。 她忿忿地从链条小包里取出手机，却意外发现公司内外部群里和私底下，没有任何同事问起捧花事件后续。 ……还是真恰到好处的识趣。 反倒是“坏事传千里”。秦宴、韩溟和宋辞好像都听说了这事，不约而同地问她是不是正在某个海岛上参加婚礼。 苏语乔含糊地回了几句，确信消息早就在国内传开了。 这些人关注的核心自然不是她被邵嘉哲送了捧花，而是她那毫不给某人脸面的反应。这个信息点好像又让他们继续燃起了乘胜追击的希望。 然而，苏秉杰的留言却是明显的杀人诛心：“乔乔，既然吊着别人的做法不厚道，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地回绝掉邵家那位？现在是谁双标了？” 苏语乔差点就忘了，她爸脾气是好，但不代表没有脾气。她爸为人是平易温和，但不代表毫不记仇。否则，他又怎么能在血雨腥风的商场里立足？ 简直是烦透了。 苏语乔捋了捋头发，这才意识到，耳后居然还别着邵嘉哲从捧花里摘的玫瑰。她取下来嗅了嗅，很香，不过顺手就放到了长椅上。 - 她试图站起来，大脚趾传来一阵阵的疼，让她不得不踮着左脚后跟走路。 朝着海的方向走去，黝黑的海面上能看到远处灯塔和渔船的亮灯。 沙滩上光线很暗，但随着浪褪去，白色的珊瑚和贝壳在湿漉漉的软沙里闪闪发光。 苏语乔弯腰蹲下。 难得远离人群，就应该放下工作、放下烦心事、放下情绪。 此处只有她一人，饶有兴致地拾拣着贝壳，直到把两只手都装满。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个浪头在她眼前高高掀起，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苏语乔飞快地起身后退，堪堪躲了过去。不幸的是，刚刚花费时间精力拣的贝壳也随着褪去的浪头脱了手。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背擦了擦刚刚溅到脸上的海水。手背上沾着细沙，在脸上摩挲还是会疼。 不知是脸疼、脚疼还是心疼，忽然间眼眶酸涩，她还是没绷住。 - “叮铃叮铃……” 一阵铃声由远及近。 苏语乔透过水雾朦胧的双眼，下意识抬眼望去，有人蹬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停在了她身边。 “我走了你就这么伤心啊？”邵嘉哲又拨弄了几下车铃，“到后座去。” 苏语乔又抹了把脸，一声不吭地往另一边走。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邵嘉哲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把车停好，小跑着跟了上来：“喂，前面的伤员！” 见苏语乔还是不说话，他把心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语乔。”邵嘉哲容色有些黯淡，“在你面前，我的骄傲早就一文不值了。即便你跟我一起回去，有人问起，我也会如实回答说我被你拒绝了。” 他耷拉着头，声音沙哑着：“我以后绝不逼你。行不行？” “邵嘉哲。”苏语乔抬眸与他对视，眼睛里亮晶晶的。 因她这忽然认真起来的神情，邵嘉哲怔了数秒。 开口说话时，苏语乔认真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无辜：“你骗了我那么久，而且不仅整我，还气我，连我爸对你也持反对意见。” “……” 她模仿他惯用的说话方式，停顿片刻，才缓缓开口：“不过，我刚才想你了。” “……” 邵嘉哲的呼吸在瞬间凝滞，血液忽地涌上头顶。 “我刚才在赌，如果你就那样走掉了，我就滚回苏家，从此跟你一刀两断。如果你回来找我，我就到你身边，但也跟苏家站在了对立面。”苏语乔喉间滚烫，话里好像带着满腹委屈。 “……” 两人沉默的时刻并不长，然而无人说话的时间却像度日如年。 苏语乔做了个深呼吸，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在夜色中掷地有声：“从今往后，用你的运势来补我的命格，你准备好了吗？” “噗嗤。”好像是憋了太久，邵嘉哲极为罕见地咧开了嘴，他往前一步把苏语乔紧紧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着，“我这人向来争强好胜，你都准备好了，我怎么能输给你？” 明明还是惯常毒舌又傲慢的戏谑语气，却撩得苏语乔耳朵一阵一阵的痒。 苏语乔抬手一把抓住他t恤的前襟，在脸上胡乱抹了抹，也在他衣服上留下了湿漉漉的一片。 邵嘉哲惊愕地倒吸了口气，但没有松开搂住她的手。 “这就受不了了？”苏语乔抬脸瞟他。 “我应该快点回来的。”他苦笑着摇摇头，“怎么让你流了这么多眼泪。” 邵嘉哲的手掌不轻不重地蹭揉着苏语乔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她有些分不清，他这话是不是一语双关。 此刻，她只知道很多年前的那些眼泪没有白流。否则，今天的她也没法坚定地与他并肩。 - 邵嘉哲作势就要把她抱到自行车边上，苏语乔阻止了他：“扶我过去就好。” 邵嘉哲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扶着她走了过去。 他松开手刚要上车，衣角却被苏语乔轻轻拽了拽。 “把捧花拿上。”苏语乔指指不远处的长椅。 邵嘉哲会意，跑过去捞起捧花交到苏语乔手上。 两人都坐上自行车后，苏语乔低头看着手里捧着的花，有些花瓣已经蔫了，但还是香气扑鼻。 “还不走？”片刻，见自行车迟迟没有启动，苏语乔抬眼问邵嘉哲，视线却跟他的撞在了一起。 邵嘉哲回头望着她，依然勾着唇角，目光竟隐隐有些暧昧。他看了眼捧花，又看了向苏语乔，语气更加暧昧：“嗯，做你的男人，还真是不错。” 什、什么？ 这人现在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撩她了吗？！ 苏语乔的脸上又烧了起来。 “谢谢女朋友还想着我的面子。”邵嘉哲语气轻佻，“如果能抱抱我，那就更给面儿了。” 苏语乔嗤了声不再看他，但一手搂上了他腰。 “嗯~”邵嘉哲满意了，拖腔带调道，“不过，以后你会发现，做我的女人，更是不错。” 自行车开始晃悠悠地往前走了，苏语乔有点忍无可忍：“你就不能闭嘴让人清静清静？” “不行。”邵嘉哲斩钉截铁，“万一有人冷静下来反悔了怎么办？” “那你骑快点行不行？”苏语乔嘟囔着。 “不行。”邵嘉哲不容置喙，“我们今天的约会才刚刚开始。” 苏语乔揶揄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幼稚？” 邵嘉哲想了想，傲娇地说：“恐怕这世上只有你敢这么说我。” 之后，他又补了句：“大概因为我对你不设防？” 瞬间浑身鸡皮骤起，苏语乔警告他：“以后别给我寄言情小说了，肉不肉麻？” 邵嘉哲轻笑起来：“也行，反正你现在已经生活在言情小说里了。” “那可不是真实的世界。”苏语乔反驳。 “你跟我在一起感觉真实吗？”邵嘉哲顺着她的话问。 苏语乔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你的世界本来就应该充满爱和阳光。”邵嘉哲顿了顿，“谢谢你给我机会去帮你实现。” 这一刻，苏语乔放弃了拌嘴，上半身往邵嘉哲后背靠了靠。 “……” 四周又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浪声。她能明显感觉到邵嘉哲后脊的肌肉明显紧绷着，前方胸腔里传来了如鼓捣般的心跳声。 “苏语乔。”骑出了很长一段路后，邵嘉哲无可奈何地缴械投降，“你真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苏语乔对他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非常不耻。她想松开搂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按住。 “苏语乔，我们分开得够久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着？”他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又有些宠溺，“别跑了。” 这人冷不丁吐出的一句话里总是一语双关。苏语乔又分不清他说的“分开”到底是指失联的这十几天，还是过去的这三年。 但追究这些似乎已不再重要。 海风咸腥却带着一丝丝的甜，钻进苏语乔的四肢百骸。她把脑袋整个挨上了邵嘉哲的后背，眼睛和唇瓣都弯成了月牙。 第65章 诱惑 白书凝举办婚礼的这天晚上，沙滩上举办了篝火晚会，但苏语乔兴趣阑珊。邵嘉哲先把她送回了酒店房间，很快就打包了吃食来找她。 苏语乔给他开门前，已经从随身备好的医药箱里取出消毒药品和创可贴，处理好了大拇指的伤口。 苏语乔注意到，看着她走路的姿势，邵嘉哲蹙了蹙眉。她不以为然地说：“伤口我自己处理好了，伤得不深，明天就能正常走路。” 邵嘉哲忽然抬手，使劲揉了揉她的头顶：“女朋友的特殊权力是撒娇，你干嘛不用？” “诶？”苏语乔有些一头雾水。 邵嘉哲见她一脸呆愣的样子，忍不住一把将她拢进怀里：“你可以尽情地让我帮你，比如帮你上药……” “等一下。”苏语乔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邵嘉哲“啧”了一声：“苏语乔，你怎么还不开窍？你现在可是我女朋友。不仅不用跟我算得清清楚楚，还应该尽可能多的占我便宜。” 苏语乔推开他，跟他拉开距离：“那你可说到做到。现在我还不太习惯。以后你可别嫌我作。” “你跑什么？”邵嘉哲轻笑。 “我吃饭了。”苏语乔径自走到桌边。 邵嘉哲挑挑眉：“我喂你？” 苏语乔瞟他一眼：“我是脚受伤，不是手受伤。” 邵嘉哲定定看了她数秒，似乎有些受挫：“我们这么没默契，怎么体现出咱俩是一对？” 苏语乔眨着眼睛看他：“你在这，我就已经紧张得吃不下饭了。如果你再喂我，那我就不更用吃了。” “呵。”不料邵嘉哲竟抢先一步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呛声道：“那就别吃了。” “……” 说出刚才那么直白的话，苏语乔已是难为情到耳根发烫了。她现在能如此赤裸裸地袒露心迹，他难道不是应该偷着乐？ 对于邵嘉哲的行事作风，苏语乔本来就有些捉摸不透，关系转变后她更是摸不着头脑。她忿忿道：“连饭都不让吃，看来说什么要对我好都是骗人的……” 话没说完，胳膊被邵嘉哲一拽，整个人都坐到了他的腿上。 “有更好吃的。” 苏语乔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弯来，邵嘉哲身上的檀木气息已萦于她的鼻尖。他一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托起了她的后脖颈。 下一秒，他们的唇间再也没了距离。 苏语乔顿时感觉呼吸极度困难，明明海风正吹起房间的纱帘，明明屋内空气并不稀薄。 这只是浅尝辄止的一吻，邵嘉哲没有继续深入，但就在快要分开时，他又意犹未尽地嘬了她的唇一口，然后才分开了。 苏语乔睁大了眼睛，她在他的瞳孔里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胸口，刹那间，她已失去了思考和表达的能力。 “我是不是没骗你？嗯？”邵嘉哲勾了勾唇角，眼神中满是蛊惑，“是不是更好吃？” - 苏语乔迷茫地眨了眨眼，想确认刚才发生的是不是真的。 却听到邵嘉哲的声音变得暗哑起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对男人眨眼睛？那是勾引。” “勾……引？你怎么这么油腻？”苏语乔无语至极。 但她的身体却僵在原地，现在的局面仿佛变成了，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顺着他乖乖听话。 她还陡然发现，邵嘉哲的眼神正在失焦，而他托着她后脖颈的手指又紧了紧。他的脸再次凶狠地迎了过来。 这一次，苏语乔在无措中飞快地闭上了眼睛，试图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然而，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肆无忌惮地响起，瞬间将宛若微醺的二人?拉回了现实。 苏语乔睁眼看见，是宋辞给邵嘉哲打来的电话。 邵嘉哲眸里的焦点已聚到了手机屏上，眉头微微蹙着。 接起电话前，他看了眼苏语乔，她已经恢复了神志，眼神清澈，表情如常，十分正经。 似是暗暗叹了口气，邵嘉哲开了免提：“说事。” 宋辞：“听说你今天在白书凝婚礼上抢到捧花献给了苏语乔，但被她拒绝了？” 邵嘉哲：“她没拒绝。” 宋辞：“兄弟清醒点！她跑开是给你台阶下，当场把你拒了你岂不是更丢脸。” 邵嘉哲不再吭声，抬眸看了苏语乔一眼，又继续低眉听他说话。 “别怪兄弟我说话太直接，我说过她很难追，早就劝你悬崖勒马。而且你要考虑的事太多了：你当年扮阿珩的事要不要跟她说，你和曲亦茹的绯闻怎么解释，你家长辈看不看得上苏家……” 宋辞见他不吭声，便继续絮絮叨叨，他知道自己这兄弟从来不屑接受别人的安慰，但又忍不住多提点几句。 ?邵嘉哲保持沉默着，却感觉一只细滑的手掌覆上了他的下颌。视线转移时，苏语乔弯成月牙的眉眼已近在咫尺。 两片温暖柔软的唇瓣出其不意地贴了过来。 一股电流从唇间相接处溅射。 喉间痒意横生。 苏语乔的偷袭只是蜻蜓点水，但他不打算任她为非作歹。 抬手按下了这边的静音键，任由宋辞在那自说自话，他狠狠地把她禁锢在怀里，便欺身攻城掠地。 邵嘉哲霸道地撬开了苏语乔的唇齿，不打算给她留一丝喘息的空间。时而贪婪地攫取，时而轻柔地逗弄，时而又沉重地吞没。柔软相接，水声激荡。 苏语乔刚才本想以牙还牙扳回一局，却没想到是自作自受。她被他吻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感觉全身都着了火，喉咙里也痒得忍不住低吟。 宋辞全然不知这边根本没人在听，反而越说越起劲。 在这形同虚设的背景音里，这边的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微喘。 意识一片混乱之中，苏语乔感觉腿下有些硌得慌，不自觉地挪了挪身体。 邵嘉哲喉中轻轻笑了起来，飞快地把她的手指窝在自己的掌心里，放到了他的胸口上。 意乱情迷的两人还吻得难舍难分，俨然已顾不得其他。喘息声在这潮热屋里此起彼伏，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气息交融，难辨你我。 宋辞在那边已经念了半天，始终听不到对面搭话。于是他提高了音量：“邵嘉哲?，?我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吗？你一直不说话，难道是无言以对？” 邵嘉哲此时已见好就收。 他放开了苏语乔，消除了手机静音，极为认真地回答宋辞：“苏语乔没拒绝我，因为她已经跟我在一起了。” 宋辞愣了几秒，讪讪道：“兄弟，你没在吹牛逼？” 苏语乔抬起湿漉漉的睫毛，对邵嘉哲眨了眨眼，又对着手机开口道：“宋辞，邵嘉哲追到我了。” “……” 大概是需要时间消化，好半晌，宋辞才重新开口：“你们好上了？那我刚才说那么多你们是当笑话在听？” 苏语乔郑重地回答他：“谢谢你的关心。也祝你早日找到与你两情相悦的人。”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三年前我就喜欢他，一直都没有变过。” 宋辞被噎到。 邵嘉哲也跟了句：“三年前我就喜欢她，也一直没有变过。” 电话那端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邵嘉哲伸出手，用指尖擦拭掉苏语乔睫羽上亮晶晶的泪滴。 苏语乔低头躲了躲。 “我真的饿了。”她小声说。 邵嘉哲这次彻底松开了苏语乔，任凭她像火烧屁股一样跟他拉开两米的距离。 邵嘉哲也觉得自己全身的火只是暂时被压制，随时有可能死灰复燃。 他干咳一声说：“饭菜好像凉了，我让酒店再做一份送过来。你休息一下，我也先回去了。” 苏语乔瞅了他一眼，又很快转移视线，喉间轻轻“嗯”了一声，便随手去拿空调遥控器。 如果他还要继续在这，就要出大事了。 对此，两人都心照不宣。 - 邵嘉哲自行走出了苏语乔的房间，关门前看了她一眼。她正故作镇定去关窗和拉窗帘，好让空调的冷气更快起作用。 “我走了，明天见。”邵嘉哲也特意把语气调回到正常的状态，无波无澜。 “嗯。”苏语乔面不改色地回应他。 房门关上后，苏语乔只觉得双腿发软，立刻跌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一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整颗心又开始疯狂地跳动，怎么都刹不住车。 她没有经验，刚才根本不知如何回应，但事实证明，那似乎也无关紧要。因为那个男人简直是一触即燃，只要他稍稍一带动，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竟也疯狂地迎合着他。 他实在是太会了！ 某人还恶人先告状地说自己眨眼是在勾引他，可他每一个微小的神情、动作和声音，无处不是在释放他对她的勾引。 她想沉沦于他的蛊惑和勾引，但又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矜持。 她担心自己一旦在他面前溃不成军，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是不是又会对她施展毒舌，以至于让她羞愧难堪，那她岂不是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争气的是，他明明只走开了那么一小会，可她却又好像开始想念了。 感觉空调降温效果堪忧，苏语乔索性挪步到洗手间，打开了凉水洗脸。 耳边响起哗哗的水声，苏语乔意识到，自己真的和“梦中人”谈恋爱了，她对他上瘾早就势不可挡。 - 邵嘉哲走在酒店空旷的楼道里，总觉得和苏语乔在一起时，时间过得太快。 刚才，他和自己心爱的姑娘终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俩现在真的是一对了。 原来，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是这种感觉。 他的魂，全都被她勾走了。 邵嘉哲又忍不住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苏语乔的房门一眼，依然感觉不太真实。他现在不仅能上场参赛，而且还夺得了唯一的奖杯！ 霎时间，他终于记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忘了提醒她。 邵嘉哲快步返回，敲响了苏语乔的房门，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应答。他想，也许这会她还在害羞或是不方便开门。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平声道：“苏语乔，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听到了吗？” 然而，这一幕却被喝得半醉的ea、邹诚、黎江和林子涛尽收眼底。 这几个人刚喝了不少酒，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 ea沉不住气，恨铁不成钢地大声唤他：“willia，追人不是这样追的！你这态度如果能追到苏苏，我就把我舌头剪下来，以后再也说不了八卦！” 邹诚、黎江和林子涛这三个哥俩好互相搭着肩，感慨连连：“今天没给苏苏抢到捧花真是我们的错！这下好了，得罪了金主爸爸，我们的未来岂不是堪忧了？！” 几个人迈着浮虚的步伐踱到邵嘉哲身边，又是一阵劝：“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不如一起去喝几杯，及时行乐！” 听着这几个醉鬼胡言乱语，邵嘉哲的脸沉了下去。怎么，原来这些人都觉得他追不到她？ 苏语乔洗了好一会儿脸，从洗手间出来后才听到了门口吵吵嚷嚷的内容。 她错愕地开门，看到了众人。苏语乔好笑地对vv的同事们说：“你们都喝高了，就别劝人喝酒了。” 众人看看苏语乔，又看看邵嘉哲，一脸叹息。 邵嘉哲看向苏语乔：“你跟他们说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众人又是一脸悲痛欲绝。 “大家都喝醉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苏语乔淡淡道。 她瞧着邵嘉哲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揶揄道：“和喝醉的人争辩什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已经把你放出黑名单了，这下高兴了？” 邵嘉哲出其不意地抬起了两只胳膊，带着威压把苏语乔圈到了门边的墙上。他沉了沉声：“苏语乔，人人都觉得我追不到你，你让我的脸往哪搁？嗯？” 眸色深深，危险又性感。 当着同事的面忽然被金主爸爸“壁咚”，惊得苏语乔直接愣了神。 她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好，只好无措地咬了咬唇，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此时，vv合伙人们也被邵嘉哲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后，他们无话可说地摇着头，以一副“眼不见为净”的姿态各回各屋。 “苏语乔。”邵嘉哲暗哑的声音把苏语乔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这样咬你的唇？这是勾引。” 男人危险的气息又是铺天盖地袭来。 苏语乔气急，究竟是谁勾引谁啊？！ 这次她用力推开了邵嘉哲，迅速转身进屋重重关上了门。 见自己女朋友又逃了，邵嘉哲不自觉地干笑两声。 他回过身时，却发现那几个vv的合伙人虽然已各回各屋，但还各自掌着门杵在房门看着这边的动静。 这些人全看到了苏语乔刚才的态度。此时脸上的神色有着说不出的精彩。 邵嘉哲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快步回了屋。 苏语乔，我倒要看看你明天怎么跟他们说。 邵嘉哲在心里哼了一声，心口有点甜，但又暗暗有些忐忑。 第66章 她值得等待 月亮爬到了窗外的椰树顶上，不远处的大海依旧潮起潮落。 夜已经深了，苏语乔却毫无睡意。 今天发生的一幕幕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她的脸一阵一阵的热。一想到待会做梦还会梦到某人，也不知那梦境的内容会不会很羞耻，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她顺手打开了“孤胆英雄”的界面。 五分钟之后，“男朋友”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男朋友：“12点了还不睡？还玩游戏？” s：“你不也没睡吗？游戏pk？” 男朋友：“玩游戏哪有在你身边好。” 猝不及防又被某人撩了一把，苏语乔沉默数秒，问他：“那要不要出去走走？” 男朋友：“你不打算放过你的脚？” s：“男朋友不是有脚吗？背我。” 邵嘉哲在电话那端咧开了嘴，低低笑着：“有点做女朋友的样觉悟了。” 苏语乔开始怀疑邵嘉哲是不是受虐狂，这跟他以前的人设严重不符。不是，他不是以虐别人为乐的吗？ 她又借机提了个意见：“我还有个要求。” 男朋友：“你说。” s：“以后打视频电话，不能衣冠不整。” 苏语乔心想，用“衣冠不整”来形容他已经很含蓄了，邵嘉哲根本就是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大半夜的，他这是蓄意勾引？ 邵嘉哲轻佻地勾了勾唇：“这你就忍不住了？以后怎么办？” “……”苏语乔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之后，苏语乔收到了新的信息。 男朋友：“我在你门口了，能走了吗？” s：“不去了。” 男朋友：“?要不要讨论下给猫宝宝起什么名字？” 过了一分钟，苏语乔不争气地回了他。 s：“稍等。” 苏语乔不禁感慨，邵嘉哲真是个说反话大王，明明是他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 苏语乔换好t恤和短裤后便开了门。邵嘉哲看到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转过身蹲了下来。 “上来。”他说。 苏语乔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灵巧地爬到他背上。 邵嘉哲将手臂穿过她的腿下，背着她稳稳地站了起来。 此时整个人的身体都贴在男人的背上，苏语乔忽然觉得有些羞赧。她开始埋怨自己刚才说话不过脑子。哎，现在也不知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哎哎哎。 “我沉吗？”苏语乔问。 邵嘉哲轻嗤一声：“女朋友，你这问题是在挖陷阱给我跳呢？” 苏语乔把脑袋往他耳边凑了凑：“我担心把你累坏了。” “……” 意识到自己被苏语乔反杀了，邵嘉哲没再吭声，任劳任怨地背着她往酒店附近的海边走去。 其实苏语乔一点也不沉，身肢又柔软，背起她以后邵嘉哲就不想把她放下来了。奇怪的是，离她越近，反而就越担心她跑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邵嘉哲，刚才一见到你就觉得你不太高兴。如果不想在这个点跑出来，你可以说实话，我又不会生气。”苏语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邵嘉哲顿住了脚步，微微偏头对她说：“我刚才是不太高兴，但不是因为不想出来。” 苏语乔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邵嘉哲没好气地说：“大半夜的，穿那么短的裤子干嘛？这是蓄意勾引，知道吗？” 苏语乔被气笑了：“我怎么做什么都是勾引了，夏天穿短裤怎么了？这还是到膝盖的短裤，有什么不妥？” 邵嘉哲背着她继续往前走，讪讪道：“女人轻易露腿给别人看是不是太随便了点？我觉得你以前就挺好。” 苏语乔想了想：“要说起来，都是因为你的鼓励。” “我什么时候鼓励你露腿了？”邵嘉哲依然没好气。 苏语乔解释：“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倒霉，还以保持人设为借口逃避改变。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挺幸运的，而且改变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为了不留遗憾，我才鼓起勇气去克服阴影。” “为什么遇到我之后你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你之前不是以为你的命格把我克死了吗？”邵嘉哲犀利地指出了她话里的漏洞。 “被你喜欢本身就是件幸运的事啊，你很优秀。”苏语乔有点难为情地说，“那时以为你死了，而我还活着。那次煤气中毒醒过来以后，我就顿悟了，既然能活着，就应该好好活着，不要再怕这怕那，做人做事别给自己设限。” 她留意到邵嘉哲的神色似乎有所缓和，便继续说：“后来公司推出了自有服装品牌，有了裙装的品类，我也想试试看。” 苏语乔把两只腿往前蹬了蹬，问他：“我的腿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邵嘉哲的步子又停了下来，脸色阴晴不定。 “又怎么了？我的肺腑之言居然没能打动到你？你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点？”苏语乔不满。 邵嘉哲有些微喘地沉声道：“苏语乔，别得寸进尺。大半夜的又勾引我，你就这么相信我的定力？” “……” 苏语乔后脊瞬间僵硬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就不应该建议大半夜的来海边！ - 月光之下，海面上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像是无数只银色小鱼在翻腾跳跃。 凌晨的海风散去了白天的热意，掠过面颊，带来畅快的凉意。但吹不散的，是两人交缠的气息。 苏语乔把脑袋靠在邵嘉哲宽阔的肩膀上，轻声问他：“你呢？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 邵嘉哲沉默一瞬，开口道：“离开了你，阿珩也不在了，我只能没日没夜地工作。” 他陷入回忆：“那时硅谷的公司业务发展和融资都很顺利，已经开始筹备上市。但后来爷爷和我爸紧急召唤我回集团，因为我爸身体不太好了，极星内部已经被阿珩母族的亲戚搅得一团糟了。所以最后极星收购了硅谷公司，我进入了集团管理层。” 苏语乔还在静静听他说。他隐去情绪，尽量轻描淡写：“紧接着跟极星的元老、董事会和其他公司管理层又是一番恶斗。直到今年年初，我在集团管理层的位置才稳固下来。” “如果你问我这几年最开心的时刻是什么。”邵嘉哲偏过头来温声说，“就是每天在‘孤胆英雄’后台看到你的时候。” 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苏语乔的心里又涩又暖。 这几年她也没日没夜地忙，最放松的时刻就是玩那个小游戏，还有下厨的时候。那都是因为谁，不言而喻。 她把身体又往邵嘉哲背上紧了紧，低下头往前凑，在他的脸颊上落了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 “喂，苏语乔！”邵嘉哲的声音又急又恼。 苏语乔“咯咯”地笑出了声：“对，我是在勾引你。不过我相信你的定力。” 可邵嘉哲对苏语乔的任意妄为并不宽容。他弯腰蹲下，趁其不备把苏语乔放倒在了沙滩上。 苏语乔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刚刚坐稳，肩头就被他的手往后推了去。 俨然被邵嘉哲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想去抓什么东西，可偏偏那双手不争气地扯了邵嘉哲的上衣。 于是邵嘉哲就顺势朝她俯下身去。 本来他想强势地压住她，给她个下马威，却忽然担心她这样躺下去会磕到后脑勺，于是又更快一步伸了手，把左手枕到了她后脑勺底下。 这时苏语乔已经慌得松开了双手。因邵嘉哲既霸道又细心的举动，她的呼吸彻底乱了，不知所措中，只好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怕了？”邵嘉哲的身体就在她的上方，因用手掌枕着她的头，姿势更加暧昧，就好像环抱着她一般。 他的声音有些轻佻，也有些玩味，气息不太稳。 不过，他没有再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苏语乔。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她的耳根和脖颈都涨红了。 苏语乔捂着眼老半天，发现邵嘉哲并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才落了下去。 她把手从眼前拿开，看到邵嘉哲正扬着嘴角，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她也忍不住弯了唇。 “男朋友。”她开口，“你也太不经撩了。” 邵嘉哲伸手过来，把满脸通红的苏语乔拉了起来。 他们并肩坐着。邵嘉哲搂过她的肩头，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苏语乔的头顶。温和的语气却说出了自带霸气的句子：“撩我是你作为女朋友的权利。不过，后果自负。” 听罢，苏语乔立刻想挣脱他的怀抱。 她往另一侧歪了歪身体，让他的脑袋蹭了个空。 “又跑？”邵嘉哲挑挑眉，把她的身体扳回来。 苏语乔不满道：“按你的逻辑，反正我做什么都是蓄意勾引，跑了不也是欲擒故纵吗？” “我的女朋友果然冰雪聪明。”邵嘉哲伸出双手把她搂到怀里，语气里带着宠溺，“那你猜猜为什么你一撩我，我就失控？” 苏语乔嗤了声：“你想睡我。” “嗯。” “……” 这对话一结束，苏语乔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心直口快说了些什么，而邵嘉哲又直言不讳地答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造孽啊！ 如果可以，她想立刻原地蒸发。 她脱口而出的这种话，如果不是勾引又是什么？！现在她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了。 不是，是邵嘉哲那货引诱她说的，是他给她挖的坑！ 苏语乔苦不堪言地瞪着邵嘉哲，她真是招架不住这个男人了。 邵嘉哲罕见地眉开眼笑起来，好像诱导她露出本性是件无比骄傲的事。 映入眼帘的笑容既魅惑又灿烂，连周遭美景都失了颜色。 苏语乔任由他在她额头轻轻地啄了一下。 “即使你不睡我，我也是你的。”这句话一出，又勾得苏语乔的脸上一阵灼热。 她不由自主地捂了捂两边脸颊，真的很烫。 邵嘉哲看着怀里娇羞又可爱的姑娘，觉得过去那些苍白的岁月又多了一个意义：她值得他等待。 - 苏语乔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地问邵嘉哲：“我们谈谈正事。猫宝宝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此时邵嘉哲的神色也正经了几分。 苏语乔颔首：“你先说。” 邵嘉哲不禁捧起苏语乔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一直爱着你。我好喜欢你。一生对你好。我只在乎你。我是你的人。” 苏语乔哑然。 邵嘉哲耐心解释道：“我想在里面挑一句找谐音起名字，比如‘我好喜欢你’分别对应小窝、小好、小喜、小欢、小泥。” 苏语乔没吱声，但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那你呢？”邵嘉哲扬扬眉，“你的想法呢？” “一直想念你。我也很爱你。一生跟你走。我只钟情你。你是我的人。” “噗嗤。” 苏语乔说完，她和邵嘉哲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落下泪来。 “好土。”苏语乔说。 “到底是我被你影响了，还是你被我影响了？嗯？”邵嘉哲用指尖帮她掸着眼泪，“看来我们都没救了，以后只能对彼此负责了。” “诶，男朋友。”苏语乔揉了揉邵嘉哲的发顶。 “怎么了？”邵嘉哲柔声问。 苏语乔伸出胳膊将他的脖子一勾，身体朝他探了过去，邵嘉哲也配合地躬身迎合她。 明月高悬，沙滩上的细沙在月色映照下显得分外细腻柔和。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岸边，低沉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海的呼吸。年轻的男女忘我拥吻，深夜的海滩旖旎如画。 邵嘉哲一直没弄明白，自己母胎单身三十年，为什么会如此擅长接吻。也许对手是苏语乔，才让他毫无保留地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欲望。 他喜欢看着她阖着双眼沉醉又动情的样子，浓密卷翘的睫羽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似有莹光。 苏语乔被他诱导得神魂颠倒，只感觉唇齿间的缠绵也在一寸一寸地点燃她浑身的肌肤。心潮涌动，难以停歇。 邵嘉哲实在太强，她无可奈何。但她不想轻易举旗投降，也不甘被他逗弄于温柔乡里。可屡屡想进攻回应，总被他无情镇压，之后又是一阵肆虐。 她丢盔卸甲，一溃千里，却又不争气地乐在其中。 好胜心作祟，终于心生一计。 苏语乔扑闪着眼睛，轻轻嘟囔了一声：“哥哥。” 这声一出，邵嘉哲如同全身被冻结般僵在原地。 唇齿分开了距离，她狡黠地扬起嘴角，又柔声细气地说了句：“哥哥，能不能让让我。” 邵嘉哲错觉此时苏语乔正拿着根羽毛，温柔又调皮地挑逗着他的心，而他浑身的血液也随之汩汩沸腾起来。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原来她撒娇时是这样的。何止是让让她，把心掏出来给她都行。 见他终于消停，苏语乔主动迎了上去。先是一点一点地啄他的脸，尔后温吞地去含他的唇，一边小心翼翼地吮着，一边不疾不徐地深入。 邵嘉哲的双手又更用力地圈紧了她。被苏语乔这波温柔攻势袭得晕头转向，他被动地回应着，艰难压下了反扑的欲望，才不至于用力过猛。 “哥哥。”苏语乔又猝不及防地唤了一声，似乎对他刚才的让步非常满意，“我好了。” “你好了？”邵嘉哲眼神迷离而混沌，语气隐忍又戏谑，“我石更了。” “……” 苏语乔惊呼着想要站起来，自己的腰却被邵嘉哲的两只手牢牢钳制住了：“后果你可想好了？” “……” 他这是要干嘛？！ 难道他还不打算见好就收？！ 苏语乔这花容失色的样子，此刻在邵嘉哲看来反倒像欲拒还迎，又紧张又期待。 呵，原来她是这样的苏语乔。 “乔乔……”当邵嘉哲用这种动了情的声音唤他的名字时，苏语乔觉得自己身体软得像融化了那般。 “让哥哥……” 苏语乔脸红心跳又眩晕，还没有做好准备再去听他接下来的话。 “哗啦。” 一个浪头救了她。 邵嘉哲被呛了口水，狼狈地咳了起来。苏语乔全身被浇透，那形象也与浪漫无缘了。 两人此时神志清醒极了。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海浪也退去，邵嘉哲郁闷地说：“走，我背你。” 第67章 撒狗粮 清晨邵嘉哲敲开苏语乔的房门时，苏语乔刚穿戴完毕。 她穿了件具有民族风格的浅咖色宽松吊带连体裤，外搭一件蓝色牛仔薄外套，戴着顶草编的宽檐帽。 门刚敞开，邵嘉哲就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 “等等等等。”苏语乔用手抵挡住他即将俯过来的脑袋，“我没勾引你？” 邵嘉哲在她手腕上轻轻嘬了一口。 苏语乔想做出生气的样子瞪他，却不自觉地弯了唇，琥珀色的眸子显得格外温柔。 邵嘉哲还是继续躬身抱紧了她，把脑袋靠在她的肩头，语气极为愉快：“女朋友，谢谢了。” - 今天一大清早，苏语乔鼓起勇气，在vv合伙人的内部群里如实相告：“亲们，我和邵嘉哲在一起了。”关于是否公开，她没有考虑太久，她能感觉到某人对此很在意。 果不其然，整个群都炸了。 连昨天劳累了一整天的白书凝都连续发出了五个夸张的表情。 但苏语乔没想到，接踵而来的不是众人热烈的恭喜，而是殷切的安慰。 “苏苏，你是认真的吗？” “苏苏，你不会是为了vv的未来，舍身讨好金主爸爸？” “苏苏，你真的受得了willia的性格？” “苏苏，昨天你跑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苏，以后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willia了……” 苏语乔扶额：“谢谢各位的关心。请大家尽量用平常心看待。” 众人还是狐疑。 她又在群里正名：“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就这么简单。” 群里众人沉默半晌，还是白书凝率先发表示欣喜：“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vv又多了一桩喜事！” 之后，其他合伙人都整齐划一地表达了祝福。 林子涛还不忘在群里给ea点了支蜡烛：“昨晚好像有人说如果willia能追到苏苏的话，会把自己的舌头剪下来。” ea发了一个求饶的表情：“别再提这桩了，你们也自求多福！” 不用想，昨晚“得罪”了邵嘉哲的同事们，今天一大早就不得不削尖脑袋赶紧去讨好金主爸爸。 - “托你的福，今早收到了祝福的信息。”邵嘉哲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随即语气又多了几分嗔怪，“看你昨晚的态度，以为你想藏着掖着，害我一晚上没睡好。” “噗嗤。”苏语乔笑了出来，“如果我藏着掖着，那岂不是白白被你欺负了？” ? ? ? “嗯？”邵嘉哲瞟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然而，下一秒，苏语乔感觉自己的耳垂又湿又痒，某人居然含着那个地方细细玩弄着。脸颊一侧便跟着了火似的烧了起来。 她惊呼出声，耳边就传来了罪魁祸首的低笑。邵嘉哲压低声音：“你说我怎么欺负你了？嗯？” 苏语乔疯狂地眨着眼。她无奈也无语，这人怎么忽然间像开了挂一样，直接变成行走的荷尔蒙了？ 她伸手使劲蹭他的发顶：“今天租车去岛上的集市逛逛。” “我已经租好suv了，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邵嘉哲依然无赖地靠在她肩头。 “我想租摩托车。”苏语乔正色。 邵嘉哲站直了身体，哼了声：“怎么？怕我在车里占你便宜？” “……”这人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 苏语乔很想回答他，你说的没错！但她还是忍住了，万一邵嘉哲没那么想，岂不是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她不说话，脸上还露出一言难尽的样子，邵嘉哲觉得好笑，又问她：“你确定骑摩托车？” “对。”苏语乔斩钉截铁。 “那我可要警告你。”邵嘉哲目光幽遂地扫了她一眼，顿了顿，“我会有反应。” “……”还要不要脸了？！ 苏语乔很艰难才忍住没把他扫地出门。这人怎么满脑子都是颜色废料？！ “我们一人一辆，互不干扰！”苏语乔挣开他，“要不今天我自己去，你别跟着了。” “我当然要去。”邵嘉哲主动帮她背上了双肩包，“怕你又跑了……是真心话。” 苏语乔抬眸望他，勾唇一笑，向他伸出了手：“虽然你总冤枉我勾引你，但我依然以德报怨。走，男朋友。” - 道路两旁的风景飞速倒退，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时而掠过一片绿油油的田野，时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撞入眼帘，时而又迎来连绵不绝的山峦。 邵嘉哲的车紧紧地跟在苏语乔后面。从后视镜里看到某人的感觉很神奇。她跟他不是在比赛，而是在同行。很安心，同时又忍不住心动。 车程不长，他们来到了当地最热闹的集市。海鲜、果蔬、花卉、小吃、?手工艺品……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两人把车停好，苏语乔高兴地朝邵嘉哲挥手：“我们先买喝的去。” 邵嘉哲懒懒地走过来，拍了拍苏语乔头顶的草帽：“你可真是说一不二。” 苏语乔不明就里。 她歪着头觑他：“在日本的时候你不是体验过了吗？我理想中的初恋，就是我作天作地，你如影随形。而且你昨晚才说过，希望我尽情占你的便宜。怎么，难道那只是逢场作戏？现在开始抱怨了？” 邵嘉哲嗤了声，在她头顶重重敲了一记：“我说一句你能说十句。你哪里看出我抱怨了。你以后只能对我一个人这样，知道了吗？苏语乔。” “嗯？”苏语乔不解，“这样”是哪样？ “只对我一个人撒娇，只使唤我一个人，只在我面前作。”邵嘉哲勾着背凑到她耳边，“我?又不会?让你付费。” “……” 苏语乔被他噎得心服口服，某人这欲扬先抑、先虐后甜的表达方式，她真的招架不来！ 邵嘉哲看着她脸上泛起的红晕，忍不住想吻她，但怕她一害羞又跑开，如果在这闹市里走丢，那就得不偿失了。 小算盘虽然落空，但他还是得意地勾起唇角，跟苏语乔五指相扣着走进了人群。 - 他们牵着手闲闲地逛着，苏语乔朝着前方一个怪味果汁摊扬了扬下巴：“尝尝那个。” 邵嘉哲只尝了一口那仙人掌口味的鲜榨混合果汁，就不禁皱起了眉头。怪异的味道在味蕾里挥之不去，就跟某种汤药一样又苦又涩。 “啧。”苏语乔尝了口自己手中的火龙果口味混合果汁，美滋滋地问他：“我的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邵嘉哲极为自然地拿着她的手，将她手上的果汁送到自己嘴里。 “！！！” 等反应过来时，那恐怖的液体已经顺着喉咙流入食道了。 苏语乔咧着嘴大笑。 现在苏语乔真是可以，还敢明目张胆地对他恶作剧了！ 他又惊又恼地瞪大了眼，还没开口就被她抢了话：“怎么样，还不错？” “你的品味还真是……”邵嘉哲挑着眉梢瞟她。 “你说我怎么就喜欢尝试这种怪东西呢？”苏语乔边说着边去尝他手中那杯，“还有?奇怪?的男朋友。” “难喝就别喝了，别委屈自己。”邵嘉哲调笑着，“不过男朋友可不能随便换。” “如果男朋友能时时顺着我，哄着我，别让我受委屈，我才不想换呢。”苏语乔扬着红扑扑的小脸，话中意有所指。 苏语乔那不自知的娇嗔语气，惹得邵嘉哲一阵心旌荡漾。 此时他真的忍不住了，伸手一捞把她揽到了自己胸前。“要不直接嫁给我，省得你换来换去麻烦。” “开玩笑？！”苏语乔无语地想去敲他的头，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卖珍珠饰品的小店。 - 店里摆满了用珍珠制成的各种首饰。 苏语乔俯身在玻璃柜台前细细观察陈列的饰品，除了最常见的白色珍珠外，还有黑色的、粉色的、绿色的、紫色和金色的珍珠。 她指着一对粉色的珍珠耳环，跟店员说想试试看，却发现店员颔首微笑着望向她身后。 店长从苏语乔的身后走来，捧着两个精致的木制首饰箱。 箱子打开之后，她看到一只箱里装着一套粉色的珍珠首饰，另一个则盛着黑珍珠制成的饰品。首饰盒里不仅包括有耳环，还有手链、项链、戒指、胸针和头冠。 “我试试耳环。”苏语乔说。 “来都来了。”邵嘉哲悠悠坐到了她身边的高脚凳上，“全都试试。” “怎么？全买下送给我？”苏语乔戏谑。 “从来没送过你像样的东西。就当做迟来的礼物。”邵嘉哲嗤笑着打消她的疑虑，“不会以为我拿来求婚，你不敢收？” “你把女朋友的预期抬得太高，求婚的时候岂不是要把整个首饰店搬空才够？”苏语乔凑到柜台上的化妆镜前，给自己戴上耳环。 “搬空一家店就能娶到个像样的老婆，那也值了。”邵嘉哲侧过身支着脸看她。 被邵嘉哲撒的这把狗粮呛得说不出话来，苏语乔不禁瞪了他一眼。 不过她也没拒绝，任由店长和店员把粉色的珍珠头冠、项链和戒指等都给自己戴上。 苏语乔本就雪肤红唇，五官精致耐看，珍珠首饰粉色的光泽映衬着她，像在她身上打了灯似的，此时她更加明媚耀眼，楚楚动人。 她在镜子里瞧了瞧，又转头看向邵嘉哲。他的目光正在她身上从上到下细细巡着，还微微眯起了眼。 苏语乔感觉到那视线移动得极慢，他神色无比认真专注，似乎想把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刻到脑子里似的。被他视线打量过的肌肤，仿佛被他勾了火，又热又酥。 她不自觉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嗯。”他拖腔带调地颔首，“这才像样了，这套都买下来。再试试那套黑珍珠的。” 苏语乔想说如果再买一套，她会自己掏钱。话还没说出口，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 ea一惊一乍地在她身后叫了起来：“willia，你是为了报复，专程在我们面前撒狗粮？” “嗯。”邵嘉哲颔首，“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追人的。” 和ea一起出现在这家店里的其他三个合伙人，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啧啧”声。 也不知同事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邵嘉哲那货刚才撒狗粮是为了在ea他们面前装逼？ 苏语乔气鼓鼓地把首饰全都摘了下来：“我也没有特别喜欢，先不买了。” 邵嘉哲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以为我是为了撒狗粮而撒狗粮？” 他往苏语乔身边靠了靠，强势地按下了她的肩头，拈起一枚黑色的珍珠戒指，神色虔诚地给她戴到了中指上。 他的动作其实很轻柔。先是戒指和手链，然后是头冠。之后又撩过她的长发，给她扣好了项链和胸针，最后是耳环。 想起今早他对她的耳垂做过什么事，苏语乔下意识想躲。 邵嘉哲却凑得更近，低声说：“躲什么？他们没来的时候我就想把店给搬空了。就是因为他们在，怕你不好意思，我才忍住了。真要撒狗粮，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把他们酸个够。” 这家伙还真是记仇！ 苏语乔也很迷惑，跟这家伙在一起，心情怎么总是起起伏伏。这会儿，她的心里又甜得像灌了蜜一样。看来她早就中了某人的毒，而且毒得不轻。 “嗯，这一套也不错。”邵嘉哲满意地打量了她一番，又是那副认真得让她脸红的神情，“我刚才说过了，这是送你的礼物，你就别想着算得清清楚楚了。”他早就看透了苏语乔的心思。 ea和邹诚他们也挑了几样饰品，厚颜无耻地要求和邵嘉哲一起凑单打折，苏语乔捂脸笑了起来。 “苏语乔，你知道你有多难追吗？”邵嘉哲无来由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又怎么了？”苏语乔现在慢慢摸到规律了，这家伙说完这句话，后面一定会接上个转折句，但他这会儿究竟要说什么，她还摸不清楚。 邵嘉哲的神情有些无辜：“金钱都不会让你高看我一眼，你说我到底何德何能能追到你？万一你又跑了，我又得使什么法子把你追回来？” 邵嘉哲换着法子夸她，苏语乔倒是很受用。 “谢谢哥哥的礼物了。”苏语乔扑闪着明亮的眼睛，弯起了唇角，“怎么就怕我跑了？其实逃跑也是很麻烦的事。” 她站了起来，踮起脚在邵嘉哲脸上飞快地落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与其逃跑，还不如陪你撒狗粮。” vv的众合伙人们再一次被这两人出其不意地撒了一把狗粮，惊慌失措地纷纷背过身去。 这下，邵嘉哲又想把这家店给搬空了。 第68章 娶你要满足什么条件？ 听说邵嘉哲租了辆宽敞的六座suv，ea积极地鼓动苏语乔他们一起开车去原始椰林那边看看。 海岛的原始椰林里有一家别具特色的木屋旅馆，房间需要提前两个月才能预定到。ea订到了三个标准房，四男两女，正好可以住开。 邵嘉哲对居住环境要求很高，跟别人同住标间的经历更是绝无仅有。他真心不感兴趣，但苏语乔却兴趣盎然。 一回到酒店，苏语乔就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外出的行李。 苏语乔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情不愿，便建议他在酒店休息等她回来。 “说什么呢？”邵嘉哲嗤之以鼻，“好不容易能跟女朋友一起旅游，我自己在酒店待着多划不来。” “你确定？同人合住一间房你住得惯？”苏语乔有些担忧。 邵嘉哲在手机上一番捣腾，好像是跟人发着信息，片刻后他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搞定了，我跟民宿老板还有你同事都说好了，旅馆会给其中一间房添张床，vv的三位男士凑合住一晚。” 苏语乔不禁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在哪里，果然都是金科玉律。 邵嘉哲轻佻地斜着眼看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不，同人合住你住不惯。”苏语乔果断拒绝了他。 她无语极了，到底是谁，全身上下、无时无刻都写着“勾引”两个字？！ - 黄昏时分，天空被染成一片金黄。葱葱郁郁的原始椰林也披上了层神秘的色彩。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 脚下踩着柔软的沙土，手里捧着新鲜的椰子，流连其中，让人陶醉。 一行人吃完具有当地特色的椰香火锅后，享用了椰肉和椰汁制作的精美点心，便准备去酒店里的天然浴池泡温泉。 一听到换泳衣，邵嘉哲又露出了那副不情不愿的神色。 “willia，放心，酒店温泉浴池是男女分开的。”连林子涛都看不过眼了，他边走边劝慰邵嘉哲，“也不用对小苏这么紧张？” 听罢，走在邵嘉哲身后的苏语乔有些脸热，不知被什么绊到，竟一头撞到了邵嘉哲的背上。 邵嘉哲忙转身扶她站稳：“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怕我被别人看？” “……” 苏语乔没好气地睨他。 邵嘉哲的话一出，也让ea、邹诚和江黎瞬间瞠目结舌。他们脸上分明写着：“就这样还能追到人？” 但这次他们都学乖了，他们此时只抬头看天不打算再掺和这两口子的事。 - 苏语乔回房换好泳衣正要往外走，忽然看到了邵嘉哲刚发来的信息。 男朋友：“你真要去泡温泉？” s：“对啊。我已经换好衣服了，跟ea一起去。” 男朋友：“那你在外面穿好浴袍，不要让别人看。” s：“……行，已经穿好了。” 男朋友：“切记，不要给男人看。” s：“好，不要给男人看，也包括你。” 男朋友：“嗯，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s：“……” - 温泉水光粼粼，如同星辰闪耀，烟雾袅袅，怡人的暖意袭来，人的整个身心都被温柔地包裹着。置身汤池之中，还能闻到周遭热带植物的芬芳。 险些被剪了舌头的ea还是忍不住问苏语乔：“苏苏，虽然邵嘉哲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他那性格，你真的受得了？” 苏语乔整个身体都没入温泉中，只在水面露出了个脑袋，脸颊被水气蒸得染上红晕。她想了想：“可能是我中毒了？想戒也不好戒了。” ea露出一副“你真的中毒太深”的表情，又八卦地问：“你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很久很久以前。”苏语乔脱口而出。 “哦。”ea恍然大悟，“在日本团建初见时，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不过这中间又有些反复，我才不太敢确定。” “还好你没有更早八卦我们，谢谢你的闭嘴之恩。”苏语乔笑了。 其实她也忍不住好奇，不知道是他喜欢她更早，还是她喜欢他更早？ “苏苏，邵家这样的家族对联姻对象的要求很多，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ea提醒她。 苏语乔笃定道：“彼此彼此，我们家的要求也不少。” - 另一边的男士汤池里，vv的男合伙人们也在跟邵嘉哲闲聊。 邹诚按捺不住八卦的火苗，试探地问道：“willia，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苏的？” 邵嘉哲罕见地对其他男人勾起了嘴角：“很久很久以前。” “该不会从是日本团建那次就开始了？”江黎同样好奇。 邵嘉哲不置可否：“反正你们看到了，人我已经追到了，接下来的计划是把人娶回去。” “……”众人被这霸气的话惊到。 “婚、婚姻可不是儿戏。”最年长的林子涛还是苦口婆心。 “不想娶她，我费老半天劲跟来这荒郊野岭干嘛？”邵嘉哲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翻身上岸了。 他不想说，男浴池有两个男人从刚才开始就对他垂涎欲滴，所以他才不喜欢来这种地方。 果不其然，他那浴袍到处都找不到了，只好在盥洗室扯了条一次性浴巾裹住下半身折回房间。 - 在旅馆的过道上，邵嘉哲听到背后忽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他止住脚步偏头一看，身后的人竟是苏语乔。 苏语乔把浴袍裹得严严实实，见他顿步，自己也停了下来。 她的脸已经红得跟滴血一般。 神情凝滞数秒，似乎是被辣到眼睛似的偏过了头，她不悦道：“看来某人还挺喜欢给别人看。” 邵嘉哲嗤了声，快步走到她面前：“吃醋了？你想看就早说嘛，我又不会拒绝。” “……” 苏语乔不想再争辩，飞快越过他，闪进了自己的屋里。 她也很纳闷，她怎么就看上那个不要脸的男人了呢？ 很快，不要脸的男人又非常不要脸地发了信息过来。 男朋友：“衣服我穿好了，跟我出去走走？” s：“我有点累了，想早点歇歇。” 男朋友：“今天我真被别人看上了，还给我房里塞小纸条呢。你宣誓下主权，帮帮我呗？” s：“……” 苏语乔缴械投降，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她做人的底线好像已经低到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了。 苏语乔打开房门的时候，邵嘉哲正目光灼灼地等着她。 他脸上洋溢着愉悦，声音里带着笑意：“女朋友，你真好。” - 两人在酒店走廊里并肩走着，邵嘉哲的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苏语乔的手，像挑逗一样用手指在她手心勾了勾。 “邵嘉哲你干嘛呢？”苏语乔撇撇嘴晲他。 他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苏语乔，你不是答应了要主动宣誓主权？这么快就忘了？” 苏语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还没解释清楚为什么半裸着身体到处走，现在还予取予求了？ 她猛地伸手捉住了他的后脖颈，不快地问道：“你干嘛给人看？嗯？为了宣誓主权，我是不是要粗暴一点才好？” 邵嘉哲也没躲，心情反而好得不得了：“我那浴袍被人拿走了，我也是发现以后第一时间赶紧回屋了。难得你这么紧张我，我都有点感动了。” “……” 苏语乔严重怀疑这人有受虐倾向，忽然有点圣母心起，感觉他有点可怜。 她抽回手，认认真真地跟他五指相扣后，抬头看他：“男朋友，我带你去海边走走。” ? ? 只见他呼吸一滞，猛地抬起她的手，重重吻上一口。再看向她时，眼神格外灼热。 苏语乔无力吐槽，他这一触即燃的毛病还能不能改改了？！ - 他们漫步在椰林旁的沙滩上，沙沙的树叶摩擦声和低沉的海浪拍岸声交织，远离喧嚣和繁乱，这里只剩下来自远古时期的静谧和淳朴。 “哥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苏语乔似笑非笑地瞅他。 邵嘉哲将那与她相扣的五指紧了紧：“哥哥听着呢。” ? ? ? “……”苏语乔干咳两声，正色道，“今晚我们就散散步，好好聊聊天行不行？” 一丝遗憾的神情在他脸上掠过，但很快邵嘉哲又支楞起来：?“行，当然行。你想聊什么？” “你给我寄的小说，全都看过吗？”苏语乔早就想问他了。 邵嘉哲“噗”了声：“那当然。” “行，那我考考你。”苏语乔认真地想了想，“《承诺》那部小说里男女主角相遇的时候，他们分别多少岁？” 邵嘉哲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苏语乔，你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总忍不住想笑吗？”? 苏语乔：“嗯？” 邵嘉哲欠揍地来了句：“有的人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苏语乔伸手就要拍他，但被他捉住了手腕，他依然笑着：“我给你的书，难道你全看了？原来你那么在意我啊？” “我那是求知若渴。”苏语乔嘴硬着，坚决不让邵嘉哲再把话题带偏，“我问你的你都能答出来吗？你该不会找了枪手作弊？” “作弊？”邵嘉哲哼笑着，“对手是你，我哪敢作弊？如果不认真，我又怎么配得上你？” 苏语乔睨他：“难道你工作很闲？还有时间看闲书？” 邵嘉哲觉得好笑：“你不也很忙吗？我能输给你？” 不知不觉中，他已换了副神色，开始认真地回答着苏语乔随机抽查的问题。苏语乔也认真地听，时不时和他讨论。 苏语乔很惊讶，邵嘉哲对他寄给她的书不是仅仅只是看过和做了批注，而且他还额外对作者和创作背景查阅了大量资料。即便他对她做着投其所好的事，付出的却真有可能是百倍的努力。 夜晚的沙滩上，椰林的影子影影绰绰，他们在身后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 “有人明明很渴望甜蜜的爱情。”聊了一路，邵嘉哲的心里暖暖的，他不自觉地又把苏语乔的手紧了紧。 苏语乔无奈：“你攥得我手疼。” “有人明明?也很会撒娇。”虽然答应过不再动手动脚，邵嘉哲此刻又忍不住要去抱她。 “诶，那边有海滩电影。”苏语乔无视他的动情，指了指不远处。有人把越野车停在沙滩上，在车上支起了一张投影幕布，正摆弄着投影仪。 “我们去看电影！”苏语乔兴奋地说。 邵嘉哲无奈，这姑娘在破坏气氛方面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不过，他还是任由苏语乔牵着他，往放电影的地方走了过去。 自娱自乐，观众寥寥。 电影才看到一半，他实在太困，也不知电影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一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苏语乔细细软软的手指，然后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后脑勺枕在一个柔软的地方，又过了一会，觉得嘴唇也有柔柔的东西轻轻地拂过。半睡半醒，头也很沉，也不知该继续睡还是醒来一探究竟。 投影仪里播放的是部黑白默片，内容有些沉闷，不过刚才走得有些累了，海风吹在身上也很舒服，苏语乔就没提出要离开。 他们坐在沙滩上，苏语乔意外地发现邵嘉哲的表现很安分。他不声不响，也没有试图去干扰她，只是把她的手放在他的两只手心里把玩着。 他有时会一根根地摩挲轻捏她的手指，有时又将五指与她的交错，十指不断交缠，缠绵又缱绻。 他就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研究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乐此不疲。 又过了不知多久，邵嘉哲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紧接着，苏语乔感觉肩头一沉，她侧过脸时，看到邵嘉哲已经阖上了眼，呼吸均匀而规律。他睡着了。 苏语乔将他的身体轻轻放倒，把他的头枕到了自己的腿上。 男人的睫毛又黑又长，伴随着绵长的呼吸还会微微颤抖。月色下五官深邃俊朗，让这睡颜看上去恬静又美好。 他的睡颜，很久以前她也见过，那时不知心中异样的情绪究竟是为何。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时她就已被他的颜给蛊惑了。 谁能想到本来只是毫无交集的两个陌生人，如今竟能耳鬓厮磨。 苏语乔想起，现在距两人在be beach餐厅分开那日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邵嘉哲始终一个人战斗着，应该没睡过一个好觉，应该也累了。 电影接近尾声，苏语乔还是不忍心叫醒他。 电影播放完毕，字幕缓缓划过，苏语乔垂眸看他，忽然玩心大起。她用指尖在他的耳朵、下颌、眉毛、鼻梁和嘴唇处细细地描了起来。 邵嘉哲的唇薄却柔软，弧度优美，禁欲又诱惑。苏语乔的手指在他唇上又轻轻摩挲了好几下，心里渐渐生出痒意。 只见那浓密的睫毛以更大的幅度颤了颤，苏语乔飞快地把自己的手拿开了。 邵嘉哲半眯着眼，懒懒地说：“我刚才做了个梦。” “嗯？”苏语乔有点心虚。 邵嘉哲依然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梦见你趁我睡着偷袭我了。” “……” 苏语乔没吱声，邵嘉哲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可惜梦都是假的。”然后，他像没睡醒似的，又闭上眼睛，大概是在挣扎着想睡个回笼觉。 苏语乔定定看了他好一会，竟觉得他既可怜又可爱。 “睡美人，该醒了。” 苏语乔欺身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男人那温柔的唇已经勾引她老半天了。 邵嘉哲倏忽睁开了眼，双眼紧闭着的苏语乔近在咫尺。 邵嘉哲瞬间清醒了，但此时他又有些踟蹰。他有点把不准苏语乔希望他如何回应。而事实上，不管她想让他怎么做，他都甘之如饴。 这种忐忑的心情，让他想起了长久以来每一回见到她时的不能自已。 最后，他只是伸手拍了拍苏语乔的背。 献出一个浮于表面但绵长的吻之后，苏语乔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 “清醒了？”苏语乔似笑非笑地垂眸看他。 邵嘉哲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宠溺地揉了揉苏语乔的发顶：“谢谢女朋友，让我刚才睡了个好觉。” “那回去。”苏语乔打算起身。 “苏语乔。”邵嘉哲拦住了她。 苏语乔：“嗯？” 邵嘉哲的表情忽然变得正经，看上去又有些紧张：“想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苏语乔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地等他开口问。 “如果想娶你，要满足什么条件？” “诶？” 苏语乔显然有些吃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有一天而已，他怎么这么快就…… “你慢慢想，想到什么随时告诉我。也许你觉得很快，可我已经等不及了。”邵嘉哲的上身挺得笔直，目光深邃又真诚，“苏语乔，我离不开你了，希望有一天，你也离不开我。” 电影散场，海滩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来自大自然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在不经意地拨动了苏语乔的心弦。明明没有喝酒，她却感觉一阵微醺。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很快便覆盖了一切。 第69章 喜欢我这样哄你？ 苏语乔在岛上比同事多待了两天才结束了年假。 这两天她和邵嘉哲过得相当悠闲。 缺觉严重的邵嘉哲每天自动略过了早餐和午餐，直接补了十多个小时的觉。苏语乔则在早饭后倚在沙滩躺椅上看书，下午叫醒邵嘉哲一起出门觅食。 苏语乔和邵嘉哲的相处也比之前自在多了。 她这人向来慢热，男朋友的过分暧昧她招架不住，太热烈的情绪总感觉不长久，平平淡淡似乎才符合她的日常状态。至于邵嘉哲是不是这样想的，她就不确定了。 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航班，回到家的时候已接近晚上六点。 一回到青枫府，邵嘉哲第一时间不是回自己家，而是拎着行李直接往苏语乔家跑。“钱包”一见到他，欢快地“喵喵”叫了很多声。 那几只猫宝宝被“钱包”和宠物管家照顾得很好，不仅学会了嬉戏打闹，还开始长牙了。它们见到邵嘉哲也不认生。 一时间，这个男人的周身都被猫咪包围了。 邵嘉哲盘腿坐在地毯上，“钱包”乖巧地跳进了他的怀里，五只猫宝宝也亲热地往他身上蹭。 五只猫宝宝的名字已经取好了，根据出生的先后顺序分别叫做“小窝”、“小永”、“小远”、“小爱”、“小泥”，连起来是“我永远爱你”。 简单粗暴，又土又甜。 邵嘉哲抱起“钱包”一阵又亲又抚又蹭，“钱包”一边抗议又一边享受着，看得苏语乔目瞪口呆。 苏语乔仔细想了想，她之前确实没见过邵嘉哲是怎么养猫的。 邵嘉哲见她一脸惊愕，勾起了唇角：“一个男人付出真心后就会变成这样。你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习惯什么啊习惯…… “不要吃钱包的醋，我对你才是与众不同的。”邵嘉哲歪着头看她，又补了一句，“我这几天有点累了，可能对你有些怠慢，你不高兴别闷在心里。” “……” 我可谢谢你！苏语乔在心里吐槽着，让这人消停果然太难了。 邵嘉哲见她一脸无奈，不再逗她，神色正经了几分：“我把钱包一家接回去了，你休息会儿。已经在网上买了食材，我做饭，待会你来我家吃，回馈你这段时间对钱包的照顾。” “坐了一整天的飞机，你不打算歇歇吗？”苏语乔一边帮忙收拾猫屋，一边问他。 “可我更想给你做饭。”邵嘉哲的目光变得柔和，“我从来不给女人下厨，除了你。” “我刚才没有不高兴。”苏语乔沉默片刻，才回答了邵嘉哲前面的猜测，“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我在想，你对我的热情会持续多久？” 邵嘉哲的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仰视着苏语乔：“如果你想不出来，那让我用时间来证明。” - 把猫窝和猫咪一家移回邵嘉哲家里后，苏语乔就上楼回了自己家。 行李还没收拾好，意外接到了韩溟的电话。 韩溟开门见山地想请苏语乔在附近吃个便饭，语气多了几分不由分说，与平日的温润平易大相径庭。 “韩大哥，找我有急事？一定要吃饭？”苏语乔问他。 韩溟回答：“不一定要吃饭，只是现在正好是饭点。有些事希望现在跟你说还不算太迟，不会很长时间，15分钟足矣。” 苏语乔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她给邵嘉哲留了言，说自己有事出一趟门，便转头出了门。 - 苏语乔和韩溟在春风里商场的一家粤菜馆见了面，但她婉拒了韩溟递过来的菜单。 韩溟会意，也不勉强，便缓缓开了口：“我向来不是唐突的人，不过事关你的幸福，我不得不告诉你，希望不会太晚。” 苏语乔愣了愣，平声说：“让我猜猜，韩大哥是不是想跟我说邵嘉哲的事？” 韩溟颔首：“听说他追你追得明目张胆。” 苏语乔没有跟他说自己已经和那个人好了，而是单刀直入：“要告诉我什么呢？” “我最近才捋清楚，三年前你见到的邵嘉珩根本不是他本人，应该是邵嘉哲。”韩溟神色凝重，“他那时扮演邵嘉珩骗了你，现在又大张旗鼓地追你，你自己留心。” “只有这些吗？”苏语乔浅浅地笑了起来。 韩溟蹙眉。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他那时是受阿珩所托来见网友，然后我现在原谅了他。”苏语乔神色认真，“我和他在一起了。” 韩溟正色：“邵家的事我想你大概也了解了一些，他们家人都有严重的抑郁风险，自杀事件不下三起。邵嘉珩当年忽然自残也是执念太深，为情所困。邵嘉哲可能也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但他的话没说完，苏语乔就果断打断了他：“我一直都很尊重也很欣赏韩大哥。但我并不认可在毫无依据的情况下，恶意揣测他人的做法。” 她往前倾了倾身体，语气肃然：“韩大哥难道忘了，我以前也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能力去追求幸福。” “如果没有邵嘉哲，就没有现在的我。如果他真有病，那我也愿意陪伴他和帮助他。”苏语乔的语气无比笃定，“原生家庭我们无法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未来的人生。我愿意相信他。” “可是……”韩溟罕见地攥紧了拳。 “人一生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我愿意去赌，我不想留遗憾。”苏语乔的语气坚定而诚恳，“韩大哥，‘坚信生活总会有好事发生’，不是你之前常对我说的吗？我很感激你，是你给我注入了新的观念，而他让我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内核。” “韩大哥的心意我心领了。”苏语乔直视着韩溟的眼睛，“韩大哥可能听过太多悲剧故事，所以对人性的看法其实很悲观？也许人性的丑恶才是世界的真相，但他却让我愿意去相信美好……未来，你一定也能遇到这样的人。” 韩溟垂眸，往上推了推镜架。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表情。 韩溟重新抬起头：“苏语乔，那请你以后一定要幸福，不然，我对人性的看法会更悲观。” 苏语乔感激地点点头。 韩溟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个牛皮纸袋：“邵嘉珩的病历，帮我转交给邵嘉哲，家属有知情权。” 苏语乔接过：“好，我转交给他。” “好消息是，邵嘉珩对邵嘉哲感情很深，在弟弟眼里，邵嘉哲是个好哥哥。”韩溟评价道。 “不过，邵家的内部矛盾还真是……”韩溟话说一半忍住了，“病历本来是拿想给你看的，现在你也没必要看了，做好心理准备就行。 ” “好。”苏语乔本也没打算看，那两兄弟，一个自闭，一个恐女，这么大的家族，上一辈这么多的情人和亲戚，想想都觉得脑细胞不够用。 她默默看着那泛黄的牛皮纸袋，感慨缘分的神奇。 在苏语乔认识的男性中，韩溟的特征是最接近苏秉杰的。本来她以为，自己的理想型是苏秉杰，可现实却不是那样。 她偏偏爱上了冤家。 - 和韩溟果真只见了不到15分钟。苏语乔回家洗了个澡，没等邵嘉哲喊她，就穿着家居服下楼找他去了。 苏语乔轻车熟路地打开他家的密码锁，又悄悄打开了厨房的门。 同样身着家居服的邵嘉哲正穿着围裙炒饭，见她不请自来，先是怔了一秒，然后挥手让她去大厅等着。 “我陪你。”苏语乔笑吟吟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草莓，“刚买的，洗过了。” 邵嘉哲的腮帮被塞得鼓鼓的，斜着眼瞟她，明显不悦着。看来，他对她就这么一会功夫还出了门的做法非常不满。 苏语乔靠在流理台上，端着盛草莓的盒子，见他吃完一颗，又给他塞了一颗：“我刚才见韩溟去了，他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邵嘉哲嘴里衔着草莓，瞪着她，脸上明显不快。 “生气了？那我就走了。”苏语乔扯扯嘴角，转头就走。 步子刚迈出一步，只听见“?碦擦”一声关了火，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稍一偏头，某人竟俯首用唇将草莓送到了她嘴里。 草莓多汁甜美，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甜蜜在唇齿间爆裂，让苏语乔联想到清晨的甘露，花园的芬芳，还有夏日的阳光。 草莓的果肉在口中慢慢融化，邵嘉哲的吻长驱直入，摄人心魂。这个带着馥郁果香的吻，甜得苏语乔有些眩晕。 不知不觉间，邵嘉哲已经把她的身体扳了过来，轻轻一托将她放到了流理台上。 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吻她，霸道又温柔，凶狠又慈悲，而她也从被动承受变成了主动迎合他的节奏。 唇齿交融，意惹情牵，直到两个人唇上都沾满红色的草莓汁液。 邵嘉哲微眯着眼，一手圈着她，一手帮她擦去唇角的草莓汁。苏语乔也效仿他，用指尖仔细地帮他擦拭。 “苏语乔，喜欢我这样哄你吗？”邵嘉哲的喉结轻滑，声音暗哑。 “明明是我在哄你。”苏语乔的腰被他放肆地摩挲着，气息有些不稳。 “乔乔，别老让我猜。”邵嘉哲轻捏着她的下颌，又用充满蛊惑的音调问，“告诉我，喜不喜欢。” 苏语乔缓缓地眨了眨眼，她此时目光含情，如盈盈秋水。数秒后，她温吞地小声道：“喜欢。” 邵嘉哲眼中掀起涟漪，他又捏了把她的下巴。 苏语乔以为他还要继续，却见邵嘉哲松开了手，后退，转身，霸气地发出指令：“开饭了。” 然后，那个男人就狠心地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流理台上。 苏语乔的脑子顿时懵了。 邵嘉哲把锅里的炒饭盛出，又把炖好的汤和其他做好的菜端上了桌。 见苏语乔还在流理台上干坐着，他没好气道：“难不成要抱你过来吃饭？”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饭？”苏语乔噘着嘴，被莫名其妙晾在厨房里，竟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邵嘉哲虽然冷着脸，但还是大步流星地进了厨房。 他拦腰把她抱起，眼底幽深：“体会到了？你刚才跑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厨房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呵，对了，我送给你的书，怎么全还回来了，故意伤男朋友的心？嗯？” “你这么记仇，你老婆心理承受能力得有多强？”苏语乔嘟囔着。 “她会习惯的。”邵嘉哲扬了扬眉，“而且她学习能力很强，我们半斤八两。” “……” - 苏语乔本来还想继续吐槽，不过，尝了一口他做的虾滑蒸蛋之后就闭了嘴。 一连吃了好几口。 很久以前，她吃过他做的早餐和宵夜，这还是第一次吃他做的正餐。 还好她苦练三年，现在才有了叫板的资本。要是在三年前吃到，恐怕连练的勇气都没了。 不禁暗暗吃惊，如果跟苏秉杰的手艺比，可能邵嘉哲还更胜一筹。 “你喜欢下厨吗？”苏语乔夹起一箸白灼菜心问道。 “有人愿意吃我才做。”邵嘉哲不以为然，“在国外的时候自己做的我都吃腻了，后来就做得少了。” “有人?夸?过你的手艺吗？”她又问。 邵嘉哲不可一世道：“吃过的没有不夸的？当然了，除了你，也就只有阿珩和晓智吃过。” 苏语乔早已食指大动，也就没再介意他这傲娇的口吻。又尝了口他做的炒饭，味蕾竟悄然沉醉。 苏语乔出于好奇跟他讨教：“洋葱也能炒出这种味道吗？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邵嘉哲嗤笑：“这是基于你的表现，专门为你做的，所以才有这种味道。” 苏语乔： “嗯？” 邵嘉哲：“没听说过?黯然?销魂饭？” “……” 本想停战，这男人又自己挑起战火了。 又是拌嘴闲扯的一顿饭。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临走，苏语乔把邵嘉珩的心理咨询病历交给了邵嘉哲：“韩溟让我给你的。” 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韩溟这么好心？” 苏语乔： “本来是给我看的，但我没看。” “怎么？不敢看？怕知道得太多？担心我也有严重心理疾病？”邵嘉哲似笑非笑。 “你这剧毒体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已经中毒了，还怕什么？”苏语乔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连韩溟都敬我是勇士，你就偷着乐。” “……” 半晌，?邵嘉哲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无辜地叹了口气：“太喜欢你可能真是种病。” 苏语乔再次无语，摆摆手出门去了。 “我收拾完厨房，待会把本属于你的东西还过去。”邵嘉哲在她身后叫住她。 “好。” 第70章 中毒的证据 苏语乔回家后继续收拾行李，把堆积数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又在卧室里打开了护肤品的瓶瓶罐罐。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 邵嘉哲推着一大箱书进了她家。 “这些都放书房里，我自己收拾。”开门后，苏语乔听到了洗衣机工作完毕的提示音，打算去晾衣服。 邵嘉哲冷冷瞟她：“我才来了不到半分钟，就要赶我走？” 苏语乔本想说“我还有活要干，你快回去休息”。但看他的表情，又忽地想起他明里暗里抱怨过被她伤了心，便下意识地挽起他的胳膊，仰脸注视着他。 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不想让你累坏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能何脱口而出这种肉麻的话，也不知自己为何能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 也许她喜欢对他投其所好。 这次苏语乔猜对了，邵嘉哲的神色瞬间添了几分暖意。他也自然而然地搂上了她。 “我还有几样东西要还给你。”没想到苏语乔半真半假的撒娇，居然能换来这千年傲娇王的宠溺。 “什么？”苏语乔已经被他按到了他的胸口，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邵嘉哲把一枚银色的钥匙塞到她的手上：“景盛家园的房，你想回去随时可以回。” 苏语乔讶异地在他胸前抬起头。 “找个时间过户给你。”邵嘉哲又说。 “你就是那个高价接盘的土豪？”苏语乔哭笑不得，“你想白白给我送钱？” “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邵嘉哲在她腰间掐了一把，“那是我的心意，我不希望你把初恋开始的地方卖给别人。对了，这里楼下的那套房，我也想过户给你。” 苏语乔感觉自己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以后，心脏都不太好了，刚刚是骤停，现在又是过速。 “我怎么觉得，你的做法像是嫁女儿前拼命凑嫁妆似的？”苏语乔竟有点庸俗地体会到有金主爸爸的好处了。 邵嘉哲眸光微动：“万一你爸不答应你嫁给我，那我不得抓紧把你的嫁妆补上？” 她记起，邵嘉哲说过，要赶上苏秉杰在她心里的地位，他得努力千倍还不止。 “真那么想娶我？”苏语乔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邵嘉哲无奈地耷拉着眼角觑她：“明明有毒的是你，中毒的是我。你不断试探我的底线，结果就是我对你已经没底线了。” 这家伙又想跟自己过招！苏语乔现在已逐渐摸清邵嘉哲的路数了，不管有没有道理，恶人先告状的本事他是炉火纯青。 “证据？”苏语乔决定跟他追究到底。 邵嘉哲轻佻地点点头：“当然有。” 他蹲下来，打开了装书的大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竹编盒子：“你自己看。” 苏语乔也蹲下来伸手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月前不翼而飞的那双玛丽珍皮鞋。 “你有偷人东西的嗜好？”苏语乔揶揄。 邵嘉哲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发顶：“这就是我中毒的证据。被女酒鬼用鞋砸了，我居然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苏语乔正面应战：“那我猜猜，本来你想把我的鞋扔了，让我没鞋穿？” “哼。”邵嘉哲假意恼羞成怒地扫了她一眼，“还好我没被愤怒冲昏头脑。不留着，怎么跟你讨个说法？” “那晚你真没占我便宜？”苏语乔想到这个严肃的话题，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邵嘉哲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我喜欢你是没错，但对于又抽烟又喝酒的你，我可能还得调试调试心态。”他也挺直腰杆抱臂站了起来，因为身高优势，那气势更加磅礴。 苏语乔看着他愈发凛冽的目光，不再说话。 但他依旧咄咄逼人：“你可以说喝酒有时是因为不得已，但你的择偶条件里明明有‘不抽烟’这一条，那你自己为什么抽烟。你倒说说。” 苏语乔依然沉默。 她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她抽烟是为了提神。离开某人后的巨大落差，让她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觉得生活百无聊赖，毫无激情，只能硬撑。她虽然没有瘾，但不戒则是因为缺少一个让她停的理由。 苏语乔掩饰了所有心理活动，平静地开了口：“以后不抽了，酒也会少喝。” 邵嘉哲其实没觉得苏语乔抽烟有多大问题，据他观察，她也没有瘾。他只是单纯地想听听她为什么学抽烟，想知道她借抽烟要逃避什么烦恼。 谁知苏语乔突然服软，他的激将法完全没起作用。 可是不再需要她明说，他已经懂了，苏语乔以后不再需要借抽烟提神了，她已经没有了抽烟的理由。 - 很久以前，邵嘉哲就知道，自己的死穴就是苏语乔这种委屈又认真的表情。 那微光闪耀的眼睛，像极了某种外表温顺但性格倔强的小动物。她如果愿意按捺住复杂的心情向他示弱，背后一定有着巨大的隐忍和妥协，一想到这，他便破防了。 邵嘉哲伸手把她垂下的长发往耳后一捋，手指像带电般擦过她的耳廓和脖颈。 他低眉看她，眸色褪去刚才的冷峻，声音也变轻：“刚才是逗你的，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不喜欢你？我是认认真真跟你相亲，认认真真决定娶你的。” 苏语乔咬了咬下唇，眼睫眨了眨。 “让你烦恼，我罪大恶极。”邵嘉哲躬下身把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嗯。”苏语乔重重地应了声，终于解了气。 她抬手搂上邵嘉哲的背，脑袋在他耳边蹭了蹭。像小动物一样，将这个动作作为和解的标志。 他每次哄她都奏效。苏语乔刚才的失神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面对邵嘉哲的质问，她忽然产生了不安全感。她居然真在担心因为她的这一面，他没那么喜欢她了。 但转念想到，如果就因为这样，他会对自己失去热情，那就证明她对爱情小心谨慎的态度是对的。所以，她索性不解释了。 连苏秉杰都会因立场问题罔顾她的意愿，何况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她本不愿悲观，但偏偏越是在乎，越是多心。 可邵嘉哲不是一个会用高额筹码要求她做等量交易的人。她没有看错他。 “我都觉得自己的个性没救了，可你还是喜欢我。我怎么可能输给你？”邵嘉哲也用脑袋蹭回她。 苏语乔能感觉到他搂着她时做了个深呼吸，刻意将呼吸放缓。“乔乔，还有东西要还给你，不能隔夜。” - 苏语乔在卧室的洗手间淋浴时，能看到磨砂玻璃门外男人在盥洗台洗脸的模糊身影。 她也用双手捧起一把水洗脸，感觉脸颊还发着烫。 第一次不忍直视自己的名字。恐怕以后再听见有人叫她“乔乔”，就会条件反射想到刚才发生过的事。 邵嘉哲说还有东西要还她，但这次却迟迟不说明要还什么。 他猝不及防地把她抱了起来，将她往那张摆满瓶瓶罐罐的梳妆台一搁，就开始随心所欲地吻她。 这次他打起了她脖颈和锁骨的主意。密密麻麻的吻好像小鸡啄米，又像蚊蚁叮舐，勾起一阵阵低伏的电流。 苏语乔有点受不了，她伸手去推他，双手却软得力气已被吸干一般。 邵嘉哲不由得攥住了她想推他的手，使劲捏了捏。 “可以不可以只一口，当做是我赔你……”苏语乔声音里带了哭腔。 邵嘉哲想起，她说的是在日本时，她在他手上咬的那一口。原来她还都记得。 他怎么舍得咬她，他才不要她赔。 他们的甜蜜，不需要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他贪婪地嗅着她颈窝里花木的香气。 上一瞬，他刚小心翼翼地掀起她的衣角，摸索着去?感受她真实的体温和颤抖。下一瞬，居然拉过椅子俯身于她的膝间。 苏语乔惊得坐都坐不稳了。 她的背猛地挨上冰凉的梳妆镜，两手堪堪在桌面上撑起，却不慎把护肤品的瓶瓶罐罐的扫落一地。 但那“哐当哐啷”的声响，远不及邵嘉哲捣鼓卖力的水声惊心动魄。 苏语乔何止是受不了，她想马上逃走。 可是某人却霸道地按住了她支撑在桌面的双手，还得寸进尺地把十指交错扣入。她动弹不得。 她的知觉在清醒和混沌间摇摆，在震撼和沦陷中游移。 仿佛有根看不见的引线连接着梦幻与现实。 长长的引线被微小的火光点燃。花火闪耀，如同星星眨着眼睛。 星星不断聚集，火光沿着引线在黑暗中蔓延，如火龙舞动，越舞越快，温度也骤然升高。 ? ? ? “啪。” 弯弯绕绕的引线终于燃至尽头，烟花在刹那间轰然升空，五彩的光芒点亮夜空，也点亮了苏语乔的所有感官。 梦幻的烟花没有转瞬即逝，如此炙热又如此绚烂，久久照亮着苏语乔的天空。 她失去了可以捂嘴的双手，扬着的头感到快要无法呼吸。难以自遏地喘息着，然后是哽咽，最后是惊呼。 她没有抽烟，但瞬间无比清醒。她没有喝酒，但瞬间又难抵沉醉。 卧室的菱形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橘黄色灯光，但她却觉得耀眼得睁不开眼。那光哪里是灯光，分明就是欲望，是诱惑，是贪念。 苏语乔来不及懊恼自己理智尽失，心底的她和外表的她合为一体。她急切地唤着那点火者的名字。 她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霸道，喜欢他的怜惜，也喜欢他的肆虐。 他流连忘返，层层递进。他喜欢听她的声音，他用深沉的呼吸回应着她的喟叹。 动情的时候，他也喜欢唤她的名字。 最后一次结束，邵嘉哲仰起脸去看苏语乔。晶莹的泪珠沾满了她卷翘的睫毛，她脱力地抿着唇，胸口沉重地起伏着。 他知道她需要一个拥抱。 邵嘉哲抱紧了她，她的身体又热又软。苏语乔轻声呜咽着，难为情地把头埋到了他的胸口。 “乔乔。”邵嘉哲低低地笑了起来，嗓音有些沙哑，“厨房那次你是不是意犹未尽？那这次我还的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她还想留条命！ 苏语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怀疑刚才那个疯狂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 她在他怀里挣了挣。 邵嘉哲摩挲着她的背，口中呼出长气，声音闷闷的：“到底是经验不足，什么措施都没准备……” 苏语乔当然听懂了邵嘉哲为什么意犹未尽。只怕下一次，她比现在还要狼狈。 她可知道这个男人认真起来有多可怕！ - 苏语乔淋浴的时候已经有点站不稳了。邵嘉哲知道她羞得不想见人，就没主动提出帮忙。 她换好衣服后几乎是扶着墙从浴室出来的。走到卧室床边时，她看到邵嘉哲已经把那些护肤品的瓶瓶罐罐摆放整齐了，他拿着抹布跟她擦身而过。 苏语乔没敢和邵嘉哲进行目光交流。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他去浴室洗抹布的时候，她手脚不太利索地上了床，用被子蒙住头。 邵嘉哲对她这翻脸不认人的表现很不满意。他俯下身，隔着被子胡乱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苏语乔，你的梳妆台我已经擦过好几遍了，抹布也洗干净了。那我走了，你确定不需要一个晚安吻？”语气倒是无比轻快。 “慢走不送。抹布丢了，谢谢！”苏语乔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家伙分明在揶揄她：桌子擦过好几次才擦干净。 本来她已经努力在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一来反倒又把刚才发生过的事提醒了一遍。 这家伙损起她来总是不遗余力！ “晚安，女朋友。”邵嘉哲低笑着转身出去。 “等等。” 听到苏语乔的声音，邵嘉哲又回过身来。 “需要一个晚安吻。”苏语乔懒懒地坐了起来，向他展开了双手。 邵嘉哲勾着唇迈开长腿迎了过去。 第70章 中毒的证据 苏语乔回家后继续收拾行李，把堆积数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又在卧室里打开了护肤品的瓶瓶罐罐。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 邵嘉哲推着一大箱书进了她家。 “这些都放书房里，我自己收拾。”开门后，苏语乔听到了洗衣机工作完毕的提示音，打算去晾衣服。 邵嘉哲冷冷瞟她：“我才来了不到半分钟，就要赶我走？” 苏语乔本想说“我还有活要干，你快回去休息”。但看他的表情，又忽地想起他明里暗里抱怨过被她伤了心，便下意识地挽起他的胳膊，仰脸注视着他。 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不想让你累坏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能何脱口而出这种肉麻的话，也不知自己为何能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 也许她喜欢对他投其所好。 这次苏语乔猜对了，邵嘉哲的神色瞬间添了几分暖意。他也自然而然地搂上了她。 “我还有几样东西要还给你。”没想到苏语乔半真半假的撒娇，居然能换来这千年傲娇王的宠溺。 “什么？”苏语乔已经被他按到了他的胸口，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邵嘉哲把一枚银色的钥匙塞到她的手上：“景盛家园的房，你想回去随时可以回。” 苏语乔讶异地在他胸前抬起头。 “找个时间过户给你。”邵嘉哲又说。 “你就是那个高价接盘的土豪？”苏语乔哭笑不得，“你想白白给我送钱？” “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邵嘉哲在她腰间掐了一把，“那是我的心意，我不希望你把初恋开始的地方卖给别人。对了，这里楼下的那套房，我也想过户给你。” 苏语乔感觉自己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以后，心脏都不太好了，刚刚是骤停，现在又是过速。 “我怎么觉得，你的做法像是嫁女儿前拼命凑嫁妆似的？”苏语乔竟有点庸俗地体会到有金主爸爸的好处了。 邵嘉哲眸光微动：“万一你爸不答应你嫁给我，那我不得抓紧把你的嫁妆补上？” 她记起，邵嘉哲说过，要赶上苏秉杰在她心里的地位，他得努力千倍还不止。 “真那么想娶我？”苏语乔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邵嘉哲无奈地耷拉着眼角觑她：“明明有毒的是你，中毒的是我。你不断试探我的底线，结果就是我对你已经没底线了。” 这家伙又想跟自己过招！苏语乔现在已逐渐摸清邵嘉哲的路数了，不管有没有道理，恶人先告状的本事他是炉火纯青。 “证据？”苏语乔决定跟他追究到底。 邵嘉哲轻佻地点点头：“当然有。” 他蹲下来，打开了装书的大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竹编盒子：“你自己看。” 苏语乔也蹲下来伸手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月前不翼而飞的那双玛丽珍皮鞋。 “你有偷人东西的嗜好？”苏语乔揶揄。 邵嘉哲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发顶：“这就是我中毒的证据。被女酒鬼用鞋砸了，我居然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苏语乔正面应战：“那我猜猜，本来你想把我的鞋扔了，让我没鞋穿？” “哼。”邵嘉哲假意恼羞成怒地扫了她一眼，“还好我没被愤怒冲昏头脑。不留着，怎么跟你讨个说法？” “那晚你真没占我便宜？”苏语乔想到这个严肃的话题，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邵嘉哲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我喜欢你是没错，但对于又抽烟又喝酒的你，我可能还得调试调试心态。”他也挺直腰杆抱臂站了起来，因为身高优势，那气势更加磅礴。 苏语乔看着他愈发凛冽的目光，不再说话。 但他依旧咄咄逼人：“你可以说喝酒有时是因为不得已，但你的择偶条件里明明有‘不抽烟’这一条，那你自己为什么抽烟。你倒说说。” 苏语乔依然沉默。 她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她抽烟是为了提神。离开某人后的巨大落差，让她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觉得生活百无聊赖，毫无激情，只能硬撑。她虽然没有瘾，但不戒则是因为缺少一个让她停的理由。 苏语乔掩饰了所有心理活动，平静地开了口：“以后不抽了，酒也会少喝。” 邵嘉哲其实没觉得苏语乔抽烟有多大问题，据他观察，她也没有瘾。他只是单纯地想听听她为什么学抽烟，想知道她借抽烟要逃避什么烦恼。 谁知苏语乔突然服软，他的激将法完全没起作用。 可是不再需要她明说，他已经懂了，苏语乔以后不再需要借抽烟提神了，她已经没有了抽烟的理由。 - 很久以前，邵嘉哲就知道，自己的死穴就是苏语乔这种委屈又认真的表情。 那微光闪耀的眼睛，像极了某种外表温顺但性格倔强的小动物。她如果愿意按捺住复杂的心情向他示弱，背后一定有着巨大的隐忍和妥协，一想到这，他便破防了。 邵嘉哲伸手把她垂下的长发往耳后一捋，手指像带电般擦过她的耳廓和脖颈。 他低眉看她，眸色褪去刚才的冷峻，声音也变轻：“刚才是逗你的，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不喜欢你？我是认认真真跟你相亲，认认真真决定娶你的。” 苏语乔咬了咬下唇，眼睫眨了眨。 “让你烦恼，我罪大恶极。”邵嘉哲躬下身把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嗯。”苏语乔重重地应了声，终于解了气。 她抬手搂上邵嘉哲的背，脑袋在他耳边蹭了蹭。像小动物一样，将这个动作作为和解的标志。 他每次哄她都奏效。苏语乔刚才的失神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面对邵嘉哲的质问，她忽然产生了不安全感。她居然真在担心因为她的这一面，他没那么喜欢她了。 但转念想到，如果就因为这样，他会对自己失去热情，那就证明她对爱情小心谨慎的态度是对的。所以，她索性不解释了。 连苏秉杰都会因立场问题罔顾她的意愿，何况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她本不愿悲观，但偏偏越是在乎，越是多心。 可邵嘉哲不是一个会用高额筹码要求她做等量交易的人。她没有看错他。 “我都觉得自己的个性没救了，可你还是喜欢我。我怎么可能输给你？”邵嘉哲也用脑袋蹭回她。 苏语乔能感觉到他搂着她时做了个深呼吸，刻意将呼吸放缓。“乔乔，还有东西要还给你，不能隔夜。” - 苏语乔在卧室的洗手间淋浴时，能看到磨砂玻璃门外男人在盥洗台洗脸的模糊身影。 她也用双手捧起一把水洗脸，感觉脸颊还发着烫。 第一次不忍直视自己的名字。恐怕以后再听见有人叫她“乔乔”，就会条件反射想到刚才发生过的事。 邵嘉哲说还有东西要还她，但这次却迟迟不说明要还什么。 他猝不及防地把她抱了起来，将她往那张摆满瓶瓶罐罐的梳妆台一搁，就开始随心所欲地吻她。 这次他打起了她脖颈和锁骨的主意。密密麻麻的吻好像小鸡啄米，又像蚊蚁叮舐，勾起一阵阵低伏的电流。 苏语乔有点受不了，她伸手去推他，双手却软得力气已被吸干一般。 邵嘉哲不由得攥住了她想推他的手，使劲捏了捏。 “可以不可以只一口，当做是我赔你……”苏语乔声音里带了哭腔。 邵嘉哲想起，她说的是在日本时，她在他手上咬的那一口。原来她还都记得。 他怎么舍得咬她，他才不要她赔。 他们的甜蜜，不需要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他贪婪地嗅着她颈窝里花木的香气。 上一瞬，他刚小心翼翼地掀起她的衣角，摸索着去?感受她真实的体温和颤抖。下一瞬，居然拉过椅子俯身于她的膝间。 苏语乔惊得坐都坐不稳了。 她的背猛地挨上冰凉的梳妆镜，两手堪堪在桌面上撑起，却不慎把护肤品的瓶瓶罐罐的扫落一地。 但那“哐当哐啷”的声响，远不及邵嘉哲捣鼓卖力的水声惊心动魄。 苏语乔何止是受不了，她想马上逃走。 可是某人却霸道地按住了她支撑在桌面的双手，还得寸进尺地把十指交错扣入。她动弹不得。 她的知觉在清醒和混沌间摇摆，在震撼和沦陷中游移。 仿佛有根看不见的引线连接着梦幻与现实。 长长的引线被微小的火光点燃。花火闪耀，如同星星眨着眼睛。 星星不断聚集，火光沿着引线在黑暗中蔓延，如火龙舞动，越舞越快，温度也骤然升高。 ? ? ? “啪。” 弯弯绕绕的引线终于燃至尽头，烟花在刹那间轰然升空，五彩的光芒点亮夜空，也点亮了苏语乔的所有感官。 梦幻的烟花没有转瞬即逝，如此炙热又如此绚烂，久久照亮着苏语乔的天空。 她失去了可以捂嘴的双手，扬着的头感到快要无法呼吸。难以自遏地喘息着，然后是哽咽，最后是惊呼。 她没有抽烟，但瞬间无比清醒。她没有喝酒，但瞬间又难抵沉醉。 卧室的菱形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橘黄色灯光，但她却觉得耀眼得睁不开眼。那光哪里是灯光，分明就是欲望，是诱惑，是贪念。 苏语乔来不及懊恼自己理智尽失，心底的她和外表的她合为一体。她急切地唤着那点火者的名字。 她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霸道，喜欢他的怜惜，也喜欢他的肆虐。 他流连忘返，层层递进。他喜欢听她的声音，他用深沉的呼吸回应着她的喟叹。 动情的时候，他也喜欢唤她的名字。 最后一次结束，邵嘉哲仰起脸去看苏语乔。晶莹的泪珠沾满了她卷翘的睫毛，她脱力地抿着唇，胸口沉重地起伏着。 他知道她需要一个拥抱。 邵嘉哲抱紧了她，她的身体又热又软。苏语乔轻声呜咽着，难为情地把头埋到了他的胸口。 “乔乔。”邵嘉哲低低地笑了起来，嗓音有些沙哑，“厨房那次你是不是意犹未尽？那这次我还的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她还想留条命！ 苏语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怀疑刚才那个疯狂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 她在他怀里挣了挣。 邵嘉哲摩挲着她的背，口中呼出长气，声音闷闷的：“到底是经验不足，什么措施都没准备……” 苏语乔当然听懂了邵嘉哲为什么意犹未尽。只怕下一次，她比现在还要狼狈。 她可知道这个男人认真起来有多可怕！ - 苏语乔淋浴的时候已经有点站不稳了。邵嘉哲知道她羞得不想见人，就没主动提出帮忙。 她换好衣服后几乎是扶着墙从浴室出来的。走到卧室床边时，她看到邵嘉哲已经把那些护肤品的瓶瓶罐罐摆放整齐了，他拿着抹布跟她擦身而过。 苏语乔没敢和邵嘉哲进行目光交流。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他去浴室洗抹布的时候，她手脚不太利索地上了床，用被子蒙住头。 邵嘉哲对她这翻脸不认人的表现很不满意。他俯下身，隔着被子胡乱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苏语乔，你的梳妆台我已经擦过好几遍了，抹布也洗干净了。那我走了，你确定不需要一个晚安吻？”语气倒是无比轻快。 “慢走不送。抹布丢了，谢谢！”苏语乔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家伙分明在揶揄她：桌子擦过好几次才擦干净。 本来她已经努力在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一来反倒又把刚才发生过的事提醒了一遍。 这家伙损起她来总是不遗余力！ “晚安，女朋友。”邵嘉哲低笑着转身出去。 “等等。” 听到苏语乔的声音，邵嘉哲又回过身来。 “需要一个晚安吻。”苏语乔懒懒地坐了起来，向他展开了双手。 邵嘉哲勾着唇迈开长腿迎了过去。 第71章 户口本 休假结束后苏语乔的工作很忙，接下来的一周，她天天都是晚上快十点才到家。邵嘉哲也没比她好多少，有时比她到家还要晚。 不过，邵嘉哲每天都会准时叫她起床，还为她做好了早餐。 苏语乔喜欢和邵嘉哲一起吃早餐。 最近vv全员都在研究学习“大模型”（ll）和人工通用智能（agi）。国内对这个领域理解最深，最清楚海外前沿动态的人非邵嘉哲莫属。苏语乔近水楼台，直接把邵嘉哲当成了自己的智囊。 邵嘉哲恰巧也在公司里主抓这方面的项目落地，还能从苏语乔这了解国内相关领域值得关注的创业团队。他也愿意跟她多探讨。 邵嘉哲对技术有深刻了解，而苏语乔对商业变现场景的嗅觉灵敏，两人交流起来相当愉快。邵嘉哲不再给苏语乔送言情小说，而是把值得关注的前沿论文和深度调研报告打印成册拿给她。 海内外各类科技公司基于大模型开发的新产品账号，他们也申请了个遍，各自使用之后一起交流心得。苏语乔还能及时拿到极星集团产研团队的最新测评报告。 也不知是因为情投意合，所以才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还是因为有了越来越多的共同话题，所以更加息息相通。 有时苏语乔会产生一种错觉，从这些平静的早餐时光里，好像能看到很多年以后他们的样子。 穿衬衫的男人会在早餐时用平板查阅海内外前沿科技报道。晨读的间隙，幽深的眼神不时透过金丝框镜片向女人投射过来。他喜欢看她甜美的笑颜。 女人用完早餐之后，会用粉饼和口红补妆。化妆的间隙，清澈的眼神不时越过她手上的化妆镜落到男人的身上。她喜欢看他专注的姿态。 男人和女人还保持着书面交流的习惯。 他给她打印出来的资料上，永远会有他亲笔的批注。他会跳过艰涩的专业技术词汇，给她出划重点，明明耗时耗力，却表现得理所当然，仿佛甘之如饴。 女人喜欢研究图表和数据。她学着男人的样子，把自己最近关注的股票分析报告打印出来，乐呵呵地问男人有没有兴趣一起赚钱。她愿意分享自己遨游股海的惊心动魄。 这样的早餐场景老派又学究，平淡但温馨，明明争分夺秒，又仿佛从容安宁。 - 周五的早上，苏语乔在邵嘉哲家里与他共进早餐。 “钱包”带着猫宝宝在餐桌底下嬉戏着。 “苏语乔，结婚以后，你理想中的家庭生活是怎么样的？”邵嘉哲给苏语乔递来一杯咖啡。 “没有孩子的时候，如果不出差，每天都能一起吃早餐。工作日的晚上至少一起吃两顿晚饭，周末至少有一天能一起待着。有了孩子以后，一起调整生活和工作节奏，但也要定期享受二人世界。” 苏语乔一边喝咖啡，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啊~”邵嘉哲玩味地打量着她，“这么具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他的语气让苏语乔反应过来，他问她这问题，不是单纯的探讨，而是意有所指。 她弯着唇，同样玩味地看他：“要求是高了点，不过我又不着急嫁。” “可是我着急。”邵嘉哲凑过脑袋注视着苏语乔，“你想先见我这边的家长，还是先带我见你那边的家长？” “这周末我回爸妈家吃饭，先跟他们说一声，他们还不知道我俩好了。也不知道他们意见会不会很大，大概率会很大。” 这时，苏语乔看到猫宝宝“小窝”和“小爱”压在“小泥”的肚皮上，哥哥们好像在对弟弟实施恶作剧。她赶紧弯腰去扶“小泥”翻身站起来。 “窝里斗不是好宝宝！”她严厉地教训着“小窝”和“小爱”，又想到一个问题，她有些好奇邵家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苏语乔看向邵嘉哲：“你们家不会阻挠吗？” 邵嘉哲挺直身杆，优雅地用纸巾擦拭嘴角：“在我家这边，见家长的意义是通知，不是征求同意。” 苏语乔觉得难以置信，如果她没记错，邵嘉哲的爷爷和爸爸都是难搞的角色。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邵嘉哲握住了她的手：“我怎么可能在没有筹码的情况下，口口声声说要娶你？” “在我家那边，我会努力帮你说话的。”看着男人坚定的眼神，苏语乔有些动容。 “不努力也行。”邵嘉哲挑了挑眉，“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是你们苏家的惯用手段吗？” “……” 觉得苏语乔瞪他时的神色过于可爱，邵嘉哲不禁捏了捏她的脸。 “不管什么手段，有用就行，什么锅都让我背。”他浅浅笑着，“婚前婚后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语乔又喝了口咖啡，感觉味觉好像出了问题，自己喝的明明就是邵嘉哲给她的有毒糖水。 - 周日的晚上，苏语乔按计划回爸妈家吃晚饭，给他们带了海岛的特产。 闲闲聊了休假的旅游见闻后，一顿饭也接近尾声。 “爸、妈，这次休完假后，我这还有个变化。”苏语乔搁下筷子郑重告知，“我?和?邵嘉哲在一起了。” 苏秉杰也把筷子重重一搁，神色莫测。 “这个人是不是你爸之前说的邵家的那个孩子？”徐岚也察觉到苏秉杰的不悦。 苏语乔很想对徐岚说，那人你以前也认识，你也觉得很不错。但又认为越解释越乱，便只点了点头。 “你是单纯想积累恋爱经验，还是以结婚为目的？”徐岚又问。 苏语乔正色：“有结婚打算。” 听罢，徐岚把碗筷一推，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你糊涂啊你。邵家和我们家不对付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他们家的人会接纳你？邵家是有钱有势，不过你这条件也不需要讲求什么嫁入豪门，你自己就是豪门啊。而且你和邵家的孩子好了，是要气死你爷爷和你爸爸？” 苏语乔早就料到徐岚肯定会这样说，苏秉杰也早就跟她表过态。她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解释，她爸妈对这桩事都不会同意。 忽然间她想起了邵嘉哲的话：“见家长的意义是告知，而不是征求意见”。 如果苏家人不同意，对她而言，又会有什么后果呢？无非是众叛亲离，遗产跟她无关，还有可能要偷户口本结婚。 苏语乔情不自禁地去想象当年苏秉杰和徐岚私奔时面临的局面，恐怕比她现在还要糟糕得多。但这对模范夫妻都坚持了这么多年。 苏语乔低下头，勾唇笑了。 看到她的反应，徐岚一脸莫名其妙，苏秉杰的脸色更沉了。 作为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女，苏语乔现在在想什么，苏秉杰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这义无反顾的态度，跟我当年倒是有几分相似。”苏秉杰语气像是自嘲又像是告诫，“你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说什么你肯定都听不进去。总有现实把你抽醒的一天。” 他尽量收敛怒意：“我们除了把户口本收好以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也不打算多说了。你自己注意人身安全，邵家可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了，如果那小子保护不了你，那么废物还想娶你，那就是天方夜谭。” 徐岚见苏秉杰都这样说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嘟囔两声：“当年我跟你爸好了以后，邵家那边可没少做小动作，你差点就没能出生……” 不过看到苏秉杰的眼神，她很快就不说了，话锋一转，补充问道：“乔乔你找人算过没有，那小子跟你相克吗？” 苏语乔不禁扶额笑出了声：“算过了，不仅不相克，还特别互补，天生绝配。” 徐岚吊着的一口气落下。 她忽然来了兴致，让苏语乔把邵嘉哲的照片发给她看看面相。 苏秉杰忍无可忍地打断徐岚：“有你这么没有原则的家长吗？” 他对苏语乔冷声道：“我和你妈的态度都是一致的，你翅膀硬了我们管不了了，但你这瞎胡闹我们绝对不祝福。” “我哪里是瞎胡闹了？”苏语乔听出了苏秉杰下逐客令的口吻，也自觉起身走人。 临走，她悠悠来了句：“找十几个大师都算过了，我和他的命格不仅特异，而且真的互补，只要好上，谁都拆不散了。” 苏秉杰一向自诩温文尔雅、宽容大度，但这次是真想抄起桌上的紫砂壶去砸醒这不争气的丫头。 好在徐眼一直在察言观色，她眼疾手快地挪走了那壶，挥手让苏语乔快走。 苏语乔穿好鞋拔腿就跑，只听见徐岚嗲声嗲气地撒着娇：“我女儿精着呢，怎么可能白白便宜了那小子？如果他俩真生米煮成熟饭，邵家的家产迟早都是苏家的，所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老公，忘了告诉你，户口本现在不在我这，晓智之前实习拿去办入职手续，就一直没还给我……” “……” 苏语乔能想象苏秉杰此时的神情该有多郁闷。 英雄难过美人关。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妈靠谱。 要说他们家谁最聪明，谁最上进，她老妈徐岚才是真正的第一名！ - 回到青枫府还不到晚上八点，苏语乔直奔邵嘉哲家通报消息。 邵嘉哲正在书房的大显示屏前看文献。 看到苏语乔走进来，他向她伸出了手。 苏语乔神色自若，步伐轻快地走了过去。没等邵嘉哲揽她，就一改常态地侧坐到了他的腿上。 邵嘉哲忽然怔住，后脊猝不及防地僵了几分，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苏语乔觉得好笑，伸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然后调皮地在半空中晃了晃他的手。 “受宠若惊了？”苏语乔掀起眼帘揶揄。 她的话把邵嘉哲的神志拉了回来。 邵嘉哲后发制人地跟她五指交扣，在她手背上啄了一口：“那你是想向我寻求安慰，还是传达喜讯？” 苏语乔叹了口气：“我差点被我爸用紫砂壶砸了。” 邵嘉哲两手勾住她的背，深深地嘬了一口她的唇，声音沉了几分：“看来是需要安慰。” “可是用不着偷户口本了。” 苏语乔伸手搂住邵嘉哲的脖子，歪着头看他，眼睛里似有笑意，“小鬼一不留神把户口本带国外去了，他会寄回来给我。” 邵嘉哲撇开脑袋轻笑着，似乎被苏语乔的调皮逗乐了，很快又把视线锁定在她的脸上：“你是在暗示我，想娶你只需要讨好你就行？” “噗。”苏语乔拍了拍邵嘉哲的肩膀，自觉准备起身：“你先忙，我回家去了。” 但邵嘉哲按住了她：“回家干嘛？” “你不是在工作吗？我回家运动去了。”苏语乔回答。 “工作改天再做。”邵嘉哲随手把那日常装逼的无度数防蓝光往桌上一搁，活活像个变身为魔鬼的斯文败类。 他凑到她耳畔：“在我这也能做运动……给个机会让我讨好你？” 苏语乔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绷了。 忆起上次在她卧室里自己的形象已毁于一旦，也不知他现在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又担心进展太快，他对她的热情也很快消耗殆尽。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尖叫起来，但那似乎又不是抗拒，而是被诱惑后，在理智和欲望的夹缝中发出的呐喊。 急中生智，苏语乔故作镇定地又拍了拍邵嘉哲的肩膀：“男朋友，别逗我了。” “男朋友？”邵嘉哲玩味地抚摸着她的脸，“不是老公？” “……” 那修长的手指哪里是手指，分明是蓄意蛊惑她的钩子。 “逗你？”他倨傲地眯了眯眼，“我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 也不等苏语乔回应，他一把拉开了桌边的抽屉。 “哗啦。” 苏语乔循声望去，抽屉里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品牌的……用品！ 这个人，浮夸和土豪起来，简直让人咋舌！ “？？？” 蓦地感觉腿脚处自下而上有凉风倏然注入。 苏语乔羞恼得差点捶胸顿足，她今天为什么就穿了裙子？！ 下一秒，整个身体已被按到了偌大的办公桌上。 “？？？” 邵嘉哲欺身压下，牢牢禁锢住了她的双手。 “乔乔，你要相信，什么样的你，我都很喜欢，不管是被动的你，还是主动的你。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做自己时的你。” 明明是一张过于英俊而显得犀利和冷峻的脸，此时却因眸中的炙热而有了灼人的情意：“你跟我在一起时，永远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不要口不对心，多相信我一点。” 话毕，男人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唇，那愈发红艳的薄唇看上去充满欲念。 但显然，他一筹莫展，所以被迫克制。他苦恼于她对他总是有所保留的小心思。 “那就……”苏语乔凝视着他俊逸又销魂的脸，也咬了咬自己的唇，有些迟疑羞赧，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让你看看真实的我。” 她仰头亲吻邵嘉哲的喉结，明目张胆地去舔舐那陡峭的弧线。 “乔乔……”邵嘉哲艰难地低吟着，被她那修长的小腿一勾，身体里长久被压抑的疯狂和躁动，都在顷刻间被她解锁。 第71章 户口本 休假结束后苏语乔的工作很忙，接下来的一周，她天天都是晚上快十点才到家。邵嘉哲也没比她好多少，有时比她到家还要晚。 不过，邵嘉哲每天都会准时叫她起床，还为她做好了早餐。 苏语乔喜欢和邵嘉哲一起吃早餐。 最近vv全员都在研究学习“大模型”（ll）和人工通用智能（agi）。国内对这个领域理解最深，最清楚海外前沿动态的人非邵嘉哲莫属。苏语乔近水楼台，直接把邵嘉哲当成了自己的智囊。 邵嘉哲恰巧也在公司里主抓这方面的项目落地，还能从苏语乔这了解国内相关领域值得关注的创业团队。他也愿意跟她多探讨。 邵嘉哲对技术有深刻了解，而苏语乔对商业变现场景的嗅觉灵敏，两人交流起来相当愉快。邵嘉哲不再给苏语乔送言情小说，而是把值得关注的前沿论文和深度调研报告打印成册拿给她。 海内外各类科技公司基于大模型开发的新产品账号，他们也申请了个遍，各自使用之后一起交流心得。苏语乔还能及时拿到极星集团产研团队的最新测评报告。 也不知是因为情投意合，所以才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还是因为有了越来越多的共同话题，所以更加息息相通。 有时苏语乔会产生一种错觉，从这些平静的早餐时光里，好像能看到很多年以后他们的样子。 穿衬衫的男人会在早餐时用平板查阅海内外前沿科技报道。晨读的间隙，幽深的眼神不时透过金丝框镜片向女人投射过来。他喜欢看她甜美的笑颜。 女人用完早餐之后，会用粉饼和口红补妆。化妆的间隙，清澈的眼神不时越过她手上的化妆镜落到男人的身上。她喜欢看他专注的姿态。 男人和女人还保持着书面交流的习惯。 他给她打印出来的资料上，永远会有他亲笔的批注。他会跳过艰涩的专业技术词汇，给她出划重点，明明耗时耗力，却表现得理所当然，仿佛甘之如饴。 女人喜欢研究图表和数据。她学着男人的样子，把自己最近关注的股票分析报告打印出来，乐呵呵地问男人有没有兴趣一起赚钱。她愿意分享自己遨游股海的惊心动魄。 这样的早餐场景老派又学究，平淡但温馨，明明争分夺秒，又仿佛从容安宁。 - 周五的早上，苏语乔在邵嘉哲家里与他共进早餐。 “钱包”带着猫宝宝在餐桌底下嬉戏着。 “苏语乔，结婚以后，你理想中的家庭生活是怎么样的？”邵嘉哲给苏语乔递来一杯咖啡。 “没有孩子的时候，如果不出差，每天都能一起吃早餐。工作日的晚上至少一起吃两顿晚饭，周末至少有一天能一起待着。有了孩子以后，一起调整生活和工作节奏，但也要定期享受二人世界。” 苏语乔一边喝咖啡，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啊~”邵嘉哲玩味地打量着她，“这么具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他的语气让苏语乔反应过来，他问她这问题，不是单纯的探讨，而是意有所指。 她弯着唇，同样玩味地看他：“要求是高了点，不过我又不着急嫁。” “可是我着急。”邵嘉哲凑过脑袋注视着苏语乔，“你想先见我这边的家长，还是先带我见你那边的家长？” “这周末我回爸妈家吃饭，先跟他们说一声，他们还不知道我俩好了。也不知道他们意见会不会很大，大概率会很大。” 这时，苏语乔看到猫宝宝“小窝”和“小爱”压在“小泥”的肚皮上，哥哥们好像在对弟弟实施恶作剧。她赶紧弯腰去扶“小泥”翻身站起来。 “窝里斗不是好宝宝！”她严厉地教训着“小窝”和“小爱”，又想到一个问题，她有些好奇邵家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苏语乔看向邵嘉哲：“你们家不会阻挠吗？” 邵嘉哲挺直身杆，优雅地用纸巾擦拭嘴角：“在我家这边，见家长的意义是通知，不是征求同意。” 苏语乔觉得难以置信，如果她没记错，邵嘉哲的爷爷和爸爸都是难搞的角色。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邵嘉哲握住了她的手：“我怎么可能在没有筹码的情况下，口口声声说要娶你？” “在我家那边，我会努力帮你说话的。”看着男人坚定的眼神，苏语乔有些动容。 “不努力也行。”邵嘉哲挑了挑眉，“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是你们苏家的惯用手段吗？” “……” 觉得苏语乔瞪他时的神色过于可爱，邵嘉哲不禁捏了捏她的脸。 “不管什么手段，有用就行，什么锅都让我背。”他浅浅笑着，“婚前婚后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语乔又喝了口咖啡，感觉味觉好像出了问题，自己喝的明明就是邵嘉哲给她的有毒糖水。 - 周日的晚上，苏语乔按计划回爸妈家吃晚饭，给他们带了海岛的特产。 闲闲聊了休假的旅游见闻后，一顿饭也接近尾声。 “爸、妈，这次休完假后，我这还有个变化。”苏语乔搁下筷子郑重告知，“我?和?邵嘉哲在一起了。” 苏秉杰也把筷子重重一搁，神色莫测。 “这个人是不是你爸之前说的邵家的那个孩子？”徐岚也察觉到苏秉杰的不悦。 苏语乔很想对徐岚说，那人你以前也认识，你也觉得很不错。但又认为越解释越乱，便只点了点头。 “你是单纯想积累恋爱经验，还是以结婚为目的？”徐岚又问。 苏语乔正色：“有结婚打算。” 听罢，徐岚把碗筷一推，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你糊涂啊你。邵家和我们家不对付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他们家的人会接纳你？邵家是有钱有势，不过你这条件也不需要讲求什么嫁入豪门，你自己就是豪门啊。而且你和邵家的孩子好了，是要气死你爷爷和你爸爸？” 苏语乔早就料到徐岚肯定会这样说，苏秉杰也早就跟她表过态。她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解释，她爸妈对这桩事都不会同意。 忽然间她想起了邵嘉哲的话：“见家长的意义是告知，而不是征求意见”。 如果苏家人不同意，对她而言，又会有什么后果呢？无非是众叛亲离，遗产跟她无关，还有可能要偷户口本结婚。 苏语乔情不自禁地去想象当年苏秉杰和徐岚私奔时面临的局面，恐怕比她现在还要糟糕得多。但这对模范夫妻都坚持了这么多年。 苏语乔低下头，勾唇笑了。 看到她的反应，徐岚一脸莫名其妙，苏秉杰的脸色更沉了。 作为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女，苏语乔现在在想什么，苏秉杰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这义无反顾的态度，跟我当年倒是有几分相似。”苏秉杰语气像是自嘲又像是告诫，“你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说什么你肯定都听不进去。总有现实把你抽醒的一天。” 他尽量收敛怒意：“我们除了把户口本收好以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也不打算多说了。你自己注意人身安全，邵家可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了，如果那小子保护不了你，那么废物还想娶你，那就是天方夜谭。” 徐岚见苏秉杰都这样说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嘟囔两声：“当年我跟你爸好了以后，邵家那边可没少做小动作，你差点就没能出生……” 不过看到苏秉杰的眼神，她很快就不说了，话锋一转，补充问道：“乔乔你找人算过没有，那小子跟你相克吗？” 苏语乔不禁扶额笑出了声：“算过了，不仅不相克，还特别互补，天生绝配。” 徐岚吊着的一口气落下。 她忽然来了兴致，让苏语乔把邵嘉哲的照片发给她看看面相。 苏秉杰忍无可忍地打断徐岚：“有你这么没有原则的家长吗？” 他对苏语乔冷声道：“我和你妈的态度都是一致的，你翅膀硬了我们管不了了，但你这瞎胡闹我们绝对不祝福。” “我哪里是瞎胡闹了？”苏语乔听出了苏秉杰下逐客令的口吻，也自觉起身走人。 临走，她悠悠来了句：“找十几个大师都算过了，我和他的命格不仅特异，而且真的互补，只要好上，谁都拆不散了。” 苏秉杰一向自诩温文尔雅、宽容大度，但这次是真想抄起桌上的紫砂壶去砸醒这不争气的丫头。 好在徐眼一直在察言观色，她眼疾手快地挪走了那壶，挥手让苏语乔快走。 苏语乔穿好鞋拔腿就跑，只听见徐岚嗲声嗲气地撒着娇：“我女儿精着呢，怎么可能白白便宜了那小子？如果他俩真生米煮成熟饭，邵家的家产迟早都是苏家的，所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老公，忘了告诉你，户口本现在不在我这，晓智之前实习拿去办入职手续，就一直没还给我……” “……” 苏语乔能想象苏秉杰此时的神情该有多郁闷。 英雄难过美人关。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妈靠谱。 要说他们家谁最聪明，谁最上进，她老妈徐岚才是真正的第一名！ - 回到青枫府还不到晚上八点，苏语乔直奔邵嘉哲家通报消息。 邵嘉哲正在书房的大显示屏前看文献。 看到苏语乔走进来，他向她伸出了手。 苏语乔神色自若，步伐轻快地走了过去。没等邵嘉哲揽她，就一改常态地侧坐到了他的腿上。 邵嘉哲忽然怔住，后脊猝不及防地僵了几分，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苏语乔觉得好笑，伸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然后调皮地在半空中晃了晃他的手。 “受宠若惊了？”苏语乔掀起眼帘揶揄。 她的话把邵嘉哲的神志拉了回来。 邵嘉哲后发制人地跟她五指交扣，在她手背上啄了一口：“那你是想向我寻求安慰，还是传达喜讯？” 苏语乔叹了口气：“我差点被我爸用紫砂壶砸了。” 邵嘉哲两手勾住她的背，深深地嘬了一口她的唇，声音沉了几分：“看来是需要安慰。” “可是用不着偷户口本了。” 苏语乔伸手搂住邵嘉哲的脖子，歪着头看他，眼睛里似有笑意，“小鬼一不留神把户口本带国外去了，他会寄回来给我。” 邵嘉哲撇开脑袋轻笑着，似乎被苏语乔的调皮逗乐了，很快又把视线锁定在她的脸上：“你是在暗示我，想娶你只需要讨好你就行？” “噗。”苏语乔拍了拍邵嘉哲的肩膀，自觉准备起身：“你先忙，我回家去了。” 但邵嘉哲按住了她：“回家干嘛？” “你不是在工作吗？我回家运动去了。”苏语乔回答。 “工作改天再做。”邵嘉哲随手把那日常装逼的无度数防蓝光往桌上一搁，活活像个变身为魔鬼的斯文败类。 他凑到她耳畔：“在我这也能做运动……给个机会让我讨好你？” 苏语乔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绷了。 忆起上次在她卧室里自己的形象已毁于一旦，也不知他现在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又担心进展太快，他对她的热情也很快消耗殆尽。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尖叫起来，但那似乎又不是抗拒，而是被诱惑后，在理智和欲望的夹缝中发出的呐喊。 急中生智，苏语乔故作镇定地又拍了拍邵嘉哲的肩膀：“男朋友，别逗我了。” “男朋友？”邵嘉哲玩味地抚摸着她的脸，“不是老公？” “……” 那修长的手指哪里是手指，分明是蓄意蛊惑她的钩子。 “逗你？”他倨傲地眯了眯眼，“我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 也不等苏语乔回应，他一把拉开了桌边的抽屉。 “哗啦。” 苏语乔循声望去，抽屉里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品牌的……用品！ 这个人，浮夸和土豪起来，简直让人咋舌！ “？？？” 蓦地感觉腿脚处自下而上有凉风倏然注入。 苏语乔羞恼得差点捶胸顿足，她今天为什么就穿了裙子？！ 下一秒，整个身体已被按到了偌大的办公桌上。 “？？？” 邵嘉哲欺身压下，牢牢禁锢住了她的双手。 “乔乔，你要相信，什么样的你，我都很喜欢，不管是被动的你，还是主动的你。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做自己时的你。” 明明是一张过于英俊而显得犀利和冷峻的脸，此时却因眸中的炙热而有了灼人的情意：“你跟我在一起时，永远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不要口不对心，多相信我一点。” 话毕，男人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唇，那愈发红艳的薄唇看上去充满欲念。 但显然，他一筹莫展，所以被迫克制。他苦恼于她对他总是有所保留的小心思。 “那就……”苏语乔凝视着他俊逸又销魂的脸，也咬了咬自己的唇，有些迟疑羞赧，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让你看看真实的我。” 她仰头亲吻邵嘉哲的喉结，明目张胆地去舔舐那陡峭的弧线。 “乔乔……”邵嘉哲艰难地低吟着，被她那修长的小腿一勾，身体里长久被压抑的疯狂和躁动，都在顷刻间被她解锁。 第72章 噩梦离开 这一晚没有人主动去按暂停键。 铺着深蓝色丝绸床单的大床上，邵嘉哲摩挲着苏语乔光滑细腻的背，跟她一起喘着。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 真实的苏语乔贪心得很，她要抱，要搂，要吻，要哄，还要被疼爱。 苏语乔在床上撒娇的模样真是……邵嘉哲一时间想不到任何贴切的词来形容。他只想主动臣服，全都顺着她由着她，最后和她融为一体。 归功于学霸基因，两人都是无师自通。更惊人的是，他们还无比契合。 邵嘉哲仰视着上方的苏语乔，她“咯咯”地笑着，天真又妩媚，像调皮的小白兔，又像妖娆的美女蛇。 他心想，自己真是小看了她。原来今晚之前，她对他的勾引其实真是无心之举，她要想认真勾引他，他哪里是她的对手？ 今晚他又多了一份骄傲：她愿意在床上跟他撒娇。 “力气快没了，方向盘能不能还给你？”她又咬着唇开始撒娇。 “随时待命。”邵嘉哲翻身。 灯光明明灭灭、恍恍惚惚。 他们都沉醉于与彼此的纠缠中。 - 一番旖旎之后，被单已经凌乱不堪，苏语乔的长发也纠缠在一起。香汗淋漓，灯光之下，窈窕雪白的身姿更加耀眼。 邵嘉哲没有消停的意思，他忍不住去吻她白皙肌肤上泛着粉红之处，惹得苏语乔又哭又笑，又怨又爱。 这个晚上，最真实的苏语乔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了邵嘉哲的眼里。她也惊愕于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她的柔情、热烈和爱欲全都给了他。 而他也值得她的给予，因为他也把他所有的耐心、温情和怜惜都给了她。 这个男人成功勾起了她的饥渴，又完美地满足了她的渴望，她当然要投桃报李。 她攀上邵嘉哲的肩头，紧贴着他的胸膛，学着他的样子反过来逗弄他的耳垂。 不过她总是高估男人的忍耐力。男人一旦被引诱就会更肆无忌惮。 “宝贝，现在凌晨一点了。”邵嘉哲宠溺地抚摸着她最喜欢的被触碰的地方，柔声说，“我没有叫停。反正明天是星期天。” “我不知道。”苏语乔被他宠得很舒服，声音都发了颤。 “不知道？那就是要继续的意思。”邵嘉哲“贴心”地替她解读。 她哽咽着，承受男人对她的新一轮折腾和疼爱。 她辛苦又疲乏，满足又快乐，把自己交给他，她很安心也很感激 - 床上。 苏语乔的身上披着软滑的真丝被单，第一次全身毫无束缚地在沉睡中醒来。 意识逐渐清醒后，腰间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掌温，耳后听到男人平稳的呼吸。 虽然没看时间，但她知道如今时间已是午后。因为他们生生从昨晚倒腾到了今晨天亮。 ? ? ? 回想起来还是会脸红心跳。 他们说着平时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弄出平时不可能发出的声响，做着平时无法想象的动作，几乎在这个家里转了个遍。 办公桌上，地毯上，餐桌上，岛台上，茶几上，沙发上，浴缸里，还有大床上…… 他们忙忙碌碌，精疲力尽又乐不思蜀。 细嗅，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某种不可言说的气息。 战况过于激烈，以至于满室狼籍。 不管是邵嘉哲还是苏语乔，随便拎出其中一人说他或她就是这场混乱的当事人，又有谁会信？ 作为那场混乱的主角，苏语乔自然有负责善后的觉悟。虽然可想而知，工作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可此刻她却毫不在意。 因为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昨晚她睡得很沉，没有厮杀惨烈的噩梦，没有令她脸红的梦中人，她踏踏实实睡了一个舒服而香甜的好觉。 此刻的她有一种宛若新生的感觉。直觉告诉她，那困扰她多年的睡眠问题也许已经随风而逝。 勇敢而坦荡地面对内心恐惧和欲望，不去患得患失，而是专注于把握当下，也许就是破解噩梦难题的钥匙。 - 来不及多想，一个滚烫的身体从身后倏忽与她无缝相接。 “乔乔……”似乎因为刚苏醒，邵嘉哲的声音慵懒而低沉。 “你别动。”苏语乔郑重地命令他。 声音有些严厉，也分外强势。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消失。 意识到苏语乔在做什么之后，邵嘉哲彻底清醒了。他一把扯开床单，看到她体态优雅又妩媚地匍匐着，扑闪着明亮的眼睛，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那双大眼睛有些泛红，她对他小心翼翼，她把自己对他的喜欢都表现在了脸上和声音里。 她愿意为他改变，感激他对她的那份喜欢。 邵嘉哲此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如此赤城而热烈地爱着。心中只产生一个念头，此生有她足矣。 也许习惯于压抑和克制的心更容易反弹，也许此前分开和思念的时间过于漫长，也许因为对彼此的爱恋和渴望已无以复加，这一刻，干柴烈火碰撞后引发的大火再次燎原，连满屋乱跑的猫咪都无法阻止他们再次沉沦。 最后一次发生在淋浴间里。 仿佛在跳一种极度考验默契的舞蹈，又好像进行着扣人心弦的贴身肉搏。力量、技巧、节奏、美感，一切都驾轻就熟。 身心都充斥着愉悦，他很知道怎么宠她，她也很懂怎么调动他的激情。 邵嘉哲开了淋浴。水温恰到好处，绵密的水滴覆在两人身上，逼仄空间里的气息愈发甜腻。 “乔乔。” 苏语乔还处于既舒服又难耐的矛盾煎熬之中，气息有些不稳地回应他：“怎么了？”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痛不痛。”邵嘉哲低头去轻嘬她的耳垂，语气有些嗔怪。 “不想告诉你。”苏语乔摩挲着他的手，“现在没事了。” 她安慰似的摸了摸邵嘉哲的脸。 “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还想给你更多。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这样对我的……”苏语乔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后，带着哭腔开始求饶。 “嗯~这样才对，受不了要说出来。当然我还在学怎么控制自己，你求饶也不一定奏效。”这种时候，邵嘉哲还不忘揶揄。 不过，怀里的姑娘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时刻提醒着邵嘉哲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他又开始哄她：“从来不想累着你。所以，以后只让我来讨好你，你不需要讨好我……因为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苏语乔没有做声，富含感染力的喟叹，让邵嘉哲知道她在那一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邵嘉哲抱着浑身发软的苏语乔，她那动情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生破坏欲的美感。他忍不住去吻她红艳欲燃的唇。 - 完全清醒过来时，周日的时间也过去了大半。 用了顿简餐后，两人开始在屋里打扫。 “每一次收拾残局都这么费劲。”邵嘉哲有些抱怨，因为苏语乔不让他请家政钟点工帮忙。 苏语乔在茶几上喷着消毒液，一边擦拭一边说：“那就收敛点。” “收敛？”邵嘉哲轻佻的眼神从下到上打量着苏语乔，“这个词就是对我们家乔乔的羞辱。” 这个眼神一秒就唤回了苏语乔的羞耻感，让她错觉自己此刻依然衣不蔽体。 她红了脸低头不看他。 邵嘉哲又故意喊她：“苏语乔，你觉得景盛家园那套房怎么样？” “嗯？”苏语乔不明就里。 “那套房的大小正好合适，事后收拾也不麻烦。” “……” 她就知道，这两天的疯狂，够邵嘉哲调侃和嘚瑟好一阵子了。 ———— 就这样，日子到了十月下旬。 这天早上在邵嘉哲卧室里换衣服时，苏语乔察觉，他衣柜里的大部分空间都被自己的女装给占据了。苏语乔也良心发现，自己家里的衣帽间只有很小的空间分给了邵嘉哲的男装。 而邵嘉哲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她买衣服。他的衣品很好，几乎不会出错，而且尺寸也很合身。 这个男人认真起来，连献殷勤都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他们俩一起出了门，在地下车库接吻告别。 苏语乔提醒邵嘉哲：“下了班就回来，这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作为寿星，今天可以尽情提要求吗？”邵嘉哲愉快地问她。 苏语乔：“当然，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邵嘉哲：“我今天想跟你换车开。” “给。”苏语乔把自己新能源车的钥匙扔给了邵嘉哲，她当然不介意开他的兰博基尼。 苏语乔要去城郊调研，便先行出发了。 她不知道的是，生产厂商接到了邵嘉哲的电话，很快就调来拖车把她的车给拉走了。 邵嘉哲给苏语乔的车上装了监控软件。今早接到预警，车上的自动驾驶和辅助驾驶系统都被人为篡改过，可能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邵嘉哲那些不让人省心的长辈，终于出手了。 第72章 噩梦离开 这一晚没有人主动去按暂停键。 铺着深蓝色丝绸床单的大床上，邵嘉哲摩挲着苏语乔光滑细腻的背，跟她一起喘着。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 真实的苏语乔贪心得很，她要抱，要搂，要吻，要哄，还要被疼爱。 苏语乔在床上撒娇的模样真是……邵嘉哲一时间想不到任何贴切的词来形容。他只想主动臣服，全都顺着她由着她，最后和她融为一体。 归功于学霸基因，两人都是无师自通。更惊人的是，他们还无比契合。 邵嘉哲仰视着上方的苏语乔，她“咯咯”地笑着，天真又妩媚，像调皮的小白兔，又像妖娆的美女蛇。 他心想，自己真是小看了她。原来今晚之前，她对他的勾引其实真是无心之举，她要想认真勾引他，他哪里是她的对手？ 今晚他又多了一份骄傲：她愿意在床上跟他撒娇。 “力气快没了，方向盘能不能还给你？”她又咬着唇开始撒娇。 “随时待命。”邵嘉哲翻身。 灯光明明灭灭、恍恍惚惚。 他们都沉醉于与彼此的纠缠中。 - 一番旖旎之后，被单已经凌乱不堪，苏语乔的长发也纠缠在一起。香汗淋漓，灯光之下，窈窕雪白的身姿更加耀眼。 邵嘉哲没有消停的意思，他忍不住去吻她白皙肌肤上泛着粉红之处，惹得苏语乔又哭又笑，又怨又爱。 这个晚上，最真实的苏语乔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了邵嘉哲的眼里。她也惊愕于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她的柔情、热烈和爱欲全都给了他。 而他也值得她的给予，因为他也把他所有的耐心、温情和怜惜都给了她。 这个男人成功勾起了她的饥渴，又完美地满足了她的渴望，她当然要投桃报李。 她攀上邵嘉哲的肩头，紧贴着他的胸膛，学着他的样子反过来逗弄他的耳垂。 不过她总是高估男人的忍耐力。男人一旦被引诱就会更肆无忌惮。 “宝贝，现在凌晨一点了。”邵嘉哲宠溺地抚摸着她最喜欢的被触碰的地方，柔声说，“我没有叫停。反正明天是星期天。” “我不知道。”苏语乔被他宠得很舒服，声音都发了颤。 “不知道？那就是要继续的意思。”邵嘉哲“贴心”地替她解读。 她哽咽着，承受男人对她的新一轮折腾和疼爱。 她辛苦又疲乏，满足又快乐，把自己交给他，她很安心也很感激 - 床上。 苏语乔的身上披着软滑的真丝被单，第一次全身毫无束缚地在沉睡中醒来。 意识逐渐清醒后，腰间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掌温，耳后听到男人平稳的呼吸。 虽然没看时间，但她知道如今时间已是午后。因为他们生生从昨晚倒腾到了今晨天亮。 ? ? ? 回想起来还是会脸红心跳。 他们说着平时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弄出平时不可能发出的声响，做着平时无法想象的动作，几乎在这个家里转了个遍。 办公桌上，地毯上，餐桌上，岛台上，茶几上，沙发上，浴缸里，还有大床上…… 他们忙忙碌碌，精疲力尽又乐不思蜀。 细嗅，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某种不可言说的气息。 战况过于激烈，以至于满室狼籍。 不管是邵嘉哲还是苏语乔，随便拎出其中一人说他或她就是这场混乱的当事人，又有谁会信？ 作为那场混乱的主角，苏语乔自然有负责善后的觉悟。虽然可想而知，工作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可此刻她却毫不在意。 因为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昨晚她睡得很沉，没有厮杀惨烈的噩梦，没有令她脸红的梦中人，她踏踏实实睡了一个舒服而香甜的好觉。 此刻的她有一种宛若新生的感觉。直觉告诉她，那困扰她多年的睡眠问题也许已经随风而逝。 勇敢而坦荡地面对内心恐惧和欲望，不去患得患失，而是专注于把握当下，也许就是破解噩梦难题的钥匙。 - 来不及多想，一个滚烫的身体从身后倏忽与她无缝相接。 “乔乔……”似乎因为刚苏醒，邵嘉哲的声音慵懒而低沉。 “你别动。”苏语乔郑重地命令他。 声音有些严厉，也分外强势。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消失。 意识到苏语乔在做什么之后，邵嘉哲彻底清醒了。他一把扯开床单，看到她体态优雅又妩媚地匍匐着，扑闪着明亮的眼睛，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那双大眼睛有些泛红，她对他小心翼翼，她把自己对他的喜欢都表现在了脸上和声音里。 她愿意为他改变，感激他对她的那份喜欢。 邵嘉哲此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如此赤城而热烈地爱着。心中只产生一个念头，此生有她足矣。 也许习惯于压抑和克制的心更容易反弹，也许此前分开和思念的时间过于漫长，也许因为对彼此的爱恋和渴望已无以复加，这一刻，干柴烈火碰撞后引发的大火再次燎原，连满屋乱跑的猫咪都无法阻止他们再次沉沦。 最后一次发生在淋浴间里。 仿佛在跳一种极度考验默契的舞蹈，又好像进行着扣人心弦的贴身肉搏。力量、技巧、节奏、美感，一切都驾轻就熟。 身心都充斥着愉悦，他很知道怎么宠她，她也很懂怎么调动他的激情。 邵嘉哲开了淋浴。水温恰到好处，绵密的水滴覆在两人身上，逼仄空间里的气息愈发甜腻。 “乔乔。” 苏语乔还处于既舒服又难耐的矛盾煎熬之中，气息有些不稳地回应他：“怎么了？”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痛不痛。”邵嘉哲低头去轻嘬她的耳垂，语气有些嗔怪。 “不想告诉你。”苏语乔摩挲着他的手，“现在没事了。” 她安慰似的摸了摸邵嘉哲的脸。 “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还想给你更多。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这样对我的……”苏语乔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后，带着哭腔开始求饶。 “嗯~这样才对，受不了要说出来。当然我还在学怎么控制自己，你求饶也不一定奏效。”这种时候，邵嘉哲还不忘揶揄。 不过，怀里的姑娘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时刻提醒着邵嘉哲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他又开始哄她：“从来不想累着你。所以，以后只让我来讨好你，你不需要讨好我……因为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苏语乔没有做声，富含感染力的喟叹，让邵嘉哲知道她在那一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邵嘉哲抱着浑身发软的苏语乔，她那动情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生破坏欲的美感。他忍不住去吻她红艳欲燃的唇。 - 完全清醒过来时，周日的时间也过去了大半。 用了顿简餐后，两人开始在屋里打扫。 “每一次收拾残局都这么费劲。”邵嘉哲有些抱怨，因为苏语乔不让他请家政钟点工帮忙。 苏语乔在茶几上喷着消毒液，一边擦拭一边说：“那就收敛点。” “收敛？”邵嘉哲轻佻的眼神从下到上打量着苏语乔，“这个词就是对我们家乔乔的羞辱。” 这个眼神一秒就唤回了苏语乔的羞耻感，让她错觉自己此刻依然衣不蔽体。 她红了脸低头不看他。 邵嘉哲又故意喊她：“苏语乔，你觉得景盛家园那套房怎么样？” “嗯？”苏语乔不明就里。 “那套房的大小正好合适，事后收拾也不麻烦。” “……” 她就知道，这两天的疯狂，够邵嘉哲调侃和嘚瑟好一阵子了。 ———— 就这样，日子到了十月下旬。 这天早上在邵嘉哲卧室里换衣服时，苏语乔察觉，他衣柜里的大部分空间都被自己的女装给占据了。苏语乔也良心发现，自己家里的衣帽间只有很小的空间分给了邵嘉哲的男装。 而邵嘉哲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她买衣服。他的衣品很好，几乎不会出错，而且尺寸也很合身。 这个男人认真起来，连献殷勤都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他们俩一起出了门，在地下车库接吻告别。 苏语乔提醒邵嘉哲：“下了班就回来，这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作为寿星，今天可以尽情提要求吗？”邵嘉哲愉快地问她。 苏语乔：“当然，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邵嘉哲：“我今天想跟你换车开。” “给。”苏语乔把自己新能源车的钥匙扔给了邵嘉哲，她当然不介意开他的兰博基尼。 苏语乔要去城郊调研，便先行出发了。 她不知道的是，生产厂商接到了邵嘉哲的电话，很快就调来拖车把她的车给拉走了。 邵嘉哲给苏语乔的车上装了监控软件。今早接到预警，车上的自动驾驶和辅助驾驶系统都被人为篡改过，可能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邵嘉哲那些不让人省心的长辈，终于出手了。 第73章 他的筹码 因为是邵嘉哲的生日，苏语乔结束了早上的调研，在午饭后就回到了青枫府。 网上订好的食材陆续送到，苏语乔戴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因为是第一次为邵嘉哲庆祝生日，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标新立异，而是按中式烛光晚餐的套路来准备。 给新鲜出炉的生日蛋糕做完最后的点缀，门铃就响了起来。应该是她预定的鲜花到了。 大门打开，预想中的鲜花没有看到，却看到了带着两个保镖的邵振兴。 第一次见家长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 邵振兴的照片苏语乔在查找资料时留意过，只是没想到还不到六十岁，他走路已需要拄拐杖。 邵振兴那处乱不惊的冷峻神情和邵嘉哲如出一辙。 “苏语乔？”透过那厚重的玳瑁框眼镜，邵振兴飞快地打量着苏语乔，他不仅叫出了她的名字，因为看到她身上的围裙，又问道，“来给阿哲过生日？” “邵叔叔幸会。”苏语乔把门继续开大，“还有几个菜要做，不介意的话，一起吃晚饭？” 邵振兴在邵嘉哲生日这天来他家找他，让她隐隐觉得他们父子可能有重要的事要谈，但邵振兴会不会留下吃饭，她也没底。 不知为何，见到邵振兴后，她虽然有些忐忑，却一点也不害怕。唯一苦恼的是，本来她还想在晚餐前换套小礼服再化个美美的妆，如果多了个客人，她就顺其自然好了。 邵振兴没有思考太久，便拄着拐杖进了门，两个保镖紧随其后。保镖在玄关处驻了足。 苏语乔手脚麻利地给邵振兴泡茶，给他介绍了这大平层的房间布局和家里六只猫的名字。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跟邵振兴说了。 邵振兴丝毫不跟她客套，四处打量一番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客厅里的一幅油画上。 油画作品名字是《生如夏花》，画家是孟夏荻。 画面下方部分是大片开满野花的原野，上方画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面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倒影，但整幅画却没有对人的勾勒。 这幅画用色极为大胆，构图同样精巧，河上倒影的意境引人入胜。 “这是送哲哥的生日礼物。”苏语乔解释，“我研究生导师的副业是画家，我喜欢她的画，就近水楼台低价拿到了几幅。她现在在艺术界已经小有名气了，她的画作为藏品应该有不小增值空间。” 邵振兴原本毫无波澜的神情，竟因为苏语乔的一番话而出现了一丝波动，但那丝波动转瞬即逝。 苏语乔没去深思，到底是这幅画的内容，还是这幅画的投资价值引起了这位大佬的注意。她招呼邵振兴自便后，就转身进厨房做菜。 特地没关厨房门，不想显得没有礼貌。和邵振兴不再共处一室后，苏语乔有些后知后觉地想，万一刚才他派保镖把她抓走，那场景会不会太惊险？ 苏语乔眼疾手快地给邵嘉哲发了信息。瞄了眼厨房外，邵振兴居然还拄着拐杖在看那幅画。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这幅画可能救了她一命，让外面那个杀伐果决的男人放下了对她的杀心。 - 苏语乔埋头处理食材，进度进行到一半时，邵嘉哲打开密码锁进了屋。 苏语乔听见他极为客套冷淡地对邵振兴说：“茶都凉了也没喝？站着干嘛，随便坐。” 然后，他径自走进厨房，光明正大地在苏语乔额上落了一个吻。 “爸，今天我和乔乔一起下厨，你也尝尝我们的手艺。”邵嘉哲又踱步至客厅，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到玄关的落地柜里，挽起衬衫袖子，给邵振兴换了杯热茶。 他说：“有什么话要专程过来对我说？不如吃完饭再说。正好我也有话跟爸说。” 邵嘉哲系好围裙，驾轻就熟地帮苏语乔切菜。苏语乔负责锅里翻炒的菜品，他负责炖和蒸的菜品。 厨房的门一直没关，抽油烟机低沉的轰轰声和食材下锅的滋啦声交杂。锅铲翻飞，火苗跳跃，烟火气四处飘散。 苏语乔和邵嘉哲颇有默契地走位，互不干扰又心心相印。偶尔停下手边动作的间隙，邵嘉哲会低头去啄苏语乔的唇，苏语乔也很自然地扬起脸与他四目相对。 所有的行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不用言语，他们就能明白彼此所想。 “我去把红酒拿过来。”苏语乔解开围裙放好，转身去酒台上取来她准备好的红酒。邵嘉哲负责把摆好盘的五菜一汤端上桌。 - 三人在餐桌入座。 邵振兴神色如常，但语气带着些许感慨：“我还是第一次吃儿子做的饭。” 邵嘉哲给他盛了碗汤，接了话：“这是你儿子和儿媳一起做的饭。” 苏语乔飞快地瞟了邵嘉哲一眼，这人说这种话时还真是面不改色又理直气壮。 不料邵嘉哲向她伸出了手，在邵振兴眼皮底下，紧紧地跟她五指相扣着：“我30岁生日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娶到乔乔，同生共死。” 邵振兴没有搭话，自顾自起筷开动。 苏语乔愈发觉得邵嘉哲这家伙，深情起来不仅霸气外露，而且迷死个人啊！ 邵振兴一点都没客气，米饭也盛了两碗。 他没有浪费碗里的一粒粮食，最后优雅地放下了碗筷。 似是随口问苏语乔：“你和我家儿子在一起，苏秉杰和苏家人能同意？” 苏语乔没料到他的直接，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我好像也没什么怕失去的，他们也就拿我没办法。” 邵振兴冷冷地瞥了邵嘉哲一眼：“蛋糕和酒我今天就不享用了。饭也吃完了，谈谈？” 邵嘉哲收回锁在苏语乔脸上的视线，微微颔首：“我们去书房。” 见两人离了座，苏语乔开始收拾打扫。 - 书房里。 刚才因为第三人在场而勉强和缓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两人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 “爸，今天是我生日，我先说两句可以？”邵嘉哲开门见山。 邵振兴神情威严地点头。 “第一件事，是关于苏语乔的。”邵嘉哲眸光幽深，“她最近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以防万一，我跟你摊个牌，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结果查出是邵家动的手脚，我保不准会做出跟姑姑当年一样的动作。” 他罔顾邵振兴愈发震怒的神色，正色道：“我已经请律师立了遗嘱，如果我因严重抑郁症导致轻生，手上极星的股份将自动拆分，无偿捐献给十所大学和十个慈善机构。” “对于我来说，邵家的财富不是不可以放弃的，命都没了，还罔论其他东西？”他身体往前倾了倾，“我这人不是恋爱脑，恰恰相反，我是极端理性者。我一直认为家族的未来和婚姻自由并不互斥。我的个性向来强势，所以该有的自由我会努力去争。” “你居然威胁我。”邵振兴重重拍了下桌子。 “我只是把包括我的命在内的所有筹码都拿出来而已，对爷爷我也会这样说。”邵嘉哲神色倨傲，“既然你们同意我成为集团实控人，就应该想到我这么多年积攒的筹码你们撼动不了。” 邵嘉哲苦笑：“你在外面的私生子有哪个是有本事的，你心里没点数？但凡有一个能跟我争，你们都不会如此被动。” 邵振兴皮笑肉不笑地冷笑出声：“所以你不仅威胁我，还得寸进尺地跟我谈条件。你的意思是非苏语乔不娶，我还得反过来派人保护她，不能让她有事？” “正有此意。作为交换，我会竭尽所能壮大家业，还可以帮你摆平你那些情人和私生子，还你和爷爷一个清静的晚年生活。你意下如何？” 邵振兴没有接他的茬，而是问他：“苏语乔就真那么好？” “爸，到你这个岁数应该很明白，对方好不好只有婚姻里的当事人才明白。我今天的生日愿望是认真的，我不知道幸福的婚姻是怎么样的，但她让我下了决心去好好经营。”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了来，极为恭敬和郑重地对邵振兴鞠了一躬。 “爸，我从小没求过你任何事，但求你给我一个争取幸福的机会，希望邵家未来的子孙能幸福。” 邵振兴脸上的愠怒依旧未减，桌上的手攥成了拳。 - “第二件事，是我拿到了阿珩的心理咨询病历。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把它交给你。但是我想，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不会相信不幸的家庭对一个人的摧残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邵嘉哲从抽屉取出了邵嘉珩的病历。 “有关阿珩三年前自残的原因，我一直都很费解。我猜了很多年，这个病历证实了我的猜测。” 提起邵嘉珩，邵嘉哲脱力地跌坐回椅子。 “爸，你再不喜欢阿珩，也不能那样羞辱他。他也是邵家正式认可的孩子。” 邵振兴神色莫测地盯着邵嘉哲：“不是早就知道是他妈妈逼宫上位害死了你妈？你不恨他？” “原来也恨。可后来就恨不起来了，因为如果没有他，那么多年谁跟我惺惺相惜？”邵嘉哲的手指在那牛皮纸袋上摩挲着，眸中弥漫水雾，“除了姑姑，这么多年来，在邵家，我就只能从阿珩那里感受到爱。” “阿珩也苦恼自己被母族亲戚利用，但你不应该剥夺他追求幸福的权利。”邵嘉哲没有明说，但邵振兴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病历上记录着邵嘉珩的心路历程。邵嘉珩曾想追求一个暗恋已久的姑娘，却被邵振兴发现那姑娘家里和邵家有世仇。邵振兴找到邵嘉珩，威胁他如果继续和那姑娘接触，不能保证不会对他的心上人做出什么事来。 邵嘉哲本就内向敏感，对爱情的念想被亲生父亲粗暴地扼杀后，始终难以释怀，抑郁加重，才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而邵嘉珩喜欢的人是谁，邵振兴早早就知道了的。只是没想到，邵家众望所托的长子，竟也阴差阳错地钟情于同一人。 邵嘉哲至今都不愿深想，为什么邵嘉珩在病中苦苦央求他去和网友见面，那只是单纯的对朋友守诺，还是设了个局带他去挖掘自己难以启齿的情愫？邵嘉珩到底希望他怎么做，事到如今，已无从追究。 “爸，我不是阿珩，对于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我会不遗余力去争。如果结局跟姑姑或阿珩一样，那也是命中注定。但在悲剧还没有定数之前，我不信命。”邵嘉哲语气坚毅了几分，“我想说的话，今天全都说完了。爸，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 邵振兴脸色阴沉，沉默半晌后，拾起了邵嘉珩的病历。 本来，他今天打算故技重施，对邵嘉哲说出那番曾对邵嘉珩说过的话，让邵嘉哲在心上人的性命和他渴望的婚姻自由之间二选一，用苏语乔的命去换邵嘉哲的放手。 他偏爱长子，还打算提出，如果长子能跟邵家长辈挑选的任意一个家族联姻，就把手上的部分股权赠予长孙。 但是，邵振兴的长子是个硬气的人，脾气像极了邵家那位老爷子，能力较长辈更是青出一蓝。 邵家祖上自从发迹以来，婚姻从来都是听从父母之言，在他长子的这一辈，一切有没有可能不一样？ 邵振兴心中抽痛，不知是为长子邵嘉哲，是为次子邵嘉珩，还是为他自己。他也年轻过，也争取过，也抗争过，只是最后的局面他无法控制。 “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了。”邵振兴艰难地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 邵振兴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沉声说：“如果你真和苏家的女儿在一起，是得不到家族祝福的。老爷子的脾气你也知道的。” “你们都认为是苏秉杰害惨了姑姑，但我一直都认为，爷爷才是罪魁祸首。”邵嘉哲垂眸，攥着桌沿的指节逐渐泛白。 “从姑姑一出生起，邵家就和苏家联姻，孽缘的根源不就是家族利益和父母的意愿吗？所谓的青梅竹马最早也不过是刻意撮合，当事人从来都没在一起过，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两家应该结亲。正因为这样的观念在姑姑心里根深蒂固，才有了后面的不能自拔。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姑姑能不留恋？” “苏秉杰悔婚之后，姑姑为何会抑郁成疾？难道全是苏秉杰的责任？你们都知道，乔乔出生后，他们二人就再也没有往来了。” “你怨老爷子给姑姑安排的婚事？”听到儿子提及邵杉杉，邵振兴声音失去了几分力气。 邵嘉哲恨恨道：“姑姑不是棋子，她是个有血有肉充满才情的女人。爷爷安排的婚姻，一桩结束了又有下一桩，没有一次是幸福的。看到苏秉杰跟现在的夫人耄耋情深，姑姑能不唏嘘不遗憾？” “把家族悲剧的原因推脱到别人身上，当然是逃避承认错误最简单的做法。”邵嘉哲悲怆地望向邵振兴，“爸，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跟妈妈结婚，你幸不幸福。不过，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阿哲，你今天一改常态跟我说这么多话，无非是想拉拢我做你的盟友。”邵振兴冷笑，“苏语乔值不值得我费心，需要她自己证明。而且老爷子那边恕我无能为力。” 邵嘉哲唇线抿直。 “我走之前有几句话想跟她说。”邵振兴推门出了书房。 第73章 他的筹码 因为是邵嘉哲的生日，苏语乔结束了早上的调研，在午饭后就回到了青枫府。 网上订好的食材陆续送到，苏语乔戴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因为是第一次为邵嘉哲庆祝生日，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标新立异，而是按中式烛光晚餐的套路来准备。 给新鲜出炉的生日蛋糕做完最后的点缀，门铃就响了起来。应该是她预定的鲜花到了。 大门打开，预想中的鲜花没有看到，却看到了带着两个保镖的邵振兴。 第一次见家长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 邵振兴的照片苏语乔在查找资料时留意过，只是没想到还不到六十岁，他走路已需要拄拐杖。 邵振兴那处乱不惊的冷峻神情和邵嘉哲如出一辙。 “苏语乔？”透过那厚重的玳瑁框眼镜，邵振兴飞快地打量着苏语乔，他不仅叫出了她的名字，因为看到她身上的围裙，又问道，“来给阿哲过生日？” “邵叔叔幸会。”苏语乔把门继续开大，“还有几个菜要做，不介意的话，一起吃晚饭？” 邵振兴在邵嘉哲生日这天来他家找他，让她隐隐觉得他们父子可能有重要的事要谈，但邵振兴会不会留下吃饭，她也没底。 不知为何，见到邵振兴后，她虽然有些忐忑，却一点也不害怕。唯一苦恼的是，本来她还想在晚餐前换套小礼服再化个美美的妆，如果多了个客人，她就顺其自然好了。 邵振兴没有思考太久，便拄着拐杖进了门，两个保镖紧随其后。保镖在玄关处驻了足。 苏语乔手脚麻利地给邵振兴泡茶，给他介绍了这大平层的房间布局和家里六只猫的名字。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跟邵振兴说了。 邵振兴丝毫不跟她客套，四处打量一番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客厅里的一幅油画上。 油画作品名字是《生如夏花》，画家是孟夏荻。 画面下方部分是大片开满野花的原野，上方画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面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倒影，但整幅画却没有对人的勾勒。 这幅画用色极为大胆，构图同样精巧，河上倒影的意境引人入胜。 “这是送哲哥的生日礼物。”苏语乔解释，“我研究生导师的副业是画家，我喜欢她的画，就近水楼台低价拿到了几幅。她现在在艺术界已经小有名气了，她的画作为藏品应该有不小增值空间。” 邵振兴原本毫无波澜的神情，竟因为苏语乔的一番话而出现了一丝波动，但那丝波动转瞬即逝。 苏语乔没去深思，到底是这幅画的内容，还是这幅画的投资价值引起了这位大佬的注意。她招呼邵振兴自便后，就转身进厨房做菜。 特地没关厨房门，不想显得没有礼貌。和邵振兴不再共处一室后，苏语乔有些后知后觉地想，万一刚才他派保镖把她抓走，那场景会不会太惊险？ 苏语乔眼疾手快地给邵嘉哲发了信息。瞄了眼厨房外，邵振兴居然还拄着拐杖在看那幅画。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这幅画可能救了她一命，让外面那个杀伐果决的男人放下了对她的杀心。 - 苏语乔埋头处理食材，进度进行到一半时，邵嘉哲打开密码锁进了屋。 苏语乔听见他极为客套冷淡地对邵振兴说：“茶都凉了也没喝？站着干嘛，随便坐。” 然后，他径自走进厨房，光明正大地在苏语乔额上落了一个吻。 “爸，今天我和乔乔一起下厨，你也尝尝我们的手艺。”邵嘉哲又踱步至客厅，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到玄关的落地柜里，挽起衬衫袖子，给邵振兴换了杯热茶。 他说：“有什么话要专程过来对我说？不如吃完饭再说。正好我也有话跟爸说。” 邵嘉哲系好围裙，驾轻就熟地帮苏语乔切菜。苏语乔负责锅里翻炒的菜品，他负责炖和蒸的菜品。 厨房的门一直没关，抽油烟机低沉的轰轰声和食材下锅的滋啦声交杂。锅铲翻飞，火苗跳跃，烟火气四处飘散。 苏语乔和邵嘉哲颇有默契地走位，互不干扰又心心相印。偶尔停下手边动作的间隙，邵嘉哲会低头去啄苏语乔的唇，苏语乔也很自然地扬起脸与他四目相对。 所有的行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不用言语，他们就能明白彼此所想。 “我去把红酒拿过来。”苏语乔解开围裙放好，转身去酒台上取来她准备好的红酒。邵嘉哲负责把摆好盘的五菜一汤端上桌。 - 三人在餐桌入座。 邵振兴神色如常，但语气带着些许感慨：“我还是第一次吃儿子做的饭。” 邵嘉哲给他盛了碗汤，接了话：“这是你儿子和儿媳一起做的饭。” 苏语乔飞快地瞟了邵嘉哲一眼，这人说这种话时还真是面不改色又理直气壮。 不料邵嘉哲向她伸出了手，在邵振兴眼皮底下，紧紧地跟她五指相扣着：“我30岁生日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娶到乔乔，同生共死。” 邵振兴没有搭话，自顾自起筷开动。 苏语乔愈发觉得邵嘉哲这家伙，深情起来不仅霸气外露，而且迷死个人啊！ 邵振兴一点都没客气，米饭也盛了两碗。 他没有浪费碗里的一粒粮食，最后优雅地放下了碗筷。 似是随口问苏语乔：“你和我家儿子在一起，苏秉杰和苏家人能同意？” 苏语乔没料到他的直接，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我好像也没什么怕失去的，他们也就拿我没办法。” 邵振兴冷冷地瞥了邵嘉哲一眼：“蛋糕和酒我今天就不享用了。饭也吃完了，谈谈？” 邵嘉哲收回锁在苏语乔脸上的视线，微微颔首：“我们去书房。” 见两人离了座，苏语乔开始收拾打扫。 - 书房里。 刚才因为第三人在场而勉强和缓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两人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 “爸，今天是我生日，我先说两句可以？”邵嘉哲开门见山。 邵振兴神情威严地点头。 “第一件事，是关于苏语乔的。”邵嘉哲眸光幽深，“她最近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以防万一，我跟你摊个牌，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结果查出是邵家动的手脚，我保不准会做出跟姑姑当年一样的动作。” 他罔顾邵振兴愈发震怒的神色，正色道：“我已经请律师立了遗嘱，如果我因严重抑郁症导致轻生，手上极星的股份将自动拆分，无偿捐献给十所大学和十个慈善机构。” “对于我来说，邵家的财富不是不可以放弃的，命都没了，还罔论其他东西？”他身体往前倾了倾，“我这人不是恋爱脑，恰恰相反，我是极端理性者。我一直认为家族的未来和婚姻自由并不互斥。我的个性向来强势，所以该有的自由我会努力去争。” “你居然威胁我。”邵振兴重重拍了下桌子。 “我只是把包括我的命在内的所有筹码都拿出来而已，对爷爷我也会这样说。”邵嘉哲神色倨傲，“既然你们同意我成为集团实控人，就应该想到我这么多年积攒的筹码你们撼动不了。” 邵嘉哲苦笑：“你在外面的私生子有哪个是有本事的，你心里没点数？但凡有一个能跟我争，你们都不会如此被动。” 邵振兴皮笑肉不笑地冷笑出声：“所以你不仅威胁我，还得寸进尺地跟我谈条件。你的意思是非苏语乔不娶，我还得反过来派人保护她，不能让她有事？” “正有此意。作为交换，我会竭尽所能壮大家业，还可以帮你摆平你那些情人和私生子，还你和爷爷一个清静的晚年生活。你意下如何？” 邵振兴没有接他的茬，而是问他：“苏语乔就真那么好？” “爸，到你这个岁数应该很明白，对方好不好只有婚姻里的当事人才明白。我今天的生日愿望是认真的，我不知道幸福的婚姻是怎么样的，但她让我下了决心去好好经营。”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了来，极为恭敬和郑重地对邵振兴鞠了一躬。 “爸，我从小没求过你任何事，但求你给我一个争取幸福的机会，希望邵家未来的子孙能幸福。” 邵振兴脸上的愠怒依旧未减，桌上的手攥成了拳。 - “第二件事，是我拿到了阿珩的心理咨询病历。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把它交给你。但是我想，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不会相信不幸的家庭对一个人的摧残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邵嘉哲从抽屉取出了邵嘉珩的病历。 “有关阿珩三年前自残的原因，我一直都很费解。我猜了很多年，这个病历证实了我的猜测。” 提起邵嘉珩，邵嘉哲脱力地跌坐回椅子。 “爸，你再不喜欢阿珩，也不能那样羞辱他。他也是邵家正式认可的孩子。” 邵振兴神色莫测地盯着邵嘉哲：“不是早就知道是他妈妈逼宫上位害死了你妈？你不恨他？” “原来也恨。可后来就恨不起来了，因为如果没有他，那么多年谁跟我惺惺相惜？”邵嘉哲的手指在那牛皮纸袋上摩挲着，眸中弥漫水雾，“除了姑姑，这么多年来，在邵家，我就只能从阿珩那里感受到爱。” “阿珩也苦恼自己被母族亲戚利用，但你不应该剥夺他追求幸福的权利。”邵嘉哲没有明说，但邵振兴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病历上记录着邵嘉珩的心路历程。邵嘉珩曾想追求一个暗恋已久的姑娘，却被邵振兴发现那姑娘家里和邵家有世仇。邵振兴找到邵嘉珩，威胁他如果继续和那姑娘接触，不能保证不会对他的心上人做出什么事来。 邵嘉哲本就内向敏感，对爱情的念想被亲生父亲粗暴地扼杀后，始终难以释怀，抑郁加重，才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而邵嘉珩喜欢的人是谁，邵振兴早早就知道了的。只是没想到，邵家众望所托的长子，竟也阴差阳错地钟情于同一人。 邵嘉哲至今都不愿深想，为什么邵嘉珩在病中苦苦央求他去和网友见面，那只是单纯的对朋友守诺，还是设了个局带他去挖掘自己难以启齿的情愫？邵嘉珩到底希望他怎么做，事到如今，已无从追究。 “爸，我不是阿珩，对于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我会不遗余力去争。如果结局跟姑姑或阿珩一样，那也是命中注定。但在悲剧还没有定数之前，我不信命。”邵嘉哲语气坚毅了几分，“我想说的话，今天全都说完了。爸，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 邵振兴脸色阴沉，沉默半晌后，拾起了邵嘉珩的病历。 本来，他今天打算故技重施，对邵嘉哲说出那番曾对邵嘉珩说过的话，让邵嘉哲在心上人的性命和他渴望的婚姻自由之间二选一，用苏语乔的命去换邵嘉哲的放手。 他偏爱长子，还打算提出，如果长子能跟邵家长辈挑选的任意一个家族联姻，就把手上的部分股权赠予长孙。 但是，邵振兴的长子是个硬气的人，脾气像极了邵家那位老爷子，能力较长辈更是青出一蓝。 邵家祖上自从发迹以来，婚姻从来都是听从父母之言，在他长子的这一辈，一切有没有可能不一样？ 邵振兴心中抽痛，不知是为长子邵嘉哲，是为次子邵嘉珩，还是为他自己。他也年轻过，也争取过，也抗争过，只是最后的局面他无法控制。 “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了。”邵振兴艰难地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 邵振兴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沉声说：“如果你真和苏家的女儿在一起，是得不到家族祝福的。老爷子的脾气你也知道的。” “你们都认为是苏秉杰害惨了姑姑，但我一直都认为，爷爷才是罪魁祸首。”邵嘉哲垂眸，攥着桌沿的指节逐渐泛白。 “从姑姑一出生起，邵家就和苏家联姻，孽缘的根源不就是家族利益和父母的意愿吗？所谓的青梅竹马最早也不过是刻意撮合，当事人从来都没在一起过，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两家应该结亲。正因为这样的观念在姑姑心里根深蒂固，才有了后面的不能自拔。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姑姑能不留恋？” “苏秉杰悔婚之后，姑姑为何会抑郁成疾？难道全是苏秉杰的责任？你们都知道，乔乔出生后，他们二人就再也没有往来了。” “你怨老爷子给姑姑安排的婚事？”听到儿子提及邵杉杉，邵振兴声音失去了几分力气。 邵嘉哲恨恨道：“姑姑不是棋子，她是个有血有肉充满才情的女人。爷爷安排的婚姻，一桩结束了又有下一桩，没有一次是幸福的。看到苏秉杰跟现在的夫人耄耋情深，姑姑能不唏嘘不遗憾？” “把家族悲剧的原因推脱到别人身上，当然是逃避承认错误最简单的做法。”邵嘉哲悲怆地望向邵振兴，“爸，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跟妈妈结婚，你幸不幸福。不过，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阿哲，你今天一改常态跟我说这么多话，无非是想拉拢我做你的盟友。”邵振兴冷笑，“苏语乔值不值得我费心，需要她自己证明。而且老爷子那边恕我无能为力。” 邵嘉哲唇线抿直。 “我走之前有几句话想跟她说。”邵振兴推门出了书房。 第74章 生日愿望 邵振兴离开之后，苏语乔和邵嘉哲蹲在猫窝前，给五个小家伙喂羊奶。 “你爸平时也收藏画？”苏语乔怀里捧着瘦小的“小泥”，往它嘴里塞着奶嘴。因为挑食，它长得不及哥哥姐姐快。 “他喜欢油画，也有一些藏品，所以阿珩从小就学油画。”邵嘉哲眸色沉沉，“不过他从来没夸过阿珩。” 苏语乔也是最近陆陆续续听邵嘉哲提及，当年邵嘉珩的母亲曾和邵振兴约法三章只保持情人关系，但后来她怀孕后企图逼宫上位，导致邵嘉哲母亲抑郁轻生。 本来邵振兴没打算承认邵嘉珩的身份，但邵嘉珩和邵嘉哲长相非常相似，邵家老爷子于心不忍便同意了接他回家，邵嘉珩母亲也得以嫁入邵家。 “你爸妈结婚也是家族联姻吗？”苏语乔几乎不跟邵嘉哲提及他生母，担心会触到他的伤心事，但今天看到父子间冷淡的态度，她对邵嘉哲父母的关系生出好奇。 邵嘉哲轻柔地放下吃饱喝足的“小喜”，又熟练地给“小欢”喂奶。 “那是当然。”邵嘉哲平声道，“我今天拉下脸求他了，让他别把自己的悲剧剧本留给我继承。” “他同意了吗？”苏语乔追问。 邵嘉哲在她额头啄了一口：“不想同意也得同意啊。邵家的未来就落在你手上了。没看到他对你松口了吗？” 苏语乔想了想，邵振兴临走前跟她说的那句话是“我想买孟夏荻的画，有时间帮忙引荐”，大概是想找机会了解自己。她只是没想到，邵振兴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说话。 “那我是不是好好准备，下一次跟他见面时投其所好？”苏语乔回了邵嘉哲一个脸颊吻。 “不需要，做你自己就行。”邵嘉哲看着她的眼睛，“你不需要刻意讨好谁，包括我。我说过，你的世界就应该充满爱和阳光，别活得太累。” 苏语乔嫣然一笑：“那就谢谢老公咯。” “……” 邵嘉哲愣了一瞬，将自己的脑袋靠近苏语乔的脑袋，宠溺地蹭了蹭：“今天改了口就不能变了。” 这是苏予乔第一次这样叫他。 “噗嗤。”苏语乔故意拉开距离让他蹭空，看着邵嘉哲被恶作剧惊到的样子，调皮地问他，“跟我说实话，你今天拿我的车干嘛去了？为什么我看现在所在位置是工厂？” “回炉改造内饰了。”邵嘉哲勾了勾唇角，“把你送我的画制成内饰，以后一上车，就像来到夏天的原野一样。还可以在那里做些我们都喜欢的事。” 苏语乔鸡皮骤起，像兔子一样蹲着挪开了几步，好跟他拉开距离：“邵嘉哲，你都三十了，能不能含蓄点？” “含蓄？”邵嘉哲用手指戳了戳喝饱了奶的小家伙，拍拍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扫视着她， “遇到你之后，我的字典里就没这个词了。好了，寿星现在去洗干净，在床上等着你。” “……” - 苏予乔进卧室的时候，邵嘉哲正倚在床头翻看财经杂志。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了头，视线却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脚步声依然没有停，来人走到床头，放下了什么东西。 “哒。” 开关被揿下，悠扬的钢琴曲从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流淌出来，无数道光影交织在卧室天花板和四壁上。 一个大大的摩天轮影像在他们上空缓慢地旋转，周遭的画面也缓缓变幻。 邵嘉哲记得这个音乐盒。几个月前他在她景盛家园的房子里见过，那时醉醺醺的苏语乔打开音乐盒后，声泪俱下地跟鬼告了白。 苏语乔在床沿上坐下，语气极为轻快：“在日本买的，之前只听过一首曲子就没电了，今天我们好好欣赏下。” 说完，苏语乔就拉过被单，平躺了下去。 邵嘉哲把杂志往床头柜一搁，也随她躺了下去。 想到苏语乔酒后吐真言时动情的憨态，他心里有些雀跃，忍不住用手指勾住了苏语乔的手指，五指紧紧交缠到了一起。 …… 五首曲子播放完之后，邵嘉哲侧过头去看苏语乔。 他很希望自己看错了，但他反复确认后准确无误。 苏语乔已经合上双眼，呼吸均匀绵长。 她，居然，睡着了？！ 想起她今早跑郊区调研，一回家就忙着做饭，饭后还喝了红酒，这会儿被催眠睡着也很正常。 虽然有点遗憾，但想到来日方长，既然累了就休息。 邵嘉哲凑过去在苏语乔唇上轻轻嘬了一下，起身，打算伸手去揿音乐盒的开关。 - “哥哥。”他的身下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这灯一关，你今天的生日就算过完了哦。” 邵嘉哲收回手，笔直地坐住。 他低头看着苏语乔，她微眯着眼，用一手撑着脑袋从床上支起半身，在暧昧的光影中，像一条夜晚栖息在浅滩上的美人鱼。 “往后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跟你有关，希望你得偿所愿。” 在柔美的钢琴曲背景音里，邵嘉哲的声音格外悦耳真挚，那眼神也深情得无与伦比。 不过，这种温馨和感动也只持续了一秒。 “很累了，好好休息。宝贝晚安。” “……” 苏语乔睁大眼睛，认真打量了他一番。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他说这话的真假。 她悠悠坐了起来：“谁说我想睡了。你不是说想满足我的愿望？” 动作的幅度有些大，睡裙的吊带从肩头滑落。 “哦？”邵嘉哲作出轻浮的样子瞟她，语气像是挑衅，又好像调情。 苏语乔歪着头瞅他：“还记得在日本的时候，你的服务没达到标准，但我还给了你钱。” “哦~”邵嘉哲捋了捋自己脑后的头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你之前一直不太满意，想在今天调教我？” “之前没有不满意。”苏语乔小声嘀咕着，她觉得刚才打了个小盹后脑子有点迷糊，怎么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呢。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邵嘉哲调笑道：“在日本时我就看出来了，见到我的第一面你就肖想我。今天想我怎么表现？嗯？” 心思被邵嘉哲揭穿，苏语乔觉得更加害臊难当，跟他错开视线。 邵嘉哲忽然错愕。到底是什么要求让她难以启齿？ 难道，苏语乔有什么特殊癖好？ 他陷入沉默。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邵嘉哲咬了咬后槽牙，既然两人要过一辈子，他屈尊去满足她的隐秘需求又有何不可？ “乔乔。”邵嘉哲郑重其事道，“是人都有难言之隐，我能理解，你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去你的！你才有难言之隐，你们全家都有难言之隐！ 苏语乔暴起想找枕头砸他。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邵嘉哲笑着去拉她的手臂：“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看到他这副自以为了然一切的神情，苏语乔简直恨铁不成钢：“我就是想看看，在刚才的浪漫场景里，你能不能认真勾引我一回。结果你不仅无动于衷，还打算直接睡觉？！现在居然反过来怨我有难言之隐？” “……” 邵嘉哲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浪漫？刚才的场景直接让他联想到烧纸钱时乌烟瘴气的现场，哪里浪漫了？想睡觉的人明明就是苏语乔自己，刚才困得打盹的人不是她吗？ 有时就是没法和女人讲道理。 但此时苏语乔跟受惊的河豚一样，气鼓鼓圆乎乎的样子，让他气不起来，反倒感到有趣。 他重新抓到了话里的重点：“认真勾引”。 到底是多不解风情的女人，才会用这么迂回笨拙的方式跟男人邀欢？不过，如果苏语乔在这方面开放又直接，也就不会如此有趣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我该怎么调教才好？”苏语乔被她拽回来后，无可奈何地吐了吐舌头。 面对这个倒打一耙的女人，邵嘉哲也不打算再跟她瞎扯。他转身推门出去。 只留下一脸震惊的苏语乔。 - 苏语乔把枕头抱进怀里，委屈极了。她都穿上性感睡裙了，那家伙还无动于衷。 所以真像别人说的那样，男人到了三十，就不太行了？ 看来人啊，还是要尽早直面现实。 苏语乔这下睡意全无，出于职业习惯，她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专业期刊网站里搜索“男人三十岁后的身体变化……” 搜出几篇感兴趣的论文，她趴在枕头上，开始认真研读，时而皱了眉头，时而又稍稍松了口气。 打开一篇解析现代男科问题增多导致不孕不育的论文后，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但这篇还没看完，不知何时回来的某人已把她手机抽走，重新扔上了床头柜上。 “我还没看完！你干嘛呢？！”苏语乔趴在床上蹬着两条小腿，怒意大发。 邵嘉哲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感叹自己真是中了这女人的毒了。 这女人不仅污蔑他“不行”，态度还如此恶劣。而他竟然还能忍气吞声。 “我回家睡。”苏语乔想到今天还是这家伙的生日，不如先和这人隔离，此事暂且翻篇好了。 她忍住满腔怒火，转过身去。 - “姐姐。” 站在床边的男人穿着黑色金丝绒高定西装，一手松了松领口的领带结，一手插在裤兜里，五官深刻，眸色幽深。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他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引诱着她：“如果哪里做得不够好，随时跟我提要求。” 苏语乔怔了怔，神色有些纠结地扶着他朝她伸过来的手，缓缓坐了起来。 被他如此处心积虑的设计，苏语乔仿佛一步步走入陷阱的猎物。 第74章 生日愿望 邵振兴离开之后，苏语乔和邵嘉哲蹲在猫窝前，给五个小家伙喂羊奶。 “你爸平时也收藏画？”苏语乔怀里捧着瘦小的“小泥”，往它嘴里塞着奶嘴。因为挑食，它长得不及哥哥姐姐快。 “他喜欢油画，也有一些藏品，所以阿珩从小就学油画。”邵嘉哲眸色沉沉，“不过他从来没夸过阿珩。” 苏语乔也是最近陆陆续续听邵嘉哲提及，当年邵嘉珩的母亲曾和邵振兴约法三章只保持情人关系，但后来她怀孕后企图逼宫上位，导致邵嘉哲母亲抑郁轻生。 本来邵振兴没打算承认邵嘉珩的身份，但邵嘉珩和邵嘉哲长相非常相似，邵家老爷子于心不忍便同意了接他回家，邵嘉珩母亲也得以嫁入邵家。 “你爸妈结婚也是家族联姻吗？”苏语乔几乎不跟邵嘉哲提及他生母，担心会触到他的伤心事，但今天看到父子间冷淡的态度，她对邵嘉哲父母的关系生出好奇。 邵嘉哲轻柔地放下吃饱喝足的“小喜”，又熟练地给“小欢”喂奶。 “那是当然。”邵嘉哲平声道，“我今天拉下脸求他了，让他别把自己的悲剧剧本留给我继承。” “他同意了吗？”苏语乔追问。 邵嘉哲在她额头啄了一口：“不想同意也得同意啊。邵家的未来就落在你手上了。没看到他对你松口了吗？” 苏语乔想了想，邵振兴临走前跟她说的那句话是“我想买孟夏荻的画，有时间帮忙引荐”，大概是想找机会了解自己。她只是没想到，邵振兴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难说话。 “那我是不是好好准备，下一次跟他见面时投其所好？”苏语乔回了邵嘉哲一个脸颊吻。 “不需要，做你自己就行。”邵嘉哲看着她的眼睛，“你不需要刻意讨好谁，包括我。我说过，你的世界就应该充满爱和阳光，别活得太累。” 苏语乔嫣然一笑：“那就谢谢老公咯。” “……” 邵嘉哲愣了一瞬，将自己的脑袋靠近苏语乔的脑袋，宠溺地蹭了蹭：“今天改了口就不能变了。” 这是苏予乔第一次这样叫他。 “噗嗤。”苏语乔故意拉开距离让他蹭空，看着邵嘉哲被恶作剧惊到的样子，调皮地问他，“跟我说实话，你今天拿我的车干嘛去了？为什么我看现在所在位置是工厂？” “回炉改造内饰了。”邵嘉哲勾了勾唇角，“把你送我的画制成内饰，以后一上车，就像来到夏天的原野一样。还可以在那里做些我们都喜欢的事。” 苏语乔鸡皮骤起，像兔子一样蹲着挪开了几步，好跟他拉开距离：“邵嘉哲，你都三十了，能不能含蓄点？” “含蓄？”邵嘉哲用手指戳了戳喝饱了奶的小家伙，拍拍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扫视着她， “遇到你之后，我的字典里就没这个词了。好了，寿星现在去洗干净，在床上等着你。” “……” - 苏予乔进卧室的时候，邵嘉哲正倚在床头翻看财经杂志。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了头，视线却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脚步声依然没有停，来人走到床头，放下了什么东西。 “哒。” 开关被揿下，悠扬的钢琴曲从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流淌出来，无数道光影交织在卧室天花板和四壁上。 一个大大的摩天轮影像在他们上空缓慢地旋转，周遭的画面也缓缓变幻。 邵嘉哲记得这个音乐盒。几个月前他在她景盛家园的房子里见过，那时醉醺醺的苏语乔打开音乐盒后，声泪俱下地跟鬼告了白。 苏语乔在床沿上坐下，语气极为轻快：“在日本买的，之前只听过一首曲子就没电了，今天我们好好欣赏下。” 说完，苏语乔就拉过被单，平躺了下去。 邵嘉哲把杂志往床头柜一搁，也随她躺了下去。 想到苏语乔酒后吐真言时动情的憨态，他心里有些雀跃，忍不住用手指勾住了苏语乔的手指，五指紧紧交缠到了一起。 …… 五首曲子播放完之后，邵嘉哲侧过头去看苏语乔。 他很希望自己看错了，但他反复确认后准确无误。 苏语乔已经合上双眼，呼吸均匀绵长。 她，居然，睡着了？！ 想起她今早跑郊区调研，一回家就忙着做饭，饭后还喝了红酒，这会儿被催眠睡着也很正常。 虽然有点遗憾，但想到来日方长，既然累了就休息。 邵嘉哲凑过去在苏语乔唇上轻轻嘬了一下，起身，打算伸手去揿音乐盒的开关。 - “哥哥。”他的身下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这灯一关，你今天的生日就算过完了哦。” 邵嘉哲收回手，笔直地坐住。 他低头看着苏语乔，她微眯着眼，用一手撑着脑袋从床上支起半身，在暧昧的光影中，像一条夜晚栖息在浅滩上的美人鱼。 “往后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跟你有关，希望你得偿所愿。” 在柔美的钢琴曲背景音里，邵嘉哲的声音格外悦耳真挚，那眼神也深情得无与伦比。 不过，这种温馨和感动也只持续了一秒。 “很累了，好好休息。宝贝晚安。” “……” 苏语乔睁大眼睛，认真打量了他一番。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他说这话的真假。 她悠悠坐了起来：“谁说我想睡了。你不是说想满足我的愿望？” 动作的幅度有些大，睡裙的吊带从肩头滑落。 “哦？”邵嘉哲作出轻浮的样子瞟她，语气像是挑衅，又好像调情。 苏语乔歪着头瞅他：“还记得在日本的时候，你的服务没达到标准，但我还给了你钱。” “哦~”邵嘉哲捋了捋自己脑后的头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你之前一直不太满意，想在今天调教我？” “之前没有不满意。”苏语乔小声嘀咕着，她觉得刚才打了个小盹后脑子有点迷糊，怎么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呢。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邵嘉哲调笑道：“在日本时我就看出来了，见到我的第一面你就肖想我。今天想我怎么表现？嗯？” 心思被邵嘉哲揭穿，苏语乔觉得更加害臊难当，跟他错开视线。 邵嘉哲忽然错愕。到底是什么要求让她难以启齿？ 难道，苏语乔有什么特殊癖好？ 他陷入沉默。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邵嘉哲咬了咬后槽牙，既然两人要过一辈子，他屈尊去满足她的隐秘需求又有何不可？ “乔乔。”邵嘉哲郑重其事道，“是人都有难言之隐，我能理解，你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去你的！你才有难言之隐，你们全家都有难言之隐！ 苏语乔暴起想找枕头砸他。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邵嘉哲笑着去拉她的手臂：“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看到他这副自以为了然一切的神情，苏语乔简直恨铁不成钢：“我就是想看看，在刚才的浪漫场景里，你能不能认真勾引我一回。结果你不仅无动于衷，还打算直接睡觉？！现在居然反过来怨我有难言之隐？” “……” 邵嘉哲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浪漫？刚才的场景直接让他联想到烧纸钱时乌烟瘴气的现场，哪里浪漫了？想睡觉的人明明就是苏语乔自己，刚才困得打盹的人不是她吗？ 有时就是没法和女人讲道理。 但此时苏语乔跟受惊的河豚一样，气鼓鼓圆乎乎的样子，让他气不起来，反倒感到有趣。 他重新抓到了话里的重点：“认真勾引”。 到底是多不解风情的女人，才会用这么迂回笨拙的方式跟男人邀欢？不过，如果苏语乔在这方面开放又直接，也就不会如此有趣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我该怎么调教才好？”苏语乔被她拽回来后，无可奈何地吐了吐舌头。 面对这个倒打一耙的女人，邵嘉哲也不打算再跟她瞎扯。他转身推门出去。 只留下一脸震惊的苏语乔。 - 苏语乔把枕头抱进怀里，委屈极了。她都穿上性感睡裙了，那家伙还无动于衷。 所以真像别人说的那样，男人到了三十，就不太行了？ 看来人啊，还是要尽早直面现实。 苏语乔这下睡意全无，出于职业习惯，她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专业期刊网站里搜索“男人三十岁后的身体变化……” 搜出几篇感兴趣的论文，她趴在枕头上，开始认真研读，时而皱了眉头，时而又稍稍松了口气。 打开一篇解析现代男科问题增多导致不孕不育的论文后，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但这篇还没看完，不知何时回来的某人已把她手机抽走，重新扔上了床头柜上。 “我还没看完！你干嘛呢？！”苏语乔趴在床上蹬着两条小腿，怒意大发。 邵嘉哲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感叹自己真是中了这女人的毒了。 这女人不仅污蔑他“不行”，态度还如此恶劣。而他竟然还能忍气吞声。 “我回家睡。”苏语乔想到今天还是这家伙的生日，不如先和这人隔离，此事暂且翻篇好了。 她忍住满腔怒火，转过身去。 - “姐姐。” 站在床边的男人穿着黑色金丝绒高定西装，一手松了松领口的领带结，一手插在裤兜里，五官深刻，眸色幽深。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他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引诱着她：“如果哪里做得不够好，随时跟我提要求。” 苏语乔怔了怔，神色有些纠结地扶着他朝她伸过来的手，缓缓坐了起来。 被他如此处心积虑的设计，苏语乔仿佛一步步走入陷阱的猎物。 第75章 相互救赎 室内光影交织流转，音乐盒里播放的钢琴曲萦绕四周，人影绰绰约约，耳鬓厮磨。 邵嘉哲带着苏语乔的手放到了自己左边的胸口上。他在她耳边温吞地说了一句日语。 嗓音暗哑却有磁性，如同奇妙的催化剂。 “我来猜猜你说了什么。”苏语乔勾着唇角往前，在他的颈窝落了个绵长的吻。 “我的心脏为你而跳。”苏语乔仰脸吮了下男人的耳垂，细声软语道。 “姐姐真聪明。”邵嘉哲低低笑着，那笑声里带着暧昧。 “陈词滥调。”苏语乔垂眸撩拨他的耳廓。 “看来还要更努力才能让姐姐满意。”男人带着苏语乔的手，开始在他冷白流畅的胸腹和腰际间游走，动作极慢。 “这里怎么样？”交叠的手停留在那平坦的腹部上，男人明目张胆地询问她。 “这里呢？”他似乎耐心又体贴。 软滑细腻的肌肤相触，触碰过的每一寸都勾起了火。 苏语乔的思绪有些迷糊，如同被下了蛊，浑身举动只想紧紧跟随着男人。 在她又迎来一阵心旌荡漾之时，男人忽然挑起身边被解落的领带，猝不及防地将苏语乔的两只手捆了起来。 “担心我不行，影响你下半生的幸福？嗯？”男人一改刚才的斯文和礼貌，口气恶劣又欠揍，“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必须让你印象深刻。” “？？？” 她是被他俘虏的猎物。 狂乱的心跳声在苏语乔的耳边越来越响，她颤抖着柔柔地吐出了一句：“老公。” “再叫一遍。”邵嘉哲抬起她的下巴，高居临下地凝视着她，眼神愈发危险。 “先放开。”苏语乔迎上那危险的眼神，倔强地咬了咬唇。 “呵。”邵嘉哲勾着唇，微眯着眼睛，“还要跟我谈条件？” 紧随其后响起的是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在柔美的背景音乐声中听上去极其清晰锐利。 如同猛兽出笼，电闪雷鸣。 耳边流淌的明明是清灵悠扬的钢琴曲，却忽然灌入了海浪汹涌暴虐的咆哮声。 苏语乔眼前出现了两人曾携手徜徉的那片海，安静又躁动，温柔又暴戾，澄澈又幽深，周而复始但又变化多端。 周身被摧枯拉朽的巨浪包裹着，自己如同一片渺小的落叶，沉沉浮浮，随波逐流。 情不自禁地想拥抱一个能赋予自己安全感的实体。迷迷糊糊的视线中，出现了男人充满侵略性的脸。 她的双手被禁锢，只能笨拙地越过男人脑袋，紧紧箍住男人的脖子。因为用力，她的身体几乎和他的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尽管姿势僵硬而奇怪，但紧紧依靠的两颗心却得以互相聆听彼此的跳动声，也不由自主地召唤着彼此。 音乐盒投射出的光影在天花板上旋转，流光溢彩。雨后的彩虹好像被摘下，偷偷囚禁在了这个迷幻的空间里。 “乔乔。”男人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语气暧昧又有些轻佻，“早就肖想你了，只是那时我没开窍。” “什么时候？”苏语乔力气丧失，却又被他吊起了好奇心，艰难地问了出口。 “第一眼。”男人喉结轻滑，“看到你的背影……” “……” 也是在这一瞬，苏语乔再次体会到那种冲上云霄的缺氧感觉，血脉偾张，神经震撼。 她搂紧了眼前的男人，指甲都不可遏制地陷入了他的背里。 三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他与她相遇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因为皮肤被暴露在烈日下，她的背部被灼伤，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了妖艳的粉红。 短暂相遇又分开以后，午夜梦回时，他总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的倩影。 而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痴恋在先。仅见第一面，他就入了她的梦境，也成为了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梦中人”。她百爪挠心，明知中毒，却不愿戒瘾。 原来早在三年前，两人命运的齿轮已在冥冥中咬合着在了一起。 “我不会跑的。”苏语乔在他肩头娇喘着，“就算你不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片刻，邵嘉哲冷哼了声，状似生气地在她耳畔拖腔带调道：“……看来有的人就是欠的。” 苏语乔这次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男人飞快地从她的双手里挣脱。 她从后面被搂紧，男人低笑：“一定让你觉得物超所值。” 接着又是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过招。 “乔乔。”邵嘉哲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身下的苏语乔，十指插入她浓密的发丝中，扶着她的头，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情绪，“你是不是还欠我什么东西？” 苏语乔的发间出了汗，全身黏腻，双手依旧被捆绑在一起，她嘟囔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松开？”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邵嘉哲挑了挑眉，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 苏语乔被这宠溺融化，也回蹭他。这一刻，他们都退化成了只会用肢体语言表达的小动物。 好一会儿， 苏语乔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声音清透甜美：“老公。” 男人眸色晦暗，似乎在细品。 “我爱你。”女人的声音笃定而愉悦。 “我更爱你。”男人声音愈发沙哑，但蛊惑意味更浓，又作势将脸俯下。 “等等，快解开。公平交易，说话算话！” “……” 邵嘉哲无声地给她解开束缚。他在后面抱住她，深深地吻她的蝴蝶骨。 “不要了。”苏语乔嘟囔，“明天还有工作。” 邵嘉哲倨傲地揶揄道：“打消你的困惑了吗？能保障你的半生的幸福吗？” “……” - 直到他们筋疲力尽时，他们转为聊天。 “老公?，?告诉你一个秘密。”苏语乔往邵嘉哲怀里蹭了蹭，“你知道三年前韩溟给我做过心理咨询？那你知道我有什么心理问题吗？” 邵嘉哲用手指轻拂她水润的唇：“社恐？” “社恐只是表象，我有严重的焦虑症。”她柔声道，“受以前家里的事影响，我好像比常人更敏感焦虑，也更加悲观。你知道吗？我做了十几年噩梦，每个梦里都在打架，每个夜里都是腥风血雨。” 邵嘉哲的手指顿了下来：“那现在呢？” 苏语乔自然注意到了他蹙着的眉心，她伸手去平复他的眉头：“你治好了我。” 邵嘉哲垂眸望着她，却没有言语，他知道这是苏语乔倾诉的时间。 “三年前，你让我学会了不要因为恐惧而留遗憾，努力保持乐观，所以我战胜了社恐。三年之后，因为你，我正视了自己的恐惧和欲望，学会了把握当下。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植下了正面的种子，也比以前更坚强。因为你让我相信，不管我是怎么样的，你都愿意接纳和拥抱我。” 苏语乔的声音本来就清脆悦耳，在他怀里说出这种掏心窝子的话时，邵嘉哲感觉自己心头热了起来。 “乔乔，你值得被疼爱。你不仅让我想去爱一个人，还教会了我怎么去爱人。潜意识的力量很强大，只要你相信，就有成真的可能。” 邵嘉哲还是忍不住去抚摸她柔软的唇瓣：“在我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把你娶过门了。我相信这会是真的，从来没有动摇过。” ? ? “……”苏语乔抬眸看了他半晌，“你忽然这么煽情，我还有点不习惯。” 邵嘉哲嗤了声：“不可能。土味情话不是你的最爱？” 苏语乔不由得弯了唇，这家伙又来了。 ? ? “你有没有想过用ai技术来解决大众的心理问题？”苏语乔又想到一个她最近很感兴趣的话题。 “我三年前在帝京大学做的课题，就是用ai来监控和及时阻止自残自杀现象的。”邵嘉哲神色微凛，“本来阿珩也要参与课题的。” 苏语乔抱住他的腰：“那现在这个课题还在做吗？” ? ? ? “还在做的，大学的课题组拿到了科研经费和国内各大互联网平台公司的资助。开发出的那套ai监控系统，现在一直活跃在各网络平台的后台，一旦发现类似信息会进行跟踪和干预。由医院医生、高校心理学及神经科领域专家和学生组成的民间志愿者组织，会针对监控系统的警报，迅速寻找和干预那些可能出现的恶性事件。现在得到及时干预的案例已经近万起了。” 苏语乔眼睛亮了起来：“嘉哲老师，你真的太厉害了！极星集团有没有想过开发帮助治疗心理疾病的ai机器人？”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邵嘉哲再也难掩心中的激动，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们又聊了许多，聊着以前各自的经历，回忆着两人共处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些不曾袒露的心迹，最后沉沉睡去。 怦然心动，原来从未消失。 第75章 相互救赎 室内光影交织流转，音乐盒里播放的钢琴曲萦绕四周，人影绰绰约约，耳鬓厮磨。 邵嘉哲带着苏语乔的手放到了自己左边的胸口上。他在她耳边温吞地说了一句日语。 嗓音暗哑却有磁性，如同奇妙的催化剂。 “我来猜猜你说了什么。”苏语乔勾着唇角往前，在他的颈窝落了个绵长的吻。 “我的心脏为你而跳。”苏语乔仰脸吮了下男人的耳垂，细声软语道。 “姐姐真聪明。”邵嘉哲低低笑着，那笑声里带着暧昧。 “陈词滥调。”苏语乔垂眸撩拨他的耳廓。 “看来还要更努力才能让姐姐满意。”男人带着苏语乔的手，开始在他冷白流畅的胸腹和腰际间游走，动作极慢。 “这里怎么样？”交叠的手停留在那平坦的腹部上，男人明目张胆地询问她。 “这里呢？”他似乎耐心又体贴。 软滑细腻的肌肤相触，触碰过的每一寸都勾起了火。 苏语乔的思绪有些迷糊，如同被下了蛊，浑身举动只想紧紧跟随着男人。 在她又迎来一阵心旌荡漾之时，男人忽然挑起身边被解落的领带，猝不及防地将苏语乔的两只手捆了起来。 “担心我不行，影响你下半生的幸福？嗯？”男人一改刚才的斯文和礼貌，口气恶劣又欠揍，“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必须让你印象深刻。” “？？？” 她是被他俘虏的猎物。 狂乱的心跳声在苏语乔的耳边越来越响，她颤抖着柔柔地吐出了一句：“老公。” “再叫一遍。”邵嘉哲抬起她的下巴，高居临下地凝视着她，眼神愈发危险。 “先放开。”苏语乔迎上那危险的眼神，倔强地咬了咬唇。 “呵。”邵嘉哲勾着唇，微眯着眼睛，“还要跟我谈条件？” 紧随其后响起的是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在柔美的背景音乐声中听上去极其清晰锐利。 如同猛兽出笼，电闪雷鸣。 耳边流淌的明明是清灵悠扬的钢琴曲，却忽然灌入了海浪汹涌暴虐的咆哮声。 苏语乔眼前出现了两人曾携手徜徉的那片海，安静又躁动，温柔又暴戾，澄澈又幽深，周而复始但又变化多端。 周身被摧枯拉朽的巨浪包裹着，自己如同一片渺小的落叶，沉沉浮浮，随波逐流。 情不自禁地想拥抱一个能赋予自己安全感的实体。迷迷糊糊的视线中，出现了男人充满侵略性的脸。 她的双手被禁锢，只能笨拙地越过男人脑袋，紧紧箍住男人的脖子。因为用力，她的身体几乎和他的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尽管姿势僵硬而奇怪，但紧紧依靠的两颗心却得以互相聆听彼此的跳动声，也不由自主地召唤着彼此。 音乐盒投射出的光影在天花板上旋转，流光溢彩。雨后的彩虹好像被摘下，偷偷囚禁在了这个迷幻的空间里。 “乔乔。”男人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语气暧昧又有些轻佻，“早就肖想你了，只是那时我没开窍。” “什么时候？”苏语乔力气丧失，却又被他吊起了好奇心，艰难地问了出口。 “第一眼。”男人喉结轻滑，“看到你的背影……” “……” 也是在这一瞬，苏语乔再次体会到那种冲上云霄的缺氧感觉，血脉偾张，神经震撼。 她搂紧了眼前的男人，指甲都不可遏制地陷入了他的背里。 三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他与她相遇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因为皮肤被暴露在烈日下，她的背部被灼伤，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了妖艳的粉红。 短暂相遇又分开以后，午夜梦回时，他总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的倩影。 而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痴恋在先。仅见第一面，他就入了她的梦境，也成为了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梦中人”。她百爪挠心，明知中毒，却不愿戒瘾。 原来早在三年前，两人命运的齿轮已在冥冥中咬合着在了一起。 “我不会跑的。”苏语乔在他肩头娇喘着，“就算你不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片刻，邵嘉哲冷哼了声，状似生气地在她耳畔拖腔带调道：“……看来有的人就是欠的。” 苏语乔这次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男人飞快地从她的双手里挣脱。 她从后面被搂紧，男人低笑：“一定让你觉得物超所值。” 接着又是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过招。 “乔乔。”邵嘉哲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身下的苏语乔，十指插入她浓密的发丝中，扶着她的头，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情绪，“你是不是还欠我什么东西？” 苏语乔的发间出了汗，全身黏腻，双手依旧被捆绑在一起，她嘟囔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松开？”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邵嘉哲挑了挑眉，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 苏语乔被这宠溺融化，也回蹭他。这一刻，他们都退化成了只会用肢体语言表达的小动物。 好一会儿， 苏语乔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声音清透甜美：“老公。” 男人眸色晦暗，似乎在细品。 “我爱你。”女人的声音笃定而愉悦。 “我更爱你。”男人声音愈发沙哑，但蛊惑意味更浓，又作势将脸俯下。 “等等，快解开。公平交易，说话算话！” “……” 邵嘉哲无声地给她解开束缚。他在后面抱住她，深深地吻她的蝴蝶骨。 “不要了。”苏语乔嘟囔，“明天还有工作。” 邵嘉哲倨傲地揶揄道：“打消你的困惑了吗？能保障你的半生的幸福吗？” “……” - 直到他们筋疲力尽时，他们转为聊天。 “老公?，?告诉你一个秘密。”苏语乔往邵嘉哲怀里蹭了蹭，“你知道三年前韩溟给我做过心理咨询？那你知道我有什么心理问题吗？” 邵嘉哲用手指轻拂她水润的唇：“社恐？” “社恐只是表象，我有严重的焦虑症。”她柔声道，“受以前家里的事影响，我好像比常人更敏感焦虑，也更加悲观。你知道吗？我做了十几年噩梦，每个梦里都在打架，每个夜里都是腥风血雨。” 邵嘉哲的手指顿了下来：“那现在呢？” 苏语乔自然注意到了他蹙着的眉心，她伸手去平复他的眉头：“你治好了我。” 邵嘉哲垂眸望着她，却没有言语，他知道这是苏语乔倾诉的时间。 “三年前，你让我学会了不要因为恐惧而留遗憾，努力保持乐观，所以我战胜了社恐。三年之后，因为你，我正视了自己的恐惧和欲望，学会了把握当下。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植下了正面的种子，也比以前更坚强。因为你让我相信，不管我是怎么样的，你都愿意接纳和拥抱我。” 苏语乔的声音本来就清脆悦耳，在他怀里说出这种掏心窝子的话时，邵嘉哲感觉自己心头热了起来。 “乔乔，你值得被疼爱。你不仅让我想去爱一个人，还教会了我怎么去爱人。潜意识的力量很强大，只要你相信，就有成真的可能。” 邵嘉哲还是忍不住去抚摸她柔软的唇瓣：“在我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把你娶过门了。我相信这会是真的，从来没有动摇过。” ? ? “……”苏语乔抬眸看了他半晌，“你忽然这么煽情，我还有点不习惯。” 邵嘉哲嗤了声：“不可能。土味情话不是你的最爱？” 苏语乔不由得弯了唇，这家伙又来了。 ? ? “你有没有想过用ai技术来解决大众的心理问题？”苏语乔又想到一个她最近很感兴趣的话题。 “我三年前在帝京大学做的课题，就是用ai来监控和及时阻止自残自杀现象的。”邵嘉哲神色微凛，“本来阿珩也要参与课题的。” 苏语乔抱住他的腰：“那现在这个课题还在做吗？” ? ? ? “还在做的，大学的课题组拿到了科研经费和国内各大互联网平台公司的资助。开发出的那套ai监控系统，现在一直活跃在各网络平台的后台，一旦发现类似信息会进行跟踪和干预。由医院医生、高校心理学及神经科领域专家和学生组成的民间志愿者组织，会针对监控系统的警报，迅速寻找和干预那些可能出现的恶性事件。现在得到及时干预的案例已经近万起了。” 苏语乔眼睛亮了起来：“嘉哲老师，你真的太厉害了！极星集团有没有想过开发帮助治疗心理疾病的ai机器人？”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邵嘉哲再也难掩心中的激动，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们又聊了许多，聊着以前各自的经历，回忆着两人共处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些不曾袒露的心迹，最后沉沉睡去。 怦然心动，原来从未消失。 第76章 只有这件事是非黑即白 “风险太大。” 在投委会上，由vv合伙人、lp代表和外部法律顾问组成的投委会成员，集体对苏语乔推介的一个项目表达了反对意见。 这个项目是用ai技术研发辅助治疗自闭症儿童的工具。 从市场规模上看，目前国内自闭症患者超过1300万。2023年国内小学生共108亿人，若按1的患病率计，这一年龄段有100万自闭症儿童；若按美国cdc公布的患病率28计，数字则达到300万。 苏语乔提供了自己做的市场调研报告，指出目前国内最大的自闭症干预机构分店规模不到百家，行业极度分散，但这类私立机构利润率极高，市场规模在快速增长。 “目前对于自闭症儿童的治疗费用是高昂的，不少相关医疗机构赚得盆满钵满，但依然有大量的儿童得不到治疗。”苏语乔介绍。 自闭症儿童的治疗是一个复杂且长期的过程，治疗通常包括药物治疗、心理行为干预治疗以及康复训练等。其中，心理行为干预治疗需要专业人员的长期陪伴和指导，而康复训练则需要反复进行。自闭症儿童还需要在特殊环境中接受治疗，这对康复设施和人员配置都有极高要求。 “行业发展的最大掣肘是人才，治疗自闭症儿童的从业人员主要包括康复治疗师、特教教师和儿童保健医生等等，从业人员需要经过严格的培训和认证，才能确保他们具备为自闭症儿童提供服务的专业能力。然而，目前治疗自闭症儿童的从业人员数量仍然不足，且分布不均。” 苏语乔指出，用人工智能辅助工具来执行和替代部分从业人员的工作，可以大大提高行业效率和质量效果。 她引用了某国外科技公司的研究。人际互动有很多社交线索，如面部表情、声调、身体姿态等，自闭症孩童难以集中注意力掌控这些线索，但机器人有能力简化一切。机器人每次说话或执行任务，都与前一次完全相同，这给自闭症孩童带来了安慰。 数据显示，与机器人相处的轻松感，可使自闭症孩童更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机器人和人类治疗师共同提出的课程上。 测试发现，孩童目光指向机器人的时间大约是凝视人类的两倍，手部拍打等重复行为（不舒服和焦虑的迹象）要比与人类互动时少。如果房间内有机器人，自闭症孩童往往会更多更好地与人类治疗师互动。 若只看演讲，苏语乔的论述足够精彩，可是投委会反对意见的关注点有两个，一是团队，二是细分赛道。 ea第一个指出：“这项目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创始人。创始人是夫妻档，而且现在有婚变嫌疑。” 黎江则表示：“从商业角度，利润空间是有，但市场规模依然有限，除非进一步开拓其他细分市场。但鉴于最高管理层的状态，团队的管理能力会遇到比较大的挑战。目前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并不利于引进人才。” 不过，对于投委会这次提出的反对意见，苏语乔并没有跟以往一样进行激烈争辩。 “我之所以推荐这个项目，并不是为了说服投委会投资，而是有一个新的想法。” 众人洗耳恭听。 “这个项目在产品和技术创新方面并没能充分证明团队能力，这一块主要是创始人夫妇中的男方负责。然而，团队在心理治疗的理论和实践方面却有非常扎实的积累，训练ai垂直模型的工作是由联合创始人也就是女方负责的。”她特地顿了顿，以强调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得到的一手消息是，两位创始人已经在走离婚程序，夫妻双方都没有和公司签过竞业禁止协议。所以我想支持女方自立门户，借助极星集团的技术支持，训练出辅助甚至参与心理疾病防控和治疗的ai机器人，不限于自闭症领域。” 她又引用了一组数据，目前我国患抑郁症人数9500万，每年大约有28万人自杀，其中40患有抑郁症。除此之外，患有焦虑症、强迫症、恐惧症、双相情感障碍、神经分裂等心理疾病的人群也不少，但更多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身心理疾病的存在。 随着经济发展，在生存和发展压力骤增的背景下，心理健康成为了影响人们福祉的重要因素。 她说完后，所有人都了然。 白书凝抱着双臂颔首：“你的情怀我们懂，不过你这不叫说服，而是告知。” 苏语乔笑了笑：“不管vv投不投，我和邵总都会投资这个项目，不知在座各位有想跟投的吗？” “苏语乔，你跟邵嘉哲真是越来越像了。”白书凝嗤她。 苏语乔含笑不语。 - 因为拿到了天使投资，名为“心语福音”的新公司很快注册下来。对这个早期项目，vv以及外界其他投资机构还处于观望状态。 项目创始人方沪宁本身是资深心理咨询师兼高校客座教授，同时，也是一位自闭症儿童的母亲。 方沪宁和理工男前夫创业的本意，是帮助更多像他们孩子一样的自闭症儿童。方沪宁本人在学界、业界以及自闭症互助组织中拥有很高声望，与前夫创办的公司已拿过两轮融资。 在鲜花和聚光灯的追捧下，前夫沉醉于虚名带来的资源，不仅在公司经营方向和家庭理念上与方沪宁渐行渐远，还多次婚外出轨。 苏语乔的“模糊心理”公众号后台曾多次收到同一位粉丝的来信，这位粉丝对家庭和婚姻表现出了极为悲观的态度。 苏语乔以为那是位普通粉丝，曾数次建议她去做心理咨询，但对方都拒绝了。担心对方因心理问题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苏语乔便约了这位粉丝见上一面。没曾想，这位竟是心理健康服务领域小明星创业公司的创始人。 在“心语福音”创办之后，苏语乔发现，方沪宁虽在行业认知和商业变现方面的经验较为丰富，却在产研方向上缺少一位有力的技术搭档。邵嘉哲便把极星集团人工智能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赵工推荐过来。 赵工和方沪宁都是实干派，聊过三次后就决定跟她合伙创业。 苏语乔和邵嘉哲以个人名义投资并操盘“心语福音”项目一事，很快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先是陆芸在财经周刊上发表了特稿，探讨投资人“鼓励”明星创业夫妻离婚分家的做法是否符合商业伦理，又质疑早期投资人介入创业公司经营的做法是否得当。 之后，又有疑似接近方沪宁夫妇的知情人士透露，方沪宁之所以主动提出离婚，是因为她与另一位男士有暧昧关系。方沪宁夫妇疑似在婚姻中双双出轨。 - 天气已经入秋，微寒但难得阳光明媚的午后，苏语来到了“心语福音”并不大的办公室，?跟方沪宁坐下喝咖啡。 和前夫离婚，方沪宁心情一直难以平复。正所谓“医者难自医”，苏语乔给她介绍了资深同行韩溟做心理疏导，又扶持她自立门户，才慢慢走出了离婚的阴霾。 眼下，因为小道消息和媒体报道，方沪宁心情又变得无比复杂。 看到陆芸阴阳怪气的报道，苏语乔早已见怪不怪。陆芸这人对邵嘉哲有执念，动不动就拿报道来刷存在感。但这人的报道又常常捕风捉影站不住脚，每次都给苏语乔留了打脸翻盘的机会，她现在反而求之不得。 “网暴什么的，我也经历过。”苏语乔呷了口咖啡，劝慰方沪宁，“可以找找信得过的人一起帮你想办法，比如我。” 方沪宁苦笑：“苏总，我问心有愧。我也怕连累你的名声。” 苏语乔放下盛咖啡的马克杯，不动声色地望入她的眼底。 “前夫出轨，我之前之所以能忍，是希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能忍，是因为遇到了前男友。”方沪宁叹了口气，“前男友对我关怀无微不至，虽然我口头上还没有答应他，但在心里是接受了他的。有前夫做对比，又有新人做备胎，我才毅然决然断了现在的婚姻。” 苏语乔没有评论，而是问她：“所以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出轨了？精神出轨？” 方沪宁点头：“是。” “在感情的问题上我没什么经验，我个人虽然不认可出轨的行为，但也不能对你的选择做简单的是非判断。” 苏语乔沉默半晌又开口：“在这件事上我只想提醒你，假设你也是投资人，那么你对自己的投入和产出应该有一个预期，你得评估，自己将感情和精力投入到这段关系里最后的回报是什么，后果和风险是否能承受。自己做的选择，结果得自己认才好。” 苏语乔神色肃然：“也许你会觉得我过于冷静功利。但我之所以投资你，不是因为同情你的婚姻，而是认可你的能力。作为投资人，我希望你能做成。这个项目不仅是为了帮助你家孩子，也是为了帮助更多家庭和更多深陷痛苦的人。这样的大义，是仅关注个人小爱和得失无法实现的。” 方沪宁的神色黯淡，显然，她对于在舆论漩涡中是否还和前男友继续走下去摇摆不定。 苏语乔举起咖啡杯跟方沪宁的杯子碰了一下：“方老师，如果你内心也有困惑，不如把这些交给时间，也许时间会让你看得更清楚。有时候?，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感情上你自己做主。事业上不管外界怎么评价，我都会继续支持你。只要你能全情投入，投资决策是我做的，结局怎么样，我都会认，不怨你。” 方沪宁听了苏语乔的话，心里有些释然：“你的话，我会好好思考，你最不用担心的是我工作上的事。” 苏语乔跟她抱了抱：“方老师，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你的事业，也当帮我和哲哥实现我们共同的心愿。” 方沪宁紧紧回抱她。 - 同一天下午，邵嘉哲在云汀会遇到了宋辞，宋辞和陆芸恰好一起喝茶。 自从苏语乔和邵嘉哲在一起后，宋辞受到了不小打击。缓了一段时间，适逢陆芸有次采访欢响集团时入了他的眼。新感情的苗头有了萌发的迹象，宋辞才能用平常心面对邵嘉哲。 邵嘉哲的局刚散，他主动上前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阿哲，心语福音这个项目好像争议不小？”宋辞和陆芸互视一眼。 金丝镜框后的眸光深冷：“哦？” 陆芸嫣然一笑：“这项目是不是苏总极力促成邵总投资的？方沪宁被曝出轨了，这事苏总之前大概是知道的，不知有没有提前跟邵总报备？” 宋辞颔首附和：“虽然你们在一起了，但做决策时候留个心眼，免得信息不透明给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清冷的目光在眼前二人脸上扫过，邵嘉哲的唇角勾了起来：“方沪宁有没有出轨，跟这个项目好不好有何关系？如果她跟她前夫一样，因为出轨导致项目做不成，那才是我关心的重点。” 见宋辞欲言又止，他轻描淡写道：“阿辞，你当年投资方沪宁和她前夫的项目，是认可他前夫这个人，还是笃信他们不会离婚？投资有风险，愿赌服输，欢迎持续关注，甚至跟投心语福音。” 这话说完，宋辞住了嘴，陆芸神色也变得不太自在，她收敛了笑容郑重道：“作为局外人，真心提醒邵总，苏总虽然商业嗅觉很敏锐，但行事风格有时还是存在不少争议的。” 邵嘉哲睨了她一眼：“陆记者是不是过于理想主义了？一个投资项目如果既能赚钱又能造福社会，已是十分难得。许多传闻在我看来并不可靠，与其相信站不住脚的恶意揣测，我更愿意相信苏语乔的专业判断。我们很清楚做出这个决策最后想要的是什么，还请陆记者放创业公司一条生路。” 这还是邵嘉哲第一次主动和陆芸说了这么多话。 宋辞耸耸肩：“忠言逆耳，你现在还有热恋滤镜，被现实毒打后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邵嘉哲伸手拍宋辞肩膀：“如果说她的名声有争议，那你觉得我的名声怎么样？她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罢，他转身离开：“这些都妨碍不了我娶她。” “……” 宋辞和陆芸都惊在原地。 像是想到什么，本已不悦的邵嘉哲还是顿住了脚步，展现出了罕见的平易近人。 “跟两位同步一个信息，在极星集团开发的基座大模型基础上，心语福音自研的多模态人体行为分析技术，可以精准获取和分析用户的微动作、微表情、文本、声音、行为数据还有生理指标等数据。在为用户生成详细的心理测评分析报告，以及提供个性化的咨询建议方面，先进程度在国内已是数一数二。” “所以你真的想拉我投资？”宋辞神色狐疑。 “不，我想请两位来体验产品，有病就治病。” “……” 半晌，宋辞笑出了声。虽然邵嘉哲很显然在损他，但这个哥们比以前多了人味，让他再也气不起来了。让这人转了性子的，恐怕还得归功于苏语乔。 - 晚上，苏语乔窝在沙发上体验心语福音心理测评产品的最新deo，邵嘉哲撸着“钱包”在岛台上刷手机。 “嘉哲老师，今天网上有很多人骂我和方老师，你这次要不要也帮忙删删帖？”苏语乔朝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太正经，像在撒娇。 “删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邵嘉哲扫了她一眼，“如果没这事，谁会去关注一个刚成立的小创业公司？以后方沪宁和赵工能把这事做大，就是狠狠打了恶意揣测者的脸。” 苏语乔笑着嗤他：“嘉哲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冷血？” “我是好人吗？”邵嘉哲走到她身边坐下，眼色不可捉摸，“把创始元老赶出公司，恶意并购供应商，把竞争对手斗到破产，连自己老爸都被气到住院，哪一桩说出来是好事？” 苏语乔抬起眼帘，笑眼弯弯：“可是，把创始元老赶出公司，是你为了给公司收拾烂摊子力挽狂澜。恶意并购供应商，是为了抵制上游厂商价格垄断。把竞争对手斗到破产，是对方派商业间谍祸害你在先。至于你爸……也许是他斗不过你才气到住院的？” “所以在你心目中，你把我美化成好人了？”邵嘉哲没笑。 “我从不信奉非黑即白，但我相信我们在价值观上合拍。”苏语乔说，“你忍住没问我，是不是我怂恿的方老师离婚，也没问我，在游说你投资前知不知道她出轨，说明你相信我。” 邵嘉哲垂眸看她一瞬，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早就知道你不信奉非黑即白。你把我推下水又向我伸手那次，我就知道了。” “可我那时并没有原谅你。”苏语乔抿嘴而笑。 “那不重要。但你说对了，我也不信奉非黑即白。你在我身上吐了我两次我都能忍。再多几次，我也不介意。” 邵嘉哲嘴欠地说完苏语乔的黑历史，又被她追着打，把“钱包”吓得一溜烟蹿到了窗帘上。 “若事事讲求非黑即白，离幸福将会很远。可我只爱你一个，只有你，没有其他人，唯独这件事是非黑即白。”邵嘉哲特意停下让苏语乔擒到他。 苏语乔定定看着束手就擒的邵嘉哲，不再说话。 他们彼此原谅了曾经的欺骗，才有了在一起的决心。好在，两颗心虽走过很多弯路，终于在转角遇见。 她扑向他，猝不及防。 第76章 只有这件事是非黑即白 “风险太大。” 在投委会上，由vv合伙人、lp代表和外部法律顾问组成的投委会成员，集体对苏语乔推介的一个项目表达了反对意见。 这个项目是用ai技术研发辅助治疗自闭症儿童的工具。 从市场规模上看，目前国内自闭症患者超过1300万。2023年国内小学生共108亿人，若按1的患病率计，这一年龄段有100万自闭症儿童；若按美国cdc公布的患病率28计，数字则达到300万。 苏语乔提供了自己做的市场调研报告，指出目前国内最大的自闭症干预机构分店规模不到百家，行业极度分散，但这类私立机构利润率极高，市场规模在快速增长。 “目前对于自闭症儿童的治疗费用是高昂的，不少相关医疗机构赚得盆满钵满，但依然有大量的儿童得不到治疗。”苏语乔介绍。 自闭症儿童的治疗是一个复杂且长期的过程，治疗通常包括药物治疗、心理行为干预治疗以及康复训练等。其中，心理行为干预治疗需要专业人员的长期陪伴和指导，而康复训练则需要反复进行。自闭症儿童还需要在特殊环境中接受治疗，这对康复设施和人员配置都有极高要求。 “行业发展的最大掣肘是人才，治疗自闭症儿童的从业人员主要包括康复治疗师、特教教师和儿童保健医生等等，从业人员需要经过严格的培训和认证，才能确保他们具备为自闭症儿童提供服务的专业能力。然而，目前治疗自闭症儿童的从业人员数量仍然不足，且分布不均。” 苏语乔指出，用人工智能辅助工具来执行和替代部分从业人员的工作，可以大大提高行业效率和质量效果。 她引用了某国外科技公司的研究。人际互动有很多社交线索，如面部表情、声调、身体姿态等，自闭症孩童难以集中注意力掌控这些线索，但机器人有能力简化一切。机器人每次说话或执行任务，都与前一次完全相同，这给自闭症孩童带来了安慰。 数据显示，与机器人相处的轻松感，可使自闭症孩童更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机器人和人类治疗师共同提出的课程上。 测试发现，孩童目光指向机器人的时间大约是凝视人类的两倍，手部拍打等重复行为（不舒服和焦虑的迹象）要比与人类互动时少。如果房间内有机器人，自闭症孩童往往会更多更好地与人类治疗师互动。 若只看演讲，苏语乔的论述足够精彩，可是投委会反对意见的关注点有两个，一是团队，二是细分赛道。 ea第一个指出：“这项目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创始人。创始人是夫妻档，而且现在有婚变嫌疑。” 黎江则表示：“从商业角度，利润空间是有，但市场规模依然有限，除非进一步开拓其他细分市场。但鉴于最高管理层的状态，团队的管理能力会遇到比较大的挑战。目前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并不利于引进人才。” 不过，对于投委会这次提出的反对意见，苏语乔并没有跟以往一样进行激烈争辩。 “我之所以推荐这个项目，并不是为了说服投委会投资，而是有一个新的想法。” 众人洗耳恭听。 “这个项目在产品和技术创新方面并没能充分证明团队能力，这一块主要是创始人夫妇中的男方负责。然而，团队在心理治疗的理论和实践方面却有非常扎实的积累，训练ai垂直模型的工作是由联合创始人也就是女方负责的。”她特地顿了顿，以强调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得到的一手消息是，两位创始人已经在走离婚程序，夫妻双方都没有和公司签过竞业禁止协议。所以我想支持女方自立门户，借助极星集团的技术支持，训练出辅助甚至参与心理疾病防控和治疗的ai机器人，不限于自闭症领域。” 她又引用了一组数据，目前我国患抑郁症人数9500万，每年大约有28万人自杀，其中40患有抑郁症。除此之外，患有焦虑症、强迫症、恐惧症、双相情感障碍、神经分裂等心理疾病的人群也不少，但更多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身心理疾病的存在。 随着经济发展，在生存和发展压力骤增的背景下，心理健康成为了影响人们福祉的重要因素。 她说完后，所有人都了然。 白书凝抱着双臂颔首：“你的情怀我们懂，不过你这不叫说服，而是告知。” 苏语乔笑了笑：“不管vv投不投，我和邵总都会投资这个项目，不知在座各位有想跟投的吗？” “苏语乔，你跟邵嘉哲真是越来越像了。”白书凝嗤她。 苏语乔含笑不语。 - 因为拿到了天使投资，名为“心语福音”的新公司很快注册下来。对这个早期项目，vv以及外界其他投资机构还处于观望状态。 项目创始人方沪宁本身是资深心理咨询师兼高校客座教授，同时，也是一位自闭症儿童的母亲。 方沪宁和理工男前夫创业的本意，是帮助更多像他们孩子一样的自闭症儿童。方沪宁本人在学界、业界以及自闭症互助组织中拥有很高声望，与前夫创办的公司已拿过两轮融资。 在鲜花和聚光灯的追捧下，前夫沉醉于虚名带来的资源，不仅在公司经营方向和家庭理念上与方沪宁渐行渐远，还多次婚外出轨。 苏语乔的“模糊心理”公众号后台曾多次收到同一位粉丝的来信，这位粉丝对家庭和婚姻表现出了极为悲观的态度。 苏语乔以为那是位普通粉丝，曾数次建议她去做心理咨询，但对方都拒绝了。担心对方因心理问题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苏语乔便约了这位粉丝见上一面。没曾想，这位竟是心理健康服务领域小明星创业公司的创始人。 在“心语福音”创办之后，苏语乔发现，方沪宁虽在行业认知和商业变现方面的经验较为丰富，却在产研方向上缺少一位有力的技术搭档。邵嘉哲便把极星集团人工智能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赵工推荐过来。 赵工和方沪宁都是实干派，聊过三次后就决定跟她合伙创业。 苏语乔和邵嘉哲以个人名义投资并操盘“心语福音”项目一事，很快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先是陆芸在财经周刊上发表了特稿，探讨投资人“鼓励”明星创业夫妻离婚分家的做法是否符合商业伦理，又质疑早期投资人介入创业公司经营的做法是否得当。 之后，又有疑似接近方沪宁夫妇的知情人士透露，方沪宁之所以主动提出离婚，是因为她与另一位男士有暧昧关系。方沪宁夫妇疑似在婚姻中双双出轨。 - 天气已经入秋，微寒但难得阳光明媚的午后，苏语来到了“心语福音”并不大的办公室，?跟方沪宁坐下喝咖啡。 和前夫离婚，方沪宁心情一直难以平复。正所谓“医者难自医”，苏语乔给她介绍了资深同行韩溟做心理疏导，又扶持她自立门户，才慢慢走出了离婚的阴霾。 眼下，因为小道消息和媒体报道，方沪宁心情又变得无比复杂。 看到陆芸阴阳怪气的报道，苏语乔早已见怪不怪。陆芸这人对邵嘉哲有执念，动不动就拿报道来刷存在感。但这人的报道又常常捕风捉影站不住脚，每次都给苏语乔留了打脸翻盘的机会，她现在反而求之不得。 “网暴什么的，我也经历过。”苏语乔呷了口咖啡，劝慰方沪宁，“可以找找信得过的人一起帮你想办法，比如我。” 方沪宁苦笑：“苏总，我问心有愧。我也怕连累你的名声。” 苏语乔放下盛咖啡的马克杯，不动声色地望入她的眼底。 “前夫出轨，我之前之所以能忍，是希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能忍，是因为遇到了前男友。”方沪宁叹了口气，“前男友对我关怀无微不至，虽然我口头上还没有答应他，但在心里是接受了他的。有前夫做对比，又有新人做备胎，我才毅然决然断了现在的婚姻。” 苏语乔没有评论，而是问她：“所以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出轨了？精神出轨？” 方沪宁点头：“是。” “在感情的问题上我没什么经验，我个人虽然不认可出轨的行为，但也不能对你的选择做简单的是非判断。” 苏语乔沉默半晌又开口：“在这件事上我只想提醒你，假设你也是投资人，那么你对自己的投入和产出应该有一个预期，你得评估，自己将感情和精力投入到这段关系里最后的回报是什么，后果和风险是否能承受。自己做的选择，结果得自己认才好。” 苏语乔神色肃然：“也许你会觉得我过于冷静功利。但我之所以投资你，不是因为同情你的婚姻，而是认可你的能力。作为投资人，我希望你能做成。这个项目不仅是为了帮助你家孩子，也是为了帮助更多家庭和更多深陷痛苦的人。这样的大义，是仅关注个人小爱和得失无法实现的。” 方沪宁的神色黯淡，显然，她对于在舆论漩涡中是否还和前男友继续走下去摇摆不定。 苏语乔举起咖啡杯跟方沪宁的杯子碰了一下：“方老师，如果你内心也有困惑，不如把这些交给时间，也许时间会让你看得更清楚。有时候?，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感情上你自己做主。事业上不管外界怎么评价，我都会继续支持你。只要你能全情投入，投资决策是我做的，结局怎么样，我都会认，不怨你。” 方沪宁听了苏语乔的话，心里有些释然：“你的话，我会好好思考，你最不用担心的是我工作上的事。” 苏语乔跟她抱了抱：“方老师，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你的事业，也当帮我和哲哥实现我们共同的心愿。” 方沪宁紧紧回抱她。 - 同一天下午，邵嘉哲在云汀会遇到了宋辞，宋辞和陆芸恰好一起喝茶。 自从苏语乔和邵嘉哲在一起后，宋辞受到了不小打击。缓了一段时间，适逢陆芸有次采访欢响集团时入了他的眼。新感情的苗头有了萌发的迹象，宋辞才能用平常心面对邵嘉哲。 邵嘉哲的局刚散，他主动上前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阿哲，心语福音这个项目好像争议不小？”宋辞和陆芸互视一眼。 金丝镜框后的眸光深冷：“哦？” 陆芸嫣然一笑：“这项目是不是苏总极力促成邵总投资的？方沪宁被曝出轨了，这事苏总之前大概是知道的，不知有没有提前跟邵总报备？” 宋辞颔首附和：“虽然你们在一起了，但做决策时候留个心眼，免得信息不透明给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清冷的目光在眼前二人脸上扫过，邵嘉哲的唇角勾了起来：“方沪宁有没有出轨，跟这个项目好不好有何关系？如果她跟她前夫一样，因为出轨导致项目做不成，那才是我关心的重点。” 见宋辞欲言又止，他轻描淡写道：“阿辞，你当年投资方沪宁和她前夫的项目，是认可他前夫这个人，还是笃信他们不会离婚？投资有风险，愿赌服输，欢迎持续关注，甚至跟投心语福音。” 这话说完，宋辞住了嘴，陆芸神色也变得不太自在，她收敛了笑容郑重道：“作为局外人，真心提醒邵总，苏总虽然商业嗅觉很敏锐，但行事风格有时还是存在不少争议的。” 邵嘉哲睨了她一眼：“陆记者是不是过于理想主义了？一个投资项目如果既能赚钱又能造福社会，已是十分难得。许多传闻在我看来并不可靠，与其相信站不住脚的恶意揣测，我更愿意相信苏语乔的专业判断。我们很清楚做出这个决策最后想要的是什么，还请陆记者放创业公司一条生路。” 这还是邵嘉哲第一次主动和陆芸说了这么多话。 宋辞耸耸肩：“忠言逆耳，你现在还有热恋滤镜，被现实毒打后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邵嘉哲伸手拍宋辞肩膀：“如果说她的名声有争议，那你觉得我的名声怎么样？她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罢，他转身离开：“这些都妨碍不了我娶她。” “……” 宋辞和陆芸都惊在原地。 像是想到什么，本已不悦的邵嘉哲还是顿住了脚步，展现出了罕见的平易近人。 “跟两位同步一个信息，在极星集团开发的基座大模型基础上，心语福音自研的多模态人体行为分析技术，可以精准获取和分析用户的微动作、微表情、文本、声音、行为数据还有生理指标等数据。在为用户生成详细的心理测评分析报告，以及提供个性化的咨询建议方面，先进程度在国内已是数一数二。” “所以你真的想拉我投资？”宋辞神色狐疑。 “不，我想请两位来体验产品，有病就治病。” “……” 半晌，宋辞笑出了声。虽然邵嘉哲很显然在损他，但这个哥们比以前多了人味，让他再也气不起来了。让这人转了性子的，恐怕还得归功于苏语乔。 - 晚上，苏语乔窝在沙发上体验心语福音心理测评产品的最新deo，邵嘉哲撸着“钱包”在岛台上刷手机。 “嘉哲老师，今天网上有很多人骂我和方老师，你这次要不要也帮忙删删帖？”苏语乔朝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太正经，像在撒娇。 “删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邵嘉哲扫了她一眼，“如果没这事，谁会去关注一个刚成立的小创业公司？以后方沪宁和赵工能把这事做大，就是狠狠打了恶意揣测者的脸。” 苏语乔笑着嗤他：“嘉哲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冷血？” “我是好人吗？”邵嘉哲走到她身边坐下，眼色不可捉摸，“把创始元老赶出公司，恶意并购供应商，把竞争对手斗到破产，连自己老爸都被气到住院，哪一桩说出来是好事？” 苏语乔抬起眼帘，笑眼弯弯：“可是，把创始元老赶出公司，是你为了给公司收拾烂摊子力挽狂澜。恶意并购供应商，是为了抵制上游厂商价格垄断。把竞争对手斗到破产，是对方派商业间谍祸害你在先。至于你爸……也许是他斗不过你才气到住院的？” “所以在你心目中，你把我美化成好人了？”邵嘉哲没笑。 “我从不信奉非黑即白，但我相信我们在价值观上合拍。”苏语乔说，“你忍住没问我，是不是我怂恿的方老师离婚，也没问我，在游说你投资前知不知道她出轨，说明你相信我。” 邵嘉哲垂眸看她一瞬，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早就知道你不信奉非黑即白。你把我推下水又向我伸手那次，我就知道了。” “可我那时并没有原谅你。”苏语乔抿嘴而笑。 “那不重要。但你说对了，我也不信奉非黑即白。你在我身上吐了我两次我都能忍。再多几次，我也不介意。” 邵嘉哲嘴欠地说完苏语乔的黑历史，又被她追着打，把“钱包”吓得一溜烟蹿到了窗帘上。 “若事事讲求非黑即白，离幸福将会很远。可我只爱你一个，只有你，没有其他人，唯独这件事是非黑即白。”邵嘉哲特意停下让苏语乔擒到他。 苏语乔定定看着束手就擒的邵嘉哲，不再说话。 他们彼此原谅了曾经的欺骗，才有了在一起的决心。好在，两颗心虽走过很多弯路，终于在转角遇见。 她扑向他，猝不及防。 第77章 从来就不公平 秋雨纷纷扬扬地下着，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户，如同冷冽的冰晶，凉意直透心底。秋雨还伴随着冷风，仿佛携带着一把把无形的刀，无情地刺向肌肤。 苏语乔在圣德明集团的会议室里等了一个下午，从阴天等到下雨。她捧着刚续完第三杯的咖啡暖了暖手，径自起身去关上会议室的窗。 vv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苏语乔知道，这跟自己撇不清关系。 在第三期基金募集成功之后，投资项目的前期urcg和尽调都很顺利，但到了投决会阶段，在投委会中具有一票否决权的圣德明集团却一直在投否定票。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vv一个项目都没有出手。 眼看就要错过几个不错的早期投资项目，苏语乔不得不亲自来找这个当时显然是冲着她来的lp。 就连沉稳老练的邵嘉哲，都差点无法把个人情绪和商业利益分得清清楚楚，何况是从十几岁起就发誓非苏语乔不娶的秦宴。 邵嘉哲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男朋友：“你那边完事了吗？我今晚没什么事，待会我来接你回家。” 苏语乔回他：“还没见到人。” 男朋友：“要不你跟他谈谈，让圣德明从vv撤资，那点份额我个人给你们补上。” “这点事我能搞定。”苏语乔回了过去。 能不能搞定她其实没底，不过断了秦宴对她的念想，大概率是有可能的。 在苏语乔等了三个多小时之后，秦宴从外面推门进来。 苏语乔站起来：“秦总。” “坐，别这么客套。”秦宴像个没事人似的拉开把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待会也到饭点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苏语乔也坐下，神色淡淡：“待会男朋友来接我。” 秦宴冷哼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听说你那男朋友都没得到你家人的认可。怎么，想学罗密欧与朱丽叶？” 苏语乔抱臂轻笑：“今天我们先聊聊利益，再聊聊感情？” 秦宴冷眼看她。 “圣德明的投资资金是不打算钱生钱了吗？死死躺在账上是不是有点可惜？”苏语乔平声道。 秦宴散漫地回应她：“你是怪我们在投决会上投否决票的事？你们基金经理为什么不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找的投资项目到底行不行？” “秦总，我已经把这一期潜力较大的几个待投项目，以邮件形式发送给了圣德明的董事长和实控人、也就是你的父亲大秦总。他也给了回复，关于项目的基本面和投资风险，你们集团战投部门会再次评估的。” 苏语乔循循善诱：“vv这一期基金里有许多lp都是颇有社会影响力的公司或人物，圣德明的管理层也不想因为意气用事挡了别人的财路？” 苏语乔言下之意是，如果秦宴不能合理使用一票否决权，vv将打算通过其他人给他施压。这种以力借力的方式，一旦施展，消极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秦宴脸上写满了不悦，但苏语乔的话也让他无法辩驳。 “退一万步讲，如果秦总实在对基金gp不满意，极星集团以及邵总个人是愿意接手圣德明所持份额的。”她又说。 见苏语乔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宴脸色已是极为难看：“苏语乔，你明知道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但我似乎还没得到公平竞争的机会，就被人横刀夺爱了，这口气我是怎么都咽不下的。” “一码归一码。”苏语乔神色肃然，“投资的事有关大家赚钱，感情的事是私人问题，不应该混为一谈。” “是吗？”秦宴冷笑，“对邵嘉哲，我看你早就把公私混为一谈了。对我，你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苏语乔往椅背上靠去，直直盯着他：“对我这么不满，不如我们打一架？” “呵。”秦宴很神色漠然，“要打就跟邵嘉哲打，要公平竞争也是我跟他的事。” 苏语乔瞪着眼：“秦宴，你以前打的架够多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有意义吗？” “这可能将是我打过最有意义的一架。”秦宴歪嘴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邵嘉哲给苏语乔拨来语音电话，秦宴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男朋友”三个字，忽然纵身一跃，抢过了苏语乔的手机。 “邵嘉哲，敢不敢跟我打一架？”秦宴目露凶光。 “哦？”邵嘉哲在电话那端嗤之以鼻。 秦宴狠狠地说：“如果我赢了，我带苏语乔出国一趟，再重新追她一次。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圣德明就退出vv的投委会，并且不能再骚扰苏语乔。”邵嘉哲抢过了他的话，“不过你赢不了。” “你们够了，这么大个人还打架有意思吗？”苏语乔也是怒了，“你们还要脸吗？” “邵嘉哲还有点脑子。”秦宴“啧”了声，“这事只能这样解决，我将近十年的感情，必须得到一个交待。” 邵嘉哲在电话那端警告秦宴：“我陪你玩，是给乔乔面子，你说话算话，别整幺蛾子。” 随即他跟苏语乔说：“今天何佳家的道馆是不是全员休息？那就借借场地解决问题。” - 这种青春期少年为小女生争风吃醋的桥段居然还能上演在两个成年人身上，而且苏语乔本人竟还是导火索。她无语至极，也气不打一处来。 苏语乔拒绝了邵嘉哲过来接她的提议，也拒绝了秦宴送她。联系上何佳之后，自己打车去了何佳家的道馆。 车窗外风雨交加，那狂风似乎要把行人的伞都掀了去，路边的大树也在劲风中疯狂摆动，仿佛摇摇欲坠。 苏语乔的眼皮没来由地狂跳，邵嘉哲和秦宴也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了，打归打，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 来道馆开门的是何佳。 两个男人都还没来，何佳就已经紧张得忍不住频频喝水：“我不想给人收尸啊。” 这姐们平时也算是没心没肺，忽然这么紧张自然是有缘由的。苏语乔嗤她：“给人收尸的事你做得不挺熟练的吗？怕什么？” 说话间，邵嘉哲到了。他已经穿上了道服。 苏语乔一看到他就来气，撇着脸不打算看他。 “喂，苏语乔。如果老婆都要被人抢了，男人还不应战，这种男人你也要？”邵嘉哲过去拉她的手。 苏语乔抿着唇不说话。 “今天我绝对不手软。”邵嘉哲活动着手腕，“必须给那痴心妄想的家伙一个血泪教训。” 苏语乔依然不吭声，邵嘉哲打架虽然厉害，但秦宴也绝不是吃素的，他当年可是靠打架在帝京老城区一带出了名的。谁输谁赢，她其实也没有底。 她不高兴，是不希望邵嘉哲涉险。 “邵总，能不能手下留情？”何佳忽然开了口。 邵嘉哲听罢一愣，意有所指地又看向苏语乔：“你看，连你的好朋友都对我更有信心，你担心什么？” “哼。”邵嘉哲的话音未落，穿着道服的秦宴也来了，“苏语乔，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更强，谁才能保护你。” 苏语乔正处于抓狂边缘，确定她没有穿越回青春期吗？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抽了？！ 成年人的世界，压力和戾气在平日隐藏得极深，但看不见的火药桶一直都在，有时，点燃那引线只需不经意间释放出的那一丁点火花。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人前风光，背后承受的压力势必比普通人更大，需要容忍和克制的地方也比普通人更多。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不可能跟机器一样永远理性、永远客观、永远精准。因为有了感情、情绪和知觉驱动，人才会活得更像人。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苏语乔终于说服自己，也许这两个男人采纳的解决方式看似幼稚，其实也在顾全大局，他们没有把战争扩大，只是想凭自身实力说话。 不过她很清楚地知道，不管最后谁赢，她的心也只属于某人。 - 两个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打倒对方。 邵嘉哲和秦宴采取的是三局两胜的赛制。 秦宴的动作和他的表情一样狠厉，那弹跳力度和身体力量一看便知这些年没有荒废。他一出腿，何佳就紧张得双手抱住了苏语乔的胳膊。 邵嘉哲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躲闪了几次熟悉了秦宴的套路后才发起了进攻。每一次踢腿都带着风雷之势，仿佛能将空气撕裂。 何佳这会儿忍不住屏息，那会儿又忍不住惊呼，苏语乔的手臂都被她抓得生疼。 两个男人都没有手下留情，眼神同样锐利狠辣，气势如猛虎下山。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速度与力量都让人捏了把汗。 喉中的的吼声更是在这空旷的道馆里回荡着。 墙上的挂钟的秒针静默地划过钟面，每走一格都如同在拉扯着时间。 两个男人力量均等的对峙没持续太久。攻防转换数次后，邵嘉哲的动作越来越迅猛，招式也越来越凌厉。 第一局，邵嘉哲以明显的优势将秦宴击败了。 两个男人在赛场上重重地喘着气。 何佳先行一步跑上前去，先给秦宴递了瓶水，又给邵嘉哲递了瓶水。 邵嘉哲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靠墙抱臂的苏语乔身上，苏语乔的视线也正与他遥遥相望。 秦宴朝苏语乔那边看了一眼，怒火中烧地仰头灌水。 “秦宴……”何佳开口。 苏语乔的视线切换到了何佳身上。 但秦宴完全没有理睬何佳的话，对邵嘉哲厉声道：“还要休息多久？” “哼。”邵嘉哲不屑，“好啊，我也想就在这局把比赛结束掉。” 不知为何，苏语乔的眼皮又跳了起来。 两个男人依然在紧张和刺激的氛围中过招。何佳的目光紧随着两个人的动作，指节已经攥得紧紧的了。 这一瞬，邵嘉哲犹如一只猎豹猛然跃起。他的身体微微后倾，将重心转移到后腿。 正当他如同拉满的弓弦那般积蓄着力量抬起腿时，电光石火之间，秦宴竟不顾比赛规则猛冲过来，手中扬着一个明晃晃的事物！ 苏语乔的心跳登时加速。 邵嘉哲也紧急刹住动作，迅猛地往一旁躲闪。 但是一抹刺目的红，如同怒放的玫瑰花那般瞬间出现在了他那白色的道服上。他的腿受伤了！ 何佳捂着嘴尖叫起来。 苏语乔稳住心神再定睛看时，发现秦宴手中拿着一个刀片！ 她怎么忘了，秦宴打过的架，从来都没有规则可言，只有你死我活！ 在何佳的惊叫声中，秦宴怒目圆瞪，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再次出手将刀片划向邵嘉哲。苏语乔看得很清楚，他对准的是邵嘉哲下半身的要害位置。 苏语乔此时已顾不得危险，奋力往前跑了过去，她从秦宴身后跃起，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背上。 邵嘉哲眼疾手快出手撞击他的手腕，一掌便将刀片震落。 秦宴的身体又被苏语乔使劲往后扳，苏语乔和秦宴两个人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把刀捡起来，快报警！”邵嘉哲对何佳大喝。 苏语乔用胳膊将身体撑起，半爬半跑着闪到了一边。见何佳早被吓得呆若木鸡，她用脚捞过刀片，扭头就去掏手机。 那边厢，邵嘉哲对着刚爬起来的秦宴脸上就是一拳，直接把他打趴下去。 邵嘉哲也不再考虑什么比赛规则，开始了疯狂的攻击。拳头和脚板在秦宴身上不断落下。 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也不顾那片鲜红在他裤腿上不断蔓延，他的攻势越来越猛，比外头的雨点落得更密。 而秦宴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在这充满血腥味的空间里不绝于耳。 再打下去两个男人都会血流成河！ 苏语乔刚拨通了110电话，没料到何佳竟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把电话生生挂断了。 “乔乔，别报警！” 何佳带着哭腔的哀求声，不仅让苏语乔，也让邵嘉哲和秦宴愣住了。 邵嘉哲的动作停了下来，已被打得无法动弹的秦宴在他脚边得到了暂时的喘息。 苏语乔扑过去夺手机：“别天真了！秦宴疯了！” 可是何佳却哭着抱着手机不还给她。“念在相识一场，你要让他进去吗？” 邵嘉哲此时大概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取下两根悬挂在墙上的跳绳，把秦宴的双手和双脚都捆了起来。 大腿的痛意袭来，他一瘸一拐地从自己的运动挎包里找到了手机，给司机和陈峰都打去电话。 电话打完，邵嘉哲冷冷地对何佳说：“我可以先不报警，但道馆的监控录像我要带走。” 苏语乔不再执着于抢自己的手机，赶紧去扶邵嘉哲：“快坐下，伤口深吗？” “待会有人给我处理。”邵嘉哲推开她的手，那张汗水纵横的脸上，神情极为冷峻。 “让我看看。”苏语乔很着急。 “死不了。”邵嘉哲没好气地瞪了苏语乔一眼，那眼神有怒意，但又似有幽怨。 “我是没长脑子，看到你受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苏语乔咬咬唇，眼泪没绷住，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让我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这是苏语乔第二次在他面前伤心哭泣，亮晶晶的眼泪划过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入领口。她也不擦，一边啜泣着一边盯着他的伤处，想伸手去看又不敢动作。 邵嘉哲看着她那样子，没舍得继续生气。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摩挲苏语乔的发顶：“我没大碍，刀片划破了大腿内侧，但没伤到大动脉。” “对不起……”何佳在不远处，依然抱着苏语乔的手机，但已经哭出了声。 此时，秦宴正吐着嘴里的血水，喉腔一直在哼鸣。 说话间，邵嘉哲的司机和陈峰都赶来了。司机王叔带了医药箱，苏语乔和司机把邵嘉哲扶进道馆的员工休息室。 苏语乔的眼眶很酸胀，她想去帮邵嘉哲处理伤口，但他却拍了拍她的手背：“王叔帮我处理伤口，你去看看何佳。” 苏语乔会意，抿唇颔首。 陈峰来到道馆之后，跟何佳要了道馆的监控录像，见苏语乔过来，便转身去找邵嘉哲。 “佳佳，我没怪你。”苏语乔走到何佳跟前，“但我觉得恶意伤人的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 苏语乔的目光投向秦宴，朝他走了过去。 秦宴趴在地板上，手脚都被捆着，鼻青脸肿，样子狼狈不堪。 苏语乔在他前侧盘腿坐下，语气肃然地开了口。 “秦宴，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你现在在我这里，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了。如果你能堂堂正正比赛，我会敬你是条好汉。但你看看现在你的样子，损人利己，鱼死网破，这真是你希望成为的样子吗？” 也不等他做声，苏语乔继续道：“比赛前和你邵嘉哲约定的还算话吗？如果不算话，监控录像我们会送到你父亲那边去，你们家想不想和邵家结仇？” “还有。”苏语乔叹了口气，“你现在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听我跟你说话，其实要感谢何佳。很多年前你就应该感谢她。” 听到这里，秦宴茫然地掀起了眼帘。 “可能你不知道，何佳喜欢了你很久，她所有男朋友的身上都有你的影子。”苏语乔说完这句话，何佳大声喝止：“别说了。” “不。”苏语乔咬着后槽牙对何佳说，“秦宴一直以为他对我是痴心错付。但我也要告诉他，有人也对他痴心错付！” “何佳高一的时候，被小流氓围困，你救过她一次，从此，她就对你念念不忘了。你还记得她吗？”苏语乔低头看秦宴，“我是救过你一次，但你知不知道，你打的那些架，何佳又偷偷救过你多少次？” 苏语乔的声音越发悲怆：“在你快落败时帮你叫警察，在你受伤后帮你叫救护车，在你快坚持不住时以自身为诱饵帮你引开仇家。但是因为你喜欢我，她没有主动靠近你，还央求我别把她为你做过的事告诉你，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苏语乔和高中同桌何佳的革命友情，就是在何佳一次次涉险救秦宴，又一次次被秦宴仇家盯上，然后苏语乔再一次次去救她……如此循环反复中，越来越深厚。她们也因此成为了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秦宴是何佳的初恋。 后来秦宴出国，何佳始终对秦宴念念不忘，之后所找的每任男友身上都有秦宴的影子。只是这些人的身上虽有秦宴的痞气和蛮横，却极少有秦宴的专一和义气。 “秦宴，你以为自己情场失意成了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但你知不知道，有人也会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而且还从来不求回报？”苏语乔痛心疾首，“你觉得你配得上这样的感情吗？你说你脱胎换骨回来了，但我看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自私又偏执。” “你别说了！”何佳已经讷讷走了过来，“我相信他已经知道错了，他的心是好的。” 苏语乔恨铁不成钢地做了个深呼吸，从何佳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冷冷道：“我和哲哥先走了，你在这善后。” 走出两步，苏语乔还是不放心，她说：“我也请陈峰来帮忙。” 放下这边的混乱，苏语乔心急如焚地奔向了邵嘉哲。 她很感激邵嘉哲的手下留情。 第77章 从来就不公平 秋雨纷纷扬扬地下着，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户，如同冷冽的冰晶，凉意直透心底。秋雨还伴随着冷风，仿佛携带着一把把无形的刀，无情地刺向肌肤。 苏语乔在圣德明集团的会议室里等了一个下午，从阴天等到下雨。她捧着刚续完第三杯的咖啡暖了暖手，径自起身去关上会议室的窗。 vv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苏语乔知道，这跟自己撇不清关系。 在第三期基金募集成功之后，投资项目的前期urcg和尽调都很顺利，但到了投决会阶段，在投委会中具有一票否决权的圣德明集团却一直在投否定票。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vv一个项目都没有出手。 眼看就要错过几个不错的早期投资项目，苏语乔不得不亲自来找这个当时显然是冲着她来的lp。 就连沉稳老练的邵嘉哲，都差点无法把个人情绪和商业利益分得清清楚楚，何况是从十几岁起就发誓非苏语乔不娶的秦宴。 邵嘉哲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男朋友：“你那边完事了吗？我今晚没什么事，待会我来接你回家。” 苏语乔回他：“还没见到人。” 男朋友：“要不你跟他谈谈，让圣德明从vv撤资，那点份额我个人给你们补上。” “这点事我能搞定。”苏语乔回了过去。 能不能搞定她其实没底，不过断了秦宴对她的念想，大概率是有可能的。 在苏语乔等了三个多小时之后，秦宴从外面推门进来。 苏语乔站起来：“秦总。” “坐，别这么客套。”秦宴像个没事人似的拉开把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待会也到饭点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苏语乔也坐下，神色淡淡：“待会男朋友来接我。” 秦宴冷哼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听说你那男朋友都没得到你家人的认可。怎么，想学罗密欧与朱丽叶？” 苏语乔抱臂轻笑：“今天我们先聊聊利益，再聊聊感情？” 秦宴冷眼看她。 “圣德明的投资资金是不打算钱生钱了吗？死死躺在账上是不是有点可惜？”苏语乔平声道。 秦宴散漫地回应她：“你是怪我们在投决会上投否决票的事？你们基金经理为什么不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找的投资项目到底行不行？” “秦总，我已经把这一期潜力较大的几个待投项目，以邮件形式发送给了圣德明的董事长和实控人、也就是你的父亲大秦总。他也给了回复，关于项目的基本面和投资风险，你们集团战投部门会再次评估的。” 苏语乔循循善诱：“vv这一期基金里有许多lp都是颇有社会影响力的公司或人物，圣德明的管理层也不想因为意气用事挡了别人的财路？” 苏语乔言下之意是，如果秦宴不能合理使用一票否决权，vv将打算通过其他人给他施压。这种以力借力的方式，一旦施展，消极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秦宴脸上写满了不悦，但苏语乔的话也让他无法辩驳。 “退一万步讲，如果秦总实在对基金gp不满意，极星集团以及邵总个人是愿意接手圣德明所持份额的。”她又说。 见苏语乔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宴脸色已是极为难看：“苏语乔，你明知道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但我似乎还没得到公平竞争的机会，就被人横刀夺爱了，这口气我是怎么都咽不下的。” “一码归一码。”苏语乔神色肃然，“投资的事有关大家赚钱，感情的事是私人问题，不应该混为一谈。” “是吗？”秦宴冷笑，“对邵嘉哲，我看你早就把公私混为一谈了。对我，你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苏语乔往椅背上靠去，直直盯着他：“对我这么不满，不如我们打一架？” “呵。”秦宴很神色漠然，“要打就跟邵嘉哲打，要公平竞争也是我跟他的事。” 苏语乔瞪着眼：“秦宴，你以前打的架够多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有意义吗？” “这可能将是我打过最有意义的一架。”秦宴歪嘴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邵嘉哲给苏语乔拨来语音电话，秦宴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男朋友”三个字，忽然纵身一跃，抢过了苏语乔的手机。 “邵嘉哲，敢不敢跟我打一架？”秦宴目露凶光。 “哦？”邵嘉哲在电话那端嗤之以鼻。 秦宴狠狠地说：“如果我赢了，我带苏语乔出国一趟，再重新追她一次。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圣德明就退出vv的投委会，并且不能再骚扰苏语乔。”邵嘉哲抢过了他的话，“不过你赢不了。” “你们够了，这么大个人还打架有意思吗？”苏语乔也是怒了，“你们还要脸吗？” “邵嘉哲还有点脑子。”秦宴“啧”了声，“这事只能这样解决，我将近十年的感情，必须得到一个交待。” 邵嘉哲在电话那端警告秦宴：“我陪你玩，是给乔乔面子，你说话算话，别整幺蛾子。” 随即他跟苏语乔说：“今天何佳家的道馆是不是全员休息？那就借借场地解决问题。” - 这种青春期少年为小女生争风吃醋的桥段居然还能上演在两个成年人身上，而且苏语乔本人竟还是导火索。她无语至极，也气不打一处来。 苏语乔拒绝了邵嘉哲过来接她的提议，也拒绝了秦宴送她。联系上何佳之后，自己打车去了何佳家的道馆。 车窗外风雨交加，那狂风似乎要把行人的伞都掀了去，路边的大树也在劲风中疯狂摆动，仿佛摇摇欲坠。 苏语乔的眼皮没来由地狂跳，邵嘉哲和秦宴也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了，打归打，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 来道馆开门的是何佳。 两个男人都还没来，何佳就已经紧张得忍不住频频喝水：“我不想给人收尸啊。” 这姐们平时也算是没心没肺，忽然这么紧张自然是有缘由的。苏语乔嗤她：“给人收尸的事你做得不挺熟练的吗？怕什么？” 说话间，邵嘉哲到了。他已经穿上了道服。 苏语乔一看到他就来气，撇着脸不打算看他。 “喂，苏语乔。如果老婆都要被人抢了，男人还不应战，这种男人你也要？”邵嘉哲过去拉她的手。 苏语乔抿着唇不说话。 “今天我绝对不手软。”邵嘉哲活动着手腕，“必须给那痴心妄想的家伙一个血泪教训。” 苏语乔依然不吭声，邵嘉哲打架虽然厉害，但秦宴也绝不是吃素的，他当年可是靠打架在帝京老城区一带出了名的。谁输谁赢，她其实也没有底。 她不高兴，是不希望邵嘉哲涉险。 “邵总，能不能手下留情？”何佳忽然开了口。 邵嘉哲听罢一愣，意有所指地又看向苏语乔：“你看，连你的好朋友都对我更有信心，你担心什么？” “哼。”邵嘉哲的话音未落，穿着道服的秦宴也来了，“苏语乔，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更强，谁才能保护你。” 苏语乔正处于抓狂边缘，确定她没有穿越回青春期吗？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抽了？！ 成年人的世界，压力和戾气在平日隐藏得极深，但看不见的火药桶一直都在，有时，点燃那引线只需不经意间释放出的那一丁点火花。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人前风光，背后承受的压力势必比普通人更大，需要容忍和克制的地方也比普通人更多。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不可能跟机器一样永远理性、永远客观、永远精准。因为有了感情、情绪和知觉驱动，人才会活得更像人。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苏语乔终于说服自己，也许这两个男人采纳的解决方式看似幼稚，其实也在顾全大局，他们没有把战争扩大，只是想凭自身实力说话。 不过她很清楚地知道，不管最后谁赢，她的心也只属于某人。 - 两个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打倒对方。 邵嘉哲和秦宴采取的是三局两胜的赛制。 秦宴的动作和他的表情一样狠厉，那弹跳力度和身体力量一看便知这些年没有荒废。他一出腿，何佳就紧张得双手抱住了苏语乔的胳膊。 邵嘉哲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躲闪了几次熟悉了秦宴的套路后才发起了进攻。每一次踢腿都带着风雷之势，仿佛能将空气撕裂。 何佳这会儿忍不住屏息，那会儿又忍不住惊呼，苏语乔的手臂都被她抓得生疼。 两个男人都没有手下留情，眼神同样锐利狠辣，气势如猛虎下山。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速度与力量都让人捏了把汗。 喉中的的吼声更是在这空旷的道馆里回荡着。 墙上的挂钟的秒针静默地划过钟面，每走一格都如同在拉扯着时间。 两个男人力量均等的对峙没持续太久。攻防转换数次后，邵嘉哲的动作越来越迅猛，招式也越来越凌厉。 第一局，邵嘉哲以明显的优势将秦宴击败了。 两个男人在赛场上重重地喘着气。 何佳先行一步跑上前去，先给秦宴递了瓶水，又给邵嘉哲递了瓶水。 邵嘉哲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靠墙抱臂的苏语乔身上，苏语乔的视线也正与他遥遥相望。 秦宴朝苏语乔那边看了一眼，怒火中烧地仰头灌水。 “秦宴……”何佳开口。 苏语乔的视线切换到了何佳身上。 但秦宴完全没有理睬何佳的话，对邵嘉哲厉声道：“还要休息多久？” “哼。”邵嘉哲不屑，“好啊，我也想就在这局把比赛结束掉。” 不知为何，苏语乔的眼皮又跳了起来。 两个男人依然在紧张和刺激的氛围中过招。何佳的目光紧随着两个人的动作，指节已经攥得紧紧的了。 这一瞬，邵嘉哲犹如一只猎豹猛然跃起。他的身体微微后倾，将重心转移到后腿。 正当他如同拉满的弓弦那般积蓄着力量抬起腿时，电光石火之间，秦宴竟不顾比赛规则猛冲过来，手中扬着一个明晃晃的事物！ 苏语乔的心跳登时加速。 邵嘉哲也紧急刹住动作，迅猛地往一旁躲闪。 但是一抹刺目的红，如同怒放的玫瑰花那般瞬间出现在了他那白色的道服上。他的腿受伤了！ 何佳捂着嘴尖叫起来。 苏语乔稳住心神再定睛看时，发现秦宴手中拿着一个刀片！ 她怎么忘了，秦宴打过的架，从来都没有规则可言，只有你死我活！ 在何佳的惊叫声中，秦宴怒目圆瞪，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再次出手将刀片划向邵嘉哲。苏语乔看得很清楚，他对准的是邵嘉哲下半身的要害位置。 苏语乔此时已顾不得危险，奋力往前跑了过去，她从秦宴身后跃起，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背上。 邵嘉哲眼疾手快出手撞击他的手腕，一掌便将刀片震落。 秦宴的身体又被苏语乔使劲往后扳，苏语乔和秦宴两个人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把刀捡起来，快报警！”邵嘉哲对何佳大喝。 苏语乔用胳膊将身体撑起，半爬半跑着闪到了一边。见何佳早被吓得呆若木鸡，她用脚捞过刀片，扭头就去掏手机。 那边厢，邵嘉哲对着刚爬起来的秦宴脸上就是一拳，直接把他打趴下去。 邵嘉哲也不再考虑什么比赛规则，开始了疯狂的攻击。拳头和脚板在秦宴身上不断落下。 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也不顾那片鲜红在他裤腿上不断蔓延，他的攻势越来越猛，比外头的雨点落得更密。 而秦宴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在这充满血腥味的空间里不绝于耳。 再打下去两个男人都会血流成河！ 苏语乔刚拨通了110电话，没料到何佳竟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把电话生生挂断了。 “乔乔，别报警！” 何佳带着哭腔的哀求声，不仅让苏语乔，也让邵嘉哲和秦宴愣住了。 邵嘉哲的动作停了下来，已被打得无法动弹的秦宴在他脚边得到了暂时的喘息。 苏语乔扑过去夺手机：“别天真了！秦宴疯了！” 可是何佳却哭着抱着手机不还给她。“念在相识一场，你要让他进去吗？” 邵嘉哲此时大概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取下两根悬挂在墙上的跳绳，把秦宴的双手和双脚都捆了起来。 大腿的痛意袭来，他一瘸一拐地从自己的运动挎包里找到了手机，给司机和陈峰都打去电话。 电话打完，邵嘉哲冷冷地对何佳说：“我可以先不报警，但道馆的监控录像我要带走。” 苏语乔不再执着于抢自己的手机，赶紧去扶邵嘉哲：“快坐下，伤口深吗？” “待会有人给我处理。”邵嘉哲推开她的手，那张汗水纵横的脸上，神情极为冷峻。 “让我看看。”苏语乔很着急。 “死不了。”邵嘉哲没好气地瞪了苏语乔一眼，那眼神有怒意，但又似有幽怨。 “我是没长脑子，看到你受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苏语乔咬咬唇，眼泪没绷住，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让我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这是苏语乔第二次在他面前伤心哭泣，亮晶晶的眼泪划过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入领口。她也不擦，一边啜泣着一边盯着他的伤处，想伸手去看又不敢动作。 邵嘉哲看着她那样子，没舍得继续生气。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摩挲苏语乔的发顶：“我没大碍，刀片划破了大腿内侧，但没伤到大动脉。” “对不起……”何佳在不远处，依然抱着苏语乔的手机，但已经哭出了声。 此时，秦宴正吐着嘴里的血水，喉腔一直在哼鸣。 说话间，邵嘉哲的司机和陈峰都赶来了。司机王叔带了医药箱，苏语乔和司机把邵嘉哲扶进道馆的员工休息室。 苏语乔的眼眶很酸胀，她想去帮邵嘉哲处理伤口，但他却拍了拍她的手背：“王叔帮我处理伤口，你去看看何佳。” 苏语乔会意，抿唇颔首。 陈峰来到道馆之后，跟何佳要了道馆的监控录像，见苏语乔过来，便转身去找邵嘉哲。 “佳佳，我没怪你。”苏语乔走到何佳跟前，“但我觉得恶意伤人的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 苏语乔的目光投向秦宴，朝他走了过去。 秦宴趴在地板上，手脚都被捆着，鼻青脸肿，样子狼狈不堪。 苏语乔在他前侧盘腿坐下，语气肃然地开了口。 “秦宴，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你现在在我这里，连参赛资格都没有了。如果你能堂堂正正比赛，我会敬你是条好汉。但你看看现在你的样子，损人利己，鱼死网破，这真是你希望成为的样子吗？” 也不等他做声，苏语乔继续道：“比赛前和你邵嘉哲约定的还算话吗？如果不算话，监控录像我们会送到你父亲那边去，你们家想不想和邵家结仇？” “还有。”苏语乔叹了口气，“你现在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听我跟你说话，其实要感谢何佳。很多年前你就应该感谢她。” 听到这里，秦宴茫然地掀起了眼帘。 “可能你不知道，何佳喜欢了你很久，她所有男朋友的身上都有你的影子。”苏语乔说完这句话，何佳大声喝止：“别说了。” “不。”苏语乔咬着后槽牙对何佳说，“秦宴一直以为他对我是痴心错付。但我也要告诉他，有人也对他痴心错付！” “何佳高一的时候，被小流氓围困，你救过她一次，从此，她就对你念念不忘了。你还记得她吗？”苏语乔低头看秦宴，“我是救过你一次，但你知不知道，你打的那些架，何佳又偷偷救过你多少次？” 苏语乔的声音越发悲怆：“在你快落败时帮你叫警察，在你受伤后帮你叫救护车，在你快坚持不住时以自身为诱饵帮你引开仇家。但是因为你喜欢我，她没有主动靠近你，还央求我别把她为你做过的事告诉你，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苏语乔和高中同桌何佳的革命友情，就是在何佳一次次涉险救秦宴，又一次次被秦宴仇家盯上，然后苏语乔再一次次去救她……如此循环反复中，越来越深厚。她们也因此成为了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秦宴是何佳的初恋。 后来秦宴出国，何佳始终对秦宴念念不忘，之后所找的每任男友身上都有秦宴的影子。只是这些人的身上虽有秦宴的痞气和蛮横，却极少有秦宴的专一和义气。 “秦宴，你以为自己情场失意成了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但你知不知道，有人也会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而且还从来不求回报？”苏语乔痛心疾首，“你觉得你配得上这样的感情吗？你说你脱胎换骨回来了，但我看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自私又偏执。” “你别说了！”何佳已经讷讷走了过来，“我相信他已经知道错了，他的心是好的。” 苏语乔恨铁不成钢地做了个深呼吸，从何佳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冷冷道：“我和哲哥先走了，你在这善后。” 走出两步，苏语乔还是不放心，她说：“我也请陈峰来帮忙。” 放下这边的混乱，苏语乔心急如焚地奔向了邵嘉哲。 她很感激邵嘉哲的手下留情。 第78章 谁最契合？ “苏语乔?，?你老公生活不能自理了。” 回到家，苏语乔把邵嘉哲扶到沙发上坐下。邵嘉哲立刻丢掉偶像包袱，吊儿郎当地大开着双手双脚，仰脸瞅着她。 “家务我全包了，你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这位伤员毕竟是为她负伤的，苏语乔认为自己难逃其咎，即刻展现出了良好的认错态度。 “过来。”邵嘉哲拉起她的手，“给我按摩肩膀。” “……” 把这个要求和“生活不能自理”挂钩，未免太过牵强了！ 苏语乔心中暗暗吐槽，却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头。 “苏语乔，既然知道自己容易招烂桃花，以后就别多管闲事。”邵嘉哲一边享受着苏语乔的服务，一边点评起今晚的意外事件。 苏语乔抿着唇，手上突然发力，一下捏得邵嘉哲蹙眉。 “人在我旁边快死了，能见死不救吗？”苏语乔喃喃，“因为救人产生的负面影响，我自己承担，不麻烦你。” “赌什么气？”邵嘉哲轻笑，“如果?不帮?老婆处理疑难杂症，怎么突显老公的作用？尤其在老婆特别能干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诶，你以前跟人打过架吗？”苏语乔被邵嘉哲的话逗乐了，也不再计较他的戏谑，好奇地问他。 邵嘉哲不屑地笑出了声： “没有，从来没人敢招惹我。”他顿了顿，感慨道：“以前总觉得学武都是纸上谈兵，结果遇到你才有了用武之地。” 苏语乔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看来我们还真是互补，我招什么，你帮我挡什么。” “所以，你跟我好了以后，以后都会是大吉大利。”邵嘉哲攀上她的双手，反过来捏了捏她的手指。 苏语乔整个人从背后抱住了邵嘉哲的脑袋，她枕着他的头顶调皮地问：“既然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帮你擦身吗？” 邵嘉哲身体僵了僵，说话音调变得玩味：“乔乔，专挑这种时候考验我？想看看我还行不行？嗯？” “……”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那么想！只是因为他伤口不能碰水，她想帮忙而已！ “秦宴这招够损的，他绝对是故意的。还好你下半生的性福保住了。”邵嘉哲继续仰头，吻了一下苏语乔的下颌。 “……” ? 苏语乔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片刻，她有些懵地问：“那你到底是想擦身洗澡呢，还是想负伤睡我？” “……” 邵嘉哲本来想抬手环抱苏语乔，她这破坏氛围的话一出口，也是哭笑不得：“本来我两个都想要，现在我看还是算了。” 苏语乔一听，不禁弯唇一笑，霸道地扳过他的头，从旁侧向他发起了进攻。 她给他来了一个长驱直入的吻，她的声音轻柔又有些含糊，听着像在撒娇又像安抚：“快点好起来。” “乔乔……”动了情的男人耳根和脸颊也都染上红晕，“现在我也可以。” 苏语乔放肆地在他的胸口捏了一把，然后义正言辞道：“不行！你是伤员！” 邵嘉哲无奈叹气。 没料，苏语乔又在他边轻轻柔柔地说了句：“老公打架时的样子，真的好辣呀。” “……” 半晌，邵嘉哲咬牙切齿：“苏语乔，你有没有良心？” 苏语乔“咯咯”地笑了起来：“平时总被你欺负，让我扳回一局。” ? ? ?“你等着，看我好了怎么报仇！” - 两周之后，邵嘉哲的伤基本痊愈。 圣德明集团方面同意退出了vv的投委会。秦宴通过何佳，给金豫新能源对接了几个大国内客户。 何佳向苏语乔透露，秦宴因为没脸再面对苏语乔，近段时间出国休养去了。 何佳和秦宴虽然时隔多年又重新认识，但在这件事后，她对秦宴已经褪去了初恋的滤镜，没了最初的感觉。 而秦宴这次出国，其实也是听从家里安排，去赴家族安排的相亲局。 何佳的情绪持续陷入低落之中，苏语乔推荐她用心语福音开发的机器人做了心理测评，发现何佳的心理状况已经有了抑郁前兆。 根据测评报告的分析结果，苏语乔很快给何佳推荐了韩溟的心理诊所，建议她直接找心理咨询师聊聊。 何佳纠结数日，才迈出了去心理诊所的脚步。却没料到，她和韩溟在诊所门口对彼此一见钟情。 还没开始计时，韩溟就已经把何佳给“治好”了，也创下了他从业史上的奇迹。 - 深夜，邵嘉哲倚在床头翻看商业期刊，苏语乔趴在他身边刷手机。 她刷着最近在大学生群体里忽然火起来的二次元社交平台“颠倒”app，闲闲地和邵嘉哲搭话。 “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包括何佳自己都以为她的理想型是小鲜肉，却没想到跟她最契合的是韩溟这种大叔型的。” “契合？”邵嘉哲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苏语乔条件反射地打算起身。 但邵嘉哲的速度更快，他把手上的书往床头柜一扔，欺身扑了过来，从后面揽住了苏语乔的腰。 “乔乔……” 听到他这带着暧昧腔调的声音，苏语乔心里打着鼓。她还记得两个星期前他咬牙切齿对她说的“报仇”两个字。 “伤痊愈了。”邵嘉哲吻上她的耳郭，说话声变成了气音。 “你最近负伤工作很操劳。”苏语乔不太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休息。” “你难道不想检验下你老公还行不行吗？”邵嘉哲低低笑着，“也检验检验还契不契合？” “时间也不早了。”苏语乔侧过身，伸手去推他。 本来想是认真地推脱，但因这动作，洁白深陷的锁骨从睡衣领口里露了出来，如同不动声色的勾引。 猛然间，她的手被男人捉住。 邵嘉哲喉结轻滑：“乔乔，在豪庭别苑那次，我见过你打架。模糊姐果真是……名不虚传。” “嗯？”苏语乔不明所以。 记得那一次她在豪庭别苑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他，原来，他竟在她身后看着自己！而至今她都认为，在他眼里，自己的武力值就是“战五渣”，根本不值一提。 “很辣。”邵嘉哲的眸深如海。他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不再言语，男人已经捧起了苏语乔的脸，唇齿强势侵入。 这一次不再是循循善诱、和风细雨，而是单刀直入、狂风骤雨。 睡袍的系带被急促地扯开，他栖身于她的胸前，姿态无比虔诚。 卧室里的床头灯是倒立的郁金香形象，灯光是浅浅的黄调，看到那灯光，让苏语乔想到了爱情萌芽时朦朦胧胧的感觉。 脑海里竟浮现出那年夏天的画面，她和他曾驻足在雨中的伞下、在旧城区的小巷里、在路边的便利店里、在屿东江的堤坝上、在夜跑的街边…… 那株爱情的小苗终究未被岁月的风雨摧残，如今他们才得以相拥缠吻。 小苗枝繁叶茂，开出了绚丽夺目的花朵。浇灌那花朵的手，是邵嘉哲的手。 而最让她欲罢不能的，也是这双手。那是一双会敲代码的手，一双会做饭的手，一双会弹钢琴的手，也是一双喜欢紧紧扣着她手腕的手。 被这双手敲打过的键盘，一定深深热爱着它们，正因为这双手，让那遍布字母的键盘演绎出了解锁奇迹的代码。 被这双手弹奏过的钢琴，一定深深爱慕着它们，正因为这双手，让那黑白琴键弹奏出了震撼的音符。 而苏语乔的身体，也深深迷恋着这双手，所到之处，都烙下了让她心神荡漾的印记。 这双手比她还要了解自己。她知道，这双手马上就要带她步入天堂和深渊。 还在她的身上弹奏着，邵嘉哲又对她施展霸道又温柔的魔法。 她的身上，不止演奏着悠扬的钢琴曲，男人还猝不及防地拉起了大提琴，而她的心也为之打起了鼓。 从云端坠入深渊的那一刻，五感变得无比敏锐。她只想忘我地绽放，在他面前，毫不掩饰。 苏语乔无语地蹭他的脖颈：“你真是有毒！”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时时都让苏语乔觉得，在他心底，他是如此为她骄傲。 那些曾经的失意、沮丧和恐惧，都由他亲手帮她铲除。 “老公。”苏语乔也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 邵嘉哲摩挲着她光洁的背，舌尖舔了舔下唇，眸色带着蛊惑：“等你来。” 苏语乔如同一只灵巧妩媚的狐狸，一跃而上。 眼底的男人一如既往地倨傲不羁，但此生只为她一人臣服。 - 也不知邵振兴是否知道了邵嘉哲受伤的事。这一天，苏语乔接到了邵振兴的电话。 她心里一直忐忑着，却没想到邵振兴一句话也没提及邵嘉哲，只是给了她几个时间段，请她帮忙约孟夏荻见一面。 他还特地强调，见面之前，不要对她的导师透露想买画的人是谁。 苏语乔很快和孟夏荻联系上，但邵振兴给的几个时间段都不太合适。 其中一个时间段在晚上，那天本来苏语乔和孟夏荻约好了，一起去参加“颠倒”这个二次元社交平台的粉丝狂欢活动。vv基金和孟夏荻个人都想投资这家公司，打算再近距离调研一番。 孟夏荻提议：“乔乔，你问问对方，是否愿意来这个派对，我们可以现场见上一面。” 苏语乔很难把不苟言笑的邵振兴跟这种无厘头的年轻人活动联系到一起，但邵振兴难约，她那神出鬼没的导师也不好约。 苏语乔还是把孟夏荻的建议跟邵振兴同步了，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 这天傍晚，苏语乔早早就到了举办派对的酒店现场，邵嘉哲晚上会来接她。 这个派对上会有二次元spy主题演出，以及当红博主和粉丝的见面会。 受苏晓智之托，苏语乔还要到现场帮他拿到几个的博主的联系方式。 苏晓智既是“颠倒”的用户和粉丝，也是“颠倒”平台上的博主，他的专栏内容主要是剖析游戏文化和做游戏测评。正是因为他的关系，苏语乔早早就知道了“颠倒”这个app的存在。 孟夏荻的许多在读学生也是“颠倒”的用户。她虽然年近60，但因为喜好新鲜事物和艺术创作，加上长期浸淫于学术圈中，长相年轻，气质高雅。 孟夏荻也早到了现场，她穿着墨绿色绣花旗袍，梳着优雅大气的发髻。一到场，苏语乔就看到了她。 师徒二人碰面后闲闲聊着。知道苏语乔最近谈恋爱了，孟夏荻高兴得现场给她发了个大红包，恭喜她迈出了新的人生里程碑。 苏语乔很敬重孟夏荻。这位导师当年慷慨地接纳了她这个孤僻的女生成为其旗下门生，又借钱给她炒股买房，后来还极力撮合她和白书凝成为合伙人。 虽然平日联系不多，但苏语乔觉得孟夏荻与她不仅是师徒，也是朋友，更似亲人。 两人正聊着，孟夏荻忽然停了嘴。苏语乔循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拄拐走近的邵振兴。 孟夏荻陡然变脸： “我不想见到他。” 她不悦地对苏语乔说：“给我一个不走人的理由。 第78章 谁最契合？ “苏语乔?，?你老公生活不能自理了。” 回到家，苏语乔把邵嘉哲扶到沙发上坐下。邵嘉哲立刻丢掉偶像包袱，吊儿郎当地大开着双手双脚，仰脸瞅着她。 “家务我全包了，你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这位伤员毕竟是为她负伤的，苏语乔认为自己难逃其咎，即刻展现出了良好的认错态度。 “过来。”邵嘉哲拉起她的手，“给我按摩肩膀。” “……” 把这个要求和“生活不能自理”挂钩，未免太过牵强了！ 苏语乔心中暗暗吐槽，却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头。 “苏语乔，既然知道自己容易招烂桃花，以后就别多管闲事。”邵嘉哲一边享受着苏语乔的服务，一边点评起今晚的意外事件。 苏语乔抿着唇，手上突然发力，一下捏得邵嘉哲蹙眉。 “人在我旁边快死了，能见死不救吗？”苏语乔喃喃，“因为救人产生的负面影响，我自己承担，不麻烦你。” “赌什么气？”邵嘉哲轻笑，“如果?不帮?老婆处理疑难杂症，怎么突显老公的作用？尤其在老婆特别能干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诶，你以前跟人打过架吗？”苏语乔被邵嘉哲的话逗乐了，也不再计较他的戏谑，好奇地问他。 邵嘉哲不屑地笑出了声： “没有，从来没人敢招惹我。”他顿了顿，感慨道：“以前总觉得学武都是纸上谈兵，结果遇到你才有了用武之地。” 苏语乔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看来我们还真是互补，我招什么，你帮我挡什么。” “所以，你跟我好了以后，以后都会是大吉大利。”邵嘉哲攀上她的双手，反过来捏了捏她的手指。 苏语乔整个人从背后抱住了邵嘉哲的脑袋，她枕着他的头顶调皮地问：“既然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帮你擦身吗？” 邵嘉哲身体僵了僵，说话音调变得玩味：“乔乔，专挑这种时候考验我？想看看我还行不行？嗯？” “……”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那么想！只是因为他伤口不能碰水，她想帮忙而已！ “秦宴这招够损的，他绝对是故意的。还好你下半生的性福保住了。”邵嘉哲继续仰头，吻了一下苏语乔的下颌。 “……” ? 苏语乔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片刻，她有些懵地问：“那你到底是想擦身洗澡呢，还是想负伤睡我？” “……” 邵嘉哲本来想抬手环抱苏语乔，她这破坏氛围的话一出口，也是哭笑不得：“本来我两个都想要，现在我看还是算了。” 苏语乔一听，不禁弯唇一笑，霸道地扳过他的头，从旁侧向他发起了进攻。 她给他来了一个长驱直入的吻，她的声音轻柔又有些含糊，听着像在撒娇又像安抚：“快点好起来。” “乔乔……”动了情的男人耳根和脸颊也都染上红晕，“现在我也可以。” 苏语乔放肆地在他的胸口捏了一把，然后义正言辞道：“不行！你是伤员！” 邵嘉哲无奈叹气。 没料，苏语乔又在他边轻轻柔柔地说了句：“老公打架时的样子，真的好辣呀。” “……” 半晌，邵嘉哲咬牙切齿：“苏语乔，你有没有良心？” 苏语乔“咯咯”地笑了起来：“平时总被你欺负，让我扳回一局。” ? ? ?“你等着，看我好了怎么报仇！” - 两周之后，邵嘉哲的伤基本痊愈。 圣德明集团方面同意退出了vv的投委会。秦宴通过何佳，给金豫新能源对接了几个大国内客户。 何佳向苏语乔透露，秦宴因为没脸再面对苏语乔，近段时间出国休养去了。 何佳和秦宴虽然时隔多年又重新认识，但在这件事后，她对秦宴已经褪去了初恋的滤镜，没了最初的感觉。 而秦宴这次出国，其实也是听从家里安排，去赴家族安排的相亲局。 何佳的情绪持续陷入低落之中，苏语乔推荐她用心语福音开发的机器人做了心理测评，发现何佳的心理状况已经有了抑郁前兆。 根据测评报告的分析结果，苏语乔很快给何佳推荐了韩溟的心理诊所，建议她直接找心理咨询师聊聊。 何佳纠结数日，才迈出了去心理诊所的脚步。却没料到，她和韩溟在诊所门口对彼此一见钟情。 还没开始计时，韩溟就已经把何佳给“治好”了，也创下了他从业史上的奇迹。 - 深夜，邵嘉哲倚在床头翻看商业期刊，苏语乔趴在他身边刷手机。 她刷着最近在大学生群体里忽然火起来的二次元社交平台“颠倒”app，闲闲地和邵嘉哲搭话。 “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包括何佳自己都以为她的理想型是小鲜肉，却没想到跟她最契合的是韩溟这种大叔型的。” “契合？”邵嘉哲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苏语乔条件反射地打算起身。 但邵嘉哲的速度更快，他把手上的书往床头柜一扔，欺身扑了过来，从后面揽住了苏语乔的腰。 “乔乔……” 听到他这带着暧昧腔调的声音，苏语乔心里打着鼓。她还记得两个星期前他咬牙切齿对她说的“报仇”两个字。 “伤痊愈了。”邵嘉哲吻上她的耳郭，说话声变成了气音。 “你最近负伤工作很操劳。”苏语乔不太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休息。” “你难道不想检验下你老公还行不行吗？”邵嘉哲低低笑着，“也检验检验还契不契合？” “时间也不早了。”苏语乔侧过身，伸手去推他。 本来想是认真地推脱，但因这动作，洁白深陷的锁骨从睡衣领口里露了出来，如同不动声色的勾引。 猛然间，她的手被男人捉住。 邵嘉哲喉结轻滑：“乔乔，在豪庭别苑那次，我见过你打架。模糊姐果真是……名不虚传。” “嗯？”苏语乔不明所以。 记得那一次她在豪庭别苑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他，原来，他竟在她身后看着自己！而至今她都认为，在他眼里，自己的武力值就是“战五渣”，根本不值一提。 “很辣。”邵嘉哲的眸深如海。他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不再言语，男人已经捧起了苏语乔的脸，唇齿强势侵入。 这一次不再是循循善诱、和风细雨，而是单刀直入、狂风骤雨。 睡袍的系带被急促地扯开，他栖身于她的胸前，姿态无比虔诚。 卧室里的床头灯是倒立的郁金香形象，灯光是浅浅的黄调，看到那灯光，让苏语乔想到了爱情萌芽时朦朦胧胧的感觉。 脑海里竟浮现出那年夏天的画面，她和他曾驻足在雨中的伞下、在旧城区的小巷里、在路边的便利店里、在屿东江的堤坝上、在夜跑的街边…… 那株爱情的小苗终究未被岁月的风雨摧残，如今他们才得以相拥缠吻。 小苗枝繁叶茂，开出了绚丽夺目的花朵。浇灌那花朵的手，是邵嘉哲的手。 而最让她欲罢不能的，也是这双手。那是一双会敲代码的手，一双会做饭的手，一双会弹钢琴的手，也是一双喜欢紧紧扣着她手腕的手。 被这双手敲打过的键盘，一定深深热爱着它们，正因为这双手，让那遍布字母的键盘演绎出了解锁奇迹的代码。 被这双手弹奏过的钢琴，一定深深爱慕着它们，正因为这双手，让那黑白琴键弹奏出了震撼的音符。 而苏语乔的身体，也深深迷恋着这双手，所到之处，都烙下了让她心神荡漾的印记。 这双手比她还要了解自己。她知道，这双手马上就要带她步入天堂和深渊。 还在她的身上弹奏着，邵嘉哲又对她施展霸道又温柔的魔法。 她的身上，不止演奏着悠扬的钢琴曲，男人还猝不及防地拉起了大提琴，而她的心也为之打起了鼓。 从云端坠入深渊的那一刻，五感变得无比敏锐。她只想忘我地绽放，在他面前，毫不掩饰。 苏语乔无语地蹭他的脖颈：“你真是有毒！”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时时都让苏语乔觉得，在他心底，他是如此为她骄傲。 那些曾经的失意、沮丧和恐惧，都由他亲手帮她铲除。 “老公。”苏语乔也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 邵嘉哲摩挲着她光洁的背，舌尖舔了舔下唇，眸色带着蛊惑：“等你来。” 苏语乔如同一只灵巧妩媚的狐狸，一跃而上。 眼底的男人一如既往地倨傲不羁，但此生只为她一人臣服。 - 也不知邵振兴是否知道了邵嘉哲受伤的事。这一天，苏语乔接到了邵振兴的电话。 她心里一直忐忑着，却没想到邵振兴一句话也没提及邵嘉哲，只是给了她几个时间段，请她帮忙约孟夏荻见一面。 他还特地强调，见面之前，不要对她的导师透露想买画的人是谁。 苏语乔很快和孟夏荻联系上，但邵振兴给的几个时间段都不太合适。 其中一个时间段在晚上，那天本来苏语乔和孟夏荻约好了，一起去参加“颠倒”这个二次元社交平台的粉丝狂欢活动。vv基金和孟夏荻个人都想投资这家公司，打算再近距离调研一番。 孟夏荻提议：“乔乔，你问问对方，是否愿意来这个派对，我们可以现场见上一面。” 苏语乔很难把不苟言笑的邵振兴跟这种无厘头的年轻人活动联系到一起，但邵振兴难约，她那神出鬼没的导师也不好约。 苏语乔还是把孟夏荻的建议跟邵振兴同步了，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 这天傍晚，苏语乔早早就到了举办派对的酒店现场，邵嘉哲晚上会来接她。 这个派对上会有二次元spy主题演出，以及当红博主和粉丝的见面会。 受苏晓智之托，苏语乔还要到现场帮他拿到几个的博主的联系方式。 苏晓智既是“颠倒”的用户和粉丝，也是“颠倒”平台上的博主，他的专栏内容主要是剖析游戏文化和做游戏测评。正是因为他的关系，苏语乔早早就知道了“颠倒”这个app的存在。 孟夏荻的许多在读学生也是“颠倒”的用户。她虽然年近60，但因为喜好新鲜事物和艺术创作，加上长期浸淫于学术圈中，长相年轻，气质高雅。 孟夏荻也早到了现场，她穿着墨绿色绣花旗袍，梳着优雅大气的发髻。一到场，苏语乔就看到了她。 师徒二人碰面后闲闲聊着。知道苏语乔最近谈恋爱了，孟夏荻高兴得现场给她发了个大红包，恭喜她迈出了新的人生里程碑。 苏语乔很敬重孟夏荻。这位导师当年慷慨地接纳了她这个孤僻的女生成为其旗下门生，又借钱给她炒股买房，后来还极力撮合她和白书凝成为合伙人。 虽然平日联系不多，但苏语乔觉得孟夏荻与她不仅是师徒，也是朋友，更似亲人。 两人正聊着，孟夏荻忽然停了嘴。苏语乔循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拄拐走近的邵振兴。 孟夏荻陡然变脸： “我不想见到他。” 她不悦地对苏语乔说：“给我一个不走人的理由。 第79章 不会分的 孟夏荻对邵振兴的态度，让苏语乔好像有点理解了为何邵振兴专程跟她强调，见面时先不要透露他的身份。 但苏语乔其实很懵，所以只好诚实道：“他是我男朋友的爸爸。” 孟夏荻低头转了一圈手上的紫色玉镯，调整神色后重新抬起脸：“行，下不为例。” 说话间，邵振兴已经走了过来，身边没有保镖。 - “孟女士。”邵振兴驻足，主动开口与孟夏荻打招呼，苏语乔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 孟夏荻的语气不咸不淡：“你知道我们工作室的联系方式，画也买过不少了。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语乔心中“咯噔”了一下，瞬间了然，她的这位导师和邵振兴有过节，而且看上去孟夏荻不打算原谅对方。 邵振兴沉了声：“30年了，也该好好谈一谈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是在心疼儿子？”孟夏荻冷冷笑道，“你儿子确实厉害，这么快就帮你收拾好了烂摊子。看来他跟你不一样，我们乔乔的幸福也许还能有些保障。” 苏语乔还是懵的。 不过，她细细品了孟夏荻的话，联想到近半月来极星集团在海外二级市场上被神秘投资机构做空的事。 孟夏荻该不会跟那家机构有关？ 那家机构发布的做空报告指出，极星集团这些年的财务报表有不少漏洞，许多本属于公司的钱流进了若干个奇怪的空壳公司，疑似利益输送。 后来又有“深喉”扒出，这些空壳公司和前董事长邵振兴的若干情人及私生子有关，涉嫌私建“小金库”侵害中小投资者利益。 这些质疑和指控半真半假，邵嘉哲在负伤的同时也费了不少力气澄清，但也借此机会，对公司内部诸多存在猫腻的业务流程进行了整改。 这番动作之后，股价现在已从最多下挫20回升到了正常水平，但那家神秘的做空机构也因此操作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这事真是孟夏荻的手笔，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孟夏荻的丈夫在金融圈也有极大能量。 邵振兴没有让苏语乔避嫌的意思，他在孟夏荻对面坐了下来。 邵振兴神色凝重：“因为当年的事，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我在极星已经退了。希望我们的个人恩怨，不要牵扯到小辈身上。” 孟夏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语乔一眼，悠悠道：“邵振兴，你说你儿子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找了一位贵人给邵家做护身符。” 她边说着边轻抚玉镯：“如果你和你爸能别破坏小辈的姻缘，我可以跟你做个约定，五年内不再找你们家麻烦。” 她说完，苏语乔就更懵了。 “乔乔，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做空了极星集团这么多次，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孟夏荻拍了拍苏语乔的背。 苏语乔摇头。邵振兴的脸色很难看。 “我以后不会再跟这个人说话了，今天因为你的关系，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坐下来谈。”孟夏荻对苏语乔说。 然后，她神色淡漠地看向邵振兴：“谁能想到30年前，我们本来还在一起过呢？但谁又能想到，你听从了家族联姻安排，不仅跟我提分手，还让我肚子里的儿子没了呢？！听说为了我，你还和老爷子斗了很多年？你以为这就能偿了你的债吗？你自己应该清楚，这些年你的那些风流情事可是害惨了你的妻儿，就别把锅扣我头上了！” 邵振兴微微张着嘴，好像想再说些什么。 “道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们现在各有各的生活，你好自为之。”孟夏荻拎起手包就要走。 邵振兴沉了声开口道：“我当年能力不足，那样选择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如果不想苏语乔重蹈你的覆辙，那就教教我该怎么做。”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苏语乔惊得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孟夏荻的神色愈发严肃，沉默片刻，她冷着脸说：“我们俩出去找个地方谈，乔乔待会还要参加活动。” “……” 苏语乔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组了一个如此诡异的会面。 无意间还撞破了一个陈年八卦。 她不太确定，自己在这个局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口口声声说不打算再和邵振兴说话的孟夏荻，竟因为苏语乔的缘故，跟他一起从会场推门出去了。 苏语乔动容，自己如此幸运，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 两人走后，派对演出也正式开始了。 炫目的灯光有节奏地扫过人群，热门博主的粉丝见面会在也现场举行。苏语乔放下心中感慨，融入了人群。 现场有位博主吸引了苏语乔的注意力，苏晓智是他的粉丝。 这位博主是派对现场最大的人，竟已有85岁高龄。作为游戏博主，他有着规模不可小觑的拥趸。 这位博主名字名叫“波爷”，头发全白了，戴着顶渔夫帽，下颌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一双眼睛狡黠又犀利。 波爷由一位年轻助理陪同前来的。他虽年长，但精神矍铄、身体魁梧，说话又风趣幽默，时不时旁征博引，跟年轻人谈笑风生。 粉丝见面会很快就成了签名会，小粉丝们热情洋溢地请他在他们的衣服、书包、水壶、笔记本上签字。苏语乔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凑到了波爷前面跟他说上了话。 “波爷您好，我是游戏博主‘智星星’的姐姐。智星星在国外读书，托我请您签个名，也希望能跟您建立个联系！”苏语乔掏出一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智星星的专栏我也看过……”波爷颔首。 他话还没说话，忽然现场有人大喊起来：“会场着火了，快跑啊！” 然后又有人惊慌地嚷了起来：“是整栋酒店都着火了，救命啊！” “快跑！” 哭喊声顿时此起彼伏。 波爷神色一凛，他身边的年轻助理扶着他的手臂，沉着地往门外去。 浓烟从舞台后面滚滚冒出，火光在昏暗的后台跳跃着，火舌不断伸出，吞噬着幕布和现场的装饰物。 因为参与活动的人数众多，安全通道和几个大门出口一时间人满为患。波爷的助理动作再快，但波爷毕竟是老年人，腿脚不如年轻人利索，很快两人就落在了人群后面。 以苏语乔的身手，本可以冲到人群前头，但因为事故发生时刚好在波爷在身边，便下意识放缓了脚步，伴在他俩身边。 她从包里掏出湿巾，让波爷和他助理都弯腰捂住口鼻。 却没想到在人群推搡中，一根长长的摄像机摇臂砸了下来。波爷的助理眼疾手快把他推开，自己却被砸伤了腿。波爷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努力挣扎着起来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黑烟阵阵，火焰发出危险的噼啪声，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 “我带你们走！” 苏语乔使出全力，一手拉起了波爷，另一手又扶住波爷的助理。 她刚在地面上捡到了一把剑和一根魔法手杖，是粉丝spy时使用的道具，塞到两人手上：“勉强拄着走！” 火舌在后面追赶，苏语乔咬着牙，又拖又拽又扶着这两人往门口那边走。 三个人都低低喘着气，在浓烟中不断咳嗽。 “坚持住！”虽这样说，苏语乔却真快要坚持不住了，因为两个男人的体重实在太大。 祸不单行。 波爷的助理迷迷糊糊中竟踢到一个地面障碍物，连在一起的三人都猛地往前摔去。 烟雾已经呛得眼睛睁不开，苏语乔预计他们三个应该是最后还留在火灾现场的人了。 只听见门外有人喊：“会场里面还有人吗？”穿着橙色制服的消防员的身影在二十多米远的门外若隐若现。 “有！”趴在地上的苏语乔喊了一嗓子，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旁边两个男人也狂咳着出不了声。 火舌还在逼近，可消防员迟迟没有进来，也许是门口被障碍物阻碍了。 意识还清醒的苏语乔寻思着，他们绝对不能干等人来救，便卯足了力气，一边匍匐着，一边拖着身边两人的手臂往前爬。 天知道她这力气到底是从哪使出来的，只知道再不逃，他们三个都得在这里挂掉。 苏语乔紧咬着牙关拖拽着两人，伤员痛苦的呻吟声惹得她心急如焚。 坚持！坚持！一定要坚持住！ 在这慌乱又无措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念头只与邵嘉哲有关。 不想他来接她却找不到她人，他们还有好多事还没一起做过，还要一起面对两个家族的挑战，最不济，等他偷到户口本后，他俩就先斩后奏把证给扯了。 不知不觉中，眼泪流了下来。 她命令着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 “里面还有人！” 又艰难地爬了五六米，终于听到身边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 身边上演着水流与火焰交锋的画面，周遭各种事物不断被烧毁又陆续轰然倒塌。 随着他们离火场越来越远，混乱的画面和声响也逐渐后撤。 终于，三人都被消防员从失火现场里救了出来。 酒店周围围了许多人，消防车、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波爷和助理都躺倒在地上，波爷睁着眼咳嗽不已，他的助理早就昏了过去。 苏语乔坐在地上，发现自己的羊绒外套上许多地方都被烤焦，两个袖子也被磨破。刚才她的神志警觉而清醒，脱离险境之后因一下子放松下来，脑子开始嗡嗡作响。 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冤孽啊，刚才就应该让你死在里面！” 这声音不是孟夏荻又是谁？！ 在她旁边的，是正气喘吁吁着、眼镜已不翼而飞的邵振兴。 俨然是孟夏荻把他从失火现场里拖出来的。 苏语乔第一次见到，一向从容优雅的孟夏荻罕见地一改常态，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起来：“刚才那一跤，把我的镯子给摔了，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 邵振兴揉着太阳穴，目光迷离涣散：“我家去年在a国拍卖会上拍了只价值上亿的，拿来赔你行不行？” “孽子！！！” 一个更加中气十足的男声，生生把苏语乔吓了一跳，也把邵振兴吓了一跳。 邵振兴没了眼镜，神情是迷茫的。倒是孟夏荻的目光转到这边时冷静下了来：“邵老爷子？” 啊？ 苏语乔的脖子僵硬了，视线一点点转移到她身旁的波爷身上。 他、他、他、他是邵嘉哲的爷爷？！ 不是，他居然不务正业做游戏博主？ 不是，他怎么会参加二次元派对？ 不是，她和邵老爷子见的第一面居然是在这种场景下？！ 孟夏荻支撑起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波爷面前，居高临下道：“邵老，你看。你要了我儿子的命，我却救了你儿子的命。” 波爷一边咳一边望向孟夏荻，脸因被烟雾熏黑，神情模糊不明。 “我那镯子是我和我先生的定情信物，是无价之宝。你们家的我也看不上。”孟夏荻微微弯下腰，“我们现在做个交易，你若答应，从此我和邵家的恩怨两清。” 波爷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大声咳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家拍下的那只镯子给她！”孟夏荻指着苏予乔，波爷的视线也随着她的手指转了过来。 苏予乔惊愕地微张着嘴。 “她是我的得意门生，也是你未来的孙媳妇。刚才听说，消防员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拼命救人，看来你的命是她抢救回来的。区区一个镯子你们不会舍？”孟夏荻顿了顿，厉声说，“还有，奉劝你以后别找乔乔麻烦。以前我势单力薄斗不过你，现在乔乔可不是自己一个人。” 波爷的眼神有些浑浊，但那双眼睛却瞪得极大，视线失焦，不知是在看孟夏荻，还是在看苏语乔。 “行，你刚刚救了我一命。我替老爷子答应你。”邵振兴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咬牙切齿和无可奈何。 “孽子！！！” 波爷一边咳着，非常艰难地才把这两个字喷完。 苏语乔此时依然不知道自己在这局中是何种角色。 她不禁想，她是不是就应该继续隐身，静静看着这八点档狗血桥段演完？ - “荻荻！” 这时，一个浑身胖乎乎又憨态可掬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扶着孟夏荻的肩仔细地左顾右盼：“你没事？” “没事，就是镯子碎了。”孟夏荻语气变柔，声音里带着惋惜。 “碎了就碎了，人没事就好。”男人挽着孟夏荻的腰说，“还好当年做了一对，也不是以后都没了。” 然后，男人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波爷和不远处的邵振兴。他不快地问孟夏荻：“怎么，邵家还敢找你麻烦？” 孟夏荻有点开心地笑了起来，眼波流转：“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邵家的两位，如果不是他们当年的恩赐，我怎么能嫁得那么好呢？老公，我们走。” 男人扶着孟夏荻离开，走出人群之时，孟夏荻又拉着她先生转过身来：“乔乔，老师祝福你和你男朋友。不过做人要有风险意识，如果以后分了，你也别觉得遗憾。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 看着孟夏荻和她先生那得意的神色，苏语乔更加懵了。 “不会分的，也找不到更好了了。”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苏语乔没有回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第79章 不会分的 孟夏荻对邵振兴的态度，让苏语乔好像有点理解了为何邵振兴专程跟她强调，见面时先不要透露他的身份。 但苏语乔其实很懵，所以只好诚实道：“他是我男朋友的爸爸。” 孟夏荻低头转了一圈手上的紫色玉镯，调整神色后重新抬起脸：“行，下不为例。” 说话间，邵振兴已经走了过来，身边没有保镖。 - “孟女士。”邵振兴驻足，主动开口与孟夏荻打招呼，苏语乔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 孟夏荻的语气不咸不淡：“你知道我们工作室的联系方式，画也买过不少了。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语乔心中“咯噔”了一下，瞬间了然，她的这位导师和邵振兴有过节，而且看上去孟夏荻不打算原谅对方。 邵振兴沉了声：“30年了，也该好好谈一谈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是在心疼儿子？”孟夏荻冷冷笑道，“你儿子确实厉害，这么快就帮你收拾好了烂摊子。看来他跟你不一样，我们乔乔的幸福也许还能有些保障。” 苏语乔还是懵的。 不过，她细细品了孟夏荻的话，联想到近半月来极星集团在海外二级市场上被神秘投资机构做空的事。 孟夏荻该不会跟那家机构有关？ 那家机构发布的做空报告指出，极星集团这些年的财务报表有不少漏洞，许多本属于公司的钱流进了若干个奇怪的空壳公司，疑似利益输送。 后来又有“深喉”扒出，这些空壳公司和前董事长邵振兴的若干情人及私生子有关，涉嫌私建“小金库”侵害中小投资者利益。 这些质疑和指控半真半假，邵嘉哲在负伤的同时也费了不少力气澄清，但也借此机会，对公司内部诸多存在猫腻的业务流程进行了整改。 这番动作之后，股价现在已从最多下挫20回升到了正常水平，但那家神秘的做空机构也因此操作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这事真是孟夏荻的手笔，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孟夏荻的丈夫在金融圈也有极大能量。 邵振兴没有让苏语乔避嫌的意思，他在孟夏荻对面坐了下来。 邵振兴神色凝重：“因为当年的事，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我在极星已经退了。希望我们的个人恩怨，不要牵扯到小辈身上。” 孟夏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语乔一眼，悠悠道：“邵振兴，你说你儿子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找了一位贵人给邵家做护身符。” 她边说着边轻抚玉镯：“如果你和你爸能别破坏小辈的姻缘，我可以跟你做个约定，五年内不再找你们家麻烦。” 她说完，苏语乔就更懵了。 “乔乔，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做空了极星集团这么多次，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孟夏荻拍了拍苏语乔的背。 苏语乔摇头。邵振兴的脸色很难看。 “我以后不会再跟这个人说话了，今天因为你的关系，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坐下来谈。”孟夏荻对苏语乔说。 然后，她神色淡漠地看向邵振兴：“谁能想到30年前，我们本来还在一起过呢？但谁又能想到，你听从了家族联姻安排，不仅跟我提分手，还让我肚子里的儿子没了呢？！听说为了我，你还和老爷子斗了很多年？你以为这就能偿了你的债吗？你自己应该清楚，这些年你的那些风流情事可是害惨了你的妻儿，就别把锅扣我头上了！” 邵振兴微微张着嘴，好像想再说些什么。 “道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们现在各有各的生活，你好自为之。”孟夏荻拎起手包就要走。 邵振兴沉了声开口道：“我当年能力不足，那样选择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如果不想苏语乔重蹈你的覆辙，那就教教我该怎么做。”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苏语乔惊得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孟夏荻的神色愈发严肃，沉默片刻，她冷着脸说：“我们俩出去找个地方谈，乔乔待会还要参加活动。” “……” 苏语乔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组了一个如此诡异的会面。 无意间还撞破了一个陈年八卦。 她不太确定，自己在这个局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口口声声说不打算再和邵振兴说话的孟夏荻，竟因为苏语乔的缘故，跟他一起从会场推门出去了。 苏语乔动容，自己如此幸运，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 两人走后，派对演出也正式开始了。 炫目的灯光有节奏地扫过人群，热门博主的粉丝见面会在也现场举行。苏语乔放下心中感慨，融入了人群。 现场有位博主吸引了苏语乔的注意力，苏晓智是他的粉丝。 这位博主是派对现场最大的人，竟已有85岁高龄。作为游戏博主，他有着规模不可小觑的拥趸。 这位博主名字名叫“波爷”，头发全白了，戴着顶渔夫帽，下颌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一双眼睛狡黠又犀利。 波爷由一位年轻助理陪同前来的。他虽年长，但精神矍铄、身体魁梧，说话又风趣幽默，时不时旁征博引，跟年轻人谈笑风生。 粉丝见面会很快就成了签名会，小粉丝们热情洋溢地请他在他们的衣服、书包、水壶、笔记本上签字。苏语乔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凑到了波爷前面跟他说上了话。 “波爷您好，我是游戏博主‘智星星’的姐姐。智星星在国外读书，托我请您签个名，也希望能跟您建立个联系！”苏语乔掏出一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智星星的专栏我也看过……”波爷颔首。 他话还没说话，忽然现场有人大喊起来：“会场着火了，快跑啊！” 然后又有人惊慌地嚷了起来：“是整栋酒店都着火了，救命啊！” “快跑！” 哭喊声顿时此起彼伏。 波爷神色一凛，他身边的年轻助理扶着他的手臂，沉着地往门外去。 浓烟从舞台后面滚滚冒出，火光在昏暗的后台跳跃着，火舌不断伸出，吞噬着幕布和现场的装饰物。 因为参与活动的人数众多，安全通道和几个大门出口一时间人满为患。波爷的助理动作再快，但波爷毕竟是老年人，腿脚不如年轻人利索，很快两人就落在了人群后面。 以苏语乔的身手，本可以冲到人群前头，但因为事故发生时刚好在波爷在身边，便下意识放缓了脚步，伴在他俩身边。 她从包里掏出湿巾，让波爷和他助理都弯腰捂住口鼻。 却没想到在人群推搡中，一根长长的摄像机摇臂砸了下来。波爷的助理眼疾手快把他推开，自己却被砸伤了腿。波爷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努力挣扎着起来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黑烟阵阵，火焰发出危险的噼啪声，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 “我带你们走！” 苏语乔使出全力，一手拉起了波爷，另一手又扶住波爷的助理。 她刚在地面上捡到了一把剑和一根魔法手杖，是粉丝spy时使用的道具，塞到两人手上：“勉强拄着走！” 火舌在后面追赶，苏语乔咬着牙，又拖又拽又扶着这两人往门口那边走。 三个人都低低喘着气，在浓烟中不断咳嗽。 “坚持住！”虽这样说，苏语乔却真快要坚持不住了，因为两个男人的体重实在太大。 祸不单行。 波爷的助理迷迷糊糊中竟踢到一个地面障碍物，连在一起的三人都猛地往前摔去。 烟雾已经呛得眼睛睁不开，苏语乔预计他们三个应该是最后还留在火灾现场的人了。 只听见门外有人喊：“会场里面还有人吗？”穿着橙色制服的消防员的身影在二十多米远的门外若隐若现。 “有！”趴在地上的苏语乔喊了一嗓子，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旁边两个男人也狂咳着出不了声。 火舌还在逼近，可消防员迟迟没有进来，也许是门口被障碍物阻碍了。 意识还清醒的苏语乔寻思着，他们绝对不能干等人来救，便卯足了力气，一边匍匐着，一边拖着身边两人的手臂往前爬。 天知道她这力气到底是从哪使出来的，只知道再不逃，他们三个都得在这里挂掉。 苏语乔紧咬着牙关拖拽着两人，伤员痛苦的呻吟声惹得她心急如焚。 坚持！坚持！一定要坚持住！ 在这慌乱又无措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念头只与邵嘉哲有关。 不想他来接她却找不到她人，他们还有好多事还没一起做过，还要一起面对两个家族的挑战，最不济，等他偷到户口本后，他俩就先斩后奏把证给扯了。 不知不觉中，眼泪流了下来。 她命令着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 “里面还有人！” 又艰难地爬了五六米，终于听到身边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 身边上演着水流与火焰交锋的画面，周遭各种事物不断被烧毁又陆续轰然倒塌。 随着他们离火场越来越远，混乱的画面和声响也逐渐后撤。 终于，三人都被消防员从失火现场里救了出来。 酒店周围围了许多人，消防车、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波爷和助理都躺倒在地上，波爷睁着眼咳嗽不已，他的助理早就昏了过去。 苏语乔坐在地上，发现自己的羊绒外套上许多地方都被烤焦，两个袖子也被磨破。刚才她的神志警觉而清醒，脱离险境之后因一下子放松下来，脑子开始嗡嗡作响。 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冤孽啊，刚才就应该让你死在里面！” 这声音不是孟夏荻又是谁？！ 在她旁边的，是正气喘吁吁着、眼镜已不翼而飞的邵振兴。 俨然是孟夏荻把他从失火现场里拖出来的。 苏语乔第一次见到，一向从容优雅的孟夏荻罕见地一改常态，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起来：“刚才那一跤，把我的镯子给摔了，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 邵振兴揉着太阳穴，目光迷离涣散：“我家去年在a国拍卖会上拍了只价值上亿的，拿来赔你行不行？” “孽子！！！” 一个更加中气十足的男声，生生把苏语乔吓了一跳，也把邵振兴吓了一跳。 邵振兴没了眼镜，神情是迷茫的。倒是孟夏荻的目光转到这边时冷静下了来：“邵老爷子？” 啊？ 苏语乔的脖子僵硬了，视线一点点转移到她身旁的波爷身上。 他、他、他、他是邵嘉哲的爷爷？！ 不是，他居然不务正业做游戏博主？ 不是，他怎么会参加二次元派对？ 不是，她和邵老爷子见的第一面居然是在这种场景下？！ 孟夏荻支撑起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波爷面前，居高临下道：“邵老，你看。你要了我儿子的命，我却救了你儿子的命。” 波爷一边咳一边望向孟夏荻，脸因被烟雾熏黑，神情模糊不明。 “我那镯子是我和我先生的定情信物，是无价之宝。你们家的我也看不上。”孟夏荻微微弯下腰，“我们现在做个交易，你若答应，从此我和邵家的恩怨两清。” 波爷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大声咳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家拍下的那只镯子给她！”孟夏荻指着苏予乔，波爷的视线也随着她的手指转了过来。 苏予乔惊愕地微张着嘴。 “她是我的得意门生，也是你未来的孙媳妇。刚才听说，消防员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拼命救人，看来你的命是她抢救回来的。区区一个镯子你们不会舍？”孟夏荻顿了顿，厉声说，“还有，奉劝你以后别找乔乔麻烦。以前我势单力薄斗不过你，现在乔乔可不是自己一个人。” 波爷的眼神有些浑浊，但那双眼睛却瞪得极大，视线失焦，不知是在看孟夏荻，还是在看苏语乔。 “行，你刚刚救了我一命。我替老爷子答应你。”邵振兴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咬牙切齿和无可奈何。 “孽子！！！” 波爷一边咳着，非常艰难地才把这两个字喷完。 苏语乔此时依然不知道自己在这局中是何种角色。 她不禁想，她是不是就应该继续隐身，静静看着这八点档狗血桥段演完？ - “荻荻！” 这时，一个浑身胖乎乎又憨态可掬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扶着孟夏荻的肩仔细地左顾右盼：“你没事？” “没事，就是镯子碎了。”孟夏荻语气变柔，声音里带着惋惜。 “碎了就碎了，人没事就好。”男人挽着孟夏荻的腰说，“还好当年做了一对，也不是以后都没了。” 然后，男人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波爷和不远处的邵振兴。他不快地问孟夏荻：“怎么，邵家还敢找你麻烦？” 孟夏荻有点开心地笑了起来，眼波流转：“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邵家的两位，如果不是他们当年的恩赐，我怎么能嫁得那么好呢？老公，我们走。” 男人扶着孟夏荻离开，走出人群之时，孟夏荻又拉着她先生转过身来：“乔乔，老师祝福你和你男朋友。不过做人要有风险意识，如果以后分了，你也别觉得遗憾。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 看着孟夏荻和她先生那得意的神色，苏语乔更加懵了。 “不会分的，也找不到更好了了。”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苏语乔没有回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第80章 再度为她骄傲 救火声、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响不绝于耳，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声喧嚣。男人的声音似乎有着安宁人心的力量，给苏语乔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邵嘉哲欺身单脚跪地，伸出双臂抱住了苏语乔。 刚从火灾中死里逃生，苏语乔的脸上沾满了灰，还有湿漉漉的泪痕，嘴唇破了，头发也是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但捧着这张小巧鲜活的脸，邵嘉哲依然觉得她美得不像话。 她那双如小鹿眼睛般清澈的眸子，目不转睛地跟邵嘉哲对视了数秒，苏语乔无奈地开了口：“我这次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自己差点就死在了里面。” 邵嘉哲揉了揉她的发顶：“可你这次运气也是爆棚了。这下你成了邵家的大恩人，以后连我都得多敬你几分。” 说完，男人笑了出来，原本深邃的眸子染上了世俗的火光灯光，亮晶晶的却犹如银河闪烁。 苏语乔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心底的那份骄傲，他是如此为她骄傲。 “哎！”仅距两人一米的波爷，用他此刻的姿势诠释了什么是仰天长叹，“阿哲，你比你爸出息多了！不过苏家的女娃娃，运气确实不错！” “噗嗤。”苏语乔忍不住笑了出来。邵家的爷爷跟苏家的爷爷可真是截然相反，苏老爷子从来没有一天说过她运气好。 邵嘉哲依然紧紧地搂着苏语乔，语气极为愉快地跟两位长辈确认：“爷爷，爸，我是不是不用偷户口本结婚了？” 真是难以想象，这种狗血的句子会从堂堂极星集团的董事长嘴里会说出来！ “偷户口本结婚？”波爷气不打一处来，“传出去岂不是让邵家成了笑柄？” 波爷朝邵振兴那边嚷了一嗓子：“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 一听老爷子这话，邵振兴脸上挂不住了，语调变得阴阳怪气：“你爷爷连给孙媳妇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牺牲我这代，造福你这代。苏语乔的运气可真是够好的了。” “孽子！！！你真的有本事，怎么扳不倒你老子把孟夏荻重新娶回来？”虽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波爷依然声如洪钟，看着比气若游丝的邵振兴还要健壮。 “你那么有本事，杉杉怎么会被你害成那样？”邵振兴脸上寒意森森，狠狠地回怼一句。 听罢，波爷攥着拳揉了揉心口：“你气死我得了。” 邵振兴这还没完，继续撒气：“你多大岁数了，还来这种年轻人活动凑什么热闹，丢不丢人？” 波爷反唇相讥：“年轻人的东西你一点都不懂，也别怪孟夏荻看不上你。就凭你这脑子，不退居二线说得过去吗？” “……” 要不是刚从火海里捡回一条命，此时两人都元气大伤，恐怕他们就要在现场打起来了。 苏语乔目瞪口呆，她身边这几个男人，真是赫赫有名的邵氏掌权者吗？ 怎么感觉，有点幼稚？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难道不把她当外人了？ 苏语乔承认，自己真的越来越懵。 最后，在一刻不停的骂骂咧咧声中，邵振兴和邵老爷子坐上了同一辆救护车，去了同一家医院检查，还住进了同一间病房。 - 邵家的管家邹叔急急匆匆赶来了，带来了邵振兴和邵老爷子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邵振兴肩胛骨骨折，邵老爷子右腿膝盖骨折，躺在病床上还在吹鼻子瞪眼。 “爷爷，今天和乔乔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要跟孙媳妇说的吗？”邵嘉哲实在看不过去了。 “苏语乔，你过来。”波爷招招手。 苏语乔思忖着，到底叫他“邵总”、“邵老”、“爷爷”还是“波爷”好，最后她叫了声：“波爷。” “没想到我们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见了面。”波爷感慨。 苏语乔不知如何回应。她无奈心想，我也没想到您老这么潮啊。 波爷继续：“虽然我对苏秉杰不满，但苏秉杰的一对儿女却非常不错。” 苏语乔下意识跟邵嘉哲对视了一眼。 “您认识晓智？”苏语乔有些疑惑，但如果两人认识，苏晓智就不会拜托她向波爷要联系方式了。 “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波爷捋了捋胡子，“半年前我作为粉丝去了国的一个电竞大赛现场，现场过于混乱被人不小心推倒了，是苏晓智送我去了医院。” 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邵振兴一听，又阴阳怪气地嗤了声：“这么大年纪了还挤去这种地方，也不带个人跟着，活该！” “你给我闭嘴！”呵斥完邵振兴，波爷的神色竟瞬间变得和颜悦色，“苏晓智还给我推荐了‘颠倒’这个年轻人的app，我也成了用户。” 见苏语乔神情专注地听自己说话，波爷心情不错，又“呵呵”笑了几声：“不然，一个才大二的学生，怎么可能进到极星集团最核心的研发部门实习？而且还是苏家的人？” 苏语乔恍然大悟，苏晓智当时能去极星集团实习，她本来也有些狐疑，还以为是邵嘉哲特别关注了他的简历。却没想到给他开了“绿灯”的人，竟是波爷。 “说和苏家人势不两立的是你，打破规则的也是你，有你这样的吗？！”邵振兴气得在床上跺脚。 “你今天是铁了心要跟老子杠上了是吗？嗯？”波爷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然后，他又向苏语乔招了招手：“至于你，我最疼爱的长孙都为你立遗嘱了。能搞定我这长孙的，也不是一般人。既然阿哲愿意尽全力，也有能力把家业和他的小家庭经营好，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波爷把话说完，苏语乔心中一惊，神色复杂地望向了邵嘉哲，而他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来，与她五指紧紧相扣。 “你要是能三十年前想通这点，我和杉杉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邵振兴怒吼着。 而波爷已经顾不得那对眉来眼去的小辈了，又开始了与儿子的隔空骂战：“你得了你，老揪住过去不放还有意义吗？既然要向前看，你为什么又走了我的老路，你自己小家的事你顾好了吗？阿珩的事你难道一点都不心痛？” 苏语乔和邵嘉哲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劝阻。 见小辈沉默，两位长辈又开启了新一轮充满火药味的对骂，从中文到英文，似乎把他们能想出的脏话都轮番过了一遍。 这可比苏语乔以前听过的苏家任何一场骂战都精彩多了！ “两位停战！！！”在旁边忍了半天的邹叔终于站了出来，“父子间哪有隔夜仇？两位老爷，难得邵家晚辈马上开枝散叶，内部是不是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邹叔口才极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是一阵劝，半晌后病房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哎呀！差点忘了！”波爷感慨万千，“和苏家那个老不死很多年没见了，老话说得好啊，不是冤家不聚头。” 邵振兴干咳两声：“苏语乔，我想你爸应该不想见我。我承认当年找人动过手脚，你妈差点就没保住你。” 这话听得苏语乔面露尴尬。 邵嘉哲冷不丁对她开了口：“乔乔，你这运气不就挺好的吗？” 苏语乔看着他，不由得会心一笑：“我现在也这样觉得。”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顾旁人眼光，两双手都紧紧交缠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波爷拉下脸主动打破了僵局：“振兴，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太开心，你又不去肯看心理医生，与其把气撒在我头上，不如先去治病！” “要说有病，最有病的是你！”邵振兴又打算发飙。 “两位长辈，你们知道哲哥投了家ai心理公司吗？”苏语乔偷笑，“我明天把心语福音的机器人运过来好不好？供两位测评和使用，也请两位帮忙提提意见。” “卖得怎么样？盈利了吗？”邵振兴问。 苏语乔点头：“现在这个产品在学校、医疗机构和心理诊所都卖得很好。虽然在治疗层面，ai心理服务机器人还不能完全替代真人，但和专业人员配合后治疗效果有明显提升。不少情况下，机器人反而能帮助患者打开心扉，心理咨询师也能更准确了解患者情况。现在我们也在针对家庭场景研发具有陪伴、倾诉、抚慰功能的机器人，因为良好心理秩序的根源主要在家庭嘛。” 波爷也来了兴趣：“那你明天亲自送过来教我用。” 邵振兴看向波爷，父子俩沉默着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自始至终，邵嘉哲都专注地看着苏语乔，他那副为她而骄傲的样子，又让她不禁脸热起来。 - 不管是苏语乔，还是邵嘉哲，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能在如此诡异的局面中得到了邵家长辈的认可。 直到回到家中，苏语乔依然觉得一切都太过不真实。 在卧室洗手间里脱掉衣服，看到新外套竟已破破烂烂惨不忍睹，不免觉得遗憾。 邵嘉哲就靠在洗手台边上，看着她从外到内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 “……” 苏语乔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没别的事了吗？在这杵着干嘛？”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邵嘉哲缓缓眨了下眼，动作虽然微小，却让脸上神色柔和了几分。 “衣服穿得多，哪都没有受伤。”苏语乔指了指自己嘴唇，“就是情急之下把自己嘴唇咬破皮了。” 话音刚落，邵嘉哲竟“啧”了一声：“苏语乔，我觉得你现在太得意了。” “得意？ 苏语乔今天没翻黄历，怀疑这一天诸事不宜。脑子一直都是懵的，可能也不宜用脑过度。 邵嘉哲叹了口气：“你仗着得到了长辈的认可，仗着坐稳了女主人的位置，是不是有点忽略老公了。” “忽略？” 苏语乔真是越来越一头雾水了。 她这副呆萌的样子，惹得邵嘉哲忍不住一把将她拽到身边，一腿抵在她两腿中间，将她压在了洗手台上。 “嗯？”苏语乔歪了歪头。 邵嘉哲好脾气地躬身瞅她：“乔乔，你好久都没对我撒娇了，难道不想让我给你检查检查有没受伤？” “……” 听到这里，苏语乔可算知道男人话中有话是为何了！ “我今天使了很多力气，现在没力气了。”苏语乔眨了眨眼睛，脸上分明写着“别惹我”。 邵嘉哲故作一脸失望：“你能在别的男人身上花力气，也不分点给你老公？” 苏语乔也真是哭笑不得，这种醋他也吃？ 不，他就是为了让她乖乖就范，故意卖惨。 她决定顽抗到底，抱臂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也要反过来体谅体谅我？” 邵嘉哲露出一脸大失所望的神情，又瞅了苏语乔片刻哀怨道：“我本来预想的是你下一秒会倒在我身上……” 呵呵。 苏语乔打算静静看他戏精上身的表演。 看着苏语乔淡定的神情，他无可奈何：“行，老公体谅你，我自己脱。” “……” 男人不再说话，将修长的十指探到自己领口，从容优雅地把衬衫扣子一粒一粒松开。 然后，两条手臂慢条斯理地从袖子的束缚里挣脱出来。 接着，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又伸向了他的腰间。 “咔哒。”腰带扣响，另一件束缚也被解除…… 眼前仿佛上映着慢动作的默片，剧情不明，却帧帧扣人心弦。 那轮廓分明的肌肉和流畅白皙的皮肤，在这暧昧的夜里不断冲击着苏语乔的神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无意中从身后的镜子瞧见，她的侧脸此时已红成了一片。 这画面不管看过多少次，她仍然忍不住面红耳赤。 解除了所有束缚的男人欺身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从她鼻尖飘过，如同用羽毛撩拨着她的感官。 但已无需男人再开启下一个动作，苏语乔便不争气地宣布举旗投降。 这天晚上，苏语乔可以感觉到，男人的心情格外的好。 有一次，邵嘉哲从后面将她压在落地镜前，他说：“想让你一直看我笑的样子。” 后来，苏语乔就一直没闭眼。 镜中的男人眉眼清峻，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再克制汹涌的情绪。男人纤长的眼尾始终是上扬的，水粉色的唇瓣也是上扬的。 不需要他说话，她也能感觉到他有多爱她。 这一次，苏语乔用一个极具挑战的姿势迎合了他，男人备受鼓舞。 两个人一起心潮澎湃着。 他与她合为了一体。 她的惊叹，让邵嘉哲全身心都感到了满足。30年来，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 - 时间一晃已到了年底，景盛家园的两套房，青枫府的两套房，邵嘉哲的若干辆车，还有邵家长辈天价拍下的手镯，全都交到了苏语乔手上。 邵振兴还托邹叔给她送来几本精美画册，里面是他多年藏品的图库，特地传话：“不够还有”。 婚前协议是要签的，但董事会已经批了邵嘉哲无偿赠予苏语乔的股份。苏语乔按照极星集团的股价简单算了算，她的身价居然已经超过苏家老爷子。 苏语乔有时会困惑，邵家是不是认准了苏家不嫁女儿，便索性越俎代庖地给把她的嫁妆都准备好了。 她扪心自问，自己明明没做什么，甚至还没学会如何讨好长辈。 邵嘉哲却傲娇地对她说：“你爱我，我也爱你，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要管。” 她的运气，好像也在和他好了之后变得极好。这一年出手的投资项目，基本都没有失手。 男人不信命，却俗气地给他俩都换上了印着“大吉大利”图案的手机壳。简直土得一塌糊涂，苏语乔却也不打算换了。 - 苏家这边，陆菁和苏老爷子正闹着离婚，苏秉杰统管家业忙得焦头烂额，徐岚这时却闲得无所事事。 徐岚知道苏语乔家门锁的密码，这天确认女儿会回家吃饭，便心血来潮买了菜上门。 却没料到刚进门，她就听见了厨房里的动静。 徐岚有些忐忑地四处张望，看到了鞋架上的男士皮鞋和玄关柜里的男士驼色羊绒大衣。 不知女儿是否跟男朋友说过自己要来。邵家那孩子此刻正在厨房忙碌，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 到底该不该进去帮忙或者要不要先退出去？徐岚举足不定。 就在她把刚买好的菜搁上客厅岛台时，厨房的门打开了。 第80章 再度为她骄傲 救火声、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响不绝于耳，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声喧嚣。男人的声音似乎有着安宁人心的力量，给苏语乔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邵嘉哲欺身单脚跪地，伸出双臂抱住了苏语乔。 刚从火灾中死里逃生，苏语乔的脸上沾满了灰，还有湿漉漉的泪痕，嘴唇破了，头发也是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但捧着这张小巧鲜活的脸，邵嘉哲依然觉得她美得不像话。 她那双如小鹿眼睛般清澈的眸子，目不转睛地跟邵嘉哲对视了数秒，苏语乔无奈地开了口：“我这次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自己差点就死在了里面。” 邵嘉哲揉了揉她的发顶：“可你这次运气也是爆棚了。这下你成了邵家的大恩人，以后连我都得多敬你几分。” 说完，男人笑了出来，原本深邃的眸子染上了世俗的火光灯光，亮晶晶的却犹如银河闪烁。 苏语乔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心底的那份骄傲，他是如此为她骄傲。 “哎！”仅距两人一米的波爷，用他此刻的姿势诠释了什么是仰天长叹，“阿哲，你比你爸出息多了！不过苏家的女娃娃，运气确实不错！” “噗嗤。”苏语乔忍不住笑了出来。邵家的爷爷跟苏家的爷爷可真是截然相反，苏老爷子从来没有一天说过她运气好。 邵嘉哲依然紧紧地搂着苏语乔，语气极为愉快地跟两位长辈确认：“爷爷，爸，我是不是不用偷户口本结婚了？” 真是难以想象，这种狗血的句子会从堂堂极星集团的董事长嘴里会说出来！ “偷户口本结婚？”波爷气不打一处来，“传出去岂不是让邵家成了笑柄？” 波爷朝邵振兴那边嚷了一嗓子：“有你这样对儿子的吗？” 一听老爷子这话，邵振兴脸上挂不住了，语调变得阴阳怪气：“你爷爷连给孙媳妇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牺牲我这代，造福你这代。苏语乔的运气可真是够好的了。” “孽子！！！你真的有本事，怎么扳不倒你老子把孟夏荻重新娶回来？”虽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波爷依然声如洪钟，看着比气若游丝的邵振兴还要健壮。 “你那么有本事，杉杉怎么会被你害成那样？”邵振兴脸上寒意森森，狠狠地回怼一句。 听罢，波爷攥着拳揉了揉心口：“你气死我得了。” 邵振兴这还没完，继续撒气：“你多大岁数了，还来这种年轻人活动凑什么热闹，丢不丢人？” 波爷反唇相讥：“年轻人的东西你一点都不懂，也别怪孟夏荻看不上你。就凭你这脑子，不退居二线说得过去吗？” “……” 要不是刚从火海里捡回一条命，此时两人都元气大伤，恐怕他们就要在现场打起来了。 苏语乔目瞪口呆，她身边这几个男人，真是赫赫有名的邵氏掌权者吗？ 怎么感觉，有点幼稚？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难道不把她当外人了？ 苏语乔承认，自己真的越来越懵。 最后，在一刻不停的骂骂咧咧声中，邵振兴和邵老爷子坐上了同一辆救护车，去了同一家医院检查，还住进了同一间病房。 - 邵家的管家邹叔急急匆匆赶来了，带来了邵振兴和邵老爷子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邵振兴肩胛骨骨折，邵老爷子右腿膝盖骨折，躺在病床上还在吹鼻子瞪眼。 “爷爷，今天和乔乔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要跟孙媳妇说的吗？”邵嘉哲实在看不过去了。 “苏语乔，你过来。”波爷招招手。 苏语乔思忖着，到底叫他“邵总”、“邵老”、“爷爷”还是“波爷”好，最后她叫了声：“波爷。” “没想到我们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见了面。”波爷感慨。 苏语乔不知如何回应。她无奈心想，我也没想到您老这么潮啊。 波爷继续：“虽然我对苏秉杰不满，但苏秉杰的一对儿女却非常不错。” 苏语乔下意识跟邵嘉哲对视了一眼。 “您认识晓智？”苏语乔有些疑惑，但如果两人认识，苏晓智就不会拜托她向波爷要联系方式了。 “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波爷捋了捋胡子，“半年前我作为粉丝去了国的一个电竞大赛现场，现场过于混乱被人不小心推倒了，是苏晓智送我去了医院。” 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邵振兴一听，又阴阳怪气地嗤了声：“这么大年纪了还挤去这种地方，也不带个人跟着，活该！” “你给我闭嘴！”呵斥完邵振兴，波爷的神色竟瞬间变得和颜悦色，“苏晓智还给我推荐了‘颠倒’这个年轻人的app，我也成了用户。” 见苏语乔神情专注地听自己说话，波爷心情不错，又“呵呵”笑了几声：“不然，一个才大二的学生，怎么可能进到极星集团最核心的研发部门实习？而且还是苏家的人？” 苏语乔恍然大悟，苏晓智当时能去极星集团实习，她本来也有些狐疑，还以为是邵嘉哲特别关注了他的简历。却没想到给他开了“绿灯”的人，竟是波爷。 “说和苏家人势不两立的是你，打破规则的也是你，有你这样的吗？！”邵振兴气得在床上跺脚。 “你今天是铁了心要跟老子杠上了是吗？嗯？”波爷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然后，他又向苏语乔招了招手：“至于你，我最疼爱的长孙都为你立遗嘱了。能搞定我这长孙的，也不是一般人。既然阿哲愿意尽全力，也有能力把家业和他的小家庭经营好，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波爷把话说完，苏语乔心中一惊，神色复杂地望向了邵嘉哲，而他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来，与她五指紧紧相扣。 “你要是能三十年前想通这点，我和杉杉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邵振兴怒吼着。 而波爷已经顾不得那对眉来眼去的小辈了，又开始了与儿子的隔空骂战：“你得了你，老揪住过去不放还有意义吗？既然要向前看，你为什么又走了我的老路，你自己小家的事你顾好了吗？阿珩的事你难道一点都不心痛？” 苏语乔和邵嘉哲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劝阻。 见小辈沉默，两位长辈又开启了新一轮充满火药味的对骂，从中文到英文，似乎把他们能想出的脏话都轮番过了一遍。 这可比苏语乔以前听过的苏家任何一场骂战都精彩多了！ “两位停战！！！”在旁边忍了半天的邹叔终于站了出来，“父子间哪有隔夜仇？两位老爷，难得邵家晚辈马上开枝散叶，内部是不是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邹叔口才极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是一阵劝，半晌后病房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哎呀！差点忘了！”波爷感慨万千，“和苏家那个老不死很多年没见了，老话说得好啊，不是冤家不聚头。” 邵振兴干咳两声：“苏语乔，我想你爸应该不想见我。我承认当年找人动过手脚，你妈差点就没保住你。” 这话听得苏语乔面露尴尬。 邵嘉哲冷不丁对她开了口：“乔乔，你这运气不就挺好的吗？” 苏语乔看着他，不由得会心一笑：“我现在也这样觉得。”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顾旁人眼光，两双手都紧紧交缠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波爷拉下脸主动打破了僵局：“振兴，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太开心，你又不去肯看心理医生，与其把气撒在我头上，不如先去治病！” “要说有病，最有病的是你！”邵振兴又打算发飙。 “两位长辈，你们知道哲哥投了家ai心理公司吗？”苏语乔偷笑，“我明天把心语福音的机器人运过来好不好？供两位测评和使用，也请两位帮忙提提意见。” “卖得怎么样？盈利了吗？”邵振兴问。 苏语乔点头：“现在这个产品在学校、医疗机构和心理诊所都卖得很好。虽然在治疗层面，ai心理服务机器人还不能完全替代真人，但和专业人员配合后治疗效果有明显提升。不少情况下，机器人反而能帮助患者打开心扉，心理咨询师也能更准确了解患者情况。现在我们也在针对家庭场景研发具有陪伴、倾诉、抚慰功能的机器人，因为良好心理秩序的根源主要在家庭嘛。” 波爷也来了兴趣：“那你明天亲自送过来教我用。” 邵振兴看向波爷，父子俩沉默着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自始至终，邵嘉哲都专注地看着苏语乔，他那副为她而骄傲的样子，又让她不禁脸热起来。 - 不管是苏语乔，还是邵嘉哲，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能在如此诡异的局面中得到了邵家长辈的认可。 直到回到家中，苏语乔依然觉得一切都太过不真实。 在卧室洗手间里脱掉衣服，看到新外套竟已破破烂烂惨不忍睹，不免觉得遗憾。 邵嘉哲就靠在洗手台边上，看着她从外到内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 “……” 苏语乔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没别的事了吗？在这杵着干嘛？”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邵嘉哲缓缓眨了下眼，动作虽然微小，却让脸上神色柔和了几分。 “衣服穿得多，哪都没有受伤。”苏语乔指了指自己嘴唇，“就是情急之下把自己嘴唇咬破皮了。” 话音刚落，邵嘉哲竟“啧”了一声：“苏语乔，我觉得你现在太得意了。” “得意？ 苏语乔今天没翻黄历，怀疑这一天诸事不宜。脑子一直都是懵的，可能也不宜用脑过度。 邵嘉哲叹了口气：“你仗着得到了长辈的认可，仗着坐稳了女主人的位置，是不是有点忽略老公了。” “忽略？” 苏语乔真是越来越一头雾水了。 她这副呆萌的样子，惹得邵嘉哲忍不住一把将她拽到身边，一腿抵在她两腿中间，将她压在了洗手台上。 “嗯？”苏语乔歪了歪头。 邵嘉哲好脾气地躬身瞅她：“乔乔，你好久都没对我撒娇了，难道不想让我给你检查检查有没受伤？” “……” 听到这里，苏语乔可算知道男人话中有话是为何了！ “我今天使了很多力气，现在没力气了。”苏语乔眨了眨眼睛，脸上分明写着“别惹我”。 邵嘉哲故作一脸失望：“你能在别的男人身上花力气，也不分点给你老公？” 苏语乔也真是哭笑不得，这种醋他也吃？ 不，他就是为了让她乖乖就范，故意卖惨。 她决定顽抗到底，抱臂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也要反过来体谅体谅我？” 邵嘉哲露出一脸大失所望的神情，又瞅了苏语乔片刻哀怨道：“我本来预想的是你下一秒会倒在我身上……” 呵呵。 苏语乔打算静静看他戏精上身的表演。 看着苏语乔淡定的神情，他无可奈何：“行，老公体谅你，我自己脱。” “……” 男人不再说话，将修长的十指探到自己领口，从容优雅地把衬衫扣子一粒一粒松开。 然后，两条手臂慢条斯理地从袖子的束缚里挣脱出来。 接着，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又伸向了他的腰间。 “咔哒。”腰带扣响，另一件束缚也被解除…… 眼前仿佛上映着慢动作的默片，剧情不明，却帧帧扣人心弦。 那轮廓分明的肌肉和流畅白皙的皮肤，在这暧昧的夜里不断冲击着苏语乔的神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无意中从身后的镜子瞧见，她的侧脸此时已红成了一片。 这画面不管看过多少次，她仍然忍不住面红耳赤。 解除了所有束缚的男人欺身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从她鼻尖飘过，如同用羽毛撩拨着她的感官。 但已无需男人再开启下一个动作，苏语乔便不争气地宣布举旗投降。 这天晚上，苏语乔可以感觉到，男人的心情格外的好。 有一次，邵嘉哲从后面将她压在落地镜前，他说：“想让你一直看我笑的样子。” 后来，苏语乔就一直没闭眼。 镜中的男人眉眼清峻，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再克制汹涌的情绪。男人纤长的眼尾始终是上扬的，水粉色的唇瓣也是上扬的。 不需要他说话，她也能感觉到他有多爱她。 这一次，苏语乔用一个极具挑战的姿势迎合了他，男人备受鼓舞。 两个人一起心潮澎湃着。 他与她合为了一体。 她的惊叹，让邵嘉哲全身心都感到了满足。30年来，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 - 时间一晃已到了年底，景盛家园的两套房，青枫府的两套房，邵嘉哲的若干辆车，还有邵家长辈天价拍下的手镯，全都交到了苏语乔手上。 邵振兴还托邹叔给她送来几本精美画册，里面是他多年藏品的图库，特地传话：“不够还有”。 婚前协议是要签的，但董事会已经批了邵嘉哲无偿赠予苏语乔的股份。苏语乔按照极星集团的股价简单算了算，她的身价居然已经超过苏家老爷子。 苏语乔有时会困惑，邵家是不是认准了苏家不嫁女儿，便索性越俎代庖地给把她的嫁妆都准备好了。 她扪心自问，自己明明没做什么，甚至还没学会如何讨好长辈。 邵嘉哲却傲娇地对她说：“你爱我，我也爱你，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要管。” 她的运气，好像也在和他好了之后变得极好。这一年出手的投资项目，基本都没有失手。 男人不信命，却俗气地给他俩都换上了印着“大吉大利”图案的手机壳。简直土得一塌糊涂，苏语乔却也不打算换了。 - 苏家这边，陆菁和苏老爷子正闹着离婚，苏秉杰统管家业忙得焦头烂额，徐岚这时却闲得无所事事。 徐岚知道苏语乔家门锁的密码，这天确认女儿会回家吃饭，便心血来潮买了菜上门。 却没料到刚进门，她就听见了厨房里的动静。 徐岚有些忐忑地四处张望，看到了鞋架上的男士皮鞋和玄关柜里的男士驼色羊绒大衣。 不知女儿是否跟男朋友说过自己要来。邵家那孩子此刻正在厨房忙碌，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 到底该不该进去帮忙或者要不要先退出去？徐岚举足不定。 就在她把刚买好的菜搁上客厅岛台时，厨房的门打开了。 第81章 大吉大利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敞开了。 穿着黑色围裙的男人从厨房里缓步走出，徐岚有一瞬间的晃神。注目片刻，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阿姨。”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眉目舒展。 徐岚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讷讷道：“邵嘉珩？邵嘉哲？” 邵嘉哲颔首：“阿珩是我亲弟弟。” 这一刹，徐岚不禁在心中感慨，三年前景盛家园的邻居、晓智的师父，竟然也是邵家的孩子！那时女儿和“邵嘉珩”不来电，却和他亲哥好上了，这都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徐岚神色的波动没有逃过邵嘉哲的眼睛，他看了眼岛台上的菜问道：“阿姨今天是想过来给乔乔做晚饭吗？乔乔可能忘了跟我提起。我已经做了些，阿姨晚上一起吃饭。” 徐岚怔了怔，如果有人跟她说邵嘉哲和“邵嘉珩”是同一个人，她也不会怀疑。她对“邵嘉珩”的印象很深，他的音容笑貌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她一直觉得那孩子帅气、聪明、细心又仗义，虽然对苏语乔好像有点爱搭不理。当然，因为女儿和“邵嘉珩”同龄，两人八字相克，她也没打算撮合。 也不知邵嘉哲和“邵嘉珩”到底哪里不同，苏语乔竟看上了哥哥。 难道她那女儿是先看八字才谈恋爱？这么刁钻，能遇到个跟她命格互补的，这运势可真是极好了！ 驱散复杂的思绪，徐岚尬笑：“我也买了菜，我也来做一些。” “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您歇会，我来做。”邵嘉哲转头去给徐岚泡茶。 给徐岚端来茶水，邵嘉哲打了声招呼后打算继续做饭。 徐岚叫住了他：“小伙子，苏家和邵家的恩怨你一定是知道了。苏家这边很介意，邵家真没一点意见？” 邵嘉哲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阿姨，邵家没什么意见，户口本在我这里，是长辈给的。” 徐岚在沙发上翘了个腿，端起邵嘉哲给她斟的茶，煞有介事道：“现在闪婚闪离也很多，你觉得婚姻应该怎么经营？” 这架势，让邵嘉哲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被考官临时抓住进行突击提问的考生。 他想了想，诚实道：“我也没有经验，还希望以后多向叔叔阿姨请教。我给乔乔的承诺，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希望我能让她的世界永远充满爱和阳光。” 徐岚打量邵嘉哲片刻，见他神色自然又坦荡，心里掂量着，这么肉麻的话平时应该没少说，否则当着老阿姨的面说出口，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脸不红心不跳？ 她又继续：“接不接受至少生两个孩子，有一个姓苏？” “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名字我们都想好了。”邵嘉哲脸上浮现笑意。 徐岚原本还想问更多，但在这一刹，邵嘉哲的笑容，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不禁想起，20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厂房门外的过道上，一个年轻男人听到工友呼叫，顿步转身回眸，却阴差阳错与她目光交汇。吹过走道的穿堂风里还携着初春的寒意，却搅得她浑身烧了起来。英俊的男人朝她勾了勾唇角，那一瞬竟让他们此生将彼此捆绑。 没想到时间飞逝，多年过去，她和苏秉杰经历风风雨雨，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 她眼前的邵嘉哲，笑容中带着坚定和从容，说话不多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徐岚知道，她的女儿一定也无法招架。 她也终于理解了，为何苏语乔能在她和苏秉杰面前表现得义无反顾。 “行。”徐岚懒懒地换了个姿势，“想要苏家这边点头，可能会很久，不过你们自己有能力顾好自己，那些也不重要。” 邵嘉哲暗暗松了口气，即便知道自己就是邵家的孩子，徐岚依旧如常，平易又温和，没有半点刻薄愠怒之色。他的这场突击考试应该勉强过关了。 “嘉哲。”邵嘉哲刚要转身，徐岚又叫住了他，“你和乔乔是怎么认识的？” 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让邵嘉哲忽然手足无措，他还没和苏语乔对过口径，该怎么回答合适？ “阿姨，是我追的她。她做主播的时候我是他的粉丝。”邵嘉哲考虑了片刻，回忆起苏语乔最初是何时接触到真实的邵嘉哲的，回答了徐岚的问题。 就在这时，密码锁开门的声音响起，苏语乔推门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大驾光临的徐岚，她在沙发上慵懒地斜斜倚着，像极了养尊处优的太皇太后。自己那长身鹤立的男朋友，此时正身姿笔挺地站在她跟前，神色复杂，活像刚经历了一场暗藏凶险的对话。 “妈，哲哥。”苏语乔跟两人打招呼后，一脸抱歉地对邵嘉哲说，“我忘了跟你说我妈要来做饭，不过你怎么在我家？” “我也来给你做饭。”邵嘉哲语气淡淡，似乎有些无辜和无奈。 “哦，那你接着做，我和我妈聊聊天。” 一听这话，徐岚有些放心了，她大概知道这两人相处时女儿是什么地位了。 但徐岚没有忘记明察秋毫的任务，随即，她又以一种随口闲聊的语气问道：“乔乔，我之前一直没过问你，你和嘉哲是怎么认识的？” 苏语乔看了邵嘉哲一眼，一丝慌乱竟掠过了那张平时稳如泰山的俊脸。她自然意识到，老妈这“无心之问”恐怕是在“比对口供”。 她可不认为和“邵嘉珩”的初识算得上“认识”。要回忆起什么时候接触了真实的邵嘉哲，那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苏语乔眉眼弯弯：“那可太早了，我都不太记得了。不过没记错的话，我接触到这号人物时应该是在网上？他是模糊姐的粉丝。” 在徐岚做出反应之前，苏语乔敏锐地捕捉到，邵嘉哲刚才屏住的呼吸在此刻落了下去。 他又对她流露出了那种为她骄傲的眼神。 “口供”对上了！原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彼此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天生绝配，又多了实锤。 - 这顿饭下来，徐岚对邵嘉哲的印象很不错，除了长得好看又多金外，厨艺跟她家那口子也有得一拼。 再加上曾经“邵嘉珩”的滤镜，她对邵家的教养也相当满意，徐岚主动提出，回家后一定跟苏秉杰好好说说。 至于苏老爷子，据徐岚透露，他最近因为离婚一事元气大伤，已经瘫倒在病床上了。 苏老爷子现在对风水大师的话完全不信了，还说陆菁嫁进苏家会兴旺家族，却没想到这场婚姻因女方出轨闹得一地鸡毛，而陆韬离开金豫集团时还挖走了一票核心骨干，最后还是苏秉杰帮他收拾残局。老一辈，终究是落幕了。 临走，邵嘉哲又对这位未来丈母娘使出了“杀手锏”。 徐岚收下了一套昂贵的稀有金珍珠首饰。苏语乔一眼认出，这跟自己那两套珍珠首饰同款。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徐岚自然是笑逐颜开。 “你们工作忙，也不一定有空去我家里坐坐。我最近时间比较多，有空就过来做饭。”徐岚笑容满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与他们道别。 - 洗漱完毕后，苏语乔在梳妆台前打开瓶瓶罐罐开始护肤，一边和邵嘉哲聊着天。 “几个月前，你为什么会在那家店多买一套珍珠首饰？”苏语乔心里很好奇。 邵嘉哲的语气不咸不淡：“那时候就想到要孝敬丈母娘了。” “哦？”苏语乔感到不可置信。 “那时就想娶你了，跟你说过的，你不信？”邵嘉哲对苏语乔的态度感到不满，眉宇间似乎染上薄怒。 “都已经想到要偷户口本结婚了，也没见你好好求婚。”苏语乔轻嗤。 这话一出，邵嘉哲本能地心头一紧。 没错了，她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撒娇。 邵嘉哲心里苦笑，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就偏爱受她这种“虐”。 苏语乔说完，见邵嘉哲没吭声，疑惑地转头看他。只见他正从衣柜里随意翻出两件外套，其中一件劈头盖脸地给她扔了过来：“走，下楼，去2001。” 大半夜的又要闹哪出？！ 话还没开口问，又见他极为欠揍地催促着她：“磨磨蹭蹭干嘛？有事找你帮忙。” 苏语乔不情不愿地披上外套。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人求人帮忙从来都不会好言好语。 徐岚还夸他情商高，他的情商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吗？ - 楼下2001房的大门打开时，室内灯还没亮起，苏语乔就闻到了扑鼻的花香。 待满屋灯火通明，还装在纸箱里未被拆封的一屋子玫瑰落入眼底。娇艳如烈焰，层层叠叠，争奇斗艳，场面热烈得让心脏都鼓噪起来。 苏语乔脱口而出：“你要求婚？” 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透出几分得意：“你要我帮的忙是拜托我做邵太太？” 呵。 邵嘉哲早就料到，这女人在紧要关头一定会大煞风景。 他神色浅淡，平声答道：“不，想跟你一起把花搬去你家。徐阿姨不是说还想来家里坐坐？那就明天再请她过来，这次鲜花迎接，隆重招待。” “……” 苏语乔无语片刻，仔细打量着邵嘉哲的神情，男人态度认真又郑重，对丈母娘的敬重显而易见。 点头。 她只好艰难地、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是，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如果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失落，岂不是搞得像她对他逼婚一样？ 但是，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却怎么都迈不开腿。 内心挣扎片刻，苏语乔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确定要摆这么多玫瑰花招待我妈？她可能会怀疑你跟我求婚，还是当着她的面。” 话音刚落，邵嘉哲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幽邃的眼眸微微颤了颤，面无表情地回问她：“那你想吗？” “想什么？”苏语乔心情低落，脑子也宕机。 “我今天有点纠结。”邵嘉哲无端端说了这样一句话，说话间，纠结的神情也浮现在了他那原本凌厉的脸上。 “你不是都通过了我妈的考验了吗？纠结什么？”苏语乔虽然沮丧，依然忍不住踮脚去揉他的发顶，像哄小孩一样以示安慰。 邵嘉哲叹了口气，像是真的难过：“我的计划总是被打乱，那还要不要进行了？” 计划？ “计划”两个字落入耳中，苏语乔的心竟不受控地“怦怦”乱跳，似乎当场就要撞破胸腔。 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捉弄她？！ “那我能不能帮你？”苏语乔扬起脸，把期待和紧张都写到了脸上。 看到她认真的神色，男人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躬身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头，语气难掩郁闷：“我今天早早回来，本想给你做顿饭，把家里布置好，然后再来个惊喜求婚的。” 男人刚刚逗了她一通，这才说了实话。 苏语乔的呼吸一滞，心里竟涌上感动。虽然，原计划在实际执行过程中突然生变，变成了他给苏语乔母女做了饭，家里没来得及布置好，还匆匆忙忙给未来丈母娘送了礼。 “计划还能进行，你的求婚依然让我惊喜。”苏语乔用侧脸轻柔地蹭了蹭男人的脸。 听罢，邵嘉哲似乎受到鼓舞，立刻贴着脸回蹭她：“那你知道为什么我挑了今天吗？” 苏语乔摇头。 男人的话音很轻，苏语乔却听得清清楚楚：“我不想过了今年才娶到你。查了查，明天是今年最后一个宜婚嫁的吉日了。” 苏语乔吃惊地捧起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片刻，狐疑地跟他确认：“在你的计划里，明天咱俩就要去扯证了？” 邵嘉哲眨着眼颔首。 原来搞了半天，真正想逼婚的人是他！ 转瞬之间，男人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但也浮现出了几许忧郁：“按计划，我原来以为都能成行。但今天你妈不是说你爸还没松口吗？” “哦～”苏语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笑非笑，“你原本是计划越过苏家长辈，通过讨好我，直接跟我生米煮成熟饭？却没料到我妈突然杀过来了。” 男人好看的眼睛充斥着复杂的情绪，眉眼褪去锋芒，却因幽邃而更显深情。 不去正面回答她的猜测，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红色锦盒，语气斩钉截铁：“后面的计划以后再说，现在就把前半部分完成。” 邵嘉哲极为郑重地把盒子打开，动作小心翼翼。 晶莹璀璨的钻石映入眼帘，也将男人托着锦盒的手衬得白到发光。因那优雅虔诚的姿势，钻戒更被镀上了神圣的色彩。 这只是漫长岁月里稀疏平常的一分钟，又是无数个一分钟里最为动人的瞬间。 苏语乔再次将这画面看成了慢动作的电影片段，每一帧都格外珍贵。 桀骜和斯文、高傲和深情、霸道和温柔，这些看似矛盾的特征，都被电影荧幕中的男人完美地诠释出来。 “苏语乔，请你嫁给我。”这一刻，邵嘉哲的声音无比恳切，“帮个忙，给我履行承诺的机会，让你的世界充满爱和阳光。” 视线刹那间变得模糊，苏语乔猜测男人已经看到了她眼眶里的泪花。 但她还是状若轻松地将目光投向那盛钻戒的锦盒，然后主动伸出胳膊，一把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又充满欢欣：“老公，到床上给我戴上。” 一片模糊中，她努力地想去观察着男人神情的变化，却因泪眼婆娑看得并不真切。 然而，暧昧又愉悦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乔乔第一次这么主动，看来以后得天天变着法子跟你求婚。” “……” 苏语乔揉了揉眼睛，不用看也能想象，男人此时的神情有多么得意。 紧接着她的身体陡然悬空，男人驾轻就熟地将她横抱入怀，再也无人理会那些华而不实的玫瑰。 - 在一个绵长又炽烈的吻中，那枚晶莹的钻戒悄然戴到了苏语乔的无名指上。 战事停歇之后，邵嘉哲还是习惯性地搂住苏语乔。这个女人，每一次都超越他的期待。 也许她至今不知，她对他有致命吸引。 也许她生来就是为了蛊惑他存在的。若不是天生绝配，天理难容。 似乎是被邵嘉哲折腾得够呛，苏语乔嗓音已然沙哑，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即便是断断续续的叮咛，在他耳里都像是在撒娇。 “当心明天起不来。” “起那么早干嘛，明天我俩约好的不是午饭后才去看项目吗？”邵嘉哲的声音变得慵懒，似乎即将坠入梦境。 “明天日子好，去民政局领证的人肯定少不了。”苏语乔打了个哈欠。 “什么？”刚要入梦的邵嘉哲仿佛被一把拉回了现实。 “噗嗤。”邵嘉哲那猛然惊醒的神情，让苏语乔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到他眼皮底下：”喏，我刚才发了朋友圈。” 视线扫过手机屏幕。邵嘉哲看到，苏语乔发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二条朋友圈信息。图片虚化了背景，凸显出一只戴着婚戒的手，手如柔荑，纤指如玉。配文：“我同意了。” “手很美。”邵嘉哲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 苏语乔的笑声一直没停：“你看谁点赞了。” 邵嘉哲定睛，凌晨两点半发出的信息，苏语乔的朋友圈收获了两个点赞，分别来自徐岚和苏秉杰。 他愕然地撞上苏语乔的视线。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爸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苏语乔眉眼弯弯。 斟酌再三，邵嘉哲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口：“不，我惊讶的是，你爸妈体力居然都这么好？” “……” 瞅到男人瞬间变得清醒又玩味的眼神，苏语乔飞快地用被子遮住了头：“我爸给我发信息了，明早我们扯证，他们俩口子也会来的。快睡！” “苏语乔，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爸！”邵嘉哲的声音也变得玩味，那股狠厉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你赢了！你赢了！老天保佑，大吉大利！” 苏语乔以后再也不敢低估这个男人的骄傲了。 她深深相信了他，以后的日子，每天都是大吉大利。 （正文完） 第81章 大吉大利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敞开了。 穿着黑色围裙的男人从厨房里缓步走出，徐岚有一瞬间的晃神。注目片刻，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阿姨。”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眉目舒展。 徐岚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讷讷道：“邵嘉珩？邵嘉哲？” 邵嘉哲颔首：“阿珩是我亲弟弟。” 这一刹，徐岚不禁在心中感慨，三年前景盛家园的邻居、晓智的师父，竟然也是邵家的孩子！那时女儿和“邵嘉珩”不来电，却和他亲哥好上了，这都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徐岚神色的波动没有逃过邵嘉哲的眼睛，他看了眼岛台上的菜问道：“阿姨今天是想过来给乔乔做晚饭吗？乔乔可能忘了跟我提起。我已经做了些，阿姨晚上一起吃饭。” 徐岚怔了怔，如果有人跟她说邵嘉哲和“邵嘉珩”是同一个人，她也不会怀疑。她对“邵嘉珩”的印象很深，他的音容笑貌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她一直觉得那孩子帅气、聪明、细心又仗义，虽然对苏语乔好像有点爱搭不理。当然，因为女儿和“邵嘉珩”同龄，两人八字相克，她也没打算撮合。 也不知邵嘉哲和“邵嘉珩”到底哪里不同，苏语乔竟看上了哥哥。 难道她那女儿是先看八字才谈恋爱？这么刁钻，能遇到个跟她命格互补的，这运势可真是极好了！ 驱散复杂的思绪，徐岚尬笑：“我也买了菜，我也来做一些。” “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您歇会，我来做。”邵嘉哲转头去给徐岚泡茶。 给徐岚端来茶水，邵嘉哲打了声招呼后打算继续做饭。 徐岚叫住了他：“小伙子，苏家和邵家的恩怨你一定是知道了。苏家这边很介意，邵家真没一点意见？” 邵嘉哲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阿姨，邵家没什么意见，户口本在我这里，是长辈给的。” 徐岚在沙发上翘了个腿，端起邵嘉哲给她斟的茶，煞有介事道：“现在闪婚闪离也很多，你觉得婚姻应该怎么经营？” 这架势，让邵嘉哲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被考官临时抓住进行突击提问的考生。 他想了想，诚实道：“我也没有经验，还希望以后多向叔叔阿姨请教。我给乔乔的承诺，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希望我能让她的世界永远充满爱和阳光。” 徐岚打量邵嘉哲片刻，见他神色自然又坦荡，心里掂量着，这么肉麻的话平时应该没少说，否则当着老阿姨的面说出口，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脸不红心不跳？ 她又继续：“接不接受至少生两个孩子，有一个姓苏？” “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名字我们都想好了。”邵嘉哲脸上浮现笑意。 徐岚原本还想问更多，但在这一刹，邵嘉哲的笑容，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不禁想起，20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厂房门外的过道上，一个年轻男人听到工友呼叫，顿步转身回眸，却阴差阳错与她目光交汇。吹过走道的穿堂风里还携着初春的寒意，却搅得她浑身烧了起来。英俊的男人朝她勾了勾唇角，那一瞬竟让他们此生将彼此捆绑。 没想到时间飞逝，多年过去，她和苏秉杰经历风风雨雨，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 她眼前的邵嘉哲，笑容中带着坚定和从容，说话不多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徐岚知道，她的女儿一定也无法招架。 她也终于理解了，为何苏语乔能在她和苏秉杰面前表现得义无反顾。 “行。”徐岚懒懒地换了个姿势，“想要苏家这边点头，可能会很久，不过你们自己有能力顾好自己，那些也不重要。” 邵嘉哲暗暗松了口气，即便知道自己就是邵家的孩子，徐岚依旧如常，平易又温和，没有半点刻薄愠怒之色。他的这场突击考试应该勉强过关了。 “嘉哲。”邵嘉哲刚要转身，徐岚又叫住了他，“你和乔乔是怎么认识的？” 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让邵嘉哲忽然手足无措，他还没和苏语乔对过口径，该怎么回答合适？ “阿姨，是我追的她。她做主播的时候我是他的粉丝。”邵嘉哲考虑了片刻，回忆起苏语乔最初是何时接触到真实的邵嘉哲的，回答了徐岚的问题。 就在这时，密码锁开门的声音响起，苏语乔推门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大驾光临的徐岚，她在沙发上慵懒地斜斜倚着，像极了养尊处优的太皇太后。自己那长身鹤立的男朋友，此时正身姿笔挺地站在她跟前，神色复杂，活像刚经历了一场暗藏凶险的对话。 “妈，哲哥。”苏语乔跟两人打招呼后，一脸抱歉地对邵嘉哲说，“我忘了跟你说我妈要来做饭，不过你怎么在我家？” “我也来给你做饭。”邵嘉哲语气淡淡，似乎有些无辜和无奈。 “哦，那你接着做，我和我妈聊聊天。” 一听这话，徐岚有些放心了，她大概知道这两人相处时女儿是什么地位了。 但徐岚没有忘记明察秋毫的任务，随即，她又以一种随口闲聊的语气问道：“乔乔，我之前一直没过问你，你和嘉哲是怎么认识的？” 苏语乔看了邵嘉哲一眼，一丝慌乱竟掠过了那张平时稳如泰山的俊脸。她自然意识到，老妈这“无心之问”恐怕是在“比对口供”。 她可不认为和“邵嘉珩”的初识算得上“认识”。要回忆起什么时候接触了真实的邵嘉哲，那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苏语乔眉眼弯弯：“那可太早了，我都不太记得了。不过没记错的话，我接触到这号人物时应该是在网上？他是模糊姐的粉丝。” 在徐岚做出反应之前，苏语乔敏锐地捕捉到，邵嘉哲刚才屏住的呼吸在此刻落了下去。 他又对她流露出了那种为她骄傲的眼神。 “口供”对上了！原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彼此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天生绝配，又多了实锤。 - 这顿饭下来，徐岚对邵嘉哲的印象很不错，除了长得好看又多金外，厨艺跟她家那口子也有得一拼。 再加上曾经“邵嘉珩”的滤镜，她对邵家的教养也相当满意，徐岚主动提出，回家后一定跟苏秉杰好好说说。 至于苏老爷子，据徐岚透露，他最近因为离婚一事元气大伤，已经瘫倒在病床上了。 苏老爷子现在对风水大师的话完全不信了，还说陆菁嫁进苏家会兴旺家族，却没想到这场婚姻因女方出轨闹得一地鸡毛，而陆韬离开金豫集团时还挖走了一票核心骨干，最后还是苏秉杰帮他收拾残局。老一辈，终究是落幕了。 临走，邵嘉哲又对这位未来丈母娘使出了“杀手锏”。 徐岚收下了一套昂贵的稀有金珍珠首饰。苏语乔一眼认出，这跟自己那两套珍珠首饰同款。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徐岚自然是笑逐颜开。 “你们工作忙，也不一定有空去我家里坐坐。我最近时间比较多，有空就过来做饭。”徐岚笑容满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与他们道别。 - 洗漱完毕后，苏语乔在梳妆台前打开瓶瓶罐罐开始护肤，一边和邵嘉哲聊着天。 “几个月前，你为什么会在那家店多买一套珍珠首饰？”苏语乔心里很好奇。 邵嘉哲的语气不咸不淡：“那时候就想到要孝敬丈母娘了。” “哦？”苏语乔感到不可置信。 “那时就想娶你了，跟你说过的，你不信？”邵嘉哲对苏语乔的态度感到不满，眉宇间似乎染上薄怒。 “都已经想到要偷户口本结婚了，也没见你好好求婚。”苏语乔轻嗤。 这话一出，邵嘉哲本能地心头一紧。 没错了，她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撒娇。 邵嘉哲心里苦笑，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就偏爱受她这种“虐”。 苏语乔说完，见邵嘉哲没吭声，疑惑地转头看他。只见他正从衣柜里随意翻出两件外套，其中一件劈头盖脸地给她扔了过来：“走，下楼，去2001。” 大半夜的又要闹哪出？！ 话还没开口问，又见他极为欠揍地催促着她：“磨磨蹭蹭干嘛？有事找你帮忙。” 苏语乔不情不愿地披上外套。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人求人帮忙从来都不会好言好语。 徐岚还夸他情商高，他的情商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吗？ - 楼下2001房的大门打开时，室内灯还没亮起，苏语乔就闻到了扑鼻的花香。 待满屋灯火通明，还装在纸箱里未被拆封的一屋子玫瑰落入眼底。娇艳如烈焰，层层叠叠，争奇斗艳，场面热烈得让心脏都鼓噪起来。 苏语乔脱口而出：“你要求婚？” 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透出几分得意：“你要我帮的忙是拜托我做邵太太？” 呵。 邵嘉哲早就料到，这女人在紧要关头一定会大煞风景。 他神色浅淡，平声答道：“不，想跟你一起把花搬去你家。徐阿姨不是说还想来家里坐坐？那就明天再请她过来，这次鲜花迎接，隆重招待。” “……” 苏语乔无语片刻，仔细打量着邵嘉哲的神情，男人态度认真又郑重，对丈母娘的敬重显而易见。 点头。 她只好艰难地、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是，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如果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失落，岂不是搞得像她对他逼婚一样？ 但是，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却怎么都迈不开腿。 内心挣扎片刻，苏语乔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确定要摆这么多玫瑰花招待我妈？她可能会怀疑你跟我求婚，还是当着她的面。” 话音刚落，邵嘉哲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幽邃的眼眸微微颤了颤，面无表情地回问她：“那你想吗？” “想什么？”苏语乔心情低落，脑子也宕机。 “我今天有点纠结。”邵嘉哲无端端说了这样一句话，说话间，纠结的神情也浮现在了他那原本凌厉的脸上。 “你不是都通过了我妈的考验了吗？纠结什么？”苏语乔虽然沮丧，依然忍不住踮脚去揉他的发顶，像哄小孩一样以示安慰。 邵嘉哲叹了口气，像是真的难过：“我的计划总是被打乱，那还要不要进行了？” 计划？ “计划”两个字落入耳中，苏语乔的心竟不受控地“怦怦”乱跳，似乎当场就要撞破胸腔。 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捉弄她？！ “那我能不能帮你？”苏语乔扬起脸，把期待和紧张都写到了脸上。 看到她认真的神色，男人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躬身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头，语气难掩郁闷：“我今天早早回来，本想给你做顿饭，把家里布置好，然后再来个惊喜求婚的。” 男人刚刚逗了她一通，这才说了实话。 苏语乔的呼吸一滞，心里竟涌上感动。虽然，原计划在实际执行过程中突然生变，变成了他给苏语乔母女做了饭，家里没来得及布置好，还匆匆忙忙给未来丈母娘送了礼。 “计划还能进行，你的求婚依然让我惊喜。”苏语乔用侧脸轻柔地蹭了蹭男人的脸。 听罢，邵嘉哲似乎受到鼓舞，立刻贴着脸回蹭她：“那你知道为什么我挑了今天吗？” 苏语乔摇头。 男人的话音很轻，苏语乔却听得清清楚楚：“我不想过了今年才娶到你。查了查，明天是今年最后一个宜婚嫁的吉日了。” 苏语乔吃惊地捧起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片刻，狐疑地跟他确认：“在你的计划里，明天咱俩就要去扯证了？” 邵嘉哲眨着眼颔首。 原来搞了半天，真正想逼婚的人是他！ 转瞬之间，男人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但也浮现出了几许忧郁：“按计划，我原来以为都能成行。但今天你妈不是说你爸还没松口吗？” “哦～”苏语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似笑非笑，“你原本是计划越过苏家长辈，通过讨好我，直接跟我生米煮成熟饭？却没料到我妈突然杀过来了。” 男人好看的眼睛充斥着复杂的情绪，眉眼褪去锋芒，却因幽邃而更显深情。 不去正面回答她的猜测，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红色锦盒，语气斩钉截铁：“后面的计划以后再说，现在就把前半部分完成。” 邵嘉哲极为郑重地把盒子打开，动作小心翼翼。 晶莹璀璨的钻石映入眼帘，也将男人托着锦盒的手衬得白到发光。因那优雅虔诚的姿势，钻戒更被镀上了神圣的色彩。 这只是漫长岁月里稀疏平常的一分钟，又是无数个一分钟里最为动人的瞬间。 苏语乔再次将这画面看成了慢动作的电影片段，每一帧都格外珍贵。 桀骜和斯文、高傲和深情、霸道和温柔，这些看似矛盾的特征，都被电影荧幕中的男人完美地诠释出来。 “苏语乔，请你嫁给我。”这一刻，邵嘉哲的声音无比恳切，“帮个忙，给我履行承诺的机会，让你的世界充满爱和阳光。” 视线刹那间变得模糊，苏语乔猜测男人已经看到了她眼眶里的泪花。 但她还是状若轻松地将目光投向那盛钻戒的锦盒，然后主动伸出胳膊，一把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又充满欢欣：“老公，到床上给我戴上。” 一片模糊中，她努力地想去观察着男人神情的变化，却因泪眼婆娑看得并不真切。 然而，暧昧又愉悦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乔乔第一次这么主动，看来以后得天天变着法子跟你求婚。” “……” 苏语乔揉了揉眼睛，不用看也能想象，男人此时的神情有多么得意。 紧接着她的身体陡然悬空，男人驾轻就熟地将她横抱入怀，再也无人理会那些华而不实的玫瑰。 - 在一个绵长又炽烈的吻中，那枚晶莹的钻戒悄然戴到了苏语乔的无名指上。 战事停歇之后，邵嘉哲还是习惯性地搂住苏语乔。这个女人，每一次都超越他的期待。 也许她至今不知，她对他有致命吸引。 也许她生来就是为了蛊惑他存在的。若不是天生绝配，天理难容。 似乎是被邵嘉哲折腾得够呛，苏语乔嗓音已然沙哑，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即便是断断续续的叮咛，在他耳里都像是在撒娇。 “当心明天起不来。” “起那么早干嘛，明天我俩约好的不是午饭后才去看项目吗？”邵嘉哲的声音变得慵懒，似乎即将坠入梦境。 “明天日子好，去民政局领证的人肯定少不了。”苏语乔打了个哈欠。 “什么？”刚要入梦的邵嘉哲仿佛被一把拉回了现实。 “噗嗤。”邵嘉哲那猛然惊醒的神情，让苏语乔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到他眼皮底下：”喏，我刚才发了朋友圈。” 视线扫过手机屏幕。邵嘉哲看到，苏语乔发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二条朋友圈信息。图片虚化了背景，凸显出一只戴着婚戒的手，手如柔荑，纤指如玉。配文：“我同意了。” “手很美。”邵嘉哲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 苏语乔的笑声一直没停：“你看谁点赞了。” 邵嘉哲定睛，凌晨两点半发出的信息，苏语乔的朋友圈收获了两个点赞，分别来自徐岚和苏秉杰。 他愕然地撞上苏语乔的视线。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爸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苏语乔眉眼弯弯。 斟酌再三，邵嘉哲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口：“不，我惊讶的是，你爸妈体力居然都这么好？” “……” 瞅到男人瞬间变得清醒又玩味的眼神，苏语乔飞快地用被子遮住了头：“我爸给我发信息了，明早我们扯证，他们俩口子也会来的。快睡！” “苏语乔，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爸！”邵嘉哲的声音也变得玩味，那股狠厉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剥。 “你赢了！你赢了！老天保佑，大吉大利！” 苏语乔以后再也不敢低估这个男人的骄傲了。 她深深相信了他，以后的日子，每天都是大吉大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