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梦人》 第1章 现世篇(1) 我花芯因骗财入狱了一个月,终于重见天日。我遇见那么多有钱人,从没见过那么抠搜的人,不就花了他一点钱,不就叫他给我买了五金吗?就告我诈骗,我的时间不值钱吗? 我看着热闹的人群,狠狠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爱死了。我掏出我已经欠费的手机,狠狠咒骂了一句。 “姑奶奶,我真没想到你会把自己送进去。”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没错就是我的系统,它平常就是一只苍蝇模样,丑死了。我真服了它。我在牢狱里一个月也没见它出来安慰我一句,我现在出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嘲讽。 “我怎么知道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会把我送进去?我还以为他很有钱呢,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呸,浪费我的时间。” “不说这个,我们找下一个目标。”系统说。 “找什么找?阿?我要吃饭,我要饿死了。”我看了看我停机的垃圾手机,靠,身无分文。我抬头看了一眼苍蝇,“你有没有办法给我手机充电?” “你找到这个男人,骗他给你买部手机不就好了?”我的面前出现一个男人的投影,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三,富二代,谈过三段恋爱,目前单身。我迈出我一米八的大长腿,挺起我g罩杯的胸膛,扭着我高挺的屁股,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帅哥,我看你有点眼熟,像我前男友呀。”我坐在他的面前,夺过他手里面的酒杯,眼神里透露出爱慕地看着他。这个套路我每个人都用。 “花芯?”我淦,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不会……冤家路窄呀。就是他把我送进去的,垃圾系统,你这是在坑我吗? “认错了,认错了。”我尴尬起身就要走。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你。”他也立即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腕,我想逃却逃不掉。 “大哥,我已经入狱一个月,你还要我怎么样呐?”我脸上也有些难看,对她说,“几万块钱而已,我坐了一个月牢,你还要怎么样呐?” “那可不够,我的精神损失费你还没有赔。” “你还找我要精神损失费?”我的天,这是什么奇葩玩意,见鬼。我义正言辞道,“我认识那么多人,哪里有人跟你一样要我还钱的?我也没有求你给我花,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谈恋爱的时候你说命都可以给我,现在为了几万块钱你想要我的命。” “咕咕……”我这不争气的肚子,比我嘴巴都快。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坐下一起吃。” “我没钱。”我有点害怕他又把我告上法庭,说我诈骗。 “不要你钱,但是呢,你得给我另一样东西。” “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是还有你自己吗?就算你不干净也没关系,我不建议。” 这是什么狗屁发言,我哪里不干净了,呸。我气愤得耳朵根都红了,拍起桌子指着他说,“花蔓枝,你真恶心!” “恶心?你跟我去宾馆的时候,可是叫我老公呢。忘了吗?”花蔓枝倒是不生气,他只是凑在我耳边帮我回忆我跟他第一次出去的情景。 我气呼呼地离开,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才行,可是我现在就像一只可怜的兔子,不晓得去哪里才好。我只能愣愣地站在门口,偶尔瞥一眼里面的男人,他永远都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恨呐! 第2章 现世篇(2) 这不是我进入的第一个世界,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每一个世界都有他?又为什么我的系统总是把他安排在第一位,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里,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攻略他,并且成功得到他。 我现在一看到他就生理恶心,我已经都不记得被他碰过多少次,我人都快麻木了。 “进来,一起吃,吃完给你换个新手机。”花蔓枝笑嘻嘻看着我,我却觉得背后发凉,他凑近我说,“我把你送进去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你不忠。你说过会忠于我,只爱我一个人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跟男生许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承诺。我来异世界当然是为了得到美男的,怎么甘心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记得就算了,没关系。你以后不要去外面找野男人就好。”他举手投足都是优雅,话语里却都是警告与不满。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去找谁跟你也没有关系?” “你睡了我,还想全身而退?”他把菜单移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菜单上昂贵的价格摇摇头,我真的不敢吃他的东西了。 “随便点,我付钱。”他曾经就这样大方。哼,我才不信。 我把菜单推回去,说:“你吃什么你自己点,我跟你吃一点儿就好了。” “嗯。”他低着头点了一些东西,都是我爱吃的。在一起这么多世,他真的很了解我。 在等菜上来的时候,我问他:“你到底为什么每一世都会出现?” “因为我不想别的男人第一个得到你。”他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随后又夹起菜放进嘴巴里。 他这个回答我真是想不到,一时间不晓得怎么说才是。 没一会他点的菜都上了,服务员温柔地对对菜单,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请慢用。”服务员轻声细语道。 “谢谢。”我说。 我如狼似虎地把他点的东西一扫而光,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花蔓枝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前台,付了钱又回到我的身边。他自然娴熟地牵起我的手,带我进了手机店。 手机店里员工跑过来雯我们要什么手机,我只说自己找找。我随便找了一个相对较便宜的手机,手机这东西能打游戏能聊天就好,我要求不高。 我正打算叫他结账时时候,他突然把他的手机拿出来,问:“同款手机,拿两个。” 我看着他的手机,看起来很新呐,我一个月前见到的都不是这个手机,也就是说这个手机只用了一个月。可是他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怎么有钱老换手机? “这个?要一万五一只,你确定吗?”员工有些惊讶,很少有人买这种手机,大部分人购买的都是三千以内的手机。 “嗯。”说着他打开手机付了款。 “到账三万元。” 我吃惊地听着语音播报,三万?他不心疼吗?直接把三万给我不好吗?我可以花很久呢。 “办张新卡,还有我记得有短号?给我们办个。” “阿?为什么要换手机卡?”我不懂呐,换了手机卡我怎么登以前的账号?我的小男朋友们还在里面等我呢。 “换个账号,手机里不要有钱,我会给你开亲属卡,我会给你每个月五万的零花钱。” “五万?”我不是没有跟别人绑定过亲属卡,顶多就三万。 “少了?” “没有没有。”我摇摇头,小声问,“你不会又叫我还?” 第3章 现世篇(3) 我总是不太相信他,摔倒一次的地方不能再摔倒第二次。 “美女来看看电话卡。”员工说。 我跟着她走,只见她拿出好多电话卡叫我挑选,我随便点了一个,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我都无所谓。 “好的美女。”她把电话卡放入其中一部手机里,随后开了机,连了网络。我赶忙拿过手机,把我老旧的手机掏出来,顺便把里面的手机卡给拿了出来,正要换上去,却听见他忽然报出我的手机号说要注销掉。 “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凭什么注销掉?”我尽可能压制怒火。 “不凭什么,我不喜欢。” “我用了很多年了,那我朋友怎么联系我?” “你有朋友吗?” “我手机里几百人,你说我没有朋友?”我气得心脏砰砰跳,随后我拿起他买的手机离开了手机店。我才不跟他起争执,反正那几百号人都是前男友,又没关系,等我拿这个手机再去找新男朋友。 他从手机店出来一直板着脸,但是我不关心,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带我走进名牌包专卖店里,我看着那些包,内心毫无波澜,我要的包要能装手机,充电器,雨伞,纸巾,还有我的卫生巾。这种小包我看不上。 “走,我看不上。”我拉过他的手臂,就要离开。 柜姐走过来,笑脸相迎问:“可以再看看。” “可以装雨伞吗?可以装充电器跟手机吗?我的包里肯定要装很多东西的,那我以后万一有孩子了,你这个包能装什么?”我就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柜姐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我拉着他就走出店,我抬头看到他的脸上居然有点红晕。这狗男人不会在想我跟他以后有孩子? “你脸红什么啊?”我问他。 “天气有点热。”他甚至都不看着我说。不会真被我猜中了? “可现在十一月份呐。”我也是毫不客气拆穿他。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我带你去换身新衣服,晚上十二点有聚会。”他反扣我的手,跑到一家店里面。我随便扫了一眼就晓得这家店不简单,我走进去随手拉起一条裙子看了一眼,什么裙子要五万一件?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却还是给了我一条裙子,我真是好感动。 “喜欢吗?”他问我。 我看着手里紫色的长裙,摇摇头:“不喜欢。” “那包起来,再看看。”他面无表情地说。 “哥,这可是五万,不是五块钱,你都不考虑一下吗?”我躲在他的身后。我是花了别人不少钱,但都是几千几千的花,这一花就是几万开头,我有点受宠若惊。 “再看看。”他自己往里面走去,拿了一条纯白色的长裙子,有点儿像婚纱,他交到我的手里说,“去试试看。” 我看了一下价格,我当时脑子都要炸开,这条白裙子要十二万?这是什么做的啊?是金子吗?我急忙摇头说:“不要不要。” “我说试试看!”他一说完这句话,店里都静了下来,他站在那儿,眼里都是不容抗拒的神情。 但是我不一样,我就是拒绝了。还想送我进去,没门!我转身就想跑,他拉起我的手,把我拽进试衣间,还把裙子丢进去,门也带上。 我就不换,过了一会儿,我推开门,趁他不注意往外面跑,我才不试穿。明明没钱还装,不就是又想把我送进去吗?我才不想再回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受够了。 第4章 现世篇(4) 我出来后急忙叫出系统,可是系统说必须去,必须攻下他,不然就不让我回家。 我硬着头皮又回去,尴尬地说:“里面闷热,出来透透气。” “嗯。去洗头发。”他淡然地说。 我低头看到他已经买下了两条裙子,难道之前是我误会他了?真的是个有钱人?我献殷勤地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问:“晚上我们去哪儿?” “先去洗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他说。 我带着他来到我常去的理发店,没错,这个理发店里的老板也是我的前男友。我就是故意带他过来的,我倒要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花芯?你这一个月去哪里了?我都想死你了。”黄毛小子走过来,毫不避讳地抱住我,语气有几分撒娇,“好姐姐,你怎么一个月都不联系我?我想你想得茶饭不思。” “有点事情。我来理个发,给我理好看点,不收我钱?”我问他,收钱我立马就走。 “不收的。”黄毛也是富二代,只是喜欢给人理发,才开了这个理发店。 “就晓得你最好了。”我掏新出手机,熟练地连接网络 ,下载游戏,对他说,“上号。”我跟他本就是游戏认识的。 “你朋友不来吗?”黄毛问,还看了一眼花蔓枝。 “他不会,我们来。”我坐下,等他们来给我梳头发,打理头发。 “三排。”花蔓枝忽然开口,他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把东西放下,掏出他的旧手机,打开游戏。 我疑惑地看向他,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打游戏的?我记得他根本就对游戏不感兴趣,还老叫我少玩游戏,叫我不要在游戏里充钱,说不划算。 我加了黄毛的游戏号,没有加聊天号。我跟他说:“小号,只打游戏不聊天的。” 黄毛有点怀疑,但是没有说什么。 我一登上号,就看到唯一的好友上线了。很快我的好友就给我送了很多皮肤,能送的他都送了。我惊喜地看着他空白的账号,没有打一局游戏,还是最低段位。 “那我开新区跟你们打。”黄毛说。 “行。” 意料之中,花蔓枝根本就不会玩,他只会愣愣站在草堆里,还会对面杀了。简直不要太菜,不过看在新手机跟皮肤的份上,我假意安慰他:“没关系的,我们刚刚开始也这样。” “不来了。”他脾气上来,干脆挂机。 我也不气,本来他挂不挂机都一样,挂机了更好,还不会给对方送人头。我跟黄毛说说笑笑,配合默契,低端局,轻轻松松就赢了。我们一退出来,我就把花蔓枝的号给踢出房间,双排才是最香的。 我跟他打了几把后,要洗头发了,我把手机交给花蔓枝,对他说:“走走,别挂机。” “不打了。”他直接把我手机关掉。 我好气,但是我还是得洗头,洗头大概半小时,我重新坐回去,他们给我吹头发。看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肚子也再次饿了。 等头发弄好,我跟花蔓枝离开了理发店。 “多来。”黄毛含泪挥别。 “好嘞。”我高兴地玩弄自己美丽干净的长发。 “下次别来了。”花蔓枝在我耳边说。 “我就要来,的不好吗?” “理发钱找我报销。”他说。 “好。”绝对臣服于大佬的钞能力。 第5章 现世篇(5) “饿了,去哪里吃饭?”我问他。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得慌,我本来在里头就没吃过几餐饱饭,人都瘦了。我委屈地看着他,撒娇一般说,“都怪你,人家都瘦了。你可得好好补偿我。”我说着挤出几滴清澈的眼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嗯。”他带我又去吃了好吃的,吃了小龙虾,吃了螺蛳粉,麻辣烫臭豆腐,还吃了汉堡,喝了可乐。我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我承认我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我就爱吃垃圾食品。真香!我还连喝了四瓶啤酒,然后醉了…… 但是我怎么会承认自己喝醉了,我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都怪你,都怪你,我吃了好多苦头,你晓得不?你为什么每一世都要缠着我?我只是想做完任务,快点回家。”我委屈地大哭起来,也不让他靠近我,我凭借自己还算清醒的意识回到了我的出租屋里。 因为有押金,所以就算我上个月没有交钱,也还能进来。我看到他跟进来,对他说:“我没钱了,你去给我交房租。” “去我家住。”他开口,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的出租屋,只有一间房,吃住都在里面,外面有个公用卫生间,里面可以洗澡。 “我才不去。”我跌跌撞撞跑到我的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我的老婆们——我的手办。虽然都不是限量版,但是我还是很宝贝。我把它们紧紧抱着,笑哈哈地站起来,对他说,“你每个节假日和纪念日都要给我买手办,我就跟你去。还有我的限量亲签。”我追二次元蛮久了,无论哪个世界里,我都无法抗拒手办的魅力。 话说回来,每个世界的他都对我百依百顺,所以我根本就不缺钱。就算他是普通人也会尽量满足我的小小心愿。 “成交。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要坚定选择我。” “阿?”我只觉得他是一个虚幻的人物,我怎么可能对他产生感情呢?我的世界里又没有他的存在,就算他跟了我已经有很久了,也不能代表我对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会有真情。 “不能吗?那手办……” “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我的手办,我忍。 “我们生个娃娃?” “我拒绝!”这玩意疯了?要我跟陌生人生娃娃?而且生了以后我要带回我自己的世界吗?还是带着娃娃一起去别的世界?简直不能理解他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我们可以把娃娃留下,我们两个人去别的世界。” “那为什么要生娃娃呢?他留下来不也是孤儿吗?”我一下子酒醒,瞪大了眼睛。我自己就是孤儿,我的孩子怎么可以步我的后尘? “因为你说过你喜欢,你说过你要嫁给我,你说过你要跟我生孩子,你还说……” “打断打断!你说的我根本就不记得,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我一直就是玩玩别人的感情而已,我顶多说‘我爱你,我想跟你一辈子’,我怎么会说生孩子呢?”我有点惶恐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是看样子他也不是说谎,我怕不是遗忘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真是莫名其妙,我挥挥手,把手办放好,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对他说:“九点半了,过去。” “你真的要跟我去?”他好像并没有料到我要去?可这不是他叫我去的吗?而且他说跟他走可以给我买手办,我当然会去。 第6章 现世篇(6) “嗯呢。”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手办。 我们在外面打了车,到了一处我从未敢涉足的地方——富人区。这个区的名字就如同它的名字,里面都是富可敌国的大富人家。 我跟着他走进去,里面很大,全都是别墅,还有马场,高尔夫球场,电影院,足球场,游泳池,大花园……应有尽有。我跟着他来到一栋别墅前,这栋别墅很奇怪,里里外外都是暗淡的紫色,我记忆里的别墅应该是白色的,至少说里面是白色的。 “为什么是紫色?” “因为你喜欢。”他说。 我都快忘记了我喜欢紫色这件事情,还得是第一个世界,我跟他说过一次。 里面琳琅满目,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水晶灯高高挂起来。里面已经挤满了人,里面的女人都成熟魅丽,她们穿着高跟鞋跟高定礼服。我一看我这低级的衬衫和牛仔裤,简直无地自容。而男人们则西装革履,穿着真皮鞋,举手投足尽是绅士风度。 我问他:“真的是你家吗?” “是啊,我们的家。” “少爷。”一位有点年纪的女人走过来,笑脸相迎。 “带她去房间里换衣服。”花蔓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小芯小姐,请跟我来。”她说。 我还在疑惑她怎么晓得我的名字的时候,花蔓枝已经离开。我只能乖乖跟在她的背后,穿过拥挤的人群。我似乎听见他们对我指指点点,不过我不在意。 我跟她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大大的壁橱,里面摆满了我喜欢的手办,墙上贴着我喜欢的动漫人物,在床头柜上摆满的是明信片,也都是我喜欢的角色。 我把她叫出去,在里面换好衣服,照了照镜子。价钱贵自然有他的道理,看着挺顺眼。此时外面进来一个看着挺洋气的女人,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盒子,她对我说:“给你化个妆。” “谢谢。”我说。我百般无聊地等着她给我做头发,化妆。既然无聊,那不如连个网络,我问她,“密码是什么?” “不清楚,你得问少爷。”她说,“这栋别墅的网络只有少爷可以连起来,其他人都不行。” “万能钥匙也不行吗?” “不行。” “可恶,那就别怪我用流量了。”我骂骂咧咧下载了聊天软件,嘿嘿,小哥哥们,我来了。我永远不可能吊在一棵树上!我兴高采烈地登录,疯狂找人聊天,没一会儿就有人加我聊天账号。妙啊妙啊。 我一个个通过好友验证,带他们带游戏,聊天。 “打游戏可以开麦吗?”我问他们。 “可以的。”他们说。 “那上号!”我兴奋地说。我游戏一打开,刚刚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花蔓枝的声音,“好了吗?” “马上。”给我化妆的女人说。 我想着还有点时间,速战速决还能开一把,没想到他居然就不走了,就坐在我的旁边,对我说:“你开个试试看。” 这不是妥妥挑战我吗?说开就开,谁能拦我? “打开麦。”他盯着我的手机,眼睛里仿佛像有一匹狼要冲出来。 “嗯。”我一开麦,就听见一堆男声冲出来。 “你玩辅助跟着我。”三楼说。 “什么辅助?” “软辅就行,你习惯玩哪个就哪个。” “跟我,我玩打野。”二楼又说。 “拿来,我跟他们打。”花蔓枝夺过我的手机,闭了麦,选了一个操作比较难的英雄。 第7章 现世篇(7) 然后我就瞪大眼睛,看着他挂机!卧槽挂机了!这个大傻叉居然给我挂机了?不开麦就算了,还给我挂机?叔可忍婶不能忍,我拍桌站起来,抢过我的手机,继续开麦继续打,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 等我打完后,我抬头见到他的眼睛有点通红,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哭过了。我更不理解,我打个游戏他哭什么?我前面跟人家去住宾馆也没见他这么伤心难过。 “走。”他压低声音,本就有点沙哑的声音更听不太清楚。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真漂亮。我站起来,扭了扭我的腰,一脸骄傲的跟在他的背后。我才发现他穿了一件西装,可也是紫色的,好奇怪,他也喜欢紫色吗?不该啊。 “挽着我。”我加快脚步,追赶上他,挽过他的肩膀。 一走出去,全场安静,他很隆重第跟所有人介绍我是他的未婚妻。过一个月就要举行婚礼。我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鬼?我还没玩够,才不结婚。一想到结婚就要生孩子,还要带孩子,我才不要。我到时候肯定人老珠黄被一脚踹开,想想就恐怖。 “呦,我看看是哪个呀?”一个男人妖娆地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装着红酒的酒杯,脸上有点微醺,眼神却异常清澈,宛如一湾清泉。 长相嘛,帅是帅,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还是喜欢花蔓枝的脸蛋,棱角分明,五官大气。 “啊?是你?你不是被……”他看到我的脸惊讶得眼睛都大了。 “嗯?”花蔓枝似笑非笑看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他连连摆手,看样子并不想得罪花蔓枝。 可在我看来,花蔓枝是一个随时都可以得罪的人,反正他不会拿我怎么样,我已经不骗他钱财了,他没有理由把我送进去。 我好奇地看着所有人,好像他们都认得我,可是按理说不可能呀。我的目光穿过人潮,落到一个瘦小的男人身上,他,是我的前前前男友,见鬼。难道是他在传我的谣言?得不到我也别诋毁我呀。 “王玉面!”我大喊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很符合他的性子,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他转过脸,我看到他那双迷人的丹凤眼还是猛地心跳加速,根本没有抵抗力。 他朝我们走过来,近了更近了,到我跟前了。只见他神情淡然地说:“我不认识你。” “什么不认识?你这叫穿上裤子不认人!”我说完这句话,发觉在场所有人都黑了脸,我忘记了,越是有钱人越注重这些,他们更在意门当户对。我本来就不是有钱人,还玩得花,我得被他们的口水淹死。 “我想你是认错人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他这容易尴尬的毛病真是没变。 “认错了,不好意思。你有点像我哥哥。”我可怜地拉住蔓枝的手,抬眸看着他,“我姨娘的儿子失踪了,我见他有点像,认错了。” 蔓枝没有说话,他悠闲地看着我,看我怎么圆。 我知道这个谎圆不了! 场子里再没有人开口,就连王玉面也没有说话。还好我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地松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上厕所。” “嗯。”得到他的允许,我提起裙子就往别处跑。吓死我了,刚刚对上蔓枝的眼眼睛,还以为他要吃了我。 他又生气了,搞不懂。 第8章 现世篇(8) 我的确是要上厕所,上完厕所一身轻松。我伸伸懒腰,在洗水池里洗了手,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还有热水洗手。 “芯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话说你怎么失联了一个月?” “难道你不清楚吗?”看他那玩笑的眼神就晓得他心知肚明,明知故问。 “我怎么会清楚?”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也不用装。你认得蔓枝,你怎么会不清楚?” “花蔓枝不是你初恋吗?怎么死灰复燃了?我可记得你当时说再也不可能跟他复合的,你还说此生只爱我一人,我却发现你跟那些前任藕断丝连。不但如此,你甚至还交了新男朋友。你身体可真棒。”他把我上下看了个遍,让我浑身不自在。 看样子他是以为我交一个就睡一个了,八成就是因为他传了我的谣言,他们才看我的眼神都充满奇怪与不可思议。 “屁,我一共就睡了两个人!”气死我了,我哪里那么随便?要不是垃圾系统逼我去睡,我才不去,我谈了那么多男朋友,我只跟他们谈钱和感情,不睡觉。至于为什么会跟王玉面有勾搭,还不是因为他给我灌酒!这家伙还不给我避孕,还好我不是易孕体质,不然我愧对列祖列宗。 “两个人?我不信。”他坚毅地说。 “爱信不信。” “除非你当着大家的面否定花蔓枝的话,你就说你们没有关系。” “凭什么?”我虽然不喜欢花蔓枝,但是我也不愿放弃一个大款。谁跟钱过不去。 “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养你。” “我谢谢你。”我笑不露齿看着他,问,“我是那种图钱的人吗?” “你是,你可太是了。”他自以为很了解我,也不过就是我花了他一点钱而已,何必这么说我呢?虽然也是实话。 “她不是。”花蔓枝的声音从我后面传来。 可是我就是图钱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说我不是。他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膀问我:“你真的不想跟我结婚吗?” “别听他胡说,宝贝,我当然要跟你结婚。”我满脑子都是摆在房间里的手办,我可太爱了。我献殷勤地亲吻他的嘴唇,挺了挺我的胸膛,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贱兮兮地说,“我可最爱你了,我的宝贝。” “你这话也跟我说过。”王玉面拆穿我。 大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要是不要我了,我的手办就没了。我恶狠狠盯着王玉面,试图用眼神警告他。 结果蔓枝以为我给他抛媚眼,把我眼睛遮住了!这真是一个两个不当人。我推开蔓枝的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王玉面,我求你闭嘴好。 “噗。”王玉面忽然发笑。 我心里更气,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笑什么?”蔓枝表情严肃,一点也不想跟他开玩笑,也不想我跟他有接触。 “芯芯还是这么可爱。”王玉面夸我可爱。可爱你个毛线呐!别笑了,我心里莫名慌张起来,僵硬着脖子往后看,只见蔓枝的脸已经黑了。 “哥,哥,我不可爱!你别说话了!”我欲哭无泪。 “可爱,小宝贝。”王玉面还给我飞吻,我心跳加速,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害怕。我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好。 “小宝贝?”蔓枝冷漠地问了一句,“他也是你前男友?你可真是厉害。”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芯芯可是有很多男朋友呢。我和蔓枝只是其中一个,是?芯芯。” “别说话了!”我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对他大喊。 第9章 现世篇(9) 我的喊叫声惹来众人围观,王玉面则全身而退。众人的目光落在我跟蔓枝的身上。 “我们去跳舞。”蔓枝无视他们,牵着我的手走到下面,音乐响起,我跟着他的步子跳起舞来。其他人也没有议论纷纷,有钱人就是有素质,都不七嘴八舌。 正起劲,灯光忽然关闭,一束光打在我们身上,我们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他带着我在光下舞蹈。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宝宝接电话。”这是花蔓枝撒娇的声音,我手机铃声怎么变成这个了。 还好这里热闹,没有人听见手机铃声。 “我电话响了。”我尴尬地抬头。 “接。”他说。 我拿出手机,双手不住颤抖,这是要我出丑吗? “好姐姐,我终于联系上你了,今晚上我们去看电影?”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稚嫩,虽然他已经是个成年男性,但是他变声期出了点问题,导致他的声音一直是娃娃音。 “你男朋友?”花蔓枝问。 “是啊,你是谁?”电话那头说。 花蔓枝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重新放回我的兜里。 电话一直响不停,花蔓枝一气之下把他拉黑了。 我跳累了,松开了他,这时候灯光再次亮起,音乐还在播放。其他人也去忙碌自己的事情。我走到一处沙发上坐下,沙发前的桌子上满是酒水,我咕了半瓶红酒,我不会品酒,我只会一饮而尽。 我看到花蔓枝走过来,他坐在我的身边,把我剩下的一半喝完了。 “豪爽,喝。”我又开了两瓶,并把其中一瓶递给他,我咕咕几口又喝了一瓶下去,我真是太厉害了。 这时候那个妖娆的男人过来,他也开了一瓶红酒,一饮而尽。他把手臂搭在蔓枝的肩膀上,低头看着他的酒问:“喝不了吗?” “小瞧我?”蔓枝不服气地把酒喝完。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宝贝儿再喝。”我又开了一瓶,正要喝下去。 “别喝了,别喝了。”耳边苍蝇的声音响起,我酒醒了一半 把酒放下。 “怎么了?”我小声地问,就像是自言自语。 “重新加上王玉面的聊天号和电话。” “现在?” “天亮以前。还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你看着办。”苍蝇说。 “臭苍蝇!”我气呼呼地把酒一饮而尽,随后站起来。我觉得双脚发麻,抖个不停 还好蔓枝也站起来扶住了我,不让我非得摔跤。 “蔓枝,你把王玉面的聊天号和手机号给我。”我稀里糊涂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我没有。” “你有。给我。”我一定是疯了。 可是他就是不给我,还说我喝醉了,我不信。我拎起一瓶未开的白酒打开,递给他:“喝下去,我就不要。” 他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厉害。”妖娆的男人见了也夸。 “好厉害。”我也觉得他酒量好,可是随后他就亲吻过来,一股辣味冲击我的脑门,突突突。 我趁着酒意抚摸上他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喝醉了,心里很难受,忽然鼻子一酸就流出眼泪。可我并不心疼他,那我在心疼谁? 我被他抱起来,带到了房间里。 他力气很大,然后他就脱了我们的衣服,在我耳边问我:“你就这么恨我吗?我想回到那座已经荒废的老校区去,在那儿一定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拿着她喜欢的零食在等我。” 第10章 现世篇(10) 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你喜欢零食我可以给你买,你别犯糊涂。” “我们生娃娃?”他又说起这个话。他每一世都会跟我说这句话,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生孩子,是因为爱我,想跟我成家吗?可我不想! “喂,你干嘛!”我话音未落,就浑身紧绷。 “我听见王玉面说你们没有避孕。那你为什么每一世跟我都要避孕!?为什么?你就那么不想跟我成家吗?” “不是,你……”服了呀,根本就不让我说完话,算了算了我不说行了。反正我两个都不爱,随便他们怎么说我,说烂我去就好,没多久我就会去往下一个世界或时空,他们都不重要。 “小宝贝。”他的酒气充斥我的鼻子,不好闻。 我没有说话,马上就天亮了,我得赶紧拿到他的手机。半小时后,他终于累了,他软塌塌躺在床上,我蹑手蹑脚拿到他的手机,看着他的密码。怎么会有人只设置密码,不设置指纹和面部阿!? “密码是你的生日。” “哦哦。”我急急忙忙解开锁,才发觉不对。可是转头看去,他还在睡觉。 我松了一口气,结果他的联系人就我一个人!其他的都是电话号码,他根本就没有存下来。 我忍着浑身的不自在站起来,穿好我自己原本的衬衫。拿了他的车钥匙,随即溜出了房间,灯没有关,外面的人已经散去,我跑下楼,跑到门口,问看门的人王玉面家在哪里。 “不能说。”看门的人说。 “告诉我”!我慌了,时间越来越近,我得赶紧找到他家。 “苍蝇你知道吗?”我问系统,它不理我。 垃圾系统我恨你。 “我带你过去。”蔓枝从楼上走下来,他没有看我一眼,直直走到我的前面,“跟着我,别走丢了。” “嗯。”我跟着他来到王玉面家。 “芯芯怎么来了?”王玉面见到我又惊又喜,后来他看了一眼蔓枝,意味深长哦了一声,“他不行?”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我问。还是正事要紧,不给他打口舌之争,我拿出手机对他说,“把你电话和聊天号给我。” “扫。”王玉面拿出手机。 我加了他的聊天号,在他的个人主页加了电话。 “任务完成,下一个任务亲王玉面,当着花蔓枝的面,就现在,十分钟时间。” 系统你是要我的命吗?我虽然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但还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 “加好了,回去。”蔓枝说。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王玉面还笑嘻嘻准备送我离开之际,拉过他的手,往我自己身上拽,一瞬间踮起脚尖,碰上他的嘴唇。我正要松开,却被王玉面摁住脑袋。 我一脸懵,系统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啊?他不会对我余情未了? “对了。”系统说,“王玉面没有碰过别人,你是唯一一个,他当然对你念念不忘。” 我快上不来气了,他才松开,微笑对我说:“芯芯,要是他不行,你可以来找我。” 不行你个大头鬼!我估计要一个礼拜下不来床了! 回到家里,果然啊果然!我不记得那一天我是怎么过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浑身痛得很,别说起床,就是翻身都宛如被锤子打在骨头上。 垃圾系统我跟你没完! 第11章 现世篇(11) 见鬼,蔓枝的体力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好?我躺在床上欲哭无泪。还好我还可以打游戏。 我打了一个上午的游戏,快乐到起飞。 “吃饭了。”外面是保姆的声音。 “嗯好。”我刚要起来,门就被保姆打开,她放到旁边,对我说,“少爷说等一下来喂你。” “我不用。” “你也别为难我。”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打包票,我端起碗几口就吃完,快乐地继续开了。 保姆面露难色,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房间。 “老婆,帅不帅?” “老公,帅!”我都不记得叫了多少个老公,只是一个很随便的称呼而已。 “哈哈,老婆,我们什么时候奔现?” “有机会再说。”我根本不想跟他奔现,我只想他带我打游戏而已。 过了一会儿,“咚咚咚。”门开了,我也刚刚打完。 蔓枝走进来,看到已经空了的碗,阴沉着脸问:“保姆没有说?” “我自己有手,为什么要你喂?” “嗯。”我不懂他嗯什么,忽然他又把我推倒,问我:“刚刚叫谁老公?” “这……”隔墙有耳。 我看着他的脸上比黑云还难看,不会?这家伙不会真要跟我生孩子? “喂!大哥,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 唉,世事难料。我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才敢下床,这么长的时间都是他亲自给我喂饭。 没几天就到了他口中的婚期,凌晨,天都没有亮,我就被他叫醒。我烦躁地摆摆手,把头闷进被子里,我才不要这种天气起大早,我要美美地睡觉。 “晚点起来,再睡会。”他叹口气,把我搂紧。 “你能不能别搂着我?”我被人吵醒已经很烦躁,他的两只腿还夹着我的腰?真的很疼呀!我这么瘦小的身材,他那么粗的腿压上来,是不是有毛病? “起床了,在婚礼开始以前,把王玉面偷偷带入新房,不能避孕哦。” “疯子系统,我是人,我拒绝!”我已经不想再理会这种无理的要求了,我真的是服了,这垃圾系统除了那件事情就没有别的了吗? “可以呀,那你就怀孕。” “谁的孩子?” “花蔓枝的孩子。” “到底谁是你的宿主?你为什么总偏心花蔓枝?” 无答。 花蔓枝迷迷糊糊起了床,他问我在跟谁说话,我只说是自言自语。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去确定一下,也许他是真的信任我,也许是完全不信我。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第一个,我不愿意怀孕,不论是谁的孩子都不愿意。我骗他说还要休息一下,在他出门后,我立即跑了出去。我顺利地找到了王玉面,顺利地到了房间里,顺利地完成了所有事情,一切都顺利得可怕。 完事之后,他懒洋洋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问:“你不知道这里面都是监控吗?” “监控?”我一直没有注意过这些,顿时浑身不自在,好像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房间里也有,连接蔓枝的旧手机。” “他都看见了?”有点做贼心虚。 “嗯。”王玉面却表现得无所谓,他什么都知道,也还是跟我来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心里一惊,我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他都没有出现,不就是默认吗?”王玉面叹口气,随后摸摸我的头发说,“蔓枝他对你真的很放松。你总是这样三番五次挑战他的底线,他都当没看见。你以为你跟他们打游戏他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背着他去跟别人看电影约会他不知道吗?他什么都知道。” 第12章 现世篇(12)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法想象他看监控时的心情,可是我并不感觉愧疚。按理说我该愧疚,该觉得对不住他,可我只是觉得想哭,我抬眼看着王玉面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走了,你自己跟他解释。” “我又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解释?”我嘴上这么说,可是等他离开,我窝在被子里泣不成声。到底是我背叛了他,还是他背叛了我,我不清楚。 我整理好情绪,把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才出了门,我穿好衣服,画了美丽的妆容。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有点难过。我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就像上一个世界的我们结婚,我也很难过——可上一世界的我们已经相处了五年。 “走,大家该等急了。”他走进来,面上带着从容的笑。 我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心虚地低下头。 “抬起来。”他叫我。 “我对不起你。”我瘫坐在地上,脑子一片混乱,我痛苦地掩面而泣。 “对不起我什么?”他越装作不知道,我心里越难受。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想看到我崩溃吗? “我不能跟你结婚,我跟王玉面睡了。”我浑身都颤抖不止,我没有道德是没错,但是我有底线,在新婚这天我跟新郎之外的人睡了,还是在我们的新房里。这简直太荒唐。 他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我,点燃了一支烟,等烟吸了一半,他才低声说:“嗯,我知道。” “我说的不是之前,是今天。” 他把剩下半支烟吸完,又说:“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我问他。 “不为什么。”他把烟头丢掉,扶我起来。 我擦掉眼泪,挽着他的手,端庄地站在众人面前,长长的头纱拖在地上,一对可爱的小朋友给我挽着长长的婚纱裙尾。我跟着他给众人敬酒,路过王玉面的时候,我低垂脑袋,给他的杯子满上。他站起来说了许多祝福的话,但是我听不进去,我只听见他们嘻嘻哈哈,包括蔓枝。 蔓枝还搂过王玉面的脖子,他们说说笑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百年好合,嫂子。”早上还跟我滚床单的男人,现在正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们。他给我碰杯,一饮而尽。我根本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他脸上到底是兴奋还是失落。 “谢了兄弟。”蔓枝只是这样说。 “多谢。”我也小声地说。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手很自然地触碰了一下我的手,我浑身一个激灵,低头看着已经坐下的他。 这满脸的得意算什么? 终于所有人的酒都敬完了,我回到房间里,安静等他回来。 夜深了,他们来闹洞房了。我看着一堆不认识的陌生人,心里很隔应,好在大家都中规中矩,只是讨要了红包而已。 忽然有人开口起哄叫我跟伴郎亲一下,我目光看去,伴郎是王玉面?可他不是坐在宾客席吗? “亲。”蔓枝十分大方地说,他走出房间,不管里面怎么闹腾。 我推开王玉面,跑到外面,夺过他手里的烟,吻上他满是烟味的嘴唇。除了垃圾系统,其他的人都不能叫我妥协。 “我爱你。”我熟练地说出三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字。这三个字从来不能代表什么,我说得太多太多,已经忘记了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第13章 现世篇(13) 花蔓枝发话所有人散去,说有悄悄话跟我说。门关上的一瞬间,房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好像被旋涡吸入,好像被扼制喉咙,我不敢看他。 “你还记得什么是爱吗?”花蔓枝把我逼到墙角,呼出的气都是烟味,难闻得很。 “当然记得,不然就我怎么会说爱你呢?”就算心虚,气势上也不能输。我果断地又亲了他一口,“我哪里会跟不爱的人亲呢?” “你爱王玉面吗?你爱理发店的黄毛吗?你爱跟你奔现去约会的男人吗?”他问这些话并没有底气,他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蔫拉唧的。 “你监视我你还有理了?”我不敢回答,只能抛出别的问题给他。我跟他们都亲了,我做贼心虚,我怕了。我怕他一一报出我做的每一件龌龊事。 “我不监控你我也知道,你什么德行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啊,他了解我,我的一切行为踪迹他都了如指掌,就算没有监控。就像我进去之前去找了牛郎,他也晓得。我忽然好像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把我送进去的了。真是过分! “我们那时候都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还管我?”我想着就委屈,要是和他谈的时候被抓我也认了,可是那时候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你出轨了。”他说,“我们结过婚的,不论在哪一个世界,我们都是夫妻,你出去就是出轨。” “可那些根本就不作数!每一个世界都是全新的我们,我们都是从头开始的,你怎么可以……” “可以。”又打断我讲话,我也不跟他生气,气坏自己的身体,得不偿失。 我心平气和拍拍他的肩膀,俨然一副长者模样,语重心长道:“爱不能勉强。” “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毛线,你知道还勉强,但是我还是表面笑嘻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对,你也这么认为对?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婚?” “不离。你要是还跟他们出去,我就告你嫖。”他表情严肃,他每一世都这样,我已经习惯,反正做完任务就可以回家,没有关系,难道我还能死里面不成吗?我不怕。 “任务来了,花芯。”这苍蝇真是会卡时机。 我嘴角抽搐一下,只听苍蝇说:“去给孙恩年还有初阳送喜糖。”孙恩年是理发店的黄毛,初阳是我第二任男友。这两个人我都没有提分手,也没有过多联系聊天。 “老公,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我尴尬地抬头,在寒冷的十二月汗流浃背。 “去。”意料之外,他居然直接松了口? 我高兴地抱住他,“谢谢。” “一起去,你换身衣服,我去开车。” 就晓得没好事,呵呵,算你狠。 我穿上厚重的棉袄,出了门,外面寒风呼啸,刺骨的严寒,我抬起头,隐隐见到灯下飘散雪花。下雪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雪。 “下雪了。小芯,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下雪天,你还记得吗?”他含情脉脉看着我,灯光下,在飘飘洒洒的雪花之下,他就像是话本里面描绘的公子世无双。 “不记得。”我也不是破坏气氛,是我实在不记得有这回事。我记得我们认得是在炎热的酷夏,我穿着休闲短袖,去打扰正在喝咖啡的他。 第14章 现世篇(14) 我隐约记得那天的太阳十分耀眼,我都睁不开眼睛。忽然苍蝇就在我耳边说“去咖啡店”,我不明所以,也还是进去了。我一进去就看见花蔓枝穿着休闲衣,四角裤坐在那儿,他的模样给他加了许多分,他更像是阳光男孩。 “想什么呢?我们出发。”我回过神,他已经坐上车。我坐在他的副驾驶上 看着外面的白雪,始终想不起在哪一世与他在雪天约会。我迷迷糊糊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理发店门口。 我下了车,把喜糖拿出来,我拿出手上的戒指,对他说:“结婚了。” “结婚了?”他显然很吃惊,但过了一会儿又沉默下来,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又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资格与身份。 花蔓枝把我拉出店,又上了车,我们很快就又到了初阳家,初阳家也很有钱,为人慷慨大方 之所以分手是因为我腻了。 “初阳。”我见到了他,依旧容光焕发,他站在雪地里,撑着一把雨伞,系着我送他的粉红的围巾,那条围巾是我亲手编织的,可耗了点时间。他四处张望,好像在等待谁。 “小芯?”他先是见到了我,随后才注意到我身后的人,他的目光停在花蔓枝身上,有些欣喜地问,“花蔓枝,你说要给我见的人就是小芯?” “是我老婆,我们已经结婚了。”花蔓枝拿出一些糖果交到初阳手上,“给你。” 初阳明显愣了,神情恍惚,迟迟没有接过糖果。他好像不确定眼前的我跟花蔓枝是真人,他也许觉得是在做梦。他曾经说过要娶我,说一定要先结婚才碰我,他是个好男人,是我不配。 “真的吗?”他拿下围巾,给我系上,良久才又开口,“别受凉。”他拿过糖果,消失在满天飞雪里,消失在大街上,小巷里,我的世界里。 我虽然对他没有很深厚的爱情,但是友情还是有的,我追了过去,一路上的昏暗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初阳。”他听见了,停了下来。我哈着冷气,把围巾拿下来,跑到他的面前。我踮起脚尖,把围巾再一次给他系上,就像我第一次把围巾送给他的时候一样,如此美好静谧。 初阳如同那一次一样紧紧抱着我,哭了许久,他兴奋而胆怯地问我:“我可以吻你吗?”就像那天的事情重演了一样。 “可以。”他吻上我的那一刻,我闭上眼睛,我承认在此刻,我是爱着他的。 我知道花蔓枝在我的身后把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阻止我,他等我们自己松开,等我推开初阳,陪他回家。 好一会儿,我们才分别,我回到了花蔓枝的身边。我们回到车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花蔓枝回到家里,立马冲进卫生间,很快里面就传来流水哗啦啦的声音,我则慵懒地躺在床上。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叫我把他衣服拿进去,我推开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我心头一颤,关上了门。 他出来后,身上摸起来有点凉,我急忙掀开被子,叫他进来。我搂着他,温柔地拍拍他的脑袋,他抱着我哭了。 我知道他哭的原因,可是我并不想安慰他,或许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没法告诉他,我再也不跟他们有联系。就算我想断绝,系统也会叫我去跟他们藕断丝连。 第15章 现世篇(15) 次日清晨,我被他虚弱的呼喊声吵醒。我拍拍他的肩膀,好烫。我急忙去外面把保姆叫进来,顺便打了120。急救车很快就来了,我跟保姆二人合力把他抬上车,我跟着上去,门关上前我看见了王玉面。 我们来到医院里,医生先给他吃了退烧药,把他安顿到病房里打点滴。我这才去挂号,门诊的医生问我是个什么情况,我说他昨晚冲了凉水澡。 “胡闹这不是?以后也要落毛病的!”医生表情严肃,对我说,“给你开点药。”他敲打电脑,拿出一些单子,单子上有个二维码,他说,“扫码就可以了。” 我付了钱,急急忙忙跑到一楼拿药,随后才回到病房里。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吊着药水,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低声跟他说了许多话,也不过是一些家常事。 正中午的时候,有一个女人进来了。她穿着红色长裙子,涂着鲜艳的口红,化着精致的妆容。她朝我们走来,“啪!”什么情况?我被打的一瞬间,脑子飞速运转,打回去,我站起来,拉着她的头发给了她一脚。不服就是干。 “你是哪个?进来就打我?”我拍拍我的手,嫌脏。 “你……!”她被我气得说不出话,随后就蹲在病床前。 “咚咚咚,医院里不要喧哗。”护士前来提醒。 陌生女人拉住他的手,焦虑地叫着他的名字,好亲密。但是在婚礼现场没有见到过她,应该不算很有钱。我打开手机,继续我的娱乐,反正不需要我照顾就行,爱谁谁。 “你看看,你执着的人根本就不在意你。”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我的心思一样,我放下手机,抬眼看她。 “安柳月,蔓枝前女友,你的情敌。”苍蝇的声音响起。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在乎,每一世都有情敌,最后都还是会选择跟我结婚,我又不怕。别说一个情敌,就是三个前女友……三个前女友,其中一个是我自己?!我恍然大悟,意味深长轻轻哦了一声。 “所以呢?蔓枝的前女友?安柳月?”我恶狠狠瞪她,对她说,“他的初恋是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插足的。” “外人?我去过他的别墅,见过他的父母,你呢?还有你们只是结了婚,还没有领证!”柳月说。 说到蔓枝的父母,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一直以为他是孤儿,跟我一样的设定。原来他有父母吗?估计是怕他父母不同意,才没有把我的存在告诉他的父母。 “哦,可是我怀孕了呢,你说怎么办呢?”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是我如何也想不到的。 “我不信。”她平淡地说。性格和我倒是有几分相似,一身反骨。 “信不信随你。”我翻个白眼,有种你叫我去做检查呀,我就不信你会这么做。 “他说只谈恋爱,不会跟人发生关系,万一怀孕了很麻烦的。”她还是不相信。 “哎呀,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不想碰你?或者只愿意碰我呢?”我更加放肆地说,“我跟你说啊,蔓枝的身体可真好。我上次一个月没有下床呢,都是他亲自给我喂饭。”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爱他,又不是非要有什么做交换。”她展示出她的美甲,撩拨了她的墨绿色卷发,又说,“你好像不懂得什么是爱。” 第16章 现世篇(16) 不懂就不懂呗,随便她怎么说,而且她说的也不是假话。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爱,不清楚,好像进入异世界就没有过了,可又好像是系统叫我不要走心,久而久之就忘记了。 蔓枝身上的热度已经散去,他缓慢睁开眼睛,开口问:“大晚上怎么不开灯?”我看着外面的夕阳,沉默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眼前。 瞎了?发烧瞎了?这不是正合我意?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后来我们就回了家。至于柳月,她则回了她的家。我还记得她离开的时候哭得老伤心,不晓得的还以为蔓枝是她老公呢。 当天晚上我便把王玉面叫来,叫来干嘛呢?当然是找他带我出去玩。我把蔓枝丢在家里,让保姆照顾他,我就跟我小情郎出去玩喽。 我牵着玉面的手,逛了商场,吃了东西,还看了爱情电影。一眨眼夜市都已经收摊了,我们坐在公园的长石板上。 “小芯,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玉面忽然开口。 “我又不爱他,管他呢。我都已经没有底线了,自然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我的手摸上他的大腿,凑到他的耳边问,“回家还是去酒店?” “去酒店。”我很满意这个回答。我们来到酒店,开了情侣房间。里面有漂亮的玫瑰花,还有幽暗的氛围灯,一切都是为情侣准备的。 我躺在软塌塌的床上,勾着他的肩膀,问:“来两把?” “我就晓得你这个意思。” “上号。” 我们打游戏打到凌晨,一直跪。这个游戏到底谁在赢?到底谁在赢啊?我气愤地握着有些发热的手机,问了一句:“这垃圾游戏不玩也罢。” “你的手机给我一下。”他把他的手机放到一边。 “你要我手机干嘛?”我疑惑不解,也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不知道他在翻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手机开了定位,他知道你在这里。” “他都瞎了,怕什么?”我一脸无所谓,就算没瞎又能够怎么样?我既然干了,就不怕别人说。 “怎么回事?” “发烧烧的。”我轻描淡写道,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反而还有点笑意。 “你好像有点开心?”他看出来了。 “我当然开心,他瞎了我就自由了。”我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开心吗?” 他没有回答我,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和同情?他在同情蔓枝吗?为什么?因为蔓枝爱上了一个冷血的我?可他自己不也爱上了我吗? 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我听到玉面叫我的名字,我也不确定,只是抱着他。第二天醒来,我看着床上的狼藉,以及地上的衣服,还有垃圾桶的垃圾,陷入沉思。 “戴了套?” “嗯。”他慵懒问,“你难道真想怀我的孩子?我们这叫偷情,你要是怀了我的孩子,那就叫私生子。” “反正不会怀孕,下次别戴了。”我说。 “嗯。”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我捉摸不透,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你不喜欢我吗?你好像不太开心?”我钻进被窝里,然后又钻出来。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我笑了笑,“不必担心。蔓枝知道了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明天晚上我可就不找你了,我要去找恩年了。” “理发店的黄毛?” 我不好奇他怎么知道,毕竟世界就很小,而且都是富二代,他们互相认识也正常。 第17章 现世篇(17) “是啊,他也很帅。”我点点头。 “嗯。”玉面跟蔓枝一样喜欢冷冷地嗯,我一直都晓得。只是他一般跟我说话都会说“是啊,是的”之类的话,很少只是轻轻嗯一声,可能实在不想跟我说话。 我们简单吃了早饭便分别了,他在离开之前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轻声在我耳边说:“你做的有点过分了。” 我愣在原地,他明明是跟我偷情的人,凭什么说我过分呐?觉得我过分就不要跟我出来啊?现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我回到别墅里,蔓枝已经醒了。 “芯芯?”他疑惑地侧着耳朵,由保姆搀扶着走出来。 “嗯。”我坐在沙发上,把手机丢在一旁。 他没有问我去了哪里,而是问我有没有吃,玩得开心吗?我奇怪地看向他,说:“我吃过了,昨晚有点累,我去歇息了。我晚上还约了朋友去玩,也不回来。”我不耐烦地走到他的身边,又把他扶到楼上去。 我把他摁在床上,对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只要好好待着就好。我想要你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出去。我也不瞒着你,我昨晚跟别人去酒店了。” “嗯。”他又是无所谓。 “知道就好,我今晚明晚都不回来!” “嗯。” 我本该高兴,却控制不住发了脾气,我把心爱的手办砸了一地,发出噼啪的声音,我无暇去顾及它们是否破碎。我疯了一般亲吻他,撕扯他,得到他。 “花蔓枝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不管我?”我得到了金钱与自由,我本该无拘无束,本该与我的男朋友们一起出去玩,我本该直面去谩骂他的前女友——我见到她的时候,我吃醋了。 我可能爱上了花蔓枝,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为我牺牲,从来不约束我。 “花芯,你别发疯了,你清醒一点。你还要不要回家?” 我已经听不进去苍蝇的话,一心扑在蔓枝的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受窒息,好像身居海里,无法呼吸。 我不记得自己恢复意识是什么时候,只是看着外面天已经黑了。我看着身旁熟睡的蔓枝,苦笑两声。我是不懂什么是爱,可我也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是什么滋味。 怎么可能不想拿回来? 我没有去找恩年。 我通过玉面找到了柳月的家,我只身一人来到这儿。她也是跟我一样租房子的普通女生,我敲她的门,几声没应答。我问了房东,房东告诉我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后来在我多方打听之下得知她为了谋生计去入了非法行业。我很同情她,但是她还是不能跟我抢蔓枝!我带着几个人把她的场子砸了个底朝天,随后把她揪出来,我捏起她的下巴:“让我小弟们也尝尝味道。” 我眼睁睁看着她趴着地上跟我求饶,整个场子都是她的尖叫声。 我们完事之后拿了点钱给老板便走了。第二天手机就推出她跳河的新闻,我看着新闻,意识到自己做的过分了。 再后来,我找人打听到她的老家,她在老家有个残疾的老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带着初阳去了她家。 “我是柳月的朋友。”我笑嘻嘻看着可怜的父女。 “柳月的朋友?”她老公很显然不相信。 “我来这儿是……” “你就说我女儿的朋友?”一位妇人走出来,身后是她邋里邋遢还在打游戏的儿子。 第18章 现世篇(18) “嗯。”我点点头。 突然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说:“来来来,她是叫你带钱回来是?”她唾沫满天飞,我有点嫌弃她,但还是笑脸相迎。 “她在工厂里,很努力一个月才6000元,她自己……” “6000?这么多?我算算,一年了,得好多好多钱了?你快给我,给我!”她开始拉扯我的衣服,这一刻我好像看见了她匍匐在她妈妈的脚边,乞求她的妈妈不要拿钱给弟弟娶老婆,买房子。 “我来这儿不是做慈善的,你女儿没有那么多钱!”我冷漠看着他们,随后我抱起柳月的女儿,温柔地问她,“你外婆对你好吗?” 小女孩不说话,可能是怕生,我问她:“你想读书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好像在大家的认知里面,女孩子读书比犯天条还恐怖。他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打破僵局。良久,我的系统才告诉我:“他们的女生不能读书识字,到了年纪要嫁人,给哥哥弟弟钱的。” 我心中惊讶,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我忽然好佩服张校长。越发觉得她的伟大。 “我想领养她。”我先开口打破寂静。 她的父亲忽然颤巍巍开口:“五万,你就可以带走。”就连她那残疾的父亲也想着五万彩礼。五万块钱,蔓枝给我的一条裙子,五万块钱,一个女孩的一辈子。 “拿不出来?拿不出来就走开,不要来充大头。”他的脸上满是嫌弃。 “我现在没有钱,过两天。”我松开女孩子,不敢看她奢求渴望的目光,我看了看身侧的初阳,压低声音说,“我们走。” “嗯。” 还好他们没有拦住我们。 上了车后,初阳问我为什么不拿出来,我告诉他:“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清楚,如果我直接拿出五万,我跟初阳两个人都走不了。五万在他们眼里是巨款,一个可以随时拿出来五万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财神爷,他们怎么会让财神爷离开? 车辆行驶在柏油路上,我看着外面的绿化带,深深叹口气。 “我们别再回去了。”我忽然说,“拿笔钱开个学校,什么设备都给装上,免学费。”我脑海里都是张校长伟岸的身影。 初阳问:“那小女孩怎么办?” “我救不了她,我能做的只是如此。”我心里难受,我救不了柳月的可怜女儿,而她的女儿也永远不会知道妈妈已经死了。或许没多久村里就会传出她的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的谣言。 我回到家里已经深夜,蔓枝已经睡着,我冲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钻进他的怀抱里。颤巍巍地开口:“蔓枝,我不是救世主,我救不了她们。她们被关在了名为封建的枷锁里面,我救不了她们。” 我哭了许久,满脑子都是小女孩的模样,直到睡着,我都梦见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带她走,为什么……而我只能抱着她泣不成声。后来我又在哭泣中醒来,房间的灯没有打开,身侧的蔓枝不知踪影。 我赶紧开灯出去,怕他摔跤。 还好他只是站在外面,没有走下去。 我从他的身后抱住他,轻声地说:“蔓枝,我杀了你的前女友。她骗了你,她有孩子,还有一个残疾的老公。”我一提起他们就心口难受,我因为那份可笑的嫉妒,害死了她。我又说,“我想她临死前应该还想见见他可爱的女儿一面。” “嗯,我知道。”他总是这样回答。 第19章 现世篇(19) 他什么都知道,我的一切行迹他都知道。哈哈,我根本没有自由可言。他一定也知道我跟初阳出去,一定知道他瞎掉那一晚我做了什么。 “小芯,你建学校的事情我会找人帮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只会送他们的宝贝儿子读书,如草芥的女儿留在家里嫁作人妇,生子为娘?”蔓枝问我,说着他熟练地掏出烟,熟练度拿出打火机,笨拙地打不上火。他有些烦躁:“点不上,不抽了。” “我帮你点。”我拿过他的打火机给他点上,而后说,“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我没办法。没有人强制他们把女儿送去读书,他们会那么自觉吗?” “你也可以让学校只收女孩子。” “我不想,我想所有人都有书。我晓得他们的女娃娃没法读书,可是他们也有男娃娃没钱读书,也是因为没钱,早早去打工。”我说。我见过身边因为没钱,考上高中没有读书的人,也见过勤学俭工的人忙碌着养着家里人,我说,“他们还是学生,不该有太多来自家庭的压力,他们只管读书就好。” “嗯。我知道了。”他说。烟已经吸完,他把烟头熄灭,丢入垃圾桶里。他熟悉屋子里的一切,所以看不看的见他都无所谓。 我扶着他回到房间里,他一躺在床上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我背靠在床头的墙上,拿出手机再一次打开柳月自杀的新闻,已经冲上热搜。文字里把她的工作扒得干干净净,评论区一片谩骂声,同情少之又少,她不该遭受如此遭遇。 而我才是罪魁祸首。 手机屏幕忽然变得模糊,我开始看不清上面的字。看不清就看不清,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亮眼的灯光。太亮眼了! “别想了,睡,宝贝。”蔓枝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好。”我却没有躺下去。 接着是一阵寂静,他迟疑地问:“哭了?” “没有。” “我心里头有点难受,你肯定哭了。你每次哭,我都能感觉到。”他抱着我,温柔地说,“你可以跟我说说。” “上热搜了……你前女友上热搜了。” “然后呢?” “他们都在谩骂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 “压热搜还是告诉真相?” “没有人在乎真相。压热搜。” 我已经不记得她家的方向,不论是她的老家还是出租屋,我看着的前方,灯火璀璨,太亮眼,我半眯着眼睛,看不清方向。 “嗯。”他把他的手机给我,“密码已经没有了,你帮我打。” “谁的电话?” “王玉面。” “他?”我听不得他的名字在蔓枝的口里说出来。 “对啊,他的表妹混娱乐圈,压热搜不是轻轻松松吗?”蔓枝说,“你要不要也进娱乐圈?” “我不要。”我一堆黑料,进了娱乐圈不得全被扒出来?我才不去,我已经被蔓枝监控了,还要被狗仔看?我拒绝! “你如果要去,我可以给你走一条清纯的人设。” “不去。”我拨通了玉面的电话。 “蔓枝,有什么事情?”他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听惯了。 “你看一下热搜,安柳月。”蔓枝说。 过了一会玉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前女友死了?” “把热搜压下去。”蔓枝简单地说,他不喜欢讲废话。 “行。”说罢,玉面挂断了电话。 第20章 现世篇(20) 热搜被压的一个礼拜后,我见到了那位大明星——王玉面的表妹——余青瓷。那天是王玉面妈妈的生日。 青瓷不算很高,气质绝佳,自小就学习古典舞。专心演戏,在娱乐圈五六年了,一直没有绯闻。她对感情专一,两年前她谈恋爱上了热搜,到现在还是那个男人。 “表哥,处理妥当了。那个女人是谁?”她问王玉面。 “朋友的前女友。” “花蔓枝的前女友?”青瓷说。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我的身上,她面带微笑向我走来,伸出手在我身边的蔓枝面前。 我一脸懵,这女人不会喜欢蔓枝? “不是情敌。”苍蝇说,“她跟他男朋友关系很好的。” 我松了一口气。可我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看着她的手迟迟没有人接过,我自告奋勇握住她的手说:“久仰大名。” “你是谁?” 他不认得我很正常,不认得更好,不然她还得知道我跟他哥哥见不得人都勾当。 “花芯。” “我听过,我哥的……嗯嗯?”王玉面立即捂住她的嘴巴,尴尬地看着我,“妹妹还小,不懂事。” 我说:“我可不认识你哥,你不要胡说哦。”可不能叫她说漏嘴,虽然我没有清白可言,但是两位少爷的名誉还是要的。 “嗯嗯。”她急急忙忙点头。 王玉面松开她。 我们看着她可怜委屈的模样,相视一笑。 “哥哥,你就这样欺负我老婆?”一道清脆干净的男声响起。我闻声看去,是个帅哥,但是比王玉面还差一点点。他径径走到青瓷身边,搂住她的腰,温柔地摸摸她的脸蛋,“可给我心疼坏了,宝贝。我们不跟他们玩,我们去别处玩。” “好。”我就目送他们两个人离开。 我跟玉面扶着蔓枝坐下,随后玉面坐在我的面前,问我:“你要不要去看看戴初阳?” 自从上次分别,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联系上他。我不知道王玉面在蔓枝面前提起初阳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生病了吗?”玉面显然有些惊讶。 我也很惊讶他怎么知道初阳生病的事情。我没有初阳的聊天号,我们也很少有电话往来,所以他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 我现在很想离开,然后打个电话给初阳,确认一下事情是否属实。 “我不知道。”初阳一直是一个坚强的人,他从来都是跟我分享喜悦的。 “等聚会结束,我们一起去看看。”蔓枝忽然说。 蔓枝一直很大方!大方得我一度觉得他并不爱我。 “嗯。”我点点头。 “玉面过来了。”有人叫了玉面。他们肯定是去送祝福的。 我听着他们热热闹闹,脑子里都是他躺在病床上的痛苦模样。我把头趴在蔓枝的肩膀上:“有点难受。” “我知道。”他拍拍我的背,语气有些随便。他并不关心初阳,毕竟谁会关心自己的情敌? 时间过得尤其漫长,我时不时看一下时间,直到逐渐有人散去,我才站起身,扶着蔓枝往外面走。我吃力第把他放到车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等着玉面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我终于看到玉面跑出来。他坐到主驾驶,向我要了车钥匙。 “别紧张,应该没什么事情。”玉面安慰我。 “走,去看看他。”车辆开在大马路上,街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一切与我们无关,与病床上的人无关。 第21章 现世篇(21) 我们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到初阳所在的医院。我急急忙忙拨通了他的电话,无人接。我急切地问门诊护士,她们也说不知道,我看着偌大的医院,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或年迈者,或年幼者,或青年…… “王玉面?”一声苍白无力的叫声。 “戴夫人。”经王玉面介绍,我知道她是初阳的妈妈。初阳是单亲家庭,一直是他的妈妈照顾他,现在他病了,他妈妈辞了所有事务来医院陪护。 我问她:“什么病?” “骨髓……”只说了这两个字,面上是从容淡定,紧接着她带我们到了他的病房里。 初阳平静地躺在床上睡觉,他已经剃了头发,满身插管,身侧是报他生命体征的仪器。我看着低于常人的体温,沉默良久,病房里没有人开口吵醒他。 我走到戴夫人身边,轻声说:“麻烦跟我出来一下。” 戴夫人跟我出来,我站在门口问她:“配型怎么样?” “还在找。” “我们三个人也想试试看。” “你们?” “他是ab型,很难找。” “我知道。”我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初阳,于心不忍地说,“试试看。” 只要有机会我就不会放弃他。 后来我们三个人去做了配型。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戴着口罩与防护服的医生护士,有点害怕。麻醉师给我上了麻药,是局麻,我能感觉到他们把东西刺入我的身体,能感觉到皮肉被打开,但是我感觉不到疼痛。半个小时后,我被推了出来,一切很顺利。医生叫我们多多休息。 我们三个人回了家,安静等结果。 在车上,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爱啊。”玉面开玩笑地说,我们都知道这句话不是玩笑话。 “谢谢你们。” 到家后,我跟蔓枝便直接上床睡了。 医生在我们回家之前嘱咐三天内不能洗澡。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自言自语一般问他:“蔓枝,你会不会腰疼,我有点不舒服。蔓枝,我好像怀孕了,我已经好久没有来月经了。蔓枝,万一孩子不是你的怎么办?蔓枝……如果我匹配成功了,我……” “如果怀孕了打掉。”他冷冷地说。 “万一是你的孩子呢?” “万一是玉面的孩子呢?” “哈哈,骗你的,我没有怀孕呢。”我苦笑。原来不是我不要孩子,是他不要。 还好没有怀孕,不然打掉孩子我身体更吃不消,而且我还要坐小月子。 结果在一个礼拜后出来了,我匹配不成功,蔓枝……成了。 我拿着结果单,心里五谷杂粮,我看着蔓枝把结果告诉了他。 “你想救他吗?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再……” “救。”他肯定地回答。 我不能透过他迷惘的眼睛看出他的心思。 手术安排在一个礼拜之后,而他已经住院了。我坐在他的身边,给他打气加油,给他说了许多甜言蜜语。我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夜深了,蔓枝又睡了。他待在医院里总会犯困,一天要睡十多个小时。 我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看着他。他好像比我出来的时候消瘦了些许。 “小芯,你过来一下。”门口的戴阿姨叫我。 我不舍地松开他的手,离开了病房,关上了门。 “怎么了?” “初阳要见你。” 第22章 现世篇(22) 我来到初阳的病房,看到他正在吃东西。 “我喂你吃。”我坐到他的病床上,端起馄饨,一勺一个地给他喂。 他笑嘻嘻看着我,顺便夸了我一句:“你真好看。” 我看着他光秃秃的头,笑不出来。等馄饨喂完,我轻轻地抱一下他,对他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再一起去看看那些孩子们。” “好。”他点点头,“我认识的你一直很好。是你给我捐骨髓吗?” 我摇摇头,给他看了我在蔓枝的病房里拍的照片。我不想跟他说蔓枝的名字,我不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他的名字。 月光照进来,照在他的脸颊上,他抿着嘴巴,忽而笑起来,对我说:“难怪你会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啊。”我果断地回答,“他再好我也不喜欢他。” 我的话让他再一次沉默。 良久,我接到蔓枝的电话,他急切地问我在哪里,他说他很害怕。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又看不见,怎么会不害怕?我看了一眼初阳,对他说:“他一直都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但是我不爱他。” 我匆匆忙忙跑回蔓枝的病房,他摔倒在地上,双手扶着冰冷的地板,试图站起来。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走过去,扶起他,给他重新安置到床上。我问他要吃什么,他不回答。 我起身准备去上厕所,他问我:“又要丢下我,去跟初阳约会吗?” “什么约会?我只是去看看他而已。” “一定要跟王玉面一样睡了才算约会吗?” “疯子!我不想和你说什么。”我走进卫生间把门关上,上了厕所后还洗了个脸。我再回到病房,他还是我出去时候的样子,脸上都是愤怒与不甘。 我坐在他的身边,点了外卖。 “我点了些外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嗯。” 我躺上旁边空荡的病床上,双手压在头下,问他:“蔓枝,你为什么要救他?” 我问过几次,回答我都不满意。 他这一次干脆不理我。 我又问:“是因为爱我吗?” 她轻轻嗯了一句。 我再问:“值得吗?” “嗯。” “你知道我不爱你,对?” “嗯。” “真傻啊。”我这样说他。 他忽而笑了起来 ,试图从床上站起来。 我怕他摔跤,立即起床跑过去牵着他。 他碰到我手的时候 ,顺势拉过我,我这个人站不稳,被他拉进怀抱里。他在我耳边委屈地说:“因为他对你很重要,而你对我也很重要,我不想见你哭。” 我不知道他会是这种想法。重要吗?都不重要,我并不在乎初阳的生死,也不在乎蔓枝的生死,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去帮别人。 就算初阳是陌生人,我也会去配型。 我轻轻摸摸他的头,叹口气说:“我们注定有缘无份。” 我们相对无言。 四十分钟后,外卖到了,我兴冲冲跑下去拿外卖,无意中看见了王玉面也在这,身边是他的妹妹。我想过去问些什么,却被人捂住嘴巴,我回过头,恩年?他怎么在这儿? “小芯,你离王玉面远一点。”他表情严肃。 我摆摆手,无所谓地说:“玉面我还是了解的。” “了解个屁!”他几乎要骂我,随后他把我拉到一边,确定没有看到玉面了,他才说,“玉面一直监视我跟戴初阳。不然你以为他怎么知道初阳的事情?我们根本就不是朋友。” 第23章 现世篇(23) “你说什么?”我还一直天真以为他们彼此之间都认识呢。原来都不认识吗? “我这么跟你说,王玉面想要的是我们永远消失。他几次三番来找过我,甚至说如果不远离你,就要砸了我的店。而且他还跟我说了你和初阳去偏远山村的事情,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你跟他讲的。我问你,你真的和他说了吗?” 我摇摇头。看来要小心王玉面了。 他看到我手里的东西,问我:“手里什么东西,我可以看看吗?” “吃的,你跟我一起上去,我们一起吃。” “好。”他憨憨地笑。 我们来到楼上,王玉面已经站在蔓枝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看到蔓枝的脸色很难看。 “你下去找黄毛了?”他质问我。 蔓枝根本看不见,而且我说了去拿外卖,他怎么会知道孙恩年来了?我看向玉面,质问他:“你胡说了什么?” 他笑嘻嘻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只是去拿外卖而已,在楼下碰到了他。”我跟蔓枝说,“蔓枝我真的只是去拿外卖。” “拿外卖要那么久?而且他就那么巧?”蔓枝不信我!也是,他什么时候信我了?他对我早就没有信任度了。 “是啊,哪里就那么巧啊?我就是故意的,我打电话叫他来的,就那短短的几分钟,我们在厕所里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回答,你满意?”我也不想跟他置气,但是他污蔑我! 虽然我没有道德,但是也不能被人污蔑!真不知道王玉面到底跟蔓枝说了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恶狠狠瞪着他,走到他的面前“啪”,这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我指着他的鼻子说:“滚!” 我最恨别人造谣!就像那时候的柳月一样。我看着蔓枝,就像看见了那些不明所以的网暴者。 大家显然没有想到的我会动手打他。 “小芯,你……”孙恩年拉住我的手,好像怕我再动手。 “花芯!”王玉面忍住气愤,咬牙切齿叫我的名字。 “滚!”我别过脸,不想看他。 王玉面带着青瓷走了。我转身看着孙恩年,对他说:“要吃什么自己拿点,马上回去 。” “不用了。”他就要离开,我拉住他的手,“你晚上代替我去陪一下初阳。等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把他带到初阳的病房里,没有片刻停留,就离开了。 我回到蔓枝的身边,把有些余温的东西拿出来,打算喂给他吃。 他脾气上来,把东西打翻在地。我不跟他计较,把地上的东西扫进簸箕里,倒进垃圾桶。 “不吃拉倒。”我一委屈,泪水涌出来。我独自把剩下的东西给吃完,一直吃到反胃。 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想问他,但是问不出口。没关系,马上就结束了,马上就可以下一个世界了。 我吃完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我还没有睡着,就听见他起身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到他摸索着去了卫生间。 我不想理他,但是又怕他摔跤。 终究我还是站起来,扶着他一起进去。 “我不需要。”他不肯我帮他。 “啪!”一巴掌叫他冷静下来。他再没有其他动作,乖乖配合我走到马桶边上。 “有什么不满意?”我问他。 “没有。”他压低声音。 “我告诉你,除了你也就只有王玉面,没有其他人!”我也不怕把自己糗事说出来。他本来就知道我跟玉面的关系。 第24章 现世篇(24) “我不信你。”他淡淡地说出这四个字。 我一时哑语。算了,不信就不信,我也不想再跟他解释。 我把他牵到卫生间外面,想带他回病房。他却不肯走。 “怎么了?” “我想去找孙恩年。”他开口。 “去。” 我带着他来到初阳的病房里,孙恩年跟初阳都已经睡下。只有戴夫人还坐在他们身边,看起来就像一位妈妈在照顾两个孩子。 “孙恩年真是个好孩子。我刚刚见到他染着黄头发,还以为是什么不良少年呢。”她捂嘴呵呵笑,“他嘴巴真甜,惹得初阳呵呵笑。” “他虽然染了头发,但是他人还是很好的。我之前带初阳去他的理发店,都不收他的钱。”我说。 “是好。”戴夫人的目光才缓缓落到蔓枝身边,说,“是他给初阳捐是?”她颤巍巍走到蔓枝的面前,双目含泪,“噗通”,她跪在他的面前:“谢谢你救他,他真的是个可怜的孩子。” “您先起来。”我赶忙扶起她。 她开始跟我们讲初阳的身世。 “初阳自小骨髓就不好,他是被抛弃的。我在孤儿院领养的他。那时候他小小的一个,一见我就笑,我一见他就心里欢喜。后来他三岁的时候一直哭着说疼,我带他去了医院,做了全身检查,说是骨髓炎。他一直因为这个疾病不敢跟人接触,也不敢谈恋爱。”她又看向我,“直到有一天他很兴奋跑回家说他谈了女朋友,要娶她。他给我看了你们的合影,在合影上,我第一次见到他笑得那么灿烂。再后来你送了他一条围巾,他爱不释手,整个冬天都戴着。就连洗都要亲自手洗。” 我知道他爱我,没想到会如此爱。 我看着虚弱的初阳,却无法说出复合的话。我已经不是一个人,我没法和他复合,也不可能当着蔓枝的面对初阳说出复合的话。 戴夫人叹口气,又说:“再后来你们分手了,他辍学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几乎不出门。”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大家都只是玩玩而已,就像我跟王玉面。 “后来他再次见到了你,他说很开心你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并结婚了。他真心祝福你们,希望你可以幸福。” 我没有回她的话,目光一直落在初阳身上。我好像一直在伤害他,伤害大家。 “别动情啊!”苍蝇的声音忽然想起。 糊涂,我差点对他们动情,真该死。我强忍泪水,假装淡定地说:“等手术结束后,我会找他好好谈谈,他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 “谢谢。”戴夫人说着,接了一个电话,她面露难色对我说,“我有点事情,必须马上离开,一个小时我就回来。”她拍拍我的手,急急忙忙离开。 我目送她离开后便拍了恩年的脑袋一下。 恩年有起床气,但是对我没有。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是我,笑嘻嘻地问:“怎么了?” “你怎么睡着了?不是叫你看着初阳吗?”我半开玩笑地说。 他一脸委屈看着我:“太困了嘛。” “行行行。”我浅笑道,“天快亮了,你们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我把蔓枝扶到原本恩年躺着的床上,让他靠在床上。 “我想吃炒粉。”蔓枝说。 “炒年糕。” “好,等我回来。”我走到蔓枝的身前,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警告他,“不要惹事。” 第25章 现世篇(25) 我迅速爬到楼下,给自己买了两个菜包子,又给他们买了早餐,正准备兴冲冲回去,却被青瓷拦住了去路。 我根本不乐意搭理她,直接无视掉,从她身边过去。 “如果你不去见我哥,就等着孙家破产的消息。” 我当她是开玩笑,只是简单哦了一句,就回到医院了。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把早餐丢给孙恩年,我狼吞虎咽把自己的包子吃掉,再给蔓枝喂早餐。 “兰花……”恩年的手机忽然响起。 “开免提,我听听。” “好。” “哥,店被王玉面找人砸了,他还放话说,如果半小时以内没有见到芯姐,就等着破产。”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惶恐,周边还有嘈杂的破碎的声音。 “我马上回来。”孙恩年把早饭放在一边,就要下去。 我不能让他承担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情,我对他说:“你们慢慢吃,我去。”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看样子要下暴雨了。 我拿了孙恩年的电瓶车钥匙,走到楼下,一阵寒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他的车,大脑来不及思考,开了车就出发了。 医院离他的店里只有几分钟路程,到店里的时候,他们还在砸东西。地上已经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染发剂头梳散落一地,我晓得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等东西是他们的心血。 我走过去,把钥匙交到其中一个手里,目光很自然落到不远处一辆车上——正是玉面的车。 “芯姐,请。”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毕恭毕敬看着我。 一群王玉面的狗腿子。 “叫他下来。”我正在帮店里的人收拾残迹,“我没空过去。” 其中一个人屁颠屁颠跑过去,论面子,我还是有的。 王玉面走下来,我根本就不愿意看他,直接问:“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孙家?” “我想打回来。”他平淡地说。 也是,王玉面养尊处优,怎么会容忍我动手打他呢?怎么会不报复回来呢?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说:“打呗,打死算我命薄。” 我没有感觉到惶恐,不是因为我不怕痛,而是在他的眼里我没有看到恨意。 “带走。” 我被拉上车,丢到了车后排。我余光看见他叼了一根烟在嘴里,没有点燃。 “不用换地方打我,这里就可以。”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出来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不说话,开了车。 我拨打了蔓枝的电话:“宝贝,吃完了吗?” “嗯。”他语气里有点开心。 “你跟他说,没什么事情,叫他放心。”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正我不会死就是了。如果我死了,苍蝇会复活我。我的苍蝇非常厉害,可以随时随地复活我。 挂了电话,我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酒店里,而他不在这儿。 我一脸懵,这玩意把我带酒店里来做什么?不是说要打回来吗? 我站起身,卫生间的门紧闭,里面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你在里面?”我敲敲门。 “嗯。”声音很小,几乎被水声覆盖。 “我想上厕所,我憋不住了,要不你先出来?” “那你进来。” “这不好?”我虽然嘴上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开了门,我低头绕过他。 憋了这么久的尿,膀胱都要炸了。尿完后只觉得腰疼。腰疼?我一惊,做个骨髓配型,把我腰做废了?我只是憋个尿而已啊。 第26章 现世篇(26) 我面无表情走出卫生间,趁着他洗澡的空余,赶紧开一把。 “上号宝贝们。”我对着手机里的宝贝们说。 没几分钟,五排喽。 五排的开心就在于我不管玩什么路,都有人保护我。于是我很熟练的选择了一个我从来没有玩过的英雄走上路。 “你不玩漂亮英雄了?你不是喜欢软辅和中单吗?” “我才不玩那些。你们可要保护我哦。”我哈哈大笑。 “好嘞。” 我正玩得起劲,王玉面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来。我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就凭他对恩年做的事情,我就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他坐在我的旁边,吹他的头发。 真不明白那么短的头发有什么好吹的? 吹风机的声音吵得我心烦意乱,自然也听不清对面的声音,于是我干脆闭麦。好一会儿,他才吹干头发,我立即打开麦克风。 “刚刚有点吵,继续继续。保护我保护我。”看着我2--6--18的战绩,沉默了一小会儿,大概001秒我就说,“人头,给我人头,呜呜,我要人头,我不是辅助。” “下一把拉我,我辅助你。”王玉面淡淡地说。 “我们五排,你……” “孙……” 我内心无数脏话藏着掖着,你行你牛好!我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我根本就不想跟王玉面打,不是因为他菜,而是他肯定叫我闭麦! 结束后,我只能含泪踢掉一个人,然后邀请王玉面。看到他段位的一瞬间,我人麻了,他什么时候段位比我高两个了?上次打他都跟我平齐的段位,顶多比我多几颗星。 “大佬大佬,求带飞。” “这么厉害?带我。” “你男朋友吗?这么高段位。” 这群人真是只要赢,我也是,我们是一丘之貉。 “朋友,朋友。”我尴尬地说。 一进去,就看到他预选了一个软辅…… 一个软辅?我看着他,低声说:“大哥,你别辅助我,你带我飞好?” “你闭麦,我就换。” “好。”我马上把麦关掉。打游戏图的就是赢。 他换了一个刺客,而我选择了一个软辅,这把胜券在握。 进入页面,我看到国服的标!卧槽,绝了,王玉面居然有国服标,膜拜大佬。 “大佬啊。”其中一个人打字说。 “这把肯定能赢。”另一个打字说。 我低头不语,一路跟着他。 不得不说,被带飞就是爽。 “王玉面,帅!”看着他25-- 0--2的战绩,忍不住夸了一句。 要是蔓枝有这水平就好了,我要上个段位不就轻轻松松? 想起蔓枝,我忽然停了手,不知道他们在医院怎么样了。戴夫人应该已经回去了。 “怎么不动了?”他看到我的游戏人物愣在原地,然后对面含泪拿了我的人头。 “没什么。” “想蔓枝了?”他问。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你都能晓得? “没有。”我继续操作。 他回城来接我。 “我们绑定情侣关系?反正蔓枝也不玩游戏。”他忽然开口。 “好。”我点点头。反正蔓枝也不打游戏,他不会知道的。 他连续带我赢了五六把,他把把vp,而我把把金牌辅助。 被带飞的滋味,真的是太爽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容灿烂地说:“下次我们双排,你带我上分。” “好。”他放下手机,奸笑着看到我问,“那你打了我这件事情怎么算?可疼了。” “那你想怎么办?”我反问他。 “我们去领证?”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蔓枝要是晓得了,会劈了我的。 第27章 现世篇(27) “不去也可以,那孙家破产了你也无所谓吗?” 就知道威胁我! 我对他讲:“你要是动孙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无所谓啊,反正破产的是孙家,负债累累的是孙恩年,又不是我。” 我咬咬牙答应了他。后来我带他去了我小时候住的孤儿院,院长的头发已经苍白,许多小时候的玩伴都各奔东西,有了自己的归宿。偶尔也会有人回来探望院长和小娃娃们。 我牵着他的手走进去。 “小芯,你也是回来拿户口本,要结婚了?”院长笑嘻嘻看着我。她真的是个很和蔼的女人,对我们每一个人的照顾都无微不至。 “嗯呢。”我不想让院长担心我,只能脸上满是幸福。 “都长大了,好啊。你小时候可调皮了,还跟男娃娃比嘘嘘。”她忽然说出我的糗事。 “噗。”王玉面别过脸,不想让我看到他取笑我。 “怕什么?都是小时候事情了,哪个小娃娃不调皮?你小时候还怂恿别人往粪坑里放爆竹呢,我们可打扫了好久。”她说时没有一点点责怪,只觉得时间太快了,语气里都是感慨。 “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有事情呢,您赶快把我户口页给我。”我催促她,真的不想听她再说我小时候的糗事。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急吗?我还想带你走走,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小芯,我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闭上了眼睛。而后她转身就往里面走去。 我记忆里的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对我们凶是凶了点,但是从不偏心。再调皮的小娃娃她都不会发很大脾气。 记得小时候她有个很珍贵的玉佩不见了,听说那是她的妈妈留给她的纪念,等找到的时候已经破碎不堪。而她只是小心地用盒子装起来,没有过问太多。 很多年以后,她跟我们说,其实她都知道。知道谁拿了,也知道谁破坏了它。因为在玉佩找到的那天晚上,破坏她玉佩的小娃娃就去道歉了,还送了她亲手折叠的花朵。 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她房间的时候,那些假花还在他的床头柜放着。 “我有个朋友动手术了,等他手术好了,我再回来看看您。”我对她说。 她顿了顿,忽而笑了。 “天高任鸟飞,雏鸟长成了雄鹰,自然要飞往更广阔的天空。”她把我的那一页户口交到我手里时候,还给了我一点儿破碎的玉。她对我说,“没什么东西可给你们的,这些破碎的玉便是我能给你们的嫁妆。”她拍拍我的手,把我牵到外面。 之后她又拉过王玉面的手放在我手背上,对他说:“她是调皮了点,但心地不坏。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对她,如果你不爱她了,过不下去了,也请你放她回家。” “我会好好对她的。”王玉面说。 我们离开了孤儿院,我坐在副驾驶,总看着后视镜——院长还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 一年又一年,走了一个又一个人,她在这几十年的光阴里,不知道目送了多少她的孩子。 有多少孩子一别便是永远,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我,要不是要领结婚证,恐怕都不会再踏足孤儿院。 小时候我明明那么爱她,长大后我却总是遗忘她。 第28章 现世篇(28) 他带我回到他家里,我从来没有直面见过他的父母。这是第一次。 他的父母看起来都还年轻,在听到他说要跟我领结婚证的时候都面色非常难堪。 他们都参加了我跟蔓枝的婚礼,怎么可能让他们的宝贝儿子娶我过门呢? “爸,我没空跟你说这么多,把户口本给我。”他往沙发上一躺,手机丢在茶几上。 “不可能,我不同意。”他爸爸气得脸都红了。 “不同意也行,你就当没生过我。”他站起来,牵起我的手就要离开。 “行行行,随便你。” 王玉面就笃定他的父母斗不过他。毕竟就一个孩子,要是真走了,吃苦了,还不是做父母的心里难受。 我们趁着民政局还没有关门,开车来到民政局门口,办了结婚证。 看着红本子,我一点也不开心,而他则是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他开心地抱住我,就像是抱着价值连城的珍宝。 “小芯,你看,我们是合法夫妻了。”他把结婚证放在我面前摇了摇。 “嗯。”我淡然一笑,“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医院了。恩年他一个大老爷们照顾不来蔓枝。” “我送你回去。”他说。 “不用了,恩年不想见到你。” 他没有执着送我过去,我自己打了个车回去。 站在医院门口,闻着难闻的消毒水味,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浑浑噩噩来到蔓枝的病房,他又睡了。 “小芯,他没有对你怎么样?”恩年从蔓枝的身边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 “没事啊。你放心,都解决了,王玉面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说,“你回去,辛苦你了。” 他迟疑一下,还是回去了。 我一脸愧疚看着蔓枝,想把事情告诉他,可我做不到,也不能这么做。 “花芯,不要对他们任何一个人产生不该有的感情。”苍蝇提醒我,一遍又一遍。 我猛然惊醒一般,告诉自己不能对他们任何人有特殊感情,而后为了给自己放松心态,单排了几把游戏。 游戏输了几把的我怨气比鬼都重,爱情是个什么?道德?我没有,我打开麦克风,一顿输出,直接给我禁言了。 我就不信今天赢不了!开了又开,一直到夜里,我的肚子咕咕叫,我才停下来。我看了看一旁的蔓枝,真的能睡,我这么吵他还能睡着。 我已经没有了愧疚心,自己给自己点了外卖,吃完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我醒来的时候,蔓枝跟初阳已经进了手术室。 我在外面等待,算不上焦虑,就是总想上厕所,不想玩手机而已。 十分钟左右,王玉面来了。 他焦虑地跑过来问我里面什么情况。 “医生还没有出来,我不知道。”我看他焦急得就像是要哭出来,真的觉得可笑。 他要是真把蔓枝当成朋友,怎么会带自己去领证? “希望手术顺利。”他双手合十,走到门口,站在戴夫人身边。 “菩萨保佑,保佑我儿和蔓枝都平安。”她低垂脑袋,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我知道手术会很顺利,所以没有过多的焦虑。 果然最后的结果如我所料。 两个人被推出来。 初阳虚弱地跟蔓枝说了一句“谢谢。” 我跟王玉面回到蔓枝的病房里,护士说:“你们在病房里安静一点儿,病人需要休息。” 我坐在他的旁边,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好像察觉到是我,眼睛皮微微动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笑。 第29章 现世篇(29) 蔓枝的身体并无大碍,我们次日便办理了住院。至于初阳,他就留在了医院里 由他的妈妈照顾。 我们一到家里,茶都来不及喝一口,王玉面又来了。真的比苍蝇还烦人,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招惹他。 “又干嘛?”我不耐烦地问。 他一步步靠近我,在我耳边低声说:“既然花蔓枝已经回来了,那我们……” “什么我们?我跟你没关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他很帅,但是他真的很残忍,对我,对蔓枝。 “别忘了,我们的关系可是有法律保护的,你跟他才是婚外情。”他贴近我的耳朵,热气在我耳边缠绕,嘻嘻痒。 “滚!”我推开他,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蔓枝知道,绝对不可以。 “晚上来我家。”他说完就去跟蔓枝寒暄了,我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心里发怵。 入了夜,我和蔓枝吃过晚饭,准备上楼休息的时候,蔓枝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我疑惑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问:“你知道什么?” “民政局,结婚证。” “对不起。”我低头不敢再看蔓枝。 “玉面告诉我的。” 我一直在他的身边,我不知道蔓枝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王玉面为什么要告诉他。 “对不起。”我只能不知所措地跟他道歉,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可如果还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我逃不了。 良久他都没有再说话,他看似已经瞎掉的眼睛,洞察一切。 他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问我:“他晚上找你过去是吗?” “嗯。”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让他知道,可是他什么都知道。 “你去吗?” “我得去。我必须去,我不去恩年就会遭殃,我不能弃他不顾。”我掩面而泣,我真的无可奈何。 “我不想你去。”他说,“我想你晚上陪我,我一个人在家看不见,会害怕。”他几乎是哀求的口吻跟我说。 我心软了,心疼了。我没有回答他,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答复。 我把他送楼上去后,哄着他入睡,然后打算偷偷摸摸离开。就在我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手被他拉住,他声音有些沙哑的跟我说:“别去,我保孙家无恙。” “你早说,我就不用跟他领结婚证了。”我拍拍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他。 在这一瞬间,我真的想杀人。我几乎都忘记了蔓枝跟他家世相当,王玉面能够拿捏孙家,那蔓枝也能保孙家。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我无力地拍拍他的手:“我真的好怕恩年出事,他不应该受牵连。” 我以为我不去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第二天我还是在手机上看到了孙家破产的消息。我打电话给恩年,他没有接听。我心里一急,抛下蔓枝,开车去了理发店。 理发店已经没有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工人在这儿重新装修,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不认得恩年的家在哪里,我慌了神。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视线也看不太清,我扶着墙,缓缓呼吸,直到意识清醒。 我正准备离开,见到了恩年,他把黄色头发都剪了,只留下一点靠头皮的黑色头发,一整个人无精打采。 “恩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跑到他的面前,紧紧抱着他。这一回他没有抱着我,也没有推开我,他双手直直垂下。 “我爸爸受不了打击死了,我妈妈疯了,我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还有我呢,恩年。”我胡乱地给他擦眼泪,可自己的眼泪却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第30章 现世篇(30) 我只能如此说,这是我唯一能够安慰他的话。 他没有责怪我,只是跟我说了许多他的委屈与心酸。 我带他来到一家饭店,我给他点了许多他爱吃的菜。他一口没有动,我看着桌上的饭菜,觉得可惜,便说给员工们吃。 我带他来到另外的理发店,说要给他染发,他拒绝了。 “染个,我请你。”我把他推到店里,摁着他坐下,我对理发师说,“棕黄色。” “我回不去了,不想染。” “听话,宝贝。”我拍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等染了发,我带你去看新出的电影,然后我们牵着手去逛公园,就像我们第一次约会那样。” 他愣愣看着我,忽而笑了一下。 我别过脸,抬起头,今晚风真大,吹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染完发后,我笑嘻嘻地说:“真帅。” “谢谢。”他没有了原来的自恋。 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头黄毛。他告诉我说这种发色很帅,他很满意。还说追他的女孩子很多,说他是万人迷,说他喜欢滑板溜冰篮球羽毛球,偶尔还会去跳跳街舞。他曾经那么阳光开朗。 就连初阳的妈妈都夸他是个好孩子。 我牵起他的手,边走边跟他哼歌,这次我开车载他去约会。 我们买了电影票和一些小零食,在电影院里安安静静看完了一场电影。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我心里空落落,似乎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曾经看电影叽叽喳喳被别人指责的少年。 我与他漫步在没有鲜花的公园里。明明我们第一次来这个公园里,鲜花开得很灿烂,五彩斑斓,还有蝴蝶围绕着鲜花,还有许多小朋友放风筝,还有……我们。 我们走在小小的石板上,周围黑乎乎的,只有昏暗的路灯,路灯下没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恩年。”我试着叫他一句,他没有理我,也许是没有听见。我又叫了几句,他还是没有反应,或许是不想理我。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那天和你约会,我真的想要跟你一辈子。” “我知道。”我笑着回答,还好现在昏暗,还好他没有看我,不然他一定说我笑出眼泪来了。 “你不知道我多爱你。在我得知家里破产的时候,我也想过了结生命,可是我一想到你,我舍不得,我还想在陪你看一次花开。” 那时候正逢暮春,百花齐放,鸟语花香,我牵着他的手,问他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他兴高采烈地抱着我,口齿不清地问“真的吗”。 恍若隔世。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马上我们就可以……” “没机会了,小芯。” 我大声斥责他:“胡说八道,什么没机会,马上就过年了,过了年就开春冒芽了,再等等,花就要开了。”我还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他离开我。 大冬天来逛公园的人很少,所以没有人围观我们。 “希望我可以等到那时候,到时候我们再约会一次。” “好。”我拼命点头,似乎要把头点下来。 “小芯,别哭了。”他伸出手抚摸上我的脸颊,“我好想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穿着一条紫色的裙子,毛毛躁躁地踩到我的脚,但是你还不给我道歉。哈哈,要是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搂住你,然后告诉你没关系。” 他笑得很开心,笑哭了。 第31章 现世篇(31) 见天色晚了,我说送他回家,他拒绝了,只叫我把他送到理发店门口——当然那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站在门口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我坐在车里,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的心酸。 回到家里,蔓枝正在吃晚饭。 保姆叫了我一声,问我有没有吃。 “吃过了。”我还是走到蔓枝的身边坐下,轻声说,“晚了,根本来不及。” 他不理我,一直到他吃饱,才开口问我:“今天开心吗?” “不开心。” “出去跟情人约会还不开心?”他说话阴阳怪气。 我冷笑道:“花蔓枝,你也不用阴阳我,我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清楚。我没做过的事情,也请你别污蔑我!”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事情,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我正打算带着蔓枝上楼去休息,却听见保姆说:“少爷,王少爷来了。” 听到王少爷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人。我松开蔓枝的手说:“我先上楼。” 我怕见到玉面会忍不住发脾气,我怕一气之下又动手打他。 我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想出去,不想面对。 现在的我只要想起玉面的脸就觉得恶心,他把恩年害得那么惨。 “哒哒……”我电话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我很少接陌生号码,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必须接。 “芯姐,恩年哥他吃了大量百草枯,进icu了,我们现在凑不齐钱,医生叫我们想办法去借钱。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我认识,是跟恩年一起开理发店小伙子。他声音急切,还有些哭腔。 听到百草枯的时候,我整个身躯都僵了一下,百分之九十九死亡率。而且死亡过程十分痛苦,我不敢想他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喝下去。 我不能现在倒下,不能哭天喊地,恩年还需要我。 我理智地说:“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 我把地址写在备忘录里面,马不停蹄地下楼,直接无视二人,可是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几个高大的黑衣人拦下来了。 “你们什么意思?”我心急如焚,头都不愿意回。 “没什么意思,天黑了就不要出去了,女人走夜路很危险的。”蔓枝说。 “放我出去!”我说。 “天太黑了,要出去我送你啊。”玉面献殷勤一般地讨好道。 我紧握拳头,转身走到他们面前,拿起茶几上的剪刀,指着王玉面对他大喊:“我不需要,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已经情绪失控,一心只想赶紧去医院见到恩年,我说:“我要去医院!” 这时候电话再次响起,电话里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救回来,走了。 我大笑起来,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就不用惦记着明年的花开了。 我丢下剪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沉重的茶几给掀翻了,茶几上的东西碎落一地。 我已经不想再对他说滚字,反正他也不听。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楼梯上,走几步便因为腿软而需要坐下来休息。短短的二十台阶,我走了十分钟。 我终于到了楼上,我宛如一个魂魄飘忽不定。推开卫生间的门,用力关上,打开水龙头,没有脱衣服直接淋着。 没几分钟,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我没有看过去。 “芯芯,我没想到会……” “嗯。”我闭上眼睛,脸上湿答答的。 第32章 现世篇(32) 他走过来把我的水关掉,又把我连拖带拽地弄到房间里。 我麻木地坐在床上,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他在柜子里拿出我的睡衣。 我就像一个玩偶任他摆布。 他跟我讲了许多话,我都听不进去。时间慢慢过着,大概两个小时,蔓枝上来了。 我微微抬头,看着他由保姆扶着上楼。 “我老公上来了,你该走了。”我对王玉面说。 “……好。”他起身离开。 我将蔓枝带到床边,把门关上。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他说:“装瞎你真是有一套。” “哈哈,你开始还信了。”他大笑起来。 我也一直知道他没有瞎,一开始就知道。那天晚上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手机定位没有关,那时候我就晓得他在装瞎看戏。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我想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见恩年。” “当然是因为吃醋啊,宝贝儿。”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许多我的视频! 我的视频?!就连我跟玉面在宾馆的视频他都有! 但是这些我根本不想去质问。我问他:“你那天晚上是骗我的对吗?你根本就不打算救孙家。” “我为什么要救孙家?”他冷冷地对我讲,“我知道你不去找王玉面,孙家就会破产,所以我就告诉你我可以保孙家。其实我是可以保住的,但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活生生的命啊!”我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都要瞪出来,“恩年的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跟王玉面。” “说到王玉面啊,我还要找你算账呢。”他忽然笑起来。 而我则本能地要站起来跑掉。 他拉着我的胳膊,使劲往里面拽,疼得我以为要脱臼了。 我被她狠狠甩在床上,额头撞到了床头。可他完全不管我疼不疼,他只管自己开心。 他的手机里播放着我跟玉面在这个房间里的视频,视频里的我们缠绵悱恻,宛如两只情绪高涨的野狗。 对此我没有感到脸红和害羞,只觉得厌恶和怨恨。 “你知道我多嫉妒他吗?” 我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我几乎要哭出来:“蔓枝,我求求你,让我出去见见恩年好不好?” 我知道这样会激怒他,可是我真的很想再见恩年一面。我真的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面,我应该送他回家,应该陪着他的。 “满足我,我就让你去。”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指不定盘算什么。 但是我没法子,我只能点头答应。 他也许是疯了。 我和玉面睡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出血,但今晚我好像第一次与人深入交流。 今夜的血流到了被单上……我不敢发出一点儿抗议的声音,我怕他不满意,我怕见不到恩年。 “你更喜欢我还是王玉面?”他忽然问我。随后他从他的衣服里拿出一根烟和打火机,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当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就我们两个男人,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我听见了,他一直知道我就只有他和王玉面,却还是在医院里冤枉我和恩年。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笑什么?”他拍了拍我的背,动了动他的腰。 “没笑什么。”我说。 “那开始。”他丢掉已经吸完的烟头。 “什么开始?”我话音未落,他把我整个人抱起来! 呵呵,他说他爱我,说他什么都知道,却不想强迫我。 我无力地嘶喊,几乎响彻整栋别墅。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他,这么多世,都没有过。 第33章 现世篇(33) 次日天未明,我就醒了过来,我忍着几乎裂骨都疼痛站起来。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跑了出去。 外面寒风瑟瑟,街道上都还是冷冷清清,偶尔有几辆车过去。 我没有开蔓枝的车,而是打了一辆出租车。我故意把车打在了距离理发店——我习惯这么说,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打通了之前的电话,打听到了恩年现在在哪里。 我记下地址,扫了共享单车,随后把手机卡拿出来,丢到了垃圾桶里面。我知道这样会扣很多钱,但是又不是我的钱,我不在乎。 骑行了一个半小时,我终于见到了他们。 恩年安静地躺在竹席上,用白布从头到脚盖着。 “我可以看看他吗?”我问他的朋友们。 “可以。” 我掀开白布,见到了已经凉透的尸体。一瞬间,泪如雨下。 我颤抖地给他重新盖上,问他们:“什么时候火化?” “下午就送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说,“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也好。” 我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恩年的妈妈,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沉默不语。我心里感觉到了不妙,我苦苦逼问,最终他们只说了一句“都死了。” 简单的三个字是一家人的悲剧。 我只是简单哦了一下。 中午时候他们问我要吃什么,我说没什么胃口。我确实是不想吃东西,早上没吃,中午更不想吃。 他们也只是简单吃了泡面。 下午2点,他们找来灵车把他的尸体带走。在等火化的时候,我去买了许多漂亮的假花来赠予他。 永远都不凋零的花儿会替代我永远陪着他。 我浑身骨头更疼了,下腹部也是宛如撕裂一般疼痛不止。我捂着肚子,直冒冷汗。 “芯姐,你怎么了?”其中一个人察觉到了我的不适,过来问我。 “没事,可能是饿了。”我自己清楚到底是为什么疼痛。 “你要吃什么,我去买点。”他关心地说,“身体坏了,恩年哥在天上也会不开心的。” 他说出在天上的时候,我的心好像被重重锤击了一下,我双手捂着面,跟他说:“买一份蛋炒饭。” 他的饭很快就买来了,我低着头吃着蛋炒饭。 这蛋炒饭一点儿也不好吃!谁家蛋炒饭放那么多水啊?谁家的盐不要钱呐?谁喜欢吃这种蛋炒饭呢?反正我不喜欢。 虽然不好吃,但我还是吃完了。 我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嗯?垃圾桶的酸味也会刺激眼睛酸溜溜吗? 我回到原地,等他出来。 忽而有个人过来说:“骨灰盒2888一个。” 他们面面相觑,不是拿不出来,而是觉得太贵了。 “能不能便宜一点点?”一个矮矮的胖乎乎的男人说。 “爱要不要,买不起?买不起用塑料袋装啊。”那人一脸不悦。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 “没有没有。”那人都不等别人把话讲完。 “就用塑料袋。”我站起来说。 他们差异地看着我,却没有阻止我这么做。 我知道2888对他们而言太多了,我也是经历过3000一个月的人,我能理解他们。我刚刚出来那会儿,一个月才1800。 我叫胖乎乎的男人去便利店里借来一个塑料袋。 我打开袋子交给那个男人说:“倒进去呗。” 他鄙视一般看着我们,脸上写满不屑。 “你有钱,你帮我们买一个呗?”我大声跟他说,“你在这里也就几千一个月?叫你买2888的骨灰盒你舍得吗?” 第34章 现世篇(34) 那人被我气得够呛,也不再吭声。 没一会儿,他就把装着骨灰的塑料袋拿了出来。我正要伸手过去接,就在要碰到的时候,他手一松,骨灰掉在地上,还撒了一点。 而他就当作没有看见,还往前挪了挪,最后又退了几步,假装不好意思道:“没看见,不好意思。” 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愤愤不平,却又不想惹事。他们心里清楚,孙家没了,再没有人可以做他们的靠山了。 给我买蛋炒饭的人默默走到我们之间,捡起了恩年的骨灰盒。 “啊——”一声惊天的尖叫响起,他们被吓得耳朵都疼了。只是这声尖叫引来众人围观。 我冷冷地看着自己指甲缝的血,轻轻地拨出来。 “你干什么?你这个贱女人。” “嘴巴给我放干净!”小胖胖已经不顾太多,他一脚踢在那个男人的肚子上,怒骂:“明明是你自己太过分!哪有人把死者的骨灰撒落在泥地里?” “那你也不能打人呐。”他自知自己势单力薄,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可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报警处理。”我说,“本国《刑法》 第三百零二条 盗窃、侮辱、故意毁坏尸体、尸骨、骨灰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我这一说把他吓得直哆嗦了一下,他显然不想进去。 “不想进去?”我问他,“那么你给我们买下那个2888的骨灰盒?” “好好好。”他急忙点头,马上就掏钱买下了2888的骨灰盒,客客气气交到我们手里面。 其他人见没热闹也就自然散去了。 我们把恩年的骨灰装好,带回到原来的住处去。 我问他们:“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安置在公墓。”他们这么回答。 “也好。”我说。我看着他们,有人低头抽烟,也有人低头看手机,发问:“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要么进厂,要么学一门技术干点别的事情,再要么继续理发。”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我们其实没有工钱的。恩年哥给我们包吃包住,所有的开销都是他报销,他还给我们一人买了一辆代步车。后来他家发生那种事情,我们就把车都买了,把钱给了他。他没有收,说这些钱可以帮我们渡过一段时间,等我们找到工作来。他……不该有这种结局。” 他把烟放在嘴里,没有点燃,过了一会儿,他把烟拿出来,又说,“我们不是不掏钱买骨灰盒,是他说不希望我们把在他那里得到的钱花在他的身上。我们问过要不要买骨灰盒,他说如果上了五百就不要考虑。”他终于还是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恩年哥……”胖乎乎的男人叫了一句后,掩面痛哭。随后哭声越来越大,“恩年哥……” 其他人都沉默地抬起头看着他,没一会他们陆陆续续站起来,却没有人是去安慰胖男人的。他们一个个走出房间,到最后就连胖男人都出去了。 我好像知道他们去干了什么。 我看着恩年的骨灰盒痴痴发呆,满脑子都是昨天约会的场景。我低声问:“说好一起看花开的,你怎么食言了?孙恩年。” 回答我的只有被风吹得砰砰响的窗户。 “恩年,恩年……”我低声叫他的名字,不晓得叫了多久,我终于控制不住心里的压抑,大喊了一句:“孙恩年,说好一起看花开,你凭什么可以食言!” 喊出后,我心里痛快多了。 真的痛快了许多! 哈哈,我见到孙恩年了! 第35章 现世篇(35) 外面没有人进来。 我走出房间,迷茫地走在街上。丢掉了手机,我也不知道该联系谁。 我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看着霓虹灯,孤独感涌上心头。想我一直都在谈男朋友,从来没有感觉到孤寂,而此时此刻,我好像一无所有。就连我的衣服都不属于我。 走着,一辆车停在我的旁边。 那人把车窗摇下来。王玉面笑嘻嘻看着我,指了指副驾驶。 “上车,带你去玩。”我没有动作。 “你满意吗?”我问他。 “当然满意。”他几乎要笑弯了腰。 “我已经跟你领了结婚证,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上车我就告诉你。” 问题的答案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往前继续走,而他则直接开了过去。 我走了几分钟,看到他迎面朝我走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他手里的碳酸饮料递给我。 我没有接过来。 他过来跟我勾肩搭背,把一瓶碳酸饮料打开,自顾自喝了起来。 “真的不喝吗?”他问我。 我根本没心情喝,他不可能不知道。 “走开房去。”他拉着我就跑。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再加上这两天的劳累,直接就被他拉走。 她带我去了我们常去的酒店,依旧是情侣房。 他问我:“为什么那么伤心?你不是不爱他吗?” “如果是你这个恶人死了,我就不伤心。”我好想发泄心里的不满和悲伤。 他沉默了,眼底流露出悲伤。 到底在难过什么?他不是很开心孙家没了吗?他毁掉孙家的时候不是就知道一定会毁了恩年吗?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忽然我又觉得小腹疼痛起来,我走进卫生间,果然来月经了。但是怎么觉得不太一样?我月经一直正常,上个月没有来,这个月忽然就……而且日子根本也对不上。 我迟迟没有出去,他在门口问:“怎么了?” “我好像流产了。”我说。 他推门而入,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我,面上满是担忧。 我伸出手,想扶着洗手台站起来。他抢先一步拉过我的手,把我横抱起。 他的目光很自然瞥了一眼马桶,里面红彤彤一片。 他急忙带我去车上,嘴里一直说:“马上到了,马上就到了。” 在他急切的声音里,我听见他哭了。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哭呢,上次我打他都没见到他哭。 他伸出一只手紧紧捏着我的手,掌心里都是汗水。 “你别急,玉面。”我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他好像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仍旧自顾自说着他自己的话。 到医院的时候,他停了车,把我从副驾驶抱下去。 最终医生告诉他,的确是孩子没有了。 他在病房里守着我,哭了许久,一直跟我讲对不起。 我没有觉得他对不起我,只觉得他对不起孙家。 我看着他说:“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又未必是你的孩子。” 他说:“我难过不是因为孩子,是因为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医生说流产对女性身体危害很大,我担心你。” “自然流……”我说不完这四个字,我并不是自然流产,我冷笑出来,又说,“都是命,我注定没有孩子。” “没有就没有,只要你身体好就好。”他浑身都在颤抖,声音还有点沙哑。他抱着我说,“芯芯,我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想你流产应该跟昨晚有很大关系。” “嗯。”其实跟恩年也有关系,极度地悲伤也会导致娃娃保不住,但是我不想跟他说,不想他愧疚。 第36章 现世篇(36)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第二天我就出院了。我叫玉面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蔓枝,他也答应了。 他带我吃了许多补身体的东西。 当天晚上他就把我送回家了。 蔓枝看到我们在一块儿,眼里透露出的杀意恨不得把我们碎尸万段。 我跟玉面道了别就走到蔓枝的身边。 “手机掉了,没找到。”我懒洋洋地说。 “掉了就掉了,明天再给你买一个就好。”他说。 “嗯好,我先休息了。”我正要走到楼上去,他一把拉住我,质疑的目光死死盯着我,半天才开口问,“为什么又跟他待在一起?” “出去睡觉呗,还能怎么样?”我从容地甩开他的手,一边上楼一边说,“累了,先睡了。” 他跟着我跑上楼,把房间门反锁。 他又想跟前天晚上那样对我,我推开了他,毫不客气踢了他一脚,随后慌慌张张拿起旁边的手办给他砸过去。 我红着眼眶怒视着他,见他没有要下一步的意思,才放下手办,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 一直到真正入睡,我都没有听见他上来的声音。我才不管他,爱睡哪里睡哪里。 “花芯,蔓枝去找王玉面了。你得马上过去,不然你白天的事情王玉面就要告诉蔓枝了。”苍蝇又开始嗡嗡嗡。 我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说:“说就说,无所谓了。” 我真的感觉累了,随便他们怎么样。 “不是啊,蔓枝要是知道你流产了,孙恩年的那些朋友一个都逃不了。”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王玉面对孙家做的事情,蔓枝都知道,也都是默许的。说明他们是一丘之貉,他们之间不可能敌对,就只会把愤怒发泄在他们身上。只要他们一句话,那些人永远都别想找到工作。”苍蝇跟我解释。 第一次觉得苍蝇跟我是一面的。 我浑浑噩噩起床,跑到王玉面的家里,我还没有进去就听见里面发出细小的声音。 “肯定是因为孙恩年的那些狐朋狗友刺激到了她。”王玉面说。 “依你是什么意思?”蔓枝问。 “肯定是要他们付出代价。”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他们永远找不到工作。”王玉面说,随后他又问蔓枝,“你前女友家那些人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难道真的会花钱去给他们建学校?我又不认得他们。” 我听到蔓枝的话的时候,心跳都慢了半拍,他根本就没有说到做到,他一直在欺骗我。我问过他好几次学校的时候,他都说在建了。 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挽着蔓枝的手说:“蔓枝,我在家里没看见你,才出来找你,你果然来这里了。” “我来找他谈点事情。” 我又松开他的手,自然娴熟地坐到王玉面家的沙发上,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继续说啊,说你们打算如何对付孙恩年的朋友们,说蔓枝不愿意花钱去建学校。” “你听错了,怎么可能?”王玉面笑脸相迎。 “听错了吗?”我看着他们。 “对啊,我答应了你的事情怎么会食言?”蔓枝也说。 我用手指头掏掏耳朵,似笑非笑道:“最近可能是累了,耳朵幻听了。要是孙恩年的朋友真的出什么事情,也别怪我不念跟你们的情谊。”我站起来,拍拍屁股,又说,“初阳马上出院了,我们过段时间就会回去看看学校建得怎么样。” 第37章 现世篇(37) 王玉面和蔓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没想到他们也会心虚。 我正打算离开别墅,王玉面忽而拉住我的手腕,对我说:“我们才是夫妻。”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这玩意在胡说什么?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蔓枝就拉着我另一只手准备离开。 这场景怎么那么像小说情节啊?我靠! 我尴尬地松开蔓枝的手,微微笑:“哈哈,王玉面说得对,说得对,我们领了证的。” 我话音刚落,蔓枝便松开了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蔓枝会拉着我的手硬拽我离开,还好没有。 不过也是,蔓枝他……他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要不是我今天无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我都不能相信苍蝇的话。 随后,玉面就把我带进他的房间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他的卧房,里面干净整洁。我忽然记起他说过自己有洁癖和强迫症,额,但我看他对我就一点儿都没有! 他简单地洗漱后,换了睡衣就上床歇息了。我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次日醒来,吃过早饭,我问他:“你可以送我去医院吗?我想看看初阳。”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点头了。 我们来到医院,却根本找不到初阳在哪里,医生说他很早就出院了。 我说:“不可能的,他出院怎么会不告诉我?” 护士却说:“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 我一时哑语,摸了摸空无一物的口袋。 他别过脸问王玉面:“你手机可以给我用用吗?” “我手机没电了。”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给我看他的手机,而且我发现他根本就不敢看着我。 我好像晓得了什么,离开了医院。 到车上,我叫他把手机给我看看,他还是说没有电。 “车上有充电的地方。”我说,“手机给我!”我已经脾气开始上来,如果他再不给我,我可能要口吐芬芳了。 他不情愿地拿出手机,65的电量,他告诉我说没电了。 我自然地打开他的手机,拨通了初阳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电话为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我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女声,核对了电话,就是他的电话我不可能记错。 我捏紧手里的手机,所有人都在欺骗我,隐瞒我。 而他却像是无事人一样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摇摇头,打算等回去再找他们算账。 王玉面,蔓枝,你们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明明是你们说的爱我,明明我对你们也付出了真心,为什么还会被欺骗? 我把手机还给他,看着窗外的风景。 冬天的风真大,几次把地上的灰尘吹入我的眼睛。 他专心开着车。 到家后,我若无其事地回到他的房间里。 我把他叠好的被子弄得一团乱,把他干净整齐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丢到床上。 我看着床上的女装,愣了愣。我拿了一件上来,看了看尺码,这不是我的尺码吗? 我不想去质问他,往床上一趟,双脚大开,美美地补了个觉。 一直到中午,玉面来叫我吃饭。 我睁开眼,看了一眼他,随后站起来。路过他身边的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 等我吃了饭再上去,东西又收拾好了。 而我则又弄乱了。 “真不乖。”王玉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双手交叉放着。 第38章 现世篇(38) 我压根不想看他,淡淡哦了一句。 “怎么了?生气了?”他走到我的身边 耐心地把被子折好。 我又把他的被子打开,还在上面滚来滚去,我问他:“为什么初阳的号码变成了空号?” 他无辜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可能记错了。” 我从床上起来,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在他的面前拨通了蔓枝的号码:“花蔓枝你过来。” 我气呼呼坐在房间里,不跟他说一句话。我要等蔓枝过来,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蔓枝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部新手机,他见到我就把手机交给我。 “不用假惺惺。”我没有接过手机,我问他们:“请你们告诉我,初阳的手机为什么是空号,他跟他的妈妈去哪里了?还有孙恩年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要置他于死地?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真的爱我吗?一个个来回答。”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要回答我问题的意思,就连最后一个他们也没有给我答复。 我笑了,站起身,走到阳台,他们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 “怕什么?我又不会寻死。” 风吹动我的裙子,打在我的脚踝上。 “我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玉面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你说。”我撩拨被风吹起的长发。 “他打算放弃你,把你让给蔓枝,所以才换了号码。”他就这样说,我就这样听。我根本就不信。 “第二个呢。” “当然是因为吃醋。”蔓枝说。 “因为吃醋你们就可以置他人性命于不顾吗?”我怒斥他们,这一瞬间我似乎忘记了,我也因为吃醋害死了一个人。 原来我们能够有如此紧密的关系,也是因为我们都一样狠心。 可是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去戳破我的过往,他们都默契地维护我那可怜的私心。 “结束,来世再见。”我爬上围栏一跃而下。这一世,我爱上了两个狠毒的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两个人。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爱他们。尤其是王玉面。 他不会知道在医院里我见到他表妹挽着他的胳膊,我心里有多恨。是啊,我连她亲表妹的醋都喜欢吃。 就连他害死了恩年,我都没有办法恨他,我只是觉得自己无能。 哈哈,一个人怎么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可真荒谬。 荒谬得就像鱼儿离了水还能存活一样。 “喂喂,花芯,还没结束呢,你没法进入下一个世界。” “我想结束了,我感觉好累。我最爱的两个人都在欺骗我。他们不断伤害我身边的朋友。”我对苍蝇说。 “姐,你认真的吗?你不能动情的啊。”苍蝇急切地说,“任务继续。进入娱乐圈,在最火的时候公开与王玉面的恋情。” “???”听他这么说,我满脑子疑惑,“苍蝇,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吗?我去娱乐圈干嘛?苍蝇……苍蝇?” “宿主复活。”苍蝇说。 复活??再来一次,我肯定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苍蝇不抹灭我对他们的感情?这不是坑我吗? “苍蝇苍蝇……你能不能给我对他们的感情删除掉?” 这苍蝇,关键时候掉链子。 复活,保留记忆,保留感情,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我睁开眼看到二人跪在身边,泪眼婆娑。 “我又没死,哭什么?”我笑着跟他们说。 这死过的身体还真是虚弱,我说话就要哈哈气。 第39章 现世篇(39)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已经死了又复活的事情。 除了一个人是知道的。 我在玉面家里又休息了一段时间。 某天我跟他们说:“我想进娱乐圈。” “嗯。”两个人的态度都非常冷漠。 “我打个电话给青瓷,叫她带带你。”说着王玉面就打了电话给青瓷。 没几日我就被青瓷带走了。 哈哈,不用看这两个人,真是心里美滋滋。 “快快快,走走走。”我跟在青瓷的身后。 青瓷带我来到她的工作室。她的工作室在影视城那边,那里的人很多,许多人都只是来玩玩,也会想着万一被拉去做了群演。 她告诉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我们有一部新剧开拍,找不到女二。”她看了看我,又说,“前凸后翘,适合。” 我还没有说话,她就把剧本递给我。 “恶毒女配?”我看着剧本,问,“男主是谁?” “男主?”她微微抬起她的眼皮,睫毛细长而浓密。 “对啊。”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抬起手勾住我的下巴,红唇微动着问:“王玉面怎么样?” 不是,这干嘛啊?干嘛勾我下巴?我虽然是直女,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一个绝世大美女靠近我,很难忍住呐。我别过脸,都没听清她的话,尴尬地说:“你别离我那么近,我对帅哥美女过敏,一旦靠近就会心跳加速。” “哦?”她眯着眼睛笑,又说,“那你见到我哥哥会心动吗?” 我脑海中浮现出王玉面的容颜,我点点头:“心动。” “那让他来做男主怎么样?” “不可以!”我推开她,定了定心。好可怕,差一点就沉溺于温柔乡。 “为什么?” “因为……”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那就这么决定。”她一脸玩味地看着我,“除非你说出原因。” “……因为剧本里有男女主接吻的戏,我会嫉妒。” “嗯?这样啊,那你跟花蔓枝勾勾搭搭的时候,我哥也很嫉妒呢。”她毫不给我留情面。 不过我也不需要,我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特意替我隐瞒。 “我知道。”我低下头。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我的脸,笑着说:“剧本是你的,男主是我哥,女主是你。我才是女二。” “啊?我一个透明做主角不好?”我表面惊讶,内心狂喜。 “你不是很期待吗?”她戳戳我的心口。瞬间,我见她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儿她才说,“难怪我哥喜欢,要我是男的,我也喜欢。” “女流氓!” “你不是吗?”她低下头。 我的手什么时候勾着她的脖子啊?羞死人了。难道是我推开她的时候怕她摔跤吗? “我……” “好了,你把手松开。”她淡定地说,“我们该对剧本了。” “哦哦哦。”我松开她。 在剧组她一直很帮助我,终于戏在半个月后开拍。 那时候已经开春,我坐在工作室的窗户口,看见街边的树已经冒了新芽,不知道恩年那边能不能看见嫩绿的新芽。 我暗自神伤。忽然听见王玉面叫我。 他很早就过来了,不单单是他,蔓枝也来了。我何德何能呀! “怎么了?” “来对戏了。” 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才回过神一般说:“好。”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王玉面担心地问我。 “没什么。”我没法和他们说,到了现在我对恩年的死还耿耿于怀。 第40章 现世篇(40) 我看了一下剧本,眉头紧锁,这是认真的吗?这剧本谁写的?谁写的?正经人谁在车里睡觉啊?正经人谁会爱上虐打自己的人?是不是有病?这是不是有毛病? “我们跳过这段可以吗?”我胆怯地问。 “怎么了?宝贝?”王玉面笑吟吟地问。 “你自己看看这剧本合理吗?你看看这合理吗?”我指着剧本——a(男主)抱着b(女主)丢进车里,一顿狂吻,手还不自觉地打着b的背部,以刺激b的神经。这就是神经病啊。 “我觉得很合理。”他说罢就听见导演说“开拍。” 他一秒入戏,眼神严肃愤怒,他把我丢进车里。 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狂吻我的嘴巴,游刃有余地侵蚀我的口腔。 我想推开他,但是车里空间太小,手都被死死压着。 一小会儿,我感到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的手轻轻拍打我的尾骨……我浑身激灵,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谁告诉你这是背部啊?”我怒火中烧,可是我没办法。谁来救救我? “乖,宝贝。”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暧昧因子迅速扩散开。 我眼神迷离,也不知道他之后做了什么,只是记得最后我浑身乏力,被他从车里抱出来。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他的心跳也很快节奏。 “休息一下。” 他带我回到休息的房子里。为什么会有房子呢,当然是他买的!富豪的世界我不太懂,房子说买就买。 他把我丢在床上,我面色红润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玉面……” “怎么了?”他浅笑看着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总是这样!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可以表现出无关紧要。 “我……”捂住眼睛,轻声地说,“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他靠近我,在我耳边轻声地问。 “没什么。”我耳朵根都红了,害臊得不行,虽然我们总出去开房,但是主动提出来还是不好意思。 “那你好好休息。” 想走?那可不行!我立马拉住他的衣服,睁开眼吻了上去,我羞红脸颊对他说,“你不必装正人君子,你知道我要什么。” “嗯?我不知道。” 这个人怎么这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扯扯他的裤子,说:“既然我们是合法夫妻,当然就是做点夫妻间的事情。” “哦。” 忽然他拉扯掉我所有的衣服 喂喂喂,大哥,你不当人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造孽! 我跟他有过许多次,唯独这次我是实实切切明白自己的心思的。以往我都觉得我们只是普通的床上关系,一直到那天我跳下楼,看见了我们的过往,才恍然知道,不知不觉我已经爱上了他。 他也比往日都要粗鲁,让我想起我跟恩年约会那天晚上,蔓枝对我做的事情。 “玉面……老公。”我娇滴滴地说。 “怎么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捏着我的耳朵。 “你知道初阳去哪里对?我……”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迫终止。这个问题我问过他许多次,但是他都说不知道。 我以为他今天兴致好,会告诉我呢。 “还惦记你的小情人?”他没好气地说。 “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毕竟他和恩年一样都被你们视为眼中钉,不是吗?”我只是简单说句话,都觉得无比地累。 “孙恩年他跟戴初阳可不一样。”他叫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他咬牙齿的声音。 第41章 现世篇(41) 我这可怜的腰算是废了。上了年纪,吃不消小年轻的体力了。我哭死。 “王玉面……”我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稀里糊涂把头钻进他的怀里。 “叫老公。”他语气平淡,却铿锵有力。 “我不。”我想从他的怀里跑掉,却被他紧紧拥抱住。 “好了,不捉弄你了。你真的想见戴初阳吗?”他松开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我先是错愕,没想到他会自己提起这件事情。随后我又觉得很气愤,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了。 “当然。” “见了他之后呢?打算做什么?” “我们要一起回去看学校呢。”我说,“这是我们的约定。” “可是学校根本就没有……” “学校建了。初阳建了的。我知道蔓枝没有那么好心。”我声音有点小,但是他肯定听见了。 他穿好衣服后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的习惯,我初次跟他开房就这样,后来我说我不喜欢这样,他便没有过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了。 他只把烟吸了半支就灭掉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等戏拍完了,我带你去见见他。” “好,谢谢你。” “没必要跟我说谢谢,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你也只是有利可图。” 什么意思?我没有问出口,难道所有的情谊都是假的吗?他对我一丝感情都没有吗?没有感情又何必假惺惺哭我流了娃娃伤了身体? 我点点头,小声说:“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本该高兴的,可是在他离开后,心里落寞得很。 我一开始就不该爱上他,到如今他的意思也不过是图我一副躯壳,他根本就不爱我。 我重新回到剧组,但是因为身体疼痛,根本就没办法做一些动作戏。 “身体怎么了?”蔓枝担忧地问我。 “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不敢看蔓枝,我怕一看到他就痛哭起来。 “宝贝,你跟我说说。是不是王玉面跟你说了什么?我心里头有点难受,你肯定有心事。”蔓枝捧起我的脸,看到我已经哭出红血丝的眼睛,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又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蔓枝走到正在歇息的王玉面跟前,忽然我听到他们起了争执。我走过去得知蔓枝动手打了王玉面。 我站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去拉架。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青瓷拉住王玉面蠢蠢欲动的手。 “好说不了!”蔓枝没好气地质问王玉面,“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不上你这个外人来说。” “你说谁是外人,你才是他的外遇!我跟她是初恋,一直都没有断掉联系过。” “我们领了结婚证,你呢?区区一场婚礼而已。你别忘了,她在你们结婚前,可是跟我……” “闭嘴!”蔓枝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到王玉面的脸上。 我到底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走过去拉住蔓枝的手臂,对他说:“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要迁怒于他。” 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 蔓枝放下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乖,这戏我们不拍也罢。我带你去旅游。” “花芯,这戏必须拍完。”苍蝇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我也想放弃,但是我不能放弃。我拍拍蔓枝的手,笑嘻嘻对他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想半途而废。” 第42章 现世篇(42) 戏继续拍摄,我忍着浑身的疼完成了动作戏。 到了夜里,恰好有一场夜里的戏,是他带我去郊外看美丽的萤火虫。 他穿着笨重的盔甲,我穿着汉服,头上戴着发饰。 我们一起来到了杂草丛生的郊外,我们下了车,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工作人员把萤火虫放了出来,它们在黑夜里发着光。 “歆歆,你喜欢吗?”他问我。 “喜欢。”我一脸天真地看着萤火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萤火虫,好美啊。” “你喜欢就好。这可是我寻了许多地方才找到的秘密地。从今往后,你若是无聊了,亦或者想我了,便来此看看。”他目光哀愁,低头说,“此去边境,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他说着,目光里有些浑浊。 “绵哥哥,你一定会平安的。你看这是我亲手为你绣的荷包。”我掏出一只荷包交给他。 他没有接过荷包,而是抱着我。冰冷的盔甲压在我的身上,有些凉。他声音沙哑而遗憾地说:“华歆,等我回来,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我等你。” “卡。好。”导演说。 但是王玉面迟迟没有松开我,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他发情了。 对,他发情了。我哭笑不得。 我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我等一下开车送他回去。” “可以吗?”蔓枝有点担心,但是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目光伶俐地看着玉面的脸颊。 “没关系的。” “哥,你没事?你们两个人在这荒郊野外,要是被狼狗叼走了怎么办?”青瓷有点不放心,但还是在工作人员的拉扯下,半推半就离开。 好一会儿,他们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我们和一辆车。 “好看吗?”他忽然问我。 我不回答,我见过萤火虫,并不是很喜欢。或者说,我害怕它们,害怕一切虫子。 “上车,外面冷。” 他松开我,牵着我的手走到了车旁边,然后从里面拿出许多红酒。 红酒?我疑惑看着他。 然后他把所有的红酒都打开,问我:“喝不喝?” “我不喝。” “你陪我喝,万一我喝醉了,你还能在我嘴里套出什么话呢。” “我不想喝醉,我想你清醒地告诉我,你爱我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他没有回我的话,而是自顾自喝了几瓶红酒下去。随后他红着眼睛把头伸到我的跟前,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摁住我的头,强吻了我。 “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到底爱不爱你。”他把身上笨重的戏服都脱掉,而后把我推进车里,把我的戏服也脱了。 他拿起一瓶红酒,倒在我的身上,他像疯子一样看着红酒在我身上流淌。 “老婆。”他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 “嗯,我在。”我笑眯眯地回他。 “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的女朋友,我真的好渴望和你结婚,好想和你有孩子。我好嫉妒花蔓枝,他为什么可以得到你的心?” 他忽然把我的膝盖弯曲起来。 一瞬间,几乎逼近死亡的疼痛充斥我的全身,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我本来就骨头疼,腰酸背痛。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这一次如果不避孕,半个月后将会查出怀孕。”苍蝇在这时候跟我说。 垃圾苍蝇明明说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异世界的人生娃娃的。大概率是会给跟前面那个一样流掉的。 但是我大脑已经麻木,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捏着他的胳膊。 “老婆……” “我在。” “花芯我说过不要动情!”苍蝇的语气已经很生气。 可是我没办法……在今夜我想跟他有个孩子。 第43章 现世篇(43) 果然如苍蝇所言,半个月后我测出怀孕。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愣愣地看着双杠,不知道这到底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从我复活以来,就只跟玉面睡过,不用说也晓得这个娃娃是王玉面的。对此,我将无法去面对蔓枝。 思前想后也不行,于是我决定瞒着他们。因为我心里清楚,这个娃娃必定保不住。 我回到剧组,青瓷和玉面在对戏。 “为何非得是她?我身份地位皆比其高贵,你为何不能正眼瞧我?哪怕一眼?”青瓷双目深情,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楚楚动人。 我看着都为之心头一颤。 我瞧了一眼坐在我不远处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青瓷的男朋友。他正在抹眼泪! 不知道他是被青瓷的演技折服,还是心疼她女朋友太累。 “小芯。”蔓枝忽然叫我。 “怎么了?”我问他。 “我在卫生间发现了一个双杠的验孕棒,是你的?” 他居然直接就怀疑我?信任呢?爱呢?既然被发现了,我也就不否认,“是我的。” “他的孩子?”他看着我的肚子,把我看得头皮发麻。 “对啊。”我不看他,就不会看见他的愤怒不甘,不会看见他想要杀掉我孩子的恶狠狠的眼神。 “你打算留下来?” “这重要吗?这个世界时间只有三个月,我根本没法生下他。” “还有三个月吗?” “对啊。”我淡定地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他再不跟我提及孩子的事情。 因为是短剧本,所以很快就拍完了。 我还没有告诉王玉面怀孕的事情,而蔓枝嘴巴也很牢固,没有走漏风声。 一切都平静地过着,我们回到了老家。有一日,外面下着一粒粒的小雨,走出去不打灯都看不清马路。街道上依旧有喇叭响起的声音,无论刮风下雨他们都必须上班。 玉面一脸笑嘻嘻地坐到我的身边,小声地问我:“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高兴吗?”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雨水味浓得直冲我的鼻腔。 “我订了机票,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见到戴初阳了。”他一说我就知道是什么机票。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初阳,心里还是有点兴奋,我可以真切地看到他,并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要给我订机票?” “因为你开心我就开心。”他哈哈大笑。 “谢谢。”我微微抬头,目光看向了蔓枝的家的方向,他家的别墅已经黑了。他已经睡下。 “谢谢就不必了,今晚上……”他话都没说完就笑嘻嘻看着我。 “嗯。”我没有敢拒绝,我怕他知道我怀孕的消息。 我们到达国下飞机是半个月后。 只有我跟王玉面两个人,我胆怯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与国内完全不同的风景。 还有点冷。 他把我往身前搂了搂,很自然地把他的棉袄披到我的身上。 “玉面,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我握住他想要抽开的手,“有点冷,握住我的手,老公。” “我订了酒店,我们去酒店。” “好。”他叫了一辆出租车。 我坐在车上,看着陌生的环境,好像忽然没有那么想见初阳了。也许离开对彼此都好,也许他整跟她妈妈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幸福安康,也许有朝一日,初阳会遇见异国的美女,与她结亲,并且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车驰骋着,我好像看见了初阳,他的身边好像站了一位波浪卷的美女,他正在给她打伞。 第44章 现世篇(44) 到了酒店里,我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先是有些惊讶,不敢置信,随后释然一笑。他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来都来了,去看看。” “没必要再去打扰他们。”我说。 “释怀当然要两个人一起释怀才行,你一个人释怀算怎么回事?” 我点点头。 次日他带我来到了初阳定居的地方,门打开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 她见到我们来,有些吃惊,随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对我浅浅一笑。 “你们是初阳的朋友?”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我们。 “嗯。” “我认得你,初阳给我见过你们的合照。”她说着就把我们引进房间里。 屋里的设计很简单,只有一个沙发,一台电视,一个茶几,没有其他的装饰。 “初阳出去了,马上就回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洗水果。 “我们不见初阳。”我说,“见到你们幸福就够了。”我们甚至连茶水都没有喝,便匆忙离开。我好像开始害怕见到他,怕他没放下我,怕我打扰到他的生活。 “我送你们下去。”她把门锁上,跟我们一起进了电梯。在楼下的时候我见到了他,他已经变了一个人,变得成熟稳重 一瞬间,他好像动容了。但也仅仅一瞬间,他就走到他老婆面前,牵起他的手离开了。 我们没有打招呼。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不认识。” “可是他们……” “凑巧。”我听着她们说。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我们回到酒店里,我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我给蔓枝开了一个视频,他不接。 我也猜到他肯定在置气,算了算了,想着也就算了。 入夜,王玉面已经睡熟,他的手机还响个不停。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开了他的手机。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不停给他发短信。我点开一看,人麻了。 ——谢谢你让我再见到花芯,不过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和她站在一起。 ——其实,我开始以为她会跟蔓枝结为夫妻,毕竟他们都结婚了。没想到跟你领了结婚证。哈哈,总之都与我无关。 ——王玉面,恩年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他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王玉面,你要好好照顾她。 ——王玉面,我从来都没放下过芯芯,我真的好舍不得。但是她不爱我,也不爱恩年,我知道的,我从见到你跟蔓枝的那刻起我就知道。 ——我其实一点也不羡慕你们可以得到花芯,真的!!一点也不! ——我们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她真以为我放下来,真以为我跟她是夫妻。可是付出过真心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我又不是木头做的。 在我看来都是一些不太要紧的短信,我已经放下,只是朋友情谊,只希望他以后也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王玉面,笑了笑,说“我又不是木头做的,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就算没有爱情,至少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死了,怎么可能不伤心? 我弯下身子,亲吻了他的额头。 再舍不得,我们也要分别。 我握住他的手,还是有温度的,还在我的身边,真好。 我把他的手机关掉,好久才入睡。 第45章 现世篇(45) 我们都没有再纠结初阳的事情。 他带我游玩了许多地方,各个国家到处飞。我们打卡了网红圣地,我们打卡了许多网红美食,我们坐了摩天轮。 他告诉我在摩天轮上接吻的情侣,会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我吻了他。 我们拍了许多好看的照片,他给我买了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我想吃甜品。”他带我吃了甜品,把我牙齿都吃疼了,我反而怪他,“都怪你买这么多。” 他只是笑笑。 我们去了恐怖屋,我假装很害怕地跟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紧紧捏着他的手臂,说:“我害怕。” 他拍拍我的手说:“不怕我在。” 我们还一起看了雪山,看了海,我站在烫脚的海滩上,穿着泳衣问他:“我好看吗?” 他笑着说好看。 我穿着敦煌飞天的衣服,骑在骆驼上,他站在沙漠里牵着骆驼,一步一步往前走。 “风沙好大,我感觉都听不清了。”我大声说。 他停下脚步,把我抱下来,叫我跟他一起走。 我不太乐意,嘀咕了几句,他说:“刚刚太远了,我听不清,你在这儿刚刚好。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我才不承认我的懒惰,不承认我不想走路。 晚上,酒店。 “好累啊。”我虚脱一般倒在床上,这才发现我原本平坦的小腹有点微微隆起。但是我没有吱声。 他把浴巾丢给我说:“洗个澡。” 我摇摇头:“不想洗,累死我了。” “不行,快起来,好脏的。” 我不情不愿地被他推进去。整个人连站起来都颤抖,扶着门把手,动也不想动,眼皮都睁不开。而他则是像给孩子洗澡一样,很耐心还给我讲故事。他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他湿漉漉地把我用浴巾裹好,然后把我推到外面:“去睡。” 可是洗了个澡,我哪里还睡得着?我趁他洗澡,毫不客气地打开游戏,我已经好久没有打游戏了。我看着更新页面……又更新了,新赛季了?卧槽,我还没有上去呢!爷的段位啊! 新赛季我又掉了段位,菜狗的心里苦啊。 先开一把。 我要选个打野,哈哈,第一把就要坑。 我打着打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有点犯恶心了?不会有孕反应?退退退。 我连续恶心了几下,不得不放下手机,在垃圾桶里吐了一阵,胃酸都要吐出来了。 “吃不消吃不消。”我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拿起了手机。一边打一边吐……所有的困难都不能阻止我上段位,我要上段位啊。 我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5--10---2,全队一共拿了对面30个人头,我叹了口气。 这时候门开了。他从里面走出来,头发还没有干,还在滴水,他正在用毛巾擦。 我虽然没有抬眼看他,我就是知道,我真的太熟悉他的一切了。 “呕。”我又一阵反胃。 “怎么了?”他把刚刚插上的吹风机拔掉。 “可能感冒了。”我继续认真打游戏。 “感冒了就不要打游戏了,早点休息。” “不行,我要上分。” 他走到我的身边,抢过我的手机,看着我的战绩,嗤之以鼻。 “还给我。”我伸手要去抢,可是因为太累,没有什么力气。 “乖,我来给你打。”他把我推到床上,我这垃圾的没有粘性的浴巾掉了下来。 “那你能赢嘛?”我一边问他,一边红着脸要往被子钻。 “等下。”他一手拉过我的腰?! 我顿感不妙,可是我已经没什么力气跟他挣扎玩闹。 他的手稍稍用劲就把我往后拉。 “抬起来。”他目光一直落在手机上,看样子他真的想帮我上分。 第46章 现世篇(46) 我冷冷一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可能! “快点,我没什么耐心。”他嘴上这样催促,可是语气完全没有不耐烦。 “我好累,我要睡了。”我已经拒绝很明显了。 他怎么做的?他居然那么大一个大男人压在我一个小女子的身上,压死我算了,压死我就好。 “乖。”他单手操作,另一只手压在我的身下。 互压…… 彼此熟悉一点也不好! 我记得最后他逆风翻盘,把手机一丢…… 呵呵,毁灭世界。 我抓狂一般捏着床单,看着我身边的手机,他又开了,还是双排?另一个人是谁?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的声音就过来了。 “王玉面,你又在给小芯上分了。”他语气叹息宠溺。 蔓枝?我回头看着这个男人,原来他们两个人真的是一般恐怖。 我叫他闭麦,他却不为所动。 他把声音开到最大,对花蔓枝说:“没办法,她太菜了,需要我给她上分。” “她是菜。” “花蔓枝,你说谁菜啊?你才菜,连路都不会走。”我气急败坏,士可杀不可辱。 “乖一点儿。”我听到王玉面语气变得十分温柔。 我赶紧捂住嘴巴,就算泪水都流出来了,我也只能捂住嘴巴。我听着他们开心地打游戏,他们开麦说着关于游戏的话。 不记得过了多久,我看到王玉面的游戏人物死了,正在复活。他把手机往旁边轻轻放下,双手都摁在我那脆弱不堪的老腰上。 而后一声尖叫后是一片漫长的沉默。蔓枝闭麦了。 ……啊啊啊,王玉面我要杀了你。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却在专心游戏! “姐不伺候了!”我正打算起身,我的双手都被他摁住我的背后,动弹不得。 “伺候好了,给你上最高段位。”他说。 “我不上段位了,你……” 又不等我讲完话!上了年纪了,不比年轻人的体力,吃不消喽。 我叹口气,像一个玩具任他摆布。最后放下手机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我开第一把的时候才七点半…… 我暗自感叹这娃娃命真硬。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疼痛,他真的会打持久战。 花蔓枝就秉承速战速决原则。 唉,我根本就没法入睡啊。 我看着手机上的日子,还有一个礼拜就一切都结束了。 我翻开我手机里的相册,都是我们这段时间的甜蜜回忆。我真的是舍不得。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初见,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听他说爱我,第一个见他哭。 每一世都要承受离别,我已经习惯,却无法麻木。我爱他,至少在这一个世界里,我深深爱着他,我不想打掉我们的孩子。我想听他给孩子读小故事,给我们的孩子洗啵啵。 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花芯,新任务,明天八点之前告诉王玉面你怀孕的消息。” “你疯了?”我想大喊,却不能。我只是压低声音问。 “你可以跟他待在一起,永远困在这个世界里啊,跟我又没有关系。”苍蝇也有点不耐烦。 “你还有脾气是?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我说。 “你拍死我又怎么样?你动了情,你不舍得,那你就留下来呗。” “为什么每一世都要这样?你每一世都要我动情,每一世又要我离开。” “选择在你,你不想离开,我不会强迫你。”苍蝇说完便走了。 第47章 现世篇(47) 我依照苍蝇给我的任务告诉了王玉面这个消息,他没有做出很大的反应。我还以为他会很开心呢,过了一下子,我手机里传来青瓷的消息——是之前拍剧的时候加的好友。 “恭喜嫂子,要注意身体。”我不明所以地点开朋友圈,他居然连续发了十条“我要当爸爸了”。 “你怎么发了这么多朋友圈?”我问他。 他没有回我话,而是低头看手机,我这才察觉他拿手机的双手在颤抖。 我再没有说话。 我们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他精心照顾我,给我买了叶酸,还有一些水果。 一切都很美好。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会学着手机上的视频给我做小吃,会给我做好看的贺卡。 一天他拿着贺卡走到我面前,笑嘻嘻地指着上面他画的三个小人说:“你看,这是你,这是我,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笑着点点头。 我真想一切就此定格,再没有下一个世界。 入夜凄凉,我穿着单薄的睡衣起了夜,上了个厕所我就打算接着睡觉。忽而听见我手机里的消息声音,我拿起手机看,原来是蔓枝叫我过去。 我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拒绝了他。 ——马上过来,你还要不要去下一个世界了。 我只能穿起厚重的大棉袄,冒着寒风去到蔓枝的家。 他家里还是我最开始住进来的模样。 我习惯性地爬到楼上。 我一推开门,就被他捂住嘴巴,只听见他在我耳边说:“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入了梦,梦见我跟蔓枝的第一个世界,那是一个黑色的空间,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在黑色空间里,只有心有灵犀的陌生人和含有血缘的亲人才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这儿的人不需要吃喝拉撒,大家只需要和重要的人安安稳稳度过20年就好。 我在那个空间里也找到了别的男朋友,也不是我厉害,只能说苍蝇的推波助力很强。 在遇见其他人之前,因为我跟蔓枝的心灵感情,早早就有了夫妻关系。他那时候说,要是能看见就好了,就可以好好看看我。 “还是别了。”我摇摇头,不想别人看到我疲倦的模样……我记得当时是那种想法。 到了现在,我都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进入第二个世界后,我见到了蔓枝,那时的我已经没有了第一个世界的疲倦模样,是一个身材很棒的女生。 我因为苍蝇的原因去攻略他。 我本以为会很艰难,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跟我滚床单了。 “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我攻略了?”我问蔓枝。 “因为我每一世都会陪着你,爱着你,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 那时候还懵懂的我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起经历了几个世界后才清楚。 “蔓枝……”我迷迷糊糊呼喊他的名字,耳边是他温柔地回应“我在呢”。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幻听,也不知道我身在何地。 忽然我见到了一口巨大的深渊,我被人推下去。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很重,无法悬浮在水面上。我一点点往下沉,直到再也见不到岸上的风景。 可是我并没有一点儿窒息感……我一点点下沉,一直到最深处,已经一片漆黑,我见到一个人游过来,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抱入怀里。 我记得这是我第三个世界,救我的人是蔓枝。 第48章 现世篇(48) 过往一幕幕浮现眼前,我与蔓枝都每一次相遇,似乎这些都在告诫我不要迷恋无关紧要的人,王玉面不是我的归属,我不该对他用情。 终于,我梦到了如今的世界。 我见到了几年前的王玉面,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郎,正在篮球场打篮球,浑身都是年轻人洒热血的模样。 苍蝇叫我去攻略他,并给我提供了他的喜好——打游戏,羽毛球,篮球 街舞。 其他的我不会,游戏我还是会的。 我自信满满走过去,问:“帅哥,要不要加个聊天号?” “我不认识你,不加。” 我不放弃,在他回家的路上拦住了他。——虽然他有车,但是平常他喜欢骑赛车,说锻炼身体。 那时候太阳正落下,夕阳晕红半边天。 “我说了不认识你。”他还是礼貌地停下车。 我向来喜欢直接,走到他的面前,拉过他的头,直接吻了上去,手还不安分地拍了拍他的四角裤。 “喂。”他松开我的时候脸颊都红了,“你这人好奇怪,我都不认识你。你这么随便吗?” “是啊,我很随便,只要是帅哥我都喜欢。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我只能舍弃我富有魅力的身体了。 “可我对你没有兴趣,你太随便了,肯定跟别人也有过。我有洁癖。”他说着擦了擦嘴巴。 “这样吗?”我拍了拍巴掌,随后苍蝇就跟我说,“得到他。” “我当然会照做。”我眯着眼睛笑。而后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可以先试试看,不合适可以分手。” “你不是要我聊天号吗?给你给你。”他已经很不耐烦,但是还是给我了,可能是想快点摆脱我。 我摇摇头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想你做我男人。”我扯了扯他的四角裤,视线往下瞥,慢悠悠地说,“万一你会爱上我呢?”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随便的女生?”他说,“既然你不加我的聊天号就算了。” 他正准备离开,我死死捏住他的胳膊,轻声细语道:“有洁癖的人还去逛美女多的地方,王少爷可真是风流人物。” 王玉面疑惑地看着我,而后愤怒了,他指着我说:“你不要胡说,我可以告你诽谤。” 我把他的手塞进我的衣服里,他显然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么大胆子。 我自己也起了鸡皮疙瘩,除了被蔓枝碰过衣服遮住的肌肤,其他人可没有碰过。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就算说的是假的,也要有气势。 他咽了咽口水,似乎忘记了我之前说的话。 “跟我来。” 我一路奔跑跟在他的车后面……我脚都酸了啊,这是认真的吗?我这细胳膊细腿跑了半个小时,到目的地的时候双脚都颤抖不止。 他把车停好,拉着我进了酒店。 上了电梯,他问我:“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图钱吗?” 我气喘吁吁,连连摇手,不是要否定他的话,是希望他别说话,给我喘息的时间。 到了房间,他冲了个澡。 在卫生间他问我:“到了这里,别说你双脚发软,就是腰酸背痛也跑不掉。” 我还没有休息够,不理他。妈呀,我这身体又不是铁打的,我的腰也是疼得不行。平常不运动,跑个半小时,要我半条命啊。 我总觉得休息不够,直接冲进卫生间,喝了一口凉水,洗了个脸,看了看镜子。 啊,活过来了。 第49章 现世篇(49) “啊!流氓滚出去!”他大惊失色,一声尖叫。 我耳朵都被刺痛了,大哥,你害羞就别来酒店啊,你这真叫我难为情。 我掏掏耳朵,把我的衣服也脱了,面无表情看着他说:“洗完了吗?洗完了出去,我要洗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紧张得要死。我好怕自己控制不住,我怕自己把他扑倒。 我就是老色胚。 “还没有,你等一下。”他磕磕巴巴道。看得出来他真的紧张。 “我这样子可以出去吗?”我问他。 “你这样我没心情洗澡。” “没心情?”我笑嘻嘻靠近他。热水冒出的雾气让我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也让我们都心跳加速。 我赶快跑出去,我缺氧了。见鬼!我不管不顾地钻进被子里,平躺着,缓和了一下我的呼吸。 好险,差点就缺氧窒息了。 他出来后见到我在被子里,问:“你没有一点儿洁癖吗?” “没有啊。”我摇摇头。 “难怪那么随便。”他叹了口气,眼里有些嫌弃。 我还没说话,他就把吹风机插起电。我趁他吹头发,赶快又溜进卫生间,洗了个头发和澡。我高兴地哼歌,除了有点脚抖,一切都好。 我关掉水的时候听到房间里传来不可言喻的声音,是岛国片的声音……我一脸懵,他真的不会? 我穿了一件浴袍出去。 “别看了,我教你。”我扭扭捏捏走过去。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把头发吹干,不然等一下被子会湿掉。” “哦。”我坐在他身边,轻轻说,“你帮我吹。” “你头发脏,我不给你吹。” “那我就不吹了,反正我又不嫌脏。”我一只膝盖压在床上,一只脚踩在地上,我把头靠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看得多没用,要实战才有经验。” 而后他把我拉到他的身上,翻了个身。 浴袍褪去,我抱住他。 我从没想过,一时兴起,也会爱得不可自拔。 后来他找过我许多次,直到有一次被蔓枝发现了…… 两个人碰了面。 那是在我们完事后正打算离开的时候。 蔓枝和王玉面好像彼此都认得,我平静地挑拨蔓枝的头发,慢悠悠地说:“哟 这不是我初恋吗?怎么了?还单身啊?” 蔓枝看了看我们身后的酒店,而后对上我的眼睛,问我们:“睡了?” “对啊。”我完全没有羞耻地回答,“我们现在是情侣。小情侣出来玩玩不是很正常吗?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谈恋爱只看电影吃东西吗?怎么可能?” 蔓枝被我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带着怨恨离开。 我捧腹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拍了拍王玉面说:“谈个恋爱,还当真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捏捏他的脸说:“你可别爱上我,没有结果的。” 他犹豫老半天才点头。我想那时候王玉面应该就爱上我了,可真是好早啊。 后来我提了分手,他很平淡地抽了几根烟,不紧不慢说:“祝你幸福。” 我说:“分手了还可以是朋友嘛,反正我们也只是走了个过场,又不是真的要结婚一辈子。” 他张张嘴,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最后也只是重新点燃一根烟放到嘴巴里。 分手那天晚上,蔓枝跑过来跟我说:“你那个前男友在家里发酒疯呢。” 我只是摇摇头说:“我说了叫他别爱上我。那他要爱,我能怎么办?” 第50章 现世篇(末章)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他。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苍蝇告诉我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进入下一个世界,新任务:“去和王玉面做最后的道别。” 新任务好简单,也好残酷。 我看了看蔓枝,他点点头,似乎在鼓励我。 我见到王玉面,他没有问我去了哪里。应该是蔓枝告诉了他我的行踪。 他欣喜若狂地推出一辆婴儿车,车上是许多小娃娃的衣服。他牵着我的手来到一所一直废弃的房间,我推门而入,里面变成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小孩房间,里面的玩具应有尽有。有一个大大的柜子,里面也都是小娃娃的衣服,整整齐齐摆放着。 我看着这些衣服,心里更是苦涩。 他高兴地给我说:“男孩女孩的衣服我都准备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我拉住他的手,哽咽到说不出话,心口也堵得慌。我还是哈着气跟他说:“我要离开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笑着说:“别开玩笑,不好笑。我们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世了,我们还要一起……” “玉面,我真的要离开了。”我哭着抱住他,“我知道这一切对你不公平,但是没办法,我要离开了。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很爱你的女生。” “胡说什么呢?是不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他慌慌张张给我擦眼泪,整个人颤抖得就像患上了疾病。 “老公,对不起。”我像那天在婚礼上跟蔓枝道歉一样。 “可你也很爱我不是吗?”他摇晃我的身体,“那天你说你爱我的,你为什么又要玩弄我的感情?我明明那么爱你,我明明什么都满足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的眼睛通红,就像是一个发了疯的人。 “对不起……”我只能崩溃地说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有什么用?”他扯开我的衣服,狠狠咬了我的肩膀,一直到鲜血流出他都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我忍着疼痛,轻轻拍他的背,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我们结束了。”我语气尽量平缓地跟他说。 我知道这一定会击碎他最后的防线。 他加大力度,恨不得把我咬碎一样。 我双脚打颤,就像那天晚上我跑了半小时一样。我没有推开他,这是我欠他的。 他开始松开口,我以为他不会再伤害我的时候,他把我逼到墙脚,缓缓地解开我所有的衣服,像一只疯狗把我浑身都咬了个遍。 我没有反抗。 他似乎还不满足,把我翻了个身。 “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压低声音问我。 “没有理由。”我尽量语气冷漠,怕他听出我心软了。 “嗯。”他扶着我的腰。 我以为他要做那种事情,结果他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原来你这么瘦。”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把衣服丢给我,用双手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轻声说:“遇见你,我不后悔。”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捂住我的眼睛,是不想看见我哭,他也怕自己心软,怕自己改变主意,怕太多太多。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我蹲在地上,摸了摸我的肚子,笑了笑。 笑什么,不知道。 我明明那么爱你,却不能和你在一起。可这就是结局啊,从一开始,这就是结局啊。 我穿好衣服,用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察觉到爱上你的时候,是我连你表妹的醋都吃的时候,真可笑。 随后从窗户一跃而下。这次没有复活了,这次再也不会见到了。 再见了,我的……玉面。 第51章 古代篇(1) 我是将军府的嫡女,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叫花朝。花朝相貌出众,性格温和,不爱舞刀弄枪,与众女子一般喜爱女工。 我们上面有许多哥哥,但皆非亲兄长。 花朝与堂叔叔家的兄长较为亲近,而我则与堂伯家的兄长较为走得近。 为何是堂关系?那是因为我们的父亲是独苗,他唯有五个姐妹,无一亲兄弟。 这堂关系也有点远。据说我们的高祖是同一人,反正我也不认得。都不打紧。 我性格较为大方,又偏爱男色,总是寻美男子来我家里头喝酒,一来二去他们便传出我水性杨花。 将军府,我的闺房里头—— “好哥哥,你可不能听外边人胡诌乱扯,我哪次喝酒不寻你一同?”我给他递了一壶酒。 这个他自然就是堂哥——花蔓枝。 花蔓枝接过我手里的酒,笑眯眯看着我,“我自然是最信你,毕竟我们关系可不一般。” “你可别胡诌,我们之间可是什么都没有呢。”我说。 “没有?你这闺房难道除了我还有旁人踏入?” 我扶额,撇开这个话题。我自个儿又开了一壶酒,自顾自饮了半壶,嘴角衣角都是酒味,我醉醺醺站起,摇摇晃晃至他身侧,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打了个响嗝,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不恼,只拉住我搭在他肩头的手,稍稍用力,便把我拉入他的怀抱。 我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再加之本人已经意识模糊,拉住他的脖子,暧昧地说:“好哥哥,你好好看。” “我们做个游戏如何?”他问。 我摇摇头,这玩意肯定不会做什么好游戏,没准就是要找个时机来捉弄我。 “由不得你拒绝。”他把我递给他的那壶酒倒在我的身上,我本就单薄的长裳紧贴在我的身上,衬得我的肌肤若隐若现。 害羞?不存在,艾莉名言——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我抱着他在他的身上摩擦,反正系统也叫我今夜拿下他。 “你确定要这样?我可叫人了。”他笑得宛如一把镰刀,随时会割断我的脉搏一般。 咦??叫人?玩不起啊是不是?我站起来,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目光也流露出凶神恶煞,我问他:“你想置我于死地?那我就先弄死你。” “嗯?你别忘了系统……你的任务。”他轻轻拨开我的手。 我心里微骇,不晓他是如何得知此事。 “你莫要怕,等我玩够了,自然会给你做任务的时间。”他说,“你现在只要乖乖配合我,等子时一到,我便会把自己奉上。” “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喝酒吗?那我们就喝。”他嘴角露出一丝晦暗的笑。 “你要干什么?” “我记得每一个世界你都是全新的身体,对?” “卧槽,你要做什么?”我害怕地松开手,要往外面跑,竟被这卑鄙小人捂住嘴巴,只听见他说,“你既然爱喝酒,我就让你喝个够。” 我不能服软,我狠狠踩他的脚,本以为他吃了疼会松开。 而他却把我湿漉漉的长裳褪下,用我的长裳,把我的手绑在身后。 “花蔓枝,你放开我!”我眼睁睁看着他把我抱到床上,无力地挣扎。 他见我如此暴躁,反而浅浅一笑,似乎我是一只毛躁的小兔子。 第52章 古代篇(2) “小芯乖,让为夫来好好疼爱你。”他端来一壶未开的酒,把酒倒在我的身上,随后又自己喝了一口。 “你好恶心。”我厌恶地看着他。 “嗯哼?”他挤挤眉毛,笑而不语。 我心中不妙,只见他又喝了一口,把头移到我视线之外的地方。 恨我这无力的身躯,恨他力气比我大,恨我之前喝了酒!喝酒误事!此后这酒不喝也罢。 “噗……”我浑身就像被夹子夹住,恨不得缩小成一只蚂蚁。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恼羞成怒,怒骂他:“你何必如此羞辱我?花蔓枝,要杀要刮随你的便,你为何要……” 他不回答,也不顾我身心是否难受。 继续他认为开心的事情!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你对我做的,总有一日我会叫你加倍还回来!” “闭嘴!”他大喊了一句,死死拉住我的脚,好像要把我的脚扯断掉。 “拉到我神经了……好疼。” “疼?”他冷笑。 瞬间,寒冷炽热充斥我腹部,在同一瞬间充斥我的浑身。我蜷缩在床上,骨头里又冷又热,好像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行,我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囚徒,被羞辱践踏。 我闭上眼睛,不想问了,他不会给我答复。 就像是一道雷电毫无预兆劈在我的身上。 我无力反抗,只能顺从。 我咬紧牙关,浑身湿透,也不晓得是酒还是汗,或许还有泪。 他捏着我的下颚,忽而开口问:“为什么会爱上王玉面?为什么会想给他生孩子?你给我生啊!” 他还放不下上一个世界的事情,我以为换了一个世界,所有都是全新的,身躯灵魂,身份……原来只是我以为。 他放不下。 “他就是比你好!哪里都比你好!就算他害死了孙恩年他也比你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给他擦屁股都不配!”反正他也不打算放过我,说气话谁不会!?我又说,“花蔓枝,我告诉你,王玉面他就是在男人方面也比你强。你没用!” 他呼了一口气,笑了,笑得我汗毛直立。 他温柔地抚摸我湿掉的发鬓,而后咬牙切齿,额头的青筋都暴起,在我耳边说:“反正你也不可能再见到他。” 我咬紧下嘴唇,闭上眼睛。一直到我下嘴唇咬出血都没有松口。 后来我好像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睡在我得身侧。 我掀开被子,看着里面的血红,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翻了个身,粗大的胳膊压在我的身上,低声说着梦话:“宝贝,我爱你。” 我冷笑一声,接着闭眼。 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听见外面敲门声响起,我惊醒:“等我一下。”我怕被人发现我们的糗事,我怕爹妈脸上挂不住,我怕妹妹看不起我。 “姐姐,怎么了?你声音好像有点沙哑,是受寒了吗?”花朝担忧地推开门…… 她推开门了!我要抓狂了! 花朝没有走过来,所以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天真地笑了笑,问我:“姐姐有什么小秘密在房间里吗?” “没有没有。”我摇摇头。 “没有就好。我来这儿是来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 她神神秘秘把门关上,轻声地说:“爹娘打算把你许配给孟家大公子。” 孟家大公子叫孟久客,是个商人。他还有个弟弟叫孟溪客,是个文绉绉的书呆子。 孟久客常年流连在女人之间,这点事人尽皆知。不明白为何爹爹还要把我许配过去。 第53章 古代篇(3) 我穿好衣服便随着花朝去给爹娘请安。 如她所言,爹妈一见到我便说:“午时会有个客人前来,是你未来的夫婿。”我妈捂着嘴呵呵笑。 “嗯。”我点点头。 “你放心,他虽然之前有点不好,但是他已经改过自新。” “嗯。”我才不信。 他们见我点头更高兴了。 午时我见到了他,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人面兽心。跟花蔓枝一个德行,恶心。 我笑脸相迎,坐在他的对面,我的身侧坐着花朝。 我爹妈坐在高堂,至于花蔓枝他坐在久客的身侧。 “这是大女儿,花芯。”我爹没有给他介绍妹妹,也没有介绍花蔓枝。 “久仰,今日一见,果真如出水之芙蓉一般美艳动人。” “谬赞。”我捂嘴浅笑。 小嘴真甜,跟摸了蜜糖一样,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 “小姐,我此番前来是来提亲的。”他兴高采烈地说这个话,似乎胜券在握。 “爹妈已经告知了我。”我说。 “依小姐是什么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可以。”我本来是不想同意的,毕竟我不信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只信狗改不了吃屎。 我此话一出,微微打量了大家伙脸上的表情,看样子大家都很开心,那我就放心了。 “那聘礼明日便会送至小姐府中。待我们选个吉日。” “择日不如撞日,我觉得明日拿了聘礼,后日便可成亲。”我说。 他听闻此言,起身走到我身旁,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对我说:“小姐所言极是,选日子太过麻烦,择日不如撞日,好好。” 他拜别了我爹妈,兴冲冲回了家。 他一走,花朝跑过来问我:“姐,你这就同意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必。” 我也想考虑,可是苍蝇说叫我同意啊。 我也向他们辞别,回到了房间里。我整理了自己常穿的衣物,准备带过去。 我坐在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簪子,上面挂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很漂亮。是我之前出去逛闹市的时候给我自己买的,还给花朝带了一支回来。 我听到门口有动静,好像有人在窥视我,我把手里的簪子往门口刺去,扎入门中几分。 “是我。”一听就是花蔓枝的声音。 “有什么事在门口说就好。” “没什么事情,我等晚上再来寻你。” 他都不等我回答,就已经离开,门口只剩下风萧萧的声音。 入夜后,如约而至。 烛火摇晃,我看不清他阴沉的脸。 就是我故意换成的烛火,不想房间里太亮。我晓得他夜里找我是做什么,烛火更方便熄灭。 “为什么要答应?”他板着脸问我。 “我的婚姻大事不需要跟你说那么清楚。我们只是堂兄妹,又不是亲兄妹,何况我爹妈都点头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拒绝?”我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摇曳的烛火。 “可我是你夫君。”他说时脸上没有一丝害臊,还觉得自己有理。 “我承认了吗?我爹妈承认了吗?”我问他。 我还要问他,他手一挥把烛火熄灭。他借着外面的月光亮一步步逼近我,他问我:“我做事情需要别人承认吗?” “随便你怎么说,过几日我就是别人的老婆了。” “是啊,这两日你还是我的。”他抱起我…… 我们盖上了被子,直至天明,他离开。 第54章 古代篇(4) 次日聘礼到了我家大堂里,我看着几箱子的聘礼,和一位美丽的媒婆,便知道这是什么。 我眼睛都发直了,都是钱啊,钱啊。我果然对金钱没有抵抗力。但是我还是要淑女,我轻咳两声,瞥了一眼花朝。 “怎么了?”她疑惑地朝我走来。 “没什么,嗓子不舒服。”我拍拍她的肩膀,把头躲在她的背后,偷笑了几声,随后站直身子,“高兴高兴。” “花大小姐,你看这些可还行?”媒婆把她的红帕子在我面前晃了晃。 “既然都是心意,多少都无关紧要。” “那行。”她搓搓手指,我给我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只见我的贴身丫鬟给他们每个人都打赏了些银两。 “小姐忙。”媒婆笑吟吟带着其他人都离开了。 走了就好。我立马坐到椅子上,看着这些金银珠宝,这些都是我的了。也太幸福了。 我妈走来拍拍我的肩膀,泪眼婆娑地说:“女大不中留。” 我不明白这是何意,不是他们叫我嫁人吗?怎么还哭起来了?我忽然想起他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不可抗拒的习俗。 我拍拍她搭在我肩上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竟然也是如此粗糙,常年的舞刀弄枪也难怪手粗糙有老茧。 我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便离开了。 我问妈:“我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说。 可我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 等二老走后,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小朝:“小朝,你跟姐姐说,怎么回事?” “听说他脾气不是很好,怕姐姐你过去吃苦。”小朝小声地说,似乎怕被人听见我们的谈话。 “哦。”我无所谓,反正他不能够拿我怎么样。 “姐姐,里头规矩多,我们当时也只是客套一下,没想到你会答应。除了一日三餐和如厕都不能抛头露面,一个月就要怀孕,他们家可凶了。”她担忧地看着我。 “我不是还有你们吗?他们敢这么放肆?”我拍桌而起。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要是不规规矩矩,要是他也不向着你,可有你苦头吃。” “那我要是找野男人呢?” 小朝吓得脸都白了,她急急忙忙捂住我的嘴巴,四处看了看,像老妈妈一样念叨:“好姐姐,你这个话在我这儿说说便作罢,要是给爹妈听见了,你都得挨揍。还有啊,你嫁了人,不要老喝酒,更不要叫蔓枝哥留宿你的房间里。你别以为上次我没瞧见,定是你们喝醉了,他倒在你床上睡着了不是?这种事情以后可不能有,坏名声的。”她手背拍手掌,絮絮叨叨。 我听进去了,但没完全听进去,毕竟她还天真地以为我跟花蔓枝清清白白。 到时候去了那儿,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好好好,知道了。”我笑嘻嘻看着她,“你这么说反而觉得你才是姐姐。”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姐姐。你自小性子就执拗,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要出掉那口恶气。夫家不比我们自己家,何况你跟他又不是两小无猜。你看我跟曦哥哥,两小无猜。唉,要是蔓枝哥哥前来提亲就好了。你们关系那么好。也不知道你嫁人了,他是为你高兴呢,还是失落呢。”她摇头晃脑,好像在为我们遗憾。 为我们遗憾大可不必,还不如为我以后想对策,我总不能明日出嫁,后日被休。这可让我们花府的颜面往哪儿放? 第55章 古代篇(5) 罢了罢了,也不必去费心想这些事情。 我已经做好跟他硬碰硬的准备。 次日新婚,我按照规矩坐在新房里等待他的到来。 不晓得是到了哪刻钟,他浑身酒意地推开门。 他走到我的身边,并未给我用喜棍给我挑起喜帕,而是用他的手直接给我掀开。 他拿出一张纸,拍到桌上,桌子振动一下,上面的食物散落到地上。 抱着浪费可耻的原则,我眼疾手快把地上的食物捡起来,全部往嘴里塞。我抬头看他的时候见到了他眼里的不可思议,随后露出一抹凉薄的笑。 “不能浪费。”我站起来,把纸上的内容粗略看了一遍,总结出一句话“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偶尔做夫妻。” 我赶紧摁下手印,嘴里的东西勉强吞下去。问他:“那我要是勾搭你亲弟弟你也不管吗?” “你要是有那个本事的话,我也不管你。” “好,成交。既然如此,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你之前有一个男人。” “我不在乎。”他说。 原以为他会厌恶生气,却如此平静,也是我们二人本就无感情,何须那些客套话。他坐在床上,看了看桌上的酒,问:“这交杯酒你喝吗?” “不喝。”喝酒误事。 他目光把我上下打量一番,露出奸诈的笑:“花府的大小姐竟不喝酒。” “不喜酒味。”我冷冷地说,随后走到床边,褪下繁琐的发饰与喜服,往床上一躺,用被窝把自己包住,对他说,“坐一天,累了,我先睡了。” “也好,明日一早记随我去敬酒。” “我才不去。” “这是规矩。”他厉声道。 我掀开被子,一巴掌扇他的脸上,目光平淡地瞧着他,语气温和地说:“在我这儿,没有规矩。要去你自己去,你要是敢休了我,我就说你男人方面不行!”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我打,气得眼睛跟脸蛋都红了,也不过是无能的咆哮,不能动我一根手指头。 我盖上被子继续我美美地睡觉。 天明,我的贴身丫鬟急匆匆地敲门,就像是报丧一样,我烦躁地起来,打开门不耐烦地问她:“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要去敬茶了,可不能叫他们孟家瞧不起我们家。” “他们孟家也配?”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既然……” “好了,别说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孟久客,还在呼呼睡大觉。我把门一关,回到床边,继续睡,谁也不能叫我早起。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看到窗外有个人影,可能是看花眼,我也没有在意。 睡觉第一。 日上三竿,他娘忍不住自己来叫我。 我会理她?我继续睡。 “快起来了。”她推门而入。 我把头闷在孟久客怀里,声音咿咿呀呀道:“相公,人家累了一宿,实在起不来。” 我还以为他在熟睡,忽而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娘子辛苦了,我们晚点儿再起也行。规矩都是人定的,辛苦了就该歇息。” 孟母再没有开口,带着丫鬟们走了。 “走了?走了,我们继续睡。”我欣喜若狂,走了好。 “睡?娘子?既然我们已是夫妻,那昨夜未做的事情,可否补上?” 他一介商人居然力气比我大?我练了这么久白练的? “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哦,我们孟家当年也是习武的。” 他咬我耳朵!是狗吗? 第56章 古代篇(6) 我总觉得我们被人盯着,全过程都浑身不自在。 没几日他跟我说想纳小妾,我点点头,纳小妾更好,我就可以去找蔓枝了。 小妾无名,而孟大公子好心给她个名字——方月临。 方月临仗着孟久客宠爱她,无法无天,公然跟我叫板。 我管她?我吃饱了撑得?几次三番的不理会,她越想越气,趁我跟我贴身丫鬟散步时候走我面前,然后自己摔倒。 ……这么低级的招式我可不愿意理会。我正要过去,这时候孟久客来了,真巧啊。 方月临站起来,抱着孟久客告状。 “你干的?”他质问我时候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我一手抓过方月临,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手也不松开,一脚不过瘾,我又给了一脚。随后拉到我的面前——“啪啪啪啪”连续打了十几个巴掌,把她漂亮的脸蛋都打红了。我才不管她有没有毁容,也不顾她有多疼,更不会在乎孟久客的心情。 我拉着她的头发站在孟久客面前,对他说:“这才是我打的。孟久客,管好你的狗,别咬到我。” 孟久客眼睛都要冒火了,心疼地抱着方月临。 我对我的丫鬟说:“走了。” “打了我的人你还想走?”他伸出手拦住我的去路。 我淡然一笑,双手捏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给他咬出血才罢休。 他只能气急败坏地看我离开。 这时候我见到他的弟弟孟溪客走来,兄弟俩长得完全不一样,虽然都很帅,但是弟弟明显更温文尔雅。 “嫂嫂。”这是他第一回叫我。 “什么事?” “没什么。” 我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入夜时候,孟久客气势汹汹踢开房间门。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是疯了么?” “吵死了。”我掏掏耳朵,比苍蝇还吵。 这时候我的门又被踢开,“嫂嫂……”孟溪客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们俩。 我一脸看戏的表情望着他们,慢悠悠走到桌边嗑瓜子。 “你来做什么?”孟久客没好气地说道。 “我来看看嫂嫂……我怕你们……”他尴尬地挠耳朵。 “看嫂嫂?她好得很,我看你不会惦记她?这儿就我们三个人,也没什么秘密,那天在窗外的人是你?”他脸上竟没有一丝生气,反而从容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对他说,“她声音好听?你要的话,我就给你。” “好主意。”我急忙站起来,挽住溪客的手腕,我对他说,“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喝交杯酒,今夜便是良宵。”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酒。 我话音刚落,似乎瞥见孟久客眼里略过一丝不甘心,还有怨恨?是在怨恨我还是他弟弟啊?可不是他自己拱手相让吗? 我以为溪客会拒绝,结果他把他哥哥赶出去了! 我只能在心里说句“厉害”。 把久客赶走后,他迫不及待与我喝了交杯酒,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抱起了我。 他很快褪去我俩的衣服。我看到他……他居然比他哥哥要白?血赚不亏啊。蔓枝都没有他白,真是小白脸。 他眼神迷离,醉意熏天,手脚一刻不停地对我说:“我好久好久就喜欢你了,我好恨,为何我不是哥哥,为何哥哥得到你还不珍惜?那个野丫头有什么好的。我马上也要娶老婆了,能在此之前得到你的青睐,实乃我之荣幸。” 我不作答,只是配合他的动作。 第57章 古代篇(7)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算是见识了。 溪客问我:“我跟哥哥你更喜欢谁?” 我自然听得出他言外之意,如今这个情况,难道能够选择他哥哥吗?我夸了夸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腰废了。 这小白脸看起来文文弱弱,怎么比他哥哥还有劲? 我一整天都没敢下床……所有人都以为是孟久客干的。 又是夜里……鸡犬相闻。一个黑影闯入只有我一人的房间里。 不用猜我就知道肯定是蔓枝。 蔓枝悄咪咪地关上门,看了我一眼,随后在我意料之外地拍了我的腰。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他干的?”他先是试探性问了问,而后又觉得不对,他说,“可我听闻你跟孟家大少爷不和,昨天还公然打了他的小妾。” “……是他弟弟。” 没有意外,他沉默了。房间里本就黑,现在更觉得压抑凄凉。 世界上的巧合总是很多,这时候我的门开了,孟溪客来了。两个人打了照面……他们互相打量对方,都恨不得把对方看死去。 孟溪客问:“你是谁?” 蔓枝反问:“你又是谁?” 我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两个情夫。 “我是他男人。”蔓枝搂过我的肩膀,似乎在宣誓主权。 我尴尬地朝溪客一笑,“呵呵,误会,都是误会。你别听他胡……”我话还没说完,蔓枝就强吻我。 我没法拒绝他,不是我思想不想拒绝,是我的身体本能就会迎合他。该死的肌肉记忆。 溪客很气恼,但是他没有立场去生气,他不是他哥哥。等蔓枝松开我,而他只是愤然离去。 蔓枝只是找我说了一些话,便离开了。他和我讲了一些关于苍蝇的事情,我不太明白,只是愣愣地点头。 他无奈叹口气,嘱咐我:“小心点,别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动情。” “嗯嗯。”我点点头。 我要是听话,我就不是我了。趁他离开,我立即跟一只老鼠一样麻溜地来到溪客的房间。反正久客跟他小妾去快活了,也不管我。 我进到他房间里的时候,他还没有睡觉,正在看书。 我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本书,打开翻阅起来。 他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我问他:“生气了?”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他继续看书,不过他应该已经他不进去书了。 我放下书,走到他的面前,抚摸他的脸蛋,真是吹弹可破,比剥了壳的鸡蛋都要嫩。 他推开我,不想理我。 我躺倒他的床上,麻溜地脱掉外衣。目光犀利地落到角落的一坛酒上面。 “你还藏酒?”我赤着脚跑过去,拎起来就要喝,他忽然开口制止,“这不能喝。” “这酒有毒?” “那倒是没有,但是有别的东西。”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没有当回事。 我打开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传入我的鼻子,好香啊,就像是沉淀了百年的老酒。 “真的不能喝。”他放下书,起身走到我身边。 “那你告诉我里面有什么,我就考虑一下。” “有药。” “什么药?”我逼问他,“你不说我就喝了,我真……”我手一抖,喝了一大口。没事啊,只是比普通酒更好喝而已。 我走到他的面前,说他小气,好东西不分享。 他欲言又止。 一直到我自己觉得身体不对劲,这秋季怎么比夏季还热?我看着他,好像更帅了,嘿嘿。 我又猛地喝了一大口,抱住他,没有顾及地吻上去,酒从嘴角流下。 “是……” “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你还挺会玩。”我挑逗他的下颚。 第58章 古代篇(8) 他伸出手揉捏我肉嘟嘟的地方,我涨红了脸颊,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残留的意识告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错当成蔓枝。 我迷迷糊糊叫着他的名字:“溪客……好相公,帮帮我。” 他贪婪地把我压在地上,我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背立马就黑了,他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这家伙怎么跟蔓枝有点像啊? 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既然你已经误食了药,那我们玩点特别的 。” “玩什么?” 他起身打开门,我惊恐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人,是蔓枝……为何蔓枝还在这儿?他不是应该走了吗? “蔓枝……”我浑身颤抖地爬起来,急匆匆地拉起我的衣服,就算浑身没劲也不能发生那种事情。 我迅速穿好衣服,从窗户跳走,他们没有对我穷追不舍,似乎是笃定我会回去找他们。想都别想! 我以轻功跳出孟家,只身一人来到一条河水边,二话不说就往里面跳。秋季的河水说不上寒冷,可是冰冰凉,我泡在水里,试图洗涤药性。 一直听到有鸡鸣叫日的声音响起,我才感觉身上的热量散了一些,但还是不够。 忽而我听见有马匹过来的声音,怕被人发现,缩进水里。 但是我憋气一直不是很强,没一会儿就把头露出来了。我看到他居然在外面对着河流嘘嘘,而我就在这条河里。顿时我觉得浑身都是尿味……我不管不顾地冲出来,把他吓了一跳,都断尿了。 “你谁啊!”他吓得赶紧把自己东西收拾好,抱着旁边的大树,“你是水鬼吗?” “我路过……呵呵,路过哈哈……”我又重新跳回河里。 他走到他的马前,磕磕巴巴对我说:“你要不还是上来,这秋高气爽的天,姑娘家家泡河里会落下毛病的。” “可是我误食了不该吃的药,浑身难受。”我委屈地看着他。 “你说的的那种药?我有解药。”他说。 听到解药,我两眼放光,从水里起来。 他拿了一个药丸给我,我吃下去,马上就不难受了,真是神丹妙药。 他又给我生火,给我捕鱼吃。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好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吃着他递给我的鱼,真香。 “鄙姓朱,单字赢。” “好名字。”我吐了一口鱼刺。 “如何说?” “我喜欢你,所以你的名字就是好名字。” 他被我这么说,竟有些羞涩,别过脸说:“姑娘,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便说这种话,着实欠考虑。” “也是。”我点点头,帅哥说什么都是对的,“那你在这荒郊野外是做甚?” “路过。”他说。 “那你是打算去哪儿?” “天地偌大,四海为家。”他说。 我再没有问其他。我这衣服烤了半天都没有要干的意思,受了凉的我连连打喷嚏。 他把他的外衣都脱给我,自己只留下单薄的里衣。 我到一旁去换了。他的衣服对我而言很大,都拖到地上了。 他笑眯眯看着我,忽而问我:“姑娘婚否?” “已婚。” 他再没有问。 我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对他说,“我与丈夫不和,常年守空房。” “这日子也过得差,可也没法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叹了口气。 我又对他说:“等会儿你随我去,我把衣服给你,再赠你一些银两。” “我要在前面的小城里停留数日,好好玩玩。不知姑娘……”他发觉不妥,又改口成了夫人。他接着说,“不知夫人能否抽空陪鄙人逛逛,熟悉一下乡土人情。” 第59章 古代篇(9) 我把他带到了孟家,孟母见我时眼睛里冒火,问:“这是谁?” “友人。”我才不管肌肤之亲,拉着他就往我房间里跑,谁来也不顶用。他们在我眼里就是臭臭,只有朱赢这个好人才算人。 我给他拿了我带来的一些嫁妆,还给他拿了孟久客的衣服,反正他也穿不完,管他气不气。 我把人摁坐在我们的婚床上,还给他拿了一些吃的来。 “救命恩人,受我一拜。”我跪在地上,他吓得赶紧把我扶起来,对我说,“举手之劳,客气客气。” 不让我拜我就不拜。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坐到他的身边,问他:“你途经多地,可遇过心仪的女子?” “天地为家,怎敢许人一世安宁?”他说。 “那你为何要问我是否婚配?” “只是确定一个称呼罢了,夫人莫要多想。” 我正想拿捏他,苍蝇忽而开口:“这个不行,你拿不下,若是你执意要拿下他,你会后悔的。” 我不信,压根不理会苍蝇,继续跟朱赢侃侃而谈。苍蝇只能丢下一句:“冥顽不灵,终有悔日。” 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他却站起来躲开了。 是有点难。我问他:“你打算在何处落脚?” “客栈。” “等我换件衣服,带你去看看。” 我们俩换好衣服,便上了街,街上热热闹闹,听说今日还有动物表演。 我拉着他挤到人群堆里,看着他们围观的一只小狗,一只奇怪的小狗——它的上半身是人,但是长着动物毛,下半身是动物,行动和人很像。它像人一样直立行走,还可以跟众人握手招呼,甚至还能够跳跃翻跟头。 我心里微微一颤,鼻子也觉得酸溜溜,脑子里想起四个字——采生折割。 我的眼睛忽然被人闭上,只听见朱赢温柔地说:“别看。” 传来的狗叫声更像是惨叫声,刺激着我的耳朵。我不忍心离开,可我又没法救下,我知道在狗皮的背后还有猫皮、兔子皮……在小娃娃背后还有更多小娃娃。 这种无力感就像我之前在柳月的老家见到她的女儿时候一样。我好像很有能力,却总是爱莫能助。 可我不想离开,我想救他们。 但是朱赢已经拉着我离开了。 他对我说:“不要对他们动恻隐之心,你救不了他们。”他面目冷淡,好像真的在看动物表演。 “可那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们还是孩子……”我止不住颤抖,心口难受,我拉着他的手,“我想救救他们,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低着头,滚烫的泪水落到他的手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他没有给我答复,而是带我去了一间名为“游戏客栈”的客栈里,也只是一个诱惑人的招牌罢了,里面只是普通的客栈。 他付了钱,带我去了二楼。 他坐下,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外面还没有散去的人,他问我:“为何要救他们?”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还是孩子。” “我这么告诉你,若是你救了那些孩子,那么那些杂耍老板就会因此家破人亡!世间事,总有两面,孩子们和杂耍老板,你只能选一个。” “为何非得选择?我有钱,我可以给他们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我给了足够的钱,一定会的。 “天真!”他声音严厉,随后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指了指外面说,“世间不平事众多,你能救几人?你的恻隐之心只会助长不平事。你给他们钱,就会有更多的人以此来牟利,来向你索要钱财。” 第60章 古代篇(10) “我见到了,我想救他们……”我捂住脸,瘫坐在地上。看着他冷淡的背影。 没有人帮我,就算我救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把他们身上的毛皮拿下来,没办法让他们说话,变成正常人。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把我扶起来,而后又说:“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实现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我的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颤动。 “我还没想好。”他说。 “行,什么愿望都好。只要你答应救他们。”我点点头,把我的发簪给了他,“这是我的发簪,你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去将军府找人。将军府就在隔壁的小城里,骑马一个来回只需一日。” “嗯。”我拿着发簪,若有所思。 我回到孟家,孟久客又对我发了脾气,说了肮脏,不堪入耳的话,我没心情搭理他。 他就追我到了房间里。 他还在说,我本来心情就压抑,正好没地方发泄。 我端起房间里的酒,砸了个稀巴烂,他一个商人自然重财,地上的酒都是他的钱。他想阻止我,我一只手端起椅子脚,指着他:“你再说一句,我弄死你。” 他好像也被我吓到了,没想到我真的发了大火。 可能是我动静太大,孟溪客跟孟父母都来了,他们看着地上破碎的酒坛子,指着我,可见我气势汹汹又不说话,只能直跺脚。 我把手里的椅子往地上一砸,椅子也破了。我路过溪客身边时,冷冷地说:“记住你做过的事情,早晚要你付出代价。”我大步走出去,不管他们在背后如何叫我。 我去了贴身丫鬟的房间,因为她也算是我陪嫁丫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我推门而入,她见到我惊讶之余就是过来抱着我。 “青囊,我是不是好没用?”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有啊,小姐在我心里是最棒的。” “青囊,我好难受,我想哭一场。” “没关系,小姐要哭就哭,青囊一直都在的。” “呜呜哇啊……”我双手搂着她的腰,哭了好久,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从我嫁过来,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我总是独守空房也就罢了,昨夜溪客居然跟蔓枝站成一线,想要趁着药性欺负我。 这里好像没有人对我是好的,他们只是想得到我,我感觉他们都没有把我当成人。 只有青囊,会听我倾诉,我在这儿,唯有她一人而已。 青囊靠在床头,我靠在她的身上。我把朱赢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拍拍我凌乱的发丝说:“我们小姐除了喜男色,人还是很好的。” “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她嬉笑着给我梳头发。 我问她:“那你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我才不需要呢,我有小姐就够了。”她说,“小姐会教我写字,会跟我说许多故事,会在我害怕的时候第一个出现保护我。我才不需要男人,我只要有小姐就够了。只要小姐你一句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不论是嫁人还是牺牲自己,我都会去做。” “我不会强迫你嫁人,也无需你牺牲自己。”我对她说。 “我们小姐最好了。”她抱着我,“今天小姐心情不好,那喔给小姐讲故事。” “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我也不知道故事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美丽的爱情故事。” “那你给我说说。”我好奇地催促她。 “那是一个遥远而神秘……” 第61章 古代篇(11) 后来朱赢告诉我,他们敢如此猖獗,无视当朝律法,自是因为他们身后有人护着,暂未查出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尽天良。待寻出来,便可一网打尽。 又是半月,我再次面见了朱赢,他给自己重新换了套行头。 我问他:“寻到什么?” “寻到一处茅房。”他说,“我发现在两城中央有一座隐蔽的茅房,落户于茂密林中。我原本只身前往,一探究竟。却根本近不了身,外面机关重重,没有通关的玩意根本进不去。” “通关的玩意儿是什么?”我问。 “箭令。”他疑惑地看着我,“御林军手里的箭令。” “皇家?”我更不解,“为何要如此?” “谓之盛世,不过是暗藏着汹涌不去盘查,便使其犹如树根肆意增长,而无为也。”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巴,试探性瞧瞧周边,小声说:“不可胡诌,若是外人听了去,不止你,我们家也要受牵连。” “我游行天地间,所见所闻,自是比你知晓得多。”他却满不关心,一点也不怕死,“人生来命数便是一本书,生为死之序章,死为生之终章。” “淡泊名利,无欲无求,那你为何要帮我?”我更难想象如此一位人才会向我许什么愿望。 他走至窗边,忽而轻蔑一笑,回头见我时,面露轻松道:“愿望。” 我不明白,只想着赶紧把事情解决,随后走到他的身旁:“我要去看看。” “你一人,太危险。”他说。 “不论多危险,我都得去。”我目光如炬,盯着两城中间的林子。 林子鲜有人至,听我爹说那里头有飞禽走兽,且有机关重重,叫我不要进去,怕我有去无回。 年幼时候,我与小朝还有蔓枝见过一次表演,回家后与爹爹说了此事,也说过想要救救他们,爹爹只叫我别多管闲事。 到如今我才晓得他为何会叫我别去理会,可是“以天下事为己任”也是出自他口,原来这“天下事”便是“君王之事”。 朱赢见我决心已定,也不再劝阻,只叫我小心行事。 我对他说:“明日亥时我若是还未来此客栈与你会面。你便带着我的簪子去找我爹妈,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救我。” “我随你……” “不必。若是我们两个人都遭遇不幸,更无法找外援。” 他深思熟虑过后,也同意了我的话。 我没有回孟家,而是直接骑了马,快马加鞭赶往林子。 踏入林子便不可见日,我探着头一点点拨开茂密的树叶与枝干,偶尔有野兽路过,我便只能停驻与其抗衡。待我入林深处,已伤痕累累。我扶着一棵参天大树,站在树后面,看着他们带着一个个小娃娃进去。 我一点也不敢放松紧惕,听着其中一人说:“都带进去,可以好好捞一笔。”他说着抬了抬头,“将军可真是高明,定在此处,无人能查。” 将军?我心里一惊,朝中的将军唯有我花家。花家人脉极广,到了我们只这代,就与我同辈的姊妹兄弟都三十余人。 爹娘真的瞒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若是去拆穿他们,是属于大义灭亲?可我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些表演的娃娃遍布各地,如这样隐秘的机构林子应该不计其数,不可能都是我爹的眼线。 况且,他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势力可以调动御林军。 第62章 古代篇(12)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必须进去看看他们究竟如何把那些娃娃做成怪物的。 又听另一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会嫌弃自己钱多呢?这种表演可受人喜爱,越多越好。”他冷笑起来,“可惜就是命太短,总要去找小娃娃来,也麻烦。” “命短怕什么?小娃娃我们多的是。” 我忽而记起早段时间有人报官说自家娃娃被人抢走了,而当地父母官承诺会找人,最终找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来替代,说小娃娃玩火自焚。 原来就是他们带走了。 我以轻功跳到树上,本以为可以瞧清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可是什么都看不见,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这时候正巧有人站在这棵树下嘘嘘,我掏出随身携带的飞镖,趁其不备,刺穿他的喉咙,换上他的衣服。 坏人一个,死了就死了。 我先把他埋掉了,以防被人发现尸体。随后乔装打扮一番后,混了进去。 外面是小小的茅房,走进去却是一座底下牢房,里面关押着的正是附近城村失踪的小娃娃,最小的还在嗷嗷待哺。我听着他们的惨叫和哭喊,心也跟着他们疼痛。 我看着他们可怜地无助地伸出小手,别过脸。不小心踢到一个竹编的鸡笼,我低头一看差点吓死,里面装着一个没有四肢的娃娃。 我眼睛都吓大了一圈,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小心点,叫你巡逻清点人数呢。”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推了推我,打开鸡笼,随手拎起小娃娃,而后丢在地上,顿时连孱弱的呼吸都没了。 “是是是。”我点头哈腰。 “这种都是残次品,没用的。”男人说着还踩了一脚。 我不忍直视,并不觉得恶心,只是心疼无助。 我们继续往里面走。带头的男人点了火,把火把镶嵌在墙壁上。 眼前的一幕更是叫我终身难忘。 他们把像鸡笼里一样不完整的娃娃割掉舌头,随后用一种很粘糊的药把他们的皮肤跟动物猫粘在一起,还有四肢。 有的娃娃四肢被砍,安上动物的四肢,身上又黏上动物皮毛,外人看来根本与真动物无异样。 有的娃娃只有一个头颅是自己的,其他的都是动物。有的娃娃则相反……这些孩子的样子尤其怪异,很难想他们也曾经是健康开朗的孩子。 “不要,我要爹爹,要爹爹。”一个女娃娃大喊,小脸蛋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一块好肉。他们又给了她一巴掌,把她打得鼻血直流,她才安静下来。一个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的嘴巴,手起刀落,连惨叫都来不及。 随后他们把动物皮粘在她的身上,反复拉扯,确保不会掉下来才放心。 我根本不敢相信,在盛世的背后,还有如此肮脏的事情。 他们看了看我们,指着我说:“你过来,把她丢出去。” 我走过去,学着他们的样子拎起女娃娃,却看到在动物皮之下,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此刻我不能动恻隐之心,若是被发现,我一个都救不了,我只能把她带到外面。 “又死了一个?”他们无趣地看着她。 “是的。”我粗着嗓音道。 “随我来。”我跟着一个女人去,她把我带到不远处的空地里。我四处看了看,没想到在这样的林中还能找到空地。 第63章 古代篇(13) 在空地上是堆积如山且泛着酸水的尸体,我走过去,明显听得见孱弱的呻吟,他们还想活活下去,可那些人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我心一狠,把女娃娃丢过去。上面有些尸体可能是震到了,滚落下来。 “你在这儿守着,还有三刻钟便会有人过来烧了他们。”女人对我说。 “好的。”我说。 待她走后,我把一些确保还活着的娃娃尽可能转移到别处,他们还活着,我无法见到他们被活活烧死。 但是他们却提前回来了。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拿下。”带头的人一声令下,他们便齐刷刷朝我奔来。 但是我不能反抗,寡不敌众,没有胜算。 他们把我也关押起来了,我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姐姐救救我们。”一个男娃娃率先跑到我的身边,他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拉过他的小手问:“几岁了?” “还有几天就两岁了。”他的小手指跟我比划着,可爱得很。 “不要怕,过几天姐姐一定带你们回家。” “姐姐,那你可不可以也救救我的阿妈。”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听他哭着鼻子说,“阿妈和我一起被坏人带来这里,阿妈不见了。” “不要着急。”我正安慰他。 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出来。” 我被放出去。后来我跟他们来到林子里另一处茅房,也是如这边一样,不过关押的却是妇女,而且还有一些已经大了肚子。 “畜牲!”我大声骂他们。而他们只是笑嘻嘻看着我,走到我的面前说,“驴脾气,那到时候就跟驴共用一张皮囊。” “呸。”我朝他吐唾液。 他也不气,指了指一些孕妇说:“知道她们肚子怎么大的吗?我弄大的。我要给她们套上牛皮,而后叫她们跪着生子产奶!你想想看她们跪在地上,不能说话,胸前摇啊摇,却不能喂养她们自己的孩子。多有趣?” “疯子!都给我去死!”我咬牙切齿,违天道者,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以为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人,也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没有给我绑绳子,但他们错了。 我反手压住原本摁住我手臂的男人的手腕,一膝盖顶在他的胳膊上,只听咔嚓一声。随后我一膝盖又顶上他的下颚,他被我打得直吐鲜血。 还不过瘾,我又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在他落地之前,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地面裂开,出了一个大坑。 “好手段。” “还有更好的手段在后面。”我轻轻跃起,尽数飞镖从我手中掷出,他们只能躲闪。我趁此机会就要往外走,却被人拉住脚腕,狠狠摔在地上。 我的五脏六腑都被震到,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瞪着他们。 把我摔倒在地上的男人走到我的面前,捏住我的脸蛋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做我一人的奶牛,不供人观赏。” “放开你的脏手。”我现在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运气,或者与他硬碰硬。 “脏手?”他抱起我,把我带到林中无人可见的地方。 我看着周围,根本就不可能认清方向,四周都是一样的,错综复杂。 他冷冷看着我看似温柔,实则恶毒地说:“芯芯,我真没想到你会以身犯险。” 这个声音……我听过,是花晨哥哥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要伤害我,还要如此对我? 我如何也不能想到这里的两座牢房是花晨一手建成,是我花家一手建成。难怪我爹一直不让我进来看看,也是怕露馅,怕我恨他吗? “为什么?”我看着他把假面撕下来,露出本来面目。 他嘴角隐隐动了几下,还是没有给我答复。 第64章 古代篇(14) 我也不再追问他,我知道他有难言之隐。 “小朝知道吗?”我问他。 “她不知道,不能告诉她!”他忽而很用劲捏住我的胳膊,恳求地眼神看着我,“小朝她还小,不能让她知道。她会恨我的,我不能让她恨我,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不能这样做。” “蔓枝知道吗?”我又问。 “他知道。” “你跟蔓枝真是好样的,真的很厉害。”我拍拍手掌,眼里已经没有了对他们的信任。我对他说,“我曾经那么信任你们,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为什么啊?为国为民是你们自小教我的道理,为何你们先弃守了这句话?花晨!花蔓枝!还有我爹……你们三个人是?” “府中男眷皆知。”这几个字听得我想笑。 我大笑起来,牵动着我受伤的每一寸肌肤,“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真是太荒唐,我再也无话可问他,打算离开。 他却拉住我的肩膀,对我说:“玩几天,等蔓枝来接你回去,我想看看你见到他们是什么表情。” “能有什么表情?我又杀不了他。”我叹了口气,“我连你都杀不了。” 他叫我待在这儿,说是要拿东西给我。 我反正也不认得路,就等他回来。 一直到夜里,我听见了风声,知道有人来了。 花晨给我带来了一些吃的,还有一些药。 我跟他置气,什么都不碰。 他没耐心地捏住我的嘴巴,给我强喂进去,随后对我说:“芯芯,很多事情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君王之事便是天下事。” “就算百姓诚惶诚恐,失去至亲至爱,家破人亡也没关系吗?”我问他。 “没关系。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君王自有定夺。” “天下事,自以百姓为主,若天下无百姓,何来君主?”我说,“民为贵君为轻。” 他对我说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说我天真。 就连朱赢也说我天真,我是不是该反思自己了? 我摇摇头,不是我天真,而是这天下并非为公家天下。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我说,“天下自是公家之天下,民心不稳,必定自食恶果。” 花晨对此也只是淡然一笑,而后往地上一躺,看着树叶间隙里的隐隐红晕。 夜间听着风吹树叶,听着虫鸣鸟叫,听着野兽踏枯叶,唯独听不见我心里的声音。 我似乎更不明白何谓天下,何谓对错。 我迷迷糊糊睡着,又被冷醒。 忽而我感觉身后有个人抱着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是花晨,也许从他给我送饭来的时候他就换了一个人。 “乖。”他的手捂在我的眼睛上,“许多事情,不是你我定夺。” “蔓枝……”我低声叫他一句。 “不要怕,也不要管,你会平安的。” “我不要平安,我只要他他们活着。”我捏住他的手臂。 “你要大义灭亲吗?你不要爹妈了吗?你不要你妹妹了吗?你不考虑孟家吗?你不要我了吗?”他说,“如果你揭发出去,我们就会被处死,我们家近千口人将无一幸免。” 我被他说得失了话,只能弓着身子,流下我那不争气的懦弱的泪水。 我真的好想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是又无法下定决心要花府和孟家陪葬。我狠不下心,我对蔓枝说:“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会抗下所有罪责。” 第65章 古代篇(15) 他似乎是执拗不过我,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剩下的我会妥善处理。” “谢谢你。” 我再次醒来时候,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看了看四周,拖着我疲惫的身子迷茫地走在林中。 我看着周围的大树,眼睛迷迷糊糊的,好像这些东西都在动摇,就和我的心一样。 兜兜转转不知道多久,我又回到原地,而这回,空地上有个人在等我,他戴着面具,我不认识。 他说:“跟我走。” 我也没有多想就跟着他走了。 他把我带出林子,没有多言便离开了。 我回到客栈里,朱赢在这里等我。 “回来了?”他的双手放在背后,背对着我。 我冲过去,从他背后抱住他。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忽然抱住他,他的身躯颤动了一下,但是没有推开我。 我低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拍拍我的手说:“随心就好。” “难以抉择。”我说。 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想,我可以让这天下易主。” “不行,这是谋反,太……” “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两边都保住。”他打断我的话。 “不必为我做到这等地步。”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为的是百姓,是天下。” “多谢。”我松开他。 他忽而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说:“等天下易主,我便告诉你,我的愿望。” “若是败了,当如何?” “不如何。”他冷冷地说,“必赢。” 我没有再跟他说话,而是回了孟家。孟家见我回去,一点儿也不着急,全都当没看见我。 青囊急急忙忙跑过来,脸上都是担忧,她告诉我,月临有身孕了。 我淡淡哦了一声。 她怀孕对孟家而言是喜事,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他要休了你。” “哦。”我本就不关心这些,休了就休了呗。 果然这天夜里我就收到了他的休书。我看都没看一眼,就在上面摁了手印。 本来二人就没有感情,无论是和离还是被休,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既然被休了,那我就回家去了。”我正要收拾行李离开。他又跟我说,“我弟弟要见你。” “嗯。”我走到溪客的房间。 他坐在房间里,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有几根发丝都发着亮。 “何事?” “见见你。”他说,“你这段时间总是不在家,我想问问你去了哪里。” “与你何干?”我问他,“我行事还需要向你禀告?” “没有,我只是问问……”他慌慌张张摇手,似乎已经看出我脸上的不悦。 “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 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推到门上。本就在林子里受了伤,被他推到门上,浑身更是吃了疼。他无情地捏着我的胳膊问:“客栈里的人是谁?” 我疼得嘴唇发白,听不太清楚他问了什么,便说:“我听不清你说了什么。” “你别装!我问你话呢,他是谁?你这两天干脆白天也不回来,你们去干什么了?” “麻烦你说慢一点,我真的听不大清楚。”我声音很低,他似乎都没有听见。 而他把我丢到地上,疯了一般给我灌酒……我把整壶的酒都喝完,人已经失去意识,只靠这酒的药性勉强行动。 “蔓枝……”我已经模糊了意识,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一整夜,几次三番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我难受得像是窒息,几次都只能张大嘴巴呼吸,而他却总是堵住我的嘴巴。 死亡,好像离我好近好近…… 第66章 古代篇(16) 我疼得说不出话,到次日我也不敢动。 他一伸手触碰到我,我就害怕得蜷缩起来。 “你好好歇息,我……” 我口干舌燥,还是勉强拉住他的手说:“等等。” “怎么了?” “我疼,你找个郎中来给我瞧瞧。”我嘴唇还是没有什么血色,额头也重得很,浑身软无力。 他点点头,叫来了郎中。 郎中给我号脉,说:“经脉受损,可不能再习武动气。”他给我开了方子,嘱咐我好好歇息。 我问他:“若是强行……” “万万不能,会要了你的命。” “好,我晓得了。”我自小习武,想不到有朝一日再也不能动我一身武艺。若是我真的成了普通人,我该如何和朱赢站在一起,如何救他们于水深火热? 郎中走后,孟溪客担忧地看着我。也不过是个薄情郎,我谁也不信。 “我要歇息了,你走。”我把他赶走,捏捏拳头,竟然真的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是昨天被花晨伤了经脉的原因,还是昨夜的酒有问题的原因,我不得而知。 几日后,我的身体有了好转,蔓枝把我接回花家。 我已经无法面对他们,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些事情,问了后又能怎么办?我不晓得。一切就当从没发生。 我如此平淡过了几个月,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们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执棋者怎么会在意棋子是否完整? 一日,外面正下着暴雨,电闪雷鸣,莫说人,就算牲畜也不敢出门,只敢躲在角落里喊几声。 我已经找过青囊去看看朱赢是否还在客栈,但是她每次回来都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几个字,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今日我又叫她去了。 这次回来,我没有问她什么。 她倒是自己主动找我谈话。 “小姐,他……” “怎么了?” “他说想见见你。” “现在吗?” “是的。” 我打着伞出去,下着暴雨的街上几乎看不见人影。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浑身淋湿,就像我初次见到他那样。 而他也是先叫我换了衣服,再跟我谈话。 我穿他的衣服总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太大了的原因。 “怎么了?” “我明天就要离开此地,离开之前我想见见你。”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感觉空落落的,便问他:“还会再见吗?” “萍水相逢,何必心心念念?”他说着忽而逼近我,在我耳边问我,“莫不是你中意我?” 就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我也还是否定了他的话。 他笑哈哈地看着我说:“一个玩笑话而已。” 这不是玩弄我感情吗?我问他:“若我中意你呢?” 他收敛脸上的笑意,半晌没有说话,就像是听到了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消息,呆愣在原地。 我又问了他一遍。 他靠近我,半开玩笑似的说:“除非你今夜不走,陪我睡一晚,我才信你。” “好。”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惊讶转瞬即逝,他笑嘻嘻地关上了门窗,对我说:“想我游历天下十几年,从来有见过如你这么随便的人。” “因为你好看啊。”我笑着说。 他拿出簪子,对我说:“脱掉。” 我听话地脱掉我身上的衣服。 “屈膝坐床上去。” 我屈膝坐下。 “等一下有点疼。”他寻来一支蜡烛,点燃,而后把簪子放上去,刺入我的背部。 “你做什么?”我问他。 “下次不要喝那种酒了,我帮你把毒逼出来。”他又掏出一排银针,“你经脉也受了损,我没法子给你完全复原,但是可以用用轻功。” 第67章 古代篇(17) 针灸刺入肉体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似在翻涌,肠胃极度不适,宛如烈火灼痛一般。 后因浑身实在疼痛,昏睡过去,再醒来,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窗外的暴雨已经停下,天空仍旧是厚重的黑云,几乎要压下来。 我穿上衣服,疑心他会落下我的簪子,并没有,他带走了。 再回到花家,我嘱咐青囊莫将此事传出去。 约莫又是半个月,妹妹与爹爹被召入宫中,回来时二人愁眉苦脸。我一问才知原来是皇上要娶花朝入宫为妃,以此来巩固花家对朝廷的忠心。 花朝抱着我哭了许久,说:“分明再过几个月我与曦哥哥就要成亲了,我盼了那么多年,就差一点点。我不要入宫。” 花府谁不知道二人有情有义,心心相印,可谁也不能阻止这场悲剧。 又是一个月,上面的圣旨到了花家,我们跪在地上接圣旨,听来念圣旨的公公尖着嗓音念。我听不大清楚,耳朵不是很灵便。 接过圣旨后,花朝宛如一滩烂泥,落在地上,整个人无精打采。她抬头看着花晨问:“曦哥哥,怎么办?我不想入宫。” 花晨不答。 花晨又名花晨曦,所以她一直叫他曦哥哥。 “我们改变不了。”我只能如此安慰她,“君王之令,无人能违。”就像林子中的那些人一样,花晨跟蔓枝不晓得里面那些事情是有违天道人伦吗?他们知道,却只能照做,否则死的就是花家。 天下大义如何比得上自己的家?自己的家都没了,还谈什么天下? 花朝入了宫后,家里也冷清了不少,那天夜里蔓枝被花晨叫去,喝了点小酒。 蔓枝告诉我:“他可能再也不会踏入花家了。” “嗯。”我自是知晓花晨的心思,免得触景伤怀罢了。就像我再也没有踏入过客栈。 “芯芯,我问你一件事情。”他忽而转移话题。 我顿感不妙,也还是面带笑意问他:“何事?” “游戏客栈里的男人是谁?”他目光凌厉,好似要看穿我的心思,“花晨曦废了你一身脉络,孟溪客又给你喝了酒,他都能给你解,或者说,他都愿意给你解,你们之间说没有关系,恐怕也无人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冷笑,“你从来都不信我。” “你可知解这些他自己要承受什么伤害?你以为就是那几根破针就能帮你吗?他需要承受每到雨季浑身如裂骨一般的疼痛,你们非亲非故,他为何要帮你?”他说,“而且我见他帮你之后便离开了。那夜可是大暴雨的天,那种疼痛我可都不敢承担,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你叫我如何信你!” 他一拳头打破了我房间里的桌子,桌子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滚得四散开。 “随你。”我也不愿跟他作解释。 他拉着我的手腕,把我甩在床上,怒骂我:“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个男人你都要!” “放手!”我身上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能口头呵斥他。 得到的只是他更加粗鲁的行为。 外面响了雷,下起了暴雨。暴雨哗啦啦的声音听得我心烦意乱。 我闭上眼睛,低声问他:“你所谓的爱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放开了我。他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质疑我对你的爱意吗?”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恢复武功?为什么那天晚上你会出现在溪客的房间里?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却不能给我伸出援手?是你说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我红了眼,林子里的伤害似乎又一次到我的身上。 第68章 古代篇(18) 他被我问住,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趁着四下无人,换了一身行头,把青囊叫进来:“我要出去一趟,你在我房间里守着,谁来你都说我已经睡下。” “小姐,这大雨天你就别去了。” “要去的。”我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死,我们都会好好的。等这事情解决了,我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给你出嫁。”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 “也行的,哈哈。”我戴上斗笠,往下压了压,便离开了花家。 我轻轻地越过街上的障碍物,像一只小燕子自由地穿梭在街上,屋上。终于我停在了孟溪客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门,里面没有应答。 我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急促的慌乱的脚步声过来,我刚想离开,门开了,孟溪客把我拉进去,捂住我的嘴巴。 “别出声,等他们离开。” 他们没有敲孟溪客的门,便离开了。 他松开我,笑嘻嘻地看着我:“你还真来了,这大暴雨的天。” 我脱下斗笠跟蓑衣,坐在他的床上,对他说:“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护两边?” 早在三个月前,我就把林子里的事情告诉了他,而他却没有感到吃惊,反而无所谓地说“跟我们无关”。 他走到我的身旁,说:“易主,天下易主便能护两边。”他的回答跟朱赢的一模一样,他坐下躺下,看着我说,“君之天下,何来对错一说?君言对便是对,君觉错便是错。” 我轻轻拍他的脸蛋说:“易主,说得轻便,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我只是想护住两边,并不是要谋反。”我低声说,我可不想最后两边都受伤。 若是谋反,花家必定被满门抄斩,而采生折割依旧存在。 “不需要你谋反,不是有个人替你去做了吗?”他说。 “谁啊?”我疑惑地看着他。 “原本住在客栈的那个人,朱赢。你别忘了这天下姓什么。” 我幡然醒悟,难怪朱赢不近女色,还很平淡说出易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原本以为他只是经过恰好也姓朱,毕竟天下这么多人,同一姓氏很常见。 孟溪客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不可能?爹说过圣上并无亲兄弟,就是怕……” “怕易主。”孟溪客笑哈哈地说,“娘子真是天真。皇上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亲弟弟活着啊?万一哪天被杀了,都不会有人发现。但是先帝与先皇后仁慈,把弟弟安置在太傅家中,不让他们兄弟二人见面。” “那你怎么知道的?”我问他。 “天下事,还有我不知道?就像林中之事,花家一手操办,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看着他,就像是书本上的百晓生。 他却以为我看上他的美色,把我拉到在床上,双手摁着我的肩膀,强迫我坐在床上,不得动弹。他咬我耳朵还咬我脸蛋,身上能咬的不能咬的他都咬了个遍。而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跟朱赢打过照面,或者说我和蔓枝都跟朱赢打过照面。” “你们说了什么?”我问他。 “说你是什么味道啊。” “不要开这种玩笑,我认真的问你。” “下雨了,天下该易主了。”他说着手还不自在地在我肚子上画圈圈。 “你们就不怕……” “怕什么?”他好笑地看着我,“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第69章 古代篇(19) 他们都不怕死,我也不怕。 日子总过着,又一年新春,花朝已经入宫三年了,今日又是我们入宫去见她的日子。 我跟妈见到了她,已经大了肚子,满脸的憔悴。 她跟我们说:“我在宫里一切安好,皇上待我不薄,如今有了身孕,他更是对我偏爱有加。” 她话虽如此,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与幸福。她或许还在期待她的曦哥哥来带她回家,娶她进门。 “好就好。”妈拍拍她的手,满目焦虑,“在宫里头不要得罪任何人。” 花朝点点头,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有分寸的。” 我倒是不担心花朝在宫里头出什么事情,毕竟圣上还不至于明着跟花家对着干。 我没什么话要嘱咐她,便在宫里闲逛,这里看看,那里走走,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要过去招呼几句,被捂住了嘴巴,我嗯嗯地拍他的手。 “别认错了人。”耳边说朱赢的声音,比早些年更有磁性,更成熟。 “嗯嗯。”他松开了我的嘴巴 我回头看着他,脸上也多了伤痕,看得我揪心得疼。 我正要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却被他拉住了手腕,往别处走去。 到地方,我不认得,只觉得宏伟。门口栽种了一棵偌大的银杏树,比屋子都大,应该有些年头了。他告诉我这儿是他的住所,还跟我说可以来这儿找他。 我不想跟他有太多紧密的关系,万一被发现了,还连累了花朝。我往后退了退,摇摇头说:“这儿是王爷是宫殿,臣女本就不该来此处,况且臣女是来看望妹妹的。” “花朝?”他微微抬头,笑着说,“忘了今日的日子。” 我点点头。 我想问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问。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明他的身份。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对我说:“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为什么要帮我?”我再次问他这个问题。 他说:“我不是帮你,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你说的是皇位吗?”我也不跟他打哑迷。 “还有这天下。”他野心勃勃地看着外面,高高的宫闱。 我问他:“若是死了呢?”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死亡?” 我笑了笑,还以为他真的是要帮我。原来也是存有私心,想要天下。 外面忽然变了天,原本明亮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他面露难色,撑着身子对我说:“进屋去,帮我揉揉腿。” 我差点忘记了他的身体受了重伤,一到雨天就疼。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扶进屋子里面,他指引我到了他的房间里面。我给他放到床上,半蹲下,轻轻地给他捏脚,也不过是徒劳,可抬头瞧他时候,他却表现出很舒服,好像我的按摩真的起了作用。 他放松地躺在床上,再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便给他手脚都揉捏了一番,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我给他脱掉鞋子,脱掉外衣,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紫黑的皮肤若隐若现。我掀开被子一看,他浑身的骨头都肿胀地不行。 我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些都是因为我。我想叫醒他,问他有没有别的法子,可是我不忍心叫醒他。 忽而他整个人蜷缩起来,一直在喊疼。我听得心里一颤一颤,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捏了捏鼻子,脱了鞋子与外衣,上了他的床,从他身后搂住他,轻声说:“没事没事,等一下下就不疼了。”我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再无法说出一个字。 他忽然惊醒一般,猛地坐起来,吃力地把我推开,叫我滚。 我从床上滚下来,手臂撞到床上又撞到地上,也吃了疼。 外面的已经下了大雨,他浑身已经扭曲变形,样子可怕得很。他大喊道:“滚出去!” 他不想让我看见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第70章 古代篇(20) 我吃力地爬起来,看到他已经从床上起来,他打开门,指着外面对我喊:“滚!” 我假装走到门口,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把他推到门上,对他说:“今天晚上我是不会走的。” “你不怕我吗?”他问。 “你是因我变成这副模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你不顾。朱赢,虽然我并不晓得你对我有何目的可图,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改变这天下。而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天下若认你是逆臣贼子,那我便是你的同谋,天下若当你是怪物,那我便是另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我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生同生,死同死。” 他原本无处安放的手放在我的背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关节凹凸不平。 一瞬间,我的肩膀湿润了。 雨停是在半夜,我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他身上的红肿已经消掉大半,变形的骨头也渐渐回去。我抚摸他的手背,放在我的脸上,还有点凉。 我起身正要离开,却听见外面喧杂的声音,说是来寻我的。原来是我妈跟花朝找不到我人,所以才派人来寻我。 我对妈跟花朝说:“我在宫里头有一位故友,我去他家里头喝了一点茶,便忘了时辰。” 他们身边的皇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我,随后他开口问我:“宫里不是太监就是宫女,请问你的故友是哪位?” 我不能供出朱赢,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与他有关系。我镇定地说:“不劳皇上费心。” “拿下!”我被拿下了。花朝和我妈被吓出来。花朝还因此动了胎气,一直到次日晚上才听得一声啼哭。 我慌慌张张跑进去,花朝已经没了脉络跟呼吸。我妈抱着她的尸体哭得晕厥了过去,嘴里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我走到外面,他们都还在喜悦皇上新添了龙子。既然这天下早晚易主,我也不怕得罪了他。 “啪!”我趁着所有人都放松的时候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完之后浑身还止不住的颤抖,瞳孔也微微缩小了一点。不是怕他,而是恨,恨他害死了我妹妹。 他的一道圣旨,害得花朝和花晨被迫分离,他的怀疑害得我妹妹命丧黄河。一切都是他害的。 “去死!你去死,你害死了我妹妹。” 他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狠狠摁在墙上,巨大的砰砰声在我耳边回响。一直磕出血,我都没有哼一声。他很满意地看着我扭曲的脸,得意地把我丢到地上,随后他又恶狠狠地踩在我的背上,半蹲下,再一次拉起我的头发,对我说:“花芯是?朕那个好弟弟的情人。”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咬牙切齿地说。 “听不懂没关系,我们来个游戏。就叫瓮中之鳖。”他站起来,“带走。” 我被他们拖着,膝盖在十几层台阶上落下,疼得很。我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这里陈设还算好看,就像是冷宫。 我疼痛得躺在床上,听到他们锁门的声音。 没关系,大不了死在这里面。 “花芯,我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蔓枝了。”苍蝇也会怕我死吗? 我挤出一丝笑问他:“我死了不是可以复活吗?” “你又死不了,只是受重伤而已。你放心到时候他们都会来的。” “他们是谁啊?” “孟溪客,花蔓枝还有朱赢。” “蔓枝……”我恍惚间又看到了蔓枝,他明明之前那么温柔,为什么会放任孟溪客给我喝酒。 第71章 古代篇(21) 我在这里没有吃一点儿东西,狗皇帝也没有来瞧我一眼。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身体,动不动就呕吐晕厥,看着四周散落着的我自己的粪便,忍俊不禁。 我竟然狼狈到如此地步! “哐当。”门开了,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原来不是阳光,是春雪太白太亮,所以才刺眼。 我见到一个身影走来,他走到我的面前,厌恶地看了一眼我周围的排泄物,笑了笑。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问他。 “朕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情的,朱赢已经死了,你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挣扎着抬起手,却被他死死捏在掌心里。 一个大大的巴掌再一次重重打在我的脸上,我饥饿良久,被他这么一打,头晕眼花,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倒去,耳鸣跟失声接踵而来。 恨意自心底升起。 他问我:“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做得比朕更好?心系天下?你当真以为他心系天下?” 我根本无力回答,也听不清他讲了什么。 我只晓得自己很难受很难受,心口就像是淤积了血,我吐不出来。五脏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强烈的烧灼感让我痛不欲生,可我只能闭着眼,连最简单的呻吟都做不到。 疼痛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不匀。忽而我剧烈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呕出一大滩血,连着鼻子里也是鲜血流个不停。 好难受。我的手指开始不停乱抓东西,地上的稻草,稻草里面我的排泄物,他的衣服,他的手。 我终于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花家,所有的人都像没事人一样看着我。他们知道了花朝的死讯,也知道我受折磨的消息,可是没有一个人提起,他们都闭口不谈。就连蔓枝也是。 浑身的疼让我还没法下床,每天麻木地躺在床上。 一天夜里,青囊蹑手蹑脚来到我的房间,把门都关上,就连房梁都检查了一遍。才走到我的身边,在我耳边低声地说:“自二小姐死后,老爷和夫人就不允许我们再提及宫里的事情。” “难道我妹妹就白死了吗?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他。” 青囊用两根手指头拍拍我的嘴巴:“呸呸,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要被诛九族的。我是不怕死,可府里的其他人呢?小姐大局为重。” 我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接着和我说:“小姐,我知道小姐心地善良,原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妇孺。可是这天下总归不是小姐能改变的。” “我知道了。” “小姐,你知道吗?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死了,我真的好怕好怕,好怕小姐醒不过来。”她趴在我的身上抱着我痛哭起来,“小姐,你以后不要以身犯险,一定要学会忍气吞声,宫里的人我们招惹不起。”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想要伸手抱住她,可是手麻木地仿佛不是我自己的。 她擦掉眼泪,又说:“小姐,我听蔓枝少爷说,在皇宫里找到了一支破碎的簪子,似乎是小姐你的。”她跟我细细讲了簪子的模样,的确是我的簪子。难道他真是死了吗?我还是不信的。 “可知道簪子的主人……” “听说已经死了,拉出来的时候像个怪物,浑身的骨头凸出来,好像要刺破皮肤冲出来一样。”她叹了口气,“小姐,听说可吓人了。”她又问,“是您的簪子吗?” “不是。”我摇摇头,否认了我跟簪子主人的关系。 第72章 古代篇(22) 时间过着,我再也没有打听过宫里的事情,花朝死了,朱赢死了,一切都回归平淡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林子里依旧有花家的人在把守,日日有报案的百姓说家里的孩子不见了,还有报官说自己老婆不见的。我再没有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这天下只要没有战火纷飞,便与我花家无关。 身子伤得重,休养了半年才敢下地。也许是太久没有活动,脚用不上力,整个人软下来,还好有青囊扶着我。 我拍拍她的手:“慢慢来。” “小姐……”她低声叫我,声音有点抽泣,也许是心疼我。 “没关系,慢慢来。”我说,“青囊,我想去客栈看看。” “等小姐好点再去。” “青囊,客栈里没有人了。” “……已经……”她说不下去,把我又扶到床边,让我缓缓坐下。 我叹了口气,再没有说话。外面天气晴朗,我也想去走走。 一直到快过年我才能行动自如,我一人来到客栈。客栈上挂满了火红灯笼,也在迎接新年的喜悦。 我问老板:“楼上第二间房可有人?” 他看了我一眼,顿了顿说:“有一位客人,似乎就是在等你。” 我给了他一些钱,上了楼。推开房间,里面站着一个人,却不是他。我正要离开,那人迅速来到门前,把门关上,揽住我的腰,呵呵一笑。 “很失望?”蔓枝问我。 “无趣。”我目光有些涣散,是在皇宫里留下的后遗症。那天阳光刺眼,我的视线受了损。 “既然来了,喝点。”他叫小二拿了几壶酒。 我没看他一眼,埋头喝了不少,一直到所有的酒都喝完,神志不清。 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吻上他的嘴唇,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碰男人了。 “这么迫不及待?” “蔓枝……”我叫他。 他的手攀上我的肚子,往下,再往下。头埋在我的心口处。 “蔓枝……蔓枝……”我只能无意识地叫他的名字。 翻云覆雨后,我们回到花家,没有人过问我们去了哪里,就好像我跟花朝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我问了他关于林中的事情,他对此闭口不谈,只叫我别管。 我也不想管了,随他去。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还是想要去管管这一件事情。 那天我跟青囊如往常一样逛街,又一次遇见了表演。一个小孩子冲过来抱住我的腿,支支吾吾叫个不停,我听不明白,但是见到他身上的皮毛,也知道他的意思。 我把他往我身后拉,青囊也配合地站在我的身后,我们两个人遮住孩子。 等人走后,我把孩子带回到我的房间里。我不知道怎么把他身上的皮弄下来,不断找法子,那段日子只能看着他每天痛苦地嗯嗯叫。 一直到某一天他被人发现,活活打死了。我亲眼见到他伸出手向我求助,我冲过抱起他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蔓枝在一旁冷冷看着,对他们而言,这不是一个孩子,只是一只可以做表演的动物。 我把他埋葬在山丘里,对身侧的青囊说:“我不单单要救他们,还要留下花家。这天下必须易主。而我坚信朱赢没有死,我得找到他,改变这天下。” 青囊不说话,她也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是一条死胡同,只能进不能出。 我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君不做君为,就该易主。” 风吹起我们的长发,有些寒冷。 第73章 古代篇(23) 我问了蔓枝要不要跟我一起,他拒绝了。没办法只能一人独闯皇宫。 我不知道朱赢被困在什么地方,潜入他的宫殿,里面空无一人,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落了灰。 路过一处枯井,我觉得应该停留。我蹑手蹑脚过去,枯井上面长满了枯藤,几乎要将其封死,但是枯井旁边有一个缺了个口子的碗,干干净净。 我试图拨开枯藤,反被上面的刺给划破手指,一点鲜血不足为惧。 忽而听见有巡逻的脚步声,我躲在暗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听错了,可能是耗子。”带头的男人说。 因为没被发现,我松了口气,但还不能放松警惕。我暗处又待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返回来,才又出去。 我继续扒拉枯藤,双脚踩在枯井上,使劲拉扯,一直到双手都破皮出血,也没有想要放弃。 终于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把枯藤都拨开了。这时候我又听见声音,急忙把枯藤给合上,又躲了起来。 “不是耗子,围起来。”他们把枯井围了起来,我更加确定枯井下有秘密。他们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没办法,我只能先行离开。 回到他的房间里,我敲了敲他房间的每一处地方,好巧不巧,真叫我找出机关。在床的中间,有石阶。我走过去,床马上合起来,没法子,只能摸黑前行。 里面黑咚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好几次我都差点摔跤,我不清楚走了多少路了,终于把石阶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平底,我摸索着前行,忽而撞上什么东西,吓了一大跳。 “谁?”我问。 那人不回答我,反而问我是谁。 我想着这里面反正黑乎乎的,他也看不见我,就说:“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诉你。” “朕的宫殿,朕……” 冤家路窄。我想到他对我的折磨,一拳头就落在他的脸上,真不解气。 “你是谁?如此大胆!” “朱赢在哪里?”我问他。 “他的小情人呐?”他好像看得清我,很顺利拉住我的双手,压在墙上,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不如你跟了我,我还能封你为妃。” “滚开!”我挣扎着,忽而膝盖打到了他的腿,我顿时也觉得不对劲,他的骨头怎么凹凸不平?他不是皇上。 我问他:“你是朱赢?” 他松开我,轻轻一笑:“才听出我的声音,真是失望。” 我欲哭无泪,一把抱住他,对他说:“若你称帝,我愿意当你众多妃子中的一个。” “嗯哼?这样啊……”他牵住我的手往前走,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光亮。我一抬头就看见了月亮,月光正好洒入枯井里面。 他指着月亮说:“不知道谁把我这枯井上的枯藤弄掉了。” “我弄的……”我直接承认。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问:“你想救我?” “嗯。”我点点头,告诉了他我来此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他,也为了天下。 他脸色一沉,把我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我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他说:“我可以救他们,作为交换你要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好。”我痛快地答应。 他反而冷笑起来,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 他把自己的衣服给我,好心好意地说:“别着凉,等我。” 他朝里面走去,最终消失不见。 我坐在井里安安静静等他,可是我始终没有等到他。我想出去,却发现已经被封死了,我孤独地站在黑暗里,恐惧地看着周围。 第74章 古代篇(24) 恐惧感瞬间席卷我,不知身于何处。 我闭上眼,蹲下,渺小得宛如天地间一粒尘埃。 “小芯。”恍惚又听见蔓枝叫喊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咦?不是幻听,他真的来找我了。我拍打头顶,叫喊他的名字,机关终于被打开。我探出头,蔓枝跑过来,把我牵出来。 我委屈地搂住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怕的,我们走。”蔓枝说。 “走?我们去哪里?”我疑惑地看着他们。 “做个了断。”蔓枝说。 做个了断,早就该做个了断。蔓枝告诉我他手里握着花家一半的兵权,要是谋反有五成把握,如果败了,全军覆没,满门抄斩。 “我爹妈晓得这件事情吗?其他人晓得这件事情吗?”我怕他是瞒着大家来冒险的,绝对不能让大家陷入危险。 “你当真以为花朝的死,大家心里没想法吗?花晨曦把他们家的兵权都交给我了。花朝的死,他一直放不下。”蔓枝说。 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她死的模样,下体的鲜血流了一地,眼睛都没合上。叫我们怎么能够不恨?怎么能若无其事?她还那么小,她才不过十多岁,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娃娃,她不该有如此结果。她应该与花晨曦双宿双飞,而不是囚于宫中,死于难产。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见到了他们眼里的坚定。多日后我问孟溪客是如何想的,他说不为天下,为了我。 朱赢一人潜入了他哥哥的寝宫,本想刺杀他,但是失败了,而皇帝总归是念及旧情,没有下死手,将他关了起来。这次没有困在井底,而是牢房。 牢房里里外外围了六层,我们根本就没法溜进去。 我们三个人躲在朱赢的房间里。 “怎么办?”我问他们。 “强攻。”蔓枝说。他捏了捏手里的令牌,一半兵权,一半御林军。花府也有调动御林军的本领,也是因为林子里的事情。 皇上胆子大,敢让花府管理御林军,就那么不怕吗?他当然怕,所以才娶了花朝为妃子,所以对她宠爱。只是他没想到,我跟朱赢相识,没想到花朝会因为生产丧命。 “不能。”孟溪客摇摇头,“我们不能这么做!再想想别的法子。” “为什么不能?”蔓枝问,他紧握拳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朱赢被抓,我们也跑不了,放手一搏是我们唯一的路。” “一定还有其他法子。朱赢还没有把我们捅出去,皇上现在还是信任花府的,不能这么做。再想想法子。”孟溪客更考虑周到。迄今为止,都是朱赢一人去行刺,而我们都只是在暗中做事,掩护他不被发现,所以皇上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去证明我们有谋反之心。 “说得对,我们万不能打草惊蛇。”我点点头,“蔓枝你轻功好,晚上看一下能不能潜入进去,看看他现如今的情况。” “麻烦死了。”他叹了口气,一脸不悦,“要我说,就该强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要我们家四分五裂吗?”我问他,“一半兵权还是在我爹手里,他一定也必须与皇上同一战线。你要我们一家人兵戎相见吗?你能不能考虑多一点?强攻?你以为我是怕死吗?我不希望把我们一家人逼上绝境。你想我爹杀了我,还是我杀了我爹?”我抬头看着他,“或者你希望我们都死!” 第75章 古代篇(25) 蔓枝被我问得也闭了嘴,他确实是没有想得太多,只想要赶紧救出朱赢,或者弑君,让这天下改头换面。 入夜,蔓枝独自去了牢房,也见到了朱赢。听蔓枝说,朱赢因为牢里潮湿,就像是一头受伤的怪物,缩在地上。衙役见他这副模样也都是远远躲着,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我只觉得心疼难受,想要进去看看他,照顾他,却只能够是想想而已。 “再不去他就得死了。”孟溪客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反了?” 孟溪客一直都说再考虑,再考虑,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我们再考虑。假如朱赢死了,天下便不能易主,只有一张与当今圣上一模一样的脸,才不会被发现。 “直接反吗?”蔓枝问,“我们总得再商量对策,从哪个门攻破才是。” “我对宫里的陈设不太明白,还得去问问别人。”孟溪客说,“我爹晓得。” “他怎么晓得?”我问他。孟家大部分都是从商,很少过问朝廷中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皇宫的布局陈设?我忽然想起孟久客跟我说的话,他也会武功,当年他们也是习武之人。我说,“我听你哥提及过,你爷爷当年在宫里头做事,后来衣锦还乡,再不过问朝廷里的事情。” 皇宫可分东西南北四门,分别可对四大神兽,前三门且易守难攻,唯有第四门可以相反。以孟溪客的意思就是攻破第四门,可强攻。 后来我从他口中得知,孟家的手里有一些暗卫,平日里不出来,一心效忠孟家,唯孟家是从。 我问:“直接带兵进去,万一我爹他们守,当如何?” 蔓枝说:“拦下。”简单的两个字,背后的艰难无法估计。 一家人却要兵戎相见,我很难想阿妈见到我们的心情,她会夹在中央左右为难。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只能这般。” “朱赢手里头也有一些人,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攻进去。”孟溪客说,“在此之前,我得先给家里一封书信,叫他们派人来。但是我没有把握他们一定会帮我们。”他低着头,唉唉地说,“毕竟月临的孩子还那么小,我们……” “我们这一次一定会赢的。”我说。 尽管心里没有把握,但是也不能说丧气话。 书信寄出去后,我们便退出了皇宫。我们在外面租赁了两间客房,等待回信。 我心里七上八下,也怕被拒绝,还好回信是被暗卫带来的。他们同意了。 为自己也为天下人。 听说偷娃娃的人不单单对百姓出手,也对官员下手。有几回临月的娃娃差点被抓走,还好发现及时。他们也是那时候真切地体会到百姓的不容易。 暗卫很快就和朱赢的人取得汇合,他们在皇宫各处都安插了眼线。此战必不能败,为了那些孩子,也为了我们以后自己的孩子。 “已经收买了各宫妃子。”孟溪客卷了卷手里的信笺,“再等等,等朱赢出来,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三天后的夜里,我们终于见到了朱赢,他憔悴得不像人样。整个人虚弱得就像是风一吹就倒的骷髅。 我给蔓枝使了一个眼色,他抱起朱赢离开了。 我跟孟溪客留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休养生息,等朱赢身体好些,我们再开始。”我说,“不然他们不一定听我们的话,还是得等朱赢。他们认人,不认其他。” 第76章 古代篇(26) “你们小心行事,莫要被发现。”孟溪客说。他们渐渐离去,我跟孟溪客也回去了。 我们见到他们俩的时候,蔓枝正听着朱赢的指挥给他疗伤,我看着地上黑色的血,问他们:“怎么样了?” “无碍。”朱赢面色苍白,说出的话却轻松自然,“只是皮外伤,死不了人。” 我不理会他,把蔓枝叫了出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朱赢,问蔓枝:“什么情况。” “中了点毒,已经逼出来了。”他说,“不过还需要好好休息,至少需要半个月。” 不过朱赢的身体很争气,才短短七天,他便能下床,行动自如。他独自去见了他的那些人,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们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入宫去见了皇后娘娘。据我所知,皇后娘娘的母家是孟家的旁系,似乎孟溪客要唤她一声姑姑。 “你真的想好了吗?”皇后撤退了所有人后才问我们。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孟溪客说道。 皇后唉唉地叹气,可能是想到了她的一双儿女,对我们说:“本宫的孩子是孩子,百姓的孩子更是孩子,君为轻民为贵。水能载舟,焉能覆舟。”她说,“这件事情我一直都知晓,但是这件事情是先皇便开始做的。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同意此事的官员不在少数,人间熙熙攘攘,多为利往。” “我明白,但是我们没有回头路。若此事我们不理会,日后只会有更多的家庭支离破碎。我们孟家戒备森严,都险些被抓,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呢?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抢走,只能无力的哀嚎呐喊。”孟溪客说,“世间不平事众多,我们无法一件件一桩桩都去改变,但既然遇见了,也不能袖手旁观。今日我们无视明日我们的孩子也会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是啊。我亲眼目睹了他们被活活打死。他们的手既然都敢伸入孟家,那寻常百姓家过更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说,“能逆转时局的只有我们,只有朱赢登上皇位,花府孟家百姓才可相安无事。” 没有退路,也不允许撤退,我们必须前行,就算是万丈深渊我们也要跳。 皇后对我们说:“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她忽而问我们,“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帮你们吗?” “不知道。” “因为其他妃子的母家也遭殃了。”我说,这些都是小道消息。 “消息很灵通嘛。”皇后说,“的确如此,他们家的人的确都遭了殃。但是背后的人是皇上,所以她们只能在背后嚼嚼口舌,无人可以诉说。前段时日,淑妃家母家的嫡长子就被抓走了,找到的时候双脚已经没有了,被安上了蛇尾。后来找回家里没几日便死了,活活饿死的,喉咙都黏连在一起了。” 我听得心里一颤,淑妃家的嫡长子才不过三岁!他死的时候可能连疼痛都喊不出来。 溪客也听得说不出话,可能是想到了家里的小娃娃。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偶尔去了孟家,也能看到他抱着侄子笑呵呵。 “这样嘛……”我低低地说,“他们原来还吃了这种苦。我原来以为他们只是割了舌头,竟然还喝了药黏连了喉咙。不能进食,只能活活饿死!?”我没法想象他们是怎么苟延残喘,怎么活下去的。 第77章 古代篇(27) 皇后再没有跟我们说起其他妃子的事情,作为六宫之主,也不该过多非议其他妃子母家的事情。 离开皇后的宫殿,我们便离开了,离开之前见到了花朝原本的寝宫,已经有别的妃子住进去,她的孩子也过继了过去。 我过去,见到了妹妹的孩子,与妹妹有几分相似,我问他:“你认得我吗?” 他怯生生地躲在他母妃的身后,只敢露出小脑袋,摇摇头问母妃:“母妃,她是谁啊?” 他母妃看我时候,恍惚了一下,她笑嘻嘻抱起他,给他介绍我:“是你姨母,你亲娘的姐姐。”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娃娃却摇摇头:“我不认得我亲娘是谁,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是你陪我长大,听我说话。” 我笑了笑,对他说:“那你长大了要好好对你母妃。” “那是自然。”他点点头便去了别处玩。 见到他离开,我鼻头酸酸的,花朝失去生命得到的孩子却不认得她们。不过也没关系,他幸福便好。 “看样子,他很喜欢你呢。”我说,“希望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好好对他。” “进来说。”她招呼我跟孟溪客去了房间里。里面的摆设也是花朝喜欢的摆设,一直没有改变。 我与孟溪客坐下,喝了口茶水,再没有聊起孩子的事情。 娘娘把宫里的人全部支走,只余留我们三个人在此处。 她小跑到门口,开了门,确保外面没有人监听他们说话,才放松下来,回到原处坐下。 “我与花朝在宫闱里相依为命,她是个很好的人。若不是有她在,我恐怕早就死在这鸟都难飞出去的宫墙里。”她说,“我母家已经没有人了,所以我不怕。只要能够为花朝报仇,别说跟你们一起谋反,就是死我也愿意。我如今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这个孩子。”她忽然跪下来,用目光把屋子里都认认真真扫了一遍,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仿佛在看一位故人。 房间里都是花朝的气息,她死后,摆设一直没有更改,也是怕遗忘了原本的花朝。 花朝一直喜爱花花草草,所以在床头还依旧摆放着她最爱的牵牛花。据她自己所说,牵牛花可以把她的心事说给花晨曦听。 “无论结局如何,你们都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她说,“不然我无颜面去见花朝。”她想到了花朝,哭了出来,“她在宫里头也吃了不少苦头。她原本并不得宠,有过几次孕,都被皇上下药弄死了,这次要不是你们来了,要不是她忽而早产了,估计这个娃娃也保不住。” 我忍着愤怒和心疼扶起她说:“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花朝那么多年,谢谢你在她死后把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这是我应该的,她也救了我,救了几度想要轻生的我……或者说我们。”她说,“花朝在宫里朋友很多,她为人和善,不斤斤计较,我们叫她帮忙她都会去做,就算有些事情在她能力以外,她也会去做。在我们眼里她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女人,很强悍,很温和。”她最终说,“我们愿意陪你们谋反,主要还是花朝的原因。” 我点点头。一直以为花朝在宫里吃了苦头,是因为孤独,因为被算计,原来都只是因为狗皇帝。现在就算不为旁人,为了自己的妹妹,也要杀了他。 第78章 古代篇(28) 五天后,兵变。 蔓枝带着一众大兵入了宫,攻破了北门,其他三门的侍卫仍旧不敢轻举妄动,怕我们是调虎离山计。而我们也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来支援北门,一直到北门的门口遍布横尸,长长的剑戟高高地刺入众人的胸膛,把他们的尸体压入地里。 骏马也倒下了不少,也许是战累而亡,也许是被杀了,我不得而知。 其他三门终于接到上头的旨意,前往支援北门,却又迟迟没有行动。据我所知,其他三门家皆有女儿入宫为妃子,也许是听了她们的旨意,没有轻举妄动。 我们轻而易举攻破北门,踏着尸体踏上大殿。见到他时,他手握长剑,笑呵呵地告诉我们:“朕已经把妃子们都关押起来,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关我什么事?”朱赢走过去,手一挥,“拿下。” “朕绝不服输,尔等宵小,岂能与朕比肩?”他走到朱赢面前,对他说,“朕永不做囚徒!”他自刎在众人面前。 我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嘴上还有得意的笑,也许是笑自己一身傲骨,没有成为阶下囚。 我们也寻到了被他安置在别处的妃子们,朱赢遣散了她们,给了她们银钱,叫他们衣锦还乡,待他年还能寻个好人家。 唯有领养花朝小孩的女子不愿意走,她希望她可以带着她们的孩子一直陪着花朝。宫殿里太孤单,只愿她归乡时候能见到熟人。 朱赢默许了。 他死后,并没有按礼数安葬,而是草草抛尸。他们不想闹出大动静。 朱赢继位,没有发任何公告,也没有改国号,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似乎死去的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不是一位君王。 因为二人样貌酷似,众人也没有多议论,就当是梦一场,君王还是这副模样,宅心仁厚,以民为本。 他解放了天下所有林子里的妇孺,让他们回了家,天下安定,百姓感激君主,为民除害。 “你便打算一直留下吗?”我问他。 “国不可一日无君。” “我知你心并非在此。”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说,“宇宙间,无君主便一片混沌,毫无章序可言。” “你会是一位好君主。”我说。 他浅笑道,“待朕寻得一心为民之人,便可拱手相让,傲游天地,逍遥一生。” 我想起禅让制,心有天下,何须一脉相承? 他问我:“你还欠我一个愿望,是否记得?” “记得。” “我希望你能寻一良人,携手百年。”他说。 我还以为他会说之前陪着他的话呢。我看着他笑了笑。 寻一良人,携手百年。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我也在寻找这样的人,蔓枝随对我好,可他并非良人。 离了宫,我回到花府,却发生了另一件事情,青囊被人冤枉入了狱。我不知道冤枉她的人是谁,又有何目的,但这些不重要,我得先把她救出来才是。 我带了一些碎银子,进去见了青囊,她身着破破烂烂,身上的饰品都没有了,估计是被他们摸索干净了。 我给她带了一些吃的,还有一些银钱,对她说:“不怕,我会想法子带你出去。” “小姐,我没事的。你不用为我费心费力,我只是一条贱命,无关紧要。”她摇摇头,没有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第79章 古代篇(29) 牢里都是老鼠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听得烦躁,可也没办法,脏兮兮的地方总是有老鼠。 “不要怕,我会想法子给你救出去。你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几天我出去买东西,一个小娃娃撞我身上,不晓得他是有什么疾病,摔了一跤人就死了,他爹妈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他们的儿子。而且他们家生了十几个娃娃,就这么一个男娃娃,可稀罕。”青囊说,“我无法证明他们的儿子有疾病。”她掩面而泣,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青囊很少哭,这次的确是受了委屈,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她遭受了牢狱之灾。 “不怕,我一定会帮你的。等我。”我依依不舍得松开她的手,“青囊,你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找到了蔓枝,问他有什么办法,他叹了口气,随后又眯着眼,半笑着问我:“我帮你,你能够给我什么?”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是好不正经一人。 “那你想要什么?”我反问他。 “你知道我要什么。” “嗯。”我冷漠看着他,淡淡地说,“可以。你告诉我,有什么法子。” “当然是检验尸体。”蔓枝说,“每一个官府都有仵作,他们的职责就是为死者验尸。据我所知,小孩的尸体还在义庄里面,还没有埋葬,我们可以试试看。” 我不知道蔓枝是怎么说服他们重新审理此案,只是后来我见到他们把小孩子的尸体从义庄抱出来,安放在青囊的身边。 青囊跪在大堂上,小孩的尸体就平整地放在她的身旁,被一层白白的麻布给披着。 仵作走过去,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大盒子,盒子里的工具应有尽有。 她把白布掀开,用手指头撑开死者的眼睛,眼珠子已经上翻了一半,随后叫人端来清水。 她把用小小的柳条沾了清水,滴在他的身上,好一会儿,她发现他浑身都湿透了,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做停留。 她站起来说:“无伤口,判断为内伤。” “好啊好啊,你仗着你们花府的人都有武功,用内力伤我儿性命。”小孩子的妈妈无理取闹,开始打骂青囊与花府,“你们心里不为民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害我们?你们就是衣冠禽兽!杀人不眨眼的畜牲。”她疯子一般拉扯青囊的头发,一用力抓下一大把。 我想要去阻止,被青囊叫开。 她理解一位痛失爱子的母亲,可是这位母亲却一点也不体谅一位弱不禁风的女子。 “住手。”台上的人终于开口,“拉开。” 他们被拉开,女人嘴巴还是喋喋不休。 我往前一步,好想撕烂她的嘴巴,蔓枝压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莫冲动,看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可……” “听话。”他说着目光落到妇人的身上,眼神平淡而凌厉。 我气呼呼双手交叉压着,不想再说一句话。 仵作还在弄,看了耳朵,看了手脚。 好久,她忽而开口:“确实没有外伤,但是也不像是被人打上,像是突发旧疾。” “胡说八道,我小孩子身体好好的,有什么旧疾?你们就是一丘之貉,不愿意给我们一个公道。”妇人哭天喊地,坐在地上,拉着她男人的脚,“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我看她演着苦情戏,看她能演出什么花来。 第80章 古代篇(30) 我走到青囊的身边,看着他显露出来的头皮,还在渗出鲜血,恨得我牙齿痒痒。 “我没事,小姐。”青囊声音细微,估计是头皮疼得发麻,说不出很大声音的话。 我问仵作:“还有什么发现?” “五脏六腑具好,并未受伤,若是以内力震碎而死,五脏六腑必定破碎且有鲜血涌出。”仵作说,“当今之计,唯有开膛破肚,看看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 小孩子的父母一听,坚决反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开。他如何来便如何走。” 他父亲也说,“你们这……”可是他又不甘心查不出孩子的死因,沉默片刻后,他说,“开。” 只见仵作拿出刀,一点点划开他的胸膛。 孩子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孩子的父亲搂着她,闭着眼睛,不忍直视。 我看到里面的脏器一点点显露出来,有点犯恶心,这让我想起了林子里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是那里的事情还是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 仵作盯着他的心脏看了许久,问:“可以取出来吗?” 他咬咬牙道:“……可以。” 仵作握着孩子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一刀刀划开,血淋淋的心脏被她拿在手里。她端详了许久,“心脏有问题。” “心脏能够有什么问题呢?”我问。 “应该是猛然的碰撞使他受了惊吓,心脏骤停。他应该心脏一直有问题。”仵作把心脏放回去,用针线缝合,一边问他们,“你们说实话,这个孩子是不是心脏一直有问题?” 孩子父亲摇摇头,母亲却沉默了。 仵作看着孩子的母亲,沉默半晌才开口:“说实话。” “什么啊?我们的孩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心脏有问题?”孩子父亲松开她,跑到孩子的身边,他跪在孩子身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孩子母亲,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啊!你跟我说实在话,我们的孩子真的心脏有问题吗?” 她还是不说话,掩面痛哭,忽而瘫坐在地上,爬到孩子的身边,求他不要再问了。 男人脾气上来,紧握着拳头,打了女人的脸,女人被打心里更委屈,她说:“我每天照顾十几个孩子,我容易吗?我尽量每个孩子都看到,我真的尽力了。” “你什么意思?孩子真的心脏有问题?什么时候的事情?”男人说,“你也别跟我委屈,我一日十二个时辰,我休息有半个时辰吗?我每天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你们?我没什么本事,可家里的娃娃都念过点书,会写自己的名字,我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可你却连孩子有心脏问题都不告诉我?你跟我讲,我可以带他去看的啊。” 他看着仵作的手一刻不停,正在给自己儿子缝胸膛。胸膛上的线扭七扭八,一点也不好看,就像是乱七八糟的虫子。 他抱起儿子,脚步一高一低离开了。妇女则一个劲捶打地面,最终哭得晕厥过去。 官老爷只说了“退堂”二字,便也离开了。 我带着青囊去就了医 ,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要紧。 可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被拔掉头发的地方都没有再长出头发。也好在她头发多,扎起来就看不见什么。 “青囊,疼吗?”我正在为她梳头发。花朝死后,我就把她当成了花朝。 她温柔地笑笑:“比起她的丧子之痛,我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青囊,下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知道了,小姐。”她说。 第81章 古代篇(31) 又半年,已经入冬了,天上飘散着鹅毛大雪,我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妈偏要叫我早起,说要出去买新年用的东西。 我离开了温暖的被窝,穿着厚重的貂皮,手里提着暖炉。 我们几人来到街上,正挑着对联,忽而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很快就被拥挤进人潮里,再也找不到。 阿妈给我买了香包,还给青囊也买了一个。她忽而问青囊:“青囊,你可有中意之人?” 青囊面带娇羞地说:“有一人,但是……” “谁啊?”我迫不及待地问,“谁啊谁啊。” 青囊支支吾吾,才用很小的声音说:“当今圣上。” 朱赢?我跟阿妈的脸齐刷刷拉下来,后来一路我们都没有再问起这个话。 我们制备了不少年货,就等新年到来。 除夕那天晚上,我穿了很漂亮的新衣服,是大红色的,阿妈说新年新气象,红红火火。 我笑嘻嘻地看着她:“阿妈说得对。” 我跟蔓枝出去约会了,他带我放了烟火,带我吃了东西。我们还买了面具,他给我戴在脸上,牵着我的手看了舞狮,看了喷火。 他靠近我,搂住我的腰问我:“我们成亲可好?” 我耳朵痒痒的,不理他,继续看他们的表演,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入迷。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河边,我们放了莲灯,他又问了一遍:“我们成亲可好?” “好啊。”我点点头,“那你打算以什么为聘?” “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那你帮我说服朱赢娶青囊。”我说,“青囊说她喜欢朱赢。” “有点困难,但是可以一试。”他说,“不过要等我们成亲之后。”他抱起我,跳入一艘明晃晃的乌篷船上。 乌篷船上只有一个船夫,我与他坐了下来。 “蔓枝,问你一个问题。”我有个疑惑一直想问他,一直都被他敷衍过去。今天可给我逮着机会,他如果不理我,我就把他推入水里。 “什么问题?”他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苍蝇的存在?”我问时故意靠近他的脸。 他不为所动,依旧冷漠地看着我,“你可以自己去问问苍蝇。” “它要是回答我,我就不会问你了。”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这样回答我。 我根本就不记得他。在我自己的真实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男朋友。从我出来工作就一直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没有跟旁人合租或者打交道,更别说还是男的了。 他笑了,笑得很苦涩,好像我在刻意隐瞒他什么事情一样。 我疑惑地看着他:“笑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你。” “不记得好,不记得对你更好。永远遗忘我是最好的。” “为什么?你真的认得我吗?我们不会跟小说里一样是白月光的狗血剧情?” “差不多。”他笑哈哈地拍拍我的头,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柔情,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我抬头看着他。可是他却根本就不打算把话说清楚 我把他拉带乌篷外,给他推下了水,他呛了几口水。我才忽然想起他怕水。 我急急忙忙叫人过来把他捞起来。 他成了落汤鸡,有点好笑。他一脸恨意地看着我,恨不得把我也推下去一样,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第82章 古代篇(32) 后来我们回了家,也是怕他落了水,怕他受了寒。他换了身衣裳,面色阴郁,开口问我:“我娶你如何?” 听他如此问,我浅浅一笑。不是听到这话开心,而是难过。他若是有心便早早娶了我,我也不会遇见孟溪客,更不会在孟家受辱。 再又想起朱赢,想起那些孩子。若是我们早早成了婚,或许他也会像我爹一样叫我不要多管闲事,或许我也不会受伤,这天下也不会易主。我们依旧活在虚伪的盛世之下,那些官员依旧敷衍失踪了孩子的百姓。 “好啊。”我终究还是如此回道。 他反而有些落寞看着我,似乎有人在逼他娶我,似乎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怎么了?”我问他。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我对他的秘密没有兴趣,我不是那种爱好八卦的人。 我跟他认得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好奇过他的秘密。除了一件事情。 他很早同我讲过,很久很久之前他就认得我,可我却完全不记得。上一世他说的零食和校区我也完全没有印象,我年幼时候念的学校一直是私人学校,年年翻新,哪里会荒芜?我不大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几次问过都无果,后来干脆也不问了。 “你不好奇吗?”他见我平淡,反而自己不淡定。 我笑着说:“你倒是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他呵呵冷笑,“你不记得我,还问我是谁。” “我不记得你?”我总是不能理解他为何总这样说,他分明可以直接告诉我。可他总这样,我听着很心烦意乱。 “对。”他拿来纸笔,给我写了一行话“年少时爱的死去活来,到了青年也会相看两厌。” 我拿起,仔细看了上面的话,脑子里有一段破碎的回忆涌上来。是年少的我与年少的他在公园里散步,我们一起看晚霞映照余晖,一起听风声伴着蝉鸣。那年夏天,炽烈的天气,炽烈的青春,还有正值年少的我们。 这段记忆莫名其妙,我放下他写的东西,没有言语。 他问我有没有记起什么,我摇摇头,不想叫他看出破绽。 送走花蔓枝,苍蝇便出现了,这回它没有叫我不动情,而是说:“我会帮你消除刚刚的记忆。” “什么记忆?” “年少的你们。”它说。 “为什么要消除?你们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我伸出手想要抓住苍蝇,它飞走得极快,根本就抓不住。 它一边摇晃一边说:“有些东西,你不知道对我们都好。” “我们?什么我们?你说的是你跟花蔓枝?”我一拍桌子,怒火中烧,指着它说,“你到底是花蔓枝的系统还是我的系统?你跟花蔓枝到底有什么秘密?如果你说的我们是我们三个人,那就麻烦你告诉我,我的真实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我第一次见到苍蝇支支吾吾,它犹豫半天才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到时候?要到什么时候?” “等你到最后一个世界结束,你就懂了。” “我一共有多少世界?” “不多,你放心。”它说。 我再也不想多问,它根本就不会回答我。 我正准备睡觉,它开口道:“你自己的世界太痛苦了,如果你真的回去了,你也会想念这些虚拟世界。” “什么痛苦?被打吗?老公找三吗?”我问。 而它却不理我,消失不见。 第83章 古代篇(33) 几日之后,花蔓枝居然真的找人来提亲,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的呢。 我爹妈笑得合不拢嘴,正兴头上说着,阿妈忽然提及了花朝妹妹,众人也全当听错了,各自言语。 我与花蔓枝结亲是花朝一直期望看见的,就像她期望自己跟花晨曦结亲。可惜她看不见。一切都太晚了。 我们成亲是在半个月之后,那日清晨,露珠还挂在树叶上,我就起床打扮。听着外面的鸡鸣犬吠,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迎亲的人是临近正午才到。红盖头遮住我的视野,看不见花蔓枝。 他朝我走来,牵起我的手。 夜晚他没有酗酒,只是浅浅喝了一杯。回到新房的时候,他迫不及待掀开我的盖头,在他的脸上,我也没有看见喜悦。 他问了我许多奇怪的问题,比如他问我:“我是谁?”比如:“你还爱我吗?”一些矫揉造作的问题,就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才会问的。 而我的回答也配合他的问题“夫君”和“爱”。可他却摇摇头说,我并不爱他。 他昏昏欲睡之际又问我:“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拉我入这里?” “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什么叫我拉你入这里?”我想要他的回答,而他只是冷冷一笑,便睡了过去。 他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在装睡,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次日,我见到他的阿妈和爹爹。要我改口把伯伯伯母叫成爹妈,还真是不习惯。还好他们也不强人所难,同意我叫他们伯伯伯母。 伯母笑嘻嘻拉住我的手,同我说了许多话,但我觉得都是在阴阳内涵我不守妇道。 也是,若是以前的我,他们肯定是喜欢的不行,但是我跟孟家兄弟的事情我们这座小城都传遍了,他们当然也知道。一个正经人家怎么会喜欢被休了的女人?我理解他们,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我们是希望你啊,可以断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关系,尤其是孟家俩兄弟。”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的,您大可放心。” “我也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她说,“你也是我们自小看到大的,我们也一直很喜欢你,没想到你会嫁给孟家那小子。你说说,你要是早早嫁给蔓枝,你们现在肯定孩子都好几个了。” 我没有回答。 她说得对,如果我与蔓枝早早成亲,孩子都有好几个了。我嫁给孟久客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我刚刚及笄,正值青春年华。 花蔓枝过来问我:“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事情,叫我们早点给家里添丁。”我开玩笑一般跟他说。 他笑哈哈地摸摸我的肚子:“说得对。” 我用手指头点点他的肩膀,说:“我还不想要孩子,再等等。” 再等等,等到我真的接受你。 又是半年,盛夏,荷塘的莲花开得正美,不蔓不枝。 孟溪客忽然到了花府,说要娶青囊。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问他:“你不是娶了妻吗?为什么还要娶青囊?” 他虽然嘴里说着如何如何爱慕青囊,可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信。”我说。 他却完全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我可以用性命当保,此生此时我一定好好爱她。” 我问青囊:“你怎么看?” “全凭小姐做主。” “那你自己是什么心思?” “都行。” 既然她自己都没有意见,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一个月后,青囊嫁给了孟溪客,成为他的小老婆。 他们成婚后,一连三个月都没有落一滴雨。 第84章 古代篇(34) 我们祭了天,请了龙王,也于事无补。便有人提议给河神娶亲,我没有吭声,因为我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而今粮食颗粒无收,他们已经饿得消瘦成一把骨头还有人已经活活饿死。这是他们唯一的法子。 他们找来一位年轻的,未经人事的姑娘,给她好好擦洗了一遍,给她吃了好多肉,次日把她关在笼子里,放入水中,眼睁睁看着她沉下去。 岸上,她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据我所知,她是她父母求神拜佛才得来的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对她父母而言,她是老天眷顾,是送子观音保佑,是一家人的希望。 女孩沉河的当天傍晚,炽烈的夕阳照在干裂的土地上,照在比往年要矮几米的大河上,波光粼粼。她的父母随着她去了。 大家却没有人为他们心疼,他们只心疼自己。 朱赢的抗灾粮食根本不够,此后半个月,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我也再一次见到了朱赢。 他告诉我:“这次干旱损失惨重,长江下流基本干旱,同时也不缺乏有地方出现洪涝,随之而来的还有鼠疫。” 我问他:“你什么打算?” 他冷漠看着他们,说:“身体健康的留下,患病的烧了。” “若是一村一城皆是得病的呢?” “屠城。”他眼底没有一丝对百姓的怜悯。 我原以为他会是一位明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说:“天灾面前不可优柔寡断。”他走到其中一个小孩子的面前,递给他一份糕点。 结果就是一哄而抢,小孩子被那些大人活活踩死,仅仅是为了一块糕点。 我跑过去,那个孩子的额头已经凹陷下去,手脚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只是这样说,随后骑马离开了。 几日后,监国下令,所有官员只能食野菜,将馒头肉食给予百姓。 我问他:“监国是谁?”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 “你不怕他谋权篡位吗?” “只要能逆转局势,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做这君主有何区别?”他看向皇宫的方向,淡淡地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他是一位适合做君王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他只在这儿停留了几天便离开了,离开前他对我说:“我得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好。”我目送他离开。 我吃着粗糙的番薯羹,吃着难得有人家种出来的丝瓜皮,南瓜皮,凡是能够吃的东西,我们都不放过。这段时间,我吃了许多曾经无论如何也不会吃的东西。 我吃多了南瓜叶,野芹菜,人也消瘦了不少。不单单是我,花蔓枝也消瘦了不少。 而孟久客的孩子总会瞒着大家偷偷吃肉,他们说孩子正长身子,不能饿着,所以我们也没有举报这些人。 朝廷中如此做的人比比皆是,我不愿意去管,也没资格去管。他们也不过是希望自己孩子好好的。 久旱逢甘霖,落雨是在即将入冬的时候,虽然是飘飘洒洒的小雨,大家也很开心,许多人不打伞在外面品尝雨水。 他们说雨水是甘甜的。 我笑了笑,坐在房间里,想着以后应该安康了。 腊月时候,佛郎机来犯。他们想趁着我们百废待兴之时,一举攻破我们。 花府男眷全部去了,只留下女眷持家。 去之前,我跟蔓枝说了许多祈求他平安的话。 第85章 古代篇(35) 自花府男眷离开,花府更是冷清了不少。我看着府中只留下的女眷,总会思念蔓枝,他若是在,定会来同我解闷。 只身一人,我来到孟家看青囊,也见到了溪客。青囊比在花府的时候要胖乎乎一些,我问青囊:“最近如何?” 她只是微微抬头看向孟溪客,不语。 溪客说:“一切都好。”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问:“真的一切都好吗?”我始终不信青囊在这里过的好,虽然她人是胖了不少,可是面容明显憔悴了,更显老态。 我忽然记起,孟家的规矩是半年内要怀孕,可青囊嫁过来已经好些年,这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可能。 以我与她相处这么多年来看,她应该是很好受孕的。这让我不禁想起干旱的时候我们吃的东西,也许是那时候营养不良,导致难以怀孕。我把我的猜想跟他们讲了,但是他们很显然不同意我的想法。 青囊看着我,欲言又止。 好像她没有话语权。从我踏入孟家,见到青囊,她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脸上也没有露出笑意。她当年明明很爱笑。 “回去住几天。”我牵起她的手。 她却摇摇头,始终不语。 “她在孟家一切安好,不必劳烦……” 我不想听溪客说话,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她过得好,也得回去。” “不如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回去?”溪客搂住她的肩膀,而她在颤抖。 我惶恐地扯开她的衣服,她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好像是鞭子,好像是竹条,好像还有椅子……我不确定,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疤就像是利箭射在我的心口上。我张张嘴巴,如鲠在喉。 我愤怒地要去掐住他的脖子,却被青囊抱住。她哭着求我:“小姐,不要伤害他,不要。都是我的错,是我肚子不争气……只要我生了孩子,我的日子……”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畜牲。”我不敢用劲,怕伤害到她。 就算浑身因为愤怒而止不住颤动,也不敢伤害到青囊丝毫。 “小姐……”她跪在地上,泪眼婆娑,“求求你,小姐,别伤害他。” “到底是青囊不能生,还是你孟溪客不想让她生!”我质问孟溪客。 此言一出,青囊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溪客。只因平常的溪客就是个书呆子,每日除了看书什么都不做,同房的时候,他总表达自己很爱她,多想和她拥有一个孩子,还说不管男女都爱。 这些话都是青囊跟我说的。 溪客脸上没有任何悔意,他笑了,没有否认这件事情。 青囊站起来,扬起她那有些浮肿的手 迟迟没法落下。 我明白,在日常相处里面,青囊已经悄然爱上溪客,无法自拔。 “啪!”她不舍得,我舍得。我揪住溪客的衣襟,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青囊哪里对不住你?她素来身体安康,怎么会几年不能有孕?” “她没有对不住我,是你啊。你为何要跟花蔓枝成亲?那我呢?我算什么?既然得不到你,那我就得到你身边重要之人,并且摧毁她。” 我听到这话,背后发凉,大喊:“孟溪客!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休了她!让她回家!听到没有!” 此事敲门声响起,我不得不松开溪客。三个人各种整理好情绪,就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打开门,只见到一个小家伙在外面,没猜错就是孟久客和月临的孩子。或者说第三个孩子。 第86章 古代篇(36) “叔叔,我爹叫您过去。”小家伙声音嗲嗲的,很可爱。如果青囊跟溪客好好的,孩子也有了。 “一起过去呗。”溪客说。 “你们孟家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我就要离开。 溪客拉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很自然抚上我的腰,在我耳边说:“万一和青囊有关呢。” 我的目光看到青囊垂着头,不想再看到我们一样。 她一开始就知道我与溪客的事情,但是还是嫁过来了,也许她在赌,赌自己不会爱上他,赌他会爱上自己。可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她抛下了心里的爱意,去成全一份孽缘。 我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手。只听溪客说:“你们先去,我跟芯芯等一下再去。” 他当着青囊的面如此叫我,可以说完全没有给青囊半分面子。 “嗯。”青囊声音很小,跟在小家伙的身后,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走路垂头丧气。 我依旧挣脱不开他,只见他一脚把房门关起来,而后开始隔着衣服啃咬我引以为傲的地方。 我轻哼一声,脸上泛起潮红。 他笑嘻嘻地地对我说:“我不会休了她。不过只要你答应我每天都来陪我,我就对她好好的。” “休了她!”我抬起脖子,脖子湿答答的,浑身酥酥麻麻。 他无趣地松开我,又说:“你自己考虑清楚,到底是你自己重要还是青囊的名声重要。” 青囊清清白白的姑娘嫁过来,却要遭受如此屈辱与伤害。我不能眼睁睁把她推入深渊,她应该是泥泞里绽放的鲜花,而不是泥泞地里的沼泽。 我褪下衣服,与他紧紧靠在一起,咬牙切齿唤了一句:“夫君。” 他不满意,拍了拍我的背,紧皱眉头:“你应该像一只动物跟我求欢,而不是一脸不甘。” “你别太过分。” “那你可想清楚,要是哪一天我失手打死了她……” “那我就杀了你。” 我捏住他的衣服,任凭他对我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情。 我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青囊已经离开,孟久客看着我们俩,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孟久客低低地问:“你跟青囊打算何时要孩子?青囊的脊梁骨都被戳烂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她考虑。” 溪客却说:“你明知我对她没有兴趣,根本就不可能和她有孩子。” “那你为何要娶她?” “你问我这个问题?好,那我问你当年为何要娶花芯?你明知道我喜欢她好多年了,但你还是捷足先登了。这也就罢了,你还对她不好,整天心心念念你的月临。”溪客也愤愤不平,不过不是为了我,而是自己不甘心罢了。 久客叹了口气,看看我:“我自知对不住你,所以我休了你,放你自由。” “那你当初为何要娶我?”我问他。不爱我为何要娶我?若是没有他的插足,我跟蔓枝早就成了。 “门当户对。”他说,“律法规定,得先有妻,再有妾,不可乱规矩。” 我笑了,对他说:“所以从一开始,对你而言我只是你让月临进门的工具吗?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以就算我跟溪客勾搭你也一言不发,就算我以身犯险去林中,你也毫无作为!” 我不伤心,只是觉得好气。原以为他至少会维持表面的夫妻关系,可我每次遇见事情都不会有他的身影。可那时候他明明是我的夫君,应该比溪客更关心我才是。 第87章 古代篇(37) 久客没有再言语,也许是有愧于我。 我没有再跟兄弟二人多说一句话,离开了。即将离开孟家的时候,月临叫住了我,她送给我一个小小的香包,眉目里满是同情与悲悯。 我问她:“我们平日不熟,为何要送我这个?” “你看看香包上的花朵。” 我看了看两边,一边是雪白的梨花,一边是富贵的牡丹。我记得青囊最喜欢牡丹了,她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我心里一惊,好像猜到了什么,可一瞬间又释然笑了笑:“找个地方好好埋了。” 月临点点头:“嗯。”她走到我的身边搀扶我,轻声细语道,“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我抬头看着已经有些昏暗的天,笑哈哈地说,“这天怎么黑了呀。刚刚还明亮的。” 她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却无法替代我的悲痛。只能温柔地说:“死亡对她而言,也许是解脱。” 我明白这话的意思,可是我怎么才能放下? 青囊又该如何放下? 月临告诉我:“我一直知道溪客给青囊下药的事情,我也跟青囊提醒过,但是她却不信溪客会那样对她。在她的心里,溪客是好的,会在她痛经的时候照顾她,会在她生病的时候陪着她,会在遇见坏人的时候保护她。会耐心听她讲故事,也会陪她一起数星星。一切虚假的精心设计过的回忆,对她而言是宝贵的,是无法割舍的。她放不下。” 我只是摇摇头,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了。 青囊死后,我再也没有踏足过孟家,我对孟家已经失望透顶,他们配不上青囊那么好的姑娘。 我偶尔会去青囊的坟墓旁看看,与她说说心里话。我想她应该是恨我的,恨我为什么要住进溪客的心里,恨我为什么当时不决绝点,不允许她嫁过来。 她爱上溪客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失去了自我,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孟家生孩子。 她怀过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她那时候很开心很开心。但是没几天她就意外小产了。 孟家对外是说她身体不好才小产,那时候我也没有怀疑。但是如今想来,也许那时候溪客就想着不让她怀孕,所以才给她下药。 青囊最后一次回花府找我的时候告诉我她已经不来月经了,她已经再也不可能怀孕了。那时候她并不是哭着说的,而是笑着。 他们朝夕相处那么久,青囊那么心思缜密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溪客给她下药的事情?只是她不想戳破,不想离开他。 爱意自心底发育,终有一日长成参天大树。 我把带来的酒洒在地上,背靠她的木板墓碑,天空又开始下雨,而我却不想离开。 恰逢我又来着月经,肚子疼得难受,可我不想离开,想要陪着青囊。 她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很孤单。 我感到腰酸背痛,才勉勉强强站起来,浑身已经湿透。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游戏客栈,那间房已经被别人租去了,我只能站在门口,连门都没法敲。 “花芯。”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低着头,雨水从我发尾落下。 他跑过来抱住我,捂住我的眼睛,就像是那一年我们一起看动物表演一样。 他带我回了花府,众人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所有的人对他毕恭毕敬。 我受了寒,一连几日都浑身乏力,一直到月经干净,才算好。 第88章 古代篇(38) 我的腰似乎落下了毛病,走几步路就酸疼得很。 我带着朱赢来到青囊的坟前,我想在嫁给溪客之前,她一定幻想过入宫为妃。 朱赢问我:“这是你的丫鬟?” 我摘了一朵映山红插在土堆上,拍了拍,直起身子说:“是啊。是我的丫鬟青囊。” “怎么死了?” “自己喝药死的。”我说得很轻巧,完全听不出一点悲伤。 他问:“那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带你来给她看看,看看她曾经想嫁的人。”我往山的深处一点走去,见到了覆盆子还有树莓,我摘了覆盆子和树莓,问他,“要吃不要吃?” 他从我手里接过红彤彤的覆盆子放到嘴巴里。他真的是好好看,就连吃东西也好帅。 我吃了几颗树莓,好酸,“呸呸呸”,都吐了。 树莓到底是比不上覆盆子。 “我尝尝。”他说。 “那我再去摘点。”我又去摘了一点树莓过来。 他捏在手上问:“树莓有刺吗?” 我摇摇头:“没有刺,只是没有覆盆子光滑罢了。” 他吃了几颗,觉得味道还可以便说:“略酸。” “那是当然的。”我说。 他又看向青囊的坟,似乎才想起我之前的话,问我:“她喜欢我?” “是啊。”我丢了一颗覆盆子到我嘴巴里,“她之前一直喜欢你,不过现在不了。” “之前是什么时候?” “嫁给溪客之前。” “孟溪客?”他更加不解,“他不是你的情人吗?怎么变成青囊是夫君了?你可真是仁慈,把自己的情人拱手相让。” “只要青囊喜欢,我都可以让出去。”我说。 “花蔓枝也可以吗?”他知道我心里一直住着花蔓枝,所以才问我。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他一直没有爱上我。也是我这个水性杨花的人怎么配天子的爱? 我犹豫了一下,随之还是咬咬牙说:“可以。” “你不止随便,还大方。”他哈哈大笑,牵着我的手往山林深处跑去。 山林不算很密,大多也都是松树,地上随处可见松果,却看不见什么松鼠。也许它们怕人,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来到山的另一边,他气喘吁吁问我:“若是我真的娶了她,你会开心吗?” “当然会。” “可是我不想娶她,我想娶你。”他一根手指头挑起我的下巴。对上他眼睛的时候,心脏狂跳不止,好像马上要跳出来了。 “别开玩笑,我只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你看我跟孟家兄弟……”他都不等我说完就强吻我的嘴巴。他的嘴巴里都是覆盆子的清香味,甜甜的。 我再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他脱下外衣叫我躺上去,山上的石子压的我背疼得很,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心疼我。 他如狼似虎,却很笨拙。 我笑话他:“你不会不行?” 他恼羞成怒,拍了一下我的骄傲,“胡说!” 他趴在我的身上,好重……比蔓枝还重。 背部摩擦着地上的石子,很快就擦破了衣裳还有我的皮。 我想推开他,可他却纹丝不动。忽然……他松了一口气。 “小芯,我还没碰过女人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愿望就是睡了你。” ……大无语啊,这算什么愿望?要是花蔓枝知道了,我更要死。谁来救救我。 兴头上,我好像听见青囊的声音,心里开始慌慌张张。跟溪客已经不正当,现在又跟朱赢……若是她活着一定心疼死。 “小姐……”声音很小,但是我听见了。 第89章 古代篇(39) 次日凌晨,朱赢便离开了,一直到六年后蔓枝回来,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蔓枝消瘦了不少,脸颊凹陷,手上的骨头凸出来,看起来既憔悴又老态。他见到我没有跟我招呼,而是直接过去了,他向他的母亲带来了父亲战死的消息。 他的母亲站不稳当,所幸有他扶着,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他母亲迟迟说不出一句话,从小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失态。她生在书香世家,自幼熟读四书五经,也知道姑娘应该有什么仪态,听她说自小她的父母就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万不可失了仪态。 她只是微微闭上眼睛,落下两行清泪。 我只在一旁看着,战乱死的又不止他的爹,我爹爹也走了。这一场战争带走了花府近一半男丁。 窗外响着雷电轰隆隆,乌云密布,却始终没有落下雨。 次日,我孤身一人回到自己家。娘一夜白了发,我走过去,不安慰她,也不同爹爹说一句话。 该说什么能挽回这场悲剧?显然都不能。 母亲坐在父亲的棺材前,手里拿着佛珠,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词。母亲在嫁过来之前是一名女冠,所以这些是她自己一手操办的,没有请道士来给他送行。 下雨了。外面那场大雨终于倒下来了。家里养的鸡早就回了笼,有一些狗忘记回家,淋了雨,大叫着往回跑。 母亲说:“去上香。”她的声音听不出哀鸣。 我拿了三支香,放在白蜡烛上点燃,随后插入香坛里。 母亲再没有说过话,后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我都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就连爹爹出葬那一日,她也沉默着。 犹记得那天出葬,日子还算可以,阴天,偶尔有风。花家几十名男丁全部在同一天出葬,全城的人为他们饯行,他们家也挂起了白帆以此来悼念他们。 花晨曦也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我跟蔓枝说:“死了也好,一人独相思。” 蔓枝目光暗淡,他说:“朱赢也死了。”说罢,他喝了一口酒,酒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接着说,“他是一位好君主。” 对朱赢的死我没有感到很吃惊,只是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笑看蔓枝轻轻地说:“他是好君王,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花芯,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好日子该来了。”他又喝了一口酒,“我们也要过好日子了。” 我还不理解他话里什么意思,他便把酒喝完,说要去歇息了。 我坐在亭子里,看着皎洁的月亮,叹了口气。 几日后,朱赢驾崩,为国捐躯的讣告传遍天下,天下百姓缟素三个月。 我穿着白色麻布,看着遥远的皇宫方向,那儿再一次易主了。 忽然起大风,一朵花瓣落在我的头发上。我拿到手上,小声嘀咕了一句:“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开了,看花的人却不在了。 我恍惚间好像又见到了青囊的身影,她穿着嫁衣,笑嘻嘻跑过来问我:“好看吗,小姐?” 我点点头,伸出手道:“好看。” “哎呀,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舍不得我啊?孟家很近的,小姐随时可以去看我的。” “我对不起你……” “小姐你说什么呢?是我自己同意的。我跟天子本就是有缘无分的,小姐不必自责 。小姐……” “在呢。” “小姐,我头上别的牡丹花好看吗?” “好看,和你很配。” “小姐小姐……”我再听不清她后面的话,只有不断重复的“小姐”。 第90章 古代篇(40) 很久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青囊。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我都四十好几了,跟着蔓枝也已经生下一儿一女,他们也已经长大了不少。 我问我女儿有什么愿望,她说:“好好读书,将来报效朝廷。” 我问她:“若朝廷是错的呢?” 她疑惑地问:“朝廷以百姓为主,怎么会错?” 我再没有跟她提过这个问题。 偶然间也回想起初见朱赢,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我问他如何保两边,他说易主。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我的确是天真了,而那时候的他,何尝不也是个天真的少年郎。那几年的我们意气风发,不惧怕死亡,勇往直前。若是如今的我回到那时候,一定畏畏缩缩,当作什么事情都不晓得,让那些孩子自生自灭。 后来乞巧节,我跟女儿去逛街,无意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到我的跟前。笑着说:“好久不见。” 我满脸皱纹,而他依旧像个恣意少年。 “好久不见。”我声音颤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他一面。 他告诉我,他活下来了,被人救了。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那他便死了。 他微微低头,眼底根本没有了当年对我的情意。也是,我都人老珠黄了,而他还是年轻模样。 我女儿拉拉我的手,我才回过神。她问我:“他是谁?” “一位故友。”我说。 “可你从来没有提过他。”她好奇地打量朱赢,而后笑着说,“他看起来比你小很多岁。” “是啊。”我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朱赢蹲下来,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笑眯眯地说:“和你娘好像。” “是啊是啊,我弟弟跟我爹爹也很像。”她开心地点点头。忽而拉住他的手 奔跑在人群里。 我从未见过她主动牵起陌生人的手。 她生性胆怯,不敢与生人靠近,唯独见到朱赢,她欣喜若狂。还允许他碰自己脸蛋,真是前所未见。 以往,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触碰她的脸蛋,蔓枝也不行。 我没有等她,而是自己先回了家。 蔓枝跑过来,没有见到女儿,却没有问我她去了哪里,而是给我捶捶肩膀,讨好一般问:“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可以吗?” “什么事情?” “他还活着对吗?” “你说的是谁?”我倒是被他问懵了,毕竟他也没有跟我们一起出去,自然是不会猜到他口中的人是哪个。 “朱赢。”他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你跟他是不是要上演当初你跟王玉面的戏码?” 他总是疑神疑鬼。 我笑了笑,敲敲他的脑袋:“怎么可能?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这辈子也就跟你了。孟家害死了青囊,我断然不能原谅他们。至于朱赢,这么多年没见,能有什么感情?再好的感情都要常见面,否则随着时间都会淡掉。” 说罢,我叹了口气。再好的感情,就算天天黏在一起也会腻掉。我对蔓枝已经没有任何爱情可言,如今的他只是我孩子的父亲,我的夫君,算不得爱人。 我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而已。 “可是真心爱着的话怎么会淡掉呢?”他忧伤地看着我,“你看戴初阳,就算出国了也没有放下你。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你为何总记得那些事情?” “因为我平等怨恨每一个你爱过的人。” 第91章 古代篇(41) “你也怨恨你自己吗?”我这般问他,倒是把他问住。 他如何会不知道我也爱着他呢? 看着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又想起年少时候的他,那一年送他去战场,为他着戎装,仿佛便是昨日事。 那年的他无惧死亡,意气风发,那年的他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回来。他做到了,可我爹爹却食言了。 我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有些皱纹的脸颊,轻轻地问:“若是没有苍蝇,我们也会相爱吗?” 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我。 而我也不在意这些,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假设,没有苍蝇,我不会与他相遇,更不会爱上他。如此对我而言,倒也缺少了些什么。 一直到女儿被朱赢送回来,他才似有似无地回答了一句:“会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怎么会相遇呢? 女儿开心地拉着朱赢的手,跑到我们面前,她说:“大哥哥人好好,他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等我再大些,要嫁给大哥哥。” 我们三个人只是笑笑。 “笑什么?不可以吗?”她歪着头,看着我们。 “当然可以。”我说,“相遇,相知,相爱。” 我感觉到朱赢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却不是在看我,似乎透过如今的我看见了十几岁时候的我——我衣着单薄,染了水,他恰好路过…… 朱赢留了下来,他主动提出要去看看青囊。青囊的坟前草已经很高,我们只能拿着柴刀去劈开才能进去。 他看着青囊的坟,低声吟唱歌曲,我听不懂,声音很小。 “永远不要爱上不可能的人,人应该有清醒的头脑。”他好像在对青囊说,又感觉像是对我说,我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他又说,“战争结束后,我见到了一位只有孩童模样的长者,他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另外的世界。而你和花蔓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爱你没有结果。” 我随手摘了一根木棍,打了打叶子,一脸无所谓地问他:“所以你承认你爱上我了?在什么时候?” “在地下室那次?也许更早,也可能是初见。”他哈哈笑起来,随后深深叹了口气,似在哀鸣:“若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一定娶你做我的皇后。” “就算我嫁过人也没关系吗?” “爱人如爱花,爱其种子,嫩芽,茎叶,爱它娇艳时刻,爱它枯就时分。”他眯着眼睛,可能想起了那一年的映山红。 那一年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如火如荼,染红了整片山林。 我问他:“那你觉得我爱你吗?” 他却摇摇头说:“你心里有大爱。” “你真的谬赞了,我心里可没有大爱。” “为天下不平事铤而走险,置生死不顾,你便是心里有大爱之人。我比不得你,当年从太傅家中出来,一心只想游历四海九州,我也曾见到许多不平事,也有悲悯之心,可我做的无非就是丢点碎银子,从未想过救任何人于水火。而你不同,你要救他们,要杜绝那种现象,于你而言,天下太平比所谓情爱重要得多。” 我没有想过那么多,只觉得他们可怜,想要尽可能帮助他们。 我说:“谬赞。” 他拍了拍青囊的坟墓,问:“若天下需要有一个人牺牲,去成全所谓的大义,你会去吗?” “我会。若这天下无国可言,又怎么会有家?若我一人牺牲,可保天下安康,那我的死便是有意义的。” 他愣了愣,随后开怀大笑。 第92章 古代篇(42) 我们回到家里,蔓枝带着孩子出来,说要吃饭了。 蔓枝的厨艺很好,这么些年都是他亲自下厨,尤其是我怀孕的那段时间,他每天变着法子给我做东西吃。还好我身体还算争气,没有孕吐也没有耻骨疼,到了孕晚期也能自由如厕,只是忽而站起会有点晕乎乎,不过他都陪着我。 坐月子的时候,行动不方便,他真是任劳任怨,给我端茶倒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偶尔会笑着说我臭,但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我看着满桌的饭菜,问他:“你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看着菜,一个个给我介绍:“煮鳖,蒸虾,红辣椒爆炒蛙,闷鸡,炸鱼,烤鸭,芋头牛肉汤,炒番薯,辣椒爆炒茄子,辣椒爆炒豆角,辣椒爆炒白玉豆,煎豆腐,小炒小青菜,青辣椒炒绿辣椒。” 我满意地点点头,一桌子的香啊,我坐下来,迫不及待夹了蛤蟆,好吃。虽然辣但是好吃啊。无辣不欢呐。 虽然我总是口腔溃疡,但是耐不住实在是好吃啊,这天下如果没有辣椒世间还有什么美味可言?我狂炫三碗饭,把青辣椒炒绿辣椒一扫而光,辣得我喉咙疼,心口疼,耳朵疼,但是有关系吗?没有关系。问题不大。 我给蔓枝使了一个眼神,他起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带来了几个女婢,她们手上端着:银耳莲子汤,排骨海带汤,桂花糕,绿豆糕,葡萄干,麻子粿,糯米糍,圆圆粿,黄南瓜和豌豆馅的灯盏粿。 这世上如果没有甜味,世间美食少一半! 我又狂炫了五六个灯盏粿,一碗圆圆粿,喝了一大碗银耳莲子汤。这天下没有辣味和甜味该怎么办啊? 肚子撑得有点难受,我打了个饱嗝,扶着蔓枝站起来。 俗话说得好,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 我独自一人在花府兜兜转转,这里走走,那里坐坐 ,等我消化得差不多了, 才起身准备回去。 “好吃吗?”朱赢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我身后的白墙上。 “好吃。这个灯盏粿天下第一美味。好吃得很。”我竖起大拇指,又打了一个嗝,“这是我们的特色美食,你吃了吗?” “我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也不太能吃辣。” “那你喜欢吃什么?” “正常口味。你这个太辣了。” “难道你在江西别的地方不吃辣吗?”我惊讶地看着他,“不过这个粿的确是我们饶州才有的。” “也吃辣,但是我会跟他们说我胃寒不能吃太辣。”他说,“但是你们的微辣对我而言也辣得很。” “多吃点多吃点就不辣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听闻四川也爱吃辣,不晓得跟我们的辣一样不。” “四川也爱吃,区别我吃不大出来,于我而言,都辣。”他说。 “湖广如何?” “不分伯仲。” “哈哈哈,你游历那么多地方觉得哪儿的东西最不辣?” “不记得,太多了。临海地区都不怎么吃辣。”他说。而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问我:“你们的粽子是甜的还是咸的?” “都吃啊。我们吃肉粽和不包馅的粽子,不包馅的粽子蘸糖吃。”我说,“不过每个地方不一样,就算是江西,也有很多地区的粽子不同。而且甜或咸,包什么馅都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去做。” 第93章 古代篇(43) 我又带他在这里吃了一些特色小吃,但是他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全程都不是很开心。有一日我带他再一次吃了垃圾煎辣椒,他肚子疼得直接晕了过去。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他最近的确是吃辣太多了,我又带他吃了甜食,牙齿也疼了。 我便取笑他,说他没有用。 吃不了辣味的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连甜食都吃不得,像他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吃美食。这天下的美食,大部分就是辣味跟甜味,就吃不了辣,也吃不了甜,这天下的美食与他无关了。我真觉得他可怜。 他虽然嘴上说着,要游历天下。可是他却在这里停了脚步,这一停便是五年。 我女儿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我问她是否有心仪的男子,他只是腼腆的笑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几个月之后,我在旁人的口中得知她的意中人居然是孟家的儿子,还偏偏是孟溪客的儿子。对此,我并没有去问她,而她也一直瞒着我。 我将此事告知了蔓枝,他跟我不一样,他直接去找了女儿问了此事。回来之后他大发雷霆,摔碎了,我们房间里的许多古董,我看着地上破碎的古董,那碎的是古董吗?那是我的心啊。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她居然瞒着我们跟孟家的小子有染,就凭孟家害死了青囊,我也是断然不会让她嫁过去的。除非我死了,除非花府没有人管她了。”他气得一脚踢碎了桌子,地上一片狼藉。 我站在他的身边,也无法为女儿狡辩。青囊的事情,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结,我无法原谅他们,也无法原谅自己。 次日,蔓枝叫女儿跪在礼堂,不允许任何人过去看她,就连我们的儿子也不可以,他甚至不允许任何人去给她送吃的,还放下狠话:若是她执意要跟孟家的小子在一块,就打断她的腿。 女儿心里愤怒,却什么都没有说。她跪在礼堂上,跪得笔直笔直,仿佛是故意告诉我们,她绝对不会改变想法。 她就这么饿了一整天,我看着也心疼。半夜的时候,我带着儿子偷偷给她送东西去,免得她饿出毛病。我们来到礼堂的时候,正看见蔓枝在跟她说话,我示意儿子不要过去了。 我本来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距离有点远,听得不太清楚,朦胧的夜色之下,我见到蔓枝一脚踢翻了女儿,女儿倒在地上一声不吭。 我心疼地跑过去,急急忙忙扶起女儿,我指着蔓枝问:“她是犯了什么罪吗?你要如此对她?就算我们不同意也没办法,女儿的性子倔强,你也看到了,我们若是不从了她,她真的会活活饿死自己!” 蔓枝自知理亏,并没有反驳我的话。 我转头对女儿说,“我知道你性子自小就倔强,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爱上孟家的人,更想不到你会为了他,一整日都不进食。你这么做,他心疼你吗?他若是知道了,你这么做,他会是什么反应?或者我问你,你今日在这里罚跪了一整天,他们家的人就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吗?” 女儿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她跟我讲了,他们认识的经过。从她的话语中,我听出来了,从始至终,只有我的女儿深爱着那个人,而那个人心里头对我的女儿,一点也不重视。在他的心里,我女儿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她,还是无可救药的错付了感情。 我与蔓枝并不想同意,但女儿说,若是不同意,她就长跪在此。 第94章 古代篇(44) 以我的意思来说,自然就是同意了。 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可不舍得她饿死。 蔓枝却像是忽然发了疯,他拉起女儿的头发,不过我的阻拦,摁着她的头,狠狠甩在礼堂的桌子上。这让我不禁想起花朝死的那天,那时候皇上也是这样对我的,恐惧,惶恐,惧怕充斥在我的脑海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我慌慌张张跑过去,生怕他再撞第二下。 而他却忽然叫了,一直躲在后面的儿子, 儿子跑过来死死拉住我,我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晕过去,在她的额头上,满是鲜血。 我并没有去责怪蔓枝,不是因为他做这件事情是对的,而是因为我根本没有余力去管他。我抱着女儿的时候,双手双脚全部在打颤,甚至就走到礼堂门口,都险些摔倒。 我走到花府门口的时候,好几个人拦下了我,他们不允许我出去,他们不允许我去救女儿。我知道这些都是他的意思。 可那是我们的女儿啊! 这个时候朱赢走过来,他看见了我怀里的女儿,并没有问太多。而是抱起我的女儿,翻墙出去了。 姗姗来迟的蔓枝,面上依旧没有消退掉愤怒,他想追出去,我拦下了他。 “你要出去追他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花蔓枝!至小到大,你从来都是跟我站在同一面的,但是现在,你居然如此对待我们的女儿!我对你真是失望!”我双目含泪看着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在他面前哭过了,就连生孩子的时候,裂骨一般的疼痛,我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现在,一想到女儿,就心如刀绞。 仔细想想,也不过是我们把我们自身的想法,强加到了女儿身上。爱与不爱,本就不是我们自己能掌控的,若是自己能够掌控感情,天底下,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苦命鸳鸯? 蔓枝直直盯着我的眼睛,他在隐忍。 到了次日中午,女儿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朱赢一人。我问他:“人呢?” 他说:“去孟家了,她说让她回来也可以,但是你们必须同意,否则她一辈子都不回来!” 蔓枝气呼呼地指着外面怒吼:“没名没份,就厚着脸皮去了孟家,这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吗?她不要脸,花府还不要脸吗?”他气得脸颊都红了,伸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跟朱赢去把她接回来。” 自青囊死后,我再也没有踏入过孟家。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会回来这里。 孟家的陈设与当年没有两异,所以我可以很顺利找到溪客的房间。 我见到他,也老了不少。在他的身旁是他的夫人。 在青囊死后第二年,他就娶了他如今的夫人。只孕育了一子。 他似乎没有认出我,疑惑的看着我跟身边的人。更多的,他在打量朱赢,良久他才说:“我见过你,但你如今不该是这副模样。” 朱赢还是当年模样。所以溪客很快就能回想起他来。 “得了偏方罢了。”朱赢说。 “那你身侧的人是谁?”他果然没有认出我,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我开口说:“花府花芯。” 他听见我名字的时候,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可又不知如何说起。沉默半晌,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我们都老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儿女都到了婚配的年龄,我们怎么可能还年轻? 第95章 古代篇(45) “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他问我,目光时不时瞟向他身边的女人。 我也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的模样状态很像当年的青囊,或许要更加的惧怕他。女人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距离溪客也有一段距离,似乎是刻意保持的距离,就像是见不得人的男女,就像是偷情的两个人。 我目光凌厉的看着她的脖子,果然在长发之下,若隐若现的伤痕。如此想来,这个女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应该就是第二个青囊。 我不明白溪客分明不爱她们,却娶了她们,并且不断的折磨她们。可是她们并没有给他带来苦难,她们听话得就像一只狗,然而他并不满足,他所要的,也许我是知道的。 “我来找我的女儿,花凌云。” 他听到我女儿名字的一瞬间,明显笑了一下。 我问他:“你见过吗?” “我知道,原来她是你的女儿呀,我以为是谁看上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呢。” 他的儿子的确不成器,读书读书不行,习武习武不行,在我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废物。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女儿!那不是她喜欢,那小子凭什么娶我女儿? “她现在在哪里?” “可能在我儿子的房间里。”他面无表情对身边的女人说,“来客人了,去把那逆子叫出来。” 女人唯唯诺诺地离开了,他走路的样子,有点蹩脚,不知道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的。 溪客看我注意到了她,笑着说:“前几天摔的。” 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完全不信的。他当年既然能对青囊做出那种事情,我不信他会改,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要是变好了,太阳从夜里起来,月亮从白天起来。 “那还真是不小心。”我都懒得看他。我在等的过程中,把朱赢支开了。 溪客也露出了本来面目,他紧紧捏着我的手,双眼里满是愤怒和不甘,他咆哮一般质问我:“为何她死后你再也不来了?害死她的人不是我!你没有理由恨我!花芯!青囊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如果没有和花蔓枝成婚,我根本就不会娶她。我堂堂孟家二公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婢?” 我紧握拳头,特别特别想揍他,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上了年纪不愿意再动气了,而且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我也不愿意再纠结于此。不论是我恨孟家,还是孟家的人恨我,都无关紧要,毕竟她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生命早就终结在她19岁那年。 我只道是一朵盛开得正娇艳的花凋零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恨我,还是在恨你自己?我也不瞒着你,她的伤都是我弄的, 至于她那个脚,是她出生就自带的,若不是我发善心把他带入孟家,她的孩子肯定就是一个杂种!” 对此,我只是冷笑。他既然觉得自己说的对,那他便是对的。我觉得他是错的,又能怎么样? 在我看来,就算她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也好过留在孟家,每天受着非人的折磨。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 “这倒是不必。” 正说着我女儿跟他儿子来了。我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儿子,长相嘛,倒是还过得去,只是走路的样子,我不喜欢。像是地痞流氓,走路故意一高一低,肩膀一耸一耸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不过也是,那个女人自己的处境都不好过,而且也不认识字,刚刚没法教儿子。至于溪客,估计这娃娃从小到大,都没有给过几次正眼。 第96章 古代篇(46) “你真的确定要嫁给他吗?”我问女儿。 女儿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告诉她:“只要你不后悔,我和你爹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的确是不满意他们的儿子,但是我没有办法。 三日之后,溪客带着他的儿子来到了我们家。蔓枝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表面还是客客气气的。 我们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便叫他们回去了。 女儿出嫁那天,饶州的梨花开得很漂亮,她穿着一身漂亮的嫁衣,在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中,她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嫁出去。 无论她以后的日子怎么样,但至少在此时此刻,我由衷地祝福她。就像当年我祝福青囊要幸福一样。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不要步青囊的后尘。 我跟蔓枝没法陪女儿去孟家,所以就是我们的儿子跟去的,他们晚上吃了酒就回来了。 儿子告诉我们,溪客一整天都非常高兴,但是目光却一直是落在我们女儿身上,并不是他儿子身上。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我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为了儿女们高兴。 他还告诉我另一件事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溪客的女人。他路过孟家柴房的时候, 柴房的门紧紧关闭着,里面时不时会传来虚弱的喘息声,他几次想要走过去,但都被人拦下。 他告诉我里面有可能就是溪客的女人。 “确实是有可能的,以他的性格来说,能够做出这件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谁会允许一个疯女人出现呢?她丢的,可是孟家的脸面。”我对他说。 他再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在回去之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妹妹,以后会很苦。” 我只能告诉他:“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不论她以后是步谁的后尘,那都是她的命,我们无力改变。随她去。” 他走之后,我并没有马上回房间,而是去了女儿的房间里,房间里冷冷清清,床上贴着红红的喜字,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将与她没有关系。 三日之后,他们回来了。 女儿跟在那个男人的后面,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短短三天,她宛如变了一个人,我们叫唤她的名字,她似乎要考虑很久,要确定的确是有人在叫她,才慢悠悠地回答我们。声音很小很小,好像卡在嗓子里面,我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想要拉过她,而她只是往后缩了缩。 她这副样子,让我不禁想起了溪客的老婆。 我紧闭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害怕让别人听出来我已经沙哑的声音。 蔓枝站在我的身边,也只是微微看了一眼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他大概也是失望了。 我们的儿子还是个年轻气盛的人,他忍不了这口气,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细长的竹条,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 但是只打了一下,第二下他挥过去的时候,打在了他妹妹的身上。眼看着,一条红彤彤的痕迹,在她的身上显露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丢掉竹条,一手拉过她,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做?” 女儿不说话,只是一直在隐忍。 我和蔓枝正打算走过去,朱赢抢先我们一步,他从我们儿子怀里拉过了她,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轻声细语地说:“没事的,没事的,哭出来,没关系的。” 女儿的双手环抱着他,放声大哭。 第97章 古代篇(47) 溪客的儿子就像一棵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被打的人不是他的老婆,而是其他人。他从一开始就不心疼我们的女儿,他会的,从来就只是花言巧语,可偏偏她吃这一套。 朱赢低声地问她:“你要不要与我成亲?” 凌云愣住了。她已经忘了她当年也喜欢过他呀,是第一眼,这和当年的青囊是一样的。 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青囊去给我送话的时候,悄然地爱上了他。但是她清楚他们之间没有结局,而且我对他也有点心思,所以她从来没有说破。 “我还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蔓枝气呼呼地说,“看看你都喜欢的是什么人?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比你爹我都大的老男人。你能不能喜欢一个跟你门当户对的人?能不能去喜欢一个有担当的年轻一点的小伙子?你出生的时候眼睛也不瞎呀!” “什么叫老男人?什么叫老男人?”朱赢不服气,“我这副模样,走出去,谁看出我比你大呢?我就是说我比你小十岁,人家都相信,我就是说我比你小15岁16岁,也有人相信。你要明白一点,无论我实际年龄多大,我看起来就是比你们更年轻。”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只不过,若是他们如今就和离,或者说女儿被休的话,传出去实在是难听。而且我并不能保证孟家会怎么诋毁她?我对孟家的老大是不怎么了解,但是老二,那人品真的是差。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什么德性,那他儿子就是什么德性?我不相信他儿子会比他做的好! 一直没有作声的人,终于开口了:“我跟她还没有和离,我也不可能休了她。若是她要跟你成婚,按照律例,应当折去双脚。” “你给我讲律例?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凭什么跟我讲这些?这律例,我想改就改,你又能如何说?”朱赢冷漠地看着他,“别忘了这天下姓什么?” “你虽然也姓朱,但是你跟皇上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觉得你可以改律例?以为你是皇亲国戚呢?”他很不服气,抬起手就想要打朱赢。 但是朱赢也不是善茬,他捡起了我们儿子原本丢在地上的竹条,迅速地在他的身上抽了几条。 孟家的小子吃了疼,但是他又不甘心一个人回去,于是他拽着凌云的手,强迫她跟他回去。 我本以为凌云会拒绝,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她跟他回去了,所有人都劝不住。 我知道她这次回去肯定再难回来,可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她说:“我不能让我们花府,因为我一个人而蒙羞 ” 这不是我自己的世界,她的顾虑是对的。若是她成婚才短短三天就被休了,我们肯定是会蒙羞的,而她自己也会遭唾弃。 我们只能眼睁睁目送她回去。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别就是永远。 凌云的死讯是在半个月后传过来的,我带着一众人去了孟家,几乎要把孟家翻了个底朝天,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的尸体。 我跟儿子停留在破旧的柴房前,里面已经被我们翻了个遍,小小的柴房,根本不可能藏匿一具完整的尸体。除非那具尸体不完整! 不知道为何,我的直觉告诉,我的女儿就在这里面,她一定就在这里面。 我们把小小的柴房全部挖空了,没有任何收获。 蔓枝把溪客狠狠揍了一顿,把他五花大绑到了我的面前。 我怨恨地看着他,心里有点痛。一痛我女儿的死,二痛青囊的死,三痛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变成这样! 第98章 古代篇(48) “你们到底把人藏在哪里了?”我问他。 他却只是笑笑,似乎一切在他的眼里看来,只是一场戏剧性的表演。他一点也不关心我的女儿,他甚至也不关心他的儿子,以及他的老婆。还有他家里的其他人。 我们又把他的儿子绑了过来。 我当着他的面,用刀把他儿子的十根手指一根一根的割了下来。我本以为他会心痛,但是我高估了他的冷漠,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一点也不心疼。好像他儿子的惨叫声在他的耳朵里听来,更像是悦耳的声音。 他看着他的儿子,忽而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他。 “我笑你到了这个岁数还是那么天真!你真是天真了一辈子啊!我连他娘都不爱,我怎么会爱他?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啊,连他的娘我都没正眼瞧过,我难道还会瞧他?我告诉你,你们就是把他大卸八块,我也不会心痛,你们就算把他炖了吃了,我也会跟你们一起吃的。”他疯狂的大笑起来,这一举动吓到了我身边的人。 这时候,久客带着月临走了过来。 久客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很多话,但是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我气不过,一刀结束了他的儿子。 这是他罪有应得!他害死了我的女儿,这是我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女儿,自小到大,我就没让她受过委屈,她在家里受的最大的委屈也不过是,他的父亲饿了她一天。怎么嫁到了孟家,就要吃这么多苦? 她在孟家的短短半个月,可以说吃了她这一生都没有吃过的苦。 欺辱,关押,暗无天日!我无法想象她这半个月到底是怎么过的?孟家的人告诉我,我女儿是自杀的,我不信! 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就算是跑出去,就算被打断了腿,也不可能自杀。 月临被吓到了,她大声尖叫,以此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质问她:“你们孟家到底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你们说她死了,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空口无凭,你们嘴巴一张一合就说她死了!方月临!我知道你本性不坏,所以我希望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月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哭得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我深深叹了口气也不再为难她。 虽然我是因为她被休掉的,但是我知道这一切跟她没有关系,她不应该成为我泄愤的人。 我把刀从她的脖子上拿下来,随后手起刀落。溪客的头只剩下一层皮吊在他的脖子上,随后又是她的惊叫声。 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她,她马上闭嘴。 我丢下带血的刀,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孟家。 到家之后,我去到女儿的房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出去玩了,等天黑了就会回家。她一定会回来的,毕竟这是她的家,无论她怎么置气,她都一定会回家的。 可是天黑了,她也没有回来。 我去街上寻了她,所有的人都告诉我,她死了…… 这一年,她十九岁。 她当时如果可以抛下一切,跟着朱赢远走高飞,去他乡流浪,或许很艰难,但是她至少还活着。 人嘛,总是要活着才有希望。十九岁,她应该无惧无畏,应该如鸟儿一样展开翅膀飞上蓝天。 雏鸟已经羽翼丰满,就该翱翔天际。 我坐在桥上,叹了口气。 尘埃落定,雏鸟无法飞翔。 第99章 古代篇(49)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多年以后, 我儿子在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我看着她,只觉得眼熟得很,可是想不起来是谁,我把蔓枝和朱赢叫来。 蔓枝兴奋地握住我的手,掌心里都是冷汗,他激动地说:“这是我们的女儿呀!” 女儿这两个字,我觉得很陌生。自从她失踪以后,没有人在我的面前提过她,也许是怕我难过! “那你还记得我们吗?”我问她。 她却摇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我不认识你们,我只是在街上玩,就被他拉过来了。我还得赶紧回去,不然我的爹妈要着急了。” “冒昧问一下,你爹妈是谁?” “我爹叫孟久客,我娘叫方临月,我上面还有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哥哥,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我也不太清楚。” “孟……”我带着她一路狂奔孟家。 我见到了他们三个。 我质问他们:“你们明明知道她在哪里,明明确保她还活着,为什么要瞒着我?知不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会去她的房间,每一天每一天,你知道我有多想她吗?看到那些熟悉的东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啊?” 孟久客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会找过来,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他做事情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惜,还是被我们发现了。 “你有没有想过,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世界上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忘记这些想忘记的人或者事情,她吃了,忘记了你们。”孟久客说,“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 我一点也不好奇,她为什么选择遗忘我们?可能真的是我们做的不够好,我不愿意去质问她,她是自由的,有选择的权利。既然她不愿意回来,既然她选择遗忘我们,那我便尊重她的选择。 “谁?” “朱赢……” “他啊……”我应该想到的,她一直都喜欢他。那一天她回家,她想跟他在一块的,想和他成亲的。 “还有一件事情。”方月临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儿子,叫他带着妹妹离开一下。二人走后,她才开口,“你的女儿很像青囊。” 当然,这是她说的玩笑话。 “为什么这么说?” “青囊在临死之前,嘴里一直念着那个人的名字,而你的女儿,即便是吃了药,都没有忘记他。我不知道他的身上有什么魅力,青囊对他念念不忘也就算了,就连你女儿,她可是比他小了二十多岁呀,怎么也对他忘不了?”她说。 久客接着她的话说:“我还发现一件事,青囊之所以不走,就是我弟弟说了很多贬低她的话,以至于她心里很自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朱赢,到后面她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有人爱着。他的第二个老婆也是如此。到了他儿子,完全继承了他的这一方面,据我所知,我的侄子总是甜言蜜语哄她,可又总是会说她到底是个女人,不如男人,她唯一的路就是嫁人。” “我不关心这些。我想知道,那几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经历了什么?我侄子把她关在柴房里面,让她饿了一段时间。但是每天晚上都会过去,每天晚上都会有惨叫声。我们想要进去,他就会发疯一般拿着刀乱砍,我们只能偷偷摸摸送点食物进去。有一次,食物被他发现了,他在她的食物上拉屎撒尿,强迫她吃下去……”他好像也说不下去,眼睛闭了起来。 风吹过来,我好像见到了柴房里宛如稻穗的女儿,苦苦挣扎。 第100章 古代篇(末章) 我们没有去跟她相认,只是偶尔会过来看看她,看到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们也打心底里高兴。 一转眼,我也当了奶奶了,到了花甲的岁数。临近新年,他们说要给我风风光光大办一场,我不太喜欢那种热闹,但是想着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也就办了。 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朱赢早就离开了,不晓得他又去哪里漂流了,或许他去看长江去看黄河了,或许他去吃别的地方的美食了,我不知道。他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而我寄出去的信,却始终没有回话。 我坐在高堂,看着他们跪在地上,听着他们嘴里说着的喜悦,心里却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什么。 一直到她来了……我的女儿,她带着她的孩子们来了。 我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笑嘻嘻地说:“是位皇亲国戚,叫朱赢。” 朱赢啊……这畜牲,真的拿下我女儿了。 “那他怎么没有来?” “前段时间,害病死了。”她说得轻描淡写,笑哈哈地说,“他比我大了那么多岁,比我早死那么多年也是正常的。” “啊?你就这么盼我死?”朱赢手里捧着一株大大的牡丹花,他给她戴在发上。 真是一点没变样!羡慕啊。我都走路大喘气了,他还是年轻的样子。 “本来就是。”凌云骄傲地看着他,给他做了鬼脸,“别以为你比我大我就怕你。” 朱赢没有再理会她,他看着我,有点可惜地说:“你都这么老了呀!” “我都60岁了,老也很正常啊。不像你长生不老。” “我也就这几天了,马上就要死了。”他笑哈哈地说,“早就看到淡生死。没想到我们俩不能修成正果,我反而和你女儿成了夫妻。” “畜牲。老牛吃嫩草!” “话不是这么说的,是她先喜欢我的。你想想看,她吃了药,唯独记住我,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他抱住凌云,一脸得意地看着我,“得妻如此,此乃吾之幸。” “狗命好。” 一个好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忽而又在我耳边响起:“花芯,最后一天了。” “嗯。” 我嘱咐了儿子很多话,我告诉他,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尽可能的保护妹妹,我们欠她实在太多太多。 儿子满含泪水地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们一起欠她的,应该由我们一起还!” “我啊,要死了。”我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在这个世界我一共度过了六十年,六十年如此的漫长。 我在这里有了儿子,有了女儿,他们也都成了家。在这个小家里我没有任何遗憾,只是偶尔还会想起花朝和青囊。 我有时候会想,假如那一日我没有去朱赢的住所,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假如我拒绝青囊嫁入孟家,她是不是不用死? 好可惜,她们都死了。 看似与我无关,却事事因我而起。 夜里我身体开始难受,我儿子跪在我的床前,紧紧捏住我的掌心,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他很少哭,我上次见他哭还是他把凌云带回家的那日——那日我从孟家回来,告诉他,她的确是我的女儿,那日他抱着我哭了。 蔓枝面无表情看着我,他应该也听到了苍蝇的话,这一世要结束喽。我会记得他们,却对他们再也没有任何感情。 忽然我感觉好可悲,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一儿一女,我马上就要对他们如同陌生人一样了。 记得……也是痛苦的。 我看到不远处的朱赢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终章了。” 第101章 灵异篇(1) 七月半鬼门开……开个屁!我蹲在黑漆漆的地府里,数着里面开了多少彼岸花! “大师傅,我也要出去!我在这里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我要发霉了,我要长菌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为什么说是他们呢,因为我呀,是黑白无常的弟子! 黑白无常好高好高的,他们平均身高得有两米八,而我只有一米六,我跟在他们的身后就像一条小尾巴。 他们根本就不理我!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 委屈了,哭了,麻木了。 “乖,我们出去办点事情,马上就回来的。”白师傅温柔地捏捏我的脸,好疼!我的小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更疼了。 我委屈巴巴看向黑师傅,他居然不看我! “哇哇哇,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宝贝了?是不是不爱了?”我跟他们撒娇,他们不理我。 他们自顾自的走了。我悄咪咪的抱着白师傅的腿,还好我个子小,他们发现不了我。 他们来到大殿之内,“阎王。” “今日鬼门大开,你们应该知道要如何做。” 鬼门大开,黑白无常要去人间抓鬼了,我也想去,但是他们每年都不带我去。他们说我资质太浅,说我年龄太小,说怕我被那些恶鬼缠身,上次还说怕我被小鬼头给打了。 小鬼头嘛,就是人间死了娃娃,所请的鬼。它们会附身在死去的小娃娃身上,让那些娃娃看起来死而复生,其实没什么用,一旦断供,它们屁也不是。 “是。”师傅们异口同声。 “我也想去。”我小声地嘀咕。 “小尾巴怎么也来了?”黑师傅就喜欢这样叫我。 我气得大喊:“我才不是小尾巴,我有名字的!” “好的,小尾巴。”黑师傅就喜欢逗我玩。 委屈不甘,但是打不过,好气哦。 我从白师傅的腿上下来,见到了他们口中神通广大的阎王,这不是花蔓枝吗?我在这里三百年,居然一直不晓得花蔓枝是阎王。 凭什么啊? “这是你爹。”白师傅说。 这给我脑子干空白了,我爹?我还是你妈呢!我双手叉腰,眼看着花蔓枝站起来……两米……他变高了!垃圾系统,凭什么啊?我抓狂地踩踩地,“可恶,可恶,可恶。” “宝贝女儿怎么这么不好脾气?”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我赶紧爬上白师傅的小腿,大声喊,“师傅,快跑啊。” “跑?”白师傅笑呵呵地拎起我,然后把我交给花蔓枝。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走了,别看了。”花蔓枝慢悠悠地说。 我淡定下来,说:“垃圾系统。” “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看样子真的不晓得系统的事情。 “没什么,你真是我爹吗?” “不然呢?”他不怒而威,完全不像是跟我开玩笑。 “我跟您开玩笑呢。”系统才是跟我开玩笑!这傻系统不会叫我攻略我爹?这种有违道德伦理三观品行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干的。 花蔓枝放我下来,带我在宫殿里走了走,他一直很开心地指引我,哪里是哪里,有什么用。 我都生活了三百年,就是白痴也认识了。 “你跟着他们俩学到了什么?” “抓人。” “抓什么人?” “将死之人。” “并不是。”他纠正我,“他们已经死了,你们抓的只是他们的魂魄。” 第102章 灵异篇(2) 我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随后找了一个理由离开的。我一点也不想站在他的身边,显得我人特别矮,就像是小萝卜。 既然他们不让我出去,那我就偷偷的溜出去。循着两位师傅的踪迹,我很快也来到了外面,不过我没有离他们很近,所以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我。我双手合十求菩萨保佑,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不然我要死定了。 人间,从鬼的角度来看就是乌烟瘴气,因为每一天都有人死亡,每一天又有新的生命诞生,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我孤零零的来到医院,直奔住院部,这里每一天都有苟延残喘的病人,而在外面的走廊上,是他们的亲属——裹着薄薄的被子,睡在长椅上地上。 对此,我再生不起一丝怜悯。 我每一天都要看到许多人死亡,已经麻木不仁。有时候我会想,还好我在人间的时候没有做医生,那倒也是幸运的。毕竟假如我医术有成,却无法救我最爱的人……该有多痛彻心扉。 忽然间,我的视线有一些模糊,看到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少年,否定了他的一生所学。 这是一篇老新闻了。 我来到病床上,问其中一位老人:“你想不想见你的妈妈?” 他紧闭着眼睛,奋力地点点头,枯瘦的脸颊上,是他这一生最后的思念与牵挂。 将死之人,大多都会在最后时刻想念自己的妈妈,也许是因为生于妈妈,死前也惦记妈妈。 我握着他的手,低声叫唤了他的名字,他哭着喊我妈妈。 他坐了起来,看起来精神抖擞,伸出他的双手,想要拥抱我,还想在最后时刻拥抱他的妈妈。人间真是苦难最多的地方。 他这一举动惊动了身边的亲朋,有人说他这是回光返照,也有人说他见到他的爸爸妈妈。 有人出去把医生叫了进来,但是医生还没有到来,他猝然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他的亲朋哭得撕心裂肺,可他活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照顾他。 “ 假孝子,哭给鬼看。”我冷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准确点来说是他的魂魄。 “走,走。我这一辈子啊,老婆走得早,我一个人养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为了他们我倾尽所有,结果我老了,他们五个人把我送进了敬老院,五年,他们都没有来看过我一眼。要不是我患了病要死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从窗户上飘了出去。 他的背影尽显沧桑失落。二十多岁的爸爸养得了五个稚嫩的小孩,五个成熟的大人养不了年迈的父亲。 “走走。”我在医院里轻轻地说,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 他们哭天喊地,他们演着孝子的剧本。 我找到另一个人的床前,那只是一个20岁的小姑娘,她长得十分精致,小小的嘴巴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眼睛上面是浓厚的睫毛。我问她:“得了什么毛病?” “恋爱脑。”她半开玩笑似的跟我说。 我对着她笑了笑,又问她:“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人都有家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父母才能生下来,你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又不是我们鬼。” “妈妈赌博抽烟喝酒,爸爸跟人家跑了……他带走了弟弟妹妹,唯独留下了我。可我那一年也不过九岁而已。”她憔悴的眼角落下几滴泪,漂亮的睫毛也湿润了。 “让我来看看你的记忆好吗?”我们鬼可以窥探到别人的记忆,但是要经过别人的同意。我们偷偷的窥探别人的记忆,被阎王知道了,要挨揍的。 被我两位师傅知道了,会挨饿的。 第103章 灵异篇(3) 我进入了她的潜意识里。 那里有一栋很破烂的房子,不避太阳也不遮风雪,房子前种植两棵高大的银杏树,几乎比房子都要高。 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疯女人拽出来,她的身上满是伤痕,细细的竹条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打得她皮开肉绽。而她却连哭都不能,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女人视作她的反抗,女人就会下手更狠。 眼见着她的头发被扯掉一大半,额头被狠狠砸在石头上,随后女人又打来冷水,倒在她的头上。 女孩子被疼得忍不住叫了出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他们不是冷漠,而是没有办法。女人放言:“谁要是过来拉架,今天晚上我就打死她!” 后来女孩子长大了,女人逼着她去接客,村里的,镇上的,她都做了。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后面的认命,只用了一个礼拜。 再后来她到了外地,进了工厂,遇见了他的男朋友……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看了,知道她被抛弃了。谁接受一个肮脏的女孩子? 因为我没有人的身体,没有办法给她擦眼泪。忽然一个男人冲了进来,她拉住他的手,大喊着:“贱人,快起来,起来赚钱了。你反正也不干净,你想想你睡一晚几千块钱,一个月好几万呢,不要在这装睡装死。给老子起来赚钱……” “你说什么啊?”我只能在他的身边说着,他听不见,但是女生听见了。她用最后一口气摇摇头,似乎在告诉我不要责怪他。 女生告诉我:“我这一辈子很苦,我都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里,知道了小龙虾是什么味,知道了过节是有礼物的,我也可以过生日,也可以许愿。可以去游乐园……”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魂魄飘了出来,她飘到男人的身上,温柔地说,“我不后悔爱过你。” 我从她的经历已经知道,她得了是什么病。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她一句:“爱你的人只会心疼你。” 她再没有说话,离开了病房。 我看了眼其他病人,没有今天死的了,正要离开,远远的好像看见了一黑一白朝我飞了,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黑师傅的大手搭在我的肩上,他冷冷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死去的两个人的尸体。他问:“你做的?” “不不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做。他们自己死了。” “放心乖徒弟,为师是保护你。你大胆的说出来,你知道你黑师傅最讨厌别人骗他了。”白师傅把他的手搭在我另一个肩膀上。 我呵呵冷笑,表面上说谢谢你,心里说谢谢你全家。 “所以你就告诉我们。”白师傅说。 “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呀,他们寿命到了就死掉了呀。我亲爱的两位师傅,你们看我这么乖这么听话,就不要为难我了。” “不为难你,回去之后饿一顿就好。” 我依旧表面笑嘻嘻,心里问候他族谱。 “不开玩笑了,你偷偷溜出来就不怕受惩罚吗?”白师傅说。 “大不了就是不吃饭了,还有什么惩罚?” “你以为这么简单?” “不然还能怎样?”我不以为然。 “那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又没有杀人放火,我又没有扰乱人间的秩序,怎么了呀?” “根据地府第53条律法,私自前往人间的鬼,需要遭受散魂鞭三鞭……” “三鞭?师傅你开玩笑的?阎王的老头子都未必遭得住三鞭啊,我会魂飞魄散的,我会变成虚无的。不能这样子师傅,你救救我嘛。” 第104章 灵异篇(4) 二位师傅面不改色,我被他们带回了地府。见到阎王的那刻,浑身都不自在,第一是因为怕他,第二是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像太像花蔓枝了,我实在没办法代入。 “玩腻了,回来了?”他微微抬头,目光却落在了我的二位师傅身上,他说,“既然是你们管教不严,那你们二位就一人去领三鞭。” “是。”二位师傅异口同声道。 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到二位师傅离开 ,我才恍然大悟一般,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惩罚他们,但已经为时已晚,二位师傅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地府。我的心也随着他们的惨叫声不停地抽搐,每一下似乎都打在了我的身上。 “这是他们该受的。”阎王只是非常冷淡地说。然后他拿出几张画,把那些画全部放在地上打开,上面画的全都是人。 “这是做什么?”我问他。 “找到他们。” “他们谁呀?” “这不是你要管的事情,你只需要找到他们。” “他们叫什么名字啊?” “从左到右依次是:朴缘缘,姬樗樗,苏温温,林拂拂,肖阙阙。” “那我要去哪里找他们?” “这是你的事。” “大傻冒!”我只敢低声地说,怕他听见。 他好像听见了。他把五幅画收起来,交到我的手里。 “五个人分别在:昆仑山脉,鄱阳湖,黄海,四姑娘山,西双版纳热带雨林。找到他们,带回来。”他又给我补充,“他们分别是人祸而亡,天灾而亡,大悲而亡,大喜而亡,自然而亡。” “我记住了。”我敷衍地说了说,迅速逃离的地方,打开手机,打开定位,我来了。 第一个——朴缘缘,昆仑山脉。 昆仑山脉,是横贯中国西部的高大山脉,位于青藏高原北缘,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东到柴达木河上游谷地,全长2500余千米;其山势宏伟峻拔,峰顶终年积雪,屹立在塔里木盆地与柴达木盆地之南。 两个字形容,难找。 这偌大的山脉,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山顶积雪,还好我会飘,不用走路,也不必感知人的体温,所以我不会感觉到寒冷,也不用担心会被冻死饿死在这种地方。 朴缘缘,我找了好久好久,天亮天黑,天亮天黑,说不清找了多少日夜。 我蹲在雪山上,茫然的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鬼呀。 整座山脉我都找了个遍,别说鬼,就是畜牲也没看到一只。 “啊啊啊——”我大声尖叫,烦死鬼了,好想回去,回去吃晚饭,回去看看两位师傅的伤。 他们两位肯定在怪我,肯定在一起说我,实在是太委屈了。唉,我可怜的两位师傅更委屈啊,我出去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阎王会怪他们两个没有看好我,而且我都是从阎王的身边出去的,又不是从我师傅的身边出去。 真搞不懂。 如果打在我的身上都还好,算是魂飞魄散我也认了,我的两位师傅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恪尽职守,根本就不该受惩罚。 该死的臭阎王,该死的玩意。呸! 想到师傅,我就忍不住哗啦啦地哭了出来。他们二位待我恩重如山,要多好有多好,虽然平常说话不太好听,但是他们心地不坏,至少在我看来,他们不坏。 最坏最坏的就是那个臭阎王。 第105章 灵异篇(5) 我一只鬼在雪山上,孤单地飘啊飘,不知道要飘到猴年马月,想回去,太想回去了。 我站起来,给自己加了个油打了个气。坚决不能放弃,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不就是找人嘛,我一定可以找到。 “朴缘缘。”我一边找一边喊她的名字,画卷上介绍她——一米五六,年龄19岁,在临盆的时候被自己老公活活打死,原因不详。 不知道又找了多久,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怨恨地说:“别叫了别叫了别叫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呢,原来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小女生。 她大着肚子打量着我,语气非常不满:“叫我做什么?叫我做什么呀!还有还有你是哪个?我怎么没见过你?地府里还有你这号人物?”她虽然个子不算高,还是一个孕妇,但是同样的她的脾气也很不好,看我是新面孔很不客气,“哪里来的小鬼?一边玩去。” “我才不是什么小鬼,我已经300岁了,我是黑白无常的徒弟。” “小黑小白收徒弟了?”她更好奇的走到我的身边,对我上下其手,摸摸这里碰碰那里,随后拍拍我的脑袋,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是小黑小白的徒弟呀。”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无语地看着她,看起来不太聪明。 “我说什么了?我说你是小黑小白的徒弟呀,有什么问题吗?”她捏捏自己的下巴,“他们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收徒弟吗?有什么门路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而且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我都没见过你,眼熟什么?”我也没好气地说。 找了这么久,没想到找到一个这样的人。 “说正事,你来找我干嘛?” “阎王叫我来的……” “……阎王啊……说起来,你和他长得真的很像。尤其是你们的眼睛。”她有些警惕的看着我,“他叫你来做什么?难道想找我回去?你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回去的,我要那个男人每一次都痛苦,我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他众叛亲离,那到尝尽这世间所有的苦。” 我问她:“第几世了?” 她掰着手指头,已经数不清,最终只是唉唉地说道:“我要永生永世。” “我觉得已经够了,跟我回去。”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不够!”她脾气变得暴躁起来,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他的仇人,或许说是看到了她的男人。 她怨恨的看着这座山脉,问我:“知道我为什么待在这里吗?”她自问自答,“因为他把我抛弃在了这里呀。”这一句话她说得很轻柔,语气温和。 “就算他把你抛弃在了这里,那你也可以离开呀。”我不以为然,这世界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不过是有同理心的人,自以为是能感受到其他人的痛苦罢了。可这个世界上,哪怕两个人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也无法感同身受。 一方可以风轻云淡地说“都过去了,无所谓的”,而另一方却只能痛苦地说“过不去,这辈子都过不去”。 多可笑。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要留在这里看他痛苦的活着啊,他不是要男孩子吗?他家不是有锅碗瓢盆要继承吗?他家不是有每个月的房贷要继承吗?就让他多生几个呀!”她说着大笑起来,是那么的悲戚,无奈。 第106章 灵异篇(6) “可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没必要一直揪着过去不放,而且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又不是人间的寥寥数年,你为什么那么执着?”我还是不能理解她,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能够让她如此痛恨他,甚至不去轮回,一直留在这里,留在层峦叠嶂的昆仑山上,留在白茫茫的雪山里。 “牵着我的手,让你看看我的记忆。”他伸出手触碰到了我的手。 一瞬间她的记忆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她和她的先生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清末时期,外敌入侵,她家里全部被灭了,没办法只能独碰到男人的家里去,因为自小的婚约,男人没有抛弃她,并且娶她回家。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生儿子。 她嫁到他们家短短几年,生了四个孩子,可以说月子都没坐完就怀孕了,只是为了抱个孙子。第五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去找了算命的人,上面的人告诉他们这一个一定是儿子,而且还给了他们一些偏方。 她吃了许多偏方,譬如牛屎猪尿童子尿,头发…香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本来怀孕就孕吐,还吃了这些东西,有好几次都吐出血,但是没有人心疼她。 生产的那天,日子也算得很好,也是那个算命先生算的。他说一定要在这个生,但是当时她还没有破羊水。男人把她绑了起来,拿出剪刀,在蜡烛上面烤了几下,就是伸了她的身体里,把她的羊水剪破了。 他们硬生生地把未足月的孩子给拉了出来,高高地举起来,兴奋地去确认孩子的性别,最后发现还是女婴。 男人气急败坏,他觉得是她吃的还不够多,时间还差一点。于是他又端来许多香灰,强行灌到她的嘴巴里。 而她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在苟延残喘。四个女儿围了过来,抱着她一直叫妈妈,但是都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被塞满了——他们把女人又塞回了她的肚子里,为了防止女婴经落下来,他们用针线缝了它。 宫内大量出血,她死不瞑目。 这时候,我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为什么百年过去了他还不愿意放过他。如果是我,不要说百年过去,就是千年过去,我也不可能释怀! “如何说?”她问我,目光里没有一丝仇恨,好像释然了。 “不做评价。” “他们不是要儿子吗?让他要啊。”她的声音很轻,飘飘然,“我要他生了儿子不是残疾就是中邪,我要他永远不得安宁。” “可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这只是当时的环境使然。” 只要是自己的孩子,男孩女孩不是一样吗?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那样。 “不能左右吗?错了,大错特错。要我说你就是天真。”缘缘说着,指了指满山大雪,“你以为是谁把我埋葬在这里?你知道我的坟安在哪里了?昆仑山脉最中央!根本就出不了这座山脉,你懂吗?这儿只有我的一具尸体,莫说棺材,就是席子都没有!” 她终于按耐不住愤怒,大吼了一句:“生生世世我都不可能忘记。你知道吗?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疼,多绝望吗?” 第107章 灵异篇(7)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声粗犷低沉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我回头看去,居然是黑师傅。他平常跟白师傅形影不离,今天居然一个人出来了。 朴缘缘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我高兴。见到他痛苦我就高兴。” 黑师傅走到我的身边,温柔地摸摸我的头,轻轻地跟我说,“徒不教,师之过。”好像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好像在责怪我。他又走到我的身前,看了看缘缘,对她说,“他的后代,疯了,死了,残废了,入狱了,还不够吗?” “不够!远远不够!孩子又不是他肚子里的,他根本就不心疼!根本就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不如我给你看另一段记忆。”只见黑师傅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她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一双眼里满是泪水,她险些站不稳,灰溜溜离开了。 “她看见了什么?”我问师傅。 “小家伙,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这是秘密哦。” “哼,不说就不说。”我翻了白眼,咦咦咦了几句,“小家伙~这是秘密哦~”阴阳他两句。 黑师傅不理我,他带我来到昆仑山脉的中央,并且找寻到了她的尸体,挖了出来,安葬在了别处。他站在矮矮的坟前,欲言又止。良久才说一句:“人间多的是自私自利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人间诱惑太大,名利,金钱,地位,梦想。你会为了这些放下尊严吗?” “名利,地位,梦想我不会……但是金钱我会。在人间,没有金钱连生病都不敢去医院,如果我还活着,且穷困潦倒,恰好这个时候我的至亲至爱得了病,需要钱,任何事情我都会去做。世间对对错错,说不清,道不明。”我说。我在人间待过,知道贫穷是多么可怕,也知道金钱多有诱惑力。 我抬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他太高了,随后我又说,“但如果我不缺钱,那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诱惑我,有钱了,梦想自由健康都会有的。毕竟人间百分之八十是情绪病。” “何谓对?何道错?”他问,好像问我,却又好像在问天地的万物生灵。 “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无愧于他人,无愧于天地,便是对。”我说,“我自私自利,但我做的事情没有伤害任何人,即便给人下跪,即便我去吃了污秽的食物,那我也是对的。” “那你觉得什么是错?” “害人害己便是错。”我斩钉截铁地说。 他蹲下来,对我笑了笑。 我很少见到他笑,一直板着脸,要么就是皮笑肉不笑。 他一只手摁在缘缘的矮坟上,一只手绕过我的发丝伸到后面,摘了一朵花戴在我的头发上,而后说:“可惜你是鬼,你要是神明,一定心系天下。鬼可不能多愁善感,这个世界除了黑就是白,就像我和你另一个师傅一样。” “师傅……” “走,去下一个地方。我随你一起去。” “师傅……” 他已经走远,没有再理会我。 我赶快跑过去,赶快追上,好险,差一点儿就被抛下了。 我们路过一处乱葬岗,见到一位年轻人在那里尿尿,嘴里还骂骂咧咧,说这儿晦气,阴森森的。随后我们看见一只鬼飘忽到他的身体里,那个人扑通跪在地上,吃了许多泥土,嘴里好说着道歉的话。路过的人看到他都说他中邪了。 可我觉得邪是这个人,而不是这只鬼。 第108章 灵异篇(8) 《舆地纪胜》卷23饶州载, 湖中有鄱阳山,故名鄱阳湖。其湖绵亘数百里,亦名彭蠡湖。 去鄱阳湖喽,去我老家江西喽,炒粉汤粉,拌面煮粉我来了。忘记我是鬼了,不能吃,吃不了,哭了,委屈。 我跟师傅来到鄱阳湖,正值秋天,候鸟很多,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拿着食物投喂候鸟,我也想,但是我不能,可恶。 师傅问我:“来到江西,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啊,我家人都不在了,有什么想法?”我说,“而且三百年前的江西又不是这副模样。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也是,走,去找人。” “在哪里?”我问他。 “湖底。” 我跟师傅来到鄱阳湖里,还好我不用呼吸,不然得憋死。 鄱阳湖底部有一座桥,千年不曾腐烂,在桥上坐着一个人,是一位年轻的小哥哥。我跟师傅游过去。 小哥哥见到我师傅,吓了一大跳:“妈呀,什么玩意?黑无常,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又用得很好,下次别用了。”黑师傅黑着脸说。 他站起来,恭恭敬敬对我行了一个礼:“小生姬樗樗。” “什么?”我也不是听不清楚,是不知道他名字应该怎么写,“你再说说,什么名字?” “樗树的樗。姬,古老的姓氏。” “哦哦。”我画卷上写了他的名字,但是我不认识那个字,是我才疏博浅了。 “姑娘何称呼?” “花芯。” “花芯?他徒弟?” “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笑嘻嘻看着我师傅问他,“你这小徒弟有老公没有?”前一秒还文绉绉,下一秒就猥琐起来,真是猥琐得不行。 “你高攀不起。” “拿下他!”苍蝇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就销声匿迹了,现在忽然开口,把我吓了一跳。 “高攀什么高攀?我们男有情,女有意。”我露出职业微笑,兴高采烈游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别听他乱咭,莫有这回事情,哪里有什么高攀不高攀,乱咭。” “师傅在上……” “在你个大头鬼,滚犊子。”师傅被我气得够呛,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里?我家都被淹了。”他说得轻巧,可是眼里露出难过。 “什么淹了?”我问他。 “我的家没有了,我都还没有娶老婆。”他抱着我恸哭起来,“我难过的不是我的家没了,是我死了还没有娶老婆。” “姬樗樗,你够了啊,把手给我放开,不要碰我徒弟。”师傅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这句话都是从他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他拉着我的手,狠狠拉拽。还好我没有痛觉,否则肯定要惨叫起来。 我们鬼只能感觉到散魂的痛苦,其他的感觉不到。 “师傅,师傅……”我可怜地看着他,“要不我来了劝劝他?” “可以。”师傅指着姬樗樗说,“别碰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师傅离开后,我看到了他的记忆。虽然师傅总说不能偷窥别人的记忆,但他是鬼,又不是人,不要紧。 嘉庆年间,江西大旱后洪涝……死伤惨重。我只看到了滔滔江水,鄱阳湖与长江几乎成了一脉,根本分不清长江和鄱阳湖,就连三清山都淹没了三分之一,山体滑坡,民间一片混乱。 再没有更多的记忆,可能是他不愿意再给我看了。 我问他:“你当时绝望吗?” “我溺水几秒就死了,绝望什么?”他笑哈哈地说。 可是不绝望,怎么会长留于此呢? “真的吗?”我问他。 他顿时收敛住笑容,反问我,“如果你的家人高高举着你,而你只能眼睁睁目睹他们沉入水底,你绝望吗?” 第109章 灵异篇(9)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安慰都只是空话。 “我在长江里,鄱阳湖,江西大大小小是湖泊里,小河小溪里,山林里都没有找到他们,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们。” “他们也许投胎了呢。” 他想过这个结果,但是不甘心,他只能低声地说:“不知道。” “乖啦,你跟我去地府找找看嘛,我带你去阎王那里拿生死簿,那里面一定记载了你家人……” “我不想去。”他不愿意接受他们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就算没有天灾,他们也死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去嘛。”我拉着他的手,跟他撒娇,“你跟我一起去嘛,好不好嘛?”我嘟嘟嘴,朝他眨眼。 “别撒娇哦,我可不是什么正经的男人。” “嗯哼?那我看看你有多不正经。”我踮起脚尖,揪住他的衣领,亲吻了过去。 他害羞得红了脸,这么纯情的小公子?血赚啊。封建人就是不一样,就会嘴老。 这时候,我师傅过来了,他看到樗樗红了脸,怒火中烧,给了他一拳头,质问他:“做什么?你对我徒弟做了什么?你这个秃子。” 清朝人,秃子……骂的好难听。 “你这个阴间的邪祟,你说什么呢?” 阴间的邪祟……骂的也很难听。 我也是阴间的邪祟。 “秃子,你骂谁呢?”我师傅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个秃子太监,活该没老婆。” “你这个阴间的邪祟,阎王的走狗,呸呸呸。” “秃子太监,人间皇上的走狗,跪在地上夹着嗓子,呸,娘娘腔。” “屁话,我根本就不是太监,你这莫须有的罪名怎么安上来的?”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要是再调戏我徒弟,你马上就是太监了,新时代的阴间太监。” “你就是一坨大便。” 二人骂的不可开交,谁也不打算放过谁,我就在旁边安安静静看戏,免得祸害到我的头上。 我打了个哈,有点困了,慵懒地说:“慢慢吵,我去休息一下。” “回来,我允许你走了吗?”我师傅拉住我,没好气地叫我。 “师傅,好师傅,你别拉我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拉断了怎么办?” “拉断了叫你白师傅给你安起来。” “师傅……” “别撒娇。过来,你想办法再劝说他,我那边还有点事情。”我又被抛弃了。 法子,我有什么法子啊?难道要我献身任务吗?我尴尬地看着他,怪不好意思地说:“哈哈,我师傅就那样的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他……” 我被强吻了……这走势不对啊,这太监不会要在这儿睡了我? “那开始。”苍蝇的话再次响起。 这不对啊,我以前不是和花蔓枝是一对吗?这算什么? “他是你爹,你这个不孝女,你要做那种没有道德是事情吗?”苍蝇讽刺我。 “他真是我爹啊……” “虽然不是亲爹,但是养你那么多年,也算半个爹。” “半个爹?”我呸,“垃圾系统,臭苍蝇,他根本就不是我爹。” “我们系统有原则,不做乱伦的事情,我们虽然会叫你勾三搭四,但一定是同等级的人。” “什么原则啊?凭什么他是我爹,我不能是他妈?你这是歧视,你知不知道?” “那下一世你做他妈。”苍蝇无所谓地说。 “喂喂喂,你要不要这么随便?” “身份本来就是随机的。” “他可以做你爹,你兄弟,你儿子,侄子外甥都可以啊。你自己没提要求,怪我啊。” 第110章 灵异篇(10) 呵呵,苍蝇就是苍蝇,说的话都那么臭。我推开樗樗,问:“你真的想和我成为夫妻?” 他思量片刻,却摇了摇头说:“不想。”他再看看我,无奈地把我衣服穿好,又说,“我去地府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你师傅。” “你怕他?” “随你怎么想。”他说。 他走之后,我去找了师傅,他正在外面等我,见到我之后没有问任何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尴尬地抓抓他的手指头,笑了笑:“走走,去下一个地方。” “嗯。” 黄海位于我国大陆与朝鲜半岛之间,北在鸭绿江口,南以长江口北角到韩国济州岛的西南角连线与东海分隔,西北以辽东半岛南端的老铁山角到山东半岛北岸的蓬莱角连线与渤海分隔,为一半封闭的浅海,海水平均深度约44米,面积约38万平方千米。 好远……找人宛如大海捞针。我跟师傅就在黄海里游啊游,游进了深渊里,见到了漩涡,看到了好多鱼,好多奇形怪状的鱼,想吃。红烧鱼,豆腐煮鱼头,烤鱼,酸菜鱼,嘿嘿嘿。我痴痴地笑,被打了。 我委屈地看着师傅:“干嘛打我。” “抓住我,小心点。”我紧紧抓住师傅的手臂,他说,“黄海这么大,你跟紧我,别走丢了。” “我会死在这里吗?”我问他。 “那倒是不会。”他说。 “那迷路了也不要紧啊,是不是?我可以慢慢找。” “我怕你到别的地方去。” “这怎么可能?” “上次叫你去找人,你从北找到南,你连其他大陆的鬼怪都惊动了,还是被其他鬼送回来的,你好意思?” “那次是意外。”我说。看着周围的水和鱼以及草,我问他,“我们该怎么找?这么没有目的地找,可能要找好几年。” “你闭上眼睛,去感知他在哪里。” “我?”我疑惑地看着他。 “阎王在你身体里留下了他的东西,你可以感知到其他鬼在何处,念他的名字即可。” “什么东西?”我更加不解,我浑身上下除了画卷,什么都没有,哪里有东西? “身体里。”他冷冷地说。 “好。”我叹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在身体里肯定不是好东西。 我闭上眼睛,听着水波声,鱼游动的声音,水草摆动的声音。忽然我听到了刺耳尖利的哭声,在海底深处,最深处,我看见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她在哭。 我睁开眼带着师傅过去了,海底深处,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循着声音带师傅过去。终于我们来到了水底宫殿前,也见到了那个女人。 苏温温,死时五岁……五岁,想起这个年龄我忍不住颤动了一下,真的太小了。 我们过去,她见到我们,很害怕,赶紧往里面游去。 “你们是谁?”她探出小脑袋,好奇且恐慌地看着我们。 “我们来带你离开这儿。” “我不离开,我家人都在这儿。”她摇摇头,带我们见到了她的家人,她的家人已经被海水泡得不成模样,皮全部都分散开。她游过去抱着一具尸体说:“这是我妹妹……” “妹妹?”我根本看不出尸体的大小,她说是妹妹就是妹妹。 “对啊,很可爱,一岁半,刚刚会说话呢。”她笑着给我们介绍她的家人,“爸爸,妈妈,哥哥,他们都在这儿。” “你看看他们已经死了。”师傅拉住她的手,“要永远活在过去吗?苏温温!” 第111章 灵异篇(11) 我从来没看过师傅这么大发雷霆,不管平常我是溜出去玩或者犯了其他什么大错,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他好像要吃了苏温温,换句话说他好像很早就认识她,可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过有这样一位故人。 温温虽然看起来小小个,但是面对这样的黑无常,并没有露出胆怯,反而对他破口大骂:“黑无常,我念你是我长辈,不愿意跟你斤斤计较,你为什么要逼我?我的确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这里,埋葬的不只是我的家人,是整个族人,你要我抛弃他们吗?我问你,你愿意放弃白无常吗?你愿意与他永世不见吗?” “这两件事情根本就不搭架,你为什么会凑到一起去说?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我都会让他去做,就算永远都见不到。”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底气。他们活着的时候是挚友,死了之后更是灵魂上的羁绊,怎么可能舍得?他们在一起千百年,怎么可能分离? 我在地府300年,都不舍得离开,都不舍得抛下师傅,他怎么可能舍得白师傅? “声音怎么这么小啊?你声音大点啊!你不是很倔强嘛,不是很厉害吗?我问你如果是他呢?如果要你们永远都见不到呢,真的舍得吗?不要说那么明的请你大声一点说呀,你舍得他吗?如果阎王让你去轮回去转世,只留下白无常一个人在这里,你肯吗?”温温的话好像要把他逼入绝境。 我看一向他,沉默不语。在一起300年了,我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过我师傅,他们之间,难舍难分。 师傅没有跟她再争论这个话题。因为他不可能有胜算,他没法果断的说出,如果他和白师傅其一要去转世轮回,要永远忘记彼此,他可以果断舍弃。他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他做不到。 “有什么舍不得的?”白师傅的声音忽然传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始听的。他走到苏温温的面前,对她说,“你别说永世不见,别说轮回转世,就算是散魂,就算是最后变成虚无,我也能舍得。就算黑无常他被散魂了,我也可以走得很果断。” 白师傅说的很坚定,他的脸上也挂着不能抗拒,似乎这些话,是他的心里话。 我没法再去看黑师傅的脸,因为我不想看到那么高傲的师傅,露出忧伤的神情。他应该是一个高傲的人,抬头挺胸,无所畏惧,唯独有一个软肋。 二位师傅的情义在地府之中无人能敌,就连我和花蔓枝也无法与他们俩比拟。 沉寂良久,黑师傅缓缓开口:“小芯我们走,让他解决。” “我们不等白师傅吗?” “你要等就等,那我先走了。”他声音很低很低,好像怕被别人听到一样。 他一个人先离开了, 我问白师傅:“我要不要去追他呀?” “去看看,我怕他做傻事。”白师傅说。 “嗯好。” 黑师傅向来来沉着稳重,却每次都在白舒服的事上失了理智,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平常一些小事黑师傅就喜欢跟他斤斤计较,现在又听到这么令他伤心难过的话,肯定要去做傻事。 黑师傅的斤斤计较不在于对错,只要是白师傅做的事情,让他心里不舒服,哪怕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关系,他还是会生气。所有人哄他都不听,唯独白师傅自己去跟他解释,去跟他诚恳的道歉,他才会消气。 第112章 灵异篇(12) “师傅,师傅,你等等我嘛。”我在他的身后不追赶他,可是他飘的很快,我跟不上。看着无边无际的黄海,我一时间不知所措,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麻木地在黄海里游荡,不记得多久,又饿又害怕,怕自己会一辈子困在这里。 师傅,救救我,带我回家。我哭着大喊,可是无人听见。 师傅…… “小芯!”忽然听到白师傅急切的呼喊声,我回头看到他,正迅速向我游来。 他抱住我,气呼呼地问我:“怎么又迷路了?” 我看着他,委屈一下涌上来:“师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了好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走。”他温柔地牵住我的手,带我离开了黄海。 到了岸上,我没有看见黑师傅,而白师傅也没有问我什么。 “下面的路,我陪你去。”他说。 我胆怯地问:“师傅,我们要不要先找黑师傅?” 他一向不喜欢黑师傅跟他冷战,可是这回他完全没有要去解释的意思。他蹲下来,看着远方,叹口气道:“千百年来,他素来如此,不必理会。” “可是他……” “我们走。”他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带我回了地府。 回到了我梦寐以求的故土,我高兴极了。看着熟悉的家人们,喜极而泣。 白师傅取笑我一番,带我回到了我们的住所。自从我拜入二位名下,就一直跟他们居住在一起,从不分离。 我看见黑师傅走过来,直接无视了我们。 “我有话要跟你说。”白师傅开口道。 “可我不想跟你说话。”他这回真的气到了,拒绝了白师傅,而后自顾自离开了。 我问白师傅:“怎么办?” “不理就不理,无所谓。”他说,“我们走。” “去哪里啊?”我疑惑地看着他,主要还是有点不放心黑师傅,我怕他又去孟婆那里闹。 孟婆是个男人,平常就喜欢听八卦,而黑无常一有心事就去跟他说,说完还会去在他那里拿走不少好东西。上一次就拿了一颗药丸,听说吃了以后可以转换性别,我也不清楚。 不对,我记起来了,上次那颗要玩白师傅吃了……那天黑师傅一直叫白师傅妹妹,最后他和孟婆都挨了揍。不过不是白师傅打的,是花蔓枝。 花蔓枝觉得他们太无规矩了,这种药丸拿来乱吃。 “去哪里?去找孟婆啊。” 孟婆是个肌肉男,我不太喜欢肌肉男,也不喜欢细狗,就正常的就好。比如花蔓枝,就很好,正好的身材。 “呦呦呦,白老弟,来了呀?说说,怎么回事啊?又吵架?上次的药丸还没把你治服服帖帖?”他笑嘻嘻地看向一直板着脸的黑师傅。 我听到什么了?少儿不宜啊!他们一直只是单纯的挚友啊,孟婆,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呀。糊涂啊。 孟婆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走过来,拱拱我,差点把我供摔跤,还好有我白师傅扶着。他低低地说:“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白师傅扶额,无奈地看着孟婆:“说,黑无常又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喝了一点小酒。” “嗯?是吗?”白师傅不信他们。 忽然,黑师傅走过来,捏住白师傅的脸颊,给他喂了一颗药……白师傅伸手到嘴巴里,想要抠出来,却抠不出来。 一瞬间,白师傅整个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我急得不知所措:“师傅,师傅你别吓我。” “怕什么?我会害他?”黑师傅一脸无所谓。 可我心疼他,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第113章 灵异篇(13) 白师傅他长胸了,卧槽,衣服都被撑破了,春光乍现啊从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黑师傅他居然脸红了。 什么鬼?我看的一脸懵?这什么逆天的玩意啊! 白师傅站起来,全然不顾自己女子形象,站得笔直。他带我回去了,一路上的小鬼们都投来异样的眼光,但是不敢有半句议论。 这件事情很快传入花蔓枝的耳朵里,他也来了。 这时候黑师傅换了一身黑色的女装,因为他自己的衣服根本就穿不下,能穿的就只有黑师傅很早给他准备的女装。 真的个心机老油条。 “白无常!你怎么回事?” “阎王……爹爹,你听我说,这事情不是你……” “我允许你说话了?”花蔓枝恶狠狠瞪我,他真的不是我的花蔓枝,他是地府的主人,有着绝对的权利。他又看向白师傅,再一次严肃地问了一句,“想做女人?” “属下不想?” “不想?不想你还接二连三服用此药?你要知道若是服用三次以上,你就再也变不回男儿身了。”花蔓枝拿出药,正要交给白师傅,却被姗姗来迟的黑师傅抢走了。 黑师傅当着我们的面吃下去了…… “你做什么?”白师傅气急败坏,“你可知这药……” “我知道,” 我也知道,这药跟白师傅服用的药恰恰相反。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孟婆的药吃了变女,这药吃了变男。若是男人吃了这药会变得不安分。 黑师傅无视了我跟花蔓枝,抱着白师傅回去了。 因为药性的原因,二人现在的力气相差很大。 “喂,我是男人啊!”白师傅在里面愤怒地大叫。 “我对男人没兴趣,但你现在是女人,而且身材凹凸有致。”黑师傅声音很低。 我想要进去阻止,却被拦下。 “让我进去。” “进去看直播吗?”花蔓枝问我。 “我得去阻止他们。” “可笑。”花蔓枝把我拉走了。 它带我来到关押恶鬼的地方,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邪气弥漫,还有尖利的惨叫声,哀怨声。 我见到了他们三个人,缘缘,樗樗,温温。 “花蔓枝,你凭什么关押我们?”缘缘大声质疑。 “顽固。”花蔓枝只是冷淡地说。他看向我说,“还有两个,我随你一起去把他们抓回来。” “为什么?”我问他。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关押他们?”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了。” “那你就留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我看着被关押的三个人,问他们:“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你们?” “没有。只有他才可以打开。” 我跪在他们面前,跟他们道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以为只是叫你们去投胎的。” “把白无常给我叫过来,他这个大骗子。”温温大声喊叫。 她说起白师傅,我就想到他们二人现在在羞羞,也不由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你脸红什么?”温温更气不打一出来。 樗樗猜出来了,他惊讶地说:“现代人就是玩得开,要是我这样得被我爹打断腿,真给我送宫里去当太监。” “这……是我太久没有出昆仑山脉了吗?”缘缘尴尬地说。 我急急忙忙摆摆手,给他们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白师傅误食了孟婆的变性药,所以他们是一男一女啊!” “哦?”缘缘一脸八卦地看着我,“具体说说。你把手机带去给我们开直播,我想看看两个两米多的大汉……” “哎呀,都说了一男一女。” 第114章 灵异篇(14) 白师傅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男儿身,但是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就像是吃了臭臭。我不敢多问一句,怕他生气。 反观黑师傅他心情就很好,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贱兮兮地看着白师傅。 “师傅,我要去四姑娘山了,这次就我一个人过去,你们不用陪我一起去。”我低声地说。 “我还是陪你一起去,他不好捉。”白师傅很少用捉这个字,他一般都说带回来。 我和白师傅离开的时候,黑师傅还在傻哈哈地笑,根本就没有察觉我们已经离开。 来到四姑娘山,我才敢问他:“你们是不是夫妻啊?” 他用手指头轻轻推我的额头,问:“想什么呢?” “可是你们……” “那是他龌龊下流,跟我有什么关系?”白师傅淡淡地说。他不反感和黑师傅有肌肤之亲,但是他厌恶黑师傅给他吃药,强迫他。 “那你喜欢他吗?” “千百年的朝夕相处,已经超越喜欢和爱。”白师傅说,“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是挚友,没想到他……唉,鬼心叵测。”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可能是想起之前的事情了。 白师傅第一次变性的时候,黑师傅就当着孟婆的面调戏了他,叫了他妹妹,还说如果白师傅是女的,他肯定要和他成为夫妻。 那时候白师傅的脸都黑了,对他破口大骂,几乎用上了所有恶毒的词汇,可那并没有什么用。 他们总是打打闹闹,却从未放弃过彼此。 记得两百年前,白师傅被道士打伤,差一点就魂飞魄散,还是黑师傅给他救回来的。 听阎王说,那时候黑师傅去找了打伤白师傅的道士,吃了许多伤魂的黄符,还被迫用老旧的屠刀砍伤。道士把四十九把剪刀插在地里,黑师傅跪了四十九天。道士可能心软了,他问了黑师傅:“死了他一个白无常,还有其他鬼成为白无常,何必呢?” “只能是他!”师傅盯着道士的眼睛,虽然虚弱但具有威严。 道士妥协给了他法子。他去了千年冰窖里取来了一朵莲花,救了白师傅。那朵莲花还是并蒂莲。 恰逢冬季,四姑娘山上也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但是和昆仑山脉有所区别,具体怎么个区别,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厚度。 “师傅……要是有朝一日,黑师傅魂飞魄散了,你会怎么做?”我忽然问他,“你真的会视若无睹吗?” “我会在此之前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就像他当年救我一样。大不了一起成为虚无。” “那,如果我魂飞魄散了呢?”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世界里,他所想的每一件事情都和黑师傅有关,与我无关。 虽然我也知道,但是看他的反应,还是有点失落。 他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如果是你,我和你黑师傅都会用尽一切法子救你。就算是散魂,我们也会救你。但是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做个旁观者,不要救我们。” “为什么……” “你还小,没必要去做牺牲。”他说,“你只要跟在我们身后就好了,乖乖的。” “师傅,散魂鞭很疼对?”我看不清他的脸颊,大雪冷得我鼻子发酸,“师傅,我真的很调皮对吗?我在你们身边就是个累赘对吗?” “胡说什么?”白师傅骂我,“你可是我们的宝贝啊。” 第115章 灵异篇(15) 这里的游客也很多,他们带着氧气瓶,带了食物,步行在雪山上。他们望着雪山,无不称赞大自然的美景。 “师傅,我们为什么要带他们回去啊?”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不该逗留在这里。” “师傅,你当时是怎么说服那个小丫头回去的?” “这是秘密哦。”白师傅神秘兮兮的看着我,他就是不想告诉我,真是太坏了。 我想起之前没有看到温温的记忆,所以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记得画卷上面好像有稍微提到过一句,潜入海底。 他们的经历和樗樗看似相同,但是并不一样。樗樗一家是天灾,而温温一族不是。 “小芯,看到他了吗?”他目光穿过人潮,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难道我根本就看不见那是哪里。他牵着我的手,一直往前飘过去。 终于我们在一堆人里见到了他,他穿游客一样的衣服,厚重的棉袄,上面还戴着围巾,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与正常人的区别,还好白师傅眼尖,如果是我一个人来肯定找不到他。 “林拂拂,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地府?”白师傅用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看不见方向,只能无力地跺脚。 “哎呀好烦,我说了不想回去。而且我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又没有说我一定要回地府里去,我在人间又没有害人,我只是想欣赏周围的美景而已呀,我活着的时候游山玩水,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呢,可惜我命薄,从山上滚下来,摔死了。” 但是他一点也不悲观,他这一生都很快乐,因为他去了他想去的地方,只是有点遗憾而已。他见过山,游过水,骑过大象,坐过骆驼。他爬到过珠穆朗玛峰的最顶端,他潜入过深海百米。 “人间的风景还没看够吗?”白师傅问他。 “怎么看得够?同一个地方 一年四季都有不同。”他说。 “那就挖掉你的眼睛,只要你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白师傅说出来的话,他虽然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鬼,也他确实做过一些坏事,但是像这种挖眼睛的事情他怎么会做呢?我疑惑地看向他们:“……什么要挖掉他的眼睛?”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惨叫,师傅真的把他的眼睛挖掉了。 因为他已经不是人了,所以就算挖掉眼睛,他也感觉不到痛,只是看不见而已。 白师傅把他的眼珠子捏爆了,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恶心倒是不恶心,只是觉得他好残忍。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跟你在这里耗时间,赶紧跟我走。” 我猜测应该是白师傅把他对黑师傅的不满,发泄在了林拂拂的身上。我有点心疼他。 “你这个疯子,把我的眼睛还给我!”林拂拂大喊大叫,双手乱抓,很快就被白师傅制伏了。 白师傅直接把人带回到地府里面,把他和其他鬼关在一起。 他们见到白师傅,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骂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难听。可是他们明明不是白师傅捉进来的呀。 我问白师傅:“这个牢有什么作用?” “散魂。” “那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这里?” “他们在人间逗留了太久,已经不能投胎转世,但是他们又不甘心留在地府里面,那就只能散魂。” “可是他们并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他们留在人间就是错。”白师傅说,“还有一个人你去不去捉,你不去我自己去。” 第116章 灵异篇(16) 我低着头,不想看他,喃喃地说:“我不去了,你去……” 白师傅浅浅地嗯了一声。 我问他们四个:“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们出去?” 樗樗说:“你去阎王那把钥匙偷过来。” “好。” 我跑到阎王殿,见到了他,他正在看书,我不晓得他看的是什么,但地府里的书能有什么好书。 他放下书,抬头看着我:“怎么了?” “钥匙给我。” “我叫你把他们五个带回来,你还差一个呢。” “我不去了!你把钥匙给我!” “嗯?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这个脸面?”他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眼睛里没有一点点温柔,有的只是不满。 “不凭什么,你就说你给不给!” 他拉住我的手,随后把我往后一推,我倒在地上。 那他只是走到我的身边慢慢蹲下,忽然一手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只要我稍微用力,你脖子就断了。” “那你就掐断去好了!花蔓枝,你要么赶紧把钥匙给我,要么你现在就掐死我!” “花芯,你以为我不敢吗?”他的手上用力了几分。 “花蔓枝!我没有觉得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伤害了我师傅,现在你别说你让我魂飞魄散,就是让我生生世世轮回经历苦难,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芯,你这个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啊。”他松开我,然后把钥匙给我了,在我离开之前他跟我说,“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放了他们,你两位师傅就会出事,我希望你三思后行。” “我才不信。” 我放走了他们,但是他们没有离开,都要留在地府里面当差。我兴高采烈地跟他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坏心事,分明就是你们做的太过分了。” 花蔓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他没有多说什么。 我去找了孟婆。 孟婆把我拉进他的房间里面,悄咪咪的问我:“那些鬼是你放出来的吗?” “是啊,怎么了?” 他气愤地扇了我一巴掌,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许多难听的话,他要是个人呢,估计都要把我祖宗拿出来骂。 “怎么啦?”我也很生气地看着他。 “你要气死我呀,要害死你师傅吗?你怎么那么天真?我给你两天时间,把他们全部关起来!”他捏住我的肩膀,好像要把我的骨头碎掉。 “你那么凶干什么?花蔓枝都没有说什么,况且我们地府这么多,鬼抓不住他们吗?” “你呀你呀,就是被他们惯得太无法无天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根本就不懂!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你跟着黑白无常这么多年了,难道不了解他们吗?你为什么要对那些不认识的鬼或者人,动那该死的恻隐之心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真的会害死你师傅。” “鬼都已经死了,哪里还会死啊?那他们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我不服气,花蔓枝本事那么大,怎么可能制服不了他们几个?肯定是他故意说出来吓唬我的,就是想我承认错误。 我气呼呼地跑掉了。 我去找了樗樗, 把孟婆跟我说的话告诉了他。 他听到之后笑哈哈地说:“他们就是疑心太重了,我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呢?你看看,一个孕妇,我,一个小屁孩,一个瞎子。我们能有什么本事呢?他们就是想太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我点点头。 他忽然靠近我,低声地问:“那我们之前没做完的事情……可不可以继续?” 第117章 灵异篇(17) “我没心情。”我叹了口气,总还是觉得孟婆疑心太重,他们四个明明都很听话。我跟他们交谈的时候,也没有听出他们有什么想法。 “行。”他有些失落地看着我,“那没什么事,我就去忙了。” “好。” 没多久,白师傅把第五只给抓回来了。画卷上介绍他的名字叫肖阙阙,是个小白脸。 白师傅问我:“他们怎么出来了?” “他们又不是恶鬼,我不想他们关在里面,我就把他们放出来了。” 他没有责怪我,但是声音有点低:“……这样啊。” 后来我听其他的鬼说,白师傅回来之后,心甘情愿去领了六鞭散魂鞭。我跑到他房间里去找他。房间里只有他在,我急匆匆跑过去,跪在他的床边问:“为什么会去领罚?” 他孱弱地看着我,没有半句言语。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来更多的无奈,我好像又闯祸了。 黑师傅这时候走进来,他根本就没有看我,而是坐到床边,低声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魂飞魄散的,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我考虑考虑啊,你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他虽然生气,但说话的声音一直都小小的,又好像怕被别人听见一样。 “你又不是小孩子,我要是不在了……”他开始语气很随便,可是看了看黑师傅,话语也开始软下来,“是啊,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办啊?”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情了,我去承担。你可以跟我说的呀,我可以去受散魂鞭,我可以魂飞魄散的,我可以变成虚无没关系的,你要好好的。”黑师傅站起来,他走到我的身边,缓慢地蹲下。 我有些害怕,不太敢看他,于是我把头垂得很低很低,也有些紧张。 “这件事情我没有怪你,你生性善良,所以才做了这件事情。可是做错事是要受惩罚的,我们怎么忍心看你受苦。罢了罢了,你还是个孩子,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他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又听见他温柔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保护你。” 我没办法点头去应下他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想问他们我到底错在了哪里,他们五只鬼都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关他们?为什么我放他们出来是件错事?他们出来之后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可大家好像都容不下他们。 然而这些话,我问不出口。 错了就是错了。 “听见了吗?”黑师傅又轻轻地问了我一句,“听见了就点点头。”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从来没有感觉到点头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 。 他捧着我的脸,笑嘻嘻地问我:“哭什么?” 我错愕,我什么时候哭了呀,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我倔强地闭上眼睛:“看错了,太热了。” “是吗?那就好,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哭,我们两个大男人可不会哄小姑娘。” 我看着他们,好害怕突然有一天他们离开我:“师傅,你们会不会离开我呀?” 他们笑了笑,异口同声道:“永远都不会的。” 我信了他们的话,信了他们的鬼话。 日子平淡地过着,我跟着二位师傅总是去人间带回已经死去的人的灵魂。如此过着就是几百年,我已经700岁了,在地府里面也算是一个成年鬼了。 白师傅告诉我:“小姑娘长大了,那以后,你就要自己去了。” “我才不要自己去,我要跟你们一起。” 第118章 灵异篇(18) “你已经长大了,雏鸟长大是要学会自己飞的。” 我没有再说话。 我已经长大了。 我们也是要通婚的,但是因为我的师傅是黑白无常,所以一直 没有哪只鬼敢娶我,就连一向嘴硬的樗樗也不敢吭声。 最终,我嫁给了我名义上的爸爸,相当的离谱,相当的不道德。可是他们都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反正也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而且还可以压得住黑白无常。 “我就是嫁给孟婆,也不嫁给他呀!”我气呼呼地跟两位师傅说。 白师傅面露尴尬:“主要就是孟婆看不上你。” “我不信。” “你不信他也看不上你。” “可恶。”太伤我心了。 最终,我还是和蔓枝喜结良缘。他们都很高兴,祝福声特别多,就连郎才女貌他们都说出来了,就连门当户对他们也说出来了,他们怎么能说出这种没名堂的话? 这是没有道德的事,这是没有三观的事情,这是不能的事情。 但是他们不在乎,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而且也只有他可以镇得住黑白无常。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这里结亲跟人间不一样。我们只需要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就可以了,今天我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我记得这一件好像还是白师傅特意为我做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原来打算做给黑师傅的,但是做小掉了,变成我的了。 原来是一件长袍,后面就改成了一条长裙,不得不说还是很漂亮的。 我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左顾右盼。 “不要害羞。”白师傅说。他把我往前推了推,我见到了蔓枝——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袍,我觉得不太好看。 师傅把我交到他的手中,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可能是不敢。 我目送他们离开,最近这里就留下了我们俩。 “你看啊,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我特别骄傲地跟他说,这么多年风平浪静,证明我是对的。他们五个根本就没有恶意。 他不回答我,反而说别的事:“白无常要投胎了。” 我摇摇头,笑着和他说:“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投胎呢?黑师傅也不肯的。” “他们全部都知道,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怎么可能啊?这种事情他肯定会告诉我的……对?”我已经笑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苦笑一声,“骗我的对?” 他不回答。 “我要去找他们!” “你去。” 我回到时候的住所,里面只有黑师傅在这里,我故作镇定地问他:“白师傅呢?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吗?” 他不回答我! 我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回答我! 我质问他:“他是不是去投胎了?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几乎崩溃地靠在身后的墙上,缓了一会儿,我疯狂地跑到奈何桥边,正看着他在喝孟婆汤。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浅浅一笑,把孟婆汤一饮而尽,随后过了奈何桥。 我跑过去,揪住孟婆的手:“为什么要给他喝汤?你明明知道……” “是你犯下的错,他来替你承受的结果。” “什么错啊?到底哪里错了这几百年来我们不是相安无事吗?” 孟婆冷笑,他看着白师傅的背影,有些怨恨地看着我:“相安无事?那只是你以为,所有的痛苦都是你两位师傅承受了,所以你肯定相安无事!” “孟婆!”我大喊他的名字,“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告诉你,他们五只鬼的灵魂都是罪恶的,而你的两位师傅,为了帮你洗涤他们身上的罪孽,一个陷入永世苦难轮回,一个将在千年后成为虚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第119章 灵异篇(19) 孟婆把之前的事情告诉我了。 那时候师傅回来以后,去找了他们五个,他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别身上的罪孽,他们说也想,但是没有办法。 两位师傅为了帮他们,把他们身上所有的罪孽都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他们两个成了罪孽。只有两个办法可以帮助到他们,一个是轮回转世,一个是魂飞魄散。 听说,开始两位师傅都选择轮回转世,毕竟活着就有希望,毕竟还能在地府重聚,也许不认识彼此,但是也没有关系。 可是,黑师傅最后骗了白师傅,他选择了魂飞魄散,永远也没办法忘记白师傅,对他而言,遗忘是最痛苦的。一碗孟婆汤,要他忘记千百年的情分,他做不到,更舍不得。所以他选择成为虚无,至少在此之前,它还可以见见他,可以每一世都守护他,可以送他去人间,也可以接他回地府。 我回去了,见到了黑师傅,他独自坐在床边,似乎在想什么。我连续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应我,像是没有听到。 我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不确定地问:“白师傅投胎了,你要不要去送送他?” 他好像才回过神,可是他并没有出去送白师傅,而是把我赶走了。 他记恨我,我也能理解,毕竟是因为我他们才落得如此境地,如果我一直没有出现,他们会一直相安无事,他们会陪彼此许多个千年。 许久我都再没有跟他说过话。 忽然有一日,黑师傅找到我,他问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人间一趟?” 我以为他又是去做任务,结果他是带我去了白师傅的家。 白师傅投胎成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虽然是普通人家,但父母也不曾亏待她,只要她想去做,只要是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以内,都会尽可能满足她。 “你一直在跟踪他吗?”我问他。 “孟婆告诉我的,我一直看着她长大的,她现在20岁,正是漂亮的时候。她现在在念大学,是一个学霸,很厉害的。” 后来黑师傅总是会带我来看看她,有的时候是路过,有的时候是特意来看的。他看着她一天天成熟,有一日她谈了男朋友,后来二人一起毕业,同居了。 黑师傅把这些看在眼底,没有说什么。 忽然有一天,那个男人对白师傅说:“你是白无常投胎,这么晦气?谁娶你倒八辈子血霉,滚滚滚。”男人抛弃了她。 后来一直到她30岁,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家里已经催的不行,没办法她开始相亲,可是只要她看中的,相处一段时间,就会骂她是扫把星,说她是白无常。 她开始变成别人口中唾弃的灾星,就连她的父母也开始嫌弃她。 再后来她又遇到了一位男人,男人告诉她,“我是道士,我不怕。” 二人结婚了。他们结婚的那一天,黑师傅回到地府,找孟婆喝了许多酒。他甚至还不过瘾,喝了许多孟婆汤,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遗忘。 他醉醺醺地找到我,他跟我说:“我没法想象真的跟别人结婚了,他们以后会有小孩子。她会大着肚子,一脸幸福地看着那个男人……” 我想要安慰他,可是真的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到他,他执念太深,所以孟婆汤对他都没有用,我只能说:“他已经投胎了,你应该放下。” “我得想个办法,让她的孩子生不下来……” “你别这样!”我拉住他。 他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砸了稀巴碎,随后愤怒地在墙上打了一拳:“我真的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办。” 第120章 灵异篇(20) 我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说:“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事情已经这样,我没办法去改变。” 我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不对,赶紧闭了嘴。 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现在却轻描淡写地跟他说没办法。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责怪我。最终他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叫我早些回去休息。 我找到花蔓枝,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们?” “没有任何办法。”他说,“从你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你明明知道他们爱你,他们为了保护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所以你肆无忌惮,并且可以理所应当地说出,地府几百年来相安无事,这种屁话。” 犯了大错的我怎么敢说话?我听他一直说。 “花芯,不是所有的善意都会有好的结局,这个世界的对与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他们是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他们身上的罪孽就是洗不掉的,就是恶鬼!黑白无常的职责就是收下他们,而你那可笑又荒诞的善良,救了他们五个,却害了你的师傅。” “我不懂,为何会这样?” “许多事情,只有你自己经历了才会懂。白无常已经离开了,以后你就代替白无常跟在黑无常身边,你要时刻看到他做的事情,如果他去人间打扰到了白无常,你要告诉我。” “告诉你会怎么样?你是不是也会让他投胎转世?还是说让他永远消失?”我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对两位师傅做出什么事情,他们已经够惨了,不能再让他们受伤。 “如果你选择隐瞒也可以,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你的师傅受伤,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 “为什么你不能帮帮他们?” “因为你犯了错,可是不愿意承担错误,所以就只能由你的两位师傅来替你领罚。” “我愿意领罚,那你能帮帮他们吗?” “我无能为力。”花蔓枝一直都很冷漠,阎王就是阎王,根本一点亲情都没有。我和他在一起也有些年头了,他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想从他嘴巴里套出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看看书,我找他说话,根本就不理我。 平日里,我就是跟黑师傅待在一起,我回去找他们五个聊聊天,解解闷。一来二去我跟他们五个也熟悉起来,没过多久,我跟樗樗还是有了不正当的关系。 我们六个都知道,心照不宣地没有告诉其他鬼。 没想到才几年,这事情就被发现了,还好是被我师傅发现的,没有什么大碍。 他把我带到角落里,问我:“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也不想啊,可是他根本就不碰我,根本就不像夫妻。” “再不像夫妻,也不能这样做!不要再有下次了!还好是被我发现,要是被他发现怎么办?如果被他发现你知道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很多鬼他们都是自己交往的,他们都可以乱七八糟。”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结婚,在这里只有你跟他结婚了的。其他的鬼都是玩玩而已。”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蔓枝不行,不能找其他鬼吗?” 黑师傅吓得赶紧捂住我的嘴巴:“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他再不行,你也不能在外面找!” 我也不顾脸面,推开他的手,大喊:“阎王他不行!他不是男的!” 果然这话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反正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还有系统呢。 第121章 灵异篇(21) 花蔓枝很快把我找去,我本以为他会责怪我,然而并没有。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情,或者说,我的事情他都不在意。 “白无常他其实知道黑无常不会去投胎的,他在投胎之前找到我,和我说了许多话。” 我没有问,他继续说:“他说,在这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你总是闯祸。他说他之所以选择轮回,是因为每一次死亡都可以再见到你,尽管到了那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但是没有关系,我们记得就行。” “他会永远陷入轮回吗?” 花蔓枝点头:“嗯。”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残忍的,每一世都要重逢,却又不得不分离。 黑师傅只能看着白师傅去轮回,看着他成为普通人中的一员,上学毕业,结婚生子,死亡。 某一日,我和师傅去凡间收灵魂,是一辆出车祸的私家车。我们过去,看到车里的人,正是白师傅。 我们看了她的记忆,原来她的男人不是道士,只是一个喜欢吹牛且没有本事的男人,在她生孩子那天,他男人拿着她的钱去ktv唱歌。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她自己开车,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放在后排,准备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因为虚弱出了车祸。孩子也没有了。 她的魂魄飘出来,见到了黑师傅的那一瞬间,明显红了眼睛,可是她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也不觉得我们会在意她的变化。 她苦笑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啊,他们说我是白无常投胎,我一点也不信。” 可是黑师傅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拥抱了她。 在这一瞬间,我见到她哭了。 她疑惑地抬头,看着黑师傅,声音都有些沙哑,问他:“我们之前真的认识吗?” 黑师傅这时候松开了她,对他摇了摇头,一脸镇定地说:“不认识,这只是我们的规矩而已。” 我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有多痛苦,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他们认识,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只需见一面,就会流出泪水。 我说:“我们走。” 她问我们:“那我的孩子呢?” “也死了。” 她对此好像并没有很伤心,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句,随后跟我们入了地府。 她看到遍地的彼岸花,兴高采烈地在花中跳舞,样子美丽极了。 黑师傅带她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她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师傅顺手把门关了起来,他问她:“记得吗?” “感觉很熟悉,但是我应该没来过这了。” 怎么会不熟悉呢,在这里住了千百年。 “那我们做点更熟悉的事情?”师傅拿出酒,问她要不要喝。 她拒绝了:“我滴酒不沾,不喝这个。” “尝尝。” “我不……”黑师傅他居然把酒砸了,酒洒了一地,吓得我跟她都不敢出声。他黑着脸把她丢到床上,她吓得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动。 “师傅……”我想要阻止他,这样做肯定是不行的,他这样做是犯了规矩的。要是被蔓枝知道,要关押到牢房里去的。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指着门口对我大喊:“你出去!” 我往后退了几步,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晓得如果我出去了,他一定会啃食掉她。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推开门,把我推了出去:“滚出去!” 第122章 灵异篇(22) 我在关闭的门口,听着里面的不雅的声音,迫切地敲门,可是只是徒劳,一点作用都没有。没办法,我只能去找蔓枝过来,等我们再次回来的时候,里面非常安静。 蔓枝对里面怒斥:“开门!”门被缓缓打开,她衣衫褴褛地站在师傅的身后,根本就不敢抬头看我们。 我跑过去,她看着我,半晌才开口:“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种屈辱。”声音极小,似乎是害怕惹怒师傅。 师傅耳朵好,他转身直勾勾看着她,问她:“ 你觉得这是屈辱?那你和他呢?” “我和他是夫妻,是名正言顺的。你算什么?我们这样算什么?” “我倒是想说他算什么东西?我疼你爱你怜你,他呢?他欺骗你,伤害你,最后还抛下了你!他配吗?” “那只是我的命不好,遇人不淑,等我投胎了下一世肯定会好的。”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遮住自己的隐私。 “你永远都不会好!只有跟我在一起,你才会好!”他知道,所谓轮回,不过是在人间吃苦罢了。她永远都不会幸福,就算千年之后,他不在了,她也不会幸福。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现在已经死了,我应该去投胎转世,不是留在这里被你玷污!”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对她而言,他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玷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一切的喜好与厌恶!在你看来,我只是跟你说一些暧昧的话,只是抱着你就算玷污?” “对!只要我不喜欢,那你就就属于玷污!”她紧握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发生了!” 她打了他,使出浑身力气,还有她的勇气。她双目含泪,可怜楚楚地看着他,嘴唇止不住的颤动:“我……我要去投胎了。黑无常,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过什么,但是我已经忘记了。是,我承认我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很难受,可能并不代表,我必须要接受你。也许,在几世轮回之后,我会把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忘得一干二净。” 他松了口:“我送你走。” “不用了。”她牵着我的手离开了。 她并没有去奈何桥边,我是带我去了三生石旁,她试图在石头上找到她自己的名字,但是没有。她不相信,找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终于放弃了找寻自己的名字,问我:“为什么上面没有我的名字?前世今生来世,都应该有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呢?” “那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之后是一片漫长的寂静。她的大脑里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了,良久,她跟我说:“我对黑无常好像……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是故人,又似挚友,可在他亲吻我的时候,又像是爱人。” “那你初见他的时候,我看到你眼睛红了,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久别重逢。”说之后,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我只是普通人,生存死亡,轮回转世。” 我伸出手抚摸这块石头,这上面也没有我的名字,我问她:“那你知道为什么三生石上没有你的名字吗?” “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三生石不记载鬼差的名字。”我告诉他,“黑无常是我的师傅,我原来有两个师傅,后来白无常去投胎了。” “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去投胎。” 第123章 灵异篇(23) 我送她到奈何桥边,孟婆见到了她,欲言又止。我们看着他喝了一碗孟婆汤,毅然决然地过了奈何桥,就像之前一样。 我推了推孟婆问他:“你觉得黑师傅有错吗?” “你说的是什么事?是他没有去轮回?还是强行把她带回家?或者说是,他们帮了你?” 孟婆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假如当时我没有大义,没有慈悲为怀,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五只不相干的鬼已经魂飞魄散,我的两位师傅,继续做着鬼差,可以安安稳稳过去许多百年 我小声地说:“没什么。” “他们也许不会后悔,因为你是他们的徒弟。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因为你,他们承受了许多痛苦。你不是黑无常,根本没办法感同身受,我也没有办法。”孟婆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所谓的羁绊,就是这宇宙泯灭了,我也不会为之动容。我生于天地间,混沌初年我便存在,生死,离别,我都不在乎。” “那他们至少每次都能见面啊。”我似乎是抱着侥幸心理在跟他说这句话。 “生生相遇却世世的分离。” 我沉默了。 “黑无常要去接纳他每一次死亡后的魂魄,又要匆匆忙忙送他离开。他惦记白无常,不希望他受苦,可是没有办法,他只能看着他受苦!一直到他魂飞魄散。”孟婆叹了口气,对后面的鬼说,“跟上跟上。” 我回到花蔓枝的身边,心里有许多话想要问他,有许多委屈想要跟他诉说,可是说来说去,说到最后一定都是我的错。 这件事情,除了我师傅没有人有立场怪我,可是他们并没有责怪我。黑师傅即便看到白师傅在人家吃的苦,即便回来之后遗忘了他,而他却始终没有跟我抱怨过一句。 哪怕他跟我说,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说他怪我,说他怨恨我,该多好。 他越对我好,我越觉得愧疚。 “你想说什么?”他问我。 “我要去人间一趟,我自己去。等我回来,我会自己领惩罚,你不要再惩罚他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他再为我出头。”我紧紧咬着下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来,泪水一直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我来到人间,找到了那个男人,并且附身到他的身上。他不是喜欢在外面玩吗,那就让他一辈子都在外面好吗,不恋家的人要什么家? 我用他的身体把酒砸了个稀碎,他被人揍了一顿,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扒干净了。我又来到大街上,对着那些车子大声喊“撞死我呀!”他被交警拉走。然后他又把交警打了一顿。 所有的人都骂他是神经病。 我觉得还不够。我用他的身体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人以为他疯了,但也有人说他中邪了。 有人为他请来道士,他想把我赶走,可是他不配。我用男人的身体,把他摆正用的蜡烛全部踢翻,随后朝他做鬼脸。 男人的家属吓坏了,跪在地上求道士帮帮忙。 我扑到道士身上去,在他的耳边说:“我知道你拿了人家的钱,但是你要想清楚,他的命和你的命,到底哪一条命更值钱。” 道士骂了我一句:“孽障!” “道士,你是在骂我吗?还是在骂这个男人?一个良心坏死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帮他呢?” 第124章 灵异篇(24) 道士大骂:“他做错了事情,自然有人间的律法来管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关系可大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他死的太痛快,我要让他活着,让他好好的活着,最好能活到一百岁,能活到他家人全死掉。”我声音很轻,但是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我的声音。他们显然都害怕了,他们怕鬼,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有鬼。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有目的接近她的,他们贪图她的学历,资源,人脉,金钱,以及肚子。所以他们就编织了一个理由, 一个荒唐的理由。 二人结婚以后,他就一直在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就算后来她怀孕了,她也包揽了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只因为她是白无常的投胎,所有人都躲避她。 她在生的前一秒还在上班,去医院还是被同事送去的。生了孩子之后,他们打电话问了一句,就没有后续了。后来她说要出院,希望男方的家人去接一下她,他们口头答应得很好,一直到出院那天,电话关机了。但是出院手续已经办好,她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家。 她过完了这样的一生,师傅看到怎么会不心疼? 男人第一次夜不归宿的时候,她哭了很久,我记得那一天,师傅鬼压床了。他没有办法光明正大陪着她,只能这样做。 后来她告诉男人自己鬼压床,可能是压力太大,男人却说她想太多了。连续一个月,她都被鬼压床。 黑师傅和她讲了许多话,大多数是安慰她的话,希望她可以快快乐乐,希望她不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停留在原地。可是她醒之后,只当这是因为她压力太大 ,自己给自己说的打气话。 “胡说八道!”道士恼羞成怒,他把我推开,我像疯子一样大声尖叫,我又跑到了他妈妈的身边,好不客气拉着她的头发往地上砸,我发起疯了,谁都抓不住我。来一个我咬一个,他们又不会真的动手打他。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着呢。 我把男人的衣服全部脱下来,然后又跑到邻居家里面,挨家挨户的去敲门,他们一把门打开,我就立马冲进去,抱住他们的男人,被抱的男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人给了他一拳头。最终他被打得不成人样。 他的父母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到他被一堆人围在中间,又是用东西砸,又是破口大骂。他的父母心疼不已,跑到人群中间,抱住他,对着其他人说:“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中邪了。我们已经找了道士,马上就好了。” “神经病就是神经病,说什么中邪!”其中一个女人说,她厌恶地看着他,朝地上吐了唾液。 我迅速跑过去,把她的唾液舔入男人口中。 其他人厌恶地往后退了退,他的爸爸过来,把手伸进他的嘴巴里,想要抠出来。男人一阵反胃,呕吐了半天,这连胃酸都吐出来了。 我觉得还不够! 我抬头看着他爸爸,猛然按住他的头,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我总觉得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道士有阴阳眼,他姗姗来迟,掏出一张符,贴在男人的头上,嘴里念着我听不清的咒语,只觉得身上不太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我出来。 反正我在里面呆着也不舒服,就出来了。 男人晕了过去,我站在人群里,看着这场闹剧。道士跑过来,想要追我,却被男人的妈妈拦下,她跪在地上,哭诉着:“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第125章 灵异篇(25) “师傅……”我低垂脑袋,害怕他责备我。 他迟迟没有开口,但是我明显感觉到他生气了,仅仅是站在他的身边,就浑身不自在,可是他不言语,我又不好打破寂静。 我跟随在他的身后,回到地府里,正想要去受罚,却被他拉住。 遭了,肯定要挨训斥了。我眼神躲避,不看就没有那么害怕。 “我已经领了罚,这件事情,你做得对。”他语气悲伤,还放不下白师傅的事情。 我听着鼻子也酸溜溜,想起她这一生都是被排挤的苦难。她若真是个女娃娃,黑师傅肯定把她宠爱得无法无天,让她无忧无虑。 我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别过脸,好像刻意不看我。 我问他:“若是你消散了,怎么办?” “消散便消散。”他说,“我从不畏惧这些。” 黑师傅回去了,我独自去找了花蔓枝。他又在看书。 我跑到他的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书,问他:“那个男人的寿命能不能改?我要他长命百岁,要他生不如死。” 他好像听到了偌大的笑话,居然笑了出来,还顺手夺掉了我手里的书,合上放好。 我见着他的背影,更加懊恼,好想打他一拳,真是好欠。“笑什么啊!”我气急败坏,可他却觉得我这样很好玩。 “笑你天真。”他说,“黑白无常都那样了,你怎么还那么天真?凡人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定局,不论他们爱上谁,是何种性格,我们都无权插手。你已经破坏了规矩,让他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疯子。” “那是他活该,谁叫他……” “那如你所言,你犯了错,黑白无常受惩罚,也是他们活该?” “我没有做任何伤害旁人的事情,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 “那黑白无常呢?你对他们,心中有愧吗?” 我脑海里忽然浮现我初次拜师的时候,我穿了一席墨绿的长裙,花蔓枝带我去找的他们 。他们见到我,都对我很欢喜,那时候我还太小,他们像父亲一样悉心教导我,无微不至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受伤,白师傅还给我喂吃的。无论我犯下多大的过错,总能无事。 他们便是我的天,白师傅离开后,我的天好像塌了。黑师傅不太跟我讲那些稀疏平常话,说到五句就会提起白师傅,就像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了自己的错。 其实我心里头明白,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太想念白师傅。 我紧捏自己的裙子,牙齿都要被咬碎了,我如何对他们能无愧? 花蔓枝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说:“你应该也知道,这一次的惩罚也是他替你受了。你不要低估了他们对你的疼爱!花芯,做事之前要多想会给你师傅带来什么后果。” 我咽不下这口气,那狗男人对白师傅太狠心……可是我的一时冲动又害了黑师,若是白师傅知道了,肯定会难过。我低声地说:“我知道了。”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好想为他们出这口恶气! 忽然我被搂紧一个怀抱里,眼前一片黑,我放声大哭。 脑海里都是我的师傅,他们叫我的名字,他们带我去人间看风景,他们送我出嫁。 “师傅!”我大叫一句,哭声更大,似乎整个地府都是我的哭声。 我哭累了,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做了一个百年梦,梦见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梦见白师傅因为黑师傅训斥我而生气,梦见他又放下面子去孟婆那里哄黑师傅回家;梦见黑师傅看到白师傅变成女娃娃两眼放光,梦见他跟我说,如果白师傅是女娃娃就好了。 第126章 灵异篇(26) 又是百年,白师傅已经轮回了几世,这一回他依旧投胎是个女娃娃,样貌姣好,是女明星。 在娱乐圈,她勤勤恳恳,没有任何绯闻,但是她有一个点就是迷信。所有人都说她迷信封建,在她的社交账号之下全都是她和幻想男友的照片——在外人看来只有她一个人。 我看见了她身旁的人是黑师傅。 她招魂招到了他,他们每一天都腻歪在一起,一起看了人间的风景。 “你要是人就好了。”她说,“你要是人我就公开你,然后带你去结婚。我们还可以有可爱的小孩子。”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里的黑无常说道。 黑师傅不答。 没多久,她公开了一个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听说也是娱乐圈的人。她掉了一波粉,而男艺人的账号被冲烂了—— “你是什么十九线小透明?也能高攀我家姐姐?” “你也配?你就是一坨大便,要演技没演技,要名气没名气?真不知道看上你哪一点?” “姐姐独生女,你不会想吃绝户?” “凤凰男。” “吃软饭的娘娘腔。” “小白脸你都算不上,细狗一条。” 后来她本人出面回应:“他是我青梅竹马,我们自小就有婚约。” 这话黑师傅也看见了,他拿着手机,捏碎了。随后回到地府,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去看她。 有一日,她又把他招去了,他们对着镜子交谈。 “黑无常……你喜欢我吗?”她忽然问。 他犹豫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回答。 这时候她的青梅竹马走进来,搂住她的腰,撩拨她的长发,在她耳边吹气,调戏地说:“又在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吗?那让我也欣赏一下。” 黑师傅想要离开,却发现根本就走不了,他不能动了。他看到她嘴角扬起一抹笑,随后他不可逃避地看完了全过程。 他回来之后和我说起这件事情时,声音沙哑,含糊不清。他想要平淡地,像是讲故事一样说给我听,可是一开口,嗓子就像是失去力气,每一个字都那么费劲才能说出来。 “师傅……你当时想的是什么?” “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她的声音。” “那你想杀了他还是替代他?”我给他点播,“你可以替代他。你放心去,有事情我给你担着。” 他看我坚定的眼神,无奈笑了笑:“你一个小屁孩能干嘛?” “我七百岁了,不是小屁孩了。” 七百岁,白师傅已经这样两百年了,黑师傅只能匆匆与他触碰一小会儿,就不得不放手,让他离开。 他叹了口气。 后面很长时间我都没有见到他。花蔓枝把我找去。 “怎么了?”我问他。 “你居然教唆黑无常去人间破坏秩序?” 我跪在他的面前,给他磕头:“什么惩罚冲我来!你不要再伤害他们了。” 真的不要再伤害他们了。 “你自己去领罚。”他语气平淡。 我来到领罚的地方,是牛头马面执行的。 我跪在地上,看着旁边的鬼被抽的散了魂魄,成为虚无。 “啪!” 一鞭子落在我的身上,我便头晕目眩,看不清牛头马面。随后就听到马面说,“可以了。” 一鞭,就疼得意识不清,师傅六鞭……我张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悔意犹如洪水泛滥,眼前又浮现白师傅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 没多久,温温告诉我,散魂鞭都是20鞭起步的。 “那是谁替我受了呢?” “在地府里面,除了阎王,没有谁有这个特权,可以让惩罚转移到其他鬼的身上。是他同意了你的两位师傅替你受罚。你之前说过,白无常最多受过六鞭,那时候黑无常又没有替你受罚,那就只有阎王了。” 第127章 灵异篇(27) 阎王?花蔓枝……我面无表情,就当还不晓得这件事情。 没一会儿樗樗跑过来问我:“花芯,阎王对你有情有义,你就当真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吗?”他自然地勾搭我的肩膀,看了眼温温。 “他凶得很,我是没感觉到他对我有何不同。要我说,我两位师傅才是对我最好的鬼。那个阎王,整天摆个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欠了他钱呢。你们不知道,我每次跟他好好说话,他就要说到我师傅身上,就时时刻刻都提醒我,我欠了他们多少。烦得很。孟婆也是。”我气呼呼地说。 我心里自然清楚自己亏欠两位师傅太多,可是真的没必要总拿出来说 。而且除了增加我的愧疚还有什么用?我又改变不了什么。 “嘘。”温温示意我闭嘴,应该是有鬼来了,我乖乖地闭了嘴。 “说啊,继续说。”孟婆没好意地把手搭在我的头上,大脸庞靠近我,脸上挂着笑,“继续说啊,花芯。” “说你高大帅气威猛,说你跟我师傅交情好,说你重情重义。” 他松开我,看样子并不想跟我开玩笑。他说:“阎王找你过去。” 我跟在孟婆的身后,见到了花蔓枝,在他的身后跪着黑师傅。 我想要跑过去,被孟婆拦下来。我弯下身子,想要钻过去,眼看着我就要过去了,背部受到猛烈的撞击,疼得我趴在地上不敢动。 我惊恐地抬头看着孟婆,他正悠闲地玩弄他的胳膊。 为什么要这样做?黑师傅为什么会被抓回来?我无力发出声音,只能看着花蔓枝向我走近。 他蹲下捏住我的下巴,双目狰狞,好像要把我撕碎。 大家都沉默不语,我的目光瞥向黑师傅,他似乎想要说话,却始终不能发出声音,就好像变成了哑巴。虽然有点距离,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悲伤。 “师傅……”我几乎把全身的力都用在了喉咙上,非常吃力地叫了他一句。最后我看到他哭了。 “黑无常在地府当鬼差当了这么久,还是那么不懂规矩。孟婆,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我只看到孟婆朝他逼近,就被花蔓枝用黑布遮住了眼睛。 随后我听见黑师傅发出的惨叫声,我挣扎着想要解开黑布,泪水从眼睛里翻涌而出,心里无数声地叫喊师傅,他听不见。 “不要……不要!”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扯开了黑布,眼睛里胀疼得厉害。我爬起来冲过去,推开了孟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抱起了黑师傅。 我走到花蔓枝的身边,对他说:“有什么冲我来,他去人间是我教唆的!” 我送他回了房间,随后带上锁魂链,一步步来到阎王殿,他们还在这儿。 锁魂链有灵气,可以明了执链的鬼魂心中所想:“锁住我,所有未受的鞭子,我去受!此后,我再不需要黑白无常为我受罚!” 锁魂链缠绕住我,越收越紧,直到我完全扭曲变形,它又牵引我来到受罚的地方。 阎王和孟婆都来了。 链子松开我,我伸出手将链子刺入我的心口,瞬间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自己在逐渐消亡,慢慢变得透明。 第一次我流出血泪,落到地上,开出一朵花。 我心里还惦记我的师傅,忽然又舍不得他们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散魂鞭也落到了我的身上,踏上行刑台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与他们要永隔了。 身上一点也不痛……只是觉得好后悔,后悔自己太任性。 第128章 灵异篇(28) “小芯!”怎么还会幻听缘缘的声音?怎么还会出现幻觉?她怎么跑过来了?好奇怪。 我见到她用手撕开自己的肚子,把里面的小鬼挖出来,放在锁链的另一方。忽然她把锁链扎入小鬼的小身躯里,一声惨叫过后,小鬼消亡,她也消亡了。 她最后抱住我,跟我说:“黑白无常的事情我很抱歉,黑无常已经失去了白无常,你不能再消亡了……他还在等你回去。”她声音微弱,最终化作虚无。 而我则抽出锁链,身体渐渐恢复,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想起她第一次叫我“小丫头”,她说我和她有缘分,很喜欢我。说我心存善念,若是个仙,定能造福百姓,可惜是只无用鬼。 善念有何用?我谁也保护不了,我就是个废物。 我捡起锁链,一步步往下面走去,绕过他们,直接来到黑无常的房间,把锁魂链还给他。 离开之前我封印了房间,三天之后才能出来。善意会害了师傅和朋友,那么恶意呢?是不是可以救他们? 这一场轮回,我希望就此结束! 我正要离开,又被花蔓枝和孟婆拦住。 花蔓枝用他的地位警告我不要出去。 我冷漠看着他,质问他:“我没有消亡靠的是缘缘的一换一,不是你崇高的地位身份,也不是你的能力。我不想再看到师傅生生世世煎熬痛苦,我必须结束轮回!” “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无论什么后果,我自行承担!” “你想见到人间生灵涂炭吗?”他说,“白无常如果以鬼差的身份回来,鬼门就会大开,地府数不胜数是的恶灵就会溜出去,到时候人间一片混乱!” 我不屑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小鬼:“区区小鬼,也配出去?” “你真的疯了!”花蔓枝拉住我的手,像是要把我捏碎。 我抬头瞪着他:“放手!花蔓枝!” “你不能这么做!” “我要他们都死!白师傅这几世受的罪孽,我要他们都死!要让他们痛苦的死去!为什么经历的每一世轮回都是苦难?”我说,“好不容易这一世她和黑师傅得以团聚,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或者鬼做破坏!既然你们要阻止我,那就和那些凡人一起消亡!” 我怒视了招魂幡,它朝花蔓枝刺去,被他躲开了。我伸出手接住招魂幡,对他们说:“小鬼若是出去了,我叫他们有去无回。” 我来到人间,找到了白师傅。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并在我的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 我是知道她找什么的,只是她没有开口,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确定了心中的疑惑之后,她有些失望地缓慢坐下,又看了看床对面的镜子,一再确认,也还是没有她想要的结果。 “他不会来了。”我说。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带你回家。”我伸出手。 “回家?”她听不太明白,“这就是我家,我回什么家? 难道你是想把我带走掉,让我死掉吗?我在人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不想死。至于黑无常,只不过是我招的鬼里面其中一只,没来就没来。” “其中一只?还有其他的小鬼?” “那是当然,我这么漂亮,我们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我又不是鬼,怎么可能做鬼的老婆?对于他们我都只是玩玩而已,反正我又不会怎么样。你们鬼除了附身又不会干嘛,难道让我守活寡吗?” “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她笑了笑,一脸不悦:“大姐你搞清楚,我是人,他是鬼。我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都是痴心妄想,你也得了妄想症吗?” 第129章 灵异篇(29) “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知道他来见你付出了什么吗?你知道那天都在镜子里面看到你们……他有多心痛吗?你占着他喜欢你,叫他去做了许多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掏出手机,翻阅前几天一位男艺人自杀的新闻。 新闻上写的是xx因为抑郁症自杀!可是我们明白,他的死是我师傅造成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蔓枝会把他抓回去,会叫孟婆那么对他!他私自改了别人的命,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有人的命都是注定的,他应该活到多少岁数,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作为鬼差,做出这种事情,是犯了大忌的。是要下第十八层地狱的! 所谓第十八层地狱,便是无限的回忆痛苦。 “是我叫他去说的又怎么样?他一个鬼差,我怎么知道我一说他就听了?活了千百年一点脑子都没有,我要是叫他去吃屎他是不是也得去?”她没有后悔,反而觉得这是她的本事,是他太愚蠢。 她捂嘴浅笑,好像我跟师傅被她玩弄于手掌之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肯定会去!”我大声地告诉她,“只要你开口,他什么都会去做。杀人放火,屈辱低贱,他都会去做。就算你叫他从你胯下钻过去,他也会做。” 我了解他,为了我眼前这个人,他肯定都会去做。 “哎呀,那我可真是有脸!那你们鬼差真是没有尊严啊。”她嘴里的话都是一些轻浮的话,也许在她心里,我师傅只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不是我们没有尊严,是因为他爱你!” “你说什么?”她假装很惊讶,随后睥睨我,“爱我?爱我的人多了,我招来的鬼也很爱我呀,他算老几?” “他不一样,他为了你什么都可以放弃,那些粉丝可以吗?你招来的其他鬼可以吗?去问其他的鬼,他们愿意为了你去杀人吗?”我说。 她心里也清楚,除了我师傅没有其他的鬼会这样做,是她不想承认。她有一颗骄傲的心,不允许她承认我师傅对她的与众不同。 忽然,她的房门被敲响,开门之后正是她的青梅竹马。 他赶紧把人招呼进来,目光时不时看向我。 她勾住男人的肩膀,语气十分暧昧:“你愿意为我死吗?” 男人浅浅一笑:“当然愿意。” “那你从这里跳下去。”她面带微笑,却让男人后背发凉。 她这个时候又看了我一下,我好像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附身到男人身上,没有一丝犹豫的朝窗户走去,一跃而下。 没多久,下面围满了人,警车救护车都来了,她作为第一现场人,肯定是被带走了。 我目送她离开,看着这个房间,想起他们那时候在这个房间里卿卿我我,也许那一段时光,对于黑师傅来说,是幸福的。 我去监狱里看望了她,而她却连个正脸都不给我。 “你明明可以说他是自杀的。”我说。 “我是可以说呀,可是谁信啊?一个那么开朗的人,一个直播会跟粉丝互动的人,怎么可能说自杀就自杀?你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信吗?”他语气很轻,好像抱着必死的心。 “我信你,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无条件相信你。就算你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只要你说一句你什么都没做,我就会相信你。” “你可真傻,难道看不出来我到底要什么吗?” 第130章 灵异篇(30) 我不太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送进监狱里做什么?那肯定要在外面才有意义,会困在这里面有什么意思?而且这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只要她开口否认,案子肯定会重新审理,若是他死不承认,大概率会以故意杀人判死刑。 她却对我淡淡一笑,再没有言语。 几天之后,新闻上显示xx的确是自杀,有视频有录音,她出来了,追捧他她的粉丝依旧疯狂。 她出来之后,开了一场演唱会,她在上面唱了许多歌,大多数都是情歌。她说这些歌是唱给粉丝的,感谢粉丝对她的喜爱,说到动情的时候她还落下了眼泪,把台下的粉丝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最后她唱了一首《好在你没离开》 好在你还没离开我 好在黑夜中有你在身后 就算全世界都放弃我 还有你温暖的手 好在你还没离开我 好在我们都有同样的执着 就这样不离不弃 这样不眠不休 这时候我见到黑师傅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唱这首歌。这瞬间,我好像明白她为何不给自己狡辩。 演唱会结束后,她回到家里,对着镜子里的黑师傅说了许多煽情话,在黑师傅离开之后,她从窗户一跃而下,我想接住她,却不能。 地上晕开一大滩血迹,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她的粉丝很难过,甚至有人在大屏幕发了她生前的视频以此来怀念她。 落雪了,在橙黄色的路灯之下。 “以为早已经错过了我的明天,困在这冬夜,一个人面对世界……”我哼着歌,去找到保她出去的粉丝。 是一个三十多的宅男,他疯狂喜欢她,喜欢到茶饭不思,得知她的死讯之后,拿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他一打开,里面全是她的照片和视频,就连洗澡和睡觉都有,这也就不奇怪他为什么有那时候的视频和录音了。 他继续看,还有她和我师傅羞羞的视频。之所以可以看出那是我师傅而不是死去的男人,当然是因为我师傅一直在撩拨她的长发。 黑师傅特别喜欢撩拨白师傅的头发,因为他说白师傅的发丝上有淡淡的桃香。 我入侵他的电脑,上面开始不断出现不同的恐怖照片,屋里的灯也全部熄灭,手机时不时发出尖叫声。窗户外吹进来大风,把他家的海报全部吹破了。 他害怕地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电脑忽然白屏,里面出现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她手里拿着话筒,唱着她演唱会时候唱的歌曲。 “不要不要!”男人害怕地蜷缩起来,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拔掉了插头,用椅子把电脑砸掉了,上面还是白屏和破碎的小女孩,歌依旧在放。 我也不想再玩弄他,想想也就算了。电脑变成了黑屏,手机也恢复了,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窗外也没有呼呼的风声了。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人惊魂未定,他把所有的海报都烧了,手机也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我回到地府,白师傅已经投胎了,她依旧没办法留下来。 黑师傅的心情明显变好了很多,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我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了,其实做不做夫妻有什么关系呢?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有这种幻想,是我逾越了。” “这是说什么胡话?她心里明明也有你呀,她这次来到地府,可以明明白白告诉她,说你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召唤到了你,是因为你时时刻刻在关注她,你想和她在一起,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这些不重要了,在完全不记得我的情况下,爱上我,已经够了。小芯,谢谢你。” 第131章 灵异篇(31) 也许一直放不下的人是我,心里的罪孽囚住了我。 “师傅,我以后会恪尽职守,成为新一任白无常。”我说,“此后无论他在人间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去插手。” 说出此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无比煎熬,脑海里浮现出白师傅对我的好。愧疚与疼痛交织在我的心上,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的心困在里面。 “爱一个人没有错。”他说。 他说的爱,是我对那五只鬼的爱,亦是他们对我的爱,更是他对白师傅的爱。爱从未有大爱小爱之分,爱了便是爱了,付出了便不言悔。 天道不公,相爱之人却无法相守。 多年后——我与黑师傅来到人间做任务,这次不是来收魂,而是来抓鬼。当年我执意入人间,强行开了人间与地府的大门,导致出来了许多鬼。 他们无恶不作,导致整个人间乌烟瘴气,这段时日死去的人比往年几年加一起的人都多,他们有的相互杀戮 有的自杀。也有人疯掉,有人被控制着做出出格的事情。可我明白,他们大部分都是因为生前太凄苦,来复仇的。 能停留在地府不去投胎的鬼,大多生前不如意,心里执念太深。 “啊啊啊,又自杀了一个。”一个男人面色被吓得铁青,他一路狂跑,没有注意到台阶,一脚踩空,从楼上滚下来,整个人扭曲得不成样子,停下的时候,手脚都错位了,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一只小鬼头站在楼梯间,舔了舔手上的血,慢悠悠飘到男人面前,看着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出来。小鬼头幽幽地叫了一句:“哥哥……” 小鬼头死的时候,男人才十岁。男孩骗父母说弟弟说是从山上滚落下去的,实际上他心里清楚,是自己推下去的,为的只是得到父母全部的爱。死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男人假惺惺地哭了一场,随后安慰父母,还有自己会陪着他们。 说是如此说,可最终他们的父母还是被他留在了农村老家,逢年过节也不回去看一眼。他享受了父母全部的爱,却吝啬地不肯割舍半分陪伴给父母。 早两年,死了一个。他回去哭丧,说自己不孝顺,旁人都说他是孝子,实在工作太忙。每个月都会打钱回家,也算是尽孝了。 师傅忽然大声呵斥我:“不要动恻隐之心!” 锁魂链从师傅的身上飞出,直直朝着小鬼头飞去,眼看着小鬼头就要逃跑。我和黑师傅更快地来到他的面前,他惊吓得往后弹了一下,背对着我们,欲要从墙里穿过去。 我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他双脚悬在空中乱踢,瞬间锁魂链直直穿过他的身体,他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怨恨地盯着我们,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已经来不及,没一会儿就消亡。 我们回头看到他哥哥的魂魄,正错愕盯着刚刚发生的一幕,眼里满是担忧,似乎害怕我们也会那样对他。我们飘过去。 “投胎去……”我说。 “那只恶鬼呢?”他四处张望,想要再三确定小鬼头的确是消亡了。 听到他这样问,我心里不免生气。 “是善是恶,轮不上你来定夺!”我说完便拉着黑师傅离开了。 我们停在一座高楼大厦前,高高的楼房已经被黑雾笼罩,在楼顶是散不去的黑雾,楼里是那些鬼魂的嘻哈声和凡人的惨叫声。 我们进去了,看到许多人像是精神病人一样露出诡异的笑容,不缺乏有人笑时还流露出口水,滴在衣服上。 “黑白无常啊……”一个身穿蓝色碎花裙的十五岁小姑娘开口,她伸出手刺瞎双目,而后把自己的眼珠子掏出来,吞了下去。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怨仇?”我问她。 看着鲜血从小女孩眼睛里涓涓流出,已经见怪不怪。 这段时日,我们已经见了太多。 女鬼正要回答,却被身旁的男人打断——一个身穿衬衫的男人拿着斧头砍死了他身旁的女人,他们是同事,平日里都讲不到几句话,并没有深仇大恨。如此做只是发泄他身体里恶鬼对世间的不满。 “她是那个负心汉和贱人生的,他们都该死!该死!”她愤怒地看着小女孩的魂魄飞出来,而后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掉小女孩的魂魄。 我立即过去阻止,她推开我,到底还是把小女孩的魂魄吞噬掉。从头到尾小女孩的魂魄都愣愣立在原地,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都死,都死……”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每走一步就发出骨骼咔嚓的声音,她忽然跪在地上,整个人扭曲起来,就像是麻花,没一会儿嘴巴里吐出血。 又见到一个五十岁的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他脱掉衣服,捡起地上的剪刀,把自己命根子剪了,疼痛瞬间席卷他全身,可是还不容许他发出惨叫就一膝盖磕在墙上,一下又一下,直到外面一层皮全部破损。这还不够,男人把自己头发都剪掉,全部吞了下去,一边呕吐一边吃。 我跑过去,想要阻止这个男人,却被其他的人拦住,他们恶狠狠瞪着我。其中一个头上戴着簪子的女人说:“白无常,在地府里我们敬你几分,但是现在这儿是人间。地府的规矩约束不了我。” “在地府里我们委曲求全,到了人间,我们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逼我们。” “破坏他人命数就是不行!”我说,“他们各有自己的命,你们这样做会魂飞魄散的。” “你当年为了白无常不也做了吗??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 我为了白师傅也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若不是白师傅投胎了,这白无常的位置又怎么会落到我的头上?细细想来,我的确是没有资格管束他们,我与他们半斤八两,都是自私的鬼,都是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后果的鬼。 “就是,白无常一走,你就上位了,我们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第132章 灵异篇(32) “他没有资格,我有吗?”师傅手里紧捏着锁魂链,朝着它们打去,它们被吓得四处逃窜。 我摇晃招魂幡,它们无处可逃,他它们被锁魂链捆住,被我们带回了地府。它们最终只有一个结局,我站在奈何桥上,听着它们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有一些蠢蠢欲动的鬼都不敢再出去。 我和黑师傅又继续去抓鬼了,我们见到了熟悉的人,他身穿黄袍,手握着铃铛和符咒。他看到了我跟黑师傅,目光如炬:“地府待腻了,竟来人间害人无数,今日我便叫你们魂飞魄散!”他闭上眼睛,嘴里念着咒语,他紧握符咒直朝我们跑过来。 我拉着已经发愣的黑师傅逃离,那道士穷追不舍。我只好停下来,正要摇晃招魂幡,却被黑师傅制止。 “黑白无常,今日我定叫你们这两只恶鬼永远泯灭……”他手上的黄符直直贴到我的身上,我疼得发出尖利的叫声。 黑师傅见状把我往他身后一扯,掏出锁魂链,交到我的手里,他居然附身到了道士身上。 “你给我出去!”道士气急败坏。 黑师傅居然把他身上的东西全部丢掉,一把烧掉,只剩下他的黄袍。 道士慢慢地解开黄袍,他羞愧难当,绯红的脸颊被气得鼓鼓的,他大骂:“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师傅……别闹了,快出来!”我也怕他玩过头,万一道士受不了屈辱自杀了怎么办? “嗯。”黑师傅出来了,他一脸玩味地看着衣衫不整的道士,凑到他的耳边说:“有点小啊。” “你一只鬼,怎么会说出如此下流之言!?”他指着黑师傅,又顺势看到我的身上,“你有老婆,你还……” “我有老婆吗?”黑师傅疑惑地看着我。 “你误会了,他是我师傅。我们只是同事,不是夫妻。”我尴尬地跟他解释。 可是他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都是黑师傅对他做的事情,他想要骂脏话,可是他的字典里没有半句脏话,只能气呼呼指着我们跺脚。 我们看他这样倒是可爱。 终于他骂了一句:“色鬼,不要脸!” 黑师傅听到他这样骂自己,反而觉得好玩。他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会意地立起了一堵墙。 道士根本就出不去,他兜兜转转走了好久都没法离开。他咬破手指头,在掌心里画符咒,一掌打在黑师傅的身上。 “师傅!”我欲要解开鬼打墙,黑师傅却摇摇头。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道士把他打伤。 黑师傅最终倒下。 道士收了手问他:“为什么不还手?我道行善浅,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还手,我必死无疑……” 黑师傅不答。 他怎么忍心伤害白师傅呢?旁人不晓得,我会不明了吗? 道士说:“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定不会再出手伤你。” “如果我拒绝呢?”黑师傅缓缓站起来,而后再一次附身到道士的身上,“这一回我可不会轻易离开你的身体哦。” 黑师傅把道士所有的衣服都脱掉,随后我听见一声声妩媚的声音从道士口里传出来,最主要的是,道士居然还叫着我师傅的名字! 闻所未闻,好歹是女孩子,这样子也太辣眼睛了! 良久,黑师傅才从他身体里出来。 道士已经气喘吁吁,眼神迷离地看着黑师傅,声音颤抖地问:“你居然拿我的身体做那种龌蹉的事情?黑无常,你疯了?” 第133章 灵异篇(33) “我早就疯了!”可惜他没有实体,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这个道士应该庆幸只是被附身,要是黑师傅附身到别人身上,道士更是要屈辱死。 “什么?”我居然看见黑师傅咬住道士的脖子,他真的是疯了!鬼差如果强行拥有实体,会遭到反噬的!具体是什么,我还不得知。 “黑无常!你怎么了?你是鬼也会被鬼迷心窍吗?”道士还不太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我离开了,没有继续逗留,我在看不见他们的地方,听到道士的惨叫!我知道他在那时候是绝望的,无助的,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无法背叛黑师傅。 等黑师傅过来,他带着道士,道士穿着黑师傅的长袍,眼神不敢看我们。 “为何要这么做?”我很少质问黑师傅,可这一次他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 “可他不是他!”我说,目光有点可怜地看向道士。 道士好像很害怕我们,或者说厌恶更合适。 “我说是就是!”黑师傅板着脸,牵着道士先行离开了。 我回到刚刚的地方,地上还有一点儿残留的白色和红色。我一拳朝身旁的树打过去,也只是打空。 我助纣为虐了,回去又要受惩罚了。 我跟上黑师傅和道士,他们一起去抓了恶鬼,反倒我像是局外人。 我们就这样几年过去了,人间的恶鬼也被抓得所剩无几。 有一日,只有我和道士在抓恶鬼,黑师傅被阎王和孟婆拉住,说有事情要处理。 我问道士:“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你有什么打算?” “回家啊,回家娶老婆。”他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小女生,她一直在等我回家呢。”他脸上洋溢着幸福,好像马上就可以和她结婚了一样。 “那他呢?”我问。 “你说黑无常吗?你觉得我们可能吗?”他冷笑,“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是男人,我有爱人,我的爱人在等我回家。” “嗯。”我点点头说,“你有爱人,应该会幸福一辈子的。” 可是他不应该是幸福的,这太反常了。 后来我跟着他回到了他的老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他的老婆也只是初中毕业,早早去学习了美容,打扮得很洋气漂亮。 “你老婆真好看。”我说。 他很开心地说:“我老婆不止好看,还很贤惠,做的菜那是一绝。”他提起他老婆的时候一脸骄傲,“最主要她对我一心一意。” 我由衷祝福他们。 他们结婚是在年底,我瞒着黑师傅来给他送祝福。宾客已经坐好,大家伙兴高采烈,就等着新娘新郎给他们敬酒。 忽然,原本明朗的天空变得黑云密布,地上也开始冒芽长出茎,没一下下子就开了花。 遍地的彼岸花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声,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道士和新娘子出来。 “谁啊?”道士心知肚明,我也知道。 他来了。 “你结婚怎么不邀请我?” 我见到了黑师傅,他戴着面具——我上次回去他就一直戴着面具。 “来者即是客,请坐。” 黑师傅找了一处坐下,乌云散开,阳光出来了。 新人给宾客敬酒,道士给黑师傅倒了白酒,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新娘有些恐慌地站在道士身后,给其他人倒酒的手都瑟瑟发抖。 “不要怕。”道士温柔地抚摸新娘的手,“是我朋友。” 黑师傅捏碎了酒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得罪他。他顺着道士的话说:“是朋友。” 第134章 灵异篇(34) “师傅,你不要惹事!”我对着他喊。 “我有分寸。”黑师傅慢悠悠夹了一口菜。 “走,下一桌。”道士拉着新娘的手走了。 我以为真的会没事,他们新婚第二天新娘子就死了,死因不明,说是撞邪了。 道士首先想到的就是黑师傅,可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他就只能来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可他显然不信。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跟黑无常根本就不认得,从起初的欺辱到现在的杀妻,黑无常到底要干什么啊!”他字字句句都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咬碎,吞到肚子里去。 他气愤得哈哈大喘气,扬起的拳头落到墙上,破了皮出了血。他转身进了屋,打算抱着新娘的尸体殉情,可是屋里哪里还有新娘的尸体? 他一脚踢翻了屋里的桌子,低着头咬破手指头,嘴里开始念咒,他声音沙哑低沉:“黑白无常,我没有对不起你们,为何要这么对我?” “人不是我们杀的!”黑师傅忽然出现。 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里只有报仇:“我凭什么信你们?” 黑师傅取下锁魂链,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把他染上血的手掌摁到自己的胸前,面不改色地说:“就凭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道士的手缓缓伸入黑师傅的身体里,一点点穿过去了。 黑师傅呕出一口黑色的血,而后抱住他,低声地说:“只有我不会背叛你。” 道士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杀了黑无常。 我附身到道士身上,把手抽出来,看着师傅慢慢倒下,倒在我的怀里。 “师傅……”我抱着他恸哭不止,“师傅,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你?师傅,你千万不能有事,我带你回去,我们……” “出去!”黑师傅虽然受伤了,但是我还是被他震出来。 “师傅……”我伸出手,却穿过他的身体。 “黑无常!”道士惊恐地松开他,“是你自己……” “白无常……”他低声地叫,我没有回应,知道他在叫眼前的人。 道士不明白,他侧着脸看着我,见我没有回应,颤抖着嘴唇,轻轻地回应:“我在。” 他捧着黑师傅的脸蛋,在他的脸上小小亲吻了一下,抹掉自己脸颊上的眼泪,对他说:“黑无常,我心里有一个爱着的人,她很好,她不该死。” “是她的奸夫杀了她!不是我们!”我实在忍不住,对他大喊。 先前他失去了理智,自然不会听我们说话,可是现在他冷静了,能听进去了。 他听见了,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忘记了他老婆的事情。 沉默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声音开口:“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怨恨黑无常,恨他……而已。” “对不起……”黑师傅低下头,颤巍巍伸出手擦掉他的泪水,“对不起,我真是忍不住。我爱了你千年,我如何才能放下你啊?白无常,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只要是你,我都爱。就算万劫不复,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在所不惜。我真的爱你。” 这不是我认识的黑师傅,此刻他应该是强行把他摁倒在地上,就像之前那样。而不是卑微地说出自己的心思,可怜得就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可我不是你的白无常!”他摇摇头,还是不能接受黑无常。 第135章 灵异篇(35) “嗯,我晓得了。”黑师傅看向我,“走,我们回去。” 我们留下了道士一人在此处。回到地府,黑师傅就被孟婆扣押住。 “你做什么?”我紧握拳头。 “犯了错当然要受惩罚。” “我来受惩罚!什么惩罚我都受!”我握住黑无常的手,不让孟婆带他走。 此时此刻,我已经什么都不怕 。 “嗯?为了黑白无常,你要背叛我?”花蔓枝不知道何时又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更加不敢放开黑师傅。 “什么叫背叛你?我本来就是一心向着师傅的!只要师傅要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就算是错误的,我也会去做。黑白无常的世界里没有对错,那我的世界里只有对,只要对师傅有利的事情便是对。”我说。 花蔓枝拿出一把斧头,狠狠砍下来,把黑师傅的手砍断了。他的手在落地的瞬间消失。我看着他手臂里流出的黑血,怒不可遏。 孟婆也不敢置信,花蔓枝居然会下此狠手。 “花蔓枝!”我取下黑师傅身上的锁魂链,朝着花蔓枝甩过去,他躲开了。 “我说过,永远不要背叛我!”他迅速到我的身后,掐住我的脖子,“还有,我也说过,我厌恶每一个你爱的人。” 我抢过他手上的斧头,狠狠斩断了我的左手臂,我看着自己的手臂渐渐消失。 花蔓枝似乎吓到了,他松开我,也叫孟婆松开黑师傅。 “花芯,你怎么那么傻?”黑师傅皱着眉头,“要是他知道了肯定又要责备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那你呢!?要是白师傅知道你失去了一只手臂,他会不会心疼你?在他心里你是最重要的!白师傅他一直都很在乎你,就算投胎成了人,就算遗忘了你,他也一直爱着你!从第一世她梦魇到方才你叫白无常他应答了你,他怎么会眼睁睁看你受伤,无动于衷呢?”我说。 “可是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痴心妄想,不是吗?”他自嘲一笑,走到我的身边说,“我做的事情是错的,你跟着我,也只是害了你自己。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他拿出一本卷轴,上面还有我的血迹。 那是我拜师的时候,他们给我书写的的规则,作为他们的徒弟一定要有明白是非的能力,一定不能盲目追着师傅们跑,不能经常犯错,不可叫师傅代罚,不可得罪阎王,不可为师傅们伤害了自己,要听话。 这些我都记得,但是都不作数。 我看着卷轴被蓝色的火焰烧毁,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又变成我自己的衣服,招魂幡也不认我做主人了。 “师傅……” “花芯,你一件事都没有做到。你心里已经没有你自己了,走,去寻找你自己。” “我不要,师傅。我一定都改,你不能不要我。我再也闯祸了,也不跟阎王对着干,我给他磕头,我给他道歉,求求你,师傅,你别不要我。” 我跪下来,拽着无动于衷的师傅,随后又爬到花蔓枝的脚边,不停地磕头:“求求你,求求你劝劝我师傅,我不能没有他们。花蔓枝……不不不,阎王,我求你。只要你帮帮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叫你名字,我也不惹你生气。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师傅。” 我捧着他的手,不停地亲吻,不停说着阿谀奉承的话,只要黑师傅可以重新接纳我,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动恻隐之心,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师傅现在一定非常难受。 第136章 灵异篇(36) “他已经失去了白师傅,不能再失去我了。”我已经哭得流出血泪。 花蔓枝蹲下来,抬起我的下巴,给我擦掉眼泪,他问我:“你就那么在乎黑白无常?” 我看了一眼黑师傅,心一狠说:“阎王,你大人有大量,我可以失去双臂,你把他的手臂还给他。”我说,“既然师傅已经不要我了,那我犯的错就不该由他来替我受罚,断我双臂。” 花蔓枝冷冷看着我,而后走到黑师傅的身边,把他的手臂从地里拉出来,给他重新换上去。 “多谢。”黑师傅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走。”我被花蔓枝带走了。 他把我带到我们的房间里,就是在这里,他告诉我白师傅——已经不是我师傅了。我想到此处就不禁潸然泪下。 他把我逼到墙角,低声地问我:“你就那么在乎黑白无常吗?为了他们你背叛我?” “我什么时候背叛你了?”从一开始我就是站在黑白无常身边的。 “你第一次在我这里拿钥匙的时候,第二次是你和樗樗在一起的时候,第三次是你和黑无常偷偷出现在白无常面前的时候。第四次就是刚刚,你为了黑无常断臂,也是属于背叛我。因为你不会为了我做到那种地步,在我看来,也属于背叛。”他说着扯掉我的衣服,见到我身上因为锁魂链而留下的伤疤,有些动容。 他重新把我的衣服披好,不忍心责怪我,思量了许久,她才语气平和地跟我说:“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呆在里面,不要出去。如果被我发现你出去了,那四只小鬼我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了。还有黑白无常你也要考虑考虑,黑无常已经失去了白无常,像你说的,不能再失去你。” “阎王……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拿走那把钥匙呢?黑白无常是不是就会一直在一起?那他们五个是不是就会魂飞魄散?我根本就没办法保证两边都好好的,我只能抉择。”我声音有些哽咽,“我可以去轮回,也可以进入虚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黑白无常回到曾经?我可不可以把他们身上的恶灵之气全部聚集到我的身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奈地笑了笑:“你当然可以这样做,那黑白无常所受的苦就是白受了。你要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的是他们自己吗?你可不要辜负了他们。”他想了想,又说,“你可以找到黑白无常把他们身上的恶灵之气全部聚集到你自己的身上去,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白受了苦,而你永远消失。” 我再没有跟他说话,眼看着他走出去。 也许我真的可以那么做,就算他们白受了苦,那他们的苦也到此结束了。如果我放任不管,那么他们的苦还会继续,左右斟酌了后,我还是决定去找他们。 我往门口走去,却发现这上面根本就打不开,我试了许多法子,但是这扇门根本就不为所动。我被困在了这里,只能等他回来。 花蔓枝回来之后,就像是喝了醉酒,他二话不说把我扑倒,之后疯了一般咬我,把我身上都咬出血来了,他都不停下来。 我叫他的名字,他不理我, 翻云覆雨之后,他躺在我的身边, 有些怨恨地问我:“你为什么跟黑无常说我不行?你跟樗樗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搭,跟我应该是没有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是那只苍蝇叫你做的?” 他说出苍蝇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就是我的花蔓枝,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第137章 灵异篇(37) 也许从一开始我只是怀疑,因为样貌,因为名字,而此时此刻我确定了下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次都对我的事情无动于衷,以至于我始终无法确定他是我认得的花蔓枝。 我微微点头,应下他的话。 没一会儿他起了床,又独自出去了,还好这次他没有把门给我锁起来,趁他出去一会儿,我也紧随其后离开了房间。 我溜到人间,已经寻不到白无常的踪影,道士的老家已经空无一人。没办法我又只能返回地府,居然发现连黑无常的踪迹也寻不到。 我心里有些着急,害怕他们被蔓枝带走,害怕他们又出什么事情。情急之下我找到孟婆,他一定在家里的,他一定知道他们的下落。 “孟婆。”我在门口叫他。 里面没有应答,我冲进去,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我又来到奈何桥,这里的鬼还排着长队,等着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忘却前世的事情,去往来世。 奈何桥的一端并非孟婆,而是温温。 “孟婆呢?”我问她。 她抬头看着我,思量许久说:“不知道。” 不知道还考虑这么久,这不是逗我吗?我问她:“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已经拜入孟婆麾下,我是他的徒弟。”她说,“我师傅可比黑白无常凶多了,发起火来,我都不敢吭声。哎呀,你不知道,孟婆那个老男鬼可凶了,根本就没办法和他沟通。我悄悄告诉你,现在不管谁提及你两位师傅,他都要大发雷霆。明明就不关他的事情。” 她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我假装洗耳恭听,实际上一个字没听进去。 现在我只想知道他们在哪里。没办法,我打断她的话,离开了。 “苍蝇,你给我出来!”苍蝇无所不知,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苍蝇又不理我。 “苍蝇,出来!”我语气已经不和善,“给你三秒,三……一!” “姑奶奶,别喊了。我告诉你告诉你……”它说,“在珠穆朗玛峰。” “去那里做什么?”我没有等苍蝇的回答,就直奔珠穆朗玛峰。 有“世界屋脊”之称的珠穆朗玛峰,我没有去过。 珠穆朗玛峰峰顶有一池温泉,可洗涤恶鬼身上的罪孽,但是其过程十分痛苦,宛如生割肉。 我在这儿见到了他们,四个都在泡?为什么连孟婆也在其中,他不是一直置身事外吗?他明明一直都在责怪我害惨了两位师傅,怎么会这样? 孟婆最先听到动静,从泉水里出来,身体上好多地方都裂开,流淌出黑色的血。他迅速穿好衣服,警惕地朝我这边看过来。 “谁在哪里?”他一步步朝我逼近。 “是我。”我走出去。 “小芯,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师傅疑惑地看着我。听他叫我的语气,生疏冷漠,应该还是道士。 “师傅,我来寻你们。”我看向花蔓枝,他只留有头发飘在水面。 “寻我们做什么?”黑师傅背对着我站起来,他的背上跟孟婆的背一样,一道道裂开的伤口,里面渗出黑色的血。 我犹豫半天怕他们觉得我矫情,故作轻松地说:“哈哈,怕你们不要我。” 黑师傅一愣,瞥向白师傅,良久才穿衣服,走到我的面前。我本以为他会像当年一样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笑嘻嘻地说我傻。结果他只是无所谓地说:“我们已经不是师徒关系,丢了便丢了。” 他说完,大家都纷纷看向他,似乎想看他圆刚刚的话,可是那就是他完整的话,需要圆什么?要如何圆? 第138章 灵异篇(38) “小芯,别听黑无常乱讲,你们那么多年情谊,怎么可能说丢弃就丢弃。之前的字据就算没有了,也没有关系。”白师傅给他打圆场。 “就是说啊,几百年的情义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孟婆笑哈哈地挠挠头,而后拍拍我的肩膀,“你黑师傅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不要你?” “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徒弟了,从那时候起,我们只是同事。她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跟我都没有关系,无论她去轮回转世,还是化作虚无,都和我没有关系!”他说得是那么平淡,好像我们处事百年只是一瞬间,好像我是随时可以在他的世界消失的鬼一样。 他一点也不在乎我。 “嗯。”我不愿意抬头看他们,确切说是心虚无法面对他们。沉默须臾,我走到泉边,拨弄蔓枝的长发,面对着冒着绿气的泉面,对他们说,“我主要还是来找我老公的,既然你们不要我了,那我就只有他了。” 雪山之上可真容易落雪,我都低头了,还落到我的脸上。 他们也都没有再同我说话。孟婆和黑师傅穿着衣服再一次入了泉水之中,他们交头接耳,时不时看向我。 我猜不透黑师傅的心思,所以不敢妄自猜测,生怕又猜错了,给自己难堪。 我欲要离开,正要站起来,被花蔓枝叫住。 “怎么了?”我问他。 他从水中出来,把我拉下去了。 顿时浑身湿透,我欲要骂人,他忽而吻住我的嘴巴,所有愤怒的话瞬间消散,也不知道是被憋回去还是脑子空白了。 他拽着我入泉水里面,外面根本看不见我们在做什么。 他好久才松开我,拉着我浮出水面。 我四处见了他们,而他们却当没看见我,仍旧在窃窃私语。 我想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正要游过去,恶灵之气一股脑冲到我的身上,我想跑,脚却被死死拉住,跑不掉。 他们这一回没有来救我,也好,种的什么因,结什么果。一切本就是我该受的,我笑嘻嘻看着他们,也罢也罢。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地府里,身侧空荡荡的,师傅不在,蔓枝也不在,鼻子酸溜溜的。 我走到奈何桥边,看见了温温,她笑着跟我打招呼。 “花芯,你怎么回来了?你见到他们了吗?” 听她这么说,我把要说的回答咽回肚子,对她摇摇头道:“没瞧见。” “哎呀,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哪里了?”她幽恨地说,“话说回来,你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投胎了。”我端起孟婆汤一饮而尽,只见到她脸上的差异,她再一次唤我名字的时候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随着大队伍过了奈何桥,偶尔回头看着这熟悉且陌生的地方。 人间的日子总是迅速的,一晃眼我竟然就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家里的人一直在催促。 “好烦啊,我不想结婚。”我对着他们大喊,“为什么非得结婚?你们不是说无条件爱我吗?不是说我就是你们的命吗?为什么非逼着我结婚生小孩?” “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的!你是女孩子,你不结婚生孩子,你还有什么价值?” “价值?我硕士毕业,月入三万,年终奖十万,还有五险一金。买了车房,我没价值?如果我是儿子你们不得逢人就夸啊?”我质问他们。 我妈沉默一会儿说:“就算你是儿子也必须结婚!否则就是没价值!” “呵呵,你们既然喜欢孩子,趁着你们还年轻再去生?”我说,“生了孩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我想到以后的日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意味着我刚刚起步的事业成为泡影,而且大概率会成为需要别人救济的寄生虫。” “什么寄生虫,男主外女主内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他会不给钱吗?难道你怕他不养孩子吗?” 第139章 灵异篇(39) 这我倒是不怕,我自己有钱,我只是害怕变形的身材,消不下去的妊娠纹。这些在他们看来是正常的,是微乎其微的,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无关紧要。 她见我不说话,便说:“我把他推给你,你加他聊天号自己聊。” “叮咚。”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她给我推的那个人,网名——永不会被伤害的宅男。头像也是动漫人物,我认识,阿柒嘛。 我回到房间里,看着一墙壁的手办,好多还是绝版,珍藏版,我可是花了大价格才得到的。这些东西我视若珍宝,想到以后会有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屁孩把我手办砸掉,还不能发脾气,就已经开始火大。 “你好美女。”这是很普遍的聊天方式。 “花芯,你呢?” “你也姓花?好巧,我叫花蔓枝。” “是巧。” “你平常有什么爱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问一下。听阿姨说你很喜欢手办,我这里也有好多,我可以拍给你看看。” 接着就是一个长达三十秒的视频,全是手办海报杂志……卧槽,还有好多海外购的手办,好羡慕。 “怎么样?只要你做我女朋友,这些都是你的。” “我不需要。” “为什么?” “我自己有钱,我可以跟你购买。” “我不要钱,只要你给做我女朋友,这些都是你的。” “我想我拒绝得很明显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很好。” “可我听阿姨说你都30岁了,再不结婚,就错过最佳生育年龄了。” “可是20岁到30岁,做什么不是最佳年龄?这时候的我才刚刚离开学校,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我当然要先给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段。” “……” 我关掉手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合影,里面是我的小学同学和我,他算是我的初恋。高中毕业后他出国留学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记得他很喜欢收集别人不要的小画册,他说以后要当漫画家,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 我把合照放起来,再一次打开手机,他又发了一条消息——可以做丁克。 “不用了。”我回他。 “我们或许可以先见一面,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在一起。” “我不想。” “可是我想见你。” “你这个人好奇怪,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见我?” “求求你好不好?” “不好。” “拜托了拜托了。” “拒绝。” 后面不论他怎么发消息我都不理会,傍晚的时候我干脆删掉了他。 到了晚上,我妈又给我推荐了别人,说是我小学同学。我加上聊了几句也就删了,不想做无用的社交,几番下来,我居然加到了詹白的联系方式,天大的缘分呐。 “你好呀。”我是一个主动的人。 “花芯?” “是啊是啊。你还记得我吗?”我非常激动。 “记得啊。” “什么时候见一面?” “我都可以。” “明天,望帝广场。” “好。” 好激动,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化了美美的妆容。 望帝广场的人很多,但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一头短短的波浪卷,穿着墨绿色的休闲宽松的卫衣还有黑色的七分牛仔裤。站在人堆里,好像一颗灿烂的星星。 “我在这儿。”我高举手,生怕他没有看见我。好可怕,心脏要跳出来了。 第140章 灵异篇(40) 我站在他的身侧,整个人宛如僵硬住了,大气不敢出,每呼吸一次都心脏猛然跳动。 他伸出手遮了遮他的额头,看了看烈日,叹了口气:“走,进去吹空调。” 我慢半拍地说:“好。” 商场里面开着空调,我们直奔二楼的服装店,看着这些衣服我一点兴趣也没有,逛了好一会儿,除了脚酸就是浪费时间。 我们又坐电梯来到四楼,四楼是吃东西的地方,我们进入一家火锅店,才坐下,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进来。他二话不说走到我们身边坐下。 “你谁啊?”我问他,特别不耐烦,“你这么没有眼力见吗?没看到我们在约会吗?” “嗯?我请你们。”他说着用胳膊肘推了推詹白。 “你朋友?”我试探性地问詹白。 “嗯。”他点点头。 既然是朋友,那就是误会。我掏出手机点了单,对他们说:“我请。” “那行,你请。”那个陌生男人真是不客气。 点好之后,詹白忽而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也慢慢黯淡下来,等电话挂断,他没有吭声便离开了。 我以为他一会儿会回来,结果一直到火锅上来,一直到所有的菜都上好了,他都没有回来。 我看了看对面的男人,问:“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他大口吃起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关心他的事情。” “这样吗?”我打了詹白的电话,无人应答。 顿时我就感觉不妙,可是问了妈妈,却也不知道他家究竟住在哪里。说来可笑,我们虽然是小学同学,却一直没有去过他家,只是听其他同学说起过他的家庭状况。好像是她妈妈一个人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具体的我也不了解。 我起身欲要离开,他忽然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说:“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家在哪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第一反应就是钱:“多少钱?” 他笑眯眯且自然地拿过我的手机,保存了他的电话,而后对我说:“晚点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你只需要乖乖听我的话就好。” 我看着手机上未解开密码是锁屏,陷入沉思。 回过神他已经回到原位继续吃。 傍晚时候,我已经回了家,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夕阳,它躲在高楼大厦之后,若隐若现。 我翻了翻手机里他存的号码以及备注——花蔓枝。 有点熟悉,但是不记得。 “哒哒哒……”我的手机忽然想起来。 我接通了。 “瓷涯酒店,”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 我纠结了半个小时,终于还是带着身份证过去了。 瓷涯酒店是附近有名的大酒店,里面最便宜的也要我一个月工资一晚,平常我根本就不会去。 我扫了一个单车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里在酒店左侧。锁好车,我走过去。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前台,把身份证递过去:“最好的情侣房。” “十八楼可以吗?”她问。 “可以。” “这是您的房卡。” 他拿过房卡就把我拉进电梯里。十八楼几乎可以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对我而言太高了些。 他带着我东转西转,终于到了我们的房间。 他开了门,带我进房间,反手就把门关上,又把我背在身上的包给拿下来,放置在桌子上。 “你知道来这里的后果吗?”他掏出烟,而后看了我一眼,又放到桌子上。 “知道。”我说,“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三十岁了,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吗?” 第141章 灵异篇(41) “那你会后悔吗?”他走到沙发边,缓缓坐在软塌塌的沙发上,双手大开,一脸慵懒。 “后悔什么?” “你不爱我,却要跟我做那种事情。” “这重要吗?我只要詹白的下落。”我说,“我等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放弃?” 我等了他那么多年,十一年的心心念念,怎么会能轻易放下?我走到他的身边,坐到他一侧的大腿上,勾住他的肩膀,低声地说:“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去我想要的,这是一桩合理的交易,不是很好吗?” “我想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揽住我的腰,有点痒。 “不就是我的身体吗?” 他笑了笑,把我推开:“是你的真心。” 真心可不值钱,话说这个世上哪里有真心?年少时炽热的心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冷淡,十几二十岁的我们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三十岁过后的我们只会为了鸡皮蒜毛争执不休。 见我不语,他自信地给我发了一个手办的照片。 我把照片拉开仔细看了看,这居然是我一直抢不到的限量版手办,现在市场上拍卖要300w呢!他居然拍到了,好羡慕。 “怎么样?只要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就是你的了。” 我承认手办很诱惑人,但是詹白难道不比手办好吗?思考一下,还是礼貌地拒绝了他:“虽然你提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是我还是选择詹白。” “为什么呢?”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反问他,“或者说怦然心动该安个什么理由才能诠释明白?” 他沉默一小会儿,表情严肃:“可是他会破你的财运。” 破财运?这不是要我命吗?没有了财运就意味着我的手办,我的亲签,我的正版,无删减都无了。这能忍?我摇摇头,意味深长对他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和他在一起,还不影响我的财运。” “他一定会让你破财的。” 我要抓狂了,但是秉承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原则,我还是决定先找个人给我算一下。 “我不信,我要去找人给我算算。” “我就是。”说着他掏出了道士证?这是什么离谱的证啊?我捧在掌心里,然后上网去查询了一下,结果发现他居然是真的! 大脑飞速运转了一秒,我的膝盖不受控制弯曲了起来,只会扑通跪在他的面前,顿时觉得他浑身在发亮,我甚至不敢看他,低着脑袋,双手给他奉上道士证:“大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要你做我女朋友,保你财运滚滚,手办明信片漫画我送你一栋别墅给你安置,不仅如此,所有看视频的app全给你充年会,每一个看漫画的app给你充六万一年。” “大师,从今往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叫我往东我就往东,叫我往西我就往西,您叫我爬我绝不走或跳,您叫我学狗叫,我立马给你汪汪叫。您要是以后移情别恋了,在外面有小老婆了,她坐月子我亲自伺候,别说给孩子换尿不湿,喂奶,就是给她擦屁股洗衣服我也心甘情愿。” 他把我扶起来,叫我看他的眼睛,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我摇摇头说:“大师的盛世容貌岂是我这等鼠辈可以直视的?” “抬起来。”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对着他的眼睛,“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怎么听他的语气有点生气了?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大师,从今……”我还没说完他忽然就亲我了。 我被大师亲了?破戒了呀。我红着脸别扭地盯着他:“您这样是犯戒的。” 他嗤笑:“我又不是和尚,犯什么戒?” 第142章 灵异篇(42) 这人真是有趣。“那我就答应你好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不能过多干涉我的生活。”我说。 “好,只要你别太过分,我都不会干涉。”他说。 随后他把詹白家的地址告诉了我,我点点头,次日我就去了他家里。 詹白家的房子很奇怪,全部都是白色的,而且是纯白色,就连大门窗帘都是白色的,就像是死人住的地方一样。大门大开,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里面的家具也是白色的,墙上挂着黑白色的《家和万事兴》刺绣,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叫了几声,无人应答。这时候有邻居经过,对里面大喊:“你快出来!”声音十分急切担忧。 我正要出去,一阵大风吹来,把门关紧了,我赶快跑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外面居然大变样。所有的房子都变成了白色,而刚刚叫我的阿姨也变成了纸人。 我拍拍胸脯,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求助,手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信号。 我慌了起来,但是理智还是迫使我冷静了下来。我往里面走去,这房子很大,好像根本就找不到尽头 ,我走累了就靠着墙,缓慢地蹲下来,再拿出手机来看的时候,居然才过去五分钟,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止五分钟,最少有半个小时了。因为我不可能走五分钟就气喘吁吁,站着的时候都有点头晕目眩,还有一点恶心,绝对不可能只有五分钟。 终于我报警了,我把地址报给了警察,警察却说我在开玩笑,电话那头的警察笑着说:“你别开玩笑了,你说的那个地方,地图上都找不到。” “怎么可能找不到?我就是沿着地图找到这里的。”我大声说,“你要不要再查一查,肯定有这个地方的。” 后来,我听到他在那边跟其他人嘀咕,良久他才再跟我说话:“有你说的那个地方,但是几年前,那个地方就在地图上消失了,那个村子几百口人,一夜之间发了疯,全部跳水了。后来村子被封禁,地图上也就消失了。你怎么会去那个荒芜的村子?那个村子如今杂草丛生,鲜有人至,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会去?” 听着他的话我后背发凉,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但我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求求你到这里来,求求你们来救救我。” “你先不要着急,我这边先派人过去,等到了那里再说。你先说说你在什么房子里?” “纯白色的房子里。” 那边又是一片死寂,又过了一两分钟,警察再次开口:“你再说一遍。” “纯白色的房子,这里面的家具都是白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我觉得那里一口很大的棺材,是纯白色的。当时他们死后,便一把灰都烧了,后来邻村的人觉得他们可怜,筹资给他们做了一口巨大的白色棺材,安置在村子的正中央。” “我现在脑子很混乱,我求求你们快点来,我求求你们了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我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生怕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警察再一次跟我确认了地址,似乎是不太情愿,但是没有办法,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也许他是害怕这是一个恶作剧,毕竟谁会爬进棺材里面呢? 时间过得好慢,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第143章 灵异篇(43) 我嘴里哼着歌, 试图让自己不那么害怕,我前前后后断断续续,也算唱了有十来首歌,但是当我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却发现时间好像停了。依旧是我挂掉电话的时间。 我疑心警察没有出警,便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我把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但是他们却很疑惑地说:“刚刚没有人打电话报警啊,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我真的打了,我这里还有通话记录呢,要不这样要不这样,电话不挂掉,你们打电话给我妈妈,你们打电话给我妈妈,让她来接我。”我报出了我妈妈的电话号码,但是那边拨打了几遍,最终的结果都是空号。 “怎么可能是空号?我妈妈那个号码用了很多很多年了,绝对不可能是空号的呀。这样这样,你们打我爸爸的电话,你们打他的电话,我报给你们。”我又把我爸爸的电话报了一遍,结果依旧是空号。 我不信这个邪,于是我又把我手机里所有的号码都报了一遍,所有的号码都是空号,包括花蔓枝的电话号码,甚至就连詹白的电话号码也是假的。 良久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叫他们拨打我的电话,那边拨打了我的电话,随后还不等我开口他们便挂断了。 我看了看手机,并没有来电显示,这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端起屋子里的东西往窗户砸去,就算工具都破了,窗户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久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能破碎的东西都已经破碎。我看着客厅上面的《家和万事兴》,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堆起桌子和椅子,用厨房的刀一点点割破刺绣,看着上面的黑白灰的线一点点落下拉,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和愉悦。 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花蔓枝打过来的,他语气平和地问:“你在哪里?” 我已经顾不得太多,只想赶紧出去,便跟他说:“我在詹白家里。” “我马上来接你。”他说。 我挂断电话走到门口,看了看手机上面的信号,依旧是空白,但是他的电话打进来了。 而手机上的时间,只比我第一通电话挂断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而已。 我更加确定时间不对。 手机上过了十分钟,其实我知道绝对不止,敲门声响起来。 我却不敢出去了,花蔓枝也不是人。该怎么办?我害怕地双手捂住耳朵,这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看着来电显示,我慌慌张张地把手机丢掉,进退两难。 门开了,外面人来人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手机依旧在响。 花蔓枝走到我手机旁边,并捡了起来,对我说:“你爸妈都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怎么都没接?他们都急死了。” 我看着他,不敢开口,再回头看这房子,里面的东西依旧散落在地上,却不是黑白色,而是彩色。尤其是散落在地上的线,五彩斑斓。 而此时詹白也从屋里走出来,他兴高采烈地看着我们,缓缓开口:“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小芯迷路了,我来找他。”花蔓枝撒谎道。 而这个谎言,詹白不可能不知道。 我推开蔓枝匆匆忙忙跑出去,我要报警,我要离开这儿。 我来到警局,把我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边,他们面面相觑,而后捂住嘴巴,似乎我在讲笑话。 其中一个警察开口:“你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爬进棺材里呢?”她看我像是一个笑话。 第144章 灵异篇(44) “我说的是真的!”我拍着他们面前的桌子说,“你们可以看看监控。”大街小巷都有监控,唯独那个村子没有。 短头发的女警察拿出手机,在我的面前搜了那个地方,地图上根本就没有,她说:“那个村子几年前就被封了,没有很特殊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去那里。” “可是……”我正要再说,却看到她身后的目测四十岁的男警察,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走过去,问他,“你信我,对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取笑我。沉默好一会儿,他说:“你跟我来。” 我跟他来到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叫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熟练地打开电脑,给我看了那一段路的监控,我的的确确走到了那个村子,监控还显示我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才出来。随后他拿出一个本子,他打开并放在电脑桌上,推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本子上的电话号码,都是我报的,第一个是我妈妈的。 警察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掏出他的手机说:“你再报一遍你的电话号码。” “1951”我边报,他边输入进去。 我听着他手机那边已经响了,没一下,他手机就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我怎么会报错我的电话?不可能啊……”我都有点怀疑自己了,“要不我带你们过去。” 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随后说:“我看你不像撒谎,而且我也确实接到了你的报警电话。” 他说接到了,那我便问他:“第一通电话为什么没有去找我?” “你一共就打了一通电话,而且你那边还有男人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他又放出一段录音,正是我们那通电话的录音,那头的确有男人的声音 还不止一个。 我吓得人都要站不稳,可是那里根本没有人! 这时候花蔓枝在外面大喊我的名字,我正要起身离开,男警察却拉住我,叫我再听一遍录音。 我认认真真再听了一遍,男人们的声音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我心里发怵,但还是得出去。 “走。”我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他把手机给我了,而后我又走到男警察的面前,问他:“我可以用我的手机打一次你的电话吗?” 他犹疑一下,还是同意,随后我拨打了他的电话,而那边也没有任何反应。我挂断之后再打了一次,那边才有反应,我问他:“我的号码是什么?” 他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刷白,似乎看见了可怕的东西,好一会儿,他才颤抖着声音说:“4个4”。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样,他们都屏住呼吸,眼神里的恐惧一点点蔓延出来,直到占据大脑,他们开始惊叫,尖叫声响彻警局。 花蔓枝拉着我的手跑了,那天晚上我就在手机上看见警局关门的消息。 我质问躺在我身边玩手机的花蔓枝:“是你做的吗?” “我哪有空?我刚刚不是和你在做事吗?” “你可以叫其他……” “你怀疑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除了你还有谁?” “你居然怀疑我?”他气呼呼地把手机关掉,钻进被窝里。 忽然我浑身就像触电一样,根本不敢动。 “你居然怀疑我?花芯!我就在你的身边,你还怀疑我?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他愤怒地掀开被子,扯掉我才穿好的睡衣,好像要生吞活剐了我一样。 “我只是在问你而已,而且除了你我根本就……” “是樗樗干的。”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口中的人,疑惑地看着他:“那是谁?” 第145章 灵异篇(45) “是你的情人哦。”他说,“我带你去见见他。”说话间他已经起身在穿衣服。 我见到他的背上有许许多多伤疤,也许是昨夜太暗了,没有看清楚。似是旧伤,可是如今这个和平的世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最主要看起来伤口不轻,要真是斧头利器砍伤的,肯定没人了。 “我不想去。”我说,“我要回家去看看爸妈,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朋友们的电话为什么是空号,而且他们也还有其他朋友,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环环相扣的,怎么可能会存在那么多空号?” “因为你不是人啊。”他笑嘻嘻回头,“还是跟我去看看樗樗?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你的身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敢信他说的话,我明明和大家一样上学上班,努力赚钱,也会生病,怎么可能不是人?他说的话才像是笑话,比我入棺材还可笑荒唐。 “是不是胡说八道,其实你心里清楚。”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了。”我穿好衣服,把破掉的睡衣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我回到家里,他也跟来了。 我爸爸很热情地拉过蔓枝的手,他们坐到沙发上,说说笑笑。 我问我妈:“他们认识吗?” “忘记告诉你了,他其实是你爸爸的表弟,因为年龄相差有点大,再加上平日里很少联系,就没有跟你说。” “表弟?”我疑惑地看向他,“亲表弟?” “算不上,外婆的姐姐的外孙。” 这关系有点远啊,也难怪我没有见过。 我拉着我妈上了楼,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她说了一遍。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紧锁 就像是被人知道了秘密一样。她问我:“你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复,我到底是不是人?” “你当然是人!”她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搞得我是个坏人一样。 “妈,可是为什么我打不通你们的电话?为什么警察打不通你们的电话?为什么我手机通讯录里都是空号?就连我自己的号码都是空号?还有那个警察局为什么忽然关门了?”我质问她。 我停下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情绪,话语里不单单有不信任,还有愤怒和指责。 她沉默着,低下头,像个做错事而感到羞愧的孩子。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这对你们来说,不是难事?”我尽可能平淡地跟她说,不希望我给她带去坏情绪。 她叹了口气,依旧没有回答我,默默走到窗边,头旋转了180o。 我吓得不轻,根本就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什么话。她就这样走回客厅,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头又转回来了。 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我赶紧关上门,捂住耳朵,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太惊悚恐怖了,该怎么办?报警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信我,他们只会觉得我是疯子。 我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手机原来的壁纸是我自己,现在居然变成了花蔓枝!是他换掉的还是手机自动换掉的?我不清楚,也不敢去问一句话。 该怎么办?我把我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抓下来不少,看着掌心里的头发,我疯了一般扯下来,丢到垃圾桶里。终于我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在房间里找了一把美工刀,推开门,对着花蔓枝就是一顿乱捅。 第146章 灵异篇(46) 花蔓枝惊恐地看着我,可是他的身体没有流出血!我吓得连刀都拿不稳,哐当掉在地上。 他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头。 我吓得赶紧推开他,越远越好,为此我几乎用尽了力气。 他还是抚摸到了我的头,一通记忆涌上来,黑白无常,孟婆,花蔓枝……为什么都那么熟悉? 我记起来了,记得他们了。可是擅自把记忆交给轮回之人,也会受惩罚。 花蔓枝笑眯眯地说:“哪有那么多惩罚?地府的规矩都是我定的,就算我坏了规矩又能怎么样?” “那白师傅呢?他怎么样了?” “泡了温泉之后,就再也没有投胎了,他和黑无常继续在地府里当差。”他说,“其实詹白就是白无常,只是你不记得他了而已。” 我讪讪一笑,看向父母,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 我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以后都不会见面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她依旧笑盈盈。 我问她:“要去哪里?” “当然回去了,好女儿。”她扯下脸上的假面,她居然是温温!这个小丫头居然来演我的妈妈! 我看向我爹,他也扯下假面,露出原本的模样,他居然是林拂拂!我记得他跟姬樗樗一样都是我的情人,只是一直很隐晦,其他鬼都不知道。毕竟他在外鬼看来他不近女色,说话也文绉绉,俨然一副正气浩然。 “走,回去。”林拂拂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瞬间,我就看到花蔓枝挤过来,正巧挤在我们中央,把我们的手给拉开,自己握住我的手。 我尴尬地看向林拂拂。 “她是我的!”花蔓枝说。 听他如此说,我居然有一丝想笑的冲动,不是开心的想笑,而是觉得讽刺且可笑! 这句话,似曾相识。 猛然之间,我记起了之前我和花蔓枝在操场的记忆,他好像在操场上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他是我的”,不确定,有点迷茫,还有点心疼。 我松开他的手,自顾自离开了家。 后来我们回了地府,我也见到了樗樗。 他见我回来很开心,迫不及待跑到我的跟前,叫了我的名字,可是我却一点也不高兴。 我板着脸问他:“警察局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我问他。 “警察局的事情不是太监干的,是我干的。”黑师傅的声音隔空传来,“是我和白无常一起干的。” 樗樗气呼呼大骂:“你才太监!你全家都是太监!” 我捂住樗樗的嘴巴,他只能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我趁机问黑师傅:“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忘记了那段记忆而已。”黑师傅说。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随后也松开了樗樗。 樗樗愤然地看着我,却不能拿我怎么样。 后来我跟着花蔓枝回到阎王殿,回到房间里,做了恩爱的事情。事后他问我:“为什么会喜欢詹白?” 我果断地回答:“因为帅啊。” 他愣了愣,而后淡然一笑:“如果黑白无常不是你的师傅,你会喜欢白无常吗?” “不会。”我说,“白师傅虽然长相可男可女,但实在不是我的菜。对他,我只有敬重,望而却步。况且他一直喜欢黑师傅啊,他们两情相悦……” “你说白无常一直喜欢黑无常?”他打断了我的话,“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记得了,应该是我们还没有过来之前。” 他又笑眯眯看着我:“那你喜欢我吗?” 我没有回答,喜欢吗?谈不上! 第147章 灵异篇(47) 他看起来有一点失落,但是这种失落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仿佛我的沉默,在他看来,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对此,我没有半言的解释,反而有些窃喜,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 歇息片刻,我去找了白师傅,他的精神样貌已经恢复如初,他见我来,不免露出笑容。他身后的黑师傅就拉着脸,恨不得吃了我一样,不过我不怕他了,他已经没有权利管我了。 我跑到白师傅的面前,在他的身上乱摸了一番,随后朝黑师傅吐舌头,就是要挑衅他,看他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真的很好笑。 “抱。”我撒娇一般伸出手,一脸无辜看着白师傅。还不等他蹲下来抱我,就被黑师傅拎起来了,他把我扛在肩膀上,一脸奸笑。 “师傅,我想问一下,他们身上的恶灵之气呢?原本不是在你们身上吗?后来你们去泡了温泉,那邪气呢?还有为什么当时孟婆也在那里?而你们一个去轮回了,一个只余下千年寿命,他却无事?还有……” “你的问题有点多,一个个来。”白师傅把我从黑师傅肩膀上抱下来,让我坐在他的胳膊上。 “这件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还有点隐晦。”黑无常说,“不如从最开始说起,从你拿到钥匙说起。” “当年,你把他们四个放出来不久后,白无常就带着肖阙阙回来了。这个肖阙阙虽然是正常死亡,但这一生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不愿意投胎,怨气也重。他们五个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是在五十年后,犹记得那时候的苏温温先控制不住自己,在地府里大闹了一番。 我与白无常去阻止,以锁魂链和招魂幡试图收住她体内的恶灵之气。没想到弄巧成拙,引出了其他四个的恶灵之气。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和白无常一时间也有点慌张。 随后不知道是谁去找来了阎王,阎王带着孟婆合力把他们捆住,打算再一次关进牢里。” “然后呢?”我问,“那时候我又在哪里?” 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不可能不晓得的,肯定是被消除了记忆。 白师傅接着说:“你那时候在睡觉呢。”说着他还笑了笑,“后来阎王不同意,他说他会想法子消除掉他们身体里的恶灵之气。他想了很久,最终便是叫我们把他们的恶灵之气引入我们的身体里。我们做鬼差的,倒是不怕这些,但是一旦情绪混乱也会不可收拾,最好的法子就是投胎。 我原本和黑无常一起讨论投胎转世,但是他临时反悔了,那也没办法。第一世我真不记得他,但见到他的时候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最后一世是道士,那天在鬼打墙里面,我就全部记起来了。 所以后来,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温泉里面。至于为什么孟婆没有去投胎,也没有说要灰飞烟灭,当然是因为他生于天地间,而不是由凡人入地府成为鬼差。 孟婆以天地灵气凝聚而成,再修行万年才幻作人形。这点小事对他而言不足挂齿。他经历的事情可多着。” “那他呢?”我声音有点小,“他身上的散魂鞭呢?”一想到他背上的伤疤,我的心就莫名抽痛起来。 白师傅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爱他吗?” 我错愕,把这个问题抛给黑师傅:“黑师傅,你爱他吗?” 黑师傅笑眯了眼睛:“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爱不爱一直都很明显! 第148章 灵异篇(48) 在爱的世界里,我总是被动又无措,好似不懂爱。 我推了推黑师傅的脸,他把我放下来。 “师傅,我明白了。”我说,“其实我心里有答案。” 黑师傅欣慰地点点头,随后蹲下来在我耳边悄声问:“他真的不行?” 我摇摇头,不告诉他答案。 黑师傅贱兮兮地看着我,而后站起来,摸摸我的头说:“其实我知道你的秘密。” “我的什么秘密?”我问他,“既然是秘密,那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哎呀呀,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秘密被人发现?” 我别过脸说:“谁希望自己的秘密被抖出来。”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白师傅制止。白师傅细声细气地说:“你不如去关心阎王,他身上的伤疤想来你也知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他的语气似乎在为他抱不平,可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不是我强迫的——黑白师傅又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对我好呢? 可是我只是觉得愧疚,仅此而已。 “师傅,我不爱他。”我说,“答案就是我不爱他 我自私地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我没有强迫他为我付出。我去投胎,也没有叫他跟我一起,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付出。”我看向他们,眼神更加坚定,“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他。” 黑师傅瞧我说得如此决绝,貌似又想起白师傅说的那一番话语。具体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只是记得那一次是在海里,黑师傅置气便丢下了白师傅。 他低垂眼眸,还不敢相信白师傅对他的感情,他总是自顾自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他不明白,若是白师傅心里真的没有他,如何会在失忆后对他动情? 那一世她杀了人,坐牢了,她想的是变成鬼,那样就可以与黑师傅长相厮守,而黑师傅不明白。 道士那一世,白师傅也是早早就动了心,否则在黑师傅受伤的时候也不会潸然泪下,而这些在黑师傅看来,只是恻隐之心。 何为爱?不明白!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们相爱,跨越一切。 遗忘也会生情,他们是刻入灵魂的羁绊。 白师傅伸出手,默默牵住黑师傅的手对我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做人了,人心总是复杂难猜。我爱他,却推开他,仅仅是因为他与我一人一鬼。可他不这样,他可以为爱奋不顾身,一副肉体,他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惩罚,而他义无反顾。” 我浅浅一笑,回他:“可我不会为了爱义无反顾,我自己大于一切。” 世间的爱是美好的,可我自私自利,只希望自己过得好好的,不受任何纷扰,自由洒脱。 “若你真心爱着一人,便不会如此说。” “你们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去爱任何人,我与花蔓枝,樗樗,以及拂拂都有微妙的关系,但我不爱他们。他们若是魂飞魄散,我会为之落泪,绝不会随他们而去。”我看了一眼黑师傅,“你们不一样,若你们其中一个魂飞魄散,另一个也一定会随之而去。” “你就那么确定?”白师傅问,“你不爱樗樗和拂拂我理解,但是阎王……你真该好好想想。” 我冷笑,不再和他们讨论这个话题。 我再次见到樗樗,他的模样好像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的说不上来。 他脸上的笑意有几分勉强,他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轻声地叫唤我的名字。 “我在呢。”我说。 “花芯……”他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自顾自叫了许多句我的名字。 “在呢。”我伸手拉过他,紧紧搂住他。 第149章 灵异篇(49) 他浑身颤抖不止,无论我抱他如何紧,想要他不再颤抖,可都无济于事。 忽而感觉有水落在我的头发上,紧接着就看到有血顺着我的脸颊落到我的衣服上。 我想要抬头,却被他紧紧摁住,他声音低沉且无力:“花芯,如果以后没有我在你的身边,也要好好的。虽然我知道你从未爱我……但是,我……我真的很爱你。”他说罢,身体就像漏气的气球,一点点扁下去,直到成为一片,落到地上,最终被土地吞噬 再也不见。 这个过程并不长,甚至很快,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快得我脑子一片空白,都还没有记起他的容貌。 我身体也软了一半,倒在地上,目光还停在他消失的地方。 这,这不对……我在心里说。 我让自己的意识慢慢恢复,记起他的模样,记起他对我说的话,记起他拥抱我的时候,他有多么害怕失去我。 我不敢置信,回头的时候,见到苏温温正一脸笑意地站在我的身后,它笑哈哈地说:“谢谢你,你已经为我们付出太多太多,该结束了。小芯姐姐,以后你要好好的,小芯姐姐,要是可以一直像在人间那样多好?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喜欢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喜欢的手办,我都花大价钱给你买来。” “温温?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扑过去,已经抱不住她。 她一步步向我走来,化作人间母亲的模样,眉目是如此慈祥和蔼。她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发,其实只是假象,实际上根本触碰不到我。她轻声细语道:“好乖乖,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了,要去找你爸爸了,你要乖乖的,跟你老公好好的。不要吵闹……”她闭上眼睛,两行血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落到地上,开出花。 我摘下地上的两朵花,别在自己的头发上,小心地问:“好看吗?” 她笑笑说:“我的孩子聪明又好看,就算不嫁人,也可以过得很棒。” 她越来越透明,最终我再也见不到她。 我把花从头上拿下来,紧紧握在手心里,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只觉得难受,比散魂鞭打在身上还难受。 恍惚之间,我好像又见到缘缘大着肚子走上受刑台,她为了保护我,魂飞魄散。 可是我根本就不值得他们这么做!我想要的是他们都好好的,我可以永世轮回,也可以化作虚无,其实都没有关系。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他们回报我,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如果在人间有他们陪着我,我根本就不一点也不孤单。 “小温温……”樗樗和温温都是失去了至亲至爱的可怜人,所以我的付出在他们看来是救赎。这是樗樗同我讲的,我仍旧记得。 我把手里的花捏碎了,落到地上。也随着他们成为虚无。 这时候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我的轮回只有一世,而且我身边的人都是鬼。原来是他们付出了那么多。 我伤心得晕厥过去。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我梦见他们四个站在一起,温温对樗樗说——所有的轮回都是苦难,我们不能让她这样。 樗樗点点头。 拂拂说——一切因我们而起,也该结束了。 阙阙说——她生性温柔善良,若是个菩萨,肯定有凡人为其建庙宇,香火不断。 樗樗说——她可不想做菩萨,我也不想她做菩萨,我只想她开开心心,永远遵循自己的原则。 温温问——如果原则是错误的呢? 拂拂笑说——还有比救我们更错的事情吗? 第150章 灵异篇(末章) 醒来的时候,我的枕头一片红晕,我也看不清周围是什么模样,所有的东西都是红色的,模糊的,只有影子。 我凭着记忆慢慢挪到房间门口,花蔓枝坐在外面,他注意到了我,起身就过来扶住我,怕我摔跤。 “拂拂和阙阙呢?也灰飞魄散了是吗?”情绪超乎我自己想象中的平静,我以为我会勃然大怒,结果好像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我只能接受。 花蔓枝说:“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紧咬下嘴唇,半天才憋出三个字:“我知道。” 我其实应该知道的,也应该早早就阻止的,都怪我太愚笨,没有发现及时。 花蔓枝扶着我慢慢坐下,对我说:“不必伤心,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要不要再去见见黑白无常?”他对所有世界的人或者事情都不上心,就连上一世我们的女儿“死亡”,他也没有过多的悲伤。 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仿佛都是剧本杀,终将会结束,不必太费心。 我摇摇头:“不去了,免得徒增感伤。”我看着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之前黑师傅说花蔓枝在我身体里留下一样东西,便问,“你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什么东西?” 他思量一会说:“你师傅没有告诉你,夫妻之间是可以共享能力的?” “可是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夫妻。” “谁说不是?”他疑惑地看着我,“黑白无常说我是你爹?你就信了?” 我低下头,有点委屈地说:“可是苍蝇也说你是我爹。” “那只死苍蝇,我早晚拍死它。”他紧握拳头,打在一旁的矮桌子上。 我只是淡淡一笑。 他牵着我在地府里四处走了走,路过他们曾经的住所,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努力地伸出脖子,想要看清里面,希望里面还有欢声笑语,可惜都没有了。 他看出我的心思,扶着我进去了。 空荡的几个房间,再也没有他们的影子。记得缘缘总爱和我说“爱错了人,不如孑然一身”,樗樗总说“你那个煤球师傅对你怎么样”,温温总抱着我说起她的妹妹……一切好像都是我的幻想,似乎他们从未出现过。 我坐在樗樗的床上,上面还有点酒味。他总是偷酒喝,被罚了好几次,死性不改。忽而记起他先前叫温温喝酒,还被拂拂大骂了一通。 桌子前仿佛又出现他们追逐嬉闹的样子,门口的我走进来,和他们打招呼。阙阙把我拉进来,他们几个给我灌酒,喝醉了,樗樗抱着我说了许多肉麻的话。 樗樗爱我,他们都知道,我也明了。可是我——“我又不是木头做的”哈哈,初阳的短信忽然又被我记起来了。 我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蔓枝搂住我,叫我哭出来的时候,真的很难受。 血泪一涌而出,落到地上,开出花。 我对他说:“不用扶着我,我想独自走走。” “好。”我走到奈何桥边,喝了许多孟婆汤,可是这一回孟婆汤没用了。我忘不了他们,忘不了师傅,也忘不了为了我而且魂飞魄散的他们…… 我又不是木头做的! 孟婆吓坏了,他赶紧把我师傅叫过来。 我一把扑到白师傅的身上,失声痛哭,整个身躯都不受控制地惊一下又一下。 “怎么了?”他依旧语气温柔。 “师傅……” “怎么了?不哭,不哭。”他抱起我。 可是他近在咫尺的脸,我已经看不清。 我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最终只说了一句:“师傅……” 第151章 千年篇(1) 这是一个穿越者的封建世界,有的是跟我一样因为系统穿越而来,有的像电视剧里一样发生意外而来,也有些是被催眠了过来的,甚至还有穿越时空过来的……总是千奇百怪。 然而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太聪明。 电视剧里面的古人愚昧无知,好像事事都比不过穿越者。那简直是大错特错! 我们这些穿越者不认识阴历阳历,不知道二十四节气到底有什么作用,无法以肉眼看星星,不明白算盘如何用,不会作诗,不会画画,不会女工——废物,纯纯的废物! “要我说,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发展起来,打过去,跨过沙漠,越过草原,渡过海洋,直奔yf两国,灭了他们。可恶!”我双手叉腰,正和大家聊着历史。 叶落稃走来,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历史的齿轮,我们无力去改变。没有f国,还会有其他国家。你知自宋起,我们便越发封建,至清朝已经自诩清高,不屑与外交流。” 她来时十三岁,到如今也不过十六岁,来自甲午时期。她说很羡慕我给她说的新时代,羡慕我们可以自由恋爱,羡慕太多太多。她还说很高兴在未来,大家都平安幸福。 “呸,要我说f国就是强盗,垃圾博物馆!”褚采穗骂骂咧咧,“我们就没有人才穿越而来吗?造啊,难道造武器的工具是凭空而来的吗?不就是钱吗?我有的是钱!轮船飞机大炮,使劲造啊。变法啊。” 褚采穗来自刚刚和平的时代,那个时代贫瘠落后,他的父母是养父母——这当然是好听的话,实际上是被偷了,被卖了。他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他见过。 “我才初中毕业,阿妈说女娃娃不需要读那么多书的。”孙梦稔也来自新时代,和我是一样的,不过她的家乡没有跟上国际化的大都市,她的家是一座座难以翻越的大山。它们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高考这条路对他们而言,是条好路,可也难走出去。 在苍翠的青山后,是无数的落后的小村落。 ——“那你家那边有地铁吗?”她一脸期待。 “没有。” “飞机场呢?” “市里有一个小小的飞机场,可是我没有见过。” “高铁呢?” “隔壁县有。” “那你们有什么?” “我的家乡只有一个普通的火车站,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一直没有改新,我们的火车站只有一个站台,有许多地方都不能直达。”我记得那时候我是那样和她介绍我的家乡,“山的后面是农田,田埂上是村里人种的菜。” “不是每个人都能读书了吗?”褚采穗疑惑地看着梦稔,“再怎么落后都有书读?” “是啊,九年义务教育,时代日益更迭,房贷车贷压得多少人喘不过气。我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娃娃怎么赚钱买房?”她叹口气,“好多地方都不要初中毕业,只能进厂。还好厂多。” 我问她:“你就没有想过自己赚钱,读成人大学?” 她愣了愣,笑着问:“你们的工资不上交吗?不用供弟弟读书吗?家里出一个大学生就好了呀,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 她低垂眼眸,明显想读书。可是人与人是不同的,她一个月5000工资,要给家里4000…… 她好像柳月。 叶落稃吃惊地看着她:“新时代怎么还会不让女娃娃读书?”她以为解放了,所有的人都平等了,却不知根深蒂固的想法很难连根拔起。 就像很多人贩子只盯着男娃娃,女娃娃他们不屑。 第152章 千年篇(2) 相差千百年的我们,在此侃侃而谈,每个人的生活差距有点大。时代不同,想法也不同。 梦稔笑哈哈,随后用手掌揉揉眼睛,不再跟我们说下去,自顾自先离开了。 采穗急急忙忙跟了出去,他跟我们说:“我不放心她,我去看看。” 我看着其他人,叹了口气。最终目光落到一个身穿宋制服饰的男人身上,我问他:“你怎么说?” 他一脸无所谓:“我有没有活到那个时候,你们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他叫赵引穑,宋朝人,本事就是作词,偶尔唱唱歌。他对她们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他觉得能活在这个盛世里很满足,不用经历战火纷飞。 是啊,盛世……一个说不上国度的盛世。 “赵兄,话不能这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他们是我们的后人,我们……”洪横稆是赵引穑的朋友,挚友。 “我可不淌浑水。”赵引穑一甩袖,直接走了。 洪横稆给我们作揖:“赵兄便是如此脾气,勿怪。”他急匆匆就去追他了。 这里就只留下我和叶落稃在此面面相觑。她无奈地摇摇头,也走了。 我掏出手里的令牌,在眼前晃了晃,随后回了家。 我是花家的丫鬟,也可以说成是花少爷的通房丫鬟。从我入了此处,就没有见过花少爷,花少爷常年在外风流潇洒,也不晓得爱了多少红颜知己。当然这些我并不在意。 做了通房丫鬟的好处就是比普通的丫鬟更有话语权,就算少爷一直没有碰过我,那我地位也比她们高一点。 丫鬟里面也有现代人,她们试过反抗,死了几个人也就安静下来了。哪有那么多公平?我们只是穿越者,又不是救世者,有什么本事?凭什么跟一个朝代的律法对抗?我们只能逆来顺受,否则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据我所知,有些穿越者穿越到婴儿身上,大了些每天也是要下地干活,不给念书的。女娃娃后来就卖了给家里男丁娶媳妇,男娃娃就在外务工,回家也种地。 再如何有想法能怎么样?他们没有反抗过吗?可是有什么用? 结局就是坐牢。 我把令牌放好,随后卷起袖子就去干活了。 我端着装满了脏衣服的木盆子,小心谨慎地来到井边,这儿正巧有人在打水。我擦了擦汗问她:“打完了,一会儿给我?” 她瞥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等她把水打好,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冷冷地说了一句:“都没有见过少爷的人,怎么好意思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我哪里有这种想法?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你做的事情是你该做的,我做的事情也是我该做的,我们都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你别给我在背后嚼口舌,免得哪一天我心情不好,给你舌头都拔了。”我走到井边,她也过来了。 只见她放下盆子,开始抓我痒痒,虽然很难受,但是笑得停不下来,浑身一点劲都没有。果然她趁我无力的时候,把我推下去了。 冰冷的井水刺骨得很,墙上又都是滑滑的海苔,根本就没办法爬上去。 我在里面喊救命,可是井实在太深了,外面根本听不见动静。 咕噜咕噜,我连续呛水,神志已经不清,双手胡乱打,水花溅起来打在墙上,又缓缓流下来。 “救救我……”我声音微弱,身子慢慢下沉。 第153章 千年篇(3) 这么深的井,谁能发现我啊?苍蝇,救救我啊……我嘴巴已经被水塞满,根本讲不出话,只能靠我薄弱的意识传达给苍蝇。 好一会儿,我在水里晕了过去,恍惚之间,我似乎又见到了上一世的师傅,他们温柔地喊我的名字,叫我跟他们走。 再次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换掉。这时候苍蝇告诉我:“我已经复活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攀上花少爷,我要叫她付出代价!”我咬牙切齿道。 还好我只是受了点风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卧在床上,凝视天花板,脑子里满是恨意。 分明她也只是丫鬟,为什么要对我有那么大恶意? 夜里下了雨,赵引穑偷偷摸摸溜过来看了我,外面的雷电忽闪忽闪,可以看见他浑身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鬓角落到地上,略显狼狈。 他示意我别出声,悄声走到我的身边,把手背摁在我的额头上,原本紧绷的脸明显放松了下来。他给我一个平安结和一张小纸,便离开了。 我打开小纸张,上面写着——听闻你落了井,我们有些挂念,无奈进不去花家。我们为你编织了平安结,祈祷你在花家能够安康。待你痊愈,再出来与我们一醉方休。 我紧握着平安结,仍旧是干的。我把它搂在怀里,弓着身子,生怕丢了。 次日清晨,雨已经停了,我也得起床干活了。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枕头下,可想了想又不放心,还是放在身上最安全。 我疲倦地关上门,外面吹着风,还好是盛夏,否则得起鸡皮疙瘩。 我卷起袖子,被其他丫鬟叫去集合。 管家一如既往地严肃,一呼气,胡子就动起来,看起来有点滑稽。 “昨天的事情,想必大家也知道了。”管家双手靠背,表情严肃,一双眼里满是愤怒,“我再三强调了,不论你们来自哪一个朝代,入了花家你们就是丫鬟,认清自己的命!你们在自己的朝代没有干出一番事业,在这儿你们也只是废物一个!不要痴心妄想你们可以做出成就,飞上枝头!” 无人敢应答,他所言句句属实。在科技发达,网络发达的年代,我们碌碌无为,在信息闭塞的朝代我们又能如何?学习的知识到了这儿也无所用。 “我不明白你们的律法是如何的,但在这儿,你们必须遵循我们的律法。她因嫉妒心而害人的行为,实属恶劣,按照律法当杖毙!”他说,“拖上来。” 两个男人把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女人拉上来。女人如一摊烂泥倒在地上,管家走过去蹲下来,狠狠揪住她的头发,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他说:“人已经死了,我劝你们做好份内的事情,不要做任何不该有的动作。下场你们已经看见了。”他又掏出匕首,把她的十指割掉,丢到一旁。 忽然拥上来一只大狗,他兴奋地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把手指头吃掉。 我胃里一阵反胃,但也只能咽下去。 管家丢掉匕首,用自己干净的衣服擦了擦血迹,又对两个男人说:“拖下去喂猪。” 猪也是肉食动物啊,死后还要被吃,不过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管家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说:“跟我来。” 我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嗯。”他语气平淡,好像刚刚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随后他再一次走到众人面前说,“其他人散了。” 第154章 千年篇(4) 我跟在他的后面,根本就不敢出声,就算我可以复活,但是濒临死亡的感觉真的不想再尝试。 他忽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她会有那个下场吗?” “因为她害人。” “这是其一,少爷的意思是其二。”他说,“少爷说,不论如何你也是他的私人丫鬟,还轮不上她们来作践你。”他说 “少爷不爱言语,虽常年出入风流之地,也不过是去打发时间。” “管家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伺候好了他,你以后的日子就好了。”他说,“少爷不碰女人,外面已经流言四起。今夜无论你使用什么手段都要拿下少爷。” “可是……” “你也想死?”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改口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是不会死的,比如你。但是溺水的滋味也不好受,被折磨的滋味也不好受?我劝你还是多考虑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受罚。” 我紧握衣袖,离他的距离又远了一点,忽然之间好害怕他,怕他把我折磨得不成人样,怕他把我大卸八块,喂狗喂猪…… 没有完整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复活!苍蝇很早就跟我说了。至少内脏要完整! 他带我走到少爷的房间门口,对我说:“少爷还未回家,你就在这里等着他,三餐我会叫人给你送来。你最好老实一点。”他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最好别往来,尤其是男的。要是被少爷发现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怎么可能?”我反驳他,“我根本就不可能……” “啪!”他怒视着我,刚刚打了我的脸的手还没有放下,“没什么不可能,你给我安分点。” 见我没有后话,他放下手,目光变得柔和,唉唉地叹了口气:“伺候好少爷,你就什么都有了,那些狐朋狗友有什么好的?尤其是赵引穑!纨绔子弟。” “引穑他不是纨绔子弟,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 “啪!”又是一巴掌,这次打完之后他握住了我的右手腕,警告我,“不要反驳我的话!花芯,你在自己的好时代都只是一个废物,你在这儿也只是让人拿捏的蝼蚁,不要妄想和我作对!”他狠狠甩开我已经被抓红的手腕,而后才推开门,把我推进去,之后迅速关上门,没有了动静。 我气得浑身颤抖,泪流不止。我拍打自己心口处,试图让它不要那么疼痛,可是没办法,好难受。我好恨自己无用,连朋友被侮辱都不能做出事情来。 我哭得心力交瘁,扶着墙慢慢地挪到床边,拍拍身上的灰尘,躺了上去,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睡了好一会儿,有点头疼了,不得不醒来。外面已经开了大太阳,阳光照了进来,地上的影子和光晕重叠在一起。 我肚子也有点饿了,看向桌子,上面有点吃的,是一些糕点和粥,估计已经冷了。 我赤脚跑过去,端起来就狼吞虎咽吃掉了,最后还有一点反胃,呕吐出来一些,喉咙里一股酸味。 “呜呜……”我端着碗大哭起来,心脏好像被大手捏住,不让其跳动一般。每一下跳动都难受得很,好像比平常都费劲,持续了一会儿,我竟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一阵眩晕,碗掉落在地上碎掉了。我也体力不支扶着桌子慢慢倒下,身子压在碎碗上也没有了痛觉。 第155章 千年篇(5) 但是我还是勉勉强强站了起来,看着衣服里渗出来的血,没有任何动容,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清醒一点,蹀躞到床边。 在床上躺了大约莫半个时辰,身体明显有了好转。我站起来把破碎的碗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坐在椅子上,我掏出平安结,想着的都是他们的模样。 我正感伤着,忽然听到门发出声音,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把平安结藏起来,一想到等会儿可能要检查身体,就把它放在枕下。 门开了,一个丫鬟进来,她问:“你吃了吗?管家叫我来拿碗。” “碗碎了,你拿的时候当心点。” 她走到我的身边,低声地说:“我可以代替你留在这儿,你出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要自由,而我要地位,这不是很公平的交易吗?” “不行,如果我跑掉了,他们都会受牵连。” 她端起破碎的碗一边离开一边说:“你再考虑考虑。”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害了朋友。 夜里,少爷回来了。 我整理好状态,绝对要拿下他,只要拿下他,我就可以……原来什么都不可以,我只是一个通房丫鬟,成不了妻。猛然又想起白日里那个丫鬟说的话,竟然有些动容。 “在想什么?”他忽然开口问,声音十分熟悉。 “花蔓枝?”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不答,只一步步逼近我,然后绕过去,打开枕头!我紧张地说不出话,害怕他发现我的东西,果然他发现了。 他把我的东西丢在地上,抬起脚就要踩。好在我眼疾手快,用双手护住了我的东西。 他收回脚,没好气地说:“还惦记情人送的东西?” “什么情人?朋友!”我捡起东西,欲要站起来。 他居然一脚把我踢倒,低低地说:“小芯,认识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压到我的身上,想要把我手里的东西夺走,但是没有得逞。 他放弃了,只是与我圆房,结束后他把我抱到床上,说了许多暧昧的话。 次日他早早离开了,管家带着一众下人过来。我还没清醒过来,就被连拖带拽滚到床下。几个人把我摁在地上,不让我动弹,管家朝门后招招手,后面走来一个婀娜的女人,她的手上端着一碗药。 管家捏住我的下颚,迫使我把嘴巴张开。女人把药灌进来,一整碗灌完,流了一半在衣服上。他面不改色地再一次招招手,女人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了,这一次还带了一个漏斗,她的身后跟进来一个粗壮的大汉,大汉的手里端着一大锅的药! 我挣扎着,换来的只是管家的几个响亮的耳光。他接过漏斗,强塞入我的嘴巴里,而后把温热的汤药全部倒入我的口中。 因为药汤的苦涩以及份量实在太多,我整个胸腔都翻江倒海,白眼往上翻。他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直到汤药全部灌下去,管家才满意地拿掉漏斗,把其他人都叫开。 我虚弱地倒在地上,呕吐不止,尿也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意识也不清楚。只是看到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关上了门。 我尿到整个人都痉挛,身下的尿骚味浓烈,可是我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宛如一只可怜的毛毛虫缩在地上。 不晓得过了多久,就连大便也失禁了。身旁的臭味让我不由犯恶心,最终整个房间里的味道难闻至极。 第156章 千年篇(6) 一直到夜里我才缓过来一些,我支棱虚弱的身体爬到床边,就连抓被子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非常吃力才能抓紧。可是被子到底是被子,竟然被我给拽到地上,我自己也重重地摔了一跤,良久都没有再站起来。 我躺在被子旁边,哈了几口气,只是简单的拉拽一下被子,我都感觉像是跑了几千米,喉咙干得很,眼睛也很苦涩,闭上眼睛后,眼睛才算好一点,可是这喉咙难受得很,就像是干涸的土地。 “咔嚓”,门开了,可是走进来的人不是他,而是昨天给我收拾破烂的丫鬟。她走到我的身边,小心地把我搀扶起来,十分吃力地把我抱到床上,用被子盖好我。 我原以为她是来看我笑话的,她只是来打扫了房间里的污秽物,打扫完之后便离开了。 想来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敢跟花家对着干呢?就算她有心来看我笑话,也不能表现出来,那是被管家知道了,她的下场就是推我下水的那个人的下场。 活着比什么都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从房梁上掉下来一只 黑白相间的猫,它的嘴里叼着我的平安结,只见它跳到我的床边,用它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我的头,随后把东西放下。放下东西之后,它在我的身边叫了几声,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这只猫我是认识的,是梦稔的猫。梦稔平日里就喜欢养小猫小狗,但是她不养好吃懒做的猫狗。 屋外来几声猫叫,只是这一次明显听出是很慌乱的叫声,应该是它们被发现了。 我卯足了劲,终于在我的坚持不懈之下,走到了门口。我打开门,一只黑色的狸猫就疯了一般冲过来,它一跃而起,慌乱之间抓伤了我的手臂。 手持棍子的男丁,走到我的面前,似乎想要进去。 “这是少爷的房间,你要硬闯进去吗?”我尽可能提高音量跟他们说,然后我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喊,“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是闯进来几只猫而已,你们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吗?” “这也是管家的意思,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我面前的人说。 “管家的意思?管家就可以随便闯入少爷的房间里吗?白日我在里面,你们闯了进来,给我灌药。夜里你们因为几只猫,要再一次闯入吗?还是你们白天所做的事情都在我一人身上,那夜里呢?你们寻猫抓猫,可以保证不会弄乱掉少爷的房间吗? 你们手持木棍,在混乱之中不会弄破掉少爷的东西吗?管家他权力再大,难道能凌驾于少爷之上吗?”我瞥了众人一眼,没好气道,“我虽然只是一个通房丫鬟,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只要我一句话,你们都别想好过。” “这……”看着他左右为难,我也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我们都是人差遣的下人,说实在话,我并不想为难他。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管家从众人之中走出来,他指着我,“你只是一个通房丫鬟,你以为给你喂的是什么药?我告诉你,老夫人和少爷都不希望你有孩子,说直白一点,你只是一个工具。我们随时可以换掉你,如果你不本分点,少爷根本就保不了你。” 我气得心脏猛跳,说话也有点哆嗦:“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少爷对我没有情谊?” “你们才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情谊?”他说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 随后便是众人的哄笑。 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蔓枝既然默认他们给我灌药,想来也不会对我太上心。 第157章 千年篇(7) 他们进了蔓枝的房间里,找了好一番,都没有看见猫在哪里。他们只能离开。 蔓枝回来之后,我把这些事情和他讲了,原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他们给我喂药,一整个日我都大小便失禁,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问他。 “想知道原因?”他靠近我,呼出去的气都在我的脸上,有点痒。 “嗯。” 他忽而大声笑起来,好久才停下,随后一言不发地回到床上,安静地睡下。 我气呼呼地跺脚,想要离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了许多人。 “请回。”其中一人说,他虽然语气平淡且小,可是他拳头紧握,随时准备把我拉拽回来一般。 我不敢轻举妄动,本来身体还虚弱,而且也没有武功,跟他们硬碰硬,完全没有胜算,不受伤已经万幸。无奈地叹口气,我到底还是回了房间。 房间里压抑得不行,有点像医院的住院部一样,里面死气沉沉。 我走近他,小心而害怕地掀开被子,才躺上去,他就一个翻身,一只手压在我的身上,只听他声音低沉而微弱地说:“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 他原来无论如何生气,也不至于伤害我。我问他:“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孙恩年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有用吗?我问你,我伤害他们,有用吗?你哪一个世界只爱我一人?孙恩年,王玉面,戴初阳,孟溪客,朱赢,林拂拂,姬樗樗!花芯!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一心一意爱我?” 他搭在我身上的手原本是松开的手掌,如今已经捏成一个拳头。他呼吸急促不均匀,大口哈着粗气,拳头猛然搭在床上,发出响声。响声之后又是一片沉寂。 我被他吓得不敢吭声,好像再说一句话,那个有力的拳头就会落在我身上的任何一处。 安静之中我听到外面隐隐有雷声和风声,不一会儿落了大雨。雨水敲打屋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而后从屋檐上落下,落到或深或浅的小水洼里,向四处溅开。 闪电一闪一闪,晃得我眼睛不舒服,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黑一下白一下,如何如何也不舒服。 我干脆把头埋进被子里,想要躲一下。 他却忽然起身,下了床,把我们的被子丢到外面去淋雨。 我问他:“你是不是疯了?” 他转身把我也拉拽起来,丢到雨中,冷冷地看着我:“跪着,跪到你知错为止!跪到你只爱我一人为止!” 我跪在地上,不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而是怕他折磨我,怕管家把我杖毙。 雨水落到我的脸颊上,有点冷,我打了几个哆嗦,双手环抱住自己,目光直勾勾看着没有关上的门。 半夜,雨停了,我浑身湿透,双膝发颤,这时候屋里传来声音:“知错了吗?” 我声音很小:“知错了。”又恐怕他听不见,放大声音道,“知道了,少爷。” 他从里面走来,抱起我,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轻声细语道:“我本无心伤害你,可你屡次伤我的心。你总是与他人交欢,我如何才能大方,视若无睹?” “对不起……”我跟他道歉,可心里没有一丝悔意。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好像这些事情都是他应得的。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一心一意爱我。这对你而言很难吗?不要背着我去见别的男人,这很难吗?”他把我放在床上,用身体给我取暖。 第158章 千年篇(8) 迷迷糊糊间,又睡着了。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已经入冬了,而我也许久没有踏出过这一扇门。 管家再也没有来过,但是药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来,亲眼见到我喝完才带着碗离开。 一日,落了雪,花蔓枝又出去了,他总是这样,每天都要出去,要到晚上才回来。不过今日好,管家也出去了,我恰好趁此机会溜出去。 我打开窗户,白雪耀眼,我闭了闭眼,过了一小会儿,再次睁开眼。四处看了看,今日留家的人比较少,听说花蔓枝要成亲了,大家都可以休息一日,选来选去,选了今日的日子——腊八。 确定他们放松警惕,我端来椅子,踩上去,而后爬上窗户,小心地落下。我趴在地上,而后谨慎地把窗户关好。 窗户对面有一方活池,池水连接城外的小溪流。我纵身一跃,池水刺骨小腹部一阵刺痛。可是我还是却咬咬牙往水里游去。 池面上没有夏季的荷叶遮挡,池底清澈,有一人在里面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好在这附近鲜有人至,他们多数都在门的那一边。 我一鼓作气游到河里,好不容易才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差点憋死我自己。 河边没有一个人,还好没有被发现。 我循着记忆里叶落稃家的方向,找了过去。 叶落稃投胎在一个经商的人家,家里头算是有钱,和花家实力差不多。 叶落稃见到我,惊讶之余更多少担心,她牵我入了屋子,给我找来换的干衣服。她看着我脱下的衣服上有血迹,小声地问:“这是什么?月经还是小娃娃?” 我继续穿衣服,漠不关心道:“月经还是小娃娃都不重要,就算是小娃娃他也不能让我生下来,毕竟我只是一个丫鬟。” “吃苦了。” “还好。”我弯下身子要去捡衣服,腰疼得厉害,尴尬地看着她笑,“弯不下去。” 她愣了一下,走到我的身后,抚摸上我的背。没想到,只是轻轻一碰就疼得很,也不知道那段时日在花家是怎么过来的。 我本以为她会关心我,没想到她却说:“我要嫁过去了,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听到她说要嫁过去,嫁给花蔓枝,心里有些痛快,我再也不用承受煎熬。可是为什么眼泪会控制不住流下来? 我问她:“你喜欢他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过去了,可以保护你。等我嫁过去,叫你来做我的贴身丫鬟,谁也不能欺负你。” “我等你。” 她扶着我躺倒床上,去找来郎中。郎中说我这是风湿,吃点药就好。 她把我的衣服带走,叫我好好歇息。 临近正午,赵引穑来了。他急匆匆跑过来,把正在熟睡的我吵醒了。 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落稃说你浑身都湿透了。”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你们了,出来看看你们。”我伸出手,差一点儿就碰到他的脸颊了,可是一想到管家的话,我又把手缩回来。 他完全不管不顾,拉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加上,他的脸颊是冷的,好像刚刚化开的雪。 “你来时打了伞吗?” “打了的。”他说时不敢瞧我,心虚了。 “伞呢?” “在门口立着。” “我看看。” “被收走了。”他神情慌张,前言不搭后语,“可能真是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我笑他太笨,不会说慌。 “你过来点,我有悄悄话跟你说。” 他靠近我问:“什么话?” “逗你玩的,没什么话。”我哈哈大笑,骨头疼得我直冒汗。 第159章 千年篇(9) 他很快察觉到我的异样,原本还带点笑意的脸颊瞬间拉下来,他扶我坐起来,可能是摸到了我的背,脸色更加沉下来,却没有问出一句话。 我不需要跟他解释太多,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他握住我的双手,低着头,有泪落到我的手背上。 我心里一阵甜,问他:“哭什么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你……” 我话没说完,他就紧紧抱着我,泣不成声。 我能感觉到他因为哭泣而微微颤的身子,能感觉到他身上黏糊糊的汗水,感觉到雪水的冰凉以及他心里的温热。 认识些许年头,初见他便说对我一见倾心,当时我回绝了他,说我身份太低,配不上他。其实我只是不想害了他,那时候我就已经是花蔓枝的通房丫鬟了,虽然我们一直没有与我同房,可是若被花家的人发现我与旁人有染,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我护不住他。 他再也没有说过这类话,好一会儿他说:“好好保重。”见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担忧不舍,想要他留下来陪陪我。 次日我正在院中赏雪,叶落稃带来消息:“赵引穑去了青楼,抓了花蔓枝暴打一顿,进去了。花家打通了关系,对他严刑拷打,许是撑不过今日了。”她说的时候急得直跺脚,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叶落稃喜欢引穑大家都知道,但是她的思想与教育不允许她跨出第一步,她要的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委曲求全。 我放下手里的伞,跑入雪中,雪地有点滑,摔了好几次。 我匆匆忙忙跑回花家,意料之中,他已经在等我。 他眼里的怒火好像烧灼了冬季的大雪,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 我狼狈地跪在地上,当着大家的面爬到他的脚边,亲吻他满是泥泞的鞋子,一遍又一遍,直到我嘴角都是泥巴,而他的鞋子已经干净,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与发声。 我用湿答答的衣服擦掉嘴角的泥巴,像藤蔓一样攀附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额头,脸颊,嘴唇。我以为他会有所动,可我到底低估了他的忍耐力,他像一根木头杵在那里,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一动不动。 慌乱瞬间席卷了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引穑在牢房里受难的情景,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哪里受过这等苦?既然花蔓枝不愿意松口,那我也不求他。 我起身正要离开,他拉住我的手,低声问:“做事做一半,想走?” “那你答应放了他。” 这一句话让大家都沉默下来,花蔓枝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我居然跟他谈条件,众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此时管家走过来:“不要工钱了?” 众人才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好。”他拉着我到了房间里,全程再没有说一句话,就算血染了垫子,他也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我晕厥过去,又在疼痛中醒来,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深夜。 头痛欲裂的我被酒泼醒,我看到他手上拿着酒壶,酒壶的口子正对着我的脸。还不等我开口,剩下的酒就落到了我的脸上,鼻腔里。 我咳嗽几声。 忽然,我的肩膀被他掐住,他疯狂地侵蚀我的口腔,全是酒味。我的余光瞥见地上的几坛空酒坛,他居然喝了五坛酒?疯子?! “嗯……”我发不出声音,心口处跌宕起伏,好像一个随时要爆掉的气球。 “芯芯……为什么?” 第160章 千年篇(10) “那你们去逛青楼,你还不许我……” 他笑眯眯地问我:“所以你吃醋了?” “我才不会吃醋,我又不喜欢你。” 听到我这样说,他马上就不笑了,也没有亲吻我,而是走到一边,缓缓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了我一眼后站起来,开了门出去了。 外面还下着雪,我怕他受凉,急匆匆跑过去,还好这回没有摔跤。 我抱住他,以为他会心软,结果他掰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一直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没有几日,黑猫带来消息——人已经回家。我松了口气。 腊月二十九,雪已经停下,出了太阳。蔓枝和落稃成亲了。这一日所有人都很开心,嘴上说了祝福的话,而我也成为了普通丫鬟,我随着她们一起端菜打扫,很难见到蔓枝一面,更别说落稃。 到了夜里,宾客已经散去,我还在收拾桌子上的狼藉。我端着大盘子,其他人把同一种菜倒入大盘子里,说是要喂狗。 说到狗,我就想起它吃了手指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花芯,少爷找你。”管家传来话。 我走到门口,上面贴着大大的喜字,特别喜庆。 “少爷?”我敲敲门。 “进来。” 开了门,叶落稃还端正地坐在床上,盖头还披在她的头上。 “谁?”叶落稃问。 “是我。”我小声地说。 “你怎么在这儿?”她紧握衣服,虽然不爱花蔓枝,可是这毕竟是她大喜的日子,谁也不喜欢有人闯入自己的新房里。 花蔓枝挑开喜帕,看到精心打扮的落稃,没有一丝喜悦,而是当着我的面扯开她的衣服,一件接着一件,直到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东西。 她恼羞成怒,却只能隐忍,无法骂出一句话,就算后来花蔓枝把她扑倒,她也没有吭声。 我转身要离去,花蔓枝却开口:“看完再走!” “你侮辱我们的法子有很多种,没必要用这么卑劣的法子!花蔓枝!”我叫出他名字的瞬间,看到落稃的眼睛缩了一下。 她可能没想到我敢大叫他的名字,叫主人家少爷的名字可是要杖毙的,她咬破嘴唇,出了血,沉寂一小会儿,她忽然大喊:“花芯,你疯了?你怎么能叫他的名字?你这样会被杖毙的!”她哭喊声很大,好像雷击在我的心上。 我跑过去,吃力拽开花蔓枝,把叶落稃护在身后,床单上一抹红色格外刺眼。 落稃拉住我的手:“不要得罪他……”她还是在害怕我受伤,她可怜地看着蔓枝,“求你别伤害她,她只是太冲动了,求你不要伤害她。”她自己也在害怕,眼睛甚至不敢看蔓枝。 我拍拍她的手:“不要害怕。” 我鼓起勇气,扯开她的手,走到蔓枝的面前,“啪!”我重重甩了他一巴掌,“花蔓枝!你明明可以和她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落稃哪里对不起你?” 他面不改色:“我就是觉得好玩。” “这有什么好玩?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你便!” 他似笑非笑:“杀你?我可舍不得,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你说赵引穑会选择你还是她?” “……引……穑……”落稃听到他的名字,似乎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身子侧缩起来,用被子蒙住自己,“引穑……” “那游戏开始。”他说罢便离开了。 我顿感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花蔓枝已经离开了。 我回头去安慰落稃。 第161章 千年篇(11) “出来。”门口是管家的声音 高昂,生怕我们听不见一样。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换身衣服,我们走。” 她从嫁妆里面拿出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站直了腰板,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掌里都是冷汗。 我们到外面,只有管家一人在等我们。 管家不说话,只引着我们入了大厅。大厅的两侧摆放着两个古董花瓶,里面插着几根干枝干,不晓得里面有没有水。正中央是一张大桌子,是他们平常吃饭的,桌子正东方放着一张略矮的长案,旁边放着两张椅子。 长案上放着棋盘,椅子上分别坐着花蔓枝与赵引穑。 “来了呀?”花蔓枝率先开口,手里握着黑棋。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把黑子落下,这是第一棋,“他若是赢了,可以带你们其中一人离去,若是输了,进宫做太监。” 我没来得及去注意落稃的动作与表情,跨着大步往前走,却被管家拦下。 “花蔓枝,你别太过分!”我伸出手,想要去抓花蔓枝,管家叫人进来,把我摁住,不让我有其他动作。 “落子无悔。”赵引穑仔细看着棋盘,落下一子白棋。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我屏住呼吸,生怕他们分心,回过头去看落稃,她手捏着衣服,也是大气不敢出。 外面的月光照进来,原来是刚刚忘记关门了。 管家自己去关门,并退了出去。 下了半盘棋,也没有分出胜负。花蔓枝把手里的黑棋把玩着,迟迟不落下,终于他放回了棋堆里,“放开她,你们出去。”这一声在沉默里格外响亮,还在房间里回荡。他说着,拿出一颗棋,落下。 与此同时,我被松开,他们也听话地退出去,关门的声音也显得很吵闹。 没有了束缚,我跑到门口,把他的花瓶推倒,花瓶没有碎掉,树枝则落了出来。 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认认真真在对弈,没有任何影响。 我还想继续推翻第二个花瓶,落稃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腕,给我摇摇头:“别闹。” 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安静下来。 看到她走到倒掉的花瓶边,要把花瓶扶起来,可是古董瓷器有那么重,她一个人根本扶不动。我走过去和她一起扶,没想到我的手忽然抽筋,花瓶再一次落到地上,这一回裂开了。 “三百两。”花蔓枝说。 “我赔你。”落稃把我拦在身后,“我带来的嫁妆里有。” 花蔓枝叹了口气,把最后一颗黑子落下。胜负已分。 “承让了,花少爷。” “承让什么?你输了呀。”花蔓枝拍案而起,棋子散落在地上,“来人。” 管家带人进来,他们手上拿着刀,很快就把赵引穑摁下,他的膝盖重重打在地上。 “花蔓枝!你放开他!”我大喊,可是双手被两个男人拉住,我们力气悬殊,根本没有挣脱的机会。 落稃也被人拉住,还弄折了手臂。 “嗯……”她闷声不敢大叫,脸色苍白,手臂直直垂下,一晃一荡。 “落稃!” “我没事……”她还在逞强,额头大粒的汗珠落下。 “花蔓枝!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你这么做,她家人不会放过你的!”赵引穑也顾不得太多,对他大声说话,眼睛都不敢直视落稃。 围着篝火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温热? “你说,我若是告诉旁人,她不贞洁,与你有勾搭会怎么样?” “一派胡言!” “割掉!”他笑眯眯看着赵引穑,满脸的期待。 第162章 千年篇(12) 我心一狠,把我的一只手臂使劲拉拽,直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本以为我这么做会引来花蔓枝的心疼,万一他松口了呢?可是我错了,他只是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看向引穑。 引穑原本就痛苦的脸颊变得扭曲狰狞,好像一只发怒的野兽,可是他只能如此,没办法下一步。 忽然我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没一会儿,一声几乎划破天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是如此凄凉而悲愤无助,随后就是落稃凄惨的哭泣声。 声音停止之后,只留下落稃微弱的抽泣。我知道,赵引穑已经绝望了,一个男人变成了太监,也许。 “花蔓枝,我要杀了你!”我嚎啕大哭,“花蔓枝,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花蔓枝冷冷说道:“丢出去。” 重见明亮,我见到地面上一滩血迹,以及一根血淋淋的命根子,我错愕在原地,想回头却浑身僵硬。我不敢回头去看落稃,不敢想象她的表情,这一切对她而言太残忍了。 “松开她们。”花蔓枝说。 他们离开了,我听到背后有人倒下的声音,不敢回头,害怕面对她。 随后,外面传来狗叫声,还有赵引穑的惨叫声。 “引穑!”我跑出去,却看到他被关在笼子里,笼子里有两只柴狗,正在啃咬他。 一口掉下来了,一口吞下去了。 我脑子当时就白了,眼前开始眩晕,神经刺激了我一下,我发出一声惨叫。所有人都无动于衷,没有人去救他,而我也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迈不开脚步。 我见到他向我伸出血淋淋的手,见到他对我笑,听到他用微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叫我的名字。 一直到他只剩下一滩血和一些凌乱的内脏,两只柴狗心满意足地躺下,在笼子里,在月光之下,懒洋洋睡去。 姗姗来迟的落稃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而后低声问我:“人呢?” “……我不知道。” “花芯!我问你,人呢?赵引穑呢?” 我捂着头蹲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落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不要问我。” “引穑人呢?我求求你告诉我。求你不要告诉我这一滩血是他……”她打了一个趔趄,摔倒在我的面前,满面灰尘地看着我,声音颤巍巍地问,“人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往后倒去,满脑子都是他被吃的画面,惊声叫了几句,也还是无力地说着,“我不知道”。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我?”她的手无法用力,所以只能看着我,泪水流到她破皮的脸颊上,“为什么不是我们?” 是啊,为什么不是我们呢?死去的人可以是我啊,就算不能复活又怎么样啊?我这么自私的人,活着做什么啊? 我平躺在地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烦躁得很。 他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绕过去,狠狠踩在她的腿上,又听见咔嚓一声。他的语气冷漠到极致:“想陪他?那就一起去呗。” “花蔓枝!你要是敢动她,我和你没完!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送开她,对管家说:“带她们去治手。至于这血迹,清理干净。”他走了,十分干脆,没有看一眼狼狈的我。 我忽然放声大笑,原以为他爱我。也好,我也不必自作多情,不必再牵挂他。 他停住脚步问:“笑什么?” “笑我自己太天真!那一盘棋,他根本就没有胜算,因为规矩是你定的。” 第163章 千年篇(13) 好疼,心里好疼。 我怎么这么天真?孙恩年的结局不是显而易见吗?我怎么还会傻乎乎相信他?为什么还会抱有侥幸心理?我真傻。 他蹲下,擦掉我脸上的灰尘:“难得聪明一回,晚上我好好奖励你。” 天已经破晓,橘黄色的太阳自山那边冉冉升起。一条橘色的朝霞旁隐隐可见紫色与青色。 大年三十了。 我与她被送到医馆,手臂只是脱臼,不是大毛病,但是她的脚恐怕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出了医馆,落稃说:“别过。”她叹了口气,看了看还灰暗的天空,转身离开了。 此别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走了好,不必留在这伤心地,天之涯地之角,总有一方天地属于她。 我随着管家回到花家,门口站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我认得,那是赵引穑的父母。他的父亲背上有个大大的瘤,所以一眼就认得出来。 “别闹事!”看门的人推他们离开。 我走过去,给了他们一些钱,他们才离开。他们都是见钱眼开的人,赵引穑很早就和我说过,只要给他们钱,就算叫他们把他卖了都行。 我也不想进去,可是没办法,逃离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会知道。 踏入花家的时候,心情没有我想得那么复杂,反而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把我送回自己的房间,我正要脱衣服准备休息一下,平安结掉了出来…… 这个东西就像是一根导火线,仇恨瞬间爬上我的大脑。我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碎了,就连床都没放过,随后我点蜡烛,丢在地上,人就坐在地上,嘴里哼着曲儿。 “采一捧初春的雏菊,清香扑发上, 摘一朵盛夏的蔷薇,暗香绕鼻尖, 取一枝中秋的芙蓉,余香留手掌, 接一翩岁馀的雪花,无香伴心间。” 火势蔓延开来,我被烟熏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我小心翼翼握着平安结,生怕它染上烟灰,迷迷糊糊间我晕了过去,好像听见了花蔓枝的声音。 我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我和花蔓枝自小认得,梦里的我一直深爱着他,我们两情相悦,两小无猜,一起读书,一起工作,最后结婚了,还生了可爱的孩子,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报备给我。 好可惜,只是一场梦。 “蔓枝……”我含糊不清地听见他急切地说,“我在这儿,在这儿……”可是后面的名字不是我的名字。好奇怪,明明能感觉到他是在对我说话,可是为什么不是我的名字? 夜里的爆竹声很吵,吵得我睡不着,他们都好高兴,迎接新的一年。可是我一想到引穑的死,就无心热闹。 花蔓枝进来,给我送了吃的东西。 我不吃,给他打翻在地上:“滚!” “吃点东西,听话。” “滚!我叫你滚!”我推了他一下,他不为所动。 “别伤心了,吃点东西。” “我说我不吃!” “砰!”外面烟花起,照得房间里十分明亮,我好像看见他眼角有点泪水。应该是幻觉。 “芯芯,别这样。”他一把搂住我,“我们去看烟花,一起去跨年。” 我不听他的话,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你比王玉面更残忍,更恶心!” “所以呢?你想他了?你想回去?你想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永远不入下一个世界?” 他在气头上,我也怒不可遏:“对,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我!” 第164章 千年篇(14) 他哑语,双目含情地看着我,还以为他又要强迫我同眠,还好只是看着我,我心里被他盯着发毛,浑身不自在,可又不愿跟他说话。 须臾,外面有人叫他,他才不甘地走出去,在开门之前还叮嘱我不要离开。 确认他已经出门,我也起了床,虽然内心悲痛导致身体有些虚弱,不过走动还是不成问题。我蹑手蹑脚来到门口,先开了一个小缝隙,确定外面没有他的影子,才敢再开一点,探出头,东张西望,更加确定他不在,才放下心,走出去。 外面如今都沉溺在新年的喜悦里,无人在意我是在赏烟花还是偷溜出去,就连管家见到我也是说着祝福的话,就好像白日的事情从未发生。真是主仆一个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走在街上,看着大家说说笑笑,你追我赶,我心里不免落寞,往年我们五个会趁着家中放松,偷溜出来,今年我也如约而至。 我们总在一座水上亭子里碰面。湖面上还有早些时候落雪凝结成的冰块,船开过去,需要绕过冰块,不免有些摇晃。到了湖中亭,这儿只有三个人,他们都面面相觑,眉目间流出悲情。 我上了亭子,他们无人与我招呼。这一回我们都沉默不语,冷清的月亮孤零零悬在黑夜里。亭子旁的船只来来往往,偶有小孩子往湖里扔石子,激起水花。 我叹了口气,坐到亭子上,脚放在水里,鞋子和裙尾都湿透了,有些重。我半弯着身子,一只手撑在亭子上,一只手伸入水里,拍打流动的湖水,恰有船经过,溅了我一身水。 我不理会,叹了口气问:“那你们什么打算?要去杀了他吗?还是报官?” “我们想报仇,我们要他死!要他被狗生吞,要他目睹挚爱被杀!”洪横稆紧握拳头,打在柱子上,“他一直都知道落稃对引穑的感情,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叫她嫁过去!若不是他威胁了她,她怎么可能嫁过去?没想到,他居然出尔反尔,当着落稃的面……他真是死不足惜!” “那你们两个人呢?”我收回手,坐得笔直,双脚在水里拍打。 这时候梦稔走到我的身边,蹲下,拍拍我的肩膀说:“他杀死了引穑,又害得落稃那个下场……” 我听到落稃的名字,心里一着急,便问她:“落稃怎么了?”也许只是失踪了,去了他乡。 “你不知道吗?她上吊了,在深林之中,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半个残躯,下半身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她说罢,转身去到褚采穗的身上,痛哭不止,嘴里仍旧不停,“我们见到她的时候,下身都还在滴血,你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听见她的哀嚎,听见她的挣扎。可是没有办法,我们没办法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痛苦中,折磨中慢慢死去!” 她愤怒地指了指花家的方向,“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恨不得把他用刀割成一片一片喂鱼喂猪!” 我苦笑一下,张开手,扑入水中,浑身湿透,露出头看向他们:“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杀了花蔓枝,他们都想他死,想他给引穑和落稃陪葬。他们的想法既天真又真实,不像我,只会抱怨,不舍得杀人。 我看向一直沉默的采穗,问他:“那你呢?也想杀了他吗?” 采穗拍了拍梦稔:“我听梦稔的。” “嗯,我明白了,等我的好消息。”我没有坐船回去,而是游过去的,湖面不大,也不冷。 第165章 千年篇(15)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总是撞到行人,他们都推推我,说我晦气。也不缺有人过来关心我,给我送来吃的东西。 一位外国人撞到我了,他一口流利的英语听得我一愣一愣,只明白一句他的名字叫马可。 我推开他,自顾自地回去了。 烟花绚烂,五彩斑斓,照亮了整个村子。 回到家了,我就赶忙上床休息下,翻来覆去总睡不着觉。想到他们说起花蔓枝的时候愤怒的眼神,凶狠的口吻,心里就疼得厉害。 也不知道如果我被一片片割下,他会不会心疼?不知道这种结局他们会不会满意?我想去赌,赌他还爱我,赌他会为了我去赎罪。 我到底还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他的房间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我一走进去,就被他拉过手臂,用绳子绑在身后。 “花蔓枝!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他看似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在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猝然,他在他自己的脸上连续划了许多刀,血不止地往外流。 我吓了一跳,想要开口阻止,可转念一想 还是假装不在意,让他折磨他自己。死了才好。 他的脸上很快就找不到好的地方,随后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抱出一坛酒,倒在自己的脸上,酒从他的脸上流下来,脖子处也流了酒。 他又在脖子上割了几刀,鲜血涌出,他哑声问我:“满意吗?” 我点点头,拿过他的匕首:“还不够!”说话间,我那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要你亲眼见着你的爱人受伤!你爱我吗?” 他苦笑道:“一直都爱你。” “那就好。”我把匕首刺入我的肉里,转动,而后带着肉一起出来。 “芯芯……”他已经无力地倒下。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苍蝇会救他。 苍蝇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有些无奈:“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废话真多,快救他。” “我当然会救他,只是有个事情我得告诉你 他的脸可能再也不能恢复。以后的世界里,他都是这样丑陋的脸,你能够接受吗?”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那我先给你治手。”他落在我的伤口上,只见伤口竟然慢慢愈合。 他飞到蔓枝的身边,落到他的身上,没一会儿他就睁开了眼睛。 蔓枝紧握拳头,也不愿意跟我言语,见到我还故意别过脸。 既然活了,我也不愿意跟他说话,离开他的房间时候,我竟然觉得一身轻松。夜里我也偷偷喝了一点酒,倒在地上安睡了一整夜。 爆竹声一直持续到日上三竿才停下,而我则被阳光刺眼,不得不醒来。 我再一次见到蔓枝,他戴上了面具,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没有说话,好像我们从来不认识。 既然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也该干活了。 到井边打水的时候还有点害怕,毕竟上一次就死在里面了。我站在井边,一脚踩在井口,用力地转动绳子,把一桶水拉上来。水安放在井口一小会儿,就倒入盆中,连续打了几桶,就已经满头大汗。 我把衣服一件件揉搓好,丢到一边的大桶里面。再一次打水冲洗,大冬天的,我的手都冻红了,还好我不生冻疮,不然破掉了更难受。 正洗完,有个有点年纪的老妈子过来跟我说:“从今往后,你就不用洗衣服了,去山上砍柴。” “可那不是男……” “叫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事?”她是花蔓枝他娘的陪嫁丫鬟,我记起来。 第166章 千年篇(16) 我点点头,后来我跟着家里的男丁去了山上。 冬日的山头也有郁郁葱葱的松树,偶尔还能见到落在地上已经干瘪的松果。山上有一条小路经,是砍柴人常年要走的地方,这一条路已经好些年没有生过草,而路的旁边则是杂草丛生,还有些荆棘会划破衣服。 山的深处有一湾泉水,大家伙累了就会到该处歇息片刻。这儿无人监管,大家也较为懒散,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回去便好,至于他们在此处做了什么,没有人关心。 春季落雨较多,摔跤自然是难免的。我初来乍到,吃了几个跟头,他们都笑话我太笨,走路不晓得扶着边上的树。 可他们不知道那些树上也湿答答的,我已经很吃力抓紧了,可也还是不免摔倒。 一晃眼,到了夏季。夏季砍柴最是热乎乎,他们砍完之后回到小河里洗个干净,而我则坐在柴旁边,等他们回来。 蝉鸣聒噪,我浑身被汗水浸透,难受得很。我走到离他们较远的河上流,在这儿洗了个脸和手臂。 这时候有个人游过来,一脸坏笑地打量着我单薄的衣裳:“这么热的天,不如跟我们一起游?” 他的话把其他人都引来了,其他人哄堂大笑,自然也有人附和:“对啊,对啊。反正你也跟少爷睡过了,给我们看看也不打紧。” 我赶紧往上跑,他们并不打算放过我,穷追不舍。 他们正撕扯我的衣服,却有另外的人站出来,阻止了他们。那几个人把他们自己的干衣服丢给我:“穿好。” “多管闲事!”带头的人不爽地骂道,“是你小情人啊?少爷不要的烂货!” “朝代不同罢了,这不是她的错。少爷的通房丫鬟可以是任何人,只是恰好选中了她,她不是烂货。自少爷不要她,她都谨言慎行,做事也积极,从来没有一言一行表明出她是个烂女人。”他说,“在我们的朝代,两情相悦之人便可以在一起,无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有妻之外的女人,不可有夫之外的男人。任何不忠者净身出户,任何以残暴形式辱伴侣者受牢狱三年以上,其后代不可为官。” 我微微抬头,不是我存在的朝代。我们还没有那种规定,我们还有家暴法,他们没有。 “你来自何时?” “2123年。” 百年后,原来已经发展到那么好,真羡慕,我问他:“还需要收集家暴证据吗?” “不用,一方说感情破裂就可以离婚。”他笑着说,“冷暴力也可以离婚,语言暴力也可以离婚。” “那孩子呢?” “科技发达,男人也可以生了,谁生的给谁。”他说。 正说着,有人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说什么滑稽话?男人生孩子,你要笑死我?”他捧腹大笑。 “如何不能?”路边有个人骑马过来,他下马走来,一身正气:“我相信千年之后,大家一定都可以实现我们话本故事里的天马行空。” 他朝我们作揖:“大汉,卫青。” “呵呵,你说你是卫青?谁信啊?”带头的男人不屑地说,“我还是霍去病呢?” 我顿时火冒三丈:“谁他妈叫你侮辱我偶像的?你就是一坨屎!” “你这个臭娘们,我打死你!”他冲过来了。 卫青几下就给他拿下来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他们狼狈地跑开了,穿好衣服背起柴就走了。 “多谢。”我看向卫青,是个美男子,“冒昧问一句,去病他长得好看吗?” “艳郎独绝,世无其二。” 第167章 千年篇(17) 有点可惜,我没能见到他。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会不会在某个地点,辛弃疾见到了霍去病?爱慕李白的诗词小白与他一同饮酒作诗? 我们没有多聊,他便上马离开了。 我与他们一路上闲聊了许多事情,他们告诉我,在他们的世界里,ai已经取代了许多人的工作,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工作压力的缘故,许多人不打算要孩子。 “那农村里的人呢?那一望无际的平原呢?那翻不过的一座座高山呢?” 他愣了愣,似乎在他的认知里面没有翻不出来的大山,他说:“山里头已经没有人家,大家都搬入高楼大厦了。现在那些山都被保护起来了,没有游客过去搞破坏了。至于你说的平原,都用来大规模种地了,不过不需要人来种植,都是机器做的,人工降雨也已经非常发达,再也没有干旱的地区了,只是我们的科技还无法去改变山体滑坡,地震,洪涝,台风,每年也还是会因为这些自然灾害损失惨重。” 我认真听他说着,竟也有些向往,仿佛忘记了背上扛着柴:“已经很厉害了。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看看百年后的车水马龙是什么模样。”我想了想,又问他,“那你们还会被诈骗吗?” 他很惊讶:“诈骗是死刑啊。” “死刑?”我记得死刑是很严格的,诈骗无论如何也不能判死刑啊。 “对啊。”他说,“像诈骗抢劫就是死刑,像奸杀就是割掉那里,像殴打就是割肉,言语侮辱就是割掉舌头,盯着别人让别人不自在就是割掉眼角膜,死刑是最轻的。痛苦地活着才叫惩罚。” “真好。”我笑着说,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处罚太重了些。人死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我们回到花家时候,其他人跪在外面,背上背着他们原来背回家的柴。管家站在他们的对面,手里握着竹条,正一下下打在他们光着的膀子上面。有些已经血肉模糊,大汗淋漓,管家手里头的劲更狠了。 管家看了我们一眼,说:“进去干活。” 我推着他们进去,还不明白他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为什么会受罚。 夜里的时候,管家把我们都叫在一起,而那些受罚的人却不在这里。对此,管家没有半句的解释,他如平常一样跟我们训话。该说的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才说起那些人的结局:“白日你们应该看见了,他们都喂狗了。” 他说到喂狗的时候,面色从容,好像死去的不是人,而是小动物。这让我不禁想到引穑,也是入了那两只狗的肚子!画面再一次涌上我的脑海,我捂着心口,一阵反胃。同一时刻,我感觉到了管家犀利的目光,所幸他没有说我什么。 身旁的人不敢有动作,面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人拿去喂狗这种事情,大家都见多了。 管家接着说:“至于原因,在这里我就不多说。有一件事情,我们家里的男丁不许对女丁污言秽语,否则就拉去喂狗!明日我们会招录新一批员工,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知道了。”异口同声。 散会之后,我回到房间里,想着白日的事情,想着他是什么模样。或许有朝一日我真的会见到他呢? 好想告诉他,我好爱他,如盛夏的阳光般炽烈,如常青树生生不息。 他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皮肤略黑,身上都是肌肉,言语可能有些许鲁莽,但心地善良。 正想着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进来,竟然已经到了我的面前。他戴着面具,小声问我:“在想什么?” 第168章 千年篇(18) 我被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往后缩了缩:“你怎么来了?” 他双手撑在我的床上,面具几乎要碰到我的脸颊上。 “我不能来吗?”他问道,“你是不是在想白日帮你的人?” “没有。”我说,“你怎么疑神疑鬼的?难道我是那种是个男人就往上冲的人吗?” “不是吗?”他反问我。 他一直这样不信任我,透过黑色的面具可以看见里面深邃忧虑的眼神。 我伸出手,触碰到他的面具之上,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我只是有点事情,恰好路过那里,见到了。”他说,“我现在面目丑陋,如果你要看的话,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他自己拿下面具,露出的是一张看不清的脸颊,整张脸上就只有一双眼睛如旧。若是他眼睛也没有了,恐怕我也认不出他。 “好看的。”在他的眼里,我见到了我自己,见到了我们。 他握住我的手,轻声细语道:“你不用说违心的话,我知道自己现在……” 我都不听他说完,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嘴唇。唇齿相依间,他也搂住了我,而后像剥洋葱一样剥开我的衣服。 他触碰到我的伤口,顿了顿,把我的衣服披好,再一次把面具戴好:“好好歇息,我走了。” “蔓枝……”我坐起来,赤着脚从他身后搂住他,手伸进他的衣服,语气急促微娇:“蔓枝,我想和你做。” 他隔着衣服握住我的手问:“你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吗?” “所以呢?”我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 ……半时辰后,我们侧躺在床上,他从我的身后搂着我,呼吸均匀地流到我的耳边,有点痒。 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他们,可是我要如何去违背自己的心意啊?引穑知道了会恨我吗?他们会恨我吗?我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们因我们而死,而我们却在此恩爱。 “怎么了?是不是在想刚刚的事情啊?”他调戏我道。 我不理他,掀开毯子,穿好衣服走到外面。关在笼子里的两只狗正睡得香,这几日它们都吃得饱饱的,估计来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有这几日吃得好。 狗耳朵灵敏,听见了我的声音,睁开绿色的眼睛,对着我大喊大叫。 原本睡下的人被吵醒了,他们纷纷跑过来,以为是进贼了,见到是我,又回去接着睡。 管家站在离我只有几米的地方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到底还是没有走过来跟我说一句话,转身回去了。 我转身要回去,才看到他站在我的身后静静看着我。月光倾泻,照在他的面具上。 我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 “在房间的半个时辰,你脑海里浮现的是谁的脸?”他问我,“是我还是王玉面?” 我苦笑:“你为什么总会提起他?哪怕你问的是赵引穑我都无话可说,你居然会说是玉面?我早就忘记他是什么模样了。” “因为只有他,你真心爱过!”他说,“我知道这么多世界里,只有他,你真心爱过,想要和他一辈子。所以我总会想起他,总会想起你们在一起的时光!”他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话语里总免不了激动。 我说:“可是陪着我的,一直是你。蔓枝,我有多爱你,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我微微把他的面具往上撤开,踮起脚尖稳上他的嘴唇。 若爱着他是错误的,那就让我一错到底。 若他们怨恨我,那我便去找他们,任凭他们对我打骂发泄怨恨。 第169章 千年篇(19) 家里招了一批新人,管家给我们介绍了他们,思来想去也就是家里有老婆,要养家的男人。 他们中也不缺乏其他时代的人,只是被困在这种时代,无可奈何。 他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上山砍柴,而我则跟在他们身后。路上的石子几乎把我的鞋子磨破了,走路都压脚板。 水田里的蛤蟆呱呱叫个不停,树上的知了也在声嘶力竭呐喊,山下的池塘里,荷花已经展露出花骨朵儿,上有蜻蜓在嬉闹。 “你怎么来干这种粗活?”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问我。 “他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我说,“在花家干活都是粗活,那些女丁还有人手脱臼呢。” “那姐姐你几大?” “我不记得了,自小就被父亲卖入花家,也不过寿日,哪里记得?”我问他,“那你几大?” “十四岁。” “十四就有老婆了?” “有个童养媳。”他憨憨地说,可随后叹了口气,“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在我们那里,我顶多就是初三,哪里会想到娶老婆这种遥远的事情。以我的聪明和勤奋,以后肯定会考上好的大学,越过一望无际的平原,逃离种田的苦命。到那时,我一定带着我那没有念过几多书,早早就养家糊口的父母出来见见大城市的繁荣。”他说时满目的向往,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眼明亮如星。 “哪里人呐?”我问他。 “河南。”他反问我,“那你呢?” “江西。” 他愣了一下,似乎在他的大脑里面没有搜出这个地方,好半天都没有开口。也许是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问我,面露尴尬。 这时候之前帮我的男人开了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江西,才子之乡。”他笑着说,“我未去过江西,里面山路重重,如今更是野兽的栖息地,人迹罕至。” 小少年问:“你来自什么时候?” “2123年,你呢?” “2023年。”他又看向我,略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那你们彩礼是不是好高?” 确实,在网络之上,大家都说我们彩礼高,可是那些念叨彩礼的人有几人来过江西?又见过这边那些市的人?问过几个人彩礼?我说:“因人而异。” “那你呢?” “我早早就辍学了,为了所谓的爱情,离开了家乡,去了他的老家,后来他们瞧不上我,说我没文化,离婚了。”我笑着对他说。 他似乎有些心疼我遇人不淑,开口安慰我:“那你还年轻,可以再重新读书。” “我没文化,连养孩子都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我话都没说完,他忽然打断我,“不说这些伤心事,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大家看向我,才发现我哭了。 可是这只是我说的谎话,为什么会哭了?因为谎言编得太真实,所以代入了自己吗?好奇怪,我明明不该因为这种事情哭的。这么多年我撒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谎言,从来没有因为编得太惨而流泪。 几人都没有再开口,直直朝山里走去。 山里虫子多,带路的人用柴刀砍掉了杂草,忽然有一条蛇飞速爬过去,吓了我们一大跳,很快又冷静下来,继续前行。 我拉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角,几乎碰着他的脚跟在往前移动。 “小心点儿,见到了什么要跟我们说。”他让我走在他的前面,“这里坟也多,你走路当心点,不要踩到它们。” 第170章 千年篇(20) 山林深处,参天大树数不胜数,偶尔会有松鼠跳过去,也可以听见野猪乱撞的声音。 “恐是山猪来了,你们担心点。”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道。 风声穿梭在山林之间,各种动物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好像一曲杂乱无序的乐章。 “你靠我们近一些,不然我们不好护着你。”我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着实给了我满满的安全感。即便身处山林间,也不害怕山兽横行。 野猪总是喜爱下山去踩踏庄稼,好些稻穗好不容易才长出来,入了夜里就被野猪给拱个一干二净,就连梗都被踩烂了,地上猪脚印子一路从田地里绵延到山里头。 曾经官府大量捕杀野猪,贩卖猪肉,后来因为死了不少人,不得不停止捕杀。至于那些失去了庄稼的人,就补给一些钱打发打发。 恰巧这时候一只野猪冲了出来,我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他们的身后。 只见其中一人拿着柴刀就砍过去,野猪也不示弱,朝我们飞奔过来。刀看到野猪的身上,它吃了疼,更是发疯一般乱撞,几棵不是很大的树都被它撞倒了。 而后它愤怒地朝方才砍伤它的人跑过来,地上的枯树都被踩断了。只听野猪一声怒吼,山林四处声音都起来了,看样子我们是误入了野猪的地盘。 走为上计,趁着其他野猪还没有过来,我们落荒而逃。 原本受伤的野猪仍旧不依不饶,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冲下田地,踏入湿答答的水田里面。还好如今还没有撒下种子,否则要是被他们晓得了,免不了一通责罚。 我们的脚踩下去,很难拿出来,泥土是在太紧,有些田埂上是空掉的,有个小坑,一脚下去,几乎要没掉矮个子的膝盖。 几只野猪警惕地看着我们,似乎也怕死。 “拼了!”一个男人忽然大喊起来,挥动手里的斧头冲了出去,我们拉都拉不住。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对抗这些野猪,但是野猪也不是傻的,不会几只困在一人身上,便向我们冲过来。 我闭上眼睛,眼泪都吓出来了,随便抱着一个男人,双脚一跳:“哥哥啊,救命。” 我害怕地抱着他,大气不敢出。 “别怕。”他安慰我,但是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他紧捏着手里的斧头,往后退,没一会儿就推到小路上。野猪也跟了过来。 我从他身上跳下来,捡起石头朝野猪丢过去。没想到这一举动更是惹怒了野猪,它们如风似箭过来,我闭上眼睛,捂住头。 外面嘈杂声不断,听得见男人们的喘息此起彼伏,野猪的声音也不小。偶尔还能听见刀砍在地上的砰哒声。 我的脚又往后挪了挪,掉到了身后的小溪里,摔了一身泥和水。 我不得不睁看眼睛,眼前站着一张生面孔,他皮肤略黑,手上都是茧子,背上背着箭,手里拿着弓。 我尴尬地站起来,伸出手,碰到他的瞬间,心跳加速,不是因为他帅。我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好像期待已久。 他把我牵起来,把他的干衣服脱下丢给我。 他的身躯上都是伤痕,我心里一紧,紧张到结巴:“你……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期待,从来没有这么期待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人的直觉一向很准,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他面色从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既稚嫩又成熟,很自然地说:“霍去病。” 这三个字好像是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我要慢慢去消化,去接受。 “我……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颊发烫,心跳加速,浑身都起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啊,想哭。 不,我已经哭了。跨越千年时空,我见到了他,我爱慕的少年英雄。 第171章 千年篇(21) 好激动,好紧张,应该说点什么?要跟他介绍自己吗?他在乎吗?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也许在他看来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在我看来,这一场相遇我期待了许多年。 “去……”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他背对着我,从背上的篓里拿出一根箭,射在野猪的头上。 “去……”叫出名字来啊,我的大脑使唤我,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终于等这些野猪都清理干净,我尖叫了一声,这一声好像是冲破束缚后的自由,“霍去病!我是……我……是你的粉丝……我我……来……来自两千……千年之后……我……”我的血压要冲上来了,救命,真出丑。 “不必紧张。”他说。 “啊,好好。”我抬头看着他的脸,热泪盈眶,“我尽量,控制我自己。”我擦掉眼泪,一张嘴,眼泪又流出来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声音几度哽咽。 “你冷静一点儿。”看到他面露难色,我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失态,捂住脸,跑开了。 一到家里,我就后悔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居然就这么跑开了?关键我连柴都没有砍回来,还要被骂,真是太倒霉了。 幸运且倒霉。 出乎意料,管家没有来找我的事情。到晚膳时候,我才出门,心情还是没能平复下来。 花蔓枝来找我:“和我一起吃,今日。” “为什么?这不是坏了规矩吗?”我问他。 “来了两位客人,带你见见。” “客人?”我更加不解,“主家来了客人,我作为……” “霍去病也不看吗?” 我脑子一下血压就上来了:“霍……霍霍去……去病?啊啊啊!我去换身好看的衣服,你等我一下。”我说。 翻箱倒柜后,我终于找到一件粉嫩嫩的衣服,之后坐在镜子前化了个简单的妆,梳了头发。 我打开门,他还在等我。 “走。”我说。 他好像看我失了神,好久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我。 “今天这么漂亮?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要去勾引他呢?” “放屁!你懂得什么是崇敬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爱他,干干净净好?怎么可能有非分之想?是你自己下流龌龊!” “我知道,只是打趣你而已,怎么还生气了?” “打趣我?我只觉得你恶心。”我翻了个白眼,“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见到霍去病的时候,我又开始神志不清,周围好像没有其他人,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人。我僵硬走到他的面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好,霍去病,我叫花芯,来自2023年,家住江西,喜欢的颜色是紫色,情感状况单身,工作服务员……我喜欢你,你放心只是很单纯的喜欢,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我平常喜欢在网络上冲浪,看八卦……” 我像是背课文一样生硬没有感情,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从未如此尴尬。 “花芯,花芯……”我终于恢复理智,手笔直得收回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他鞠躬,嘴里依旧是念课文一样说着。 卫青走过来,温文尔雅地说:“好了好了。” 我被花蔓枝拉到身后,面具之下是他掩藏住的笑意。他走到霍去病的面前,两个人差不多高,说话却低声下气,好像比他要矮一点。他说:“我媳妇她失态了,我代她向你赔不是。” 他叫人端来几壶酒:“痛饮一宿,不醉不休。” 几壶酒都被打开,他们直接端起来喝,我也喝了亿点点,喝得烂醉如泥,靠在花蔓枝的肩膀上胡言乱语。 第172章 千年篇(22) “我真的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来,喝!”我高举酒壶,“不醉不休。” 一夜一宿如何能说尽啊,不如把这份心思放入酒里。 “喝!”我们碰壶,一醉方休。 我们一直喝到半夜,烛火通明,我们都喝得不省人事。我跌跌撞撞走到霍去病的面前,打了个饱嗝,含糊不清地说:“不论我在哪一个时空里,都会一直崇拜你,爱着你。我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开开心心,希望你不忘初心。去病,尽管历史上的你已经是枯骨一具,可是在我心里,你跨越千年,每一个时代都有你存在的痕迹。只要你的名字还存在,只要还有人惦记你,爱着你,那你便是永存的。 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但是那时候我还不甚了解你。直到19年,我开始阅读一些小说,了解了些许,便喜欢你。说来也可笑,史书上寥寥几笔如何能容纳下你一生的波澜壮阔? 霍去病,这个名字刻入了我的灵魂,我一直期待着能够去你的墓前看看你,在你的墓前痛饮一番,趁着醉意,与你诉说爱慕与崇敬。” 我把手上的酒壶丢到地上,发出的声响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他仰天大笑:“嗯,我知道了。没想到死后千年还有人爱我。” “不止我,此后的历代将军都崇敬你呢。”我说,“很多人都崇拜你呢。” “哈哈哈,是吗?没想到我死后还有人惦记。” “那始皇帝死了,你们会记得吗?” “那是自然,始皇帝的丰功伟业岂是我们可以随意评价的?” “哈哈,你说得对。那你自己的呢?” “对错任后世评说。就连始皇帝都有人论过,何况我呢?”他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一个,既然是凡人,又如何会无过?” 听他如此说,反而觉得论功过是一件荒唐事。 后来,我们都喝醉了,直接倒在地上睡了过去。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罢也罢,能见一面,能一同饮酒,已经足够。 日子平淡过着,转眼入冬。又是一年腊月二十九,孙梦稔与褚采穗要成亲了,叫我去吃酒。算来,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偶尔黑猫会带来几句关心的话,而我也没有回过信。 天空飘着小雪,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冰上有车轮碾过的痕迹。 我跟管家请了假,便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采穗见到我时,眼里有些惊讶,转瞬即逝。像招呼其他客人一样招呼了几句就去忙活别的事情,在这里我还见到了洪横稆。 他比年初要高一些,我跟他打招呼,他礼貌地回了我一句,便要离开。 “还在记恨我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不语。 “我知道那件事情对你们打击很大,我已经毁了他的容貌,也杀过他一次,是系统把他救……” “已经不重要了。”他说。 “你要是记恨我,就骂我几句,实在不行,你打我都好。你们不要不理我。” “不是我们不理你,是你推开了我们。”他一拂袖,消失在人潮里面。 想起今年收到的信,已经有厚厚一叠,都是他们给我的信,而我从未赴约。记得秋季的时候,他们约我去赏花,我拒绝掉了,那时候究竟是用的什么理由已经忘记了。 而这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我们渐行渐远了。 傍晚,夕阳照在屋檐之上,金灿灿地落在雪上。她来了,在锣鼓声里,就像旧年今日落稃进花家的门。 众人道喜,似乎在跟鞭炮声比声音大小。 一切都似曾相识。 第173章 千年篇(23) 我与洪横稆坐在同一桌,他没有主动与我说话,好像我们从来不曾认识。 采穗来倒酒的时候,迟迟没有给我倒,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我,似乎在问我后悔吗?直到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才把他拍醒,整个人抖了一下,脸上又露出笑容,给我满上。 我站起来,碗碰碗:“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笑哈哈地说:“多谢。” 他走掉之后,我坐下埋头吃菜,今日的菜好难吃,好咸。我吃了两大碗米饭,就要放下筷子站起来,可是我觉得这样不礼貌,又不停把空了的碗里装满菜,吃了几碗菜,又喝了几碗汤,可是也才过了一小会儿,还没有人起身离开。 我把酒倒了一碗又一碗,冬日里喝点酒,暖身子。 终于,我开始边吃边反胃。 “够了,别吃了!”横稆放下筷子,把我拉到一旁,“都吃到难受了还吃。” “求求你们,不能不要我。那时候我真的是有事情来不了。我不比你们,我没有那么自由,我只是一个丫鬟。”我把手伸进嘴巴里,抠出许多东西,吐过之后人舒服了些许。 “芯芯,我们没有怪你。只是他们俩的事情在我们心里一直是一个结。” “我知道,我没忘!可是我该怎么办?”我揪住他的衣服,“我该怎么办啊?我可以一走了之,那你们就会遭殃。我杀不死他,我已经杀了一回,还要我怎么做?”我扶着墙又吐了不少,嘴巴里都是酸味。 “我们真的没有怪你,你不必自责。” 我无力地拍打他的胸膛:“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啊?”我情绪一上来,整个人晕乎乎就倒在他的怀里。 昏迷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醒来。在我的身旁坐着梦稔——她穿着火红的嫁衣,戴着红盖头。 “梦稔……”我低声地唤她的名字。 她起身,把盖头掀掉,走到桌子旁给我端来醒酒汤。 喝了一碗醒酒汤,好了不少。 她浅笑看着我,在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照顾你可麻烦了。你看我,本来应该在新房里,结果要过来照顾你。” “抱歉……” “我们没有怪你,不用跟我们道歉。今日是个大喜日子,不要哭了,再哭可要把我的好日子给哭掉了。”她依旧笑盈盈。 “梦稔,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其实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爱花蔓枝。”他叹了口气,“爱本来就是情不自禁的,如果可以自己选择爱或不爱,落稃肯定不想爱上引穑,毕竟我们都知道引穑心里的人是你。” “那你后悔爱上采穗吗?”我问她。 “我们两情相悦,怎么会后悔呢?”她乐呵呵地说,“能嫁给他,无论以后日子如何,我都不会言悔。” 她喜欢采穗,很早以前就喜欢了,是初见吗?可能要更早一点。她小时候被人欺负,是采穗挺身而出,被人打得动弹不得,还反过来安慰她没事。 那件事情,采穗已经忘记了,但是在梦稔的心里早已经生根发芽。 梦稔曾跟他提及过此时,他说救的人太多,不记得了,对此她只是笑笑。 我记起,几年之前,我问过采穗是否真的不记得那件事情,他笑说:“自然记得。” “那为何否认?” “我觉得逗她很好玩。” “那你真的还救过旁人吗?” “救过,但都在能力之内。只有她,我豁出性命去保护。” “哈哈,真不错。”我说,“那你何时中意她?” “太久了,不记得了。” 第174章 千年篇(24) 我浅笑看着她,夸了她一句:“真好看。” 她微笑点点头道:“你一会儿便回去,回去后给我来封信。” “嗯。” 她离开之后,我也起身离开了。外面依旧热闹喧哗,他们喝得尽兴,大声呼喊新郎官的名字,能够用上的祝福话都叫他们说了个遍。 我离开了嘻嘻闹闹的褚家,街道上要安静些,小贩已经回家准备过年了,街上安静得只剩下风呼啸过来的声音还有我的脚步声。 走着,走到桥头,桥头的柳树已经泛黄,垂在湖面,风乍起,杨柳便在河面画出涟漪。亭子上还有薄薄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格外亮眼生辉。 我坐在桥上,想起年初我们四个人在这儿的话,他们说想要花蔓枝死,我做了。只是结局不遂我们之意。可只那一次,我便再也无法下狠心要他死。 恍惚间,我又听到我们六个人的声音在亭子里传来,还有笛声与古筝声,围绕在整个村巷。悠扬动听。 “芯芯。”我果然是一个精神恍惚的人,又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但是本能叫我循声望去,居然瞧见洪横稆气喘吁吁站在柳树旁,一手撑着桥,一手撑着腰,柳条遮住他的脸颊。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掏出一块帕子给他擦汗:“何事如此慌张?你……” 他一把抱住我,气息还不稳:“芯芯,跟我走?不要再回花家了,我们去海角天涯,我带你离开这儿。” “为什么忽然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你再回去花家受苦 我已经找好船夫,今夜我们便可以离开。” “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我问他。 “我们四个人一起走!永远离开这儿,我们再也不回这个伤心地。”他看着我的眼睛,期待我的回答。 我犹豫了,舍不得花蔓枝。 可是见他坚定期待的眼神,我还是给了他希望:“等我回去收拾东西。” “你要什么东西,我们都有……”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他,引穑怎么会被狗活活咬死?落稃怎么会含恨而终?若是你为了你的爱留在此处,便永远不要再与我们联系。明日便是引穑的忌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疼不疼?” 引穑……痛苦的画面又爬上我的头,我捂着头,眼睛瞪大,好像又看到引穑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盒白子。 我又记起她父母见到我时的表情,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也是他们就那一个女儿,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却因为我,他们失去了她。可是他们的素质很高,只是阻止我去看她的灵牌,没有对我恶语相向,最难听的也不过是“她的命真苦,遇见了你这个扫把星”,在我听来,不痛不痒。 早些时候我去了落稃的家中,她的父母把我赶了出来,我在她家门口跪了几夜,他们也没有心软半分。后来我是被花家的人发现,硬拽了回去,那天夜里花蔓枝没有出现。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我就是无可救药爱上了花蔓枝?我要怎么办?”我挣脱他的手,对他大喊,“他杀了我的挚友,可是我心里还是惦记他,每天我都梦见引穑和落稃满身血迹来质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他,我都只能哭着求他们不要生气。” “那你为什么非要爱上他?他到底哪里好?心狠手辣,如今又毁了容貌。” “我不知道!”我见到了他身后的花蔓枝,就像那时候我见戴初阳一样,他安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第175章 千年篇(25) “跟他离开,别回头。”苍蝇的声音忽而在远处传来。 我低着头,不敢看花蔓枝,随后牵起洪横稆的手离开了。 夜色下,我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 后来我们四个人经过几个月的劳累,到了其他地方,过着平静的日子。时光荏苒,一晃又是几年春,山上的竹笋冒了新芽,树上也冒了嫩芽,万物复苏,鸟语花香,一切都是崭新的。 我已经与洪横稆结发为夫妻,我们也定居下来,邻居和蔼可亲,只是山上的山贼隔三差五会来收费。我们也不跟他们倔强,说是几多钱就给几多钱,活着比什么都好。虽说我可以复活,他们呢? 一日,我去街上买菜,碰巧遇见了土匪又下山来,不过只有土匪头子一个人。他还是个年轻人,目测只有三十来岁,在我们那里算是正好年纪。 “喂,你过来。”他把我叫过去。 真是千躲万躲躲不了。 我走过去,低声下气:“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情,我想问你……”他忽而开口问我,“你从什么时候来?” “21世纪。”我答。 “鸦片如何处理了?” “销毁了。” “罪魁祸首呢?” “被赶出去了。” “大清呢?” “亡了。” “那你们国号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 他顿了顿,眯着眼睛,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没一会儿他告诉我,他几岁就入宫做了太监,一直没什么出息,只是被那些老太监欺负的命。 他想起痛苦的回忆,一拳打在身旁的墙上,目光直勾勾盯着我,还以为他要对我做什么,结果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恨自己的命运无法逆转。 我扯下一块布给他的手包扎好,心里不那么害怕了,语气温和地说:“你再愤怒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心气平和好好生活。” “他们都瞧不起我,你不知道现在的太监都不需要断掉命根子了,他们可以和宫女结亲。只有我,什么都没有。”他恶狠狠地看向行人,“我必须成为山贼,让他们害怕我,否则我根本活不下去。你不知道,我初来……” “都过去了,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不是不愿意听他说,只是觉得他说得再多,再可怜,也不能成为伤害百姓的借口。也许在他的眼里那些人罪恶滔天,可在我眼里,大家都是无辜的。 他再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我说:“我没有名字。” 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没有名字,回到家,我仍旧在想他的话。 入了夜,我与洪横稆睡下,我问他:“若是有人对你不好,你会报复他们吗?” 他双手枕在头上,侧着头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知道,没有遇过这种事情。” “那你觉得山贼可恨吗?” “那是自然。” “万一他们真的有苦衷呢?” “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能成为他们害人的借口。”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有辱过人,只是恐吓他们,叫他们收……” 他打断我的话:“你今日好奇怪,怎么一直替山贼说话?明明你之前都说很讨厌山贼的。”他眉头紧皱,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树叶正摇曳。沉默半刻,他再一次开口,“要不是他是个太监,我还以为你跟他有什么呢。”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气得我直咬牙:“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你给他包扎伤口。你们明明都不认识,他为何单独找你谈话?他若是个正常男人,是不是要带你去做他的压寨夫人!?” 第176章 千年篇(26) 洪横稆的语气低沉得像是海压,仿佛叫人沉溺窒息。我们在一起这些年,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只有与花蔓枝在一块儿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压迫感。 我不愿意回答他的话,倒不会心虚,只是不想与他有太多的争辩。一个太监他都会怀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况且我连山贼的名字都不晓得,今日也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虽然还不太明白他为何先找上我问话,但是可以确认他心眼不坏。洪横稆已经睡着,而我也很快入眠。 又做梦了,梦里蓝天白云,众人围在一起,原以为是杂技表演,我也跑了过去,欲要凑个热闹,挤到最前面,却发现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跪在地上。他们把一个他团团围住,滴水不漏,他们把手里的东西砸向他,而男人只能无助跪在地上,膝盖上有很明显的血迹,已经染上灰尘,他惊恐害怕地看向众人,并不渺小的身躯此时仿佛一只蝼蚁。众人对他没有一丝怜悯,有的只是冷语相向,大致就是说他是个太监,晦气,说他是个孤儿。他们嘲笑他的不堪,把他的痛苦当成玩笑,当成欺负他的资本。 忽而一个小石子丢到他的头上,望过去是一个小孩子,正嬉皮笑脸看着他,嘴里时不时发出笑声。 “让开!”人群里有人惊叫一句,众人散开,我目睹一辆失控的马车跑过来,车上的人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大叫:“离开那里,快离开那里!”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软掉,根本无法起来,众人只是冷漠看着。他不知所措,脸色煞白,目光愣愣看向前方。 我跑过去,想要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拦下来,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他们劝我不要多管闲事。我大喊:“走开啊!快走开啊!” 他闻声看来,似乎是笑了一下。这时,马撞在他的身上,他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灰,咳嗽不止,马车还没有停下来,碾过他的身躯,顿时,他的身上发出骨头裂开的声音。他因为疼痛闷哼不停,鼻子里的鲜血不停涌出来。马车则远去了。 他们终于松开我,分散开了,各自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我急匆匆跑过去,跪在地上,艰难地抱着他就往医馆里跑,一路上都是众人异样的眼光,时而还有嘈杂的辱骂声。 我不理会他们,很快到了医馆,医院的大夫不想接他,我抱着他跪在门前,给他磕头:“我有钱的,我会给钱的,求求你救救他。” 我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觉眼角流出泪了,翻了个身,紧紧搂着他。 他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不怕不怕。” “横稆,我想到山上去找他。”我忽然跟他说。 他原本还迷迷糊糊,听到我这样说,睡意全无。他问我:“为何?” “他本性不坏,我想去劝他改邪归正。” 他揉揉我的头发,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一下,才说:“不是所有事情都值得被原谅,车轮碾过去的不只是他的身躯,还有他的自尊和善念。” “他还有善念,我想试试看,万一他真的可以放下……” “你真是菩萨心肠!”他冷笑,“若是你被车碾过去,还会说出这种话吗?你我只是旁观者,如何能晓得当时他的心有多难受?” “我是不知道,可是百姓……” “他们都有罪,我们落户在此,自然也要受这份罪。一个村子的人都是有罪的!”他说,“一群能够对陌生人那么大恶意的人,能有多好?” 我被他问住了,是啊,如果他们当年心里存有一丝善念也会拉过他!可是他们没有!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第177章 千年篇(27) 我以要如厕的借口出了门,打开大门,我就见到门口站了一个人,吓了一大跳,他戴着面具,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我四下张望,把门关上,无视掉了他。 “准备去哪里?”他忽然问我,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与你无关。”我说。 “要去山上?打算半夜去找他?”他问。 “都说了与你无关!”我往前跑,夜晚的狗总是更爱叫起来。 我一路来到山寨,山寨灯火通明,他们还没有安睡下。见我过来,他们都很惊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过来,语气很不慈善:“你一个女人,大晚上过来做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赶紧回去!” “我来想找……” “不见不见,不管你找谁都不见。” 他虽然说话很不耐烦,但我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想找你们大哥!” 他一改原本的凶神恶煞,看了眼山下一片漆黑的村子,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他带我进去,见到了山贼头。 “你来做什么?”他问我。 “是不是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帮过你?”我直截了当问他,众人沉默。山上的风比山下的风更寒冷些,他叫开其他人,独留下我们两个人在此处。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走到我的身边,给我倒了一碗酒,问:“喝吗?” 我把酒一饮而尽:“回答我的问题。” 他把手里的酒咕咕喝了好几口,脸色微醺,泛起一点微红。跌跌撞撞走到我的身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弯着身子看着我的眼睛,而后打了个嗝。 我蹙眉,并没有推开他。 他哈哈大笑,牵着我的手走到外面,把酒坛砸碎:“弟兄们,你们来告诉她,当年到底有没有人帮我啊?” “没有!”异口同声! 我惊讶看着他们,真的是我猜错了? 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很洪亮,却并不叫人害怕道:“我告诉你,所有的苦是我一个人挺过来的!弟兄们也是吃了苦头才投奔到我这而来的!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正常的生活吗?你以为我们想入山为贼吗?你知不知道他们做的丑事!?你!”他指着一个人说,“过来。” 被他指着的男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虽然面目粗糙,可是细细看来还是比身旁那些男人更年轻。 “说,为什么来这儿!告诉她!” “他们欺软怕硬,污蔑我杀了人!其实是那个女人她丈夫酗酒赌博,她受不了又走不掉,自己跳河死的。他们说我和那个女人狼狈为奸,他们把女人的尸体打捞上来,扒干净,处以鞭打。而我在牢里待了三年,每天都被严刑拷打。我这副身子,表面看起来好好的,里面已经破损!只有两年活头了!”他说时气愤地拍了一下门,“他们在我出来之后,还辱骂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们明明知道是男人的不理睬导致女人的死亡,明明知道是男人不行导致的没孩子,他们不提。 他们说是女人在外找了姘头,导致身子烂了不能有孕! 他们一张嘴,两张嘴,害死了人。 他们把不相干的人逼上绝路,如今却说走投无路的人是罪人,是坏人,恶人。 我不敢置信看着他们,竟然都潸然泪下,他们如此容易同情他人,怎么可能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山寨的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走出来,手里拿着握着石头,恶狠狠地说:“总有一日我会把石头砸在他们的头上,我会把绳子从他们的屁股穿进他们的嘴巴里,把他们吊起来晒干!” 第178章 千年篇(28) 他年纪尚幼,我只当他所言只为他人而言,为他人的不公而义愤填膺。走到他的身旁,欲要伸手安慰他,但被他打开,指着山下的村子说:“你何须假惺惺来安慰我们?我们受苦之时,所有人冷眼旁观,你作为村子里的人,怎么会与众不同?你要与他们为敌吗?你要舍弃你的丈夫朋友吗?” 我看向山下,已经有一盏灯亮起来,正是我的家。看样子他已经醒了,在等我回去。 见我没有回答,男孩接着说:“我就说你们是一样的残忍无情。当年他们在寒冬腊月把我绑在屋檐上,说要把我晒成腊肉的时候,你在哪里?若是没有大哥,我早就死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救世主吗?你以为你来自未来就与大家与众不同吗?我们这里还有人做医生呢!听说她二十岁就当上了院长,有什么用?因为一次失误,他们逼她生吞了多少药?你知道吗?你了解吗?” 他咬牙切齿,乌黑的头发遮住他的脸颊,紧握的小拳头上青筋暴起,往他们老大的身后走去。 “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和睦相处,我与他们相处过,他们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我生病的时候,邻居大婶还会停下手里的活来照顾我。她的孩子也会在散学的时候给我带好吃的!我会回去跟他们讲清楚,你们绝对……” 带头的人看了小男孩一眼,打断我的话:“你走,以后不要再来了,免得被人发现。如果你不敢下山,我就派人送你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你也不会是个例外。” “我没有觉得自己是个例外,我只是希望可以……” “走,天快亮了。不要被他们发现了。”鸡打鸣了,山下传来微小的铜声。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回去。 入山林之中,花蔓枝紧跟在我的背后,他为我拨开那些缠人的树叶与荆棘,就像来时一样。快到山下的时候,他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想试试看。他们本性都不坏,万一我成功了呢?山下的人就不用再每日心惊胆战过日子。山上的人也不用遭人唾弃。” “你以为是因为他们入山为贼才遭唾弃吗?恰恰相反!我想你心里清楚这一点,没有人可以让欺软怕硬的人接受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的人,产生丝毫怜悯。若是他们有怜悯,山上如何会聚集几十人呢?” 我顿住脚步,一拳打在树上,也不顾自己的手疼,低声问他:“那你告诉我怎么办?花蔓枝,你用你的聪明告诉我,要怎么办?”我嗓子忽然有点疼,说出的话就像是挤出来一样,“你刚刚也看见了,天才医生,小小儿童,佝偻老人,我要如何做才能给他们一个家?该如何才能天下大同?” “我们是新世纪的人,那里面的人也有,他们难道会比你笨吗?他们没有选择!你懂吗?这里医疗条件落后,医生失误也是正常事,可是他们救因为她一次的失误而无视掉她所救下的人。”花蔓枝的大手压在我的头上,顺势把我抱进他的怀里。 “真的就没有办法吗?蔓枝?”我小心翼翼问他。 他看了一眼山下,已经大部分人都醒了,山头的日头也已经出来些。 我们来到山下,他才回答我的话:“我让你看看到底如何抉择。” 我还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分别之后,我回到家里,洪横稆已经蒸好馒头,他笑嘻嘻叫我吃,完全没有因为晚上的事情而生气。 没几天他正有空,没有出门务工,我与横稆一块儿上街。眼前的画面让我觉得眼熟,他们又是把一处围得水泄不通。 第179章 千年篇(29) “我们去看看?”我拉着横稆的手,指着人群问他。 他不吱声,我就当他默认了。我们二人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这时候正看到邻居家的孩子从里面跑出来,我拉住他问:“里面是什么?” 他调皮地朝我做了个鬼脸,而后抱着自己抖了抖说:“一个丑八怪。” 我疑惑地问:“什么丑八怪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山来的。我娘说山上有很丑的山贼,他们很自卑,都不敢下山来。” “你这么说不怕山贼听见吗?” 他却一脸的意地说:“我才不怕,他们只会恐吓我们,又不会真的动手。我姑姑说了,那些山贼都是奇奇怪怪的人,尤其是带头的,我听说他不男不女,连嘘嘘的地方都没有。”他说完哈哈大笑,“你说一个男人没有那个玩意,还算是男人吗?我娘说十几年前,那个不男不女的玩意被马车撞了,差点就死了。” 我越听越觉得心里膈应,我再问他:“那就不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好像是被一个女人救了,我爹说那个女人也是傻子一个,为了一个不认识的阉人在医馆跪了一整夜。结果没钱,把身子给送了出去,你说是不是傻?”他把这些当成笑话而谈。这个村子的人都把他们的事情当成饭后闲谈。 他去了别处玩。 这时候山贼骑着马下来了,他们手上捏着大屠刀,原本拥挤的人一哄而散。我这才看清里面的人是花蔓枝。他的膝盖被钉子扎得很深,脸上都有面粉和鸡蛋液,头发上还有泥巴。 山贼老大经过他的身边,从马上下来,朝花蔓枝伸出手,声音尖利地说:“我带你去医馆。” “我不去,他们不会给我治的。”花蔓枝摇摇头,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山贼老大耐心地把他头上的泥巴拿掉,把他脸上的鸡蛋液拨开,还从身上里衣扯下干净的布给他擦脸。虽然不是个男人,但他还是轻而易举抱起来比他高一个头的花蔓枝,并抱着他上了马。 他们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花蔓枝问了我一句:“心里有答案了吗?” 我拉着横稆跑到医馆,这一回没有被拒之门外。只听山贼老大跟花蔓枝说:“这大夫手艺好,我之前差点死了,就是他救活的。”他看了一眼门口,似乎在无人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还真是幸运,是谁送你来的?” “是我姐姐。”他说,“我姐姐送我来的。” “那你姐姐现在在哪里?” “已经死了。”他走到门口,看见了我,又转身回了屋里。 大夫的脸色很难看,可是看着他们手里的屠刀,又不好说什么。 花蔓枝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姐姐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怪可惜的。” “嗯。”他不想开口说话了。 这时候外面有个女人戴着面纱跑进去,她直勾勾盯着山贼老大,眼神里满是柔情,她开口:“好久不见啊。” 他明显顿住了,嘴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大夫看着女人也是一脸惊恐,只见女人走到大夫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年过半百的大夫:“夫君。” “我不是!”大夫吓得躲到桌子地上,双手挥动,“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夫君!他才是,那个……那个阉人才是你的夫君。” 女人呵呵笑:“你也说他是个阉人,如何做我的夫君啊?” “你们两情相悦,我……”大夫的话还没有说话。山贼老大就把他揪了出来,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涨红,他大声质问,“你说什么?谁和谁两情相悦?” 第180章 千年篇(30) “我说他喜欢你这个阉人!”大夫大喊,“这娘们当年与我风花雪月的时候喊着你的名字!” 他看向女人,不敢置信:“我的……名字?” 可我记得他说自己没有名字,原来只是不想记住之前的事情。 “房秣稹!”大夫大喊这个名字,似乎想要提醒他,关于女人的事情。 他更加怒了,眼睛里有点儿血丝出来。“咚!”又是一拳,他揪着他的衣领子:“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说的时候太激动,口水都喷到大夫的脸上。 他愤然甩下大夫,看着他落到地上,拉住花蔓枝的手离开了医馆。 女人急匆匆把大夫扶起来,口头关心了几句之后,二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关系很好。 我靠过去,把耳朵靠在门上,只听女人说:“爹,这个法子真好。只要你去跟村里人说他动手打人了,我们就可以上报官府,到那时一举拿下他们。” “那个死女人,到死的时候还惦记那个阉人,真不知道那个阉人有什么好的。” 他们居然是父女,如此做只是为了杀掉山上的山贼。不行,我得赶紧去找花蔓枝他们。 我想要跑掉,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脚迈出一步,就无法前行。回过头才看到自己的手正被横稆紧紧握着,他手上的劲一直很大,这几年务工更是有蛮劲,好像要把我的手指头捏碎掉。他一个使劲,把我往他身边拉,扣住我的双手,像是押犯人一样扣押着我,把我带回家。 家的后方有一个小黑屋,是我们放置杂活的地方,里面的工具应有尽有。 我被他关了进去,门被反锁上。我拍打着门,声音焦虑::“夫君,你让我出去。” “出去做什么?去给他们通风报信吗?你知不知道,要是被发现了,你会被活活打死的!” “可是我不去,他们会被活活打死的!”我又说,“我有系统,我不会死的。求你让我出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毁了容的人是花蔓枝吗?我不会放你出去的,你死了这条心!” 门外没了动静。我失望地看着只有一个高高窗户的房间,这里平常是我们放杂货的地方。 我走到锄头旁边,弯下身子捡起来,对着木门就是一通乱砍,也许是声音太大惹来了声音,外面还是一片嘈杂,等我把门开了一个口子,村子里许多人都围了过来。他们仔细看我,谁也没有开口问我一句话。 没一会儿,梦稔从人堆里挤过来,她着急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着众人,到底还是摇摇头,不能连累他们。我说:“家里闹了别扭,他把我关起来了。” 她拍拍我的手,安慰我:“夫妻哪有隔夜仇?你来,我来给你们说理说理。”众人间没有热闹,也抓不住我的把柄,只能无趣地离开。 她带我找到横稆,横稆应该也知道我破门的事情,只是无奈摇摇头,对她说:“一点小矛盾,没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你要把她关起来?”她问,“你知不知道里面很多虫子啊?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我的错我的错。”他抓耳挠腮,点头哈腰,“我当时没考虑周到。” “以后别有这种事情了。”她说,“今夜我把芯芯带我家去睡一宿,你好好想想。” 我跟着她又到了她家里,见到褚采穗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们吵架了,我……” “嗯,没事的,今夜我和孩子一起睡。” 夜,孩子已经入睡,我躺在梦稔的身旁,低声开口问:“万一有一日,我与你们分道扬镳了,怎么办?” 没想到梦稔说:“你说的是山贼的事情吗?今日白天我见到了,他们的确是好人。你放手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我不会与你站一起,因为我要考虑到我的孩子,也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横稆就要靠你们多帮衬着,万一有朝一日我们真的成为敌对,我也一定会保护你们的。这是我欠你们的。”我说。 第181章 千年篇(31) 子时才过,我就起了床,蹑手蹑脚出了门,生怕惊醒他们。在村子里走的时候,更加谨慎,万一吵醒了一只狗,就会有更多的狗叫起来,之后便会吵醒鸡鸭鹅,最终人也会醒。 清晨的空气中都是水雾,尤其是山里头 山上的树上挂着露珠,有些摇晃几下就会落下。等我到寨子的时候发上都湿了,直直垂在脸颊两侧。 寨子外站着两个放哨的人,他们手持钢叉,打起十二分精神,东张西望,这里的草拨一下,那里的叶子拨一下,运气好还能用钢叉叉到野兔子。 我这边的动静传了过去。“什么东西在哪里?”他们听到了我的声音,往我这走过来用钢叉拨开叶子,看到是我在这里。他们疑惑一下,其中一人伸出手把我牵过去,嘴里还说着:“这时候的土地很滑,小心着点。” “谢谢你们。” 他们把我带到寨子门口,这里放着一张有点风化的黑色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碗,碗里有几个小鸡腿。碗旁边还有一坛开了的酒,酒坛旁还有两个有口子的碗,碗底还有一层酒。 其中一人把碗底一点点酒用舌头舔了舔,将碗放下之后问我:“你这次来又是做什么?”他苦笑一下,用牙签挑了挑牙齿,而后随手丢到一边,“可别说是来劝我们改邪归正。” 我没心思和他打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道:“今天你们老大在医馆里见到了那个女人,你们应该也清楚。实际上那个女人是大夫的女儿,这一切是他们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惹怒他,然后报官!没几日官员就会过来的,你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我以为他们会立马进去把其他人叫醒,赶快离开,没想到他们顿了瞬间就一个仰天大笑,一个捧腹大笑,甚至拍打着桌子笑。我不懂这有什么可笑的,这可是有关他们性命的事情,怎么像是我在与他们玩笑一样? 其中一人说:“报官?这村子的人是什么德行,你以为官老爷不知道吗?他不会管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官老爷的女儿孤身一人来这儿玩,差一点被村子里的男人玷污了,要不是大哥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个人说:“就是就是,他们根本就不会管我们。听说官老爷的女儿现在嫁给了丞相的儿子,可恩爱着。前段时日她还给我们来信,说很感激我们。” 我浅浅笑着,若是没有花蔓枝的事情,我是不会相信他们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他们拍了拍我的肩膀,其中一人从旁边的碗里拿出一个小鸡腿交到我的手里:“唉,跟你说啊。我们也是没法子,早几年我们还掏了鸟窝,打算把鸟蛋拿下去换点钱,结果,他奶奶的,把我们的鸟蛋都抢了。”他想到这个之前就气,在桌子上重重打了一拳。 另一个人朝地上吐了口水,把钢叉放到桌子上,走到一旁的木椅旁坐下,一脚踢开面前的小石子,咒骂:“那群要死的东西。之前官小姐给我们一些银钱,说给我们买点种子种点菜,结果下去买种子的时候,钱也被他们抢了。我真的操他们祖宗十八代!还说我们凶残,杀人不眨眼!” 他的胸口跌宕起伏,看得出来真的很生气。他越想越气,拿起钢叉,指着山下说:“娘奶奶的,要不是大哥心善,不让我们对他们动手,我一定要用钢叉把他们的眼珠子都叉出来,丢到河里去喂鱼。” 我尴尬地劝他:“稍安勿躁,别生气。” 他又无奈地把钢叉放下,似乎想起别的事情,问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话,愣愣地啊了一声。他又问了一次,我才告诉他:“2023年。” 他哦了一句,又笑哈哈起来,好像刚刚的事情就翻页了。他指了指站着的男人:“喏,他也是2023年来的。” 第182章 千年篇(32) 我这才仔细看他,皮肤黝黑,骨骼还未发育完全,目测一米七五,应该还是个学生。我问他:“来这边多少年了?” “五年了。”他说。 “如今几多岁?” “十七。” 那一年他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学生,也许是初中生。 他警惕地看向周边黑乎乎的树,黑得就像是影子,风一吹动就听见簌簌的声音。这儿时常会有野兽出没,虽然周边都点燃了火,但是火总有熄灭的时候,那些野兽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扑上来。 “我带你去寨子后面看看。”他忽而开口。 “去后面做什么?”我心里疑惑,也还是跟着他走了。另一个人似乎想开口阻止我们,可是最终还是沉默。 寨子后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坟,每一座坟都被篱笆围住,尤其中间那一座最显眼,因为它最高,并且有木牌。篱笆把它围住,上面长满了荒草还有细长的竹条。 他跟我说:“这个她的坟。”他蹲下来,抓了一把土丢到其他的坟上,幽怨地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只有一滩血水和烂肉,她的骨头被磨豆腐的石磨碾成粉末,应该是洒到了河流里。”他仰起头,吸溜了鼻子一下,“他却没有报复那些人。我们叫他去报仇,他说不要,不希望她在天之灵看到他手上有人血。” 我走近一看,木牌上刻的字已经模糊,木牌因为经年风吹日晒有些发霉,还有些发毛。地面上还有小蚂蚁。 天空忽然飘落小雨,他叫我进去避雨,拒绝了他。 “那我去拿把伞。”他说着便从后门进了寨子。 我蹲下,擦了擦木牌,才看清上面的字——救命恩人之墓。 原来只是救命恩人吗?可是想起那时候他在医馆的反应,不像是只对救命恩人的情感。 给我拿来雨伞的人不是刚刚的人,而是花蔓枝,他没有戴面具,直直站在我的身后。 我起身,背对着他问:“你觉得他爱她吗?” “你说的是谁对谁?又是哪种爱?” “房秣稹对那个女人,只是感激吗?” “你心里有答案,又何必问我?”他说,“好了,走。你不是要投奔他们吗?” 我们走到寨子里面,基本上年轻人都醒了,只有老人和孩子还在睡觉。 房秣稹坐在高位,见我进去,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悬在嗓子眼,目光里有点可怜地看着我。他距离我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声音沙哑地问:“见到了?” 他这一问,竟然在坐之人皆潸然泪下,有人甚至还转过身去,哭得不能自己;有人险些站不稳,还好扶住了身旁的人;有人看似面不改色,实际在拂袖抹泪。 “见到了。”我声音不算大,但是房子有回音,我这一句话在房间里传了三遍。 原本面不改色,拂袖抹泪的男儿郎竟然低下头,掩面痛哭。而那些本就站不稳的人好似骨头软下来,趴在地上恸哭不止。 我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做出这种反应,可是大家都这样,似乎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有个小孩子走过来,他手里抱着木雕娃娃 ,见到大家哭成一片,也跟着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跑到房秣稹的身边,后被他抱起,温柔地安慰着。 哭声和外面的落雨声杂在一起,这夜天好像黑了好久。几个人缓过来是在半柱香之后,有几个人因为哭得太伤心,不得不回去继续歇息。 孩子们和老人也都醒来了,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昨夜的事情。 之前说要把人吊起来晒的小孩子跑到我的面前问:“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投奔你们啊。”此言一出,众人又纷纷看向我。 “你不要你的丈夫和朋友了吗?”一个女人问。 “当然要的啊,我们不是每一天都要下去收保护费吗?那我可以趁此机会去看看他们。” 第183章 千年篇(33) “谁告诉你,我们下去收保护费的?”房秣稹问我。 “村长啊。”我说,“村长隔三差五就会来我们家敲门,说你们要收保护费,要是不拿出来就要打人。” 房秣稹听着,原本舒展的容颜变得难看,明显可以见到他的脸因为生气而变得有点涨红,他气得说不出话,只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转身回了屋。 见他这种反应,也能猜出一二。 寨子里忽然传出一道道愤怒的声音,还有他们拍打东西的声音。 “娘的,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污蔑我们!我们要是收了保护费,哪里会过的这么拮据!?” “那个死老头,要我说当年姐姐死的时候,就应该杀掉他们,就应该屠村!” “那种罪恶的村子就不该存在!他们就是欺软怕硬,只要你是孑然一人,他们就会使劲欺负你。” “大哥那么好的一个人都……他们就该都杀了!” “他们的孩子也是恶心至极,居然还公然摸我们寨子里女人的屁股,嘴里还讲着肮脏不堪的下流话。” 这句话叫我想起了初来村子的时候——我是一人先踏入的村子,其他三人紧随其后。我一踏入村子,他们就用异样且有趣的目光打量我,让我浑身不自在,不过当时我只当是他们没见过外乡人,瞧着我新鲜得很。 尤记得,我正走在路上,一个几乎与我胸部平齐的男生,朝我冲过来,不偏不倚正打在我的胸口上,疼得我眼泪水都要出来了。我生气地想要指责他,却看见他正在和同龄人炫耀自己刚刚的战果,眼神里满是挑衅和得意,甚至还有一丝色咪咪。 我走过去,拽着他的手:“给我道歉。” 他摇摇头,随后伸出手拍了一下我的屁股,随后他居然大哭起来,这一举动把大家都引了过来,他们把我围住,不让我离开,一直到他的妈妈从人群里挤出来,毫不客气甩了我一巴掌,嘴里骂着污秽的话。 我也不甘示弱,朝着女人的脸就是几拳头,这时候他的男人也过来了,一脚把我踢倒在地,拽着小孩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扭到了,瞬间就红肿起来。我疼得眼泪都出不来,只是鼻子酸溜溜的,还带有点耳鸣,不太听得清他们嘴里骂的是什么话,只是看到他们张大嘴巴,喷了我一脸唾液。 男人抬脚还要给我一脚,还好这时候他们赶来了。只见横稆推开男人,自己也倒在地上,其他人也只是冷冷看着,没有帮任何一方。 女人和孩子把横稆拉开,他再一次落到地上。他们一家三口对他拳打脚踢,可是我头疼得要裂开,根本无力去帮忙。 他们打累了,又走到我的身边。 这时候我看见横稆软着身子站起来,他跑开了。 我浑身被他们打了许多下,却只能捂着头,不敢吭声。渐渐地我也感觉到喉咙一股生锈的腥味,随即吐出一口血,我闭着眼睛,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我吃力睁开眼睛,看到横稆拿着耙子对着他们一通乱打。 横稆明明是一个读书人,现在却拿起耙子跟人家打架。 后来的时候我也不太记得,好像他们给我们道歉了。此后我再也没有被他们打扰过,只是与那一家人不往来。 “小芯!”花蔓枝叫我,我才回过神。 “嗯?怎么了?”我问他。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了你好几声,都听不见吗?” “没什么。” 周边还是他们的喊叫声,三言两句怎么能够解他们心中的愤怒呢?他们都恨不得把山下的人碎尸万段,包括婴儿。 他们只想斩草除根。 第184章 千年篇(34) 我们下了山,却原来不是收保护费,只是来赶集,他们也会花钱买东西上去。 遇见村长的时候,他表现出慌慌张张,随后一边跑一边大喊:“来收保护费了”,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害怕与我们的恐怖。 街上的人赶紧拿出钱,在手里紧紧捏着。我们也不恐吓他们,随后分散开躲了起来。 “为什么要躲起来?”我问。 “当然是为了抓出村长啊。”一个男人拍拍我的头,“你等着。” 没一会儿,街上就来了一群穿着黑衣戴着面罩的男人,他们走到大家的面前,直接从他们手上抢过来,还打翻了他们的铺子里的东西。 他们哭天喊地,可是抢东西的人充耳不闻,还把他们的小孩子踢倒在地上。我想要出去阻止,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跟我来。” 我们偷溜到村长的家里,村长家的房子很大,几乎能比上我家和梦稔家两栋房子还大。他正坐在他那价值连城的椅子上,欣赏手里的古董画,笑得人都抽动起来。 “要怎么办?”我问他。 “不怎么办,我只是带你来看看。”他说,“其实他们心里都有数。”他又带我离开了。 田野边的野花开得正灿烂,他们毫不客气踩烂掉。 我们回到寨子里,他们已经回去了。 房秣稹坐在椅子上,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她的牌位。大家默哀,无人开口打破寂静,他们心里也许在想着自己的遭遇,也许在想着把她带回来的时候,我无从知晓。 逐渐,开始有了低泣,越来越大,直到后面,声音已经如洪水席卷了大堂里。 房秣稹站起来,他说:“好了,别哭了。”他声音尖利得很,就像是指甲划在木板上的声音,有些刺耳。 众人安静下来,纷纷望向他。 “大哥,今日是姐姐的忌日,我们不能杀生,可是您也见到了,那老不死的狗东西,用我们的名字在山下抢东西。富贵他享了,罪名我们背了。”一个男人,脸上有一道难看的疤痕。 “他们心里不清楚吗?”他说,“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别忘了我们为何会在此处!是因为我们生性恶劣吗?是因为我们从来烧杀抢掠吗?”他的手捏住桌角,最终还是平和下来,声音缓缓道:“今日是姐姐的忌日,我不想惹是生非。但是!”他忽而挺直腰板,“这是最后一次,若是那狗东西还这么做,我们就杀了他!” 他黯然失色,独自离开了。 其他人则开始七嘴八舌,也是他们平日里无事,也只能如此,他们不需要务农,也无法务工,他们只能像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又到了姐姐的忌日,姐姐她那么温柔!姐姐为了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她死了 ,我们却不能给她报仇雪恨!娘的,老子不干了!老子现在就要杀了他!我现在就要去!”他说着就去找来一把斧头,浑身都憋红了一样,尤其是脖子处,都能看到震动。 他把斧头在空中挥了几下,随后愤怒地尖叫了一句:“老子真的吃不消了。我们一忍再忍,他们得寸进尺!老子不只要杀了那个老男人,还要睡了他的女儿孙女!割了他的儿子孙子!”他说话间就要冲出去,被寨子里其他男人拉住。 “都别拦老子,你们忘记我的疤怎么来的吗?娘老子的,是他们把我绑起来,用绣花针一点点刺出来的。他们在我脸上刺绣,而后把线拉出来,又刺!老子记恨他们一辈子,别说那些伤害我的人,就是他们的孩子,我都想把他们放锅里去煮!”他说。 其他人把他的斧头拿下来,丢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还差一点落到他的脚上。 他吓了一跳,认往后推了推:“做什么做什么?你们要砍我呀?” “消消气消消气。”一个矮矮的女人走过来,把手举起来,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我们也很气,可是大哥和姐姐说了,不……” 第185章 千年篇(35) “都别吵了!”房秣稹又回来了,他眼睛通红,待大家都安静下来,他走到刀疤男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很气,但是她生前一直跟我们说,不要杀人,要做个好人。” “好人?”刀疤男把矮个子的女人往前推了推,“她的肚子是怎么烂掉的!” 矮个子女人的子宫被他们捣烂掉了,当时差一点就死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能生育的人。当年她总是要寻短见,这两年才好一点儿。 那时候其实我已经到了村子里,听村子里的人说矮个子女人总是勾搭村里男人,不要脸得很。后来他们抓了她,用捣衣服的木棍敲打她的肚子,把里面的内脏都打出血了,要不是房秣稹及时发现带她到寨子里接受治疗,哪里还有人呐。 那时我太天真,真以为是矮个子女人水性杨花。可是她在寨子里这么些年,一句不好的话都没有,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坏话,他们在彼此眼中都是好人,完美无缺的人。 “为众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我忽而提高嗓音,这句话在众人的吵闹声中脱颖而出。 他们望向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他们全部扫了一眼,才接着说:“我赞同下山去报仇!我也在他们手里吃了苦头,若不是我夫君及时赶到,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在村子定居 而是随你们一同来到山上。也许,此番下山,我们会死在山下,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如此做,为的不止是我们当年落在自己身上的伤痕,更是为了寨子后一座座长满荒草的坟!” 我走到寨子后,推开了后门,这儿的坟前摆满了酒坛,地面还有点湿润,有蚂蚁聚团。 “蚂蚁尚且抱团,我们又怎么能有不同的心思?”我的目光穿过其他人,直直落到刀疤男的脸上,“我支持他的决定,村长搜刮我们的钱财,买那些无用的古董!我们日子过得艰难,买个菜还要盘算要花掉多少钱,他呢,买个古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们开始有人低下头紧握拳头,似乎也在想我说的话,人群里,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来:“那就杀下去!” 这是花蔓枝的声音!紧跟着他们一声比一声高,众人早就想杀下去,可是一直碍于房秣稹的情面没有动手。如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他们后退一步,村民要前进十步——也许不止。他们已经穷途末路。 我们正准备拿武器出去,外面有小孩子跌跌撞撞跑过来,被门槛绊了一跤,手掌都破皮了。一人上前扶起小孩子,小孩子气喘吁吁地说:“他们来了,村子的人来了。” 刀疤男捡起地上的斧头,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娘奶奶的,老子没去找他们,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女人老人小孩留下,兄弟们!走!若是我们斗不过他们,你们就从寨子后面跑掉去!不要出去!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他的斧子挥了挥,往外跑去。 “要好好活着!听到了吗!”花蔓枝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一定要好好活着。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死,可是被刀砍到还是很疼的,有机会就跑掉去。”他脸颊上的伤疤,让我忍不住想起他那时候被村子的人摁在地上打,那些小孩子骂他丑八怪。 “嗯。”我们目送他们离开。 寨子里比较年轻的女人要靠外面一点,其次是少年,老人,小孩子。 “我们也要去。”一位十四五岁少年说,“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待着!”我身旁的女人大吼,“你们这些小娃娃给我好好待着!我们还没死呢!”少年安静下来,撇撇嘴。 第186章 千年篇(36) 我往前走了几步,靠在门背后,外面的血飞溅到门上,好像还飞入了我的眼里。我看着寨子里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们开始往门口围过来,把门关上,对我们说:“别看,脏了你们的眼睛。” “外面什么情况?”里面的一个老人问。 “没什么,没什么事情。”我说,“没事,马上就好了,他们马上就会……” 一把斧头劈开了门,卡在门里面,我吓了一跳。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最后面的小孩子被吓得哭了出来,老人急忙捂住他们的嘴巴,他们就只能呜呜哭。 我走到他们的面前——又是一把斧头劈了过来! 一个中年女人心知不妙,对他们说:“老人小孩子走!”她把老人小孩往外面推。 “姐姐……姐姐我不要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哭得伤心,“姐姐,我想留下来,我不怕死。” 这里的人大多数从鬼门关回来,有谁是怕死的呢?我们只是不希望那些小娃娃死掉而已,他们还小,他们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该死在这儿。 中年女人笑笑,走到女孩身边,撑着她的肩膀,僵硬地把她转了一个身,在她耳畔说:“走!不要回头,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她拿起桌上的屠刀,大步走到门口,顿了顿,最终还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要好好活着呀。” 我与其他女人对眼,也拿起工具往外面走。打开门,有一个男人正往后退,退到我们面前,一个女人直接用屠刀劈在他的头上,就像是砍柴一样。 我扯着门上的斧头,一脚踢过去,把斧头拿下来。地上已经倒下不少人,刀疤男已经倒下,他的身上找不到一处好地方,眼睛还睁着。 我拿着斧头,却不敢杀人,只能举着斧头,瑟瑟发抖。一个胖女人被一个男人一脚踢过来,正巧撞上我的斧头,她呕了一大口血倒在地上。 花蔓枝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膝盖还在流血,他把我拦在身后:“不要怕,我来了。”他的手臂被砍伤了,背上也有伤口。 一个人举着木棍打过来,眼看着就要打到我们身上,寨子里的一个女人丢了一把刀过来,直接丢到那人的头上,从脖子划过去,瞬间尸首分离,倒在血泊里。 “小心点。”女人跟我们说话。 可是话音未落,她就被人用尖利的刀叉刺穿了身体。 “不……不要!”我不敢叫自己哭出声,怕引来其他人。 “阿桠!”一个男人大喊了一句,“你们居然杀了阿桠!”他握着手里的锄头,“都给老子去死!”他就像一台暴走的机器,只要是对面的人他就乱杀,最终也是倒在他们的手里,临死前还念着“阿桠”。 阿桠是他的意中人,二人情投意合,但是寨子里没有闲钱给他们办喜酒,就一直搁下。 “姐姐……”房秣稹在我不远处叫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在叫谁,是刚刚倒下的阿桠,还是寨子后面那座坟里的枯骨。 花蔓枝跑到他的身边,一手扶住他,一手与其他人抗衡。 我也鼓起勇气,紧握手里的刀,找准目标,往前冲。没想到我居然刺中了人,还以为会被其躲开,可是一看到脸,我吓得脸色煞白,刀都不知道拔出来,整个人软在地上。她也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不是……不是!梦稔!”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我会杀了我的朋友?“梦稔……梦稔!” 我爬到她的身边,把她抱在我的怀里,血止不住往外流:“梦稔,我……” “小心!”我以为她叫我的名字,没想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我,尖利的长矛刺穿她的身体,几乎要把她与土地融合到一起。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 第187章 千年篇(37) 后来,我听见采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我闻声望去,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根染了血的木棍,正指着我,浑身颤抖。 他的额头上有血流出来,他一步步逼近我,把握着棍子的手抬起来,狠狠打在我身旁的地上。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对我下手,随后他抱起梦稔,欲要离开。 我本想叫他一句,可偏偏这时候花蔓枝丢过来一根极其尖利的长竹竿,恰好落在他的头上,尖利的竹竿贯穿他的身体。 我目睹他的背影缓缓倒下,手里还抱着梦稔。“采穗……采穗!”我痛苦地尖叫了一句,因为太吵闹,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匍匐前行,被人踩了好几脚,才爬到他们的身边,双手捂住他们流血不止的伤口。我甚至把他们的血往他们伤口处泼,好像在试图让他们的血回去。 采穗的心口还在跳动,还活着。 我叫他的名字,他也不应我。 一遍,两遍,他在我的呼叫里面断了气。 梦稔死了,采穗也死了。 我趴在他们身上,抓了地上的泥土往他们身上撒,一直到他们的脸都被盖住,一点肌肤都看不到,我才缓缓起身。这时我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看着他们朝我打来,也只是痴痴站在原地,一把斧头朝我劈过来。 我又被人推开了,这一回是房秣稹,他倒在我的肩膀上,咳嗽不停,呼吸不匀,还是艰难地叫了一句:“姐姐……” 我吓得急忙搂着他的背,一条巨大的流血口很快把我的手染成红色。我给他揉背顺气,叫他的声音都在打颤:“…秣稹。姐姐在这里,在这里呢。” 心脏好像要破损掉了。 “我好喜欢姐姐……可惜我是个阉人。”他抬起手想要抱住我,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艰难抬起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落下了。 “姐姐也喜欢你,房秣稹,她也喜欢你!你还记得医馆的大夫说的话吗?姐姐她也一直喜欢着你,她根本就不在意你的身份,她真的爱你……”我跟他说话,想要听见他的回答。 两情相悦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房秣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了他公然与自己长大的村子为敌,她怎么会不爱他? 房秣稹,她一直都爱着你。 我把他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下,捡起地上的斧头,看着顺着斧头滴落到地上的鲜血,浅浅笑了一下。 随后我双手握住斧头,大干了一场。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伤 ,也不知道杀了几多人,只觉得大脑很疼,心脏也很疼,浑身好像要爆炸了。 终于,我也精疲力尽,他们也停下了手。山上的血顺着陡峭的山坡一路往下,染红了山下的田埂。 村民无一生还!寨子的人还剩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蔓枝。 我垂着身子要走到他们的身边,却被一具尸体绊倒。我看了一眼是村民的尸体,捡起一旁的斧头,对着其头颅又连续砍了好多下,一直到血肉模糊,我才停下手。 来到二人身边的时候,他们的尸体也因为踩踏而变得软绵绵,里面的骨头都成了粉末。 “我要如何跟你们的孩子解释啊?我杀了她的爹妈。”我跪在他们身边,放肆哭了一场。 山上只有我的哭喊声,山下也许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 横稆和他们的孩子一定在等他们回去。 我们离开了这座山。次日这座山被一把火烧了,听说是村长干的。村子里因为这件事情少了一半人,尤其是年轻人,几乎五户才有一户爹妈都在的人家。 我与花蔓枝给寨子其他人重新安营扎寨,这一回里面只有孩子和老人了。 几日后,官府派兵来围剿,几个山头都被翻了个边,自然就找到了我们。 在一堆衙役里头,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娃。 “房大哥呢?”她兴奋地问。 第188章 千年篇(38) 他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没有人想把刚刚发生的痛苦又揭露出来,那跟在伤口上再来一刀有什么区别?有小孩子自告奋勇想要开口,却被老人捂住嘴巴,对其摇头。小孩子也明白地点下头,才得到松口。 她又问了一遍:“房大哥呢?”语气还是那么兴奋开朗,好像她只应该与美好挂钩,这些晦暗的,血腥的都不应该出现在她的面前。见我们不答她,她便自顾自说,“没在家是?我来得不巧,那下次来。” 她低头抚摸孩子的额头,有些失落:“之前给房大哥写信说要带孩子来给他看看呢,怎么不在家,真是可惜。” “真不巧。”一个少年说,“山上野兽多,姐姐早点回去。” “嗯好。”她伸长脖子往我们身后看了看,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抱着孩子转身离开,在她走到人堆之前后,有个男人跟我们说了一句谢谢,转身就追了过去。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手里孩子的父亲。 他们下山后不久,我也下山了。原本流入田里的血水已经被人放入了河水里,冲刷干净了。 我一入村子,就见到他们离我远远的,好像我身上有瘟疫一样。村子的人唾弃我,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怪我害死了他们的父母,怪我让他们家破人亡,所以他们离我远远的,手里的东西就砸了过来,。他们并不在乎砸到了我的哪里,只想发泄心里的怨恨。 我回到之前的家,横稆跟他们的孩子待在一起,见到我来,他们既不欢迎,也不驱赶。 我自然娴熟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暖阳照在我的脸颊上,有些舒服。 我还没开口,小孩子倒先开了口:“姨娘,我不怪你。爹妈说了,他们此番上山九死一生,叫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怨恨你。爹妈说—— ‘我们与花芯自幼相识,她是哪种人我们清楚。’梦稔说。 ‘是啊,说实在话,我们这次上山,也就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万一她被村民打死了,我们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采穗说。 我爹妈是这样说的。姨娘,我爹妈一直心里惦记你,还怕你在山上受委屈呢。他们说,若是村民伤害你,他们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你的。对啊,他们是为了保护你而死的吗?” 看着他清澈如溪水的眼睛,竟不忍回答他,我实在没办法告诉他,是我亲手杀了他娘。我伸出手,招他过来,笑着说:“来,姨娘看看。” 他走来,坐到我的腿上,抬头看着我,一脸无辜单纯:“爹妈是怎么死的?是为了保护你吗?” 我看了看横稆,又揉了揉孩子的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是啊。” 把孩子哄走之后,我起身走到横稆的面前,拉过他的双手放在我的身后,而我也顺势抱住了他:“夫君,我回来了。” 他声音冷淡:“他们到底怎么死的?”在那场混乱之中,怎么可能恰好两个人都因为保护我而死呢?横稆又不是傻的,只是不想在孩子面前戳破。 我不回答他,只抬起头亲吻了他,我们还像当年一样缠绵悱恻,只是没有了爱。 他又问了我:“他们怎么死的?”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杀了一个,花蔓枝杀了一个。”语气尽量平淡,可是心里头比那天晚上还疼,就像在我的伤口上用银针扎了又扎。 他半天都没有传出声音,直到我出了房间,才听见房间里有他砸东西的声音。 我转身回去,看到他的手上破了口子,可能是地上的镜子碎片割到了。我给他包扎的时候他问我:“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爱着花蔓枝吗?” “当然没有。”我笑嘻嘻弹了一下他的手腕,“这么多年,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是你给我做好吃的,赚钱给我花,保护我。” “那你抛下他,带我还有孩子走,我们三个人去一个谁也不可能找到的地方,生活一辈子 好不好?” 第189章 千年篇(39) 叫我再一次抛下蔓枝,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回他的身后还有寨子里的人,他们才失去了那么多家人,我无法弃他们不顾。 “他们还等我回去呢。”我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比上一次我与他一起离开花蔓枝还要决绝。我走到门口外几步,又回头跟他讲,“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人。” “可是他们与你没有关系!”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说,“若是你要带孩子上来,我们也随时欢迎。” 山上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一片死气沉沉,因为大家开口,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聊起死去的人。在他们的心里,好似他们还活着,可是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些大人死了,肩负起重担的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们。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既要砍柴,还要狩猎,否则他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要怎么才能够守护寨子的老人和小孩子。 某日,已经入夏,山下的田野里面也被人播种了稻谷,稻谷已经长得有那么高,但是还没有长稻谷。 我们打算熬一点清凉的东西给出门打猎的少年。食材已经入了锅,我叫原本说要把人吊起来晒的小男孩来看火,便出门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寨子里的衣服,我们需要拿到山下的小溪里去冲洗,一般情况下,是少年狩猎之前把衣服拿下去,然后由一个老妇女来洗。孩子们就是在家看看火,端菜洗盘子之类的。 我正与他们在洗衣服,山上传来惊叫声,我们放下手里的活,把手里的衣服放在石板上。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说:“死了……”她说话慌张,表述不清晰,我们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顾着哭,我心里七上八下,抱着她往山上跑,在跑的时候扭伤了脚,也没有敢停下来。远远地就看到大家围在寨子前,低着头不语。走近一点,就可以听到他们大大小小的哭泣声。 我推开他们,一具焦黑的尸体俨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把孩子们都扫了一眼,又开始头晕目眩,可是我不能倒下去,山上只有我和花蔓枝两个年轻人,如果我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缓了一下子,我只对他们讲:“埋了。” “姑姑……”他们是这么称呼我的,之前他们叫房秣稹是叫父亲的,其他人都是叔叔伯伯,女的就全是姑姑。房秣稹曾告诉他们,这儿是他们的家,可是他不在了,这个家由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撑起来了。 “埋了。”我声音极小,在他们安静之中却很大。 他们拉起他的尸体,我不忍看一眼 ,等他们开始挖坑,我又犹豫了,跟他们讲:“等他们回来。” 等他们回来再看他一眼,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太残忍了。 其他人得到消息,纷纷回来了,不足半个时辰就全部到了。他们看到尸体的瞬间,都差点站不稳,要不是周围都是树可以借他们倚靠,估计得倒下去。 我叫了几个少年:“你们跟花蔓枝叔叔阿姨去把他埋了。” 他们才从悲伤里缓过来一点儿,继续挖刚刚的坑,只是换了人。 尸体是被人抱下去的,我蹲下用白布盖上它,而后起身离开。看着他们用铲子把泥土埋入坑中,让我想起了那一座山曾经的坟墓,那些坟都是新坟,不过短短几年就长满了荒草和竹子。不知道这座坟变成那样荒芜需要多久。 坟埋上了,一座矮坟起来了。 我走到寨子里面,从锅里盛上来一碗汤水倒在他的坟上:“你熬的凉汤好了,喝点。” 第190章 千年篇(40) 寨子里的老人相继离世,两年的时间,就剩下一两个老人了。寨子里的白布没有扯下来过。 清明,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开得正艳丽,一座山上几乎隔几米就有一座坟,坟上的映山红迎风盛开。 我坐在门口,脚边就有映山红,我弯下身子给它摘下来,插在屋子的缝隙里面,心里不免落寞。 现在他们已经出门去狩猎了,寨子里只有几个年迈的不能自理的老人,还有一些孩子。 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教他们写字,如今他们虽不念书,可也识得自己的名字。看着他们追逐嬉闹,又想起村子里同年纪的孩子在学堂识字,真是天差地别。 若是有这个条件,真想再安一个寨子给他们念书。 我在竹简上面刻下信,寄了出去,也不知道官小姐能不能收到。 几日后天空落了倾盆大雨,我们待在寨子里面都不敢出门,可是又不得不出门,花蔓枝带着几个年纪稍微偏大一点的少年出了门。他们穿着蓑衣,戴着草帽,拿着钢叉就出了门。 我疑心那封信没有送到他们手里,也罢也罢。况且房秣稹都死了两年了,官小姐不帮我们也正常。 傍晚的时候,雨稍微小了一点点,不至于落到地上会激起来。忽然听见外面有人上来的动静,我开门,以为是他们回来了,没想到居然是官小姐。 她穿着蓑衣与斗笠,身上不算很湿,只有裙摆因为走路而染了泥巴。 “小姐。”我叫她。 “我们那里有的学堂,可以带他们过去。但是这些老人我们带不走。”她说,“少年也可以带走。” “你要等他们回来吗?我得问他们自己的意见。” “好。” 蔓枝他们带来了野兔和野鸡回来,见到官小姐有些诧异。 “这是谁啊?” “就是那个官小姐。”我说,“他说可以带大家去读书。” 我以为这是一件好事,他们一定会很开心,没想到大家都面露难色,甚至有人进屋去,不想理会。 一直到吃饭,大家都没有表明自己的决定。 “考虑得怎么样了?”我问他们,“这是个好机会,你们念了书,以后没准还有机会入朝为官。现在女人也可以考官,女官蛮多的,说真的,如果你们……” “人家夫妻死了一个都要守节三年,两年前父亲和叔叔伯伯姑姑我就不说了,前几天死了一位爷爷……我不想离开这儿。就算大字不识几个,就算只能每天狩猎才能填饱肚子,就算一辈子困在这山里头,我也愿意。”他几乎把头埋进碗里面说,“隔壁山的映山红也开得美丽,明日我们还要过去给他们上坟呢。” 隔壁山的映山红开得就像那一夜的血,染红了一片山林,就连叶子都看不见。 “我也不想离开这儿,我们在这儿长大,我们要陪着他们。若是我们都走了,这儿成了空山,他们会难过的。”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讲,“父亲认得字,也做得一手好文章,可是有什么用?你看看他,他明明那么喜欢那个姑姑,还不是……”还不是没有在一起。 一位老人开了口:“走,去看看外面。”他枯瘦如柴,握着筷子的手也抖动不停,好几次夹菜都落到桌子上。 “爷爷……我不想离开这儿。”另一位穿着青色长裳的女娃娃抱着他的手臂,胆怯地看着官小姐。 官小姐笑了笑,随后起身:“等你们想好了,我再来。” 我看她要离开,拍着桌子站起来,喝了一口酒:“都去!老人有我和花蔓枝照顾 你们都走!跟她走!去城里,去读书写字,去做文章!如果……他们还活着,也一定希望你们可以离开这儿,不用在山上做山贼。”而后指着他们说,“听我的,都走,去见识外面的风景。” 他们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劝他们离开这儿。 第191章 千年篇(41) “你们想一辈子居无定所吗?说得好听是山寨子,说难听就是几根破木头和几根稻草,一到下雨刮风的天就没什么用!去年落大雨,我们的茅草都飞了,大家都淋了雨,之后还有人去找茅草的时候失足滑落,滚下去摔死了!你们要一辈子这样吗?”花蔓枝开口问,“房秣稹真的希望你们过这样的日子吗?” “父亲……”一个十来岁的女生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随后就是她小声的抽泣。 我正要去安慰她,没想到花蔓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筷子都滚落到地上,他指着哭泣的女生说:“哭什么?你们哭他们就可以活过来吗?你们如果真的想报答他们,那就好好活下去,用最精彩的生活方式活下去!若你们一直不出去,那你们就会一辈子打猎然后到老,与寨子里的人成亲生子,与世隔绝;若你们走出去,你们可能会做官,然后娶妻生子,赚大钱给他们修建坟墓,让他们的坟不必淋雨,让身边的人不再没有住所。” 我补充道:“你们不是要报仇吗?去读书,赚大钱,以后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他们似乎也有些动容,没有反驳我们的话。可到底是舍不得这儿,他们在这儿生根发芽,这儿是他们的家。就算是破烂不堪的茅草屋,就算是斑驳发霉的木板门,那也是他们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 又是漫长的寂静,我把筷子捡起来,走到外面,坐到竹椅上,手搁放在石头上,嘴里哼着曲。 风拂过竹林,有些竹子空掉了,发出尖利的声音,雨飘洒树叶,滴落屋檐或土地,发出呼呼或哒哒的声音,铺成一曲悠扬的乐章。 我捡起地上的竹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屋里开始有了动静,他们收拾了行囊,我笑着送他们离开。 他们临别时候与我说了许多话,还送了东西给我,泪眼婆娑,尽是不舍。 “好好活下去。”我只能这样做告别。 我回到寨子里,已经空荡荡了,门外的天黑得很,雨大得很,风吵得很。 次日我独自一人来到那座山上,其实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映山红。我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裳,艰难地爬到山上去,停在了他们曾经安营扎寨的地方。 我一屁股坐在泥地里,跟他们说:“孩子们都走了,读书去了,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至少比在这里面好,对?” 山风起,漫山遍野都是映山红,似乎要把天空都染成红色。 我没有下山,而是直接在山林间走,每一处都可见映山红,也都能听见鸟鸣兽吼。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我哼唱着,声音清晰到沙哑,“你听啊,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山上又死了一个人,我和花蔓枝把她埋了。 山上又死了一个人……又死了一个…… 短短半年,山上只剩下我和花蔓枝了。我们坐在寨子前,他吹笛子我唱词,山林间也有许多声音,或动听悠扬,或婉转悲鸣。 一曲毕,我道:“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里?” “回去,回去看看落稃和引穑。”我说,“在此之前我还要去跟横稆做个道别。” “我在村子外的亭子里等你。” “嗯好。” 我已经好久没有来过村子里了,他们还是原样子,他们的孩子也高了不少,都已经到我的耳朵了。她扎着马尾辫,戴着野花在头上。 她见到我,有点陌生,不敢同我讲话。 我问她:“横稆呢?” 她疑惑且更加警觉地盯着我:“你找我爹爹做什么?” 两年时间,横稆竟然成了她的爹爹。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有好几岁,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事亲生父母。 我本来想说夫妻,想了想还是不对:“我是他的……朋友。” “那你随我来。”她走在我的手前面,背影真的好像梦稔。 成为沸羊羊(与无关,可能后面会有) 穿越成沸羊羊,没想到我还有穿越到青青草原的一天。他们都说我沸羊羊是舔羊羊,可是他们忘记了,曾经的我也是草原三剑客之一。 美羊羊见到我,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说我粗鲁,我是那种好脾气的羊吗?我不是,我反手就是一巴掌,在她引以为傲大脸上丢大鼻嘎。随后我又去找了慢羊羊,把他的胡子剃了,找到懒羊羊给了他一大嘴巴子,我每天累死累活,都不能跟美羊羊睡觉,你凭什么? 他们开始下令追杀我,我一路狂跑,来到狗熊岭。 “呦,这不是舔羊羊,老废物吗?” “呦,这不是没工资给人白嫖的强子吗?” “放屁,我现在可是勾搭上了严莉莉。” “那个严莉莉。” “小黑魔仙。” “卧槽,厉害啊强哥。”我给他竖大拇指。 他得意洋洋地说:“强哥我过几天就要去整容了,这破树不砍也罢。” 几日之后他回来了,确实变帅了,还穿了增高垫,目测一米七。他跟严莉莉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喜欢上了翠花,每天疯狂示爱,被熊大熊二一顿胖揍。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严莉莉,然后严莉莉让翠花毁容了。 强子伤心欲绝,他抱着树哭了好久,失魂落魄走到河边,看着河水里的自己,苦恼地说:“想我强哥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不能与爱熊长相厮守。”他捶打着自己胸口,“我恨呐。”而后跪在河边,用清水洗了个脸,欣赏自己的脸了。 没想到这时候河里出来一条红发美人鱼,他又爱上了美人鱼。 可恶,有脸就是不一样。我又告诉了严莉莉,严莉莉找来她的师傅黑魔仙小月,她们齐心协力把美人鱼变成了泡沫。 强子没办法,只能回到严莉莉身边。 没几天,严莉莉她腻了,不想和光头强在一起了。我乐了,笑了,我“咩咩咩”了。 我自信地走到严莉莉面前,对她苦苦追求,终于抱得美人归。 我拿着她的钱也去整容了,没想到我在狗熊岭抱得美人归和整容的事传回了青青草原。 没几天我就看到美羊羊带着我曾经的好兄弟们来了。 美羊羊被我的美貌折服,哭着说:“沸羊羊,之前是我不对。” 我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给它吃,还给他竖了中指:“曾经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回心转意了?” 懒羊羊正要开口,我拽起他的一坨屎发型,一剪刀就给他剪了。懒羊羊难过得哭了起来。 “沸羊羊,我们曾经那么要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沸羊羊!” “怎么可能?你的声音明明就是沸羊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认错?沸羊羊,我们曾经可是草原三剑客,你还记得吗?” 我扣了鼻子,一个大鼻嘎弹到他的脸上:“我说了,我不是沸羊羊。我现在是掌管雷电的司空震。” “你在胡说什么啊?沸羊羊?你是不是有病?” 美羊羊骂我有病,我气了怒了。 我大喊:“以雷霆击碎你们群大傻羊!” 然后——烤全羊真香。 第192章 千年篇(42) 他叫我进去屋里喝茶,我跟了去。 他知道我喜爱茉莉茶,特意在里面放了晒干的茉莉花,茶还没有端过来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我要走了。”我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他,原以为我会不敢面对他,没想到会是如此自然。 他淡淡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祝你幸福。” “没有了吗?” “你还想听什么?听我哭哭哀求你别离开我?”他讽刺地看了我一眼,而后背对着我,“走,他还在等你。” “后会有期。”我把茉莉茶喝了一大口便离开了。 来到村外的亭子里,花蔓枝正在等我。 我跑过去,随他一起回去了。 回到老家,还是记忆里的旧模样,有小孩子问我从哪里来,我竟不知如何回答。 花家已经没有了,我走到熟悉的桥上,杨柳依旧,偶有风过,还是会浮动水面,漾开波纹。 我叹了口气,问他:“我们还有多久离开这里?” “不清楚。” “嗯。” 我找到落稃的坟,只有我一个人去了,花蔓枝没有来。我想她应该不想见到他。 我站在她的坟前,周围都是杂草,应该经年没有人来处理。我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又不知如何说,也许在地府,他们引相遇。我良久都不能说出一句话,从天亮站到天黑,没有进食,也没有离开。夜晚来临后,落稃的坟更显得孤寂。 这让我想起了那一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山上的夜是苍凉且富有凉意的,还好在山上住了两年,否则真吃不消这山上的寒。 我孤身一人从山上走下来,山下的人已经各回各家去睡觉了,我来到落稃家,问了看门人,他们告诉我这户人家不姓叶,原来的人家五年前就搬走了。我失望而归。 我没办法去面对引穑,就没有去看他。 回到客栈,花蔓枝已经睡下。 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居然又圆又亮,忽而想起今日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在想什么?”他翻了个身,伸出手搂住我的腰。 “没什么。” “他有没有挽留你?” “没有。”我摸摸他的脸颊,“他应该不爱我了。” 他收回手说:“他只是尊重你的选择。” “可能。” 他又问我:“那你呢?还爱他吗?” 他这一问,我竟然想起横稆之前也问过类似的话,却忘记了当时的回答,毕竟已经过了好些年。 “不爱了。”我说,“很早就放下了,在山上两年,我都没有见过他。” 之后他缓缓坐起来,一只手压在我的手掌上,一只手绕过我的发,搂住我的脖子。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我的嘴唇,就像是害怕我生气一样,可又觉得像是刚刚恋爱的小情侣,羞涩不好意思。 他松开我的时候,我对他说:“我不想。” “怎么了?” “没心情,我们歇息。”我说。 他虽然不太高兴,但是没有强迫我,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也脱了外衣睡下,在他的身边,我竟然还有点想起横稆。想起他务工回来给我做饭,想起他为我种茉莉花,想起他一朵朵把花采下来晒干给我泡茶,想起他羞红了脸颊,对我说“我会一直爱你”。 毕竟那段时光对我而言是最快乐的,我不必烦心任何事情,他都会处理妥当。我每天只需要在家里洗两个人的衣服就好,他会在前一天晚上把饭菜做好,第二日中午我把菜放锅里热一下。 与我在花家的情况完全不同,在花家我什么都要干,在他的身边,他把我当成千金小姐,尽他所能,把好的都给我。 第193章 千年篇(43) 冬至时候落了初雪,白雪满天飘扬,山头的松树都戴上了白色的帽子,一眼看去只有若隐若现的青色。 我今日心情极好,撑着伞预备到街上去买些肉来包饺子吃。我穿好厚重的衣服,踏入雪地里,才出门没一下子,就看到有一个小孩子冲了过来。 我以为他是在玩闹,怕撞到我,侧身一躲,他竟然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他的模样有点眼熟,但是不太确定,后来他开口道:“冬至了,姑姑要回去吗?” 原来是寨子里的小伙子,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没看到,就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有了变化。 我想了一会儿,问他:“都回去吗?” “是啊,都回去。往年冬至我们都是一起的,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我听说那个村子闹鼠疫了,死了不少人呢,您要不要回去看看您的丈夫?”我与横稆是夫妻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直接已经架起了一座无法跨越的桥,一人站在一头。 想来我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横稆,他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死了。那时候去见到他,一个月前从那边寄来书信,说他身子日渐孱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年秋天,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冬雪。 看着满天大雪,他也许已经死了呢。 “他已经不是我的丈夫,我已经改嫁了。”改嫁给了杀人凶手。 “是蔓枝叔叔吗?” “是啊。” “他是个好人,如今你一定过得幸福。” 说不上幸福,这几年我总梦见引穑和落稃说恨我,梦稔与采穗死后又多了两个人,他们怨恨我,怪我,责备我。 我对他摇摇头道:“不说他,其他人如今在哪里?” “有些在村口等你,有些已经回去了。姑姑你要回去吗?”他似乎很期待我回去,是啊,只有寨子他们才觉得是家。 想起房秣稹为了护我而死,又看着这个孩子期待的眼神。我终究还是答应了他们。 我折回家里,与花蔓枝打了几句商量,问他要不要一起,他拒绝掉了我。我出来后便随着她离开了村子,村子外站着他们,见我过去,他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我们马不停蹄往原来的村子赶,临近新年才到。村子已经变了模样,村外的亭子不见了,应该是被村子的人拆掉了。这个村子害了鼠疫的那段时间,几乎死了村子三分之二的人,如今这个村子萧条寂寞得很,好像一个常年无人踏足的老村落。 进去时候,街道上安静得很,没有了往日的叫喝声,更见不到小孩子的追逐嬉闹的影子。 我循着记忆里的位置,再一次找到我曾经的家。 横稆也染了病,躺在床上,面色铁青,不停咳嗽。孩子以纱布捂着嘴巴才敢给他喂药,这是厉害的传染病。 “小芯……是你吗?”他的手乱摸,猛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身躯就像一根细长的干枯柴,动弹起来。 “是我。”我欲要走过去,孩子把我拉住,给我递了一块布,她说,“也许是山上的亡灵在惩罚我们。” “怎么可能?别胡思乱想,死了就是死了。”我安慰她,“山上的亡灵还有你的父母呢,他们一定是保佑你的。” 她便不说话了,叮嘱了横稆几句便离开了。 我走到横稆的身边,急急忙忙握住他的手,哭泣不止:“在的,我在的。” “……那就好。”他笑着摊开了手掌。 门外的孩子冷眼看着,冷静地走过来,抱起横稆的身体就出去了。 我跟着她,只见她把横稆的尸体丢进一个大坑里。 这个大坑里有许多尸体,甚至还有残留一口气的活人。 “到了未时,便会有人来烧掉他们。”她说,“上头仁慈,不至于把我们都杀掉。听闻有些君主会屠村。” 第194章 千年篇(44) “嗯。”我问她,“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跟我走?” 我怕她一个人不在这儿会触景伤情,随我去了他乡,也许时间长了会淡忘这儿发生的一切。我承认这么做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怕她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我怕她怨恨我。 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决定,她先是看了我一眼,而后看着坑里的尸体,淡然一笑:“不了,我爹妈还有我干爹的坟墓都在这儿,我得守着他们。万一哪一天我也死在了这里,那我们一家就算团圆了。”她背对着我,语气倒是轻松自在,可我听着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傍晚时候,日头已经西倾,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死气沉沉的围观人身上,同时也照在了腐烂的尸体上面。 他们站在上面,嘴里念了许多话。虽然已经离开了些年头,还是能听得出有人说“放心去”,有人说“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孽”,也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命罢了,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就行”…… 有年轻力壮的男村民高高举起火把,嘴里念叨了几句话,面色露出不忍心。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丢了火把下去,顿时周边开始有了抽泣声,更有人跪在地上哭着说要跟他们一起去,被身旁的人死死拉着。 我们站在坑上静静看着,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烟雾几乎要把白云染成黑色。他们大多人都已经麻木,就算下面被烧的是他们的至亲至爱,他们也可以无动于衷。 可能他们原本就是这样无情的人。 猝然,站在我身边的她飞快跑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就跳了下去。 而我还像个傻子一样杵在原地,开始听不清周边人的声音,看不清山川河流,眼睛里只有熊熊火焰,里面横稆和她背对着我,渐行渐远。 火焰越烧越猛,好像要烧到我的身上来了,我往后退了退,没注意身后有石头,被绊倒了,摔了一跤。手本能地往下撑住,没想到会被尖利的石头给刺入掌心之中。我木讷地看着鲜血流出来,流进石缝里面,流进土地里面。 有了她这个人前车之鉴,炕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往下跳,火焰有了他们的身躯,烧得更欢了,就好像吃饱了的孩子,手舞足蹈。 惊叫声络绎不绝,火烧在身上,如何会不痛呀! 坑上的人渐渐少了,最终就只剩三三两两的人站着,总加一起也不足二十人。炕上一个女人惊叫着指着火坑:“他们中邪了,怎么一个个都死了。” 她身旁的男人冷静地说:“只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能够如此毅然决然地扑火,除了飞蛾,还有无一丝求生欲望的他们。这场鼠疫,带走了太多人,许多家庭只剩下一个人,他们不愿意苟活,每日麻痹自己,对他们而言是常事,几个月恍如几年。 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爽快地死去。 我又爬了过去,膝盖上血肉模糊,我的手摁在发烫的石头上面,烫破了一层皮,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们俩的尸体已经看不见了,被其他人的尸体遮住。他们面目狰狞,求生的本能又让他们往坑上爬,可是坑太深,火太大,只能无助地看着坑上的我们,嘶喊到嗓子咳嗽。 他们慢慢被大火吞噬,没有人伸出援手。我也是个旁观者。 这一瞬间,我好像又看见我初来乍到,他们无动于衷的模样。 我收回手,失魂落魄走在一片死寂的村子里,似乎又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跑过去,好一会儿抱着一个男人跑出来,嘴里哭喊着:“救救他……” 我开口问女人:“他是你的什么人?” 女人已经从我身边跑过去,但还是有声音传来:“他是我的爱人。” 第195章 千年篇(45) 后不知怎么,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家里,里面再没有人迎出来。想起以前,我每次都会站在门口等他回家,他会兴高采烈举起他带回来的菜,然后说要给我做好吃的。 想来真的对不住他,他多次与我说过要孩子的事情,我都以怕疼拒绝掉了,他当时面露纠结,毕竟他一个宋人,传宗接代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他却没有因此而生气或者对我态度有转变。 他爱我,无所求。 “姑姑。”身后一位少年叫我。 “他们都死了……”我愣愣地回头,抬头看着他略有书生气的脸颊。 他伸出手挽住我,一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颊,一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背,语气温柔道:“没事的,没事姑姑,我们回家。” 我哈着气,又耳鸣了,他说的话我听不清楚,手也乏力,心口猛然跳动。我害怕自己倒下去,紧紧拉着他的手臂,叫唤他的名字……他把我横抱起,用胳膊推开房间门,急匆匆把我放在床上。 虽然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是可以听出他声音已经沙哑。 “姑姑……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们了?姑姑……你不要吓我……” “哭什么?我总是这样的,不是大事。”我撑着床起来,“走。” 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冬日的夜风刺入骨髓,我捏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他也感觉到了,拍拍我的手背,以此安慰我。 他搀着我回到寨子里,原来的寨子已经被野兽捣毁,他们重新搭建了一个寨子,很简陋,只能够在里面遮挡风雨,睡觉是没办法的,里面没有被子。 如今寨子里,就我得辈分最高,他们做什么都会向我请示。 我们自山间过去,隔壁的山上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我们似乎都忘记了原来的位置,在山上找了许久,一直天明,凌晨的风露更加凄凉,我们也没有能够找寻到原来山寨的位置,只能随处安下来,就算他们葬于此处。 我们整整齐齐跪在山上,为他们唱了曲,随后又给他们倒了几壶酒。 我们对他们的离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悲伤,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没一会儿,我们便站了起来,回到了寨子里。 我们在这儿聊了许多话,听说有人准备考官,有人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想要另谋出路。 这儿已经再没有我可留恋的人,我们开始各奔东西,也不知道哪一年可以再见面。 许多年以后,花蔓枝也考了官,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大大小小的案子。 这日来了一个小偷,我不知道为何就心血来潮要去旁听。 我躲在幔帐后面,看着台下跪着的两个人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花蔓枝。也是,大多数老百姓对官都是有点畏惧的。 他一拍案,大声呵斥:“抬起头来!” 二人抬头。 那个小偷我觉得很眼熟,可记不得是哪个。 忽然,小偷大喊:“姑父,救救我,救救我!” 我记起来了,是寨子里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明明当年那么富有正义感,怎么会去做偷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花蔓枝面不改色,质问他:“何故偷窃!你可知道偷窃之人要断指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惊恐地看着花蔓枝,“可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办啊!如果我不去偷窃,我怎么去救她们?” “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姐姐妹妹,她们成了扬州瘦马,她们都进了青楼里面!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救她们?”他大声说,“那些当官的兄弟姐妹都无能为力,我们不能害他们丢了位置,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他睁大眼睛,看向我这边,并没有叫我,而后说,“我认错了。我愿意受罚。” 第196章 千年篇(46) 花蔓枝似乎很隐忍,眉头都皱起来了,他对他们也有感情,他也朝我这里瞥了一眼,似乎想要询问我的意见,我没有开口,于公他是犯人得受罚,于私他是我的家人,我不忍心他受罚。 他便循了心里的决定,听到他说上刑之后,我的心好像慢了半拍,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决定——也许我应该猜得到,只是不愿意相信。 离开此处是我唯一的选择。 所有人都大叫着他罪有应得,是啊,他罪有应得。 回到家里,我坐立不安。断指,他才十几岁,要断指……我没法去想我的离开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伤害,他有没有怨恨我?明明我们可以从轻发落,我们可以替他还钱,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做。 他们会觉得我们徇私枉法,以后便不能服众。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每一刻我都感觉有千万只虫蚁在啃食我的身躯,好不容易才熬到他下堂,我给他端了一壶茶,轻声问他:“我可以去看他吗?” 他面露难色,把茶接过去,问:“现在要去吗?” “嗯。” “可以。” 我一人来到牢中,这里阴暗潮湿,衙役把我带进去,他在最里面,见到他时,他披头散发,衣裳也有些破烂了,缩在角落里,脚边还有鲜血。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垂下,似乎更低了些。 “开门。”门被打开,我走进去才进去门就被锁了,他们怕我把他带走。 他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整个人都抽了一下。 我抱住他,把他死死搂在我的怀里,手有点麻木地摸了他乱糟糟的头发:“不怕不怕,姑姑在这里,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他推开我,还把地上的东西丢向我,把我穿的干净衣服都弄脏了。他站起来,一直往墙那边走,双手张开,在墙上乱抓。 断掉的指头从他的衣服上掉下,一共二十根,都滚到我的面前。断了手还断了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律法上说的是断指——断指(趾),也包括脚趾呀。 “不要,我不认识你,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小偷。”他手上的血从墙上流下来,一抹一抹的红,好像那日烧山的火,那么烈,刺痛我的眼睛。 我从他的身后抱着他焦躁不安的身体,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激动失控,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我才开口:“姑姑在这里,在这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晓得你考虑了其他兄弟姐妹的前途,但是我不怕,你可以告诉我。” 他的情绪缓缓平和下来,我才叫他转过来。 他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有泪水,明亮得很,里面有我,还有大家。 “姑姑……我知道这么做都是咎由自取。但是姑姑,我求求你,救救姐姐妹妹。”他开始和我说起他们的事情,“当年我们分别之后,我们遇见了土匪,他们人高马大,手里还带着刀。他们抢走了我们好多姐姐妹妹,我们追不上去。后来我们有人当了官,四处打听才找到姐姐妹妹的下落。” “原来他们被抓到青楼去了,那种青楼不一般。他们专门培养女人去给那些当官的人玩弄的,连妾都算不得。”他愤怒却无能为力,想要握拳,可是手指的疼痛几近钻心。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她们被卖给那些人后,就要给他们暖床,成为美人盂,甚至还有人成为尿壶!姑姑,你救救她们。”他的隔壁夹住我的手臂,“救救他们。” 他口中的尿壶我明白是什么,不是从嘴里撒尿,而是……并且为了防止他们怀孕,她们不但要吃药,甚至还有人会被迫坐木马,灌水银。 我强忍住心里的悲愤,对他说:“我一会儿会给你一些银钱,把你安顿好。你把青楼的位置告诉我,我一定会救出他们。” 第197章 千年篇(47) 我改小了花蔓枝的衣服,穿在身上。循着他给我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青楼,青楼外装扮得十分漂亮,大门是鲜艳的大红色,门上还贴着花魁以及各位姑娘的画像,画像上的姑娘们搔首弄姿,眉目里尽展风情。门口站着老鸨和姑娘,姑娘穿戴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手里捏着棉帕子,她们把帕子弄在来往的男人脸上或者手上,以此来诱惑他们进去消费。 我站在门口,看着画像出神,一个带着微微栀子花香的粉色手帕从我的脸上拂过去。“公子,来玩啊。”姑娘声音妩媚,动作妖娆。 我看了她一眼,她便把我拉进去了。我才进去,里面就迎面而来许多姑娘,她们身段不一,各显风采。一个姑娘把我拉过去,我细细一瞧,她身穿淡青色长裙 披着黄绿色锦帛绸缎,眼角有一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痣,正是我们寨子里的人。 她大概也认出了我,见到我的时候手指头都抖得很,就像是患了病一样。我扶住她的手,骨节分明,消瘦了许多,若是在外面碰见她,还不一定认得出来。 “不要怕。”我小声跟她说,而后一脸轻松,大笑起来,“好美的人儿,几多大了?” “十六。”她配合我说道,面上娇羞。 “好年纪。”我说着就把她搂到我的腿上坐下,明显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骨头搁在我的腿上有点疼。我心头一颤,把头低在她的怀里,嘴里还不忘调侃,“屁股小了点,但是这前面软绵绵的。”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泪水很不争气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胸口跌宕起伏,扶在我肩膀上的手指似乎要扣入我的骨肉里。 “公子,莫要讲这些笑话。”她笑嘻嘻地说,脸上却没有羞涩。 ——“砰!”瓷器破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一位头戴鲜花,身穿酱紫衣裳的姑娘从台阶上面滚下来,可能是后脑勺撞到地面的原因,她整个人抽搐不止,眼睛仍旧凶恶地等着二楼站着的一群男人,在男人中间站着老鸨。 “你们不可以这么做!你们这么做会遭天谴的!”有另外的身穿鸦青色衣裳的姑娘跑过来,她想要扶起抽搐的姑娘。却被上面走下来的男人一脚踩在头上。 男人掐住她的脖子,一拳拳打在她的头上,一直打到鼻血直流,男人才停下打她的头。但是还没有停下来,男人拎起她的头发,从她的头发上取下簪子,扒开她的裙子,在她的下体不知道刺了多少下,只是从我这边角度来看,她原本还在挣扎,后来一动不动。 老鸨走下来,捏住被殴打的姑娘的脸颊,伸出手:“东西给我。” 男人把染血的簪子递给老鸨。 老鸨咬牙切齿,冲着她的脸颊刺了许多下,每一次拔出来都带着血。随后她把簪子丢在一边,对楼上的男人说:“丢了,再把地面处理干净。” 尸体被他们拖着脚带走了,鲜血染出一条路。 我故作镇定,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想要安慰她。 没想到她居然面不改色地对我说:“已经习惯了。” “怎么回事?” “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说,“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跑?我们在这儿又不用卖身,只要好好听话,就不用受苦。” “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不然怎么办?去逃脱,去反抗吗?我们可以吗?”她问我,“若是不这么做?我该如何?跟她们一个下场吗?” 血迹很快被处理干净,其他人都没有离开,他们继续抱着美人说着难听话。 “听说只要那些公子看见,就有机会离开这里,不论日子如何,总归一日三餐不用愁,不必挨打受冻。”她跟我说。 “那你们有没有找过其他兄弟姐妹?” 第198章 千年篇(48) 我本来不想问她这个问题,可是没有办法,我和花蔓枝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我们需要的是更多人。 她看了看周围,换坐到我一只腿上,头压在我的肩膀上,低低地说:“未曾,我们怕连累了他们。”她似乎有些后悔,自嘲道,“要是当年我也认真读书,何故会沦落至此?” 可是我看了周边的姑娘,她们的言行举止不像是没有念过书的人。楼里的姑娘少数也得百个,总不至于都没念过书,也不至于都是古人。 我余光瞥见楼上有人盯着我们看。于是我勾勾她的下巴,轻蔑一笑:“你若是念了书,不在此处,我要如何能见到你?” 她莞尔一笑。 这时候我看见一位姑娘被带走了,或者说被买走了更合适。她们的命运其实不会有很大的改变,只是他们自欺欺人罢了。 我轻轻拍了她一下,说道:“我要离开了。” 她起身之后,我给了她一些银钱便离开了。 站在青楼门口,只觉得心口压抑得很,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割了舌头说不出话。 我回到家里头,花蔓枝问我怎么样了。 我问他:“你认识多少人?” “没多少人。”他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找到所有人,他们不论是在朝为官,还是为农为奴,我都要找到他们。” 我眼神坚定,“我们一起把青楼拆了,我不信他们会为了一所不知名的青楼,弹劾十几位官员!” “万一他们会呢?”花蔓枝问,“你不知道他们会做出多么残忍的事情!不能够这么做!” 我不耐烦地瞪着他:“之前朱赢的事情你就是唯唯诺诺,现在他们的事情你也是如此!你一个大男人,做事能不能果断一点!大不了就是死啊!”我几乎是喊出这一句话,我从来不在乎生啊死啊,更不在乎受做了事情的后果! 我拉住他的手一直往屋外面走,指着乌云密布的方向——那儿是山寨的方向,“你摸着自己良心,若是我们弃之不顾,我们对得住他们吗?他们死了,连坟墓都找不到了!” “我知道他们死了,所以我更不能让孩子们去冒这个险!”他没有朝我生气,但是声音坚定了许多,“孩子如果都死了,你又对得起谁?你不是希望他们好好活着吗?若是……” 我打断他的话:“可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喊完之后我就有点耳鸣,还有点反胃恶心。 “正因为是一家人,才更不能……” “花蔓枝!”我眼睛通红,可还是想要说服他。 “花芯!”他大喊了一句,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见我哭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也不跟我置气,语气温和了许多,“你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我抬头看着他,鼻子酸溜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要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我问不出口,心口因为激动而感觉有点紧,整个胸腔都像是被用布条勒住一样。 他跟我讲话,可我耳朵好疼好疼,耳朵里面好疼,像是被塞入了东西一样。 他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闭了嘴巴,把我扶到里面坐下。 “我求求你……蔓枝,我求求你好不好 你想想办法,她们可是我们的家人啊……”我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 之后他到底还是心疼我,寻了许多关系,把那些人都找到了,并且通知他们到这里来。他们听到姐妹们的消息都很着急,他们表示“不怕丢了性命,生死与共”。 花蔓枝也不想得罪任何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凑钱把人买出来。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若是之前的我,我会想方设法把大家都救出来,但是现在我不会这么做。他们的生死与我本就无关,我连家人都不一定能够全部带出来,何必大发善心去把那些不想关的人带出来? 半个月之后,听闻青楼里那些人都被带了出来,也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青楼依旧在,依旧生意红火。 第199章 千年篇(49) 孩子们喜极而泣,我们花重金盖了一间学堂,仅供他们念书。可惜偷窃的少年成了残疾,每日的衣食住行我都有派人给他处理妥当,可他性子倔强,说什么都要自力更生,也同大家一起念书识字。 他会用胳膊夹住毛笔,歪歪扭扭地写字,就像是鬼画符,但是我请的先生会很耐心地教他,夸他。终于在某一日下午,他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兴高采烈,晚上我特意叫厨子做了更多的菜,还给他们准备了糕点。平常可不给他们吃。 “真是很棒!”我夸他。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有些羞红。 我问他:“若你有所成就想当什么?” “国师。”他一脸兴奋。 “为何?” “我要倭寇死!”他咬牙切齿,“若不是他们,我奶奶怎么会吃那种苦?它们那群畜生,根本就不把人当人!” 他说出来,我就晓得他奶奶当年做了什么事情。比扬州瘦马还要恐怖,至少说这些姑娘们等买他们回去的主子死了就自由了,而且只需要服侍一人。 可是当年的我和他们也大言不惭说要灭了yf两国,如今想来也是年少轻狂,不考虑后果。 即便是如今的朝代,强大富裕,可是若真的打仗,也得死不少人。 他们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我只是听着他们高谈论阔,一边吃东西,一边附和他们的话。 一年年繁花遍野,一岁岁枯木逢春。 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也成为了大人,他们各奔东西,成家立业。我命人把学堂拆了,先生也已经被我打发回家了。 一年秋,山上枫叶红似二月花,秋意正浓,我坐在门口眺望远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忽然,一只信鸽落在我的肩膀上,带了一封书信——也可以说是家书。 我打开信,上面的字迹清秀美丽,有些字墨被水晕开过,模糊的字上面再写了一遍同样的字。 “姑姑, 时光悄然,转瞬即逝。离开姑姑已经十年有余,想来姑姑已经白发苍苍,不知道身子骨如何。 我到了北方,已经有些地方落了雪,十分积厚,几乎到了我的膝盖,我都不敢出门。在南方是瞧不到这番景象的。 我猜想姑姑一定也收到了其他人的家书,太多问候的话语,我就不多说了,就喜欢姑姑能够幸福每一天。” 很短很简便的家书。 我把书信带回房间里,已经满满一抽屉的书信,每一封我都看了,他们都没有问我的尸体如何,也没有说他们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只是很简单地招呼了两句,就和这封信一样。 他们不报喜,也不提愁。 临近年底,我收到了一封很长的书信,好像不是一个人写的,上面有许多不同的字迹,足足有十页那么多。 我叹了口气,拿出第一张——姑姑,牟牟死了——牟牟就是秋季给我写书信的人。 ——牟牟没有娶妻生子,他很早就害了疾病,从十几年前我们从村子里出来,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我们给他寻了许多名医,天南地北,异国他乡,我们都寻了,可是没有用。 去年夏,我们到了北国,他已经瘦成了一具骷髅,吃不下什么东西,每日就是我们把麦子捣碎和着水给他灌下去。他说要给你写一封信,但是毛笔拿起十多次才勉勉强强写完“姑姑”二字,他已经气喘吁吁,即便是在不算炎热的北国,他也汗流浃背。 他拿着笔的手不住颤抖,生怕写错一笔,每一个字他都斟酌了许久。其中最开始的一句话不是只有“姑姑”,还有,“我想你了”,但是被他的汗水晕开了,他就没有再费劲去写。 他写完之后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久,到了最后三四天,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行动也不方便,就连如厕都做不到。他的房间里臭熏熏的,无论我们怎么去打扫弄干净,也还是有味道。 在他临终之前,叫了许多句父亲,我猜想他是太想念父亲了。 第200章 千年篇(末章) 我们也很想念父亲,也时常会梦见父亲在我们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们,若是父亲还活着,见到我们娶妻生子,肯定很高兴,他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子高高举起,教他们叫外公或者爷爷。 姑姑,我们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父亲喜欢的女人,不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是自杀。 当年她救下父亲,与医馆的老头子有了关系,后来医馆的老头子为了赚更多的黑心钱,把她关起来,供给村里其他老头使用。没多久她肚子里就有了孩子,男人们都不承认孩子是他们的。原本父亲说愿意收养,可是她拒绝了,说不希望自己孩子的父亲是个阉人。 父亲很伤心,也还是笑哈哈说“也对”。 女人瞒着父亲吃了药把孩子做了,为了防止以后再怀孕,她决定把肚子毁掉。这件事情父亲很早就知道了,劝过,讲过,阻止过,甚至还差一点对女人动手了,可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那时正是夏天,星光璀璨,月光照在河面上,她把一根粗长的木棍稳稳当当插在泥地里面,父亲跑过去,把木棍丢掉扬起手甩了她一巴掌。 那天他们大吵了一架,好几天都没有跟彼此说话。 女人依旧过着那种日子。 后来女人来了月事,医馆的老头子并不打算放过她,还叫来村里其他人一起羞辱她,甚至有人说到她半夜拿木棍在河边的事情,他们开始说起污秽不堪的话,他们辱骂她玩她,还连带着羞辱了父亲。 他们说女人不要脸,说她欲求不满,说父亲是阉人,说他根本就不可能满足她! 他们把自己脑海里所有低俗恶心的话语都用来说女人和父亲。 女人全当没听见。 没想到有一日,女人来到山上,和父亲讲了许多话,我们在门外偷听了几句,但是已经忘记了他们当时说了什么话。 后来我们见到女人忽然亲吻了父亲一下,我们当时还太小,哪里见过这个,都羞红了脸颊,纷纷逃跑似的离开了。 那日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我们从未见女人留宿山上过。 我们以为女人要跟父亲成亲,要做夫妻,没想到次日就死了。 女人死后,我们有悄咪咪地去过女人家中,她家里还算干净整洁,唯有一个老妈妈在家里。 见到我们过去,老妈妈没有气愤,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屋里拿出一封信给我们,叫我们交给父亲。她送我们离开的时候对我们说‘真不明白我女儿到底爱上他什么,一个正常男人都算不上’。 可是我们把信带回寨子里,父亲就撕掉了,我们把话说给他听,他也是哑然一笑。 父亲这辈子唯独对不起她。父亲不止一次说想给她一个完整的,没有缺陷的家,可是他做不到。 那封信我们带回寨子以前就见过了,认识字的哥哥姐姐说字里行间都是女人对他的爱。 最末尾的话,我们还记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把信折起来,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这封长信,我把它烧掉了。之后花蔓枝得空 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他们,我摇摇头道:“不必了。” 他在我的身后搂着我的腰,把头压在我的肩膀上,问我:“你觉得那个女人到底爱不爱房秣稹!?” 他一向对他人的事情不在意,没想到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摸摸他的头,眯着眼睛看向北国的方向,心想也许死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见我不回答,无趣地松开我,用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怎么不回答我?” “没什么。”我牵住他的手问他,“你会为了不爱的人做到那步田地吗?” 他握着我的手掌,微微收紧,好像又想起了别的事情,他侧着脸看我:“他们的事情,你恨我吗?” “说不恨那肯定是假的,可是我又杀不死你。”我说。 第201章 未来篇(1)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农村的老旧房子已经被保护起来了,成为了旅游景点。街道上车水马龙,如今的汽车都不再用油,而是用的电,这也就导致街道旁的加油站很稀少。 马路也加宽了不少,科技发达,人造子宫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但是生育率还是没有上去。自2020年起,结婚率递减,离婚率递增到了2112年,几乎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了。教育资源已经公平公正,不至于农村的孩子是拗口的英语,城里的孩子是外教。 当然,已经没有农村了,所以这些不重要。 产假没有修改,谁生谁休,但是许多人因为工作缘故,也还是选择丁克。 五年前,一名男子生了孩子,因为没有钱请保姆,不得不辞职在家里带孩子,原本还算普通的家庭变得贫困。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他立马就全托,跑去上班了。这件事情当时还上了热搜,让许多想自己生孩子的男人打了退堂鼓。 而我则是选择了结婚。 我与花蔓枝结婚是在一个大酒店里面,他单膝下跪,把戒指给我戴上,台下的人你言我语,无不在取笑二人的这场婚礼。并不是因为寒酸,而是因为花蔓枝的模样,小的时候还正常,不知道为什么越长越难看,就像是毁容了一样,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也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去整容都没有用,第二天就恢复原样。 “丑八怪也有人喜欢啊?”台下一个女人一脸嫌弃地说。她是他的亲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二人本是龙凤胎,而且女孩子要早出来,但是父母还是让花蔓枝做了哥哥。 “花庭庭,不要把你屁股没放出的屁从嘴巴放出来,把宾客都熏到了怎么办!?”我脸上带着笑,完全看不出来我生气了。 花庭庭拍桌而起,指着花蔓枝:“又不是我一个人叫他丑八怪,其他人都是那叫的。每一次他站在我的身边我都觉得丢脸,丢脸得很。”她还要说下去,已经被她妈妈拉下来了。 “少说两句,好歹是你的哥哥。”她妈妈的声音小,花蔓枝再难看也是她的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听到女儿这么说自己儿子,心里也难受。 “以后他会站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而立,任何人我都不允许他们的嘴巴发出一句对他不利的话。”我高举手上的戒指,对他们讲,“从此以后,我才是花蔓枝在法律上最亲近的人,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他是好是坏,是美是丑都轮不上你们来说,别逼我把你们嘴巴撕掉。” “一个丑八怪,你当做宝贝?笑死我了。”花庭庭还在说。 我扯起婚纱,径直走到她的面前,把她面前的酒泼到她的脸上,还给了她一巴掌,扯着她的头发往桌子上磕了几下。 这时候她妈妈来阻止我了,我看了一眼花蔓枝,才松开手。 花庭庭生气却说不出话,只能气鼓鼓地一个人先离开。 她的父亲追了出去。 第202章 未来篇(2) 婚礼仍在继续,台下的人只当是一场闹剧过去了。花蔓枝又不是他们的孩子,只当他们一家人在演戏,他们只管看笑话就好。 夜里,婚礼结束了。我坐在花蔓枝的身旁,想起他那时候用刀划破自己的脸颊,血流了一地。 “蔓枝,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会受这些侮辱。”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有关系的,我从来没有责怪你。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我杀了你的朋友,而我只是毁容,已经很不错了。”他说着摸摸我的头,“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陪着你,爱着你。”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只是一张脸而已,不要紧的。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你爱我就够了。” “嗯,我会一直爱你的。”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莫名难受,而且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某一个时空,我们结过婚,就像这样,我含情脉脉看着他,说会一直爱着他。 可是为什么鼻子酸溜溜的? ——“你不能这么做!”我匍匐在一个男人的脚边,他踩在我的手掌上,招手叫另一个女人进来。我看不清他们的脸颊,只是觉得心里很疼。 “你赶紧滚?别忘了是你倒贴的?不要彩礼,给我白睡,还给我生孩子,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男人语气里满是自豪,顺手挽过女人,“我跟她才是真爱。你这个黄脸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 “我为了你,离开爸爸妈妈,为了你未婚先孕,为了你我全心全意照顾我们的小家!”我哭着喊着,希望唤起他的怜悯。 可是他究竟是谁?我又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卑微? 我看看眼前的花蔓枝,明明近在咫尺,可又那么遥远。而刚刚浮现眼前的场景,是那么似曾相识,就好像那些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结婚的时候男人也被说会一直爱自己,可是人终究会变。 “花蔓枝,你曾经,是不是背叛我了?”我问他,有些忽然,他倒是被我问住。 他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像是我说中了一样。 “请你认认真真回答我!花蔓枝,你到底有没有背叛过我?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会浮现自己匍匐在地上求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谁?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我只想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我大喊,“请你不要瞒着我!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吗?那个女人是不是小三!” “她不是小三!”花蔓枝气得脸都通红了,他生了气。眼神恨不得吃了我,他看着我,就像是一个恼羞成怒的人。 他维护那个我不记得的女人,他当着我的面,默认了踩我手的人是他,也默认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他却口口声声说爱我! “嗯,我是小三!是我!可以了吗?花蔓枝,如果可以,我就不该把你拉入这场梦里面来!你明明都不爱我了,我却还在奢求你可以给我一点儿怜悯与爱!是我痴心妄想!” 第203章 未来篇(3) 他再一次沉默下来,他的行为就是在默认我的话,也是在默认他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但是他并不后悔。 也是,他那时候肯定很爱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我不忍心逼他说违心的话,最终也只是声音低沉地说:“算了,睡觉。” “嗯。” 这件事情他再也没有提及过,我顾及他的脸面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起过,况且这件事情本就不是这个世界里面的他的所作所为。 次日我照常去上班,我就在商店里面的一个小服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站着迎接客人进来,时间大概是十一个小时,工作虽然不辛苦,但是真的很耗时间。 下班回来到家,见到他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回家。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吗?”我走到饭桌旁问他。问后,我走到厨房里面,拿出一双筷子,再一次回到客厅里面,夹了一块肉尝了一口。 不得不说,花蔓枝的厨艺真是一绝,不愧是厨师。他自小就喜欢做菜,所以他长大了就当了厨师,平常这个点他应该在饭店里面,给那些客人做饭的。 “我辞职了。” 我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他辞职了,我一个月3000拿什么养他?这个房子还是贷款,每个月还要还房贷,他居然辞职了!这不是要我命吗? “你在开玩笑是?”我问他。 他冷漠地夹起一块菜,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他把卡放在桌子上,移到我的面前,然后敲了敲桌子,从容道:“这里面有50w,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房贷还有30w,你放心好了,不会让你有很大压力的。” “为什么要辞职啊!”我拍桌而起,筷子都被我打断了,滚落到地上。 他一个月三万,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辞职了,还完全不跟我商量一下!简直是把我推入火坑里面,完全不考虑后果。 “备孕。”他说,“我想先生孩子,俗话说,早生早恢复。”他不慌不忙捡起地上的筷子丢入垃圾桶里面,随后到厨房里面给我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放到我面前的碗上。 “备孕什么备孕!我们才刚刚结婚,况且,综合考虑,肯定是我生孩子的啊!”我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赶紧重新找工作,不要辞职,孩子的事情,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我不希望你那么辛苦。如今现在科技很发达,人造子宫很发达,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又没有关系!”他的眼里流露出悲伤,好像真的不希望我经历这个痛苦。 可是我也不想他经历这个痛苦。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经历什么!?”我问他,“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件事情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大不了就是死在手术台上!我不怕!”他语气依然平淡,他死不了,所以他不怕。 可是我怕啊,怕他每天打针,怕他疼痛不止,怕他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怕他吃苦。 第204章 未来篇(4) 他眼神坚定,似乎在他的眼里生孩子是一件必须的事情,并且这件事情只能由他去完成。 我还要开口制止,他忽然一块肉夹入我的嘴巴里面,轻声温和道:“你不是说我不懂吗?你不是一直说我不会体谅你吗?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我完成了怀孕生产哺乳一系列的事情,我想我会体谅到你。” 我对这话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记得我和他说过生孩子的事情,我也不记得我们有孩子。 “我明明没有说……” “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是啊,我忘记了太多事情,忘记了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忘记了爱的模样。 我吃了一口饭,对他说:“你去。” 国家为了鼓励生孩子,一直给产妇(夫)福利,譬如生育基金,一胎多少钱,二胎多少钱,以此类推,生的越多,所得到的补贴也就越多。 虽然这个福利看起来不错,但是还是很多人不愿意生孩子,除了压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疼。自从男性生育第一人开始后,就有人争相模仿,前仆后继,渐渐地,有不少男性决定自己生孩子,自己养孩子,而他们也得到了产假,福利也越来越好——那么许多公司也开始害怕钻漏洞的人出现。所以公司的人都会提前问寻找工作的人是否有结婚的打算,结婚之后几时生孩子,谁来生。 人造子宫的科技相当发达,医疗技术相当发达,也还是有万分之一的死亡概率。所以也还是有不少人怀孕。 譬如,早几年的时候,人造子宫技术不是很发达,一名男子的老婆死于难产,他悲痛欲绝,就打算亲自体验一把老婆的疼。没想到人体排斥人造子宫,将其当成外侵物品,脾脏大出血,心率过快,赶忙送进医院抢救才算捡回一条命。不过听说后续,男子因为太思念妻子,选择了跳江殉情。 没几天,我们来到一家大医院,我们亲自挑选了子宫。每个子宫的坚韧度还有其的承受度都是不一样的,当然,并不是这些越强就越好,也要看选子宫人本身的身体素质。 花蔓枝进去体检了一遍,最终挑选了一个中等的子宫——包括子宫附件。 “这个子宫可容纳8斤左右的胎儿,如果移植进去,你饮食方面就要注意。”医生说,“如果胎儿超重,很大概率会大出血。” “还有吗?”我问医生。 “胚胎的话,我们是建议你们自己的基因。”医生耐心地给我们解释,“如果是医院的胚胎,那是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换句话来说就是机械的子宫,机械的人类幼崽。” “那我们要如何把胚胎移植到他的身体里面呢?” “就是正常的结合,我们这里有催生针,可以直接注入刚刚结合的蝌蚪和卵子里面,以此来促进胚胎发育,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移植到子宫里面。”医生说,“这个风险是很小的。当然如果你们选择我们研发出来的胚胎,就可以选择性别,性格,样貌,智商,情商……等等,都可以任由你们选择。” 第205章 未来篇(5) 我问医生:“如果我们选择自己的基因,费用是不是更便宜一点?” 毕竟自己的东西应该不会要到太多的消费,虽然说卡里面有一点钱,但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花了一些钱的话应该也所剩无几。我记得这个技术的费用好像是在30万左右,不知道包不包括于孩子胚胎。 想着那张卡里的钱在想着我自己身上存了一点钱,这真的没有必要去生这个小孩子。况且我们才刚刚结婚以后多赚一点钱然后我们自然受孕也是很好的。他的身体又没啥问题,我的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说实在话我根本就不懂得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想要小孩子,而且根本就没有跟我商量,自顾自的把工作辞了。 他不会以为生小孩子不需要什么钱?如果是我怀孕的话还好一些,他怀孕生小孩的话那花费肯定是不少的,而且男人生小孩的时候好像也要花到不少钱,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懂。 医生说:“其实费用是差不多的。当然,你们自己的备胎肯定是比我们在医院的平台要更便宜一点,因为我们的催生针的话,肯定是比一整个的胚胎更便宜的。”医生说着他都看了一眼花蔓枝,随即面露难色,向我走近了一些,目光时不时还会瞥他一眼,似乎确定了他没有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才趴到我的耳边轻声地说,“其实我觉得你先生的容貌的话,不适合传递有你们基因的小孩。” 如果这是在我自己的现实世界里面,那我肯定会选择人工胚胎,但这不是,所以我并不在乎孩子的样貌,况且他的基因又不差,原本的样貌也是很好看的,这副模样肯定不会遗传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对医生说:“我们并不在乎基因如何,况且现在整容技术不是很发达吗?如果小孩实在是太丑了的话,我们可以做胎内整容。” 医生见我完全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他而言,如果我们选择了人工胚胎,他们推荐出来的医生也是有分红的,所以就算我们说了选择基因胚胎,他也还是会再劝说两句。 协议上的内容很多,我们都没有仔细看,也没有仔细核对里面的内容。把协议交给我们的护士说:“这上面的协议你们最好仔细看一看,万一说在怀孕过程中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们来我们这里是可以报销的。” “还有其他的吗?”花蔓枝问护士。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花蔓枝,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应该是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她迅速低下头:“有的,如果你们选择基因胚胎,你们的样貌也是大概率会遗传下去。当然也不一定随爸爸,也可能随妈妈。” “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仅此而已。我们不在乎基因是优势还是劣质,重要的是跟我们有血缘关系。”花蔓枝说,“我知道你们顾虑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我长得太难看了,你们害怕我的孩子遗传到我的样貌,害怕他在这个社会生存不下去。可是优胜劣汰的优,不单单是外貌,我相信以后的他肯定有所成就。” 第206章 未来篇(6) “那祝你们和和美美,过去。”护士叫来另一名小护士,那名小护士看样子只有十几岁,应该是在这医院实习的。 小护士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把他们带到手术室去。”她对小护士说。 手术室在后面的一栋楼,他们跟着小护士坐上电梯,上了五楼。 到这里做手术的大多都是生育的男人,他们选择了怀孕,也就相当于选择了做个家庭主夫,他们将手握经济大权。 他们拿了号,在外面等待。 他们看到有男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吊瓶,也有男人是由老婆陪着来的。 “35号。”护士叫到了花蔓枝的号。 我看着他走进去 手掌心里都是虚寒,,手术成功或者不成功,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他平安活着,千万要平安呐。 我双手合十,一向不信菩萨的我第一次希望世界上有菩萨,希望菩萨可以保佑他安全出来。 时间分分秒秒过着,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我掌心的汗干了又湿掉,就连头发都湿掉了。 一个小时后,他被人推了出来,回到了病房里面。医生说:“待一个小时,如果没有不良反应就可以出院。” 不良反应有很多,但是包括普通孕吐和头晕,以及腰酸。 我坐在他的身边,轻声地说:“感觉怎么样?要紧不要紧?” “我没事。” “如果你到时候孕吐严重了,孩子我们就不要了,你的身体肯定比胚胎重要。” 所有的男人怀孕都有孕吐,这是正常的排他反应。 他点点头。 一个小时之后,他还没有什么反应,我们就出院了。 他做完手术之后,我带他吃了一些东西,都是比较清淡的东西。 怀孕半个月之后,他开始有了孕吐反应。 我回到家里,见到他捂着胸口在洗手台上呕吐不止。 我走过去,看到他的眼神迷离,脸色发白,应该是吐了不少。 “你身体吃得消吗?”我担心地扶着他,想要拉着他到客厅去休息。 他正要说话,又是一阵呕吐,我看着洗手池里面的呕吐物,又酸又臭,还有点血丝在上面。 他吐出血了,这是严重的孕吐,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我急急忙忙跟他说:“你身体这么虚弱,我怕你吃不消,要不我们还是把孩子拿掉?” “不行。”他抬头望着我的双眼,泪眼婆娑。不知道是不是呕吐后难受导致的,也许是在后悔一些事情。 “可是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我打开水龙头,把他的呕吐物冲掉。 “你都可以!我也可以!”他说着一把抱住我,“不就是怀个孕吗?要是我可以生,我肯定生。” 这句话我觉得很耳熟,就好像他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可我不记得是在什么场景下说出来的。 “真的不必太勉强……”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扶着洗手台呕吐起来。 我问他:“你今天吃了什么吗?” 他摇摇头:“什么都吃不下,喝的水都吐出来了。” “吃了叶酸吗?” “吃了。” “也吐了吗?” “……嗯。”他好像觉得对不起我,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第207章 未来篇(7)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闪躲,明明怀孕吃罪的人是他,可是他好像心虚得很。 我叹了口气,也没有说太多的话。 回到房间里面,我点了一个外卖,在等外卖的时候,思绪拉回到了我们要孩子的那一天。 他在手术室的时候,我也躺在手术室里面。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面,医生给我打了针,我知道那是干什么的针。当尖利的针刺入我身体里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过了一小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医生正在整理东西。 医生只叫我回去好好歇息,随后我见到有小护士把从我身体里取出来的东西放入无菌器皿,带到了花蔓枝做手术的手术室里面。 也许那时候,花蔓枝才刚刚开始手术。 “小芯。”花蔓枝扶着门,眼巴巴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他,“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他走到我的身边,脱了鞋子,就往被子里钻,没一会儿,被子里传出他的声音:“我很对不起你。”他抱着我,抽泣起来。我觉得他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怀孕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换了灵魂一样,动不动就跟我道歉,动不动就用可怜无助的眼神看我。 可是,这一切不是他自愿的吗?我又没有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面,逼他生孩子。他这样子,是不是为了让我有负罪感啊!? 我问他:“你哪里对不起我?”他又回答不出来。 外卖到了。 我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我为什么知道他是机器人呢?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外卖员了呀,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信差。 机器人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这机器人怎么有点眼熟? “花芯?”他开口。 我迟疑地啊了一声,看着他:“你是哪个?” “你前男友。庄康。”他说。 “啊这……”我真不记得了,上一次谈恋爱是在我念书的时候,现在我都毕业好几年了。 其实他算不上机器人,就是人工胚胎嘛!妥妥的人生赢家。人工胚胎和正常胚胎的区别就是基因,他们是属于变异基因的,当然,人工胚胎和正常的胚胎长大成人之后也可以孕育下一代。 “你怎么跑外卖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你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不屑。”他说。 “那你还不去送下一单?” “我就接了这一单。” 我沉默且无语。能不能对工作负责啊?跑一单是跑什么东西啊?要我是他老板就开了他。 “呵呵,那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掏出手机,没一会儿,我的手机发出声音“支付宝到账30w元。” “你这是做什么?”我问他。 “你不是前段时间结婚了吗?我都没去喝酒,随点礼。” “那就多谢了。”我永远不会和钱过不去。况且花蔓枝现在的身体状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住院保胎,留点钱在手上也好。 “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他顿了一下,又说了一遍,“什么事情都可以。” 他说的什么事情都可以,我自然晓得是什么意思。除了钱上面的困难可以找他,还可以找他睡觉! 我面不改色道:“多谢。” 第208章 未来篇(8) “不必和我客气,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是他的初恋,也是他唯一的女朋友。自从和我分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不过他也没有因此打扰过我的生活,就算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分手之后,他一条消息都没有给我发过。 “没什么事情我就去照顾我老公了。” 他愣了一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但是卧房的门只开了一个小缝,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他问我:“他怀孕吗?” “是啊。”我无所谓地说,“他喜欢生,那就让他生呗。” “男人只能生一次孩子,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个决定?”他疑惑地看着我。 在他的眼里,如果一个男人怀孕,就意味着他要为了家庭放弃一切。如今的社会,生孩子只会是职场的绊脚石。 我翻了个白眼:“他乐意,我怎么知道他那么想不开?”我贱兮兮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要不要生啊?” “我才不要。”他浑身抖了一下,“怀孕了就不能嘿嘿。” 我猛然把门关上,他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呀。 我拿着外卖回到房间里面,他正在这里等我,乖巧的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咪。 我把外卖递给他,是一些水果。 “买了点水果,你吃点,可以缓解孕吐。”我打开外卖,里面是一盒水果捞,里面有西瓜葡萄梨,杨梅,李子……应有尽有。 我用叉子喂给他吃。他一脸幸福的模样。 我心里竟然有些对不起他,我刚刚居然真的生了去找庄康的念头,因为怀孕期间是不可以睡一起的,不然对胎儿有影响,对怀孕的男人身体伤害也大,很可能会在睡的过程中大出血。 “刚刚的外卖员你认识吗?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脸上却一点疑惑都没有 好像他抛给我的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肯定。 “朋友。”我说。 我是个撒谎成瘾的伪人。 他也是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伪人。 我们是一丘之貉。 他淡然一笑,吃了一口西瓜问我:“你不会出轨?” “当然不会。”我果断回答。 他似乎放心了一点,开开心心地把水果都吃完了,虽然在吃的过程中他反胃了几次,但是总体还好,他没有呕吐出来。 夜里,我收到了庄康发来的消息——我家的猫会后空翻,要不要来看看? 我回——不去。 他又说——真的不来吗?你不来的话,我就把这只猫吃掉了。 人造胚胎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同情心,譬如他们遇见了车祸,视若无睹地走开,又或者他们的父母生病了,抛弃了他们,他们也无动于衷。他们所谓的感情也只是一堆数据,一片空白。 就像我和他谈恋爱,他的数据库里面的谈恋爱就跟那些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一样,砸钱,对那个人好。所以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对我百依百顺。 要说起我和他分手的理由嘛,就是他太冷漠了。记得那时候我们正谈得火热,他的父亲忽然生了重病,他只是交钱照顾,完全没有一丝悲痛。 我问他:“你爸爸这样,你难过吗?” 他迟疑一会儿:“抱歉,我们的数据库里面没有情感。” 我又问他:“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会嫉妒吗?” “我会销毁它。”他平淡地说,“不论是人造胚胎,还是基因胚胎,我都会铲除干净。” 第209章 未来篇(9) “小芯。”他叫我,我惊了一下,原来是我想那件事情太出神了,以至于都忘记他还在我的身边。 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盯着我。 “想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事情。”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八点钟,“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走到卫生间去冲了个澡,如今冲澡的水都是感应的,很方便,站在花洒下面,它就能够出温水,大部分的水都是38摄氏度的水温。 我一边冲头发,一边想着庄康跟我说的话。平常跟他鬼混也就算了,现在花蔓枝有了身孕,更需要我的照顾,我不能那么做。 可是洗了澡之后,回到房间里面,他已经睡着,我关了灯,也上了床。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终于我还是拿起手机再一次去翻看他给我发的消息。 我心动了。康庄长得好看,对我也好,忽然之间我好像对他有了初见的心动感,很微妙,很奇怪,就好像一颗种子忽然被人种入了土壤里面。 我问——睡了吗? 很快他就回了消息——还没有呢,在打游戏。你怎么记得来找我?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很纠结……我想见你。 ——想见我?现在吗? ——明天中午,我有个下班时间段的,那时候我们见面? ——你在哪里上班的? ——吉阳街道205号。 ——好。那过后我们要开房吗? ——再说。 我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在花蔓枝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对他说“我爱你”。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后搂住我说:“我也爱你”。 明明相爱的我们,却变成这样子。 明明当年我很爱他,为什么我还是选择了背叛他?明明我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可我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他不知道。 次日中午,太阳高高升着,树荫下面是乘凉的小情侣,还有打扫卫生的机器人。如今机器人替代了太多人类工作,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要小孩的原因之一。他们的孩子生生下来,大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工作。 我还没有下班就看到庄康在门口等我,他穿个宽松的牛仔裤还有衬衫,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斜挎包——那里面肯定装了水。这是他的习惯。 我听到手机里面下班铃声响起,飞一般跑了出去, 我站在他的身边,抬起头看着他,很自然地问:“中午吃什么?” “火锅可以吗?你有多久的下班时间?” “就半个小时。” 他想了想,随后问我:“可以边吃边做吗?” 他心里一咯噔,撇开了这个话题,我说:“随便吃点什么。我傍晚下班之后得回家,不如后天,后天我有一天休息时间。” 他眯着眼睛笑了。 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点东西,勉强填了一下肚子。正要离开的时候,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亲吻住我的嘴唇——虽然说这个开放的社会不会在意这些,但是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免不了会害羞。 第210章 未来篇(10) 我涨红了脸,他们居然议论纷纷。也是,毕竟大部分人都是人造胚胎,他们没有很强烈的羞耻感,像是牵手拥抱亲吻,在他们的资料库里面这是所有的情侣都会做的事情。我记得在他们的资料库里面,关于性是一片苍白,他们没有太多的人类感情,所以也不会有生理需求,大部分都是为了孩子才会有性。 我忽然记起他第一次亲吻我的时候——那时是寒冬腊月,我的手有烂冻疮的习惯。学校还没有放假,我们像往常一样在操场跑步,不得不承认,他们比我们跑步快很多,有些老师甚至会歧视基因胚胎,他们觉得人类的基因参杂了太多东西,大部分是劣质的。 譬如情感。 “我爱你。”他亲完我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我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对我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他摇摇头道:“我们不需要情感,会自爆的。” 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缺点,不能有太多的感情。他们一旦有了感情,就和基因胚胎一样了,他们会为情所困,会心软一切不公,他们最终会走向灭亡。 “那你为什么说你爱我?” “数据库里面的资料显示,情侣之间会产生一种名为爱的介质,摸不着,看不见。” 我当时只是哑然一笑。 如今想来,他说的也是一个大实话。 我盯着他,轻轻地问:“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不清楚,我们无法准确地去了解感情。”他淡淡地说,“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爱。” 我沉默一小会儿,又问:“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 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可控。” 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可控的,就好像一个傀儡,但是不清楚他们的主人是谁。 我回到工作的地方,看着周围完全不会犯困的同事们,好像这个世界上,基因人类很少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苦涩很快传遍我的口腔,神清气爽。 我伸了个懒腰,这时候老板过来了,他走到我的身后,脸色平淡,语气从容地问:“在干嘛?”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电脑上播放的番剧,当年我追的,未播完的番剧,在这里都能看到大结局,真的美滋滋。 “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我还要说什么,老板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就走开了。 老板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也是基因人类,所以她有七情六欲。她跟我们年龄差不多,名叫廖鹿。听说她一直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就是得不到,她喜欢的人是一个人造的人类,喜欢那种人,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我关了番剧,好好上班。 半个小时后,廖鹿走到我的身边,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可千万别开除我。 她说:“以后你做主管?工资一万五一个月。” “你说什么?” 卧槽 ! 我一只野鸡要飞上枝头了?!我不敢相信地看着老板,但是她的脸上就没有一丝跟我开玩笑的意思。 我这是祖坟冒青烟呐。直接升咖了。 我激动地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摇了又摇:“谢谢您,我的再生父母。” 给人涨工资无异于给人新的生命。 第211章 未来篇(11) 三日之后,清晨,我像平日一样梳洗打扮出了门,出门之前我习惯的向花慢支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而他傻乎乎的一脸幸福地看着我,和我说辛苦了。 出了门,才看见外面下了蒙蒙细雨外,我可不想今天化的妆花掉,所以我不得不回去拿了一把雨伞。 我回到家里,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黑着脸,在他的身边是我的手机。不出意外,他肯定查看过我的手机了,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个良好的习惯,就是每一天都删除手机聊天记录,第一个是因为隐私问题,第二个也是怕他查出什么问题,除了庄康给我发消息之外的事情,我都不会慌张。 我往手机那里瞥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若无其事的走到他的身边,跟他说:“外面下雨了,我回来拿伞。” “嗯。”他抬头看我的眼睛,红彤彤的,好像刚刚哭过了。但是我并没有跟他说什么。就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说:“加工资了,你上司叫你回去上班。” “我本来就要去上班的呀。” “我知道你今天是休息的日子,每一个月休息的日子我都知道,不用骗我,你撒谎的样子真的很笨拙,你知道吗?”他起身回了屋。 我也没有搭理他,反正他一个人在家里也不会做什么傻事,他惜命得很,他一点小疼都怕。况且他又没有在我的手机里面找出什么信息,或许这也就是他没有来质问我的原因。 我在柜子上拿下雨伞,然后再拿的手机。手机上面确实是写着我的上司,确实是我上司的头像,但那个人不是她。 我的上司平常是不会给我发消息的,所以我就把庄康的备注改成了“我的上司”。 急匆匆出了门,在楼下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我猜测他应该也没有吃。 我们约定在县广场那边见面, 我一手提着包子,扫了一辆车,就开过去了。如今的共享车辆已经包括小轿车了,当然这个是需要用驾驶证才能开启的,这种车的话,他们的保险都是由国家报销的。 我来到县广场,这里人来人往,我打电话给他问他:“你在什么地方?我已经到县广场了。” “在县广场这边游乐园的门口,我们今天去游乐园玩。” 我步行来到游乐园那边,来这里玩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如今又是暑假高峰期,很多大人带自己小孩来这里玩,也有不少情侣在这里约会。 我见到了他,他站在门口,今天穿了一套红色的运动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打篮球呢。 他的身上有一点点肌肉,在远处是看不出来的,要稍微近一点,如果在他的面前,是可以非常明显看到的。 “进去。”他牵住我的手,我们一起买了票进了游乐园里面。 一张票300元,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玩,可以不限次数的玩。如果我们玩的够多的话那300块钱还是能玩回本的,如果我们都怕高的话那是不行的。 我就很怕高,而且还怕晕,就连过山车我都不是很敢坐。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第一个叫我玩的就是过山车。 第212章 未来篇(12) 过山车很长,而且有些地方是人要倒过来的,我不太敢玩这个。 “没事,我在你身边的。”他嘴上安慰着我,我完全感觉不到他在安慰我,这好像是ai在读这句话。 我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我们以前以后排着队伍,人算不如天算,我跟我前面一个人是坐在一起的,他要坐在我身后,所以我就跟他身后的人换了一个位置。 他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上了过山车,系好了安全带。过山车的速度开始很缓慢,渐渐的,越来越快,从高速往下冲的时候,我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当过山车开始旋转,这头朝下的时候,我感觉胃都要出来了。过山车坐完之后,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要出来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的手去坐了跳楼机!我看着那上面尖叫的人,拉住拉他的手, 胆怯且小声地说:“我不敢坐这个,要不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这个很恐怖吗?不会呀。” “可是我们不一样啊。” 他想了一想,还是尊重我的想法不玩这个,最后我们就去坐了旋转木马。这旋转木马的大多都是小朋友,还都是五岁以内的小朋友,但凡大一点的小朋友都不屑坐这个。像这种慢悠悠一点也不刺激的游戏,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没有意思,但对我来说刚刚好。 我兴高采烈地坐上旋转木马,感觉它缓缓启动,木马的速度很慢很慢,我坐在上面一点也不晕乎,我觉得这很好玩,非常好玩。 但是他不这么认为,所以坐完旋转木马之后他就一个人去坐了跳楼机!我就在外面看着他,看着他坐上那个机器,看着他突然升高又突然落下,我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感觉坐在上面的人不是他,是我自己。 上面的第一声惨叫声传来的时候是下坠的时候,声音非常尖利,而且还破了音。我听不出来是男生是女生的声音,好像都有。 惨叫声的人很少,如今基因人类比较少,那些另类人类比较多,他们什么都不怕! 虽然有的时候会羡慕他们,他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操心,他们的大脑就很聪慧,人又很帅很漂亮,但是我觉得人应该有七情六欲,没有感情的人还算人吗? 他从上面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点也不好玩,没意思。” “我觉得好恐怖。” “恐怖是什么意思?”他顿了一下,似乎在他的大脑里面寻找这个词的意思,很显然没有结果。所有无法具体化的词汇在他们的大脑里面是没有解释的,换句话说那种东西就是情感。 他们不会害怕不会恐惧,不会喜欢不会爱,自然也不会嫉妒不会怨恨。 他们就好像只是披着人皮的机器人,没有正常人的需求和反应。 我说:“要不我们去鬼屋里面?” “鬼是什么?” “是人死后所幻化的一种灵。” “是灵魂吗?” “可以这么理解。” “我还没有见过呢,你快带我去玩。”他非常兴奋。 我尴尬地拉着他的手来到鬼屋,我想来这里玩的应该都是像我这样的人,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来这里玩的。这里的东西他都觉得无聊,没有任何刺激感,说句难听的话,就算人类毁灭,他们也只是面无表情。 第213章 未来篇(13) 所有的鬼屋都相差无几,无非就是黑白无常,棺材,随时的尖叫声,然后就是黑洞洞的小小的路。 我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一进去里面黑漆漆的,除了有红绿交错的光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而且这些光只能亮周围一点点的地方,稍微远一点就照不到。譬如我们从一束红灯光走过去,明明那么近,我们就看不清他的脸。 我的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衣角,低着头不敢看,时不时传来的惊叫声,让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身后跟我们一起进来的人里面,有一个女孩子,确切来说应该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她紧紧拉着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臂,惊声尖叫。 我原本就有一点点害怕,听她这么一叫,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把我的手慢慢的移到了他的掌心那里,掌心的汗水流到了他的手掌里面。 路过一个转口,我本想提着胆子往前看一看,结果一抬头,就一个假人从上面掉下来,伸着老长的脖子和舌头,最后打到了我的脸上。我吓得大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了他:“妈妈呀,我要回家。” 这一条路好像很长,没有尽头。还好我没有心脏病,不然都得打救护车。 他干脆把我横抱起来,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想到这鬼屋跟我以前的不太一样啊。我以前看到的鬼屋就是惊叫声,还有忽然冲出来的假人,那些假人我们都是有一点距离的,没想到这里的假人居然是扑到脸上来的。 我们与他们拉开了一点点距离,身后传来女生的尖叫声,从刚刚那一下之后,她的尖叫声就没有停过。快出去的时候,我好像都听见她哭了,声音非常沙哑的对身边的人说“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其他人也没有嘲笑她胆子小,毕竟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没什么好嘲笑的。 我们从鬼屋出来之后,他叫我在外面休息一下,我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好一会儿他拿过来了两个冰淇淋,还有一瓶饮料。 冰淇淋一个是草莓味的,另一个是巧克力味的,饮料就是碳酸饮料,还是冰了的。 我从他的手上拿过来草莓味的冰淇淋,吃了一大口,嘴角都有了,不过我并没有在意。 他从他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包纸,递到我的手上:“擦一下。” 我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下,然后对他说:“帮我把饮料打开,我要喝一口。” 噗——饮料打开后发出了声音,趁着气还没有走,我急急忙忙喝了一口,怕他跟我抢似的。没想到喝快了,呛到了,拍着胸脯连连咳嗽。鼻子里面都是碳酸的味道,喉咙也有点痛,我胡乱抓住他的手,一抬头,看他竟然有点模糊。 真的是太呛了! 我稀里糊涂地问他:“我可以亲你吗?” 说完这句话,我愣了一下,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真想撤回这句话,想告诉他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不必太在意。 没想到他却对我说:“随时都可以。” 我的嗓子才刚刚好,我又猛地喝了一口饮料,还好这一次没有呛到。 “跟你开玩笑的呢,我才不是那种流氓,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可不好意思。” 他吃了一口他的巧克力冰淇淋,缓缓道:“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第214章 未来篇(14) “我都说了只是开玩笑而已,我才没有想要亲你的意思。”我僵硬地站起来,把冰淇淋几口就吃掉了,然后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我站在垃圾桶旁边,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睛看他。我指了指摩天轮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好?” “好。”他吃完了冰淇淋,然后对着我身边的垃圾桶叫了一句,“过来。” 而后,我身边的垃圾桶就立起来了,他就自己长出了一双脚,走过去了。 我惊呆了呀,第一次知道原来垃圾桶会走路!那我以前都是走到垃圾桶旁边丢垃圾的。 我们两个来到了摩天轮下面,看着缓缓转动的摩天轮,我好像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跟一个人,也这样坐过摩天轮,具体的我记不清那是谁了,很遥远很遥远,好像我的梦里面。 我们坐在摩天轮上面,展望远方的风景,高楼大厦外面是山丘,是我们不能够踏足的地方。 我趴在摩天轮的玻璃上面——这个摩天轮是完完全全由玻璃做的,哪一方面都可以看地清清楚楚。 我指了指我家的房间,脱口而出:“玉面,听说坐摩天轮的情侣会恩爱一辈子。” 半天没有回应,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答复。 我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王玉面,你不要……” “我不是他。”这是庄康给我的答复,“我不认识你口中的王玉面是谁,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个人。” “……对不起,我……”我竟然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心里头还是会惦记着他,最开始我跟他也只是玩玩而已,为什么到了现在,我反而越来越放不下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的心里,他的名字好像渐渐盖过了花蔓枝,有时候我一个人发呆,也会想起他,现在所有的世界里面,只有他,只有我跟他的故事,没有结局。 如今想来,也许是苍蝇怕我迷失自己。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他说,“虽然我不懂你口中的爱是什么,但是我觉得爱没有错,爱上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错。如果你遇人不淑,也是那个人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爱的问题。” “在你的数据库里面,你觉得什么是爱?” “没有爱。”他说,“爱是很抽象的东西,对我来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明白了爱,理解了爱,那么随之而来的,还有嫉妒,还有愤怒。我不想被这些虚无的东西绊住,我只想潇潇洒洒,循着本心去做一切事情。”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久你都没有重新谈恋爱?是因为他们不够漂亮不够优秀吗?你说有没有可能,在我们谈恋爱的那段时间里面,你已经爱上我了呢?” 我跟他本来是对面坐着的,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此时摩天轮正是在最高点,可以一览该城市的风光。 我碰着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吻了下去,双手挽住他的脖子。 爱,是很美好的东西,它,从来不是错。 第215章 未来篇(15) 他的手如同生锈的机械,僵硬且麻木。 摩天轮的速度一直是匀速的,可是我们却感觉它放慢了速度。 他低声问:“你这是出轨吗?” 我笑着说:“不是你的意思吗?” 是他的意思,也是我自己的意思。真的很像那时候花蔓枝瞎了,我跟玉面去宾馆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不是一个忠贞的人。 他只看着外面的风景,不言语。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摩天轮上下来,我拉着他的手问他:“我们去玩水?” 从高高的坡上往下冲,任由水花高高溅起,冲刷下来,淋湿我们的衣服与身体。 我们前去排队,我问他:“你要不要买雨衣?”在入船之前有一个小台子,台子上面有人买卖雨衣。 “好。”他付了钱。 雨衣的材质很好,就是那种剪刀都剪不断的材质。 我们上了船,一个位置可以容纳四个人,他先上了船,坐在旁边,我随后进去,身体紧紧靠在他的身上。 船从水面上缓缓前行,然后上了一个高高的坡,随之速度变快,转了一个弯,直冲而下。水花落到我们的头发上,我可怜的刘海都被打湿了,还好我的衣服没有湿掉,不然可就没办法去玩别的游戏了。 他面无表情地缓缓睁开眼,浑身都湿透了。这时候有风过来,我看见他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冷了?” “嗯,有点。” “那我们去玩别的?”我脱下雨衣,风吹过来,我也起了鸡皮疙瘩。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抱我,可是还没有碰到我就缩回去了,也许是觉得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不能碰我。 我们进去一家麻辣烫店,里面开了空调,我们一进去就打喷嚏了。 他是不会感冒,可是这样也难受。 我们还没有点餐,我就拉着他出来了。 我们坐在阴凉的椅子上面,等衣服干了再进去。 天气热得很,衣服一下就半干了。 他忽然说:“我们下次来玩?” “为什么?我们可是花了钱的。”我一想到还没有玩回本就心里不甘心,不痛快。那可是钱啊!为什么要浪费钱呢? 他沉默一下,跟我说:“我有点不舒服。” “你们不是不会生病吗?” “我说的不是生病那种不舒服,是身上衣服不舒服,而且我喝了一点那个水,现在有点反胃了。” 我点点头。 随后我们离开了游乐园。 他带我来到宾馆,他把身份证往前台一丢,然后付了钱。 我们坐电梯来到四楼,这里有小机器人给我们指路,带我们到我们的房间门口。 我们进了房间,他二话不说就去冲了个凉水澡。 我坐在房间的软床上,打开手机,点了两个外卖。我记得他喜欢吃麻辣烫,于是我给他点了一一份麻辣烫,给自己点了一份普通的盖浇饭。 我这才注意到时间,现在是我下班的时间,正常日子里,我都会给他打视频,今天肯定也不能例外。 我拨打了他的视频,他好久都没有接通。才挂断,他就打过来了。 “宝宝,今天状态怎么样?”我关心地慰问他,“有没有吃东西啊?” “今天也很难受,不过没关系的。”他面容憔悴,可还是给我笑脸相迎。 第216章 未来篇(16) “那就好,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晚上回去给你带好吃的。”我说。 我正在兴头上,他忽然面色垮下来,质问我:“你现在在哪里?我看你周围的环境不像是在你上班的地方。” “我有个朋友来找我玩,我们出来吃了个饭。”我跟他解释,或者说狡辩更合适,“她是来这边旅游的,所以我现在在宾馆里面。” 我说起谎言来真是炉火纯青,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 “……你朋友啊?”他似乎没有怀疑我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眯眯说,“那你们好好玩。你朋友过来了,难得吃顿饭。” “是啊,都好久没见了,还是高中同学呢。”我跟他讲,“我们高中那会儿形影不离,现在都有点生疏了,没想到这一回她来这边旅行就特意联系我,我当时都惊了,还以……” 他打断我的话:“是女生对?” 他还是怀疑的。 我果断地说:“当然了。” 他说了一句“好好玩”就挂断了电话。此时庄康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上还流着水,头发也是湿答答的,身上连浴袍都没有披一下。 对他们而言,穿不穿都无所谓,因为他们不会有生理反应,就像女生,她们就算来月经也绝对不会痛经,也不存在月经不调。他们生孩子就像是做任务一样,只要他们想要就百分之百可以有孩子。同理,如果他们不想要,那么他们一辈子不避孕,都不会有孩子。 我盯着他……可是我有啊! 我尴尬一笑:“你要不还是把衣服穿起来,毕竟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坦诚相见。” 他甩了甩头发:“我的衣服还没有干。” “那你的衣服呢?” “在厕所的烘干机里面。”他指了指厕所,在厕所的墙上有一个烘干机,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来玩没带衣服的囧况出现。 他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掏出电子烟,问我:“刚刚在跟花蔓枝打视频吗?” “嗯呢。” “他有没有怀疑你?” “我说跟女性朋友。” “你确定他相信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心里一紧,随即打开了手机,位置是打开的! 位置又是打开的!他总喜欢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所以他这一次又是故意让我出来的!他也知道我一上午在游乐园,但是他不确定我在跟谁。 我不悦地骂了一句。 他说:“有个人的位置出现在你的家里,花蔓枝应该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但是没有捅破。” “切,知道就知道呗。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随便他。” “你还跟其他人做了?” “这个我跟你解释不清。”我总不能告诉他,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做?”他面色从容地问我,“你有生理反应了。” 我虽然脸皮很厚,可是被人这样直接说出来,还真是尴尬,怪不好意思。 “做呗。” 这时候外卖到了。我看了他一眼,就去拿外卖了。 我把外卖放在桌子上,打开了我自己的那一份外卖,真香。 他走到厕所了把衣服穿好了走出来,随后打开了他的那一份外卖。 我狼吞虎咽吃起来,几口就吃掉了,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居然才吃了一半,吃点东西绅士得很。 第217章 未来篇(17) 他吃东西一直很绅士,从我第一次跟他一起吃东西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他说这个是习惯。 我看了一眼手机,问他:“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爱。” 我心梗了一下,他是怎么冷淡地说出那个字的?难道在他的心里,这个和吃饭一样平常吗?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点羞耻心吗? 我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羞耻吗?” “不知道。” 我气得浑身都颤抖,他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真是造孽了才会找他出来玩。 他吃完,把残渣收拾好,而后把垃圾桶叫过来,把我们俩的垃圾都丢掉。 他抬眸,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朱唇轻启:“做吗?” “做呗。” 他小心翼翼地脱掉我的衣服,然后亲吻我的嘴唇,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就好像是精心设置过的一样。 他双手把我抱到桌子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很均匀,不会像我们一样因为紧张而呼吸不均匀。他微微张嘴,问我:“可以吗?” “……可以。” 得到我的允许,他欣喜若狂,我们拥抱接吻陷落。一直到傍晚,天空泛起了橘黄色的微光,他才停下来。我看着厕所洗手台上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气喘吁吁。 他很像王玉面,如果不是这张脸,我还以为他是王玉面呢。 他抱我到床上,在我红润的耳朵上咬了一下,低声问我:“你口中的王玉面到底是谁?” 一下午的意乱情迷,我说了许多糊涂话,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叫唤谁的名字。我微笑地看着他:“你在吃醋吗?” 他说:“只是好奇而已。我还以为你会叫花蔓枝的名字,可是你居然一直叫王玉面的名字。可是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叫那个名字,而且我还发现一件事,你的身体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我疑惑地看着他。 “很老旧。”他说,“我刚刚跟你做的时候,你身体的资料全部都涌入我的脑海里面,你的身体是很老旧的,就好像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人与人的构造难道不一样吗?”我疑惑地看着他。 “基因与染色体。”他穿好衣服,背对着我。 我真的理解不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人类的基因还能发生变化吗?几十年而已,环境改变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改变基因吗? 算了,理解不了就不理解,我才不愿意费脑子去理解难以理解的问题,免得我头疼。以我的智商,不适合思考这个问题。 我们出了宾馆,退了房。 临别的时候,他问我:“你是不是来自其他世界?你口中的王玉面是不是其他世界的人?” “你可以这么说。其实我不想瞒你,但是这种事情说起来真的很复杂,如果我告诉你,在不久之后我也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彻彻底底消失,你信吗?”我说,“不是那一种死亡的消失,就是凭空消失,忽然之间,一夜醒来,你的数据库里面再也寻不到我的名字,我的资料。” 一想到没有结局的离别,我就心里难受,如果那一世可以和其他世界一样到老,我和王玉面一定会很幸福过完一辈子。 第218章 未来篇(18) 真的好可惜。 “我不会让你凭空消失的。”他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你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信,但是我一定会找到你能够穿越时空的原因,循着原因,我也可以穿越时空找寻到你。” “你为什么要找我呢?”我问他,“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摇摇头说:“因为这很神奇,我想一探究竟。如果我真的研发出一项可以穿越时空的技术,那么我的成就将会被全世界所歌颂赞美。这是一份所有人都期盼的荣耀。” 我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他曾经告诉我他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一个科学家,成为一个顶尖的科学家。他说要研究出可以飞的汽车,研究出可以隐入身体的通讯工具,研究出可以让全人类无性繁殖的技术。 我当时只觉得他太疯狂了。 我们正聊得起劲,居然看见我的上司跑过来了,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蛋糕,应该是草莓味的。 她兴冲冲跑过来,笑脸盈盈地看着庄康,对他说:“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认识你吗?”他冷冷地看着她,跟瞧我时候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廖鹿,你叫我鹿鹿,小鹿都可以。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了。”她羞红了脸,说话都有点磕巴。 初中时候啊,那得十来年了。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暗恋一个人那么多年而不去表。如果她初中就表白了,也许刚刚和庄康开房的人就不是我,是她了。 “可是我不喜欢你。”果然,没有感情的人拒绝别人也这么干脆。话说回来,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任何事情,就连我无理取闹要他背着我在操场跑三圈,他都没有一句怨言。 她完全没有恼怒,而是把小蛋糕交到我的手上,对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花芯,所以我给她升了职位,给她加了工资。我不求你喜欢我,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就说她怎么那么好心给我加工资。不过她人还真不错,没有因为我和庄康的关系,给我穿小鞋。 “我会幸福的,你放心。”他挽着我的手,把小蛋糕还给了她,“她如果要吃蛋糕,我会给她买,不需要你的蛋糕。” 可是我需要啊,我就喜欢白嫖。 廖鹿尴尬地接回小蛋糕,对我讲:“小芯,你以后好好干,还有晋升的机会。”她见我不回答,补了一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穿小鞋,我有男朋友。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而已,哈哈。” 放谁身上都会遗憾,喜欢了那么多年,只能默默无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谈恋爱,看着他分手又和好。 “谢谢,你是个好人。”我说,“那我就先走了。” “好好。”她说。 她离开之后,庄康带我去了甜品店,给我买了好几个小蛋糕,有巧克力味道,草莓味道,菠萝味道…… 我看着手上一大袋蛋糕,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他的表现就好像在置气,但是表情却是那么自然从容。 我问他:“她跟你表白,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他说。 第219章 未来篇(19) “可是,你不是说喜欢很抽象吗?你的数据库里面不是没有吗?”我问他。 喜欢和爱在他的世界里是一样的,他是不能拥有的。因为他们能力强大,所以不能有私欲,不然指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很抽象,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喜欢你。我虽然不懂的什么是感情,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特别。在我的心里,你是很特别的存在,我想那应该是喜欢或者爱。” “有多特别呢?” 他想了一会说:“任何人都可以消失,你不行。” 我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有一天你真的研究出可以穿越时空的玩意,然后穿越到我的世界里,与我在一起。” “我会的。” 我回到家里面,花蔓枝已经做好饭菜等我回家,他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医院发的小手册,上面会教孕妇如何照顾自己。 我肚子其实不饿,但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改还是吃了一碗饭下去。 我吃饭之后,才发觉他一直坐在原地,没有去盛饭。 “你怎么不吃?”我走到他的身后,给他捏捏肩膀,“辛苦了。实在身体难受就不要做饭,现在外卖很方便的,几分钟就到了。” 他不跟我讲话,把册子放在桌子上,随后把剩菜放进冰箱里面,还把我的碗洗掉了。 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奇怪,但是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是不理我吗?好像不是。他以前也会不理我,他就说是这种脾气,喜欢自己生闷气。 他回到房间里面,打开手机,而后打开手机投影,墙上是我今天一天的行程,除了我在宾馆里面那一段跳过了,其他的都有,就连我遇见廖鹿他这里面都有。 “你还喜欢我吗?”他声音低沉,还有点难过。 “重要吗?”我问他,“喜欢不喜欢重要吗?爱不爱重要吗?” “这很重要!”他大喊,手机还被他摔在地上,屏幕都碎了,他红了眼眶,把我推到墙上,可怜巴巴看着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小芯,我求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但是我总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奇怪。”我说。 花蔓枝对我很好,可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出轨的想法,我明明知道这是不对,可是总有一种力量在驱使我去干这种没有道德的事情。 “我知道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责备我的意思。他抱住我,一直跟我道歉。 可是,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我啊。 我拍着他的背:“是我的错,对不起。” “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我是罪魁祸首。”他说,“如果我当时没有背叛你,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小芯,我对不起你。在这里面,就让我好好爱你,因为在我们的现实世界里面,没有后悔药。”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 本来我心里疑惑就多,现在更加一头雾水。 花蔓枝哭着哭着忽然就像是哮喘犯了一样,张大嘴巴深呼吸,眼泪止不住往外流,手掌心里的冷汗涔涔往外流。 第220章 未来篇(20) 我心里乱成一锅粥,慌慌张张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他一只手死死拉着我的手腕,脸颊泛白,声音虚弱却有劲地说:“难受。” 我赶忙把空调打开,“打开”,我对空调讲。现在很多东西都是语音操控,方便了不少。 温度慢慢降下来,他浑身都湿透了,他平躺在床上,慢慢地松开我的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了一点点,还给他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他睡着的时候,脸颊还没有什么血色,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了恢复的迹象。一个小时之后,我把空调关了,把风扇叫了进来,风扇主要是光感启动的,只要有光,无论是灯光还是太阳光都可以运作。 风扇转动起来,我又把窗户和门都打开。现在四处通风,他应该会舒服一点点。 次日我正在上班,接到他的电话,但是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火急火燎跟上面请了假,立马冲回家。 家里的监控也会说话,只要察觉到不对劲就会呼叫手机,叫它拨打电话。 我赶到家里的时候,蔓枝晕倒在厨房的地板上面,身旁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刀具以及砧板。 我急忙打电话给120,跟他们讲清楚地址跟状况后就只能无助地等他们到来。 每分每秒我都感觉无比煎熬,就好像有只大手压住我的心脏,不让它跳动。 我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他平安无事。 救护车来了,他们从电梯里过来,我打开门,他们急急忙忙把给他吸氧,把他动抬到板床上面。 我跟着他们来到车上,门都没有关,如今四处都是监控,小偷根本跑不掉,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菩萨保佑,千万平安无事。”我坐在救护车上,看着正在吸氧的他,鼻子酸溜溜的,可眼泪就是流不出来。 到医院,他被拉入急救室。我只能在外面苦苦等待。 我最讨厌等待,却不得不等待。 他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在吸氧,医生说:“要保胎,准备钱。” 要保胎就要许多钱,我们都房贷还没有还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来保胎。 我们就先安排了住院,他醒来是在下午的时候。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吊针,问我:“怎么了吗?”“要保胎。”我说,“要不还孩子我们还是不要了……你身体太遭罪了,况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 我也想要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明显不想要我们做他的爸爸妈妈,不然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 他沉默一会儿,眼神木讷地说:“我想想。” “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们真的没有钱,而且你看看你的身体,适合吗?”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吊针,于心不忍,最终还是说,“钱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他闭上眼睛,可能是在心疼孩子。 我来到医院外面,看着灰蒙蒙的天,思量片刻,还是决定给廖鹿打了个电话。 我从来没有跟她借过钱,平常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吃喝拉撒都不愁,没想到因为一个孩子变成这样。我试探地说:“鹿姐,你手里头还有钱吗?”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要多少?五万以内都可以。” “三万……”我心脏怦怦跳。 没想到下一秒,我的账号就收到了她的钱——四万。 “鹿姐,我只借了三万,你多给了一万。” “怕你不够。”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221章 未来篇(21) 没一会儿,我跟庄康的聊天页面也弹出一条转账消息,一看金额5w?他居然这么有钱?不愧是富二代,5w都不带犹豫一下。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我要钱?我又没有给他发消息。思来想去,他应该是从鹿姐那里得知的消息。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赶紧去机器那里交了费用。 费用交完之后,我就赶到了花蔓枝的病房里面去。我见到他居然一个人在偷偷摸摸擦眼泪,见到我过来慌慌张张把眼泪擦掉,一脸委屈看着我。 我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完全就没有问他为什么哭,他哭无非就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或者钱的事情呗,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情? “我刚刚找朋友借了一点钱。”我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他一愣:“我没什么可问你的。” “那我倒是有事情要问你,那个视频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你到底有什么癖好那么喜欢监视我?一天不监视我你会死吗?”我语气冷淡。想到他只要有时间或者能力,就会监视我,我心里头就不自在,恨不得一手掐死他,恨不得把他骨头要碎掉。我活着就一点隐私都没有吗?我是人,人都是有隐私的! 他摇摇头,目光黯淡无光,几分钟也没有能够说出一句道歉或者解释来,就好像一个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小孩子,不知道如何反驳。 也许他真是心里有鬼才不敢开口。 这时候,我接到花庭庭的电话,那头是责备的语气——花芯,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就算他是个丑八怪,你也不能结婚一个月不到就出轨? 我翻了个白眼,看到花蔓枝摇头。 ——我出轨不出轨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只是一个外人。 ——我是她亲妹妹,你居然说我是外人? 她的语气既惊讶又怒不可遏,可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她的每一句话我都听着烦躁。 ——他已经跟我结婚了,所以你就是一个外人。而且你不要忘了当时你在婚礼上说的话,你公然辱骂你的亲哥哥是丑八怪,如今你现在却是在可怜他吗?你这假惺惺的模样可真丑?你不会要说都是你爸爸妈妈的意思?你都这么大了,不会拒绝? ——胡说八道,我那时在婚礼上说的话都是…… ——都是什么?酒后胡言?你不要跟我说什么酒后胡言!你当时压根就没有喝酒,所言句句肺腑,你就是看不起他,从小到大,你就一直都不喜欢他。稍微大一点了,你要找男朋友了,你就更害怕他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怕他吓着你的男朋友,你怕你哥哥得的是遗传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什么都知道,我跟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何况我们还在读书的时候,我还和她做了几年的闺蜜,他那时候与我无话不谈,包括但不限于她的哥哥。 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蔓枝,这件事情在当时,我们念书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就差拿着大喇叭在学校里说她讨厌她哥哥了! 第222章 未来篇(22) 可是,蔓枝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她的不是。而且他为了避嫌,放学之后都很少和她一起回家,反而是跟我一起回家的次数更多。 后来我们有了感情,就开始了交往。我恍惚记得那天他胆怯地问我:“你会不会害怕我的样子?” “如果我害怕你的样子,我怎么还会每天和你待在一起呢?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只要我觉得开心就好。你放心好了,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孤立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那你可不可以试着和我交往?” “当然可以。” 后来我们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但是那段恋爱并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他哭着求我不要分手,我还是和他分手了。 当然,这不是我自己想要分手,是苍蝇叫我分手的。分手后才一个礼拜,我就在苍蝇的教唆下和庄康谈恋爱了。 我看着眼前的蔓枝,无奈地扶着额头,问他:“你有什么话跟她说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把电话挂掉去了。” “我没什么话要跟她说,况且现在我根本就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呵护她保护她,可是万万没想到,长大之后,她居然会这样嫌弃我?小时候我为了她受了校园处分!” 我挂断电话,还没开口和花蔓枝搭话,电话就再一次响起。一看还是他妹妹打来的,我直接挂断。没想到她直接电话轰炸,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拉黑了。 我原以为会消停一点,真的是想不到,花蔓枝的妈妈居然打电话来了!这母女俩真是有那个什么大病在脑子里!不愧是亲母女。 我念在她是长辈,纠结一番之后,还是接起了她的电话。 她不分缘由就劈头盖脸把我辱骂一顿,还以长辈的身份来压我,但是话里话外我都没有听出她对蔓枝的关心。 我不耐烦地听完她的话才开口:“所以你打电话来就是专门骂我一顿的吗?你儿子现在打针,住在医院里面需要很多费用,没看你们说要打钱过来呀?你打电话过来,那我就一直在骂我,完全就没有关心他一句。你没有关心我们的经济,没有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你只是一直在问我为什么要拉黑你的女儿!你自己觉得我为什么会拉黑她呢?”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我亲儿子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呢?在婚礼上的时候,我不是也阻止了他妹妹吗?” “好一句阻止!如果你从小就教你的女儿不要看不起她的哥哥,你怎么会有婚礼上的事?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而你,他的亲妈妈,也在默认这场闹剧的发生!花蔓枝怀孕之后,你问过一句吗?你明明知道他怀孕会有什么事情吗?这也是在家里晕倒,难道你们那边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她破口大骂:“你这个人真是目无尊长,我是你的长辈,说话这是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妈妈,你的婆婆,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态度?难怪你没有爸爸妈妈?你这样子的野孩子,不是那个残疾的爷爷,你老早就死了,你还能进我家的门?” 第223章 未来篇(23) “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的家人。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货色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教唆你的女儿欺负蔓枝的!你表面上,儿子女儿一样,打心里也看不起你儿子,你觉得他得了不治之症,以后没有人要,还给你们家丢脸。”我说,“是,我是没有爸爸妈妈,蔓枝有啊,可是她告诉我,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还不如做孤儿。” “你嘴巴会说得很,读书的时候,蔓枝带你来我们家,你嘴巴就会讲,只是那时候说得都是好听的假话。”她说话的时候,能够听见她的哈气声,估计是被我气得够呛。 我已经能够想象出来她因为生气而涨红了脸,嘴唇颤巍巍的模样。真可笑。 “你觉得是假话那就是假话呗。我也不想和你说那么多废话,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你儿子,那就打钱过来,我刚刚在外面借了七万,你替我们还了呗。还有……”我话都没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无语至极,根本连吐槽他们一家都懒得。 我问花蔓枝:“你觉得我做得过分吗?” “不会……我有点饿了,你去买点水果还有稀饭给我吃。”他说。 “那你要吃什么水果?” “都可以。” 我转身出了医院,还没有走到水果店就碰见了庭庭。 她不由分说走到我们面前,给了我一巴掌。 我被她这一举动打懵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趁着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妈妈也跑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我几句,虽然我没有听清楚她妈妈说了什么,但是可以从她扭曲的表情看出都是脏话。 她口水乱飞,几乎要喷到我的脸上了。 我不理会他们,只想赶紧买了东西回到医院去,蔓枝都还在那里等我呢。我可不能让他孤零零在医院里面。 我原本打算无视她们直接走过去,没想到她们两个人一人捉住我一只胳膊,我根本就走不了,伸出去的脚被迫收回来。 “你们干什么呢?”身旁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的声音,他伸出手指着她们,“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干什么呢?要打她一个人吗?” 花庭庭母女眼见形势对她们很不利,不得不松开我。 花庭庭跟走过来的警察说:“这是我的嫂子,一点家事,一点家事而已。” 她说话间还掏出一根烟,试图贿赂警察,不过警察不吃她这一套。 警察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又看看她们,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你们回家说,不要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影响市容。” “好的好的。”花母赔笑道。 说话间,二人把我拉走了。 我就眼睁睁看着警察离开。 她们只是把我带回了家而已,在家里就不可能有人多管闲事。 果然一到家,她们就把门锁起来,不让我离开。 母女二人轮着打我巴掌,口水还喷在我的脸上,而男人则是在一旁默默抽烟,没有加入她们,可也没有阻止她们。 我呵呵一笑,初次到他们家的画面涌了上来,明明那时候他们那么和蔼可亲,对我说如果以后做了他们儿媳妇,一定会好好对我,弥补我缺失的父爱母爱。 第224章 未来篇(24) 我心里不觉得心酸,只觉得他们太恶心。 血从我的嘴角流出来,我恶狠狠瞪着她们。 花母揪住我的耳朵,把我的耳环硬生生拉拽下来,耳朵止不住地出血。这对耳环是蔓枝送我的,只是很普通的一对耳环,在手机上购买只需要几十,跟结婚时候所带的耳环不一样。 她把耳环拿到厕所里面,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冲马桶的声音,我的耳环被她冲走了。 我紧咬牙关,也不跟她们争执,等她们发泄完就会放了我。 到底还是我天真了。 她们累了坐到沙发上面,我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地上,目光一直看着厕所的方向。那对耳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就这么被丢弃了,心里怎么不难过? 这时候花父走过来,他的嘴里还叼着烟。他把烟拿下,和蔼可亲地对我说:“孩子,好孩子,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但是你得罪了我的老婆和孩子。你知道我是一个护短的人,虽然你是我的儿媳妇,但是你和我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把烟头死死压在我的头皮上面。 我疼得胃部都抽痛起来,整个头皮都疼。等烟熄灭了,他又笑眯眯把我头上的灰吹掉,还轻轻地拍了拍我的伤口。不仅如此,他还端来冷水,泼到我的身上。 我浑身都湿透了,不停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好害怕我会死在这里。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花母把手机丢给我,原来是蔓枝的电话,难怪他们不挂掉。 “小芯,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看着他们威胁的眼神,对蔓枝说:“我朋友找我有点事情,我马上就过去,不用担心我。” “好。” 他们也不再对我使用暴力,把我放走了。 我拿起手机,把头发披散下来,以此来遮住我的耳朵。 我走到小诊所里面,在这里上了点药,就去买水果和白粥了。 我在水果店挑水果的时候,看到庄康走进来。 我不想他看见我狼狈的模样,随便拿了几个苹果就去结账了,付账的时候,我的手都在颤抖,刚刚受的伤害还心有余悸。 付完钱,我正要收回手,手却被人抓住。 一回头,果然是他。 “怎么颤抖这么厉害?”他语气平淡。 “没什么。”我才发现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跟我过来。”他拉着我的手往外面走。 “疼,你松开我。” 我刚刚被她们拉拽着回去,手都被拉疼了,再加上她们又打了我的手,现在被庄康轻轻拉都疼得很,就像是要脱臼了,要断了。 他听见我这么叫,就乖乖地松开了我。 “我看看。”他说。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他从不会生气。 “看什么?” “你的手。” “我的手没事,是你拉疼掉的。” “不是!你刚刚付钱的时候颤抖得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是我拉疼的。快点给我看看。” “我不……” 他直接把我横抱起,朝着公共厕所走去。现在的公共厕所分三种,男女还有混合。混合厕所主要就是用于情侣的,譬如女生来月经忘记带卫生巾了,男朋友或者老公可以进去。 第225章 未来篇(25) “我真的没事。”我挣扎着不想让他看见我的伤口,不希望他去报复别人,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我不愿意他陷入这场事情里面。 可是我的力气到底比不过他,水果和稀饭都散落到地上,我的衣服也被他脱到身下,手上的淤青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质问我:“谁干的?” “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稀饭洒了,我要重新去买。”我慌慌张张把水果重新装起来,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捂着衣服逃跑似的往外面冲。 我来到医院里,才松了一口气。平常难闻的消毒水味道,现在我就好像闻不到一样,背靠着医院的墙,抬起头,汗水从我的鬓角流下来。我缓了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到蔓枝的病房里面去,我把水果切好放在床头柜上的盘子里。 这时候,他黑着脸问我:“去干嘛了?” 语气十分不友善,就好像又得知我偷情了一样。 “稀饭没有了。” “没有了?”他冷笑,“在你的嘴巴里,还是在你的身体里?或者在他的嘴巴里?” 我拿着水果刀的手用力几分,而后把刀插入一块苹果里面,低声问:“你一天天阴阳怪气有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讲不就好了吗?” 他说:“从我家出来,你跟庄康去厕所里干嘛了?” 我大喊:“对!就跟恩年一样!你除了怀疑我就没有别的事情吗?”我赌气把苹果都自己吃掉,一口也不留给他。 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他一直都知道我的举动,怎么会不知道我在他家里发生了什么呢?可是他不过问我的伤口,只过问我和庄康在厕所里做什么。在他心里,我的生死不重要,我出不出轨才重要。 电话又响了,一看又是花庭庭打来的,好烦,不想接。可是我不想再被打了,真的好疼。 我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贱人,你是不是跟你的情夫说了什么?” 花蔓枝听见了,却沉默不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说。 “你情人都找上门了,把我爸爸打了一顿,现在去医院了。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情夫跑不了。”她说。 我不听她继续讲,把电话挂断,立马把苍蝇叫出来。 我已经很少把苍蝇叫出来,这次我没办法,我绝对不可能看着庄康因为我而坐牢。 “姑奶奶,怎么了?”它语气慵懒。 “我要救庄康。” “你想干嘛?” “我不知道,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怎么救?” “我不管,你想想办法。”我也知道这样很为难苍蝇,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子了。我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我的事情而受到伤害,就像孙恩年一样,他们都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怎么办!”苍蝇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话语里都是责备,“你要明白,他打人,他犯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你懂吗?” “那要怎么办?”我急了,连苍蝇都没有办法。 我把怒气撒在花蔓枝身上,我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把他掐死,看着他眼珠子往上翻,我怒骂:“你们一家都是畜牲!都去死!去死!” 第226章 未来篇(26) 苍蝇在我耳边吵个不停,我被它吵得更加烦躁,对着他破口大骂:“你这只没用的废物苍蝇!和花蔓枝一样,你们都去死啊!” 苍蝇闭了嘴,我看着花蔓枝挣扎个不停,松开了一只手,不断在他的脸上扇巴掌,把他的鼻血都打出来了,也不解气。 “为什么?花蔓枝?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家对我做了什么?你又不是瞎子,我额头上的头发掉了一块,上面都是伤口,你怎么会看不见?为什么你要无视我受的伤害?” 等我意识到他已经不动了,才松开手,惊恐地站在原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耳边却都是声音,是花蔓枝父亲的声音,是花蔓枝责备我的声音,是我在监狱里被人殴打的惨叫声还有殴打我的人的讥笑声。好吵,好烦,为什么这么吵?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恶心? 我头疼得很,又很反胃,把手指头伸进嘴巴里面抠了几下,苹果连带着胃酸都被我吐到垃圾桶里面。 我愣愣地抬头看着苍蝇,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已经干掉的眼泪又涌上来了。 “我去厕所洗把脸,你复活一下他。”我走到楼道里,这里的人很多,他们有的坐在医院的地板上,有的站在护士台前问护士问题,有的推着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在散步。 我去厕所了,打开水龙头,狠狠搓了一把脸,头发上都染上水了。我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是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生气涨红了眼睛,还是因为哭染红了眼睛。 我拨打了一个人的电话,备注上面是弟弟。 “花庐廨,帮帮我。” 花庐廨是孤儿,六七岁的时候遇见了我,便跟我回了家。虽然我们那时候日子过得很苦,但也知足,后来他初中没有念完就跟着师傅学了手艺,因为嘴巴能说会道,受人提拔,当了包工头,平常都忙得很,跟我也不太联系。 结婚的时候他也没空,给我发了红包,但是我没有收。许多事情我都不想麻烦他,可是这回我没办法了,我得拿钱把人赎出来。 “怎么了,姐姐?”他问,“一家人不说什么帮不帮,有什么苦难和我讲。” “我一个朋友打人进去了,你帮我把他赎出来。” “有点难,我得需要知道他打人的原因。” 我把事情从头到尾和他说一遍。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先想办法搞到他们家的监控视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力。 我问他:“你是不是哭了啊?”我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小时候不也为了保护你被人用石头打过吗?我不怕疼……” “笨姐姐,遇到事情肯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讲,你有没有去医院看?” “没什么大事,不要紧的,一点也不疼。”我的余光看见镜子里的伤口,干干净净的镜子里,伤口上有些化脓了。我哈哈一笑,“有点化脓了呀。” “笑什么?我马上过去,等我。” “在市人民医院。” “你去看看,算了,要不再等等,等我陪你一起去看。” 我挂掉电话,又用冷水敷了几下脸,再一次回到病房里面,花蔓枝已经睡着了,苍蝇守在他的身边。 第227章 未来篇(27) “苍蝇,我要出去一下,你照顾一下他。”我拿起我的包就要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苍蝇问了一句,“是不是任何人都比花蔓枝重要?”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实在太难,比我念书时候的数学还难。 我一下楼就看到花庐廨,他的手上捧着一束雏菊,这是他每次来见我时的习惯,不一定是雏菊,也可能是芍药,花季,玫瑰,说不明白。 记得他第一次送花给我,是在我的成人礼上,他站在人群里,清清瘦瘦,被人拥挤着,推搡着。他的手上捧着雏菊,因为众人的推搡有些枯萎难看,他兴冲冲跑到我的面前,把花朵交到我的手上,笑容憨厚可掬。 如今他的脸颊上已经褪了当年的青涩,眼睛也没有了清澈,只是见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不自觉就眯成一条缝。 他一见我就笑。 “姐姐。”他笑着把花交到我的手里,良久才开口说下一句话,“好久不见。” 算起来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面了,五年时光是那么漫长,我好像都有点儿遗忘他的模样了。如今再见到他,五官是没有变化,高了不少。 “是啊。”我笑呵呵看着他。 他的目光似乎转移到了我的伤口上,笑容都收敛了,他伸出手,撩拨我的头发,隐忍住怒火:“疼吗?” “不疼。”我摇摇头,“我一点儿也不疼。” 就算很疼我也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我不能毁掉我在他心里的形象。 可是他忽然抱住我跟我说别怕的时候,我的眼泪真的控制不住,十分不争气地流淌出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殴打,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连累了别人,从来如此,从来都会有无辜的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孙恩年,师傅,引穑……我越想心里越难受,他在我耳边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就好像在说其他的语言,听得见却听不明白。 我边哭边说:“很疼,很疼,他们拿烟头烫我的额头,他们把我摁在墙上不停打巴掌,他们还用冷水泼我,把我的耳环扯下来。”我一边说一边把两边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上面的血迹已经有一点点干掉,但是伤口周围已经因为发炎而肿胀起来。 我抬头问他:“为什么他们一家要那么对我?” “没事没事,我会给你报仇的,我们先去医院上药。” 我们在医院里面挂了号,医生给开了药,拿到药之后,他给我倒来温水,我把药喝了,好苦。 他把药膏挤出来,小心翼翼地用棉签给我擦在伤口上。 我因为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他涂抹的时候动作更轻了,生怕弄疼我。可是这种药膏就是有痛感的,我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就算额头都冒汗了,我都忍住了。 他问我:“他在哪个病房里面?” “蔓枝吗?” “嗯。”他把药都放进袋子里面。 “你找他干什么?”我有点害怕他伤害蔓枝。 “他是我的姐夫,我去看看他,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我将信将疑。 第228章 未来篇(28) 我带他来到蔓枝的病房,他看不见苍蝇,只能看到躺在床上的蔓枝。 他问我:“姐夫怀孕?” “是啊。” “你叫我救的人是谁?” “朋友。” “是朋友吗?是不是你高中谈的那个男人?”他掏出他的手机,打开他跟一个人的聊天记录。 ——“听说你姐姐高中谈的男人因为打人进去了。” “跟我说干嘛?” “你姐姐和他还有点关系,很可能会找你帮忙。” “嗯。” “所以你会帮他们吗?” “那是当然,那可是我的姐姐。” 我心里一紧,为什么他们还有我们的消息?知道我们的事情?为什么连我弟弟都要监视我? “你监视我?”我问他。 “我没有,只是我朋友看见他被警察带走来跟我讲的。” “最好没有。”我看了一眼花蔓枝,一脸无语。 花庐廨再没有问多余的话。 我们出了医院,直接赶往警局。庄康正在审讯室里面跟警察谈话,我们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他才跟着警察出来。 警察把事情的原委跟我们复述了一遍,而后对庄康说:“两个法子,你蹲或者赔钱。目前来看,他这个手术没有八万下不来,至于具体的赔偿你们自己去商议,我们也不好说。” “八万是?”庐廨问,“如果拿了八万是不是就不用坐牢?” “嗯。”警察说,“其实这件事情如果打官司,以他们对他口中女人的伤害来说,也是少不了赔偿的。”他瞥了我一眼,看见了一个我头上的伤口还有肿起来的脸,“如果查出内伤,他们也免不了坐牢。” “这件事情是我们自己协商是?”我问,“那个钱也不是非要给是?” “你得找出他们殴打你的证据。” “证据?”庄康冷冷一笑,“去人家家里不就是了吗?” “不能私闯民宅。” “现在楼道口都是监控,我们直接找物业。”庐廨说。 我们来到花蔓枝家所在的小区,我们从物业那里拿到了她们拉我进他们家的证据,然后我们就去敲了他们的门,因为有监控可以证明她们的的确确把我拉拽进了他们家,所以警察可以以办案的理由进去。 警察检查他们的手机,想看里面的监控视频,没想到他们快人一步,把监控删除了,什么都看不见。 庄康对警察说:“我可以复原监控。” 他坐在电脑前,一顿操作,里面就出现了我被他们殴打的视频。我不忍心仔细看,心脏砰砰跳,把他们往前推了推,我躲在他们的背后。 庐廨愤怒地握住拳头,他常年干活的手很粗糙,力气很大。此时此刻我也希望他的拳头落到他们身上,可是不行。 我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有什么事情我们晚点儿说,你不要冲动。” “姐姐……” “听话,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他松开拳头,转身离开了花蔓枝家。 我看到花家母女二人的脸上露出诧异和害怕,原本欺负我时的嚣张没有了。她们往后面退了退,两个人都有点腿发软,需要扶着东西才可以勉强站稳。 第229章 未来篇(29) 警察面色凝重,盯着视频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也不愿意待在里面,就走了出去,楼道外来了几个人,应该是看热闹的,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人嘛,都是有好奇心的。 “不要生气,这件事情警察一定会处理妥当的。”我说,“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唉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小时候性子就很急躁,总是与人闹别扭,我可没少去你的学校,你都这么大了,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如果我没有劝说你,你是不是就要当着警察的面动手了?你这样可不行,以后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呢?” “什么老婆孩子,我才不需要,我只要姐姐。”他说,“任何人都不能替代姐姐,我最喜欢姐姐你了。” 他憨憨地笑。 里面良久没有动静,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警察押着她们二人走出来,至于庄康与我,都被叫走了。 我们四个人在警局里面面相觑,尤其是她们两个人眼睛都冒火了,她们越这样恼羞成怒,我越觉得开心。 我推了推庄康的胳膊,他无辜地看着我的眼睛,忽然又盯着我的耳朵看,原来是风吹起了我的头发,耳朵上的结痂被吹到了,化脓了,难怪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有点儿疼痛,我还以为是伤口正在恢复才疼的。 “事情的经过我们大致了解了,是这么个事,本来呢,这属于你们家庭内部纷争,我们是不好插手的。但是,他一个外人掺和进来的,事情就发生了不一样的性质。”警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庄康,“是朋友对?” “是啊。”我立马回答,生怕他说错话,“我朋友见我受伤,才去找他们的。我觉得他没有错。” “错不错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你朋友这属于故意伤害你知道不?”警察说。 我摇摇头,跟我一个法盲讲这些,还不如对牛弹琴,牛还会哞两句。 “这么个事,你们先调解调解。我们刚刚打了电话给你老公,如果他愿意谅解你的朋友,这个事情是可以从轻发落。” 我看了眼庄康,竟然有点心虚,有点害怕他们见面。 要花蔓枝出谅解书给庄康,还不如让我们直接赔钱了事,这么麻烦。他要是不出谅解书,天都会塌掉。 花蔓枝来了,他整个人看起来还不错,身边跟着只有我看得见的苍蝇。 花蔓枝看了一眼庄康,而后看看他的母亲和妹妹,唯独没有看我。他问她们:“爸爸怎么样?” “肋骨断两根。”他妈妈哭诉着指着庄康,“我都不认识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他打了。他打起你爸爸真是下死手,要不是你妹妹报警把他抓起来,现在你爸爸指不定是死是活。” “那你们打我的时候就没有下死手吗?”我一巴掌把她的手打下去,“你老公拿烟头烫我头的时候,你们不是在悠闲地看电视吃水果吗?你们管过我的死活吗?” “那都是你自找的!”花庭庭话音未落,被花蔓枝狠狠抽了一巴掌。她惊讶地捧着红彤彤的脸颊,不敢置信看着花蔓枝,“哥哥,你在干什么?我是你亲妹妹啊!” 第230章 未来篇(30) 花蔓枝指着她的鼻子骂:“要不是念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我几巴掌抽死你。” 花蔓枝这一巴掌里面包含了太多他受的委屈,辱骂孤立冷眼,在他毁容之后的日子里与他如影随形。其他人的恶语他都不在乎,可是他亲妹妹的冷语他怎么可能不心痛? 他妈妈心疼得要死,把花庭庭护在怀里,眼角已经有了泪水,她指着花蔓枝大喊:“你干什么?!” 这一声吼叫已经明显让大家看出她的偏心,她总说对待自己的儿子女儿是一样的。可是如果她真的顾及儿子的脸面,怎么会对我大打出手? 花蔓枝不看他们,他早已经对他们失望,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真是不愿意面对他们。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的身上,他的手合起又张开,似乎有其他的话问我,最终他还是把手张开,轻轻地问我:“你希望我出谅解书吗?” “我不想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出谅解书,我就赔钱。” 我当然可以赔钱,而且我打心底不希望他出谅解书,他本就不大方,也不该如此大方。 他忽然很生气,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推到庄康的身上:“只要你答应再也不和他见面,我就出谅解书。” 我还没有回答,庄康就先一步搂住我:“不可能。” 他眼神坚毅,完全就没有要把我推出去的意思。 花蔓枝冷笑把手松开,皮笑肉不笑,真的是生气到了极致。他应该不愿意再跟我说一句话,转了个身,面对着警察说:“我拒绝出谅解书,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他看了一眼苍蝇便离开了。 我们拿了钱,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离开警察局,庄康也没有松开我一下。他笑呵呵地问我:“我们去吃东西?你要吃什么?” “我没胃口。”我说,“我等一下还要去医院,蔓枝他肯定很生气了。” 我还记得他离开时候,眼角红红的,苍蝇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告诉我,我做了错事,我不该这么对蔓枝。 可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我不可能放弃庄康!我已经放弃了太多人。 “不要想他,你看他一家人那么对待你,你何必呢?” “那是他的家人,不是他,这些事情他都是外人,和他没有关系。” “他不是一直监视你吗?他会不知道吗?”一直沉默的庐廨忽然开口,声音正好,落入我的耳朵里面。 “他躺在医院里,怎么会知道呢?”我说,“他肯定不知道,他那么爱我,如果他真的知道,怎么可能会不心疼我?” 我不信他不爱我,不信他不心疼我。只要他没有坚定地说出不爱我了这一句话,我都不会信他不爱我,对我没有感情。 我跑到医院里面,医生告诉我他已经把孩子拿掉,并且出院了。 我站在原本他住的病房门口,里面已经被别人住进去了,我背靠在墙上,捂住嘴巴,视线逐渐模糊。 我缓了一下情绪,又急匆匆赶到家里,家里也没有人,我拨打他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找寻他的定位,到了他手机定位的地方,也没有人,只有一部手机。 我拿着他的手机,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江流,半晌说不出话。 第231章 未来篇(31) 我找不到他,几乎所有能够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江水上浮光跃金,我竟然有了一丝可怕的念头,他跳下去了,沉溺在滔滔江水之中。 我口腔里忽然蔓延出生锈的味道,鬼使神差爬上桥栏,路过的人都叫不住我,就在我往下跳的时候,一双手抱住了我的肚子,几乎要把我的内脏都压出血了。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人非常使劲把我往后拉,最终和结果就是我和他一起掉入水中。为什么他会掉下来? 可能是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下坠了。 为什么他不松手? 可能因为他是花蔓枝。 我是掉入水里才看清他的模样,在水里面,他的脸看起来很扭曲奇怪,他是一个不会水的人,一直往下沉。 江和小河流不一样,我的脚也像是被什么吸住一样,根本就没办法朝他游过去,我自保都难。 不知道江有多深,只看到他的身体在下沉,越来越小,几乎被黑渊吞噬了。 我闭上眼睛,朝着他的方向游过去,追不上他。我的耳朵还有额头本就受了伤,水的冲力冲掉了我身上的药,那些伤口里都流出血来,根本止不住。可是在水里,我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跟我在井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也入了黑渊,这里面什么都看不见,水压越来越大,随着我憋气的时间越来越长,耳朵也开始耳鸣,整个头里面都是水声,咕噜咕噜的,难受得很。 我勉强睁开眼睛,剧烈的刺痛感席卷我的眼睛,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我赶紧又闭上眼睛。 终于,我因为体力不支倒下了,身体一点点下沉,好像永远也到不了江底,好像比海洋还深。 隐约之间,我似乎又见到花蔓枝朝我游过来,他抱住我,在我耳边说话。 好久,我醒了过来,是在医院里面。 身边站着一名男护士,他帅气十足,身边站着一个女人——廖鹿。 “小芯,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你好端端怎么跳江了?”她跑到我面前,担忧地看着我。 “蔓枝呢?”我问她。 “那是谁啊?”她疑惑地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我猜测花蔓枝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没有多说什么。我问她:“那是谁把我救上来的?” 她想了想,更担心了,她说:“你不会失忆了?是你老公报的警,还为了救你跟你一起跳下去了。” “我老公是谁?” “真傻了?庄康啊,你们都结婚好几年了,怎么突然不记得他了?” 我愣了一下,又问:“那花庐廨呢?” “你弟弟?她不是在念大学吗?你不会真的脑子坏掉了?”她拍拍我的额头,居然一点也不疼,伤疤都好了。 真的好奇怪,为什么都变了?花蔓枝去哪里了?苍蝇为什么也没有出来? 一切都变得怪异得很,我又问她:“那你是谁?” “我是你闺蜜啊,我是廖鹿啊,这个是我男朋友啊。我们四个人一起长大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她害怕地抱住我,嚎啕大哭起来,“你不会真的忘记我了?” 第232章 未来篇(32) 世界仍旧是这个世界,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大家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花蔓枝不见了,苍蝇也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 我在医院里待了几天就回家了,庄康给我炖了鸡汤,他自己也吃了不少水,不舒服,但还是亲自喂给我吃。 我看着他的脸,有点发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总觉得看起来怪怪的,不像是生病的人,更像是死人。而且他的模样与我记忆中也不太一样,反而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说:“你的身体不要紧吗?你还来照顾我?” “我还好,你忘了吗?我们是不一样的。”他说,“你应该很好奇我的模样?” 我还没开口问,他居然自己先说了。 我点点头,看样子他真的换了面容,并且换成了我认识的人的面容?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自己的模样就很好看,文质彬彬的。 他给我喂了一口鸡,慢慢说:“其实我也不想瞒着你。这张脸是王玉面的……所以你觉得眼熟。” “玉面……”我捧着他的脸,难怪这么熟悉,原来是他的脸,“可是为什么你要变成他的模样?” “因为你总是叫他的名字,我想变成他,连同模样与名字都变成他。”他说,“你叫他名字的时候,我心里不舒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生病了,心里很紧。” 他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深情,可是我的心还是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脸?还是因为他对我有了感情? “你做你自己就好,你不是他,就算你什么都改变了,你也不可能是他。”我说,“你比他更优秀,何必向下兼容?” “可是你爱他……”他说,“我虽然不能理解什么是爱,可是我知道你爱他!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爱我,教我如何去爱!”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怎么教你?” “你爱他,也爱花蔓枝,可你不爱我。” ——“你爱花蔓枝,为什么不能爱我?”我脑海里忽然出现这句话,是横稆对我讲的,是我们成亲那天,他给我掀开红盖头,问我爱不爱他,我说不爱。 我看着眼前的人笑了一下:“我谁也不爱。” 他淡淡一笑,对我讲:“因为你是你,因为我是我,所以我们是我们。” 爱与不爱都不重要,只要我们是我们就好。 “哈哈,是啊。”我说,“所以你不需要改变。我们一直是我们。” 我们一直是我们。 就好像我和花蔓枝一样,爱不爱都不重要,因为我是我,他是他,所以我们一定是夫妻。 他沉默着把鸡喂给我吃,等我吃完之后,他把汤都喝掉了。 我看着他走到厨房里,里面传来他洗碗的水声,与我在江里听见的不一样。水龙头里面的水很清快,就像是动听的音乐。 “我们结婚了吗?”我忽然问。 声音是在几分钟后传来的:“没有,我们只是同居了。” “嗯……你想和我结婚吗?就算我不干净……” “我们可以结婚吗?” “当然。” 水龙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兴冲冲跑过来,对我讲:“我们结婚。” 第233章 未来篇(33) 我们简单办理了婚礼,这场婚礼简约到只有五个人,分别是我和庄康,廖鹿和她老公,我弟弟。 婚礼的场地就是我们家,我们把屋子里都贴满了囍字,婚房里面都贴满了红色的气球,在床头上摆放着我与庄康的合影——并不是结婚照,只是很普通的合影。 至于下厨的人,当然是廖鹿和庐廨,他们的厨艺不错,味道极好,我们喝了点酒,几个人都在兴头上。 廖鹿忽然高举装了酒的碗,她一手拍打在他老公的肩膀上,脸颊泛着红晕,她大喊:“我和唐庚就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她一饮而尽之后又跌跌撞撞跑到我的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一直以为你们结婚了,以为你们拿了结婚证,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们居然还在同居?真的说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实在是太令我吃惊了。哎呀呀,庄康,我可告诉你,不要欺负她,更不能辜负她。” ——“不要欺负她,更不要辜负她。”是谁在我的婚礼上讲过这句话?记不清楚,只觉得熟悉。 我好像渐渐知道了我自己世界里的一些事情,没有一件事情是美好的,原来我自己的世界是痛苦的吗?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的。”他满目柔情地看着我,可是他用的是玉面的脸,我怎么看都奇怪,就好像我和玉面又在一起了,就好像我再一次背叛了花蔓枝。 我平常虽然也辜负花蔓枝,可是我到底没有爱上其他人,玉面不一样,有时候梦见玉面叫我在他和花蔓枝之间选择,我都难舍难分,可是梦见其他人叫我这样选择,我都会毫不犹豫奔向花蔓枝。 “我跟你讲,她平常虽然大大咧咧,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她脆弱得很,你说话声音重一点儿她就会哭得稀里哗啦,哈哈,其实这些你都知道不是吗?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是一样的,而且你们还同居了那么多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才是。我还自顾自和你说那些话,真是太傻了。”她哈哈大笑,可是最后的话语里面都带着颤音。 我笑眯眯看着她,也觉得自己鼻头酸溜溜的,但是大喜的日子里,我不想坏了气氛,不想他们看见我哭。 “我知道的。”庄康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觉得她说得很对,毕竟如果不是知心朋友,谁会如此说出此般肺腑之言? 我记忆里面,我们认识的时间是错开的,而且那个什么唐庚我压根就不认识,更不要说什么青梅竹马。 “你不用太操心,我姐姐又不是小孩子,况且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会让她受欺负?”庐廨看着白白嫩嫩,手上的力气可不小,虽然他小时候总被欺负,可是他总帮着家里干活,力气也不小,况且他不是基因人类。 “就是说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真的不必担心。换句话说,如果他真的对我不好,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这么多年呢?你看他都为了我去整容了。”我嘴巴一瓢,说出这句话。 顿时,我感觉他们的酒都醒了几分,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我,眼里除了诧异,还有一种刻意盯着别人的意思在里面。 第234章 未来篇(34) 我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赶紧闭嘴,生怕再说一句话,他就要吃了我,我还没有活够呢,可不想死在他们手里。 “他一直是这样的啊。”廖鹿说,“你说整容?什么整容?他一直长这样。”她想了想,开口问,“你为什么忽然说出他整容这种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我尴尬地摇摇头:“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和你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基因人类啊,不是吗?” “基因人类?”廖鹿更加不解地看着我,“基因人类不是早就灭绝了吗?你是在开什么玩笑?而且你口中的整容我们都不流行了,现在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脸蛋,还可以穿越时空呢。” 我记得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有基因人类的,可是为什么他们的表情却在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基因人类?感觉不是我刚刚到来的世界,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简直太荒唐了,可是我还是信了,因为我觉得在未来世界里,什么都是可能的。换脸穿越时空,甚至淘汰掉基因都是可能的。 我问他们:“你们认识王玉面吗?” 其实我不想问他们的,可是我心里有个声音叫我问出来,这里会有我想要的答案,他们认识王玉面! “王玉面?”唐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王玉面不就是庄康上一次穿越时空用的名字吗?”他解释,“我们每个人一辈子都有三次穿越时空的机会,但是对应的,我们的寿命会减短,并且我们还有一个规定就是不能用真实的姓名和容貌去生活,也不可以有感情。” 这和我的系统有点相似,如果有感情就会不舍得,就会永远困在虚拟世界里面。 “为什么不能有感情呢?” “当然因为时空不同,你想想看,如果他在别的时空爱上了一个人,多恐怖啊?不过嘛,我们一般是没有感情的,每个人的另一半从出生就注定了的,我们不能左右或者改变。”他说,“因为我们的数据库里面对感情是空白的,不过嘛,有一个词与感情挂钩,叫一心一意。” “如果爱上了呢?” “你看看庄康不就明白了吗?花芯。”唐庚平淡地说,可是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很重,似乎是刻意叫我的名字一样,“也许应该叫你另一个名字。” “另一个名字是什么?”我问他,“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怎么可能?我明明一直都叫花芯,一直都爱着花蔓枝,这是我对真实世界的记忆,不可能有错。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又是这句话! 他们总是好奇地看着我,他们总说我失忆了。 “不记得,所以我叫什么名字呢?你们认识的我叫什么名字呢?”我问。 “要不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叫什么名字,他又叫什么名字。” “你口中的他是谁?” “王玉面啊。不然你以为我说谁?”他们不认识花蔓枝,当然不可能问花蔓枝。 可是接下来廖鹿冷冷地说了一句:“也可能是花蔓枝。” 他们记得花蔓枝,也认识王玉面,我脑子一下子混乱了,我究竟是谁?花蔓枝又是谁?王玉面到底是哪个世界的人? “不要想那么多,李痴儿。”花庐廨懒洋洋喝了一口酒,“你看上泮弦云,真是应了你的名字。” 李痴儿是谁? 泮弦云又是谁? 第235章 未来篇(35)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就好像不受控制的藤蔓缠绕上来,把我的思想都包裹住,不让我再去思考别的问题。 李痴儿——痴儿,人人都笑我是痴儿,唯独他明白何为痴。 泮弦云——弦云,人人都喜欢弦云,唯独我爱弦云。 我脑子里忽然出现这两句话,是我写在日记本里的话。我开着桌灯,在小小的日记本上一笔一画写下这句话。 李痴儿,泮弦云……还有王玉面。 我看着庄康,苦笑一下,给自己的碗里倒了一酒,看着酒位越来越高,一直到满出来,我都没有停下来。酒流到桌子上,然后顺着桌子流到地上,嘀嗒嘀嗒,很吵。 我拿起碗,把酒一饮而尽,酒是甜的,甜得很,甜哭了。 玉面……是未来的人,我哈哈大笑,问他:“你爱我吗?” 可笑,荒唐,他都不懂得什么是爱,怎么会爱我?我都不会去表达爱,我怎么会爱他?我花心,见人就爱,来者不拒,我怎么会拥有爱? 他没有说话。 我笑得更欢了,眼泪很快模糊我的视线,脸颊也通红,笑得时候还有点犯恶心。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与其他人都不会怀孕,唯独和王玉面会了,现在我想通了,明白了。 一个世界的人,当然会怀孕。 我胡乱擦眼泪,可是只能适得其反,眼泪越来越多,我的笑声也由清响变得沙哑。 从来没有想过,庄康是王玉面,没有想过到了其他世界里面,连名字都不是我自己的。 李痴儿最喜欢泮弦云了,第二喜欢王玉面。 我们一起念书,一起上下学,周末也黏在一起,长大了,我们在同一所大学,一有空也会黏在一起。后来我跟玉面说我好像爱上了泮弦云,他问我什么是爱。 忽然我感觉我的身体被一个人紧紧抱住,那个人的呼吸急促,心跳在我的耳畔扑通扑通,抱在我背上的双手里都是虚汗。 “我爱你。”庄康说,“我不在乎被销毁,我只要你,我是庄康,也是王玉面,从一而终,我都爱着你。” “哈哈哈。”我只能一直笑……明明我得到了他所有的爱,为什么心里那么不痛快? “痴儿,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一直是他,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从来我都只在乎你,在乎你一个人,虽然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但是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泮弦云。因为我认识花蔓枝,所以在他的婚礼那天你找我的时候,我会有点可怜他。”他说,“我知道这么做是错误的,最后一世了,痴儿,以后无论是什么身份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想问他什么意思 可是喉咙疼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说:“救你的人不是我,是花蔓枝。花蔓枝是个很大方的人,不论是对王玉面还是我,他都很大方。是他说希望我可以以王玉面的身份再陪一陪你,免得你有遗憾。他知道你爱上我了,所以他希望我们的感情有结局。” 结局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一头雾水,整个人都莫名地慌张,就像是大难临头了一般。 第236章 未来篇(36) 我一直期待我和玉面有一个结局,可是如今真的变成了我想象的样子,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许多东西,可是具体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我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我的心里好难受。”我抽泣着说,“玉面,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跟他同居之后,我也不清楚。”他说,“后来我们失去了联系,他不允许你再跟其他人有联系,把你关在家里,我试了很多法子,可就是寻不到你。” “那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再见到你是在医院里面,浑身插满管子。你已经陷入昏迷,但是我们找不到他的踪迹,就算我报警了,也没有用。” “是吗?”我顿了顿,与我的记忆完全不一样,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感觉脑子要炸掉了,又疼又痒。 廖鹿附和道:“对啊,你不知道他打你吗?”她说,“他一直打你骂你,可你就是爱他,怎么也不肯离开,我们笑话你跟你自己的名字一样痴痴傻傻的,你却告诉我那是痴心的痴。”她翻了个白眼,“要我说就是傻子。” 我尴尬地笑:“不就是爱错了吗?至于吗?” 爱错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爱的人就是对的,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可以一辈子爱彼此,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人都会有所改变,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都会改变。 “何止是爱错了人,简直就是被人下了降头,就算大家都说他不好,你也还是死心塌地跟着他。”她说,“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对你动手了,根本就劝不了!” 我根本不信,像我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对我一而再再而三低动手呢?何况那时候还在谈恋爱,又没有孩子羁绊住了,他如果动手我肯定离开,怎么可能还结婚!?结婚等着被打死吗? 我还来不及说出我心里的话,唐庚就开口了:“王玉面那时候为了你去跟他打架,后来还被处分警告了,关键是你还觉得是王玉面的错,你还要他去给花蔓枝道歉。” 我抬头看着庄康,眼泪朦胧,声音沙哑:“真的吗?” “……嗯。” 我还是不信。他们所有的话都没有证据,我们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一切都是他们在骗我。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合伙骗我? 我推开庄康,跑进房间里,反锁了门。我背靠在门上,双脚发软,不受控制地往下坐,最后坐到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 玉面……蔓枝…… 苍蝇去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苍蝇?为什么这里的故事不是像以前的一样?我应该等到花蔓枝生了孩子,然后发现庄康爱上我,跟他藕断丝连的。 为什么花蔓枝不见了?为什么庄康变成了我朝思暮想的玉面?为什么我本名不叫花芯?为什么……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我就好像坐上了一辆列车,列车脱轨了,我在车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只能焦急无助地等待下一步到来。 第237章 未来篇(37) 我浑浑噩噩趴到床上,连鞋子都没有脱掉,在床上翻了一下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好像很短暂,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晚上,身侧空无一人,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我开了门,客厅里也找不到人影。桌子上已经收拾干净。 我走到厕所里面用冷水洗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撒了个尿之后站起来,头剧烈地晕了一下,还好扶着了洗手台,不然就睡觉了。 厕所的地面自带烘干,所以不会积水。 洗手台上的镜子里是我的模样,一张发白的脸颊,上面没有什么血色,就好像大病初愈的人一样。 也是,我刚刚心情那么低落,跟生了一场大病有什么区别呢? 我点了个外卖,是一碗白粥,现在没有什么食欲,吃点白粥就好。 我走到客厅,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着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画面里的主人公正在吵架,我听得云里雾里,看了好几分钟也没有看出他们为什么吵架,果然看电视要从头看。 很快我的白粥到了,我喝了几口就丢进了垃圾桶里面。 半夜,我还在看电视,人回来了,只有庄康一个人。 他踢了踢鞋子上的泥巴,抬头看见我问:“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实际上都几个小时了。 “吃了吗?” “嗯。” “那就好,我去洗澡了,等一下带你出去。” “我不去。我困了,去休息了。”我慵懒地伸伸懒腰,回到房间里面,在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把沉重的白婚纱丢在地上。 结婚,可笑死了。 爱情,可笑死了。 我们,可笑死了! 我的手鬼使神差地擦擦眼睛,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去,似乎看见了一个男人被推下去,是白师傅推下去的男人。他掉下去的时候嘴里喊着救命——掉下去的人是我,是解脱。 不知道如果现在跳下去,会不会死掉,不知道会不会看见苍蝇和花蔓枝?算了,落地的时候太疼了,如果没有死掉,活着更辛苦。 “小芯……”门口传来他的声音,是谁的?庄康还是王玉面? 不过都没关系,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说了我不去……” “我想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让你知道真相。” “我不想知道什么真相,我只要安静等待这个世界的故事结局了,我就可以进入下一个世界里!到时候我就可以抛弃这个世界里对你的感情!我不管你说谁,也不管花蔓枝是谁,这对我而言,不重要!” “不去就不去。”他叹了口气,才推门进来,身上的水都已经干了。 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慢慢朝我走来,就仿佛回到了那时候。 我脱下鞋子,爬到床上,把被子一盖,就不听他再说什么。 “你去了其他世界,孩子是不是没有了?”他问。 “……是啊。”说实在话,我挺心疼那个孩子,投胎到我的肚子里面,如果它认了其他人做妈妈,肯定能够平安活下来。 又是漫长的寂静,他上了床,进了被窝,紧紧抱住我,湿漉漉的头发在我的背上蹭,有点发痒。 “再陪陪我……没有多久了。” 第238章 未来篇(38) 我心里一阵抽疼,他的话意味着我马上就要失去他第二次了,我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让我失去他?明明我们才刚刚相逢,为什么就要分离? 我问他:“有没有办法,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这一世又是半世吗?”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明白吗?下一世你会知道答案的。”他说,“其实你的每一个世界看似没有关联,其实都是有所关联,你上一世落水,不是苍蝇救你的,而是你的两位师傅,你见到他们,不是幻觉。” 我翻了个身,一脚搭在他的身上:“我现在很累,睡觉。” “小芯,如果我们以后真的不能再见,你会不会想念我?”他问。 “不会。”我说。 黎明时分,他的闹钟响了。 他的闹钟是早上七点半,铃声也是玉面用的铃声,真的太熟悉了。我第一次听见他的手机铃声就觉得熟悉,可是记不得在哪里听过,是在他告诉我他就是王玉面的时候,我才记起来这是玉面的铃声。 其实他的身上有很多玉面的影子,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些东西连起来,毕竟世界不同,而且他也说不认识王玉面。 他撒谎从来都不会慌张。 “玉面……”我迷迷糊糊叫了一句,“把你的铃声关一下,我再睡一下。” “好。”铃声被他关掉,他没有继续睡下,而是起床去给我买早饭了。 我稍微睡了一小会,就起床了,垃圾桶里面的垃圾被他带走了。 估计他已经看见了里面的白粥。 我洗漱完,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又打开了昨夜的电视剧。 才放了一两分钟他就到家了,手上提着一碗烫粉,三袋小笼包,两袋煎饺来了。 “这么多?”我看着他把早饭丢到桌子上,喊我过去。 我暂停了电视,走到桌子旁边,把烫粉吃掉了,就一碗烫粉都要撑死我,我看着还没有动的包子和煎饺,打了个嗝,挥了挥手:“吃不了一点了。” “那我吃了。”他很快就吃完了那些东西。 我双手放在桌子上,头趴在自己的手上,懒洋洋地问他:“玉面,你说如果那一世我们有结局,这一世你还会与我相认吗?” “会。”他说,“是我拜托苍蝇让我们见面的。” “哈哈,那你爱上了我,你要被毁了。”我调侃他,“你就不怕被销毁吗?” “不就是大火一烧吗?不怕。”他简单地说。 大火一烧,似乎很简单,可是被销毁的人没有一个不说痛苦的。 “就是,还有我陪着你。”我笑眯眯看着他,“我会陪着你的,如果有一日你被大火焚烧,我也会陪你的,我不怕死。”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我这个人死了许多次,所以死亡对我来说不可怕,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你要好好活着,他还在等你。”他说,“如果没有我,还有他陪着你,他一定会好好爱你,因为这是他欠你的。” “什么欠不欠?他不欠我,我不需要他赎罪。”我说,“不提他,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的现实世界究竟怎么样都是他们口头描述,花蔓枝有没有错我也不清楚,或许错的人是我呢? 第239章 未来篇(39) “嗯好,那我们就不说他。”他笑嘻嘻捏我的脸蛋,一切都那么美好静谧,如果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的视力正在退减的话。 记得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回来,那日落了大雨,我打电话给他叫他来接我下班,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他来接我的时候都还很顺利,回去的路上,雨已经停了,路灯在水面上反光,像我这种有散光眼的人肯定看不清楚,但是他的视力一直都很好,这么多年一直很好。想起之前他在大雨倾盆的天接我去宾馆,路旁的小猫都可以看得清。 我们回家的路上,正在等红绿灯。我虽然看不清,但是看得见,前面是红灯,我百分百确定前面是红灯,他看了看周边的车,朝右边的车忽然启动,他一个直行的车也启动了。 他跟着身旁的车一起右拐了,随后他找了一个停车位下了车。 可是我们回家的路是直行! 他从车上下来,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副驾驶那边,我等他给我开门,等了五六分钟,车门也没有开。 我心里慌张起来,我跟他讲:“你后退一点儿,我自己开门下去。” 他往后退了一下,磕到花坛上面,整个人往后倒,还好他手快,紧紧抓住了树,才没有倒下。 我关了门,把他扶起来,我半开玩笑:“你怎么车门都打不开啊?力气这么小?” 可是他在我身边,扶着我手的时候明显没有力气虚弱,他的力气是正常的。 我指了指一家药店说:“我们去那里吃饭?” “好。”他高兴地点点头,把车锁起来了。 看着他的笑脸,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我把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拉住我的手,跟我讲:“你干嘛把手在我面前比啊?我又不是瞎子。” “我们过去。”我带着他往药店走去,等我们走到药店门口的时候,他明显愣住了。 他尴尬地笑:“有点近视眼了,看不清。” 是啊,近视眼了,下雨了,看不清了。可是在药店的隔壁就是饭店,里面的饭菜味香的很,他闻不到了! 我走到松开他的手,走到隔壁的饭店门口,朝他高高举手:“这边。” 他迟疑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可是药店和饭店还共用了一堵墙!怎么会看不见!?怎么会听不出声音的方向? 我没办法,只能走到他的身边,扶着他来到饭店里面,我点了一份苦瓜,还有其他的菜,我记得他最讨厌吃苦瓜了,以前我们一起吃饭,只要我一点苦瓜他就不开心,是一点也不碰啊。 苦瓜上来之后,他笑嘻嘻地说:“点了我最爱的豆子啊,你真好。” 苦瓜怎么可能看成豆子? 他问:“筷子在哪里?” 我说:“你手边。” 他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苦瓜,跟我讲:“这老板的厨艺不错,只是这豆子好像坏掉了,有一点儿苦啊,不过还是能吃的。” “嗯,下次不来了。”我低着头,不想看他,以后不来了。 菜上齐之后我给他盛饭,把饭放在他的面前,一直到我吃完,他都没有动。直到苦瓜被他吃了半盘,他才说:“给我盛点饭。” 我看着他碗里的米饭,强忍住泪水,把他的饭倒入我的碗里,给他重新盛了热饭。 第240章 未来篇(40) 我把饭端在他的面前,他却问我:“好了吗?” 我说:“在你面前。” 他顿了顿,一只手摸在桌子上,把碗打碎在地上了。 老板闻声走过来,他看了一眼我们,只是把扫地机器人叫过来,把碎碗扫了而已。 我把我的饭喂给他吃,但是我的脸离他的脸有点远,我怕他听见我的哭泣声,真可惜,他根本都听不见,连碗碎了他都不知道。 去结账的时候我把那个碎碗的钱一并给了老板。 我们两个人都坐在后座,我叫了一个代驾。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我不想问他,一点也不想。我以为只是大火一烧,没想到在此之前还有这些事情要发生。 我们回到家里,我叫他去给我开门,他硬是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动静。 我就在他的身旁默默看着,终于他进去了,他的脸对上了人脸识别系统。我随着他进去,看着他摸索着去到房间里面,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床坐下。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看得见吗?” 这一下居然没有了回答,他听不见了! 我把桌子上的相册砸在地上,相框打在地上的声音砰砰响,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抱住他,哭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反应,只当我是简单地抱住他。 他的动作都那么明显,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个看不见听不见吃不出味道的人!旁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在他的耳边说:“不管你是玉面还是庄康,我都爱你。” 他只是双手抱着我,对我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的。”我哭着说,“玉面,我想了你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见面,为什么才过去短短几天你就听不见我的声音了?我多想告诉你,我那么多时间有都在想念你,我一直都期待再相见。” 我哭到声音沙哑,喉咙都干了,可是他不知道,他不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他问。 我把他推倒在床上,亲吻他的额头脸颊嘴唇,我想用行动告诉他我爱他,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一个小时后,我拿他的手机跟他的单位辞职了,没有任何理由。反正老板也不会在意。 可是他这样,怎么可能成为科学家?他为了我,失去了梦想,为了我,失去了感官,为了我,沦落至此。 可我却总在他与花蔓枝之间徘徊,我是如此凉薄花心的人,如何能配得上他的爱? “痴儿,我一点也不后悔,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在穿越之前,时光机会给我传达很多数据,不能爱上任何人,不能超过三次穿越,不然会慢慢变成废物,最后被销毁。”他说,“遇见你之前我信誓旦旦和时光机保证,和朋友们保证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是遇见你之后,都变了。从我爱上你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明明这么不好。” 为什么明明知道爱上我会付出如此代价,还要爱上我? 这不值得! 他自言自语道:“我与花蔓枝不同,我不懂得控制感情,所以善妒。那时候你在医院里面为了孙恩年打我,我真的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我嫉妒得要死,要疯掉了。” 第241章 未来篇(41) 可是恩年又有什么错呢? 我想问,可是他听不见,更不可能回答我的问题,所有的事情如果真的要去追溯元凶,那么元凶只会是我。 我是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我把他们推入了深渊里面。 “痴儿,李痴儿……小芯……”他双手乱打,打在他自己的脸上手上头上,他就像是一个疯子,一个意识不清的疯子。他更像是痴傻的人。 我紧紧抱住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是我错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把我推开,一个人赤身往外面跑,他撞了墙,推翻了许多东西,就连他平常最宝贵的画也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原本维持画干净整洁的玻璃碎了一地,他一脚就踩了上去,破碎的玻璃扎入他的脚掌心,一抹血红从他的脚底渗出来。他吃了疼,慌慌张张要往后退,手掌却摁在了剪刀上面,还好剪刀手合起来的,没有弄到手——可是下一秒剪刀落到了地上,打开了,他的脚被狠狠剪了一条口子。 我却一动不动,不是我不想动,而是我整个大脑就好像麻木了一样,越想动,浑身越软糯。大粒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来,从我的鼻头流到锁骨上面,缓缓下滑,内衣都打湿了,里面的海绵垫子几乎都能挤出水。 我看着他跌跌撞撞走到门头,不停地用头敲打着门,一下两下……终于他不再倔犟,额头上却已经有了一大块淤青。 他似乎这才认清现实,他逃不了。 逃不了悲剧的发生,逃不了我的眼前。 他沉默地蹲下来,房间里安静了不少,隐约间,我好像听见他的抽泣。 我掀开被子,从床上一下地就两脚一瘫倒在地上,没办法,只能爬向他。 匍匐在地上,我能够闻到他血液里的腥味,而这些血也更加刺眼。 “玉面……”我小声叫他的名字,没有回应。 我叫了很多遍,都没有回应。 万一他应我了呢?万一他还能听见……哪怕一点点呢?万一苍蝇忽然出现帮助他恢复了呢? 万一,他不爱我呢? 要是他真的不爱我就好了,一切都当做一场游戏,游戏里的感情都是虚假的,他没有爱上我,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与他自己世界里的爱人结婚。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惜……他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他把游戏当了真,他爱上了不可能的人。 想来,我又何尝不是呢? “玉面,我们去医院。”我终于抱住他,在他的耳边大声地说,可是每一个字都让我的喉咙宛如刀绞,好疼好疼。 “玉面,不要怕 现在科技发达,医疗技术发达,一定可以的。没有听力我们可以有人工耳蜗,没有视力我们可以有人造眼睛……玉面,实在不行,把我催眠,让我进入只有你的世界。”我慌张失措地叫我的手机拨打120,在等待的过程里面,我的心脏疼得厉害,就像是要爆炸了。 心口跌宕起伏,双脚还是那么无力,又耳鸣了! 我耳边开始有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我确信,那就是他的声音,他在说爱我……我笑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第242章 未来篇(42) 救护车停在门口,如今的车都可以飞行直达每家每户的门口。我们到了车里面,医生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把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随后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没法救了,只能销毁。” 我大喊:“不能……不能销毁!谁也不可以销毁他!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被销毁?这不公平! 医生整理了一下他的白大褂,抬头看了一眼救护车上的钟表,时间是下午1点26分,他眯了一下眼睛,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头忽然扑向我,还好只是在肩膀上。他低声地说:“因为他爱上了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每个人的数据是通的吗?所以你的身份大家都知道,而他为了保护你,选择和时光机做交易。你活下来,平安度过这一生,而他失去所有的感觉,最终被销毁。” 我差一点忘记他们的数据是通用的了,所以我的存在在这个世界本就是错误的,我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更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医生又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穿着实验服站在时光机前,他满脸的兴奋,因为他马上就可以第一次体验穿越时空的感觉了,马上就可以看看其他的世界了,他是如此期待。 他与时光机说:“这是我第一次穿越,需要注意什么?” “不要爱上任何人。” “爱是什么?” “不要问,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记住,不要偏心任何人,不要爱上任何人,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 少年兴高采烈点头,一步踏入时光机。 “祝你旅途愉快。”时光机说。 他沉睡了,不知道多久,只听见时光机说了一句好了。 他睁开眼,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他满心疑惑且好奇地打量四周,是他从未见过的村子,周围都是山,柏油路很窄很烂,地里的油菜花很漂亮。 他生来就住在高楼大厦,没有见过农村,那是古老的传说。 他问女孩:“你哭什么?” “笨蛋,你的脚破皮了。” 他低头看,才发现自己的膝盖破了皮,应该是刚刚追逐嬉闹的时候摔跤了。他说:“一点皮而已,又不要紧。” “很疼啊。”她更伤心地大哭起来,“王玉面,你这个大笨蛋。” 王玉面是小男孩的名字,他想。而后他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哇哇……”她更大声哭起来,“你摔坏了头,不记得我了,哇哇,我妈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我的。” “你别哭,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有点慌乱,还没有见过女孩子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摔跤出血了呢。 她还在抽泣,一脸可怜地看着王玉面,对他说:“我是李痴儿,我们是好朋友啊。” 这时候王玉面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会改变他的一生。 仅仅是李痴儿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他放弃一切。 “痴儿?”他疑惑地说,“我真的没有事,你看,我还能跑呢。”他说着往前跑去。 李痴儿跟在他的身后跑。 第243章 未来篇(43) 王玉面也重新开始认识这些家人,也从李痴儿的口中认识了泮弦云。 三个人的父母本就是好朋友,也是青梅竹马,本来想着订娃娃亲的,可是一想到三个孩子,也就算了。 三个人的年纪是一样大的,到了下半年就要念幼儿园了。 他们在幼儿园里面没有认识新朋友 一直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后来再大了一些,上了小学。三个人更是害怕走散,天天一起上下学,日子也算平淡。 初中时候,一个女孩子跟王玉面表白了,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情窦初开也是正常事情。那个女孩子长得普普通通,还有一点儿婴儿肥,略显可爱,班上有个男生就一直暗恋她。 王玉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暗恋女生的男生就趁机去安慰女生,后来二人就在一起了。 班上的人都知道,也都瞒着班主任,初中谈恋爱是属于早恋,学校是不可能同意的,一定会叫家长。 果然这件事情被女生的父母知道了,她的妈妈来到学校里面,和男生的妈妈打了照面。 就在女生妈妈要动手打女生的时候,男生站出来挨了女生妈妈的打。 班主任只能摇摇头,叫他们各自回家。 后来听说女生转校了,男生也辍学了。 李痴儿问王玉面:“我觉得那个女生挺好的,你不喜欢吗?” 王玉面说:“什么是喜欢。” 李痴儿想了想说:“就是心动啊。” 王玉面不解地说:“每个人的心脏都会跳动,你所谓的心动是什么?” “就是你见到那个人会害羞,会想要靠近又不好意思,你念到那个人的名字都会心跳加速。” “没有,不理解。”王玉面伸出手摸了摸李痴儿的脸颊,对他说,“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哈哈,怎么可能?”她说,“每个人都会爱上一个人。” 李痴儿相信缘分,也一直因为言情小说的影响,总会期待自己的白马王子出现。 这时候泮弦云走来,他说敲了敲李痴儿的头,取笑:“你又在白日做梦了?少看言情多读正经书,那些书没营养。而且你又不是什么大美人,难道还能找到白马王子?” 李痴儿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道“我为什么不能?爱又不是看外表的!”她说着挽起王玉面的手臂,“我又没有很高的要求,就玉面这样的,我非常喜欢。” 泮弦云指着王玉面,大笑起来:“你喜欢他?这个一天到晚摆着臭脸的家伙?” “对啊,小说里的男主都是冷冰冰的,只对女主一个人好的,不像你,中央空调。” “我哪里中央空调了?我只是看见美女力气小,想帮帮她们而已。” “呕……”她假装呕吐,“笑死我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糊涂话?我只是想帮帮她们~而已~”她咬着上嘴唇说。 “那他对你也不好啊。”泮弦云说,“你看他会关心你吗?他谁都不会关心。你上一次生病,我都急哭了,他摆着臭脸就站在你的身边,安慰的话都没有。” “你急哭了?你可别说,丢脸得很。”李痴儿说,“我就发个低烧,你在班级里到处说我发高烧要死了!” 第244章 未来篇(44) 王玉面仍旧臭脸看着他们说说笑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争吵的两个人会时常黏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李痴儿会认为关心是丢脸的事情,就像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辍学男生会为了没有关系的女生挨打。 初一下学期,李痴儿第一次见了血 来了月经,那一次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她穿着染血的裤子跑到二人的面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显得楚楚可人,她哭得梨花带雨,双手捏着自己的校服,跟说遗言一样:“我马上要死了,我舍不得你们。” 他抱住二人,一手一个,哭得特别大声:“我要死了,我出了好多血,我马上要见不到你们俩了,等周末放假,你们一定要回去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就说我得了坏毛病,流了好多的血,死在了学校里。” 王玉面冷冷地说:“只是月经而已。” “咦?月经是什么?”李痴儿疑惑地松开手,在她的脑子里没有月经的概念,这种事情不可能由爸爸来说,而妈妈也没有教过,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流了许多的血,害怕得心脏要跳出来了。 她擦掉眼泪,等待他的回答。 王玉面说:“就是女生长大的象征,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一个月来一次,所以叫月经。有少部分的人一个季节来一次,一年来一次,甚至不来的。不来月经的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正常的,可以怀孕,称为暗经,第二种就是石女,石女大多数是先天发育缺陷导致的。” 李痴儿听不明白,只是愣愣点点头,她问:“那要怎么办?” 王玉面说:“等我一下。” 他跑出去,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女人,其实也就二十来岁,还是单身,内心跟小女生一样。 他直接开口问班主任:“你有卫生巾吗?痴儿来月经了。” 班主任听得面红耳赤,她对王玉面说:“痴儿来那个了是?我给她送过去,还有你说那个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很尴尬。” 王玉面问:“那个是什么?卫生巾还是月经?” “啊?”她摇摇头,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巴,“都是。总之这些东西你最好都说那个……” 王玉面的系统里面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空的人对这两样那么难以启齿,他真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每个女人都要来月经,为什么不好意思说? 王玉面被她捂着嘴巴推搡着来到教室里面。 班主任把李痴儿叫出去,看到班级里的男生指着她的裤子指指点点,一句话也没有说。 泮弦云也沉默。 王玉面冲出去,拿起凳子就砸在了声音最大的男生肩膀上,班主任都吓傻了。 王玉面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双手的青筋暴起:“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她道歉,要么你就用学校的大喇叭说你家的女性都是人妖,不来月经!” 男生吓得大气不敢出,憋出三个字:“我道歉……” 王玉面松开他。 男生不情不愿走到李痴儿面前,慵懒地态度和她说:“对不起。” 王玉面走到黑板上,一拳头打在黑板上。众人看向他。 本以为他要发火,结果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请正视每个人的正常生理。” 第245章 未来篇(45) 初二的时候,李痴儿与王玉面独处的时候跟他讲:“我好像喜欢上了弦云。”她的脸颊上的炽热的红色,是每个男孩女孩心动的标志。她捧着脸,话语十分轻,好像怕被人听见了去。 王玉面对此没有说什么话,他又不喜欢李痴儿,所以他不在乎她喜欢别人。 泮弦云的成绩一直不是很好,中考失利,上了职高,李痴儿成绩中规中矩上了普高,而王玉面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毫无意外去了重高,并且进入了尖子班。 三个人开始有了疏远。 王玉面一直如此以为,后来放暑假,他去找李痴儿,无意中看见李痴儿的手机屏幕从原来的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是她和弦云。 李痴儿满脸开心地说:“我和弦云在一起了。”她的言语间都透露出她的喜爱与兴奋,以及她的自豪。她与所爱的人在一起了,当然高兴。 “嗯。”王玉面双手相扣,看着她的锁屏,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就好像两个人在渐行渐远了,他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觉得有点失落,三个人的友情,如今自己成了局外人。 李痴儿侧着脸问他:“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 “那是当然。” 李痴儿与泮弦云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她辍学了。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学校,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很快二人的父母就得知了消息,王玉面也在自己父母口中得知了此事。 这件事情让李痴儿的父母非常生气,他们本来不反对二人谈恋爱,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关键的时候毅然决然离开校园,她失踪了。 没有人能够联系上他们,李痴儿和弦云把大家都拉黑了。 王玉面认真应对高考,顺利考上双一流,后来又读了博士研究生 等他工作后,才开始找寻李痴儿的踪迹。 他花了大量的财力去寻找他们,但都没有结果。 后来,距离王玉面工作已经过去了三年,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我们孩子的满月酒在国庆,地点是岑岑大酒店。 他坐在办公室,一眼就可以看见岑岑大酒店。 那家大酒店很破旧,几乎要倒闭了,以前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垃圾。 王玉面在国庆这天到了酒店,酒店里的人很少,门口只有一个服务员,看样子还有些岁数了。 他走进去,随着服务员的身影转入一个包间,里面也就只有李痴儿一个人。 李痴儿面容憔悴,身材还有些发胖,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模样。 玉面看着她,正要说什么,却被李痴儿抢先了一步,她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王玉面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是不喜欢李痴儿,也不嫌弃她,只是心里还没有个准备。况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与她都彼此陌生了。 他说:“好。” 李痴儿喜出望外,她激动得跳起来,紧紧抱住王玉面:“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呢,毕竟我现在身材走样,而且我们还这么多年没有见面。” “只要你提出来的,我都同意。” 他想起自己的锁屏壁纸,一直都是她,而她从来不知道。 第246章 未来篇(46) 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就领了证,但是李痴儿从来没有提出过要做真正的夫妻,王玉面也没有提过。 一日,玉面下班回家,见到李痴儿在看着泮弦云的照片发呆,心里一愣,走到房间去了。 李痴儿察觉到了,她起身走到房间里,对他说:“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给我一个名分。” 王玉面不作声。他不觉得生气,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藕断丝连? “他不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王玉面说。 他面不改色,只觉得作为一个丈夫,理应让她幸福。 之后的日子里,王玉面对她都特别好,不让她出去上班,一得空就带她去旅游,只要她提出来的事情他都会去尽量满足。 李痴儿会在网络上看别人的男人如何,然后她会跟王玉面讲,而王玉面也会去学。 从每一天的早安吻,到每个节日的礼物,再到日常生活的小惊喜,他都给了她。 李痴儿生日那天,王玉面给她订了一个很大的蛋糕,上面是她喜欢的草莓。 李痴儿看着蛋糕愣了好久,她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 “以后我都会给你过的。” “谢谢。” “我们是夫妻,这是我应该的。” 李痴儿忘了,王玉面生日的时候,平常不下厨的自己做了一桌子的菜,她学着网络上,生疏地做着每一道菜。 她泪流满面,把手机放在一边,这时候手机的app弹出信息,手机亮屏,是王玉面一个人的照片,而且还是他睡着的照片。 不用猜就知道是偷拍。 王玉面淡淡一笑。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才两年,泮弦云就找来了。他在王玉面家里大闹了一场,把他的东西都砸烂,然后指着李痴儿骂了许多难听的话。 王玉面不愿意和泮弦云动手,只是护着李痴儿。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最终李痴儿还是决定和泮弦云离开。 李痴儿对他说:“玉面,这两年谢谢你,我过得很开心。可是我没办法忘记弦云,我要和他走。我欠你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清,那就下辈子。” 王玉面说:“我尊重你的选择,走。” 他看着二人离开时候的背影,直至消失。他才收回目光,看着一地的狼藉,忽然之间他的心脏怦然跳动了一下,他有了一丝冲出去的想法,很浅,最终被他压下去了。 许多年,他都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一直到三十九岁,他接收到了医院的电话。 他疯了一般赶往医院,一路上他都在摁喇叭,好几次都差一点追尾。他到医院里,医生跟他说:“你是她的紧急联系人,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在拨打你的电话。”他为了离开以前的生活,换了电话号码。他见到浑身插满管子的李痴儿,如鲠在喉,心脏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砸了一下。 要是没有换电话号码一定可以接到那通电话。 他想进去,被医生拦住:“病人需要休息。你跟我去缴费。” 他缴费过后,一直站在病房门口,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实在饿得受不了才喝一点水,啃一点儿面包。 终于,医生允许他进去了,在李痴儿的床头柜上,是一个已经碎了屏幕的手机,上面还有一点血迹。 他看着李痴儿的指甲缝里面已经干掉的血迹,大概猜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47章 未来篇(47) “李痴儿是被家暴了对吗?”如果我真的是李痴儿,为什么我对这件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如果我不是李痴儿,玉面又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医生说:“是杀人未遂。你忘记了吗?李痴儿是和王玉面领了结婚证的,在法律上面,她和弦云只是合租关系,顶多是室友。只要李痴儿咬紧牙关说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就可以把弦云送进去。” “那李痴儿最终怎么说?” “没有醒来,还在医院里面。所有人都找不到弦云。” 救护车停在医院门口,我们还没有出去,就看见廖鹿和唐庚赶来,他们把车停在救护车旁边。 廖鹿把我从车上拉下去,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她一只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没有人来帮我,我侧着脸看到王玉面的脸颊上有清泪,我多想伸出手去触碰他,给他擦泪,可是我动弹不得。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压在我脖子上的手被人拉开了。 我不愿意去管他们,跑到王玉面的身边,搂住他惊魂未定地说:“别哭,别哭,我没事的。” 我不断亲吻他的额头脸颊,可是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我慌了神,只能望向医生,医生大慈大悲一定会救他的。 可是我还没有开口,医生就说:“他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的手忽然感觉到湿漉漉的,低头看去他尿了。 为什么?所有的肌肉都放松了吗?大小便失禁,泪腺失禁。为什么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还要受这种痛苦? “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我苦苦哀求,可是只能得到沉默。 他们把玉面从我的身边拉走了,我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台阶是自动的,我可觉得慢,不断地往前跑,不断地摔跤,被台阶撞到头,一点也不疼。 我满脸淤青地出现在病房外,看着他的浑身插满管子……就好像他看着李痴儿一样。 我在病房外徘徊不定,象牙白的墙上都是我的手影还有汗水。我用手指甲在自己墙上刻下他的名字,我的指甲翻了,手指头出了血,我仍旧在写他的名字,血从字上流下来,模糊了字迹。 我终于还是在墙上写了“王玉面”三个字。 我该拿什么救你?我问自己,问老天。 多么可笑啊?他怎么可能被救好?我又怎么可以还有这么痴心妄想? 我趴在冰冷的墙上,徐徐落下,手上的血也落到地上。 廖鹿走过来,她问我:“你爱他吗?” “当然。”我果断地说,如今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有个办法可以救他,不知道你敢不敢试试。” “敢!”我抬头看着她,擦掉手上的血迹,忍着剧烈的疼痛破掉的指甲拔下来,“只要能够救他,我什么都不怕!就算要我被烈火焚烧,我也会去!” 廖鹿给唐庚使了一个眼色,只看见唐庚离开了。 廖鹿说:“这世界上的人,没有病痛,只有生死,这儿,你可以说它是医院 也可以说它是火葬场。医院的地下室一共有三层,两层停尸,一层火化。像他这种情况,只有死路一条,不过嘛,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希望。” 第248章 未来篇(48)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会去做,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了。请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都会去,我求你……”我给她下跪,整个人匍匐在她的脚边,“你也可以像刚刚一样掐住我的脖子,你可以把我掐死,只要你救他。” 她无奈地笑了笑:“我刚刚只是情绪失控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盯着她的眼睛,才发现她的眼睛里面有红血丝,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哭泣。 我问她:“你喜欢玉面吗?” 我好像渴望她的回答,却又害怕她的回答。我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暗恋王玉面,或者说庄康更合适。 “我们不能喜欢任何人,数据会处理掉。”她说,“我们的数据里面虽然没有对感情的详细描述,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所以在他们看来,爱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不能表达出来,数据会不定期清理他们的感情,除非那种真正的爱才不会被抹掉。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做? 她想了想说:“我想看看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模样。走。” 我跟着她来到山林之中,这儿有一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小路,在林中有一个他们都的秘密基地,这儿藏着一个老旧的时光机——时光机很像一个巨大的人。 时光机上面落了一点点蜘蛛网,应该鲜有人知。 见她打开开关,时光机就好像一个人一样睁开了眼睛,它见到我来,没有说话,扭头看见廖鹿,开口:“你好,有什么事情?” “你认识她吗?”廖鹿把我推到时光机的面前,让它把我整个人都扫了一遍。 时光机回答:“庄康的心上人。”它顿了顿,“不明白爱有什么好。” 廖鹿说:“你们聊,我在外面等。” 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我环顾四周,这里都是刺眼的白光,很冷清,我不喜欢。 “你不是要救他吗?你问时光机。” 我只能松开她,看着她出去,看着门关上。 我盯着时光机,老半天都没有开口,我总觉得面对一个机器人要倾诉自己的感情很奇怪,从来没有过。 时光机率先开口:“李痴儿,你对你自己的世界还有印象吗?” “不记得。”我说。 “不记得就算了。”它说,“你想问什么?是解救他的法子吗?” “对,我想救他!” “就算是死,也不怕吗?” “我不怕!”我说,“我不认识李痴儿,也不认识泮弦云,我只认识王玉面,并且我爱他,愿意为了他去死。”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何必为了不不相干的人舍弃自己的性命呢?”时光机不理解,因为它只是一个机器。 这也就是人类基因与人造基因的区别。 “过来。”它说。 我靠近时光机,轻轻触碰到它,才知道它的身体是温热的,和人真的好像。 我一直天真地以为所有的机器都是冷冰冰的,没有热温度,可是触碰到时光机的那一瞬间,我一直坚信的事情被打破了。 我开口问:“为什么你是温热的?” “我不知道,我一直如此。”他回答,“在我告诉你方法之前,我想听听你理解的爱是什么。” “爱?太抽象了,我说不出来。” “那我问你,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会有什么表现。” “不知道。” 爱上一个人,会有什么表现?心跳加速?害羞躲避?还是勇敢表白?好像这些我都没有,我已经好久没有对一个人特别上心了。上一回感觉到吃醋还是王玉面牵住他的表妹。 这是爱吗? 可是面对花蔓枝,他对我找其他人一点也不吃醋,我反而恼羞成怒。 所以我爱玉面吗? 不见得。 那么我爱蔓枝吗? 也不见得。 第249章 未来篇(49) “时光机,我想听你说说王玉面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我太迫切想知道除了我的现实世界还有那个世界之外的第三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王玉面是什么模样,他爱着谁?又为何要穿越到那个世界里去? 从前,我对这些事情都不好奇,如今面对时光机,面对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机器人,我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尤其是关于王玉面的事情。 关于他的过去,现在,我都想要知道,想要去了解。 “另一个世界?”时光机疑惑一秒后说,“你是说没有你存在的世界吗?” 它如何会不清楚呢? 我在等待它的后话,可是迟迟没有。大概过了五分钟,我忍不住开口:“是的。” 时光机却告诉我:“他的三次穿越都与你有关。” 三次?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原来与王玉面已经认识了这么久吗?从我的现实世界到苍蝇给我的虚拟世界,他都出现过。 我又问:“还有一次在哪里?那个世界里有花蔓枝吗?” 花蔓枝一直都存在于我的世界里面,或许他们两个人一直都认识。可是为什么花蔓枝总是假装不认识王玉面?他应该熟悉庄康,应该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眼认出了他。 它答:“有。” “那你认识花蔓枝对吗?” “是的。” “那我再问你,花蔓枝找过你对吗?” “嗯。” “找你有什么事情?” “他也想救庄康。” “为什么?”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要是能够再见到花蔓枝,我肯定把这些事情都问清楚,关键是他不在我的身边,甚至不在这个世界里。连苍蝇都失踪了! “我去哪里可以找到花蔓枝?” “另一个世界。”它说,“不过你如果去那个世界,很可能会死在那里,顺便提一句,苍蝇不在。你们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我知道,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时光机,等我出来,我就告诉你爱是什么。我总在他们之间徘徊,选择不出任何一个人来作为一个人作为我的终身伴侣。这一次,或许我能够选择出来。” “好。” “此去凶多吉少,祝你平安。” 我走进时光机里面,里面就好像一个非常大并且空荡荡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我还以为时光机会像电视机里面那样冷冰冰,整个人要躺进去的呢。 里面还有小机器人,它们给我送来食物。 其中一个小机器人对我说:“不要爱上任何人。” 原来它们把我错当成这个世界里面的人了。 可是随后它又说:“我知道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爱上任何人,包括庄康和泮弦云。” “爱上了会怎么样?”我问。 小机器人想了想说:“你已经看见了庄康身上发生的事情了,何必还要问呢?” “可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有你们的惩罚?” “谁告诉你惩罚只对我们自己世界的人才有效?所有违背我刚刚所说的话的人都是一样的,爱上一个人本就是错误的。” “爱上一个人怎么会是错呢?” “那你猜为什么我们爱上别人要受惩罚呢?” 第250章 未来篇(50) 我疑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只是静静等待着,机器人总是给我端来食物,在这里我无忧无虑,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只需要和机器人说一句就好。 后来我把自己的手机放在里面充电,浑浑噩噩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去看手机,居然才过去一分钟!?为什么在时光机里面的时间更慢?难道不是应该更快吗? 我在这里面走来走去,却一个机器人都看不见了,原本在我前面的食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走了。可是我把自己走了一个遍,这里根本没有厨房!那么那些食物到底从何而来?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真的好奇怪! 并且我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门不见了。我最开始走进来的那扇门不见了!我贴着墙壁走了一圈,上面平滑得就像是玻璃,只可惜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忽然,我的耳边传来钟表的声音,随后时光机发出声音:“路过四维世界,请观赏时间世界。” 时光机变得透明,我看见在外面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生物,或许不是生物,他们的手里都捏着一颗地球,可是每一个地球的模样好像都不太一样。它们把地球翻来覆去。 忽然一个奇奇怪怪的生物对身边的生物说:“你说要是人类到我们的世界会哪样子?” “会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他们如果觉得幸福就会顺其自然,如果觉得不幸福就会试图扭转局面,就像是傻子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听得清它们说话,好奇怪,很耳熟的语言? 我想了半天才惊觉是我老家的方言!实在是太久没有回老家了,都忘记了。 时光机又恢复原样,我还在回想奇奇怪怪的生物,它们是那么庞大,地球在他们的手里还没有一个乒乓球大!要是人类真的能够穿越时空维度,到达其他维度空间,真是太可怕了。 无论什么环境都是适者生存。 时光机又开口:“还有十分钟到达你要去的世界,请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世界?” “我不知道。”时光机说,“这是秘密,不可以说,一切要你自己去探究。” “那你能不能透露一点点?” “你想要的在这里都有答案,这是你问我的第三个世界,这儿就是。” “那玉面在这里吗?” “他的魂魄在这里面,还有一个事情,泮弦云也在里面。” “嗯?他为什么在这里面?” “我说过,他也想救庄康。” 我和时光机又沉入沉默,时光机还在穿梭,而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时间很慢,我放了许多歌曲,也才过了两分钟。这里的时间比我之前在白棺材里面的时间还要慢,就好像时间压根就不够一样。 我又无聊地睡了一觉,这一次醒来,时光机又变得透明,外面云雾缭绕,山川秀丽,草木清奇。还有很多美丽的女人走来走去,她们的脚步非常轻快,就好像在飘。 时光机跟我讲:“这就是你要找的世界,你要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他的魂魄,并且带回来,否则你也会一直被困在其中。” “好,知道了。” 它似乎还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不要爱上任何人。 这句话我都听腻了。 第251章 仙幻篇(1) 这是一个仙人鬼魔共存的世界,而我的身份只是一个小仙,时光机告诉我,泮弦云的身份是一个小妖,需要找到他。 我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落户在月老门下,是他的关门弟子,俗称打杂的,他每天都要书写许多人的姻缘,然后由我拿到地府里面刻到三生石上去。这样子天界与地府的姻缘才会成一条线路,不会混淆。 这一日我又带着厚厚的一沓姻缘簿来到地府,这里的地府与我另一个世界所处的地府不太一样,这里阴森森的,所有的人都是黑色的衣服,我实在不想踏入这里,可是没办法。 我见到了阎王,还见到了另一个人,是他的女儿。 他招呼他的女儿过来,给她介绍我:“这是你月老哥哥的弟子,你要多跟她接触,让她多在月老面前多说好话,这样你还有机会和他成眷属。” “时姑娘。” “见外了,花芯姑娘。”她笑容甜美,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叫我晚暖就好。” “时晚暖?”我笑着说,“真是很不错的名字。” “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时晔暄。”她说,“听说月老哥哥不牵自己的姻缘红线,也不知我能不能与他修成正果。” “会的。”我心里知道月老不会爱上任何人,但我还是笑眯眯给了她希望。 “真的吗?”她拉住我的手,带我来到三生石旁边。只见她大手一挥,石头上若隐若现她的名字,还有月老的名字——花 花昀曜。 月老殿的人都跟着月老姓花,没办法,谁让他最大呢? 我看见我手上的姻缘薄发出红色的光芒,随即从里面飞出一根红线,红线在空中七缠八绕,歪歪扭扭,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我们认真看了看,才发现是一个人的名字!是时晗晤的名字。 我不认识这个人,可是我看见身边的时晚暖紧握住拳头,黑色的雾气缭绕她的浑身,原本褐色的眼瞳却变成了纯黑色,就好像一颗黑宝石。她张开嘴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我忽然想起来了,时晗晤是妖族的长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她也一直喜欢月老,曾多次上天界公然与月老寻爱,但是都被拒绝了,理由也简单,不能爱。 我刚想要安慰她,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和得很:“小芯,事情还没有办好吗?” 正是花昀曜的声音,我跟他天天在一起,他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马上。”我嘴里念咒,手指间流出红色的光,它直接冲入三生石里面,原本暗淡的石头开始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若隐若现,每一束光,都代表一个名字。他们是三生的情侣,爱人,就算是错误的! 花昀曜曾经告诉我,每个人的姻缘都是他算出来的,不是他随便写的,就算两个人每天打得不可开交,就算其中一方可能被打死,他也不能擅自修改他人命运。看似草草的两个名字,里面蕴含的东西真的很多很多。 忽然,时晚暖的名字出现了,可是在她的名字旁边没有其他人的名字,是空白的。 我不敢去看花昀曜的脸,肯定拉下来了。 他走到石头面前,衣袖一挥,整块石头的名字都消失了,他说:“重新弄上去,多了一个不该有的名字。” 第252章 仙幻篇(2) 我还没有说话,正打算再来一次,就被时晚暖死死拉住手腕:“把我的名字刻上去,还有花昀曜的名字!” “请你不要胡闹。”花昀曜从我手里夺过本子,无数的红线从里面飞出来,全部都跑入石头里面,成了一个个名字。 可是我没想到,时晚暖居然从花昀曜的衣服里扯出一根红线,含在口中,另一端还在他身上。 花昀曜的衣服只有一条线,所以不能拉扯。 “松口!”他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得就像是被抢夺了他的姻缘簿。他死死拉住自己的红线,对她讲,“不要执迷不悟,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时晚暖把红线从嘴里拿出来,系在自己的小指头上面。 我正要开口,却看见花昀曜手化利刃,把红线砍断了,他冷哼一声,离开了。 我急急忙忙追赶出去,跟着他回到了月老殿,他罚我跪在大殿门口,还不许我吃一口饭,真的是太过分了!人是铁饭是钢,这不让我吃饭,还不如一刀了结我。 须臾,我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居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颊,他就是花蔓枝! 他低头看见了我,对我说:“我们公主要见月老。” “可是我不能站起来。”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他半蹲下,在我耳边说:“总有一日我会一统三界,把这世界上所有欺负你的人都杀掉。” “她没有欺负我……” “没有最好。”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身影,是一个女人,正是他的主子。 花蔓枝一直跟在时晗晤的身后,对她言听计从。 花蔓枝站起来,笑嘻嘻地对她说:“月老正在歇息,这小仙罚跪在此,无法通报。” “废物!”她怒瞪花蔓枝,手一挥就把花蔓枝打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我心里着急,可又不能做什么,就在她准备再下一手的时候,月老从里面走来,他已经换了一件衣服,换成了鸦青色的衣服,可能是防止刚刚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不要在我的门口教训你的狗,还有也请你的狗不要对着我的小仙发情。” 狗?在骂花蔓枝?可是为什么啊?他都一句话还没有开始说,就被无缘无故骂了? 我一直知道花昀曜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沙粒,可是为什么这么看不起别人?大家都不是一条命吗?为什么还有高低之分?真的要说起来,月老也就是一个小职位啊,只要天帝一句话就可以换掉他。 “月老,你别说他……”我不想受惩罚,也不想听见他骂花蔓枝。 花昀曜居然蹲在我的面前,一手捏住我的脸,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甩了我一巴掌,把我鼻血都打出来了,不止如此,我的耳朵里面也嗡嗡作响。 他语气平和地说:“主子家讲话,你一只低贱的狗叫什么?” “花昀曜,你敢伤她?我和你拼了。”花蔓枝紧握拳头,尖利的爪子伸了出来,可是他都没有站起来,就被一棵树压倒了。 那是一棵巨大的槐树,上面挂满了红线,它压在花蔓枝身上,让他喘不过气。他的嘴巴里面时不时喷出一点血。 “就你那微不足道的妖力,也就吓唬吓唬没用的人类?”时晗晤捂着嘴巴发出大笑。 而花昀曜也只是冷漠看着。 “你不想他死对?”花昀曜把我扶起来,而后指着时晗晤,轻声细语道,“那你就杀了她。” 第253章 仙幻篇(3) 我仙力低弱,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可是如果我不动手,那么花蔓枝就会死,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时光机说过在这里面,死了就是死了,我不怕死,但是我怕花蔓枝死。 他一定有办法寻找到王玉面的魂魄,我不行,他必须活着。 我张开手掌,掌心里冒出微弱白色的亮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已经是我全部的仙力了,我奋力朝着时晗晤攻击去,意料之中被她躲开了,她一手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把我高高举起来,很快又把我重重摔倒在地上。 我口吐出鲜血,抬头眼巴巴看着花昀曜,希望他可以放过我,不要跟我这样下等的小妖斤斤计较。没想到,我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笑意,他们是一丘之貉,根本不把其他人的命当作命。 忽然,我看见花蔓枝站起来,他化作原形,朝着时晗晤跳过去,狠狠在她的肩膀上咬下来一块肉。 他一定是疯了! 时晗晤大喊一声,一拳头打在他的嘴巴上,把他的牙齿都打掉下来了,他的嘴巴里流出血,也没有松开。 “不要再打了!”我大喊,再打下去,花蔓枝会死的。“求求你了,不要再打他了,他真的会死的,我求你……”我跪着爬到时晗晤的脚边,低着头,舔舐她的鞋子,“求你,不要再打他。” 她一脚踢开我,把花蔓枝从她的肩膀上拿下来,狠狠摔在我的面前,动弹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我把手颤巍巍放在他的面前,千万不要死啊,我心里默念着这话,当我把手放到他的鼻子前,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活着就好。 时晗晤还想要动手,我抬头看着她,没想到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我就被人拉走了。 是花昀曜!可为什么他要帮我? 花昀曜说:“今天的事情给我一个面子,算了。” “他咬了我,你小心他咬你。”时晗晤冷冷地看着我们,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寡了一样。 “不会的。”花昀曜说。 时晗晤心里再不痛快也没办法,毕竟她心爱的花昀曜都放话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她满心怒火无处发泄,估计她底下的小妖要遭殃了。 我对花昀曜说:“谢谢。” “我帮你们是有条件的。”花昀曜蹲下来,他给我疗伤,还给花蔓枝疗伤,他在我的耳边说,“我知道你的秘密,想要找到王玉面的魂魄,你就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觉得很好玩啊。”他起身走进了屋子里面,我抱着花蔓枝走进去。才踏进去,门就被合上了。 这里是他办公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书籍数不胜数,他从里面拿出一本书,他翻开,里面一个名字发出亮光,正是王玉面的名字。 他说:“缘分本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你跟王玉面有缘无分,不过你跟花蔓枝确实有一段好姻缘。” “我当然清楚。” 第254章 仙幻篇(4) 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现在我只想着救活王玉面,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我真的担心我会被困在这里,这里虽然有花蔓枝在,可这里到底不是我的世界。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甘心留在这个世界。 自从知道了王玉面到了我现实世界的事情之后,我更加期待回到我自己的真实世界去,我想要从病床上苏醒,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花昀曜又从一面墙里面拿出一本本子,这个本子与姻缘簿不一样,它是纯红色的,就连里面都是红色的。 这个本子我还有一点点印象,是专门记录只可一世缘的情侣或者夫妻的。 大部分的人夫妻都有三世情缘,而记载在这个本子上面的夫妻只有这一世。听花昀曜说,这上面的缘分是孽缘。 他一页一页翻找着,每一个字都认真斟酌,生怕看走了眼。 好一会儿,他面色从容地说:“找到了。” “什么?” “你的名字,李痴儿。”花昀曜说,“你与泮弦云的缘分在这个本子上。” “我?”我指了指自己,“开什么玩笑?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我的缘分呢?而且他也不叫泮弦云,他叫花蔓枝。” “哦?是吗?”他看向花蔓枝,思量一会道,“泮弦云,你打算瞒她多久呢?或者说,你根本不希望她醒过来?” 花蔓枝低着头,他没有回答。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期待他的狡辩。 他不希望李痴儿——也就是我从病床上苏醒过来?为什么?怕我告他吗? 我苦笑,看了一眼王玉面的名字,问他:“你一直认识玉面对?你们一直都是一丘之貉对吗?” 他犹豫好久,似乎是拗不过我,才不得不开口:“嗯。” 我刚刚想问花蔓枝为什么,花昀曜却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我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就在我以为他也会像其他世界的男人一样爱上我的时候,他忽然紧紧捏住我的下颚,我都能听见骨头咔哧的声音,疼得我眼泪直流。 我无力地拍打他的手臂,余光瞥见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却不是在看我。 “痴儿……”他低低叫了一句,到底还是松开我,“李痴儿,我到底对你下不了狠手。” 我听见他的话,却不能给予答复。我的下颚疼得厉害,还有些红肿,嘴巴动都不敢动,更别说讲话了。 这时候,花蔓枝走到我的身后,用法术修复了我的下颚,他看着花昀曜,对他说:“月老牵线,怎么牵不了自己的红线?” 花昀曜把书放回原处墙里,把有王玉面名字的书合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花蔓枝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以为他要动手,就挡在了花蔓枝的前面,结果他只是轻声地说:“我牵得了,但是我不想。” “是吗?”花蔓枝话语里满是挑衅。 只有我,一脸懵,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花昀曜不再跟他说话。 几日之后,花昀曜还是选择把花蔓枝送走!而我也跟着他离开了月老殿。 原本花昀曜不愿意我离开,但是他拗不过我,还是放我走了。 第255章 仙幻篇(5) 我跟着花蔓枝来到妖族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似乎是故意不想见我,我问其他的小妖,他们也都摇摇头说不知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愿意待在妖族。 我一个人来到地府,我想要在这里找到关于王玉面的消息,地府偌大,我很难寻找到他。 我原本想要求助时晚暖,可是我发现她根本就不想理我。也是,我现在没有在月老殿做事,肯定对她没有帮助,她不愿意搭理我也正常。 我偷偷摸摸溜到三生石旁边,阎王殿里面,我记得这里有一个本子,上面写了不能投胎的鬼魂名字,王玉面的名字肯定在上面。 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去寻找了时晚暖,她今日一改往日的风格,穿了一身素绿色的衣裳,头上戴着华丽的首饰,细长的步摇平平稳稳垂落在耳朵旁,上面是一朵小莲花。 “晚暖?”我试探性地叫唤她的名字,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也怕声音太大会引起她的不满。 时晚暖没有理会我,可能是没有听见,我又叫了一遍,这次她有了反应,却是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警告我别说话。 我急忙捂住嘴巴,疯狂点点头,随后走到她的身旁。 她低声说:“你这副模样可不行,你先假装成我的侍女。” 我点头,随后变成她侍女的模样,卑躬在她的身后,头也不敢抬一下。 我跟着她来到她的房间里,她把门关起来,走到床边,才跟我讲:“抬头。” 我抬头,看见她的房间居然都是朱红色的,就好像染了血一样。 她似乎看出我的心里的疑惑,对我说:“你跟了他那么久,难道不知道他喜欢朱红色吗?” 可他压根就不喜欢朱红色。我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虽然我不知道他喜欢朱红色这个谎言是怎么兴起并且传入她耳朵里的,但是我知道眼前这个人对此时的我而言很重要,我不能叫她伤心。 她见我欲言又止,起身走到我的身边,拍拍我的肩膀,似乎很无所谓地说:“你不必为难,我晓得你想说什么,王玉面是?” 我心里一惊,手心里的虚汗涔涔不断。我本以为她会说花昀曜喜欢的颜色不是朱红色,这是外界的传言罢了,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及王玉面。 “我想知道他在哪里。”我终于开口道,“求你告诉我。” “做个交易怎么样?”她说,“你知道我喜欢花昀曜,你帮我搞定他,我就告诉你。” 果然,她一定会趁此机会跟我做交易,而交易一定与花昀曜有关,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她的全部,为了他甚至可以修改三生石上的内容!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这么爱他了。 我唯唯诺诺道:“可是我已经离开月老殿了,我现在根本就跟他搭不上话……” “可是他喜欢你!他不可能不见你的!”她忽然情绪崩溃,对我大喊。这一瞬间,我感觉头里有什么东西剧烈跳动了一下,导致我的头很疼,以至于她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花昀曜喜欢我?怎么可能?他那时候还想杀了我!他哪里会喜欢我? 第256章 仙幻篇(6)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在她的眼里看出心虚,我希望她告诉我她说的是假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爱我。 我最开始见到花昀曜的时候,她正在惩罚月老殿的小仙,他把小仙捆在姻缘树上面,还放蛇咬他,那场面真是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以至于,我每一次看见姻缘树都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你在想什么?”她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我对她讲:“他是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而且你看我,一无是处,长得也不好看,法力微弱,就是一个累赘,他看上我什么?” “就凭你是你。”晚暖说,“只要你是你,他就会喜欢你,就算你毁容了,成为了凡人,他也会喜欢你。”她的手背划过我脸颊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眼里有杀意。 她想杀了我。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如果她杀了我,花昀曜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尽管我已经离开了月老殿。 她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不可靠吗?” “是什么?” “是感情。”她说,“感情是世界上最无用,最不可靠的东西,可惜每个人都有。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她的脸忽然凑近我是脸,一双红色的大眼睛直接映入我的眼瞳,我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她会忽然对我动手。 以我们二人的差距,她要杀我,易如反掌。可是我笃定她不会这么做,只要她还喜欢花昀曜,她就不可能动手杀我,只要她不喜欢花昀曜,她就没有理由杀我。 “可我觉得感情是最美好的东西!”我鼓起勇气说,“因为感情,我才来到这里,才来寻找花蔓枝和王玉面。如果我对他们没有感情,我根本就不会来!晚暖,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对?” “我知道又怎么样?”时晚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找王玉面,可若是我告诉你王玉面不在地府,你会如何呢?” “不可能!”我说得果断,“他肯定在这里!如果他不在这里,他在哪里?”我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发白,最终说出自己的猜想,“花昀曜是玉面?!” 时晚暖沉默了,她松开我,往后退了几步,而后一脸微笑地告诉我:“猜对了呢。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他喜欢你了?他知道你来寻他,更知道花蔓枝是谁,哦?不该叫花蔓枝,该叫泮弦云。”她呵呵笑,“你猜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你真相?当然是因为三生石上有时晗晤的名字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是夫妻?”我问。 “那我就不清楚了。”她一脸懵地摇摇头,而后她告诉我,“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有你,所以我要你让他死心,我要你让他爱上我。我记得,你来之前时光机告诉过你,不要爱上任何人对?”她忽然阴森森地笑起来,“让我来看看,你会爱上泮弦云还是庄康?李痴儿?” 第257章 仙幻篇(7) 我就像个傻子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玩弄他们的感情与肉体,而今的事情却告诉我恰恰相反。他们没有人爱我,他们只垂涎我的肉体,无人爱我肉体之内的灵魂,我想笑,笑不出来。也是,谁会透过肮脏的肉体去爱同样肮脏的灵魂? 或许答应了她的要求,让花昀曜爱上她,也是一件美事,本来我就不爱他,放弃他又有什么难的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感觉有人要把我的心脏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去?玉面……孩子……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多可笑啊! 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算计我? 我笑过之后,才对她说:“好,我会让他放下我,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会爱上你,毕竟感情这事,说不上来。” 毕竟感情……从来就不由己。 王玉面啊,王玉面,你到底真的爱我吗? 花蔓枝啊,花蔓枝,演出来的吃醋真叫人难辨真假…… 而我,也不过是个人渣。 “你刚刚笑什么?”她问我,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怜悯与心疼。她难道会心疼我?可我有什么值得心疼的?被他们玩弄也是我该的。 “我没事就不能笑吗?”我反问她瞬间,我收了伤心的情绪,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悲痛,语气平淡地问她,“我爱上两个人,且被这两个人玩弄,算不算我自作孽得到的报应?” “……可你为什么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她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我也问过我自己。 我为什么一个人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分明他们都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分明一开始我就只跟花蔓枝有关系。而且最主要一个点,就是为什么我明明爱过很多人,却偏偏对他们的感情那么特殊?假如真是因为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也不该啊……我总不至于在我自己的现实世界里,同时爱上了两个人? 我真有那么下头吗? “不知道啊,好玩呗。”我拍拍她的肩膀,“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花蔓枝了。毕竟我只能在这里待一个月,时间对我来说太短了。” 离开地府,我看着眼前明亮的景象,好像灿烂的明天在向我招手,告诉我要向前看,不必颓靡于已经过去的事情。 我一路寻到花蔓枝所在的地方,他果然又跟在时晗晤的身后,他见到我来,也只是朝我点了点头。 时晗晤没好气地说:“呦,被花昀曜赶出来,然后跑到地府去,又被赶出来了?” 这不就是话里话外说我没人要呗。我干脆迎合她的话:“是啊,没人要我了,我想跟你身边的小妖一起跟着你可以吗?” “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来你们两情相悦吗?”她说,“我也不想当恶人,反正你们两个都那么废物,结缘就结缘喽。”她咯咯笑,眼里满是看不起我们。 后来我被安排跟花蔓枝住在一起,我们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鼓励。每天都很认真在修炼法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抬头挺胸,不再被人看不起。 “小芯……有个秘密我告诉你……”他忽然开口。 “我现在什么秘密都不想知道。”我果断拒绝,现在他的嘴巴里肯定没好话。 “关于王玉面的也不听吗?” “不想。我现在只想我们两个人马上强大起来。” 他干脆转移话题,“那我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时光机说的一个月,在这个世界里是一千年。” “啊?”我不敢置信,我要在这里待一千年?一千年我肯定会爱上花蔓枝的……这真是要我命。 第257章 仙幻篇(7) 我就像个傻子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玩弄他们的感情与肉体,而今的事情却告诉我恰恰相反。他们没有人爱我,他们只垂涎我的肉体,无人爱我肉体之内的灵魂,我想笑,笑不出来。也是,谁会透过肮脏的肉体去爱同样肮脏的灵魂? 或许答应了她的要求,让花昀曜爱上她,也是一件美事,本来我就不爱他,放弃他又有什么难的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感觉有人要把我的心脏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去?玉面……孩子……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多可笑啊! 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算计我? 我笑过之后,才对她说:“好,我会让他放下我,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会爱上你,毕竟感情这事,说不上来。” 毕竟感情……从来就不由己。 王玉面啊,王玉面,你到底真的爱我吗? 花蔓枝啊,花蔓枝,演出来的吃醋真叫人难辨真假…… 而我,也不过是个人渣。 “你刚刚笑什么?”她问我,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怜悯与心疼。她难道会心疼我?可我有什么值得心疼的?被他们玩弄也是我该的。 “我没事就不能笑吗?”我反问她瞬间,我收了伤心的情绪,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悲痛,语气平淡地问她,“我爱上两个人,且被这两个人玩弄,算不算我自作孽得到的报应?” “……可你为什么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她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我也问过我自己。 我为什么一个人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分明他们都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分明一开始我就只跟花蔓枝有关系。而且最主要一个点,就是为什么我明明爱过很多人,却偏偏对他们的感情那么特殊?假如真是因为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也不该啊……我总不至于在我自己的现实世界里,同时爱上了两个人? 我真有那么下头吗? “不知道啊,好玩呗。”我拍拍她的肩膀,“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花蔓枝了。毕竟我只能在这里待一个月,时间对我来说太短了。” 离开地府,我看着眼前明亮的景象,好像灿烂的明天在向我招手,告诉我要向前看,不必颓靡于已经过去的事情。 我一路寻到花蔓枝所在的地方,他果然又跟在时晗晤的身后,他见到我来,也只是朝我点了点头。 时晗晤没好气地说:“呦,被花昀曜赶出来,然后跑到地府去,又被赶出来了?” 这不就是话里话外说我没人要呗。我干脆迎合她的话:“是啊,没人要我了,我想跟你身边的小妖一起跟着你可以吗?” “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来你们两情相悦吗?”她说,“我也不想当恶人,反正你们两个都那么废物,结缘就结缘喽。”她咯咯笑,眼里满是看不起我们。 后来我被安排跟花蔓枝住在一起,我们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鼓励。每天都很认真在修炼法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抬头挺胸,不再被人看不起。 “小芯……有个秘密我告诉你……”他忽然开口。 “我现在什么秘密都不想知道。”我果断拒绝,现在他的嘴巴里肯定没好话。 “关于王玉面的也不听吗?” “不想。我现在只想我们两个人马上强大起来。” 他干脆转移话题,“那我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时光机说的一个月,在这个世界里是一千年。” “啊?”我不敢置信,我要在这里待一千年?一千年我肯定会爱上花蔓枝的……这真是要我命。 第258章 仙幻篇(8) 我在这里待得还算自在,除了时晗唔时而来找我们麻烦以外,都挺不错的。 一晃几年过去了。 一日,正值中秋,夏末的暑气还未散去,我与往日一样同花蔓枝在外修炼,忽而听见草丛里传来很大的声响,我们闻声望去,数不清的野兽或者小妖在逃窜,跟在他们的背后的并不是猎人,而是花昀曜,确切来说就是王玉面——我更习惯如此叫他的名字。只见他的双手缠绕着无数的红线,双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雕刻出来的木头人,他从灌木丛里面走出来,一身的红血迹。 “怎么回事?”就算多年未见,见到他受伤还是会忍不住心疼,出于本能地问候一句。 “你不必给我假惺惺,我问你,倘若我不来寻你,你打算一辈子不见我吗?”他虽话语里是质问,但目光柔和。这一瞬间,尽管他如今的样貌与王玉面截然不同,我还是在他的身上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同一个人,能够变到哪里去呢? “我去见你干嘛?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而且时晚暖不是去寻找你了吗?再说了,三生石上的名字不是你我!”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就是想告诉他,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可能。可是不可能我也爱上他。 “你别忘了,我是月老,我可以” “可以什么?你想用你的特权修改姻缘吗?你可以结缘吗?” 我连续的几个问题把他问得说不出话,他错愕在原地。忽然,一条细长的枯树藤蔓从他的背后飞来,直接穿透他的身体,染了血的藤条直直立在我的面前,鲜血缓缓滴落在地上。 林子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风没有吹来,小妖也没有凑过来,就连身边的花蔓枝也屏住呼吸。可能有风来,可能有小动物来,可能花蔓枝在叫我的名字,可能是我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的双手颤巍巍举起来,缓慢地往前走,直到尖利的藤条刺入我的身体,疼痛迫使我麻痹的大脑清醒了些。 我握住染了血的藤条,目光凌厉,直直逼视藤条来的方向,只一瞬间,我便松了手,毫不犹豫飞了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杀了月老?敢和天庭作对? 我穿梭在茂密的林子里面,身旁是风来的呼啸声。终于我在一棵巨大的树下停了下来。这是一棵几千年的槐树,这棵树孕育了许多生灵,是这一片林子的命脉。可能是树察觉到了恶意,所以抹杀了他。 林子里传来树叶飘落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藤条收回来的声音。 我没法子,只能先回去看看花曜昀的伤势如何。等我回去的时候,那儿已经没有人了,花蔓枝也不在。我转念一想,花昀曜大概率被时晗晤救走了,于是我只能马上去到时晗晤的住所,果不其然,他们就在这里。 我无法在没经过时晗晤允许的情况下进去,只能在门外焦急地等候。我在门口徘徊,直到里面传来花蔓枝的声音:“进来。”我才进去。 第258章 仙幻篇(8) 我在这里待得还算自在,除了时晗唔时而来找我们麻烦以外,都挺不错的。 一晃几年过去了。 一日,正值中秋,夏末的暑气还未散去,我与往日一样同花蔓枝在外修炼,忽而听见草丛里传来很大的声响,我们闻声望去,数不清的野兽或者小妖在逃窜,跟在他们的背后的并不是猎人,而是花昀曜,确切来说就是王玉面——我更习惯如此叫他的名字。只见他的双手缠绕着无数的红线,双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雕刻出来的木头人,他从灌木丛里面走出来,一身的红血迹。 “怎么回事?”就算多年未见,见到他受伤还是会忍不住心疼,出于本能地问候一句。 “你不必给我假惺惺,我问你,倘若我不来寻你,你打算一辈子不见我吗?”他虽话语里是质问,但目光柔和。这一瞬间,尽管他如今的样貌与王玉面截然不同,我还是在他的身上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同一个人,能够变到哪里去呢? “我去见你干嘛?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而且时晚暖不是去寻找你了吗?再说了,三生石上的名字不是你我!”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就是想告诉他,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可能。可是不可能我也爱上他。 “你别忘了,我是月老,我可以” “可以什么?你想用你的特权修改姻缘吗?你可以结缘吗?” 我连续的几个问题把他问得说不出话,他错愕在原地。忽然,一条细长的枯树藤蔓从他的背后飞来,直接穿透他的身体,染了血的藤条直直立在我的面前,鲜血缓缓滴落在地上。 林子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风没有吹来,小妖也没有凑过来,就连身边的花蔓枝也屏住呼吸。可能有风来,可能有小动物来,可能花蔓枝在叫我的名字,可能是我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的双手颤巍巍举起来,缓慢地往前走,直到尖利的藤条刺入我的身体,疼痛迫使我麻痹的大脑清醒了些。 我握住染了血的藤条,目光凌厉,直直逼视藤条来的方向,只一瞬间,我便松了手,毫不犹豫飞了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杀了月老?敢和天庭作对? 我穿梭在茂密的林子里面,身旁是风来的呼啸声。终于我在一棵巨大的树下停了下来。这是一棵几千年的槐树,这棵树孕育了许多生灵,是这一片林子的命脉。可能是树察觉到了恶意,所以抹杀了他。 林子里传来树叶飘落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藤条收回来的声音。 我没法子,只能先回去看看花曜昀的伤势如何。等我回去的时候,那儿已经没有人了,花蔓枝也不在。我转念一想,花昀曜大概率被时晗晤救走了,于是我只能马上去到时晗晤的住所,果不其然,他们就在这里。 我无法在没经过时晗晤允许的情况下进去,只能在门外焦急地等候。我在门口徘徊,直到里面传来花蔓枝的声音:“进来。”我才进去。 第259章 仙幻篇(9) 我一入房间,只见到奄奄一息的花昀曜平躺在时晗唔得床上,而时晗唔此时满头大汗,面容惨白,仍在给他输送妖力,给他疗伤。 平日里,时晗唔的房间是不允许其他人踏入的。记得有回有个小妖误闯入她的房间,直接被她杀了,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其实话又说回来,如果她的房间能够随意进出了的话,那妖族还有哪里不能够踏入呢?再换句话来说,一个连公主都不尊重的小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我略惊讶之余,还带有一丝窃喜和痛苦,喜时晗唔喜欢花曜昀,也悲此事。 “还好吗?”我担忧地问。 “不好。”时晗唔直接说,“想要救他,你就必须回到月老殿去,找到关于他的姻缘,然后带着他的姻缘去找时晚暖,并且把名字从三生石上面抹去。” “抹去?可是他本来就没有姻缘啊。” “去,去月老殿看看,看看他的姻缘。”时晗唔说道,我不敢抬头看她,可是我却清晰地听见了她的哭泣声。我不能明白清楚她所为何事而哭泣。她轻声说道,“我尽力了,努力了,我试过让他爱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她说完就化作原形,闭眼睡去。 看这她这副模样,我竟然有些动容心疼,曾几何时我也爱着一个人,在做够了所有的思想斗争以后,发现百害而无一利之后,还是选择了爱他。 爱情都不理智。就算自己知道是错误的,也还是无可救药沉沦下去了。 旁人说那份爱是错误的,没有结果的,可是当事人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与花蔓枝走出时晗唔的房间,外面的空气里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林子里的每一片树叶都已经湿透。我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树叶,苦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花蔓枝,我想问他花昀曜到底跟时晗唔说了什么,看到他的眼里流露出的悲哀,还是把话咽回去了肚子里面。 我的目光透过他看向了时晗唔房间里的花昀曜。 一场自作多情的孽缘,应该过了这一世就结束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马上就结束了。 马上就结束了。我的心里闪过这句话的同时,也闪过王玉面兴高采烈拿着小孩子衣服与我谈论以后的画面,彼时的我们多么向往那个有彼此的未来,真的是好可惜,那个我们都憧憬的未来永远没来。 这一世呢?还可以吗?我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可怕的想法,我甩甩头,让自己回过神来。 “我们走。”我对花蔓枝说。 “你刚刚在想什么?”花蔓枝忽而握住我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的眼睛,轻声细语地问我,“别爱王玉面了,可以吗?” 我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背,没有给他答复。 “我们走。”我再次说了这句话,随后我就先去了月老殿,他也紧随其后。 月老殿,我已经居住了百年,只是离开了几年而已,竟然有些陌生。我站在门口,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找到了他书写姻缘的房间。 在推开那扇门以前,我以为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干干净净的房间,那些姻缘薄会整整齐齐放在架子上,被一根根红线缠绕着,可是推开门后我傻眼了,书本散落了一地,红线也打了结,整个地面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他他平日里书写的书案还算整齐,一支细长的毛笔架在笔架上,镇尺压着宣纸,研磨已经干了。 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却只有三个字——李痴儿。 第259章 仙幻篇(9) 我一入房间,只见到奄奄一息的花昀曜平躺在时晗唔得床上,而时晗唔此时满头大汗,面容惨白,仍在给他输送妖力,给他疗伤。 平日里,时晗唔的房间是不允许其他人踏入的。记得有回有个小妖误闯入她的房间,直接被她杀了,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其实话又说回来,如果她的房间能够随意进出了的话,那妖族还有哪里不能够踏入呢?再换句话来说,一个连公主都不尊重的小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我略惊讶之余,还带有一丝窃喜和痛苦,喜时晗唔喜欢花曜昀,也悲此事。 “还好吗?”我担忧地问。 “不好。”时晗唔直接说,“想要救他,你就必须回到月老殿去,找到关于他的姻缘,然后带着他的姻缘去找时晚暖,并且把名字从三生石上面抹去。” “抹去?可是他本来就没有姻缘啊。” “去,去月老殿看看,看看他的姻缘。”时晗唔说道,我不敢抬头看她,可是我却清晰地听见了她的哭泣声。我不能明白清楚她所为何事而哭泣。她轻声说道,“我尽力了,努力了,我试过让他爱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她说完就化作原形,闭眼睡去。 看这她这副模样,我竟然有些动容心疼,曾几何时我也爱着一个人,在做够了所有的思想斗争以后,发现百害而无一利之后,还是选择了爱他。 爱情都不理智。就算自己知道是错误的,也还是无可救药沉沦下去了。 旁人说那份爱是错误的,没有结果的,可是当事人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与花蔓枝走出时晗唔的房间,外面的空气里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林子里的每一片树叶都已经湿透。我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树叶,苦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花蔓枝,我想问他花昀曜到底跟时晗唔说了什么,看到他的眼里流露出的悲哀,还是把话咽回去了肚子里面。 我的目光透过他看向了时晗唔房间里的花昀曜。 一场自作多情的孽缘,应该过了这一世就结束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马上就结束了。 马上就结束了。我的心里闪过这句话的同时,也闪过王玉面兴高采烈拿着小孩子衣服与我谈论以后的画面,彼时的我们多么向往那个有彼此的未来,真的是好可惜,那个我们都憧憬的未来永远没来。 这一世呢?还可以吗?我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可怕的想法,我甩甩头,让自己回过神来。 “我们走。”我对花蔓枝说。 “你刚刚在想什么?”花蔓枝忽而握住我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的眼睛,轻声细语地问我,“别爱王玉面了,可以吗?” 我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背,没有给他答复。 “我们走。”我再次说了这句话,随后我就先去了月老殿,他也紧随其后。 月老殿,我已经居住了百年,只是离开了几年而已,竟然有些陌生。我站在门口,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找到了他书写姻缘的房间。 在推开那扇门以前,我以为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干干净净的房间,那些姻缘薄会整整齐齐放在架子上,被一根根红线缠绕着,可是推开门后我傻眼了,书本散落了一地,红线也打了结,整个地面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他他平日里书写的书案还算整齐,一支细长的毛笔架在笔架上,镇尺压着宣纸,研磨已经干了。 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却只有三个字——李痴儿。 第260章 仙幻篇(10) 只是看见了这个名字,心脏就好像被刀绞了一样疼痛不止,我控制不住地目眩,房子好像在动,我不得不扶住身旁的花蔓枝,以此来站住脚步。 李痴儿……我的大脑突然涌出非常多的记忆,零零散散,就像是碎成一块块的玻璃,我得努力去拼凑,把所有的碎片拼凑成一块完整的玻璃,而在玻璃里面,我一定可以窥见我所有的记忆。 ——“痴儿,我不想做月老了,我也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想要月老写上你我二人的名字,想我们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名字我都想好了,第一世,我叫庄康,你叫悠儿,第二世,我叫王玉面,你叫李痴儿,第三世我叫花昀曜,你叫花芯。” 我坐在他的旁边,一只手缠着红线,一只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听他讲完这话之后,立马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跟他讲:“你可千万不能有这个想法,你是月老,你的手里面掌管着世间所有人的姻缘,怎么可以那么自私自利?况且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为什么一定非要跟我定下三生的情缘?” “因为我喜欢你呀。”他面不改色道。 “一定是因为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依赖我了,错把这种依赖当成了爱情。” “我依赖你什么?”他的脸忽然跟我贴得很近,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热乎乎的气息抚上我的脸颊。 “依赖我每天陪你说话解闷啊。” 他淡淡一笑,拿过我手里的红线,他把红线一头系在了我的手腕上,另一头系在了他的手腕上,他说:“你确实白日陪我说话解闷,那夜里呢?不如以后你每天夜里也来陪我说话解闷。” “也可以呀,我可以把我每天在别的仙子那里听来的故事讲给你听。” “我不想听。” “那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说关于你的事情。” “你要听我的事情,那就是我每天吃喝拉撒睡觉,然后就是坐着陪你说话,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花昀曜凑地更近了点,他的鼻子住碰着我的鼻尖,嘴唇仿佛也要碰到我了,但是我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澜,因为他总是喜欢这样很忽然地靠近我,然后说我两句坏话。 果不其然,他说:“你的脑子真的很笨,仙法学起来比别人要更迟钝,也就算了。你怎么在其他方面的事情,也迟钝啊。” “我哪里迟钝了。你刚刚靠近我,你就是想说我坏话,我都没有躲开,你还说我迟钝。我对你多好啊,真是不识好歹,以后你靠近我就躲开,免得你老是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 “你不迟钝的话,为什么就连我说喜欢你,你都毫无感觉?因为你不喜欢我吗?”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可是,我有什么好的?我学习能力差 脑子笨,又不会说好听的话,长得也不是很好看,身材就更不用说,他到底喜欢我什么?我觉得他说这个话就是在故意取笑我,等我附和着他的话说喜欢他,他肯定会说我自恋。我才没那么笨,干嘛要那么自恋?况且,地府的那个公主就一直很喜欢他,公主真的很漂亮,每一次见到都会感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你在想那只狼妖吗?” 他一说狼妖,我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我顿时耳朵根都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尴尬。 第260章 仙幻篇(10) 只是看见了这个名字,心脏就好像被刀绞了一样疼痛不止,我控制不住地目眩,房子好像在动,我不得不扶住身旁的花蔓枝,以此来站住脚步。 李痴儿……我的大脑突然涌出非常多的记忆,零零散散,就像是碎成一块块的玻璃,我得努力去拼凑,把所有的碎片拼凑成一块完整的玻璃,而在玻璃里面,我一定可以窥见我所有的记忆。 ——“痴儿,我不想做月老了,我也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想要月老写上你我二人的名字,想我们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名字我都想好了,第一世,我叫庄康,你叫悠儿,第二世,我叫王玉面,你叫李痴儿,第三世我叫花昀曜,你叫花芯。” 我坐在他的旁边,一只手缠着红线,一只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听他讲完这话之后,立马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跟他讲:“你可千万不能有这个想法,你是月老,你的手里面掌管着世间所有人的姻缘,怎么可以那么自私自利?况且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为什么一定非要跟我定下三生的情缘?” “因为我喜欢你呀。”他面不改色道。 “一定是因为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依赖我了,错把这种依赖当成了爱情。” “我依赖你什么?”他的脸忽然跟我贴得很近,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热乎乎的气息抚上我的脸颊。 “依赖我每天陪你说话解闷啊。” 他淡淡一笑,拿过我手里的红线,他把红线一头系在了我的手腕上,另一头系在了他的手腕上,他说:“你确实白日陪我说话解闷,那夜里呢?不如以后你每天夜里也来陪我说话解闷。” “也可以呀,我可以把我每天在别的仙子那里听来的故事讲给你听。” “我不想听。” “那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说关于你的事情。” “你要听我的事情,那就是我每天吃喝拉撒睡觉,然后就是坐着陪你说话,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花昀曜凑地更近了点,他的鼻子住碰着我的鼻尖,嘴唇仿佛也要碰到我了,但是我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澜,因为他总是喜欢这样很忽然地靠近我,然后说我两句坏话。 果不其然,他说:“你的脑子真的很笨,仙法学起来比别人要更迟钝,也就算了。你怎么在其他方面的事情,也迟钝啊。” “我哪里迟钝了。你刚刚靠近我,你就是想说我坏话,我都没有躲开,你还说我迟钝。我对你多好啊,真是不识好歹,以后你靠近我就躲开,免得你老是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 “你不迟钝的话,为什么就连我说喜欢你,你都毫无感觉?因为你不喜欢我吗?”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可是,我有什么好的?我学习能力差 脑子笨,又不会说好听的话,长得也不是很好看,身材就更不用说,他到底喜欢我什么?我觉得他说这个话就是在故意取笑我,等我附和着他的话说喜欢他,他肯定会说我自恋。我才没那么笨,干嘛要那么自恋?况且,地府的那个公主就一直很喜欢他,公主真的很漂亮,每一次见到都会感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你在想那只狼妖吗?” 他一说狼妖,我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我顿时耳朵根都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尴尬。 第261章 仙幻篇(11)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要说到花蔓枝去,而且这个时候我都还不知道花蔓枝是谁,更别说喜欢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呀?我根本都不认识。” “不认识最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了。” “我觉得你说话好奇怪,我不是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吗?” “可是我不想你以这种身份待在我的身边,我不想和你做上下级的关系,我想与你做夫妻。” 我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其实他前面讲的话我也不是听不懂,只是不太相信而已。尽管他现在直白地说了要跟我做夫妻,我也还是半信半疑。 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是他喜欢我的理由。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嘛,你要是再说这种玩笑话,我就不理你了。” 他沉默片刻,忽而很用力,捏住我的下颚,亲吻我的嘴唇,直到我感觉呼吸困难,他才松开手。 我看到他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也许是因为害羞,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腼腆,不善于表达的人。就在我打算开口的时候,他却边喘气边说,“……我们做夫妻,就今晚。” “你确定吗?” “很确定。” ——这应该是我目前为止第1个,没有先跟花蔓枝做夫妻的世界。在以往的世界里面,我的第1个男人一定是他,可是很奇怪,在这个世界里面,我甚至在不认识他之前,和花昀曜做了夫妻。 我拍了拍脸颊,呼了一口气,对花蔓枝说:“找找。” 花蔓枝没有动作,反而压低声音问:“他死了不好吗?” 听到他这么说,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应该理解他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大方的去救自己的情敌,可是之前他明明也救了初阳,为什么这一次不能呢? 也许答案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的心,免不了责怪他。 “我不想他死,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里面,我都不想他死。”我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的眼泪居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以前有那么爱哭吗?为什么一提到他,我就变得这么脆弱,爱哭? “那我呢?你想我死吗?”花蔓枝问,“如果我跟他,你只能选择一个,你希望活下去的人是谁?”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我作出选择?大家都活着不好吗?”我抽泣道。 “不好!我自私自利,我就是希望他死!无论是王玉面,还是庄康,甚至花昀曜,我希望他们都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爱他吗?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里面你都爱他!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对,我就是爱他,怎么了?”我跟他置气,他喜欢听什么,那我就讲什么,反正现在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话了,他只想听他自己想听到的话,想听到我顺着他的话,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我算什么?这一路走来,我算什么?” “算你下贱!”我指着他的鼻子骂,“算你不要脸,算你倒霉。” ——“算你下贱!”我的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一个女人趴在地上的画面,在女人的周围是散落一地的破碎的碗,被人踩过的米饭。 第261章 仙幻篇(11)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要说到花蔓枝去,而且这个时候我都还不知道花蔓枝是谁,更别说喜欢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呀?我根本都不认识。” “不认识最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了。” “我觉得你说话好奇怪,我不是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吗?” “可是我不想你以这种身份待在我的身边,我不想和你做上下级的关系,我想与你做夫妻。” 我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其实他前面讲的话我也不是听不懂,只是不太相信而已。尽管他现在直白地说了要跟我做夫妻,我也还是半信半疑。 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是他喜欢我的理由。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嘛,你要是再说这种玩笑话,我就不理你了。” 他沉默片刻,忽而很用力,捏住我的下颚,亲吻我的嘴唇,直到我感觉呼吸困难,他才松开手。 我看到他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也许是因为害羞,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腼腆,不善于表达的人。就在我打算开口的时候,他却边喘气边说,“……我们做夫妻,就今晚。” “你确定吗?” “很确定。” ——这应该是我目前为止第1个,没有先跟花蔓枝做夫妻的世界。在以往的世界里面,我的第1个男人一定是他,可是很奇怪,在这个世界里面,我甚至在不认识他之前,和花昀曜做了夫妻。 我拍了拍脸颊,呼了一口气,对花蔓枝说:“找找。” 花蔓枝没有动作,反而压低声音问:“他死了不好吗?” 听到他这么说,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应该理解他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大方的去救自己的情敌,可是之前他明明也救了初阳,为什么这一次不能呢? 也许答案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的心,免不了责怪他。 “我不想他死,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里面,我都不想他死。”我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的眼泪居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以前有那么爱哭吗?为什么一提到他,我就变得这么脆弱,爱哭? “那我呢?你想我死吗?”花蔓枝问,“如果我跟他,你只能选择一个,你希望活下去的人是谁?”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我作出选择?大家都活着不好吗?”我抽泣道。 “不好!我自私自利,我就是希望他死!无论是王玉面,还是庄康,甚至花昀曜,我希望他们都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爱他吗?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里面你都爱他!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对,我就是爱他,怎么了?”我跟他置气,他喜欢听什么,那我就讲什么,反正现在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话了,他只想听他自己想听到的话,想听到我顺着他的话,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我算什么?这一路走来,我算什么?” “算你下贱!”我指着他的鼻子骂,“算你不要脸,算你倒霉。” ——“算你下贱!”我的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一个女人趴在地上的画面,在女人的周围是散落一地的破碎的碗,被人踩过的米饭。 第262章 仙幻篇(12) 我想我清楚这个人是谁,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过这张脸蛋了。这个人是我自己。 但是我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卑微地匍匐在地上,那么可怜,那么需要那个男人的怜悯。 我问花蔓枝:“你也这么骂过我吗?” “……” “我问你话呢!”我双手死死捏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摇晃他的身体,“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也这么骂过我?你为什么要骂我?因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吗?” “……”他不说话,也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没有再说希望花昀曜死之类的话了。 他陪着我一起找寻花昀曜的姻缘簿,我们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的姻缘簿。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我的心里居然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喜悦,可我分明不想他死,为什么会有一丝窃喜呢? 我只能去我原本住的房间里再看看,我一推开门,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撤走了,里面只是一个空荡荡的一尘不染的房间,连床和柜子都没有了。尽管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东西了,我还是鬼使神差走进去,傻愣愣地走到最后原本放床的地方,我的手在空中乱摸一通。果然我摸到了我的床! 其实这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只是他把这些东西都用法术隐藏起来了,他不希望外人看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我记得我与他就是在这里面放肆自己,记得那时候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爱我,开心地说终于与我做了夫妻。 我在床上轻叩两下,瞬间里面的东西都显现出来了。 看着挂了红纱的床,贴了囍字的柜子——对了,我与他是在这里成亲了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成亲了。 “你们成亲了?”花蔓枝走到床边,一手捏住红纱狠狠扯下来,丢在地上。 “嗯。”我蹲下捡起来,给它重新挂上去。 “睡了?”他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我就说他该死。” “……睡了。但是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以前我和花蔓枝先在一起,那个人也没有说什么话。 “什么没有关系?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才是你的男人,凭什么在这里面你和他先在一起了?一直以来你……” “你想说什么?想说我的第一次就应当给你吗?”我声嘶力竭大喊,“所以你珍惜过我吗?” “我一直都在珍惜你,是你一直死性不改……” “死性不改的人是你,泮弦云!”喊出这句话后,我的嗓子扯得疼痛,控制不住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没一会儿,我才冷静下来,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喊出那个名字,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根本就没有闲心去管他,直接就翻箱倒柜找寻姻缘薄,半个时辰后,姻缘薄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封封的信,每封的封面都写着“予李痴儿”四个字。我出于好奇心打开了一封信,结果信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我以为也是跟房间一样的小法术,便在纸上施法,结果不尽人意,这上面就是没有一个字! 我不死心,开了其他的信封,都是空白的纸张,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没有文字的书信?我离开之前都没有,就是这几年才出现的。 我忽然心里一颤,怀疑他这几年一直睡在我的房间里。书信上面没有字,是因为他无法用言语表达出对我的思念! 我忽然想起缠绵后的那天清晨,他搂着我说:“世间千万字,我竟然组不出一句话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第262章 仙幻篇(12) 我想我清楚这个人是谁,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过这张脸蛋了。这个人是我自己。 但是我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卑微地匍匐在地上,那么可怜,那么需要那个男人的怜悯。 我问花蔓枝:“你也这么骂过我吗?” “……” “我问你话呢!”我双手死死捏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摇晃他的身体,“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也这么骂过我?你为什么要骂我?因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吗?” “……”他不说话,也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没有再说希望花昀曜死之类的话了。 他陪着我一起找寻花昀曜的姻缘簿,我们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的姻缘簿。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我的心里居然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喜悦,可我分明不想他死,为什么会有一丝窃喜呢? 我只能去我原本住的房间里再看看,我一推开门,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撤走了,里面只是一个空荡荡的一尘不染的房间,连床和柜子都没有了。尽管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东西了,我还是鬼使神差走进去,傻愣愣地走到最后原本放床的地方,我的手在空中乱摸一通。果然我摸到了我的床! 其实这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只是他把这些东西都用法术隐藏起来了,他不希望外人看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我记得我与他就是在这里面放肆自己,记得那时候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爱我,开心地说终于与我做了夫妻。 我在床上轻叩两下,瞬间里面的东西都显现出来了。 看着挂了红纱的床,贴了囍字的柜子——对了,我与他是在这里成亲了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成亲了。 “你们成亲了?”花蔓枝走到床边,一手捏住红纱狠狠扯下来,丢在地上。 “嗯。”我蹲下捡起来,给它重新挂上去。 “睡了?”他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我就说他该死。” “……睡了。但是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以前我和花蔓枝先在一起,那个人也没有说什么话。 “什么没有关系?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才是你的男人,凭什么在这里面你和他先在一起了?一直以来你……” “你想说什么?想说我的第一次就应当给你吗?”我声嘶力竭大喊,“所以你珍惜过我吗?” “我一直都在珍惜你,是你一直死性不改……” “死性不改的人是你,泮弦云!”喊出这句话后,我的嗓子扯得疼痛,控制不住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没一会儿,我才冷静下来,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喊出那个名字,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根本就没有闲心去管他,直接就翻箱倒柜找寻姻缘薄,半个时辰后,姻缘薄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封封的信,每封的封面都写着“予李痴儿”四个字。我出于好奇心打开了一封信,结果信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我以为也是跟房间一样的小法术,便在纸上施法,结果不尽人意,这上面就是没有一个字! 我不死心,开了其他的信封,都是空白的纸张,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没有文字的书信?我离开之前都没有,就是这几年才出现的。 我忽然心里一颤,怀疑他这几年一直睡在我的房间里。书信上面没有字,是因为他无法用言语表达出对我的思念! 我忽然想起缠绵后的那天清晨,他搂着我说:“世间千万字,我竟然组不出一句话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第263章 仙幻篇(13) 我滚烫的泪水落到了纸上,趁着他还没有发现,我赶紧就擦干了。我知道在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只会引起他的愤怒。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我没有说出那句话,假装我没有记起不堪的事情。 我把那些信封重新放好,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个房间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呀,不知道他的东西到底放在哪里了。不过话说回来,月老不是一直都不能有自己的姻缘吗?你说他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我故意说李痴儿不爱花昀曜,就是希望花蔓枝心里的怒火可以消掉一点。 “……确实没必要。”他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过了几秒之后说,“人对自己所喜欢的人或者事,都会有欲望,并且这个欲望会不断膨胀。”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像我喜欢你,我对你一定是有欲望的,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其他方面,我对你肯定是有欲望的。”他说,“既然都说是欲望了,那肯定是自私的。我希望你开心快乐,可又不希望跟你开心快乐的人是别人,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我与你不同,我喜欢的人,只要他不违法乱纪,我就会一直喜欢。他对我所有的好,我都会给他套上一层滤镜,在我的记忆里拿过满分的人,那么他这一辈子在我的心里都是满分。就算他后面对我冷淡,甚至辱骂我,我仍旧会喜欢他。”我淡淡一笑,接着说,“我想他幸福快乐,不论他的生活里面有没有我,心里有没有我,都不重要。”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我看不清他的脸颊,却能够知道他站在那儿对我笑,只为我一人而笑。我不能确定那个人是我眼前的人,毕竟那个影子实在是模糊,模糊得连身高我都不能确认,仿佛我梦境里的人,只有一个彩色的影子,它立在那里,无需多言,我就明白,那是我心里惦念的那个人。 “你要是真的如你自己所言那么洒脱,那你就不会到这里来了。”花蔓枝说,“我说的这里不单单是指这个人妖共存的世界,而是说这场虚幻的梦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愤怒地推了他一下,尽管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像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猫暴躁起来。 这似乎是我的本能反应。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记忆开始断断续续了吗?因为你想醒了,因为你已经不爱我了。”他唉唉叹气,“因为你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不懂你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赶快找到他的姻缘簿,然后去往地府,把他的名字抹去。”我边说着,又开始翻箱倒柜。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臂,对我说:“别找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姻缘。我告诉你,三生石上面他的名字旁边,是你的名字!他的伤之所以不能好,就是因为他干了这件事情!” 我叱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不断摇头,我不能相信花昀曜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他活了千年,怎么还能做出这么愚笨的事情? 就为了我? 为了一个三心两意的我? 第263章 仙幻篇(13) 我滚烫的泪水落到了纸上,趁着他还没有发现,我赶紧就擦干了。我知道在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只会引起他的愤怒。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我没有说出那句话,假装我没有记起不堪的事情。 我把那些信封重新放好,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个房间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呀,不知道他的东西到底放在哪里了。不过话说回来,月老不是一直都不能有自己的姻缘吗?你说他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我故意说李痴儿不爱花昀曜,就是希望花蔓枝心里的怒火可以消掉一点。 “……确实没必要。”他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过了几秒之后说,“人对自己所喜欢的人或者事,都会有欲望,并且这个欲望会不断膨胀。”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像我喜欢你,我对你一定是有欲望的,无论是精神方面还是其他方面,我对你肯定是有欲望的。”他说,“既然都说是欲望了,那肯定是自私的。我希望你开心快乐,可又不希望跟你开心快乐的人是别人,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我与你不同,我喜欢的人,只要他不违法乱纪,我就会一直喜欢。他对我所有的好,我都会给他套上一层滤镜,在我的记忆里拿过满分的人,那么他这一辈子在我的心里都是满分。就算他后面对我冷淡,甚至辱骂我,我仍旧会喜欢他。”我淡淡一笑,接着说,“我想他幸福快乐,不论他的生活里面有没有我,心里有没有我,都不重要。”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我看不清他的脸颊,却能够知道他站在那儿对我笑,只为我一人而笑。我不能确定那个人是我眼前的人,毕竟那个影子实在是模糊,模糊得连身高我都不能确认,仿佛我梦境里的人,只有一个彩色的影子,它立在那里,无需多言,我就明白,那是我心里惦念的那个人。 “你要是真的如你自己所言那么洒脱,那你就不会到这里来了。”花蔓枝说,“我说的这里不单单是指这个人妖共存的世界,而是说这场虚幻的梦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愤怒地推了他一下,尽管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像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猫暴躁起来。 这似乎是我的本能反应。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记忆开始断断续续了吗?因为你想醒了,因为你已经不爱我了。”他唉唉叹气,“因为你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不懂你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赶快找到他的姻缘簿,然后去往地府,把他的名字抹去。”我边说着,又开始翻箱倒柜。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臂,对我说:“别找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姻缘。我告诉你,三生石上面他的名字旁边,是你的名字!他的伤之所以不能好,就是因为他干了这件事情!” 我叱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不断摇头,我不能相信花昀曜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他活了千年,怎么还能做出这么愚笨的事情? 就为了我? 为了一个三心两意的我? 第264章 仙幻篇(14) 我与花蔓枝很快就来到了地府里面,但是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管事的人,比如时晚暖还有他的哥哥。 我没办法,也不能一直耗时间在这里,直接跑到三生石旁边,我轻挥衣袖,三生石上便显露出花昀曜的名字,而在他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李痴儿”三个字。 我来不及错愕,在手掌心里变幻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划破我的掌心,鲜血很快顺着我的伤口流出来,滴落到三生石上面。 听花昀曜说起,倘若我们把鲜血滴落在三生石上面,就可以找寻到石头上的三生情缘。我想他的姻缘簿可能得去这里面寻找。 我也想看看他给我们安排了怎么样的三段情缘。 我进到了三生石里面,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我盲目地走着,忽然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停下脚步。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痴儿,我喜欢你。” “王玉面,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心里只有弦云。” “芯芯,我也可以,为何只能是花蔓枝?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 “月老也可以给自己牵线吗?” “可以呀,只是要付出一点代价而已。” 三生三世原来就是这三个。 这一世就是最后一世了,前两世我都和花蔓枝先做了夫妻,唯有这一世我和他先在一起了。 眼前忽然有晃摇的微光,我循循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走了好久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个地方去。那道微光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就像两颗并不相爱的心。 我开始快走,小跑,奔跑。体力越来越不行,终于就在我要倒下的时候,从微光里走出来一道模糊的身影,我怎么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伸出手,轻唤我的名字——小芯。 “你是谁啊?”我不敢贸然伸出手,迟疑了一会儿,问他。 “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他说。 “我希望你是花昀曜。”我笑着说。 说罢,他的模样就变成了我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平常不苟言笑的脸颊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我反而不适应。 “那我就是花昀曜。”他说。 我放下警惕,牵起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凉,这让我不由想起了黑白无常。我问他:“你的姻缘薄在哪里?” “你先陪我玩,我再告诉你。” “玩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就拉着我的手往着微光方向走去。 微光的另一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草原上有奔驰的马,有低头吃草的牛羊。风无拘无束地朝着我们吹来,我松开他的手,张开双手,这一刻,我似乎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 他只是看着我笑。 他陪我骑马,陪我挤奶,陪我喝茶,在树下荡秋千。 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玩了多久。 我沉溺在这美好的生活里,不想出去了。 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有。 我在这里,拥有他所有的爱,只要我开口,他就会无条件陪着我,我在闹腾闯祸,他在看着我笑,为我收拾烂尾巴。 第264章 仙幻篇(14) 我与花蔓枝很快就来到了地府里面,但是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管事的人,比如时晚暖还有他的哥哥。 我没办法,也不能一直耗时间在这里,直接跑到三生石旁边,我轻挥衣袖,三生石上便显露出花昀曜的名字,而在他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李痴儿”三个字。 我来不及错愕,在手掌心里变幻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划破我的掌心,鲜血很快顺着我的伤口流出来,滴落到三生石上面。 听花昀曜说起,倘若我们把鲜血滴落在三生石上面,就可以找寻到石头上的三生情缘。我想他的姻缘簿可能得去这里面寻找。 我也想看看他给我们安排了怎么样的三段情缘。 我进到了三生石里面,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我盲目地走着,忽然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停下脚步。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痴儿,我喜欢你。” “王玉面,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心里只有弦云。” “芯芯,我也可以,为何只能是花蔓枝?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 “月老也可以给自己牵线吗?” “可以呀,只是要付出一点代价而已。” 三生三世原来就是这三个。 这一世就是最后一世了,前两世我都和花蔓枝先做了夫妻,唯有这一世我和他先在一起了。 眼前忽然有晃摇的微光,我循循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走了好久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个地方去。那道微光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就像两颗并不相爱的心。 我开始快走,小跑,奔跑。体力越来越不行,终于就在我要倒下的时候,从微光里走出来一道模糊的身影,我怎么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伸出手,轻唤我的名字——小芯。 “你是谁啊?”我不敢贸然伸出手,迟疑了一会儿,问他。 “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他说。 “我希望你是花昀曜。”我笑着说。 说罢,他的模样就变成了我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平常不苟言笑的脸颊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我反而不适应。 “那我就是花昀曜。”他说。 我放下警惕,牵起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凉,这让我不由想起了黑白无常。我问他:“你的姻缘薄在哪里?” “你先陪我玩,我再告诉你。” “玩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就拉着我的手往着微光方向走去。 微光的另一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草原上有奔驰的马,有低头吃草的牛羊。风无拘无束地朝着我们吹来,我松开他的手,张开双手,这一刻,我似乎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 他只是看着我笑。 他陪我骑马,陪我挤奶,陪我喝茶,在树下荡秋千。 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玩了多久。 我沉溺在这美好的生活里,不想出去了。 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有。 我在这里,拥有他所有的爱,只要我开口,他就会无条件陪着我,我在闹腾闯祸,他在看着我笑,为我收拾烂尾巴。 第265章 仙幻篇(15) 我时常会想,倘若我能与他一直在这里,年复年地过着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就好了。可我到底要回到外面去,我要去救外面受伤的花昀曜,我还要回到我原本的世界里去,我要弄清楚一切。 一日,没有尽头的天空上挂着数不清的白云,或浓或淡,这些云朵在天空上缓缓地移动。 “我想回去了。”我坐在草地上,感受春风吹来。 “为什么?你在这里不是很快乐吗?”他似乎有点意外。 我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回答:“这里再美好也不是我家,我得回家。” “我在这里,不算家吗?” “不算。”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我问他,“你的姻缘薄在哪里?” 他也跟着我起身,他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姻缘簿是什么东西,不过这里确实有一个册子,我带你去看看,那个东西也许就是你想找的东西。”他说完,低垂眼眸,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也没问他,因为我知道他过一下就会跟我讲他的心里话。 风呼啸且自由。 他的双眼忽而对上我的眼睛,深情款款还有隐隐不舍,他问我:“倘若你拿了那个东西 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我是不是都见不到你了?” “我们本来就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来这里也是有目的的,我并不是来这里陪你玩闹的。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我的朋友……不,我的爱人还需要我去救。”我本想说成朋友,可一想到我与他做的事情,才改口成了爱人。 “是我这张脸的主人吗?”他问我。 “嗯。” 他轻轻哦了一句就拉着我去找了薄子。 他带着我来到一间我从未来过的小房子里,房子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就好像我身边的人一样。 他跟我说了很多话,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不搭边的话,我有些话会回应他,有些话则不会。 一般正常的话我都会回答,一问到感情我就哑语。 他跟我说他其实是三生石里面的一缕魂,在这里孤寂了很久很久,就和那房子一样,直到我的出现,他才知道有人陪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这些日子他与我分享了很多喜怒哀乐,我都一一回应了他,但这一回我选择了沉默。 他自顾自说了许多话,好似这一回不全部说完,以后就没机会了。 确实如此。 我这一回出去了,以后都不会来了。 他说:“自你出现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孤寂。” “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 他问:“如果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会陪我一直在这里吗?” “没有如果。我必须回去。” 我们进到房子里面,房子里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个仿佛被血浸染过的小册子平躺在里面。 他走过去,拿起地上的册子,然后交到我的手里。 他把我送到我进来的地方,一路上他都沉默。 分别时候,我问他:“你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我可以是你喜欢的任何人的任何名字,只要你喜欢。” “那你自己呢?” “我不需要自己,我只要你。”他平淡地说,似乎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我没有回答。 第265章 仙幻篇(15) 我时常会想,倘若我能与他一直在这里,年复年地过着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就好了。可我到底要回到外面去,我要去救外面受伤的花昀曜,我还要回到我原本的世界里去,我要弄清楚一切。 一日,没有尽头的天空上挂着数不清的白云,或浓或淡,这些云朵在天空上缓缓地移动。 “我想回去了。”我坐在草地上,感受春风吹来。 “为什么?你在这里不是很快乐吗?”他似乎有点意外。 我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回答:“这里再美好也不是我家,我得回家。” “我在这里,不算家吗?” “不算。”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我问他,“你的姻缘薄在哪里?” 他也跟着我起身,他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姻缘簿是什么东西,不过这里确实有一个册子,我带你去看看,那个东西也许就是你想找的东西。”他说完,低垂眼眸,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也没问他,因为我知道他过一下就会跟我讲他的心里话。 风呼啸且自由。 他的双眼忽而对上我的眼睛,深情款款还有隐隐不舍,他问我:“倘若你拿了那个东西 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我是不是都见不到你了?” “我们本来就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来这里也是有目的的,我并不是来这里陪你玩闹的。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我的朋友……不,我的爱人还需要我去救。”我本想说成朋友,可一想到我与他做的事情,才改口成了爱人。 “是我这张脸的主人吗?”他问我。 “嗯。” 他轻轻哦了一句就拉着我去找了薄子。 他带着我来到一间我从未来过的小房子里,房子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就好像我身边的人一样。 他跟我说了很多话,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不搭边的话,我有些话会回应他,有些话则不会。 一般正常的话我都会回答,一问到感情我就哑语。 他跟我说他其实是三生石里面的一缕魂,在这里孤寂了很久很久,就和那房子一样,直到我的出现,他才知道有人陪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这些日子他与我分享了很多喜怒哀乐,我都一一回应了他,但这一回我选择了沉默。 他自顾自说了许多话,好似这一回不全部说完,以后就没机会了。 确实如此。 我这一回出去了,以后都不会来了。 他说:“自你出现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孤寂。” “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 他问:“如果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会陪我一直在这里吗?” “没有如果。我必须回去。” 我们进到房子里面,房子里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个仿佛被血浸染过的小册子平躺在里面。 他走过去,拿起地上的册子,然后交到我的手里。 他把我送到我进来的地方,一路上他都沉默。 分别时候,我问他:“你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我可以是你喜欢的任何人的任何名字,只要你喜欢。” “那你自己呢?” “我不需要自己,我只要你。”他平淡地说,似乎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我没有回答。 第266章 仙幻篇(16) 其实以我的内心来说,我是有万千个想留在这里的理由,可仅仅是一个“有人在等我”就足够把这万千个理由扼杀掉。 来到外面,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外面围满了人。 还好我出来之前把册子藏进了衣服里面,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为何进去这里面。 “你进去了?”时晚暖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这一句话也让我把目光很自然地投向了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因为我不能确认我是不是第一个进去的人,倘若在此之前还有人进去了,结果是什么呢?那如果只有我进去过,又会是什么惩罚呢? “你不必做哑巴,我们已经知道了。”时晚暖说道,“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进去。”她开始自顾自说道,“听我爹说起过,三生石是亡灵的念想所汇聚而成,在石头里面有一个承载了它们念想的一缕魂魄,这缕魂魄就像的一个储存它们情绪的容器。…… “他孤独。”我忽而开口打破了她的话语。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突兀说出这句话,就在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等我继续发言的时候,我的心脏忽然剧烈地刺痛了一下,耳边响起了那缕魂魄的声音,是那么悲戚。 我没办法留在石头里面一直陪着他,尽管那里的日子确实惬意,尽管我确实也把他当成朋友。 “他会说话?”时晚暖走到石头旁,把手轻轻地放在上面。 就在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石头上面赫然开出了无比美丽的绿色的花朵,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开了花。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是他把晚暖当成了我,这些花,是他为我而开。 我欲哭无泪,转身离开了这里。花蔓枝紧随其后。 我本以为我可以平安离开这里,没想到我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儿就像是被一个透明的东西盖住了,四面八方都没有口子可以放行。 “怎么办?”我问花蔓枝。 “我也不知道啊。”花蔓枝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触碰到透明的屏障上,一碰到他就被上面的能量给弹飞,重重倒在地上,还弹跳了一下。他呕出一口血,身体跟着抽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我没有去理会他,只因为我坚信苍蝇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我不信他会死。 对的?我这么想是对的? 可为什么,心里很不踏实? 为什么苍蝇没有出现? 众人赶来的时候,我还愣在原地,没有敢去看花蔓枝。直到有人开口:“死了。”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扯着嗓子怒吼:“他才不会死!而且妖死不会会化作原形才是吗?他都有妖力维持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死了?你们骗我。” 时晚暖施法给他化作了原形,并且还把他移到我的面前,我伸出手抱住了他,毛绒绒之下是不会跳动但是滚烫的肉体。 我不断给他施法疗伤,可是我做的这事情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除了白白浪费妖力和精力毫无作用。 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凉呢? 可我,怎么这么没用呀!! 第266章 仙幻篇(16) 其实以我的内心来说,我是有万千个想留在这里的理由,可仅仅是一个“有人在等我”就足够把这万千个理由扼杀掉。 来到外面,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外面围满了人。 还好我出来之前把册子藏进了衣服里面,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为何进去这里面。 “你进去了?”时晚暖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这一句话也让我把目光很自然地投向了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因为我不能确认我是不是第一个进去的人,倘若在此之前还有人进去了,结果是什么呢?那如果只有我进去过,又会是什么惩罚呢? “你不必做哑巴,我们已经知道了。”时晚暖说道,“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进去。”她开始自顾自说道,“听我爹说起过,三生石是亡灵的念想所汇聚而成,在石头里面有一个承载了它们念想的一缕魂魄,这缕魂魄就像的一个储存它们情绪的容器。…… “他孤独。”我忽而开口打破了她的话语。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突兀说出这句话,就在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等我继续发言的时候,我的心脏忽然剧烈地刺痛了一下,耳边响起了那缕魂魄的声音,是那么悲戚。 我没办法留在石头里面一直陪着他,尽管那里的日子确实惬意,尽管我确实也把他当成朋友。 “他会说话?”时晚暖走到石头旁,把手轻轻地放在上面。 就在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石头上面赫然开出了无比美丽的绿色的花朵,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开了花。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是他把晚暖当成了我,这些花,是他为我而开。 我欲哭无泪,转身离开了这里。花蔓枝紧随其后。 我本以为我可以平安离开这里,没想到我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儿就像是被一个透明的东西盖住了,四面八方都没有口子可以放行。 “怎么办?”我问花蔓枝。 “我也不知道啊。”花蔓枝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触碰到透明的屏障上,一碰到他就被上面的能量给弹飞,重重倒在地上,还弹跳了一下。他呕出一口血,身体跟着抽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我没有去理会他,只因为我坚信苍蝇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我不信他会死。 对的?我这么想是对的? 可为什么,心里很不踏实? 为什么苍蝇没有出现? 众人赶来的时候,我还愣在原地,没有敢去看花蔓枝。直到有人开口:“死了。”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扯着嗓子怒吼:“他才不会死!而且妖死不会会化作原形才是吗?他都有妖力维持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死了?你们骗我。” 时晚暖施法给他化作了原形,并且还把他移到我的面前,我伸出手抱住了他,毛绒绒之下是不会跳动但是滚烫的肉体。 我不断给他施法疗伤,可是我做的这事情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除了白白浪费妖力和精力毫无作用。 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凉呢? 可我,怎么这么没用呀!! 第267章 仙幻篇(17)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可抬头看向其他人去,他们完全没有要帮助我的意思。我晓得他们想要我身上的东西,先前是我太愚笨,以为他们并不知道三生石里面有东西,现在想想,作为三生石的主人,他们怎么可能对三生石不了解呢? 册子一但交了出去,花昀曜就会死的,我不想他死,可是如果我铁了心不交出去,花蔓枝怎么办?我与花蔓枝的过往尽数浮现脑海之中,思量片刻,我还是把手伸进了衣服里面。 我把册子拿了出来,并且交到了时晚暖的手里面。 “你爱他,所以你也会救他。”我说,“花蔓枝不一样,他只有我,只有我会不顾一切救他,求你们救他。” “我可以救他,不过一本册子还不够,我还要你忘记他。”时晚暖的手在我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竹床上面,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阳光从屋檐的缝隙里穿进来,我的余光瞥见花蔓枝在我的身边,打坐。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修炼呀?” “我要变强,保护你。”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以后只有我和你了。” 我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心思去猜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要他活着,一切都不要紧,我伸出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对他说,“没关系,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平淡过着日子也挺好的,不是吗?” “你……”他欲言又止,见我没动静,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我没胃口。对了,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我收回手,侧着身体问他,一双眼睛就盯在他的身上,“你千万别有事情瞒着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的。” “我能瞒着你什么事情啊?”他说,“你别疑神疑鬼的。” 我点点头,又继续睡觉了。 傍晚时候,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金灿灿的光柱从窗户外照进来。我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环顾四周,都没有看见花蔓枝的影子。 我起了床,走到外面,才发现这是一个非常茂密的林子,我在这里估计都得迷路。这里远离了外面的喧嚣,如果能够隐居在这里也挺不错的,只是我不能待在这里,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着一样,总不自在,可像破头也不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所以我决定出去看看,去寻找我心里的那块石头。 还好我方向感一直很强,在林子里面并没有迷路。我很快到了林子外面,好巧不巧就碰见了花蔓枝正提着新鲜的肉往这边走来。 他很自然地跟我说话:“小芯,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了,我透透气。”我反而有点心虚,“我想到处看看。”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吃饭,明日我再陪你去走走。” 第267章 仙幻篇(17)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可抬头看向其他人去,他们完全没有要帮助我的意思。我晓得他们想要我身上的东西,先前是我太愚笨,以为他们并不知道三生石里面有东西,现在想想,作为三生石的主人,他们怎么可能对三生石不了解呢? 册子一但交了出去,花昀曜就会死的,我不想他死,可是如果我铁了心不交出去,花蔓枝怎么办?我与花蔓枝的过往尽数浮现脑海之中,思量片刻,我还是把手伸进了衣服里面。 我把册子拿了出来,并且交到了时晚暖的手里面。 “你爱他,所以你也会救他。”我说,“花蔓枝不一样,他只有我,只有我会不顾一切救他,求你们救他。” “我可以救他,不过一本册子还不够,我还要你忘记他。”时晚暖的手在我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竹床上面,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阳光从屋檐的缝隙里穿进来,我的余光瞥见花蔓枝在我的身边,打坐。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修炼呀?” “我要变强,保护你。”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以后只有我和你了。” 我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心思去猜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要他活着,一切都不要紧,我伸出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对他说,“没关系,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平淡过着日子也挺好的,不是吗?” “你……”他欲言又止,见我没动静,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我没胃口。对了,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我收回手,侧着身体问他,一双眼睛就盯在他的身上,“你千万别有事情瞒着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的。” “我能瞒着你什么事情啊?”他说,“你别疑神疑鬼的。” 我点点头,又继续睡觉了。 傍晚时候,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金灿灿的光柱从窗户外照进来。我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环顾四周,都没有看见花蔓枝的影子。 我起了床,走到外面,才发现这是一个非常茂密的林子,我在这里估计都得迷路。这里远离了外面的喧嚣,如果能够隐居在这里也挺不错的,只是我不能待在这里,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着一样,总不自在,可像破头也不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所以我决定出去看看,去寻找我心里的那块石头。 还好我方向感一直很强,在林子里面并没有迷路。我很快到了林子外面,好巧不巧就碰见了花蔓枝正提着新鲜的肉往这边走来。 他很自然地跟我说话:“小芯,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了,我透透气。”我反而有点心虚,“我想到处看看。”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吃饭,明日我再陪你去走走。” 第268章 仙幻篇(18) 次日清晨我本想出去散散心,可推开窗子却是看见了屋外下着蒙蒙雨,雨雾打湿了树叶,打湿了屋檐,还有房前屋后的泥土地。 我无奈地关了窗子,回头看了一眼还惬意躺在床上的花蔓枝,我问他:“你就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他没有应话,我猜他还在睡梦里面。 我与他在此处年复一年过着平淡的日子,看四季更迭,风云变幻,外面的一切我都不愿意再去参与,不愿意再去有丝毫瓜葛。 一年,天上派了人下来抓我。彼时我正和花蔓枝吃着饭,聊着闲话,半片林子的树木在瞬间倾倒,我顿感不妙,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那群天兵天将已经到了我们的跟前。 花蔓枝二话没说就将我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拿下。”在人群里传来一道干净利落的声音,随后数不清的红线从他们的背后穿来,我们与他们厮打在一起,可到底寡不敌众,我们很快败下阵来。就在我以为他们会杀了我们的时候,他们居然绕过了花蔓枝,直接把我带走了。 我跟着他们,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天上的风景与人间的风景到底是不一样,这里没有山川河流,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茫茫。 忽然,他们停下脚步,把我的眼睛蒙上。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下就是谁要杀我我都看不见了,真是要死不瞑目了。我略施小法术,妄想从他们之中挣脱开,事实证明我太傻了,我这样仙力卑微的小仙,怎么斗得过他们? 我才飞出几十米,正要扯下眼睛上的布,就感觉有东西把我整个人捆住了。我像毛毛虫一样可怜地挪动,大气不敢出。 “我要回家!”我挣扎着大喊起来,顿时我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我被打晕了过去。 我醒来也是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能够感觉到有东西在我的身上摸索,似乎想要从我的衣服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在哪里?”一道浑厚且急促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什么东西?”我问他。 “在哪里?”他似乎听不见我说话,只是自顾自一个人老重复这句话。 “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啊?”我非常抗拒地说,“你到底要在我身上摸索什么东西出来呀?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交给你,别碰了!” 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停了动作,安静变更之后他说:“……你的真心。” 他这个回答实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竟一时半会哑语,只听他随后说:“和他做夫妻了?” “……你说的人是谁?” “那只小狼妖。” “这和你没有关系?” “我就是问问而已。”他的手从我的身上拿走了,随后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杀了他,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别碰他!”我咬牙切齿,“要杀要剐冲我来,别碰他!” “那你就好好表现,没准我心情好,就放过他了。” 我急忙点头,只要别对花蔓枝造成伤害,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就算要我魂飞魄散,我也绝不会摇一下头。 我跟花蔓枝在林子里相处了这么久,比起如胶似漆黏在一起,我更希望他能够完成他自己的抱负。他还想变强,还想一统妖族,我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 第268章 仙幻篇(18) 次日清晨我本想出去散散心,可推开窗子却是看见了屋外下着蒙蒙雨,雨雾打湿了树叶,打湿了屋檐,还有房前屋后的泥土地。 我无奈地关了窗子,回头看了一眼还惬意躺在床上的花蔓枝,我问他:“你就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他没有应话,我猜他还在睡梦里面。 我与他在此处年复一年过着平淡的日子,看四季更迭,风云变幻,外面的一切我都不愿意再去参与,不愿意再去有丝毫瓜葛。 一年,天上派了人下来抓我。彼时我正和花蔓枝吃着饭,聊着闲话,半片林子的树木在瞬间倾倒,我顿感不妙,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那群天兵天将已经到了我们的跟前。 花蔓枝二话没说就将我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拿下。”在人群里传来一道干净利落的声音,随后数不清的红线从他们的背后穿来,我们与他们厮打在一起,可到底寡不敌众,我们很快败下阵来。就在我以为他们会杀了我们的时候,他们居然绕过了花蔓枝,直接把我带走了。 我跟着他们,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天上的风景与人间的风景到底是不一样,这里没有山川河流,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茫茫。 忽然,他们停下脚步,把我的眼睛蒙上。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下就是谁要杀我我都看不见了,真是要死不瞑目了。我略施小法术,妄想从他们之中挣脱开,事实证明我太傻了,我这样仙力卑微的小仙,怎么斗得过他们? 我才飞出几十米,正要扯下眼睛上的布,就感觉有东西把我整个人捆住了。我像毛毛虫一样可怜地挪动,大气不敢出。 “我要回家!”我挣扎着大喊起来,顿时我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我被打晕了过去。 我醒来也是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能够感觉到有东西在我的身上摸索,似乎想要从我的衣服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在哪里?”一道浑厚且急促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什么东西?”我问他。 “在哪里?”他似乎听不见我说话,只是自顾自一个人老重复这句话。 “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啊?”我非常抗拒地说,“你到底要在我身上摸索什么东西出来呀?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交给你,别碰了!” 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停了动作,安静变更之后他说:“……你的真心。” 他这个回答实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竟一时半会哑语,只听他随后说:“和他做夫妻了?” “……你说的人是谁?” “那只小狼妖。” “这和你没有关系?” “我就是问问而已。”他的手从我的身上拿走了,随后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杀了他,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别碰他!”我咬牙切齿,“要杀要剐冲我来,别碰他!” “那你就好好表现,没准我心情好,就放过他了。” 我急忙点头,只要别对花蔓枝造成伤害,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就算要我魂飞魄散,我也绝不会摇一下头。 我跟花蔓枝在林子里相处了这么久,比起如胶似漆黏在一起,我更希望他能够完成他自己的抱负。他还想变强,还想一统妖族,我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