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剑心图》 第1章 宗门择徒 初春。 郁灵州仍旧风雪不停,絮絮扬扬的小雪,覆满了乌山,四处一片寡然冷寂。 今日是南星剑宗收徒的日子,晨起,细密的人声,就搅乱了满山的冷清,变得热闹非凡。 “因为宗门收徒这样的盛事,掌教真人特意放了我们一天假,这下可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话的少女年龄在十三四岁左右,身量格外高挑纤细,一张瓜子脸,眼中盛着笑意。 几个同样衣袂飘飘的少女,忆起往昔,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遥想当年,我们拜入宗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小雪,时间一晃过得真快啊!” “郁灵州地处北境,一年四季,有两个季节都在飞雪,如今不过初春,下雪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们当初拜入宗门时的环境,比这还恶劣呢。” 一个少女接过话来:“当时下了雨,山道湿滑,极难攀登,我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说到这儿,少女仍旧觉得当日的自己很幸运,恰好她手边有一株绿藤,她抓着绿藤,手都磨出血了,也没有松手,总算在规定时间内,爬到了山顶。 当年在她们看来极为不易的事情,如今谈起来,都能付之一笑了。 落在后方,一袭白衣灵秀的少女忽然开口:“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去看看热闹?” “今日一早,已经去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掌教真人也没有说什么。”她笑眼弯弯,“何况当初我们拜师问道的时候,来看热闹的师兄师姐,也不少呢。” 几个少女不约而同轻笑起来,忽然,一道轻飘的嗓音,打断和谐的气氛,圆脸少女指着远处一名少女: “那是宁扶桑吗?” 白衣少女眯了眯眼,随即嘴角一扬,掀唇道:“晓芝,你的眼神越发的好了,隔这么远都能认出宁扶桑来。” “到底有同时拜入宗门的情分在,叫上她一起。” 向晓芝性子单纯,没有多想什么,旋即调转灵力,雨燕般轻盈的落到了宁扶桑面前。 “扶桑,今日是宗门收徒的日子,你随我们一同去看看热闹!” 名唤宁扶桑的少女,眼角微翘,如同寒星点点,倒映着清秋冷水,倏而一笑,秀美不凡,也打破了浑身冷傲疏离的气质。 向晓芝心中一动,以为自己的劝说成了,眼里流露出喜意。 她听见宁扶桑说:“热闹我就不去了,你们去。” 说着,宁扶桑绕过了她,向晓芝反应过来,不依不挠地追问道:“为什么不去啊,掌教真人放了我们一天假,今日长老们都不授课,你想旁听,也没有去处不是?” “反正无事——” 宁扶桑停下来,眸光穆然地盯着向晓芝的脸,看得她一阵心虚,想打退堂鼓了,这时,宁扶桑开口道:“我还有很多剑要洗。” 她语气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哦。”向晓芝不知道说什么,呆呆应了一声,准备回去跟何嘉秀说明原因了。 但白衣少女一行人,已经过来,何嘉秀轻按住宁扶桑的肩膀,笑得温婉,语气却掺杂着一丝强硬: “扶桑,洗剑池每天都有那么多剑要洗,明日再洗也无妨的,宗门收徒这样的盛事,却不常有,错过了实在可惜,我御剑带你。” 南星剑宗本是五年收一次徒的,但宗门求才若渴,掌教真人将收徒的时间,提前了两年,改为三年一次。 宁扶桑、何嘉秀、向晓芝等人,都是三年前拜入宗门的那一批。三年匆匆而过,又到了宗门收徒的日子。 何嘉秀不由分说,将宁扶桑按到了自己的剑上,冷厉的风雪,宛如刀子,从宁扶桑脸上刮过。 她面部麻木,低声骂道:“无耻。” 何嘉秀淡然一笑,语气柔和:“你刚刚说什么?” 宁扶桑冷着脸,并未再回应。 何嘉秀也不在意,只是御剑的速度,稍稍快了一点,风雪如刀,刀刀割肉,宁扶桑的耳朵,生疼生疼的,又有一丝热。 后面御剑的少女,渐渐有些跟不上何嘉秀的速度,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担心与不安。 “嘉秀她御剑这般的快,太危险了。” “是啊,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嘉秀修为高深不打紧,但宁扶桑只是一重境,连御剑都不会,如果跌下去,恐怕会粉身碎骨。” “怕什么,嘉秀的御剑术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不会出事的。倒是你们,御剑都专心点,别分了神。”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御剑载人,非同小可。”一名粉衣的少女,秀眉频蹙,她看向另一名瓜子脸的少女,“纤云,除了嘉秀外,就属你的御剑术最好了,你追上去劝劝嘉秀,叫她稳着点。” 闵纤云脚下飞剑,忽地加速,她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长虹,消失在天边。 粉衣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眉宇间忧虑淡去不少。 如果宁扶桑出了事情,她们都难逃责罚,嘉秀只会被罚得更狠。她实在不该这样意气用事,绑了宁扶桑来。 另一边。 山脚下汇聚了无数的人,这群人中,有粗布麻衣的农夫,有神情局促的厨娘,也有锦衣华贵的千金小姐,环胸抱剑的剑客,和萝卜丁大小的孩童,三教九流,可谓汇聚一起。 南星剑宗收徒,年龄放得宽泛,四十岁以下皆可。 “人升高成仙,故诸位想要入仙门,只需爬上我身后这座高峰即可。” 何嘉秀带着宁扶桑到山门时,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话,她抬头看去,只见负责此次收徒事宜的长老身后,山峦云雾缭绕,险峻异常。 “怎么选中的是独道峰?” 何嘉秀微微惊讶,独道独道,取自大道独行之意。顾名思义,上面只有一条道路可走,竞争会异常激烈。 随即,何嘉秀轻笑起来。 她眉目如画,给人一种娇媚而自信的感觉,何嘉秀轻轻碰了碰宁扶桑的胳膊: “宗门这次开放的是独道峰,这下热闹了,怎么样,现在觉得来值了吗?” “宁扶桑,你该谢谢我。”她转过身去,语气自得,“我请你看了一出好戏。” 宁扶桑白了她一眼,眼梢微微向下弯曲,一角水绿色罗裙,映入她的眼帘。 闵纤云到了。 收剑入鞘,同何嘉秀打了个招呼后,她站到了宁扶桑右手边。 何嘉秀问她:“其他人呢,怎么就你到了?” 第2章 古灵钟三声响 闵纤云拂了拂袖口的雪,淡淡回应道:“她们怕你御剑太快出事,让我先过来瞧瞧,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几抹剑光飞来,向晓芝将将落地站稳,便羡艳地说道:“嘉秀,纤云,你们的御剑术掌握得真娴熟,我什么时候能有你们这样的水准就好了。” 向晓芝话说过也就忘了,转头看向山脚,无数人汇聚在一起,十分热闹。 有人目光坚毅,暗自握了拳替自己打气。 “上一次南星剑宗广收门徒,我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登顶了,这一次,我一定要问鼎山巅,成为南星剑宗的一名弟子!” “曾祖父的祖父曾说过,南星剑宗的收徒考核是攀爬高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成没变。如此也好,就让我来完成祖辈们的心愿!”少年意气风发。 “五年复五年,我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心比天高的年轻人了,朱颜辞镜,望秋先零,原以为这辈子再无望登临仙门,没曾想峰回路转,南星剑宗竟然提前了两年的时间收徒,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一定要抓住!”中年男子,饱经风霜,容貌苍老,眼里却闪烁起振奋的光芒。 相比于这些身材高大的大人们,掺杂在其中的孩童,则面上浮露出不安、紧张、担忧、忐忑之类的各种情绪。 “理论上来说,孩童的先天之质更好,可惜啊,基本上所有的剑宗考核,都将毅力和坚持放进了考核标准里面,想要登仙门,就必须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上去,可七八岁的孩童,大都体力弱,心性软,无论如何,都登不上山顶的。” “南星剑宗最矮的一座山峰,都有八百丈高。十岁孩童,兴许还有可能,但这种可能,也只是微乎其微。” “年龄太小或者年龄太大,都不占优势,只有十二岁到二十岁这个年龄范围,才是最好的。” 人群中传来淡淡的嗤笑:“一群土包子。” 众人无故被骂了一番,眸光冷厉地看向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素面白净,衣着奢华,瞧着是郁灵州最时兴的流云锦所制,上面以银丝线绣着祥云纹。 女童对这些仿佛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凶光,视若罔闻,只是眸光散漫地把玩着手心一把袖剑。 身边侍女往前一步,高声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诸位先前言谈,实在无知。” “此处是仙山,自有灵气笼罩。稚童年纪小,是他们的弱势,也是他们的优势。人先天有灵,受浊气污染,沦为凡夫俗子。试问血肉肌肤被浊物堵塞,又如何引灵气入体呢?” “仙山之上,灵气充沛,温养身骨,如何不能登顶?” 侍女两问,让那些觉得自己具有优势的人,哑口无言,备受打击的孩童们,却是扬起了脸,眼里重新凝聚起光彩。 一阵喧闹中,忽然传来古朴沉缓的钟声。 “古灵钟响,考核开始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有人反应过来,率先朝独道峰跑去。 其余人不甘落后,一窝蜂拥去,沉闷的钟声又响了一声,敲击在众人的心田。 钟声并不悦耳,反而会令人感到一股难言的沉闷和压抑,要一直响三次才会结束。 宁扶桑抬手捂住耳朵,耳畔何嘉秀的声音,似有若无。 “大家都登山去了,她怎么不动,是不想拜入南星剑宗了吗?” 粉衣少女听何嘉秀这么一说,将视线转移,看向了她说的那人,旋即,少女眼眸微微圆睁: “许蒹葭——” 大家都看向她,连宁扶桑都转过了脸,向晓芝好奇心最重,她开口问出大家的心中所念:“青瓷,你认识她?” 白青瓷被大家这么一看,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了,素面染胭脂,温声细语道:“她家和我家比邻而建,是近邻。” “许蒹葭小时候身体不好,后来全家搬去东曜明州了,算起来,我和她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 白青瓷补充了一句:“我以为许家搬走,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见到她时,有些失态。” 许蒹葭比她还要小上两岁,幼时,她见许蒹葭日日喝药,还曾给过她一颗蜜饯。 没想到她们竟然会这么有缘分,在南星剑宗重聚。不过白青瓷也没想着去相认,儿时情分,能有多少?兴许人家压根不记得她。 何嘉秀不咸不淡道:“她看起来可不像是身体不好,我观她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比你健康多了。” 闵纤云赞同地点了点头。白青瓷体态轻盈,却略显单薄,手腕细弱,恰如窄细的净玉瓶瓶颈。 倒是宁扶桑,看起来清清瘦瘦的样子,实则身强体健,在洗剑池那样的苦寒地待了三年,也没见她生过一次病。 遇雪尤清,经霜更艳。 说的就是宁扶桑这类人。 古灵钟响了三声后,山脚下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反观独道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宛如逆流而上的游鱼,有的跃过激流,更进一步,有的则被无情的水花冲刷下来。 主理此事的宗门长老顾平升,环视一圈后,也看见了原地停留的许蒹葭。 他一步迈出,隔得极远的距离,骤然缩减,顾平升直接问道:“古灵钟响,因何迟迟不入山?” 许蒹葭盈盈一礼,先全了礼数,才恭敬地回答:“听说持有星辰剑令的人,无论年龄、资质怎样,都可以免试入宗,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星辰剑令?” 顾平升稳重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震讶的神色,“你有星辰剑令?” 许蒹葭将手中袖剑递出。 顾平升接过来看了好几眼,检查了一下剑身背面刻画的星辰连线,确认无误后,将其收了起来。 “你既有星辰剑令,便是我南星剑宗的弟子了,待考核结束,我会带你去面见掌教。” 许蒹葭却摇了摇头:“仙长,这枚星辰剑令是给小秋用,不是晚辈自己。” 顾平升满头疑云:“小秋是谁?” 旁边的婢女,灿烂一笑,脆生生答道:“回仙长的话,小秋是我,我跟小姐姓,大名许秋。” 顾平升脑门泛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道:“行。” 星辰剑令是她们的,她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只要把星辰剑令收回来了就好。 其他的事,和他也没关系。这样想着,顾平升心底那点替人心疼惋惜的情绪,消散干净。 第3章 星辰剑令 小秋睁大着一双剪水秋眸,笑嘻嘻道:“小姐,现在山脚不挤了,你赶紧入山!” 许蒹葭搭着小秋的手背落轿,赏了轿夫几两碎银,让他们可以把轿子抬回去了。 顾平升看着这一幕,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这哪里像是来求仙问道的,实在是太儿戏了! 若这丫头顺利登顶,拜入宗门,他日后的日子,恐怕想舒心都难。 南星剑宗的规定是,每一届负责收徒考核的长老,便带这一批弟子,今年正好轮到了顾平升。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性子乖觉的女童,不一定能通过考核的,届时她再想把星辰剑令拿回去给自己用,就没门了。 隔得远,宁扶桑等人都没有听见顾平升和许蒹葭说了什么,只是瞧见顾长老似乎收了人家什么东西。 “顾长老他收贿赂,都这么正大光明了吗?实在是有辱斯文啊!”向晓芝一脸痛心疾首。 她对于顾长老,平时一向很推崇,还想着宗门大比后,能拜入他门下就好了。此刻见到顾平升公然受贿,一颗心,顿时碎成了两半。 宁扶桑觉得无聊,刚想离开,一阵凛然的风雪袭来,她抬手掩面,待风雪停了后,放下手腕,云台上多了位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与雪等色,腰间悬挂宝色生辉的珠珞,恰如其分地驱散周身寡淡,他临风莞尔,右手并指轻轻一转,宝剑就自动飞入剑鞘,娴熟的御剑之术,让一众少女羡艳不已。 但大家到底没忘了礼数,向少年微微欠身: “见过沈师兄。” 沈远汐扬唇一笑,意气风发:“不用多礼。” 他眸光一转,看见宁扶桑也在此处,倒是颇感意外,眼里生出几分盎然兴致。 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将扶桑师妹请来。 戏谑归戏谑,沈远汐也犯不着要嘴贱几句,平白惹人嫌,他收回视线,望向山脚。 “顾长老不是受贿。”沈远汐嗓音平淡,“他收的是星辰剑令。” 话音刚落,就引得一众少女眼眸圆睁,齐声反问:“星辰剑令?” 宁扶桑本来是要走的,听到这里,微微顿足。 “沈师兄说的可是我们南星剑宗的开山祖师,在建宗之初,送出去的那个星辰剑令?” “我听说持星辰剑令的人,可以免试入山。” “上一次星辰剑令现世,还是一百年前呢,没想到我们如此好运,能亲眼目睹星辰剑令的现世。” “许蒹葭才是好运呢,持有一块星辰剑令,她成为我们师妹,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有少女转过脸问白青瓷:“青瓷,你和许蒹葭曾是邻居,以前你有听过星辰剑令的事吗?” 白青瓷摇了摇头。 这星辰剑令也许是许蒹葭去东曜明州所得,也犹未可知,不过这些猜测,说出来又要引起一番讨论,白青瓷觉得烦,索性摇头直接表示自己不知道。 少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宛如枝头黄雀,叽叽喳喳,但胜在声音美妙,不会引起人心底的烦躁。 沈远汐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话: “其实星辰剑令一共发放了两次,第一次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开山祖师建宗后,发放的那一次,共有五枚,已经收回来四枚。” “另一次宗门卷宗上没有详记,时间也不详,只知道发放了十一块。发与何人,因何而发,都没有记录,许是相关卷宗遗失了。” 毕竟这样大的事情,宗门不可能不记载,沈远汐只能想到卷宗遗失的这个可能。 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再者,反正星辰剑令和她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操心这些做什么? 谈笑间,无一人发现宁扶桑的离开。 春寒料峭,有风吹过时,更冻得人骨头生冷,血液凝固。 宁扶桑调转体内微薄的灵力,身体这才感受到一丝暖意,她走在山间,拾级而上,脚步稳健,不急不缓,态度从容,好似散步,偶尔还有闲心停下来,欣赏山间的风景。 山间溪流凝固成透明冰棱,宛如玉带,悬挂在峭壁,晶莹剔透,不掺杂丝毫的杂质。 岩石多为墨色,肃穆沉默,积着白皑皑的雪,便如同一幅不会说话的水墨画,林间探出的梅枝,让这幅画又生动起来。 风雪送香,携带胭脂。 宁扶桑摊开手,接住这一片艳丽的花瓣,并未握拳,只片刻,花瓣又被风雪卷走了。 从这里走回去,她大概要花费三个时辰,正好是下午最温暖的时候,适合洗剑。 宁扶桑眉眼终于展露出轻轻的笑意。 她向旁边的独道峰看去,半山腰以上,山峰俊逸,清爽秀美,再往下百丈,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堆积在一起,显得山体十分的冗沉。 任何时候,人们对于成仙,都是趋之若鹜的。 宁扶桑继续往上行。 太阳从东边渐渐跑到了天幕正中,宁扶桑一路爬上来,到最后不用灵力,体内都感到一股难言的燥热。 晶莹的汗珠,从她清瘦的脸颊上滑落,无声坠入雪地里。 宁扶桑随手一抹,然后往洗剑池走去。 身后有人叫住她。 宁扶桑驻足,转身,扬起一抹浅笑,唇角笑意宛如寒风中摇曳的冰花,既清且艳,看得人恍惚。 “余长老。” 宁扶光从善如流地唤道。 余万武中年模样,眉目森严,不威自怒,一双眸子,深邃而清明,仿佛能洞穿一切。 宗门弟子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便是这位余夫子余长老了。 他和寻常长老不同,腰间挂的并非是剑,而是一把戒尺,余万武说道:“我已向掌教真人求得恩典,日后你不用去洗剑池洗剑了。” 余万武看了一眼宁扶桑,眼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等新生弟子入门后,你同他们一块学习。” 他语重心长,像极为了学生费心劳力的长辈:“宁扶桑,不要为了一时之气,浪费自己的天赋。” “好好练剑,以你的资质,不会比何嘉秀差到哪去的。” 三年前,力主罚她去洗剑池的是余万武,三年后,劝她离开洗剑池的,也是余万武。 宁扶桑轻笑:“余长老,您多虑了,我并没有赌气。” “再者,您不是没有带过我,学生资质愚钝,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见她这副模样,余万武恨铁不成钢地道:“就算是块顽石,我余万武难道就不能把它雕琢出来吗?” 话一出口,余万武就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将宁扶桑比作了顽石,他不自在地解释了一句: “我并非说你是顽石。” “剖开顽石方识玉,淘尽泥沙始见金,宁扶桑,你或许是藏匿于顽石中的玉,亦或是泥沙掩盖下的金,不该任由自己,自暴自弃虚度年华,直到悔不可追,为时晚矣。” 第4章 洗剑池生事 宁扶桑一副安静听训的模样,说直白了就是油盐不进,余万武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憋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堵得慌。 他下最后通牒:“三年惩罚已过,待新生弟子入门后,你必须和他们一块去上课!” “宁扶桑。”余万武声音沉闷,但听得出来语气缓和了许多,“你选择拜入南星剑宗,便是说明你内心里是想学剑的,既然想学剑,就好好学,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与你同批拜入宗门的弟子,除了个别几个人外,都已经是二重境的修为,此时境界差距小,尚能追赶,待差距越来越大时,再想追赶,要付出的辛劳,就远远不是如今一眼可以看得到了的。” 余万武说完,宁扶桑这才淡淡道: “弟子明白,即日起会和他们一同去上课的。” “希望你是真明白。”余万武叹了一口气,负手于背离开。 宁扶桑收回视线,往洗剑池走去。 南星剑宗的弟子,在进入内门前,一律用的是玄铁剑,每日课后,这些剑都会被送到洗剑池,由杂役弟子负责清洗。 宁扶桑是三年前被罚到洗剑池的,她洗过的剑不计其数,到如今,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把长剑洗得透亮。 哐当——! 一把生锈的铁剑被掷到宁扶桑手边堆积如山的剑堆上,堆叠不稳的长剑叮叮当当散了一地。 有的铁剑滑进洗剑池里,溅了宁扶桑一身水渍。 她睁开眼,眸光冷寂,看向掷剑之人。 剑池对面,是一个素白布衣的少女,她咧动嘴角,眼含嘲弄:“手滑将剑掷歪了,宁师妹应该不会和我计较?”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他杂役弟子哪里还能埋头继续洗剑,池边磨剑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扶桑面若寒霜,所有人都怕两人当场闹了起来,屏着气息,大气也不敢喘。 气氛凝重,然而宁扶桑忽然笑了。 众人紧张的心,猛地一缩。 宁扶桑并指掐了个剑诀,那把生锈的铁剑飞入手中,涉水而过,刺入少女左肩。 “自然会计较。”宁扶桑嗓音淡淡,侧目看她,“我宁扶桑睚眦必报,你是第一天知晓?” 松了剑,径直朝外走去。 一道剑风擦着宁扶桑的脸颊袭来,少女连肩上的伤口都没有管,执剑刺向宁扶桑的心脏。 宁扶桑目光冷了冷,随手召了一把铁剑,格挡在身前。 滋啦! 火花飞迸! 长剑相交,金戈之音,回荡在山崖里面。 “明知宁扶桑性子不好,蔡怜干嘛还老是去招惹她!” 先前的事情,大家并非没有看见究竟是谁主动惹事,此时见两人直接在洗剑池打了起来,不免心生怨气。 她们这么一闹,耽搁大家的时间,这么多的剑什么时候才能洗完,他还想早点洗完剑了去修炼呢。 本来身为杂役弟子,能用来修炼的时间就不多。 有人收刮出模糊的印象:“好像是还在外门的时候,蔡怜就和宁扶桑有嫌隙了。” “她们两个不是同届入宗门的?在外门能有什么龃龉?” 这事有人记得清楚:“蔡怜是八年前入门的,宁扶桑是三年前。” “蔡怜在外门大比时,状态不佳,没能取得好成绩,成为一名内门弟子,就继续留在了外门,而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归于外门,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生的龃龉。” “不管她二人有何恩怨,宁扶桑直接动手伤人,有些过了。” “蔡怜不过扔了把剑,又没伤到她,何必这样揪着不放呢?” “如果不是蔡怜非要去招惹宁扶桑,宁扶桑会和她计较吗?给她一点教训,也好长长记性,省得洗剑池不得安宁。” 后面半句话,大家听了,帮着蔡怜说话的那几人,也没再说什么了。 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洗剑,最好平日里什么事也别发生就好。 剑影缭乱,有人忍不住开口: “蔡怜入门八年,宁扶桑能打得过她吗?” 一人冷笑道:“蔡怜好歹在外门待了几年,而宁扶桑呢,刚入宗门没多久,就被罚到了洗剑池来,她怎么可能打得过蔡……”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胜负已经出来了。 蔡怜被震飞了剑,整个人跌进冰冷的洗剑池里,满身狼狈。 “竟然是宁扶桑赢了?” 不少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哐当—— 长剑被丢在地面,众人回神,看见宁扶桑往外走,于是叫住她。 “宁师妹,你要去哪?还有剑没洗完呢。” 她要是走了,这么多剑,岂不是要分到其他人手里了。 这可不行。 男子在心里摇了摇头。 宁扶桑头也未回:“今日不洗剑了。” 她潇洒离开,剩下原地的众人有些凌乱。 “宁扶桑就这么走了?” “她不洗剑了?” “这是完全不把宗门规矩放在眼里啊,宁扶桑行事也太嚣张了!” “哼,宁扶桑要是懂规矩,又怎么会被罚来洗剑池!” “她今天直接撂担子走人,我必定要去告诉莫执事!” 众人义愤填膺,没注意到一名墨袍中年女修的到来。 女修扫视四周,眉心蹙得很紧,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些事,她稍后再问也不迟。 听见大家在说宁扶桑,女修顺势问道:“你们在谈论宁扶桑?正好我有事找她,她人呢?” 众人连忙站好了,齐声道:“见过莫执事。” 立马有人抬头回话:“启禀莫执事,宁扶桑她刚刚走了,说不洗剑了。” 莫桂华眉头一动,心道既然宁扶桑离开了洗剑池,想必她是知道掌教真人免了她的责罚了,没想到她的消息倒比自己还灵通。 莫桂华看着乱糟糟的场地,目光一凛,不威自怒:“这些横七竖八的剑和打斗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有人将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蔡怜脸色苍白,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为自己辩白: “弟子只是想把剑扔给金雪,没想到准头不够,误撞上了宁扶桑手边的剑堆,请执事明鉴,蔡怜绝没有故意生事的念头!” 名唤金雪的少女,是蔡怜的小姐妹,闻言站了出来:“莫执事明鉴,蔡怜确实只是想把剑给我,是宁扶桑先动手刺伤了蔡怜,蔡怜才出剑反击的。” 莫桂华算是在宗门里面,摸爬滚打才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她见过太多栽赃陷害和算计,蔡怜的把戏,她一眼就能看穿。 第5章 魏少情 “私下斗殴,影响其他弟子洗剑,其罪当罚。” 话语一出,蔡怜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桂华扫了蔡怜一眼,平淡道:“既然宁扶桑走了,她的那部分剑,就由你替她洗完。” 说完莫桂华又看向其他人,敲打一番:“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所有人同罚,明白吗?” 明明是宁扶桑和蔡怜两人闹出来的事,他们却要跟着受训斥,众人心里自然不服气,但不敢表露出来,表面恭敬道: “弟子明白。” 莫桂华不管他们是否心口如一,她只要洗剑池的争斗少一些,得了众人保证后,莫桂华向外走去。 蔡怜咬着唇,眼里雾气朦朦,更多的是一种难堪,她追上去问道: “莫执事,那宁扶桑的惩罚呢?” 莫桂华转过身看着蔡怜,神情淡淡:“掌教真人免了宁扶桑的惩罚,从今日起,她不再留在洗剑池了。” 既然宁扶桑不再是洗剑池的人,自然也不该归她管束,今日之事,已经尘埃落定。 可凭什么? 宁扶桑当初是犯了大错被罚到洗剑池的,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掌教真人就免了她的处罚,未免太有失公允了! 蔡怜几乎快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宁扶桑能如此好运! 她刺伤自己,不仅没有遭到任何惩罚,还能回外门,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离开洗剑池后的宁扶桑,在山上晃荡了一圈,最后往独道峰走去。 这个时辰,考核差不多该结束了。 往独道峰去看最后结果的弟子很多,其中不乏内门的人。 衣袂飘飘,宛若流云,仗剑当空,潇洒自如。 宁扶桑会驭剑,却不会御剑,更别谈御剑飞行了。 她慢悠悠走到了独道峰。 远远的就听见了顾平升长老洪亮如钟的声音: “你们三十九人通过独道峰上重重考验,登临峰顶,从今日起,便正式成为我南星剑宗的一名外门弟子。外门学习期间,无论世俗身份还是年龄上的差距,我都希望,这不会成为你们修炼上的理由,我只看修炼上的结果,望你们能勤勉自重,恪守宗门戒律,大家相安无事地度过外门的这三年。” 顾平升声音严厉,三十九人中,除了年龄较长的几人,稍稍沉稳镇定点,也就许蒹葭和小秋主仆二人,浑然无觉,更多的人,则不免心生怯意,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放才好,浑身的不自在。 见敲打效果不错,顾平升满意地点了点头,负手于背,端着仙人风范道: “老夫顾平升,今后任你们外门三年的掌事。现在你们两两一组分站好,遣其中一人来抽取住宿的院子。” 顾平升一挥袖,一堆竹签从他袖中飞出,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半空中。 仙人神通,让刚刚爬上山顶,还喘着粗气的小童们瞪圆了眼睛,完全忘了顾平升吩咐的话,直到小秋抽了一根竹签回来,笑嘻嘻地许蒹葭说话: “小姐,你快看上面的字,写的我们要住哪里?” 小秋识字,但抽到竹签后,第一时间交给了许蒹葭。 垂目一看,光滑的竹签正面,刻着朝阳峰三个字,许蒹葭将竹签翻面: “梅园三号。” 小秋喜笑颜开:“那我们岂不是能看见好多梅花了!” 其余人相继上前抽取竹签,两两站在一起,小声交谈,唯独剩了一名布衣妇人,孤零零在一边,有些局促。 她低头看手心的竹签:朝阳峰,芜园。 没关系的,她一个人住,会更宽敞些呢,也更自在些。 分好了住处,顾平升取出令牌,准备先关闭了独道峰,再带他们去领取生活用的物资。 禁制缓慢笼罩整座独道峰,在最后的严丝密合之际,一把飞剑,破空而来。 飘浮在半空中的玄铁令落回顾平升手里,他目光冷冽地看向来人: “今日是我南星剑宗的收徒之日,你们秋霜剑宗的人来做什么?” 底下议论纷纷。 “秋霜剑宗一向和我们南星剑宗不睦,此时找上门来,恐怕来者不善!” “哼!不管他们意欲何为,但敢在我们南星剑宗收徒的日子生事,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们南星剑宗可容不得他们撒野!” “这里是我们南星剑宗的山门,他们要是敢过分了,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南星剑宗的弟子多数激愤,一副随时都要拔剑的样子。 见此,秋霜剑宗为首的修士反而大笑起来,笑声在山顶回荡,半晌后他才缓慢开口道: “诸位何必如此戒备于老夫,正是知道今日是你们南星剑宗收徒的大日子,老夫这才千里迢迢,特意登门造访,为你们送一件大礼呐!” 明摆着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南星剑宗弟子闻言,越发警惕戒备,顾平升浓眉紧皱,心里说不出的不安。 但他身为宗门长老,不能像门内弟子一样,直接将对秋霜剑宗的嫌恶摆在脸上,顾平升放缓了声音: “不知卢长老所言大礼究竟是何物?” 秋霜剑宗一共来了七人,皆锦衣玉带,神姿曼妙,腰佩长剑。宁扶桑注意到在这些人中,有一位面容俊俏,着白衣的少年,格外不同。 他周身没有灵力波动,似乎只是一介凡人。看着是刚及弱冠的年纪,稍显稚嫩,薄唇紧抿,一双眸子略带忧愁。 秋霜剑宗怎么会带一个凡人来这里? 宁扶桑心中思虑,隐隐猜到秋霜剑宗的打算,恐怕会和这个少年有关,但她猜不透秋霜剑宗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至于其他人,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卢豫唤道:“魏少情,还不出来见过南星剑宗的顾长老?” 顿时,无数视线投射到这名名唤“魏少情”的少年身上,白衣少年踌躇出列,拱手致礼,态度倒是十分的恭敬: “晚辈洛川人氏魏少情,见过顾长老。” 秋霜剑宗带来的人,却对他如此毕恭毕敬,礼数也很周全,顾平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甚至在想,这少年和自己有什么渊源不成? 少年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顾平升见状,生硬地道:“不必多礼。” 南星剑宗的弟子们,心里生出无数的疑问。 “这个魏少情是谁?” “怎么秋霜剑宗的人单独叫他给顾长老见礼?” 第6章 李魏之好 “瞧他年岁不大,会不会是顾长老在俗世里遗留的血脉?” “噫,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们别胡乱揣测,毁了顾长老清誉,叫他日后如何好找道侣?” “” 哪怕众人将声音压得很低了,这些言语还是传入到了顾平升的耳中,一张脸黑得像是那灶房里的锅底。 他清了清嗓音,字正腔圆问道:“卢长老这是何意?” 顾平升自修道以来,洁身自好,他非常确定自己不曾在外留过情,眼前少年绝非是他的血脉。秋霜剑宗的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确实叫他好奇。 卢豫面带微笑:“顾长老误会了,此事原和顾长老无关,只是我秋霜剑宗的人,入不了南星剑宗的山门,故而想烦请顾长老去请你们掌教和玉容仙子前来一见。” 顾平升越听越糊涂,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兜兜绕绕,直接道:“我们掌教岂是你卢豫想见就见的,有话就直说,老夫会将话带到,但你一味故弄玄虚,我们南星剑宗只好送客了!” “唉——”卢豫故作迟疑,“顾长老当真要我在众人面前将此事公布吗?” 顾平升冷哼一声:“我南星剑宗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顾长老说的不错,我们南星剑宗身正不怕影斜,谅他们秋霜剑宗也耍不出来什么花样!” “堂堂一个大宗门,老是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也着实叫人不齿!” “去届的郁灵州问剑会上,他们输给了我们南星剑宗,自然心有不甘,但如此做派,实在是小家子气了。” 秋霜剑宗的一行人脸色变得难看,卢豫脸上的笑容也呈现出丝丝龟裂,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笑容里多了股莫名的意味: “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 “这位魏少情乃是你们南星剑宗玉容仙子李近真的未婚夫,我秋霜剑宗助人为乐,特意护送他来和玉容仙子团聚。”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先是惊愕,怀疑,最后种种情绪都演变为了愤怒。 “简直是一派胡言!” “大师姐身如琉璃,净若明月,清绝之姿,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夫,而且还是个毫无灵力的凡人!” “凡间尘土,也妄想染指明月,真是痴人说梦!” “秋霜剑宗的人太卑鄙了,竟然这样污蔑大师姐的清名!” 这些言词宛如一把把利剑,插入魏少情的心口,他始终保持着沉默,一言未发。 众人的怒火几乎快溢了出来,他们越愤怒,秋霜剑宗的人就越高兴,先前的一口恶气,在此时,尽数出尽。 顾平升面罩寒霜:“卢豫!你携弟子来我南星剑宗生事,是要和我南星剑宗开战吗?” 身后弟子纷纷拔剑,烁烁寒光照亮了夜色。 宁扶桑没有带剑,站到了边上去。 新入门的一干弟子,更是噤若寒蝉,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小秋没心没肺的,问了许蒹葭一声:“小姐,你觉得那个魏少情真的是他们口中大师姐的未婚夫吗?” 现在已经是夜晚,山上风本就大,还夹杂着飞雪,越发的寒冷,许蒹葭裹紧了外衣,淡淡道: “若无十足的把握,秋霜剑宗的人何苦不辞辛劳地跑这一趟。” “且等着,之后有的热闹看呢。” 小秋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向魏少情,直白地打量:“除了看着瘦弱了一点,模样生得还算俊秀,就算他是玉容仙子的未婚夫,大家为何要这么生气呢?” “他一介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上大师姐?” “鬼知道秋霜剑宗把他带来,藏的什么祸心!” 小秋转过脸,就看见一名白衣灵秀的少女,怒目瞪着自己,她反瞪了回去。 几个少女匆匆赶来,白青瓷没有看许蒹葭,她拉着怒气冲冲的少女,柔音道: “好了嘉秀,你别生气了。这件事等掌教真人来了,会妥善处置的。” 何嘉秀怒气稍缓,环视了左右一圈,意外看见边上的宁扶桑,立马出声喊她: “宁扶桑,你觉得呢?” 闵纤云、白青瓷一同朝宁扶桑看过去,向晓芝扬起手,兴高采烈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不假思索,宁扶桑道:“魏少情配不上近真师姐。” 她没有夹杂任何私人情绪,一字一句,平静陈述。 南星剑宗的大师姐李近真,天资卓绝,年仅十八岁,就已经是第八重境界的剑修了,离九境也不过一步之遥。 只要她顺利步入九境,就能去摸索知境的门槛,她会是北郁灵州最年轻的知境。 秋霜剑宗怕她惧她,所以找来魏少情,破她道心,阻她修为。 听到宁扶桑和自己是同一边的,何嘉秀显得很高兴,心里的怒气消散干净,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去看待魏少情了。 向晓芝不明白:“嘉秀不是一向不喜欢扶桑吗,怎么和她说完话了,反而高兴起来。” 闵纤云摇了摇头,没有细想这些,旁边的白青瓷弯了弯眉眼,却未作答。 前方,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经很浓重了,卢豫率先收了一身威压,看向无数目光包围着的少年,淡笑一声道: “少情,还不把婚书拿出来给众人瞧瞧?” 四周都是抽气的声音。 “他真的是近真师姐的未婚夫?” “有婚书的话,恐怕没有假了” “管他有没有婚书呢,就算有婚书,他这样的,哪里配得上我们大师姐?” “师姐已经入了我们南星剑宗,世俗的婚书怎能作数!” “近真师姐父母已亡,按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掌教真人和夫人才是师姐如今的父母,他们肯定不会认这婚书的!” “” 魏少情迟迟没有动,卢豫有些不耐,并指往内一折,一卷婚书就从魏少情的袖子里飞了出来。 婚书展开,卢豫施了术法,上面的字缓慢从锦帛上浮起,在半空中排列组合好。 “洛川魏氏魏少情,洛川李氏李近真,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两人要缔结李魏之好,你们南星剑宗,不会要做这拆毁姻缘,棒打鸳鸯的不义之举?” 卢豫举着婚书,笑容刺眼。 “我南星剑宗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们秋霜剑宗的人置喙!” 未见来人,音已传至,一把飞剑从众人的头顶掠过,刺破卢豫术法。 金光闪闪的文字,骤然破碎,落回了婚书上。 长剑直驱,逼得卢豫不得不调转灵力防御,他却还是不敌,被刺穿了肩膀。 第7章 李近真 殷红的血从衣衫上浸透出来。 卢豫捂着肩膀,脸色沉沉地看向来人,终于神色一敛,捧着剑道:“多谢雪友真人赐教。” 南星剑宗的弟子,则面露欢喜,纷纷转身行礼:“见过掌教夫人!” 声音洪亮,气势十足,故意做给秋霜剑宗的人看的,雪友真人何尝看不出来他们的小心思,淡淡一笑,没有揭露。 秋霜欺人太甚,当然最令她动怒的,还是他们把事情牵扯到了近真身上,只给了卢豫一剑,算是便宜他了。 卢豫一直躬着身子,双手捧剑高过头顶,雪友真人这才掀了掀眼皮子,示意一名弟子去将剑取回来。 掌心一轻,卢豫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南星剑宗的掌教夫人,俗家名讳叫做端木梅清,因喜梅,故而道号唤作“雪友”。她一头乌黑的秀发盘作堕马髻,身着蓝衣,看起来外貌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相貌清丽,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出来。 卢豫可不敢小瞧眼前的妇人。 并非因为她南星剑宗掌门夫人的这一重身份,端木梅清二十岁达到第九重境界,一甲子不到入知境,两百岁时,已经是一位灵境强者,如今具体是何修为,外界多有揣测,却也不知究竟。 端木梅清少年成名之时,外界就素知她脾气不好,卢豫是晚辈,关于端木梅清的事迹都是从他人口中听来,如今挨了一剑,倒是真真切切领会到了这个脾气不好,是怎么的不好了。 难怪郁灵州都传,南星剑宗的掌门沉鸿雪惧内。 卢豫在心里暗骂了沉鸿雪这个老狐狸无数句,猜测他是故意不出现,好让端木梅清来处理这件事。 不过他身负掌门交代的任务,哪怕面对的是一名灵境强者,该说的话也不得不说。 卢豫清咳了两声,正欲开口,端木梅清美目一扫,盯着魏少情道:“除了婚书,可还有什么信物证明你的身份?” 知晓眼前的人是李近真的师母,魏少情态度恭谨地回道:“有半块双鱼玉佩。” 他伸手在袖子里一摸,将婚书和玉佩一并呈上。 卢豫给他使了好几个眼神,都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咬着后牙槽,在心里怒骂一通。 “魏少情这个蠢货,就这样将婚书和玉佩交了出去,也不怕端木梅清这个疯妇直接将婚书毁了!” “枉我秋霜剑宗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 “幸好来南星剑宗的这一路上,我们的行踪不算隐蔽,想来郁灵州的人,能捕风捉影到些东西。” 这样想着,卢豫心里窝着的火气才散去不少。 端木梅清在听到少年说有半块双鱼玉佩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面上不显,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打开婚书,一字一句看了三四遍,端木梅清长沉一口气,将婚书高高抛出: “此桩婚事,我们南星剑宗不认。” 剑光明灭,卢豫大吼道:“快拦住她,端木梅清要毁了婚书!” “这是我们南星剑宗的山头,你们秋霜剑宗也敢拔剑?” 顾平升威喝一声,几名秋霜剑宗的弟子,剑拔了一半,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卢豫眼瞳瞪得老大,血丝遍布,扭头痛骂魏少情:“谁让你把婚书交给端木梅清的?你不想见到李近真了吗?” 骂完魏少情,卢豫自己心里也有懊悔,是他失算了,没想到端木梅清真的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毁婚书,她是铁了心要保李近真。 魏少情充耳不闻卢豫的话,仰起头,看向天空。 他知道剑光落下,这一纸婚书就会化作齑粉,心里空荡荡的,又觉得是一种解脱。 然而,就在剑光斩下的瞬间,一道浅碧色的绫纱破空而来,卷走了婚书。 少女素腕凝霜,握着婚书,莲步往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眼前沐浴着月光,圣洁而美丽,恍若月宫仙子的少女震撼到。 南星剑宗的大师姐,李近真。 秋水为神玉作骨,面如凝脂眉似画。 三千青丝垂于胸前,少女仪静体娴,从容大方。 端木梅清蹙眉道:“真儿,你不是在闭关吗?赶紧回去!” 少女微微福身,向端木梅清行了一礼,随后走向一个身体轻颤的少年。 魏少情低下眉,有些自惭形秽。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却不敢抬头看,一路上的期待、忐忑、激动,在此刻都化作了自卑。 她是孤天高月,本就是自己不该奢求的。 魏少情嘴角晕开一个苦涩的笑。 李近真道:“我一直在等你找来。” 仙子清冷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她素手一翻,手心赫然多了一枚系着红绳的灵鱼玉佩: “灵鱼双佩,结李魏之好,李近真从无所忘,今日在南星剑宗见到少情哥哥,近真便知,少情哥哥也没有忘记昔日承诺。” 十四年前,洛川生了妖祸,百姓流离失所,幼年的李近真问魏少情:如果有一日,我们也走散了,该怎么办? 魏少情答:走遍整个西阳池州亦或者是整个钟灵天下,他都会找到她,不让她孤伶一人,做了无根的浮萍,任流水无情冲刷。 彼时两人四岁,父母皆死在妖患中,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而今两人十八岁,魏少情找到了李近真,她是南星剑宗的大师姐,有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师父师母,尊她敬她的师弟师妹,她没有孤伶一人,也不是无根的浮萍,她的人生很圆满。 卢豫大笑一声,拍手称好:“近真仙子和少情虽历经重重磨难,但好在天道有情,没叫两人错过,能亲眼看见近真仙子与少情互诉情长,也是老夫的荣幸。二位喜结连理之日,我秋霜剑宗必定再登门拜访,送上厚礼!” 顿时,南星剑宗的弟子感到一阵恶心。 端木梅清的神色逐渐变冷,卢豫仍犹未知,侃侃而谈: “我们秋霜剑宗千里迢迢,送近真仙子的未婚夫来南星剑宗团聚,本也不求回报,不过在下听说沉掌门新得了两块抱神山的乌月磨剑石,实在羡艳,不知可否有幸一观,一饱眼福?” 第8章 领取物资 端木梅清简直怒不可遏,李近真拉住师母的手,转眸淡淡看着卢豫: “既然卢长老喜欢乌月磨剑石,近真转赠给卢豫长老便是,权当秋霜剑宗走这一趟的酬劳了。” 卢豫笑意一僵,一块紫乌色的磨剑石被李近真甩出,落到他面前。 既然东西已经给出去了,端木梅清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冷拂袖道:“送客!” 卢豫等人并不停留,御剑离去,恍若夜幕里的几颗流星。 送完了外客,端木梅清有些头疼眼前的事情,李近真莞尔一笑,温声道: “师母不必为我烦心,这件事交给真儿自己处理,师母应该相信,真儿能妥善处理好此事的。” 少女风容恬淡,语气永远这样不疾不徐,清冷中透着温柔。 端木梅清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面向其他人,有些疲倦地说道: “今日是我南星剑宗收徒的大日子,却被秋霜剑宗的人闹得乌烟瘴气,拖延到这个时辰,天色已晚,全都散了。”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 端木梅清单独喊住顾平升,叮嘱道:“顾长老,今天天色实在太晚,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劳烦你多照顾一下,领了生活所需的物资后,要确保他们安全到了住处。明日叫他们先熟悉了朝阳峰各处,授课的事情,可以暂时缓一缓。” “这是自然。”顾平升拱手一礼后,直起身说道,“待将他们安置妥当后,老夫会去向掌教汇报此次收徒的一应事宜,请夫人放宽心。” “顾长老做事妥帖,我与鸿雪很信任顾长老。” 端木梅清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临走时,她想起来一件事情:“顾长老可还记得三年前入门的一名弟子宁扶桑?” “我与鸿雪商议,叫她与此次入门的弟子们一起学习,她入门早些,却蹉跎了这几年,与她一同入宗门的人,都要参加外门大比了,她方才重入学堂。”说到这儿,端木梅清感叹了一声,婉言道,“望顾长老多费些心思。” 宁扶桑这个名字,顾平升印象很深,更何况他最近又刚听人提起过一遍,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他从容笑道:“在夫人说起这事之前,已经有人同老夫说过宁扶桑回外门学习的事情了,顾某心中有数,夫人宽心就是。” “凡是我顾平升的学生,顾某都会悉心教导,引他们向道。” 端木梅清心中念头一转,就猜到了顾平升说的那人:“是余长老?” 余万武是教导上一届新生弟子的夫子,宁扶桑、何嘉秀等人都是他的学生。 那批弟子天资很好,端木梅清略有耳闻,宗门里很多长老都在等这次外门大比开始,抢个好苗子到自己门下培养。 此次外门大比,会很热闹。 顾平升微微点头,确实是余万武来找的他,说让宁扶桑和新入门的弟子们一起在外门学习。 “余长老看着冷酷,不近人情,宗门里很多弟子怕他,实际上余长老最是面冷心热了,他会替宁扶桑来麻烦你,也不足为奇。” “这个恩典,还是他特意去向鸿雪求的。” 端木梅清微笑着说完这两句话,带着弟子离开。 独道峰的峰顶,便只剩下了顾平升和新入门的弟子三十九人。 “都跟我走。” 顾平升带着他们去领物资。 仙门的一切都让大家感到好奇,远远的,就看见一座巍峨大殿,屋檐下悬挂着精美的宝瓶状透明灯瓶,里面装着鹅蛋大小的萤石,散发柔和光晕。 红漆大柱前,蹲着一抹天水蓝色的身影。 见着顾平升后,少女直起身来,唤道:“顾长老。” 她手里拎着个包裹,站姿端正,眉眼微翘,如点寒星。 “在这里等多久了?”顾平升路过宁扶桑身边,示意她跟着进殿。 宁扶桑跟在顾平升的右手侧,其余一众弟子则跟在更后面,虽然好奇宁扶桑的身份,但殿内冷清空荡,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就不敢小声揣度了。 “近真师姐出现的时候,我就走了。”宁扶桑回答,她知道一旦近真师姐出现,魏少情的事情就有了定论。 所以她没必要继续在独道峰待着,趁早回去收拾了东西,来这里等着领取外门弟子每月的份例。 顾平升扯了扯嘴角,她还挺机灵的,热闹看了,还能趁着间隙收拾了东西来这里守株待兔。 进入内殿,光线昏暗不少,两名值守的弟子打着瞌睡。 宁扶桑屈指轻扣桌面,沉闷的响声在大殿里飘荡,其中一名弟子慢悠悠苏醒,瞧见了顾平升,连忙推了同伴一下,慌乱站起来。 “弟子在值守期间打盹儿,请顾长老责罚。” 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垂着脑袋,瓮声说道。 “行了,就这么点小事哪里还犯得着要请罪。”顾平升神情和缓,“再者,今日事出有因,也怪不得你们两个。” “如果不是出了点意外的话,你们这个时候,也不用守在太元殿了。” “领完物资,引他们去到各自的住处后,你们也早点回去歇息。” 这两名弟子皆是外门弟子,因为宗门择徒的事情,接了这份差事,因有三块灵石的奖励,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辛劳。 无论等多久,这都是他们该做的事情,但听见顾平升的关心,两人心里还是犹如有一股暖流流过。 “男弟子随我来,女弟子跟着云苻走即可。” 一行人分作两拨,前去领取物资。 其实除了男女的衣物外,东西都是一样的,领完物资出来,宁扶桑肩上挂了两个包袱。 她朝顾平升走来:“顾长老,我自己一个人单独住吗?” “想得倒美。”顾平升轻哼一声,抬手给她指了个人,“她抽的独签,你去和她住。” 宁扶桑顺着顾平升所指看过去,那是一个略显丰腴的妇人,拎着包裹,有些茫然和无措地杵着,周围人两两在一起,关系亲密,只有她独身一人,格外显眼。 没人主动和她说话,因为没有舍友,所以更是形单影只,寂寥无比。 第9章 入住芜园 宁扶桑向妇人走去,抬手抽出她手里的竹签,低眉一看: “芜园?” 妇人小心翼翼问道:“芜园不好吗?” 宁扶桑只说了一句话,妇人就懂了,只听她道:“你这什么手气。” 芜园的好处和缺点是同一个词:僻静。 僻静代表远,每日若想准时到达授课处,至少要提前一个时辰起来。 “我叫宁扶桑,今后和你一起住在芜园。” 妇人一直孤单了许久,听到会有人和自己住一起后,脸上展露出她今日第一个笑容。 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报家门后,妇人连忙道:“陈阮氏,三娘。” “你叫我三娘就好。” 她声音放得很软,掺着丝丝缕缕的讨好在里面。 在阮三娘的认知里,宁扶桑和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是不一样的,她和顾仙长相熟,身上多了些他们都没有的随意。 初来乍到和久居其中,怎么会没有区别。阮三娘其实并不迟钝,这些她都看得很清楚。不自觉地,就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了点。 宁扶桑微微皱眉,声音清冷:“陈是你夫家的姓,既绝尘俗,陈字以后就去掉。” 阮三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宁扶桑不喜了,她本能地顺从应道:“好。” 顾平升招宁扶桑到自己跟前:“阮三娘性情胆怯,又是新人,你身为师姐,能照拂就照拂一下,别欺负了人家。” 宁扶桑气笑了,但她平日里就是一副疏离淡漠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反而毓秀钟灵。 “顾长老,弟子不是这样的人。” 她刚刚也没有欺负阮三娘,她只是好意指出,既然拜入仙门,可以不用再按照俗世的规矩,冠以夫家的姓了。 阮三娘就只是阮三娘自己。 宁扶桑微微正色:“顾长老,我知道芜园的路,想自己先过去。” 这么多弟子,却只有两个弟子引路,等到芜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顾平升颔首:“去。” 他见宁扶桑朝殿外走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阮三娘,你过来。” 阮三娘从队伍里走出。 顾平升道:“宁扶桑你见过了,她和你同住芜园,你不用和其他弟子一样跟着云苻走,你跟着宁扶桑去就行。” “宁扶桑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但别人只要不主动招惹她,她也不会去招惹别人,你只需记着这点就行,赶紧去。” 顾平升叮嘱了两句,示意阮三娘赶紧出门。 宁扶桑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不会贴心地停下来等人。 阮三娘出了殿门,看见那抹天水蓝色,已经朦胧在月色里,她提起下裙,赶忙追了上去。 宁扶桑的步伐始终不急不缓,阮三娘很快追上她,保持适当的距离,跟在身后。 其实她已经很困了,也很疲劳,但寒凉的风,在她每每生出困意之时,将脑子吹得很清醒。 阮三娘记着顾平升的叮嘱,一路上克己复礼,不敢主动和宁扶桑搭话。 毕竟顾仙长不会无缘无故提点她宁师姐的脾气不好的。 气氛宁静,少女随口问道:“你夫家同意你来南星剑宗修仙?” 阮三娘愣了一愣,随后才意识到她在问自己,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夫家没人了。” 宁扶桑猜也是这样,毕竟世俗中,还是十分注重三纲五常的,如果不是阮三娘夫家没人了,她不可能离开陈家。 阮三娘道:“我十六岁嫁入陈家,十八岁时育有一子,后来夫婿亡故,为了养活孩子,便到一富人之家,做了厨娘,奈何我这一生命途多舛,安稳了两年后,孩子也早夭离世,半年前员外一家要搬到外地去,因此辞退了我。” “我在这世上,既无亲眷,亦无牵挂,孑然一身,听到南星剑宗收徒的消息,就想着来试一试。” “天命怜我,让我成功拜入了仙门,开始新的人生。” 说到后面的时候,阮三娘眉宇间的怯懦褪去三分,更增添了一抹飞扬的神采。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抵达了芜园。 此时月隐星沉,四周昏暗,小院外高挂着一盏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亮。 宁扶桑推开院门,里面有两间单独的屋子,她侧过脸问阮三娘:“你想住哪间?” 两间屋子除了方位外,其实没有任何区别,阮三娘随手指了离她比较近的右手边。 宁扶桑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左边的屋子。 点了烛火后,漆黑的房间亮堂起来。 外门弟子的待遇肯定比杂役弟子好很多,宁扶桑打量了下房间,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 她拆开自己原本的包袱,里面只有一件换洗的衣物和两个木匣子。 宁扶桑盘坐在地上,打开刚领的,只有新生弟子才有的包袱,里面的东西就丰厚多了。 有两套宗门服饰,一套厚一点,一套薄一点,都是蓝衣白裳,但绣着的花纹完全不一样。 郁灵州常年有雪,天气严寒,如今虽然已经是初春,但普通的衣物,依旧抵御不了寒意。 宁扶桑摸了摸稍微厚一点的那套服饰,说是法衣,其实也不全对,它确实可以根据每个人的身形变得合身,但没有法衣的防御效果。 上袄上的白色绒毛,宁扶桑认出来,是低阶灵兽雪狐的毛,这类灵兽,在严寒的郁灵州最不少见了。 除了两套服饰外,包袱里还放着一本宗门清规戒律书,宁扶桑看都没看,直接将书丢到一边,取出书下面的一包灵石。 她打开自己的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的也是灵石,有六十块,是宁扶桑的全部家当。 加上刚刚领的四十块灵石,正好是一百块了。 按照宗门规定,外门弟子每个月可以领取三十块灵石,新生弟子只有第一个月会多出来十块灵石,之后每个月都是三十。 宁扶桑从柜子里面抱出被子铺好了床,这才将衣物折好放进去。 包袱里面的养气丹,宁扶桑放进了抽屉里面。只有一包灵糕,被她放在了桌子上。 隔壁屋子。 阮三娘打开包袱,先看见了一份糕点,她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迫不及待打开包装后,就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 第10章 广场练剑 五块糕点很快被阮三娘吃干净,她舔了舔嘴皮上的糕点碎屑,有些意犹未尽。 “这糕点好吃是好吃,可惜太少了。” 阮三娘看着空油皮纸,眼里闪过渴望的神色。 但不知为何,吃了这五块只能勉强垫肚子的糕点后,她竟半点不觉得饿了。 阮三娘压下心中馋意,草草收拾了一番屋子,沾床就睡。 万籁俱静,细雪无声。 观月峰上,两道身影并行。 “近真妹妹……”看着清冷如仙,宛若遗世一株青莲的纤细身影,少年开口道:“我并不知你已经是山上的玉容仙子了。” “秋霜剑宗的人找到我时,只说会帮我找到你,但没有告诉过我你的消息。” “我……”魏少情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太想见你一面了,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心满意足,所以我没有深思秋霜剑宗的意图。” 也或许他有思考过秋霜剑宗的意图,但因为自己的私心,于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李近真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与之对视片刻,嫣然笑了笑,一字一句肯定地说道:“李近真依旧是李近真。” “什么玉容仙子,那都是他们瞎编的,李近真不认,少情哥哥也不必理会。” 她目光清明而温柔,声音缱绻动听:“秋霜剑宗是冲我来的,不过我要感谢他们,至少帮我找到了少情哥哥。” 从秋霜剑宗的人找到魏少情的那刻起,他就注定身不由己。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过错。 少年终于露出了,重逢的喜悦。 …… 朝阳峰,芜园。 阮三娘屋子内的火光已经熄灭,另一间屋子,烛火葳蕤,依旧明亮。 宁扶桑盘膝坐在床上,面朝东窗,掌心向上,一抹红光从右手手心飞出,清晰可见,这是一个矩形的符号。 符号展开,变为一卷画轴,一道剑器虚影竖立在画轴上面,这把剑极短,只有十二寸,仅剑柄就占了三寸。九寸剑身细长柔韧,熠熠生辉。 往后看去,剑心图上空了很多位置,但很容易看出来,空着的影子,都是剑器的形状。 宁扶桑从左手边捡了十块灵石丢入剑心图中,右手一握,这道符号消失不见。 看着木匣子中矮下去的灵石,宁扶桑思绪飘转,有些心不在焉。 剑心图不缺灵力,但这把剑,需要时常以灵石喂养。 而她都穷死了,上哪去弄这么多灵石? 宁扶桑拉起被子,盖在脸上。 翌日清晨。 霞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宁扶桑直接一个起坐,在床上坐了会儿,才起床叠了被褥,出门洗漱。 院子里有一口大缸,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宁扶桑拿起旁边的木瓢,敲碎冰层舀了水洗脸。 这时阮三娘推门出来。 她见宁扶桑冰水洗脸,有些愕然和震惊,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要不我去烧一点热水。” 刚来仙山,阮三娘身上还是保留着俗世里的习惯和认知。 宁扶桑已经擦完脸,出了院子,淡淡道:“不用。” 至于多余的事情,宁扶桑也没有提点,等阮三娘发现没有生火的地方,她自然就会明白了。 阮三娘到缸边舀起半瓢水,伸手触碰了一下,刺骨寒意,直逼天灵,她的手指,更是木木的,没有知觉。 “这水真的能洗脸吗?”阮三娘看着木瓢,愣了好一会儿。 最终,她还是用这冰水,草草洗漱了一番,整张脸,东一块西一块的泛红。 今日无课,算是给他们放的一天假,好熟悉朝阳峰的路,适应宗门生活。 阮三娘想起宁扶桑出门前穿的是宗门里发放的衣物,转身进屋,也换了宗门服饰。 衣物上身后,竟然格外地贴身暖和,阮三娘从铜镜中看见自己的装扮,有些恍惚。 镜子里的人,是她,又不像她。 蓝袄白裳,清新宁静,倒真的无端生出两分仙气飘飘。 阮三娘摸着这身衣裳,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这才坐下来,翻看那本《清规戒律书》。 一张花笺夹在书的扉页。 “可以去太元殿拿回自己带来的东西?” 阮三娘看见花笺上娟秀的小字,神情一喜,连忙将花笺揣着,匆匆往太元殿而去。 路过一方广场时,阮三娘不由多看了两眼,很多人在那里练剑,剑架几乎都是空的,最重要的是,她好像看见了宁师姐。 阮三娘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确认那人就是宁扶桑无疑了。 蓝袄白裳的少女,手握玄铁剑,挽了个剑花,虚空一刺,充满了力量感。 阮三娘只觉得她舞的剑格外好看,行云流水,毫无停顿,手腕轻轻一旋,手中玄铁剑便如雷电快速闪动。 “原来宁师姐出门这么早,是为了来这里练剑啊。”阮三娘不知不觉看入神了,良久后,她才匆匆跑开。 “差点忘了正事。” 宁扶桑练了一会儿剑,额头上已经有细密冷汗冒出,她负剑于背,准备去歇息一阵再继续。 一点寒芒斜刺而出。 宁扶桑反应十分迅速,握剑一挡,手臂被震得发麻。 锵! 剑身相撞,发出清脆的激鸣,爆射火星。 几个回合后,宁扶桑手中玄铁剑,变得坑坑洼洼不忍直视。 “何嘉秀。”宁扶桑平静地喊她,听不出话里有何情绪。 何嘉秀挑了挑眉:“什么事?” 宁扶桑和她目光对视,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有病。” 何嘉秀闻言,盈盈笑了起来,眉飞色舞,明媚如春光: “我这是在给你喂招,宁扶桑你别不识好歹。”何嘉秀抚摸着自己的灵剑,没去看宁扶桑的脸色,她悠然说道:“你现在和新入门的弟子一块学习,若是还不如他们,那多丢脸啊。” “身为同窗,我也不忍看到你这样的窘境。” 何嘉秀偏头看她:“切磋一番剑术如何?” 宁扶桑翻了个白眼:“你一个二重境巅峰要和我这个一重境的人切磋剑术?” “何嘉秀,你真够无聊的。” 宁扶桑绕过她,将剑放回剑架上,她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多余的玄铁剑了,索性直接避开何嘉秀。 第11章 修炼 但何嘉秀不依不饶,追了上去:“我可以压境。” 宁扶桑没有理她,径直离开了广场。 何嘉秀嘴里的话,宁扶桑一个字也不会信,她无非是拿自己找乐子罢了。 说实话,宁扶桑很不愿意碰到她。 比方刚刚,她一出现,就损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抢占到的一把玄铁剑,害她没法再继续练剑下去。 南星剑宗有一座藏剑阁,含须弥芥子之变化,有天地乾坤之广阔,收藏着前人之剑,也收罗最新打造的灵剑。 藏剑阁是南星剑宗所有弟子,最梦寐以求想要踏足的地方,但只有内门弟子可以进去挑选一把属于自己的灵剑。 外门弟子用的都是宗门内的玄铁剑,当然也可以像何嘉秀那样,自己出灵石去买一把灵剑。 不过宁扶桑穷,没有这个想法。 她还是更想去藏剑阁,寻一把剑。 山间忽然传来美妙的七弦琴音,宁扶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听音堂。 她就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没打算进去。毕竟这个时候,课已经开始了。 南星剑宗除了剑道和修炼两大主课外,还开设了很多课,识文断字、五音六律、钟灵地志、先贤列传,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不过这些课程,并无固定安排,全看宗门内的长老,是否愿意讲课。有时兴起,会开一堂课,也有可能,这一堂课后,再也没有后续。 宁扶桑很喜欢去听这些长老讲课,增长见识。她平常会去听识文断字的课,了解上古文字、妖族文字和其他各族的文字。 钟灵地志的课,宁扶桑也很喜欢听。 整座钟灵天下分为五大州,除了他们所处的北郁灵州外,还有西边的阳池州、东边的曜明州、最南边的春和州,以及四州最中央的中妙行州。 五州方位不同,风土人情更是迥异。 郁灵州偏北,一年四季,有两个季节都在飞雪,只有每年的夏秋两季天气最好。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郁灵州并不富庶,盛产的都是些冰属性的灵植和灵兽,丹道水平,远低于其他四州。 但郁灵州盛产矿,这些矿石很受炼器师的青睐,每年都会卖出去很多。 几乎所有的宗门,都掌握着或大或小的矿脉,据宁扶桑所知,南星剑宗光明面上就有六座矿脉。 实际上南星剑宗究竟掌握着多少资源,宁扶桑只是个外门弟子,当然不可能会知道。 回到芜园后,宁扶桑关了门修炼。 柜子底层有供门内弟子修行打坐的蒲团,宁扶桑端坐于蒲团之上,按照最普通的修炼法门,开始吸纳灵气。 这是她三年前拜入宗门时,夫子传授的《炼灵诀》,按照功法所述,就能将天地间的灵气,压缩为无色灵力。 修炼之时,要心守宁静,心无旁骛,一念不生,自不为七情六欲所扰,方得灵力如水,聚在丹田气海。 最上乘的灵力不擦杂丝毫杂质,聚在丹田里,常寂常清,宛如平静的湖面,亦像是一块明镜,照乾坤而清明,映万物而澄澈。 不同的修炼法门,炼化灵气为灵力的速度和效果不尽相同,《炼灵诀》是南星剑宗统一向外门弟子传授的法诀,虽然普通,但胜在简单,大多数人都能学会。 入了内门,尤其是若能拜在某位长老门下的话,自然可以得到更上乘的修炼法门,炼化灵气的效率,也会大大提升。 除此之外,还有个办法就是自己去外面买功法,不采用南星剑宗《炼灵诀》的修炼法门。 很多外门弟子为了能增进修为,在外门大比时取得个好名次,都会积极攒灵石购买功法,但外面的功法五花八门,良莠不齐,未必就比《炼灵诀》好。 宁扶桑还是更愿意相信,南星剑宗这么大一个宗门的眼光。 炼灵诀运转间,灵气受牵引,进入她的体内,凝实为水珠,滴落进丹田内原本就有的一汪清泉似的水中。 宁扶桑对于《炼灵诀》的掌握,已经十分熟练,炼化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刻钟后,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壁垒被冲破,灵力所聚的清泉水面,下降了一点,但整个清泉,却是被拓宽了几寸。 宁扶桑睁开眼,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她又突破一重境巅峰了。 芜园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在她的感知内,都十分清晰。 比如说,阮三娘回来了。 宁扶桑撑起东窗,遥遥便见一抹蓝袄白裙的身影,提着包袱走来。 她的怀里,还捧着几枝红梅。 宁扶桑重新突破一重境巅峰,暂停了修炼,她就坐在窗前,托着下巴,观察阮三娘。 阮三娘低着头,直到要进自己的屋子时,才发现宁扶桑在看着她,她莫名地紧张,停在屋门前问道: “宁师姐,你有什么事吗?” 宁扶桑摇摇头。 阮三娘这才一脸迟疑地进了屋,片刻后,她放了包袱出来,走到宁扶桑的窗边。 “宁师姐,这几枝红梅给你,可以插到花瓶里面。” 这是她在路上碰到许蒹葭和小秋时,她们给自己的。 芜园僻远,没有栽种梅花,放两枝在屋子里,也能添添颜色。 “哦,谢谢。”宁扶桑很有礼貌。 寒梅清香,十分淡雅,她接过红梅,转头插到了旁边白玉花瓶里面,又继续托着下巴,像是在发呆。 阮三娘和她也没有什么话聊,目光不自在地飘忽着,看见了桌子上的那包糕点。 她手指指了指,问道:“宁师姐,你不爱吃这个糕点吗?” 宁扶桑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灵糕,推到阮三娘面前,示意她拿走。 算是她给自己赠梅的回礼。 阮三娘连忙摆摆手:“宁师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见气氛太尴尬,随便找个话题而已,虽然这糕点的味道,她确实很想念,但她没想着占人便宜。 宁扶桑直接将糕点塞进阮三娘怀中:“给你了。” 这种糕点蕴含的灵气其实很少,只对阮三娘这类刚拜入山门的人有果腹的作用。 等她引灵入体后,再吃这种糕点,就和普通的人间糕点,没什么区别了。 第12章 顾平升授课 天将拂晓,迷蒙的晨雾缭绕在山间,令人仿佛置身在仙境之中。 陆陆续续的蓝色身影,从薄雾中出现。 顾平升负手于背,在广场上等着人到齐。 一盏茶后,加上宁扶桑一共四十人,无一人迟到。 顾平升露出欣慰的笑意,夸赞道:“很好,都在规定的时辰前到了。” 众人脸上浮现出被夸赞的喜色,随后顾平升话锋一转:“不过一次的准时算不得什么,凡事贵在坚持,老夫希望你们能数年如一日的保持今日的态度。” “弟子谨记顾长老教诲!” 顾平升摆摆手道:“从今日起,老夫就是你们的授课夫子,你们皆是我的学生,在外门的这三年,唤我顾夫子即可。” 众人从善如流改口:“学生明白,定当牢记顾夫子的教诲。” 顾平升的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扫过,此次拜入宗门的弟子中,年龄最大的正好卡在宗门规定的四十岁这个门槛,三十九岁,相貌苍桑,有望秋先零之态。 被顾平升看着,李野山心里有些忐忑,但好在,顾平升的目光很快移开,看向了别处。 “既然人已经到齐,进去后自己找位置坐下。” 顾平升的话音落下,大家这才有所动作,往他身后挂着“传道庐”三个大字的屋子走去。 传道庐建立在高山之巅,很是僻静,三面有窗,可以看见外边寒梅探枝、飞鸟相逐,连绵白雪纷扬。 宁扶桑选了个窗边的位置,方便她看风景。 阮三娘默默坐到了她的左手侧。 相比于其他人而言,她还是和宁师姐熟一点。 其他人也都是和自己的舍友坐在一起。 等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大家都已经选定了座位,顾平升才从外面进来。 他的案桌面向着大家,要长出许多,桌上摆放笔墨纸砚和一整套杯盏,还有插着绿梅的花瓶,最边上放了一个矩形的木盒,并未上锁,但宁扶桑看得出来,木盒上有一层禁制。 顾平升落座后,看向宁扶桑:“你上来。” 阮三娘十分有眼力见地起身让宁扶桑出去。 顾平升并指凝出一抹灵光,屈指一弹,落到木盒上,禁制消失,转头吩咐宁扶桑:“将他们的身份玉牌发下去。” 宁扶桑知道顾平升是想叫自己认人,所以将这个差事交给了自己。 她站到木盒边上,拿起第一块玉牌念道:“周佩儿。” 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女童,从角落里起身,连忙上前接过玉佩。 玉佩白中透青,质地细腻,触感温润如水,清透无暇,周佩儿小心地捧着玉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里浮现出明显的欢喜神色。 宁扶桑继续念到第二个名字:“赵虹。” 她念的速度很快,加上总共也没多少人,一盏茶的功夫,宁扶桑已经将身份玉牌全部发放完毕。 “顾夫子,学生可以回去了吗?”宁扶桑问道。 顾平升看了她一眼:“怎么,自己的身份玉牌不要了?” 三年前宁扶桑从外门被罚到洗剑池,她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自然也被收走。宁扶桑并不知道那块玉牌现在在哪里。 顾平升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递出:“收好。” 宁扶桑眉眼轻扬,接过属于自己的身份玉牌:“多谢顾夫子。” 顾平升淡淡颔首,示意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事实上,宁扶桑的身份玉牌一直由余万武保存着,直到前几日,他亲自交给了自己。 顾平升清咳一声,将众人从沉浸在拿到身份玉牌后的喜悦情绪中拉回来。 “拿到自己的身份玉牌后,记得好生保管,若有遗失,需要及时到清律阁登记,拿灵石重新补办。” 这些东西其实宗门发放的那本《清规戒律书》上都有,顾平升还是叮嘱了一遍,以免有人没有看见这一条规定。 宁扶桑低头,将自己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挂在腰间。 上方,顾平升已经开始正式授课。 他声音清亮,不疾不徐,传到屋子内的每一个角落。 “修炼一途,广泛来讲,可用两个字概括,即修灵。” “所谓修灵,是指炼天地灵气为己用,所有术法都是建立在灵力的基础上施展的,没有灵力,则万法不成。” “御风而行、仗剑斩妖自然也就是空谈了。” 听到这里,大家还算能听懂,但越到后面,越觉满头大雾,缥缈至极。 顾平升观察他们的状态,多半是云里雾里,没有听懂了。 他慢饮了一口茶,给大家时间消化前面所讲的东西后,继续开始新的内容。 “接下来我们讲修炼的境界划分——” 原本已经头晕目眩,不知所以的众人,撑起塌下的脊背,恢复几分精神。 境界划分这种死板的东西,只要记下来就行,应该很简单了?众人心里生出信心来。 顾平升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继续讲道:“修炼之境,初为一到九重境界。每一重境界可划分为初期、中期、巅峰三个小境界。” “一重境初期时,丹田气海处,所能容纳的灵力,仅为这么一盏水。” 顾平升将手边斟满了茶水的浅口茶盏往前推去,好叫众人能看个清楚。 阮三娘微微伸长了脖子,方才看清那一盏茶水的深浅多寡。 她在心里暗自思付:“原来一重境修士体内的灵力只有这么一点,恐怕施展两道术法就没有了。人间习武之人,未必不能胜过。” 顾平升接着说道:“突破到一重境中期时,丹田气海处所能容纳的灵力范围,横竖向扩宽两寸,突破巅峰时,拓宽三寸。九重境界之前,都是按照这个规律扩展。” “但每一境界,都有无形壁垒需要冲破,越是后面的境界,无形壁垒就越厚,修炼起来越困难。” “很多人便是因为冲破不了这壁垒,即使他在这一境界,灵力已满,修为也会停滞不前。” “在九重境界之上,还有六境,分别为知境、灵境、通境、明境、化境以及传说中的神境。” “此六境之前,修灵便可突破,而到了九重境界之后,修炼的重心,转为修心悟道。” “简单的修灵,不再能十分有效地帮助修士突破境界了。” 第13章 悬腕铁环 时间匆匆而过,顾平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茶润了润喉咙,方才继续说道: “知境离你们还太遥远,待你们进入内门后,自会有长老为你们授业解惑,在此,我便不过多地提了。” 顾平升环顾坐姿各异的众人,神情平淡地说道:“今日授课时辰略长,你们坐得也累了,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 闻言,众人轻呼了一口气,开始整理课堂上自己记录的纸张。 顾平升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疾不徐地说道:“明日同一时间,在朝阳峰广场集合,我们上剑道课。” “离开传道庐之前,都到我这里来领一份《炼灵诀》的修炼法门,下去后好好预习,明晚传道庐,我再讲解。” 顾平升一边将拓印的《炼灵诀》发给离开传道庐的人,一边说道: “宗门内有开设识文断字的课,若有不识字的,自己得空了便去多学习,或者请教同窗。” 宁扶桑路过顾平升的案桌,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被递了过来,上面的内容正是《炼灵诀》。宁扶桑早已熟记于心,却还是伸手接过:“多谢顾夫子。” 顾平升淡淡点头。 出了传道庐后,宁扶桑发现阮三娘在等自己,她平静地说道:“你不用刻意等我。” 宁扶桑能融入集体,但喜欢独来独往。 在宗门内,她不交好友。 阮三娘有些无措,她小声问道:“宁师姐,我要去膳堂,需要帮你带吃的吗?” 想了想,宁扶桑摸出一块灵石交到阮三娘手里:“帮我带一碗灵山雪梨粥就行。” “若是没有灵山雪梨粥了的话,就要一份雕花蜜煎。” 交代完阮三娘后,宁扶桑大步流星,往洗剑池的方向走去。 她虽是被罚到洗剑池做杂役的,但在洗剑池洗剑,每个月都是有月例工钱的,十块灵石,也是灵石。 清泉斋还亮着烛火。 一名杂役弟子,正在翻看着洗剑池这个月的账本,以朱笔勾划已经来领过灵石的人的名字。 宁扶桑拾级而上,在门口扣了扣门。 那名杂役弟子未抬头,说了个“进”字。 宁扶桑走近,报出自己的名字后,那名杂役弟子连忙起身:“见过宁师姐。” 外门弟子的身份比杂役弟子高一级,他唤宁扶桑一声“宁师姐”,全了礼数。 宁扶桑表明来意,对方很快取出一包灵石交给她:“宁师姐清点一下,若无问题,还劳请师姐在旁边落下自己的名字。” 宁扶桑在洗剑池待了三年,该走的流程,她不会忘记,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后,这才带着灵石离开。 一来一回,没有耗费什么时间。 阮三娘在宁扶桑的屋子门口等她。 “宁师姐,灵山雪梨粥没有了,我给你带的雕花蜜煎。” 实际上她到膳堂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份灵山雪梨粥,但是被别人抢走了,对方腰间挂的也是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阮三娘刚来南星剑宗,不敢与其争锋,她见雕花蜜煎还有很多,就买了雕花蜜煎。 宁扶桑莞尔道了句:“谢谢。” 她推门进去,关上了门,将刚刚领到的十块灵石放进木匣子里面。 她现在一共有九十九块灵石,连最低阶的储物袋都买不起,但宁扶桑也没想过要买储物袋。 储物袋容易遗失,她想积攒足够多的灵石后,直接买一只储物手镯,套在手腕上,不至于什么时候弄丢了或者被人顺走了都不知道。 吃完雕花蜜煎,宁扶桑洗漱了一番,盘膝坐在蒲团上,开始修炼。 一夜未眠,天色渐亮。 想到今日上的是剑道课,宁扶桑提起一点兴趣。 她很早就到了广场,此时的广场上还没有什么人,剑架上多的是被洗得透亮的玄铁剑。 宁扶桑取了一把剑,练习南星剑法的招式。 她只学到了第二层,后面的剑招她没有学过,所以一直以来,宁扶桑都是反复地在练第一二层的东西。 身法、步法、剑法,三者融为一体,已然炉火纯青。 顾平升远远看着,没有打断她。 直到宁扶桑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后,其他人才陆续到齐。 顾平升现身,示意宁扶桑归队。 昨天听了太多的东西,几乎塞满了阮三娘的脑袋,导致她睡觉做梦的时候,都是那些东西,一晚上没睡好。 阮三娘眼角有些乌青,她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声音倦懒地问道:“宁师姐,你什么时候离开芜园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阮三娘起床后,见宁扶桑的屋子没有动静,不知道她有没有起来,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敲了门,确认宁扶桑已经起来,先行离开了。 众人对于实操课都很感兴趣,眼里浮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顾平升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站在石梯上说道:“今日我们上剑道课。” “这是悬腕铁环,一人上前领取一个,戴在手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可私自摘下。” 众人这才看见,顾平升的身后,有一个箩筐,放着许多黑色的铁环。 这铁环宁扶桑并不陌生,为了锻炼腕力,南星剑宗的弟子,常有佩戴的。 就是不知道顾夫子准备的铁环,是多重的了。 宁扶桑上前,刚拿起一个铁环,被顾平升伸手拿走。 他手腕一翻,手里多出一个更宽厚一点的黑色铁环,淡淡道:“这个才是你的。” 宁扶桑:“……” 她还是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肩膀一垮。 好重! 所有人都是这个念头。 小秋有练过武,天生力气比旁人大,戴上悬腕铁环的时候,都有轻微的不适应。 她扭头看向许蒹葭,语气关切:“小姐,你没事?” 许蒹葭一张脸微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她知道练剑苦,更苦的还会在后面,如今只是戴个负重环而已,不算什么。 所有人都将悬腕铁环戴上,顾平升看着他们面色发白,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训练,绕朝阳峰广场跑圈,二十圈可以休息一盏茶的时间,五十圈可以休息一刻钟,一百圈完成,可以提前离开。” 第14章 绕广场跑圈 听到顾平升的话,众人脸色又白了两分。 “朝阳峰广场这么大,一百圈要什么时候才能跑完?” “今日上的不是剑道课吗?我还以为顾夫子要教我们剑法了,昨夜高兴得半宿没睡着呢。” “嘁……手腕好沉,我感觉右手手臂快废了。” “……” 众人小声低语,这些声音都被顾平升收进耳中,他神色淡淡,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咳了一声,大家这才噤声,等待顾平升说话。 顾平升脸一板:“都愣着等什么?” 等什么? 众人木楞住,顾长老故意咳嗽,不是他有话要说吗? 人群中,身姿丰腴,个子较高的阮三娘看见宁扶桑早就去跑圈了,她心领神会地出列,一言不发,开始跑圈。 接着小秋和许蒹葭离队。 众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唯恐落后,连忙加入到跑圈的队伍中去。 朝阳峰的广场分为内广场和外广场,内广场是宗门弟子早上晨练的区域,他们要绕着跑的是外广场。 此时来晨练的弟子很多,皆是着蓝衣白裳的外门弟子,见着一群人绕着外广场跑圈,看稀奇似的讨论起来。 “这些是今年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真是可怜,要经受这样的折磨哈哈哈。”说着说着,那人竟是笑了起来,分明地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知道顾长老有没有给他们准备悬腕铁环,这样的好传统,可不能丢掉啊!” “顾长老就在那边,你若是好奇,亲自去问问就知道了。” “去就去,顾长老又不是余长老,我怕什么。” 他壮着胆子就去了,其余人接着看热闹。 “那位师弟,生得有些着急了啊,瞧着不像是四十岁不到的。” “宗门对年龄放得已经够宽泛了,独道峰上测骨龄的那关,不会有错。”他说着,摸了摸下巴,“不过那位师弟也确实是长得沧桑了些,说是上上届的师兄,恐怕都有人信。” 远远的,何嘉秀一行人,看见了宁扶桑。 向晓芝不由驻足。 “听说掌教真人让扶桑回外门去学习了,先前我还怀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如今看见扶桑和新入门的弟子们在一块跑圈,我总算是确信了。” “她还能回到外门真好。”向晓芝是真心替宁扶桑感到高兴的。 何嘉秀意味不明地附和了一句:“是啊,她还能回到外门学习,运气真好。” 白青瓷的注意力则在许蒹葭的身上,她身上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病殃殃的痕迹了。 苗条而健康的少女,跑得满头大汗,但气血红润。 向晓芝没听出来何嘉秀话里有话,十分认同地说道:“扶桑的运气确实不错,赶上这一届授课的夫子是顾长老。” “不过,我原以为顾长老为人和善温厚,上他的课会比余夫子的课轻松,但现在看着,好像是半斤八两啊,也不知道顾夫子究竟让他们跑多少圈。” 白青瓷转过脸,笑着打趣道:“见识过顾长老带学生后,晓芝还想拜入顾长老门下吗?” 向晓芝眨了眨眼:“这个问题,我得再仔细想想。” “其实余夫子人也很好的。”一直沉默着的闵纤云忽然说道。 大家一想到若是日后拜在余夫子门下,朝夕被他勒令着修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向晓芝连忙摆摆手:“我不行的,我一看见余夫子心里就发怵。” 白青瓷慢吞吞开口:“余夫子对我们的教导,确实尽心尽力,不过我和晓芝一样,见了他就心生胆颤,还是算了。” 天知道,她这三年来的盼头,就是外门大比结束后,不用再日日见到余夫子了,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着拜入余夫子门下。 何嘉秀倒是没表露出什么她的拜师意愿,只是出声提醒几人: “余夫子还在演武场等我们。” 向晓芝一拍脑门,轻呼道:“差点忘了这事了,赶紧走,若是迟到了,我真的会被吓死的。” 还有七天就是外门大比的日子了,余夫子特意交待了所有人,每天都要去演武场集合。 他会传授大家一些对战的技巧,叮嘱一些外门大比时的注意事项。 整个外门大比,并非只有他们这一届的弟子参加。 往届外门大比中落选的弟子,只要勤奋修炼,修为达到二重境,并且在外门期间,表现优异,也能获得参加新一届外门大比的资格。 如今的外门之中,有那么几个比较出色的弟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余夫子才会在临近大比前,给大家开小灶。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自己带的学生,能多几个进入内门。 外门内门的待遇,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向晓芝被何嘉秀吓了一通,真是健步如飞,恨不得演武场就在眼前。 另一边。 顾平升半眯着眼眸,监督大家的跑圈状况。 宁扶桑依旧是第一,超过最慢的那人七圈了,她呼吸平稳,还没有出现疲惫之态,和她如今已经是一重境巅峰的修为也有关。 “看来下次得单独给她加二十圈才是。”顾平升盘算着。 “师父,您要给谁加二十圈?” 一名白衣俊秀的少年,抱着木椅过来,疑惑地问道。 他将木椅放到地面,用袖子擦了擦,示意顾平升坐。 顾平升掀了掀衣袍,心安理得坐下,眼眸淡扫,吩咐道:“再去搬一张桌子,提一桶水过来。” 少年名唤扬若,是顾平升的二弟子,他杵在原地说道:“桌子和水,大师兄稍后就会带来。” 扬若少年心性,眼眸清澈明亮,像一泓清泉,他站到顾平升身后,狗腿地替顾平升捏肩。 “师父,马上就是新一届的外门大比了,今年你会收徒吗?要不你给我和师兄收一个小师妹!” 扬若眉飞色舞的,似乎连人选都选定了。 顾平升眉毛一竖,声音听不出咸淡:“是我收徒,还是你收徒?” 扬若咧了咧嘴,连忙说道:“当然是师父您老人家收徒了,我和师兄就是给个建议罢了。” 第15章 红梅挽发 说话间,一名相貌端正的青年走来。 他到顾平升面前微微倾身一礼:“弟子梁恒见过师父。” 顾平升摆手示意他起身,扬若迫不及待开口问道:“师兄,桌子和水呢?” 梁恒微微一笑,并指一点腰间悬挂着的储物袋,一张梨花木的案桌和一桶清泉,出现在地面。 顾平升掀眸扫了一眼:“倒灵泉水在里面了?” 梁恒点点头,不过又补充道:“师父放心,只滴了四滴进去,影响不大。” 他知道师父让这些师弟师妹们跑圈是锻炼他们的耐力和体力,若喝了掺杂太多灵泉水的清泉,目的就达不到了。 梁恒做事一向周全,顾平升没再说什么。 两个弟子一左一右站在身后,兴致盎然地看着师弟师妹们跑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咳咳——” 顾平升清咳两声,梁恒和扬若明白过来自己师父的意思,异口同声道:“弟子告退。” 晨雾散尽,明媚的春光倾泻下来,照射到朝阳峰广场上,给广场地面铺上一层温暖的金辉。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没有多少弟子活动了,晨练结束,各自去上课修行,或者去做宗门任务。 杂役弟子搬动内广场上的剑架子,将玄铁剑回收,送到洗剑池去。 顾平升后仰,躺在木椅上,闭目养神,偷得浮生半日闲。 岁月静好,唯独新入门的一干弟子们,喘着粗气,汗流浃背。 “这才第十一圈,我已经快不行了……好累!” “我好渴,好想喝水!”有人脸色发白,嘴皮干裂,咽了咽口水。 “顾夫子放了水在那里,是允许我们中途喝水解渴的?”一满头大汗的青年,像是瞧见了什么绝世珍味一样,双眼放光。 只要再跑半圈,就有水源了! 青年提着一口气,沉重的腿终于能再次抬起来。 阮三娘抿了抿唇,眼里也浮现出一抹希光。 这时,旁边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省省,别忘了顾夫子早上说的什么话。” 许蒹葭的身影从阮三娘身边掠过。 仔细回想了一下许蒹葭刚刚所言,阮三娘这才恍然大悟。 顾夫子说,二十圈可以休息一盏茶的时间,五十圈可以休息一刻钟,所有的人里面,只有宁师姐马上快满二十圈了。 衣服上雪白的绒毛,已经拧在了一起,看着再无飘飘欲仙的轻盈之感。 宁扶桑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在外袄上一抹,边跑边解上面的扣子。 路过顾平升面前时,她脱下外袄,抱在手里,淡淡喊道:“顾夫子,我跑完二十圈了。” 顾平升嗯了一声,说道:“休息。” 宁扶桑将外袄折好,放在梨花木桌下,衣衫单薄,风吹过时,浑身凉爽,那些贴着肉的滚烫感,无影无踪。 “顾夫子。”宁扶桑又喊了他一声,顾平升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何事?” 宁扶桑道:“烦请夫子再给我一只悬腕铁环。” 顾平升微微坐直身子,盯着宁扶桑看了片刻,见她神情认真,开口道:“老夫本意是锻炼你们右手腕力,为将来握剑打好基础,故而只准备了一只悬腕铁环,你若还想要一只的话,明日课上再来领取。” 顾平升手指一勾,一注清泉水落入杯盏中,他递给宁扶桑:“喝点水缓缓。” “多谢顾夫子。” 清泉之水甘冽,饮入腹中,滋润心脾,令人恢复几分精神和状态。 宁扶桑还了杯子,站在梨花木前:“顾夫子,学生还有一个请求。” 顾平升言简意赅:“说。” “学生想将五十圈的休息时间,并到二十圈的休息时间里面,之后就不休息了。” 宁扶桑乌发贴着后脖颈,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令她很不舒服。 顾平升审视地看着她:“你可知连续跑八十圈不休息,是什么概念,饶是你一重境巅峰的修为,也讨不了好。” 宁扶桑半开玩笑地说道:“弟子喜欢这种精疲力竭,命悬一线却酣畅淋漓的感觉。” 顾平升:“……” 她轻轻一笑,重新给了个理由:“学生想去拿一样东西,但顾夫子给的一盏茶的时间不够。” 顾平升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还是老夫的错了?” 宁扶桑立马摇头:“学生不敢。” “哼。”顾平升冷哼一声,摆手让她离去,“一刻钟后,记得回来。不跑完八十圈,别想着老夫放你休息。” 宁扶桑盈盈一礼后,离开了朝阳峰广场。 其余弟子心生疑惑。 “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她为什么不用继续跑圈?” “应该是顾夫子交待她做什么别的事去了。我刚刚看见她和顾夫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二十圈她这么快就跑完了,好生厉害。” “这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开始修炼,所以才显得分外吃力,要是我们也有修为的话,未必比她慢。” “不过她既然有修为,为什么会和我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一块修炼,这未免太不公平了,起跑线都不一样。” “我才来宗门三天,这些事我哪知道呢。” “宗门是这样安排的,听从就是了。” “还是少说点话保存体力,不然太阳下山了都未必跑得完一百圈。” “……” 一刻钟之前,宁扶桑回来了。 她一身单薄的蓝衣白裳,衬得人身姿清瘦,透露出一股冰雪寒梅的冷冽气质。 而宁扶桑原本半挽半披的乌发,被她用一枝红梅全部挽了起来,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顿时清爽不少。 按照尘俗的规矩,只有妇人才会挽发,但既入仙门,这些规矩通通可以抛却,更何况宁扶桑本身就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 将头发全部挽起来后,顿时凉快多了,脖子也不会被头发贴着,产生闷热感。 因为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来不及回芜园拿簪子,所以宁扶桑就到山崖边折了一枝红梅挽发。 她重新回到队伍里跑圈,对于那些探究的视线,并不理会。 阮三娘的俗世观念很重,反倒是没有多思多想,她虽然只和宁扶桑接触了三天,但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宁扶桑的我行我素。 第16章 听音堂 日出于东方,而渐悬于正央。 大家越跑越热,浑身滚烫,双腿像灌铅了一样沉重,每抬一次,都是莫大的折磨,尤其小腿的坠痛酸胀感,越发明显,迈腿之时,拉着扯身子,险些踉跄。 身体的疲劳让他们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只能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但冷风入肺,嗓子逐渐经受不住,开始阵阵泛疼。 而精神上的崩溃,直接令不少人哭了起来。 “我,我真的不行了……”一名女童抽噎起来,她今年才十岁,心理承受能力较弱,只要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圈未完成,就忍不住绝望。 汗水如雨,从她脸上滑落,混杂着眼泪,看得人动容。 但不包括宁扶桑。 少女冷漠地从她身边略过,已经是第三十五圈。 清冷的梅香浮动,很快消失在空气里,女童一时忘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宁扶桑的背影。 “她为什么还能坚持?”女童喃喃道。 阮三娘是有过孩子的人,见女童年纪这么小,又哭得如此惹人怜惜,柔声安慰道: “跑完二十圈就能去休息了,胜利在望,别灰心丧气,精神溃败,身体也独木难行了。” 女童转脸看向阮三娘,她温婉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心生温暖。 “谢谢。”女童声若蚊蝇地说道。 她原本是和舍友一块跑的,起初两人的步调还能一致,越到后面,拉开的差距越大,孤独感和颓丧感让她很沮丧,而阮三娘出于善意的一句关心,给了她很大的鼓励。 “我叫姜心。”女童出声说道。 阮三娘认得她,宁扶桑发放身份玉牌的时候,她记了每个人的名字和脸,虽然后面遗忘了一些人,但比较特别的几个人,她都记住了。 比如说很有个性的许蒹葭和小秋,相貌最苍老的李野山,宁扶桑发放玉牌的第一个人周佩儿,还有眼前年龄最小的姜心。 但阮三娘没有提这件事,回以微笑,介绍自己的名字:“阮三娘。” 短暂说了两句话后,阮三娘也越过了姜心的身影,继续跑自己的步。 跑步一事上,没有同频共率,即使最初同频,最后也会错开,所以她没有刻意等姜心。 不少人跑完第二十圈,围在顾平升身边,饮水休憩。 他们眼看着宁扶桑的身影,由远及近,路过跟前,跑完新的一圈。 “……” 这差距会不会未免太大了些? 小秋被激起了情绪,她脱下外袄,丢在一边,重新加入跑圈的行列。 就算这差距拉不回来,至少也要被少甩几圈,否则的话,真是太丢人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宁扶桑内里像是有火炉在燃烧,但皮肤却冰凉如雪,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 她的呼吸渐渐紊乱,保持不到原本平稳的气机状态。 精疲力竭的感觉却在减弱,宁扶桑的身体和意识像是分开,她不用去想什么,身体就这样永无停止的运转下去。 她的精神有些亢奋,越跑越不愿停下。宁扶桑先前和顾平升说的话,也并非全然是在开玩笑。 她喜欢这种累死累活的感觉,令她感到畅快。 宁扶桑过了五十圈,没有停下休息,她又跑过了六十圈、七十圈、八十圈…… 顾平升都忍不住为她的毅力感到微微惊讶,而且她的速度,比自己预估的要快很多。 如此能吃苦,是个学剑的好苗子。 难怪余万武提起她的时候,话里总有惜才之意。顾平升原本以为,余万武是因为觉得有愧于宁扶桑,所以才请他多关照一下她的。 如今看来,倒是他浅薄了。 宁扶桑长吸一口气呼出,弯腰抱起自己的外袄披上:“顾夫子,一百圈我跑完了。” 顾平升自己说过的话,当然不会食言,他摆摆手道:“行了,自由活动去。” 宁扶桑得了允许,转身就走,很是干净利落。 顾平升叮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戌时传道庐授课,别忘了。” 风吹着有点冷,宁扶桑扣好外袄的扣子,转身回应道:“学生记住了。” 顾平升挺欣慰,瞧瞧,这宁扶桑也还是很尊师重道的嘛! 离开朝阳峰广场后,宁扶桑去了膳堂。 毕竟跑完一百圈,体能消耗不可谓不大。 南星剑宗的膳堂共有五楼,越往上,采用的食材越珍贵,温养滋补的效果更显着,价格自然也就越高。 此时来膳堂的人不多,宁扶桑径直走向熟悉的方位,要了一份灵山雪梨粥和绿云糕,耗费一块半灵石。 昨日阮三娘来膳堂并没有买到灵山雪梨粥,她有些挂念。 灵山的雪梨最是清甜,以冷食为佳,夏天的时候放上一些冰沙滋味更好,不过温热的灵山雪梨粥,喜欢的人,也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在里面。 绿云糕外面有一层酥脆的壳,点缀着细小的灵桂花瓣,整体的口感软糯,甜而不腻,淡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世俗里有药膳的说法,其实灵食的作用,大差不差,尤其是以珍贵灵植兽肉入膳的话,对修士的修为和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因此,南星剑宗的弟子,不排斥吃一些蕴含灵气的食物。 况且练剑一事,实在太消耗体能了,以灵食补充能量,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 宁扶桑吃完东西离开膳堂。 此时太阳倾移,已然到了下午。 离戌时还很早,她有一下午的时间自己安排,想了想,宁扶桑转道去了听音堂。 劳逸结合,方为上道。 今日授课的长老是宗门里的青阳真人,她一袭青绿法袍,兰簪挽发,眉如远山含黛,人娴静而温和从容。 初见之,便令人心平静,忘却三千烦恼与喧嚣。 美妙的七弦琴音从她手指下倾泻而出。 宁扶桑坐在最末尾的位置,闭目聆听。琴声悠悠,纯净脱俗,抚慰躁动的人心。 她感觉自己的一身疲劳,也在这琴音中被洗去。 南星剑宗的五音六律课,并非传授弟子乐器弹奏之法、律吕宫调,而是侧重于一个“听”字。 听音宁心,听音有所明悟,亦或是没有任何目的地单纯听一下,都是南星剑宗开设五音六律课程的目的。 第17章 年年相似灵州雪 一曲琴音毕,众人才恍然,原来半个时辰这么快就过去了。 有弟子起身往堂外走去,也有一些弟子留了下来,等候青阳真人的下一曲。 休憩的间隙里,听音堂内相对还是比较安静,就算说话,大家也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唯恐惊扰了上首的青阳真人。 宁扶桑坐在末尾的门边,身后常有人走动。 忽然,她边上坐了个人。 宁扶桑抬眼慢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少年却主动搭话:“宁师妹,没想到这么巧,你也来听青阳真人的课。” 宁扶桑看着沈远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沈师兄不常来听音堂?” 沈远汐惊讶:“宁师妹怎么知道?” 他自顾自说道:“不瞒你说,这其实是我第二次来听音堂。” 宁扶桑没有转头看他,很平常的语气说道:“因为我常来听音堂。” 听到这儿,沈远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悻悻而笑,随口赞道:“宁师妹是高雅之人。” 他来听音堂,只是因为最近太过心烦,修炼不顺,被师父勒令来此,静静心的。 宁扶桑没有接话,沈远汐遂也安静下来,眸光落到上方。 一名相貌清秀的青年,微微倾身,温文有礼地问道: “这次外门大比结束,真人会收徒吗?” 青阳真人气质婉约,仿佛兮若岸芷汀兰,散发出一种恬淡和脱俗的气息,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外门弟子,她也没有半分倨傲的神色,淡淡道:“外门大比结束后,你自会知晓。” 青年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微微失落,躬身行了一礼后,从前门出去。 沈远汐问宁扶桑:“宁师妹可知道,刚刚问青阳真人是否会收徒弟的那人是谁吗?” “谁?”宁扶桑配合地问了一句。 她因为常来听音堂,其实是见过那人好几次的,不过每次都只是在青阳真人的课上见过,虽脸熟,但不知道名字。 沈远汐来了劲儿,绘声绘色地说道:“他叫高清榷,八年前拜入宗门,不知为何,在外门大比的时候却缺席了,所以也就一直留在了外门。” “高清榷如今已经是四重境巅峰的修为,也会参加这次的外门大比,大家都心知肚明,高清榷会是这次大比,板上钉钉的第一名,他在外门的风头很盛。” “宁师妹竟不认识他,果真如传言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宁扶桑冷笑了一声,不知在嘲讽什么。 铮—— 一声空远的琴音传出,听音堂安静下来,沈远汐也连忙坐直了身子,不再言语,全身心投入到听音中去。 琴音如山涧流水,纯净而美妙,泠泠潺潺,而后转变,带给人天地阔远之感,风扬妙韵之悟。 青阳真人素手拨动琴弦,随心随性,并不拘泥,听音堂外的梅花树上,栖落几只灵性的云雀,沉醉琴音之中,忘了自己本来是要去觅食的。 琴声悠悠,远传出去。 雪地里两只优美的白鹤,翩然起舞,比翼婆娑,姿矫妍丽。 “我这两只鹤儿最是懒惰,能令它们闻音起舞的,恐怕也只有青阳真人的琴音了?” 男子相貌轩宇,发间生有银霜,然气质儒雅,身形清秀,犹似青松裁。 端木梅清见他还这么有闲情逸致的观鹤,气不打一处来:“真儿的事还没有解决,你这个做师父的,倒是半点不着急,还有心情看鹤起舞。” 她抬手凝了一团雪在手里掷出,两只仙鹤受惊,双双展翅飞走。 沉鸿雪叹了口气,望着仙鹤飞走的方向,可惜地说道:“夫人如此盛怒,我这两只鹤儿,短时间内恐怕是不敢回来了,也罢,就让它们暂且做对闲云野鹤去。” 端木梅清听他话里有话,睨了他一眼,沉鸿雪挂起笑,安抚道:“此事真儿自有决断,你我心急,也是无用,何不由着她自己处理?” 沉鸿雪目光远眺,语气平缓:“她与那孩子,尘缘极深,还未到尽断之时,夫人悟道,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端木梅清并不认同沉鸿雪的话,冷冷道:“我悟我的道,只知斩因断果!” 沉鸿雪摇了摇头:“因果岂有全然能断之理,斩去旧因,便生新果,夫人又焉知新果不会比旧果更苦?” 端木梅清沉默下来,沉鸿雪牵上她的手,微微笑道:“本来能与夫人,围炉煮雪,观鹤起舞的,如今只能委屈夫人与我,看这年年相似,毫无新意的雪了。” 端木梅清倏然轻笑。 “年年相似灵州雪,并无什么不好。” “夫人所言妙哉。” 沉鸿雪拉着端木梅清坐下来,亲自动手煮茶,沸水轻响,让天地显得不那么寂寥冷清。 “拿星辰剑令入宗的弟子,顾长老带来你见过了,可有什么问题吗?”端木梅清闻着清淡的茶香,随口问道。 “顾长老做事周到,将许蒹葭和许秋都带来我瞧过,许蒹葭是通过独道峰上来的,没有问题。” “那个许秋……”沉鸿雪说到这里,微微感叹。 端木梅清抬眸问道:“她怎么了?” 沉鸿雪叹息道:“她的体质特殊,最多只能修炼到五重境。” 所以许蒹葭将那块星辰剑令给许秋用,估摸着也是希望南星剑宗看在星辰剑令的份上,能多照顾她一点。 端木梅清闻言,眼里也浮现出一抹可惜的神色,她抿了一口茶后,说道:“尽管如此,她们两个的身份,还是要派人去查探一番,最重要的是这块星辰剑令的来历。” 沉鸿雪点头:“这是自然。宗门内,我也已经嘱咐顾长老多关注一下她们两个了。” 他举起白玉红梅杯,温和笑道:“夫人再试试这最新的金瓜翠茶。” 夫妻二人不再讨论宗门事宜,转而聊到品茗雅事上来。 听音堂。 七弦琴余音缓缓散去,青阳真人端坐琴前,淡声道:“今日授课,到此结束。” 她起身,一挥袖,七弦琴就被收了起来,青阳真人离开后,来此听课的弟子们,才纷纷往外走去。 第18章 炼灵诀 沈远汐感获良多,他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宁扶桑:“宁师妹,七日后的外门大比,你们正好休沐,你会来观战吗?” 宁扶桑径直路过他,丢下两个干脆的字眼:“不去。” 沈远汐站在阶梯上,望着宁扶桑的背影看了许久,长沉一口气,幽幽道:“宁师妹如此特立独行,难怪师父总是感到头疼呢。” 酉时六刻,传道庐。 宁扶桑提前了两刻钟到,但在她之前,传道庐已经有少许人在了,此时正三五围在一起,讨论着《炼灵诀》,说着趣话。 阮三娘和姜心待在一块,她看见宁扶桑,神色微喜,抬起手就要和她打招呼,宁扶桑像是没看见她一样,走到左窗边坐下。 姜心扯了扯阮三娘的袖子,拉回她的思绪,软糯糯地问道:“三娘,这个字怎么念?” 阮三娘的父亲是个穷秀才,教她认过字,后来阮三娘也是这么教她的孩子认字的,看见姜心,她眼底浮起一抹柔色,耐心地把姜心不认识的字,重复教了几遍。 姜心眉眼盈盈,弯唇问道:“三娘,我日后可不可以去芜园,让你教我认字?” 阮三娘面露难色,她不经意飞快看了宁扶桑一眼后,还是摇了摇头。 以她对宁师姐的了解,她应该喜欢清净,不喜人去芜园打扰。 姜心肉眼可见地失望,眉梢垮下来,神情郁郁。 阮三娘轻轻一笑,说道:“芜园不方便,你若想认字的话,随时叫我来传道庐就是。” “或者去宗门里的藏书楼也行。” 姜心闻言,眼眸亮了亮,她重重点头:“我都听三娘的。” 阮三娘也很高兴。 她刚来宗门的时候,总有一种孤独和不适感,但现在,她认识了宁师姐,又认识了姜心,开始慢慢习惯宗门里的生活。 白天的训练虽然让她感到很累,歇下来后,却又觉得很不一样,令人感到无比的充实。 阮三娘时不时观看宁扶桑的动态,心里有些许的心虚和愧疚。 本来她是独自一人,被排挤在外的,是因为宁师姐和她一起住在芜园后,她才显得不那么形单影只,但现在,她和姜心在一起,将宁师姐抛在一边,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像被放到了油锅里反复煎熬。 默了默,阮三娘将手边的纸整理好,递给姜心,然后说道:“戌时将至,顾夫子应该也快到了,这些纸,你好好收着,回去慢慢看,我先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阮三娘坐的还是自己昨日坐的那个位置,因为姜心叫她,她才到这里,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姜心拉住她的袖子:“三娘,传道庐中位置并不固定,你过来和我坐。” 她的舍友郑小慧,结识了新的朋友,今天并不和她坐一块。 姜心一双水润的眼睛盯着自己,阮三娘心软,不知如何拒绝,这时顾平升走进来,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学生,说道: “传道庐这么大,分开坐是坐不下吗?都挤在一起做什么?抱团取暖?” 虽然知道顾平升不是在特指谁,姜心还是神情一变,松开了阮三娘的袖子。 阮三娘内心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顾平升走到正中央,再次道:“今天所有人都分开坐,挤在一起,手脚都伸不开,如何学习《炼灵诀》修炼法门?” 大家这才明白顾平升的用意。 顾平升掀了掀衣袍,坐到正中的案桌前,他手里拿着一卷宣纸,慢条斯理铺开,用镇尺压住。 “你们入宗也有三天了,今日,老夫正式教你们修炼的法门。” 底下的众人,脸上难掩激动和喜色。 顾平升并未看宣纸上的内容,清音朗朗,不急不缓地开始念诵《炼灵诀》一文。 “世俗喧扰,远避高山。俯看红尘,尽为幻影。遂以天地为庐,点日月为灯,沐清风乎悠扬,泛真性之舟于流江。” “卸物欲以心轻,除浮躁而胸坦。释沉静于囚笼,任乾坤兮驰骋……静观世事,不为所迷。” 顾平升声音徐徐,悠扬有调,大家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心静下来,晦涩难懂的文字,此刻听来,似乎有了几分灵性。 这是《炼灵诀》的序,并非修炼法门的正文。 但宁扶桑却并不觉得它不重要。一般的功法,或是开门见山,直接注明修炼要义,很少会花时间,写上这么长一段序的。 宁扶桑听了一遍顾平升念的《炼灵诀》的序篇后,心里有了新的感悟。 身定静守,思绪如流。心融天地,洞察万物。正是静中有动,动中有静。 上方的顾平升忽然叫到她:“宁扶桑,你上来给他们做示范。” 宁扶桑飘然的思绪被拉回来,她起身抱着自己的蒲团走到前面去。 顾平升抬手给她指了个空地,示意她将蒲团放那儿,坐下就行。 宁扶桑从善如流地盘膝坐好,平直其身,脊骨不曲不歪,端端正正,好似一把千锤百炼的宝剑。 顾平升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清净之所,宽衣解带,体不为外物所缚,气则流通自然。盘膝静坐,双手交握,置于腹下,心无旁骛,一念不生。” 众人意识到顾平升说的,正是《炼灵诀》上的内容。 盘膝而坐后,却面露犹豫之色。众目睽睽之下,男女之防的观念,等等因素,都令他们实在做不到心无杂念地解衣。 宁扶桑二话没说,脱去了外衣,只剩下宽泛的中衣穿在身上,束得紧一点的绳扣,也都被她解开。 修炼一事上,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一些幽居深山的独行修士,为了修炼,袒胸露乳,不着一缕也是常事。 只不过这里是一个宗门,如此行事,有失文雅,大部分修士,也只是会在自己的房间内,这样修行。 顾平升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唇角,眼里闪过零星的笑意,悠悠道:“宽衣解带,并非是叫你们赤条裸身,都别想多了,照宁扶桑这样做就行。” 大家这才勉强地动了动。 第19章 引气入体 小秋习武,一向不拘小节,她大大咧咧解下外衣后,放到一旁,睁着眼睛观察宁扶桑的动作,有样学样的,按照她静坐的姿势,调整自己的坐姿。 其余人在内心天人交战之后,也都解了外衣。传道庐三面有窗,但却没有寒风灌进来,即使宽衣,也不觉得冷。 大家都双手交握,盘膝坐好。 顾平升手执绿竹,点在一名学生的后背,“背要挺直,不可弯曲。” 他环顾四周,又指点了几名学生姿势的问题后,继续道:“安然入静,勿思、勿想。抱守灵台,天地清远。静观世界,洞察灵气。敞开自己,与其相融。” “呼吸缓柔,渐至深长。意随息走,起于丹田。循小腹,抵中极,经会阴,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达百会,分道而下,走鹊桥,与任脉相接,由胸腹正中线,气沉丹田,运转功法,压缩灵气涵若露珠,聚于气海。” “此为小周天炼灵之法,依循此法,周而复始,便是炼灵诀的要义。” 在顾平升的讲述中,宁扶桑已经引气入体,走了两个小周天了。 顾平升一只手负在后面,右手握着绿竹,轻轻杵在一张桌子上:“都按照我刚刚教的,尝试着感知灵气,引气入体。” 虽然顾平升讲的已经很细致了,大多数人还是感到迷茫,但见其他人闭着眼睛,也跟着闭目吐息。 半响过后,一名学生睁开眼睛,举手道:“顾夫子,学生还是感知不到灵气。” 顾平升给了他两个字:“再悟。” 通过独道峰考核上来的人,不可能无法修炼,只是他心浮躁,未能静下来而已。 片刻后,又一名男弟子睁开了眼睛:“顾夫子,炼灵诀上所说的中极关在哪里?” “脐下四寸。” 顾平升走到他跟前,绿竹一点,他心领神会,抬头道:“谢顾夫子解惑。” 顾平升淡淡“嗯”了一声,在传道庐中走动,观察大家的修炼状况。 他不指望他们能一夜引气入体,只要牢记修炼法门,将过程记牢,就算不错了。 一个时辰过去,大家还是一无所获,不免泄气。 已经到了二更天,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山的灯盏光芒亮着,仿佛萤虫在闪烁。 传道庐中逐渐躁动,宁扶桑睁开眼,结束了修炼。 她捡起自己的蒲团回座位上,顾平升见了,也没有说什么。 “这堂课子时结束,大家再修炼一个时辰就可以离开了,若还是无法引气入体,也不用感到气馁,南星剑宗历代以来,能一夜引气入体的,也只是少数。” 有学生好奇地问道:“那顾夫子你引气入体,花费了多长时间?” 大家的视线都落到顾平升身上,他淡声道:“半个时辰罢了。” 众人:“……” 事实上引气入体并算不得什么,能在第一次引气入体后,保持灵气不散,小周天运行一圈,谓之天才,而在第一次小周天运行时,就将灵气压缩为灵力的,谓之绝世天才。 引气入体的时间短,代表不了全部,有的人第一日就引气入体,却耗费大半月才顺利让灵力游走任督二脉一圈。 也有人引气入体耗费足足七日,却在一个时辰内,就掌握了小周天运行的法门,超过他人,更早地凝聚出第一滴灵力。 天生灵体者,甚至不用去刻意感知灵气,灵气就会自行钻入体内,也叫引气入体。但若其不懂修炼的法门,不知如何炼灵气为灵力,也是无用。 顾平升虽然引气入体只花费了半个时辰,但他引气入体后,灵气还没走完督脉就散了,他真正炼化出第一滴灵力,是在引气入体的第二日。 经受一番打击过后的众人,坐直了身子,继续修炼。 一盏茶后,顾平升的眼神变了变,落到一名女童身上,她已经成功引气入体。 宁扶桑也看了过去,搜刮记忆,那个女童好像是叫姜心? 孩童的先天资质更好,是因为他们食五谷杂粮,浸染在尘世的时间更短,还没有完全被污浊堵塞经脉,所以能更轻易地接引灵气进入体内。 姜心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那股气就散了。 她再想感知灵气,一时半会儿,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姜心见顾平升走到了自己这边来,出声喊道:“顾夫子。” 她问出心里的疑惑:“我好像是引气入体了,但为什么后面,又不成功了?” 顾平升指出她的问题所在:“第一次引气入体,你处于懵懂之中,没有按照《炼灵诀》的法门,引导灵气游走经脉,故而灵气散去。” “其后,你反应过来了自己引气入体成功,心中激动,急于再次引气入体,心不能静,所以失败。” “你只需心湖平静,摒弃杂念,按照《炼灵诀》所示,再尝试引气入体即可。” 姜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多谢顾夫子教导。” 两人的对话,被其他人听去,看向姜心的目光,各有微妙不同。 阮三娘的眼里,是单纯的高兴和羡慕,她随即转回了身子,继续自己的修行。 小秋一双眼睛,明亮如水,很寻常的目光在姜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 按照《炼灵诀》所述,引气入体,只是有了迈进门槛的机会,要引导灵气小周天运行一圈,最后炼灵气为灵力,才是目的。 其余人观《炼灵诀》没有这么深入的理解,只是见姜心已经引气入体成功了,感到钦佩和羡慕。 许蒹葭闭目而坐,体内也已经有了一股灵气,她按照功法所述,引灵气过会阴,顺利通过尾闾、夹脊,在玉枕关时,灵气散去。 玉枕关狭窄,极不容易通过,灵气在这里散去,许蒹葭并不失落。 她重新引气入体,慢慢过督脉,寻找感觉。 小秋见许蒹葭也成功引气入体了,咧嘴一笑。 她家小姐天资聪颖,引气入体自是难不倒她! 小秋浅呼出一口气后,摆放好手脚,继续感知灵气。 第20章 指点剑术 夜深人静。 传道庐中仍旧灯火通明,顾平升手上一甩,绿竹消失,他走到上方,面向众人道:“今日授课到此结束,明日依旧是剑道课,朝阳峰广场集合,不要迟到。” 众人一听见剑道课三个字,腿都在打颤,内心苦不堪言。 直到顾平升的身影消失在传道庐外,才相互议论起来。 “子时结束修炼,而卯时七刻就要到朝阳峰广场集合,只能睡两个时半时辰,这也太辛苦了!” “我有预感,明日顾夫子还会叫我们跑圈。” “朝阳峰的外广场太大了,十圈下来,就要人命了,我真不知道白天那一百圈,我自己是怎么跑下来的。” “我来剑宗,是想做一名剑修,仗剑斩妖的,可按照顾夫子的要求,什么时候才能摸到剑呢?” 一名男弟子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地说道:“我向宗门里的师兄打听过了,南星剑宗的玄铁剑,重三十斤,以我们现在的身板,单手是握不起来的。” 至于挥剑就更不可能了。 他猜想,至少要等他们引气入体,拥有修为之后,顾夫子才会让他们握剑。 大家的身影陆续错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劳累了一天,他们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你们说三更天了,膳堂还开着吗?”一名青年摸了摸肚子,“我有些饿了。” 他的同伴勾着青年的肩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正好我也饿了,不吃饱了还真睡不着。” 另一名男弟子插话道:“南星剑宗膳堂的东西是好吃,可惜就是太费灵石了,基本上每个月发的灵石,刚好只够吃饭的。” 青年说道:“听说修士修炼到后面,吃东西就不用如此频繁了,届时再省下来灵石就是。如今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饱腹最重要。” “言之有理。” 三人结队,往膳堂的方向而去。 出了传道庐后,阮三娘跟上宁扶桑的脚步,欲言又止了半天,宁扶桑懒散地出声:“膳堂这个时候还开着。” 阮三娘柔顺地“奥”了一声,然后问道:“宁师姐,我需要帮你带什么吗?” 阮三娘要去膳堂,倒不是此时肚子饿了,她只是想,芜园本就偏远,早上若是还要去膳堂买吃的,就太浪费时间了。 不如现在去买回来,放在屋里,明早再吃,能多睡一会儿。 明天依旧是剑道课的话,不吃东西,体力跟不上。 宁扶桑有修为,在不运动的情况下,几天不吃东西是没有问题的,她想了想,身上还有半块灵石,干脆摸出来交给了阮三娘: “交梨。” 阮三娘记着宁扶桑要的东西,往膳堂走去。 回到芜园后,宁扶桑用灵力加热了水,解衣沐浴。她会净尘术,但享受热水泡着的时候,那种毛孔打开,肌肉得到舒缓的感觉。 宁扶桑静静泡在浴桶里面,水热了三次后,方才起身,她正穿衣服,外面传来阮三娘的声音。 “宁师姐,交梨我给你买回来了,方便拿一下吗?” 门一下子被打开,水雾氤氲,少女只着中衣,站在门边,伸出一只和年龄不相符,有着老茧的手。 阮三娘连忙把梨递给她。 没得到任何回应,门就关了。 次日清晨。 五更天刚过,阮三娘穿戴好衣物出门。 她正欲打水洗脸,发现水缸旁放了个铜盆,铜盆中的水,冒着白气。 阮三娘看了四下一眼,伸手触水,热水包裹着她的手指,温暖无比。 “芜园没有生火的地方,宁师姐是从哪里弄来的热水?” 阮三娘嘀咕了一句,心道:“宁师姐虽然表面冷漠,其实内心里,还是很柔和的。” 殊不知,她对宁扶桑的认知,实在是谬之千里。 朝阳峰广场。 宁扶桑刚取了玄铁剑,顾平升就轻扬手掌,示意她过去。 “顾夫子。” 宁扶桑抱剑行了一礼,顾平升负手于背,微微颔首,抬眸看她。 顾平升藏于背后的手,拿到前面来,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勾着一枚铁环。 实心的铁环,在他手上,仿若轻飘飘一只草环,看不出半分重量。 宁扶桑眼梢盈盈,摊开双手,顾平升将悬腕铁环给她,说道:“离卯时还有半个多时辰,你使两记剑招来我看看。” 这话是要指点她的剑法了,宁扶桑心里微动,当即应道:“是。” 后退两步,玄铁剑倏地刺出,剑风掀雪,寒意扑面错开。宁扶桑脚下一点,凌空跃起,长剑一抖,斜刺向右侧方,空气猎猎作响。 几个起落,剑气飘然,宁扶桑白裳翻动,如莲花急旋,清丽无双。 “基本功很扎实,剑招可以说得上是炉火纯青了。”顾平升评价道。 宁扶桑脸上没有被夸赞了的欣喜。 她三年前入宗门,只在外门学了两个月的剑,剑术当然说不上好。 顾平升随后又道:“若你能在余长老那里学剑三年,如今的剑术,在外门也会有一席之地。” 他话锋一转:“你虽然荒废了三年的光阴,但在老夫看来,也不全然是坏事。如今的年龄开始学剑,非但不晚,还很合适。” 宁扶桑如今十四岁,身量高挑,手腕有力。在顾平升看来,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性被磨砺了一番,学剑很需要坚毅这种品质,无疑他在宁扶桑身上看到了这一点。 提起合适一词时,顾平升心里又万分感触,想到了所带的其他学生,尤其是那个叫姜心的女童,她年龄最小,身量也不高,南星剑宗的玄铁剑一般在三到四尺,最短的也就是二尺五寸了,都不适合她。 顾平升暂时压下这些念头,指点了宁扶桑一番剑法后,离他要求的卯时七刻也到了。 宁扶桑去还了剑。 阮三娘见她满头有汗,知晓宁扶桑早早出门,已经晨练完毕。 她心想:“宁师姐年岁虽小,但着实勤奋。” “等顾夫子传授我们剑法后,我也定要每日早早起来练习!” 一刻钟的时间内,顾平升宣讲完话,正好到辰时。 “除宁扶桑一百五十圈外,其余人照旧。” 阮三娘嘴唇微张,眼神飞快从顾平升身上略过,看向宁扶桑。 顾平升原本只是想给宁扶桑加二十圈的,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一百五十圈。 听到这个要求时,顾平升眼角微微抽动,心道她昨日和自己说的玩笑话,也许还真是她心中所想。 既然她主动要求,顾平升没什么不允许的。 第21章 休沐 剑道课与修炼课交替进行,大家渐渐习惯了这种强度,时间一晃,来到休沐这日。 外门弟子上九天课,可以休息一天,一个月有三次休沐机会。 今天是南星剑宗外门大比的日子,又逢休沐,整个宗门内,热闹无比,都早早起了床,提前去占个视野开阔的位置。 阮三娘起来的时候,宁扶桑已经不在芜园了。 阮三娘洗完脸,临走前看了眼宁扶桑的房门:“今天休沐,宁师姐应该也去观战了?没准在问剑台能碰到她。” 而此时的宁扶桑,已经下了纵云梯,身处宗门坊市里面了。 南星剑宗的坊市有东南西北四处,围绕一山建立,呈现出众星拱月的姿态。 纵云梯亦有四处,从不同的方位下去,就能抵达不同的坊市。四个坊市互通,环绕一圈,就能回到原处。 南星剑宗原本不允许外来散修,闲杂人等,进入自己宗门辖地。现在的坊市,是如今的掌教,还身为弟子时,向自己的师父,也就是上任掌教提出来设立的。 这些坊市还很年轻,只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摆摊的多为山下凡人散修。外来散修若想在坊市里售卖自己的东西,需得登记。 南星剑宗对坊市的管理相对严苛,因此坊市里的秩序一直很不错,也很安全。 南星剑宗是每隔九天休沐一次,因此坊市是十日对外开通一次,平常时间里,都会闭市。这段时间内,他们也不会闲着,而是去积极寻找新的稀奇货物,等开市那天贩卖。 寻常开市的时候,坊市里都很热闹,今日却有些冷清,各个摊贩前,都是门可罗雀的状态。 “往日南星剑宗休沐的日子,一向热闹,卯时初就来人了,今儿已经快到辰时,怎么没见着几个人下山来?” 一张灰褐色狐皮上,摆放着几株灵植,中年修士,裹着宽大的低阶法袍,盘膝坐在狐皮的后面,时不时回头张望,掩于云雾中的石梯。 他花费了两块灵石,才抢到了这个离小云峰纵云梯最近的位置,就是想把手里头的几株灵植卖出去。 但左等右等,今日坊市格外冷清,叫他有些按耐不住,十分忧心这几株灵植砸在手里。 毕竟下一次开市,要再等十天,届时灵植中蕴含的灵气流失严重,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对面摊子上的一个老头,瞅了他一眼,悠悠说道:“小道友来南星剑宗坊市的次数不多?” 中年修士听他话中似乎别有深意,作揖一礼,虚心道:“请前辈指点迷津。” 老头眸光微转,落到狐皮上一株小花上,岔开话题,“我瞧你那灵花倒是不错。” 中年修士心里不舒服,但他也是个有魄力的人,当下就做了决断,面上浮笑:“一株黄叶花罢了,前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当晚辈孝敬您的。” 他日后还要来坊市摆摊,如果不弄清楚今日是个什么状况,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亏损只会越大。 以一株黄叶花换一个情报,就能防损,也算物有所值。 他摊上这么几株灵植,那老头偏挑了一株价值最低的黄叶花,虽是欺人,但不算太甚,他勉强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样想着,心里的怒火,退去不少,脸上的笑意,更显诚挚。 “你这小友,倒是懂事。”老头掀了掀眼皮子,打量对方两眼,这中年修士脸阔而长,浓眉下垂,一张脸上有肉,却甚是虚浮,令人直叹,对方若是生得平平无奇一点,倒算俊秀。 孙白刀拱手呈上黄叶花,老头这才言道:“今日是南星剑宗外门大比的日子,宗门弟子都瞧热闹去了,来坊市的人,自然少了些。” 说完,他一只起褶皱的手伸出,将黄叶花收入袖袍中,再不管孙白刀。 孙白刀失了魂一样,回到自己的摊位上,暗自懊恼:“原来今儿是南星剑宗外门大比的日子,我来得不巧,这些灵植,恐怕卖不出去了。” 西坊市中。 宁扶桑独自闲逛着。 除了杂役弟子那一套服饰外,她只有这一件自己的衣裳,布料普通,衣裙上没有绣半针花纹,素白无比。 宁扶桑倒不在意衣裳是否华贵,只是最近两年,她长高了不少,这衣裳又不是法衣,因此短了一截,胸前也紧得慌,不适合再穿了,正好今日休沐,她就想着来坊市买两身合适的衣服。 对比了几家铺子后,宁扶桑选了一间看起来很朴素的铺子。想来东西会便宜些。 老板娘很年轻,双十年华,一袭淡色烟青宫装,云鬓如雾,鬓边插着一只极短的明珠步摇,莹莹生辉。 她手里握着皮尺,淡笑问道:“姑娘需要量体裁衣,还是购买成衣?” 量体裁衣需要等,宁扶桑只有一天的时间,不假思索道:“两身普通的衣裙即可。” 老板娘引宁扶桑上二楼,询问她的喜好。 “姑娘有钟意的颜色、款式和要求吗?妾身好替姑娘挑选。” 二楼很多木偶,身姿各异,栩栩如生,穿戴着罗裙,仿若活了过来一样。 老板娘微微一笑:“家夫是个木匠,闲来无事时,替我雕了这些木偶,权且当做衣服架子。” 闲言两语,依稀可以窥见,夫妻间的伉俪情深。 宁扶桑抬手指了一个人偶,道:“就这件。” 老板娘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件天水蓝色的罗裙,不曾绣任何花纹,十分素净。 既然是客人要求,老板娘上前两步,将衣裙取下来,给宁扶桑指了个房间。 “姑娘可以去里面换衣服。” 房间布置素雅,空气中还有隐隐的兰麝香气,宁扶桑在那位老板娘身上,也有闻到过。 她在南星剑宗三年,来坊市的次数也不少,这间衣裳铺子,似乎以前没有见过。 宁扶桑很快换好了衣裙,推门出去。 老板娘就守在外面,抬眸时,眼里闪过两分惊艳。少女身姿清瘦,相貌清丽秀美,天水蓝的衣裙,没有绣花,反而呈现出天然去雕饰的爽净脱俗之感。 第22章 坊市 宁扶桑又拿了件同样款式的青裙,付完钱后,出了店铺。 她从西坊市逛到北坊市,在一处食肆前坐落,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捏着一张纸过来,脆生生问道:“仙子姐姐需要什么,可以看看这张食单。” 小丫头眼如弯月,脸上挂着讨喜的笑。 宁扶桑接过食单,一目十行,抬手指了两行小字后,将食单还给她。 等候期间,宁扶桑就随意打量着坊市间的摊贩。她右手边一路,琳琅满目的丹药、符箓、灵植等物,因为这是在南星剑宗的山脚下,最多的就是剑修,因此和剑有关的商品,也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品阶不等的磨剑石、精美小巧的袖剑、华美的剑鞘、流苏类的剑穗和散发着莹莹灵光的山玄玉、水苍玉等配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姐姐,你的七宝酒酿丸子好了。”小丫头捧着玉碗从门内跨出,小心盯着脚下,她稳妥地将东西送到了宁扶桑的桌上后,站在一旁乖巧地说道,“雪花茯苓饼出锅慢一点,辛苦姐姐再稍等一会儿。” 宁扶桑解下荷包,摸出几片灵铢钱,放到她手心,抬眸道:“我先将钱付你。” 灵铢钱是灵石边角料做的,炼为灵力,实在太微薄,因此多用于凡人散修间的这种小买卖上。 小丫头收好灵铢钱,跑回店里,将钱交给了母亲。 宁扶桑拿起羹勺,轻轻搅动着酒酿丸子,不经意间,却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李野山。 他走在坊市中,左瞧右瞧,似乎在找什么。一名褐衣散修,拉着他到墙角处。 宁扶桑舀起一勺酒酿丸子,慢慢品尝。 她对面,一道身影兀自拉开板凳坐下,嗓音微沉,是位老熟人。 “那李野山和宁师妹,同在顾夫子门下学习,有同窗之谊,宁师妹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哄骗,买了假丹药么?” 男子相貌堂堂,眉型英挺,眼眸深邃,浑身透露出一股沉稳的气质。他是万方殿的一名弟子,名唤卜正,负责维护坊市的秩序。 卜正常在坊市巡逻,宁扶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还算相熟。 她语气平淡:“不爱管闲事,犯法吗?” 卜正一噎,还是想纠正她,身为同门,至少应该有一点同理心的,但一想到宁扶桑这性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劝说她的想法,省得她再出言讥讽自己。 “卜师兄,那贩卖假药的药贩子,我们抓来了。” 两名万方殿的弟子,押着一名褐色衣衫,鼠头鼠脸的修士,走了过来。 李野山跟在身后几步,顿时,狭小的棚子里,挤满了人。 他第一次来坊市,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但李野山不是全然摸不着思绪,仅从“假药”一词中,他就能揣测出些东西,他现下心里忐忑,只是担心事情,会殃及到自己身上来。 宁扶桑依旧吃着她的七宝酒酿丸子,头也未抬。 那褐衫修士叫苦道:“大人,在下本本分分在坊市里做生意,真没有卖假药啊!” 卜正给了擒住褐衫修士的弟子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从他怀里摸出一个丹瓶。 褐衫修士眼神直跟着丹瓶走,似紧张,又似不舍。 “将这丹药拿到附近的丹草斋鉴定一下。”卜正说话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褐衫修士的表情,“鉴定完东西没有问题后,会还你的。” “趁丹药鉴定的这个期间,说说你的情况。” 褐衫修士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沉了一口气道:“小的是山脚下一名散修,姓费,单名一个齐字,以倒卖一些不值钱的、二手的小玩意儿为生。” “那瓶子里装的是引气丹,原是林州城一位小姐要的,后来那小姐自己引气入体成功,这丹药也就用不着了。那时,鄙人正好在林州城办事,于是使了点关系,将这引气丹搞到手来。” “因为这引气丹,没花多少灵石,所以倒腾卖的时候,价格定得比市面上的引气丹便宜些许,想必大人这才误会了。” 他说的办事,是指捡那些死人身上的财物,这事不太光彩,因此含糊着略了过去。 宁扶桑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时,小丫头捧着一张雪花茯苓饼出来,她飞快将东西给了宁扶桑后,缩回屋子里面。 几方视线下,宁扶桑淡定地咬着饼。 李野山将自己所知道的,也吐了一遍。新入门的三十九人中,只剩下几个人还没有引气入体了,李野山便是其中一个,自然心急心慌。 他经一位师兄提点,知道了引气丹这种丹药,引气丹能帮助修士感知灵气,增加引气入体的成功率。 但宗门内的引气丹,价格稍贵,而且一颗丹药,未必有效,李野山身上只有初入宗门时领的那四十块灵石,这些日子,体能消耗大,也用去不少。 那位师兄知他窘境,便牵线搭桥,介绍了费齐给他认识。所以李野山没有去看外门大比,而是来了坊市。 经两人这么一说,卜正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判断。 不久后,带着丹瓶去鉴定的弟子回来,一脸正气地说道:“卜师兄,丹瓶里的是引气丹,没有问题。” 卜正点点头,示意他将丹瓶还给费齐。 “每逢新生弟子拜入宗门,坊市里的一些人心,就躁动不已,欺他们年少单纯,不是贩卖假药就是恶意抬高价格,卜某为维护坊市秩序,只能如此做,冒犯到费道友,在此向费兄赔个不是。” 一句“费道友”,一句“费兄”,可谓是给足了费齐颜面和尊重,他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既然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了就好。” 费齐不会因为对方抬举自己,就真摆起姿态来了,卜正是南星剑宗的弟子,论身份,和自己这一介散修,完全是云泥之别。 事情说清楚后,卜正带着执法弟子离开。 费齐收回视线,看向李野山:“李道友,这生意你还做吗?” 引气丹已经被鉴定过没有问题,质量有了保证,李野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当下点了点头:“做。” 第23章 储物手链 两人当着宁扶桑的面完成了交易。 李野山拿到引气丹后,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尝试修炼,余光一瞥,意识到宁扶桑的存在,他压下心里的躁动,拱手而道: “宁师姐,告辞了。” 宁扶桑不爱搭理人,也分很多种情况,李野山态度恭顺,她就轻轻“嗯”了一声。 费齐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心情美妙,他转过头说道:“宁仙子,那在下也告辞了。” 费齐不认识宁扶桑,但是见她和卜正相熟,那李野山又唤她一声“宁师姐”,心里揣摩着,她在南山剑宗身份不低,因此说话带了两分敬意。 宁扶桑悠然出声:“你是做倒卖生意的?” 费齐一顿,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情绪和意思,一时有些忐忑。 宁扶桑缓缓道:“我想与你做一笔生意。” 听到这儿,费齐总算松了一口气,眉眼间染上三分笑意,拉开板凳坐下:“不知宁仙子想买什么?鄙人虽不才,但愿为仙子效力。” 宁扶桑言简意赅:“储物之器。” 费齐一双豆子眼中,精光烁烁,不过下一瞬,又面露难言之色。 “鄙人所淘的东西里面是有储物之器,不过这些物件的情况各异,还要仙子看了才知。” 宁扶桑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那些东西,或多或少有瑕疵,新旧程度不一罢了。 她拂了拂衣裙,站起身问道:“你是住在这附近的散修?” 费齐挤笑恭维道:“仙子好记性。” 宁扶桑面上清清淡淡的,拎起包装了衣裙的包袱,转眸看他:“我随你过去看看。” 没有储物袋实在是不方便,想了想,宁扶桑还是决定先买一件储物器,空间可以不用很大,目前够用就行。 费齐的家在一处僻静的山谷,离坊市还有一段距离,周围常有灵智未开的小兽活动,他就做了些捕兽夹,偶尔打到野味,还能改善一下伙食。 溪水潺潺流淌,鸟鸣声衬得山林越发清幽。 费齐手指着山坡下一间积雪的小院子:“那便是鄙人的寒舍了。” 费齐是独自一人居住,又经常在外面闯荡,置购一些小物件,然后回南星剑宗的坊市来贩卖,所以院子修建得不大,处处透露着冷清。 “宁仙子小心脚下。”费齐拿开院门前的竹篾笆篱,邀请宁扶桑进屋。 进了内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绣着桂花花树的四扇屏风,费齐钻到屏风后面,按下机关,随后出来迎宁扶桑。 “仙子请随我来。” 宁扶桑越过屏风,只见墙面被开出一道门,石梯上行,到了一处平坦的密室。 费齐伸手,在贴着墙边的绳子上一拉,密室亮起昏黄的光。一排排木架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上面陈列了各种各样的宝物。 “所有储物类的宝贝,都在这一排了。” 费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宁扶桑的目光,见她目光落在哪里,就十分上道地解释东西的来历和优缺点。 “这只低阶兰花储物袋,是费某从一位女修尸体上捡回来的,烙印已散,为无主之物,仙子尽可放心。” 木架上放置的东西,多为各色储物袋,有的绣花鸟,有的绣山水,都或多或少有些瑕疵。 费齐将这些储物袋捡来后,清洗了多遍,泥土污渍什么的倒是好处理,就是浸了血的,洗来洗去还是会留有一些痕迹。 深色储物袋妨碍不大,价格低一点,总能卖出去,但浅色储物袋,基本上就是废了。 见宁扶桑兴致索然,没有看上架子上的东西,费齐脑筋一转,主动介绍一物:“宁仙子不妨看看这串梨花玉储物手链。” 他拉开一个抽屉,将东西取出来,介绍道:“这串梨花玉储物手链,是鄙人在一处溪水边捡到,初时不知其中玄机,只觉梨花玉和这绿玉拇指葫芦成色不错,以为是尘俗里哪位小姐遗失的首饰。” “费某就想,这手链虽然不是灵物,但外观好看,卖与那些女修,也能赚几片灵铢钱,于是就收了起来。” 费齐讲述期间,宁扶桑细细观察着储物手链,不过目光更多的是在那只绿玉葫芦上。 绿玉葫芦只有半截大拇指大小,通体晶莹,光线下,似水流流动,并不通透。 费齐见此,啧叹一声:“鄙人起初和宁仙子一样,以为这玉葫芦会有什么不俗之处,后来几番检查,发现它的盖子和葫芦身严丝密合,浑然一体,只是个玉坠子罢了。” “真正具有储物功能的,还是这块梨花玉,不知宁仙子是否瞧得上?” 宁扶桑也没发现玉葫芦有可以打开的地方,但这串具有储物功能的手链,很合她的心意,询问道:“这串储物手链大概要多少灵石?” 费齐伸手比了个数:“宁仙子若真心喜欢这串储物手链的话,给费某八十灵石就行。” 宁扶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寻常的低阶储物袋价格都是在八十到一百二十之间浮动,其他的储物物品,因为炼制难度更大、材料更珍稀,因此价格会远高于修士最常用的储物袋。 这块梨花玉虽然不大,成色却是极好,兼具实用和美观,不应该只在八十块灵石这个价位。 费齐看出宁扶桑的疑惑,解释道:“宁仙子有所不知,这梨花玉的储物空间,只有低阶储物袋的三分之二。” “另外,费某揣测,这储物手链的前主人,曾在储物链中放置过炽炎花之类的灵植,许是没保存好,发生了爆炸,因此产生了火毒……” 说到这儿,宁扶桑已经全然明白费齐定价这么低的原因了,前者还是其次,重点是梨花玉里面的火毒,要以修士的灵力日日肃清。 这样耗费灵力和时间的事情,费齐不愿意去做,宁扶桑却不介意,张口道:“酉时初,在纵云梯北梯前等我。” 宁扶桑身上没带那么多灵石,只能和费齐约定时辰和地点,再做交易。 费齐心思活络,他拿了个废弃的储物袋给宁扶桑,“八十块灵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些重量,携带起来不方便,这储物袋,望宁仙子不要嫌弃,先拿去用。” 素色储物袋上,有很深的一块血迹,卖是卖不出去了,费齐拿给宁扶桑回去装灵石,也算是物尽其用。 第24章 香雪兰 宁扶桑从北坊市走回去。 坊市较之往常依旧冷清,但比早晨要好一点,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南星剑宗弟子结伴同行了。 像宁扶桑这样独身一人逛坊市的几乎看不见。 两边摆摊的散修从天不亮就在这里等着,直到现在,才终于等到有宗门弟子逐渐下山,于是纷纷扯着嗓子叫卖起来。 “卖符宝,卖灵鹤符宝咯!只需注入一点灵力,就能使用,诚惠三块灵石,物美价廉!” “瞧一瞧,看一看,鄙人所卖磨剑石,皆是产自上江澧水,保管买回去,能将您的宝剑磨得锐利无匹!” 宁扶桑在洗剑池待了三年,对于磨剑石还是有所了解的,扫了一眼那摊贩上大小各异的石块后,就收回了视线。 上江澧水的磨剑石品阶不算低,这样的东西,岂是像溪边的鹅卵石一样,想捡多少捡多少的?若那散修只摆放两三块出来,可信度反而更高。 “糖画糖画,什么形状都能画!” “卖灵枣,卖灵枣了!我这灵枣个大甘甜,先尝后卖,绝对划算!” “各种灵兽幼崽便宜售卖,便宜售卖!诶仙子留步,你看看这灵猫,毛发多么漂亮,多么软,最重要的是,它还是咱们灵州十分稀罕的火属性灵兽呢!您可以抱一抱它,这猫性格温顺,不挠人的。” 那女修接过手来,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会儿,又将灵猫还了回去,遗憾地说道:“这猫儿是乖巧,不过宗门里面不让私自养灵兽。” “……” 另一名散修瞅着机会,连忙招呼道:“南星剑宗不让养灵兽这规定小的知道,但对于乌龟灵鱼却是不限制,仙子挪步瞧瞧小人这五彩灵鱼,尾巴漂亮得像彩虹似的呢!” “确实好看,给我拿两尾。” “仙子将这灵鱼带回去后,放到透明缸中,只需要用清泉水养着就可以观赏了。” 坊市里逐渐热闹起来。 纵云梯前,一名散修主动拦住宁扶桑,推卖自己的灵植:“这位仙子……” 刚说几个字,就被宁扶桑打断:“没钱,不买,让路,谢谢。” 孙白刀犹不死心,略显低声下气地说道:“仙子可以先瞧瞧孙某的这些东西,都是中阶灵植,坊市里寻常不多见的。” 人族修士修炼划分有十五境,灵植妖兽的品阶,亦有十五阶。 中阶灵植,至少都是四阶的品质,眼前的散修,能弄到四阶灵植,修为最低都在三重境左右,却还要如此抛却颜面的售卖灵植,可见散修的日子,并不好过。 宁扶桑没有因为对方的境界比自己高两境,就改变态度,她眉眼透露出淡淡的不耐烦,冷漠地说道:“让路。” 孙白刀脸上微微僵硬,侧着身子让开了路,拳头紧握,望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纵云梯上,这才收回了视线。 一个一重境修士,就能给他如此大的难堪,概因为,她是宗门弟子,而自己不过一介散修。 孙白刀握拳的手背上青筋毕露,略显狰狞,最终,他呼出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坐回了摊位上,继续招揽顾客。 一上午过去,他也就卖出了一株紫阳草,价格还被一压再压,几乎回不了本,孙白刀心里在滴血,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和气。 “这种香雪兰生长在陡峭的山崖间,非有踔绝之能,不可得也。阁下好胆识,也好身手。” 头顶传来一道清冷而动听的声音,孙白刀微微晃神,抬眸看去,是一位头戴白纱帷帽的少女,她蹲下身来,纤纤玉手,捻起那株雪白颜色的香雪兰: “兰生空谷独自芳,种来东窗遗我香。阁下可愿割爱,将这香雪兰卖于我?” 少女声音悠长婉转,如珠落玉盘,这时,一阵寒风刮过脸颊,孙白刀陡然惊醒。 “孙某采来这些灵植就是为了贩卖的,谈不上割爱,仙子若喜欢,给一百灵石就好。” “一百灵石么?”少女微微惊异。 孙白刀刚想张口说,他愿意再降一点价,旁边白衣服的少年疑惑地问道:“一百灵石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孙白刀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少年,一同蹲在他的摊前,只是先前他将人忽略了。 少女侧过脸,和少年说话,声音更温柔耐心了一点:“五阶灵植,价值远远在一百灵石之上。”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帷帽下,少女轻轻弯了弯唇角,垂目看向手里的香雪兰: “老板,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五阶灵植,我给你两百灵石,你可有亏损?” 孙白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多谢仙子!” 少女放下两百灵石后,和少年一同离开。 孙白刀沉浸在收获两百灵石的喜悦中,随后,又有人到他摊子上。 青年蹲在地上,目光挑拣,张口问道:“近真师姐刚刚买了什么?我也要一份。” 近真…… 这是那位仙子的名字吗? 孙白刀神思飘远,摊前的人略显不耐,“喂,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孙白刀立马回神说道:“那位仙子,买了一株香雪兰。孙某也只得了那一株香雪兰,客人要不看看其他的?” 男修扫了一眼摊面,倒有些意外,这些灵植的品阶不算很低,好几株中阶灵植夹在其中,他手指了一株低阶灵花:“就这个。” 孙白刀被压价压习惯了,因此价格报得并不高:“二十块灵石。” 男修眉头一皱:“二阶灵植,你卖我二十灵石,这灵花不会品质有问题?” 孙白刀道:“您可以检查一下灵花所蕴含的灵气。” 男修检查完这灵花的品相没有问题后,看了孙白刀一眼,“我也不占你便宜,给你二十三块灵石好了。” 话说如此,男子也知道,实际上还是自己赚了。 但就孙白刀今天的遭遇而言,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收过灵石,接连说了几句好话,男修却不爱听。 若不是近真师姐来这儿买了东西,他才不会来呢。这人长得寒碜了一点,不过还算良心,价格比坊市里那些卖灵植的厚道多了。 之后,不少人相继来孙白刀的摊子前买灵植,虽讲价,但不像先前那样恶意压价。 “近真师姐真的来这里买了灵植吗?” “我听他们是这样说的。” “近真师姐眼力可比我们好多了,既然她都来这里买灵植,说明这里的灵植品质有保障。” 孙白刀忍不住打探道:“你们说的可是那位戴白纱帷帽的美貌仙子?” “是啊是啊。”一名女修,没过脑子,径直点了点头。 旁边女修扯了扯她,示意她别乱说话,随后,她目光凛然地盯着孙白刀:“近真师姐戴了帷帽,你如何得知她的貌美?” 孙白刀张口解释:“在下粗鄙,怎能有幸得见仙子尊容,只是那位仙子,温柔善良,必然是位天仙般的人物。” 两女听他提起李近真,面露不悦之色。 “近真师姐自然是美若天仙,心地善良,你自知粗鄙,就该明白,近真师姐不是你可以评论的。” 第25章 清理火毒 孙白刀闻言,内心并不生气,因为他深刻的知道,自己低贱如尘泥,根本不配提到那位冰清玉洁的仙子。 两女分别挑选了灵植,付了灵石后离开。 一女道:“我们刚刚说的是不是过分了一点,毕竟那散修,人还不错,三十的灵植,只收了我们二十块灵石。” 好友微微沉默,旋即说道:“即使这样,他也不配提到近真师姐的名讳。” “一个魏少情已经够令人生气了!” 近真师姐天之骄女,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以议论肖想的? 两人被败了兴致,随便逛了一会儿后,就回了宗门。 酉时初。 今日的外门大比结束,坊市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费齐在纵云梯北梯前,伸着脑袋张望,于一群人中,看见了宁扶桑的身影,朝她招手。 宁扶桑将储物袋给他:“你清点一下。” 费齐嘴上说着“我当然相信宁仙子”的话,转过身去后,就立马开始清点灵石数量了。 宁扶桑卷起左手袖子,套上梨花玉储物手链,那沉重重的黑色悬腕环也露了出来。 费齐眼皮子跳了跳,心道:“这宁仙子看起来清瘦,没想到竟挂着这玩意儿,还状若寻常,果真是高人。” 他拱手作揖:“东西交给仙子了,那费某就不耽误仙子的时间了。” 宁扶桑瞧着费齐也是个人物,日后兴许还用得上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买了这储物手链后,宁扶桑只有十五块整的灵石了,宗门膳堂的食物略贵,想了想,她准备买几颗辟谷丹。 这种入腹的东西,宁扶桑不敢大意,径直往丹草斋走去。 她到丹草斋的时候,又遇到两个熟人,姜心和阮三娘。 阮三娘眉眼一亮,立马前来打招呼:“宁师姐,好巧,你也来丹草斋买丹药吗?” 姜心跟在阮三娘身边,只齐她的肩膀高,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女,她对宁扶桑很陌生,只知道她是上一届拜入宗门的弟子,遂喊了一声:“宁师姐。” 宁扶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路过两人,径直走向柜台:“要三颗辟谷丹。” 女修转身,拉开一个抽屉,取了丹药交给宁扶桑:“三颗辟谷丹,十五块灵石。” 正好是宁扶桑身上所有灵石的数量,她从荷包里拿出一瓶丹药,“这瓶养气丹售卖的话,抵多少灵石?” 养气丹是新生弟子入门时,宗门里发放的丹药,和引气丹只相差了一个字,作用是养气血不足,强身健体,价值和引气丹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这种养气丹,在山脚这些凡人散修中,却很受欢迎。 出自南星剑宗的东西,女修快速鉴定了一下后,给出答复:“这瓶养气丹有十五颗,便抵两块半灵石如何?” 宁扶桑没有意见,她留下这瓶养气丹,给了十二块半灵石后,出门而去。 姜心楞楞地看着宁扶桑的背影:“宗门发放的丹药,宁师姐就直接转卖了吗?” 阮三娘没做评价,岔开话头说道:“现在时候不早了,赶紧买完东西回宗门里面。” 她们只有这么一天的休沐时间,去看了外门大比,再下山逛坊市,时间本就紧凑。 姜心点点头,掏出灵石买了两颗辟谷丹。有了辟谷丹后,就能减少去膳堂的次数,节省一点灵石下来。 这个主意是阮三娘提出来的。没有拜入宗门前,她独自操持家务,向来是能省则省,知道一粒辟谷丹可以维持十日不饿后,就起了这个念头。 一粒辟谷丹五块灵石,一月只需要三粒辟谷丹,而宗门里每个月发放三十块灵石,这样一来,她每个月就能省下来一半的灵石了。 两人买完丹药,又在坊市里逛了一会儿,姜心想买一件灵鹤符宝,下次下山就可以不用亲自爬上爬下了,奈何灵鹤符宝要十块灵石一只,而且使用还有次数限制,姜心一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挽着阮三娘的手臂,嘟囔着说道:“坊市里的东西都好贵啊。感觉每个月发放的灵石,根本不够用的。” “三娘你说,我们日后养剑,会不会更穷了?刚刚我听见,一块磨剑石,就要六十块灵石呢!” “我瞧着那石头,和河边的石头,也没什么两样嘛。” 阮三娘也认不出来什么磨剑石和鹅卵石的,她安慰姜心道:“我们现在离养剑还早,提前存下一些灵石,想来日后就算要养剑,也不会穷到哪里去的。” “唉。”姜心叹了口气,眉眼微微耷拉着。 灵石怎么才能存得下来呢?她日后还要买储物袋、法衣、灵剑等等,恐怕要存半年的灵石,才能买上其中一件。 又买了一些便宜的吃食后,两人从就近的西面纵云梯上山。 姜心住在竹园,和阮三娘的芜园不顺路,就在半道上分开了。 回到芜园后,阮三娘瞧见宁扶桑的门上挂着“免扰牌”,多看了一眼后,进屋放东西。 片刻后,她又从屋内出来,拎着两笼花草,在院子前刨土栽种。动作很轻,还是传到了宁扶桑耳中。 没有理会阮三娘的动静,宁扶桑灵力继续探入梨花玉中,清除里面的火毒。 费齐说里面的火毒可能是炽炎花爆炸造成的,宁扶桑不以为然,郁灵州不适合火属性灵植生长,炽炎花虽然是灵州为数不多的火属性灵植,但也受到寒气压制,火性温和,产生不了这么大范围的火毒。 一定是更霸道的灵植之类,造成的梨花玉空间被火毒淹没。 宁扶桑整夜未眠,体内灵力荡然无存,终于将这片空间,清理出来。她取出最后两块半灵石时,右手传来异样感,剑心图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宁扶桑没有理会,径直炼化了这两块半灵石,恢复一点灵力。 她刚修炼到一重境巅峰,体内灵力本来就没有满,现在将灵力全部用在了梨花玉上后,再想修炼到二重境,就越发遥远了。 宁扶桑不在意,换好宗门服饰,往朝阳峰广场而去。 阮三娘昨日睡得早,所以也醒得早,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赶上宁扶桑出门的时辰。 第26章 扬若代课 “原来宁师姐每天都是这个时辰就出门晨练了啊。” 阮三娘看着宁扶桑的背影消失在山道,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过宁师姐是去广场上练剑,她不会剑法,现在去朝阳峰广场也是空等,阮三娘洗漱完,在房间修炼了一会儿,才掐着时间,准时到了广场。 但奇怪的是,往常顾夫子很早就会提前到了,今天已经过了卯时七刻,到了辰时,顾夫子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大家小声交谈说话。 “已经辰时了,顾夫子怎么还没来?” “顾夫子向来守时,他没来,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也才过去一刻钟而已,再等等。” 一直到辰时三刻,一名白衣少年,匆匆赶来,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啊各位师弟师妹,师父这几天要和其他几位长老,做外门大比比试的裁判,他昨天已经吩咐了我,近日的课程由我来带。” 外门大比一共三天,第四天是拜师大典,顾平升也要去,因此接下来三天,他们几乎都是见不到顾平升的面了。 少年面容青涩,挠了挠头,“我一时忘了这事儿,让你们久等了。” 大家见他年纪不大,笑容可掬,比顾平升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因此对少年很是宽容。 “师兄严重了,我们也就才等四刻钟而已,不妨事不妨事的。” 扬若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两下,一时不知他是真的觉得不妨事,还是在提醒自己,他足足迟到了四刻钟。 不过迟到四刻钟的事,若是被师父知道了,他肯定是要受罚的,想到此,扬若眉眼顿时一垮。 大家还在关心他。 “师兄,迟到这事,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是啊,师兄你别自责了。” “我们今天的训练任务是什么?” 扬若听到这儿,身子挺直,端出威严的风范,他想了想师父平日里的姿态,于是将一只手背在后面,然后说道: “我叫扬若,是师父的二弟子,这三天都将由我代课,白天依旧是跑圈,晚上传道庐修炼,大家按部就班修行即可。” 众人听完,不等扬若再说什么,已经转身开始跑圈了。 扬若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们的执行力这么强的吗?我话刚说完,就行动了。” “也好,他们这么积极,我也省心不少。” 扬若自己和自己说了一会儿话后,从储物袋里取出桌子、水、椅子,然后躺在摇椅上,看起了闲书。 “这样的日子,真是享受啊。”扬若小嘴嘟囔了一句,恨不得日后,顾平升常常叫他来代课就好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扬若手里的话本子看到了结局,他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头顶传来一道像是要断气的声音:“扬、扬若师兄,我不行了,能否休息一会儿……再跑?” 男子瘫倒在地,吓得扬若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他最爱看的话本子,都顾不得了。 扬若慌乱地绕过桌子,去扶他:“这、这位师弟,你还好?” “累!”那人吐出一个字后,身子一歪,从扬若怀里离开,平躺回来地面。 冰雪的温度,让他感到无与伦比舒服,体内那种要爆炸的热感,终于逐渐退去。 扬若还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他嘀嘀咕咕道:“你要跑不动了早说呀,干嘛撑着,往地上一瘫的时候,吓得我以为你要死掉了。” 那一瞬间,他真的是被吓得个魂飞魄散,连自己会被罚到哪里去挖矿都想过了。 男子平躺在地面,大口喘着粗气,扬若见状,给他端了杯水。 因为里面被扬若滴了灵泉,男子喝下后,体力逐渐得到恢复,感觉身上的疲劳,也被一扫而空。 “扬若师兄,我归队去了。”男子爬起来道。 扬若操心地叮嘱:“若是撑不住了,千万别勉强啊,千万别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了。” 他这小心脏,真的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惊吓。 发生了这事之后,扬若完全没有心思看话本子了,他就盯着大家的状态,一刻也不敢放松。 五十圈后,陆续有人开始休息,扬若大步流星迈开腿,在道上,拦下宁扶桑。 他语气忐忑,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宁师妹,你已经跑了很多圈了,还没休息过一次呢。” 宁扶桑挑眉看了看他:“你认识我?” 她可和扬若没有什么交情。 扬若是顾平升带上山,就收为亲传弟子的,亲传弟子、内门弟子,都很少在外门活动,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 宁扶桑所认识的亲传弟子,也就沈远汐一个,因为他是余万武的徒弟,而余万武曾经带过她。 扬若“啊”了一声,小声说道:“三年前,你和陈鸣比剑,我曾见过。” 因为这件事,他对宁扶桑印象很深,在面对她时,甚至有些胆怯,他还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敢上前来劝说的。 扬若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个名字,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宁扶桑的神色,见她眸若冷水,心里咯噔了一下。 下一瞬,少女悠然浅笑,眉梢轻扬。 “扬若师兄,你知道我跑了多少圈吗?” 不明所以的扬若摇了摇头。 宁扶桑唇角笑意缓慢晕开:“那扬若师兄,肯定也不清楚,每个人究竟跑了多少圈?” “师兄如此糊涂,怎么完成顾夫子交待的任务呢?” 扬若脑子转得再慢,此刻也明白了宁扶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一双清澈的眸子瞪得老大,脱口而出道: “可这数数很复杂啊……” 四十个人,圈数随时都会变化,他只有一双眼睛,看得眼花缭乱了也看不过来的。 扬若抓了抓后脑勺,不确定地问道:“大家应该都会自觉的?” 宁扶桑语气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烦请师兄让道,我要继续跑圈了。” 扬若愣然地让开,心情低落至极点。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来多此一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不知道这事,也就不用犯愁了。 第27章 季清渊,季夫子 时光悄然流逝。 宁扶桑脸上肤色通红,满头大汗,犹如雨下。 鬓间碎发贴着脸,黏糊糊的,并不舒服。 走到扬若跟前,平缓了一下气息,方才开口:“扬若师兄,我跑完一百五十圈了,麻烦你记一下时辰。” 扬若仰着脸,狐疑地看了宁扶桑几眼,然后犹豫地提起笔,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宁扶桑,未时三刻完成一百五十圈……” “宁师妹,你确定是一百五十圈,对?” 宁扶桑被他的话逗笑了,扯动嘴角:“扬若师兄是怀疑我虚报圈数吗?” 扬若一张小脸顿时羞红,他挥舞双手,结结巴巴道:“宁、宁师妹,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我就是确认一下。” 宁扶桑嘴角微翘,眉眼如星:“扬若师兄不必当真,我同你开玩笑呢。一百五十圈,一圈不少,师兄放心记上去就是。” 扬若舒了一口气,心里也不计较宁扶桑的戏弄了,但随后他就听见宁扶桑说: “对了师兄,这记录交上去后,顾夫子会仔细察看,然后对比我们从前的纪录,看看每个人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师兄知道这事儿?” 师父还要分析这记录档案? 那大家的完成时间都推迟三刻钟的事,岂不是很明显? 还有,他根本不知道大家究竟跑了多少圈啊!他们来找自己登记时辰的时候,他究竟要不要照记呢? 扬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他强挽颜面:“我、我自然知道,多、谢宁师妹提醒。” 宁扶桑莞尔一笑:“身为同门,提醒师兄这点小事,应该的。” 扬若欲哭无泪,到底是年纪小,心性单纯,事前想不到这么多。一张小脸,郁郁寡欢,最后决定将错就错。 日映时分,未时将过。 朝阳峰广场上的人都散去,扬若整理了一下东西,也离开了广场。 明堂。 因为宁扶桑今日跑完圈迟了一点,她到的时候,堂中已经有了不少弟子。 不过大多数人,更倾向把时间用在修炼上,因此明堂之中,并非座无虚席,环视左右,宁扶桑在角落里的一个蒲团上坐下。 讲课的男子年约二十,穿着青衫,身长如竹,手握一卷竹简,侃侃而谈。 “众人皆知,东西二州、南北二州,由中间的妙行州隔开。今天,我们便讲一讲这中妙行州。” “中妙行州,蕴天地之灵秀,古来今来,人才辈出。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遏南北、东西,互通有无,故而隐有凌驾四州之上的意思。” “妙行州阻绝了我们郁灵州同南春和州间的要道,因此,我们北郁灵州与南春和州,遥遥相望,鲜有来往,互不知深浅。” “游历山河之际,我曾听过半截杂诗,诗上言道‘偏南之地不见雪,寒北灵境不知春’,说的正是南春和州与我们郁灵州的不同风情。” 男子声音温朗清润,不疾不徐,讲的又是大家从未踏足过的妙行州,众人听得入迷。 “妙行州,位于整座钟灵天下的中枢位置,接四州边壤,互通有无,最为繁盛热闹。其间凡人,岁高者可至二百来岁。” “妙行州这个名字,亦是有趣。遏四州之要,集天地钟灵造化之秀,如此人杰地灵之所,岂不妙哉?” “步,行也;趋,走也。二者一徐一疾,皆谓之行。” “行乃人之步趋,从彳、亍。彳为小步;亍即步止。” “无论是我们北郁灵州要去到南春和州,还是西边的阳池州要去到东边的曜明州,若非绕路,便只能步于妙行州,止于妙行州。” 直到堂内轻烟袅袅,朦胧若无,焚香渐灭,男子合起竹简,淡淡说道:“今日明堂授课结束,大家若无问题,就散了。” 有弟子举起手问道:“季夫子,您下次在明堂讲课,会是什么时候?” 季清渊整理书简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道:“近三年,我都不会再开课了。” 原本在往外走的弟子们,驻足停了下来,纷纷向堂内看来,不明白季清渊为何突然就不授课了。 这位季夫子,年纪轻轻,博闻广学,待人亲和,讲的郁灵州地志风味有趣,并不枯燥乏味,他们都很愿意来听季夫子的课的。 有人问出大家的心声:“季夫子,您的课讲得很好啊,为何后面就不开课了?” 季清渊眉梢轻扬,眼中含笑,温声道:“并非日后都不授课了,只是近三年,准备去游历一番南春和州,待归宗之时,再于明堂授课,为大家讲授春和州地志。” 角落里的宁扶桑掀了掀眼帘,若有所思。 众弟子这才展露欢颜,纷纷躬身致礼:“愿季夫子此去,一路顺风,阅尽和州春色。” 季清渊看着这群学生,会心一笑,对于南春和州一行,亦是充满期待。 天上星辰闪烁,人间烛火葳蕤。 酉时七刻,传道庐内传来细碎人声低语。 “今儿跑完圈,我去问剑台看外门大比了,上届新生弟子中,使剑使得好的还真不少,我观战的那几个,全都胜了!” “我听说他们的授课夫子是余万武余长老,余长老最是严厉,不近人情,但剑术也是一等一的好,他教出来的学生,肯定不会差到哪去的。” “诶,说起来宁师姐以前也是余长老的学生,她怎么会来和我们一块学习,做了顾夫子的学生?” “这事儿你们没听说过吗?”乍一听话里,是对于大家不知道这件事的疑惑,仔细辨听,便能发现其中掺杂着得意和炫耀的成分。 身旁人胳膊肘推了推他,周围人也围了过来,将说话的男子,围在中间,颇有众星拱月的意味。 男子略感得意,也不再卖关子,但却将声音压了压:“三年前,宁扶桑和同窗陈鸣比剑,陈鸣已然认输,宁扶桑却不顾同窗之谊——” 他微微一顿,略有忌讳,众人听到这里,心如猫抓,哪里还等得住他卖关子,在七嘴八舌的催促声中,男子道出未说完的话: “她杀了陈鸣。” 第28章 我杀陈鸣,此事无错 传道庐内,陡然一静,鸦雀无声。 阮三娘张嘴反驳道:“宁师姐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三年前她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杀人,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同窗?我与宁师姐同处一院,朝夕相处,深知她并非是这样冷漠绝情的人!” 阮三娘声音都在颤抖,身躯也因太过生气和愤怒,而克制不住的抖动,姜心想劝她,但不知从何开口。 她轻垂眼眸,内心有些动摇。宁师姐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吗?姜心回想素日里宁扶桑的行事风格,她觉得,吴重所言,说是事实,其实也没有那么令人意外。 只是三娘和宁师姐交好,这种话,她说出来,会伤情分,姜心想,她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是啊吴重,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宁师姐虽然性子冷漠,但也不至于对同窗都能痛下杀手?” 如果这事是真的,他不免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吴重被质疑,很是生气:“这件事情岂是我想杜撰就能杜撰出来的?南星剑宗知道此事的人不少,你们若有心,去打听打听就知道。” “正是因为她杀了陈鸣,才被收去外门弟子的身份玉牌,贬为杂役,在洗剑池洗了三年的剑!” 吴重越说越起劲儿:“她与陈鸣同为余长老的学生,发生这样的事后,余长老对她嫌恶到了极点,罚宁扶桑去洗剑池做苦役一事,就是余长老提出来的。” 晚上的寒风吹得大家浑身发冷,阮三娘怔怔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替宁扶桑辩驳。 她不相信宁师姐是这样的人。 三年前,她不过才十一岁,真的能对同窗下杀手吗? 阮三娘扪心自问,她即使已经活了二十四年,也是不敢杀人的。 “宁、宁师姐……” 忽然有人见鬼了一般地哆哆嗦嗦喊道,大家心里一惊,艰难扭过头去,只见一袭蓝衣白裳,眉眼清冷的少女,双手环胸,慵懒地倚靠在门柱上。 扬若和宁扶桑一块来的,站在传道庐外,仿佛一只鹌鹑,不敢出声,只偷偷去瞄宁扶桑的神色。 她目色平淡,神情自若,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吴重心虚不已,说话磕磕绊绊的:“宁、宁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宁扶桑看了他一眼,便叫吴重心虚得脚底一软,险些站不住,更令他脊背发凉的是,宁扶桑说: “你提起陈鸣的时候,我就到了。” 准确来说,她在传道庐不远处,刚好听见那一句“她杀了陈鸣”。 陈鸣这个人,宁扶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只是最近老有人提起他,令人不爽。 吴重脸色一僵,嘴皮像是被缝在了一起,怎么也张不开,任何话,在此时,都显得格外苍白。 扬若见气氛凝重,出来打圆场:“陈鸣之事,并非全是宁师妹的错,日后谁都不许再提了!” 他年纪小,又涉世不深,小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单纯,但此刻板起脸,肃音斥责起人来,亦有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震慑住众人。 “戌时已到,该修炼的修炼,不许再生口舌是非。” 扬若转过头,端起代课师兄的范儿说道:“宁师妹,你也进传道庐修炼去。” 宁扶桑深深看了他一眼,扬若眼神闪躲,不敢与之对视,好在他说完这话后,少女终于动了,身子从门上离开,跨进传道庐。 扬若舒了一口气,跟在后面进去,宁扶桑却忽然停了下来,声音清清冷冷的,如那山间石上流过的清泉,她道: “师兄,你刚刚有一句话说错了。” 扬若一愣,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话,而且他觉着,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啊。 只听宁扶桑徐徐道:“我杀陈鸣,此事无错。” 传道庐中的众人,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耳朵。 宁师姐亲口承认她杀了陈鸣?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说自己无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小秋睁着眼睛,直白地看着宁扶桑,眼里没有大家的那种避讳和忌惮。 许蒹葭唇角轻轻翘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手里提着的笔,滴落大滴大滴的墨珠,晕在纸上,也浑然不在意。 扬若听到这八个字,此刻终于明白,宁扶桑说他有一句话说错了,是何意。 他说的是,陈鸣之死,并非全是宁扶桑的错。 扬若根本不想和宁扶桑起口角之争,他只想快点将这事含糊过去,关于这话,不接就是。 此时的扬若,心情和白天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点也不觉得代课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了。 他只想这三天,能“嗖”的一下过去就好了。 宁扶桑完全不理会那些目光和视线,在蒲团上,盘膝而坐后,运转《炼灵诀》的法门,开始修炼。 清除梨花玉里面的火毒,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灵力,她要先将灵力恢复到一重境巅峰该有的量后,才能冲击二重境。 这场风波,没有干扰到宁扶桑的心境,她闭眼的瞬间,就宁心静气下来了,引灵气入体,小周天运行,最后压缩为清澈透明的灵力。 而其他人的心,难以平静,迟迟进入不到状态。 扬若坐在上首,目光游离。 三年前,他刚刚被师父领进宗门,彼时恰好路过一处问剑台,看见了宁扶桑斩杀陈鸣的那一幕。 鲜血飞溅,隔得那么远,却似乎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令幼年的扬若,永生难忘。 回到松寒峰后,他就发了高热,大病了一场,病中,他问顾平升,宗门会如何处置那杀人的女童,要一命偿一命吗? 顾平升说道,宗门里还在商议,要不要处罚她。 年幼的扬若瞪大了眼睛,可是她杀人了啊,修真界的人命,就这么轻如草芥么? 顾平升同扬若讲道,那处问剑台,还有个别称,叫做生死台,宗门内的弟子,若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上生死台比斗。 但南星剑宗设立生死台以来,只要对方认输,都会看在同门的份上,留对方一命。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可宁扶桑却在陈鸣认输、授课夫子勒令剑下留人的时候,不曾半分犹豫地,枭了陈鸣的脑袋。 第29章 拜师大典 生死擂台上死生自负,宁扶桑就算杀了陈鸣,也是符合规矩的。 按照当时宗门内的规定,她没有过错,本不当罚。 但宗门内的一部分长老觉得,宁扶桑行事过激,全然不顾同门之谊,未免太过冷心绝情,与此同时,余万武站了出来,力主责罚宁扶桑。 就这样,宁扶桑无过,却被罚到洗剑池,一待就是三年。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时光重来,她还是会杀了陈鸣。 宁扶桑性情不移,余万武有时候却会后悔,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宁扶桑不公平,对于这个学生,他时常有愧疚之情。 可陈鸣亦是他的学生,最好的年华,死在了问剑台上。 发生同门相杀的事情后,掌教真人下令废除了生死斗,那处生死擂台,被改为一座普通的问剑台。 此后门内弟子若要比斗,只可拿身外之物作为赌注,不可再赌生死。 “扬若师兄,我刚刚按照《炼灵诀》功法所示修炼,感觉这里有点痛感,是正常的吗?” 青年的声音拉回扬若的思绪,他起身走到青年面前,手指按了按他说的地方:“是这里吗?” “对,就是这里,灵气冲到这里的时候,有隐隐的疼痛感。” “此为夹脊关,灵气过得比较慢,要徐徐图之,不可求急。”扬若很快发现他的问题,给他指出来: “你任督二脉未完全打通,灵气撞击时,也是在打通你的任督二脉,因此产生了痛感,这是正常的。” “待经脉全通后,灵气小周天运行的速度,自然会加快,现在不必着急,慢慢修炼即可。” 扬若又指点了他几处注意事项后,被另一人叫走,询问他引气入体的法门。 大家陆陆续续,都引气入体成功了,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这种焦虑感,实在折磨人。 可引气入体这种事,全然看各自悟性,扬若就是想帮他,也有心无力啊。 他皱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若实在感知不到灵气,你可以试试用引气丹来辅助。” 扬若尽心尽责地教导:“子时阴阳交替,动静变化之律最易感知,灵气相对活跃,你可以在这个时辰段内,多尝试几次引气入体。” 那名弟子心里还是没有底,但扬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三更天时,有人从睡梦中醒来。 “今日修炼到此结束,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 扬若话音落下,众人陆续走出传道庐。 经历了一天的代课,扬若有点心累。他看着大家的背影隐没在夜色里,嘟囔道:“希望明天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只想顺顺利利将这三天的课带完。 回芜园的路上,阮三娘有意无意地和宁扶桑保持着距离,嘴皮子张了好几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宁师姐,当初比剑,你已经赢了,为什么还会杀了陈鸣呢?他和你有很深的过节吗?” 宁扶桑忽然顿住,阮三娘身躯跟着一顿,僵在原地。 少女转过身来,清姿瘦雪,眉眼浸染了些许寒霜般的冷意:“他和我赌生死,他输了,所以死了,就这么简单。” 说完,宁扶桑径直离开。 阮三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沉默地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两天,在杨若的带领下,大家相安无事地进行着训练。 一声罄钟响起,朝阳峰上的众人,不禁抬眸远眺,看向一处巍峨的山峰。 “今天是拜师大典了?钟声响,是不是说明大典开始了?” “南星剑宗的拜师大典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想,肯定很隆重。” “三年后,我们参加外门大比,自然就能亲眼见到那热闹场面了。” “你们看天边,金霞出来了,风雪也停了。” 开阳峰。 罄钟九响,广场上肃穆庄严。 掌教沉鸿雪和夫人端木梅清坐在上首居中的位置,其余长老,则居于两侧,身前各有一只堆满了鲜花的花簏,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 外门大比第一的高清榷站在最前方,身后一步,左为闵纤云,右为何嘉秀。 她们二人是所有新生弟子中,唯二进入前五的人。 再往后,有七名蓝衣白裳的弟子。 这十人,乃是此次外门大比的前十。 隔了两步远,六人一排站在一起,共有五排。都是此次外门大比的佼佼者,可以入内门。 但除了前十名,可以百分百成为亲传弟子外,剩下的这三十人,没有择师的权利。 当然,若他们被上方的哪位长老看中,也是有机会成为亲传弟子的。 闵纤云微微转过脸,看向右手边的少女,轻声问道:“嘉秀,你会选择哪位长老?” 何嘉秀态度并不好:“等花签结果出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闵纤云神色黯然,转过了头。她知道,自己得了第二,就注定得不到何嘉秀的好脸色了。 一直以来,何嘉秀都是他们这届新生弟子中最优秀的,她没想过,会输给高清榷以外的任何人。 闵纤云赢了她,在她心里留下一根刺。 有内门弟子托着托盘走来,何嘉秀拿了一支花签,在上面留下自己想要拜入的宗门长老名号后,递还回去。 高清榷眸光从上方所有长老中略过,看见那抹清雅的身影,他低下头,手心在花签上一抚而过,留下心中的名字。 收回前十的花签后,沉鸿雪起身,站到前面去,拿起高清榷的那支花签。 他没有急着翻看,而是看向诸位长老,微笑道:“外门大比的第一,这可抢手得很呐,不知这支花签,最后会落到哪位长老手里。” “沉掌教,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公布!”有性子急的长老催促道。 端木梅清也看不下去沉鸿雪这做派,直接抽走了他手里的花签翻看,随后,她目光看向青阳真人。 沉鸿雪已然明白花签上的名字写的是谁了,他温和笑道:“这届外门大比的第一,想要拜入青阳真人门下,不知青阳真人意下如何?” 青阳真人示意弟子,将她放在花簏里的木签公布,两面干净,没有名字。 隔得太远,高清榷看不清木签上面是否有他的名字,他抿着唇,一颗心,紧张得七上八下。 其余长老看见这根干净的木签,展露笑颜。 “多谢青阳真人。” 第30章 花签择师亦择徒 青阳真人眉眼温柔,轻轻颔首。 掌教沉鸿雪往前两步,单手负于身后,朗声道:“高清榷,花签单向,可于第二轮重新择师。” 话音落,高清榷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嘴皮嗫动,躬身道:“谢掌教真人!” 场上的弟子们窃窃私语。 “高清榷是外门大比的第一人,年纪轻轻,就是四重境巅峰,怎么会有长老不选他呢?” “也许是那位长老,心中早已有了弟子人选?高清榷虽是魁首,前三甲的表现,也不差的。” “闵纤云与何嘉秀,是余长老带的学生,都在大比前突破了三重境,只是略逊色高清榷一筹而已,但在我们这一众人中,人家那可是相当的出类拔萃。” “不管怎样,高清榷是魁首,选他做徒弟的长老肯定不在少数,人家第二轮择师,依旧优势很大,我看你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高清榷抬起头,目光追逐着高台上的身影,青阳真人端坐高台,温柔、宁静,正偏着头和掌教夫人端木梅清说话。 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听音堂听课,可青阳真人从未记住过他。他刻苦练剑,心想在外门大比夺得魁首时,高清榷这个名字,或多或少,会引起青阳真人的一两分关注,但结果并不如意。 青阳真人的花签上留的,不是他的名字。 那她会想收谁为徒呢?闵纤云,还是何嘉秀? 高清榷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身侧的这两位少女,她们的剑术,确实足够亮眼,若是吸引了青阳真人的注意,也很正常。 理智上,高清榷不得不承认这点,但他心里的不甘疯狂搅动,犹如一只野兽,在嘶吼怒号,仿佛随时都会将他撕碎。 闵纤云敏锐地察觉到高清榷的视线,不由皱了皱眉,上方沉掌教开始公布她的花签结果,遂没再细想,心里也不禁生出丝丝缕缕的紧张。 沉鸿雪声音朗朗,响彻广场:“闵纤云,花签单向,于第二轮重新择师。” 顿时,高清榷松了口气,闵纤云闭了闭眼,说是心里没有低落,那是不可能的。 她侧目,看了一眼何嘉秀。 不知自己选择的那位师父,是否选择了她。 何嘉秀身姿如竹,衣袂翻飞,浑身透露着悠然从容的气质,并未去理会闵纤云的视线。 显然,她对花签的结果,很是笃定。 这种自信的风采,让闵纤云羡慕。 高台上,沉鸿雪翻开第三支花签,眸光微妙。 众长老瞧见掌教是这种态度,不禁猜测起来。 “难道第三支花签还是单向么?” “闵纤云那支花签单向,已经很令人觉得不该了。” “余长老啊,闵纤云是你的学生,花签上又留的你的名字,你就没想着收她入你的门下?” 一名着云霞般袍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扼腕叹息道:“早知余长老今年会留空签,我就在闵纤云与何嘉秀中,择选一人了。” 另一名长老问道:“余长老,你同我们说道说道,你怎么会留空签呢?你带的这批弟子里面,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余万武眸光微寂,看向下方,并未说话。 这时,沉鸿雪的声音响起,公布结果:“何嘉秀,花签双向,拜入元陵真人门下。” 前三甲中,终于出现一个不是单向的花签,大家纷纷转头,朝着一名长眉如柳,身如玉树的男子道贺。 “恭喜元陵真人了。” “这何嘉秀年纪轻轻,已经是三重境修为,未来成就,必定不俗,元陵真人好福气。” “双向花签难得,元陵真人与何嘉秀这师徒缘分,可谓天定啊!” 赵元陵微笑回应,他身边站着一位青年,清隽冷傲,气质稳重,是他的大弟子池冷。 池冷目光轻望,看见了广场上,蓝衣白裳,灵秀如玉的少女,心谙道,这就是他的小师妹了。 隔壁的梁恒投去羡慕的眼光,他垂目,轻问顾平升:“师父,你今年会收徒吗?” 顾平升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想知道花签上的内容?” 梁恒道:“弟子不敢。” 顾平升淡淡一笑:“有何不敢,想看就看。” 一时不知师父是否在说反话,梁恒犹犹豫豫片刻,顾平升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一勾,木签从花簏里飞出,落到他手上。 他递给梁恒。 后者连忙双手去接,两面看了一眼后,挪动步子,将花签放回花簏里面。 “师父,接连几届的外门大比,你都没有起收徒的念头,这是为何?” 梁恒看过花签上的结果,这支花签是空签,他有点想不明白,怎么今日留空签的长老这么多。 青阳真人座下并无一个徒弟,她不收徒,也许是喜欢清净,可以理解,毕竟青阳真人,一向独行。 而这届外门大比中的新生,都是余万武长老的学生,他也不收徒,就叫人觉得十分意外了。 余长老门下,也就沈远汐这么一个徒弟,弟子并不多。 顾平升声音平淡:“今年我要带新生,没有多余的时间教导弟子,何必耽误人家修行。” 梁恒转念一想,也十分有道理,师父也许是想在下一届外门大比中择徒,而且很大概率,会从他带的这批学生中选,他和扬若再等三年就是。 沉鸿雪念到了前十最后一支花签的结果:“向晓芝,花签单向。” 一群蓝衣白裙的弟子中,圆脸少女脸上微微浮起失望的神色,她选了顾长老,但顾长老没有选择她。 “前十花签结果,公布完毕。高清榷、闵纤云、冯飞星、程树、温馨、向晓芝,你们六人,可在将花签留给你们的长老里面,任选一人为师。” 沉鸿雪的话音落下,便有六名内门弟子,托着托盘呈上,高清榷身为魁首,面前的花签很多,他的选择也是最多的一个,但这些花签里面,都没有他最想选择的那一支。 最终,他伸出手,择选了右端的一支花签。 半刻钟后,外门大比的前十名,皆敲定了各自的师父。 沉鸿雪看向其他未择徒的长老,微笑说道:“虽然前十没有了,但剩下的三十名弟子中,也不乏有好苗子,诸位长老,可有看得入眼的,收到身边做个记名弟子也好。” 第31章 记名弟子 闻言,几位长老认真思付了起来,眸光打量广场上的弟子,最后只有两名长老,各挑了一名弟子,记在门下。 拜师大典之后,就是领这些弟子去藏剑阁挑选灵剑。前十名有两炷香的时间,其余人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转移阵地之际,青阳真人忽地开口:“那个丫头,记在我名下。” 青阳真人还没有徒弟,而此刻她愿意带弟子,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对于沉鸿雪而言,也是乐见其成的事。 不过他并不记得那丫头叫什么名字,正准备差人去问,余万武出声道:“她叫白青瓷,也是老夫带的学生,是个温顺乖巧的孩子,青阳真人愿意带她,是那孩子的福分,老夫在此先替她谢过青阳真人了。” 青阳真人温和一笑:“倒是鲜少听到余长老,这么夸赞人的。想来那孩子,是真的性格极好了。” 沈远汐在旁边插嘴道:“青阳真人,我师父一向只以严厉示人,您意外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这些话,当着师弟师妹的面,师父是决计不说的。” 余万武眉头轻皱,见状,沈远汐立马闭了嘴,默默跟在身后。 静下来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沈远汐又道:“青阳真人,师父,那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青瓷师妹?” 青阳真人莞尔点头:“劳烦远汐替我跑这一趟。” 沈远汐忙道:“弟子就跑跑腿而已的事,青阳真人言重了。” 他抬眸看了眼自家师父,余万武给了他一个眼神,沈远汐这才退下,溜进去往藏剑阁的队伍里面。 白青瓷看见沈远汐,眼中闪过讶异,温声细语问道:“沈师兄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远汐风华正茂的年纪,浑身散发着少年郎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宛如初升朝阳,充满了活力,刚一挤到队伍中来,就有几个女弟子,芳心暗动,忍不住投来目光。 “有一个好消息。”沈远汐朝白青瓷勾了勾手,“青瓷师妹,你附耳过来。” 白青瓷微微犹豫,她知道少年坦荡明亮,但附耳相谈,有些过分亲密了。 沈远汐不曾想过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他念头一转,直接说道:“就这样说也行。” 白青瓷还没跟上他的思绪,就听沈远汐道:“青阳真人愿意收你做她的记名弟子。” “我?”白青瓷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置信,“青阳真人怎么会收我呢?” 她不知自己有哪点,能入青阳真人法眼的。 “沈师兄,你说青阳真人,要收这位师妹为弟子,是真的吗?” 沈远汐和白青瓷抬眸,看向故意落后,走到两人并排的这人身上。 外门大比第一的高清榷,没人不认识。 沈远汐点头:“青阳真人在我师父面前,亲口说的。” 高清榷不自然地笑了笑,随后道:“恭喜这位师妹了,能拜入青阳真人门下。” 从事发到现在,白青瓷还是有些懵的,但这样的大事,沈师兄不会弄错,是青阳真人,真的愿意带她。 白青瓷礼貌地朝高清榷点了点头。 沈远汐宽慰她道:“虽然只是个记名弟子,但青阳真人没有徒弟,青瓷师妹,你相当于是她唯一的弟子,待遇不会比那些亲传差到哪里去的,别失落啊。” 白青瓷摇了摇头:“沈师兄多虑了。” “青阳真人愿意收我做一名记名弟子,青瓷已经很心满意足,不会奢望更多。” 高清榷风趣笑道:“若是能做青阳真人的弟子,记名还是亲传,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我倒是希望,能和青瓷师妹,换一换这身份才好。” 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的身份,到底不同,哪有人会想做记名弟子,而不是亲传弟子的,沈远汐和白青瓷都没将他的话当真。 “青瓷师妹,消息我已经给你带到,我就先走了啊。” 沈远汐挥挥手,从队伍里离开。 外门大比获胜的四十人,由掌教沉鸿雪和几位长老带着,往藏剑楼的方向去。 朝阳峰广场。 扬若分开手指搭在眼皮子上,细数着每一个人的圈数。 忽然,他的视野里,两道剑光坠来。 “这几日,没发生什么事?” 顾平升兀自走到摇椅前躺下,随口询问道。 扬若小脸微皱,将记录的纸张呈上去,小声道:“弟子第一日代课的时候,迟了四刻钟。” “咳。” 顾平升一声轻咳,吓得扬若连忙请罪:“师、师父,弟子知错了,您能、能不能轻点罚?” 梁恒十分有眼力见地为顾平升递上一杯茶。 顾平升端着茶没有喝,眸光在桌上扫了一眼:“你这代课的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扬若顿时苦脸,谁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回来得这么突然,这些茶水点心,他想收也来不及啊。 “弟子知错。”扬若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道。 梁恒瞧着这满大桌,亦是摇了摇头,为扬若说话的心思,就此掐断。 “先将这几日他们的情况汇报一遍,你的错,晚点再罚。”顾平升抿了一口茶后说道。 扬若讲了第一日自己迟到的事情,又讲了当日晚上,传道庐内,吴重和宁扶桑的不愉快。 虽然两人没起什么直接冲突,但宁师妹可是有过斩杀同窗的事迹的,扬若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知顾平升比较好。 万一以后出了什么岔子,他可担待不住。 扬若几乎是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他代课的这段时日内,发生的所有事,又着重讲道: “另外,周佩儿、楚天、薛南钟、石舟允、李野山五人,在这几日,引气入体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扬若微微眉飞色舞,等着夸奖。 顾平升放下杯子,淡淡道:“这么些日子,也该引气入体了。” “哦。”扬若像是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顾平升掀了掀眼帘,示意梁恒:“封了扬若的灵力,让他和新生弟子们,一块跑圈去。” 梁恒问道:“那师父,扬若师弟要跑多少圈呢?” 第32章 新春已去,绿夏犹清 扬若顿时竖起耳朵,眼巴巴地望着顾平升,只盼师父能善良点。 顾平升身子后倾,靠在摇椅上,悠闲地轻晃,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似在思考。 “去问宁扶桑。”顾平升手上动作微顿,侧目看向扬若,“她跑多少圈,你就跑多少圈。” “啊?”扬若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师父的旨意,不过他向来尊师重道,微微拱手:“弟子遵命。” “嗯,去。”顾平升摆了摆手,屏退扬若。 瞧着小师弟去跑圈的背影,梁恒问道:“师父,您为何会让扬若师弟跟着宁师妹跑圈呢?” 若师父只是想体罚扬若师弟,让他受点累,长个记性,完全可以明说,让他跑多少圈的。 顾平升眸光放远,看着层层叠叠的峰峦,淡淡道:“当年宁扶桑斩杀陈鸣,场面太过血腥,给幼年的扬若,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潜意识里,他惧怕宁扶桑。” “他多和宁扶桑接触接触,会知道对方其实并没有那么吓人,心里阴影,自然会淡去不少。” 他同自己的这名弟子道:“恐惧会被自己的幻想放大,而越认识这恐惧自身,可够幻想的空间就越小。” 扬若是他的弟子,他自然要为他日后的大道坦途考虑,提前斩去心魔梦魇。 “另外,扬若这小崽子,出言无状,得罪了宁扶桑,将他跑圈的圈数,交由宁扶桑决定,让她出口气。” 但明显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平升话里轻松很多,显然后面这原因,是次要的。 想了想,梁恒开口问道:“师父是觉得当年的事,宁师妹完全无错吗?” 顾平升闭目养神:“翻遍南星剑宗的宗规,她可有触犯哪一条?” “若因她在生死斗中杀了人而有错,岂不是说宗规错了,定下这条宗规的人也错了?” 梁恒听得心惊胆跳的,提醒道:“师父,您虽然身为宗门长老,也不好妄议照月先祖的。” 顾平升倦懒地撑开眼皮子:“老夫还没老糊涂。” 他坐起身,看着广场上,零零散散跑着步的学生,悠悠道:“说到底,情虽重要,但到底法大于情。宁扶桑很聪明,她最聪明的地方在于,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能做到这点,说明她将南星剑宗所有的宗规都背下来了。” 顾平升看向梁恒:“宗门内的各种大小宗规,你可都清楚?” 梁恒悻悻摇头。 南星剑宗这么大一个宗门,若是细数下来,宗规少说也有上万条了,他脑袋里哪里记得了这么多东西。 “师父,那您觉得宁师妹,会因为您对扬若师弟的这个处罚,就多跑几圈吗?” 顾平升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梁恒道:“弟子不知。” 另一边,扬若跑了两圈后,就满脸潮红,气喘吁吁了。 他终于知道,没有灵力,是多么的痛苦。 宁扶桑放缓了速度,转过脸,浅浅一笑:“扬若师兄,你这速度何时才能跑完两百圈呢?” “两、两百圈?”扬若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他语气哆嗦,“宁、宁师妹,师父平素里给你布置的任务,不是一百二十圈么?” 他分明记得,第一次来广场看大家跑圈的时候,师父说的是给宁师妹加二十圈。 宁扶桑一脸疑惑:“师兄是不是记性不太好,这几次,我每天跑的圈数,可都是师兄亲自记录的。” 扬若似乎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眼珠瞪大,磕绊道:“那、那也是一百五十圈啊,怎么就变成两百圈了?” 宁扶桑眉眼盈盈,温声说道:“今天改主意了。” 扬若满脸错愕和不可置信,还能这样的吗? “师兄,你速度太慢了,我就不等你了。” 宁扶桑拍了拍扬若的肩,略过他,跑到了前面去,很快甩了扬若小半圈。 日落月升,朝阳峰广场冷清下来,有弟子路过,瞧着那道孤零零的身影,道: “扬若师兄,顾夫子都去传道庐给师弟师妹们授课了,此处无人监督,你就算不跑了,也没人知道的。” “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扬若紧咬着牙关,冲那弟子摇摇头:“师父罚我,是因我犯错,若我不跑完两百圈就自行离去,更是错上加错。” 师父常教导他,君子慎独,哪怕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他也不该有所松懈的。 两百圈,宁师妹可以跑完,他也可以。 那名弟子油然起敬,微微欠身,拱手道:“师兄自律克己,令人钦佩,先前那话,是我冒犯师兄了,还请师兄不要记在心上。” 扬若挤出笑脸:“我知道师弟是见我狼狈,于心不忍,关心我才这么说的,师弟不用担心,还有一圈半,我就跑完了。” 那名弟子自己知道,他是以己度人才这么说的,但扬若的真诚,说得他有点不好意思,黑夜中,微微红了脸,朝扬若一礼后,快步离开。 晚风吹拂,扬若跑完最后的圈数,累得直接瘫倒在地,仰面朝天,今晚繁星点点,格外动人。 自外门大比结束后,宗门内恢复了素日里的平静。 他们这一批新生弟子,白天跑圈、走梅花桩、负重爬梯,晚上修炼,时间一晃,倒也过得飞快。 新春已去,绿夏犹清。 郁灵州的夏季,并不炎热,反而是满地凉荫,清风送爽。 宁扶桑于昨日,已经去太元殿领取了夏季的宗门服饰。 南星剑宗每一季的宗门服饰,都是两套,夏季为素雅的天青色,两套衣裙只有绣花的略微不同,不仔细看的话,分辨不出来。 换好衣裙后,宁扶桑到朝阳峰广场集合。 经过一整个春天,大家的体能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也全部引气入体,顾平升会从今日起,教大家剑法。 他身后,是杂役弟子搬来的剑架,摆放着四十一柄玄铁剑。 顾平升双手背在身后,清音道:“都各自上来挑一把。” 末了,又特意说明了一句:“将那把二尺五寸的剑,留给姜心。” 即使顾平升不说,大家也会刻意避开,不去选那把明显短一截的剑的。 众人手里都拿到剑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雀跃。 第33章 宁扶桑告假 顾平升并指一扬,剑架上剩下的那把玄铁剑飞入手中。 “老夫先演示一遍南星剑法,你们随便看看就好,不必想着,一下子就能将剑法招式全都记住,当然,这也是不现实的。” 铮! 长剑一甩而出,发出破空之音,顾平升的动作行云流水,玄铁剑的光芒连成一片,仿佛星辰闪烁。 众人的目光随着玄铁剑的走势而变动,看得目不暇接。 顾平升每一次出剑,都带着凛冽的剑气,剑走如星,十分玄妙,演示结束后,大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记住。 难怪演示剑法之前,顾夫子会特意提点那么一句了。 他是完全摸透了大家的底子。 南星剑法玄奥,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学,仅外门三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全部学会,而从未接触过剑法之人,想只看一遍他人的演示,就将南星剑法记下来,更是异想天开。 “今日,我们先学基础剑招。”顾平升面向着众人,平剑向前直刺而出,顿时,空气中传出猎猎声响。 大家照猫画虎的学着,顾平升负剑于背,来回走动,观察众人的姿势。 忽然,他眉心一蹙,盯着一人道:“反了。” 赵虹“啊”了一声,左右一瞄,发现自己和大家出剑的方向不同,他脸上羞红,连忙调整。 顾平升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手托在他的手腕处:“打直,与手臂成直线,不要垂下去。” 顾平升后退几步,基本满意后,换手拿剑,放回剑架子上。 他手里多出一截绿竹,点在几个动作不规范的学生腕处:“抬高,保持。” “手不要抖。” “注意剑不要掉,随时保持和手臂在同一水平线上。” “你这剑柄虽然没有掉,但你看看剑尖都掉哪去了,抬高点。” 顾平升实在看不下去了,绿竹将剑往上轻抬,“这个高度,记住了吗?” 众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手上像是被绑了巨石一样,抬都快抬不起来了,顾平升终于发话: “行了,刺第二剑。” “注意刺剑之时,力达剑尖。”说到这里,顾平升不由多说一句,“与敌厮杀,施加灵力时,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话音一顿,绿竹上敲在跟前学生的剑上,那学生手里的剑,就被震脱了手,“哐当”掉在地上。 “剑要握紧。”顾平升说完,顺便以这名学生为例,讲道,“像这样剑没握紧的,敌人随便一挑一震,就能挑飞了你们的剑,这传出去,好听吗?” 众人大气不敢出,默不作声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剑。 顾平升看向身旁这名学生,后者这个时候抖机灵了,连忙道:“不好听。” “……” “将剑捡回来。” 才反应过来顾平升的意思,那名学生跨步出去,捡回剑,重新一刺。 “出剑力道不够,再刺。” 石舟允纳闷,小声嘀咕:“顾夫子后背也没长眼睛啊,这也能知道?” “刺剑的声音,老夫还是听得出来,有没有力道的。” 顾平升头也未回,说了这么一句,惊得石舟允连忙噤声,不再言语。 反复刺剑,过了一个时辰后,有学生唤道:“顾夫子,手抽筋了,能不能缓一缓?” 顾平升见大家姿态疲软,刺剑越刺越差,便道:“都休息半刻钟。” 众人就地盘膝坐下,将剑放在边上,伸出左手,捏着酸胀红肿的右手手腕。 宁扶桑负剑于背,朝顾平升走去。 顾平升意外地看着宁扶桑:“他们刚接触剑,千刺而乏,对于你来说,却是小菜一碟,怎么,也觉得累了?还是说,你来找老夫,有什么别的事儿?” 宁扶桑站定,执了个剑礼,直起身道:“顾夫子,学生想告假一段时间。” 顾平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宁扶桑很认真地说道:“按照顾夫子的授课进度,结束这一阶段的训练,约莫在秋季初了。无论是刺剑还是劈剑,云剑还是点剑,学生的基础都很扎实,即使不参加这一阶段的训练,影响也不大。” 顾平升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了:“你这一告假,就想告假三个月?” 他掀了掀衣袍,坐在摇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说,要做什么去。” “学生接了个宗门任务。”宁扶桑如实道。 顾平升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垂下眉眼,吹了吹热茶,送到嘴边,馥郁的茶香在唇齿间蔓延开,顾平升这才慢悠悠问道: “什么任务?” 南星剑宗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都可以去出任务,但外门弟子,至少要是二重境修为,才有接任务的资格。 宁扶桑能去接宗门任务,说明她在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就从一重境巅峰,突破到二重境了。 顾平升在南星剑宗这么多年,见惯了天才,因此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而且以宁扶桑的资质,早就该到二重境了的,是洗剑池这三年,耽误了她。 “清波洞湖今年捞鲛纱的人手不够,宗门这边收到信后,决定再派遣一批弟子过去。” 清波洞湖也是南星剑宗的资源点,由宗门内职位不高的长老驻守,每年捞起的鲛纱,一部分会送到宗门里,另一部分则贩卖到中妙行州。 任务点在南星剑宗的管辖范围内,除了会累一点外,没有什么危险,想了想,顾平升点头同意。 “早去早回。” 他摆摆手,屏退宁扶桑,少女端正如竹,开口道:“明日才出发。” 顾平升轻轻放下茶盏起身:“既然今日不走,就归队。” 清了清嗓音,又看向其他地上坐着的学生:“休息够了,就起来继续练剑。” 众人叫苦连天。 一直到日中时分,顾平升才叫了停,教了大家劈剑的要领。 “和刺剑一样,自己练习,两个时辰后结束。” “另外,从今日起,晚上就不必再到传道庐上课了。你们都已经学会如何按照《炼灵诀》功法修炼,所以剩下的时间,自己修炼即可,老夫不再亲自监督你们的修炼,望你们下去后,依旧能自觉自律。” 第34章 出任务前集合 次日清晨,小云峰北山门前。 宁扶桑换上常服,早早就到了,她身着一袭天水蓝,没有绣花的衣裙,依靠在石栏上,眼角稍微上翘,细而略弯,眸中不含笑意,宛若桃花花瓣,映出几抹人影。 “咦,居然还有人比我们更早到。” 青年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同时不忘了拱手施礼,自报名号:“在下吴归。” 身后两名清秀少女分别道: “花浅。” “我叫花月。” 两人年岁一般大小,相貌生得有七分相似,是一对孪生姐妹。姐姐花浅娴静温柔,妹妹花月眉眼灵动,性子也活泼些。 宁扶桑回礼,报了名讳,顿时,三人神色都有着轻微的异样,不过很快消失不见,面上虽保持着和气,但多了一层疏离感。 花月踮了踮脚,往山门内看去,似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他们怎么还不到啊。” “时辰还没到,再等等。”花浅温柔地看了一眼妹妹,轻声道。 吴归指着山门远处,说道:“来了。” 一名青年,徒步赶来,先是见到了吴归三人,微微一礼,随后才看见了靠在石栏杆上的少女。 和宁扶桑打了个照面,青年诧异出声:“宁扶桑?” “你现在不是在顾夫子手底下学习吗,怎么会去出任务?” 花月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你们认识?” 青年跳开了视线,转眸将目光放在花月身上,道:“还未向师姐报上名讳,在下解枫,三年前拜入宗门。” 解枫这样一说,花月几人就明白了,他和这位宁师妹,是同窗。 不久前的外门大比,解枫未能进入前四十名,沦为了普通的外门弟子,从此也要勤接宗门任务,赚取贡献点,兑换修行资源。 此次捞鲛纱的任务,共有八个名额,除了他们已经到了的五人,还有三个人没到。 又等了一会儿后,剩下的三人才姗姗来迟。宁扶桑眼睛半眯,瞧着那抹越看越眼熟的身影,瞳色渐深。 扬若。 他来凑什么热闹? 三道身影,由远及近,到了山门前。 除了宁扶桑外,其余四人都不认识扬若,他还未开口介绍自己,旁边的女子便道: “这位是扬若师兄,顾平升长老的亲传弟子。” 女子又道:“我叫杨霓,另一位是董芳菲。” 一身黑衣,背负长剑的英气女子,轻轻颔首,算是见礼。 花月心中暗道:“这董师姐的气质,和她的名字,可真是完全不搭呀。” 花浅心思细腻一点,关注更多的在于杨霓刚刚的举动,淡淡一笑,未曾说什么。 因为扬若亲传弟子的身份,这次任务的领队,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杨霓提醒道:“扬若师兄,我们该出发了?” 扬若还没来得及和宁扶桑打招呼,就被杨霓的话,牵走了注意力:“是,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说着,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好像不知道清波洞湖的路线,你们有谁知道吗?” “宗门有给地图,照着舆图指引走就行。” 杨霓顿了顿,“不过宗门会将舆图发给第一个接任务的人,我是第六个。” 杨霓的言外之意是,舆图不在她那里。 “舆图在我这儿。” 花浅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卷卷轴,她向上一抛,卷轴展开,射出一条青色的光芒。 “光芒所指,就是清波洞湖的所在了。” 花浅微微扬着脖子,眼神明亮,神采照人。 大家各自取出飞剑,扬若却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这儿有一件飞行法器,坐八个人还是可以的。” 众目之下,扬若袖子一抖,飞出一张精致华美的毯子,见风就长,在大家头顶,留下很大一片阴影。 如他所言,坐八个人肯定是够了。 扬若足尖一点,飞身落到毯子上,他盘膝坐下,朝大家招招手:“都上来,不用和我客气。” 大家相继落到毯子上,踩的那一下,飞毯摇摇晃晃,令人担忧,这张飞毯,会因承受不住八人的重量,而掉下去。 但显然大家多虑了,扬若的修为高深,掌控飞毯,很是稳当,除了最开始晃动的那一下,后面一直很平稳。 扬若坐在最前面,旁边是杨霓。吴归和解枫在后面一排,花浅花月两姐妹坐在一起,最后面是董芳菲和宁扶桑。 花月探出头,好奇地问道:“扬若师兄,你怎么会接捞鲛纱这样又累又没有多少贡献点的任务呢?” 在他们看来,扬若年纪这么小,就已经是五重境的修为,还是顾平升长老的亲传弟子,前途无量,根本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么不值当的宗门任务上嘛。 扬若扭过头道:“贡献点不贡献点的倒是无所谓。是师父他老人家说,我自从上山后,就没有下山过,让我趁这次机会,出门历练历练。” 他也总不能一直在师父的羽翼下成长。 而且师父还说了,这次任务是在自家宗门的管辖地内,没有什么危险,让他先体会一下接任务的感觉,日后接任务的话,就有经验了。 宁扶桑敏锐地捕捉到扬若话里的关键字词,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蹙起眉头。 扬若加入到这个任务里面,是顾夫子的意思,而顾夫子真的只是像扬若表面说的那样,让他做这个任务,单纯锻炼他吗? 宗门里锻炼人的任务何其多,怎么偏偏是捞鲛纱? 让扬若这个五重境去捞鲛纱,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扬若一直想找机会和宁扶桑说话,但中间隔了人,很不方便,他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向董芳菲:“董师妹,我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 杨霓道:“扬若师兄,你到后边去了,谁来看舆图呢?”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扬若想都没想,就说道:“你和董师妹一块盯着就行。” 董芳菲点了点头,和扬若互换了位置。 坐到宁扶桑身边后,扬若竖起手掌,挡在嘴边,小声道:“宁师妹,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何要做这次宗门任务?” 第35章 话本子,鲛绡录 宁扶桑奇怪地看着他:“你要告诉我?” 她承认,她是好奇,但像扬若这样,上来就开大的,她没见过。 宁扶桑一时不知是他太缺心眼,还是在给自己放迷烟。 扬若没懂宁扶桑话中的深意,但听出了她感到意外的语气,有些不解:“这又不是什么绝密的事情,而且师父说了,让我见到宁师妹你后,就如实告知。” 宁扶桑轻轻挑眉,斜眼看他,扬若默默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道:“是师父说的,不是我说的啊。” 少女发丝飞舞,眉如远山,声线干净:“顾夫子让你传什么话了?” 扬若坐直身子,清咳一声:“师父说,宁师妹你脾气不太好,让我同行,多照看着一点。” 他偷瞄少女的神色,只见宁扶桑神情淡然,不见喜怒:“这话是顾夫子让你传达的?” 扬若摇了摇头:“这是师父吩咐我的任务。” 说完,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了,扬若找补道:“师父让我转述给师妹的话是,聪明人多思多虑,容易自困,将简单的事情,想复杂。” “师父还说,宁师妹见到我出现在任务队伍中,肯定会多想,叫我见了你之后,将事情讲开,以免师妹思虑过重,费心伤神。” 宁扶桑轻垂着眼眸,缓缓一笑。 扬若歪着脑袋,眼里是单纯的光芒:“宁师妹,你笑什么?” 宁扶桑说:“顾夫子都说中了。” 她又看向扬若,眼睛上下扫射了几次,随后收回视线,看途中风景。 她相信扬若说的都是真话,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和她不一样。 顾夫子不会让扬若这么一个笨蛋骗人的。他不会说谎。 前面的花月转过头,问道:“扬若师兄,你加入到这个捞鲛纱的任务里面来,那原来的那名弟子呢?” “他帮我师父采茶去了,贡献点会兑换成灵石给他。”扬若特意补了后面一句,生怕大家以为,顾平升滥用长老职权,压榨弟子。 花月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转回了身子,和姐姐花浅聊天。 扬若看了看宁扶桑,见她不像是会搭理自己的样子,觉着无聊,于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话本子看着。 一路无事,扬若看话本子看得正入迷,忽然听到一声惊讶的嗓音:“扬若师兄,你也看《鲛绡录》呀?” 扬若抬头,看见花月正盯着自己手里的话本子看,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仿佛看见了知音,眼神微亮:“师妹也看过这本吗?” 花月凑过脸,看了几行话本子上的内容后,说道:“看过。” 扬若心中激荡,正要和花月探讨一番话本中的情节时,花月却给他泼了盆凉水,她说道:“不过这话本子写得不好。” “啊?”扬若眼里的光,骤然暗淡了下去,怏怏地问道,“花月师妹觉得它哪里不好呢?” 花月明显深读过这本《鲛绡录》的,她侃侃而谈:“这话本子写得最不好的一点在于,与世风相悖。” “钟灵天下,有人族、妖族、异人族并立,异人地位低下,无论是人族势力还是妖族势力,都有豢养异人为奴隶的习惯。自鲛人王庭覆灭,鲛人一族失去庇佑,这些鲛人,比普通的异人下场更惨。” “而奴隶怎么会爱上奴隶主呢?” 花月轻点了一下书页上的一行字,收回手,发出一阵唏嘘。 前面的吴归,头也未回的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感慨异人族的境遇做什么?” 解枫想了想,开口道:“当今世间,异人为奴,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就算我们不奴役这些异人,妖族也会奴役他们,有什么分别?” 扬若听见大家都这样说,心里闷闷的,他收起了《鲛绡录》,有些沉默。 他坐立难安,扯了扯宁扶桑的袖子:“宁师妹,你也这么想吗?” 大家都说宁师妹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想来她的见解,应该不会这么随众的。 扬若还骐骥着宁扶桑的回答,能让他找到共鸣,谁知宁扶桑的答案,更加冷血,听得人,心脏一凉。 她道:“无主资源,为何要拱手让给妖族?” 资源。 听到这个词,一时间大家神色各异。花浅花月两姐妹互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董芳菲淡漠的脸上,也有一瞬间的神情变化,但不明显。 扬若瞪着宁扶桑,眼里充满了对她的失望。 这失望的眼神,让宁扶桑觉得莫名其妙。 唯独杨霓难掩欣赏,高声道:“宁师妹,‘资源’这两字,用得太妙了!” “仔细想来,异人们和天地间的这些资源有何区别,不被人族采走,就会被妖族掠走。若任由妖族采之掠之,待到妖族壮大之日,我人族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那我们就不能和异人友好相处,联合起来对抗妖族吗?”扬若话一出口,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也没必要这么极端的。” 宁扶桑冷笑了一声,并未出言。 花月一脸复杂地看着扬若:“师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见扬若还是不明白,花月又道:“奴隶怎么会和奴隶主联合?” “可《鲛绡录》里面就做到了啊。” 女主闻珠最后和心上人,一名人族的剑仙,重新建立了鲛人王庭,自此,鲛人一族和人族,和平共处。 花月揉了揉太阳穴,解释道:“扬若师兄,话本子里的故事,怎能当真?” “正是因为现实中做不到,所以才有了《鲛绡录》里面的新王庭。” 杨霓回头看了一眼扬若,没想到还有这么天真的人。 一直沉默寡言的董芳菲,也出声道:“人族和异人族不会合作的。” “人族不愿意、异人族不愿意,妖族也不会乐见其成。” 吴归点点头,说道:“异人族兴盛的时候,残杀的人族,并不在少数,如今异人族的境遇,人族百姓见了,也只会拍手,称赞一句天道好轮回罢了。” “师兄不曾下过山,不知道这些,实属正常,勿要往心里去。” 第36章 清波洞湖 吴归的安慰,并没有叫扬若感到好一点,他觉得自己是这张飞毯上最孤独的一个人。 花浅看出扬若郁郁不乐的症结所在,温声说道:“至少我们南星剑宗,没有豢养异人为奴的做法。” 这个世间,还是有人尽可能不去欺压那些本就可怜的异人的。 扬若的眼里,重新汇聚出光彩。 花月附和姐姐的话:“我们南星剑宗的清波洞湖,虽然有鲛人居住,但一直是合作的关系,从未像其他宗门那样,给他们种下生死符,掌控他们的生死。” 她眨了眨眼睛,分外灵动:“师兄,你不想见见《鲛绡录》中描述的鲛人吗?” “传闻鲛人女子,貌美善歌,泣泪成珠,所以话本子里面的女主,芳名叫做闻珠。” 扬若想象着《鲛绡录》中女主闻珠的形象,不由得心脏骤跳了一下,耳根子一阵阵发热。 花月笑得乐不可支,转头对上姐姐不认可的眼神,遂收敛了情绪,正色起来。 经这么一闹后,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按照舆图的指引,队伍顺利抵达清波洞湖。 八百里清波洞湖,一望无垠。湖面无风,好似未曾打磨过的宝镜,寒烟轻泛,带给人似梦似幻的感觉。 水雾白烟中,有渺小的影子跳跃,是那些在捞鲛纱的弟子。 初见洞湖,大家就被眼前宛若仙境的美景震撼住了。 “什么人,敢擅闯我们南星剑宗的辖地?” 里面钻出来一队人马,亮出长剑,围住众人。 杨霓怒斥道:“你们是长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拿剑对着亲传弟子?” 她说完,小声和扬若道:师兄,玉牌,你的身份玉牌。” 听到亲传弟子这几个字,大家面面相觑,狐疑地看向面前女修,她是亲传弟子? 一名黄衣男弟子,在唯一一位没有拔剑出鞘的青年耳边说道:“蒋师兄,宗门里最近是会派遣一批弟子过来帮忙捞鲛纱,算算脚程也该到了,他们应该是自己人。” 蒋仁毅嗤笑一声:“亲传弟子会来捞鲛纱?这才值几个贡献点?” 这时,扬若终于从储物袋里找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蒋仁毅面上的笑容僵固住。 他连忙作揖行礼:“在下眼拙,冒犯了师兄,望师兄恕罪!” 一群人慌乱收了剑,弯腰下去。 扬若摆摆手,发现大家低着头没看见,只好清咳了一声,说道:“都是同门,不用行此大礼,我们是来做宗门任务的,先带我们去见鲁长老。” 蒋仁毅听扬若话里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带着几人去营地。 路上,蒋仁毅问道:“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实际上,蒋仁毅是在打探扬若是宗门内哪位长老的弟子,毕竟南星剑宗长老众多,也不是每一位长老,都位高权重。 他想,都来清波洞湖,做捞鲛纱这种苦活儿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蒋仁毅猜测,他应该是某位外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再次一点的,便是宗门内执事的徒弟了。 扬若心性单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礼貌说道:“我叫扬若。” 蒋仁毅不是没看见他身份玉牌上的名字,他问这话,只是想引着扬若说出自己的师承。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蒋仁毅眼底深处闪过一缕晦光,心道,“扬若如此低调,想来和我猜想的一样,他的师父,在宗门内的地位,高不到哪去。” “正是因为他师父,身份地位不高,所以才不好宣之于口啊!” 念及此,蒋仁毅心里生出几分轻蔑来,对待扬若等人的态度,虽说不上怠慢,但没了最初的毕恭毕敬。 几人中除了扬若,都是心思玲珑之人,自然察觉到了蒋仁毅态度上的变化。 花月在背后,无声吐出几个字:“狗眼看人低。” 花浅朝她摇了摇头,示意此事不可再为。 董芳菲和宁扶桑很无所谓,吴归和解枫两个大男人,也不好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杨霓直接冷笑一声。 扬若转过头看了看她,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再看看其他人,总觉得大家都有些怪异。 这时,蒋仁毅的声音响了起来:“诸位先在营帐稍作歇息,鲁长老琐事缠身,每天还要亲力亲为,监督捞鲛纱的事宜,这会儿也许在清波洞湖上,不在营地里面,我去帮大家瞧瞧,若鲁长老回来了,蒋某便替诸位通传。” “劳蒋师弟费心了。”屁股刚沾凳子的扬若,起身拱手一礼,态度格外真诚。 扬若越是好相处,蒋仁毅越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亲传弟子。毕竟内门弟子,就可以横着走了,若是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那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蒋仁毅放下营帐门帘走出去,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一名黄衣弟子在外面候着他,见蒋仁毅出来了,连忙迎上去:“蒋师兄,怎么样了?那名亲传弟子有什么背景吗?” 蒋仁毅回头看了一眼营帐,朝湖边走去,隔了一段距离后,这才说道:“有背景能来捞鲛纱?” “这倒也是。”齐江认同地说道,随后想起一事,“可他们要见鲁长老,这事要去禀报吗?” “鲁长老日理万机,最近又正心烦着呢,这点小事,还要去打扰他老人家,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他们不是来捞鲛纱的吗,找人教他们捞鲛纱就完了,今日培训,明日下湖,早点捞完今年的鲛纱,我们也能空出多余的时间修炼。” 蒋仁毅还想早日回到宗门,参加下一届的外门大比呢。 齐江仔细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道:“蒋师兄,我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 “等等。”蒋仁毅叫住齐江,“我想了想,宗门来人,这事还是要告知长老一声才妥当。” “鲁长老事务繁忙,这事去禀报给窦长老。” 清波洞湖有两位长老主事,蒋仁毅口中这位窦长老,是鲁长老的副手,平日里许多事务,都是他在处理。 至于窦长老会不会见扬若一行人,就不是蒋仁毅关心的事情了。 第37章 四方锦绷捞鲛纱 营帐中,久等不曾来人,连一口茶都没有,可见对方的轻慢之态。 花月无聊地撑着下巴,看杨霓走来走去,有些眼花,她喊道:“杨师姐,要不你坐一会儿?” 杨霓回看营帐内的几人,大家都这般泰然自若,倒是自己显得急躁了些,她心稍静,坐到了凳子上。 “我看这什么鲁长老,我们是见不着了。”解枫冷不丁出声道。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扬若却问道:“解师弟为何这么说?” “我们是宗门派来的人,于情于理,身为清波洞湖的主事人,都要过问一声、?” 后面一个“”字,带着丝丝缕缕的不确定。 因为从他们到清波洞湖,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那位鲁长老再忙,也不能忙成这样子,连见他们一面的功夫都没有。 捞鲛纱的事,又用不着鲁长老亲自去做。 这时,营帐门帘从外面被掀开,齐江走了进来。 扬若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看了看,没人,就他一个人来的。 齐江似没看见扬若的举动,拱手一礼后,双手交搭在前面,歉意地说道:“诸位同门远道而来,本应带你们去见一见鲁长老的,可鲁长老要处理的琐事太多,实在脱不开身,诸位今日恐怕见不到他了。” “不如我先带大家去看看捞鲛纱的过程,诸位同门也好熟悉熟悉,顺便练练手,早日完成任务,也不耽误大家回宗门不是?” 齐江的提议,扬若听了听,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来清波洞湖是来捞鲛纱的,见不见鲁长老,反而是次要的事。 “行,你带路。” 几人以扬若为首,他的话,大家自是没什么意见。 宁扶桑慢悠悠最后一个出营帐,扬若看见她跟来时,松了一口气。 一边走,齐江一边介绍道:“清波洞湖有八百里宽,水质清透,鲛人织水为纱,产出的鲛纱品质也就越好,我们南星剑宗的鲛纱,在整个北郁灵州,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因为清波洞湖水域太广,湖底鲛人织出的纱,分布散,打捞的时候呢,就比较困难,所以才需要这么多人手。” 齐江手指着湖面:“瞧见那些人了吗,都是在打捞鲛纱。大家可以多注意一下他们的细节。” 几人朝清波洞湖看去。低矮的凫渚上,站立着纤细的人影,手中托着一个小方形竹框,不知做了什么,那小方块,四面扩宽,再缓慢沉入湖水里面。 “那是打捞鲛纱用的四方锦绷。”齐江解释道,“鲛纱如水,轻盈飘逸,一不小心就会漂走,因此用这四方锦绷的时候,要平要稳,也要缓。” “以灵力催动四方锦绷,四方绷就会变幻大小,再缓慢沉入水中,待鲛纱落在四方绷上后,快稳准的将鲛纱捞上来即可。” 几人足尖一点,相继落到水中小渚上。 齐江分发给大家四方锦绷,又召来一名正在捞鲛纱的女弟子:“这几位都是从宗门内来捞鲛纱的,你教教他们如何使用四方绷,之后再教一下他们如何捞鲛纱。” “齐师兄放心。”女修正色应道。 “那我就将人交给你了啊。”齐江叮嘱几句后,飞身离开,回去向蒋仁毅和窦长老复命。 扬若好奇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物件,四根竹条,紧密衔接在一起,中间是一层薄如蝉翼的纱,摸上去冰凉如水,触感极佳。 扬若看向女修,礼貌问道:“这位师妹如何称呼?” “林渔。”女子平淡道。 扬若张了张口,想要寒暄两句,林渔侧过身子,走到小渚边缘,右手起势,四方锦绷就从掌心飞了出去,在空中变大,落至离湖面一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林渔神色紧绷,盯着水面说道:“注入灵力,即可催动四方绷。灵力收放,就能控制四方绷的大小。想要四方绷面积大一些,灵力就铺开远一点。反之,是一样的道理。” 正说着,悬停在水面的四方绷,不知何时,没入了湖中,几乎没有什么水花。 “四方绷入水的时候,动作一定不要太大,否则水流激荡,会冲走原位置的鲛纱。” 林渔虽是在和大家说话,但目光一直在湖面。鲛纱落位,她催动四方绷出水,一张鲛纱,被打捞起来。 “打捞鲛纱,就是这般。几位可以试一下。”林渔口吻轻柔,微笑说道。 扬若迫不及待,以灵力催动了四方绷,但他灵力雄厚,一个没掌控好,四方绷变得太大,加之灵力铺设的不均匀,造成了四方绷轻重不等,失去控制,歪歪扭扭栽倒下来。 离扬若比较近的宁扶桑,被四方绷一角撞到了胳膊,她反应十分迅速,足尖一踩四方绷的边框,借力飞身而起,一个漂亮的后翻,落到对面另一凫渚上。 而扬若则被巨大的四方绷盖脸罩来,他想出手,又怕弄坏了四方锦绷,几个念头纠缠之际,被径直撞入了湖中。 林渔见状,连忙帮着收起了四方绷,扬若爬上小渚来,浑身湿透。 扯了扯嘴角,林渔说道:“师兄,其实催动四方绷,用不着这么多灵力的。” 她将四方绷还给扬若。 花月转过身去,肩膀抖动得厉害。 笑的。 花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向冷漠脸的董芳菲,嘴角也不禁翘了翘。 另一座小渚上,宁扶桑催动四方绷,得心应手,娴熟无比,看得扬若眼睛顿时瞪大了。 他话不过脑子地问道:“宁师妹,你以前来清波洞湖捞过鲛纱?” 少女声线干净清冽,语气中擦杂着一缕漫不经心:“师兄记性不太好,我以前是待洗剑池的。” 洗剑池的水刺骨如刀,尤其是冬春两季,最是割手,只有犯了大错的人,才会被罚到那里去。 林渔抬眸看了一眼,水对岸的少女。 扬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由懊恼,他怎么又不长脑子呢?难道师父素日里说他笨,竟然是真的? 像刚刚催动四方绷,他就闹笑话了。 第38章 笑的是花脸鸭 几人试着催动四方绷,不一会儿,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 湖中清波潋滟,似有溶溶月光流动。宁扶桑目力极好,看见有一抹流动的水纱,当即催动四方锦绷,缓慢入水,片刻后收上来,四方绷上赫然贴了一层鲛纱。 林渔目射精光,连加赞叹:“这位师妹,眼明心亮,捞鲛纱的熟练程度,比之我们这些老手,恐怕也不遑多让。” 宁扶桑轻轻一笑:“师姐谬赞。” 态度十分谦和,令扬若另眼相看,像见鬼了。 但—— 他仔细回想,又觉得宁扶桑好像一直都挺守礼的。 上课从不迟到,训练格外认真,见了夫子也会停下来见礼,对他,也一直是以“师兄”相称。 而且他还听说,宁师妹一有空就会去明堂听讲经述法,相比之下,他倒有些相形见绌了。 扬若觉得,自己对宁扶桑的为人,可能有些误解。 他心中暗付:“其实宁师妹这个人,知书达礼,修炼又刻苦,连捞鲛纱都学得这么快,我不该对她有偏见的。” 宁扶桑目光从鲛纱上收回,看向林渔:“林师姐,不知我们每日需要捞多少张鲛纱?” 想到齐江的吩咐,林渔答道:“半月内,捞纱三百张即可。” 扬若小声嘟囔,自言自语:“三百张也不多,看来这个任务还算轻松。” 林渔默了默,没有多言。 宁扶桑语气悠然,平缓如水:“今日算在里面吗?” 林渔摇头:“今日天色已晚,自然不算。” 然后,林渔就看见,宁扶桑将捞起来的鲛纱放回水里了。 她:“……” 扬若轻呼道:“宁师妹,这鲛纱捞都捞起来了,你干嘛又将它沉回水里啊。” 几人都看得怔然语塞,唯独解枫,因为曾经和宁扶桑做过同窗,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波澜。 “林师姐,既然明日才捞纱,那我就先离开了。”走前,宁扶桑打招呼道。 林渔恍惚回神,愣愣应下:“好。” 除宁扶桑离开外,其余七人,皆在练习打捞鲛纱的技巧。这事看起来简单,实则不然。 首先,鲛纱与水等色,眼神不好,就很难看见鲛纱。其次,四方绷入水时,总会产生微渺的晃动,便会推走已经发现了的鲛纱。 林渔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几人:“四方绷入水的时候,位置可以稍微偏一点,借水流晃动时的助力,将鲛纱恰好推到锦绷上面。” 扬若脑子明白过来了,但他预判不了水波方向啊! 洞湖如境,倒映冷月繁星,一阵清风吹过,明月星辰的光辉逐渐氤氲,水面泛起微微涟漪。 清波洞湖之上,已经没有什么人,扬若浑身疲惫的回了营帐。 他太天真了,捞鲛纱根本不是他想得那么容易。而且林渔师妹说了,鲛人居住在湖底,从不轻易出水。他大抵是没机会见一见鲛人这样美好的生命了。 怀着心事,扬若倒头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月亮还没有完全落下,宁扶桑出了营帐。她盘膝坐在清波洞湖水岸边上,吐纳呼吸,闭目享受这清露冷风。 不得不说,清波洞湖的空气,十分清新,尤其是晨露未散的这时辰段内。 巡逻的蒋仁毅,看见湖边倩影,脚步一顿,扬了扬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巡逻,而自己朝湖边走去。 “师妹起这么早?” 蒋仁毅回头看了眼其他还未有动静的营帐,又看向宁扶桑,寒暄问道。 少女缓慢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平静的湖面,寒烟缭绕,白鸥涉水,身影蹁跹。 她未分给身旁人视线,反问道:“蒋师兄不也起得这么早吗?” 蒋仁毅说:“我等要守卫清波洞湖的安全,自然不能懈怠。” 宁扶桑看着白鸥,没有接话,蒋仁毅也不觉尴尬,自顾自说:“我观师妹年岁不大,应该是去届入门的?” 在宁扶桑这届以前,南星剑宗是五年收一次徒,按照年岁来算,她最有可能是三年前拜入宗门的弟子。 饶是远居清波洞湖,蒋仁毅也知道外门大比结束了,他猜想她是在这届外门大比中落败的弟子,肯定会参加下一届的外门大比。 他们会在三年后的外门大比遇上。 宁扶桑看出蒋仁毅的心思,弯唇一笑,道:“师兄说对了。” 蒋仁毅起身:“我该去巡逻了。” 湖面清波微微荡荡,映出男子身影,越走越远。 宁扶桑运转灵力,飞身落到湖心凫渚上,顿时惊走凫渚上的白鹭和几只灰鹤。 她运气不错,在凫渚附近,发现了两张鲛纱,宁扶桑催动四方锦绷,将鲛纱捞起来后,御剑在空,去寻找其他鲛纱。 一重境修士,体内灵力稀少,无法支撑御剑飞行,但到了二重境后,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而且下面是湖,就算御剑不稳,掉下去了也没关系。 清波洞湖很大,宁扶桑捞了几个时辰的鲛纱,一行人中,也只碰到了董芳菲和花月两人。 回去的途中,倒是遇见了扬若那个笨蛋,踩在飞剑上,又竹篮打水一场空。 宁扶桑“噗嗤”轻笑出声,扬若转过头去,只见一袭天水蓝裙的少女,笑容清浅,盯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四方绷,他抓了抓有些发烫的耳朵,打招呼:“宁师妹。” 宁扶桑收敛了笑,声音泠泠,如冰玉相撞,悦耳动听,她说道:“师兄勿怪,我笑的是对岸凫渚上的那只花脸鸭。” 她抬手一指,扬若顺着看过去,果然不远处,长着繁茂水草的凫渚上,有一只脸生黄色月牙斑的花脸鸭在活动。 扬若大松一口气,心里嘀咕道:“原来刚刚不是在笑我啊。” 他面上的燥热退去,小脸恢复白皙,生得很漂亮又单纯的一副模样,给人的迷惑性很大。 光看外表,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是一名五重境的高手。 宁扶桑回眸,看了眼还在湖中打捞鲛纱的扬若,收回视线,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按照扬若的这个速度,恐怕月上柳梢了,都捞不到二十张纱。 第39章 夜探洞湖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宁扶桑从来不是乐于助人的人。 清波洞湖的营帐搭得简陋,用附近林中的松木,搭了个框架,再扯一些低阶灵兽的毛皮和一些藤萝或固定或悬挂,就完事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每个营帐里,放置了低阶阵盘,可以开启防御结界。 宁扶桑开启法阵后,取出储物手链中的蒲团,盘膝坐好,内视丹田气海,只见灵力有溢出来之象。 这是要破境的征兆,宁扶桑的神情,却看着格外冷淡。 她眉心一蹙,低声呢喃:“怎么会这么快?” 宁扶桑沉沉呼出一口浊气,闭目运转功法,丹田内的灵力,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减少。 半个时辰过后,她的修为稳固在了二重境初期,而右手掌心,红光大作,一个矩形符号飞了出来。 剑心图展开,宝剑虚影与剑心图垂直,宁扶桑伸手一触,手里出现一把实质的短剑。 九寸剑身,清辉细泄,如月射寒江。剑柄握之入手,仿佛触碰到了营帐外八百里洞湖中,清凉的水。 鱼藏剑、朝汐圣女、鲛人一族。 宁扶桑脑海中浮现出这三个词语,她垂目打量这把从鲛人一族,朝汐圣女处得来的鱼藏剑。 往事浮现在她眼前。 …… 海浪拍岸,卷起白花。 礁石后,露出一抹霜白的鱼尾,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朝汐背靠在礁石上,任由浪花拍打自己的鱼尾,却始终紧紧握着手中的鱼藏剑。 这是鲛人一族,历代圣女权力的象征。 忽然,朝汐圣女神情一变,她从宝剑上,看见了一个人族女童的身影。 她会将人引来的! 这个念头,一下子盘踞在朝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强忍着痛楚,幻化为人身,握着鱼藏剑,去杀女童。 画面一转,朝汐倒在地上,而女童握着鱼藏剑,刺入了她的心脏,满手鲜血,满脸冷漠。 朝汐死了。 鲛人王庭最后一任圣女,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人族女童手中。 …… 宁扶桑就是那个女童,因此得了鱼藏剑。 她杀了朝汐之后,处理掉她的尸体,洗干净沙滩上的血,世人只以为朝汐圣女失踪,然后会永无止境的去寻找她的下落。 宁扶桑解下储物手链,将绿玉葫芦平放好,手中鱼藏剑一切,葫芦盖子,开了。 她将鱼藏剑收回剑心图中,微微勾唇,似乎讥讽。 “这世上还有鲛人王庭么?” 鲛人泣泪成珠,为珠者,令其痛楚;鲛人织水为纱,为纱者,使其辛劳;鲛人的油可做长明灯,求灯者,置于死亡。 鲛人的境遇,比其他异人族,更惨烈万千。 宁扶桑拿起绿玉葫芦,凑到眼前,眯眼看了看,随后探入神识,葫芦中,有一汪甘冽的灵泉。 她盖回盖子拧紧,将手链重新套上。 营帐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宁扶桑起身,掀帘出去,就看见扬若在外面走走停停,来回踱步,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他见宁扶桑出来,面上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宁师妹,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宁扶桑环胸抱臂,盯着他:“师兄也知道很晚了,为何还在我的营帐外吵闹?” 扬若眼睛瞪大,委屈至极,为自己辩解:“我、我没有说话啊。” 宁扶桑指向他脚下:“修道之人,耳聪目明,师兄来回踱步,踩草坪发出的窸窣声,太过吵闹了。” 扬若:“……” 宁师妹的指责,竟很合情合理。扬若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宁扶桑的声音盖过他: “师兄找我有事,进去说话。” 宁扶桑转身进入营帐,留下藤萝微微荡荡,重影连绵。 扬若跟在后面进去,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神秘兮兮地问道:“宁师妹,你猜我今天捞鲛纱的时候捞到什么了?” 宁扶桑敷衍地配合道:“鲛珠。” 清波洞湖里面除了水就是鲛纱、鲛人、各类小鱼,而扬若能一手攥严实的,除了鲛珠,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 扬若满脸惊讶:“我还没说呢,宁师妹你就猜到了。” 他摊开手,一颗天蓝色的珍珠,躺在手心。 “鲛人泣泪才成珠,我能捞到鲛珠,说明清波洞湖里的鲛人,有伤心事,宁师妹,你这么聪明,你觉得她为何哭泣呢?” 师父都说宁师妹是个聪明人,那她肯定能知道答案。就像刚刚的鲛珠,他还没说,宁师妹一下子就猜中了,扬若对宁扶桑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宁扶桑,期待的等着她的回答。 宁扶桑一阵无语,鲛人为什么哭泣,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下到湖里,将对方打了一顿。 她缓了口气,淡淡说道:“师兄若真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问。” 扬若摇头:“不行的,林师妹说了,不能私自入水,会污染水质。” 宁扶桑抬手,掌心浮现一个透明的气泡,轻轻一吹,气泡笼罩住扬若,她眉眼一弯,盈盈说道:“以灵力,隔绝自身与水的接触,就不会污染到水质了。” 扬若眼神亮了亮,但下一瞬,这气泡化为细小的水雾,飘浮在空气里。 宁扶桑说道:“我灵力低微,术法不精,气泡坚持不了多久,不过师兄修为高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 “那宁师妹,你能不能陪我去啊……”扬若底气不足地问道。 他以为会被宁扶桑无情的拒绝,谁知少女唇角微翘,口吻柔和:“行。” “师兄这么信任我,做师妹的,自然义不容辞。” 宁扶桑脸上尽显真诚,仿佛先前那冷漠的人,不是她一样。 扬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又说不上来。 两人趁着夜色,来到清波洞湖远处水岸。 “宁……” 扬若转头喊宁扶桑,刚发出一个音节,就止住了话音,慌乱地问道,“有人要来了,我、我们藏哪里?” “自然是湖中。” 宁扶桑一把按下扬若,随后钻入水中,须臾后,湖面扩散的涟漪,逐渐消散。 水面,风平浪静。 第40章 鲛人少女 一黄一灰两抹身影落到凫渚上。 黄衣修士相貌年轻,不到三十,生得一双吊梢眼,半眯起来:“窦长老,你们南星剑宗这清波洞湖,果真是块风水宝地,难怪每年出纱,不仅量大,品质也都那般好。” 他转过眸,面含微笑:“鲛人王庭覆灭,剩下的鲛人不是被捕杀,就是躲了起来,整个北郁灵州,也只有南星剑宗这儿,还能找到鲛人了。” “先前谈的合作,不知鲁长老那里考虑得如何了?” 窦辕是代表鲁长老来谈判的,当然不可能轻易让对方探出口风,摸到自己的底。 他一脸肃色,语气微沉:“清波洞湖里的鲛人,是我南星剑宗每年贩卖鲛纱的根本所在,若卖给你们一批鲛人,取油制作长明灯,来年鲛纱产量下降,宗门那边,如何交代?” 罗独钧心中轻嗤:“鲁琮若真不想做这交易,早可以明言拒绝,他一直含糊其辞,不就是因为价钱没让他满意么?” “两个老家伙,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罗独钧面上浮笑:“鲁长老有所顾虑,晚辈明白。只是清波洞湖存在这么多年了,有一些鲛人老死,也很正常不是?” 窦辕微微一怔,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目光变了变:“难怪秋霜剑宗会派你来促成此事,确实是心思活络之人。” “前辈谬赞。”罗独钧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叫窦辕看了,心中舒坦。 罗独钧敏锐地察觉到窦辕的态度软和下来,顺势推进,继续道:“鲛纱产量,每年都有波动,上下起伏,是极正常不过的事。” “若想保持鲛纱量与往岁持平,叫那些个鲛人,每日多劳作一点,也能补上。重要的是,鲁长老驻守清波洞湖这么些年,也该升迁回宗门了,日后往来,恐没有这么便利,晚辈再想与鲁长老合作,就没这个荣幸了。” 罗独钧的话,也是在提醒窦辕,若鲁琮这次不与他们谈合作,日后就没机会了,因为他马上就要调离清波洞湖了。 清波洞湖是南星剑宗的资源点,而非鲁琮所有,他偷偷贩卖一批鲛人,什么也不用付出,就能得到一笔修行资源,何乐而不为? 而秋霜剑宗不与他鲁琮做交易,还能和下一位驻守清波洞湖的人做交易,他们的选择很多,鲁琮的选择,只有罗独钧。 是将这份资源,拱手让给旁人,还是攥在自己手里,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择。 这场谈判,窦辕这边,已落下乘。 罗独钧观窦辕神色,心中知晓,交易成了,他双手负背,满心畅怀,见今夜溶溶月色,格外动人。 凫渚上的这场交谈,只天知地知。 清凉的风,吹过芦苇,小渚上,空无一人。 湖底。 扬若满脸懊恼:“宁师妹,你按我下水的动作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将身体和湖水隔绝开呢!我污染水质了,会不会影响明年鲛纱的品质啊?” 宁扶桑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扬若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连这种话都信。 清波洞湖有八百里,这点影响,等于没有。 这条规定,只是不允许有人私自潜入清波洞湖而已。 扬若伸出双手,掐了个诀,将自己罩在透明的气泡里面,这才自在许多。 “宁师妹,入水后,你为什么要拽着我一直往湖底游去啊,这样我们听不清,来的人在说些什么了。” 宁扶桑淡淡反问:“师兄不知有一句话叫,非礼勿听吗?偷听别人谈话,非君子所为。” 扬若被她说得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 实际上这当然是宁扶桑胡诌的,修真界哪有什么君子,就算有,也是不长命的。 资源和利益,才是永恒的追求。 三更半夜,跑到清波洞湖谈事,多半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她一个二重境,还带着扬若这么个笨蛋,想偷听也得有命才行。 再者,人家的密谋,和她有什么关系,做完清波洞湖的任务,她就回宗门了。 不让扬若听,也是担心他要多管闲事。 “宁师妹,清波洞湖这么大,鲛人会住在哪里呢?” 扬若脚着地,环视四周,湖底光线较暗,水草浮动,轻盈而飘逸。 近圆筒形,柔软无磷的小鱼,在扬若眼前,游来游去。 宁扶桑刚想说“我怎么知道”,忽然,眼角余光中,映出蓝色鱼鳞的光彩。 “清波洞湖是南星剑宗的地盘,你们是何人,赶紧离开!” 鲛人少女容貌昳丽,冷声呵责,她敌视地看着扬若和宁扶桑,脸上写满了戒备。 她特意点出“南星剑宗”四个字,是为了震慑心怀不轨之徒,告诉他们,清波洞湖的鲛人,不是可以随意捕杀的。 显然,少女将扬若和宁扶桑两人,当做偷偷潜入清波洞湖,猎杀鲛人的散修了。 扬若连忙摆手解释:“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 杼悲冷哼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们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速速离开清波洞湖,否则惊动了岸上驻守的人,就别想离开了。” 南星剑宗将清波洞湖借给他们鲛人居住,让他们有一处安居之所,免遭捕杀的下场,他们则要为南星剑宗织纱,获取灵石利润。 这是合作,为了不让自己的利益受损,南星剑宗不会允许外来人,潜入清波洞湖捕捉鲛人。 因此杼悲在面对上两个人族修士时,没有丝毫胆怯。她只要随便弄出点动静,南星剑宗巡逻的人,就会封锁湖泊,缉拿贼人。 “这位鲛人姑娘,我和我师妹,真的没有坏心思,我们是南星剑宗的弟子。”扬若解释道。 “我昨日捞鲛纱的时候,捞到一颗鲛珠,听闻鲛人泣泪才会成珠,想着清波洞湖内的鲛人,应该是有什么伤心事,所以才拉着我师妹,偷偷来瞧上一眼的。” 他摊开手,露出掌心的鲛珠,杼悲看清这颗鲛珠时,目色微动,态度却依旧冷硬。 “瞧完了,就请回,日后不要再来了。” 第41章 泣珠真相 杼悲转过身去,背对两人,鱼尾线条优美流畅,上面的鳞片,闪烁点点银光,轻轻摆动,接连着月色。 扬若垂头丧脑地“哦”了一声,真准备离开,这时,水流冲来几颗小鲛珠,从他眼前漂过。 扬若愣然,抬手指了指鲛珠漂来的方向:“你的族人,在哭泣……” 他听见幽微的抽噎声,呜呜然很是伤心。 杼悲脸色一变,冷声道:“不用你们假好心!” 她像湖底游鱼一样,身影消失在幽暗的水中。 扬若感到有些委屈,扭头看向宁扶桑:“她为什么凶我?” “我们南星剑宗又没有奴役过鲛人一族。” “因为你是人族,所以无论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异人族的仇人。”宁扶桑声音清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鲛人族也懂。” 扬若声音郁闷:“不能这样以偏概全的。” “天下不奴役异人族的人族,还是有很多的,至少我们南星剑宗没有,空云寺也不会。” 宁扶桑眼中笑意不达眼底:“师兄觉得这很重要,但就真的重要吗?” “天下如此,非一人之力可以改变,除非——” 她顿了顿,扬若连忙追问:“除非什么?” 宁扶桑继续说道:“除非师兄能抵达传说中的神境。” “神境修士,当世无敌,改天换地也未尝不可。” 她虽是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 扬若嘟囔道:“神境这个境界,只是传说,没有人能达到,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宁师妹性子虽冷漠,但有时候,其实也挺爱戏弄人的。神境是传说中的境界,我要是都能达到,在我之前,肯定早就有其他神境修士了。” 钟灵天下太大,英才无数,他扬若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南星剑宗真的有人能触碰到神境境界,那个人,也应该是近真师姐。 宁扶桑不置可否,只是在想,古往今来真的没有神境强者吗?如今的纪元没有,那第一纪元、第二纪元、第三纪元……也都没有吗? “宁师妹,我们该回去了?”扬若见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气泡咕嘟浮动,宁扶桑转眸看向扬若:“你不打探鲛人泣珠的真相了?” 她这么一说,扬若又有些动摇,面上浮起纠结:“可那位鲛人姑娘,说鲛人一族,不欢迎我们啊。” 宁扶桑神情自若,正色道:“师兄刚刚也说了,凡事不能以偏概全,人族中有师兄这样,不持有种族偏见的人,鲛人一族中,未必没有知音。” 扬若被宁扶桑说得恍惚,思绪杂乱,他盯着少女看了一会儿,吞吞吐吐,挤出一句话来:“宁师妹,我感觉你人有点分裂。” 他完全看不懂,在异人族和人族一事上,宁师妹的态度。 说她讨厌异人族,好像也不是,扬若想了想,理不出思绪,但宁师妹刚刚说的话,有一点他觉得很有道理。 扬若问道:“那我们跟过去瞧瞧?” “师兄决定就好。” 宁扶桑把选择权交给扬若,自己很随意。 扬若放出神识,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茂密的水草中,蜷缩着一名鲛人少女,她的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珍珠,随着水流漂走。 忽然,少女警惕地喝道:“谁?” 她握着一把匕首,寒光烁烁,扬若赶忙道:“我们是南星剑宗的人。” 闻言,鲛人少女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垂下,苦涩地说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扬若满头雾水:“什么该来的?” 少女抬起眸子,宝石般美丽,却笼罩着一层雾气:“你们不是来拿人的吗?” 说到这儿,少女住了口,族长交待过,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清波洞湖的长老,要拿鲛人获利,他们寄人篱下,只能顺从,且要守口如瓶,只有这样,剩余的族人,才有栖居之所。 她是被选中的人之一,虽然自愿为族人奉献,但一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哭泣。 扬若话听了一半,继续追问下去,少女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了。 这时,一道冷淡的嗓音,突兀响起:“是有人想拿鲛人,获取利益。” 阿泉猛地抬头,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扬若反应很大,脖子都粗了:“南星剑宗不会做这种事的!” 宁扶桑没有看扬若,她唇角微翘,语气漫不经心:“这很难猜吗?” “贩卖鲛人的生意,钟灵天下一直都有。” 只是天底下的鲛人死的死,伤的伤,而剩下来的都躲藏了起来,再想购买鲛人,途径就少了很多。 物以稀为贵,守着清波洞湖这么大一个聚宝盆,利益当前,有人动心,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南星剑宗这么大一个宗门,怎么可能人人淡泊。 每一个驻守资源点的长老,或多或少都会为自己谋点私利。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太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阿泉沉默下来,因为这些经历,鲛人一族,许多族人都经历过。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阿泉看了眼两人,眼中依旧有着戒备:“既然你们不是来拿人的,那你们私下清波洞湖做什么?” 扬若还沉浸在宁扶桑的话,带给他的冲击里面,他慢慢消化完,出声问道:“真的有人,私自贩卖清波洞湖里的鲛人吗?” 阿泉不语,但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扬若满脸愤懑:“宗门明确规定,你们鲛人一族,只是与我南星剑宗合作,他们怎么能如此过份!” “此事我一定要禀告给掌教真人!” 扬若决定,等他从湖中离开,就飞剑传书一封回去,戒律堂的人,会过来彻查贩卖鲛人一事的。 阿泉见他气愤,不似作假,对扬若和宁扶桑的感观,有所改变。 但南星剑宗真的会站在鲛人这边吗? 阿泉不太确定,甚至是完全没底。 她央求道:“你们可不可以,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扬若诧异极了:“为什么?他们都要贩卖你的族人了,你们真的愿意被取油,制成长明灯吗?” 关于鲛人的一些事,扬若也是听说过的,很多人残杀鲛人,就是为了长明灯。 这样残忍的东西,世人却趋之若鹜,何其冷漠。 第42章 贩卖鲛人的生意 阿泉道:“南星剑宗是承诺与我们鲛人一族合作,也没有在我们体内种下生死符,比之其他族人,我们的遭遇,已经算很好了。至少在这两百年间,不用担惊受怕,什么时候就被人捕捉去,制成了灯油。” 她低垂着眉眼:“可寄人篱下,总要付出点什么的,没有生死符,也有个词语叫做身不由己。天下之大,我们只有清波洞湖这么一个安身之所,不想这最后的栖居之地也没了。” “如果真到了那般境地,我们该何去何从?” 阿泉声音苦涩,脸上带着迷惘。她迷茫的是清波洞湖的族人何去何从,也问的是,鲛人一族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毕竟鲛人王庭,已经覆灭了,鲛人一族,再也无法归乡。 扬若抓了抓脑袋:“事情有这么复杂吗?掌教真人行事公允,只要我将这件事情上报了,他肯定就惩罚贩卖鲛人之人了,届时清波洞湖会换人驻守,有前车之鉴,想来后面的人,不敢再犯,至少会相安无事一段时间。你和你的族人,也就不用丢掉性命了。” 阿泉见扬若说得情真意切,心下感念,眼前的人族少年,好像和长老爷爷他们经常讲述的人族,很不一样。 她微微意动,抬眼问道:“南星剑宗的掌教真的会替我们做主吗?” 阿泉随父母迁入清波洞湖的时候还很年幼,但也记事,是南星剑宗的掌教做主,和族长签订的合作盟约。 南星剑宗确实没有奴役过他们,族人每年织纱的数量,也定得很低,那段时日,他们过得还算安稳和轻松。 长老们经常告诫晚辈,人族残杀鲛人,是为了获取利益,南星剑宗提供清波洞湖给他们居住,与鲛人一族合作也是因为利益。 只有鲛纱的利益足够大,他们才足够安全,他们要让南星剑宗看见,他们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清波洞湖第十年,鲛纱的产量翻了一倍,一甲子之后,第一位驻守清波洞湖的长老,返回宗门,因贡献巨大,进了内门。 到如今,这是第四位驻守长老了,按照期限,他马上也要返回宗门,他写信回宗,说今年捞鲛纱的人手不够,实际上是在邀功,清波洞湖在他的管理下,鲛纱产量高到清波洞湖的人,已经捞不过来了。 这些弯弯绕绕扬若不懂,宁扶桑却是看得明白。 她脑海中念头飞旋,又在想,顾夫子派遣扬若来清波洞湖捞鲛纱,真的是无心之举吗? 顾夫子没有给扬若布置任务,宁扶桑信,因为扬若太单纯,藏不住事,那天他在飞毯上对自己说的话,都是真话。 但—— 巧借东风,东风自己不需要知道这件事,它只要,按照原本的方向吹就行。 宁扶桑轻轻一笑,一些事,已经有了思绪。 阿泉想到那位宗门掌教,心里生出两分动摇,毕竟,最初的盟约,那位掌教还是很照顾他们的。 谁不想活着呢?她不想死,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制成灯油。 扬若保证道:“掌教那里,我会亲自去说的。” 阿泉又看了看他,迟疑道:“清波洞湖的弟子,都是南星剑宗的外门弟子,且不能随意离开洞湖,你能见到沉掌教吗?” 说完,她心里失落起来,她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导致都忘了还有这么大的困难摆在眼前。 扬若咧嘴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师父叫顾平升,是内门长老,和掌教真人关系很好的。” “我是他的二弟子扬若,师父说我从来没有下过山,所以才让我来清波洞湖,历练历练,捞完鲛纱,我和师妹还要返回宗门的。” 阿泉听得恍惚,良久,才轻声道:“我叫阿泉。” 扬若语气真诚:“阿泉姑娘,你放心,等回了宗门,我就将事情上报。” 宁扶桑不由嗤笑出声,招惹两人的视线,她一字一句,轻声反问:“师兄要举报谁呢?清波洞湖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了?” 扬若一愣,眼睛瞪圆,口中喃喃:“除了驻守洞湖的鲁长老,还能有谁?” 他仔细想了想,恍然:“还有窦长老?” 宁扶桑不紧不慢地道:“师兄慎言,无凭无据,怎能冤枉两位,驻守洞湖,劳苦功高的宗门长老。” “清波洞湖上百人,若有一两个心思不正的弟子,鲁长老一时不察,也情有可原。” 扬若脱口而出道:“普通弟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违反戒律?” 宁扶桑斜了他一眼:“师兄不也违反戒律,私下洞湖么?” 扬若一时语塞,解释道:“我这是有原因的……” 阿泉却是听明白了,她向宁扶桑行了个鲛人一族的礼,目光烁烁:“姑娘希望阿泉如何做,阿泉定当无二话。” 宁扶桑见她还算聪明,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除鲁琮外,之前可有人私自做贩卖鲛人的交易?” 扬若知晓自己脑子转不快,因此闭上了嘴巴,安静听着。 清波洞湖一共历经四位主事,刚和鲛人一族签订盟约时,还没有人胆子这么大,贩卖鲛人的交易,是从第三位驻守长老开始的。 阿泉点了点头:“上任驻守长老,曾贩卖过一批族人。” 扬若气得攥紧了拳头,宁扶桑神情不变,继续问道:“知晓他的名字吗?他将那批鲛人卖与了何人?” 阿泉答:“只知那位长老姓吕,其余的,我便不知了。” 她眼角流露出悲意:“那批族人,被卖去了最南边的春和州。” 春和州路远,这么多年过去,什么蛛丝马迹,也该抹平了。 宁扶桑默了默宗门内的吕姓长老,发现她并无印象。这很正常,宗门内的一些长老,都称道号,俗家姓名,早已尘封。 “那你可知晓,鲁琮这次,与谁做的交易?” “秋霜剑宗。” 扬若顿时眼睛睁得老大,张了张口:“我们南星剑宗一向与秋霜剑宗不睦,鲁长老他怎么敢和秋霜剑宗的人做交易的?” 宁扶桑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帘,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算是敌人,也不是不能合作,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语气平淡地问道:“之前鲁琮有贩卖过鲛人吗?” “有过一次,卖给了灵羽宫。”阿泉曾在湖中,捡到过灵羽宫弟子身份玉牌上的鸟羽。 灵羽宫是御兽宗门,多御飞禽,这个“羽”字,因此而来。 阿泉有些泄气:“他们做事谨慎,没有留下证据。” 第43章 考核评价 宁扶桑基本上,已经了解完情况,她转眸看着阿泉,道:“证据会有的。” 她神色认真:“我会拖住鲁琮的动作,让他在我们离开清波洞湖后,才将你们交给秋霜剑宗的人,届时我和师兄在路上劫道,救下你和你的族人,证据有了,鲁琮无可抵赖。” 当然,仅靠这点就想扳倒一个宗门长老,是不可能的,如果想要成事,还需要添一把火。 扬若就是最好的靶子,毕竟劫道,总会发生点摩擦不是,谋杀亲传弟子的罪名,比贩卖鲛人可大多了,更何况鲁琮勾结的还是,秋霜剑宗。 因为魏少情一事,宗门上下,正对秋霜剑宗十分仇视,会替鲁琮说话的人,不多。 宁扶桑既然插手了此事,就一定要让鲁琮翻不了身,她不会给自己留麻烦。 扬若听了这一通话,眼睛明亮得过分,他夸赞道:“宁师妹,你想得太周到了,那我需要做什么?” 宁扶桑看了他一眼:“时间未到,什么也别做,不要打草惊蛇就行。” 她又转过头,看向阿泉:“阿泉姑娘,你也是。” 阿泉点了点头。 宁扶桑记着清波洞湖守卫,巡逻的时辰,她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叫上扬若离开。 上游过程中,扬若想起一个问题:“宁师妹,你如何能保证鲁长老会在我们离开之后,才贩卖阿泉族人的?” 宁扶桑弯眉一笑:“这就要辛苦师兄了。” 扬若指了指自己:“我?” 刚刚宁师妹不是还说,他什么也不需要做,专心捞鲛纱,做完任务就行吗? “劳烦师兄每日辛苦一点,晚间就不要回营帐休息了。”宁扶桑怕他理解得不够深刻,补充道,“捞完鲛纱,在湖边打坐修炼即可。” 鲁琮要贩卖鲛人,当然会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扬若不回营帐休息,他们就没法动作,宁扶桑就能保证,贩卖鲛人的交易,在他们离开后进行。 扬若恍然大悟,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放心宁师妹,我明白了。” 上了岸后,宁扶桑运转灵力,烘干身上的水,浸了水而沉甸甸的衣裙,片刻后,恢复轻盈。 天边,露出鱼肚白之色。 夏风阵阵,吹起湖面的涟漪,陆续有弟子,走出营帐,开始日复一日的捞纱。 宁扶桑嘱咐扬若,他们晚上私自下洞湖的事,要守口如瓶。 扬若一张漂亮的小脸紧绷,非常认真地答应下来。他对宁师妹还是有一点小小的了解的,这事他不敢随便说。 “不过,宁师妹,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要帮他们呢?”扬若眼睛里闪过困惑。 明明宁师妹,就不是个好人啊,她一向冷漠,不管他人瓦上霜的。 宁扶桑悠悠道:“师兄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好心啊。” 扬若狐疑地看了她几眼,仍旧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一道倩影落到凫渚上,语气轻快:“扬若师兄,宁师妹,你们这么早就起床捞鲛纱了呀!” 宁扶桑勾唇笑笑,谦逊说道:“要笨鸟先飞,以勤补拙,所以起得早一点。” 花月掩唇一笑,明媚自然。 扬若饶是再单纯,也听出来了这只“笨鸟”是自己,他白皙稚嫩的脸,“噌”的一下涨红,憋出一句话来:“我现在捞鲛纱已经很熟练了。” 花月很配合的点了点头,还客气的夸赞了他两句,随后踩着飞剑离开,去找姐姐花浅。 宁扶桑可不想和扬若待在一块捞纱,影响她的速度,因此,也择了个方向离开。 湖面从清冷的碧色,变得金光闪闪,又逐渐暗淡,正对应着月升日落。 一日捞鲛结束,宁扶桑回营帐休息。 扬若则在湖边打坐,他也不闭眼,就像石像一样坐着。 远处,鲁琮盯着扬若的背影,皱起了眉头:“那是哪来的二愣子,天色这么晚了,也不回营帐?” 窦辕眯起眼睛看了看,觉得那人格外眼生:“不像是清波洞湖的弟子……” 他说到一半儿,反应过来,既然不是清波洞湖的弟子,就只能是宗门来的弟子了。 罗独钧看向鲁琮:“鲁长老,你承诺卖给我们秋霜剑宗的鲛人,何时可以兑现?” 鲁琮目色幽深:“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人多眼杂,容易出岔子,等来做任务的那批宗门弟子,离开清波洞湖,你们要的鲛人,一个都不会少。” 罗独钧对于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面上却不显,他端着晚辈的姿态,笑道:“那晚辈就再等等。” 鲁琮很满意他的识趣,心底那点,对于罗独钧谈判时的冒犯,消散不少。 年轻人不过是想将任务完成得漂亮一点,好回去表现自己嘛,他理解罗独钧的做法。 他的冒犯,只是在谈判上强硬了一点,想利益最大化,并非是对着自己,身为前辈,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 扬若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来到清波洞湖的第十六日,一行人才见到了洞湖主事之一的窦辕。 他手上拿着一沓纸,上面是关于他们的考核评价,宁扶桑、董芳菲、花浅三人都得了甲上。 除扬若损坏鲛纱,被扣了许多分,只得了个乙的评级外,其余几人,都是甲等级,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这张评价表,鲁长老和我都盖了印章,好好保管,回到宗门后,拿着它到任务堂交任务就行。” 窦辕又多说了一句:“鲁长老琐事缠身,这段日子,虽没能来亲自见你们,但你们的表现,鲁长老都是看在眼里的,评价表的下方,这些评语,都是鲁长老亲自写的,十分用心,你们可以看看。” 扬若还沉浸在自己只得了个乙等级评价的伤心中,他第一次做任务,就被打击到了。 他根本不想看见考核评价表上那个大大的,刺目的,朱红色的“乙”字。因此,窦辕的话,扬若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怕自己看了,心梗。 宁扶桑随意扫了一眼那几行小字后,将纸折起来放好。 第44章 清风谷休整 几人向窦辕告辞。 离开清波洞湖后,扬若没忍住,又将评价表拿出来看了看,他的目光落在最下面一行小字上。 上面写着:勤勉有加,亦是大善。 这几个字,写得天真自然,分外流畅,可见鲁琮下笔的时候,内心没有丝毫犹豫,扬若的心口上,又被扎了一刀。 他在心里嘀咕:“这鲁长老贩卖鲛人,谋求私利,如此不堪,一手字竟然写得还有几分风骨,可见,见字如见人,也不完全对的。” 杨霓见他的目光,一直在这张评价表上,安慰道:“扬若师兄第一次做任务,不够完美是正常的,师兄勿要将考核评级,太放在心上了。” 吴归接过话:“是啊扬若师兄,我第一次接任务的时候,是去挖一株双头白灵芝,结果不小心损坏了一头,最后只得了个乙下。” 扬若知晓大家误会了,也没有解释,毕竟宁师妹说,要保密的。 不过他记得,这好像也是宁师妹第一次出任务,对比她的甲上,扬若觉得自己的那个“乙”字,太丢人了。 师父会不会觉得他丢了松寒峰的脸面? 但大师兄肯定会嘲笑自己的。扬若有些郁闷。 他偷瞄了宁扶桑几眼,传音给她:“宁师妹,我们要在清波洞湖外面守着,等秋霜剑宗的人吗?” 宁扶桑不动声色地传音回答:“按照回宗门的路线走就行,到清风谷的时候再停下来,守株待兔。” 秋霜剑宗的人要返回宗门,走的也是这一条路,只有在清风谷的时候会分道,他们在那里守着,就一定能等到人。 宁扶桑看过舆图后,就记下了这个地方。 扬若觉得,宁扶桑身上,有一股运筹帷幄的气质,让他很羡慕和钦佩。 五日后,一行人抵达了清风谷。 扬若说道:“一直赶路也乏了,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整两日。” 飞毯一直由扬若一人掌控,耗费的都是他的灵力和心神,因此,他提出来要休息,大家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都没有意见。 花浅脸上愧疚:“是我们思虑不周,扬若师兄辛苦了。” 扬若不好解释,心虚地“嗯”了几声,含糊过去。 花月铺开舆图,和杨霓一块看着,她手指着一处道:“不远处有座仙家小镇,我们去逛逛。” “反正要在这里休整两日,闲着也是闲着。”她转过脸,“扬若师兄,姐姐,你们觉得呢?” 花浅微微犹豫,看向了扬若。 他抓了抓脸,开口道:“那行……。” “不过你们不要走太远了,也不要单走,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了,千万记得第一时间,放求救信号,我看到了就会去救你们。” 扬若絮絮叨叨讲了很多,等他说完,花月这才问道:“师兄不去吗?” 他摇了摇头:“我就在清风谷等你们。” 扬若环顾四周,忽然仰起头,看向崖顶一间破败的神仙祠:“就在那里会合。” 视野开阔,更容易看见秋霜剑宗的动静。 花月又象征性地问了问宁扶桑,后者和扬若一样,也不去逛镇子,她就和姐姐花浅以及杨霓,一块离开了。 吴归和解枫,两人结伴同行,剩下扬若、宁扶桑还有一个董芳菲在神仙祠待着。 董芳菲性子也冷淡,但和宁扶桑的冷,又是不一样的。 她惜字如金,很少说话,解下背上缠着布的长剑,横在膝盖前,闭目小憩。 扬若坐在神仙祠的门槛外面,和宁扶桑小声说话:“那位董师妹,二重境巅峰修为,肯定会参加三年后外门大比的,宁师妹,你们日后或许会对上。” 她轻轻笑了一下,道:“扬若师兄,我们整个队伍的人,除了你,都会在三年后的外门大比上碰到。” 所以扬若说的,都是废话。 他瞪着一双眼睛,又闪又亮,恍然地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二十里外。 小镇有一块牌匾,写的是晓风镇。 花月仰着脑袋,看了眼这块饱经风霜的石匾,收回视线,笑靥如花,她挽起姐姐的手臂,语气亲昵:“这晓风镇虽看起来有些冷清,没有我们宗门的坊市大,但以前从未来过,倒有几分新奇,姐姐,我们进去。” 花浅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颔首。 她们两人姐妹情深,杨霓也不愿打扰,就隔了几步远的距离,在后面跟着。 这座小镇不知建立于何时,后来逐渐有居无定所的散修,在此地安定下来,这才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 路过的散修,也愿意进来歇歇脚,或者在晓风镇,贩卖自己采来的灵植野参,捡来的法宝碎片,稀奇古怪的矿石。 杨霓粗略扫了眼街摊上的东西,便没了兴致。这里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南星剑宗坊市里的东西。 她是没看见有什么宝贝儿的,也歇了捡漏的心思。 前方的花月在一个摊贩前蹲下,捻起一根五彩的剑穗子,比划了一下,问道:“姐姐,这个配我的匕首吗?” 花浅还未回答,那摊主就热情地夸赞道:“道友的匕首雪白,映着我这五彩的剑穗子,明艳动人,是再搭不过的了。” “诚惠半块灵石就行。”他做生意这么久,就算是块榆木也该混成人精了,明白这交易成否,在姐姐身上,因此一双眼睛,望眼欲穿地看着花浅。 花浅莞尔一笑,轻声道:“好看的。” 她取出一块灵石,手刀向下,灵石被整齐的切分为二,递出一半给了摊主。 “道友要不要再看看别的,除了剑穗子,小人这里,还有桐花玉、青月钱,都适合挂在剑柄上的。”他趁热打铁,招呼道。 花浅温柔地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不用了。” 摊主只好死心,将目光移到杨霓身上,杨霓冷着脸,同样说了一句“不用”。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后,看见吴归和解枫,围在一个摊贩前。 杨霓皱了皱眉头:“他们这是在赌石?” 赌石者,十赌九输,杨霓并不赞同他们的行为,但也犯不着多管闲事。 同门之谊,说得好听,其实能有多少? 第45章 赌石 每一个纪元结束,生灵灭绝,这些纪元的灵兽尸骸、植物遗体、大能法宝碎片、功法玉简,在沉积作用下,形成岩石。 所谓赌石,就是赌这些岩石里面有没有东西。 未经剖开的原石,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项交易风险极大,但自古以来,人们对于赌石的热爱,从未减少过。 赌石交易在中妙行州极受欢迎,郁灵州反而少见,这样一座普通的小镇坊市里,出现了赌石,瞬间就吸引了众多散修围观。 吴归买了两块原石,都没有开出来东西,因着赌徒心理作祟,他准备再挑一块石头,心里告诉自己,若是这块也没有料,他就收手。 解枫见他已经投进去三十块灵石,不由劝说道:“吴师兄,要不就不赌了?我们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 吴归哪里听得进去这话,他也不是新手了,以前出宗门做任务的时候,偶尔也小赌一次,如何挑选石头,他心里有数。 他目光在摊面的原石上扫过,转过头道:“解师弟放心,我有分寸,再开一块原石,不管有没有东西,都不赌了。” 很快,他选好了目标,对摊主道:“角落那块,拿给我瞧瞧。” 做赌石生意的,是个瘦若竹竿的散修,好不容易遇到个大顾客,他脸上笑容加深,赶忙将吴归指的那块石头,挑给了他,唯恐慢了半刻,对方心思就变了。 解枫不好再说什么,目光也落到吴归手上的这块原石上。他没有赌过石,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 只见吴归仔细地观摩了一番石块,然后将石头放在手中摩挲,感受石皮的触感和重量。 “就这块了,多少灵石?” 摊主搓了搓手,谄媚道:“道友也知道,原石的价格,和石头大小有关,这块石头,比刚才那两块,都要大上不少,我呢,与道友结个善缘,只收三十块灵石好了。” 吴归面色微窘,忘了囊中羞涩这茬,他身上只有二十块灵石了。 摊主一见他这神色,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欲开口,这时吴归看见了人群中的花浅花月两姐妹,招呼道:“花月,你借我点灵石,回宗门后我就还你。” 粉衣少女从人群中挤进来,翻了个白眼:“钱不借赌的道理没听过吗?” “既然灵石不够,就不买了,趁早收手,免得赔个血本无归。” 摊主眼角跳了跳,生怕吴归被花月说动了,他赶忙道:“挑石头一事,合眼缘也极为重要,道友一眼挑中这块石头,这是缘分使然,道友应该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懂什么赌石,您别被她牵扯了情绪,动摇心志。” 周围看热闹的一些散修,提起自己的经验之谈:“是啊,赌石最忌讳摇摆不定了,第一眼看中的,往往最容易出东西,千万别在纠结中换石头,一般都是越换越差的。” “道友刚刚开了两块石头,第二块就是石中石,运气其实已经很不错了,第三块石头,肯定能出东西的。” “你别听那小姑娘的话,她在道友赌石过程中,说出血本无归四个字,简直是没个忌讳。” “她根本就不懂赌石,道友可千万别听她的指手画脚。” 那些自诩为“老手”的赌徒们,语气轻蔑,不加掩饰,听得花月肺都快气炸了。 她生气地喊道:“吴归,你究竟走不走!” 吴归心中犹豫,只这片刻的犹豫,被花月看在眼里,她气笑了,推开人群,愤愤离去。 花浅看了吴归一眼,眼中浮起浅浅的失望之情,随后便去追妹妹花月了。 花浅、花月两姐妹和吴归是同时拜入的宗门,有五年同窗之谊,因此,与宗门内的其他同门,交情很不一样。 花月的愤然离去,以及花浅对自己失望的眼神,让吴归感到有一瞬间的懊恼,手中这块石头,忽然格外的烫手。 他想,事后再去向花月道歉,她应该会原谅自己的?这么多年的交情,总不至于因为一块石头就断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花月也太小气了。 吴归定了定神,对解枫道:“解师弟,你借我十块灵石,回宗门后,我立马就还你。” 解枫从储物袋中取出十块灵石交给吴归,吴归转头,将灵石交付给了摊主。 “石头我带回去自己解,这块原石,就不在现场解了。” 吴归话音落下,顿时周围响起一阵败兴的声音。 “还以为能看看,这石头里能不能开出东西来呢,没想到,这道友不在现场解石了,真是无趣。” “前面两块都是实心石头,我看这第三块,想开出东西来,实在是悬!” “我反倒觉得不在现场解石是明智之举,若是这块也是实心石头,离开了摊子,就算心有不甘,也不会继续赌下去了,能及时止损。” “看来今天的行情不怎么样啊,我得再看看。”有人唏嘘说道。 “你都看了一个多时辰了,迟迟不敢下手,赶紧滚蛋,怂包。” 吴归拿上原石,和解枫一块离开了晓风镇。 坐在神仙祠门槛边上的扬若,看着花月脚步带风,目不斜视,一脸怒容地迈进门槛,他面上茫然无比,嘀咕道:“花月师妹怎么像吃了炸药一样。” 花浅和杨霓,朝他轻轻点了个头,算是见礼,随后也进了神仙祠。 扬若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多嘴去问了。 不久后,吴归和解枫两人回来。 扬若一脸单纯地看着吴归手里的石头,问道:“吴师弟,你捡块石头回来做什么?” 解枫替吴归解释道:“这不是捡的,是吴师兄在晓风镇坊市中买来的原石。” 扬若自拜入宗门后,这还是第一次下山,根本没有接触过赌石,他听完解枫的话,更加困惑了。 “石头还要买?” “扬若师兄,这叫做赌石,很多人都喜欢的,我稍后慢慢给你讲解。” 吴归干脆坐在了扬若并排,掌心凝聚起灵力风刃,缓慢开始解石。 第46章 亲自解石 他五指成爪,轻微的,带着一丝锋利的清风,从指缝倾泻而出,在粗糙的原石毛料表面摩擦。 大量的石头粉屑飘落到地面,石头越来越小,吴归的神色,逐渐紧绷起来,一时间,失落、不甘、懊恼各种情绪涌了上来。 他紧抿着唇,控制风旋速度变缓,动作也更柔和,很细致,慢慢碾磨着只有巴掌大小的石头了。 扬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归的动作,莫名的,他屏住了呼吸。 这时,吴归动作一顿,呼吸变得些许急促,他眼瞳微扩,瞳中映出一抹莹莹白辉。 解枫在晓风镇看了一段时间的赌石,加之吴归给他讲了不少关于赌石的知识,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要解出东西来了。 吴归心头火热,掌控风刃的手都激动得在颤抖,他深呼吸两口气,神情严肃地,继续解石。 终于,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雪白玉石呈露出来,吴归抖落手指尖残留的石头粉末,又施展净尘术,将玉石洗干净,这才将雪白玉石放在手心掂量观摩。 扬若见吴归从石头里切出东西,眼睛都瞪大了,心想:“原来这就是赌石啊,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吴师兄,这算是回本了?”解枫问道。 吴归解出来的这块雪白玉石是瑶台灵玉,是如今纪元产生的东西,因此价值并不算很大。 不过若是设计图纸,请能工巧匠,做成精美的饰品,价格肯定能翻上两翻。 但吴归哪有功夫做这些,这块玉石,切出来是怎样,他基本上就是怎样卖掉了,他估摸着能卖上五、六十块灵石,因此点了点头,含糊道:“差不多算是回本,不过没有赚的。” 主要还是这块玉太小了,若是能切出个盘子大小的瑶台灵玉,那他就真的是一本万利了。 不过既切出了东西,又过了赌石的瘾,吴归心里的落差,渐渐也就填平了。 他运气还算不错,只开了三块原石毛料,就出了东西。 吴归往神仙祠内看了看,见花月依旧冷着脸,还在气头上,便不打算进去了。 人在生气的时候,是听不进去道理的,尤其是花月,对此吴归深有感触,他决定暂时避避她的锋芒,等她气消了,再同她讲道理。 神仙祠内都是姑娘家,扬若和吴归不进去,解枫一个人进去的话,总感觉有些别扭和怪异,因此也留在了外面守夜。 毕竟是在野外休整,还是要谨慎一点的好。 夜色渐浓,月辉轻盈的罩在山谷间。不知何处,传来断续的蛙叫声,和着蝉鸣,奏响没有曲谱的乐章。 一夜相安无事。 天边晨曦出现,扬若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眉眼,倒也不是困的,而是有些无聊。 他看向身旁的宁扶桑,少女发丝上,似乎都浸染了一缕清晨的凉意,而眉梢眼角间,更显薄凉。 扬若一时拿不准了,这样的宁师妹,好像才是真实的她,真不像是会管鲛人一族的好人啊。 可,若是她不想管这闲事,以她的性子,当时就应该冷漠的拒绝掉了,他们现在也就不会在清风谷逗留了。 扬若按捺不住性子,传音问道:“宁师妹,秋霜剑宗的人,真的会经过这里么?” 宁扶桑没有睁眼,只传音回答道:“子时至天明的时间段内,差不多就到了。” 他们是午时过后离开的清波洞湖,这么多天,秋霜剑宗的人被鲁琮一拖再拖,早就按捺不住,等他们一走,恐怕当夜就会向鲁琮索要了鲛人离开。 因为要带着鲛人,他们的速度自然慢上一点,而扬若是五重境的高手,飞行速度比普通修士快上不少,几个时辰的差距,被拉到一两日,是很正常的事。 扬若内心稍微安定下来,他又传音给宁扶桑:“宁师妹,若是明日一早,秋霜剑宗的人还没到,你们就先回宗门去,我自己留下来等。” 他不能拖着大家,一起在清风谷逗留,大家还要回去交任务呢,明日清晨,若秋霜剑宗的人没有出现,大家也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休整了。 扬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宁扶桑也不生气,“嗯”了一声,神情淡然,平静若水。 吴归身上没有多的灵石,那块瑶台灵玉,在晓风镇这样的地方,也卖不掉,因此今日就没有去镇上。 两人到林间打了野味回来,拔干净羽毛后,掌心聚出灵刃,像是薄如纸张的刀片,给山鸡鸟雀,开了膛破肚,洗干净烤上。 不多时,香气飘了出来。 扬若少年心性,压根没想着辟谷,他眼睛又明又亮,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吴师弟、解师弟,你们的手艺真好,都比得上我们宗门里的膳堂了!” “师兄谬赞了。” 吴归切割着山鸡,用荷叶包裹了一只鸡腿递给扬若:“昨日我与花月,闹了些不愉快,劳烦师兄帮我将这鸡腿拿给她。” “我拿去的,想必她不会要,若是扬若师兄给的,我想,花月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拒绝。” 扬若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里嘀咕:“原来不是给我的啊。” 想起昨日花月回来的时候,是有些生气,扬若决定做这个和事佬,他拿着鸡腿正准备进去,忽然转身回来。 “四位师妹都在里面,我只拿鸡腿给花月师妹,不太好?” 解枫手里拿着剩下的荷叶包裹的鸡腿道:“我与师兄一同进去。” 扬若这才松了一口气,迈进神仙祠。 门外,吴归分给宁扶桑烤得外酥里嫩的山鸡腿,她眉眼轻轻一动,拒绝道:“我吃辟谷丹了。” 吴归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和宁扶桑本就不熟,对方既然拒绝了,也没必要再多劝,正好这时,扬若出来,吴归将烤山鸡鸡腿递给他。 “吴师弟你放心,花月师妹没有将你的鸡腿扔了。” 扬若咬着鸡腿,口齿还非常清晰。 他一边吃一边想,自己才十四岁,人间美味都还没有尝尽,怎么能辟谷呢? 第47章 等到秋霜剑宗的队伍 收拾完地上的残余,空气中还是隐隐飘浮着香气,扬若偷偷嗦了一下手指,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清冷的桃花眼中。 扬若不自然地放下手,在背后掐了个净尘术,洗去手上油脂,仰头看天。 宁扶笑笑,没有揭穿他的举动。 到了晚上,明月如弓。 雾一样的浮云,遮蔽月光,为林间增添了几分静谧。 董芳菲和杨霓,从神仙祠内出来,后者道:“扬若师兄,今晚换我和董芳菲两人守夜。师兄可以进去小眠一会儿。” “我与董芳菲都是二重境,曾单独出去做过宗门任务,对危险的感知,还算敏锐,师兄放心,若有异动,一定及时叫醒你。” 杨霓是觉得,扬若在清波洞湖连续捞了半月的鲛纱,又驱使飞毯,不眠不休了五日,精气神肯定是劳累了,趁此机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杨霓只是二重境,根本想象不到五重境修士体内的灵力有多少,她往夸张了想,都觉得经过了这段日子的辛劳后,扬若体内灵力,不剩多少了。 他要在清风谷休整,更让杨霓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用了。”扬若摆摆手,随意道,“你们进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够了。” 他又转头看向吴归和解枫,很贴心地劝道:“吴师弟、解师弟,你们也进去神仙祠,养精蓄锐一会儿,有宁师妹在这里陪我就行了。” 扬若态度坚决,杨霓见劝不动,就算了,她拉着董芳菲进去。 花月抬了抬眼,继续于蒲团上打坐。 宗门子弟,一向喜欢在储物袋里放几个蒲团,走到哪都能取出来,无论是用来打坐修炼,还是当做普通坐垫,总之有它的用途。 神仙祠外,晚风习习,吹动宁扶桑的发丝,也吹静她的心。 千里之外。 一片浓郁的乌云,遮蔽了天上明月光,阴翳笼罩在山谷上方,谷中传来夜莺的歌唱。 断断续续,余音绕木。 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山谷。 他们身着寻常衣饰,身材健壮,凌厉的眉锋间,透露出一点零星的散漫笑意。 其中一名相貌普通的男修,回头看了一眼囚笼里的鲛人,语气稀松:“当今世上的鲛人,数量虽然在急剧减少,但放眼整个钟灵天下,还是能见到鲛人一族影踪的,却没哪个地方的鲛人,皮肉相貌,比清波洞湖的好,也无怪乎长老,要向一直与我们不对付的南星剑宗购买了。” “鲛人、异人,有什么区别,都是人族和妖族的奴隶罢了,动则鞭笞刑罚,皮肉能完好无损才怪呢。”一人冷哼,语气轻蔑。 他们的交谈,毫不避讳,落入鲛人囚徒的耳中。 阿泉眼神闪了闪,攥紧了手心,垂下头去。 成年鲛人修炼出鲛珠后,在陆地上,就能幻化出和人族一样的双腿,她今年两百四十岁,已经在结珠的门槛边缘,却还是差了一点。 月色下,阿泉的尾巴,如寒玉一般,闪烁着粼粼的光泽。 她心里想道:“已经过去七天了,我怎么还会想着,扬若会来救我和我的族人呢?” “他们是人族,本没有必要为异人出头的。” “还好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其他人。若是给了他们梦幻泡影般的希望,最后又像海面的泡泡一样,在天亮的时候消散,无疑更加残忍。”阿泉想到此,内心浮现出一抹,幸好没有将事情说出来的庆幸感。 队伍前行,不知过了多久。 一座破败的神仙祠外,少年打了个哈欠,起身伸展双臂。 忽然,他眉眼一动,急急传音给宁扶桑:“宁师妹,我察觉到百里之内,有动静了,是不是秋霜剑宗的人到了?” 神识探查,只能查探到“物”,并不是像眼睛一样,能直接看见景象。修士需要自己判断,神识范围内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目标的大小、形状、速度、气息、生命状态。 宁扶桑起身,站到山崖前,眺目远望,淡淡地说:“也许。” 她不过二重境,又没有千里眼,哪里知道究竟是不是。 扬若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讯号一般,屈指弹出一束灵光,破空而去。 远处,气浪瞬间掀翻了一柄飞剑,所有人一惊。被困在囚笼里的鲛人们,惶惶不安地抓着竹篾,神情慌乱,紧张得浑身颤抖。 “有敌袭!” “不会是南星剑宗的人出尔反尔,想将这批鲛人要回去?”有人猜测道。 一人目光阴冷,低骂道:“鲁琮那个老匹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拿了我们秋霜剑宗的钱,还不想给鲛人,做梦去!” 被气浪掀落的那名修士,从草堆里爬起来,又去找自己的飞剑,只一眼,他眼睛顿时瞪大了,面上浮起心疼之色。 “我这可是三阶灵剑,剑锋居然被一股气浪就撞断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修为?” 他目光闪烁,神色晦暗,在心里将对方骂了十八遍,“三阶灵剑,足足两千多块灵石,我猎杀了多少妖兽,采摘了多少灵植,才凑够灵石,买下这把剑,居然就这样断了剑锋,他祖宗的王八蛋羔子,真是该死啊!” 怒气中,擦杂着些怨念和不平,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掀了他的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罗独钧抽出长剑,神情阴沉地盯着前方,说道:“不会是鲁琮做的。” “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我们秋霜剑宗,别忘了,鲁琮这不是第一次和我们做交易了。” 若鲁琮想吞了灵石,又不给鲛人,在清波洞湖的时候,就可以下令,直接将他们斩杀了,届时到宗门面前,也有理说,是他们擅闯了南星剑宗的资源点。 闯到别人宗门的资源点去,就算是被当场斩杀,都算是给对方脸面了。 “不是南星剑宗的人,会不会是附近散修想要劫道?” “有这可能。我记得前面似乎是有一个散修聚集的小镇。” “哼,一群乌合之众,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我们秋霜剑宗都敢劫!” 第48章 劫道杀人 一抹剑光,划破夜空。 秋霜剑宗的人,看见眼前拦路的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对方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相貌青涩,脸庞白皙,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竟是生得很漂亮。 “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也敢学人家出来劫道,活得不耐烦了是?” 一名秋霜剑宗的弟子,恶狠狠地说道,他向罗独钧请示:“罗师兄,这个小子,就交给我解决!” 罗独钧打量着扬若,有些看不透他的气息,正好李周水主动请缨,便点了点头同意。 李周水没有将这白斩鸡似的少年放在眼里,一剑递出,只用了两成力道。 咻—— 长剑贴着扬若的脸颊袭去,削向他的脖颈,少年抬手,并指夹住剑刃,力道出奇的大,李周水竟被遏制,反不能动。 咬牙暗道:“是我小看这毛头小子了,只用了两成力道,第一剑就丢了颜面,应该用五成力道的。” 李周水反思自己,同时左手挥掌拍出,击向扬若心口,扬若不躲不避,两指轻轻用力,长剑如水流一样扭曲晃动,一股气浪,猛地撞上李周水,他胸腔一震闷痛,瞬间被震飞数丈远,长剑也断作了数截。 秋霜剑宗众人一惊,心里念头纷起。 “这毛头小子,究竟是什么修为?李周水一个二重境,居然一招也没过到?” “没想到这臭小子,还有两把刷子,不过也是,没两把刷子,怎么敢出来劫道的,可惜他运气不好,遇到了我们秋霜剑宗。” “李周水也是个蠢货,一剑枭了对方脑袋不就完事了,只用两成力道出剑,真是轻狂到没边了。” “这少年,居然能徒手捏断李周水的剑,恐怕是深藏不漏之辈,不过瞧着他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顶天也就三重境了,我们队伍中有罗师兄这个四重境在,倒不必担心。” 忽然,天边又有一道剑光坠落,是一名青衣少女,她眉眼清冷,气质泠然。 “啧,又来了个送死的。” 但对方脾气显然不怎么好,冷眼扫了说话那人一眼,抬手射出几根灵力凝实的飞针。 叮叮叮! 挥剑格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人运剑如风,扫落灵针,轻蔑笑道:“不过如此。” 他笑着,忽然,笑意凝住,低头去看心脏的位置,整个人从剑上跌落下去,了无生息。 宁扶桑轻笑一声:“是啊,不过如此。”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而去扶这人的那名秋霜弟子,瞳孔缩了缩,双眼仇视地看向宁扶桑:“你竟然敢杀人?!” “区区二重境,简直太嚣张了!” “我们宗门的弟子,岂有白死的,杀了她!” 秋霜剑宗的弟子,被激起血气和愤怒。 而宁扶桑一来就杀了秋霜剑宗一名弟子,这是扬若也始料未及的,毕竟死了人,事情就不是好了结的了。 “这怎么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呢。”扬若嘀咕了一句,眼前就有剑光晃了晃,他推掌一震,没用多少力道,对方晕死过去。 “师兄,那个领头的,交给你了,记得捉活的。”宁扶桑的目光看向罗独钧。 听到她的话,罗独钧笑了笑,真是不知青天高,黄地厚,大言不惭。 他倏然出剑,剑势极快,冲着宁扶桑而去,剑尖若再多递半寸,就能一剑封喉。 铮! 一把长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斜挑而来,扬若握着剑,扭头道:“宁师妹,你放心,我会活捉了他的。” 事实上,扬若手里的剑,还没杀过人。就算宁扶桑不叮嘱他,他也不会直接下死手。 罗独钧冷哼,和扬若见招拆招,渐渐额头上冒出冷汗,忍不住怒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修为?!” 扬若不答,相较于罗独钧,他的神色很轻松,还能抽出间隙,去帮宁扶桑。 罗独钧节节败退,咬着牙低吼:“我乃秋霜剑宗的人,你若杀我,就是得罪我们秋霜剑宗,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没想杀你啊。”扬若单纯地说道。 宁师妹说了要捉活的。 罗独钧面色沉了沉,他分神看向四周,正好看见,宁扶桑一剑了结了自己一个同门。 少女白玉般的脸上,溅上鲜红的血,增添了几分诡谲的艳丽。 杀人的动作,该死的行云流水,罗独钧眼角跳了跳,被这些横尸和血,刺得眼睛疼。 扬若也是吓了一跳,出声道:“宁、宁师妹,要不,多捉几个活口?” 他们也罪不至死啊。扬若只想解救了这些鲛人,带着证据回宗门,请掌教真人处罚鲁琮,至于鲁琮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以及后续诸多事宜,他根本没想过。 少女青衣染血,一把普通的飞剑,由白剑变成了红剑,从一名秋霜剑宗的弟子身体中抽出,她偏着眸,淡淡说道:“师兄,留一个活口就好。” 李周水和那位最先断剑的弟子,听闻这话,浑身一颤,牙齿都在打架。 “这什么女罗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恶毒了,没想到她更是蛇蝎心肠,杀人不眨眼。” 忽然,女罗刹身形一动,李周水心跳了跳,快跳出嗓子眼来,但她没注意到这边,血迹斑斑的青衣晃动,人出现在扬若右后方,一推,扬若手中的剑,洞穿了一名秋霜剑宗弟子的胸膛。 五重境修士的剑下,绝无活命的可能。 “师兄,握剑的手,不要抖。”宁扶桑的声音,在扬若耳畔响起。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握着剑的手,果然一直在抖,比他最初练剑时,还要抖得厉害。 师父那个时候也说,握剑的手不要抖。 但这和宁师妹的话,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啊。 他没有杀过人。 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所以握剑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 扬若知道,走上修仙这条路,手上一条性命也不沾,是不现实的,哪怕是佛修,都无法做到。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杀人了,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像宁师妹那么坦然。 第49章 交战 罗独钧瞅准机会,一手掐剑诀,一手出剑。雪白的剑光,照在扬若和宁扶桑的脸上,扬若下意识举剑格挡。 他握剑的手还在抖,但剑握得格外紧,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一声激越的剑鸣声响,两把交横在一起的剑,迅速被震开,气浪滚滚,向四周散去。 “宁师妹,眼前这人虽只是四重境修士,但战斗经验丰富,我想活捉了他,可能有点麻烦,战斗会殃及到你,你往边上避一避。”扬若微微转过头,对宁扶桑说道。 宁扶桑抬起眼睛,说了一句“师兄小心”后,暂离了战场。 遥遥见罗独钧的招数,狠厉至极,宁扶桑在心里,轻声道:“他不是战斗经验丰富,是杀人经验丰富。” 对方不是扬若这样的天才,一直修炼到五重境都还没有杀过人,寻常修士,修炼到三重境,都是从无数次的死里逃生中,艰难活下来的。 资源的争夺,本就残酷。 扬若身为亲传弟子,还没有体悟过这一点,罗独钧却是刻骨铭心。 多少次,他差一点就死在妖兽的手上,又多少次,他从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手底下逃生。 修为和战力,并不完全对等! 这是过往的战斗经验告诉罗独钧的道理,他眼中寒芒微闪,左手袖袍一拂,一阵青雾般的烟尘,向扬若面门扑去。 扬若战斗经验少,却也不是白痴,体内灵力调动,形成严密的防护罩。 青色烟尘擦着灵力防御罩过去,观战的李周水一拍大腿,叫呼道:“这看起来,傻不拉几的毛头小子,反应怎么这么快!” 身后窸窣响动,李周水回头一看,一点寒光,穿叶而来,他就地一滚,捡起同门的剑,双手横握,挡在前面。 左右步交错后退,抵住一株苍木,李周水借力往前一推,震开宁扶桑的剑,他倒退着,急步踩着苍木,借高刺去。 嗤! 火星飞溅! 宁扶桑后退数十步,忽地回身刺去,剑却一歪,扫向右侧偷袭而来之人。 后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在脑袋上,他长舒一口气。 李周水眼神一亮,欢喜唤道:“毛冬师弟,你来得正好!” “李师兄,毛师兄,还有我们。” 他处,响起异口同声的三道声音,环视左右看去,五人已经形成一个包围圈,困住宁扶桑。 剩下的一个三重境,则去帮罗独钧。 很愚蠢的战术。 宁扶桑心想。 若是那三重境先来对付自己,她必定束手束脚,困于囹圄,可他偏偏选择了去对付扬若,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但秋霜剑宗的人有自己的考量,李周水和毛冬都是二重境,插手不了罗独钧的战斗,对付一个二重境,却是绰绰有余,说不准,还能牵扯住那修为不知的少年,只要他露出破绽,罗独钧就会递出致命一剑! 五人列成剑阵,起手掐诀,飞剑交织着,朝宁扶桑袭去,她身形一仰,躲过面门袭来的飞剑,随后快速直起身,左右一击,震退两方闪烁着寒芒的剑刃。 李周水和毛冬,飞身向前,接住各自剑柄,杀向宁扶桑。 灵力爆发,飞剑上亮起一层光芒,寒凉之气疯狂涌现着,宛若凝实,似乎将空气都割裂了。 “二重秋霜慢!” “二重霜华剑刃!” 李周水和毛冬,同时喝道,一股寒气,缓慢冻结四周草木,令人的手指僵麻,动作变得迟缓,七八道重影剑光,疾飞射来。 宁扶桑双目清寒,手中剑贴着手心,旋转几下,射出寒星剑辉,分别击向霜华剑刃。 她剑随身走,划出一道光流。啪嗒,鲜红的血液,溅到脸上。 这名一重境的秋霜剑宗弟子,脖子上出现一条极细的剑痕,若非血色明显,恐怕看不清这道细若发丝的伤口。 血喷涌而出,越来越多。 另外两名一重境弟子,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危机,往李周水和毛冬靠去。 李周水和毛冬对视一眼,心中既震惊又愤怒,知道自己不能再藏后手了,必须全力以赴。 两人身影快速接近宁扶桑,一左一右砍去,又狠又凌厉,宁扶桑以一敌二,面色不改,身影灵巧,瓦解对方的招数。 十几个回合后,三人身上皆有伤势,握剑的手,都血淋淋的。 宁扶桑在衣裙上一抹,重新握紧了剑,李周水、毛冬二人,同样不甚在意的,将血擦在衣服上,又抬起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李周水唇角下拉,神色不太好看,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幽芒:“待她灵力用尽,就只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了。” 毛冬脸颊发热,扭头看向青衣少女,沉稳道:“还是不可大意轻敌,她的招数,是杀人之道。” “我明白。”李周水心中一点大意,早就在几次失手里面,被磨平,他向毛冬点了点头,手持宝剑,猛冲出去! 毛冬按照计划,不动声色消失在宁扶桑的视线里,一股寒气,从脊背后传来。 “小心身后!” 阿泉眼瞳瞪大,高声提醒,她双手掐诀,打出一道水系术法,但速度,太慢了! 宁扶桑反手一挡,踢在毛冬的心口处,身子一矮,躲掉李周水的正面攻击。 这时,阿泉打出的水系术法,正好撞在毛冬身上,他浑身被浇了个湿透,四仰朝天,砸进深坑里面,被泥土呛得呼吸困难。 阿泉神色微松,下一刻,撞进杼悲冰冷的眼神中,其他族人,则审视地盯着她。 “阿泉,你为何要出手帮人族?”最年长的鲛人问道。 她嘴皮翕动,声音很低:“我只是,站在了秋霜剑宗的对立面而已。” “错了。” 阿泉抬起头,只见老鲛人眼神淡漠:“我们鲛人,应该是站在整个人族的对立面。” “他们要自相残杀,与我们何干,你刚刚不该出手。” 老鲛人怜悯地看着阿泉:“你可有想过,若秋霜剑宗的人赢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阿泉咬着唇:“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有何分别。” 第50章 妖 杼悲冷冷一笑:“死?” “阿泉,你太天真了,这世上多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异人。” “生死符你听过?” 阿泉眼中浮起雾气,点了点头,杼悲继续说道,“生死符是人族研究出来,奴役我们异人一族的东西,它不仅是枷锁,也是惩罚。” “每当发作,在连绵不绝的痛楚中,死亡是唯一的解脱。你当秋霜剑宗没有这种东西?” 阿泉的身躯,颤了颤,杼悲语气冷漠:“你最好祈求,秋霜剑宗的人,能就此死绝,否则——” 她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鲛人转过头,教训其他族人:“你们万不可像阿泉一样胡闹,为自身,招来祸端。” “这个世道,异人的命,比草芥还贱,死得痛快点,也好过求死无门。” 一群后辈,还十分年轻,唯唯诺诺的点头,哪怕明知是送死,也不能反抗,老鲛人心中一酸,眼眶如泉。 他忍不住泪目,喃喃问道:“朝汐圣女啊,你究竟在哪里?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您当真死在无名海域了吗?” “我们鲛人一族的子民,都在盼着您出现,重振王庭啊!” 杼悲仰头看着星空,良久后,收回视线,淡声道:“朝汐圣女这么久都没有出现,早就应该选新的圣女出来,带领我们鲛人一族了。” 老鲛人摇摇头,秘音向几个族人说道:“朝汐圣女失踪,鱼藏剑下落不明,如何能选出新圣女?” “历代以来,唯有鱼藏剑的主人,才是我鲛人一族的圣女啊!” 杼悲以前从不知道这事,她眼神闪了闪,秘音问道:“如果朝汐圣女已死,鱼藏剑被人族拿走,我们鲛人一族,难道就永远没有新圣女出现了吗?” 老鲛人抹了抹眼泪,道:“我族朝汐圣女只是失踪了,她一定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日后这种对圣女不敬的话,不可再说了。” 杼悲这些年轻鲛人,并未受到过朝汐圣女的庇佑,内心深处,不是很能理解老鲛人对于朝汐圣女这种至高的崇敬。 对于那位传说中的朝汐圣女,他们有敬仰,却是很缥缈的一种敬仰。 老鲛人心中叹了一口气,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如果鱼藏剑真的不幸落入人族或者妖族手上,我族中,谁能取回鱼藏剑,谁就是下一任圣女。” 在鲛人王庭还未覆灭的时候,权力交接并不是这样的,他们会举行盛大的圣女选举仪式,参加选拔的鲛人少女们,要通过重重考验,最后由上一任圣女,亲自将鱼藏剑,交到新圣女手中。 杼悲心思微动,还想问一问关于鱼藏剑的事情,却发现老鲛人,睁着一双眼睛,眼里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啪嗒。 鲜血低落在地上,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一股寒意,直冲杼悲的脊背,她朝老鲛人的胸膛看去,那里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一只苍青色手在里面搅动。 “啊!妖族!” 一名鲛人少女,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起来。 竹笼叽叽嘎嘎响动,七倒八歪,蜷缩在里面的鲛人们,浑身颤抖,面无血色。 那只妖掏出老鲛人的鲛珠,放入嘴里,咔嚓咔嚓咀嚼了起来,自身修为,往上拔升了一个度。 “秋霜剑宗好歹是名门正派,你们竟然勾结妖族?”扬若满眼不可置信。他递出几道剑光,施加了禁制的竹笼顿时四分五裂,鲛人们逃了出来。 罗独钧脸色阴沉可怖,另一名三重境修士张口怒骂:“臭小子,嘴巴放干净点,谁勾结妖族了?我秋霜剑宗,还不屑于与妖族为伍!你再往我们秋霜剑宗泼脏水,小心你的舌头!” 扬若被骂了一通,反而松了口气,秋霜剑宗没有和妖族勾结就好,否则牵扯广大,郁灵州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剑光四射,轰轰轰砸落大地,阻止那妖的步伐。 阿泉颤抖着施法的手,掐了半个法诀,盯着妖的动作,咽了咽口水。 妖站起来,有一丈高,皮肤苍青,如堆满了苔藓,五指似鹰爪,呈现出钩形,上面还沾着冰蓝色的血液。 一道剑光,贴着他的鼻梁飞过,妖抬起脑袋,眼中幽光烁烁,踏步而起,冲向扬若。 铮! 铁剑斜刺,剑刃接连晃了好几下,宁扶桑拦住这只妖,剑上已经出现几道缺口,布满了裂纹。 她兀地松手,捏住几片碎刃,施加灵力后,往下方甩去,雪白剑片,划出月轮般的弧度,割掉两个一重境的脑袋。 李周水和毛冬,反应迅速地侧剑一挡,碎刃击中古树,轰然倒地。看向死去的两个同门,两人脸上的神情,不由得凝重。 嗡。 剑鸣轻颤,宁扶桑掐了个剑诀,地面上的飞剑,落入手中,她凌空一点,飞身而起,杀向妖物。 扬若在罗独钧和这三重境修士的夹击下,腾出左手,射出几道灵力光刃,劈到妖的身上。 光刃砍在妖的鼻梁、手臂、腰腹、大腿,只见血痕,却没有血汩汩冒出。 好强横的肉身! 扬若瞳孔一缩,意识到这只妖的实力,远在宁扶桑之上,他想张口叫宁扶桑走,这时,两把飞剑,一前一后刺来,遏住扬若的举动。 他心急如焚,看见天边,又有几道剑光掠来。 董芳菲、杨霓一行人,见扬若和宁扶桑迟迟未归,所以寻来,只是她们身上,似乎有淡淡的血腥味。 吴归解释道:“我们在神仙祠遇到妖了。” 虽然只是几个低等妖族,却也废了点功夫,吴归将他们与妖打斗的过程一语带过。 这个时候,也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几人持剑,加入战斗。 花浅、花月两姐妹分别拦住李周水和毛冬,董芳菲、杨霓、吴归、解枫四人,去对付那只妖。 合力进攻下,妖游刃有余,他嗓音沙哑,口吐人言:“死。” 轰! 阴风倾轧而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手印,拍在几人的心口,震得人五脏六腑强烈翻涌,胸中血气紊乱。 第51章 九重境剑修 五人的身形,倒飞出去,妖移步消失,伸出锋利的爪子,掏向宁扶桑的心口,她反剑一挡,“铮”的一声剑鸣,长剑扭曲变形,晃动不止,宁扶桑被强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更远,一连撞断好几株古树,背上渗出殷红血迹。 她揭开绿葫芦的盖子,喝了一口灵泉,体内灵力,缓慢恢复。 妖移步换形,杀向吴归,董芳菲提剑去拦,被一掌打飞,晕死过去。 吴归撑着手肘站起来,妖的身影如残云,眨眼掠至眼前,锁住吴归的脖子,他的脸逐渐变紫,两眼一翻,濒临死亡。 呼! 扬若剑风扫过,满脸肃容,杀向妖物。 那妖阴恻恻一笑,手往上一抛,吴归的身躯被高高扬起,妖纵身跃起,五指如刀—— 天空似乎下了一场血雨。 扬若心神剧烈晃动,花月惊声唤道:“吴归!” 噗—— 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花月身躯死死不能动,被姐姐花浅抱着,她的背后,插了两把飞剑,鲜血汩汩涌流。 李周水和毛冬二人,弃剑而逃!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这里出现了妖! 妖凶悍残暴,会杀死所有人,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罗独钧这样的四重境,完全庇佑不住他们。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浓墨的夜色里。 花浅艰难地抬了抬手,手指指着后面,嘴皮嗫动:“妖……” “姐姐!”花月恸哭,无心理会其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扬若心有所感,一剑射出,将另一只妖钉在了树上。 这只妖直立,还未完全幻化出人的模样,手臂上长满了雪色的毛,她双手拔出剑,奋力朝扬若掷来。 扬若的身影,疾飞出去,接住剑柄,杀向白毛女妖。 忽然,一具破败的尸体,从天而降,砸在扬若跟前,是那秋霜剑宗的三重境弟子。 扬若略过横尸,手指一抹,剑刃上亮起寒光,诛妖符文,闪烁不停,犹如蛟龙乱舞。 白毛女妖凌空跃起,身影在明月下,不断膨胀,白毛疯狂生长,藤蔓般卷来! 扬若眼神一凛,出剑。 轰! 激荡的气流,从中心蔓延开,荡平方圆十里。 肤色苍青的妖,发出妖族古语,和白毛女妖交流着,扬若听不明白,握剑再挥,心中充满了肃杀之意。 男妖和女妖换了个身位,白毛女妖目光一扫,锁定了宁扶桑,头发疯长,缠上她的腰肢,顷刻间,覆盖了她的口鼻,将其裹成雪白蝉蛹,踏月离去。 扬若递出数剑,他的剑光极快,洞穿了女妖的身躯,鲜血随着风飘洒,女妖头也未回,加快速度,消失在月下。 扬若苦恼至极,他被妖物缠着,无法分身,只能祈祷,刚刚那几剑,伤到了女妖的要害。 一去千里之外,女妖踉跄着,跃下悬崖,她踏枝减少阻力,滚落到地面。 白色蝉蛹,安安静静躺着,女妖眉头一皱,似乎是怕里面的人死了,伸出指甲,划开一道口子。 一点寒光射入女妖眼中,她捂着右眼,痛苦地叫了起来。 砰! 蝉蛹炸开,好似柳絮纷飞。 宁扶桑撑剑而起,手持鲛人族的圣物鱼藏剑,刺向白毛女妖。 她目色清冷,嗤笑道:“区区五境雪猿,也想夺舍我的身躯,大可试试。” 女妖面露不屑:“二境人修,大言不惭——” 话音戛然止住。 女妖眼睛瞪大,惊不可遏。 只见宁扶桑的气息,节节攀升。 二重境初期…… 二重境中期。 二重境巅峰! 她的修为还在涨,瞬间越过三重境的障碍,来到四重境。 五重境。 六重境。 …… 修为的增涨还没结束,才到六重境初期时,女妖就分出三道分身,往四面逃去,十分果决! “现在想走,晚了。”少女冰冷的声音响起,瞬息斩灭女妖的全部分身,鱼藏剑轻飘飘划破女妖咽喉。 九重境修士出手,逃,又能逃到哪去? 女妖身躯砸落进谷底,睁着一只眼,死不瞑目。她不明白,十四岁的九重境剑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宁扶桑扫了眼崖底,抬手间,那几只藏在山洞里的幼猿,灰飞烟灭。 这是秘密,看见的人或者妖,都要死了,她才放心。 宁扶桑的修为急剧下降,又回到了二重境初期。手上的鱼藏剑,被她收回剑心图。 她走到深坑前,蹲下身子,放了把灵火,看着雪猿女妖被焚得尸骨无存,血迹干涸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她的修为是秘密,鱼藏剑也是秘密,所以,女妖的尸体不能留下,鱼藏剑的伤口,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 处理完女妖尸体,宁扶桑抓着藤蔓,爬进她刚刚发现的山洞。半个时辰后,从洞中出来。 她这趟收获不小,找到一张五阶冰鸟图符宝,一件五阶防御类法宝青神钟,一匣子三阶的破灵针。破灵针专破修士的灵力防御,三阶的破灵针,只能破开三重境及以下境界修士的防御,一根破灵针,足以卖到一百块灵石。 宁扶桑数了数,这一匣子,大约有二十根破灵针,真是好大一笔灵石。 她低声一叹:“杀人放火金腰带,果真有道理。” 除此之外,宁扶桑在山洞内,还找到两本人族的修炼功法,她快目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后,一把火将东西烧了。 魔道功法这样的东西,绝不能留在身上,给自己招惹麻烦。 “狡兔三窟,那女妖应该不会将东西放在一块,我应该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过。” 宁扶桑之所以有这猜测,还是因为山洞里的东西太少了,五境妖族,家底不该如此贫乏。 她环视四周,忽然踏地飞身而起,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掌心运起灵力,往内一推。 一块半人高的石门,凹了进去,极狭窄的通道,呈现在宁扶桑眼前。她低着头,缓慢摸索着前进,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变高变宽,她的眼前,豁然明亮。 滴答。 水滴滴进汤池的声音,清脆传来。 第52章 散修的盘算 山洞间树立着一道影壁,宁扶桑绕了过去,一个约莫两丈宽的石池出现在眼前。 石池里的汤泉,咕嘟咕嘟作响,好似沸水,冒着腾腾热气,莹莹绕绕,水雾遍布。 宁扶桑一身血污,正好沐浴一番,刚一进入汤池,便像是有无数双手,按摩着她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滴答。 一滴水珠,从头顶倒悬的石锥砸到她的手背上,宁扶桑伸出拇指抹了抹,这确实就是普通的山泉水。 而她泡的这个汤池,水是热的,还散着清冽的药香,是在石池中放了灵药仙植。 她猜想,是那女妖想夺舍了她的身躯,再来这石池锻体。 宁扶桑运转起功法,吸收汤池中的药效,她的经脉,被一寸寸扩宽,痛感传来,额头上冒出细密冷汗。 不多时,一池药力被宁扶桑全部吸收,池水从乳白色,变得清澈见底,她的修为境界没有涨分毫,但肌肤变得更加白皙细腻,仿佛上好的流云锦缎。 池水还咕嘟在响,宁扶桑祭出鱼藏剑,往石池底部一刺。按照她的猜想,这下面可能有灵火,所以才能支撑起灵药的自主炼化。 咔嚓—— 裂纹如蛛网遍布石池底部,一抹火红色,映入宁扶桑眼中,淡淡的眸光闪了闪,谈不上多失望。 “世间灵火稀世难寻,若真这样轻易被我得到,才是奇了怪了。” 宁扶桑撬开火玉,在手心掂了掂,一股热量,贴着她的肌肤,传到五脏六腑,暖洋洋的,如有火炉在烤。 “赤阳神玉么?”宁扶桑认出火玉,丢进了储物手链中。 她换好衣裙,搜寻洞府,只找到一株两百年的山参,一株五阶的青碧雪莲花,六颗灯盏花的灯心果,一匣朱木香和两滴冰凰鸟的精血,一件三阶法衣。 清点完东西,宁扶桑回眸扫了眼石池,心道:“看来那女妖是将所有家底,投入汤池了。” 爬出洞口,她纵身一跃,御灵飞上悬崖顶,蓝衣飘飘,清丽绝俗,自由洒脱。 但宁扶桑知道,她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 在触摸到神之境之前,世间拘束她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另一边,扬若斩杀了妖物,又以缚龙索,捆住了罗独钧,嘱托阿泉帮他照看一下受伤昏迷的师弟师妹们,便急匆匆去寻宁扶桑了。 阿泉看着少年风驰电掣离开的背影,双手合十祈祷,那位宁姑娘,一定要安然无恙啊。 “杼悲姐姐,你要去哪?”阿泉祈祷完,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杼悲要离开。 她转过身来,眉眼凉薄而淡漠,看着阿泉:“我不回清波洞湖了,若你还记着同族之谊,就当我今日已经死在妖的手上,尸骨无存。” 阿泉张了张口,想唤她,杼悲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晨曦将明前的夜色里。 这时,一名族人,朝大家飞快道了个歉,去追逐杼悲的身影。 阿泉一下子成为了这群鲛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所有鲛人都看向她,其中一个怯生生的鲛人女童问道: “阿泉姐姐,杼悲姐姐和离朔哥哥他们就这样走了,不怕南星剑宗怪罪下来吗?” 阿泉良久才从夜色里收回视线,她低下头,抚摸着女童的脑袋,轻声说:“他们只是死了,南星剑宗能怪罪什么呢?” 她知道,扬若一心想杀了妖,去救宁姑娘,根本没有关注到,他们一行人中,有多少鲛人,死了多少,活下来多少。 但不管怎样,扬若救了大家,阿泉很感激他。 女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阿泉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晓风镇外,五名散修,聚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那边的动静似乎停了,我们现在可以过去看一眼了,没准是两败俱伤呢。” “是啊大哥,鹬蚌相争,也该我们渔人得利了。” “我觉得不妥,那打斗动静,你们又不是没瞧见,保底是四重境修士战斗弄出来的。四重境的高手,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四重境呢!” “老三就是太惜命了,这么胆小,还做什么劫道的勾当,老老实实卖你的雪蚕去。” “我卖雪蚕怎么了?雪蚕吃的又少,吐丝又多,谁不喜欢谁没眼光!” “行了!都别吵了!”为首的男子,一袭黑色劲衣,面若刀削,相貌偏瘦,却浑身威严,一下子震慑住吵闹的两人。 他目光闪烁两下,做出决定:“富贵险中求,干完这单,不再回晓风镇就是。” “盯着战场的,可不止你我兄弟五人,关键时刻,不要起内讧,让旁人捡了便宜去。” 老二一脸受教,严肃地作出了保证。 老三虽然心疼他院子里养的那些白胖胖的雪蚕,但大哥的话,他一向信从,大哥说干,那就干! 五人聚在一起,杀人放火的事,做了不少,劫道经验十分丰富,从未有过失手的情况,这样想着,心里的紧张淡去不少。 慢慢逼近战场,老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截竹筒似的金色器物,扭动几下,器物变得纤长,凑到眼前,远处朦胧的景象,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此物名唤灵镜窥筩(tong),是他们劫道一名炼器师所得来,看似鸡肋,实际上却为他们的劫道事业,添砖加瓦,做出过不少贡献。 老四一边观察着远处境况,一边传达给其余四人:“没发现四重境修士的身影,只有一群鲛人。” “鲛人?”老三眯了眯眼,“附近只有南星剑宗的清波洞湖中住着鲛人?” “大哥,事情牵扯上南星剑宗了,我们还劫不劫?”他扭头看向钟飞岩。 这时,老四手中的灵镜窥筩一转,新的画面映入眼中,他瞳孔缩了缩,讲述道:“战场破败不堪,横尸大概有八具,身上覆盖着许多稀碎的血肉,像是降过一场血雨,绝对是四重境高手造成的打斗痕迹。” 听着他的描述,钟飞岩示意他将灵镜窥筩给自己。 第53章 全员覆灭 远处景象,映入眼中,钟飞岩顿时倒抽一口气,眉头锁得很紧。 方圆十里的树木全部被摧毁,地面则像是被陨石砸落出大大小小的坑,积聚着小汪小汪的血泉。血肉和泥土混在一起,模糊不清,看得人反胃。 饶是钟飞岩这样以劫道为生的散修,见到眼前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面上都不由为之动容。 他在心里感叹:“四重境高手之间的战斗,果然恐怖。” 但这也坚定了钟飞岩想要劫道的心! 钟飞岩早年也有机遇,一路修炼至三重境,放在散修中,属于运道和实力都非常不错的那一批人,奈何到了三重境后,修行资源匮乏,无力再更上一层楼,他修为停滞,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 若是劫了这单,突破一个小境界,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思及此,钟飞岩在心里轻蔑笑了笑,“南星剑宗又如何,劫完这单,大不了我兄弟几人,离开郁灵州避避风头就是,南星剑宗手再长,也伸不到其他几州去。再者,不过几个鲛人和外门弟子罢了,对于南星剑宗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时候想想,这个世道还真是不公平啊!大宗门内挤出来的一丁点蚊子肉,却是我辈散修,舍却身家性命,都未必能争取到的机缘。” “但谁让他们拳头大呢?规矩都是由强者制定的,我们这些散修,只能在规矩下小心翼翼行事。就像世间的绝大多数修行资源,都掌握在宗门势力手中,旁人连看一眼都不能,如果我们不破坏规矩,又如何能从正道手里拿到一点资源?” “他们要修行,我们这些散修,同样要修行啊!” 所以散修杀人放火,劫道谋财,有错吗?是正道宗门先断了他们的修行之路,他们劫道,也不过是为了夹缝生存而已。 钟飞岩判断出局势,吩咐四个兄弟:“拿完东西,我们就离开晓风镇,离开郁灵州,到西边的阳池州避避风头再回来。” 几人蒙上面,飞掠出去,落在血腥大地,阿泉面色慌乱,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她双手掐着法诀警告:“别过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老五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嗤笑道:“鲛人不善战,你吓唬谁呢。” “大哥,这几个人要不要都抹脖子?” 钟飞岩目光一扫,盯着阿泉身边几个受伤严重,而昏迷不醒的南星剑宗弟子,眼里却没有浮现出什么杀机。 他改变了嗓音,对其他几人道:“你们先搜战场遗落的储物袋和宝物。” 老二“诶”了一声,伸手在血塘里搅和,没摸到东西,很快换了血坑继续寻找。 钟飞岩五指搭在刀鞘上,声音冷漠地说道:“将他们腰间的储物袋解下抛给我,留你们一条性命。”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愿将南星剑宗得罪狠了。 阿泉左右为难,还是挡在了前面,鼓起勇气说道:“不行,储物袋不是我的,我没法答应你。” 刀身亮出来一寸,阿泉身子颤了颤,咬牙道:“他们是南星剑宗的弟子,你不能动手杀他们。” “我知道散修劫道是为财,杀人只是怕被仇人寻上门,所以干脆一了百了,但他们已经昏迷了,你们也蒙了面,捡完战场上遗落的储物袋,趁早离去,难道还不够吗?” 阿泉声音轻颤,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对方说得不错,鲛人不善战斗,如果真要打起来,她完全没有底气。 她只能赌,对方会忌惮南星剑宗的势力,赌扬若能及时赶回来。 “大哥,我捡到一只储物袋了!”老三的声音响起,钟飞岩缓慢松开刀柄,转过身去,忽然,他身子一僵,眉心莫名渗出了血,顺着鼻梁流下。 他的身躯轰然倒地。 他死了。 “妖女,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 目睹这一幕的老五,愤然大叫,举刀砍向阿泉。 叮! 一道灵光,打偏刀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泉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手心和心脏都是冰凉的。 她抬眸看去,扬若和宁扶桑,一前一后,落到战场上。少女已经换下了那身破败的青衣,此时一身浅淡的天水蓝色,没有沾半点血污,清丽优雅,明媚脱俗,丝毫看不出来,她杀人时的冷酷。 宁扶桑装起来的时候,外表的迷惑性也很大。 经历这一场残忍的战斗后,扬若的心,已经变得冷漠,他看着脚边散修的尸体,没有说什么。 宁扶桑提醒道:“师兄,还有四只老鼠没有解决呢。” 扬若点了点头,一挥袖,灵力席卷过去,遏制住四人,他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这小子是人还是妖?”老二惊惶。 “前辈,求您饶我们兄弟一条贱命啊!我们身上的东西,您看得上的,尽管拿去,只求您放过我们!”老三最是惜命,当下痛哭流涕地喊道。 扬若面有动容,宁扶桑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师兄不愿意杀人,师妹可以代劳,做那把杀人之剑的。” 宁扶桑弯腰,扯下钟飞岩身上的储物袋,又在他身上摸了摸,从衣服夹层里,找到一只储物袋。 她直起身来,弯唇道:“借师兄的剑一用。” 扬若没有拒绝,宁扶桑抽剑出鞘,雪白的剑光,晃了一晃,扬若看着她,挤出一句话来:“宁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杀人的癖好?” 虽然这话不是很礼貌,但他憋不住想问。 宁扶桑抬眼,和他对视,一双桃花眼里,不含什么情绪:“师兄是在和我讲什么冷笑话吗?” “剑是杀器,不是装饰。” 不杀人的剑道,她学来做什么? 扬若闭上眼睛,默许了宁扶桑想要斩草除根的举动。 冤冤相报无穷尽,便应该在最初,绝了能冤冤相报的机会。 若是人都死了,又何来冤冤相报? 解决完四个散修后,宁扶桑将剑还给扬若,她拿着储物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见者有份,我分师兄一只?” 第54章 返回宗门 扬若没什么心情,他随手指了一只储物袋,宁扶桑诧异地说道:“师兄,你还真要啊!” 她以为按照扬若的性子,会说上一句,‘我不要,宁师妹你自己收着’。 而事实上,扬若本来确实是这样想的,但不知为何,手没受大脑的控制,就指了一只储物袋了。 他听到宁扶桑的话,微微睁着眼睛,想了想,还是说道:“宁师妹,你这样想独吞战利品的心思,不太好,团队当中,资源分配不均,会引起旁人的不满,小队人心不齐,合作是没法继续的。” 扬若飞快瞥了一眼宁扶桑的神色,气势很弱:“宁师妹,我不是想说教你,只是宗门里很多任务,都是建立在组队的基础上的,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宁扶桑好笑地看着他:“师兄是觉得我白痴?” 扬若摇摇头,相反,他觉得宁师妹很聪慧,他完全看不透她的一些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宁扶桑嫣然一笑,身上的疏离感淡去,使她看起来更真实,更柔和,她盈盈说道:“扬若师兄,我刚刚和你说笑罢了,见者有份,真没骗你。” 她将刚刚扬若随手指的那只储物袋,塞进他手里:“不过只有一只,多的不给。” 她言语坦然,很是直白。 “宁师妹,其实你分不分我储物袋,我都不介意的。”扬若清澈的眼睛,看着宁扶桑,认真地说道。 她语气稀松平常:“我知道。” 扬若捏着储物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清点里面的东西,而是径直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储物灵翡中去,然后用这只空的储物袋,来装花浅、妖、以及死去的鲛人和秋霜剑宗弟子的尸体。 这些都是证据,他要带回去。 只是一想到吴归,扬若的心情就低落到了极点。他的身躯被妖撕碎,化为了一场血雨,连尸骨都拼凑不起来。 这是扬若第一次意识到,修真界的残酷。 他忽地开口:“宁师妹,还好你没有事。”否则他会被无尽的愧疚淹没的。 宁扶桑一怔,下一瞬,扬了扬唇,她知道,扬若这句话,是想表达对自己的歉意,因为她被雪猿女妖抓走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救她。 宁扶桑完全理解扬若的做法。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就不管其他人了,他们也是扬若的师弟师妹。 少女眉如远山,娴静美好,轻轻一笑,道:“扬若师兄,你不用因此感到愧疚,救一个人,不救一个人,这都没有错,在这件事上,你应该是自由的。” “况且,见死不救,也是一种良好的品质。” 毕竟谁能知道,救了人,会不会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呢? 扬若张了张嘴,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永远也无法改变宁师妹的观念。 其实像宁师妹这样的人,反而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性坚定不移,会走得更远。 扬若不认同她的一些想法,却不得不承认,她身上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打扫完战场,宁扶桑又捡了几只储物袋。对于扬若而言,这一趟十分沉重,于宁扶桑来说,则是收获满满。 两日后,花月苏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去找姐姐花浅的尸体。 扬若连忙道:“花浅师妹的尸体在我这儿,花月,你先冷静……别情绪太激动,你的伤还没好呢。” “我要见我姐姐。”花月嗓音嘶哑,一双眸子,空洞死寂。 扬若面露为难之色,和她商量道:“花月师妹,等回宗门,我们一起见过掌教了,我再将花浅师妹还你,行吗?” 董芳菲直接抱了抱花月,顿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湿漉漉的一片。 花月“嗯”了一声,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她从董芳菲的怀抱中离开,在她肩头处施展了一个小小的净尘术,擦干眼泪,扭头问道:“那两个秋霜剑宗的弟子,死了吗?” 扬若满脸愧疚,脑袋都快挨着膝盖了,他小声道:“跑了。” 花月却笑了笑:“没死就好,否则我没法亲手报仇,上天对我就太不公平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那白毛女妖呢?” 花月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姐姐花浅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她本来可以不用用身体帮自己挡剑的,她抱着自己,是双手在结印,抵挡自己身后白毛女妖的攻击。 腹背受敌,她没得选了。 “白毛女妖也逃了。”扬若说着宁扶桑告诉他的东西,“那女妖捉走宁师妹的时候,受了我几剑,被伤到要害,和宁师妹纠缠不下,就跑了。” 扬若没有怀疑过宁扶桑话里的真假,毕竟宁扶桑只是二重境修为,哪怕对方受了伤,她想要杀死一只五境妖族,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宁扶桑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花月喃喃道:“也好,如此也好。” 只要她的仇人都还活着,她就还有手刃仇人,为姐姐报仇的机会。 从今往后,她会刻苦修行,争取在下一届外门大比时,脱颖而出,进入内门。 唯有成为内门弟子,她才有更多的修行资源,提升实力,否则报仇一事,只是空谈罢了。 扬若担心她的心境受到影响,关切道:“花月师妹,逝者已逝,生者更要好好活着,你和你姐姐是孪生姐妹,就像双生花一样,她看不到的风景,你要替她去看,你好好活着,就是她在好好活着,你千万别太沉湎在伤痛里面了。” 花月努力扬起一个笑:“谢谢你,扬若师兄。” “谢谢你为我姐姐收了尸,也谢谢你开导我。” 她依旧笑着,笑容却没有最初的灵动了,花月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愁,任阳光怎么也照不散。 扬若很自责,如果他的修为再高一点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发生这样的惨况了? 他是师兄,却没能保护好大家。 回宗门的路上,气氛很凝重,也很沉默,唯宁扶桑心境如初,未受影响。 到了小云峰前,扬若驱使飞毯落下,他仰头看山门耸立,巍峨肃穆,明明没有离开多久,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第55章 戒律堂 扬若事先就飞剑传了书信回来,山门前,执法堂的人,已经在候着。 南星剑的执法堂由清律阁、戒律堂、万方殿三大部分组成。其中清律阁负责宗规的起草、整理宗规成册、身份玉牌发放以及补办等杂事。万方殿负责坊市以及宗门内守卫巡逻事宜。 戒律堂则是整个执法堂的核心,一般而言,戒律堂的堂主,便是执法堂的副堂主,如今由余万武担任。 他一身墨袍,衣袖宽大而飘逸,上绣金色古文,腰系玉带,佩戒尺,眉目森严,气度卓尔不群。 几人拱手见礼:“见过余长老。” 余万武扫了眼回来的一行人,目光在宁扶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少女仪静体闲,坦然自若。 “先去戒律堂,等掌教和戚堂主问完话后,再去交任务。” 余万武身后,两个弟子上前,押着罗独钧。 阿泉和幸存的几个族人,忐忑地跟在后面。 她从未来过南星剑宗,一路上眼睛不敢乱看,到了戒律堂后,阿泉微微抬眼,上方悬着一把巨剑,看起来威严无比,凌厉至极,让人感到轻微的不适应。 更重要的是,宗门掌教沉鸿雪、执法堂堂主戚闻泠以及顾平升都在。别说阿泉了,就是花月、董芳菲这些外门弟子,平日里,都很难见到这三位其中的一位。若是加上余万武这个戒律堂的堂主的话,便是四位了。 阿泉和她的几位族人,大气都不敢出。 事情的大概,扬若飞剑传书时,已经说明,此番戒律堂的问话,只是要向他们,确认一些问题。 问完话后,董芳菲、杨霓、花月、解枫几个,与事情无关的人,率先离开。 扬若、宁扶桑则被留了下来。 沉鸿雪看向这群鲛人,心中感慨万分,他将目光移向,几人中年龄最大的阿泉身上。 “清波洞湖驻守长老,鲁琮、窦辕,贩卖湖中鲛人,一次是在三十年前,卖给了灵羽宫,一次是这次,要将你们卖给秋霜剑宗,对吗?” 阿泉眼眸微睁,似乎有些震惊,随后,她愣然地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要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阿泉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对方问什么,她答什么就好,避免节外生枝。 戚闻泠掀了掀眼帘,道:“扬若飞剑传书回来后,我们执法堂就已经派人去调查鲁琮、窦辕两人了,灵羽宫那边未曾否认,直接将证据,送了一份给执法堂。但交易已成,你的那些族人,是不可能再回清波洞湖了。” 戚闻泠这话,是在解释,南星剑宗没有任由宗门内长老,以权谋私,贩卖鲛人。 三十年前贩卖鲛人一事,南星剑宗并非早就知道,而坐视不理,直到这次贩卖鲛人的事,被扬若揭发出来,再也掩藏不住,才出来主持公道的。 阿泉听了戚闻泠的这番话后,心里那一点疑惑,消失殆尽。 “扬若、宁扶桑。”余万武叫到两人的名字,“你们两个私下清波洞湖,是事先发现了鲁琮与秋霜剑宗的交易,下洞湖求证,还是下洞湖后,才得知的鲁琮贩卖鲛人一事?” 听到这话,罗独钧也不由看向两人。他在清波洞湖行事,那般小心,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扬若从自己捞鲛纱,捞到鲛人泪说起,他担心私下清波洞湖的事情,会连累到宁扶桑,毕竟余长老,好像不是很喜欢她,扬若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余长老,是我好奇心重,拉着宁师妹陪我下洞湖的,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私下洞湖的事情,您要罚就罚我好了。” 宁扶桑的神色,始终泰然,在听到扬若极其努力地撇清自己的关系时,唇角微微扬起个很小的弧度。 诚然,像扬若这样的笨蛋,傻是傻了一点,但宁扶桑不会真正嘲笑他这样的人。 自己没有的品质,别人身上有,她坦然欣赏就好。 余万武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老夫没有说要处罚你们私自下清波洞湖的事。” 那是清波洞湖的规定,他管不到那去,也不该他管。余万武只是要确定一下,事情发生的顺序,以免因果倒置了。 罗独钧内心一阵无语,所以他就是因为一颗小小的鲛人泪珍珠,沦落到这个地步?这小子,少一点好奇心会死吗? 听到余万武不罚私下清波洞湖的事情,扬若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刚刚都是强撑着说这话的,余长老罚人罚得那般重,他内心还是有点害怕的。 “余长老应该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这才轻拿轻放的,幸好今日戒律堂会审,师父他老人家来了,否则我和宁师妹,还不知道要被罚到哪里去挖矿呢。”扬若心里一阵后怕。 沉鸿雪起身后,戚闻泠和顾平升也跟着站起来。 身居掌教一职,饶是沉鸿雪向来以儒雅随和的面貌待人,身上仍是不可避免地浸染了一丝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他轻飘飘宣告了罗独钧的下场:“废去修为,挑断手筋脚筋,送回秋霜剑宗。” 罗独钧脸色大变,犹似亡魂失魄一般,狰狞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秋霜剑宗的弟子,你们南星剑宗凭什么处置我?” “贩卖鲛人一事,是鲁琮干的,他若是不卖,我秋霜剑宗还能强买不成?” “灵羽宫也曾买卖鲛人,你们南星剑宗不管不顾,到了我秋霜剑宗时,却小题大做……”罗独钧忽然想到了什么,口不择言,“我明白了,你们是记恨魏少情一事!哈哈哈哈,南星剑宗自诩光风霁月,结果还是接受不了,纯洁无瑕的李仙子,有位不能修炼的凡人未婚夫。” 但这是秋霜剑宗的阳谋,他们不得不接,否则落下无情无义的名声。 正道宗门,与散修魔道不一样,他们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所以会被名声所累。 沉鸿雪、戚闻泠、余万武、顾平升四位强者,目色平淡地扫了他一眼,罗独钧的笑声逐渐敛去,脸色变得难看。 他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连动怒,都不屑。 第56章 修改盟约的考量 一股极致的恐惧,由心散发,席卷了罗独钧的全身。 他苦修甲子岁月,好不容易才修炼到四重境,若是修为被废,断了仙途,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罗独钧唇色发白,颤微道:“我是秋霜剑宗的弟子,就算有过错,也应该交由秋霜剑宗处置,你们南星剑宗,岂能越俎代庖?” 硬气过后,他又开始讲情面:“秋霜与南星,虽素有小摩擦,但两大宗门,依旧是同气连枝的关系,我是四重境内门弟子,你们废了我的修为,秋霜剑宗面上不好看,两大宗门,恐怕会伤了和气。” 任何一个宗门内,外门弟子、杂役弟子的性命,或许无人重视,但内门弟子,都是宗门倾斜资源培养出来的中流砥柱,不是可以随便抹杀的。 底蕴再深厚的宗门,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投进去的资源,化为泡影。 顾平升冷冷哼了一声:“巧舌如簧!” “就算你是秋霜剑宗的内门弟子又如何,截杀我南星剑宗亲传弟子的罪名,可不是这样轻易能洗脱的!” 顾平升拱手向沉鸿雪请命:“掌教,此子伤我徒弟,废其修为一事,还请掌教交由我来施行。” “允。”沉鸿雪淡淡点了点头。 罗独钧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究竟是谁截杀谁啊?他是脑子有病吗,去截杀一个五重境修士,南星剑宗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够登峰造极的! 罗独钧面色阴沉如水,一双吊梢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他在心中怒骂:“鲁琮这个老混账,干什么不好,非得作死的请宗门弟子去捞鲛纱,到头来害人害己,我罗独钧自诩聪明绝顶,没想到被一个蠢货坑到如今境界!” “亲传弟子都到清波洞湖了,他身为驻守长老,竟然毫无所知,简直愚蠢!” 不管罗独钧在心里如何谩骂鲁琮,也已经改变不了事实了。 他更不会想到,鲁琮犯下这个致命的错误,仅仅只是因为下面的人,传话时,省略掉了些,自以为不重要的东西。 所以鲁琮不仅不知道有亲传弟子到了清波洞湖,甚至还给了对方一个:勤勉有加,亦是大善的评价。 顾平升手指一点,戒律堂中悬挂的巨剑迸发出丝丝缕缕剑气,钻入罗独钧身上三百多座气府,顿时,他的身躯渗出千丝万缕的殷红血迹。 罗独钧发出一声闷哼,剑气搅动经脉,凝于气海,撑爆了他的丹田。蚀骨噬心的痛,让罗独钧瘫倒在地面,蜷缩起来。 他双目呲红,嘴皮都咬出了血来。 沉鸿雪看向阿泉,态度温和地说道:“清波洞湖的盟约,是我与你们族长签订的,出现这样的事情,身为掌教,我亦有责任。” “鲁琮、窦辕两人,被押回宗门后,会处以雷刑,算是我给你们的交待。” “另外,昔日盟约上规定的,你们鲛人一族与我南星剑宗只是合作关系,来去自由,仍旧作数。若你们不愿意再留在清波洞湖了,我南星剑宗绝不阻拦你们离开。” 沉鸿雪微微顿了顿,道:“若你们还肯信任南星剑宗,愿意留在清波洞湖,我会派遣新的驻守长老过去,为杜绝此事再发生,新任驻守长老每隔五年回宗门述职一次,述职文书,由你们鲛人一族共同署名。” 这条件,对于鲛人一族如今的境遇来说,是十分优渥了,但阿泉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她低声道:“这件事,要由族长说了才行。” 她只是个普通的鲛人少女,在族中也说不上什么话,签订盟约这么大的事,完全不是她能说好与不好,行或不行的。 其实来南星剑宗的这一趟,已经很出乎阿泉的意料了,她没想到南星剑宗的掌教,不仅替他们鲛人做主了,还要修改当年签定的盟约。 述职书一事,是明言说,要给他们保障,阿泉从未想过,南星剑宗会做到如此地步。 其实哪怕南星剑宗不这么做,清波洞湖的鲛人,也是倾向于,留在清波洞湖的。 他们被选中卖给其他宗门势力后,没有选择出逃,不就是因为,想让族人能继续住在清波洞湖吗? 沉鸿雪笑了笑:“这是自然。待新的驻守长老选出来后,你们随他一同回清波洞湖,将这件事,转告给北澪族长即可,沉某在南星剑宗,静候他的消息。” 阿泉很惊讶这位掌教,竟然如此随和,便好像先前那轻飘飘决断一人仙途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是上位者的随和,谈笑间,就能轻易决定了他人的命运,所以不必露出雷霆之势,以慑人心。 阿泉很快想通了这点,所以心中只有敬和畏,丝毫不敢放肆,她恭敬地答复道:“阿泉会将沉掌教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我们族长的,请沉掌教放心。” 沉鸿雪见小姑娘如此惧怕自己,不由感到无奈,却也没解释什么,道:“新的驻守长老人选,还需要斟酌几日,这些天,你们便住在青阳真人的英水峰,她那边,我已打过招呼了。” “多谢沉掌教。”阿泉和几个族人,学着人族的见礼方式,向沉鸿雪拱手道。 扬若听到这个决定,很开心地说道:“英水峰只有青阳真人居住,山上还有一块很大的湖泊,你们住在那里,会很清静,不用担心被人打扰到的。” 他一高兴,没注意到自己师父顾平升的眼神示意,还在兴冲冲地说着话:“掌教,阿泉不认识英水峰的路,我带他们过去!” 顾平升轻咳两声,扬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插话了,连忙捂嘴,止住话音。 “青阳真人的徒弟,会过来领人,你凑什么热闹。”顾平升刚教育完扬若,戒律堂外,来了位身着青白相间罗裙法衣的曼妙少女。 她体态轻盈,面若白瓷,文静典雅,福了福身,向几位长老见礼。 眸光扫到宁扶桑的时候,白青瓷礼貌地点了点头,相识一场,同窗二月,也算有点情分在里面。 第57章 松寒峰 白青瓷成为了青阳真人的弟子这件事,宁扶桑并不知晓,她鲜少打听这些东西。 在见到白青瓷后,她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扬若抓了抓脑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白青瓷。 他在心里嘀咕道:“原来外门大比时,青阳真人收徒弟了啊,我还以为英水峰只有青阳真人一个人住呢。” 其实这话也不算错,白青瓷虽然被青阳真人收为了弟子,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住在内门的天同峰,只是偶尔会回英水峰居住。 白青瓷仪态端方,性子和顺,温柔娴雅,看着是比较好相处的人,阿泉心里稍微没有那么紧张了,她向沉鸿雪道:“多谢沉掌教。” “去。”沉鸿雪温和一笑。 扬若左右看了一眼,问道:“掌教,我和宁师妹可以离开了吗?” 沉鸿雪看向两人,如沐春风地点了点头:“自然。” 扬若一双清澈的眼睛,又看向自己的师父顾平升,顾平升单手负于背,目色平淡地说道:“去任务堂交完任务后,来松寒峰一趟。” 扬若眼睛眨了眨,随后才反应过来,师父这话是对宁师妹说的。因为他本身就住在松寒峰,交完任务,就要回去的。 宁扶桑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好”,和扬若一块出了戒律堂。 走远后,扬若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满脸如释重负,他嘟囔道:“戒律堂也太压抑了,我是一点都不想再去了。” 没得到回应,扬若扭头一看,宁扶桑站在台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处。 几个戒律堂的弟子,押送着一人,往山门的方向而去。 “他犯什么事了?”扬若满头雾水。 扬若没指望能得到回答,他就是自言自语问问,毕竟宁师妹和他一块出的戒律堂,他都不清楚事情始末,宁师妹肯定也没机会知道。 “师兄有所不知,那人是内门的叶许文,在坊市放火,导致一间店铺的主人殒命,那老板娘的夫君从外面回来后,得知妻子的死讯,上南星剑宗讨公道来了。”这名弟子,刚好路过,他听到扬若的问话,就主动答话了,说到这里时,还不由唏嘘了一阵,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毕竟事关内门弟子,事情还是要调查清楚才好,那苦主非要叶许文偿命,宗门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散修的威胁,就轻易将人交出去,但事情总要给人一个交待,宗门决定,先让叶许文去乌石山矿场待上几年,待事情查清楚后,再回来。” 明面上这就是罚了,至于其中的真相,他们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打探得到。 扬若嘴角一扯:“好端端的,他在坊市放火做什么?” “其实那火是不是叶许文放的,还不太清楚,只是有人看见他进了店铺后,没过多久就起火了。”那名弟子说道。 但目前坊市和宗门的流言,都是说叶许文放的火。不过流言嘛,可信度有几分,还需要自己判断。 叶许文的身影,逐渐远去,宁扶桑收回视线,往任务堂的方向走去,扬若和那名弟子告完别,追上宁扶桑的步子。 南星剑宗的任务堂,设立在朝阳峰,就在太元殿的后面。 宁扶桑捞鲛纱的任务,评价得了甲上,所以有两百贡献点和二十块灵石。 扬若只得了乙的评价,贡献点和灵石,都只有宁扶桑的三分之二。六块半的灵石,于扬若而言,就和六片灵铢钱没什么区别,但他却很高兴。 这是自己做任务赚取来的灵石,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 松寒峰上。 梁恒替顾平升泡好茶后,就自觉退了下去。 不多时,扬若和宁扶桑的身影出现。 这是宁扶桑第一次来松寒峰,山上栽种着许多品种的灵松,形态各异,有的笔直如柱,有的曲折如虬龙盘旋,绿色针叶,随风晃动,散发出独特的清韵。 “师父。” “顾夫子。” 两人拱手见礼,顾平升视线落在宁扶桑身上,淡淡道:“坐。” 他对面只有一个蒲团,宁扶桑弯了弯唇,从善如流应了一声,跪坐在蒲团上,身姿挺拔清秀,犹似崖间松。 扬若老老实实站在一旁,顾平升扫了他一眼:“杵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扬若苦恼地拧着衣角,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该干什么啊。 目光一动,他注意到茶桌上的杯子是空的,扬若上前几步,替顾平升斟茶。 顾平升没说什么,扬若以为自己做对了,心中正窃喜,就听见自己师父说道:“行了,下去,别杵在这了。” “哦。”扬若耷拉着眉眼,“弟子告退。” 他一步三回头,心中好奇无比,为什么师父要单独留宁师妹说话呢?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吗? 但扬若不敢违抗师命,他走了很远,确定自己听不到谈话后,这才停了下来,坐在山道上,放空自己。 那边,宁扶桑品了一口灵茶,不禁感慨,宗门长老的地位,果然不一样,这样的灵茶,一口就值她刚刚领取的二十块灵石了。 宁扶桑很悠闲,没有丝毫觉得不自在的感觉,顾平升率先出声:“你就没有什么想问老夫的吗?” 宁扶桑轻轻扬了扬唇,语调缓慢:“顾夫子唤我来,不正是替学生解惑的么?” 她的问题,顾平升都知道,所以她不必再问。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后,顾平升这才道:“扬若去清波洞湖确实是我和掌教的意思。” “实际上,秋霜剑宗的人刚一出发,宗门内就得到了消息。” 宁扶桑并不意外这一点,各大宗门自有信道手段,探知这些动向。大宗门的消息,向来灵通,否则也不会能在每次有秘境现世的时候,就牢牢把控住秘境了。 上层的消息,与底层并不互通。 打个比方,宗门弟子知道秘境现世的时候,其实这秘境,早在半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现世了。 常规流程是,几大宗门先把控住秘境,分配好名额,再才是在自家宗门内宣布,直接拟定前往秘境的人选,或者在宗门内设置考核,由这些宗门弟子,自己争取,进入秘境的资格。 第58章 清点战利品 宁扶桑一点即通,问道:“鲁琮长老不能回宗门任职?” 在扬若面前,宁扶桑对鲁琮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到了顾平升这儿,她用了敬称。毕竟还没定罪,对方再怎么也是个长老。 顾平升覆掌一拂,桌上多了一堆卷宗:“这都是鲁琮多年受贿,以私谋权的证据,你可以看看。” 本不合规矩的事情,宁扶桑没有拧巴,心安理得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卷宗查看。 鲁琮,北郁灵州本土人氏,钟灵第三历年年拜入南星剑宗,今八重境修士。 宁扶桑现在所处的时代,是第五纪元,钟灵天下共历年,为方便记载,遂以十万年为一个纪年。 她继续往下看去,皆是鲁琮升任外门长老后,以权谋私的罪行了。例如,改换外门弟子前去秘境的人选,再如收受弟子灵石,泄漏年末考核的内容,诸如此类,其实都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伤大雅的事。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除了扬若这样的人,大家都懂。南星剑宗还不至于因为这些罪状,就重罚鲁琮。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宁扶桑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 鲁琮不能回宗门任职。 宁扶桑合上卷宗,整齐地放好:“顾夫子,如果没有这次的事,鲁琮长老回来后,会去哪任职?” “论剑阁。”顾平升一直知道宁扶桑聪慧,对于她这么快就想到这点上来,没有丝毫的惊讶和意外。 南星剑宗的论剑阁,是对外的,像郁灵州的问剑会,一切相关事宜,皆是由论剑阁准备。 如宗门出行的人数、问剑弟子的名单、境界、飞剑等等情报,都要经手论剑阁。 秋霜剑宗和鲁琮做交易,绝非只是为了几只鲛人这么简单。四年后的问剑会,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了。 宁扶桑看完过往卷宗,对鲁琮这个人,心中有了估量,秋霜剑宗若只是要一些情报,他未必不给。更何况鲁琮还有这么一个把柄在对方手上。 宗门要处理他,并非是因为这些罪名,而是鲁琮此人,不堪大用。 南星剑宗与秋霜剑宗,都是剑道宗门,互为最大的竞争对手,鲁琮不该和秋霜剑宗的人,搭上关系。 “顾夫子如何确定,扬若一定能发现鲁琮贩卖鲛人的行为呢?”这才是宁扶桑没想明白的一点。 因为扬若发现此事,纯属巧合。 顾平升笑了笑,看着她,宁扶桑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她也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算计人心这件事上,她哪能玩得过这些千年的狐狸。 少女平放于膝前的手,微微一颤,很快恢复了心境。 “顾夫子,学生还有一个疑问。” 宁扶桑态度恭谨,像是在求知问道一事上的那种端正。 “问。” 顾平升缓慢说道。 “顾夫子可知上一甲子,驻守清波洞湖的长老是谁?”宁扶桑正大光明地观察着顾平升的反应。 他握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顿,声音渐沉,提醒道:“清波洞湖的事,前三甲子都不会追究,此事止于鲁琮,你不用去探究,也不必担心。” 宁扶桑嫣然一笑,应道:“学生明白了。” “不过——” 她话锋一转,说道:“扬若知道那位长老姓吕。” 点到为止,就不用再过多赘述了,自己的徒弟什么性子,顾平升清楚得很,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明日剑道课,在飞林谷,别忘了时辰。” 宁扶桑听出顾平升话里的送客之意,起身道:“学生记住了。” 说实话,就算顾平升没有送客的意思,宁扶桑自己也要告辞了。 下山道时,碰到坐在石梯上的扬若,他问道:“宁师妹,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你第一次来松寒峰,我带你逛逛,我们松寒峰的风景,还是很绝的。” 少女盈盈而笑,声线干净:“顾夫子都端茶送客了,我也不能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宁扶桑拂了拂衣裙,往山道下走去。 鬼才要和扬若逛松寒峰呢,几颗松树有什么好看的,她还是回去,清点捡来的那几只储物袋,比较令人开心。 芜园。 阮三娘栽种的几株花卉,已经爬满了小院,红黄橙白,异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 宁扶桑推开院门,小院被打扫得很干净,连水缸里的水,都是打满了的。 诚然,阮三娘是个很勤快的人。 今日休沐,她或许出去逛坊市去了,并不在屋子内。 宁扶桑在门外挂上无事牌后,进屋打开了她此行得到的几个储物袋。 秋霜剑宗弟子的储物袋有四只,那群劫道的散修身上,宁扶桑得到五只,分给了扬若一只,所以她总共得到八只储物袋。 都是低阶储物袋,空间不大,共计有432块灵石。能出来劫道的,宁扶桑不指望他们能有多富有,这个数字,她还算满意。 除了灵石外,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四张二阶的疾光符、一张金色灵网、一瓶疗伤丹、一瓶解毒丹、几匹雪白的绸缎、一枚古朴的青铜铃。 最让宁扶桑感兴趣的是,一件竹节似的金器,她研究了一会儿,才发现此物的用途,竟然可以观看到远处的景象。 宁扶桑垂目看着手中之物,扬唇道:“就叫你千里镜。” 虽然不能真正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但法器是可以升炼的,她日后寻些材料,提升一下千里镜的品阶,镜观千里,未必不能实现。 宁扶桑以灵力为刃,在千里镜上刻下“扶桑”二字。 收起千里镜后,她再去看储物袋中的两枚功法玉简。 这两部功法分别是《小周天化气法》和《气浪三刀》。前者是一种化气为灵的修炼功法,宁扶桑扫完玉简里的内容后,就发现了它的缺点。 《小周天化气法》是化灵气为灵力的一种修炼法门,和南星剑宗的《炼灵诀》本质相同。 按照上面的修炼法门修炼,炼化灵气的速度,甚至比《炼灵诀》还快,但它的弊端也很明显,所化灵力,会不够精纯。 第59章 芜园谈论公平 至于那部《气浪三刀》,于宁扶桑也是无用,遂丢在了储物袋中。 总体来说,这一趟的收获,绝对是满满的,比她在宗门苦修三年,值太多了。 不过南星剑宗规定,唯有二重境的弟子,才能出去做宗门任务,她以前是没办法。 新生弟子都是这样穷过来的。 宁扶桑将自己比较看重的几件物品收入储物手链中,其余的则放在一只储物袋里。 世事总是这样难料,前不久她还为买不起一只低阶储物袋而节省灵石,如今一下子就多了八只储物袋,没有用处。 宁扶桑只打算留三只,其余的则卖给费齐。 凑一凑家底,先置购一把灵剑。 毕竟后面还有考绩,届时可没有扬若这样的五重境高手当打手,她还是要有一把灵剑傍身才好。 院子外有脚步声传来。 阮三娘推开院门,走到水缸前,舀了半瓢水喝着,忽然,她发现宁扶桑的门前挂上了无事牌。 阮三娘喝水的动作一顿,朝屋门看去,问道:“宁师姐,你回来了吗?” 啪嗒。 窗户被推开,夕阳的余光照在宁扶桑白皙的脸上,为她镀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她目光从窗中往外看,半年的时间,原本体型有些丰腴的妇人,清减许多,阮三娘抽条了,又高又瘦,站在花架前,一袭青衣,体态轻盈,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由内而外的气质,发生了改变。 阮三娘如今从容了许多,她不再局促,见到宁扶桑后,面上一下子扬起了个笑,眸若秋水,带着笑意。 “宁师姐,欢迎回来。” 宁扶桑轻轻颔首,随口问道:“你这是刚从坊市回来?” 阮三娘摇摇头,说道:“如今休沐,大家都不去逛坊市了。” “我刚刚是从藏书楼回来。” “为何大家都不逛坊市了?”宁扶桑轻微皱了下眉头,有些意外和不解。 她不过离开了一个半月而已,坊市不至于发生什么重大变故?就算是发生了一场火灾,重建起来,也是很快的。 阮三娘叹了一口气:“因为修炼任务太紧了。” “大家原本以为,在外门大比前,突破到二重境是很简单的事情,直到真正开始修炼,才意识到提升一个小境界,有多困难。我们入宗门已有半年,大多数人,都还在一重境初期,心中自然焦虑,所以休沐的时间,也都拿来修炼了。” 外门大比时,他们不仅要和同窗比试,还要和外门中其他优秀的弟子比试,高出他们境界的人,比比皆是,试问,怎能不焦虑呢? 宁扶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听完阮三娘所言,放松下来,徐徐说道:“三年时间就突破二重境的,资质已经算不错了,这届新生弟子三十九人中,至多也不过九人,能在外门大比前到二重境,无谓的焦虑,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们丹田能容纳灵力的空间只有那么大,所以,再怎么修炼,没地方储存灵力,也是白搭。 无法突破境界,就应该将重心,放在剑术上。 阮三娘惊讶地出声:“只有九个人能突破二重境,那能进入内门的,岂不是寥寥无几了?” 她觉得这个难度太大了,不禁喃喃道:“新生弟子和以往的师兄师姐一块比试,未免不太公平。” 这不仅是阮三娘的想法,也是这群新生弟子,大多数人的想法。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但大家心里都有这个情绪。 宁扶桑冷笑:“公平?” “外门大比的目的是为了选择资质优秀的弟子,而不是庸才。” “新生弟子中,在第一次外门大比,就能进入内门的,无疑是天才,这是他们的先天天赋。” “往届落选的弟子,在外门沉淀,他们的努力和自律,是另一种天资。” “外门大比的比试,归根结底,比的都是天资,有何不公平的?” 给新生弟子参加外门大比的机会,其实只是为了那么几个天资卓越的弟子,至于那些还在考虑公不公平的人,完全是庸人自扰,根本没有必要。 阮三娘怔怔无言,一下子开悟。 宁扶桑和阮三娘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天边的夕阳,已经沉下山,晚霞骤然消失。 她准备关窗了,阮三娘喊道:“宁师姐——” 宁扶桑看向她,阮三娘提醒道:“我们现在练剑的地方,改在飞林谷了,宁师姐明日别走错地方。” “我知道。”宁扶桑回答。 她关上了窗。 第二日,日出时分,宁扶桑换好宗门服饰,梳洗完毕,往飞林谷去。 她到的时候,飞林谷还没什么人,只见扬若忙忙碌碌的,来回好几趟。 他眼睛一亮,和少女打招呼:“宁师妹。” “扬若师兄。”他都喊自己了,总不能装作没听到,宁扶桑朝他走去,“师兄这是在做什么呢?” 扬若放下兽笼,比划道:“师父让我捉的,说是你们训练的时候会用到。” 宁扶桑目光在几个笼子间来回打量,兽笼中的低阶妖兽,露出凶相,发出咕咕声的腹吼。 她扯了扯嘴角,一眼看出顾平升的打算,问道:“顾夫子是要训练我们的实战能力、反应能力了?” 扬若一脸钦佩:“宁师妹,你猜得真对!” 他实在藏不住话,一下子就将顾平升的老底掀了:“不过师父让我,给你单独抓了二阶妖兽。” “你到时候不和他们在一个区域内。” 宁扶桑点点头,态度很平淡,只有扬若在滔滔不绝地讲着。 山崖上,梁恒奇怪道:“扬若师弟何时与宁师妹关系这么好了?” 顾平升纵身一跃,落入谷底,他站在梅花桩上,衣袍飘飘,身姿清雅。 扬若瞬间住了嘴,恭恭敬敬唤道:“师父。” 顾平升看了他一眼:“让你抓的妖兽,数量齐了吗?” 扬若垂着脑袋,小声道:“还差几只。” 因为对战前,他们还要站梅花桩,所以留给扬若抓妖兽的时间,还有一阵,他这才稍微懈怠了一下,没想到,刚一松下来,就被顾平升逮了个正着。 第60章 实战猎妖兽 顾平升还未发话,扬若连忙拱手道:“弟子这就去将剩下的妖兽捉来!” 其实地儿也不远,南星剑宗有一片地,紧挨着飞林谷,里面豢养妖兽灵兽,膳堂的灵兽肉,一部分就是从那里来的。 扬若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宁扶桑看向飞林谷,谷中布桩多样,有七星桩、五行桩、八卦桩、天罡桩、九宫桩等等。最矮的有一尺高,层层递进,高达几十丈。 梅花桩训练,可以强化身体协调能力,提升敏捷性,因为害怕登高跌重,所以思维心态,会冷静稳重很多,如此这番,在面对危险时,不至于慌了神。 宁扶桑以前没有跟训过,但她的协调性极佳,足尖一点,稳稳当当落在一根桩子上。 她走完一遍七星桩,快而不乱,身姿如雨燕般轻盈。 飞林谷陆续有弟子到来,朝顾平升见完礼,便自行站桩去了,十分的自觉和勤奋。 他们开始站桩的时间不长,身体的平衡能力还很差,站在木桩上,身躯摇摇欲坠。 一会儿有人掉下去,一会儿有人踩上来,起起伏伏,像湖中的鱼儿跳跃。 能做到完整走桩的人,寥寥无几。 一名少女,身着青衣,神采奕奕,如猿猴一样,在梅花桩上来回跃动。 小秋的走桩,几乎可以说是行云流水,身之轻盈,步之敏捷,落入顾平升的眼中。 他心底叹了口气。 许秋即使不修仙,而是习武,也会是个好苗子,只可惜她体质特殊,修仙这条大道,注定走不长远。 至于天赋,她当然是有的,三十九名新生弟子中,也只有她、许蒹葭、姜心、柯荣四人,突破到了一重境中期。 时间推移,烈日当空,大家身上,汗水淋漓。 顾平升召集众人,宣布道:“分散进入林中,猎杀妖兽,数量达到三只,今日的训练方可结束,都明白了吗?” 大家不约而同朝四面山林看去,原来飞林谷中,是有妖兽的吗?训练的这段日子内,他们竟然浑然无觉。 众人不知,飞林谷的妖兽,都是扬若亲自去灵兽谷抓来的。 顾平升单独留下宁扶桑:“你如今修炼到二重境,和一阶妖兽对战,得不到什么提升,所以老夫为你单独划了块区域,里面有两只二阶妖兽,这是你今日的课业,有无问题?” “学生没有问题。” “那行,去。” 宁扶桑从剑架上取下一把玄铁剑,往密林走去。 飞林谷如碗状,底部空旷平坦,是走梅花桩的地方,往上走,是繁密的林木,围了一圈,拥着碗底。 林中寂静,生长着许多盘根错节的大树,亦有裸露的岩土,枯死的藤萝。 宁扶桑听见背后,有窸窣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便见石缝中,趴着一条赤红的小蛇,吐着蛇信。 握剑的手微微一动,又垂了下来,这应该是扬若抓来放这里的,她若是给一剑劈成两段,也许有人就猎不齐三只妖兽了。 想了想,宁扶桑还是没对它动手,足尖一点,跃上树梢,踏叶离开。 又走了一会儿,她终于看见红绳圈出来的那块区域。这里已经是山林深处,越发的寂静,树叶如云,阳光只能艰难地照射进来几缕。 飞鸟扑腾,拽落几片叶子,轻飘飘落在地面。 宁扶桑步子刚动,就敏锐地察觉到树上有动静,灰色残影,俯冲下来。 铮! 玄铁剑一格挡,苍隼兽的鸟喙迸射出火星子,宁扶桑手指蕴含了灵力,去擒苍隼的后颈。 苍隼旋身一转,周身散开一圈罡风,逼得宁扶桑不得不收手。她以极快的速度换手握剑,剑锋回转,刺向苍隼眉心。 这只二阶苍隼斜身闪过,目露凶光,朝宁扶桑脸上抓来。 它的速度太快,瞬间冲到了宁扶桑面门,她竖剑一格,再一震一转,剑刃如白霜,在苍隼腹部,划出一条血痕。 宁扶桑身形如风,步伐灵动,绕到苍隼兽的背后,一剑劈出! 妖兽的感知,向来敏锐,察觉到危险的瞬间,苍隼飞上林梢,“轰隆”一声,树木拦腰折断。 凌厉的风,吹起宁扶桑的碎发,苍隼五爪如刀,抓向她的右肩,这一爪下去,必能瞬间见血。 宁扶桑身子一矮,后仰而退,堪堪和苍隼避开,她抵住一株古树,借力一蹬,闪烁着寒芒的剑尖,“噗呲”刺入了苍隼的腹部。 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这一剑她注入了灵力,才足以破开妖兽强横的躯体。 宁扶桑没有把苍隼的尸体收起来,而是砍下一截绿藤,将苍隼捆起。 她去寻找剩下的那只妖兽,效率太低了。 若是血腥味散开,妖兽会自行找来,她就不用去水中捞针,浪费精力了。 果不其然,很快林中再度有了动静。 一头雪白獠牙的二阶五彩猪,从林子深处跑出来,它盯着宁扶桑脚边的苍隼,眼里涌现出猩红色。 同时,宁扶桑也在打量这只妖兽。 它身躯健硕,偏向苗条,最具攻击性的是那两只锋利的獠牙,若是被顶到,恐怕身上会出现两个杯口大小的血窟窿。 好在她刚刚杀那只苍隼的时候,没耗费多少灵力,剩下的灵力,对付这只五彩猪,应该是够了。 五彩猪忽然猛冲过来。 宁扶桑计算着距离,果断出剑,五彩猪左闪右避,姿态格外灵动,它踏地一点,跳到少女背后,想要调转方向,撞击她的腰部。 但宁扶桑何尝猜不到五彩猪的意图,冷冷一笑,甩出长剑,数道剑气飞出,在五彩猪粗糙的皮毛上,落下深浅不一的血痕。 “叮”的一声,玄铁剑砍在了五彩猪的獠牙上,瞬间崩断成几截。而五彩猪雪白的獠牙,只剩了那么零星的一点,还坚强的撑着,和断掉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折了剑,宁扶桑还是冷静。她掌心凝聚起灵刃,以刁钻的角度射出,那只要断不断的獠牙,落在地面。 宁扶桑就地一滚,捡了獠牙起身。 五彩猪愤怒狂嚎,冲撞过来! 第61章 通宝楼 它的冲撞势头极猛,而宁扶桑并未炼体,直扛住五彩猪的攻击,不太现实。 数道灵刃飞了出去,射在五彩猪的身上,目的是减缓它的冲速,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五彩猪的身躯,在宁扶桑的眼中,越放越大。 她知道,时机到了! 五彩猪的冲力已经减小,它从灵刃交织的网中脱困而出,一只獠牙,顶向少女。 宁扶桑双目一冷,死死抵住五彩猪的獠牙,借力翻身跃起,手中雪白,狠狠刺入它的后颈! 五彩猪吃痛,剧烈挣扎,嚎叫一大声,滚烫的血液,如喷泉一样,不断外涌。 它越挣扎,獠牙扎进血肉更深。 宁扶桑双手握住獠牙,往下划拉,在五彩猪的背部,开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血腥气息,漫延在整片林中。 这场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到最后,宁扶桑有些力竭。而那只二阶的五彩猪,面目全非,浑身上百道伤口,血淋淋看不出原本颜色。 宁扶桑休息了一会儿,一道净尘术,洗去满身污血,这才拖着苍隼和五彩猪的尸体,往山下走去。 她并不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顾平升周围,已经堆了一圈妖兽尸体。 宁扶桑回来的时间,比顾平升估算的要早很多,他往后一看,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妖兽,完全是一摊烂泥了,可见宁扶桑的手法,有多残暴。 但事实上,真的是顾平升误会了。如果可以,宁扶桑绝不想和这头五彩猪打得如此僵持。 只是她的剑断了,猪獠牙,又不是很趁手,再加上五彩猪的生命力确实顽强,她费了老大劲,才勉强杀死了它。 扬若直接瞪大了眼睛,跑到妖兽跟前查看:“这是我捉的那妖兽么?” 顾平升第一时间也没看出来,这摊血泥是什么,宁扶桑缓缓道:“如果师兄抓的是二阶妖兽五彩猪的话,那就是了。” “顾夫子,学生课业完成,是可以提前走了?”虽然用了净尘术,但她总觉得,身上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想回去沐浴一番。 “嗯,可以提前离开了。”顾平升道。 得到顾平升的首肯后,宁扶桑便离开了飞林谷。 回到芜园,她沐浴了两遍,换上另一件干净的宗门服饰,往藏书楼去。 南星剑宗有藏经楼和藏书楼,两座高楼。藏经楼在内门的开阳峰,收纳了许多功法,需要贡献点才能阅览。 藏书楼则在外门主峰朝阳峰,藏书楼向全宗门开放,收纳的是,山川地志、妖兽图鉴等杂书,供宗门弟子增长见识,开阔眼界。不过在藏书楼中,也有一些法术典籍,诸如净尘术、避水诀、清心咒等等。 宁扶桑的净尘术就是在藏书楼自学的。 藏书楼书籍不可外借,但可以誊录。 踏入阁楼,放眼看去,提笔抄录古籍的人,不算少。有的是为自己而抄,有的是收了灵石,替别人抄录。 宁扶桑找了两本书,在窗边坐下。夏季昼长,这个时候外面还很亮,但藏书楼内已经亮起了灯。 她翻开手边的《郁灵州灵植鉴》,往后翻去,找到一行注解。 灯盏花,色明黄,五十年开花,五十年结果,即为灯芯果,全株精华所蕴,食之明目、温魂。 继续往后看去,差不多到底了,宁扶桑才看见有关朱木香的资料。 朱木赤皮枝干,叶如红云,呈伞状,生长缓慢,寿命悠长,千年生,树心不灭,死后亦可保存千年。制香者,取朱木心炼灵香,常诱灵兽朱鸟。 看到这儿,宁扶桑基本知道朱木香的价值了。她合上书,翻开另一本《钟灵纪年》。 藏书楼内安静无比,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值守的弟子都换了一批,宁扶桑才从案桌前抬起头,将书放回书架,离开了藏书楼。 钟灵天下共历二十四万一千两百六十年,除去不为人知的那部分历史,剩下的编纂成书,也有上千册,寻常人都是挑着自己感兴趣的那部分看,像宁扶桑这样按照时间线,从头看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又到了休沐这日。 阮三娘一早就去藏书楼替人抄书去了,宁扶桑换上常服,到坊市寻到费齐,将五只储物袋和《小周天化气法》、《气浪三刀》一并转卖给了他。 而后宁扶桑又去了丹草斋,将所得山参和灯芯果卖了。 这样算下来,她手头一共有了一千三百块灵石。 宁扶桑迈进通宝楼,里面的装饰很清爽,透明的柜台中,各式各样的法器,安静躺在里面,等着有缘人将它们带走。 “仙子是要卖东西呢,还是买东西呢?”掌柜迎了上来,态度十分和善。 毕竟这里是南星剑宗的山脚下,来往的多是宗门子弟,前途无量。 宁扶桑道:“既买东西,也卖东西。” 她将十根破灵针取出,钱掌柜的眼神亮了亮,脱口而出:“这是三阶的破灵针?” 钱掌柜从袖中摸出一块黑色帕子叠了叠,宁扶桑见此,便将破灵针放到了上面。 “鉴定还需要一会儿时间,我带仙子先逛一逛通宝楼?”钱掌柜斟酌着问道,“不知仙子是想购买法器,还是灵器?” 法器不入阶,价格没有明确界限,升炼比较简单。灵器有一到九阶,一阶为次,九阶为上。因为定了阶,所以升炼十分困难。大部分灵器,受材料制约,是无法升炼的。 九阶灵器之上,为圣器,不在流通范围内。 法器和灵器之间,还有一个显着区别是,法器不认主,捡到了就能用,不会生出器灵。而灵器认主,若得到了他人的灵器,需要炼化,才能为己用。 灵器需要以灵力温养,或养在丹田,或养在眉心处,有可能会生出器灵。 宁扶桑得来的破灵针,并非是灵器,这个“三阶”不是灵器定阶的“三”,而是指它能破开三阶修士的防御,归根到底,它还是属于法器的范畴。 宁扶桑直言道:“我需要购买一把灵剑。” 第62章 碎光剑 钱掌柜引着宁扶桑到了通宝楼三楼。 剑架上,摆放着灵光烁烁的剑。 钱掌柜逐一介绍:“此剑名为绿意,一阶灵剑,光若绿影,长二尺八寸,剑身纤细美丽,十分适合女修使用……” 宁扶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还在听着钱掌柜的介绍,忽然,她抬手指向另一把雪白的灵剑,钱掌柜一颗七窍玲珑心,立马心神领会: “仙子好眼力,这把灵剑,名为碎光,是二阶灵剑中的上品,碎玉如碎光,锋利无匹,哪怕对上三阶灵剑,也不遑多让。” 钱掌柜的话有没有夸大,宁扶桑心中有数。她识剑,否则也不会在一众灵剑中,看中了这把碎光剑。 锋利二字,很得宁扶桑的心意,便问道:“这把碎光剑,要多少灵石?” 钱掌柜比划了个数字:“四千六百块灵石。” 宁扶桑:…… 她从未买过灵器,还是低估了灵器的行价。 见她迟疑,钱掌柜说道:“仙子若真心喜欢这把碎光剑,钱某再少收您一百块灵石,只收四千五百块,您看如何?” 宁扶桑面色不改,淡定道:“我这里还有两样东西,劳烦钱掌柜帮我鉴定一下,能换多少灵石。” 她取出金色灵网和那枚青铜铃,一并交给钱掌柜,道:“这把碎光剑帮我留着,我稍后过来取。” 宁扶桑又去了趟丹草斋,将那朵五阶的青碧雪莲花卖掉,带着一千块灵石回来。 时间正好,通宝楼将金色灵网和青铜铃的价值也估算出来了,在一千六百块灵石左右,加上先前的破灵针一千一百块灵石,所以宁扶桑只需要再交付通宝楼一千八百块灵石,就能带走碎光剑。 末了,钱掌柜还送了她一个价值十块灵石的剑穗。 “富裕的日子,果然持续不到几天,就没了。”宁扶桑心里感叹了一句,走出通宝楼。 她现在全身上下,还剩下五百块灵石,勉强能安慰住自己。 离开通宝楼后,她又在坊市逛了一会儿,走到了西坊市。 上次那间衣裳铺子,已经改成了一家脂粉铺子。 修道者少施朱,但架不住女子爱美的天性,因此这间铺子,人来人往,生意还不错。 宁扶桑去了对面的衣裳铺子,将所得几匹雪蚕丝缎子,拿给老板娘做几件衣裳,顺便打听道:“我记得对面那家脂粉铺子,之前也是家卖衣裳的店铺,现在为何改成脂粉铺了?” 老板娘替她量尺寸的手顿了顿,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量腰围,道:“生了场大火,人没了,坊市重建后,被其他人盘了下来,所以改成了脂粉铺。” 收回软尺,老板娘温声道:“姑娘下一次开市的时候来取就好。” “多谢。” 付完定金,宁扶桑出了铺子,今日所要办的事情差不多也办完了,但她没有修炼上的紧迫感,因此在坊市又逛了一会儿。 还是上次那家食肆,她刚一坐下,就被小姑娘认出来了,她抱着食单过来:“仙子姐姐,你今日想吃点什么?” 宁扶桑笑了笑,眉梢轻轻上扬,秀美而不带任何攻击性,她看着食单,一边说道:“我姓宁。” 小丫头脆生生喊了一声:“宁姐姐。” 宁扶桑并未抬眼,扫着食单上的字,有很多东西,都被替换掉了,她说道:“一份冷元子和一份夏意酥山。” 小丫头刚收回食单,一道青涩的声音喊住她:“等等,将食单给我也看看。” 少年和宁扶桑打招呼,然后坐在了她对面。 因为不是在宗门内,宁扶桑也懒得问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 扬若主动道:“宁师妹,好巧,你也喜欢这家食肆吗?” 这是宁扶桑第二次来这家食肆,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没必要解释,就任由扬若自己误会了。 没察觉到少女的冷淡,扬若自顾自说道:“宁师妹,你知道鲁琮长老和窦辕长老已经回宗门受刑了吗?” “扬若师兄,我今日才休沐。” 他一愣,点点头:“哦,也对,我忘了。” 扬若见宁扶桑不知晓这件事,便道:“鲁琮长老受雷刑,丹田破损,已不能再修炼,被挪移到雨谷去了。窦辕长老只是从犯,少受了几道雷刑,修为倒退至一重境,恐怕也终身止于此了。” 宁扶桑微微敛眸,鲁琮是八重境修士,南星剑宗竟也舍得,看来四年后的问剑会,宗门的重视程度,比她想的还要高,南星剑宗志在魁首。 不过也是,毕竟问剑会的魁首,决定了一甲子一度的五州大会,由哪个宗门势力,出来代替北郁灵州。 扬若年纪小,又单纯,向来揣不住什么心思:“宁师妹,你猜哪位长老去驻守清波洞湖了?” 宗门内长老众多,而去的这位,身份高贵,扬若想,宁扶桑肯定猜不到的,正准备说了,就听见她问自己:“青阳真人?” 他一双眼睛顿时瞪圆,宁扶桑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徐徐道:“青阳真人性情淡泊,爱好音律,鲛人擅歌,清波洞湖又算是一处人间仙境,青阳真人愿意去那里,并不令人意外。” 扬若听她分析得如此在理,心中钦佩有加。 “不过青阳真人远避清波洞湖了,白青瓷呢?她是留在宗门还是跟着青阳真人去了?”宁扶桑问道。 扬若说:“她跟着青阳真人走了,每年春冬两季,会回宗门待上一月。掌教已经将她后半年的修炼资源,提前批给了她。” 南星剑宗这么大一个宗门,提前批给一个内门弟子半年的修炼资源,完全是小事一桩。 但也仅仅是因为她是青阳真人的弟子,寻常弟子,想提前支取下月的修炼资源,这是不允许的。 两人吃完东西离开时,扬若还打包了几份,放在储物灵翡中带回去。后面因为扬若要去买新的话本子,宁扶桑就和他分道了。 藏书楼那么多的书都看不过来,还自己花灵石去买杂书,何必呢。 第63章 考核分组 乌飞兔走,日月如流。 这已经是宁扶桑跟着新生弟子,在顾平升手底下学习的第三年。 今年一过,便是外门大比。 在此之前,他们有一次考绩,只有完成考绩,才能结业,参加外门大比。 大家早就听到小道消息了,私底下考虑着结队的人选。 许秋、许蒹葭、姜心、柯荣四人,是他们最想拉拢的人,尤其是拉拢了许蒹葭,便等同于将许秋也拉进了自己的队伍中。 其实暗地里想找宁扶桑的人也不少,毕竟她现在可是三重境修士,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位。 所以即使宁扶桑性情冷漠,这个时候,也非常的受欢迎。但来找她的人,都被拒绝了。宁扶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叫一些人死了心。 山间凉亭中,姜心和阮三娘在下棋。十二岁的姜心,修炼天赋,在一众人中,显得很是出众,小小年纪,已经突破了二重境。 她脸上退去稚童的青涩,神情认真,捻着一颗白子落下,对面的阮三娘一看棋盘,得了,这棋活不成了。她从棋篓里摸出两枚黑子,放到棋盘上,投子认负。 “你赢了。”阮三娘笑着说,丝毫没有因为输棋感到不悦。 姜心的棋是阮三娘教她的,但阮三娘对于棋的研究也并不多,她只教了姜心下棋的一些基本规则,后面都是她自己摸索学成。 两人的棋,都是闲着没事下一下玩的,不打算入棋道,所以也没有去深入研究。 姜心问道:“三娘,再来一局吗?” 今日休沐,左右突破不了境界,阮三娘见她兴致不错,便点了点头,两人猜完先,这次轮到阮三娘执白先行了。 一方棋盘,好似一座天地。黑白二子互相厮杀,又好似阴阳二道,在不断变化。 姜心一边落子,一边问道:“三娘,这次的考核,你会和宁师姐一块组队,还是和我?” 阮三娘思索着棋局,回她:“宁师姐没有找过我。” 她落完子,才抬起眼睛,语气淡淡:“我想不想和宁师姐组队不重要,她的选择,才是最关键的。” 换言之,即使她想和宁师姐组队,宁师姐未必肯要她。 阮三娘不觉得她和宁扶桑在一起住了两年,情谊就非比寻常了。 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那你和我一起组队,三娘。”姜心发出邀请。 阮三娘笑着说了声好,一局棋结束,白子包围了姜心的黑棋。 两人各一胜一负。 藏书楼七楼。 宁扶桑坐在窗边,低头看书的姿势保持太久,她微微抬起头,往外看去。 浮云悠悠,似乎触手可得。 “宁师姐。”忽然,有人喊她,“我可以坐这里吗?” 宁扶桑说:“藏书楼的座位,没有写名字。” 所以不必问她。 她没这么霸道,不让人坐她对面。 李野山两手空空,显然不是来看书的,他想着要不要先找个话题,但是以他对宁扶桑的了解,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了: “宁师姐,马上就到考核了,你的队伍还差人吗?” 他是来毛遂自荐的。 宁扶桑的性情,在大家看来,是很古怪的,她从不和他们这些同窗打交道,两年来,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起初她的风评不太好,大家也不愿和她接触,后来才知道,人家根本不在意。 强者不需要迎合别人。 宁扶桑的三重境修为摆在那,别人自然会来迎合她。 所有人中,和她组队,完成考核任务,拿到甲评级的概率是最大的。 李野山只知道有人来找过宁扶桑,但不知道她拒绝了所有人,毕竟是组队任务,她不可能独自一人去做的。 宁扶桑翻过一页书,平静道:“谁告诉你们,组队是自己找人了?” 顾夫子不会允许小队的实力,严重失衡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早已划分好队伍,只等公布了。 宁扶桑甚至能猜到大致分组,以及她这一组,有哪些人。像眼前的李野山,极有可能,就是和她一组。 许秋、许蒹葭、姜心、柯荣以及她,是绝对不会在同一组的。 李野山愣了愣,说道:“往届新生弟子的考核,就是自行组队的……” “那是你看得还太少。”宁扶桑气质宁和,阳光撒在她身上,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在里面,她不疾不徐地说道,“辛酉年是自行组队,若再往前一点的丙辰年、辛亥年呢?” “是否自行组队,从来都是教习夫子说了算的。” “你觉得以顾夫子的性格,他会怎么选?” 两年的相处,顾平升是什么性子,李野山能摸到一点,下意识的,这个问题,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起身拱手道:“多谢宁师姐指点。” 李野山出了藏书楼,心中的忧虑散去。他年纪大了,修行缓慢,不会有人选他组队的,他这才来找了宁扶桑。 虽然宁扶桑为人冷漠,但她是对大家一视同仁的冷漠,找她组队成功的可能性,比找柯荣这样的天之骄子要大。 柯荣身边那么多人,不会有他的位置。 但李野山还是不放心,回去后,又打听了一下丙辰年、辛亥年的组队,是自由组队,还是分配的组队。 结果是丙辰年自由组队,辛亥年是分配的组队。 宁师姐说得没错,是他看得太少,这根本不是惯例。 九日后,休沐的前一天。 大家在传道庐内集合。顾平升公布了分组情况。 五人一组,一共有八组。 宁扶桑所在的队伍,整体实力偏低,除了她一个三重境外,都是一重境。 显然,是要她一带四了。 分组结果出来,打乱许多私底下就组好队的队伍。 小秋举手道:“顾夫子,我想和我家小姐一起。” 顾平升淡淡道:“分组已定,不可更改。” 他点到八人的名字,都是队伍中修为最高的人,“你们八人,即是队伍的队长,先上来抽取任务。” 签筒中有十五支签,也就是十五个任务,抽掉八支签后,余下的任务,并不需要他们去做,而是挂到任务堂去。 第64章 抽签的任务 宁扶桑抽了签,看完后递给队伍里的其他几人。 除了一个石舟允和宁扶桑料想的不一样外,其他的三人,李野山、郑小慧、支小草,都在她预想的名单上面。 他们抽到的任务是,带回一把名为“静水”的灵剑。静水剑是一名内门弟子在藏剑阁获得的飞剑,品阶二阶,于南星剑宗而言,不算贵重。 半年前,这名内门弟子出任务,命灯灭了,他的佩剑也就流落在了外面。一个月前,静水剑出现在林州城,宁扶桑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把灵剑带回来,重新封印,放入藏剑阁内,等待新的主人。 每一届外门大比后,就有一批弟子要进藏剑阁选取灵剑,只出不进,藏剑阁恐怕早就空了,因此每逢弟子陨落,灵剑遗失在外面,宗门内就会派遣弟子去将剑带回来,增加库存。 一般来说,这任务是交由内门弟子做的,但静水剑的品阶只有二阶,交给内门弟子,未免大材小用,所以才会到宁扶桑几人的手上。 大家互相交流了一阵,顾平升轻敲桌面,示意安静,传道庐内没有声音了,他这才道:“此次任务,评级标准,在于队伍回来时,大家的状况。” 众人一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平升继续道:“队伍中,若有两人死亡,则算考核失败。有一人死亡,任务完成得再出色,也只有丁级评分。重伤、轻伤,则视情况扣分。总而言之,就是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伤亡越轻,评分越高。” 顾平升话音落下,传道庐内不由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 “做任务,还会有性命危险吗?” “我从来没有实战过,平日里练剑,都是点到为止的。” “第一次做任务,就这么困难啊……” “听顾夫子的意思,是不是这趟出去,肯定会死人?” 一群大树底下的花朵,根本没有独立面对风雨的勇气。他们平均年龄在十四五岁,最小的姜心,今年才刚满十二岁,在拜入宗门前,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孩童。 听到有可能会死人,姜心的脸色有些僵硬,虽然她已经是二重境修士了,但还要肩负整个队伍的安危,怎么着都会有压力的。 被分到宁扶桑一组的几人,看了看其他的队伍,忽然觉得,自己所在的队伍,还是挺有安全感的,毕竟宁扶桑出过任务。 但他们不知道,宁扶桑出任务那次,死了两个二重境弟子。 角落一名弟子,举起手问道:“顾夫子,出任务真的会死人吗?” 顾平升讲道:“上一届五十三名新生弟子,最后参加外门大比的,只有四十六人。” 顿时,传道庐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那名弟子颤声问:“一次考核,死了七名弟子?” 这个死亡率,有些高。 顾平升笑了笑,摇头道:“没这么多,只死了三名弟子。” 他有些不懂这算数了,五十三名新生弟子,只有四十六人参加外门大比,不是少七个人吗? 许蒹葭眉眼一动,陈鸣被宁扶桑斩杀,她自己被罚去洗剑池,这里少了两个人,考核时死了三个人,所以是还剩两个人,既没有死,也没有参加外门大比。 小秋好奇地问:“小姐,剩下的两个人去哪了呢?” 她转过脸,大声问顾平升:“顾夫子,还有两个人呢?” 顾平升看了她一眼,缓慢道:“下山去了。” 大家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顾平升说的下山去了是什么意思。他们不修仙了,或者是不学剑了,改投其他仙门,做法修。 学法至少身体上比学剑轻松,至于精神上的折磨,他们这些学剑的,没法完全感同身受。 有好几次,练剑的时候,他们也想过放弃。最后还是咬牙过来了,就像当初爬独道峰的时候一样。 顾平升最后说道:“走上修炼这条道路,便处处是危险,一重境修士会死,九重境修士也会死,能否化险为夷,只能靠你们自己,活下来的,才能参加来年春的外门大比。” “当然,身为你们的教导夫子,老夫自然也是希望,你们能一个不少的回来。” 传道庐外有叮当哐啷的响声,扬若一拍储物袋,几十把玄铁剑,无序的堆在地面。 他站在门外,朝着顾平升行了一礼。 顾平升淡淡点了点头,看向众人:“这批玄铁剑,我已向宗门申请过了,一人可以拿两把。” “另外,你们手上的悬腕铁环,从今日起,可以摘下了。” 大家戴着悬腕铁环两年,起初会觉得不适应,后来便渐渐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若非顾平升提醒,没人记得起来,自己手上还有悬腕铁环。 此刻脱下玄铁环,手腕骤然轻盈,像是从枷锁中,重新获得自由,轻飘飘的,不是很能感受得到手臂的存在。 顾平升示意扬若进来,将这些铁环收走。 他双手负于背,看着外面那群挑着玄铁剑的学生,眸光感慨,一眨眼,两年过去了。 “师父。”扬若收完铁环报备,他看着众人,问道,“他们是要去做考绩任务了吗?” 顾平升“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说什么。 大家选好剑,按照组队站在一起,扬若小声嘀咕:“宁师妹这组,平均实力都不太行啊。” 顾平升面向着众人道:“此次考核,从后日开始,但今日,我给你们放一天假,所以,选完了剑,就散了。” 明日是休沐,今日放假,他们有两天的时间准备。 石舟允看向宁扶桑:“宁师姐,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 很明显,宁扶桑是此次任务的主心骨,大家都看向她,十六岁的少女,漫不经心地开口:“有钱的话,明日休沐,多买些防御的东西。” 毕竟几个一重境,要攻击没攻击,要灵力没灵力,身上有一两件防御法器,也省得她救人了。 支小草认真点了点头,这是有必要的。虽然他身上灵石不多,但经过宁师姐这么一指点,他找到方向了。 第65章 葬林山 几人共同出资,买了一件符宝·飞行灵鹤。 曦光渐起,云层被染上一层金色,清和又带着一缕凉意的风,迎面撞来。一只宽大的明黄色纸鹤,舞动翅膀,飞行于天迹。 纸鹤栩栩如生,背上金色线条,绘成鹤羽的形状,一缕缕流光,若隐若现。 这只灵鹤符宝的品阶并不高,一旦纸鹤中蕴含的灵气消耗殆尽,便作废了。 它最多能负载五人,飞行七至八天。 但要到林州城去,至少要半个月的路程,加上回来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所以几人,乘坐一段时间的飞鹤,就要下来自己走路。 宁扶桑会御剑,可其他四人不会。 他们只会简单的驭剑之术。 清透如水的玉盘,缓慢升了一半在云层间,郑小慧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先休整一晚再出发?” 宁扶桑使了个小型风系术法,吹散厚重的云层,往下看去,连绵不绝的山脉,葱茏如翠,如果要休整的话,势必要在山中度过了。 这样茂密的山林,不可能没有豺狼虎豹。 不过大家的精神状态也确实不好,赶了几天路,有些累了。就算遇上豺狼虎豹,权当给他们练手就是了。 思及此,宁扶桑点了点头。 纸鹤化作流光,坠落入密林。山脚处,一名小童眨了眨眼,摇醒昏昏欲睡的妹妹:“我刚刚看见流星了!” 小女孩睡眼朦胧,望向天空:“没有呀,哥哥,你看错了。”她语气笃定地说道。 小童伸手给她指:“流星落在了那个方位。” 女童打着哈欠问道:“哥哥,你是不是想借着流星的幌子,偷偷去找爹爹呀?” “不行的,娘亲说了,葬林山很危险,有豺狼、大虫,还会吃小孩,你不能偷偷进去。爹爹上山打猎,经常天才回来,哥哥,你就别担心了。” 她拉着哥哥的手,往屋内走去,踮着脚闩上门闩。 葬林山中。 支小草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灵石照明,嘀咕道:“这山中不会有陷阱?” 他从背上抽出一把玄铁剑,往前一点,探查路况。 石舟允喊道:“别走远了,找块空旷的地儿,能休整就行。” 支小草应道:“放心,我有数。” 他幼年的时候,经常跑山上玩儿,知道这样的山林中,会有猎户放的捕兽夹,挖的陷阱等等,他拿玄铁剑试探,也是为了清理陷阱。 扫完附近一圈,支小草回来,说道:“这里挺安全的,就在这儿休整怎么样?” 郑小慧早就不想继续走了,当即道:“挺好。” 宁扶桑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郑小慧松了一口气,靠坐在一株树边上休息。 “荒郊野外的,必须要有人守夜,每人半个时辰,时间到了就换班。”宁扶桑看了郑小慧一眼,收回视线,道,“我第一个,剩下的顺序,你们自己商量。” 支小草主动道:“那我第二个好了。” 郑小慧打了个哈欠,语气困倦:“我最后一个。” 石舟允第三,李野山第四。 明明困得不行了,郑小慧却睡不着,但一行人中,只有她和宁扶桑两个女的,宁扶桑不会理她,郑小慧真是连个聊天的人都找不到。 支小草和李野山年龄差距那么大,竟也聊得来,在细碎的人声中,她缓缓进入了梦乡。 “李野山,你怎么连储物袋都买了,一只储物袋,要一百块灵石呢……” 支小草手里拿着一根圆润的木棍,指了指李野山的腰间,那里挂着一只荷包似的袋子。 李野山一拍储物袋,取出果子分给他,慢慢道:“这不是我买的。” 支小草瞪大了眼睛,李野山道:“内门有个师兄,我帮他做了点事,他就送我了。” 李野山四十一岁,心智成熟,自然不是这些小孩能比的,他擅长和人打交道,知道如何为自己谋取利益。 这一点,宁扶桑早就领会过了。之前在坊市,他找费齐买引气丹就是。 别人还在烦恼,感知不到灵气的时候,李野山就已经知道,借助丹药修行了。 若非如此,宁扶桑也不会认识费齐,还和他做了好几次交易。 她低眉看着手腕上的绿葫芦,微微勾了勾唇,费齐不知道,这枚绿葫芦的价值,远大于储物的梨花玉。 里面的灵泉虽已干涸,但宁扶桑发现,它是可以储存灵力的。如此一来,她溢出的灵力,就可存入葫芦中,即使灵力耗尽,也能快速补充。 夜渐渐深了,支小草道:“宁师姐,你去休息,接下来我来守夜。” “嗯。”她言简意赅地回应了一声,坐到火堆边上。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郁灵州的气候依旧很冷,生了火,不仅是驱寒,也是防止有野兽靠近。 李野山烤了芋头,他用木棍将烤熟的芋头掏出来,问道:“宁师姐,要吗?” 宁扶桑没拒绝,她一点也不怕烫,剥开烤芋头的皮,咬了一口,芋头烤得很绵,味道还不错。 “好香啊。”郑小慧闻到香气,悠悠转醒,她看向守夜的支小草,不禁嘀咕,“我才睡半个时辰么?” 不过睡了这半个时辰,她的精神,变得格外好,郑小慧挪到火堆边上,李野山将手头的芋头给了她。 “谢谢。”郑小慧礼貌地说。 她平日里和李野山接触得很少,因为不是一个年龄段的,没什么话题。 她的舍友是姜心,但姜心自从认识了阮三娘,两人出双入对的,一向不带她玩。 郑小慧暗戳戳的,很不喜欢姜心,一部分是因为嫉妒。许蒹葭和许秋两人天赋好,她也就认了,但姜心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也有这么好的天赋,真令人恨得牙痒痒。 她还记得姜心最初进南星剑宗的时候,唯唯诺诺,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转,但现在,有的是人跟在姜心身后转了。 郑小慧想起她去找姜心,说想和她组队的时候,姜心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拒绝了她,她心中就极度不平。 不就是修炼到二重境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外门大比的时候,有那么多二重境,她也未必就能进入内门。 第66章 杀狼 柴火噼里啪啦的炸响,火光映照着大家的脸,忽明忽暗。 不知为何,大家都不说话了。 郑小慧看了看身后,也没有什么豺狼虎豹出现啊。 呼—— 一阵风刮过,火焰矮了一瞬,又恢复原样,李野山道:“柴火快没了,我去捡一点回来。” 虽然大家都有灵力,但犯不着浪费,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灵气的。如果灵力耗尽,又到了没有灵气的地方,就只能炼化灵石了,他们本身并没有多少灵石。 这是新生弟子都会面对的窘况。 他们不能去做任务赚取贡献点和灵石,只能在休沐的时候,帮师兄师姐做点抄书之类的杂事,又或者到膳堂后厨,帮点忙什么的。 李野山刚动,被宁扶桑一截树枝拦住:“有野兽将至,别乱走。” 她的神识覆盖范围内,能明显感受到,有东西在迅速往这边靠近,从速度来判断的话,应该是狼。 郑小慧脸上一惊,扭头往身后看去,黑漆漆的阴影里,什么也看不见。 石舟允已经抽出了剑,警惕地看向宁扶桑所看的那个方向。 “宁师姐,来的狼多吗?”狼是群居动物,若是要对付狼群的话,可能有一点麻烦。 李野山的担忧,被宁扶桑看在眼里,她平静说:“只有七只。” 但兴许有狼王在里面。 这一点,宁扶桑没有说出来。支小草从树顶跳下,他道:“宁师姐,你说得没错,有狼冲这边来了,好多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移动,像鬼火一样,我们怎么办?” 郑小慧有些后悔提出来,在这里休整了。 宁扶桑唇角微扬,眉眼依旧平和,语气不急不缓:“普通山狼罢了,又不是妖兽,杀了就是。” 她看了几人一眼:“手上不是都有剑么?” 支小草跃跃欲试,主动请缨:“这几匹狼交给我!” 他有些亢奋。 宁扶桑坐在火堆前,身上有种风雨不动的从容。 一声狼啸,穿透层层云霄。 狼,到了。 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七只。 支小草和石舟允两个人,只会单打,不能同时拦住七只狼,李野山见状,一拍储物袋,握剑在手。 郑小慧也取下了背上的剑,她将一把剑放在地面,身体轻盈了之后,足尖一点,凌空而起,落到狼的后面,持剑一砍。 狼的速度十分快,亦很狡猾,贴着地面一滚,避开了这一剑,郑小慧眼眸微眯,数剑接连不断。 一只狼,被刺穿了皮肉,发出低低的嗥叫,四肢动弹几下,死了。 顾平升有训练他们的实战能力,杀几只普通的狼,比杀妖兽要容易多了。他们几乎很快就解决了狼。 支小草看着地面的尸体,皱起了眉:“不对呀,只有六只狼的尸体,狼王去哪了?” 树叶窸窣一动,狼王露出凶光,扑了下来。 速度之快,令人反应不过来。 郑小慧喊道:“在你身后!” 支小草握剑回身,狼的利爪已经逼至他的眼睛,他记着平日里训练时,顾平升教的东西,举剑格挡。 灵力爆发,狼被震退,撞在了树上。 支小草两步并作一步,刺向狼王的咽喉。 宁扶桑轻轻抬了抬眼,看着满地狼藉,并不是很满意。 他们有实战的应变能力,但一重境修士的灵力,不该这样浪费,丹田内储存不了太多灵力的时候,要计算好每一份灵力的用途。 因此,宁扶桑冷冷一笑:“杀普通的狼都要用灵力了,你们手上的剑,是装饰?” 原本正高兴的几人,笑意一下子凝住。支小草刚杀了狼王的自豪感,被浇灭。 郑小慧撇了撇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吐词不清,像是在抱怨。 大家杀狼,她光坐着不出力就算了,还出言嘲讽,是什么理儿? 宁扶桑知晓大家不服,她并不在意,淡淡说道:“还有一群狼,往这边在来。” 她用的是“群”字,说明狼很多。 郑小慧的脸色倏然一变,看向宁扶桑,她这个样子,似乎想做甩手掌柜,又让他们出力杀狼。 不等支小草细问,连片的绿色幽芒,出现在黑夜里,郑小慧惊呼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狼?” 她咬了咬牙:“一重境修士,灵力浅薄,根本支持不了太久。” 不过宁扶桑会出手的?顾夫子说了,队伍中有人死亡,只能拿到丁的评级。 但郑小慧又不是很能确定。 宁扶桑连同窗都能杀,这样的无情之人,看着她葬身狼腹,也不是没有可能。 几个念头转换之间,狼扑了过来,郑小慧后仰一躲,狼从她的脸上,飞了过去,扑向她身后的宁扶桑。 噗嗤。 这头狼撞上了宁扶桑的剑,鲜血啪嗒啪啦往下流,顺着剑尖的相反方向,流到她手上。 宁扶桑起身,她手中的剑,寒光烁烁,顷刻间,割破数十头狼的咽喉。 郑小慧抿了抿唇,咽下口水。 一番打斗后,狼的尸体堆积如山,几人都有些狼狈,他们体内的灵力近乎干涸。 而宁扶桑,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灵力。 她的剑,足够锋利。 空气中,血腥味极其浓重,支小草喘着粗气道:“血腥味肯定会引来其他猛兽,我们都没有灵力了,先离开这里。” 宁扶桑看向某一处,她总觉得那边有点不对劲,这些狼,似乎是冲着那个方向去的,他们歇脚的地方,只是恰好拦路了而已。 “宁师姐?”没有得到回应,支小草又喊了她一声。 回过神,宁扶桑道:“往前面去看看。” 这一战后,只有宁扶桑还是满状态,她说什么,大家自然顺从,一点抱怨都不敢表现出来。 走到尽头,是一面石壁,支小草小声说:“没路了。” 宁扶桑面无表情,握着剑一挥,“轰隆”,山石崩塌,一处洞府,漏了出来。 “果然,这里暗藏着玄机。”她在心里说道。 郑小慧眼睛圆睁,讶异出声:“石壁内,有个洞府?” 她也看一些修道者的传记,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某位前辈留下来的传承之地,一时,郑小慧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第67章 寒潭潜蛟 山洞内漆黑一片,灵石的光芒,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点点空间。 咚。 一颗碎石子被不小心踢下去,细微的声音,传入宁扶桑的耳中,她忽然开口:“别动。” 大家不明所以地停下来。 宁扶桑伸出两指,在半空中虚划几下,默念法诀咒语,一条火蛇贴着地面,延伸出去。 郑小慧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这好像是藏书楼的火灵咒术。” 她之前去藏书楼学习净尘术的时候,曾看见过这道低阶火系术法,火灵咒术没什么攻击性,除了能大范围照明外,实在鸡肋,她学了两遍,没学会,后面就放弃了。 轰! 火光如一条笔直的线,照亮前路。 众人身躯一颤,一股惊悚感,爬上他们的后背,支小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满是鸡皮疙瘩。 好窄的石桥! 原来他们一直在这么窄的悬空石桥上行走,真是灯下黑了。 两侧没有栏杆,稍微走歪一步,或者后面的人撞上来,必定会不设防地摔下去。 要知道他们体内是没有灵力的,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会被摔成一滩烂泥。 火蛇的光暗淡下去,前面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众人腿打颤,不敢乱动。 支小草手伸进荷包里面,摸出两块灵石,和手上的灵石汇在一起,让光芒更亮一点,以免没照到路,摔了下去。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寒气?”石舟允问道。 刚刚被吓了一遭,寒意涌上心头,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经过石舟允这么一提,郑小慧也意识到,是有些冷了。 “底下是寒潭。”宁扶桑开口说道。 她五感通明,碎石落水发出的细微声音,她听到了,所以才施展了火灵咒术,看看周围的环境。 “这石桥,又窄又长,弄得人心里毛慌慌的,赶紧过去,谁知道底下有没有什么怪物。”郑小慧嘟囔一声,半点也不想继续待在桥上,这里令她很没有安全感。 宁扶桑闭眼感知,冷涩的水声,幽幽响动,她的神识想探入寒潭时,被一层朦胧的寒雾阻绝了。 寒潭中,藏着什么? 宁扶桑探知不到,但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底下藏着妖兽。因为寒潭水在动。 是那颗碎石惊醒了它,还是火蛇的光? 几人还没察觉到危险,宁扶桑道:“郑小慧的担心不无道理,先去对岸。” 被肯定了的郑小慧,并没有感到高兴,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浮在她的心间,她开始幻想,一路上的心神不宁,致使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令她的心,一跳一跳的。 “这桥怎么这么长?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她嘀咕道。 “是因为你的精神太紧绷了。”离她最近的石舟允冷不丁出声,他手指一指,“你看,不就只有这么一截路了吗?” 他大步流星,走到尽头,一块圆形石台上。石舟允转过身,灵石的光芒照在他脚下,郑小慧长舒一口气,快步走过去。 就在这时,支小草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我的灵石掉下去了一块!” 郑小慧拧眉想要骂人,她被人撞了一下,支小草双手撑着她的背,两人一块跌在地面。 “支小草!你赶紧给我起来!”郑小慧的脸贴着地面,吸了好大一口灰,她愤怒地吼道。 轰! 山洞内剧烈晃动,支小草刚起身,就因为这晃动感,跌倒回去,郑小慧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她冷着脸一推,将支小草推到边上去,强烈的失衡感,让他下意识伸手一抓,抓住了石舟允的脚。 “宁师姐她推我做什么?”支小草不是自己绊住了脚,扑倒郑小慧的,他深刻记得,背后有一只手,推了自己。 而在他的后面,是宁扶桑。 哗哗! 水流声激荡,伴随着一声清幽的兽吼,响彻山洞。郑小慧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发生什么事了?”支小草茫然道。 李野山已经点亮了烛台,火光照出去,他们看见,一条黑色的巨蟒,盘踞在石桥上,它的尾巴,还垂在悬崖底部,笔直而粗壮,根本不知道有多长! “好、好大的蟒蛇……”支小草咽了咽口水。 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蛇。 李野山眯了眯眸子,开口道:“不,这不是蟒。” “不是蟒,那是什么?”支小草看着它的尾巴,都有水桶粗了,苍劲有力,犹如一颗树,从悬崖底下生长出来。 石舟允发现了异常之处:“它有爪子!” “是蛟!” “蛟!” 李野山和郑小慧同时开口,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遇到了蛟! 妖兽中,蛟龙之属,极难对付,因为他们的鳞甲,十分坚硬,玄铁剑根本刺不进去! 石桥在蛟的缠绕下,寸寸崩断,电光石火间,宁扶桑眼前已经没有了路。 郑小慧的脸,比死尸还要白:“宁师姐没过来,她可以离开山洞,那我们怎么办?” 也不怪郑小慧有这样的心思,这条黑蛟实在是太大了,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石舟允看了眼身后:“有路,我们要进吗?” 他们身上没有灵力,若是遇到了危险,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黑蛟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头顶,郑小慧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反正我不想留在这儿!” 她捡起玄铁剑,走进了石道。 石舟允想了想:“前面也许是另一个出口。” 桥断了,他们没有回头路。 李野山沉默许久,拉着支小草走了。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在李野山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去,只能看见蛟躯的一部分,黑色的鳞片,闪烁着寒光,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些鳞片下面的筋肉蠕动。 李野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震撼,碎石落下,堵住了通道,他的眼前,再也看不见蛟的身影,只能听到轰隆的巨响,石头互相碰撞的声音。 人都走光了,宁扶桑缓慢扬了扬唇,祭出锋利的鱼藏剑,足尖一点,刺向黑蛟的头颅。 她的气息不再是三重境,而是九重境! 但宁扶桑依旧不敢大意,因为,这只蛟,是九阶妖兽! 第68章 收服蛟龙 黑蛟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在宁扶桑身上徘徊,它一双金黄色的眼睛中,映出鱼藏剑的寒光。 吼——!! 它张嘴发出一声音吼,气浪滚滚,碎石飞迸。 宁扶桑左闪右避,握着鱼藏剑,扎在黑蛟的躯体上,“刺啦”一声,黑蛟冰凉的鳞片,迸发出火星。 黑蛟的身躯舞动起来,蹭在石壁上,那种摩擦声,幽微又无处不在,听得人浑身寒毛耸立。 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撞不破石山,宁扶桑眸光闪了闪,抬头向头顶的一片漆黑看去,黑暗中,阵法符文幽微的光芒,飞快地出没了一瞬。 她目光轻移,扫向黑蛟的尾巴,一点点冰冷的光,若隐若现,是巨大的铁链,穿透了蛟的尾巴,将它钉在悬崖下。 这是一座禁牢! 念头思考的瞬间,黑蛟卷住宁扶桑的身躯,寸寸缩紧,试图绞杀了吵醒它的人类。 轰隆! 巨大的水声之后,宁扶桑耳边一静,无边无际的寒气包裹了她,她被黑蛟带进寒潭里面,双目不可视物。 一人一蛟互相缠斗,寒潭水暴涨,像滚水一样沸腾起来,渐渐,殷红的血,缓慢晕开。 密道中,郑小慧几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后,他们来到一处大厅。 前面是一面石墙,长条石桌的正中央,供奉着狼头白骨,骨头细腻如白瓷,散发着莹莹白辉。 狼头前面,还有发黑的萝卜,插着残香,郑小慧眼眸闪了闪,“这是祭祀?” 砰。 黑暗中,支小草踩到什么东西,“咔嚓”的脆响声,在大厅内响起,他举着灵石低下身看去,张大了嘴,磕绊道:“人、人骨……” 石舟允吸收完一块灵石的灵力,在指间凝聚出一抹火焰,点亮大厅内的油灯。 大家这才看清,大厅内好几具骷髅骨,看起来死了很久了,白骨朴素,不像是修士的尸骸,倒像是猎户。 郑小慧努了努嘴,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能得到什么前辈传承呢。 她目光一转,看见狼骨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郑小慧上前几步,挪动白骨狼头,摸到石壁上有凸起的地方。 郑小慧心中一喜,将狼头挪开,手心贴着凸起处一按,石砖掉了出来,砸在地上。 正检查着大厅内陶缸的支小草,扭头看过去。 一个七八寸的盒子掉了出来。 郑小慧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木盒,但木盒封闭得很紧,她的指甲都裂开了,依旧没能打开盒子。 “要不,用剑砍?”石舟允手提着玄铁剑道。 郑小慧白了他一眼:“万一破坏了里面的东西怎么办?” 她握住两块灵石炼化掉,手心有了灵力,再去开木盒,“咔哒”一声,盒子开了。 九枚圆润的丹药,均匀地摆放在盒中软绵上,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盒子下方,是几枚袖珍的白骨枪。 郑小慧看了眼几人,道:“这木盒是我找到的,丹药我要拿三颗,这几支白骨枪也都要归我。” “可这丹药,没写名字,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啊……”支小草单纯地说。 李野山接过两枚丹药,收进了储物袋中。 郑小慧看着支小草,冷哼道:“你不要就算了。” 支小草连忙说:“我没说不要啊。”他也接过了丹药,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只感觉这丹药太香了,令人晕乎乎的。 分完东西,郑小慧将盒子和丹药,一并塞进自己的包裹里面,那几枚白骨枪,则被她收在了袖中,方便使用。 “有两条路,我们走哪边?”石墙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密道。 “虽然一路过来,除了那条蛟,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但这两条路,似乎才是进道,如果有机关陷阱的话,肯定在这两条路上,先恢复了灵力,再探路。”李野山说道。 支小草看了看几人,又伸手在自己的荷包里面摸了摸,只有两块灵石了。 他一咬牙,还是决定,将这两块灵石先炼化了。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很没有安全感。 哗啦! 水花四溅,一道白色的身影,破水而出。宁扶桑浑身湿透,染血的衣裙贴着身躯,一头乌发,也贴着衣裙,寒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她容颜冷酷,手握鱼藏剑,盯着寒潭,须臾后,一只巨大的头颅,也钻了出来,吐出浊息。 宁扶桑迎风不动,淡然开口:“臣服于我,重见天日,或者死于幽潭,魂散身销。” 黑蛟愤怒地拍尾,掀起百丈高的水幕,它泣鸣一声,最后低下了头颅。 宁扶桑缓慢扬起笑意,以鱼藏剑割破手指,一滴鲜血,弹射而出,因为黑蛟没有抗拒,所以鲜血很快融入进它的眉心。 主仆血契完成。 宁扶桑也知道了黑蛟的名字,潜渊。 潜渊的眼眸中,白衣少女模样狼狈,看起来如蝼蚁一般渺小,浑身却透露着霸气,她说道:“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记住了,我叫宁扶桑!” 她眉眼间,透露出一股飞扬的神色:“潜龙在渊,你想做龙,腾飞九天,我宁扶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潜渊头颅轻点。它认可了这个人类,她很强大。 蛟虽非龙,却也不会臣服弱者。 潜渊露出蛟尾,一条铁链,穿透了它的尾巴,四周的肉已经溃烂,它早已麻木,感知不到疼痛。 鱼藏剑的寒光一闪,带着宁扶桑的全部灵力,斩向铁索。 一声清脆的铿锵声下,束缚了它千年的铁链,应声而断。 潜渊眸子里,闪过欣喜之色。下一瞬,它不解地看向宁扶桑,她的气息跌落至三重境了。 凡人跌境,会跌这么多吗? 宁扶桑感觉体内的灵力,荡然一空,她从绿葫芦中,汲取灵力,填补气海灵潭。 潜渊庞大的身躯盘踞在潭水中,安静地盯着宁扶桑的举动,只见她,右手手心,飞出一个矩形的符号。 她道:“剑心图中,是我的全部修为,里面只有一把鱼藏剑,剑气很弱,你先住在里面,平日里,我不会召你出来。” 第69章 郑小慧破境 山洞坍塌得厉害,宁扶桑艰难地从狭窄的隧道退了出去,根据潜渊的指引,从另一个入口进去找李野山他们。 考核的成绩,宁扶桑当然想拿个甲上,因此一路上,得保证他们的安全。 出来五个人,只回去她一个,也不合适。 这座山脉,叫做葬林山脉,曾经是一位十二境妖修的道场,那妖修被人族一位明境修士斩杀,埋骨葬林山。 潜渊曾和妖修,一起兴风作浪,因此被那位明境修士,镇压于此。千年过去,那名修士不知是否还活在世间,设下的封印,却是有些松动了。 另一个入口,是妖修的后代打通的,千年来,他们试图解救潜渊,最后都无功而返。 妖修的后代,血脉一代比一代稀薄,潜渊已经有百年,没有见过他们,也许早就死干净了。 宁扶桑问道:“那妖族,血脉是狼?” 潜渊在识海中和她交流,应了个“是”字。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在朦胧的晨色中,宁扶桑看见了潜渊说的那个入口,绿色的藤萝和荆棘缠绕在一起,洞口很隐蔽。 她取出玄铁剑,砍断藤蔓,钻了进去。 洞口又矮又窄,她弯着腰,慢慢前行,约莫过了十个数后,终于宽敞起来。 眼前大厅空荡无物,只有三根石柱撑着,两边各有一条密道。宁扶桑从右边的石道进去,路上有些机关,被她一一斩碎,又来到一处大厅。 她往边上扫了一眼,看来左边的那条路,也是通向这里的。 不过她一路走过来,路上除了狼的尸骸,还见到人的白骨,但潜渊说,他被囚禁在这里千年,以前从未见到人族,说明没有人到达过寒潭。 那些发现了洞口的人族,在路上就死了。 宁扶桑放出神识,往更深处查探,忽然,一阵金戈之音,从洞中传来,她眸光一闪,飞快朝那个方向赶去。 铿! 迎面而来的刀,被宁扶桑一剑斩断,握刀之人,被震得五脏六腑发麻,踉跄着向后倒退去。 “宁师姐!”角落里的支小草如见救星,激动喊道。 他被一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的男子,用弓弦勒着脖子,支小草双手用力攥着弓弦,往外推去,手心已经鲜血淋漓。 宁扶桑抬手,掌心射出三道灵刃,男子反应十分迅速,提着支小草往外一挡,当做人肉盾牌。 支小草瞪大了眼睛,眼看灵刃的光芒,越来越亮。 砰! 他买来的防御法器,撑开一个小小的屏障,灵刃撞在上面,烟消云散。 支小草汗流浃背,同时心里生出一股困惑,他的这件防御法器,能抵挡住三重境修士的攻击吗? 背后提着他衣服的手,似乎松懈下来,支小草趁机,手肘一撞,脱离对方的掌控,高大的男子,瘫倒在地,死不瞑目。 支小草震惊了。 宁扶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为了救支小草,浪费她一根破灵针,用在这么个凡人武夫身上,连战利品都不会有。 她掀了掀眼帘,以极快的速度,解决掉剩余的几个人,拍了拍衣袖,一道净尘术后,白衣上的血迹,消失干净。 几人绝处逢生,大口喘着气。 郑小慧脸色潮红,汗水淋漓,她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像虫子一样到处乱跑,无论她怎么指引,这股力量,都不安分,无法去到丹田。 “啊!”她发泄地大喊了一声。 宁扶桑皱眉:“她怎么了?” 支小草支支吾吾道:“我们在山洞内发现了几枚丹药,郑小慧服用过后,就这样了。” “丹药拿来我看看。” 支小草连忙从荷包里,摸出一枚圆润晶莹的丹丸,宁扶桑伸手接过,以灵力化去最外面一层东西后,眼神一凛,冷冷道:“谁告诉你们这是丹药的?” “啊?”支小草心颤了颤,小声问道,“宁师姐,那这个是什么,有毒吗?” 宁扶桑将东西扔给他,支小草一时不知该不该接,他掀起衣衫,兜住丹丸,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是妖兽兽丹。”宁扶桑说着,按住郑小慧,抬手运转灵力,帮她梳理体内的力量,“妖兽兽丹,体外炼化即可,生吞下去,是想让这暴虐的力量,撑爆丹田吗?” 说完,她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几人,而是专注帮郑小慧,融合这股力量。 原本暴乱的力量,在宁扶桑灵力的强势之下,变得温顺如绵羊,按照大周天的路径,潺潺涌入郑小慧的气海。 砰。 无形的壁障,在这股力量下,被冲破,一层新的,更厚的壁障出现。灵力很快填满了郑小慧的气海,如潮汐般暴涨,再次打破了新的壁垒,最后残余的灵力,平静下来。 郑小慧的境界,一下子从一重境中期,来到二重境初期。 石舟允、李野山、支小草三人,眼里充满了羡慕。 宁扶桑的额头上浮现出细密的冷汗,她抬手擦掉汗珠起身,看着几人眼里的羡艳之情,警示道:“不想爆体而亡,就收起心里的蠢念头。” “郑小慧不知情,我尚能体谅一次,但你们也想用这种方式提升境界,我不会管你们。” 她冷酷地说道,半点不留情面。 宁扶桑不是在吓唬他们,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她绝对见死不救。她宁愿考核失败,也不想被几个蠢货利用了。 这番敲打的话,让几人刚冒出来的念头,瞬间熄灭。 郑小慧感受着丹田内的新变化,脸上浮起喜悦的神色,她现在是二重境,不比姜心差了! 老天还是待她不薄的,寄予她这样的机缘,她提出要在这里休整,看来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 但很快,郑小慧又感到十分懊恼,早知道这兽丹是这样的好东西,她就不分给其他人了。 一枚兽丹,就让她突破到二重境,若是她将九枚兽丹都炼化了,突破三重境、四重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这样的想法,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定会嗤笑她的天真。 如果炼化兽丹,就能轻易的提升境界了,世上哪还有那么多庸才? 郑小慧能一下子提升两个境界,是因为她吞了兽丹,吸收了这枚兽丹的所有力量,再加上宁扶桑的灵力辅助,才破了境。 一般而言,炼化兽丹,能量是有损耗的,修士需要剥离兽丹中的妖力,只取其中的精纯灵气,辅助修炼。 第70章 拍卖会 十日后,一行人抵达了林州城,在临福客栈住下。 李野山、石舟允、支小草三人出去打探静水剑的消息。 宁扶桑在屋内修炼。帮郑小慧炼化狼丹后,她体内的灵力,一直没有得到恢复。 数十块灵石,很快失去灵光,被炼化完毕,填补了她气海灵力的枯竭。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宁扶桑睁开眼,下榻去开了门,郑小慧在外边道:“宁师姐,你要用膳吗?” “李野山他们回来了,兴许已经打探到静水剑的下落。” 用膳是顺便的事,讨论静水剑才是大家要聚在一起的主要目的,宁扶桑嗯了一声,和郑小慧一块下楼。 她也想知道,李野山几人,出去打探静水剑的成果怎么样了。 瞧见宁扶桑和郑小慧下楼的身影,支小草站起来招了招手,分外显眼,让郑小慧一下子找到位置。 桌上摆了精美的菜肴,烟火气息很重,支小草给宁扶桑让了位置,自己坐到石舟允边上。 “宁师姐,静水剑的消息,有着落了。” 宁扶桑示意李野山继续说下去。 他老成持重地说道:“林州城有个青林商会,会长是林州城城主的长子林古,林古三日后会举行一场拍卖会,静水剑就在拍品名单中。” 支小草闷声剥着螃蟹,嘟囔了一句:“静水剑落入了青林商会,我们怎么取得回来?” “一把灵剑,要好几千块灵石呢。” 郑小慧只觉得两眼一黑,没想到这个任务,这么难。 “有拍卖会的帖子吗?”宁扶桑冷静地问道。 李野山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两张写有“青林商会”四个字的帖子,递给她:“只弄到了两张。” 宁扶桑将一封帖子转递给支小草,淡淡道:“我和支小草去拍卖会,你们在拍卖行外面接应。” 李野山精明、石舟允稳重、郑小慧是除她之外,修为最高的人,放到外面,她要安心一点。 郑小慧有些不满为什么支小草能去拍卖会,而她不行,她还没有见过拍卖会呢,也想去长长见识,但对上宁扶桑那双寒星点点的眸子,嘴边的话,就不自觉咽了回去。 她有些心虚。 郑小慧知道,如果不是她了帮自己,那些横冲直撞的力量,早就损坏了她的经脉。 但她却没有谢过宁扶桑,因此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意见的话,此事就这么定了。” 宁扶桑眸光转了一圈,几人都摇摇头,不敢有意见。 她拿着帖子,起身回房间。 …… 时间一晃,到了三日后。 宁扶桑和支小草前往青林商会的拍卖楼。 一进入雅林阁,支小草眼睛亮了起来。 这座阁楼共有六层,最底下的大堂,挤满了修士,放眼看去,以一重境修士为主。中央的铁力木木台上,一名身着淡红衣裙的女子,时刻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支小草觉得,她好看是好看,就是这笑,像是贴上去的一样,没有真实的美感。 两人将帖子拿给侍女,被引到二楼的单间入座。 侍女一走,支小草就忍不住问道:“宁师姐,我们又没有钱,来拍卖会也买不回来静水剑啊。” 宁扶桑嘴角一扬:“谁说我们要买了?” 她神色认真:“我们是抢。” 支小草:…… 他心虚地往外看了一眼,拉了拉宁扶桑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宁师姐,青林商会的背后,是林州城城主,我们得罪不起的。” “林州城城主,据说已经到七重境了呢!” 他怕还没走出雅林阁,就被人乱刀砍死了。 宁扶桑淡淡拂了拂衣袖,语气未变:“我们不是抢青林商会,是抢那个买了静水剑的倒霉蛋。” “等出了林州城,青林商会才不会管,东西的去处呢。” 支小草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他面露纠结之色:“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宁扶桑看向他:“你也可以拿出四五千块灵石,把静水剑买回来。” 支小草悻悻闭了嘴。 他怎么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灵石,就算有,他也是舍不得的。 底下,拍卖会已经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一块灵玉,起拍价就值五块灵石,支小草听得眉头一跳。 关键是这块灵玉的价格还在不断攀升,最后被一名一重境的蒙面女修,以三十块灵石的价格买走。 支小草坐回凳子上,自言自语道:“拍卖会的东西,被人这么一抬价,买主不得亏死了。” “不然商会怎么赚钱呢?”宁扶桑随口道。 她的目光,在大堂的那些人身上扫过,记着每个人的特征。二阶灵剑,在商会中不算珍贵,雅间的客人看不上,所以静水剑最有可能,就是被大堂的散修买走。 买剑者,又以剑修的可能性最大,因此宁扶桑锁定了几个人选。 大厅角落,一名黑衣黑袍的修士,他抬手拉了一下斗篷,右手的食指关节,有一层薄薄的茧。 后排靠着门边的二重境女修,宁扶桑发现,她表情有些不自然,时不时抬手摸着耳垂后面,应该是易了容,面具没有贴好,或者是材料比较劣质,造成了瘙痒。 一连观察了几个人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后,静水剑终于出现。 高台上的女修,微笑介绍道:“接下来这件拍品,是一把二阶灵剑,剑名‘静水’,起拍价两千块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二百灵石。” 场上的剑修似乎不多,只有三四个人竞价,两轮过后,静水剑的价格,就来到了四千二百。 忽然,二楼单间中传出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四千五。” 宁扶桑循着声音看过去,但有房门遮挡,看不清买家的身份。 大堂那几道声音,退出竞价,静水剑被侍女送到买家手上。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还想参加接下来的拍卖。 宁扶桑记着房间的方位,让支小草先回去报信儿蹲点。 一直到天黑,这场拍卖会终于落幕,宁扶桑走出雅林阁,石舟允跟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道,“宁师姐,他们住在隔了一条街的来仪客栈,李野山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他已经住过去了。” 第71章 黑吃黑 宁扶桑交待了他几句,回到临福客栈退了房间,住到来仪客栈的那条街上,并未主动和李野山碰面。 她选的房间要高上几层楼,盯梢比较方便。 宁扶桑坐在窗前,向楼下繁华的街道看去,摊贩前路过形形色色的人。忽然,她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瞧见一名相貌不起眼的女修,走进了来仪客栈。 女修看着不过双十年华的模样,身着布衣,敛去了修士的气息,和凡人无异。 宁扶桑记得她,是在雅林阁举牌拍过静水剑的人之一。她谨慎的改换了相貌,但耳后的细微粉末,还是露出了破绽。 宁扶桑饶有趣味地看着女修掏出钱,付了房费后,走上二楼。 似乎心有所感,她往这边看了一眼,宁扶桑早已身体后仰,藏匿住身形。 从女修的视角看过来,什么也没有。 她在心中暗叹道:“许是我多心了。” 竹兰攥着锁钥,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在静水剑上留下过极幽的香气,可以确保自己找到静水剑的买家。 没错,这把静水剑就是竹兰自己托青林商会拍卖的,她太缺灵石了,又舍不得这么一把灵剑,只能铤而走险一次。 这种黑吃黑的事情,在道上并不少见,只是碍于青林商会的势力,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做。 但在早年的时候,青林商会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林家就是这么发家起来的。 只是近些年来,青林商会蒸蒸日上,为了不砸了自家的招牌,堕了声名信誉,青林商会在有意无意的维护规矩。 不过只要出了林州城,商会的人就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这种黑吃黑的事情,是扫不干净的。 就这样守株待兔了几日,宁扶桑终于等到客栈中的人出门。她猜想静水剑的买主,这几日是在房中炼化宝剑。 少女一袭红罗襦,圆脸杏眼,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的好模样,她画着弯月眉,一双眼睛像繁星点点,闪烁着光辉,令少女整个人看起来,灵动而活泼。 她身后跟着个沉默寡言的高大护卫,只有二重境修为。 少女兴致盎然逛着街,买了些泥塑木雕和糖画,竹兰等得有些不耐,一直到晌午时分,总算见两人出城去了。 她紧随其后出城而去,却没看见目标的身影,她心态平和,摘下腰间拇指大小的竹筒,放出一只七彩毒蛛。 这只毒蛛是她用花瓣饲养的,能够嗅到空气中残存的极幽香气。 竹兰托着蜘蛛,下令道:“去找到无色花的气味。” 七彩毒蛛跳下她的掌心,左右迈了几步后,径直朝一个方向爬去。 竹兰弯了弯唇,跟上七彩毒蛛的速度。 百里之外,一处山丘。 支小草趴在土山后面,把玩着一根透明的细针,虽说宁师姐将这东西给他防身,但这么一根平平无奇的针,真的能瞬间杀死一名二重境修士么? 他有些怀疑,随后想起了宁扶桑的原话,破灵针杀人,要偷袭才能起作用,一次不中就废了。 “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买了静水剑的倒霉蛋,应该不是走的这条路。” 支小草取出一张低阶传讯符,将这边的情况传递给宁扶桑。 平行距离的一百五十里开外,树上的少女,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 “什么人?出来!” 一声娇喝响起,宁扶桑依旧藏在树上,没有动作。 红罗襦少女满脸冷厉地看向前方,手一扬,已经祭出了她刚刚炼化的静水剑。 “呵呵呵。”竹兰见自己被发现了,娇笑着现身,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二话不说,抬手就掷出三颗火红珠子。 轰轰轰! 火焰爆炸开,热浪掺着毒气扑面而来,宁扶桑所在的位置,不可避免的被殃及了。 她取出一枚解毒丹服下,借着烟雾,闪身换了个地方蛰伏。 少女呛声咳嗽,被毒烟熏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她凭借着本能,举剑抵挡攻势。 竹兰冷笑,手中招式越发凌厉,少女的护卫,听音辩位,闪身到前面,拦下她的攻击。 铮! 对方用的是刀,爆发出一股厚重而强烈的激鸣。 少女双手结印,清脆的声音敕令道:“巽术·生风!” 呼——! 仿佛有两只巨大的蒲扇,在后面扇动,一股清爽的风,平地而起,吹散热浪,也扇去毒烟。 黑衣护卫一脸冷漠,宝刀挥出,砍向竹兰的腰身。她扭转腰肢,点地而起,杀向红裙少女。 自始至终,她的目标就是夺回静水剑,而非和对方鱼死网破。 竹兰越过黑衣护卫的阻拦,手心旋转着一把匕首,逼至少女雪白纤细的脖颈。 红裙少女到底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在竹兰的攻击下,连连败退。黑衣护卫,身形如风,迅速掠出,化作一道残影。 竹兰哼笑一声,抬手一甩,一团五彩斑斓的影子,从他的刀刃边缘贴着,落到手背上。 “嘶……” 男子吃痛,眨眼间,换手提刀,去抓这毒蜘蛛,七彩毒蛛顺着他的袖口,钻了进去。 毒素蔓延,他眼神一狠,挥刀砍下自己的手臂,掷刀而出,碾碎七彩毒蛛。 竹兰咬了咬牙,眼里浮现出心疼之色。 这只七彩毒蛛她精心培养,每一次劫道时,都帮了她大忙,如今就这样死了,可谓损失重大! 一时,她念头转变,决心杀了两人,收些战利品,以弥补自己的损失。 宁扶桑准备再等等,等他们灵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后再出手,忽然,她察觉到有其他的气息,在往这边靠近。 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趁早拿了静水剑离开! 一道剑光,凭空而来,瞬间割破男子的咽喉。 竹兰被惊出一身冷汗,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还有第四个人在,可见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常年来的警觉,让她迅速做出决断,逃! 竹兰放过红裙少女,想要遁走,一把雪白的剑,从她背后穿过,她的身躯,从半空中栽倒下来。 宁扶桑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她原本是打算取了剑就走,谁曾想,碰见黑吃黑的事了。 第72章 围攻艳和尚 红裙少女连忙双手把剑举过头顶,以示诚意。 对方的修为她已经见识过了,能轻松杀掉一名二重境修士,就不是她可以耍心眼糊弄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对方若想杀人取剑,她也拦不住。 好在对方只是要一把灵剑,少女这样想着,心中舒了一口气。 静水剑已经被炼化,宁扶桑掐剑诀,是无法使唤得动的,她伸手去接剑。 就在这时,一抹艳丽的红色,从空中掠过,宽大的袖袍一卷,静水剑就被对方的袖里乾坤收走了。 随后,他袖袍一甩,无数灵刃兵戈爆射而出。 宁扶桑眸光一凛,闪身避开,连竹兰的储物袋都来不及捡,贴上一张疾光符,就追了上去。 灵刃爆射如雨,铺满少女的眼帘,她的护卫将她护在身下,撑开一个灵力防御罩,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哼!他逃不远的!” 为首的一名中年修士,手掌一推,一道山印撞上漫天灵刃和兵器,两股力量之下,碎刀飞溅,从刚爬起来的少女面门划下。 温热的血,顺着鼻梁,染红了少女纤细的脖颈。 她只听见一道陌生的嗓音。 “倒是有两分姿色,不过也就如此了。” 少女的死亡,无人在意,一行人加快飞行速度,朝着前方追去。 宁扶桑很快发现身后的尾巴,好几次,那些术法差点打在她身上。 她可不想给这妖艳贱和尚当了人肉盾牌,宁扶桑咬紧牙关提速,勉强和红衣和尚并行,冷声道:“死和尚,将东西还我!” 身着满身红雾袈裟的男子,一双凤眼微眯,聚着潋滟华光,他口吻平淡:“姑娘,在下只是没有头发,并非是出家做了和尚。” 宁扶桑目光一扫,冷哼一声:“不是和尚,还穿袈裟?” 男子微笑道:“五阶法衣,防身之用。” 宁扶桑能理解了,换她她也穿。 仗剑刺去,男子微微偏过头,雪白的剑,从他的脖子擦着过去,险些见血。 好凌厉的杀招。 男子礼尚往来,袖中射出几枚袖箭。 叮! 宁扶桑横剑一格,袖箭斜飞出去,后面穷追不舍的修士,猛地仰身,闪烁着寒光的袖箭,贴着一名美貌女子的手臂过去。 “绿芜师姐,你没事?” 身后的师妹绞断袖箭,飞身往前,关切地问道。 名唤绿芜的女修,摇了摇头,止住血,吩咐道:“务必将他抓回去。” “是。” 几个女修齐声应道。 红衣的光头男子,漫不经心往回瞥了一眼,明明是被追杀,他却没有半点被追杀的自觉,轻嗤一笑后,捻起一张神行符,准备甩开众人。 符光刚刚亮起,被一剑斩灭,一截雪白的剑尖刺破他的神行符,长剑一甩,剑气震得明黄的符箓,化为齑粉。 男子微微一愣,随后夸赞道:“姑娘好手段。” 宁扶桑不与他闲聊,一剑刺向他的头颅。 铿! 一层金身,被催发出来,宁扶桑眼底浮起轻微的诧异之色:“佛门功法?” 男子语气风轻云淡:“佛家锻体功法,乃是上乘的锻体之术,任何人捡到,都会学习一二。” “这也不能说明,在下是个和尚。”他语气认真。 宁扶桑:…… 是的,她要是有这样的锻体功法,她也会学。 问题是,她没有捡到。 识海中,潜渊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吃了他?”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怀念,被困千年,他早已忘了鲜血是什么滋味了。 宁扶桑果断拒绝:“你现世的话,不好收场。” 除非将所有人都灭口。 潜渊想了想也是,毕竟那位明境修士,不知是否还活在世间。 它现在还没恢复实力,若是被找上门来,还会连累扶桑。 “你需要吾的时候,再唤醒吾。”潜渊做出承诺,随后陷入了沉睡中。 它知道宁扶桑的真实修为是九重境,并不担心她的安危。 宁扶桑嗯了一声,取出符宝冰鸟图。 冰鸟图见风就涨,犹如一块巨大的布,盖在天上。 男子神色终于一变,只见冰蓝色的符号中,五只晶莹美丽的冰鸟钻了出来。 宁扶桑冷冷命令道:“去!” 冰鸟并非活物,而是高深道法力幻化而成,它们不会啼鸣,无声向男子掠去。 顿时,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冷了。 呼啸的风雪中,五只冰鸟将男子团团围住,他眉头一皱,身后的追击之人也赶到了。 碍于宁扶桑的五阶冰鸟图,他们有些忌惮,远远看着,没有靠近。 “这少女是谁?怎么和这妖和尚扯上关系了?” “哼!她不过三重境修为,有何可惧,唯一的倚仗,不过是那件符宝罢了。” 一名青年,对自己师兄说道:“那少女瞧着是要杀他的,正好省得我们动手。” 中年修士陶眳目光如炬地看着前方的战斗,点了点头:“先观望一下也好。” 绿芜蛾眉轻蹙,忧心道:“师姐说了,要抓活的回去,五阶冰鸟,他恐怕应付不了……” 她话音刚落,几名男修挡在前面,青年谢抬亭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却是暗含警告:“绿芜仙子,他是我们灵羽宫要杀的人,可轮不到你们带活的走。” 绿芜怒意横生,冷脸道:“那就各凭本事!” “就是就是,真当我们欢喜天怕了你们灵羽宫不成?” “师姐看上了这个艳和尚,我们欢喜天势必要带他离开,你们灵羽宫要阻拦,大可试试!” 绿芜身后的师妹们,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畏惧。 双方剑拔弩张,却迟迟没有真正打起来,毕竟都要顾忌对方身后的势力。 谢抬亭冷声说道:“你们想要带他走,我灵羽宫最多分你们一半尸体!” “你!!” 一名绯衣少女气得胸闷,绿芜冷静地吩咐:“救人!” 再不出手,他就死在冰鸟的围攻之下了,她还怎么将人带回去给大师姐? “是,绿芜师姐!” 少女们同气连枝,袖中飞出五彩绫,闯入冰鸟阵中。 砰! 一只冰鸟被五彩绫束缚得死死的,在好几道灵力的齐攻下,化作一阵雪雾散开。 第73章 被困 宁扶桑瞧着插手的几名女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她们是来救这秃头的? 男子眼里却是闪过一缕厌恶和杀意,屈指一弹,一束灵光贴着纱绫,逼至少女眉心。 少女瞪大了眼睛,眼前一片绿色,盈盈绿纱贴着她的额面,微微偏头看去,绿芜落在了她的身边,帮她挡去了攻击。 刺啦—— 裂帛之音响起,几道纱绫如雪花崩碎,灵羽宫出手阻拦。 宁扶桑明白了,这是两拨人,一方要抓活的,一方要杀人。 “此人是我们灵羽宫要杀的,若阁下肯相助,我们灵羽宫必将铭记于心!”谢抬亭直接出声拉拢宁扶桑。 绿芜瞪了他一眼,也出声道:“这和尚是我们欢喜天看中的人,姑娘若相助我们活捉了他,我愿为姑娘引荐,让姑娘拜入我们欢喜天!” 说着,她还给宁扶桑抛了个媚眼。 这话绿芜倒是真心的,她看对方年纪不大,已经是三重境修士,可见天资不俗。虽然对方戴了面纱,看不清相貌,但绿芜阅人无数,只从眉眼,就能判断出对方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宁扶桑意外地看向红衣和尚:“你是从欢喜天逃出来的炉鼎?” 男子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似乎被触到雷点,一张近乎昳丽的脸,变得阴晴不定。 他声音如淬了寒冰一般:“欢喜天是什么玩意儿,也妄想抓我?” 宁扶桑不置可否,欢喜天虽不如南星剑宗势力强横,但好歹也是郁灵州九大仙门之一。 欢喜天的弟子,修习阴阳道法,所以在修为速度上,比一般的宗门弟子要快许多,整体实力,并不弱。 眼前红衣和尚,真是狂得没边了,要么是性格使然,要么就是背后势力,比欢喜天还要强。 她念头转动,思考了片刻,郁灵州的九大仙门,都对不上。 所以宁扶桑是倾向于前面一种可能了。 绯衣女修白皙的脸上,覆上一层薄怒:“真是给脸不要脸了,竟敢如此诋毁我欢喜天!” 绿芜眉宇间,也生出怒意,她劝师妹:“不必与他起口舌之争,等擒拿了他回去,他自然就知道我们欢喜天是什么了。” 几个美貌的女仙子点点头,分散列阵,数人齐攻男子。 一番苦战,男子以一敌众,稍落下风。 宁扶桑手中碎光剑砍向他的衣袍,想破了他的袖里乾坤,取回静水剑。 对方的手段层出不穷,什么符咒、阵法、音道攻击、佛门功法,都有涉及,完全看不出来跟脚。 战斗场面太过混乱,谢抬亭心有顾虑,因此没有放出自己的雪貂。 红衣和尚双手夹住碎光剑,身子一旋,躲过身后的攻击。 一道绿色纱绫,悄无声息卷出,绿芜往回一拽,趁此时,宁扶桑剑一转,从男子手中抽回,他的掌心,不可避免地被剑刃划破一道血痕。 男子身上能用的东西,几乎都用了个遍,他在袖里乾坤中发现,居然还有一把灵剑,虽说只是二阶,但也够用了。 他手一甩,剑诀没生效,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把灵剑已经被人炼化过了,不能为他所用。 男子无奈,只好抬起手在虚空画下符咒,同时炼化这把灵剑。 宁扶桑看见他拿出静水剑,并且想当场炼化时,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 她操纵剩下的四只冰鸟,杀向男子。 如此强烈的杀意,让绿芜暗道不好,她立马甩出绿绫,筑起一道百丈高墙,拦截冰鸟的动向。 灵羽宫的弟子,当机立断,绕过滚滚绿波,从侧面杀去。 这时,红衣男子已经炼化掉静水剑,长剑一甩,无数剑气迸发出来,宁扶桑眼角一跳,这和尚,竟然还修习剑道! 她握紧了剑,向半空中斩去,剑气相撞,爆发出一股猛烈的气浪,顿时推倒了周围的山头。 战场已经破败不堪,千沟万壑。 两剑相交,互拼一记,随后迅速拉开,宁扶桑向后退出五六步远,再次递出数剑。 欢喜天的绿芜、灵羽宫的陶眳、谢抬亭,皆是一怔,口中喃喃道:“这是南星剑宗的,南星剑法……” “她竟然是南星剑宗的弟子!” 绿芜想起自己还劝她加入欢喜天,脸上不由浮起一抹尴尬之色。 对方这个年纪,就已经是三重境修士了,想必是南星剑宗的内门弟子,前途似锦,怎么会看上欢喜天呢。 抢人家宗门的弟子,也不太厚道。 谢抬亭摸着袖里的貂儿,眸光变得深邃起来:“南星剑宗怎么也扯进此事中来了?” “这妖僧,得罪的人,倒不少。” 陶眳看向绿芜:“如今我灵羽宫和南星剑宗都要杀他,你们欢喜天,确定要拦?” 绿芜吐出一口浊气,扬了扬手,示意师妹们停战。 大师姐虽然想要这个和尚做道侣,但犯不着为了一个男人,同时得罪灵羽宫和南星剑宗两大仙门。 没有了欢喜天的人插手,灵羽宫总算不用碍手碍脚了,纷纷施展杀招,往男子身上丢去! 红衣和尚剑行如电,寒芒掠去,宁扶桑反应极其迅速地一避,被割掉一截袖袍。 雪白的衣角在剑气中化为齑粉。 背后却被溅上红梅点点,一名灵羽宫弟子,从空中栽倒下去,死得不能再死。 男子手中剑招变化莫测,挽了个剑花,直接穿过了对方的防御,再结果一人。 陶眳怒目圆瞪,双手一拍,凝聚出一团雷光,由一化二,二化四,瞬间变成十六道雷光,飞旋出去,包围住男子。 宁扶桑眉心一拧,飞快闪身离开,雷光的范围。 轰! 白茫茫的光,刺得众人下意识闭眼,须臾后,光芒散去,男子的金身破开,猛地吐出一口血。 陶眳体内的灵力,几乎荡然无存,谢抬亭双手合十,做了个宝山印的手势,随后拉开,祭出一把泛着寒气的战刀。 他想要飞身向前,杀了男子回去复命,身子却被定在了原地。 众人一惊,一座阵法,不知何时成型! 复杂的符号,犹如齿轮一般转动,所有人都陷入这座法阵中,动弹不得。 宁扶桑调动灵力,冲击桎梏,却有种苍白的无力感。 红衣和尚抹去嘴边的血,往回深深看了一眼,消失在天边。 陶眳气得肺都快炸了。 第74章 丛林交战(合章4k字) “绿芜仙子,还请你们欢喜天相助一把,共同突破这法阵!” 谢抬亭的话,令绿芜气笑了。 灵羽宫真是好大的脸,这红衣和尚是她们欢喜天要保的人,谢抬亭却叫自己助他杀人,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绿芜冷冷一笑:“想让我欢喜天助你们也行,脱困之后,各凭本事,谁先抢到人归谁。” 陶眳略微思考片刻后应了下来。 他有十足的把握,在欢喜天之前抢到人。 他们灵羽宫是御兽宗门,灵兽的嗅觉,十分敏锐,想要找到一个人的气息,自然比欢喜天快。 三方合作,一刻钟后,突破了阵法的禁锢。 谢抬亭朝绿芜告辞,女子并未给他好脸色,他摸了摸鼻子,随后拱手道:“绿芜仙子,后会有期!” 他足尖一点,飞身跃上一只翠色羽毛的大鸟身上,眨眼就只剩下一抹残影,消失在山峦叠嶂间了。 绿芜看着宁扶桑,挑眉问道:“你怎么不追上去?” 她话刚说完,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也是,有灵羽宫的人要杀他,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了。” 宁扶桑平静道:“我的目标,不是杀他。” 当然,也可以是杀他,全看跟谁合作罢了。 绿芜愣了一下:“那你一直拦截他做什么?” “绿芜仙子看见他手上的那把灵剑了?那是我们南星剑宗的东西,遗失在外,被人送到青林商会当做拍卖品卖了,我一路跟随买主,来到城外,本来马上就要将剑拿到手,结果你们追着那妖艳和尚路过,他的袖里乾坤吸收你们的攻击时,将剑也卷走了。” 听到这儿,绿芜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以她是被误卷入这场风波中的,但世事难料,谁也预想不到此事,这也非灵羽宫和欢喜天的本意。 绿芜当下保证道:“姑娘只要不帮灵羽宫,我们欢喜天抓住他后,定然将宝剑奉还。” 灵羽宫可以依凭灵兽寻人,她们欢喜天也不是没有手段。 宁扶桑和欢喜天的人达成了合作。 不多时,支小草、李野山几人找过来,看着战场,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怎么会打得这么激烈? 支小草迈过一具尸体,走到宁扶桑身边:“宁师姐,静水剑取回来了吗?” 宁扶桑淡淡道:“跑了。” “啊?”支小草摸着后脑勺,“那怎么办?我们现在立刻分头去找吗?” 宁扶桑语气严肃:“静水剑我会去找,现在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你们插手不了。” 她道:“不想死的话,就听从安排,老老实实待着。” 这时,绿芜凝炼出了几只绿色的灵蝶:“这是我们欢喜天的寻人蝶,有它的指引,很快就能找到他的下落。” 一只灵蝶,停落在宁扶桑的指尖,合起翅膀时,像是一片青翠欲滴的叶子。 灵蝶顿时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郑小慧不禁发出一声轻呼赞叹:“好漂亮的蝴蝶。” 宁扶桑问绿芜:“灵羽宫的人为何要杀那和尚?” 绿芜也不知道实情,她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他杀了个什么灵羽宫请的炼药师?” “哦,对了,据说那大师会炼开智丹。” 绿芜补充了一句。 “开智丹是什么?”郑小慧茫然问道。 绿芜身边一个绯衣女修娇笑一声:“哎呀,开智丹当然就是,令傻子开智的丹药啦!” “仙门之中,谁人不知,灵羽宫的少宫主,是个傻子,没想到堂堂的灵羽宫宫主为了他,连开智丹这玩意儿都信。” 绿芜瞥了她一眼:“绯衣,慎言。” “灵羽宫少宫主,虽天生灵体,却无法修炼,也是个可怜人,这种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支小草拉了拉宁扶桑的袖子:“宁师姐,天生灵体是什么?” 宁扶桑敛去杂念,淡淡道:“天生灵体就是,不用去刻意感知灵气,灵气就会主动进入身体,一旦开始踏上修行,哪怕是睡觉也能提升修为。” 支小草瞪大了眼睛:“天生灵体这么厉害?” 绿芜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天生灵体者,世间罕见,是上天的宠儿,他们的修行速度,普通人望尘莫及。” “那为何灵羽宫的少宫主,无法修炼呢?”支小草不解。 “这……”绿芜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 宁扶桑道:“他不是无法修炼,是不会修炼。” “修士修行在于,炼天地灵气为灵力,而转化灵气成为灵力,需要功法的运转,灵羽宫少宫主,因为智有缺陷,学不会炼灵功法,所以只能任由灵气进入体内,然后消散。” “他之所以成为傻子,是因为他的灵体太强了,在婴儿时期,天地灵气就往他的体内钻去,这些无意识的灵气得不到指引,走错地方,冲到识海里面,所以损伤了他的神智。” “灵羽宫宫主当初,想必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天生灵体,所以出了这样子的纰漏。” 如果有人早点发现此事,将人送到没有灵气的地方养着,等孩子长大一点,再教他修炼,如今的郁灵州年轻一辈中,灵羽宫少宫主,必是第一人。 坏就坏在,灵羽宫的灵气太浓郁了,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绿芜附和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 支小草道:“宁师姐,你怎么对天生灵体这么了解?” 宁扶桑白了他一眼:“多看书。” 她安排几人的去处:“往东走,进入空云寺的范围,在那里等我。” 佛修地盘,不允许杀人,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绿芜闻言,眼眸一亮,对着同行的几个修为较低的师妹道:“你们也去空云寺等我消息。” “是,绿芜师姐。”几女知晓自己跟上去也是拖累,遂齐声应下。 宁扶桑示意李野山跟她过去,然后交给了他保命的青神钟。 另一边,绿芜也嘱咐了师妹们几句话,几女边听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绿芜:“师姐也要保重!” 绿芜盈盈笑道:“放心,至多半月我就去空云寺找你们会合了。” 即使擒拿不住那和尚,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灵蝶化作一点萤火虫般的米粒之光,飞向东南方向,宁扶桑和绿芜对视一眼,踩上自己的灵剑或法器跟上。 欢喜天这边,除了绿芜,还有两个女修,分别是绯衣和晚云,一个是二重境巅峰,一个是三重境初期。 一天一夜之后,灵蝶落入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中。从空中往下看,只能看见云海一般的树冠。千万条树藤,笔直悬挂,像是百丈宽的大瀑布。偶尔有一只白鸟飞过森林上空,瞬间被树藤绞杀。 食肉的草木并不在少数,在丛林中,只有适者生存这一条准则。 绿芜蛾眉轻轻蹙起:“这样大的森林,必然危机四伏,务必要小心。” 四女跟着寻人蝶的指引,进入丛林。 一株株树木,越往深处走越高大,泥土外面裸露的根茎,因为潮湿的气候,覆满了青苔,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条条绿蟒盘踞着。 往里面走去,光线越来越暗。阴沉压抑的林中,响起古怪渗人的叫声,像鸟啼,又像猿吼。 “这么大的丛林,若想找到一个人,还真不容易,算他会躲!” 走了一路了,绯衣渐渐失去耐心。 忽然,晚云往发间摸去,摘下一片赤红色的鸟羽:“这是朱鸟的羽毛?” 她将鸟羽递给绿芜,绿芜看了看,吐出一口浊气:“看来灵羽宫的人,也找到这里来了。” “我们得抓紧时间,在他们之前找到人。” 四女脚尖在树枝上连点几下,不断跳跃,很快消失在原地,偶有藤蔓拦路,也都被一剑斩断。 到了正午,阳光强盛起来,虽然被如云团一般的树冠阻挡,还是钻进来几缕微弱的阳光。 几株矮小的树木,因为抢夺不到阳光,已经变得奄奄一息,阳光照射下来后,似乎又活了过来,斜抽出一根树枝,努力汲取温暖的阳光。 天地间的资源有限,不仅是人族会抢占资源,即使没有灵植的草木,亦是如此。 风霜雨露,俱是天恩。 如果不能适应环境,就会被环境抹杀。 每隔一段时间,绿芜就会放出神识感知附近的动静,但丛林中的生灵太多了,布满了她的神识,根本分辨不出来什么。 到了后面,绿芜索性放弃神识探路了。 又一只寻人蝶,被藤蔓吞噬,统共七只灵蝶,最后只剩下两只。 它们是绿芜的灵力所化,在丛林中,无论是对草木之属,还是野兽而言,都是美味,浑身散发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 即使绿芜已经很小心护着它们了,有时候,终究还是有所不及。 “绿芜师姐,前面好像是灵羽宫的弟子……” 晚云手指着前方,宁扶桑定睛看去,几道身影林中高挂,被藤蔓捅穿了丹田,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很快浸入土里。 空气中飘浮着浓重的血腥味。 绿芜眼中闪过不忍,但生死有命,他们死了,是自己运道不好,实力不强,怨不得别人。 同时,绿芜在心里庆幸,幸好她没带着几位师妹跟来。 宁扶桑冷静地开口:“看样子他们死了没多久,血腥味很快会引来野兽,我们要快点离开。” 三人点了点头。 路过一名灵羽宫弟子的身边时,宁扶桑的袖子,被拽了一下,她不动声色结果了这名还剩一口气的弟子,顺势扯下他的储物袋收入袖中,随后跟上绿芜她们。 救一个人,就是为自己增加一分危险,她可不想,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还要带上一个半死不活的累赘。 为避免绿芜心软要救人,宁扶桑干脆在他开口喊救命前,先送他归西。 左右不过顺手的事。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在密林中,意外地瞧见几分光亮。 此地中间,有一池幽泉,四周不生树木,像是在密林中,单独开了一扇天窗。 绿芜往幽泉对面的山洞看去,寻人蝶化作灵光点点,洒落下来。 人在山洞里面。 宁扶桑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没有打斗过的迹象,说明灵羽宫的人走岔了路,还没找到这里来。 绿芜正想着,怎么才能把人逼出来时,洞口处,走出一道纤长艳丽的身影。 男子虽然没有头发,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饶是绿芜,都忍不住失了心神。 难怪大师姐非要抓这个人做道侣,真真是一副好相貌。 男子声音清冷,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那便都死在这儿。” 他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好了大半,想来是服用过什么灵药了。 宁扶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池幽泉。 里面生长的灵药,多半已经被男子摘下炼化了。 绯衣不为美色所迷,她冷笑道:“大言不惭,若非大师姐要留你性命,早就送你上黄泉了!” “我劝你乖乖束手,和我们回欢喜天,也好少吃些苦头!” 一道符咒,自男子指间飞出,呈现出五芒星的模样,绯衣抬袖,一截绯红色的玉棍,落入右手中,她向下一震,符咒被敲散几分力量,偏着撞向丛林。 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大片大片的树木,拦腰而断。 男子手一招,握剑飞出,艳丽的袈裟,如红云浮动,猎猎作响。 锵! 一把灵剑,拦截在前,男子眯着眼道:“在下并未得罪过姑娘,姑娘却对在下穷追不舍,莫不是也看上了在下?” 他说:“在下虽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如今并无结道侣的心思,姑娘还是灭了这念头。” “美人之相终归土,红粉骷髅亦空无,道友,勿要生执。” 宁扶桑真想拿剑,在他脸上刺两个血窟窿,如此自恋,做个丑八怪,就老实了。 她冷冷道:“静水剑还我。” 男子一怔,看着手中剑,终于弄懂缘由。 这剑他也不知道何时落入自己袖里乾坤中的,男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定格在他路过某一处的时候。 他施展袖里乾坤,收去追杀自己的两波人的法器攻击,却不小心将这剑顺走了。 男子道:“姑娘若是为了这剑而来,何不早说,也好省去一番误会。”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半点没有要还剑的意思。 宁扶桑祭出五阶符宝·冰鸟图。 男子眉心一跳,连忙道:“等等,有事好商量!” 第75章 见到谢抬亭 宁扶桑眉梢一挑,示意他讲。 男子道:“剑我可以还你,前提是阁下勿要插手我和欢喜天的事情。” 对方只是个三重境修士,倒是不打紧,问题是她手上那件五阶符宝,有些棘手。 能不和她对上,还是尽量不要和她对上的好。 这姑娘手黑。 完全是下死手。 每一剑都凝聚着森然杀意。 宁扶桑看也未看欢喜天的人,径直答应:“好。” “将剑还我。” 她的任务是取完静水剑回宗门,至于欢喜天要抓炉鼎,关她何事? 她不杀这和尚,已经是完成和欢喜天的盟约了。 绿芜听见宁扶桑的话,不觉得有什么,绯衣却是有些气不过,若非她们欢喜天的寻人蝶,她怎会顺利找到静水剑?结果她现在转头就和妖僧讲和了,绯衣有种被人背刺的愤怒感。 红衣男子问:“我如何确信姑娘,一言九鼎呢?” 宁扶桑冷笑:“若无诚意,杀人取剑,也未尝不可。” 男子一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抬手抹去和静水剑的契约,右腕一旋,立掌推剑,静水剑朝着丛林北面飞去,只留下长长的剑气涟漪。 宁扶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追着静水剑离开。 男子嘴角缓慢扬起一个弧度,他进丛林的时候,发现北面有只黑猪王,快要突破四阶了,拖住她,是完全够了的,或许那姑娘运气不好,死在黑猪王的獠牙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招借刀杀人,男子玩得很熟练。 静水剑的剑气,震碎层层叠叠的绿叶,宁扶桑踏着树梢一点,飞出去很远,雪白的衣裙,起起伏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误闯丛林的白鸟。 古藤向上一探,试图捕捉食物,被宁扶桑一剑斩断。 她追着静水剑,一路来到一面石壁前,静水剑正嵌在石壁上,宁扶桑抬手,抽出飞剑,收入储物手链中。 考绩任务,总算完成大半。 她只要去空云寺,叫上李野山他们一块安全回到宗门就行了。 宁扶桑落到地面,她身后石壁,轰然坍塌,巨石如雨后春笋,从高处滚落下来,绵延数十里。 地面还在晃动。 丛林中钻出一道黑色的影子,直直冲来,宁扶桑眼眸一眯,转瞬间明白了男子的算盘。 他想借黑猪王拖住自己,以防自己反水。 同境之下,若不比拼法术神通,妖兽是要占优势的。它们的皮肉粗糙,和锻体小成的修士差不多,寻常剑器很难刺穿。 宁扶桑一跃飞身而起,踩着树梢,祭出符宝·冰鸟图。 四周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美丽的冰鸟,俯冲下去,黑猪王目露凶光,獠牙如月,切断冰鸟的脖子。 但这冰鸟并非实体,须臾间,重新凝聚出身形,五爪张开,狠狠向黑猪王的脑袋抓去。 宁扶桑一心二用,操纵冰鸟牵制黑猪王,同时递出几剑,砍在黑猪王的身躯上。 “哼哼——” 黑猪王闷哼一声,撞向宁扶桑踩着的那棵树,“咔嚓”,树身直接断开,露出米白色的树芯。 少女轻飘飘落在它的身后,并指抹过剑身,眉眼寒凉:“还没到四阶,也配称王?” 说罢,一剑斩去。 恐怖的剑气,避无可避,黑猪王猛地被撞出去五丈远,腹部赫然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 冰鸟图落回宁扶桑手里。 她走上前,用剑翻了翻黑猪王的肚子,并没有结兽丹,难怪实力如此不济。 宁扶桑在黑猪王身上抹了抹剑上的血,再抬手打出一道水系术法,冲刷干净碎光剑的污迹后,将剑收回了丹田。 她现在的模样其实是有一点狼狈的,白衣被削去了一截,有些短不说,还有些破烂,袖口、裙边以及腰身的位置,沾着干涸了的,没干涸的血迹。 宁扶桑准备离开。 一声清越的鸟鸣声响起,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仰头看去,是一只朱鸟盘踞在空。 朱鸟浑身羽毛赤色,富有光泽,幼年朱鸟宽约一丈,日行三千里,进入成年期后,体型会翻三到五倍。 这只朱鸟明显还是幼年期,翎羽只有身子的一半长,赤红如焰,美丽华贵。 宁扶桑保存有朱木香,就是想着,也许日后有机会,用朱木香捕捉一只野生朱鸟的。 而灵羽宫不愧是御兽宗门,宗门内就有驯化好了的一只朱鸟。 朱鸟的背上,坐着一道身影,正是陶眳,他气息紊乱,像是受了重伤。 看来他们进入丛林,遇到的麻烦不小。 难怪没有找到红衣妖僧,恐怕是自顾不暇了。那些死去的灵羽宫弟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陶眳微微往下看了一眼,没有和宁扶桑打招呼,轻声吩咐了一声自己的契约灵兽,离开丛林。 宁扶桑收回视线,往丛林外围走去。 她不会拿完了剑,就回去帮欢喜天的人,插手人家宗门的事情。 来时的路,已经全然分辨不出来,但若是照着一个方向走直线,总能走出去。 到了晚上,丛林中的大多数生灵,缩回自己的巢穴,并不出来活动。整片丛林,静悄悄的。 一条宽广的大河,贯穿丛林,在一面峭壁前,直转而下,一落千丈,形成大瀑布。 水声哗然,宛若雷吼。 宁扶桑顺着河流的方向看去,这个方向,好像就是去空云寺的路,她误打误撞,走了条捷径。 宁扶桑取出千里镜,将镜筒拉开,放到眼边,镜片的后面,有一点黑影,待视线稳定下来后,她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貌。 那是一座黑色的塔,矗立在山顶,充满了神秘肃穆的庄严气息。至于细节,宁扶桑就看不大清了。 她从悬崖瀑布上,纵身一跃,落到水面。 水花溅了满身。 宁扶桑干脆沉入水中,洗去满身血腥味。毕竟是要去佛门圣地的。 水下,她的听觉变得模糊起来,那巨大的水流声,骤然减弱。 忽然,水草中缠绕着的一块灵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宁扶桑眸光一闪,向下游去,这里怎么会出现灵石? 环顾左右,宁扶桑在泥沙中,发现一只残破的储物袋,底部漏了个口,所以东西掉了出来。 她用手扒拉几下,在储物袋附近的泥沙里,又找到几块灵石,别的东西是没有了,多半早就已经被水流冲走。 八块灵石,倒也是灵石,能用。 宁扶桑没有捡那只烂储物袋,毕竟都烂成那样了,她又没有捡破烂的爱好。 捡完灵石,她打算走了,上游途中,宁扶桑往回头一看,从这个角度,她发现了新的东西。 宁扶桑掉头回去。 她用双手推开一个泥土丘,周边的水,顿时浑了,不过一瞬,便被水流带走,恢复清澈。 泥土下是一块破了一角的石板,宁扶桑取出碎光剑,往上一撬,石板被掀开,一条又窄又暗的石梯出现。 果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宁扶桑闪身进入石道,须臾后,那块被掀开的石板,在水流的推力下,轻飘飘盖上进道口。 水流搬运泥沙碎石,很快覆盖了石板。 石道逼仄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走完石梯,宁扶桑站在甬道口,用剑在石墙上刻下记号,并且留了一簇火苗。 虽然这火苗在密闭的空间内,不一定能留存多久,但反正是顺手的事,万一没熄灭,她还能根据火光的指引,原路返回。 宁扶桑取出一块灵石照明,阴暗漆黑的环境中,任何声响,都尤为清晰。 她的步子很轻缓,因此脚步声不大,密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幽静。 密道七转八拐的,像是一座迷宫,若非没有看见自己沿途留下的记号,宁扶桑还以为自己又绕回来了。 这些甬道密室,几乎一模一样,分辨不出区别。 宁扶桑猜测,这可能是哪位修士的密藏之地。 若她运气好的话,密藏也许还没有被人取走。但心中,她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 因为进道口明显是被破坏过了,那只储物袋,也说明,是有人来过此地的。 “咝咝~” 黑暗中一声微弱的叫声,让宁扶桑瞬间警惕起来,她指尖弹出一团小火焰,飞射出去。 哗! 火焰张开,照亮阴暗的角落,一只雪白的貂儿,双爪抱头,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宁扶桑,腿一直在打颤。 宁扶桑想,她生得不丑,怎么把这貂儿吓成这样,像见鬼了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一身白衣,披头散发,衣服上还有血迹,落入雪貂的眼中,确实有些惊悚。 宁扶桑拎起雪貂的后颈,摸到一点黏糊糊的血,她将雪貂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确定它身上没有伤口,这血是从别处沾来的。 宁扶桑将它放下,往拐角看去,雪貂紧张得眼珠乱转。 明明怕极了,却还是隔着一段距离跟上她。 前面没路了,只有一个狭小的老鼠洞,宁扶桑看向雪貂,比量一番,这个洞口,它是可以穿过的。 宁扶桑祭出碎光剑,往墙上一劈,“轰”的一声,石墙倾倒。 雪白的残影从宁扶桑眼前闪过,那只貂,在一位脸朝地的修士身边拱动,似乎想喊醒他。 宁扶桑瞧着从男子身下,蜿蜒至脚边的血,提起裙摆,绕了过去。 她将人翻过来,眼眸里闪过一缕轻微的讶异。 灵羽宫,谢抬亭! “咳咳……”谢抬亭悠悠转醒,咳嗽的这两声,虚弱得连风都能吹散。 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能看见模糊的重影:“在……在下,灵羽宫谢抬亭,望道友搭救一把,谢某感激不尽。” 宁扶桑笑了笑,她要这不值钱的感激做什么? 不过她还有话要问谢抬亭,宁扶桑取出一枚疗伤丹,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下,动作有些粗暴,谢抬亭不免又猛烈咳嗽起来,却听得出,比先前有力道多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处地宫的?”宁扶桑问。 谢抬亭晕沉沉的脑袋清醒过来,才看清救自己之人是宁扶桑。 谢抬亭微微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背靠在石墙上,将雪貂捞进袖中,缓缓道:“在丛林追杀那妖僧的时候,遇到妖兽,不小心掉进了个无底洞,一路就走到了这里。” 看他这个狼狈样,路上的机关,肯定是都踩了个遍。 宁扶桑趁火打劫:“若想我救你也可以,除去一身性命,其余东西,皆转赠给我。” 若有密藏,谢抬亭在自己前面进来,恐怕早就收干净了。宁扶桑要他的储物袋,也是在索要这份密藏。 谢抬亭抬眼:“道友未免太贪心了点?” 宁扶桑无所谓地摊手,语气漫不经心:“谢道友身上的所有东西,难道不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吗?” 若非考虑到谢抬亭是灵羽宫的内门弟子,她不想惹麻烦,早就捡完东西离开了。 她也不觉得自己索要的东西过分。狡兔三窟,谢抬亭不会将全部身家都带在身上。 所以她要一些资源,并不会对谢抬亭的修行造成什么损伤,这是宁扶桑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谢抬亭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身上这身衣袍和我袖里的雪貂,不能给你。” 宁扶桑:? 她要雪貂这么弱小的灵兽做什么?她已经有潜渊了,不比雪貂霸气得多? 宁扶桑不假思索地应下,谢抬亭一语不发地解着外袍下的三只储物袋,手上的戒指、腰上的鎏金短匕和一些暗器、灵符。 宁扶桑说:“我只负责带你离开地宫,不会送你回灵羽宫的。” 谢抬亭表示理解。 宁扶桑用碎光剑,削了一根石拐给谢抬亭用,沿着她进来的那条路返回。 按照谢抬亭所说的话,他掉入地宫的那个无底洞是入口,她进来的地方,是地宫的出口。 “呼——” 宁扶桑拖着谢抬亭上岸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揉了揉肩膀,完成约定后,直接走了,将谢抬亭扔在浅滩上。 雪貂紧紧抓着谢抬亭的衣袖,将他衣服都抓勾丝了,离开水底后,它从袖中钻出,甩了甩身上的水。 回头看着谢抬亭,眼里浮起担忧的光芒。 雪貂张开嘴,往外吐出一枚储物戒指,谢抬亭用仅剩的最后一点灵力,打开储物戒,取出一枚丹药服下,他精疲力竭,连炼化丹药都累得不想做,任由丹药的药效,自己缓慢发挥。 月落日升,和煦的阳光,照了下来。 雪貂敞开肚皮晒着自己拧在了一块的毛。 第76章 平乐镇听经 数日后。 李野山一行人和几个欢喜天的女弟子,一同抵达了空云寺的地界。 “云吞!热气腾腾的素云吞!” “卖腊梅咯!金黄的颜色,又明艳又富贵,姑娘看看这腊梅?这儿还有腊梅香囊,全手工制作,戴在身上,不仅寒香沁鼻,还可静心凝神嘞!” “菩提子手串!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什么凤眼菩提、木鱼果、金叶莲花、太阳子、月亮子,您听过的没听过的,小摊都有,我敢保证,整个镇上,都挑不出比我这儿齐全的了!” “……”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闹无比。这座小镇和凡人小镇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几人都被摊子上,形状各异,颜色鲜艳的菩提子吸引,一人买了一串。 李野山买了串蜜瓜菩提戴在手上,他摩挲着菩提珠子,抬头间,看见远山上,有一座巍峨的塔。 “那里是什么地方?” 同行的欢喜天女弟子,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后,道:“那是镇魔塔。” “塔中关押着灵州古往今来,赫赫有名的魔。” 郑小慧把玩着手里的白玉菩提,听到这话,才抬了抬眼:“镇魔塔中现在还有魔吗?” “镇魔塔从未空过。”叫阿萝的欢喜天女弟子说道。 “那不会有魔从塔中跑出来吗?”支小草问道。 阿萝还未说话,卖风车的小贩就横眉竖眼地道:“有空云寺的大师在,魔物怎敢兴风作浪?他们不死在塔中就感谢我佛慈悲,还想跑出来,真是异想天开!” 说着,小贩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一时情急,犯下嗔戒,罪过罪过。” 离开此地后,阿萝笑着说道:“平乐镇上的凡人,大多信佛,刚刚的事情,不必记在心上。” “他们就是这样的,受空云寺的庇佑,所以听不得旁人置喙空云寺的话语。” 支小草点点头:“反正是小事,我也没记在心上。” 阿萝提醒道:“对了,入平乐镇后,禁止使用灵力。” 镇上大多数都是凡人,修士的术法,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随便一道术法,就能伤大半镇子的人。这里是佛门地界,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允许发生。 阿萝怕他们不知道,犯了忌讳,特意提点。 几人都保证,不会乱用灵力。他们都是凡人出身,在这座小镇中,只感觉到无比的亲切。 空云寺建在瞻山之上,是万年古刹,清净庄严,山腰处的宝寺,可供凡人礼佛烧香,再往上,还有一座寺庙,便是真正的空云寺所在了。 青石阶边栽种着杏树和黄姜花,这个季节,杏果早已经落没了,而郁灵州的春天又向来较晚,因此杏花也只是刚冒出点花骨朵儿,并不好看。 两边的园子里,栽种着蔬菜,有僧人在施水。 到了山腰的小云寺后,阿萝禀明了身份来意,寺中僧人,带着他们到禅房休息。 因为他们只是在这里歇脚等人,所以并没有进入真正的空云寺。 宁扶桑沿着瀑布延伸出来的河流一路南下,途中河流分道了几次,到这里时,水流已经很平缓了。 界碑上写着卫水河三个字。 宁扶桑眺望远方,已经能看见一座小镇的影子,看来她快到空云寺了。 瀑布这边的路途,果然要近许多。 宁扶桑往河流下游走去,渐渐的,河面出现零星的几盏祈福灯。 今日好像是平乐镇的什么节日。 小镇热闹非凡,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挤得宁扶桑,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空云寺的方向,越来越远。 忽然,人群寂静了一瞬,随后发出嘈杂的声音。 “是空生大师!” “今日竟是空生大师讲经,我运气也太好了!” “别挤我啊!给我留个位置!” 场面有些混乱,宁扶桑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跌跌撞撞挤进了内围。 众人抢着草编的蒲团跪坐下,宁扶桑一袭白衣,鹤立鸡群,旁边的人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小声道:“你愣着做什么?赶紧跪下呀,空生大师要开始讲经了!” 少女碎碎念叨:“要在三千蒲团中,抢到一个蒲团,可不容易,你运气真好。” 她也是今日才抢到了内围的位置,以往都是只能在外面站着听经,站不了多久,就腿麻了,早早离开。 宁扶桑没有理会少女,她来平乐镇是去找李野山他们的,可没心思在这里听和尚讲经。 宁扶桑回头看去,里里外外的人,乌泱泱一片,水泄不通,平乐镇不能使用灵力,她根本出不去。 平乐镇百姓围成的方圆中央,三个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左边的小和尚,看了宁扶桑很久,终于忍不住说道:“她怎么不坐下?” 中间雪白袈裟的和尚,眉目如画,清俊的面庞,微微转过,朝着他的视线看去,但这个时候,宁扶桑已经跪坐在蒲团上,泯然众人了。 既然走不掉,那她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听听经。 见宁扶桑终于跪坐下来,少女松了口气,她这样站着,好多视线往这边看来,整得她都脸发热了。 宁扶桑朝三个和尚看去,不由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少女:“哪个是你所说的空生大师?” 其实很好猜测,中间的小和尚应该就是了,但他实在太年轻了,宁扶桑很难将他和一介高僧联系起来,因此心中总是不太确定。 少女看向宁扶桑的目光变了变,充斥着鄙夷:“你竟然连空生大师都不认识!” 说完,再也不理会宁扶桑,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和先前热情的少女,判若两人。 宁扶桑气笑了。 什么空生大师,不过就是个小和尚嘛! 她倒要听听,这小和尚能讲出些什么佛门大道理。 宁扶桑原本是想闭目打坐,等讲经结束的,被少女这么一鄙视,倒也聚精凝神地听了几句,无形中,不由对小和尚生出几分肃然敬意。 佛学经文晦涩难懂,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听明白,但周围的信徒,虔诚地看着他,聆听佛法。 “……我发菩提心者,非为己利,原为尽十方遍法界,一切极苦有情之所依怙,岂以分别高下,应以平等施而摄益之……我为利乐诸有情故,而受此身。诸有来求,定当施与,不应不施……今获大利而不思报,其福无边矣。” 他的声音平和,徐徐道来,抚平人心中的躁动。明明是在最喧闹的人间,却生出一方宁静之土。 小和尚来宣扬佛法,劝众生向善。 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像是为他渡上了一层金身。 “施主,你醒了。” 宁扶桑头顶传来一道清净的嗓音,她抬起眼,高洁出尘的小和尚,递出一方雪白的锦帕。 那方帕子,没有一针一线的刺绣,和雪一样素白。 宁扶桑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很镇定平淡地“嗯”了一声,丝毫没有因为睡觉被发现的窘迫和尴尬神色。 她睡觉怎么了? 谁让小和尚一场经从早上讲到傍晚的? 广场上的百姓,都已经走干净。 宁扶桑将帕子还给小和尚,然后从蒲团上爬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和发酸的后脖颈。 空生安静地收起最后一张蒲团,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女施主,天色已晚,尽早归家去。” 宁扶桑看着他,道:“你现在要回空云寺了?” 空生点了点头,从容沉稳,干净平和。 宁扶桑弯了弯唇:“小和尚,正好我也要去空云寺,你带个路。” 平乐镇上,虔心礼佛的百姓很多,小云寺对外开放,香客络绎不绝,但空生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信佛之人,去空云寺更不会是去拜佛祖的。 佛视众生平等,空云寺不会拒她于门外。 空生敛眸,轻声道:“好。” 连她去空云寺的意图都没有问,真不知道是因为佛慈悲宽容,还是因为空云寺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实际上在郁灵州,真要论实力的话,空云寺才是真正的第一。不过空云寺的和尚淡泊,不争这些虚名,所以灵州第一仙门的名号,被万仪宗摘去。 夕阳下,人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步行到空云寺山脚的时候,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也已经消失,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满山烛火通明。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做晚课,因此一路上,宁扶桑也没遇到什么人。 空生带她去小云寺的禅房:“夜色渐深,女施主早点休息,小僧就不打扰了。” 宁扶桑摆了摆手,随后就关上了门。 禅房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打坐用的蒲团。 宁扶桑找出蜡烛点上,随手布下一道结界后,开始清点从谢抬亭那里得来的宝物。 戒指并非储物器,而是一件暗器,以灵力催动,会射出纤细的丝,谢抬亭大概没用过几次,戒指中的灵丝,还很满。 三只储物袋中,有两只是低阶,另一只则是一只中阶储物袋,储物空间要大许多,堆积了大堆灵石。 谢抬亭不愧是灵羽宫的内门弟子,身家丰厚,远超宁扶桑的想象,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刚刚得到了那份地宫密藏。 储物袋中,有一盏青天月夜灯,光晕是冷白色,有点像月辉,在青天月夜灯的光照范围内,百鬼不侵。 一根鎏金杖,刻画着麒麟兽首,看似华贵,实在只是件凡器,宁扶桑瞅了一眼后,就丢到了角落。 她粗略统计了一下,法器有六件,灵器有两件,分别是三阶的惑心铃和四阶的千灵笼。 惑心灵可以干扰生灵的神智心绪,谢抬亭的这惑心灵应该是用来和千灵笼搭配,捕捉灵兽用的。 丹药有常见的解毒丹、养神丹、凝血丹,稍微值钱一点的是,回灵丹和回春丹。 阵签十二支,是用的雪竹刻画,载体中就蕴含了大量灵气,使用起来,可以布置出一个相当牢靠的大阵了。 灵符五花八门,有两张疾光符、一张火符,两道水符,一张剑符中,封存着剑气,宁扶桑只是不小心触碰到,就被割伤了手指。 鲜血顿时染红了符箓。 宁扶桑运转一点点灵力,修复伤口后,继续察看其他的物件。 因为谢抬亭是御兽宗门的弟子,因此身家资产,更偏向于和灵兽有关的东西。 像月牙花、参须果、火枣,腰果、杏仁,都是喂养灵兽的。甚至,储物袋的角落,还有大堆鸟羽。 宁扶桑神念退出储物袋,去看另一只储物袋中的东西。 一块普通的石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谢抬亭不会无缘无故,放块石头在储物袋中的,除非他有病。 宁扶桑心念一动,取出板砖似的石头,仔细端详,她的手,刚触碰到石块表面,就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这上面有禁制。 宁扶桑试着动手拆除,直到天亮,也才解开最外面的一层禁制。她不是阵修或者符修,在这方面很不擅长。 这看着也不像是谢抬亭的东西,宁扶桑猜想,应该是地宫密藏中的,谢抬亭也解不开上面的禁制,就丢在了储物袋中。 因为石头的神秘性,宁扶桑将它收进了储物手链里面。 储物梨花玉空间有限,因此宁扶桑一向只将比较重要的东西,收在里面,其余的则分别装在几个储物袋中。 清脆的木鱼声传来,已经到了和上做早课的时间,宁扶桑推开门,往山道下走了两步,在墙外,看见院子里的支小草扒着碗,吃寺庙里的早斋吃得津津有味。 都修仙了,还不辟谷。 宁扶桑眉梢微翘,喊他:“支小草。” 支小草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晚差点没端稳,他找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贴着山道的那面墙头,看见了宁扶桑的身影。 支小草放下碗筷,仰着头和宁扶桑说话:“宁师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们才刚来小云寺两天呢!” 宁扶桑从墙上翻身下去,拂了拂衣袖:“其他人呢?叫上他们,启程回宗门了。” 支小草“哦”了一声,依次去叫李野山、石舟允和郑小慧。 “宁师姐,我们不和阿萝她们告别吗?” 李野山替支小草解释道:“阿萝是欢喜天的弟子。” “她们一早就去山下镇子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郑小慧嘟囔了一句。 支小草闻言,只好作罢,让小云寺的和尚代为转达一声,他们已经走了。 第77章 云灵谷修炼 符宝·灵鹤内的灵气消耗殆尽,宁扶桑一行人只好徒步走回去。 但好在回去的路上,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大半个月后,一行人远远看见小云峰的影子,简直是热泪盈眶。 “这一趟走得也太久了,终于回宗门了!”支小草仰天长叹。 石舟允道:“我们应该不是最后回来的?” 初春离开,现在都初夏了。 郑小慧眸光闪了闪,姜心她们抽中的任务点更远,想来还没有回来。 她虽然突破二重境,但还没学御剑,因此一行人老老实实从纵云梯爬上去。 山门口,宁扶桑摊开手:“破灵针还我。” 郑小慧不情不愿地把破灵针还她,几人这才往松寒峰去拜见顾平升,交任务。 到松寒峰时,除了他们五人,还有旁的人在,正是郑小慧刚刚还想着的姜心所在的队伍五人。 只是看样子,她们队的状况不太好。 顾平升打了个乙的评级,然后道:“距离外门大比,还有大半年,回去后好生养伤修炼,争取在大比中,拿个好成绩。” 姜心几人点点头,向顾平升告辞。路过郑小慧时,她眼里闪过一缕轻微的讶异。 宁师姐的队伍,回来得竟然这么完好无损,除了看着有些劳累的样子,一点伤势都没有。郑小慧的境界,似乎还提升了。 三重境修士带队,差距这么大么?果然,她还是把三重境和二重境之间的差距想太小了。 剩下的半年之内,她一定要尽快提升修为,在外门大比时,取得前四十的名次,进入内门! 顾平升这才将目光放到几人身上,他看着郑小慧,眼中浮起轻微的诧色:“二重境了?” 郑小慧将自己误吞妖兽兽丹,宁扶桑助她破境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不过那条黑蛟的事情,她下意识隐瞒了。 因为当时,他们抛下宁扶桑独自面对蛟,而自己逃命这样的行为,说出来,脸上无光,还在顾夫子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当宁扶桑找到他们的时候,大家也很有默契的没有问她蛟的事情,支小草是羞愧,没脸问。 石舟允、李野山见宁扶桑没有提,也就刻意略过去了。 而且当时宁扶桑是从另一边的进道口找到的他们,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以为,石桥断了之后,她从山洞退了出去,没有和蛟遭遇上。 郑小慧话说得滴水不漏,很有语言艺术。 顾平升夸赞了两句后,道:“既然你得了这样的机遇,突破二重境,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要更加勤勉刻苦一点,入内门兴许有机会。” 外门大比的比试,是分组的,若是运气好,抽到的组别,整体实力比其他组弱一点,不说进入前十,拿到亲传弟子的名额,进入前四十,入内门,还是有几率的。 概率虽小,但也不是没有。 至于一重境,再怎么分组,也不可能会有几率入内门。 郑小慧闻言,眼眸亮了亮:“学生记住了!” 顾夫子都说她有机会入内门,他肯定是很看好自己的,郑小慧身上还有两颗兽丹,她准备回去后就闭关修炼。 最后的一年内,没有集训,大家都是各自修炼,所以郑小慧是完全可以选择闭关,炼化兽丹的。 宁扶桑嘴角轻轻扯了一下,郑小慧人如其名,只有小慧,没有大智,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她将潜渊的事情说出来。 当然,即使郑小慧提到潜渊,宁扶桑也准备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她敛起思绪,将静水剑取出,顾平升看了她一眼,说道:“做得不错。” 宁扶桑知晓,顾平升说的是她帮郑小慧的事情,顾夫子欣慰的是,她没有对同窗见死不救。 如果不是她想拿甲上评级,她怎么会管郑小慧这样,浅薄无知的人。 这次任务完成得分外漂亮,没有伤亡,郑小慧还破了境,毫无疑问地,顾平升给了甲上评级。 甲上的评级,有一次入云灵谷修炼的机会。因为还有队伍没有回来,所以入谷的人数无法定下来,入谷时间,自然而然的,暂时确定不了。 郑小慧如被馅饼砸中,她还能进入云灵谷修炼?她心底的喜悦,几乎溢出。 云灵谷是内门弟子才能进的地方,当然,有时候宗门也会将进入云灵谷修炼的机会,当做奖励,给外门或者杂役中的优秀弟子。 “等入云灵谷的时间定下来了,老夫再通知你们,任务交了,回去休息。” 顾平升看见大家脸上的疲倦,并没有多留他们。 郑小慧原本是很疲惫的,但当她得知可以入云灵谷修炼后,现在的精神有些亢奋,一点也不觉得疲惫了。 李野山几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下了松寒峰后,几人分道扬镳。宁扶桑先去了太元殿,领取上两个月没有领的修行资源,然后才回了芜园。 阮三娘种下的花墙,明艳动人,宁扶桑轻轻推开院门,发现院子里好多落花残叶,水缸上都结了蜘蛛网,心叹了一声,“看来阮三娘还没有回来。” 否则她肯定会将院子打扫得整洁干净。 宁扶桑使了道扫尘术,院子很快变得整洁,她这才推门进入自己的屋子。 宁扶桑取出惑心铃和千灵笼,谢抬亭当时受伤严重,想抹除灵器上的契约也有心无力,因此她要自己炼化这两件灵器。 惑心铃是三阶灵器,她炼化起来要容易一点,所以宁扶桑先选了惑心铃炼化。 鸦青色的铃铛,外形像一朵倒悬的连翘花,共有四瓣,聚在一起。惑心铃内部的舌铃,小巧而精致,在宁扶桑意志的侵占下,发出反抗,叮铃作响。 低沉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自惑心铃中发出,缓慢影响炼化它之人的意志,宁扶桑冷冷勾唇,意志和惑心铃相抗,如滔天洪水,倾轧而出,瞬间绞灭了惑心铃中的意志。 惑心铃落入宁扶桑手中,变得乖顺无比。 宁扶桑吐出一口浊气,炼化惑心铃让她的精神有些疲乏,遂没再继续炼化千灵笼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宁扶桑没怎么修灵,而是专注在剑法上面。她依旧每天卯时去练剑,其余时间,要么在藏书楼、要么去听宗门夫子讲课。 趁着休沐期,宁扶桑通过费齐,将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换成了灵石。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还算熟络。有时候宁扶桑需要什么,费齐也会帮着去找来。 阮三娘回到宗门,也是早出晚归,宁扶桑和她没碰到过几次。 越临近外门大比,大家越刻苦,每天都很忙碌,像宁扶桑这样,还有闲心去听那些课的人,除她之外,没有第二人。 不过她是三重境,在外门大比中取个好名次,是绰绰有余了,大家也不会跟她比去,只希望分组的时候,不要和她分到一组了,尤其是不要在第一轮就遇上,否则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月后,宁扶桑得到顾平升大弟子梁恒的通知,前往云灵谷。 除了她带领的队伍外,许蒹葭的队伍,也得了甲上评级,十个人跟在梁恒的后面,穿过一条狭窄的山缝,到了云灵谷谷口。 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长老,守在谷外,梁恒上前,拿出令牌,交给灰袍长老检查,同时拱手道:“弟子松寒峰一脉梁恒,奉师命,送师弟师妹们入云灵谷修炼。” 他的身份玉牌背面,刻画的是一株云松,灰袍长老查看了一番后,将玉牌还给梁恒。 会有一批新生弟子,入云灵谷修炼这件事,灰袍长老早就得到了消息,因此没有过多盘问。 梁恒示意大家将自己的身份玉牌拿出来,许蒹葭递出玉牌,灰袍长老指尖在玉牌上一点,一抹灵光没入其中,用神念探知,会看见一道蓝色的符文。 灰袍长老将玉牌还给许蒹葭,说道:“符文消失时,云灵谷的法阵,会将你们传送出来。” “多谢长老。” 许蒹葭拿到玉牌,往云灵谷走去。 十个人都进入云灵谷后,梁恒这才离开。 “好浓郁的灵气啊!”郑小慧小声道。 她从来没有到过灵气这么浓郁的地方。 云灵谷内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地里不断涌出白色的烟雾,越往里面走,这些烟雾越浓厚,不过几步的距离,大家就被白雾隔开,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了。 宁扶桑一直往前走,穿过灵雾时,身份玉牌中的蓝色符文,已经暗淡了一分,她也没在意。 她的眼前豁然开朗,没有灵雾遮目。 一条笔直的石道,往前延伸出去,两边是高不见顶的石崖,刻画着许多符号图画和剑式。 这里是悟道崖。 许多内门弟子,盘坐在崖底,有闭目感悟的,有凝视崖刻出神的。 一名瓜子脸的少女,忽然回头,看向崖道口的宁扶桑。 她停下修炼,朝宁扶桑走去,打了个招呼,道:“恭喜,结业考绩拿了第一。” 闵纤云在外门的时候,也拿过第一,进入了云灵谷修炼,所以在这里看见宁扶桑时,很快想到了前因后果。 宁扶桑道了一声谢,往石道走去,她仰头看着石壁上的东西,脑海里浮现出零碎的画面,下一瞬,识海犹如被针刺了一下,那些画面消失不见。 闵纤云说道:“你看的那是残剑招式,里面残存着剑意,会损伤识海,尽量还是少看。” 闵纤云是好意,崖刻上的剑式,她也只是观其形,而不敢神交,唯恐被拉入剑意中去,宁扶桑刚刚却盯着剑式看得那么聚精会神,自然会被里面的剑意伤到。 宁扶桑道了声“多谢”,随后继续看崖刻了。 闵纤云见状,不再说什么,折身回了原位,闭目修炼。 内门弟子进入云灵谷也不是想进就进的,他们入云灵谷修炼,需要消耗贡献点,所以大家基本不会在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 宁扶桑再次被拉到凶残的剑意世界中去,那些零碎的光影,朝她攻击去,宁扶桑的识海,幻化出一把虚幻的剑,和光影纠缠。 这是一场问剑,只不过是发生在识海中的问剑。 宁扶桑额头青筋微微暴起,脸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她神情冷肃,半步不让。 识海中,凶残的剑意减弱许多,最后轰然散去。 分花一剑。 宁扶桑脑海中,顿时多出这道残剑招式的名字。 后面的时间,都被宁扶桑用来,不断演练这记分花一剑,闵纤云都已经离开云灵谷了,宁扶桑才悠然睁开眼睛。 她将神识探入身份玉牌中,那道符文,虚幻得快看不清颜色了,宁扶桑起身,往回走去。 云灵谷的灵气,充沛浓郁,甚至达到液化的地步,水雾沾衣,便是最好的证明。 宁扶桑没打算破境,因此炼化的灵力,都储存在了绿玉葫芦里面。 四周灵雾,形成云环,围绕在宁扶桑身边,不远处尝试着冲境的郑小慧睁开眼,“灵气怎么都往那边跑去了?” 她皱起眉头,顺着绸带状的白烟,往前面走去。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云环轰然散开,郑小慧又陷入茫茫大雾中。 想了想,她还是往刚刚灵气涌去的地方走去,符文快消失了,她就算现在坐下来,潜心修炼,也没办法突破境界了,还不如去看看,刚刚是谁在引气。 这么多的灵气涌过去,肯定也是和她一样,在冲击破境? 郑小慧刚走了两步,正好在此时,身份玉牌中的符文消失,她被法阵传送了出去。 明媚的天光和云灵谷内凉荫截然不同。 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格外晴朗,已经到了灵州的盛夏。和煦的风,清爽而不燥热。 郑小慧这次入谷,并没有突破境界,她炼化灵气了,但那道壁垒比一重境时厚许多,根本打不破。 她体内的灵力满了又空,空了又满,一连冲击了五次,都没有效果。 郑小慧看了眼其他几人,也不知道他们这次在云灵谷修炼,有没有借助里面的灵气,突破个小境界。 大家各自离开,连寒暄的话都没有,反倒不如最开始拜入宗门时,更熟悉和亲切。 因为他们逐渐明白,彼此有利益纠纷了。 谁都想进入内门,他们是同窗,更是竞争对手。 第78章 外门大比(上) 越明年,春。 清晨,大雾茫茫,白雪皑皑,天与地,皆是一片素白。银装素裹的山峦间,偶尔有一两道剑影飞过,使得寡然呆板的天地,生出几分趣味。 “宁师姐。” 山道上,蓝袄白裙的少女没有回头,阮三娘追上她的步子,和她并肩前行。 阮三娘呼出一口热气,自顾自说道:“今日是外门大比的第一日,我一紧张,顾夫子前些天教的东西,就都忘了。” 宁扶桑接话道:“脑子忘了,身体却未必。等抽完签,正式比试的时候,会想起来的。” 阮三娘没想到宁扶桑会安慰自己,一时有些激动,连刚刚想说什么都忘了。 开阳峰的甲字号演武场上,挤满了人。守在山道口处的扬若,看见宁扶桑和阮三娘后,朝她们招手:“宁师妹、阮师妹,这边!” 阮三娘许久不曾见过扬若了,惊喜地开口:“扬若师兄,你闭关结束了?” 自上次清波洞湖一事后,扬若就闭了关,如今刚出来。 他带着宁扶桑和阮三娘穿过人群,边走边道:“你们参加外门大比,我肯定要出关看着的。” “前面的汉白玉广场,我进不去了,阮师妹、宁师妹,我就送你们到这儿,祝你们抽个好签,都能顺顺利利进入第二轮!” 阮三娘微笑道:“多谢扬若师兄。” 汉白玉广场上,已经有不少人,都是这次参加外门大比的弟子。广场两侧,分别有五个宽阔石台,是这次外门大比的比试擂台。 一根挂着金铃的红绸将擂台和广场一并围绕起来,观战弟子不可靠近红绸的三尺之内。 每一个擂台附近,都摆放着剑架子,待会儿他们比试,只能用剑架上的玄铁剑,而不能用自己的剑。 比试开始时,擂台上会由宗门长老,设下结界,不会波及旁边的人。十名刚正不阿的长老,坐在剑架旁边的桌子后面,负责记录胜负场。 每一届参加外门大比的人选,是有定数的,一共一百名弟子,第一轮最为残酷,会淘汰掉四十人。 还没到抽签的时辰,广场上的弟子,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和相熟的同门聊着天,疏解紧张的心情。 “希望运气好一点,不要抽到太强的组别去,我可不想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今年的外门大比没有高清榷这样的变态,最多有几个三重境,只要不和他们分到一组就好!” “上一届外门大比,我就差一分进第二轮了,现在想起来,心都还在滴血。” “我也差一分,不过是差一分进第三轮。” “滚。” 另一边,姜心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看见阮三娘的身影,刚想过去找她,发现她和宁扶桑在一块,便作罢了。 这时,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姜心回过头去,看见小秋一张灿烂的笑脸。 她见姜心的情绪不太高,以为她是在担心待会儿的抽签,遂笑眯眯地安慰她:“放心好啦,只要不抽到四个三重境的死亡组别,你肯定能进第二轮的!” 姜心勉强一笑。 她的目光看向前方。 宁扶桑性情冷漠,但人缘竟然不差。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了。 其中有她去做捞鲛纱的任务时,认识的花月、董芳菲、杨霓,还有曾经的同窗解枫、朱紫,如今的同窗支小草、李野山。 花月这三年来,日日刻苦练剑,当年有些温润的脸庞,现在变得很清瘦,她沉稳了许多,眉宇间总是笼罩着淡淡的忧愁,即使是笑,那股愁绪,也难以掩尽。 三年的时光,她还是没能放下当年花浅和吴归的死亡。 花月只是过来和宁扶桑打个招呼的,没停留多久。 董芳菲朝宁扶桑点了点头,就跟着花月离开了,这三年来,她们经常在一起练剑,关系突飞猛进。 半编着鱼尾辫的少女,开口道:“宁扶桑,没想到你去了洗剑池,还能从杂役摇身一变,成为顾平升长老的学生,运气不错嘛。” 李野山是人精儿,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意味,不由抬眸向宁扶桑看去。 宁扶桑眉梢轻扬,笑了笑:“你最好也运气好一点,不要和我分到一组了。” 朱紫一噎,忿忿离开。 她就搞不懂了,宁扶桑做了三年杂役,怎么还能突破三重境呢? 朱紫不愿承认,宁扶桑的天资与何嘉秀、闵纤云她们差不了多少。外门大比时,何嘉秀、闵纤云两人也是突破了三重境,还是在比试的前夕,相继突破的境界。 若非高清榷那个变态,当年的外门大比第一,就是闵纤云了。 刚从清波洞湖回来没多久的蒋仁毅和齐江两人,在人群中到处晃悠着,偷听大家的谈话,窥视对方的境界。 “蒋师兄,这些人,没几个是咱认识的啊!看来我们离开宗门真是太久了!” “那不就是吗?” 都是清一色的蓝袄白裙,齐江根本找不到蒋仁毅说的是谁,蒋仁毅已经大步流星往那边走去。 “借过借过!” “麻烦这位师妹,让一下。” “不好意思,师兄借一下道。” 齐江从人群中挤出去,好在广场上的人,总体来说不算多,他没跟丢蒋仁毅。 “蒋师兄,你看见谁了?”齐江问道。 他话音刚落,一声钟响,吓他一激灵儿,辰时到了,马上要进行抽签,蒋仁毅只好站定。 掌门沉鸿雪在悠长的钟声中,飞身落到高台上,负手于背,宣布比试规则:“外门大比第一轮,共分二十个组别,甲、乙两个大组。签号由一到二十,单数入甲组,双数入乙组。” “每一个组别五人,组内轮流比试,采取五进三的赛制,积分垫底的两人淘汰。” 南星剑宗每届的比试规则都是这样,即使是新生弟子,也听过很多遍了,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沉鸿雪念完规则,往前半步,广袖一挥,身旁巨大竹筒里的一百支签,飞向广场上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旋转着,最后飞向各人。 宁扶桑抬手,取下眼前的竹签,竹签落入手中的瞬间,上面的法术散去,露出字来:十一。 单数入甲组,所以她这签是甲十一,六号擂台。 须臾后,地面浮现出圆圈符号,中间亦有数字,代表的是各组组别的人,该站的地方。 大家找到各自的分组,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宁扶桑看向同样抽到甲十一号签的其余四人,有一个新生弟子,柯荣。还有一个熟人,杨霓。 剩下两个人,她不认识。 柯荣唤了一声:“宁师姐。” 杨霓嘟囔着道:“我这什么手气,怎么抽到了你?” 她叹了口气:“看来我只能拿剩下的三分,先保个进第二轮了。” 柯荣听着杨霓的话,眉眼轻轻一颤,嗓音清冷:“这位师姐,想拿三分,话未免说得太满了。” 他是不会让她从自己身上拿走这一分的。同样是二重境,柯荣相信自己不会输给她。 甲十一组只有宁扶桑一个三重境,所以大家都默认她会拿四分,其余四人的目标是,尽量拿三分,以免被淘汰。 再不济,拿两分也好。 甲组队伍先行比试,宁扶桑第一场是和柯荣打,往六号擂台走去的路上,宁扶桑传音给他:“三十块灵石,我可以速战速决,早点将你打下擂台。” 柯荣不愧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宁扶桑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他第一场比试,反正要输给宁扶桑,剑法路数,对战习惯,自然是暴露得越少越好。 出剑太多,容易被人研究透彻,找到破解之法。 两人向记录成绩的宗门长老,躬身一礼后,去拿两边剑架上的玄铁剑。 一左一右走上擂台,互相见礼,擂台升起透明的结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比试正式开始。 宁扶桑虽说会让柯荣早点下擂台,但也不会放水得明显,叫人看出端倪。 她挽了个剑花,朝柯荣眉心刺去,剑势迅猛无比,柯荣举剑一格,步子向后退去。 好在擂台宽阔,他倒也没退到擂台边缘,柯荣跨步避开,玄铁剑在地上一撑,站直身子,转守为攻! 寒光闪动,宁扶桑手上玄铁剑倏地往下一压,力道大得柯荣手腕一矮,他微微松手,剑柄贴着手心一旋,抽回长剑,削向宁扶桑的左肩。 广场上的甲十一签号三人,聚精会神地观看这场对战,他们组别号不错,六号擂台正靠着广场,因此观战,看得很清楚。 后面上场的人,优势很明显,他们可以观察对手的招数和一些习惯。 正看得入神,忽然,一道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摔下擂台。 “结、结束了?”甲十一号组的段影之错愕地张大了嘴,满是不可置信。 “这也太快了,才过几招啊!”同组的穆勉唏嘘道。 “虽说境界不完全等同于战力,但越境胜出的人,终究还是少数,三重境和二重境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的。” 穆勉长长叹了一口气。 杨霓也没想到,柯荣会输得这么快,宁扶桑对同窗,还真是半点不留情面啊! 宁扶桑走下擂台,将玄铁剑放入宽大的竹筐后,向宗门长老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才离开。 每一场比试完了的剑,下一场是不用的,因为上场对战中,这些玄铁剑,或许会有损伤,所以比试完后,剑要归入竹筐,以免被误拿。 挤在人群中观战的扬若,见这一场这么快就结束了,小脸微拧。 “宁师妹好歹也给柯荣留点面子啊,就这样将他打下擂台,未免太不好看了。” 他嘀咕道:“柯荣运气也是背,第一场就抽到了和宁师妹以及杨霓一组。” 扬若记得,杨霓早在三年前,他们一块出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是二重境了。 而且她经常出宗门做任务,对战经验丰富,柯荣这样的新生弟子,对上杨霓,是很吃亏的。 扬若从人群中挤出去,换到三号擂台那边,是姜心的比试。 他还是希望,新生弟子中这几个,早早突破到二重境,有些天赋的师弟师妹们,能在外门大比里取得个好名次。 但显然,姜心这边的情况并不乐观。 台上,姜心被封了后路,锋利的玄铁剑从天劈来,她脸色潮红,额头满是汗水。 剑刃离她只有三寸之距。 姜心目光一闪,向边上滚去,剑刃刺入擂台,趁对方抽剑的这个瞬间,姜心飞速爬起来,握剑斩去。 铿! 对方反剑一截,发出清越的剑鸣响声。姜心手腕被震得发麻,正待招架,对手剑招陡变,连递数剑,剑气铺天盖地,让姜心避无可避。 身上的灵力铠甲碎开,长剑指着她的下颚,男子道了一声:“承让。” 姜心抿着唇,未语。 她撑着剑起身,走下擂台。 扬若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怎么我观战谁,谁就输了啊。” “柯荣和姜心,都是这批新生弟子中,最有潜力进入内门的人,连他们两个都输了,其他人还有赢的吗?” 扬若自己碎碎念着,梁恒找到他,笑了笑,道:“这才第一场,不必心急。” “柯荣和姜心对上的都是各自组别中,最强的人,这一场输了,后面就好打了。” 他还带来个好消息:“许秋和赵虹,第一场都胜了。” 扬若有些意外:“赵虹第一场胜了吗?” 许秋的实力,扬若倒是不怀疑,只是赵虹的修为,差了点,没想到竟然赢了。 “险胜。”梁恒说道,“不过后面的几场,可能有点悬,我估计一分都不会有了。” 扬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赵虹能拿一分,已经出人意料了,他还是等下一届外门大比。 半刻钟后,甲组第一场全部结束,换乙组的比试。 宁扶桑盘坐在广场上,观看六号擂台上,十二组的比试。 其中有一个,是这届新生弟子中的周佩儿。一重境巅峰,对手是朱紫。 朱紫看见宁扶桑,神情微变,冷哼了一声,不再看她。 两人互相见礼,朱紫率先出剑,根本不给周佩儿反应的时间。 一个一重境,何须放在眼里? 宁扶桑扭着头,和杨霓在说话,没怎么看朱紫和周佩儿的对战了。 柯荣认真观察着朱紫的招式,万一在第二轮遇到了,他也有些准备。 ————分割线———— 擂台布局如下: 10←6【广场】1→5 所以十一号签,是在六号擂台。 第79章 外门大比(中) 朱紫的修为明显高于周佩儿,几个回合后,便败下阵来。 宁扶桑组的第二场是,柯荣和段影之的对战,因为柯荣和宁扶桑打的时候,输得太快,所以段影之对柯荣的剑法招数不熟悉,同样,柯荣对没有出过手的段影之,完全不了解。 穆勉看着擂台上,段影之的玄铁剑笼罩上一层灵力术法的光芒,长剑一抖,七道剑影同时射出! 他心里当然是更倾向于段影之胜出的,因为他和段影之、杨霓,三人战力相近,段影之能赢柯荣,他差不多也能拿下柯荣这一分。 杨霓胳膊肘碰了碰宁扶桑:“宁师妹,柯荣是你同窗,你觉得他发挥出几成实力了?” 宁扶桑慢悠悠看了她一眼,道:“不熟。” 杨霓:…… 她只好继续观战。 擂台上,段影之的剑招越来越紧,越攻越急,玄铁剑相交的铛铛之声细密如雨,在观战者耳中无音,在柯荣和段影之耳畔,却是如大浪滔天。 轰! 剑气砸落擂台,柯荣只觉疾风扑面,他避开了这几道攻击,但那股骇然凌厉感,还犹如贴着耳面。 如此这般,太被动了,剑修的剑主杀伐,而非防御。 柯荣眼眸一刹那变得凌厉,仗剑飞身而起,杀向段影之! 铿!铿!铿! 后半场的情况反了过来,基本上都是柯荣在攻,段影之防守。 杨霓皱了皱眉头:“段影之这样打下去,要输啊!” 穆勉轻轻哼了一声:“乾坤未定,说这话还太早了。” 随后,宁扶桑笑了笑,说:“乾坤定了。” 穆勉愕然往擂台上看去,段影之的剑,在柯荣那一砍之下,竟然断成了两截,柯荣手中长剑,顺势抵着段影之的咽喉。 胜负已分! 穆勉:脸好疼。 “这段影之也太不争气了!”他在心里骂道。 他居然输给了一个才入门三年的弟子! 而段影之输了这一分,和自己打的时候,必然会竭尽全力,否则积分排名就很危险了。 回来的柯荣、段影之二人,皆脸色潮红,汗水淋漓。结界内不透风,到了外面,夹杂着风雪的寒风,吹得柯荣心里的闷热散去。 段影之一言未发,坐下调息,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养神丹,调养精神。 因为乙组这一轮比赛过后,是他和穆勉的对战,他已经输了柯荣一分,下一场必须要拿下。 段影之没有观战,而是在冥想,分析穆勉的招数。 半个时辰过后,他睁开眼,和穆勉一道上擂台。 杨霓这会儿不和宁扶桑闲聊了,因为这一场过后,是她和穆勉的对战,而且她和穆勉打完之后,还要和宁扶桑打。 若是连丢两分,对杨霓来说,她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偶中时分,前来观战的人,走了一部分。今日不逢休沐,有人是挤着时间过来的,看了一场马上就要离开,有的是觉得无聊了,有的则是去膳堂买灵食去了。 扬若端着一碟红色的果子,问旁边的梁恒:“师兄,你吃吗?” 对方道:“仙山元子果,自然是要尝一尝的,多谢扬若师弟。” 扬若猛地扭过头,漂亮的脸上,神色很精彩:“沈师兄?怎么是你?我师兄呢?” 沈远汐咬着灵果,声音含糊不清:“我来的时候,就没看见梁师兄,估计早走了?” 他又从扬若那里拿了两颗果子,目光在汉白玉广场上转了一圈:“什么时候轮到宁师妹的比试?” 扬若没有一直留在这儿观战,他中途还去看了其他人的比赛,面对沈远汐的问题,估算一番后,才答复:“下下场。”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沈师兄,你是特意来观看宁师妹的比试的吗?” 沈远汐环胸抱臂,点点头:“是啊。” 风吹起他蓝白相间的法衣,连带着腰间上挂着的玉珠子轻轻摩挲着相碰撞,发出微音,玄而又妙。 沈远汐顺便问道:“这届新生弟子中,顾夫子可有看中的,想收为弟子的?” 提起这事,扬若就来兴趣了,他和沈远汐说道:“我和师兄其实一直都想要个小师妹的。” 沈远汐微微一笑,他和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扬若继续道:“我问过师父,他老人家为何上一届外门大比的时候,没有收弟子。” “师父说,他要带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没有这么多精力。”说到这里的时候,扬若语气变得笃定,“由此可见,师父他老人家是有收徒意愿的,这届外门大比,若有师弟师妹进入前四十,师父应该会收。” 前十者,有择选长老为师的权利,这是掌教给他们的,前十的奖励。 但宗门长老,可以在剩下的三十名弟子中,挑选徒弟,所以只要能进入前四十就行。 “那顾夫子比较看好谁?”沈远汐随口问道。 扬若摇了摇头,嘟囔着说:“这种事情,师父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沈远汐一想也是,遂也就没再问他了。 时间过了正午,风雪停歇。 擂台上,宁扶桑和杨霓,并步站立,左手执剑,右手盖在上面,手臂伸直,轻微躬身见礼。 直起身的刹那,两人同时换手握剑,眼眸中多出几分认真来。 杨霓动了,身若残影,电速攻来。 她的灵力喷薄欲出,玄铁剑迸发出莹莹光辉,耀眼刺目。 一剑递出,气浪滚滚,扑面而来! 宁扶桑不躲不避,挥出一剑,剑气纵横,几个呼吸间,瓦解掉杨霓来势汹汹的剑招。 这只是对战前的试探,两人都没有出全力,杨霓心中却一紧,明显,在初试锋芒的阶段,她已经落了下乘。 紧接着,杨霓握紧了剑柄,冲锋的气势,陡然暴涨,再次主动进攻! 但宁扶桑也不是个喜欢被动的人,她一记移形,让杨霓的攻击落空,随后递剑,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剑招一招接着一招,毫无间隙,杨霓只能被迫接剑,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短短片刻,杨霓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宁扶桑的攻击,凌厉又霸道,连绵不绝,让她根本没办法思考,更别提寻找对方的破绽了! 她过往交手的人中,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么大的压力和无力感。 杨霓半个身子,眼看要掉下擂台,就在众人以为比试要结束的时候,杨霓浑身爆发出一股力量,剑尖撑着擂台,跃身而起。 锵! 长剑相交,迸射出火花。 剑光不断闪烁,在空中交汇,若非这擂台是由仙罡石打造,恐怕早就在激烈的对战中,四分五裂了。 宁扶桑眼里闪过微芒,杨霓竟然撤去了灵力铠甲,将所有灵力灌注在剑中。 “杨霓是疯了吗?不用灵力护体,若是被剑砍中,接下来两场,恐怕不用打了!” “她想以伤换伤,这是亡命之徒的打法啊!” “外门弟子,修行资源有限,为做任务,哪个没有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状况,以伤换伤有什么紧要的,能赢就好,入了内门,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也可以选择做那些没有那么危险的任务嘛!” 这话顿时招得一个白眼:“是啊,你就拣着那些不危险的任务做,所以连参加外门大比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这儿观战!” 那人很不服气:“你不也是连参加外门大比的资格都没有吗?怎么好意思说我?” “哼!你懂什么,我已经算过了,这一届外门大比,气运不在我身,我在等下一届外门大比。” 两人吵闹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人声中。 杨霓不说身经百战,但战斗经验绝对是丰富的,电光石火间,躲去致命伤害,残存剑气,在她手背上,割开一个轻微的口子。 宁扶桑恍然:“原来你修习过锻体之术,难怪敢这样托大,撤掉防御。” 杨霓淡淡道:“低阶锻体术罢了,不值一提,还是防不住宁师妹的剑气。” 两人短暂交流了一句话,拉开身位,分别递出数剑。 剑气如雪花飘扬,在擂台结界中,掀起阵阵刮骨风。 杨霓一身衣裙,浸透出血来,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时,宁扶桑挽了个剑花刺去,杨霓艰难抬手,手腕犹有千斤重,她的步子向后退去,栽下擂台! 终归还是败了。 杨霓苦笑一声,撑着石阶站起来,归还了玄铁剑离场。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伤药疗伤,休息片刻后,盘膝坐着,开始感知天地灵气,炼为己用。 因为外门大比,每个人第一天都要打满四场,极度耗费灵力,所以宗门特意在演武场布置了聚灵阵,供大家修炼。 第一轮的比试,一直持续到四更天才结束,宁扶桑四战四胜,积四分。 柯荣和杨霓都是两胜两负,积两分,段影之、穆勉一胜三负,只有一分,在第一轮被淘汰掉。 一百名弟子,在外门大比第一天,直接淘汰掉四十人。 下一轮要重新抽签,依旧是分甲乙两个大组,二十个小组,每个组别却只有三人了,采取三进二的赛制,最后一名淘汰,剩下的四十人,入内门。 第十一名到第四十名,不排名次,对于只是进内门,而不争前十的弟子来说,压力会减轻很多。 他们只要保证自己,不在第二轮两连败就好。 抽签辰时三刻开始,第一轮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演武场。 宁扶桑去膳堂买雪梨粥,她前面排队的人不多,一道身影,忽然插在了她前面。 宁扶桑微微拧眉,抬手搭在胖冬瓜的肩上,胖冬瓜抖了抖肩,没甩掉。 “谁啊?”他想转头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但肩上的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他的肩骨,宁扶桑面无表情,手上用力,胖冬瓜疼得满脸扭曲,身子一点点矮下去,随后,宁扶桑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四周寂静,纷纷朝这边看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人插队,被打了。” “宗门里面,还有这么没素质的人?” 胖冬瓜惨叫一声,两个身着蓝袄的瘦弱少年,连忙去扶他,被痛骂一顿。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眼睁睁看着本少爷挨打吗?还不去教训她一顿!” 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在两人的掺扶下,向宁扶桑走去:“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你敢得罪我,我告诉你,你完蛋了!” “一个外门弟子,竟然也敢如此嚣张,小爷插你的队,是你的荣幸!” 宁扶桑前前后后的人,见到胖冬瓜,脸色微变,去了其他窗口。 宁扶桑前面没人了,她说了声:“一份雪梨粥。” 胖冬瓜见她如此无视自己,顿时恼上,伸手去推宁扶桑,一道锋利的寒芒,挡在两人之间。 “嘶!”胖冬瓜收手不及,掌心被划出血痕,他左手捂着伤口,眼瞪如牛,看着宁扶桑,“你竟然敢拔剑?” 胖冬瓜又惊又气,怎么会有人比他还嚣张! 两个小弟见状,小声劝道:“宝哥,要不算了,她瞧着不是个好惹的。” 温宝熙转头怒道:“她不是好惹的,我就是好惹的了吗?” “她将小爷当球踢,你还要小爷我算了,吃里扒外是?狗东西!” 温宝熙拦在宁扶桑前面:“将你手里的这碗雪梨粥让给小爷,再向小爷道个歉,小爷就不计较你的无礼了。” 宁扶桑懒得理他,只亮了亮剑,温宝熙就下意识往边上一让,毫无骨气。 她那剑那么锋利,万一再割到他的鼻子了怎么办? 直到人走出了膳堂,温宝熙才愕然地指了指门外:“她就这么走了?” 两个小弟点点头,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你们也不拦着她?” “愣着做什么,追上去,让她给小爷道歉啊!”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站出来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温宝熙一愣:“她谁啊?在内门也有背景?” “宁扶桑,六年前拜入南星剑宗门下,因斩杀同窗陈鸣而出名,虽然现在这件事,已经被淡忘,但只要稍微打听一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冬瓜师弟,她可是真在宗门内杀过人的,我劝你还是别去找死。” 温宝熙听得愣愣的:“她杀人,宗门不管?不是说南星剑宗的规矩,一向森严吗?” 哪怕他的堂姐是内门的亲传弟子,他也只是做做插队这样,只是没素质,但不违反宗规的事情。 那宁扶桑居然比他还嚣张,这合理吗? 第80章 外门大比(下) 宁扶桑从膳堂离开,在一处石亭坐下。 稍后,一个十五六岁左右,梳着双螺髻,身穿蓝袄白裙的姑娘,走了进来,她面色纠结了几下,还是好心说道:“温宝熙性子睚眦必报,有个姐姐是内门的亲传弟子,你刚刚得罪了他,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师姐你多加小心。” 宁扶桑抬了抬眼,只见少女肤色白皙,眉目清秀,一张鹅蛋脸,两弯柳叶眉,气质清透,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 她应该是引气入体过了,所以瞧着,已经有了两分仙气飘飘的样子。 宁扶桑搅着雪梨粥,漫不经心问道:“那个小胖子?” 少女神情紧张,往回头看了一眼,步子一动,坐在宁扶桑右手侧:“温宝熙不喜欢别人说他胖,这位师姐,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这么喊。” 宁扶桑笑了。 少女茫然不解:“师姐笑什么?” 她轻轻喝了一口粥,然后才道:“我是师姐还是他是师姐?” “怎么,我还要避让他一个连引气入体都没有的废物?” 宁扶桑想,这届新生弟子,约莫是脑子都有点问题。不仅是那什么温宝熙,眼前这个自以为是,好为人师的少女,亦是如此。 她刚刚发笑,是因为少女的话实在好笑。她愿意让着温宝熙,是她自己的事,可宁扶桑不愿,更不需要有人来教她,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温宝熙。 少女不知宁扶桑那声轻笑的真正意思,她下意识接着宁扶桑的话说道:“可温宝熙的堂姐,是亲传弟子啊!” 宗门内,亲传弟子大于普通内门弟子,内门弟子大于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大于杂役弟子。 一位亲传弟子,比外门弟子,大了两级呢! 温宝熙有这样强硬的靠山,哪怕是先入门的外门师兄师姐,也少不得给他三分薄面。 宁扶桑倒是想起来一事了,问道:“他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少女想了想:“他那位堂姐,是三年前外门大比的前十,好像叫温馨。” 温馨。 宁扶桑记住这个名字后,收了雪梨粥的碗勺,离开亭子。 少女看着宁扶桑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我好像又多管闲事了,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嘛。” 宁扶桑的冷漠,让少女觉得自己,有点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她坐在石阶上,叹了一口气。 “锦霞,你怎么了?”从山道上来的少女,听见叹气声,微微抬头,就看见了锦霞坐在亭子前的石梯上。 她快步走上石梯,拐了个弯,来到亭子前。 “木沐。”锦霞有气无力地喊了她一声,然后在少女的追问下,将刚刚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 末了,她问道:“我这是不是充当烂好人了?” 名唤木沐的少女,听下来后,说道:“她不识好人心就算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别不开心了,今日有外门大比,夫子给我们放了一天假,我们也去瞧瞧热闹,好多人都去了呢!” 锦霞伸出一只手,木沐拉着她起身,她这才笑了笑,忘掉刚才的不愉快,往开阳峰去。 宁扶桑回到芜园时,阮三娘站在花墙前发呆,眼里闪着不舍的情绪。 “走的时候,将这些花挖走就是。” 阮三娘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轻声唤道:“宁师姐。” 语气里充斥着低落的情绪,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没进第二轮。 宁扶桑不知道,阮三娘不仅是没进第二轮,她还是四战四败,一分都没有拿到。 外门大比结束后,无论是进入内门,还是沦为普通的外门弟子,都是要搬院子的。 新生弟子是两个人一个小院,普通外门弟子,是四个人一个院子,并不在朝阳峰主峰了。 阮三娘因为淘汰得早,已经去太元殿抽了新的签,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住处,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她摇了摇头:“这些花儿,就留给后来人。” 宁扶桑一点也不浪漫:“这届新生弟子,已经分好住处了,芜园要等人住进来,是三年后,或者五年后的事情,这些花并非灵州本土的花,适应不了郁灵州的天气,若无人照顾,不出一年就死了。” “你还是早点把它们挖走,省得给后面住进来的人添麻烦。” 为什么宁扶桑说有可能是五年后呢?因为以前南星剑宗就是五年收一次徒,掌教真人未必不会过几年,就把时间改回去了。 阮三娘面露为难之色:“这么多的花藤,我怎么搬得走……” 她买这些花的时候,还是很矮的一小丛呢。 “接着。” 宁扶桑朝阮三娘抛了个东西,虽然没有看清,阮三娘还是下意识摊开双手接住了。 她看清东西的样子:“荷包?” 阮三娘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只低阶储物袋,她语无伦次:“宁、宁师姐,我没这么多灵石给你。” 这三年,她原本是存了将近有四百块灵石的,只是为了外门大比做准备,她早前买了些强身健体的灵药,后面又买了疗伤丹,现在只有不到六十块灵石了。 即使宁扶桑骨折价将储物袋卖给阮三娘,她现阶段,也是不想要的。 去到外门后,用灵石的地方,未必不多。 阮三娘若是身上没有一点灵石傍身的话,她会很没有安全感。 宁扶桑说:“送你的,不收灵石。” “啊?”阮三娘受宠若惊,感动到不知说什么好,“宁师姐……” 她就说,宁师姐其实没有那么冷漠的。知道要分别了,还特意送她一只储物袋作为礼物! 宁扶桑出声,打断阮三娘的幻想:“太多了,用不上。” 她这话也不算错,费齐那滞销了不少储物袋,他无法将储物袋转变为灵石,手头有点紧,所以就委婉地告诉了宁扶桑不收储物袋了。 宁扶桑之前给自己留了三只储物袋,了结那名灵羽宫弟子的时候,扯走了一只,又在谢抬亭那,拿到两只低阶储物袋,一只中阶储物袋,她身上有七只储物袋,确实用不上。 给阮三娘一只,权当清理库存了。 忽然记起什么,阮三娘对宁扶桑说道:“宁师姐,你等我一下。” 她匆匆进屋,在床底下摸出一个盒子,数了五十块灵石后,抱着盒子出来。 “不用给我灵石。”宁扶桑看着阮三娘的举动,重申了一遍。 阮三娘抬起头说:“宁师姐,你误会了,这是柯荣让我转交给你的。” 虽然不知道柯荣为什么要给宁师姐灵石,但她只要把东西转交,将话带到就行。 宁扶桑扫了一眼盒中的灵石,就清楚了数量,她抬了抬下巴:“多出来的二十块灵石呢?” “剩下的二十颗灵石,是我的心意。”阮三娘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真的白拿宁师姐的储物袋。” 宁扶桑没说什么,袖子一挥,木盒就咔哒盖上,被她收进储物袋中。 她回到屋子里小憩。 阮三娘也进了屋,开始收拾东西,本来她要来回走几趟的,有了宁扶桑给的储物袋后,一次性就能将东西全部搬走。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下子感慨万千。 “住了这么久,现在就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不过宁师姐给的储物袋可真好用,难怪修士有了灵石后,都会先买一只储物袋。” 姜心也有一只储物袋,还是阮三娘陪着她去通宝楼买的,当时钱掌柜和姜心都劝过她,但阮三娘觉得,她又不离开宗门,东西放在芜园也安全,更何况一只储物袋要一百二十块灵石,阮三娘不舍得,就没有买。 如今,她也拥有自己的储物袋了,阮三娘觉得格外满足。 狭窄的一线天处,温宝熙艰难挤过去。 “让你们打听的宁扶桑杀同窗那事,打探得怎么样了?” 瘦猴似的少年答道:“确有其事。当年好多人都看见了,就在那问剑台上,宁扶桑杀了陈鸣。” 温宝熙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眉心一跳:“六年前,她才多少岁?” 另一个小弟捡起一截树枝,瘦猴配合着他演戏。 他讲得绘声绘色:“那陈鸣和宁扶桑上了问剑台,两人都是初学剑法,不过宁扶桑的剑术略胜几筹,很快占据上风。” “陈鸣不敌,眼看剑刃就要落下,便再顾不得尊严,连忙开口认输,此时,宁扶桑的剑离陈鸣的脖子,只有一毫厘的距离,两人的教学夫子,余万武余长老赶来,勒令宁扶桑剑下留人,但宁扶桑一意孤行,眼睛都不眨一下,径直削了陈鸣的脑袋,血溅当场!” 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音,吓温宝熙一激灵儿。 瘦猴儿少年补充道:“据说,陈鸣的脑袋,像那西瓜藤上的西瓜,噔噔噔地滚下了问剑台。” 温宝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抿了抿口水:“脑袋和脖子分家了?” 两个小弟齐齐点头:“分得不能再分了!” “当时余长老打偏宁扶桑的玄铁剑,在柱子上留下的痕迹,现在都还在呢!” 两人都在想,幸好温宝熙让他们去拦宁扶桑的时候,他们没去。 温宝熙蹲下来,捡着枯枝画圈:“那怎么办?我已经得罪她了。” 重要的是连狠话都放了,这个时候过去认怂,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可脑袋和脖子分家啊……想想都惊悚。 “难不成让小爷我去道歉?”温宝熙眉头皱得很紧,“可她不仅差点捏碎小爷我的肩骨,还伤了小爷的手,小爷我去道歉的话,未免太窝囊了?” 军师瘦猴道:“宝哥,这到底是在宗门,她不敢太嚣张的。” 温宝熙呵呵一声:“她杀陈鸣就不是在宗门了吗?余长老叫她剑下留人她都不听,那可是执法堂,最不近人情,连小爷我都惧的余长老诶!” 另一名军师说道:“宝哥,依我看,不如将这事告诉温馨师姐,让她出主意,我们都听温馨师姐的,她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宁扶桑再嚣张,能大得过亲传弟子吗?” 温宝熙看了他一眼,还算满意这个方案。 “今日是外门大比,说不准能碰上堂姐,过去看看。” 开阳峰甲字号演武场,人山人海,十分拥挤。 温宝熙没看见自家堂姐温馨,反而是看见了宁扶桑。 “她也参加外门大比?”温宝熙微微惊讶。 两个小弟挤丢了一个,只跟进来一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广场看去。 这个时候已经抽完签了,宁扶桑拿的是甲五号签。 朱紫看着手里同样是甲五的签子,神色变得很精彩。 冤家路窄,她和宁扶桑抽到一组了。 朱紫只见过一次宁扶桑出剑,就是她和陈鸣的那场问剑,所以心中一时,不免有些畏惧。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这次是在外门大比的擂台上,有这么多长老看着,宁扶桑不敢下死手,除非她是个疯子。” 同时,朱紫开始隐隐后悔,早知道就不嘴贱了,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背,抽到宁扶桑一组。 广场外围,闵纤云、何嘉秀、向晓芝三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块,看见抽签结果,也有些意外。 “二十个组,朱紫都能和宁扶桑抽到一块去,她这属实是运气不好了。”向晓芝说道。 闵纤云点了点头说道:“她要等下一届外门大比了。” 三人成为长老亲传后,眼界不可同日而语,基本上都能在比试没结束的时候,判断出胜负。 何嘉秀哼了一声:“宁扶桑虽说去洗剑池待了三年,但资质在那里摆着,朱紫何德何能,可以赢宁扶桑?” 向晓芝叹了口气:“若是青瓷也在就好了。” 其实自她们各自拜师后,关系是不如以前好的,向晓芝能感受到,大家是在渐行渐远。 她虽然也理解,但有时候还是会怀念大家在外门时一起的时光。 约着来看外门大比,也是向晓芝提的,外门大比中,有她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同窗。 她原本以为,闵纤云与何嘉秀决裂了,不会同意来,但没想到,两人竟然都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何嘉秀是专门来看宁扶桑的比试的。 若六年前,宁扶桑没有一时糊涂,杀了陈鸣,她早就在上一届外门大比时,进入内门了。 但何嘉秀也不必问,就知道,宁扶桑没有一刻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时间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杀陈鸣。 她是一把,宁折不屈,锋利无匹的剑。 第81章 争夺魁首 宁扶桑和同组的一名外门弟子贾不凡各自取了玄铁剑上台。 修士的容貌,是随着境界的提升,而趋于缓慢的,贾不凡和宁扶桑一样,是三重境初期,实际年龄已经有四十三,依旧是青年模样。 他收紧握剑的手指,踏出两步,右手挥剑,一股剑风顿时扑向宁扶桑。 宁扶桑长剑一扫,两剑相交,挺刃互格,掀起一股激荡的气浪。随后,宁扶桑飞快变招,闪烁着寒芒的剑刃从贾不凡眼前划过。 贾不凡顿觉凌厉的剑风袭面,微微刺痛,好在他身子略仰,趋避开来。 长剑撑地而起,贾不凡足尖一点,拔身斜飞向上,于半空中,借高斩下数道剑气! 宁扶桑避了数剑后,长剑一甩,剑光封了贾不凡周身数尺之地,他没法避让,只得接剑。 几个回合的交手,如兔起鹘落,迅捷无比,一些修为不高的,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剑。 锵锵锵! 铁剑交击之音,在结界中连绵不绝,贾不凡在细密如雨的剑招中,略感吃力,他咬了咬牙,展开灵力,左闪右避,唰唰几剑挥出。 宁扶桑反剑一格,劲力震得贾不凡的手腕,一阵发麻,他甩了甩手,长剑颤动,迸射出一道剑气,直逼宁扶桑的眉心! 周围气息凝滞,宁扶桑举剑撩削,转瞬间瓦解了贾不凡的攻势,贾不凡感觉脖间一凉,冰冷的铁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输了。”宁扶桑平淡地说道。 贾不凡抿起唇,收剑认输,往擂台下走去。 宁扶桑拿到第二轮的首胜,入内门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朱紫面色有些难看。 她刚刚观看了贾不凡和宁扶桑的交手,可以肯定,两人的剑道造诣在自己之上。 她会是那个被淘汰的人。 朱紫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若她运气好一点,这一届外门大比,是有机会进入内门的,可她却偏偏抽到了两个三重境!朱紫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休息期间,贾不凡和宁扶桑都在各自恢复灵力,身上的伤是轻伤,一颗疗伤丹下去,便好得七七八八了。 宁扶桑和朱紫的比试,在第三场,贾不凡毫无疑问地赢了朱紫,两人都输了一场,但贾不凡是有一分在的,朱紫的积分却是零。 最后一场比试,她要赢了宁扶桑,三人积分打平,才有转圜余地。 擂台上,朱紫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她刚刚看了一场宁扶桑的比试,记得她出剑的习惯,所以一上擂台,见完礼后,就仗剑朝她攻去。 宁扶桑轻轻勾了勾唇,斜剑一挡一震,灵力的余威,撞在朱紫剑上,她被这力道,震得连连后退! 剑影如乱花迷眼,朱紫只能凭借本能去挡,节节败退。 “该死,她力道怎么这么大!”朱紫手中剑差点被震飞,低声暗骂了一句。 边退边回望,朱紫意识到自己半只脚都快踩在擂台的边缘了,旋即撑剑止步,借力一点,一个漂亮的后翻,落于擂台中央。 宁扶桑横剑一挥,剑气贴着地面,杀向朱紫,她飞身而起,被宁扶桑一剑当空盖下! 轰! 激荡的风向四周散开,朱紫举着剑横挡,下一刻,宁扶桑的剑改压为刺,她身上的一层灵力铠甲,如碎玉炸开! 更要命的是,朱紫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没剩多少了。 锋利的剑,直直刺来,朱紫连忙大喊道:“我认输!” 呼—— 剑刃刺向了朱紫耳边的空气,带起一阵清凉的剑风。 宁扶桑负剑于背,朝擂台下走去。 第二轮的比试,虽然每一个组别的人数少了,甲乙两组各自只用打三场,但由于实力的悬殊更小,每一场对战,鏖战的时间也更久。 申时末,第二天的比试全部结束,留下来的人,皆为内门弟子。 扬若统计了下情况,这届新生弟子,只有宁扶桑、柯荣、许秋、许蒹葭、姜心,五个人进入了前四十。 比上一届进入内门的人数,要少一点。 姜心年纪最小,她的剑术其实也稍弱一点,但她的运气不错,组内没有三重境,她拿到了至关重要的那一分。 扬若招呼几人:“第二轮比试结束,大家也可以松口气了,正好今日赶上休沐,我请你们去坊市吃东西!” 阮三娘过来观战,听到扬若要开庆功宴的意思,便自觉地离开,扬若喊她:“阮师妹,你去哪?一块去啊!” 小秋附和地说道:“是啊三娘,一块去呗,人多热闹。反正是扬若师兄请客,他钱多,你不用替他省。” 身为顾平升的亲传弟子,扬若除了有宗门发放的那份灵石外,顾平升也会补贴他,总而言之,亲传弟子,基本上就没有穷的。 阮三娘犹豫地说:“可我不会御剑。” 天色不早了,大家下山,肯定是要御剑下山的,她还没到二重境,没有学御剑飞行之术。 扬若摆摆手道:“这也算事吗?我带你就是。” 阮三娘点头同意后,扬若又单独去问宁扶桑,给她塞了两块灵石,宁扶桑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同意。 一行人去到扬若一直想去的坊市酒楼,但酒楼没有包间了,大堂更是人满为患,扬若挠了挠头,问大家:“我们等一等,行吗?” 扬若的话音刚落下,门外走进来一对男女,女子头戴雪白轻纱的帷帽,看不清容颜,声如天籁,缓缓响起:“扬若师弟,我在三楼定了雅间,你们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们一起。” 底下的人太多,为不挡路,李近真说完,便往楼上去了。 扬若一双眼珠,转了一圈,重新问大家:“你们不介意?” “不介意。”柯荣答道。 小秋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收回视线,笑嘻嘻说道:“不用排队等,还是雅间,我们当然不介意了,对,小姐?” 许蒹葭点头。 雅间内,姜心看清女子的面容,只觉惊为天人。这才是仙子模样! 面对大家好奇打量的目光,李近真温和一笑,很是随和。 扬若发现李近真身上的气息,和从前有些微的不同了:“近真师姐,你突破九重境了么?” 顿时,雅间内除宁扶桑以外的人,都抬起头,朝李近真看去。 她笑容恬淡,语气柔和,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嗯,九重境了。” 其实三年前,在观月峰,李近真就突破九重境了,只是这消息,一直被压着,外人不知道罢了。 姜心心神一震,这位李师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居然是一位九重境高手! 要知道,外门的许多长老,都还没有到九重境。 扬若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南星剑宗的大师姐李近真,人人都知道的天才,她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八重境巅峰,离九境一步之遥。 三年过去,她成功突破九重境,再正常不过了。 扬若更关心别的问题:“近真师姐,这三年你不在宗门内,是去哪了?” 李近真微微而笑,徐徐道:“我和少情哥哥,回了趟阳池州。” 魏少情这个名字,在南星剑宗同样出名,因为他是李近真承认了的未婚夫。 宗门内无数弟子,都觉得他配不上自家皎若明月的大师姐,更是李近真完美无缺的人生中,一抹污点。 扬若虽然不像那些人一样,想法极端,但私心里,也是觉得魏少情和李近真不匹配的。 修士寿元漫长,魏少情却只有百年光阴,如何能相守? 不过既然近真师姐认可,扬若便尊重她。 南星剑宗内,扬若算是对魏少情没有太多偏见的清流了。 李近真挑了些阳池州的盛事讲,钟灵天下的西边,崇尚佛法,大大小小的佛宗林立,其次是音修纵横,剑道式微。 大家听得入神,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最后这顿饭,还是李近真结的账。 灵果类的东西,她叫掌柜打包了,分给众人。 阮三娘不住在朝阳峰了,因此很早就和大家分了道。她摸着储物袋,自言自语:“李师姐不仅人美心善,实力还这么强横,真好。” 不远处,几盏微弱的火光,阮三娘顺着小道,走回院子。 翌日清晨。 外门大比的最后一天。一共四十名弟子,四人一组,依旧是组内轮流对战,积分最高的一名进前十。剩下的三十名,为普通内门弟子。若积分相同,则看胜负关系。 宁扶桑的组别,可以说是死亡小组,加上她,一共有三位三重境,唯一的一位二重境,是花月。 剩下的两位三重境,是老相识了,看见这个分组,皆是苦涩一笑。 他们三个三重境,要是分散到十个小组内,说不准能同时进前十,成为亲传弟子。 但现在,一身修为境界,却占不到便宜。 不管怎么样,都有两个三重境,注定要沦为普通内门。 花月的心态尚好,因为以她的实力,能成为一名内门弟子,她已经十分心满意足。 若组内只有一个三重境,亲传弟子的身份,她自然也想争一争,可三个三重境,花月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第三轮比试,宁扶桑依旧保持着全胜。 到目前为止,她是九战九胜的战绩。 前十的名单出来,还要分两组,进行组内对决,两组的第一名,进入最终决赛,争夺魁首。 宁扶桑在第四轮,分到了乙组,四战四胜,甲组的第一名,叫申屠雷,是以三胜一负的成绩,来到的决赛。 申屠雷的修为,比宁扶桑还高一个小境界,是三重境中期,他一路打到决赛,都输了一把,而对方从头到尾,竟然一场都没有输过,申屠雷眯了眯眼,打量宁扶桑。 只见少女穿着普通的外门弟子服饰,乌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发带束着,纤细的发带尾端,有两根轻盈的蓝羽,迎风而扬。 “申屠雷。” “宁扶桑。” 两人互报姓名,在比试开始前,执了个剑礼,随后直起身板。 申屠雷步子一动,握着玄铁剑,率先出手。 单纯的长剑相撞,宁扶桑就知道,申屠雷是她在外门大比中,遇到的最强横的对手。 不仅是因为他的灵力比自己充沛,他的剑法,亦是练得炉火纯青,他走重剑的路子。 第一记试探,宁扶桑就感受到了对方剑中的蛮横霸道。 申屠雷意外地抬眼,看了看宁扶桑,她看起来这么清瘦,手上力道,居然和自己不遑多让。 不过她的连胜,在自己这里,该断了。 申屠雷剑上,一层淡青色的光芒浮现,是灵力所覆,宁扶桑不想断剑的话,就必须同样在剑中注入灵力。 青色的剑气,互相交织,此消彼长,申屠雷猛冲出去,空中分化一道长虹剑影,朝着宁扶桑斩去。 浩浩荡荡,威势迫人。 宁扶桑没有躲,而选择了接这一剑,却是四两拨千斤,瓦解剑气,看起来有些轻飘飘的。 申屠雷继续递剑,骤然一刺。 叮! 剑尖抵在了横格的玄铁剑上,申屠雷迅速回收,重新起势,但宁扶桑的反应速度,快得超乎他的意料。 申屠雷眼前寒光烁烁,剑影纷繁,他在心中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磅礴的灵力自剑中爆发,逼近申屠雷的纷繁剑影,顷刻间,化作梦幻泡影。 他大开大合地挥出几剑,每一剑蕴含的灵力,皆没有区别,数道剑影,齐齐朝宁扶桑攻去,隐隐有几分剑阵的意思了。 宁扶桑眉梢轻挑,剑端缠绕着几缕灵力,往前一点,如花炸开。 分花一剑! 申屠雷瞳孔微扩,立马分出心神抵挡攻击,却还是被恐怖的剑气,撞飞出去。 他的剑点着地面,撑住身躯,总算是没有掉出擂台。申屠雷挺身而起,重新站稳。 长剑破空而来。 他侧剑一撩,腰身轻旋,换到擂台另一边去,衣袍却被玄铁剑斩下一角。 两人交手上百回合,好几次差点分出胜负,都被各自挽救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宁扶桑和申屠雷都有些灵力不济。 申屠雷郁闷地想着:“我堂堂三重境中期,却和一个三重境初期的人,灵力同时用完,未免太不合理。还是她对灵力的计算,已经精确到这个地步了?” 他灵力深厚的优势,完全没有发挥出来,这才是令人憋屈的。 第82章 空签 两人都没了灵力,单纯比拼剑术。 宁扶桑手中长剑刺出时,剑尖颤动,寒芒烁烁,像映了一片星辰的光辉,令人看不清剑尖到底攻向哪里。 申屠雷气性骄傲,为人自满,并不斜身闪开,而是正面接剑对攻。 “灵力都耗尽了,这两人还打得难舍难分,夺魁之争,果然精彩!” “外门大比三日,今日是最精彩的一天。你们觉得,谁会是魁首?” “肯定是申屠雷啊!他的剑势迅如奔雷,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强大劲儿道。” “申屠雷在外门的时候,就小有威名了,大家公认的剑术超群。纯粹比拼剑术的话,鲜少有人能胜他。” “不管谁第一谁第二,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的剑术基本功都十分扎实。这是一场视觉盛宴。” “剑道造诣水平相近,最后应该是看谁的耐力更好了,从这点上来看,我也觉得申屠雷会赢。” 观战的弟子,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总体来说,支持申屠雷的人,要多一点。 宁扶桑长剑回转,剑锋改势,神妙无双,申屠雷双眸微瞪,急退数步,衣袖还是被锋利的玄铁剑,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 不等申屠雷缓过气来,宁扶桑长剑一扬,挽了个剑花,直直刺去。 她的剑招飘然凌厉,眨眼已临申屠雷面门,申屠雷呼吸一促,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已经举剑去格挡,宁扶桑面无情绪,玄铁剑向上撩出,同时身子轻轻一侧,掌心推剑。 申屠雷只觉手心发麻,玄铁剑飞射出去,撞在擂台四周的结界上。 人群寂静,鸦雀无声。 直到掌教真人公布了外门大比的第一名,是宁扶桑时,申屠雷依旧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为期三天的外门大比至此结束,尘埃落定。内门前十人,宁扶桑、申屠雷、许秋、言福豫、应奚柳、许蒹葭、柯荣、辛易、孙铃、齐双双,皆可在明日的择师大典,选择一位长老拜师,成为亲传弟子。 皎月清幽,光华如水,遍布有些空荡寂寥的芜园。 宁扶桑祭出剑心图,喂给了鱼藏剑百块灵石,随后将其收起来。 上次在谢抬亭那里,得来的灵石,加上转卖了一部分东西的灵石累加,约莫有六千左右。 宁扶桑自己每个月从太元殿领取的物资和原本有的灵石,加在一起,也有八百左右了。 她现在还算富有,养一把剑是绰绰有余的了。 至于那把碎光剑,被养在丹田,吸收灵力,她不需要刻意以灵石喂养。 宁扶桑注意到,碎光剑的灵光,比之从前更甚,隐隐有接近三阶灵剑的意味了。 但灵器和法器不一样,法器不定阶,按照质量,大约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品,却是个十分模糊的概念,没有明确分界线。 灵器的品阶,基本上就定死了,想要进阶,除非遇到什么大造化,否则单纯用灵力温养,概率还不足千万分之一。 所以宁扶桑也不觉得,碎光剑的灵光比之前强盛许多,就会进阶。 细雪无声,落了满山。 第一缕曦光从云层照射下来时,雪还未停歇,开阳峰广场上空,撑开一道透明的屏障,阻绝风雪。 庄严浩大的钟声中,彩鸟衔着花篮,飞向高台。 每一个长老的座位前面,都有一只,堆满鲜花的花簏,或娇妍或清丽的花簏中央,盛放着一支竹木刻成的花签。 按照南星剑宗的惯例,愿意收徒的长老,会在花签上刻下自己想选的徒弟人选。 前十名的弟子,若在自己的花签上,写的也是这位长老,两人便结师徒之缘。 若花签只是单向,则由弟子,在所有选择了自己的长老花签中,再挑选一支花签拜师。 宁扶桑居于首位,身后一步的左边是申屠雷,右手边是小秋。剩余七名弟子,在更后面一步,排成一排。 小秋回头看许蒹葭,满脸怅然:“为什么一个长老,不能同时收两个弟子?” 她想和自家小姐在一块。 队伍中有人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想表达的是什么,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拥有选择拜师哪位长老的弟子,只有十人,南星剑宗可以收徒的长老,却远不止这个数。 若一个长老可以多选,其余长老便只能在剩下的三十人里面选了。但谁不想在前十里面挑选弟子呢? 所以一个长老,在前十的弟子中,最多只能选择一个徒弟。 没有选到弟子的,要么等下一届外门大比,要么才是在十名开外选择徒弟。 柯荣看了眼小秋和许蒹葭,不是很明白,她俩为啥非要凑一块。即使许秋曾经是许蒹葭的侍女,但现在她们都是南星剑宗的弟子,身份是平等的。 许秋私下对许蒹葭的称呼依旧是“小姐”。 凡俗里带来的东西,没有被磨灭。 察觉到柯荣探究的视线,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许蒹葭偏了偏眸,看着他说道:“我可没有逼迫我家小秋。” 柯荣脸上,有种被揭穿心思了的不自然。 他讪笑两声,扭回了头。 宗门内的长老携弟子,陆陆续续到来,各自落座。 沈远汐替自己师父,取来花簏里的花签,余万武手掌轻轻一覆,有一层朦胧的雾笼罩在上面,看不清字样。 他屈指一弹,竹签稳稳落回花簏里,被一枝雪白的梨花挡住。 顾平升是这届新生弟子的授课夫子,因此位置只在掌教沉鸿雪下面一点。 扬若捧着花签,好奇问道:“师父,宁师妹、小秋师妹、许师妹还有柯荣,都进前十了,你会在花签上留谁的名字?” 顾平升抬手,扬若连忙双手将花签递过去,伸长了脖子偷看,但什么也没看到。 “就差几刻钟的事情,师父怎么还搞这么神秘。”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下方,宗门大师姐李近真为内门前十的弟子分发奖励。 “恭喜宁师妹,斩获魁首。”李近真浅笑祝贺,将属于魁首的奖励,亲自交到宁扶桑手上。 魁首的奖励最为丰厚,回灵丹和回春丹各一瓶,各有九颗,帮助突破境界的破元丹更加珍贵,只有一颗。 除去丹药外,还有三瓶养剑灵泉、一块巴掌大小的,产自抱神山的青霜花纹样式的磨剑石,三千灵石,三千宗门贡献点和一块令牌。 令牌中,有三点灵光,代表持这块令牌,可以进入云灵谷修炼三次。 宁扶桑收下属于自己的奖励,道:“多谢近真师姐。” 李近真微微颔首,走到旁边,将第二名的奖励发放给申屠雷。 “多谢师姐。” 后面的三十名弟子,满脸羡艳,窃窃私语。 “没想到今年竟是近真师姐亲自给大家发奖励,早知道我就再努力一点了!” “我也好想听近真师姐对我说一句恭贺啊!这才是内门前十,隐藏的奖励。” 姜心站在人群中,微微抬了抬眼,只见女子一身白锦无纹,似玉树琼花堆雪,意气高洁,无尘俗念。 普通内门弟子,奖励除一千灵石和一千宗门贡献点,再无他物。 姜心拿起托盘上的储物袋,紧紧握着。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灵石,她以为她会很高兴,但她发现,当她握着一千块的灵石时,心情竟然格外的平静。 发放完奖励,才是这场大典的重头戏——花签择师。 宁扶桑看着手里的花签,并没有多想,很快归还了回去。 申屠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不过申屠雷也理解,一般而言,新生弟子若是进了前十,都会选择带过自己的授课夫子。 所以她不需要太多思考。 申屠雷猜测宁扶桑花签上留的是顾平升的名字。 他收回视线,仔细琢磨自己应该写哪位长老的尊号,其实他可以选择当年带过自己的那位夫子,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情分,早就消磨殆尽,他还是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又思付了片刻,申屠雷才终于在花签上留下想拜师的长老尊号。 其实他写了这位长老,也未必会如愿以偿,对方的花签上不一定是他的名字。 反而是到了第二轮择师的时候,他的选择范围明确一点。 十根花签被收回去,摆放在掌教真人沉鸿雪的面前。 扬若紧张地搓手:“师父,宁师妹会选您?” 梁恒微笑着看向他:“没想到,扬若师弟和宁师妹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他记得以前,扬若是不太情愿见到宁扶桑的。 顾平升反问:“你如何知道,我的花签上,留的就是她的名字了?” 扬若微怔,是哦,他还不知道,师父的花签上究竟留的谁的名字。 “那师父,你的花签上,是宁师妹的名字吗?” 顾平升理了理衣袖,语气平淡:“非也。” “宁扶桑的花签,不会是老夫的名字,所以,老夫又何必浪费这一根花签呢。” 如果有十分之一的概率,宁扶桑会选择他,顾平升倒也愿意收她为弟子。 她确实是个学剑的好苗子。 天赋和刻苦,她身上都有。如果宁扶桑愿意拜自己为师,超过自己的这两个徒弟,梁恒和扬若,是迟早的事情。 但顾平升带了她三年,知晓她的性子不会选自己,可真让顾平升猜的话,他还真猜不出来,宁扶桑的花签上,留的是哪位长老的名号。 扬若茫然地抓了抓耳朵:“师父怎么知道宁师妹不会选您,她对师父,很恭敬的啊。” 顾平升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恒道:“马上就公布花签结果了,师弟听着就是。” 扬若只好收起满腹疑问,点了点头。 沉鸿雪拿起左边第一支花签,垂目看去,神情微乎其微地一变,然后又将花签翻了个面,逐渐皱起眉头。 这副古怪的神情,落入众人眼中,大家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花签上留的哪位长老的名号?怎么叫沉掌教这般为难?” “我这心里,猫抓似的痒,若是哪年公布花签结果这事,能让老夫代劳就好了。” “去去去,要代劳也应该是顾长老才是。” “……” 沉鸿雪听着诸位长老争吵,叹了口气,捏着花签,一步消失在原地。 “嗯?怎么沉掌教下去了?” “修道多年,凡心已死,可这一颗好奇心,实在灭不掉啊。老夫现下是真好奇花签上写的什么了。” “顾长老,宁扶桑是你带的学生,她没留你的名号吗?” 一名身穿紫色锦裙的美貌妇人,取回自己的花签,幽幽道:“我这花签上,留的可是她的名字,看这样子,是要作废了。” 顾平升面对四面八方的压力,面不改色:“诸位别再问了,老夫当真不知,宁扶桑会留哪位长老的名号。” 他向众人透底:“老夫花签上,留的是另一名学生的名字,不会与诸位争魁首弟子,放心。” 大家这才放过顾平升,朝广场看去。 男子灰蓝色的衣袍翻飞,头戴一顶暗红色玉冠,打扮得庄重肃穆,站在宁扶桑面前,温声询问:“为何花签,不曾留名?” 申屠雷和许秋,以及身后的几名弟子闻言,眼里皆闪过一缕惊异,朝宁扶桑看去。 少女身姿挺拔清俊,似山崖间一颗孤松,不卑不亢答复:“三十三峰中,没有弟子所追寻的剑道。” 宁扶桑的三十三峰,涵盖了所有长老,包括在场的,不在场的。所以她不是因为自己想选择的师父,不在宗门,而是宗门内,她不愿拜任何一人为师。 申屠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她疯了,这么狂悖,敢言三十三峰剑道,无一入眼。 沉鸿雪意外她这个回答,也没有生气,反而温言劝道:“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待遇,可不一样,你想好了,当真要放弃这奖励吗?” 宁扶桑没有犹豫:“弟子想得很清楚了,自愿放弃拜师的奖励。” 她这么果决,甚至连思考都没有,倒让沉鸿雪觉得有些难办了。 外门大比的魁首,没有成为亲传弟子,传出去,不合适。但这是宁扶桑的奖励,她确实有权利选择放弃。 宗门从未有过这个先例,并不代表它不合规矩。 想了想,沉鸿雪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第83章 藏剑阁,素阿剑 “天心峰栖玄真人一脉,现已断了传承,你只需挂靠在天心峰,保留亲传弟子的名分,如何?” 栖玄真人是受伤严重,没能度过天劫而陨落,他门下两个弟子,在三十年前的一次秘境之行,双双丢了性命,天心峰也因此断了传承三十年之久。 如今的天心峰还未有新的峰主,宁扶桑挂在天心峰门下的话,便等若于新峰主。 但大家也知道,这个“峰主”只是个空名头,并没有实权,说出去好听罢了。 亲传弟子异于普通内门弟子最大的一点是,有一位强大的“靠山”,衍生出来的是资源和人脉,很显然,这远远要比一个空头“峰主”的名号,带来的利益大得多。 他们想成为亲传弟子,是想得师父指点修行。 但宁扶桑要走自己的剑道,于她而言,这样一位已经陨落了,且断了传承的天心峰,正合心意。 她略作思考,便答:“弟子愿意。” 沉鸿雪又道:“如此一来,虽保留了你亲传弟子的名分,但终究是差了点。” 他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可以在合理范围内,提一个要求。” 旁边的申屠雷微微斜眼看去,心中暗道:“没想到掌教真人这么好说话,竟然还要补偿她。也不知道宁扶桑会提什么要求,不过再提什么要求,哪有拜一位宗门长老为师好。” 另一边的小秋,眨了眨眼,也好奇地看着宁扶桑。 宁扶桑很快作出答复:“启禀掌教,弟子想每日都能去宗门里面的藏经楼,待一个时辰。” 不同于外门的藏书楼,开阳峰主峰的藏经楼,并不对弟子开放,而是要抵扣贡献点,才能入内。同时,观看完整的功法玉简,也要扣取贡献点。 藏书楼收罗的是杂书,山川地志之类的典籍,也有一些低阶不入流的术法,诸如净尘术、扫尘术、火灵咒术、避水诀等。 藏经楼中收藏的,则是各种道经功法,珍贵程度,不可相提并论,自然也不可随意出入和借阅。藏经楼的看守,甚至比藏剑阁更严密。 因为藏经楼时常有弟子出入,藏剑阁除了要送剑入库的时候,便只有外门大比结束后,内门弟子择选灵剑的时候,才会开放。其余时间则基本上都处于闭阁的状态。 宁扶桑的要求并不过分,沉鸿雪当下就允了。 他回到高台,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后续一切顺利,有两个弟子,在第一轮的时候,花签双向,各自拜入自己心仪的长老门下。 剩余七人,在第二轮重新择签。 扬若眼巴巴望着花簏里的签,视线在花签和顾平升之间,来回挪动:“师父,没人选您啊!” 顾平升:…… 他皱了皱眉头,也没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他当时,暗示得不够明显吗? “师父,现在择师都已经结束了,我可以看花签上的名字了吗?”扬若睁着清澈的眼睛问道。 顾平升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 扬若跨步取回花签,在上面一点,撤下术法,眼里映出两个大字——许秋。 顾平升花签上留的是她的名字。 其实早在外门大比结束后,顾平升私下就见了许秋一面。她是通过星辰剑令拜入的宗门,一开始顾平升就受命多关注她和许蒹葭。 许秋无法突破五重境这件事,总的来说,是个隐患,怕影响许秋在外门大比时的发挥,这事顾平升也是在外门大比结束,名次确定后,才告诉的她。 他的意思是,让许秋拜在自己的名下,他会多加照拂一点,但顾平升没想到,许秋知道这件事后,还是选择了其他长老。 这事不仅顾平升费解,其他几位宗门长老,也有点想不明白。内门前十中,有四人是顾长老的学生,但居然没一个选他的。 哪怕是向来迟钝的扬若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和安慰的视线了,他张了张嘴:“师父,虽然没人选您,但您还是可以选弟子啊!” 宗门长老可以在剩下的三十名弟子中挑选徒弟,收作亲传弟子、记名弟子亦或是不记名弟子皆可。 扬若视线转了一圈,刚想说姜心的名字,旁边的紫衣妇人,玉枝峰的紫菀真人开口道:“掌教,那个年纪最小的丫头,指给我做个记名弟子如何?” 紫菀是见她十四岁的年纪,就突破二重境中期了,天赋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便想着先收作记名弟子,待考察一番其品性后,再考虑收为亲传弟子。 看中姜心的不止紫菀一个,但对方都先开口了,几个慢了一拍的长老,只好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怎么次次抢徒弟,就慢一拍呢? 扬若嘴巴紧闭,无声看了看师父顾平升和师兄梁恒。 沉鸿雪没直接应下,而是看向顾平升,虽未言语,但大家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掌教就差直接开口问顾平升,这徒弟你要不要,不要就给紫菀真人了。 顾平升淡淡一笑,不急不躁地说道:“既然紫菀真人看姜心这丫头合眼缘,老夫怎好横刀夺爱?” 紫菀松了一口气,美艳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扬若虽然有些失望,没能有小师妹了,但也替姜心可以做紫菀真人的徒弟而高兴。 他心思简单,就是想着大家都进内门了,五个人中,若只有姜心没能成为亲传弟子,没有师父,肯定会有落差感的。 如今紫菀真人收她为徒,也算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扬若知晓一般长老收记名弟子的意思,若日后挑亲传弟子,都是从这里面选的。 择师大典结束,一行人往藏剑阁而去。 几个弟子留下来收拾场地,扫尘术下,地面的花瓣纷纷卷起,聚在一堆。 柱子上挂着的绸带,也被扯下,收了起来。 一名女弟子,收取花簏时,见梨花雪白,颤颤巍巍,清绝美丽,便想着等会儿带回去插瓶,她捡出梨花,一支花签落了出来。 女子左右看了一眼后,拾起花签,上面的术法已经消散,露出严谨端庄的字迹,上书宁扶桑三字。 藏剑阁。 进入藏剑阁的流程十分麻烦,一般而言,要提前三天报备,早在外门大比开始时,沉鸿雪已经在藏剑阁报备过了,各种繁琐的流程,也皆由李近真对接过,所以大家只需要登记姓名,便可进入藏剑阁挑选灵剑。 藏剑阁大门敞开,进入里面后,是空旷的大殿,转角九道台阶之上,还有一扇门,里面才是真正的藏剑阁。 其余弟子候在台阶下面,要先等前十名挑选完灵剑后,才能进去。 “宗门的藏剑阁,内含灵剑数以万计,低至一阶,上至九阶,皆设有封印,想从气息判定灵剑品阶,是行不通的。因此,大家能挑到什么样的灵剑,全凭运气,只是切记一点,再未完全确定自己就要这把剑时,不要去触碰它。” 沉鸿雪提醒着大家挑选灵剑时的注意事项。 两位守门人,在得沉鸿雪的示意后,取出自己的令牌,嵌入门上凹处,朴实无华的大门,涌现出一圈圈灵光。 两人双手结印,做了个很复杂的手势,嘴皮翕动,默念古语,灵光如水,缓慢搅动,形成一个逆向漩涡,逐渐扩大。 “去。” 守门老妪眼皮下垂着,并未抬眼,淡淡说道。 宁扶桑、申屠雷、许秋等十人,陆续进入通道,身影消失之际,门上灵光,也瞬间寂灭。 刺目的光,让宁扶桑微微闭眼,她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一片浩瀚星空之下。 宁扶桑环视左右,并未看见其他人的身影,猜想进入藏剑阁后,大家是被分开的。 她仿佛踩在水面,每走一步,细水幽微响动。 藏剑阁中没有大大小小的剑架,周围也没有各种飘浮着的剑,只有满天星辰,或者说是光团更为合适。 有的光团亮一些,有的星辰暗淡无光,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组成这片神秘的星空。 而光团里面的,便是封印着的灵剑了。 宁扶桑走走停停,感觉到手心微微发烫,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了出来。 是剑心图。 它感应到了素阿(ē)剑的下落。 没想到素阿剑竟然真的在藏剑阁中。南星剑宗的人,真的完全不怕它被人挑走了吗? 宁扶桑死死压制着剑心图,识海中,潜渊的声音响起:“扶桑,剑心图中,有些许的暴动,发生了何事?” 事实上潜渊即使住在剑心图中,它也依旧不明白剑心图究竟是何物,潜渊只是模糊的知道,这似乎是一个符咒? 宁扶桑问道:“蛟龙之属,防御强悍,这点暴动的剑气,你能忍一忍?” 潜渊沉默寡言,嗯了一声。 随后宁扶桑切断了和它的联系,闭上眼,感知灵剑。 无数光团,像萤火一样,朝她飞来,却都停留在三寸之外。宁扶桑抬手,接近一抹光团时,这抹光团雀跃地闪烁了几下,似乎很高兴。 宁扶桑眉梢轻翘,淡淡道:“去。” 光团瞬时晦暗,一溜烟儿飞走了。 周边的几抹小光团,摇摆了几下,也跟着飞走,回到天上。 宁扶桑身边,依旧还有很多光团,她最后停在一团,既不明亮高调,也不晦暗内敛的光团前面。 伸手一触,光晕消失,露出一把素色长剑。 藏剑阁外,守门人和沉鸿雪同时朝内看去。 漫天星光下,凝聚出一道儒雅的身影,宁扶桑见了,拱手行礼:“掌教。” 男子温和道:“不必紧张,我只是一抹神念罢了。” 他侧目看去,询问道:“你选了这把剑是么?” 宁扶桑神情自然,点了点头:“是。” 她选中了素阿剑。 宁扶桑在想,沉鸿雪这个时候出现,是要阻止她带走素阿剑么? 如果沉鸿雪让她换一把剑,她只能换。即使日后,再也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进藏剑阁。 沉鸿雪问:“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吗?”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更让人猜测不到心里的想法,宁扶桑面不改色道:“还未来得及看。” 她这不算说谎,她没来得及看剑的名字,和她知道这是素阿剑,并不冲突。 沉鸿雪手指一点,长剑飘飘摇摇向宁扶桑落去。 “这把剑叫素阿,南星剑宗的镇山之剑。”沉鸿雪缓缓道,“它被收藏进剑阁,已有万载不曾见天光,无数人来过藏剑阁,都没有找到它。” “你很幸运,与素阿剑也有缘,它选中了你。” 藏剑阁选剑,既是人挑选剑,也是剑挑选人。 这是素阿剑的选择,沉鸿雪不会过多干预。 更何况,这也是宗门的规定。每一个内门弟子,都有机会来藏剑阁带走一把剑。 无论品阶。 事实上,沉鸿雪和端木梅清,都希望,李近真可以找到这把剑,她是南星剑宗的大师姐,掌握素阿剑最适合不过。 李近真来过藏剑阁,找到的却只是一把九阶灵剑,合星。 宁扶桑听沉鸿雪和自己说了这么多,眼底浮起微微的讶异,但不管怎么样,他没有阻止自己将素阿剑带走,情况比她想的要好很多。 忽然,沉鸿雪话锋一转:“不过,以你如今的修为,若是拿着素阿剑会有很多麻烦。” “我在剑上设下三道封印,等你境界突破知境时,封印会解开一道,直至通境,你护得住这把素阿剑时,封印会全部解开。” 南星剑宗的掌门,已经突破通境这件事情,宗门内其实一直早有揣测,实际上,沉鸿雪究竟是何境界,恐怕只有他自己和端木梅清才知道。 宁扶桑听到沉鸿雪设下的第三重封印,要在她通境的时候,才能解开,便以为沉鸿雪是十二境了,只有通境的强者,才能设下这样的封印。 沉鸿雪却笑了笑,拱手随便对着一个方向作揖道:“师叔,还请助师侄一臂之力。” 宁扶桑心里一惊,同时庆幸,自己压制住了剑心图,没让它在藏剑阁内显形。 一道仙风道骨的虚影,出现在沉鸿雪身后,却暂时没有出手,素阿剑飞升至半空,被打下第一重封印。 至第三重封印时,老者借了力量给沉鸿雪,一道坚固的封印,落入素阿剑中。 随后,老者的身影消散,宁扶桑知道了,那只是一抹神念,应该是达到明境的修为了,所以残存的神念,依旧能布置下通境强度的封印。只是神念的力量一旦用完,便不复存在。 沉鸿雪将剑还给宁扶桑。 “现在它只是一把普通的六阶灵剑,你可以重新为它起一个名字。” 宁扶桑明白沉鸿雪的意思,他是说,这把剑,她可以在人前拿出来用。 没有人会想到,镇山之剑素阿,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第84章 点命灯 沉鸿雪的身影消失在藏剑阁中,没一会儿,宁扶桑也被传送出去。 才过去半炷香的时间,十个人中,只有宁扶桑和应奚柳先出来了。 应奚柳运气尚可,挑中的是一把五阶灵剑,起码值上万灵石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续有人被传送出来。小秋、许蒹葭和申屠雷三个人都还没有动静。 柔和的星辰光晕下,申屠雷还在寻找心仪的剑,他想要一把重剑,但藏剑阁内所有的剑,都有封印,根本看不出来光团里面的是什么。 寻到一团光团后,申屠雷又想,万一这把剑不是我要找的呢?再看看。 后面也许有更好的。 藏剑阁内最多的就是二阶灵剑,但是二阶灵剑的话,他到通宝楼就能买一把,没什么稀奇的。 这应该是他唯一一次来到藏剑阁的机会,必须要慎重。 又路过无数光团后,申屠雷心里有些焦急了,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还剩下多长时间。 压力渐生,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 另一边,小秋一挥袖,驱散掉围绕在身边的光团,一双剪水秋眸,浮起淡淡的困惑。 “为什么没有呢?” “那把剑应该就是在藏剑阁的。” 她闭上眼睛感应,脑海中倒映出一片星辰镜海。小秋站在局外,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星辰的光芒,迅速灰暗下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所有星辰寂灭。 小秋睁开了眼睛,怅然若失:“原来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 光团后,走出来一道人影,正是申屠雷。 他刚来,就听到许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在藏剑阁看到其他人,申屠雷的心稍微定了定。 不是只剩他一个人还没挑好剑。 小秋眨了眨眼,笑眯眯说道:“没有我想选的剑啊!” 申屠雷如遇知己,很是赞同:“南星剑宗的藏剑阁太大,想挑一把合适的灵剑,确实困难,无从抉择。” “是啊,时间不多了呢。”小秋叹了口气,灵眸一转,伸手探入一抹莹莹的光辉之中,然后就握住了一把剑。 她的身影,消失在申屠雷眼前。 一股轻微的吸力,抓住申屠雷的后背,他环视左右,快速将手伸入身边一抹明亮的光团中,握住了实质性的东西,在一阵天旋地转后,视线逐渐清晰。 申屠雷连忙去察看手里的灵剑,将近四尺,通体玄色,剑身略宽,是他想要的重剑,但…… 这只是一把三阶灵剑。 他内心想吐血,这远远低于了自己的预期! 申屠雷看向左右,他出来得最晚,大家各自的灵剑,已经收了起来。 第二批进入藏剑阁挑选灵剑的弟子,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很快挑了剑出来。 姜心眉眼轻垂,压下心底的心思,尽量让人看不出自己的情绪。 她在藏剑阁中,选到了一把,七阶灵剑。 姜心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只是紫菀真人的记名弟子,算不上亲传,说到底还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 在外人眼里,七阶灵剑不是她一个普通内门弟子可以拥有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和这是一样的。 挑完剑后,还要去命星塔点燃命灯。 宗门不在意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的生死,但内门弟子不一样。 他们是宗门倾斜资源,重点栽培的对象。点燃命灯,便能直观地看见每一个内门弟子的生死状况。 无生命危险时,命灯的火焰,明亮而稳定,生死垂危之际,命灯的火焰,会变得很暗淡,直至火焰熄灭,代表命灯所属之人,死亡。 命星塔七七十九层,高耸入云,矗立在天穹之下,万年不倒。 自南星剑宗建立至今,弟子命灯,已经点了二十一层。 宁扶桑一行人的命灯,也是点在第二十一层。大片的命灯之火,葳蕤明亮,中间也有断开的地方,是命灯熄灭了。 点完命灯后,普通内门弟子,还要去广元殿,抽选居住的院子,亲传弟子则不用,他们直接去自己师父那里报到便可。 玉枝峰上。 姜心去到主峰大殿,紫菀真人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紫菀真人门下有两个亲传弟子,四位记名弟子,姜心是她的第五位记名弟子。 不过紫菀很看好她,内门前十,有六名弟子,都是在外门沉淀多年,才修炼到三重境的。单论资质,他们远不如姜心。 所以在择师大典上,要挑姜心为徒的长老,不在少数。 紫菀端坐如莲,轻轻抿了一口茶,垂目看向跪坐在蒲团上的少女。 姜心俯首三拜,直起身道:“弟子姜心,拜见师父。” 见她态度恭谨,乖顺懂事,紫菀眼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叫了她起身,问道:“在藏剑阁时,挑了什么剑?” 面对紫菀真人,姜心不敢隐瞒,奉出宝剑,双手呈上。 紫菀身子微微前倾,眼里闪过一缕讶异之色,随后化为欣赏:“七阶灵剑,不错不错,我所有弟子中,去藏剑阁挑到的最上乘的剑,也不过六阶罢了,看来你身上的剑道气运,比你几个师兄师姐,要浓厚得多。” 灵剑虽被封印了气息,但它们依旧有灵性,会贴向天赋好的主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进入藏剑阁,挑选到的灵剑越好,天资越高。 当然,最后会选中一把怎样的灵剑,受多种因素影响。也有人,会因一念之差,错过原本唾手可得的高阶灵剑。 姜心不知怎么接话,沉默在那里,紫菀倒没在意,她嘱咐道:“以你现在的修为,掌握一把七阶灵剑,恐怕费力,这把灵剑,先不要示于人前,以免招来嫉妒怨恨。” “我这儿有一把三阶的灵剑,二重境修为使着,倒也合适,便当为师赠予你的见面礼。” 灵剑缓慢飘摇,落入姜心手中,她脸上浮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多谢师父赐剑。” 紫菀欣慰地点了点头。 “稍后你惠然师姐会带你熟悉玉枝峰,且退下。” 姜心行了一礼后,往殿外走去,一名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清秀女子,朝着她盈盈笑了笑。 “惠然师姐。” 姜心猜到女子的身份,温声喊了一句。 李惠然一双明眸,流转灵动,弯弯的细眉,清新素雅,整个人透露着,从容大方的气质。 “姜心师妹未曾见过我,便能准确叫出我的名字,果然是个聪慧灵秀的。” 第85章 天心峰 面对李惠然的夸赞,姜心有些局促,她学着李惠然的模样,大方地道:“多谢师姐赞誉。” 李惠然莞尔一笑,她的模样不是那种特别美的,却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和韵味在里面。 “师父让我带师妹,熟悉玉枝峰,我先给你讲讲我们门内的事情。” “我们的师父紫菀真人,如今是知境巅峰的修为,有两个亲传弟子,贺师兄和易师兄都是六重境,在冲击巅峰境界,你平日里应该见不到他们,等两位师兄出关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姜心点了点头,温声应道:“好。” 李惠然继续道:“除了两位亲传外,师父名下一共有五位记名弟子。” 她如沐春风地笑了笑:“我行二,你行五。” 走至一处山崖栈道,李惠然抬手指道:“对面是玉枝峰的西峰,住的是我们宗门的司空长老,斜北上一点,是胡长老,他是南星剑宗的客卿长老,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外面带进来的,一个是在宗门内收的徒弟。” “胡长老修为虽然不算高,但他擅长炼药,宗门内的丹药,一部分是向外面购买,一部分则是由胡长老和他的徒弟炼制。” “你们刚拜入宗门时,发放的养气丹,就是出自胡长老的大弟子之手。” 姜心顺着李惠然所说,往北峰望去,只能隐约地看见,上面盖着几座大殿,还有一个日晷。 “师姐,那南峰呢?” 见李惠然说了东峰和北峰,唯独没有提到南峰,姜心不由好奇问道。 李惠然往南边看了一眼:“南峰是留给某位要从外门升任的长老的,后来那位长老犯了戒律,此事不了了之,就空了下来。” 像这样的事情,自然传不到外门弟子耳中,就是一些普通的内门弟子,都不会知道消息。 姜心很有眼力见,没有再问下去。 李惠然带姜心熟悉完玉枝峰东峰各处,又带着姜心去到她日后居住的房间。 “姜心师妹是点完命灯就来玉枝峰了?” 李惠然语气肯定,温和笑道:“天色还早,姜师妹拜会完师父,可以去广元殿,领取了内门弟子的服饰和这个月的修行物资再回来。” “我就不打扰师妹了。” 姜心出门送她。 另一座山峰之上,宁扶桑驱使碎光剑落下。 她没想到,南星剑宗还有这样的不毛之地。 入目荒芜,杂草丛生,灵气稀疏。 天心峰四面陡峭,只有中心一块平地,受地势的影响,也无法建成大片的宫殿。 宁扶桑足尖一点,踩着比她人还高的杂草,落到小木楼前。 她回身看去,不禁腹诽:“难怪栖玄真人独居一峰,陨落之后,这座山峰也没有被打扫出来,换其他长老搬来居住。” 太寒碜了。 哪位长老脑子有病,才愿意搬过来。 宁扶桑忙活大半天,将山峰上的杂草除了,视野总算开阔起来。刻有“天心峰”三个字的石碑,在三十年后,重见天日。 随后,宁扶桑又施展了好几道扫尘术、净尘术,将阁楼打扫出来。 她摸了一把建造木楼的木材,眸光渐亮。 “千年以上的崖柏灵木,建造的这座小楼么?” “看来栖玄真人在世时,还挺奢侈的。” 宁扶桑常年泡在藏书楼内,又经常去听宗门内长老讲课,可以说是,见识十分广博,她稍微看两眼,就认出了搭建小阁楼用的木材是崖柏灵木了。 崖柏灵木生长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悬崖峭壁之上,有一种飞禽,喜欢在上面搭建鸟窝,所以会驱逐靠近崖柏灵木的修士。 想要砍得崖柏灵木,需要修士,有十分高深的灵力修为。因此崖柏灵木卖得很贵。 栖玄真人要么是自己去砍的木材搭建阁楼,要么是花费大量灵石,买来的这些灵木。 住在灵木搭建的阁楼中,能清净身心,扫拂污秽,积年累月的,对修行大有裨益。 宁扶桑又去看了其他几座木楼,只是些普通灵木搭建的,便没再清扫。 她一个人住,用不着打扫这么多间屋子出来。 阁楼背后,有一座屋子,吸引了宁扶桑的视线。绿藤萝轻轻垂下,作了门帘。 竹木书架上,摆放着不少积了灰的典籍,宁扶桑随便拿起一本翻看,不是什么道经功法,只是些山川地志和人物传记。 想了想,她还是用术法,将书籍整理了出来,搬到阁楼去。 她住在中间的房间,右边正好用来放这些书籍。 一株巨大的千年梨花树,花枝都探进了窗户里面。宁扶桑屈指一弹,灵刃砍断这截花枝,清丽的梨花,坠落在树下的秋千上面,散落一地雪白。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心峰上的小阁楼外,挂了两盏萤石宝瓶灯,屋内,昏黄的烛火亮起,照在窗纸之上。 宁扶桑这才得空,清点她去广元殿领取的修行物资。 内门弟子,每月可以领取一百块灵石,三颗养神丹和三颗疗伤丹。 宁扶桑领的是亲传弟子的份例,灵石有一百五十块,养神丹、疗伤丹各五颗。除此之外,每个月不做任务,也能领取一百宗门贡献点。 养神丹是养精气神的,以免过度劳累,精神不济。疗伤丹就是丹草斋卖的那种,最常见的疗伤丹药了,和宁扶桑获得魁首得到的奖励回春丹,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宗门发给她的回春丹和回灵丹都是有九颗,但宁扶桑之前在谢抬亭那里,也分别得到一瓶回灵丹和回春丹。 丹瓶中的回灵丹剩了四颗,回春丹是三颗。 宁扶桑将这两样比较贵重的丹药,收入储物手链中。 至于理论上最贵的破元丹,她反倒不那么重视,宁扶桑的修行,没有瓶颈,用不上帮助突破境界的破元丹。 她还想着,等哪次出任务的时候,找个机会把破元丹卖出去。 像破元丹这样的丹药,在市面上,很受欢迎。 衣服下面压着两本册子,一本宗规,一本课业排表。无论是亲传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有统一的课程要上,最重要的是有考核。 不同的是,亲传弟子不用担心,考核成绩太差,被逐出内门。 内门考核的所有课程,只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十年统计一次,丁级成绩,不可超过十个。 除此之外,内门弟子需要在一百岁以前,突破四重境,否则也会被逐出内门。 第86章 灵力论 内门弟子的修行,更多的还是在于自身,因此是上五休五。其余时间,大家都在各自修灵,提升境界,或者练习剑术。 宁扶桑将课程都记下来后,收起了两本册子,放到桌子边角。 连续三天的外门大比,极其耗费心力,宁扶桑服了一颗养神丹,盘膝而坐炼化丹药药效。 养神丹是钟灵天下最常见的丹药之一,修士多服食,丹方一改再改,已经臻至完善。到了现在,养神丹的炼制,基本上用的都是温和的水炼之法,丹材以草植为主,并无丹毒,所以修士可以放心服用。 夜色渐浓。 天权峰上,两道身影,坐在大殿外,月下长谈。 身后的青宵殿檐下,挂着几只风铃,随风回转,悠悠荡荡,发出婉约的旋律。 沉鸿雪微微偏过头,看向男子,笑问道:“季长老此去和州,可还顺利?” 男子年约二十,身着一袭单薄春衫,清隽雅秀的面庞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多谢沉掌教关怀,此行倒是无比顺利。”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副画卷:“和州花露重,烟霭沉,细雨时如酥,晴川日云暖,三万里江河翠绿,尽收眉山。” “季某便作了几幅画,想着他日明堂授课时,予学生瞧上一眼,南春和州的春色。” “今夜有月,月华为灯,季某的这番拙作,在沉掌教面前献丑了。” 季清渊抬手一掷,几副画卷,在半空中徐徐展开,沉鸿雪起身,逐一观摩。 画是好画,景也是好景。 沉鸿雪笑道:“季长老的画技,逐日渐长。” 季清渊笑了笑,两人坐回藤椅上,沉鸿雪问他:“妖兽图鉴的课程,要重修的弟子人数多了些,今年特意分了两个班,这乙班的授课夫子,不知季长老可感兴趣?” “沉掌教这是一时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将主意打到季某身上了?”季清渊摸了摸眉头,沉思片刻,道,“我倒是可以给沉掌教推荐个合适的人选。”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季清渊深知,想甩掉这个差事,就须得给他们这位沉掌教,找到个合适的人选做这门课的授课夫子。 “哦?”沉鸿雪看着他,“不知季长老推荐的是何人?” “金霞峰,公羊长老。” 季清渊微微一笑:“若季某没记错的话,公羊长老,现今已欠宗门,十七万贡献点,既是还债,想必公羊长老不会拒绝。” 宗门内的一切修行资源,皆可以用贡献点兑换。宗门每年虽然会向宗门长老发放一定数额的贡献点,但金霞峰的公羊长老,百年未曾下山,差了什么,都是让弟子去宗门兑换,日积月累,入不敷出,欠宗门的债,也就越积越多了。 沉鸿雪得了合适的人选,这才放季清渊离开。 临走前,季清渊交给他一沓信封,都是季清渊在南春和州收集到的情报。 “沉掌教可以多注意一下,有位叫凤扶瀛的修士。他并非纯粹剑修,在各道皆有涉及,修为高深莫测,年仅二十,已触摸到知境门槛。” “只可惜凤扶瀛行踪诡秘,我在南春和州,并未亲眼见到过他,这些情报,都是来源于和州修士的言谈,真实度不高。” 因为凤扶瀛不是纯粹剑修,所以五州大会上,他会是守擂台的人,还是打擂台的人,便无从得知。 三年前,季清渊离宗游历南春和州,只是个幌子,真实目的是,收集南春和州的情报,为五州大会做准备。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信封按照天、地、玄、黄,分为四类,沉鸿雪在十几封天字号信封中,看见一封特殊的信。 撤去禁制后,信封表面,浮现出“公子扶瀛”四个字。 天光渐亮。 宁扶桑已经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她打了道净尘术在身上,御剑飞往开阳峰。 静心斋中,陆陆续续有人到来。 外门大比的前四十名,一个不差,到齐之后,约莫过了半刻钟,一名身着白云道袍的长老,悠哉走来。 他扫了眼众人,直接进入正题:“老夫玄云子,是你们这门课的授课夫子,这门课只会上三天,且没有考核。” “在外门之时,大家都已经学过,修炼的境界划分。然,外门时,授课夫子只会讲到九重境,不会涉及更深,今日,我们先讲余下的六境。” 众人凝神静气倾听。 玄云子徐徐道:“修士境界,以三个境界为一道小坎,而九重境,是一道天堑。” “通俗来讲,九重境之前修灵,修士只要寿元足够,在勤奋修炼之下,不断以灵力冲击丹田壁垒,总有滴水穿石之日。” “九重境之后,讲究性命双修,修士也会更注重修心。第十重境界,名曰知境。” “知,指内心的觉知,对事物的认识。修士到达这个境界,才算有了管中窥天的资格,见天地一角,知所行之道。” “第十一重境界,名曰灵境。此“灵”之一字,钟灵天下有两种说法。一是认为,灵境的“灵”字,与我们修行的灵气与灵力有关。” “灵气分五行,木火土金水,但它们同时是一个整体,修士习惯将整体,称为“一”。所以我们炼化灵气,并非分别炼化五行之气,而是这个“一”。因此,灵力无属性之分。” “最上等的灵力,应如水澄澈,作空明之色。这样的灵力,力量最雄厚,也最精纯,所以冲击境界之时,如虎添翼,往往一次成功。” 玄云子讲到这里时,顿了一顿,有警醒大家的意思:“修士炼化灵气之时,心若无杂念,炼化出来的,便是干净的灵力,心动妄念,炼化的灵力变得浑浊,当弃之不取。” “许多修士,就是舍不得自己辛苦炼化的灵力,长此以往,最后走向了邪道。” 邪修不在乎灵力干净与否,无论是怎样的灵力,都存在丹田,这样一来,走了所谓的捷径,修行的速度,自然会快很多。 但这样的修行之法有弊端。 灵力储存于丹田,在修士未调动之时,常常如镜,水波不兴。 邪修所炼化的灵力,因为包含了太多的杂念,所以会更加“活跃”,常在丹田内掀起水浪。 邪修体内灵力常常暴动,所以他们才会喜怒无常,通过杀人来宣泄身体内的暴虐情绪。 第87章 灵气诀 并非嗜杀者皆去做了邪修,而是做了邪修,所以嗜杀。 许多人不知其中因果,常常将其倒置。 玄云子的这番话,为大家解开疑云,也揭示了邪修所行之道。 话转回正题,他继续讲道:“洞悉灵气与灵力的关系、灵力运转之道者,入灵境。这是钟灵天下,关于灵境最常见的一种说法。” “另一种说法认为,灵境的“灵”字,是天地生灵的“灵”。《玄古经》中讲,万物有灵,孳生繁衍而不停止,生生变化而无穷焉。” “两种说法,代表了两种不同的道,走向灵境。打个比方,灵境就好像是矗立在那里的,一座不动的山峰,一部分人从山的左边攀爬,达到山顶,一部分人从山的右边攀爬,最后也能抵达峰顶。” 用四个字概括,就是殊途同归。 这些东西,在外门的时候,不会涉及,只有成为内门弟子后,才有资格接触。 大家越听,越能深刻认识到,从前的自己,完全是在井中观月。 一堂课,至酉时初结束。 第二日,依旧是由玄云子授课,却不再讲关于境界的东西了。 他发给大家功法玉简,随后道:“这是炼灵的功法。” “钟灵天下,炼灵的功法,数不胜数,每个宗门选择的炼灵功法,也不尽相同。在外门时,你们修炼的功法《炼灵诀》,灵气只走任督二脉,因此,也叫小周天炼灵之法。” “现在你们手里拿到的炼灵功法,灵气除了走任督二脉外,也走其他经脉,称为大周天炼灵法。简单来说,这部功法,是炼灵诀的进阶功法。” “这两日,你们需潜心研读功法,掌握大周天炼灵的法门。若有不解之处,再来向老夫请教。” 玄云子坐在上首蒲团上,微微阖眼,闭目养神,任由大家自学。 静心斋中的弟子,至少都在宗门内待了三年,不是一开始入宗门时,什么都不懂的稚童,识文断字,修行功法,他们都接触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更何况这部新功法,本质上还是《炼灵诀》。所以玄云子不必逐字逐句地,为大家注解讲述,再无微不至地,教他们如何修炼灵气。 静心斋中,安静无比,半点声响也没有。 宁扶桑探入心神,进入玉简之中,一篇完整的修炼法门,呈现在她脑海。 这部《灵气诀》分为上中下三篇。 上篇《感应篇》教修士如何感应灵气;中篇《转化篇》也叫《炼气篇》,主要内容讲的是,引导灵气游走,压缩灵气为灵力的要诀;下篇《静篇》,是续在功法后面的一部分内容,按照功法运转,灵力暴动时,可以此法平复。 宁扶桑读完《灵气诀》功法,便知道,这是一部极其上乘的修炼功法,它涵盖了修炼的完整过程,严密到没有半点瑕疵。 整个钟灵天下,恐怕都找不出比这更完善的炼灵功法了。不过修炼《灵气诀》有个严苛的要求,就是必须修习了《炼灵诀》,才可以修炼这部功法。 但这对于南星剑宗的弟子来说,不算什么要求,每一个南星剑宗的弟子,在外门的时候,都会修习《炼灵诀》。 宗门将功法分为两部分这样的考量,可谓是十分周到和严密。 一些人看懂《灵气诀》和《炼灵诀》的关系后,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在外门时,为了加快修行的进度,自掏腰包,买过其他的炼灵功法。 如今有个难题摆在眼前。 要么废了从前修炼的功法,转修《灵气诀》,要么继续修习原本的功法,将《灵气诀》搁置在一边不管。 也有一些人,资质平庸,因为比其他人早入门,多修炼了几年,才勉强依靠境界,进入的内门,到现在都还没有看懂功法,面露苦恼之色。 他们只能暗叹,幸好这门课程,没有考核。 这门课程,在大家的静默之中结束。 五日休沐的时间,宁扶桑都在云灵谷的悟道崖下面,领悟剑意,顺便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朝时雨歇,暮来霞举。 金霞峰上,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从山道上去。 “师父,弟子已经去问过了,沉掌教确实是,让您去授课。” 中年男子,似乎难以启齿:“沉掌教说,您欠了宗门共计十八万贡献点,七万灵石,您去授课的话,可以抵消一部分宗门欠债。” 须发皆白的老头,身子瞬间坐直,满眼不可置信:“我们金霞峰,欠了宗门这么多贡献点?” 中年男子点点头,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金霞峰这些年来的收支情况,弟子抄录了一份回来,请师父过目。” 公羊墨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道:“这么多欠款,看着眼睛疼,老夫还是不看了。” “沉掌教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他叹了一口气:“也罢,这差事,老夫接了。” “不过沉掌教,要找授课夫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我来了呢?老夫百年不曾露面,按道理,沉掌教应该把我漏掉才是啊。” 君叔瑾想了想,说道:“咱们金霞峰欠了宗门这么多债务,沉掌教想忘,恐怕都难?” 宗门这么久都没来催过债,是沉掌教宽容,如今催债,恐怕是宗门近年来的发展,有些不景气了。 “老夫去授课的话,可以抵消多少欠债?”公羊墨问道。 君叔瑾正色道:“两千五百贡献点。” “师父,这是沉掌教让您带的课,和学生名册。” 君叔瑾从账本下面,抽出一张纸和一份名单:“沉掌教的意思是,让您带关于妖兽认知这部分的课程,您带的是乙班。” “学生是通过抽签分配的,有今年刚入内门的弟子,也有重修这门课程的学生,课程排在第三天的上午,您正好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 公羊墨乱如麻,不禁道:“怎么就留这么一点时间给老夫准备,对了,这个课还有个甲班是,你打听过是哪位长老授课吗?” “若是熟人的话,你亲自走一趟,替老夫索要一份资料回来。” 君叔瑾无奈道:“师父,另一位长老,与我们金霞峰,并无往来。” 公羊墨捏着学生名册,完全看不进去,他现在除了叹气,还是想叹气。 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他的头上了呢? 第88章 剑道的境界划分 宁扶桑刚从云灵谷出来,微微抬眼,有一人在等她。 女子相貌生得很年轻,身穿内门弟子的服饰,脸孔光洁,恰如上好的和田玉散发着柔和光芒。 她语笑嫣然地问道:“宁师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扶桑未见过眼前女子,她思索一番后,猜出女子的身份。 温宝熙的堂姐,温馨。 她在这里等自己,多半是为了温宝熙一事。 宁扶桑掀了掀眼帘,淡淡道:“好。” 两人朝谷外走去。 温馨道:“我们温家,阴盛阳衰,这一辈中,唯有宝熙一个男丁,家中长辈溺爱,所以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子,他有得罪宁师妹的地方,我在这里,替他向宁师妹道个歉。” 宁扶桑看着温馨向自己塞来的储物袋,笑了笑,开口道:“温宝熙不过插了我一个队而已,温馨师姐的赔礼,未免有些重了。” “而且温馨师姐应该也知道,我打了温宝熙。” 他的手心,还见了血。 宁扶桑以为,她会等到温宝熙的靠山来找自己的麻烦,没曾想,对方送了重礼赔罪。 温馨眸色认真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宗门内,得罪一名亲传弟子,不是明智之举。” “其中牵扯,宁师妹冰雪过人,想必能明白。我虽为亲传弟子,可师父名下,不止我一个徒弟,我不愿因自己的私事,扰师父烦心。” “更何况,内门之中,修炼紧,任务重,我又岂有精力,时时照拂于他?” 温馨开诚布公道:“我与宁师妹说句实话,照拂温宝熙,乃是族中要求,温宝熙借我的名义,狐假虎威,非我本意。” “这只储物袋,有一部分是出于我的意思,实际上,它却是宝熙堂弟嘱托我,一定要转交给宁师妹的。” 温馨也不知道,她这个一向嚣张的弟弟,为何这次,打碎牙齿要往肚子里咽了。 不过温宝熙还知道该认怂的时候要认怂,这样的态度,叫温馨觉得满意。 这届新生弟子的授课夫子,太过温和,温馨原本还担心,温宝熙在外门过得太顺风顺水,认不清自我了,这个时候,吃些亏,反倒是福。 宁扶桑这才接过储物袋,意思就是,同意化干戈为玉帛了。 温馨浅浅一笑:“那我就不耽误宁师妹的时间了。” 宁扶桑漫不经心道:“师姐慢走。” 回到天心峰后,宁扶桑坐在梨花树下的秋千上,打开储物袋查看。 温馨和温宝熙的手笔不小,这一只储物袋中,就有五百灵石和一些小玩意儿。 温家原本只是个普通的修仙家族,三年前,温馨成为南星剑宗亲传弟子的消息传了回去,温家在那一带,地位水涨船高,迅速发展,积累下一定基业。 背靠家族和堂姐两大靠山,温宝熙自然目中无人了些。在拜入宗门没多久,就认了两个小弟。 只可惜,他碰到的是宁扶桑这个硬茬。 在亲自去问剑台看了当年问剑,残留下来的痕迹时,温宝熙就知道,踢到铁板了。 他日日做梦,梦到自己上了问剑台,一道剑光闪过,脑袋和身体就分家了。 梦醒之后,温宝熙仍然心有余悸,就央着自己的堂姐,一定要和宁扶桑,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他在外门,宁扶桑在内门,本来能见面的机会就不多。温宝熙只是要求个心安罢了。 宁扶桑收起储物袋,不由觉得好笑。 她也没有睚眦必报到这个地步。温宝熙插她的队,她当场打了人,这事就算了了。 即使温宝熙放狠话,要叫她好看,但只要他还没做这件事,宁扶桑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白捡五百块灵石,也行。” 宁扶桑自语道,随后取出了那块石头,想方拆解上面的禁制。 南星剑宗是剑道宗门,没几个人擅长禁制,宗门内的藏经楼,关于这方面的藏书也不多,宁扶桑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但她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天赋,就当解着玩了。 宁扶桑想,或许下次她去黑市逛逛,看有没有人能解的。 第二日的剑道课。 授课的是一位女夫子,名唤代风吟。 她自我介绍完后,取了一把玄铁剑,负剑于背,来回踱步,看着众人道:“在外门时,你们都已经学过基础剑招,点、刺、截、撩,云、挂、抹、削,我便不再讲述,大家都会。” “今日的课,名曰剑道课,而非剑术课。” “剑术指使用剑的技巧、方法,上述的剑招,就属于这个范畴之内。” “而剑道,和我们的修炼一样,有境界划分。” “一般来说,修士将剑道划分为五个境界,剑势、剑气、剑芒、剑罡、以及剑意。” 众人刚点头,代风吟话锋一转,语气稍微严厉: “实则这种划分,并不准确。何为剑势?势,气势也。所谓剑势,指持剑者,通过剑招变化,而展现出来的气势,或者说剑的走势。” “对剑势的形容,有凌厉、刚猛、轻灵、飘逸等等,这是一种主观的感受。” “同样一个人使剑,有人观剑势如雷霆万钧,心神震撼,我偏觉得对方的剑势,软绵无力,应当何论?” 代风吟给了大家一点思考的时间,而后才继续道:“前面我已经说过,剑招属于剑术的范畴,剑势是通过剑招变化,表现出来的气势,因此,剑势不该被划分在剑道里面。” “剑道境界的划分,只有剑气、剑芒、剑罡、以及剑意。” 代风吟又讲何为剑气,她先问了大家一个问题:气流能否伤人。 申屠雷想都不想,便答道:“回夫子的话,气流自然能伤人。” 代风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申屠雷侃侃而谈:“若是气流的冲击力够大,速度够快,与剑无异,可穿透人的身躯,留下窟窿。” 代风吟点点头,看向众人,说道:“气流可伤人,但我们所处的环境中,气流的速度是很缓慢的,达不到伤人的地步。” “那么这种可以伤人的气流,从何而来呢?” “接下来,我要给大家讲的,就是剑气境。大家都知道,我们舞剑之时,会带动空气的流动,当这气流的速度,够快之时,就能伤人。” “剑修通过剑器,改变气流的运动状态、速度、方向,达到伤敌的程度,即步入剑气境。” 第89章 练习万剑归宗 在场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然而代风吟要求道: “剑气伤敌,是最基础的东西,在剑气境,我希望大家,能完美掌控剑气的方向,关于剑气的考核标准,我只有四个字,就是剑气纵横。” 顿时,众人如丧考批。 即使是申屠雷,都不禁开始提前焦虑了,他会催发剑气,可要达到代夫子说的剑气纵横的境界,就未必能做得到了。 代风吟讲完剑道的四个境界划分,在下课前,传授了大家一门剑道神通。 众人的精神被调动起来。 因为代风吟教他们的是,一门非常帅气的剑道神通,万剑归宗! 有弟子在喜悦之中,保持清醒,举手问道:“代夫子,万剑归宗会列在考核当中吗?” 其余人笑容一僵,才想起来这一点,纷纷朝代风吟看去。 她微微一笑:“不考的话,我教你们做什么?” “啊……” “果然是高兴得太早了。” “我现在觉得,这门剑道神通,好像也没有那么帅气了。” 大家窃窃私语,互相交谈,半点高兴不起来了。 代风吟轻咳了一声,众人噤声,她这才徐徐开口道:“关于万剑归宗的考核,我会适当放松一点。” “在课程结束之时,能分化出四十把飞剑,就算及格。” 众人一听,四十把飞剑,好像难度也不是很大,就接受了。 宁扶桑是来南星剑宗后,才接触的剑道。在外门时,她只学了些剑招,和剑气的催发。 今天白天,代风吟讲的东西,无论是剑道境界的划分,还是别的,都令她受益匪浅。 万剑归宗这门神通,她也是第一次接触。 回到天心峰后,宁扶桑试着练习。她按照代风吟所教的东西,运转灵力,手掐剑诀,碎光剑微微震动,随后分化出十柄,一般无二的宝剑。 这些飞剑只出现了三息,旋即化为泡影。 宁扶桑思考了一下原因,并非她剑诀有误,而是调转的灵力太少。 万剑归宗属于剑道术法的一种,而任何术法,都是通过灵力来施展的。灵力修为越深厚,术法的完成度越高,伤害就越大。 像她现在这样的三重境修为,即使以全部灵力,施展万剑归宗,也不可能分化出一万把飞剑。 刚刚宁扶桑只是尝试,所调动灵力,不足一成,所以无法支撑分化出来的飞剑,维持太久。 宁扶桑静下心神,再施展剑诀,这次只凝聚出一把飞剑,寒光闪烁,射向远处石山。 轰——!! 半人高的假石山,四分五裂,炸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万剑归宗说到底是攻击术法,分化出的飞剑数量再多,可若是只如露如电,转瞬即逝,并非宁扶桑所追求的道。 她宁愿,九九归一,只留下一柄,足以伤敌的剑。 宁扶桑练习了一夜的万剑归宗,每一次造成的伤害,大同小异,她却不是很满意。 因为这说明,她对这门剑道神通的掌控,还不够熟练。当她熟练掌控一门术法时,应该是能做到,每一次的攻击造成的伤害,都在自己的计算中,没有差距才对。 不过练剑一事,积年累月才有成效,想急于求成是不行的。 宁扶桑吐出一口浊气,向天边看去,这个时辰曦光还未出现,山色清幽静谧,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 她洗漱完毕后,向今日授课的地点,开阳峰的演武场而去。 南星剑宗的课程,多以剑道课为主,今日是剑法的实战课。授课夫子是戒律堂的余长老余夫子。 大家早有听过余万武的威名,一方面在想,我竟然能上余夫子的剑法课,一方面又想,竟然是余夫子教我们剑法课,那我还能通过考核吗? 毕竟余万武的严格,在南星剑宗,是件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几个弟子,在宗门内行走,想碰到这位余夫子。 卯时三刻左右,宁扶桑到了甲子号演武场,她微微抬了抬眼,有些意外,比她早到的人,竟然有半数以上。 现在离上课的时间,还有足足五刻钟呢。 宁扶桑刚到演武场,就有几道古怪复杂以及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莫名。 直到在清波洞湖有过几面之缘的蒋仁毅朝她走来,打了个招呼后,低声问道:“宁师妹,余夫子曾经带过你,他真有大家说的那么严苛吗?” 蒋仁毅在宗门待的时间短,他也是回来后,才知道宁扶桑曾经因为斩杀同窗,被罚去洗剑池一事。而当年带她的那位授课夫子,正是余万武余长老。 蒋仁毅完全看不出来,眼前这位清姿瘦雪般的少女,行事竟然如此刚硬。 不过他倒是对宁扶桑杀人一事,没什么想法,修仙的世界是残酷的,只是他们在宗门之内,所以看起来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一旦到了外面,就是弱肉强食,不杀人是活不下去的。 蒋仁毅以前出宗门任务,也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他感到吃惊的,不是宁扶桑杀人,而是她明目张胆,违背余夫子的话,在余夫子这个戒律堂堂主的眼皮子底下,杀了那个同门弟子。 换蒋仁毅自己的话,他绝对会收手。 残杀同门的事情,至少不该摆在明面上来,更何况杀了对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争一时之气,未免不值。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宁扶桑轻轻笑了笑,明白过来,这些视线,是什么意思了。 当年,她是被余夫子罚到洗剑池的,兜兜转转,余夫子现在又教她剑法课了,所以大家是在好奇,她和余夫子之间的旧怨牵扯。 其实宁扶桑和余万武之间,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复杂。 宗门内传的,余夫子深恶厌绝她这个学生,自然是假的。宁扶桑做杂役那三年,余万武曾有照拂她,在第二年的时候,提过让她回外门。 不过宁扶桑拒绝了。 当年她来到南星剑宗之前,就已经是九重境修为,她得了鱼藏剑,封印了全部修为,成为南星剑宗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可即使她封印了修为,境界的恢复速度还是太快,她只能不断自行跌境,但南星剑宗强者如云,外门人多眼杂,总不安全,去做杂役,其实是宁扶桑思考过后的决定。 三年的时间,她彻底将修为分离,封印在剑心图中,然后重头开始修炼。 等她再次修炼到九重境,和剑心图中的修为合二为一时,就能突破知境。 宁扶桑从来没有怨过余万武,在她看来,这位余夫子,其实是个很认真负责以及公正的人。 若是当年陈鸣没有死,只是重伤的话,受罚的,会是他们两个人。 只是陈鸣死了,余夫子没法再罚他,所以在大家看来,只有宁扶桑因为杀人而受罚。 实际上,宁扶桑自己很清楚,她不是因为杀了陈鸣而受罚,是她和陈鸣,没有禀告夫子,私下斗殴,所以受罚。 沉掌教当年,其实并未有要处罚她的意思,他正好借这件事情,顺势提出,废除瑶华先祖定下的生死斗这条陈规。 这件事情,并非大家看见的问剑杀人这么简单,牵扯其中的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即使是输剑,被宁扶桑杀了的陈鸣,在当年提出要和她生死斗的时候,都有自己的思虑,只是陈鸣没想过,自己会输。 第90章 剑法课 宁扶桑抬眼看着蒋仁毅,淡淡道了个“是”字。 蒋仁毅在外门大比前,就从清波洞湖回到了宗门。外门大比第一日,他便看见了宁扶桑,当时还想过去和她叙个旧来着,然后抽签就开始了。 后面他进入内门,虽在一块上课,但也一直没找着机会和宁扶桑说话。 蒋仁毅快步跟上宁扶桑的步子:“当初在清波洞湖,我不知扬若师兄的身份,多有怠慢,能否请宁师妹,在扬若师兄那儿,替蒋某捎上两句话,蒋某想亲自向扬若师兄赔罪。” 这才是蒋仁毅的真实目的。 他以为扬若是宗门派去,专程调查鲁琮、窦辕两人以权谋私,中饱私囊一事的。 蒋仁毅复盘整件事之后,被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是他没有将亲传弟子到清波洞湖这件事,禀告到鲁琮长老那里去。 但幸好宗门对两人的惩罚足够重,鲁琮和窦辕已经断送了仙途,蒋仁毅便无须再忌惮二人了。 宁扶桑毫不客气地拒绝:“你若想赔礼道歉,自己去找扬若,我没功夫在中间传话。” 她没有看蒋仁毅的反应,径直走到边上,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在脑海中复盘昨日代风吟教的那些东西。 剑道四境,她在外门的时候,就已经入剑气境了,但那时候,对剑气的理解,朦朦胧胧,如雾里看花。 经过代风吟的一番讲解后,她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悟。 至于最后的剑意境,她距离这个境界,还有点远。但宁扶桑早就接触过剑意了。 世人以身躯承载意识,二者不可分离。一旦肉身消亡,意识没有载体,也会随风而逝。 剑意是一种超脱载体,而依旧存在的东西。至少比之世间的“物”,它算得上是永恒。 像悟道崖崖刻上的那些剑式,不曾见使剑之人,剑意却依旧具有极强的杀伤力,万年不减。 卯时七刻,余万武到来。 广场上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站定。 宁扶桑入了队,身边是一个陌生脸的弟子,生得唇红齿白,却耷拉着眉眼,一脸苦相。 青年名唤廉竹,是一名在内门沉淀多年的普通弟子,因为马上要到十年一次,复核成绩的时候了,他正好有十个丁级成绩,为求稳,就选择了重修剑法课。 可谁知道,剑法课居然是由戒律堂的余长老来授课。 以前余夫子也带过剑法课,那年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通过考核。 廉竹现在进退两难。旷课,他不敢。不旷课,他学了也未必能通过考核,最后还是拿个丁级,这不纯纯浪费修炼时间吗? 一番纠结过后,廉竹还是决定老老实实上完余万武的剑法课。 在余夫子这里,几乎是没有甲评级的,他只要拿乙和丙两个评级中的任何一个都行。 剑法课分为两部分,上午的时间学习南星剑法,下午则两两一组,进行实战。 因为人数为奇数,所以下午的时候,余万武叫了弟子沈远汐过来陪练。 少年将境界压在三重境,去看自己师父的神色,余万武摇了摇头,沈远汐继续压境,在二重境初期境界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在心里嘀咕道:“还以为师父要让我压到一重境呢。” 如果真让他压到一重境,和这些师弟师妹对战,沈远汐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毕竟队伍里有三重境修士,他越境也越不了两个大境界啊!这不纯纯被动挨打,并且丢脸吗? 余万武并没有限制大家挑对手,申屠雷在外门大比时,输给了宁扶桑,心有不服,所以主动选择了和宁扶桑一组。 大家各自组好了队,落单的廉竹自动和沈远汐一组。 申屠雷往那边看了一眼,心想:“下次有机会的话,再和沈师兄切磋一番。” 他现在更想先和宁扶桑打一场,找回面子。 申屠雷一招手,剑架上的玄铁剑飞入手中。 宁扶桑知道申屠雷选择和自己一组的原因,她没拒绝,因为和太弱的人打,也没什么意思。 申屠雷作为外门大比的第二名,实力肯定是有的。 她飞身上了擂台,同样一招手,玄铁剑落入手中,御剑之术,已经十分娴熟。 余万武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两人的对战后,去看其他人的状况。 廉竹察觉到余万武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里一紧张,剑差点被沈远汐挑飞。 他回头看去之时,余万武已经不站在那儿了。 廉竹刚松了口气,一把冰冷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沈远汐微笑道:“师弟,问剑之时,分心乃是大忌。” “多谢师兄指教。”廉竹拱手说道。 沈远汐收回剑,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 太阳西沉,余晖照在演武场上。宁扶桑抬起沉重的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对面,申屠雷席地而坐,喘着粗气,脸像烧得通红的火炉一样。 宁扶桑盘膝坐着,玄铁剑横在膝前,她迅速调整气息,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申屠雷咬了咬后牙槽,看着她,眼眸里闪烁着不甘的光芒,却没半点力气,再和她比试了。 酉时初,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演武场。 也有人留下来,继续练剑。 宁扶桑去了藏经楼,看她之前没有看完的一部功法。她外门大比魁首的奖励有三千贡献点,加上之前做任务的两百贡献点,和亲传弟子每个月的一百贡献点,总体来说,还算富裕,兑换一本功法是足够了。 藏经楼的功法不可私自拓印,宁扶桑都是在课后,花一个时辰,来藏经楼背功法。 她选了一部初级的锻体功法,今天差不多就可以背完了。 宁扶桑花了半个时辰,将功法最后一点内容背了下来,然后从头默了一遍,离开藏经楼时,已是黄昏时分。 后面的课程要轻松很多,都是些见识课,讲妖兽、灵植、整个钟灵天下的格局,以及势力划分。 这些东西,宁扶桑在外门的时候,就常常去听课,新的课程,对她而言,并不难。 不过在外门时,虽然有内门长老,愿意讲课,却是很零散的内容,不像内门这样,有框架和逻辑。 第91章 秋季考核 暮去朝来,已是金秋。 山间丹桂,明黄如星子,香气落人衣。 宁扶桑一早去广元殿领取了这个月的修行资源,和新的宗门服饰。回天心峰时,山道口蹲着一个身影。 “扬若师兄。” 宁扶桑礼貌疏离地唤了一句。 少年扶着石碑爬起来,脸上已经退去青涩,他站着比宁扶桑还高半耳朵,眸光依旧清澈如水,只是看着有些苦恼。 “宁师妹。” 宁扶桑轻轻嗯了一声,问他:“扬若师兄在这里,做什么?” 扬若跟着宁扶桑往山道上走:“公羊长老,最近不是要公布考题了嘛,我想看看宁师妹的札记。” 宁扶桑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一百灵石,送你一份。” 扬若是补修的妖兽图鉴的课,和宁扶桑同为乙班。授课夫子是公羊墨,上堂课时,已经说了考核标准,分为两部分。 其一是考理论,他会从课上讲过的一阶妖兽至三阶妖兽中出题,考这些妖兽的特征、喜好、命门等等。 第二部分是考实践,和灵植图鉴的考核连在一起。灵植有伴生妖兽的说法,公羊长老会给大家不同的妖兽信息,让他们找到这些妖兽守护的灵植带回来,就算考核通过。 扬若的理论基础很差,所以才想借宁扶桑的手札看看,回去背一背,应付考核。 师父说了,他的课业成绩,都要拿到甲评级,才能不再上这门课。 虽然困难,扬若却没有多想,因为他梁恒师兄,每门课也都要拿到甲评级。 外人觉得顾长老为人温厚宽容,实则他对自己的弟子,要求一直是很严格的。 略作思索,扬若应了下来。 宁扶桑拿到灵石后,将自己整理的手札交给他,弯唇一笑,道:“我就不送师兄了,师兄请便。” 扬若看着底下约莫五六十步台阶,嘴角轻轻一扯,又抬头往一望无际的山道看去,点了点头。 他都还没上天心峰作客过呢,宁师妹这送客送得也太快了。扬若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往回走去。 南星剑宗每一年的课程,一般在秋季结束,会特意留出几个月的时间,用于考核。 本该是代风吟的剑道课,变成了妖兽图鉴和灵植图鉴的连考。 参加考核的弟子,共计一百七十八人,会聚在霁月山,灵台洞处,或面露紧张,或气定神闲,神色各异。 有风阵阵吹来,携带着淡雅的秋海棠香气。 公羊墨负手于背,从洞府走出,看了一眼众人,道:“考妖兽图鉴者,入左边门,考灵植图鉴者,入右边门。两者同考的弟子,走洞府中门。”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重新站队,递出身份玉牌,供监考长老检查身份。 扬若只考妖兽图鉴,他左右看了一眼后,走到左边的末尾排队。 他在心中腹诽道:“还以为甲、乙两班是分开考,没想到是这样的形式,那考卷应该是由两位长老共同出的题了。宁师妹没有听过甲班的课,札记上的内容,恐怕不全,只能靠自己了。” 扬若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递了身份玉牌过去,进入灵台洞。 另一边,从灵台洞中门进去后,大家的眼前,豁然一亮。洞府内宛若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外面是秋季,里面则春意盎然。 数十张案桌,摆放在惠风和煦的天地间。公羊墨示意大家随意落座。 “此次考核,共计千题。妖兽图鉴五百题,灵植图鉴五百题。考虑到题量大,考试时间,会一直从辰时四刻持续到未时末,大家有三个半时辰的时间答题,尽量将试卷写满。” “离考试时间,还有两刻钟,有疑问的,现在便问,考试期间,一律不得出声。” 有人举手示意,得了公羊墨的首肯后,问道:“公羊长老,可以提前交卷吗?” “自然可以。”公羊墨轻轻颔首,眸光在大家身上扫了一圈,手将桌边的签筒往前推了推,“交完考卷,可来老夫面前,抽取实践部分的考题。” 又有几个弟子,举手提问,只要是无关考题内容的,公羊墨都一一耐心答复。 没人再提问后,公羊墨开口,嘱咐了大家几句,等到辰时四刻时,施展术法,将考卷同时送到大家案桌上。 宁扶桑抬手在试卷上轻轻一点,禁制消失,她铺开考卷,缓慢开始答题。 考卷的前半部分,是妖兽图鉴的题。宁扶桑垂眸,第一题画了两只外形十分相似的鼠,问左右两只鼠,哪一只是灰竹鼠。 下面的问题是,灰竹鼠的常见分布地带在郁灵州的何处,喜好何食,若无特殊情况,灰竹鼠最高能长成几阶妖兽,在几阶时结出兽丹,诸如此类的问题。 宁扶桑提笔圈出灰竹鼠后,接着答下面的题。她几乎不怎么需要思考,但也不是下笔如风,只是分外的顺畅,有自己的节奏,徐徐落笔,从容闲适。 时间无声流逝。 试卷她已经答了一半,中间有一条笔直的朱砂竖线,将试卷分成两部分,后面是灵植图鉴的考题了。 宁扶桑揉了揉手腕,继续埋头答题。 无论是妖兽图鉴的课程,还是灵植图鉴的课程,授课夫子教的东西,都在一至三阶的范围之内。 所以宁扶桑会觉得,内门的课程,更有框架和结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先教低阶妖兽和灵植的鉴别,后面的课程,再教他们认识,郁灵州的中阶妖兽和灵植。 一般散修,并没有这样学习的机会,所以眼界,比不过宗门弟子,会是常事。 宁扶桑也是来南星剑宗之后,见识才逐步提高的。 其实中阶妖兽图鉴的课,要比低阶容易,因为越往上,强大的妖兽越少,要记的东西就更少。 低阶妖兽太多了,范围太广,因此考核不过的人,反而更多,今年更是直接开了两个班。 宁扶桑还有几道题未答,前面已经有人举手要交卷了。 她并未抬眼,而是专心答题,最后一笔落下,慢条斯理卷起试卷,系了个结,朝公羊墨走去。 “夫子,学生交卷。”宁扶桑道。 公羊墨对这个学生有印象,他听说过宁扶桑的事迹,外门魁首,天心峰亲传。当然,令公羊墨真正注意到宁扶桑的不是这些。 她上自己的课,从未迟到早退过,每一堂课都听得很认真。公羊墨曾无意瞥到过她的札记,字写得端庄漂亮,内容清晰明确,是个好学生。 她提前交卷,肯定是都答满了,而不是做不出来题了,早点交完卷出去透气。 公羊墨温和地点了点头,接过她的试卷,放到一边,道:“抽实践部分的考题。” 宁扶桑随手抽了一支签,出了灵台洞后,才注入心念察看。 第92章 白参它自投罗网 “要带回由三阶妖兽黑羽骷玄兔守着的白参么?” 看完考题,宁扶桑低喃出声,脑海中念头闪动,有了打算。 考题以二十日为期,将他们往返的时间,也算了进去。她的时间还算充裕,但也要先好好打算一番,做点准备再离宗。 黑羽骷玄兔身上有毒素,若是被咬了一口,会很麻烦。另外,宁扶桑还要考虑的一点是,白参好动,一旦离藤,速度快若流星,不好抓捕。 白参能安稳地长在土里,是因为黑羽骷玄兔,啃食它的根茎,麻痹了它。 不过白参自身对黑羽骷玄兔的毒,有一定的抵抗作用,因此若是中了黑羽骷玄兔的毒,也好解,用白参和清水煎熬服下即可。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找新的白参才行了。二十天的时间,未必会够。 宁扶桑回到天心峰,取出在谢抬亭处得来的千灵笼。 这是四阶灵器,作用就是用来捕捉妖兽灵兽的。宁扶桑当时只炼化了惑心铃,没有炼化这只千灵笼。 她手心平摊,灵力托着千灵笼悬浮在空,开始对它进行炼化。 千灵笼是四阶灵器,炼化起来要困难一点,灵器中全是谢抬亭的意志,坚固如山,巍峨不动。 宁扶桑的意志,刚一探入,就被四面八方的意志围剿过来,杀得半点不剩。 “呵。”她唇角扯起一抹冷笑,随后意志重新杀入千灵笼中。 属于宁扶桑的,铺天盖地的意志,如洪水一样涌入千灵笼中,很快占据了原本被谢抬亭的意志,所占据的地盘。 千灵笼中,谢抬亭的意志,从铁板一块,变得支离破碎,好似飘扬的柳絮,也被宁扶桑的意志,逐一清剿。 这只千灵笼彻底被她炼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谢抬亭的烙印。 宁扶桑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服下一颗养神丹,恢复精神。随后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换下宗门服饰,御剑往山门而去。 五日后。 一处火云般的山林,映入宁扶桑眼眸。 山陵连绵,此起彼伏,生长着赤橙色、明黄色叶子的古木。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宁扶桑驱使碎光剑,没入山林,身形落地,灵剑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地面铺满了干枯的落叶,轻微踩动,就会发出窸窣的声响,在静谧的山林中,十分明显。 宁扶桑踏走在林间,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一两个时辰后,已经搜寻完一个山头,宁扶桑去到另一个山头寻找黑羽骷玄兔的影子。 她眸光轻垂,看见红叶堆积下,树根上生长着的树菇,只剩下白杆,生出几抹黑点时,唇角轻轻扬了扬。 黑羽骷玄兔喜食各种树菇、参果,这座山头里,有黑羽骷玄兔活动的迹象,那么肯定也长着白参了。 伴生妖兽一般不会离自己守着的灵药太远。 宁扶桑复而前行,渐入深处,忽然,她步子一顿,回眸看去。 一道白影,风卷残云般窜出,惊落无数丹叶。 宁扶桑当即催动千灵笼,将白影困住,收回灵器,这抹雪白的影子,也露出真貌。 此物巴掌大小,身似萝卜,有五条根须,根部肉质饱满,通体光洁如白玉,散发着莹莹光辉,正是宁扶桑要找的白参! 她眉头轻拧,心思电转,推测白参自投罗网的原因。 白参受黑羽骷玄兔的毒素影响,整日浑浑噩噩,又有根藤所缚,是不会自己跑了的。 除非有人挖出了白参,一时没有抓住它,才让白参慌不择路,逃到自己面前来了。 宁扶桑眸光闪了闪,将白参收入储物玉中,同时扫除身上刚刚沾染的白参气息。 她刚准备离开,头顶树叶沙沙作响,三道身影,从天而降。 “道友请留步。” 男子三十出头的模样,身着一袭简单朴素的蓝衫,身材既不魁梧,也不消瘦,眸光清寂,微微含笑,礼貌客气地问道:“敢问道友,可有见过一支白参?” 宁扶桑面不改色,抬手指了个方向。 如果她没有截下这白参的话,它确实是往那个方向跑的。 青年看了宁扶桑一眼,催动一张疾光符离去。 中年男子留了下来,显然是没有完全信宁扶桑的话,他语气温和,态度强硬:“劳烦道友在这里陪我,耐心等一会儿。待荣山回来,道友自可离去。” 宁扶桑笑了笑:“若他自己跟丢了,没抓回白参呢?” “阁下想将此事赖在我身上吗?” 男子并不动怒,面上依旧挂着微笑:“道友只要将储物袋打开,让何某看上一眼,确认白参不在姑娘手中,此事自然与姑娘无关。” “若道友不想等,现在打开储物袋,自证了清白,随时可以离去。”何战宽容地说道。 宁扶桑微微移过视线,落到男子身后的少女身上。她十七八岁的模样,脸颊消瘦,下巴尖细,耳朵下面,生了许多黑色的斑,似乎还在不断蔓延。 她中毒了。 宁扶桑得出判断。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少女面上发热,目光躲闪,她放下头发挡了挡。 何战眉宇间,浮现出不悦,阿蕖的脸受了伤,本就自愧,少女竟然用这样冒犯的目光看她。 “阿渠,闭眼。”何战沉声吩咐,随后掌心凝聚出一团灵力,向宁扶桑打去。 他其实本就没有打算放少女离开。 散修的防备心很重,像何战这样的人,心思缜密,更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人。 白参在不在对方身上,杀了人,拿到储物袋自然就知道了。 宁扶桑冷冷一笑,祭出碎光剑,何战的目光,瞬间变得灼热。 二阶灵剑! 对方能用得起二阶灵剑,身家定然不俗! 何渠听阿爹的话,闭上了眼睛,但听着林中动静,不免心里没底,遂又睁开了眼。 一点寒光,在她眼中放大。 “阿渠躲开!” 何战急声喊道,抬手掷出一枚银针,想要打偏宁扶桑的剑。 他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骂道:“卑鄙无耻!欺负一个一重境修士算什么本事!” 何渠往边上一闪,堪堪躲过灵剑,一缕厚重的青丝,顺着古树,飘落在地,何渠浑身发软,没有半点力气。 宁扶桑迅速抽出刺入古木的长剑,横剑架在身前,她微微偏眸,道:“总之阁下是要死的,护得住她一刻钟,护得住她一个时辰么?” 第93章 鬼市 何战冷嗤一声,手中灵刃四面八方袭去。 宁扶桑身前,磅礴灵力凝聚成一道浅青色屏障,她袖袍一挥,屏障顿时化作无数碎片,瓦解掉何战的灵刃攻击。 长剑倏然刺出,带起阵阵剑风。 漫天的丹叶,被剑气碾作齑粉,何渠忧心忡忡朝父亲看去,何战一脸凝重,右手圈花一扬,推出三丈高的黑色掌印。 掌印散发着一股阴邪之气,令人很不舒服。 宁扶桑瞳色渐深,心中却并无太大波澜。大部分散修,都会修习魔道功法。 因为正统的道经术法,掌握在各大宗门里面,除非成为宗门弟子,否则是没机会接触到这些法门的。 但魔道的传承,散落在天地各方,只要遇见了,就可以学,没有门槛。散修入道,一般都是意外发现了什么魔道传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才能拿到功法。 大部分魔道修士,残忍嗜杀,因此提出的要求,无外乎是让传承者杀一定数额的凡人,带到传承地来。 也有一部分魔修,生前有死敌,自己无法再报仇,就要求传承者,立下血誓,修习了自己的功法后,要去向自己的宿敌寻仇。若宿敌已死,便向宿敌的子孙后代寻仇。 因此魔修之间互相争斗,一盘散沙,永远无法拧作一根绳,自然被正道压得死死的,只能在正道势力顾及不到的地方,夹缝生存。 当然,基本上正道宗门也不会,大费周折地专门派人去剿灭这些魔道势力。 魔道修士散落在天地各处,网罗不尽,宗门弟子也要行走世间,若半点生存空间都不留给魔道中人,这些在世间行走的宗门弟子,恐怕有去无回。 久而久之,没有弟子敢下山历练了。 何渠看见自己父亲施展出了这道黑山大手印,心里稍微安定一点。这是父亲的绝招,霸道无比,同境修士,从未有人在此招之下生还。 黑色掌印巍峨如山,向宁扶桑撞去,她双手握剑,向下一劈,喝道:“破!” 四面起风,剑气如虹,狠狠撕裂黑色山影。 何战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被削弱了的剑气,直逼面门,他拇指压住中指,抵在身前,形成一道灵力铠甲。 剑气撞在铠甲上,向四周分流而去,只掀起了清和的风。 何战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的灵力铠甲蓦地化开,一把长剑,从丹田捅出。 鲜血如注,喷涌如泉。 “阿爹!”何渠泣泪喊道,爬起身跑过来。 何战空手握住剑尖,喝住她:“站住!” 瞬息的功夫,何战已经反应过来这一切。是破灵针!唯有三阶破灵针,可以瞬间破开三重境修士的灵力铠甲。 是他大意了,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何战没有想到少女身上,有破灵针这样的东西。 “阿爹……”何渠的身形僵住,哭声唤道。 她频频往回看去,心里焦乱如麻。 “为何荣山哥还不回来?阿爹中了一剑,我又只是一重境修士,根本帮不上忙。” 何渠在心里祈祷,荣山能尽快赶回来,同时,她藏在背后的手捻起一张符箓,默念咒语,雷声震,火精起,听我施行—— “劈!” 最后一个字落下,何渠目光炯炯,甩出三阶符箓,雷火符! 符芒的光,闪现的一瞬间,宁扶桑抽出长剑,卷起符箓一搅,明黄的符纸,如落叶一样,四散飘扬。 何渠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 轰! 残存的灵符力量,还是生了效,天空轰隆作响,砸下三道火雷,朝宁扶桑劈去。 她举剑一削,火光四溅,四周树木,相继栽倒。山林火势,蔓延数十里。 这时,火光中闪出一道黑影,目光中充满了异色。 “荣山哥!” 何渠见了救星,高声喊道。 青年寻声看去,瞳孔一震,哑声问道:“师父他受伤了?是那少女干的?” “我替师父报仇去!” 荣山满脸愤怒,当即祭出了法器,想要钻入火雷阵中,何战喊住他:“回来!不要意气用事。” “你杀不了她。” 连自己都栽了,荣山一个二重境能抵什么用,何战看局势看得清楚。 何渠捂着何战的伤口,双手满是鲜血,她苦涩地说道:“是啊,荣山哥,我们打不过她,唯一一张三阶雷火符也被我用掉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医修,替阿爹疗伤。” 荣山往火光中看了一眼,咬着牙点了点头,收起法器,掺扶着何战,离开此地。 三日后。 原本美不胜收的丹霞色山林,变得乌烟瘴气。雷击木下,有一道白色身影,缓慢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宁扶桑拂了拂衣服上的灰烟后起身。这件衣服,又毁了。 袖口、裙边,都是火星烧出来的,千形百状的窟窿。即使用净尘术,扫干净衣服上的污渍,窟窿还是会在。 宁扶桑换上储物袋里准备的衣服,手掌微微一旋,一股灵力,卷起飞灰,化作一件灰白色的斗篷,落入她手心。 来之前,宁扶桑打探过了,这附近有一座坊市,只在每月十五开放,也叫鬼市。 鬼市鱼龙混杂,十分混乱无序,聚集着散修、魔修,甚至还有鬼修,像宁扶桑这样的宗门弟子,并不受欢迎。 所以要乔装打扮一番,低调行事。 宁扶桑没有御剑而行,而是用了一张疾光符,她站在寸草不生的山巅,往远处看去。 黑色的山岭,像一条凶悍的巨龙盘踞着,偶尔能看见有白色的东西裸露出来,是人的白骨。 阴云蔽月,鬼市大开。 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息,蔓延而来,呼啸的罡风,吹动宁扶桑的斗篷,猎猎作响。 陆续有修士,往鬼市赶去。 宁扶桑跳下山头,自然而然地混迹到了人群中。路过村子入口时,她微微抬了抬眼,腐朽的木牌匾上,刻着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似乎是,祭月村。 半丈宽的木门两边,挂着羊头和各种各样的兽骨,兽皮,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宁扶桑刚走没几步,就踩到了祭拜死人用的纸钱。她手掌向下一压,一阵小旋风,卷走了粘在鞋底的明黄色圆形状纸张。 环视四周,这里的屋子,都是泥土搭建的,断壁残垣,饱经风霜。各种各样的幡旗,被高高挂起。 和寻常的坊市不一样,这里的商贩,是不叫卖的。即使要交易,也是传音交谈,因此整座鬼市,一片死寂。 第94章 山盟海誓 祭月村的房屋建造得都很矮,最高只有两层。一座土房子酒肆中,男子掩唇咳嗽了几声,一摊黏糊糊的血,落入掌心。 何渠倒了杯水过来:“阿爹,漱漱口,将血腥味压一压。” “一个医师看不好,我们便找第二个,第三个,总能有医修,妙手回春,治好您的伤势的!” 何渠扶着自己的父亲,靠坐在床头,喂给他温水。 何战润了润嗓子,淡声吩咐道:“阿渠,去将门关了,把隔音结界打开。” 放下碗,何渠按照父亲的吩咐,一一照做,将门窗都关闭,打开结界。 何战朝她招招手:“过来。为父有话要嘱咐你。” “接下来的话,你要记在心上,不可让第三个人得知。” 何渠下意识问道:“荣山哥也不能说吗?” 何战的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任何人,自然包括荣山。” 他的语气稍稍缓和,语重心长:“阿渠,荣山虽是我收养的孩子,但与你我,终归不是血亲。” 何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保证道:“阿爹放心,今日之语,阿渠不会告诉荣山哥的。” 何战露出满意的笑容,只一瞬,面上变得忧虑:“阿渠,爹的丹田破损,日后护不了你了,你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好好活在世间。记住,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你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何渠摇摇头:“阿爹,您别这么说,荣山哥一定会找到医修,救治您的伤势的!” 听着这一番,交待后事一般的话语,何渠莫名心慌,似乎打断了父亲的话,就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 “阿渠,听为父把话说完,咳咳……” 何战抬手轻拍储物袋,储物袋中,飞出一枚玉简,落入何渠的手心。 “此为《太阴玄灵诀》,共有六层,你日后潜心修炼,不可叫人察觉,待到功法大成,你在世间,便勉强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阿渠切记,任何人的话,最多只能信三分。” 少女攥紧玉简,喃喃问道:“荣山哥的话,也只能信三分吗?” “咳咳!”何战剧烈咳嗽起来,少女连忙将玉简收入储物袋中,腾出手来,替其顺气。 她的耳边,响起声音,少女身躯蓦然一怔。 “阿渠,荣山的话,你不能信三分,只能信一分。” 何战的声音,宛如魔咒,在少女脑海中盘旋。 “越是亲近之人,若想害你,防不胜防。” 即使荣山这孩子,对他孝顺有加,但何战依旧不放心他。 他不敢赌,对方的真心有多少,是真视他如父,还是畏惧他的权威,如今他丹田破损,无法聚灵,三个人之间的地位,在无声无息中,随时可能颠覆过来。 何战似乎是累了,不愿再多说什么,支使何渠,去打开了房间内的结界。 “阿爹,荣山哥回来了。” 少女站在门边,看见走近酒肆的荣山后,扭头朝内说了一句。 须臾的功夫,青年的身影,出现在廊道,何渠抓住他的手臂,连忙问道:“荣山哥,找到能救治阿爹的医师了吗?” 荣山张了张嘴,面对少女期冀的目光,不知怎么开口,屋内何战喊道:“阿渠,放开你荣山哥,让他进来说话。” 何渠神色郁郁地松了手。她朝屋内看去,两人在说着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来。 讲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后,荣山从屋内走出来。 他看向何渠,问她:“阿渠知道,师父和我说了什么吗?” 少女面露茫然,摇了摇头。 荣山轻声道:“师父让我与你,结为道侣,以后互相扶持,相依为命。” 何渠瞪大了眼睛,阴风吹拂起她的发丝,露出面颊上的点点黑斑,她想起来什么,连忙抬手捂住脸颊,语气迟疑:“阿爹他,怎么会让荣山哥你娶我?” 明明阿爹嘱咐她的时候,是叫她不要相信荣山哥的,既然如此,阿爹为何又要将她许给荣山哥呢?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荣山哥,照顾她吗? 少女神色惊讶,荣山却没有多想,耐心问道:“阿渠愿与我,结为道侣,生死相依,互相扶持吗?” 何渠与青年本就有情谊在,震惊之后,是心底微微的悸动和喜悦,只是想到自己的脸,她神色黯然下去:“荣山哥不嫌弃我脸上的黑斑吗?” 荣山的神色看不出真情还是假意,他笑道:“傻阿渠,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美人皮相之下,也不过白骨骷髅罢了,有何分别。” 何渠心里抹蜜一般甜,她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屋内,在何战的见证下,结为道侣。随后,何战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何渠,屋内只剩师徒二人。 “荣山,为师视你如亲子,你为我奔波走动,寻找医师,为师看在眼里,既欣慰又感动,然,我的伤势太严重了,丹田破损,难以修复,我自知大限将至,所以将阿渠托付于你。” 荣山眼里闪动着泪花,张口欲言,被何战抬手制止。 他抬眸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黑山,道:“为师要你对着黑龙山起誓,一生一世,善待阿渠,你可能做到?” 这个世间,有一种约束修士的信道盟约,叫做“山盟海誓”,对山立盟,对海起誓,不可违逆。 除非有一天,高山变平地,沧海作桑田,否则誓约永远有效。 何战选择这座黑龙山,有他的考量。眼前的鬼市,依靠着黑龙山而建立,会聚了形形色色的散修、魔修,荣山没有这个能力,炸毁黑龙山。 若他哪日,移山毁约,黑龙山的修士,不会放过他。何战为自己唯一的女儿,殚精竭虑,处处考虑周全。 荣山心里微动,他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然会山海盟的信道手段,这一点,恐怕连阿渠都不知道。 他上前一步,将窗户打开完全,巍峨壮观,连绵不绝的黑山,清晰映入眸中,而后举起三根手指道:“散修荣山,今日向黑龙山起誓,立下盟约,一生一世,善待吾妻阿渠,永不背誓!” 何战握拳轻咳了两声,满脸轻松,荣山掺扶着他坐下。 “这是《黑山印》的功法,为师今日将它交到你手上,望汝勤勉修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另外,这是为师多年来攒下的家底,我待你与阿渠,皆如亲生,一碗水自要端平,待我去后,东西你们二人平分罢。” “师父……”荣山动容,嘴皮嗫动,泣不成声。 第95章 解禁制 人定时分,祭月村高高木制灯笼架上的纸灯笼,次第亮起。光晕冷白,有点像宁扶桑得到的那盏青天月夜灯。 阴沉沉的风,刮得纸灯笼,摇摇欲坠。 这个时候,鬼市的修士多了起来。街边摊贩的黑布被扯开,露出千形百状的灵药、兽丹、符箓、法器。 大大小小的,遍布符文的铁笼里,关着灵兽妖兽。 灵兽与妖兽同本同源,类似于人族中的正道修士和邪修,只是所行之道不同而已。 妖兽凶残,吞食人族修士,增长修为,也吞吃同族的兽丹。灵兽和人族一样修炼灵力,吸收日月精华修炼。 笼子里的妖兽,身上伤痕累累,依旧在不断挣扎,铁笼剧烈摇晃,随后符文的光芒一闪,重新镇压了反抗的妖兽。 宁扶桑的目光在各种摊贩前扫过,最终停在一个角落里。那里照不到光,老者穿着黑袍,完全融入在漆黑的夜色里面。 他的面前,铺了一块黑布,摆放着几块朴素的阵盘,宁扶桑注意到,他的手边,还有几块龟甲,上刻符文。 对方应该是个阵法师。一般而言,阵法师、符师,都会涉及到禁制这一块,只是分精通与否罢了。 总归是比宁扶桑这样的剑修,对禁制了解得多一些。 她朝角落走去,蹲下来。大半张脸掩藏在灰白的斗篷下,只露出清瘦的下巴。 黑袍摊主微微抬了抬浑浊的眼,传音问道:“阁下买阵盘,还是算卦?” 宁扶桑眼底闪过一缕讶异,对方竟然还懂推衍卜算之道。鬼市这样的地方,果然是人才辈出,不过她对算卦没什么兴趣。 她传音给摊主:“我有一物,上面有些禁制,可否能解?” 这样的情况很常见,散修杀人夺宝,拿到对方的宝物后,因为有禁制,而自己不通此道,便会寻懂禁制的修士,帮自己拆解。 老者屈指在地面轻扣几下,传音道:“要先看看东西。” 宁扶桑不想暴露梨花储物玉,提前将东西,放到了储物袋中,她取出石板砖,递给老者。 石块有些重量,端看表面,和普通的山石没有什么区别。老者眯了眯眼,细细打量,眼里浑浊的光散去,变得有些凝重。 鬼市的修士,性格都有些古怪,因为一句话就起冲突的,不在少数,宁扶桑没有催他。 她就地坐下,靠着墙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修士。鬼市中的人,基本上都穿着宽大的斗篷,还有一些戴面具的。 忽然,宁扶桑的眼眸抬了抬,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三日前,她去找白参时,碰到的三位散修中的那个青年。他会出现在鬼市,宁扶桑倒不是很意外。 那少女中了黑羽骷玄兔的毒,没有白参,一般的解毒丹可起不了什么作用。山陵中的白参被她收走了,青年应该是来鬼市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白参贩卖。 黑袍摊主摸清楚石块上的禁制状况,传音过来:“这上面原本有三十六层禁制,毁了五层,是阁下自己拆除的?” 手法粗暴笨拙,若是懂禁制之人,绝不会这样作拆解。但对方不懂禁制,依旧拆掉了五层,才情肯定是有的。 闻言,宁扶桑轻轻嗯了一声,再抬眸时,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收回视线,敛眸询问:“能解吗?” “这禁制,层层交错,严谨周密,必然是禁制大师布下的,我只能试一试。”黑袍摊主如是说道。 宁扶桑面色平淡,“能解多少层算多少层。” 黑袍摊主应了一声“好”,开始埋头拆解禁制。期间来了修士,要买阵盘,老者头也未抬地道了一个“滚”字。 很没有礼貌。 但这里是鬼市,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时间一点点过去,摊主已经解开六层禁制,这才几个时辰罢了,宁扶桑想起自己解禁制的速度,不由得感慨,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解禁制这样的事情,还得是交给阵法师和符修。 时间快到五更天时,鬼市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一名修士不小心,刮掉了妖兽笼子上的符箓,致使妖兽跑了出来。 那名修士,当场被劈成两半,但妖兽在鬼市乱撞,踩了不少灵药,牵扯越来越大。 如此混乱,恐生麻烦。 宁扶桑皱了皱眉,按住石块,道:“天色将亮,鬼市闭市,今日暂且到此为止。” 黑袍摊主点了点头,后面的禁制,他也有些吃力了。 宁扶桑付给他两千块灵石,收起石块,离开了祭月村。 她看得出来,那老者后面解禁制,越来越慢,明显力不从心了。这石头上的禁制,光找一个人,恐怕拆解不开。 宁扶桑微微好奇,石头里面藏的究竟是什么了,竟然用这么多层禁制封着。 她离开宗门,已经有九天了,除去赶路的五天,还有六天的时间,可以耽搁。 宁扶桑在浮玉城停留下来。 此次离宗,除了做考核任务,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解石头上的禁制是一件,另外一件事情是,寻找些可以升炼法器的材料。 宁扶桑一直想将千里镜升炼了,这件法器,在她看来,作用很大。 修士的神识,只能覆盖一定的范围,然后感知范围内生灵死物的迹象。打个比方,宁扶桑的神识放出后,她能感受到水滴滴入水中、花朵舒展花瓣的细微动静,若有修士踏入这个范围,她也会感知到,但宁扶桑不能看见水滴池塘、鲜花吐蕊、修士踏足的画面。 这些都只是神识给她的反馈,需要她自己想象。 千里镜弥补了这个缺陷。 它延伸了修士,目之所及的范围。 所以宁扶桑想升炼千里镜,以她如今的身家,买一些升炼法器的材料,还不至于叫她捉襟见肘。 她积攒的灵石,数量早就过万,在鬼市请人解禁制,用掉两千多后,也还剩有八千左右。 浮玉城最大的拍卖行,在紫阳阁。拍卖会的位置是有限的,令牌需要提前购买。 “阁下是来参加紫阳阁的拍卖会的,烦请出示一下令牌。”门口的侍从,恭敬地开口道。 宁扶桑到浮玉城的时候,令牌早就卖光了,她花费一百块灵石,才在黑市购买了一枚紫阳阁的令牌。 侍从检查过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贵客请进。” 第96章 转卖破元丹 令牌没有还给宁扶桑,是要回收的。 一名身穿樱粉长裙的簪花侍女,盈盈浅笑,带着她进入紫阳阁。 大厅的中央,是紫檀木打造的方台,四周有圆形矮台,此时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有身着罗纱的女子,翩翩起舞。 紫阳阁和宁扶桑之前去过的,林州城青林商会的雅林阁,很不一样。雅林阁虽然有个“雅”字,在紫阳阁面前,却完全落俗了。 青林商会的背后是林家,发家不过数百年,紫阳阁的背后,虽然只是个小宗门,却也不是青林商会可以比的。 紫阳阁没有大堂这一说法,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都居雅间。 “这是今晚拍卖会,拍品的单子,上面有拍卖的顺序,客人可以提前看一眼。若上面没有客人需要的东西,客人也可以写在单子空白处,留下信息,待紫阳阁有了此物后,会提前通知贵客。” 侍女语气如春风,和煦温婉,贴心地说道。 宁扶桑拿过她递来的册子,随意往后翻看,侍女福了福身,将门带上。 窗前是一面雪白的影纱,从内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象,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起舞的妙龄少女们,缓慢从矮台离场。大厅的烛火微微暗淡下来,几道绫纱从天而降,一名身着紫衣,乌发蝉鬓的美貌女子,旋身落于中央的方台之上。 拍卖会要正式开始了。 宁扶桑略微抬眼,复又将视线,落回侍女给的册子上。 紫衣女子在主持拍卖会,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入雅间之内。宁扶桑边听边翻看册子。 紫阳阁的背后,是宗门势力,所以拍品,都是能过明路的,不会有什么魔道功法,禁术之类,多以灵药、丹丸、法器、一些炼器材料为主。 宁扶桑看见单子上的丹药时,手指一顿,点在桌面,想起来她有一枚破元丹,正好需要卖掉。 她目光四下一转,瞧见屋内有一座精巧的小钟,宁扶桑屈指一弹,灵力没入小钟里面,不多时,樱粉色长裙的侍女到来,询问道:“客人可是有何吩咐?” 宁扶桑道:“我有一枚破元丹,想放在你们紫阳阁拍卖。” 美貌侍女如沐春风的笑容一顿,不确定地问道:“客人想要寄卖的是,破元丹?” 宁扶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侍女连忙道:“贵客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管事过来。” 樱粉身影,步履匆匆,消失在楼道。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一名身着宝衣,体态宽胖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理了理衣冠,随后进门。男子名唤田如寿,是紫阳宗一名长老,被委派到浮玉城管理紫阳阁的拍卖行。 每年除却交给宗门的上供外,剩下的利润,都进了田如寿自己的腰包。宗门的那点修行资源,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管理紫阳阁是个肥差,田如寿不想放弃这个聚宝盆,但宗门内有规定,每隔十年,要换人管理紫阳阁拍卖行。 田如寿就想贿赂上头,让自己多管理紫阳阁几年,正好负责此事的长老,有个女儿,修为陷入瓶颈,若是能得一枚破元丹,讨好了那位长老,他这个位置,能坐得久些。 只可惜破元丹极难炼制,即使有成品丹药,也不会有人拿出来交易的。田如寿托人四处打听,都没得到消息。 原本他已经放弃了,看寻些别的宝物,管不管用,不曾想,峰回路转,侍女过来回话,有人想在紫阳阁寄卖破元丹。 不管是真是假,田如寿都要亲自过来看一看情况。 他见少女浩气清英,仙才卓荦,气质不俗,心下多了两分重视,自我介绍道:“在下紫阳阁的管事田如寿,不知田某,可否看一眼仙子手上的破元丹?” 葱白似的纤长手指,将丹瓶往前一推,田如寿注意力都在丹药上面,却也注意到,对方手上有薄薄的茧,并非纯粹法修这么简单。 田如寿打开丹瓶,眯起一只眼,瞧了瞧,又手掌作扇,绵绵扇动几下,细嗅丹香,眼中闪现着精芒。 他屏退侍女,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和宁扶桑商谈。 “仙子的破元丹,品质上乘,是不可多得的珍品,田某呢,有些私心,想求仙子,将这破元丹,私下转卖于我,价钱方面,皆好商量,望仙子能考虑考虑。” 紫阳阁的拍品,都是提前一月备好,整理成册的,宁扶桑若想寄卖破元丹,最快也是下个月才能进行拍卖,不过下个月,她有许多课业考核,基本上没时间离开宗门,过来紫阳阁取灵石。 田如寿一颗心略微忐忑,直到听见少女干净的声线,道了一句,“可以”。 两人又商榷了许久,终于达成双方都比较满意的结果。田如寿将拍卖品溢价部分,翻了一倍给宁扶桑,同时,按照宁扶桑的要求,换成了升炼法器的材料给她,最后,宁扶桑还到手一千块灵石。 田如寿命侍女去库房,取了材料,送到雅间,他收起破元丹后,取出一枚紫色的令牌。 “这是紫阳阁的紫阳令,宁仙子日后持紫阳令,随时可到紫阳阁来。” 令牌紫金色,长五寸五分,宽二寸四分,正面刻有“紫阳”二字,背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和一行小字,是令牌铸造时的天干地支年份。 紫阳令触手生凉,带着一点点重量,宁扶桑温声道:“多谢。” 这块紫阳令和她在黑市买的不一样,一般的紫阳令,只能用一次,进入紫阳阁后,就会被收回去。 田如寿给她的这块紫阳令,更像是通行令,可以反复多次使用。下次她来紫阳阁,就不必再自己花费灵石购买令牌了。 虽然宁扶桑不一定还会来紫阳阁,但这块令牌,或许还有用途,田如寿有与她交好之意,宁扶桑感受得出来,倒也不必拒绝。 见对方收下了令牌,田如寿面上浮起温和的笑意,拱手道:“那在下就不打扰宁仙子的雅兴了。” 拍卖会已经进行到后半场,竞争尤为激烈,一本玄阶上品的功法,被抬到了上万灵石。 下一件拍品很有意思,宁扶桑稍稍来了点兴致。紫阳阁拍卖的东西是,生死符。 钟灵天下的符道,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后来灵符的种类,趋近饱和,没人再研究符箓后,符道便走向了式微。再然后就是生死符横空出世,符道一途,重新绽放光彩,在钟灵天下,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97章 生死符 宁扶桑常常读史书,知晓生死符是由一名叫做闻令符的修士研究出来的。 世人多称其为抱善符君,因为生死符现世,极大扭转了人族与异人族的地位。 其实在当时,异人族已经趋向颓败,只是生死符的出现,加速了异人天下的崩塌,人族重新主掌天下。 生死符真正被大规模运用,是在距今三千年左右。彼时抱善符君早已销声匿迹,有人说他得道升仙了,有人说他陨落了,也有人说,他藏了起来,躲避异人族的追杀。 论当今天下,异人族最恨的人是谁,抱善符君首当其冲。 抱善符君失踪,而生死符还能传扬开来,盖因为他门下的三千道童。昔年,抱善符君在真符山讲经,传授生死符,有三千人听经,便是后人所说的三千道童。 这一次讲经后,抱善符君,再未曾在人间现世。 三千道童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人物,被宗门邀请为座上宾,绘制生死符,奴役异人。 生死符被掌握在宗门势力和一些家族势力,甚至是妖族势力中,寻常散修,并不得见。 空云寺与南星剑宗,都没有参与此事,所以宁扶桑,也没有见过生死符,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略带好奇的目光,透过雪白的影纱,落到拍卖台上。 容貌艳丽的紫衣女子,停顿片刻,待侍女将拍品生死符送上台,这才扬起动人的笑容,清音道:“本轮拍品,生死符。” 雅间内发出哗然之音,宁扶桑五感通明,听见一阵阵,细微的倒抽气声。 紫衣女子明眸善睐,微笑说道:“关于生死符,不必过多介绍,想必大家都很清楚,起拍价八千灵石。” 顿时,宁扶桑就不感兴趣了。一张生死符,竟然这么贵。 但紫阳阁的有钱人,不在少数,生死符的价格很快被抬到三万,紫衣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明媚。 她主持拍卖,会有提成,拍品的价格卖得越贵,她抽取的提成就越高,面对这样的场面,她自然是喜不胜收。 “三万灵石,还有客人要加价的吗?” 女子温柔细腻的嗓音,在紫阳阁飘散开来。 场中寂静了一阵儿,主持拍卖的紫衣女子,轻轻一笑,一锤定音:“恭喜十九号雅间的客人,拍下这张生死符。” 又拍卖了一根妖骨和三瓶玉髓灵液之后,今日最后一件拍品,被推上台来。 那是一个中型的铁笼,盖着红绸,依稀可见铁笼上,符光流动。 “最后一件拍品,是灵兽?” “紫阳阁的最后一件拍品,向来是保密的,这样大小的笼子,不知关的是什么灵兽,倒是可以多坐一会儿,看看情况。” 雅间中的客人,心思各异,原本想提前离开的人,又留了下来。活物拍卖,可比一些死物,有意思多了。 紫衣女子手腕一旋,送去一阵清风,揭开红布,笼子的真貌,露了出来。 不少人身子微微前倾,往铁笼看去。 符芒之下,有一朵微微颤颤的,巴掌大小的青芝,像翡翠一样清透美丽,目光往下,那是一副天姿灵秀的身躯,青丝如瀑,肌肤胜雪。 竟然是异人,灵芝一族! 一时间,空气都燥动起来。紫衣女子还没有开口介绍,就有人迫不及待询问起拍价了。 且不说那异人少女,美若天仙,就是她头顶那朵青芝,也是不可多得的灵药。 这样的尤物,岂有白白错失之理? 宁扶桑打量着铁笼中的异人少女,眸光淡漠如雪,并未有恻隐之心。 潜渊是妖族,生性冷血,也不曾有任何动容。 铁笼中的少女,将半张脸埋在海藻般的长发下,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让她感到如芒刺背。 宁扶桑心想,原来紫阳阁拍卖的生死符,是等在这儿的。 这样看来,十九号雅间的客人,拍下那张生死符,或许早有打算。 虽然紫阳阁最后一件拍品,会对外保密,但消息不会真的密不透风,有些身份背景的,若想探听,紫阳阁不会不给面子。 果不其然,在紫衣女子说出,起拍价,两万灵石后,十九号雅间的客人,即刻加价。 “两万五千!” “三万!” “五万!” 宁扶桑不禁感叹,有钱人真多。她连起拍价都够不上。 拍卖还在继续,宁扶桑已经没了兴趣,起身朝影纱外看了一眼,异人少女,双手环膝,似乎麻木,她收回视线,离开了紫阳阁。 次日一早,宁扶桑准备动身,返回宗门。 关于昨晚那场拍卖会的消息,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很是津津乐道。焦点自然是在那异人少女的身上。 有位背剑的侠客,豪掷二十七万灵石,抱得美人归。 宁扶桑不知道这位侠客,是不是十九号雅间的客人,她只轻轻感慨,“剑修能做到这么有钱的份上,倒是个人才。” 青山之外。 少女赤足跟在青年身后,亦步亦趋。 背剑的青年停下,她也跟着停下。 青年剑眉星目,一身浩然正气:“姑娘,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从今以后,你自由了,不必再跟着我。” 少女摇摇头,黯然垂眸,说着不流畅的人族语言:“我,想跟着,恩人。” 青年拒绝:“在下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且有要事在身,去的都是龙潭虎穴,危机重重,实在无法带着姑娘。” 欠了紫阳阁这么多钱,他还要去打工还债呢。希望能在五州大会之前,把欠的灵石还上。 青年想去五州大会问剑。 见一见钟灵天下,剑道之巅的风景。 少女低声呢喃:“我没有自保之力,便永远不会有自由。” 她说的是本族的语言,但恰好青年游历四方,懂一点灵芝一族的语言。 青年动了恻隐之心,叹了一口气后,问她:“你愿意学剑吗?” 少女愣了一愣,连忙点点头:“愿意!” “那好,从今往后,你跟在我身边,学剑三年,待你有了自保之力后,可去寻自己的自由。” 青年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把纤长的剑,“此剑名为浮云。” 他将宝剑放到少女手心,目视天地,悠然道:“曾看春色来天地,不知浮云照古今。” 少女捧着沉甸甸的剑,抬眸看着青年剑客,风流天地间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听懂了自己那一句呢喃。 少女轻垂眼睑,跟上了青年的步子,这一次,心里不再忐忑,会被赶走。 她会跟着青年,学剑三年。 第98章 镜榜第一 宁扶桑回到宗门时,几门课业的成绩已经出来。高高悬挂在内门主峰,开阳峰的镜榜之上。 周遭挤满了前来观看成绩的弟子。 “三百八十七分,怎么比我预估的,差这么多呢?不过还好,是个丙字。” “我还没看见我的分数,你帮我找找看。不至于排到末尾去了……”他记得自己的试卷都是答满了的。 “稍等稍等,我先看看我另一门课业的成绩了,再帮你看。” “灵植图鉴五百分……嘶,这,这谁啊?近几年中,除了近真师姐、沈远汐、梁恒、池冷师兄,就没人拿过满分了,没想到又出来一个!” “上一次的最高分,还是何嘉秀,我记得她考了四百七十六分来着。” “何嘉秀有个考满分的师兄,帮她补课,能考第一,不足为奇。那个闵纤云倒是厉害,只差了一分。” 看着镜榜顶处的三个大字,和后面赤裸裸的五百分,有人出声问道:“宁扶桑是谁?” “师兄闭关闭得久了,有所不知,宁扶桑是这届外门大比的第一名。” “哦哦,这样啊。” “他们刚入内门,暂时不修术法课还好,今年的‘点金’、‘步虚’、‘腾云’、‘缩地’,实在太难了,三十六道术法,我有二十六道都没有掌握要领。” “唉,我听一位亲传师姐讲,次年要学‘逢春’和‘入梦’,这两门术法,比今年的三十六道术要难多了,很多人,苦学年,都没能掌握呢。” “……” 花月和董芳菲两人一块来看成绩。董芳菲在外门时,就是个刻苦努力的,进入内门之后,发现天资卓绝者,数不胜数,还十分的努力,恐修行进度被落下,她每天耗费十个时辰修行。 剑法课、剑道课,光靠努力而没有悟性,也是不行,但像妖兽图鉴,灵植图鉴这样的课,只要认真记了背了,总不会考得太差。 她看见自己的分数,分别是四百零一分和三百九十二分,还算满意。最后的评级,至少是在甲和乙之间了。 花月的目光从镜榜榜单,横移看去,微微感慨:“宁师……姐,每门课业都考了第一,她果然很厉害。” 她差点忘了,宁扶桑已经是亲传弟子,自己应该喊她一声师姐,而非是师妹,好在最后反应过来,改了口。 董芳菲想到去清波洞湖做宗门任务的时候,林渔只教了一遍,如何使用四方绷,捞取鲛纱,宁扶桑就能迅速掌握,她一直很聪明,还很刻苦。 所以她每门课业第一,是应该的。 人群中的申屠雷,看着镜榜第一的名字,不由心塞。宁扶桑这人,剑法这么好就算了,见识课也考满分,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说起见识课,这是申屠雷的硬伤。他擅长的是剑道课,剑法课,而不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几门课业,他都只是勉强到了及格线。 宁扶桑的成绩很好找,看镜榜第一行就可以了,因此,她很快便离开了朝阳峰,到灵台洞交白参。 虽说是考核任务,但长老也给了她两个选择,是要自己留着白参,还是兑换贡献点。 她选了后者。 代夫子的剑道课以及余夫子的剑法课考核完毕后,大家都落得一阵清闲的时间。 宁扶桑除了去云灵谷悟道崖下面参悟剑意外,就是在天心峰,看栖玄真人留下来的典籍。 又快到郁灵州每年最寒冷的季节,天心峰上的千年梨花树,依旧满树雪白。 宁扶桑是后面才发现,树下有个小法阵,可以维持梨花终年不败。也不知是栖玄真人留下的法阵,还是他的弟子弄的。 她在看栖玄真人的自传,忽然,一抹剑光,飞上天心峰,化为一行闪烁着灵光的文字。 这也是一种术法,称作“飞剑传书”,是剑修独有的传讯手段。新入内门的弟子,要次年,才会学这门术法,不过宁扶桑提前让扬若教过她。 因此,她也是会飞剑传书的。 剑光展开,露出文字,宁扶桑眉梢轻轻一扬,眼眸中,呈现出淡淡的笑意。 灵光门开启,有秘境现世。 不过这个秘境,有点特殊。因为法则的原因,它被划分为两重天,一重天只能承载五重境以下的修士进入,二重天的名额数量极少,南星剑宗总共也只有八个名额罢了。 一重天的名额就比较多了,但怎么分配,也有讲究。每位长老名下,会给一个名额,这是亲传弟子的份例。 然后是内门弟子,四重境有二十个名额,三重境有十五个名额,二重境修士,有十个名额,择优选取。 外门弟子有五个名额,需要问剑决定名额归属。 至于杂役弟子,倒也给了一个名额。但杂役弟子,人数众多,这一个名额的竞争,会尤为激烈。 天心峰只有宁扶桑一个人,所以她不需要和人竞争,就能直接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 不过秘境开启的时间很不巧,撞上了灵州问剑会,几大宗门商量后,决定将问剑会的时间,推到次年的后半年去。 玉枝峰上。 紫菀真人叫了姜心入殿。 少女受灵气滋养,身子骨发育得很快,已经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意味在里面了。 紫菀真人问她:“知道我为何单独唤你入殿吗?” 姜心其实很灵慧,已经猜到了紫菀真人叫她来的用意,温声道:“师父应该是为了秘境的事情,叫弟子过来。” 紫菀真人笑了笑,很满意她的聪慧。 她开门见山道:“这个名额,我打算给你惠然师姐,你可有想法?” “惠然师姐淑质英才,蕙心纨质,待我极好,弟子为惠然师姐,感到高兴。” 姜心小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无论是按入门的先后顺序,还是和师父的亲近程度,秘境名额,都应该给惠然师姐才是。 姜心虽然遗憾,心底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紫菀真人的做法。 紫菀真人瞧着她面上无怒无怨,轻轻笑了笑,话锋一转,说道:“姜心,虽然为师手上的秘境名额没有了,但内门之中,依旧有名额。” 姜心眼眸轻抬,还没转过弯儿来,就听见紫菀真人道:“二重境弟子中,有十个名额,为师希望你,能成为这十人中的一个。” 她站起来,拂了拂衣袖,直接告诉姜心自己的打算:“若你十五岁之前,能突破三重境,便是我紫菀的第三个亲传弟子。” 第99章 秘境现世 紫菀真人有两个亲传弟子,都是六重境修为,去不了秘境一重天,秘境二重天又只有八个名额,两人争不过李近真、池冷等人。 因此紫菀真人只能将秘境名额给记名弟子中的一人。私心里,李惠然打点玉枝峰上下,十分妥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惠然的境界卡得太久,紫菀真人希望她去秘境,能得一番机缘,突破瓶颈。 至于姜心,虽是她看中的,日后要收为亲传的弟子,紫菀真人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她去争内门二重境的十个名额,概率要大一点。 姜心已经是二重境巅峰,修为是不差的,能否把握住机会,便全看她自己了。 这也是紫菀真人给她的考验。 任何资源或机遇,都是自己争来的。如果她连内门之中,都争不过,又何谈去争更大的机缘? 出了大殿后,迎面扑来一阵冷风,一抹冰凉,贴在姜心脸上。 还未入冬,灵州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姜心师妹。” 身着杏黄色弟子服饰的李惠然,站在风口等她。冷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姜心快步上前,唤道:“惠然师姐。” 李惠然温婉一笑:“师妹可有空陪我走走?” 姜心点点头。 李惠然和她并肩而行:“秘境名额的事情,刚刚师父已经告诉师妹了?贺师兄和易师兄去不了秘境,我便知道,这个名额,会有机会落在我的身上。” 她很坦然,从容大方的气质,让姜心很羡慕。 很多人的身影,在姜心脑海中闪过。有最开始她的舍友郑小慧,她们的关系原本也是很要好的。直到自己引气入体后,发生了变化,姜心内心其实很敏感,她感觉得到郑小慧有意无意地孤立自己。 随后闪过的身影是阮三娘,她教自己认字,外门三年,她们几乎形影不离。 还有李野山、赵虹、周佩儿、支小草、吴重、石舟允、柯荣、小秋、许蒹葭、扬若师兄等等人的身影,都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但无论是最初要好的郑小慧,还是形影不离的阮三娘,姜心都觉得差了点意思。 她羡慕宁扶桑的清高冷傲,行事不必顾忌他人的目光,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也喜欢小秋的自信开朗,明媚活泼。她敬仰南星剑宗大师姐,李近真的温柔强大,也喜欢眼前师姐李惠然,万事从容的气度。 这些都是姜心身上没有的品质,她想成为这样的人,却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因为她是姜心,也只是姜心。 李惠然说了很多,最后道:“姜心师妹,我会教你一些术法和对战的技巧,助你拿到内门的名额。” “多谢惠然师姐。”她浅浅一笑,语气中带着一点俏意。 * 一月之后,秘境的名额,已经全部分配完。 秘境之行,虽有机遇,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在秘境中陨落的弟子,从来不在少数。 天心峰就是最好的例子。 栖玄真人名下,两名五重境修为的弟子,都没能从秘境回来,因此断了传承,可见秘境的危险程度有多高。 但即使是这样,秘境现世,依旧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天心峰上,扬若荡着宁扶桑的秋千,絮絮叨叨,念经一般:“宁师妹,你没有师父,很多事情没人给你讲,到了秘境里面后,你多加小心。” “秘境中,除了我们南星剑宗的弟子,还有其他宗门势力,比如欢喜天、万仪宗、灵羽宫、命道阁,哦,对了,你记得提防着点,素灵谷的人,准确来说是素灵谷的灵真一脉,他们修的是毒道,防不胜防。” 宁扶桑咬重字音,一字一句道:“扬若师兄,我记得见闻课,我的分比你高?” 灵州的宗门势力,在课上,夫子都讲得很清楚了。宁扶桑哪里会不知道,素灵谷分为医毒两脉,而灵真一脉,最擅长使毒呢? 扬若摸了摸脑袋,哦哦点头,“对,我忘了。” “总之,宁师妹你自己多加小心,进入秘境后,尽量早点和我们宗门的人会合。” 秘境之中,默认是可以杀人的。 扬若想到这里,不免又看了宁扶桑一眼,犹豫道:“宁师妹,如果可以,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有宗门的人,万一被发现了,你又落单,会被群攻的。” 宁扶桑正色道:“师兄放心,我手脚会干净点的。” 她是在逗扬若,果然,扬若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很是苦恼。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的话,完全被曲解了。 不过扬若去不了秘境,也没法劝她。 一重天只有五重境以下的修士可以去,扬若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五重境了。 有时候,天赋太好,也会拖后腿。 给宁扶桑留了两张灵符和一件法宝后,扬若御剑离开了天心峰。 潜渊这才出声:“那个少年,天资很不错。” 宁扶桑说:“宗门内还有天资更好的人,你没见过。” 沉默了片刻后,潜渊感慨地道:“天道眷顾人族。” 钟灵天下,人才辈出。 仅仅是一个南星剑宗,就这样卧虎藏龙了。 那别的宗门呢? 潜渊知道,别的宗门之中,亦有天骄。 秘境名曰“双天灵境”,有两重天,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各大宗门发现,彼时,秘境悬浮在时空乱流里面,只有一条难以穿行的裂缝现世。 几大宗门联手,稳固了双天灵境的位置,又耗费两年的时间,搭建传送大阵,固定入口。 剩下的一年时间中,各宗门根据稳固秘境所做出的贡献,进行多次谈判,为自家宗门,争取更多的名额。 最后才是,由宗门内宣布秘境现世的消息,留给大家一定的时间,去争夺名额,待宗门内的名额分配完毕后,便会前往秘境。 大家进入双天灵境是随机传送的。各大宗门也想,将自己的人传送到一块去,但多次尝试后,发现实难做到,便只好放弃。 等到进入秘境后,他们自有别的手段,联系上自己人。 白光笼罩下,一批又一批的宗门弟子,消失在秘境入口处。 传送法阵由大能搭建,十分的稳固,一点天旋地转的感觉都没有,待缥缈的水雾散去,宁扶桑眼前,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第100章 双天灵境 和风淡荡,轻拂过宁扶桑的乌发。这就是双天灵境了。 她扫视四周,各种奇花异草,散发着月华般的银辉,香气沁鼻,她皱了皱眉,服下一颗解毒丹,保持神智清醒,旋即离开了此地。 潜渊化作一只黑色的手镯,缠绕在宁扶桑右腕上。 虽然剑心图中,也有充足的灵力,但里面的灵力,掺杂着鱼藏剑和素阿剑的剑气,并不如双天灵境中的灵气温和。 千年困禁,铁锁穿身的伤口,一直恢复得很缓慢。 在秘境中,或许能找到些疗伤的灵药。 妖兽的感知力,极其敏锐,尤其是像潜渊这样开了灵智的妖族,四周有没有危险,它闭着眼都能感知到。 没有碰到其他宗门的人,宁扶桑放任潜渊吞吃了一些妖兽。妖族多兼修食道,靠吞噬滋补自身,提升修为。 人族的经脉和肉身,没有这么强横,遇到灵药仙草,往往都是炼化吸收药效,如果直接吞服,容易爆体而亡,妖族却没有这个顾虑。 “扶桑,这几枚涎香灵果,我给你留着。” 潜渊重新化镯,四爪勾着几颗拇指大小,灵光盈盈,果香浓郁的殷红色果子。 宁扶桑嗯了一声,取出白玉盒,潜渊爪子放平,涎香灵果便落入玉盒中,被她收了起来。 涎香灵果对于宁扶桑而言,在修行上没有太大助益,但她需要灵石,很多很多的灵石,因此会尽可能的,多收集点双天灵境里面的东西。 不过这里应该是秘境外围,除了一些普通的灵果灵花外,并没有什么珍稀的宝物。 宁扶桑用了一张疾光符,往秘境深处去。 …… 两名身穿灰蓝色道袍的男子,手握罗盘,一边探寻着什么,一边嘀嘀咕咕念叨。 忽然,两人手上的罗盘,指向不同的方向。 “师兄,我的机缘好像在这边。”清瘦的男子,身背桃木剑,头戴木莲花冠,望向前方葱茏翠绿的林子。 他身边年长点的师兄,鬓边生灰色,眼眸深邃,道袍随风而动,手上罗盘的灵光,也不断变化方位。 二人是命道阁的人,直觉方面,远超于常人。孟舟楫思付片刻后,对师弟道:“先去寻你的机缘,再返回来。” 张羡鱼迟疑道:“可是师兄,万一你的机缘,被人捷足先登了……” 孟舟楫拍了拍他的肩:“不必多言。秘境如此之大,若分头行动,遇到了危险,才是得不偿失。” “机缘总会再有的。” 张羡鱼只好先承了情,想着尽快取了机缘,再陪师兄返回来。也幸好是两人同去,方才合力斩杀了吞天鲤,取得湖心的四彩莲心。 “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 孟舟楫点点头,按住无名指起诀,顿时,两人脚下生风,消失在原地。 罗盘上的灵光,忽明忽暗,张羡鱼暗自着急,便催动灵力提速,离罗盘所示的位置越来越近,忽而,一朵三尺宽的巨大灵花,映入眼帘。 他背上的桃木剑,破空袭去! 铛! 花瓣后飞射出来一剑,只见一名青衣少女钻出,墨发轻扫,露出面若白瓷的脸。 张羡鱼呆怔一瞬,没想到此地还有人在,也是为这朵硕光花而来! 白青瓷嗓音温柔而有力,即使孤身一人,也不露怯,她淡淡道:“硕光花我先发现,道友请离开。” 青阳真人名下并无任何亲传弟子,便是记名弟子,也只有白青瓷一人,这个秘境的名额,自然归她所有。 所以远在清波洞湖的白青瓷会出现在这儿,实属正常。 张羡鱼不想走,机缘一事,岂有什么先来后到,就算拿到手了,也未必是自己的。 更何况对方还没有拿到手上呢? “姑娘,得罪了!” 他袖袍一挥,桃木剑分化上百,白青瓷眼眸微抬,这是万剑归宗。 恰好,此门神通,她也是学过的。 白青瓷手指在飞剑上一点,飞剑震动,同样分化出上百把,一模一样的剑。 剑气纵横,撕裂四周树叶,化为齑粉。 …… 紫色的毒气化作厚重的雾,笼罩住一方小天地。 潜渊金黄色的竖瞳,看向毒雾深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 “毒雾里面的气息,像是青磷蟒,可青磷蟒无毒,实在古怪。” 宁扶桑想了想:“也许是素灵谷的人来过。” 潜渊千年前,听过素灵谷的名号,素灵谷有医毒两脉,一脉悬壶济世,一脉杀人无形。 素灵谷的权柄继承,十分有意思。每一任谷主会收两个大弟子,一个修习医道,一个修习毒道,两人互相比试,成为谷主的一人,才能继承,素灵谷的另一部分传承,医毒双修。 转念一想,宁扶桑又觉得不对。青磷蟒的兽丹,也十分珍贵,若是素灵谷的弟子来过,为何不取丹? 她祭出碎光剑,往前一斩,剑风荡平四周紫烟。 一条通体青碧色,宛如玉石的巨蟒,盘踞在参天古木之上,而古木上的灵果,早已被人摘去。 青磷蟒悠悠动了动庞然身躯,一种玉石摩擦空气的幽微声响,传入宁扶桑耳中。 六阶妖兽! 她眉头轻跳,心中讶异,究竟是何人能在六阶妖兽的眼皮子底下,摘走青灵木果。 一重天秘境里的修士,修为最高的,不过四重境巅峰罢了。 潜渊从宁扶桑手腕上离开,看见蛟的身影时,青磷巨蟒冰冷的蛇瞳一缩,飞速逃窜。 但它的速度,远远比不过潜渊,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被绞杀! 一颗青色兽丹,掉落出来,被宁扶桑收起,而潜渊直接吞吃了青磷蟒的肉身。 地面只剩一摊青色的水液。 潜渊重新缩回宁扶桑的手腕上,眼眸轻阖,有种饱腹过后的倦懒感。它需要消化青磷蟒蕴含的妖力。 虽然很可惜没有摘到青灵木果,但得了一枚六阶妖兽的兽丹,也不算白来一趟。 只是……那个摘走青灵木果的人,会是谁呢? 宁扶桑脑海中念头闪动,得不出答案,只好作罢。 “双天灵境这么大,也未必会遇得上。” 即使遇上了,她也有应对之力,何必自扰。 还是收罗双天灵境中的灵药,才是正事。 有潜渊的协助,宁扶桑在秘境中如鱼得水,很快收罗了一大堆灵药果花和兽丹。 忽然,一人一蛟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宁扶桑踩着飞剑,悬停在半空,掏出千里镜观望。 第101章 赤锦花流浆 那是一片艳丽的扶桑古林,忽然无数火红的花瓣,被风卷起,化作苍龙,远驰而去。 宁扶桑转动千里镜,从漫天红雨中,依稀窥见有几道身影,互相在斗法。 女子手持紫金圈,下面的一排金铃晃动,顿时,四周花叶离枝,幻化出猛虎,扑向对面! 灵力流转,构建成一个个法阵,固定战场。 嗖! 桃木剑横斜斩出,剑气飘飘如白雪,瓦解掉花叶猛虎,恰此时,扶桑花凝聚而成的赤火苍龙,猛冲而下! “张师弟退后!” 孟舟楫斥喝一声,往前一步,手中罗盘飞旋出去,变得巨大,宛如日晷。 轰! 赤红色如火焰般,艳丽无比的苍龙撞上罗盘,轰然散去。罗盘寸寸开裂。 孟舟楫袖袍一甩,收起罗盘,手挽拂尘,仙气盈盈。 一旁的白青瓷,双手抵住剑身,脸上被飞花,划出一抹血痕。 命道阁、玉清岛、白青瓷! 宁扶桑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三方势力撞到一起了。 命道阁有两人,玉清岛女修虽然只一人,但修为明显是最高的,这样看来,只有白青瓷势单力薄,落于下风。 宁扶桑延长千里镜,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忽然,一股神识波动,触及到她神识范围的边缘。 场上还有其他人在!她刚刚竟然没有察觉到。 要么是对方的隐匿之术,高超绝伦,要么是对方的修为,在她如今的修为之上! 宁扶桑不动声色变换了位置,寻找第六人的藏身之所。但法阵中的,无论是命道阁的弟子,还是玉清岛的女修,亦或者是白青瓷,都没有察觉到暗中有人在窥探。 张羡鱼手中桃木剑向下一点,平地生风,裹挟着落花,朝玉清岛女修周采宜攻去。 女子身着浅紫纱衣,腰悬桃花坠,她玉指一点,从桃花坠中,牵扯出一缕月华流光,须臾,流光幻化成无数弦月,爆射如雨! 周采宜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这赤锦花流浆,几位道友,还是勿要惦记为好。” 话音落下,弦月清辉的光芒爆射到最大,连宁扶桑这边都被影响到。 白青瓷勉强抵御,腰间一枚圆形铜片,几乎飞脱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剑,强势袭来,切断漫天月辉,插入泥土! “噗——” 弦月尽散,周采宜吐出大口鲜血,她扫视四周,“谁?出来!” 紫金铃无风自动,叮铃铃作响,一道身影,踏风而来。 男子剑眉入鬓,端正朗清,负手于背。 周采宜看得失神,随后目光闪了闪,保持着风姿,以免被人看出内里空虚。 “阁下何人?也为这赤锦花流浆而来吗?” 男子微微转眸,看了她一眼:“南星剑宗,高清榷。” 高清榷! 宁扶桑已经断定,刚刚藏在暗处的人,就是他无疑了。 眼下场面,赤锦花流浆,是肯定没办法弄到手了,宁扶桑只好离开。 白青瓷和高清榷虽然是她同门,但她可不想,和两人一起行事。 命道阁两人孟舟楫和张羡鱼,面色微变。南星剑宗的人,还如此强势,必不会让他们染指赤锦花流浆。 两人也是识时务,立马拱手道:“告辞!” 高清榷没拦他们,手指一勾,收回灵剑,他看向白青瓷:“师妹去取赤锦花流浆,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白青瓷收起长剑,祭出一个玉坛,道:“多谢高师兄。” 高清榷轻轻颔首,以作回应。 周采宜目光闪烁,神情几经变换,化为一笑:“高道友修为高深,令人赞佩,只是这赤锦花流浆,于我亦有大用,不知可否,匀采宜一点?” “当然,我不会白拿这位小师妹的赤锦花流浆的,采宜愿以一株绛珠花交换。” 为表诚意,周采宜一拍储物袋,取出了这株火焰一般的绛珠花。 高清榷环胸抱剑,没有分给周采宜半分目光,他环视四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那人气息全无,是主动离开了吗? 能在他的神识范围之内,掩藏得这么好,绝非等闲之辈。对方或许也是一名四重境巅峰的高手。 因为想着事情,高清榷并没有怎么听进去周采宜的话。 白青瓷取完赤锦花流浆封坛,高清榷这才回神,淡淡道:“走。” 周采宜几乎咬碎银牙,胸腔的气血,不由翻涌,嘴里又有了血腥味。她就地坐下,服下一颗丹药调息。 单打独斗实在吃亏,她必须得早点找到自己宗门的人才行。 …… 宁扶桑一剑,果决地斩杀掉妖兽,取丹走人。 她还在想赤锦花流浆的事情。 准确来说,是在思考高清榷的意图。 他一开始,似乎不打算出手帮白青瓷。他是在等那玉清岛女修和命道阁的人,两败俱伤,然后捡漏吗? 倒是有这种可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从最后的结果上来看,必然如此了。 赤锦花流浆会落到高清榷和白青瓷手上。 高清榷四重境巅峰,在一重天秘境内,除非几个四重境联手,否则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他是刻意压制着修为,没有破境的。高清榷应该是想,出了双天灵境后再破境。 潜渊见宁扶桑心神不定,以为她还在惋惜,赤锦花流浆,刚想开口,劝慰她两句,秘境之中还有许多别的灵药时,忽然察觉到一股很微弱的灵香。 它仔细辨认了一番后,眼瞳逐渐明亮,催促的语气道:“坎位方向,有莹魄流浆,应该是琼轮花孕育的。” “莹魄流浆么?” 宁扶桑不怀疑潜渊的判断,她当下催动碎光剑,往潜渊所示的方向飞去。 天地间,有小部分灵花,会在吸收月华后,产出花蜜,赤锦花流浆便是其中一种。 但莹魄流浆还有些许的不同,它是灵花吸收的月光精华所化,论珍贵程度,要胜于赤锦花流浆。 所以潜渊,才会这么激动。 莹魄流浆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潜渊的鼻息,轻轻扑在宁扶桑的手背,它低声道:“琼轮花有伴生灵兽,情鸳鸟,此妖擅幻术,小心。” 宁扶桑点了点头,时刻念着清心咒。 步入翠林,不知走了多久,她眼眸里,忽而映出一朵硕大的,雪白的重瓣灵花。 烟轻琉璃叶,雪裹琼苞。 是琼轮花。 潜渊仰起头颅,金黄色的眼瞳,被琼轮花所惊艳,忽然,翠林间,响起一声情鸳鸟的啼鸣。 第102章 情鸳鸟幻境 千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在潜渊脑海中展开。 它有一位至交好友,苍狼妖君,占据葬林山为道场,子孙后代,不可计数。 苍狼妖君为求长生,潜渊为求化龙,一狼一蛟,杀人亦杀妖,搅得翻天地覆,逐渐引起人族大能的关注。 妖族派妖来招安:“苍狼阁下,不日将有人族修士,来葬林山除妖,若无妖族的庇佑,您的长生梦,恐将破灭。” 潜渊盘踞在石山之上,低低看了一眼,前来招安的小妖,又抬起头颅,看向挚友苍狼妖君。 苍狼妖君早已化形,蓝白衣袍,被山间的清风吹得不断往后翻飞,风流倜傥而不失霸气,更像是人族修士。 他唇角漾起自信的笑:“我已是十二境通境,又有挚友潜渊相伴,天下何人能杀我?” 苍狼妖君意气风发,口中朗朗吟诵着人族的诗篇:“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 “小妖,回去告诉你们大王,我苍狼生来只求长生逍遥,不会替妖族卖命,日后勿要再来我葬林山了!” 前来送信的小妖,怜悯地摇了摇头,他根本不知道,来到葬林山的,是何方大人物。 风云涌动,斩妖之人已至。 那一日,是苍狼妖君与潜渊相识以来,彼此最狼狈的一日。对方剑未出鞘,无边剑意,已经压得山摇地动,处处飞沙走石。 战意凝聚在潜渊的眼眸中。 千年前,它没有帮苍狼获胜,这一次,它要改变战果,重振葬林山! 无边的战意驱使着潜渊,它渐渐忘了什么。 …… 漆黑的大殿中,点燃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女童轻轻将油灯放到地上,用双手去扒角落里,素衣女子的头发,那一张脸苍白如雪,眼神空洞无光。 女童的手指,停在她冰冷的脸颊上,近乎呢喃地问道:“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是谁?” 素衣女子没有回应,俨然成了一具傀儡。傀儡没有意识,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女童看着她,一遍又一遍问她:“……我是谁?” 许是她的努力起了作用,素衣女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嘴里喃喃跟着念道:“我是谁……我是谁?”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人在她耳边反复提,就记了下来。 女童眼里浮现出一缕光,如果连这个问题也都被遗忘,那便彻底找不回自己了。 吱呀—— 大门被推开,有光线照了进来,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你怎么又跑到长生殿来了?她已经成为傀儡,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何必做无用之功?” 女童坐在冰冷的地面,一线之隔,便是温暖的阳光,她唇角轻轻扬起,低声念道:“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以后,我是扶桑。” 那道冰冷的女声,越来越远,宁扶桑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了。 长生殿,真是好久远的记忆。 她手腕一抬,惑心铃叮铃铃作响,赤青交颈之色的情鸳鸟,猛然一惊,腾飞而起,被一只金色的竹笼,当空盖下,网罗在其中。 惑心铃的铃声下,幻境变得不稳。 …… 一声蛟吼,响彻九天,御风的剑修,终于祭出了宝剑,剑光削落苍狼的头颅,也消去潜渊的两重修为。 葬林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刺眼的红色,凝结在潜渊的眸中,久久化不开,最后被寒潭的水淹没。锁龙链穿透了它的肉身,千年不断。 叮铃铃,叮铃铃—— 潜渊恍惚回神,发现情鸳鸟已经被宁扶桑捏在了手里。 她轻声道:“我很不喜欢刚才的那段幻境,所以,你当以死谢罪。” 潜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还沉浸在千年前的那场战斗中,无法自拔。那样深刻的情感,甚至还影响着它的心境。 但扶桑不像是会被幻境中的情绪影响到现实的人,她应该是真的,心情不好。 情鸳鸟的呼吸越来越紧,它发出尖声的啼鸣,却再也影响不到宁扶桑和潜渊了。 情鸳鸟的气息在一点点流失,这时,一道朗润的声音响起:“情鸳鸟这样珍稀的灵兽,阁下何必掐死它呢?不如卖与我灵羽宫如何?” 紧随其后,一道娇媚的女声传来:“情鸳鸟的兽丹,可帮助修习幻术,我欢喜天亦很喜欢呢。” 女子落到地面,一袭轻纱长裙,绣着大片大片的将离花,栩栩如生,令人沉醉。她的裙摆随风摆动,宛若天上云彩,轻盈而不失飘逸。 她青丝飞扬,拂过悬挂在胸前的莲花玉佩,眉眼含笑,气质高洁。 两名四重境。 宁扶桑面色不改,手上用力,情鸳鸟断了气息,男子面色一变,欢喜天女修却嫣然笑了笑。 情鸳鸟死了,兽丹还在。 看来这少女还算识相,选了自己。 沈玉朱刚欲开口,下一瞬,却愣在了原地。 少女手心一握,情鸳鸟的兽丹,化作粉红色灵光,散落一地。 她有病? 一枚兽丹,就这样捏碎了?即使她不需要情鸳鸟兽丹,但可以换灵石啊! 沈玉朱蛾眉轻蹙,男子则开口道:“阁下这是何意?” 他有些生气。情鸳鸟极难遇见,整个双天灵境或许就这么一只,他好言好语,愿拿宝物交换,对方却当着他的面,将情鸳鸟掐死! 一股憋屈气闷感,盘踞在心头,驱之不散,令闫远之的语气不由有些冲,还掺杂了一丝质问的意味在里面。 宁扶桑冷冷勾了勾唇,她行事,何必跟人解释。 沈玉朱心里虽然十分可惜情鸳鸟的兽丹被捏碎,不过眼下还有莹魄流浆,她袖中长绫飞出,卷向琼轮花。 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饶是她身边的闫远志都没反应过来。 宁扶桑踏空而起,倏然出剑,闫远之的目光变了变,她一个三重境,就这样直接和沈玉朱对上了,真是不知者无畏。 嘶拉—— 锦帛撕裂之声从头顶传来,无数浅红色的碎片,宛若桃花花瓣洒下。琼轮花被一柄长剑截回。 闫远之屈指一弹,灵光撞上宁扶桑的碎光剑,剑身如水波抖动,琼轮花飞向高空。 他足尖一点,飞身去夺,此时长绫破空袭来,卷住闫远之的身躯,向下一摔。 沈玉朱踏绫而起,闪着寒光的飞剑,斜刺出来,堪堪擦过她精致的下颚。 “倒是有两分本事。” 一缕青丝,轻飘飘坠落。沈玉朱似赞似讽地道。 第103章 争夺琼轮花 琼轮花被高高扬在天上,宛若一轮明月。 闫远之眼里的势在必得之意加深,他放出灵兽袋中的风鹰,吹响哨声,灵兽风鹰疾冲向天,欲抢了琼轮花遁走。 宁扶桑和沈玉朱反应过来,几乎同时出手,风鹰的速度快若疾风,只有一道缥缈的影子,左闪右避,化解掉攻击。 剑气不中,沈玉朱的长绫也困不住风鹰的身影,闫远之眼里闪过一缕自得。 他这鸟儿,可是以速度着称于世的,哪怕是五重境修士,也未必追得上它! 忽然,一阵蛊惑的铃声响起。 风鹰的速度,降了下来,失去方向。 宁扶桑甩出千灵笼,顷刻之间,捕捉到风鹰,随后她踏空而起,踩着飘扬的长绫碎片,去收琼轮花。 灵羽宫的东西,在对付灵兽方面,就是好用。 这一变故,让闫远之猝不及防。 他眼眸一瞪,脱口而道:“谢师弟的惑心铃和千灵笼怎么在你手上?你见过他?” 闫远之瞳色渐深:“谢师弟是四重境初期,你不过三重境,你是如何从他手上拿走惑心铃和千灵笼的?” 一时间,他想到许多,也许是谢师弟在秘境中受了伤,她趁火打劫,这才得了惑心铃和千灵笼这两样灵器。 闫远之猜对了一点,宁扶桑确实是趁火打劫,拿了谢抬亭的灵器,却不是在秘境里面。 双天灵境中,她并未碰到谢抬亭。 闫远之的主要目标从琼轮花变成两样灵器,还有千灵笼中自己的风鹰。 他招招凌厉,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我灵羽宫的东西,也是旁人能拿的?” “将两样灵器留下来!” 场上优势逐渐偏向于沈玉朱。她意外地看了这个用剑的少女一眼,谢抬亭也算灵羽宫一代天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四重境修为,这少女能从谢抬亭身上,拿走两样灵器,可见不凡。 她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时至现在,沈玉朱甚是还没看出来,她是哪家势力的。 郁灵州用剑的宗门不多,但也不算少,其中以南星剑宗和秋霜剑宗为首,又有万仪宗剑阁一脉、落魄的剑谷弟子,其他宗门,用剑的修士,也有,像她们欢喜天,也不免俗,宗门人多了,或多或少会有人,选择剑作为武器。 两人相斗,琼轮花非她莫属! 沈玉朱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广袖一甩,水红色的长绫,飞射而出,卷住雪裹似的琼轮花,往回带来。 这时,雪白的剑尖,刺破锦帛,剑气纵横,损坏了琼轮花闭合的花瓣,莹魄流浆宛如点点滴滴的细雨砸落下来。 沈玉朱心中一惊,被四重境修士缠着,她竟然还有余力,顾及到琼轮花! 眼眸向下一瞥,方才注意到,一座青神钟,盖住了闫远之,青神钟上,贴着一张明黄的镇符,随风飘扬,却又很稳固。 五阶灵器! 沈玉朱不由惊叹,她分神的这片刻功夫,宁扶桑已经取出玉瓶,开始装莹魄流浆了。 灵香之气,芬芳馥郁。 沈玉朱迅速反应过来,同样取出容器,接取莹魄流浆。灵雨沾衣,连身上都染了琼轮花的香气。 宁扶桑收满三瓶莹魄流浆,有些可惜剩下的流浆都洒落地面了,她飞快看了眼沈玉朱,随后收回青神钟,驱使疾光符离去。 闫远之重见天日,已经看不见宁扶桑的身影了。他一张脸阴沉如水,惑心铃和千灵笼没拿回来,风鹰也弄丢了。 在一个三重境修士身上,栽这么大跟头,是闫远之从未设想过的。 莹魄流浆被那少女和沈玉朱瓜分完毕,自然也没他的份,闫远之冷声道:“沈道友,就此别过!” 沈玉朱娇媚一笑,声若银铃:“行!” 她和闫远之是在秘境中意外碰到一起的,原本想着结个伴,等找到自己宗门的人后再分开。 但两人刚刚争夺莹魄流浆时,已然离心,加上闫远之半点好处没讨着,心中不平衡,合作破裂,实属正常。 沈玉朱自己便是四重境修士,不至于担心,遇到危险丢失性命。 原本就貌合形离的两人,一拍两散。 …… 一处山洞。 姜心盘膝而坐,手心向天,感悟灵气。秘境中灵气充沛,源源不断向她涌来。 洞口外的白衣少女,回头看了眼她的动静后,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做着护法的事情。 她的神识铺满方圆十里,忽然,少女眉头一蹙,使用缩地术,出现在十里之外,长剑出鞘,厉喝出声:“谁?站住!” “阿弥陀佛。” 来人念了一声佛号,光秃秃的脑袋,映入何嘉秀的眼中,原来是空云寺的和尚,她收起了剑。 小和尚眉清目秀,身穿一袭雪白的僧袍,双手合十一礼:“在下不知女施主在此,打扰了。小僧这便离开。” 何嘉秀见他孤身一人,在秘境中,还没找到同门,也怪可怜的,便喊道:“等等。” 小和尚回过头来,脸上泛起清澈的困惑之色:“不知女施主,还有何事?” 她道:“秘境危险,你同我们一道,互相有个照应,等找到空云寺的其他和尚,再分开。” 小和尚缓缓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多谢女施主照应。” 何嘉秀听不得女施主三个字,她听不习惯这样的称呼,眼眸轻扫,道:“我叫何嘉秀。” “小僧无尘。” 无尘小和尚说道,他和何嘉秀往回走,注意到灵气往一个方向涌去,“是有人在冲境吗?” 难怪何姑娘,一开始那么严厉地喝斥人止步呢,原来她在给人护法。既是这样,确实粗心大意不得。 何嘉秀眉眼微翘,嗯了一声,“她叫姜心,是我同门师妹。” 姜心是她进入双天灵境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既是同门,就结伴同行了。 无尘点点头,取出一张蒲团打坐,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呢。他闭眼,在心中默念心经。 何嘉秀本也同和尚没什么共同语言,索性乐得自在。姜心冲击三重境,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她估计,还得在这里逗留两三日。 不知道南星剑宗的其他人,现在是否都会合了。 白青瓷从清波洞湖回来,也进了双天灵境,或许能碰上。 至于宁扶桑,以她独来独往的性子,应该不会和宗门的人待在一起。 就是可惜了向晓芝,秘境名额落在她师姐头上,自己无缘进入秘境。 第104章 雨下截旧怨 溪水潺潺流淌,一名浑身鲜血的女子,踉跄栽倒。她跪坐在溪水边,捞起清水,洗了一把脸,露出毫无血色的脸庞。 女子撑起身子,背上剧痛传来,她背后的衣衫破烂,依稀可见,血肉模糊,没有半点完好之处。 那极致的心悸感,令女子仍后惧不已。 六阶妖兽青磷蟒,实力强横,若非她身上的防御法器,替她挡了一击,她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只是…… 女子敛了敛眸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解,那青灵木果,究竟被谁摘走了呢? 一重天秘境,竟然有这样强大的修士,也是个潜在的危险。 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那摘走青灵木果的神秘人了,就是随便来个二重境,都能要她性命。 女子苦涩一笑,她现在只希望,不要碰到其他宗门的人就好。 咔嚓…… 一声微弱的枯枝断裂声响起,女子心跳停了一瞬,一缕寒光,陡然袭来! 她艰难抬手,撒出毒烟,却因为伤势太重,毒烟太矮,被对方拂袖扫开。 噗嗤—— 一把玄铁剑,刺入了她的胸膛。女子含恨而死,睁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抹极其朴素的白衣。 那抹素色白衣,见对方彻底气绝,松了一口气,蹲下来在她身上摸索储物袋。 各种灵石、兽丹、以及灵药,看得她眼花缭乱,呼吸灼热。有了这些修行资源,她日后的修行之路,要好走很多。 素衣女修垂目看了眼,女子的尸身,对方是素灵谷的人,她必须要毁尸灭迹,以免被追查到自己身上。 她以灵力起火,弹向素灵谷女修的尸体,火焰猛地高涨,映得她的脸,明亮异常。 忽然,她脸色陡然一变,向后逃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啊——!我的眼睛,好痛!” 女修惨叫一声,捂住双眼,血泪蜿蜒流下。 素灵谷灵真一脉,最擅使毒,即使身死,亦能反扑一次。 女修顾不得还未烧完的尸身,连忙遁走。若是再迟一点,此地完全被毒雾笼罩,她必死无疑! 当务之急是找个洞府,驱毒养伤! …… 秘境中,五行灵气内里结构变化,水灵气增多,下了一场连绵的细雨。 一处洞府前,青萝被雨水打湿,愈显青翠。无形的气流,向洞府涌去。 宁扶桑盘膝而坐,抱元守一,收敛心神。灵气在她体内游走,速度不急不缓。 须臾后,她的气海上空,灵气成旋,飞速旋转起来,游走于奇经八脉的灵气,受到牵引,速度加快,一个大周天的路径,瞬息完成。 行云布雨一般,她的丹田里,很快积聚了大量的灵力,原本只有一个小池子的水,漫了出来,去冲刷无形的气墙壁垒。 灵力撞上壁垒,消弭干净,但灵力气旋,在源源不断地压缩灵气,产生灵力。 她在冲击四重境。 宁扶桑想过,谢抬亭的那位师兄,肯定会追踪她的行踪。若他纠缠不休,九重境修为不能杀他,必须以四重境修为杀他。 她不知道那人是否为灵羽宫的亲传弟子,若对方是亲传弟子,身上或许有某位真人的保护咒。 九重境修为,没能杀死他,这个秘密就藏不住了。 若是以四重境修为杀他,没杀死也就算了,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秘境之中,互相厮杀,本就是常事。对方是亲传,她也是南星剑宗的亲传,没有出了秘境,秋后算账的道理。 潜渊盘在一根两指粗的藤萝上,往雨幕外看去。天地清悠,万物一洗,越发清透。 四周寂静,唯有雨声动人。方圆十里,没有任何飞禽走兽。早在宁扶桑寻得这个洞府,决定冲击境界的时候,附近的妖兽,就被清扫干净了。 雨花接连不断地绽放,打在芳香的泥土上,绿叶芭蕉之上,亦或是小水洼里。 忽然,有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闯入雨中世界。 潜渊瞳色幽深,扭头看了看宁扶桑,她已经睁开了眼,体内灵力,恢复到平静状态,如一面镜子,不起波澜。 “有人来了。”潜渊的声音,如沾了冷雨一般,有些微凉。 它从绿萝上离开,缠绕到宁扶桑手上,首尾相连,宛如一截黑藤,古朴无光。 宁扶桑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雨幕中的女修,她身上穿的,不是什么法衣,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布衣。 女修的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身上灵力紊乱,撑着一把剑,往前踉跄行走。 原是个瞎子。 宁扶桑唇角一勾,然而下一瞬,她目光定住。 狂风掀开女修贴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感知到宁扶桑微弱的杀气,潜渊昂头,向洞府外看去,“你认识她?” 宁扶桑说:“是啊。” 南星剑宗杂役弟子,蔡怜。 宁扶桑在洗剑池的时候,两人没少打交道。 虽说没起什么大冲突,但这样一个人,上蹿下跳的,有时候,也很令人心烦。 没想到,杂役弟子中,唯一的一个名额,被蔡怜拿到了。 她还误打误撞,闯到了自己面前来。 叮。 一声很清脆的玉石撞剑声音响起,蔡怜心头一震。她眼中毒烟第一时间被冲洗过后,虽然视野依旧不算清晰,但也能朦朦胧胧地看见点东西。 她防备地扫向四周。细雨蒙蒙,芭蕉垂叶,空无一人。 蔡怜手中的剑,嗡嗡震动,脱手而出,随后,寒芒带雨,扫向她的脖子。 “宁扶桑!” 蔡怜向后仰去,避开这一剑,含恨喊道。 “原来没瞎啊。” 她握着玄铁剑,冰冷的雨水,向下倾流,连成一串透明的线。 宁扶桑注意到她,半张脸都发黑发紫了,似乎是中了毒。 蔡怜冷冷道:“今日秘境之中,我要杀了你,为陈鸣报仇!” 她祭出一把灵剑,“他那样好的天赋,本该进入内门,前途无量,意气风发的。宁扶桑,若非因为你,他怎会在十八岁,最美好的年华,便长眠地下?” “宗门的人不记得他,没有关系,这个世上,还有我蔡怜永远不会遗忘掉他。” 宁扶桑杀了陈鸣,宗门却只让她洗剑三年,便回到外门,对陈鸣何其不公? 人人都道,余夫子为人公正,那他为何不让宁扶桑一命偿一命? 蔡怜怨恨他的不公平,但却知道,余万武的修为境界与地位,她只能仰望,但宁扶桑不同,她只是南星剑宗的一名弟子,在秘境之中,是她最好的下手机会。 第105章 搜魂记忆 宁扶桑眸光落在蔡怜手中灵剑之上,脑海中闪过疑云。她怎会有一把灵剑? 杂役弟子的身家,可买不起这样的好东西。 宁扶桑弃了玄铁剑,祭出自己的灵剑碎光,冷声嘲讽:“仅凭你二境修为,也想杀我?蔡怜,这么几年过去,你剑术未必有长进,痴人说梦的本事,倒是不低。” “陈鸣入山,不过两月有余,你何至于对他情深似海,非报此仇不可呢?” 蔡怜双目剧痛,再度流出血泪,衬着毒素蔓延的半张脸,狰狞可怖,她手中灵剑光芒飞舞,扫向宁扶桑。 “你懂什么?我与陈鸣,幼年相识,只不过我比他先来南星剑宗罢了。” 蔡怜记忆中的少年,模样还是那般清秀,他的眉宇闪现着不屈的锐气,在面对自己时,又会细腻如春风。 他说道:“蔡怜姐姐,一次失利没有什么的,下一届外门大比,我们一起参加!” 少女苦恼道:“若是下一次,我依旧进不去内门呢?” “那也没关系,等我进了内门,成为亲传弟子,我便是你的靠山。”十八岁,正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她身后,按着她的肩膀说道。 “余夫子说了,我们这一批弟子,是他带过,最有天赋的一届。我一定会进内门的!” “当然,你这样的天赋,必然会进内门,大放异彩。”她眼眸含笑,看着少年时的陈鸣。 “明日休沐,去坊市逛逛吗?” 少年拒绝了她,略带歉意地说道:“蔡怜姐,下次。我约了人上问剑台比斗。” 其实是生死台,但他不想让蔡怜担心,就没有说明。他原本是想上普通的问剑台的,但宁扶桑说,赌注太小。 除非是生死台,否则她不感兴趣。 陈鸣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就应下了。 蔡怜没有见到宁扶桑斩杀陈鸣那一幕,但宗门到处都在传,生死台上,头颅落地,血溅三尺。 她眼中的恨意,爆发出来,“宁扶桑,双天灵境,就是你我的生死台,陈鸣与你的赌注,我来续约!” 铮! 灵剑迸射出颤鸣之音,宁扶桑长剑一削,压下蔡怜的攻势,“当年陈鸣输了,今日你也不会赢。” “呵呵呵!”她冷笑连连,剑锋所指,略微一扬,“宁扶桑,你太自负了。” “若无把握,我岂会千方百计,争得这个秘境名额。”蔡怜笑得疯狂,“想杀你的,并非我一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但那又怎样,这把刀,能亲自了结你的性命!” 宁扶桑脸上并无意外的神情,从蔡怜祭出那把灵剑开始,她就知道,蔡怜的背后有其他人在相助于她。 只是她一时半会儿,猜不到那个人是谁。 轰! 剑风倾轧而来,刮得四周雨水乱舞。 蔡怜周身气息,节节暴涨,隐约有黑气冒出。 她修了魔道功法! 冰冷的雨水,打在宁扶桑脸上,她握紧了剑,挥出一道道剑气,游龙一般穿过雨幕,撞在蔡怜身上。 蔡怜身上,伤痕累累,她摇摇欲坠地站稳,并指在眉心一点,往后拉开,“出来,我已经带你到了双天灵境。” 黑气如云,凝聚出一道八尺长躯,看不清相貌,只邪气凛然。 这便是蔡怜,交易的魔物吗? 宁扶桑冷哼了一声,挥剑斩去!黑影一分为二,没了阻挡,剑光直直向后飞去,在蔡怜眼中放大,她举剑一挡,灵剑轰然碎掉!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传来剧痛,她用双手去捂,温热的血,相继从指缝间流走。 她知道,自己死了。 魔物化作黑气,缠绕上宁扶桑的身躯,寸寸缩紧,念着人听不懂的古语。 宁扶桑脑海中要炸了,她冷声喝道:“去死!” 随着话音落下,她浑身气势一涨,魔气被磅礴的灵气荡平! 蔡怜身上,一尊叶片大小的黑色魔像,应声碎裂。 潜渊问:“你想看幕后之人是谁吗?” 宁扶桑眼眸抬了抬:“有办法?” 潜渊沿着她的手,游到她的指间,慢悠悠道:“我会搜魂之术。” 它尾巴一点,落在蔡怜的眉心,无数记忆碎片钻入它的脑海。 潜渊使用妖族秘法,将记忆共享给宁扶桑。 阴雨绵绵,乌云压顶。 蔡怜踩着泥泞的小路,进入谷中,在一处木屋前停下。 “我已经来了,有什么事,说。” 她离木屋隔着一段距离,不敢靠太近,怕被算计。 屋内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你是否还记得陈鸣?” 这个名字,是蔡怜心中的禁忌,她面色一变,声音冷了下来:“没想到鲁琮长老驻守清波洞湖这等偏远之地,还会知道陈鸣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弟子。” 她的态度,很是恶劣。鲁琮已经被废去修为,沦为凡人,此生无望大道,只能在这雨谷之中,苟延残喘,她何必给对方脸面。 鲁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看来你不想为他报仇,那你走。” 蔡怜脚下灌铅一般,被定在原地,她开口道:“宁扶桑已经是亲传弟子,修为更在我之上,我如何报仇?” 门内的人笑了笑:“我可以帮你。” 他似乎知道蔡怜要说什么,缓缓道:“你不必防备我,我就要死了,与你之言,皆是开了天窗说的话。” “双天灵境现世的消息知道?那里,是你杀宁扶桑最好的机会。没人能救她,她必死无疑。” 若不是宁扶桑和扬若,他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扬若他是报复不了了,但宁扶桑死了,他心中的恨意,方能被填平一点。 蔡怜唇角勾起嘲讽的笑:“双天灵境的名额,只有一个,我如何能争取到?” 鲁琮说:“去找窦辕,他会帮你。” “另外,杀了蒋仁毅与齐江二人。” 这是鲁琮最后的吩咐。蔡怜捡起他手心的储物袋,离开了雨谷。 那尊黑色的魔像,赫然便在其中。蔡怜找到窦辕,他现在虽然只有一重境修为了,但眼界和剑法,远非杂役弟子可比。 在窦辕的指点下,蔡怜拿到了,杂役弟子中,进入双天灵境的唯一一个名额。 宁扶桑看完蔡怜的记忆,对潜渊说:“我想学搜魂之术。” 搜魂之术,被列为禁术,宗门弟子,不可修习,任何一个宗门的藏经楼,都不会明晃晃的摆出这门术法。 潜渊会搜魂之术,倒是方便了宁扶桑学习。 第106章 阿修罗像 她天资聪颖,很快就记住了潜渊所教的东西。 不过现在却没有机会试验一番。 搜魂之术只对活人,或者刚刚断气的人有用。 死人是没有灵魂的。 宁扶桑事先服下一颗解毒丹,才去搜蔡怜身上的东西。 蔡怜的身家,并不丰厚,但她杀了素灵谷的人,拿到不少好东西。 一本《妙手毒经》,内容晦涩,靠着上面的朱笔批注,宁扶桑才勉强能看懂一两行。 法器有两件,一只月光壶,收集月华所用。另一件紫气凤仪玉,掌心大小,里面紫气环绕,似乎凝聚出一只鸟儿的形状。 剩下的便是些灵石、兽丹、毒丸之类的了。毒丸不配置解药,是灵真一脉的惯例。 宁扶桑收起这些东西,去看属于蔡怜的那只储物袋。杂役弟子,家底浅薄,蔡怜身上的东西,是鲁琮给她的。 其中便有她所修行的魔道功法,名曰《血藏经》,这部功法,需要以血为引修行。宁扶桑随意翻看了几下,到后面,她发现有些地方的语句,略微不通,便逆推了一下,才得知这部《血藏经》功法,是经过修改了的。 原版功法是以人血为引修行,蔡怜拿到的这部《血藏经》,只需要以妖兽精血辅助修行即可。 不过这功法,修炼到最后,有妖化的风险。 毕竟人族和妖族的身躯不一样,往体内引入太多妖兽精血,先不说能否兼容的问题,若妖族血脉占据了上风,还能算是人修吗? 宁扶桑手心一握,捏碎了玉简。 蔡怜的储物袋中,还有几瓶妖兽的精血,她一并收了起来。 那尊魔像四分五裂,她将雕像拼凑起来。魔像是由一块漆黑的木头雕刻而成,三面六臂,第一手合十,似作佛礼。第二手各托着一颗圆珠,第三手持镒、持刀杖。 魔像身形丑陋,面露凶狠,显现着强烈的忿怒之情。 几条裂纹,从他的鼻梁、嘴巴、胸膛穿过。 潜渊见多识广,轻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一尊阿修罗像。” “阿修罗?”宁扶桑从未接触过魔。 潜渊懒洋洋地语调响起:“阿修罗常带嗔恨之心,执着争斗,遂堕入恶道,在魔类中,声望仅次于心魔。” “心魔常见,人、妖、或者异人,都会生出心魔,阿修罗却不常见,在钟灵天下,早已销声匿迹多年。” “不过这尊雕像,只是阿修罗众之一,并非阿修罗王,掀不起太大风浪。” 这个世间,连阿修罗都少见,更何况是阿修罗王呢? 宁扶桑烧毁魔像后,才开始思付,怎么处理千灵笼捕捉来的灵兽风鹰。 风鹰食灵露,确保体内轻盈,一丝浊气不染,飞行时,才会身融天地,速若疾风。有这样一只灵兽,无论是赶路,还是逃命,都很方便,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喂养起来很麻烦,宁扶桑没这个功夫,给它找食物。 看着千灵笼中的风鹰,她有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杀了它,对自己也没好处,甚至连颗兽丹都拿不到。不杀,它身上还有灵羽宫的印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想了想,宁扶桑还是将风鹰从千灵笼中放了出来,布置下陷阱,坑杀谢抬亭那位师兄。 “是非祸福,全凭天意了。” …… 灵境深处。 一座古朴的宫殿屹立在青天之下,厚重的石门上,长满了青苔。忽而,静谧的天地,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 “这便是神树宫了吗?” 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眉眼透着一股清冷的精致感。 她的话音落下,很快有人接话,“按照青磷所指,就是这儿了。” “小姐,我们进去。” 小秋上前几步,手心贴着石门,带着许蒹葭,一瞬间消失在宫殿门口。 落叶飘飘,缓慢坠地,此间恢复宁静。 …… 秘境中的时间,已经过去月余。 各宗门的人,基本上都找到了自己人,结队而行。关系较好的宗门之间,更是直接结盟,掠夺秘境资源。 无数把飞剑,齐刷刷射向石门,四周轰然起风,而石门巍然不动。 女子蛾眉颦蹙,洁白的广袖,被清风扯得呼呼作响,她的声音,清冷如高山雪:“我万仪宗剑阁一脉,和你们秋霜剑宗联手,还是破不开这宫殿石门吗?” 飞剑竖停在空,大家的眉眼间,透露出一股颓唐之态。 秋霜剑宗的弟子,以一名杏黄衣衫的男子为首,他负手于背,叹气摇头,“这力量还是不够。” “若加上剑谷的弟子呢?”白衣女子转头问他。 王柄玄哂笑道:“剑谷没落,门中弟子,不足百人,来到秘境中的,更仅有二十人罢了,除去伤亡,恐怕只剩了十余人,杯水车薪的力量,难当大用。” 腾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来到双天灵境的所有宗门势力。命道阁擅卜、素灵谷修医毒两道、欢喜天主修幻术、灵羽宫修御兽之术,都不擅长强攻。 只剩下南星剑宗了…… 她眼眸微抬,看着王柄玄,又压下这个想法。 万仪宗现在和秋霜剑宗结盟,而秋霜剑宗和南星剑宗,关系恶劣,两宗实难合作。 她心中千回百转,心思乱得很,这时,王柄玄主动开口道:“腾烟仙子,想要破开这座宫殿大门,仅靠你我两宗合作,难以成事。若想得殿中机缘,必须邀请南星剑宗合作。” 腾烟微怔。她顾虑两宗之间的纠葛,这才将南星剑宗否了,没想到随后,王柄玄自己就提出了这事。 他似乎看出腾烟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这个世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座神秘的宫殿,已经是双天灵境,最深处的所在,或许有大能传承。利益当前,两宗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柄玄衣袍飞舞,语气悠悠:“更何况,宗门恩怨,有时候是不必涉及自身的。” 秋霜剑宗和南星剑宗表面有恩怨,但他们就要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近在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吗? 宗门只是修行路上的助益,王柄玄清楚地知道,他是为自己修炼,而不是为了宗门修炼。 再者,南星剑宗的人,迟早会发现此地,早点破开石门,拿到机缘,总比时间到了,被传送出去,什么也没拿到的好。 第107章 梅开二度杀同门 “腾烟仙子。”王柄玄喊了她一声,“与南星剑宗合作一事,还望万仪宗能牵个头,从中斡旋一番。” “好说好说。”腾烟笑笑,“毕竟此事,也事关我万仪宗的得失。” “王道友这边没意见,那我便让万仪宗弟子,传讯南星剑宗的人了。” 腾烟捻起一张传讯符,符箓表面的符光一闪,消息已经送了出去。 …… 清潭之边,宁扶桑盘膝而坐。她的面前,有一株青黄之色的莲花,花瓣极细纤长,周边漂浮着一缕缕丹霞色的雾气。 青黄莲花随风摇曳,宛若一名妙龄少女,翩然起舞。 奇异的香气,从充盈变得很淡。 五百年的水竹花莲,药力精纯,而药效温和,对潜渊的伤势,很有帮助。 宁扶桑的神识,铺满方圆十里,确保不会有人误闯。 水竹花莲素丽的颜色,变得灰白,药效已经完全被吸干净。花瓣凋零,漂浮在水潭表面,一条约莫七寸长短的黑蛟,从莲心钻了出来。 潜渊打了个喷嚏,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水竹花莲的香气,太浓郁了,它感觉自己身上,都被浸透了这奇异的花香。 潜渊钻入潭中,冲洗了几遍,感觉香气淡去不少,这才重新缠绕到宁扶桑的手腕上。 一股冰凉触感,紧紧贴着宁扶桑的肌肤。潜渊微微昂首,瞳色倦懒,问她:“万仪宗发现的神秘宫殿,要去吗?” “去,不过不用太着急。” 宁扶桑起身,缓慢道:“双天灵境的最深处,必然危险重重,让他们先去探探路。” 她的目光,落到潭面枯败的水竹花莲之上,“只可惜,这株灵药只有五百年的年份。” 潜渊反过来安慰她:“水竹花莲对生长环境要求太高,觊觎它的灵兽又多,能长到五百年,已然不错了。” “也是。” 宁扶桑收起心中的可惜,准备先去另一处灵药生长之地,再赶去神秘石宫。 她用了一张疾光符,身影化作流光,破空而去。 山崖间,刮着罡风。 一株兰草状灵植,扎根在岩石缝隙中。 宁扶桑祭出碎光剑,但罡风太猛烈,御剑根本不稳。她只好手腕一旋,将剑插入山体里面,逐步跃下。 “是七阶灵植,兰浆花。” 潜渊从宁扶桑的袖中探出脑袋,看清了灵花的模样。 兰浆花叶片纤长翠绿,约莫有碎光剑那么长,向下垂落,中心的茎杆,呈现韭黄色,长着三朵紧挨在一起的雪白花朵。 但兰浆花的精华所在,不是这雪白花朵,而是那一颗圆润饱满的兰浆果。 罡风刮得宁扶桑耳根子疼,也睁不开眼,她眯了眯眸子,环视四周,心中生疑,“七阶灵植,没有伴生妖兽么?” “兰浆花生长环境这般恶劣,若非身躯是铜墙铁壁,一般妖兽,也适应不了,或许是因为这罡风的缘故,才没有伴生妖兽。”潜渊思索了一番,答道。 它飞射出去,咬住兰浆果,过程顺利无比。 宁扶桑见潜渊已经得手,便抽回剑,踩着山崖间凸起的石块,纵身跃起。一束寒光,迎面袭来。 她的动作,比脑子更快,旋即向后仰去,避开了攻击,再借力一点,翻身落在对方背后,反手一剑。 鲜血溅了一地,她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对方就跌落山崖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言辞,宁扶桑一个字没听清。 这变故,只在一个呼吸的功夫之间。 场上还剩了一人,满脸惊愕。 “你……”男子语气惊疑,他没想到,山崖下面有人,忽然冒了出来。 宁扶桑扫了眼满地狼藉和斗法的痕迹,明白过来,那人不是想偷袭自己,是两人斗法,剑锋刺空,刚好撞到她面门。 都怪山崖间,这奇怪的罡风太响,她头晕耳眩,神思不宁,以至于完全没听到上面的动静。 宁扶桑眼角余光,瞥到一枚香囊,似乎有些眼熟。她收刮脑海中的记忆,画面定格在一张熟悉的脸庞上。 “另外一人,是南星剑宗的人?” 男子下意识否认:“不是……” 他怎么可能会透露出,自己伤的是哪个宗门的人。 然而,男子话没有说完,宁扶桑已然出剑! 电光石火间,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的喉咙。 宁扶桑误杀了南星剑宗的人,怎么可能会让目击者,活着离开秘境? 她蹲下身,对男子进行搜魂。片刻后,轻垂的眸子里,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 那人是温馨。 云灵谷外,她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彼时,温馨佩戴的就是这枚香囊。 在秘境中,温馨和眼前男子,因为争夺宝物结仇,温馨不敌男子,已经重伤在身。 她运道不好,没遇上自己人。 温馨唯一遇到的同门,是宁扶桑,却在阴差阳错下,死于她手。 捡了男子的储物袋后,宁扶桑送去一阵劲风,将男子的尸身,推到崖下。 山崖下,声如雷吼,猛烈的罡风,撕扯着他的身躯,血雾很快散开,半点不存。 …… “诸位道友,请一同出剑!” 王柄玄左右抱拳,向众人说道。 他面上半点没有和南星剑宗的嫌隙之感,整个人恭谦内敛,气度翩翩。 何嘉秀咬着后牙槽,心中腹诽道:“伪君子。” 姜心倒觉得,这个叫做王柄玄的人,是个成大事的人。 她入宗门晚,对宗门有归属感,却没有那么强烈的荣誉感,所以对秋霜剑宗的人,没那么抵触。 换言之,她根本不知道,南星剑宗和秋霜剑宗,有什么恩怨。 因为魏少情吗? 可近真师姐,自己都不排斥这个未婚夫,旁人替她不平,是近真师姐想要的吗? 近真师姐这样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并指起诀,上百人列剑阵,浩大的剑气,猛地撞向石门! 坚不可摧的石宫大门,轰的一声,彻底崩碎! 万仪宗的腾烟仙子,美目里闪过惊喜的神色,她立马轻喝道:“所有万仪宗弟子,随我入殿!” “秋霜剑宗弟子,入门!” 王柄玄手臂一扬,身先士卒,闪身进入石宫。 何嘉秀回头看了眼没有动的无尘小和尚:“你不进去吗?” 无尘道:“小僧在等,空云寺的师兄师弟们。” “何姑娘,你不必顾念我,赶紧进去。” 他拨动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何嘉秀道:“随便你。” 她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处。 第108章 六人成行 宁扶桑赶到石宫的时候,空气中飘浮着浓重的血腥味。 殷红的血,宛若水流,从石门后蔓延出来。 几个身着雪白僧袍的小和尚,在念着往生咒,神情悲悯。 察觉有人到来,无尘轻微扭过头,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是在平乐镇听大师兄讲经时,睡觉的少女。 所有的百姓都走了,人来人往中,她依旧跪坐在蒲团上睡觉。 大师兄不忍叫醒她,为了收那张蒲团,一直等到晚上才回寺中。 宁扶桑向来敏觉,对方探究的视线,一落到身上,她就察觉到了,抬眸看去,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死这么多人。 看来她让其他人先去探路,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无尘从石头上爬下来,雪白的僧袍,沾了一点泥土,他双手合十,施了个佛礼,随后才道:“秋霜剑宗、南星剑宗、万仪宗剑阁一脉,合力破开石宫大门后,其余宗门势力,也在之后赶来……” 他目光看向石门的后面,“两刻钟后,逐渐有血水流出,不知发生了何事。” 宁扶桑瞧他有些面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随口问道:“讲经的小和尚没来?” “女施主说的是空生师兄?”无尘眼眸里,闪过崇拜的神色,“大师兄在第二重天秘境呢。” 能去二重天秘境的,至少是七重境以上的修士,没想到那小和尚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修为竟然比扬若还高。 说话间,几道身影,御风而至。 来人四男一女,一个手持罗盘的命道阁修士,一位身着法袍的男子,看不出跟脚,两位熟人,灵羽宫谢抬亭和欢喜天的绿芜仙子。 上次见面,两方还在争那妖和尚的归属,如今看着,却如此和气,果然,只要利益一致,就没有什么不能和谈的。 谢抬亭唇边挂笑,主动打招呼:“宁仙子,别来无恙?” 宁扶桑跟着笑笑:“自然一切都好。” 拿了谢抬亭那么多宝物,她想过得不好,都不行。 绿芜眼底浮起惊喜之色:“双天灵境这么大,大家在这里碰到,真是太巧了。” 她笑容温婉,主动邀请宁扶桑加入队伍:“宁姑娘,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批到石宫的人了,你不妨和我们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谢抬亭并未出声,即使绿芜没有开口邀请宁扶桑,他也会开口。 灵石丹药也就罢了,但惑心铃和千灵笼两样灵器,是实非得已,他才不得不给了出去,若有机会,自然想赎回来。 宁扶桑眸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弯唇道:“好啊。” 她是看中了命道阁的人。 石宫中地形复杂,有命道阁的人,要方便很多。毕竟她真不会阵法。 谢抬亭又邀请了空云寺的小和尚,但只有无尘一人去石宫,其他几人,留守在外面。 “在下命道阁修士,邱行川。”蓝纱道袍,手持罗盘的男子,自报家门。 另一人,青衣墨发,鼻梁挺直,面容俊朗,却少言少语,只报了名号:“宣明。” 一行人进入石门。 谢抬亭和绿芜换了位置,挨着宁扶桑,传音道:“宣明并非宗门之人,他的师父是无定山的山主,明月散人,十二境修士。” 说到十二境修士,宁扶桑就懂了,这样一位强者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这个世间,神之境虚无缥缈,从未有人抵达过此境界。化境修士,神龙见首不见尾,整个钟灵天下,也不过一掌之数。 再下面一点,就是十三境明境修士和十二境通境修士了。南星剑宗也只有三位太上长老,是明境修士。但三位太上长老,明面所知的是,已经陨落了一位。 剩下的两位太上长老,宗门内,没有人见过。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十二境的通境修士,已然算是身处山巅。 谢抬亭释放的好意,宁扶桑明白,他是想从自己这里,拿回去东西。 果不其然,紧接着,谢抬亭就道:“宁道友,惑心铃谢某可以不要,但这千灵笼,于我十分有用,谢某想将它赎回来,灵石、丹药、宝物,凡我所有,宁道友尽可挑选。” 惑心铃被炼化的时候,谢抬亭就感知到,自己和它的联系断了。但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千灵笼的联系还在,谢抬亭心中还高兴,千灵笼没能被炼化,要么是宁扶桑炼化不了它,要么是她对千灵笼不敢兴趣,这样一来,他拿回千灵笼的几率,就更大。 只要他和千灵笼离得不是太远,他就能驱使灵器,回到自己手上。 谁知,就在月余前,他正在修炼,忽然感知到,他和千灵笼的联系断了。 谢抬亭不知道是宁扶桑炼化了千灵笼,还是她将灵器卖给了他人,被他人炼化掉了。 宁扶桑不想被谢抬亭烦,面不改色地道:“灵器我卖掉了。” 谢抬亭怀疑地看着她,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他的思绪。 尘土飞扬,伴随着昏黄色的烟雾,扑面而来,绿芜掩面一挡,只露出一双明眸,观察前方动静。 “幸好刚刚停了下来。”再走两步,恐怕就要被这巨型铡刀碾为肉泥了。 绿芜看着一地的血泥碎骨,心中止不住的后怕。 邱行川道:“铡刀上的符文,有隐匿之效,寻常修士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实属正常。” “若非罗盘有异,我恐怕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邱行川是谦逊之语,没人会真的相信。 如果连命道阁的人,都发现不了此处阵法符文,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此时法阵显形,一地的血泥,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条路是死路吗?”宣明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铡刀还在,阵法也完好,说明没人过去。 “容我再推衍推衍。”邱行川喃喃道,“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此地凶险、惊惶……” 他抬眸,看向的是一片虚无,铡刀的位置,就在那里,“伤门、死门、惊门,难以显现。” 他这样算着,后背惊出一声冷汗。差一点,就行差踏错了。 邱行川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手指在虚空画着大家看不懂的符号,落入罗盘。 第109章 不死梧桐 罗盘灵光大绽,生出一朵翠青色的枝条,指向一处,随后很快湮灭。如此反复几次后,青芽上绽放出一朵粉色灵花。 与此同时,罗盘上的指针,指向离卦。 景门显现,剩下的就好推算了,邱行川目光一闪,抬手掐诀,射出一束灵光,飞驰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脸上浮出笑意,“走!” 邱行川在前方带路,路过累累尸骨时,宣明忍不住道:“这真的是生门所在吗?怎么死这么多人。” 谢抬亭拍了拍他的肩:“放心,邱兄的推断不会有错。” “八门因时变化,死门变开门,也是正常的。”无尘跟着空生,略通一点阵法。 他走在最后面殿后,大家也放心,毕竟空云寺的和尚,慈悲为怀,不会背后捅人刀子。 宁扶桑和绿芜,处于队伍的中末位置,即使前面有危险,也有谢抬亭三人挡着。 这样的安排,本意是照顾队伍中唯二的两位女修,但他们忘了,宁扶桑学剑,真论战力,她和宣明才是最厉害的两人。 宽阔的道路两边,墙上钉着灯架,灯盏里燃烧的是鲛人的油脂,只需一滴,就能燃烧数月不灭,人族修士称之为长命灯或者万年灯。 无尘没有见过这样的火焰,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座宫殿的主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主殿。”绿芜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 “或许是一位妖修。”谢抬亭这样说,是有他的思考在里面的。 毕竟在此之前,双天灵境中,从未有过人族修士踏足的痕迹。这座秘境,封闭至今,也只有秘境中原生的妖族化形,才有可能打造出,这么大一座宫殿了。 他注意到破碎的石门上,刻着的符号,并非钟灵天下的文字。 灵羽宫御兽,对妖族的了解,要别其他宗门,更多一点。绿芜听到这话,眸中闪过一缕微芒。 她们欢喜天和其他宗门不太一样,并非避妖族如蛇蝎,她们修行的幻术,追本溯源,和妖族还有那么一两分渊源。 宁扶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在识海中,和潜渊交流着,“能感知到宫殿中,有妖族的气息吗?” 潜渊闭目,放出妖识,一种亘古原始的气息,和它的妖识相触,潜渊感知到了它的存在,缓慢道:“是树妖。” 它还从这气息中,得到一点别的东西,转达给宁扶桑:“梧桐古树,已死三千年。” “沿着这条路走,很快你就会见到它的真容。” 潜渊都这样说了,看来邱行川选择的路没有错。命道阁的人,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宫殿中的路错综复杂,但一想到宫殿的主人是树妖,宁扶桑也就理解了。 也许地下,还有古树妖的根茎扎根。 疾行约莫一盏茶后,眼前出现了墙壁,没有路了。 “是不是刚才的岔路,走错边了?”宣明问道。 宁扶桑原以为他是个沉默寡言,十分稳重的人,但这一路走来后,她发现,这位无定山山主的弟子,性格其实有些急躁。 每当遇到一点阻碍后,就开始质疑邱行川的判断。在宁扶桑看来,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经算很顺利了。 也就邱行川脾气好,还能好言好语地和他说话,“宣明兄勿急,罗盘显示,柳暗花明,就在此处,让我再研究研究。” 他又抱着罗盘,盘坐在墙壁跟前,取出龟甲,进行占卜。 绿芜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她双手环胸,等着邱行川出结果。 宣明看着石壁,眸色幽幽,按捺住出手轰击石墙的冲动。他怎么会不心急,来双天灵境的,都是宗门弟子,同气连枝,他却只有孤身一人。 进入石宫又是最晚的,一路走来,除了铜墙铁壁、机关傀儡,阴魂怨灵,什么好处没拿到不说,法器还碎了两件。 宣明没有出手,宁扶桑却出手了。 不知何处,传来机括声的响动,谢抬亭袖袍中的雪貂,“嘶嘶”叫唤起来,提醒他有危险。 黑暗中,爆发出一阵炫目的阵法光芒,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浮现在石墙表面,射出冰冷的长矛。 轰!轰!轰! 地面被砸出深坑,几人退后三里地,邱行川一手拿着罗盘,一手尽力握着龟甲,“宁道友,你这……” 看着挺冰雪冷静的一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就冲动行事了呢?再给他两个时辰,他肯定就算出结果了! 宁扶桑道:“何必这么麻烦。” 她手中的碎光剑,分化出五十把,一般无二的飞剑,斩向石壁,“轰”的一声,石墙四分五裂,法阵的光芒湮灭,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白光,照了进来。 绿芜的耳边,碎发轻扬,她感受到了流动的风。 光芒缓慢散去,眼前开阔起来。一条两边都是凤凰石像的石道,呈现在几人眼中。 这样的石道,不止一条,众星拱月般,围绕着最中央的一株极其粗壮的梧桐古树。 “不死梧桐。” 谢抬亭喉咙滚动,嗓音都带了几分暗哑。 “即使名唤不死梧桐,不也还是死了么?” 宣明嗤声说道,他看着梧桐古树上,悬挂的几颗梧桐果,眼中闪现着精芒。 石门坍塌造成的动静,招来古树底下,盘膝而坐的宗门弟子的视线。 “绿芜师姐,你也到了,真好!”欢喜天的女修们,眉眼生笑。 古树下的修士们,按阵营各占据一块地。宣明是拿的紫阳宗的名额,所以和紫阳宗的人在一起。 空云寺只有无尘一人来到了此处,他只认识宁扶桑与何嘉秀,便和南星剑宗的人待在一块。 两宗的关系,本来也亲近。 何嘉秀看了眼无尘和宁扶桑,语气不咸不淡的,“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晚。” 无尘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下一句何嘉秀就说,“你没收到宗门其他人的传讯吗?” 宁扶桑环视一圈,大家身上各有伤势,人员数量也不多,而后才扬唇,淡淡道:“前面送死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她目光停在梧桐古树的树枝上。 还剩八枚梧桐果实,没人摘走。 “另外五枚梧桐果,被谁摘了?”她随口一问。 看来梧桐古树的考验挺难的,大家都坐在这里,这么的心平气静,还能和谐相处,不动兵戈。 第110章 凤凰台上兵甲图 何嘉秀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冷声回答了宁扶桑的问题:“秋霜剑宗的王柄玄、玉清岛方兰英、紫阳宗阮卿卿、万仪宗法阁一脉的官子墨和归一门的裴守云。” “没有南星剑宗啊。”宁扶桑轻声道。 她在心里想,秋霜剑宗的人都拿到一颗梧桐果了,自家宗门却没拿到,确实有点丢脸。 “高清榷呢?”他是所有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人,拿到梧桐果的几率,应该更大一点。 何嘉秀目光落到凤凰台上,目不斜视地说道:“还在兵甲图中。” 凤凰台有九丈宽,是由一种烟灰白的石头凿刻而成,宁扶桑的视线刚转过去,只见空气泛起一阵涟漪,一道破败的身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另一层空间,弹了出来,昏倒在地。 剑谷弟子,连忙将人抬走,又向素灵谷中,素医一脉的弟子求药。 他们剑谷本就人丁凋零,若是再折损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宁扶桑看着这一幕,连连叹气,她足尖一点,飞身落到凤凰台上。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凤凰,嘴里衔着梧桐树枝,每一枝梧桐枝上,都有一颗石头雕刻的梧桐果实,其中有五颗梧桐果的表面,已经没有了符光。 宁扶桑伸手在剩下的,还带有符光的梧桐果石雕上一触,下一瞬,身影消失在凤凰台。 妖火铺满了她的眼帘,这是一片充满了肃杀之气的战场。身着铁甲的妖兵傀儡,向她砍来。 让宁扶意外的是,这些妖兵傀儡,竟然会派兵列阵,妖兵傀儡兵分两路,像两条龙一样,交叉进攻。 宁扶桑出剑,一跃而起,剑气纵横,分别扫向两边的妖兵傀儡,破坏掉它们想要交汇的意图。 她踩着妖兵傀儡的手上的长矛,眺目看去,无数火焰的后面,有一尊更大的傀儡妖将,手握战旗。 应该是夺旗,或者斩了战旗,就算通过兵甲图的考验了? 一杆长矛横扫而来,宁扶桑一个漂亮的后翻躲过,长剑点着妖兵傀儡的头颅,撑住身形,回剑一斩,剑气削落无数妖兵的脑袋。 她凌空飞去,万军丛中过,长剑取头颅! 战旗断成两截,兵甲图散去。 宁扶桑回到凤凰台,长剑染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被凤凰台吸收干净。 不死梧桐树的树梢,枝条轻颤,梧桐果实化作流光,飞向宁扶桑。 人群中传来,倒抽气的声音。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拿到一枚梧桐果了?” “好快的通关速度!” “南星剑宗现在有两枚梧桐果,我们也要努力了!” 高清榷在宁扶桑前面通关,拿到一颗梧桐果实。 大家窃窃私语,却见宁扶桑没有离开凤凰台,而是开启了新的兵甲图。 “嘶……她还想拿第二颗梧桐果实吗?” “那张兵甲图,前面已经有人进去了,好像是最后面来的,紫阳宗的人。” “宣明。” “对对对,就是叫宣明。” 宣明开出一张,地狱级难度的兵甲图,他咬着牙,掌上生风,打散对面的阵型。 凶兽夔虎,猛冲而出,灼热的火焰,烤得他汗如雨下,皮肤开裂,像一根被暴晒过后的竹子。 夔虎身形巨大,外形与老虎无异,身上却生着许多石块,仿佛最顽固的盔甲,水火不侵,刀枪难入。 石块盔甲分布得并不完全均匀,间隙之间,有火焰喷薄欲出。这只夔虎,是极致火属性的凶兽。 残暴、凶悍、好战! 宣明法衣飞舞,沾着火星,狼狈不堪。 他一拍储物袋,法器飞出,化作七抹灵光,环绕在身,以作防御。 夔虎兽长啸一声,扑飞上去,在地面留下巨大的阴影。宣明心跳如雷,就在这时,天空降下一道剑光! 凌厉的剑气,逼得夔虎,顿时止住身形,往后退去两步。 杏衣少女,手持长剑,落于兵甲图中,衣袍如舞,乌发轻扬。 宣明回神,朗朗说道:“这只夔虎,是我的,请宁道友作壁上观。” 这关的考核是,杀了夔虎,就算通关。 宣明和夔虎打斗这么久,好不容易消耗到夔虎,力量减弱,他怎么可能会让宁扶桑来捡漏。 宁扶桑长剑一指,剑锋对准宣明:“那你先出去。” “这夔虎,我杀定了!” “你!”宣明气结,怎么有人捡漏这么理直气壮的,他语气暗含威胁,“家师无定山明月散人,十二境修士,宁道友若是硬抢属于宣某的机缘,对道友,恐怕没有好处。” 他以为宁扶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意搬出师父明月散人,想让她忌惮。 宁扶桑轻笑一声,眸色如静夜,她淡淡道:“无定山山主又如何?我背后,可是南星剑宗啊!” 说罢,一剑扫去,不给宣明反应的机会,他便被打出了兵甲图! 五脏六腑传来剧痛,宣明惊愕不已,愤怒至极!她怎么敢的? “咳咳咳!” 宣明胸腔气血翻涌,止不住咳嗽起来,吐出大口鲜血。 在兵甲图中和夔虎相斗,他本就受了伤,又挨了宁扶桑一剑,只觉浑身上下都泛疼,却说不出具体哪里更痛。 宣明愤恨咬牙,看了凤凰台上的梧桐枝一眼,只剩六枚梧桐果了…… 他服下一颗回春丹,炼化丹药,调理伤势。宣明恨恨想道:“等我恢复了元气,必定要再杀入兵甲图中,以报前仇!” “就让你和夔虎,先斗上一会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回,也该他做黄雀了。 这样想着,宣明才平心静气下来。 他盘膝而坐,炼化完回春丹后,又服下一颗回灵丹,缓慢恢复灵力。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不等宣明重新杀入兵甲图,斩杀夔虎,不死梧桐树,摇晃了一下,又一枚梧桐果从树枝落下,化作流光,飞入了凤凰台上的杏衣少女手中。 “宁扶桑!” 宣明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急火攻心之下,好不容易平稳的气息,猝不及防地乱了。 嘴里一股腥甜的气味萦绕着,宣明唇角,渗出丝丝血迹。 其余各宗之间,如壶水沸腾。 “她拿了两颗梧桐果了……这样加起来,十三枚梧桐果,南星剑宗就独占了三颗!” “就连紫阳宗、归一门都有一颗梧桐果,我们位列九大仙门,却还一颗梧桐果都没有拿到……” 第111章 个人战变团战 欢喜天的女修忧心忡忡地说道,眉宇间,皆染着愁色。 沈玉朱眸色幽深,看向宁扶桑,眼里闪过一缕异样的神色。和她争抢莹魄流浆的少女,竟然是南星剑宗的弟子! “绿芜师妹,你之前认识她?”沈玉朱心里早有这个疑惑,此时才问道。 “玉朱师姐还记得大师姐看中的那个男人吗?”绿芜问她。 沈玉朱自然记得,因为那个男子,实在生得艳丽,那般好相貌,令人难以忘怀。若非他是大师姐看中的人,沈玉朱心里,也有几分惦记。 只可惜,欢喜天折损了好几名弟子,最后还是让人逃了。大师姐也因为此事,被罚了禁闭,直到双天灵境开启,这才被放出来。 听说灵羽宫的人,也在追杀男子,最后不知怎的,不了了之了。 沈玉朱点了点头,轻声道:“记得。” 绿芜道:“就是那一次,曾有过一面之缘。第二次见面,就是在神树宫外面了,石宫危险重重,保险起见,便邀请了她同行。” 沈玉朱想起少女的战力,表示理解,她和自己能打得不相上下,可见实力不俗。 不过如今,欢喜天的局势,并不乐观。沈玉朱想了想,开口道:“邀请其他宗门的人结盟。” “不死梧桐的果实,我们欢喜天,必须带回去一颗。” 总不好来都来了,却空手而归。 沈玉朱的想法,也是绿芜的想法,她和命道阁的邱行川、灵羽宫的谢抬亭,还有宣明、宁扶桑以及空云寺的小和尚结盟,一路穿过石宫,顺遂无比,结盟的好处,她已经体会过一次。 只是和谁结盟,是个问题。 南星剑宗实力强横,有高清榷、宁扶桑、闵纤云、何嘉秀、申屠雷等佼佼者,没必要和人结盟。 万仪宗、秋霜剑宗,位于九大仙门之列,破石宫前,就已经合作过一次,肯定是想拿多的梧桐果实。 剩下的灵羽宫、素灵谷、空云寺,和欢喜天一样,还没有拿到梧桐果。但空云寺只来了一个小和尚,可以完全略过。 也就是欢喜天和灵羽宫、素灵谷的竞争了。 欢喜天自然不可能和这两宗结盟。 沈玉朱忘了,九大宗门之中,还有个存在感略低的命道阁。 她目光在一众人等间扫过,先将紫阳宗否了。紫阳宗要帮明月散人的弟子宣明争抢梧桐果,不在她们欢喜天的考虑范畴内。 绿芜心思电转,列了几个合适的同盟人选:“玉朱师姐,我们不妨和玉清岛、剑谷、归一门、小竹阁的人合作。” 玉清岛和归一门已经拿过梧桐果,却没余力再拿第二颗,和欢喜天结个善缘的事,想必不会拒绝。 剑谷弟子和小竹阁的人,势单力薄,一开始就不在棋盘上,可以归纳到己方来。 沈玉朱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了,遂和绿芜分头去拉拢四宗弟子。 最后五枚梧桐果,欢喜天、素灵谷、灵羽宫、命道阁四宗,有意识的错开,分别开了一张兵甲图。 秋霜剑宗和南星剑宗,争抢最后一颗梧桐果实的归属。 由于进入兵甲图中的人数陡增,兵甲图的地图,也随之扩大。这一关的规则是夺旗! 神树的考验,从个人战,变成了宗门之争的团战。 秋霜剑宗和南星剑宗本就有旧怨在,到了兵甲图,两边的弟子,都打了鸡血一般,仗剑疾攻! 无数剑影,交叠在一起,金戈之音,响彻战场! “早就看秋霜剑宗的人不顺眼了,现在终于能痛快出手,爽!” “你们南星剑宗欺人太甚!杀我秋霜弟子,废我宗门弟子修为,岂不知断人仙途,如杀人父母,今日我就替罗师兄报仇!” “呸!什么罗师兄不罗师兄的,压根没听过,打架就打架,找什么借口!” 铿!铿!铿! 长剑相击的声音,连绵不绝,此起彼伏,夹杂着怒骂声。 “你们秋霜剑宗的气量也太小了,不就是去届问剑会输给了我们吗?怎么还记着,放心,今年的问剑会,还是会输给我们南星剑宗的!” “赢一次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今年镜花水月开启,我秋霜剑宗势必先淘汰了你南星剑宗的人!” “呵呵,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和不堪入目的剑术?给我出去你!” 一剑轰去,这名秋霜剑宗的弟子,被打出兵甲图外,身上的旗帜掉落一地,都被南星剑宗的弟子收了起来。 他再想进入兵甲图,却进不去了。只能在外,愤恨跺脚,气得差点摔剑。 兵甲图中,叮叮当当的长剑碰撞声,混乱不堪,潜渊看得目瞪口呆,“你们正道宗门之间的战斗,真是好朴实无华。” 宁扶桑笑笑,长剑挑开一名秋霜剑宗弟子的腰带,旗帜飞落,被她收于手上。 那人原本还想抢回来,看见是宁扶桑后,勒紧裤腰带,连忙朝别处而去。 李周水眼睛跳得厉害,嘀咕道:“竟然是那个女罗刹,上次清波洞湖一行,只有我与毛冬活了下来,是我俩命不该绝,但我怎么又碰到她了?” 哪怕四年过去,李周水也绝不会忘记对方的眉眼,她就是化成灰,自己也认得! “她应该没认出我?”李周水回头看了一眼,不太确定地低语道。 战场的正中央,王柄玄和高清榷交手,两人都是压制修为,停在四重境巅峰的修士,一招一式间,爆发出强横的剑气,周边根本不敢有人靠近! 宁扶桑现在是四重境初期的修为,与何嘉秀、闵纤云一样,插手不了两人的战斗。 她也没想插手。 宁扶桑已经拿到两颗梧桐果,剩下的一颗梧桐果,无论是落在秋霜剑宗的人手里,还是落在南星剑宗手里,总归不会是她手里,所以于她而言,梧桐果归哪方,都没有区别。 她不必过于卖力。 至于宗门荣誉感?宁扶桑可没有这东西。 她到南星剑宗,只是为了隐姓埋名避祸,顺便学习南星剑法,收取素阿剑的。 宁扶桑不知道长生殿的人,为何要找素阿剑,只是他们既然在找素阿剑,那她就先将剑拿到手,如此一来,长生殿的谋划,只能止步。 即使将来相见,她也好借此辖制长生殿的人。 宁扶桑收集剑心图上的宝剑,是在给自己积累砝码。 第112章 秘境塌陷 轰! 一道剑气,斜飞而来。宁扶桑举剑一削,余光看向王柄玄和高清榷的战斗。 王柄玄早入道几年,秋霜剑法精妙无双,又对南星剑法,略有了解,所以一招一式间,隐隐压制住了高清榷。 兵甲图中的散旗基本上都被两宗弟子分瓜完了,想通关拿到梧桐果,就看王柄玄和高清榷这场战斗的胜负了。 其他人插手不了。 宁扶桑在不暴露修为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四重境巅峰修士的剑气,锐利无比,切山碎玉,只在转瞬之间。 上届的外门大比,宁扶桑没有去观战,这是她第一次见高清榷出剑。他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闪电,手中灵剑一格一刺,攻防严密,所以王柄玄在略微占据上风的情况下,也解决不掉他。 忽而,高清榷手腕一转,灵剑表面,浮现一缕剑芒,飞了出去。 闵纤云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原来他早就步入剑芒之境了。” 其余南星剑宗的弟子见状,脸上扬起笑容:“高师兄这么年轻,就凝聚出剑芒,真是奇才!” “若不是缺了一次外门大比,以高师兄的能力,早就进入内门了,成就肯定比现在高。” “高师兄的天赋,在同辈之中,也就只稍逊于近真师姐、池师兄和扬若师兄他们几个妖孽。” “拿近真师姐比,就太欺负人了。近真师姐的天赋,放在整个北郁灵州,都能排前三呢!” “……” 宁扶桑眼眸微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剑芒,但仅仅只是剑芒吗? 她好像还在别处,看过这样明亮的剑光。 宁扶桑脑海中的画面,走马观花一样略过,忽然,她眼眸睁大,眼底闪过惊讶的神色:“是剑星!” 她的声音很轻,附近的南星剑宗弟子,却听见了。 “剑星?” “高师兄施展出来的,并非剑芒,而是剑星?!” 剑芒所去,一往无前,直至撞上阻碍,或者力量不足,自行消解。剑星是南星剑法最玄奥的一部分,能将剑芒停住,就好像闪烁的星辰,直至三个呼吸的功夫,或者更长的时间后,爆射出来,造成伤害。 剑星中蕴含了剑气,若想施展出剑星,必须对剑气境和剑芒境都理解透彻,融会贯通。 众人发现,飞出去的剑芒,果然没有一直在驰飞,而是挂在了兵甲图的上空,好似一颗星辰在闪烁。 王柄玄的心脏,跟着这颗“星辰”闪烁的光芒,而跳动得厉害。他不知道,这颗剑星什么时候会爆射下来。 宛若头顶悬剑,除了要应对高清榷的剑招,他也不得不提防这颗随时会爆射的剑星。 这是南星剑法最精妙无双的地方。 南字择选于灵州南边的南,星是剑星的星。 是为,南星剑宗。 高清榷挥舞灵剑,剑星受牵引,猛地射出一股凌厉的剑气,王柄玄眸色认真,一剑横斩! 轰隆! 兵甲图晃动了几下,一条裂缝出现。 似乎有天火降下。 须臾,狂风灌了进来,兵甲图被撕开,众人都被弹出兵甲图的世界,才发现,外面天倾地陷,秘境被分成无数个小板块。 有命道阁的修士,满脸惊异:“这是……空间乱流?” 他话音刚落下,就被乱流卷走,消失在狂风卷起的梧桐雨中。 宁扶桑撑着剑,稳住身形,凤凰台已经裂成两半,那些石像梧桐枝,化为齑粉,石雕梧桐果,不知遗落在何方。 她转眸去看,不死梧桐的树身,即使狂风这么大,那些个梧桐果,也稳稳当当的挂在枝头。 没有不死梧桐树的同意,没人能摘下它们来。 但她想试一试。 宁扶桑飞升而起,穿过天火,碎光剑截向梧桐果实,一股强大的禁制之力,铺面压来,她的嘴皮子都在颤动,长剑嗡鸣不止,表面出现了碎痕。 她的身躯,被逼退回凤凰台,此时,灵剑陡然碎掉! “果然,强取是不行的么?”宁扶桑抬袖,擦了擦嘴边殷红的血。 潜渊的声音,在她识海响起:“这株不死梧桐,少了树心,力量减弱许多,若以九重境的修为,或许能摘下梧桐果实。” 但宁扶桑,不能用剑心图里的修为。 这里的人太多了,还有空间乱流的干扰,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了一步,没有回头路可走。 双天灵境本就位于空间乱流里面,位置不定,是几大宗门合力,将它固定在一处,如今乱流席卷而来,想必是秘境的界壁,被打破了。 也不知道二重天秘境里,究竟藏着什么,竟引得他们,大打出手,连秘境都打碎了。 两重天要合并了,若不及时撤离,会死很多人。 王柄玄当断则断,即刻吩咐底下的秋霜剑宗弟子:“立马撤离秘境!绝不可耽搁!” 他已经拿到一颗梧桐果,没必要还在这里逗留。 高清榷也转头吩咐南星剑宗的弟子撤离,他向申屠雷、闵纤云、何嘉秀道:“劳烦你们护送门内弟子撤离秘境。” “那高师兄你呢?”申屠雷对这个决定没有疑虑,只是秘境马上就要坍塌了,他还留在秘境做什么? 高清榷瞳色幽深,语气沉重:“其他四重境弟子,与我一道,去寻被空间乱流卷走的同门。” 姜心目光落在,隔了一条巨大的地缝之外的,凤凰台上的杏衣少女身上,“宁师姐,也不离开秘境么?” 她好像对那梧桐果,依旧心思不死。 明明已经拿到两颗,旁人羡艳不已的梧桐果了,何必还要,火中取栗,将自己至于危险中呢? 申屠雷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狠人。输在她的剑下,他认了。 “她脑子有病,别管。” 何嘉秀拉着姜心,往神树宫外飞去。她往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无尘,猜想,他必是被空间乱流卷走了。 天火纷飞,梧桐叶舞,凤凰台附近,一些修士,没有及时撤离,被巨大的天堑拦住。 其中也有人,是主动留下来的,便如宁扶桑、宣明、谢抬亭等人。 无尘从一截硕大的梧桐枝下钻出,眼见一团火焰,要砸中一名素灵谷的女修,旋即口念咒语,一朵青莲,悬浮在女修头顶,挡下天火。 “多谢。”女修哑音开口谢道。 她伤势严重,其实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倾塌的天穹,砸落下来的,不仅有天火,还有高阶修士,术法的余威。 第113章 镜花空 一道雷火,从天穹的裂缝落下,很快燃起大片紫色的火焰,气浪一重一重地压过来,让人心神震晃,呼吸困难。 宣明隔着火焰屏障,看向梧桐果实,眼里闪烁起幽芒,他运转灵力,为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灵力铠甲,飞身而起! 轰—— 梧桐古树摇晃一下,一股无形的力量,蔓延开。 宣明胸前,有一块骨玉,散发光芒,形成一个光球,将他护在里面,气流从光球的两侧,流向凤凰台处。 宁扶桑抬袖布下一道结界,扭头看身后裂缝,差一点就被掀落时空乱流里面去了。 她淡淡抬眸,看着前方,宣明身上应该是还有什么宝物,或许真能叫他,摘走一颗梧桐果。 谢抬亭在观望。 他想知道,除了兵甲图通关这一条路,能否凭借强硬的手段,摘走不死梧桐的果实。 几道视线,都落在宣明的身上。紫阳宗弟子心中担忧,若是明月散人的弟子,死在了秘境中…… 可是,以宣明的实力,秘境刚刚出现坍塌之象的时候,他是能撤走的。 是他自己贪恋不死梧桐的果实,留了下来,若是死了,也是死于自己的贪心。 禁制的威压,一阵阵传来,不少修为低微的弟子,面露苍白之色。 宣明手腕一抬,祭出一杆长枪,刺向无形禁制,他不断叠加符文,随后枪尖爆发出炫目的光团,一声雷霆般的轰鸣,响彻云霄。 火光中,一抹雪白的身影,抬手一镇,化解掉这场大爆炸。 无尘眼眸亮晶晶的:“大师兄!” 空生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抬袖一挥,宣明感觉自己的身形被禁锢住,随后被清风带离了火场。 他落回了凤凰台。 只见雪白袈裟的小和尚,轻而易举,摘下一颗梧桐果实。 好强大的实力! 但他为何,从不知晓这号人物? 这时,梧桐古树沙沙作响,又有几道流光,从二重天秘境坠下。 空生停下手上的动作,行了个佛礼,道:“几位施主,两天合并,秘境中还有许多低阶修士,若是继续大动干戈,恐伤及无辜。” 身着绫罗的女子,眉梢一挑:“这可不关我欢喜天的事。是那些个剑修,争夺养剑葫芦,才打碎了秘境的界壁。” 她也看见了这株不死梧桐树,眼里闪过两分惊异,随后袖中长绫掠出,贴着空生的脸颊,击断生着梧桐果的树枝,带回手里。 宣明看得心神恍惚,这就是九重境修士和自己的差距吗?无论是空云寺的和尚,还是欢喜天的女修,想摘一颗梧桐果,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天上一直有剑气砸落,显然是还没有分出胜负。 天幕的口子,越来越大,一截葫芦藤,被剑光分成无数段,唯有上面那颗模样讨喜的葫芦,任刀光剑影掠过,依旧完好无损。 养剑葫芦! 宁扶桑只在书上看见过。 剑修养剑的方式有很多种,养剑于丹田,以灵力温养。养剑于眉心,以神识蕴剑。养剑灵泉浸泡飞剑,养其光泽,或者以上等的磨剑石,磨砺锋芒。 但这些皆不如一只养剑葫芦好。 养剑葫芦是天生灵物,将剑养在其中,可以省去,其他各种复杂的养剑步骤。而且养剑葫芦养出的飞剑,既明且亮,锐利无比,杀人无形。 对剑修而言,这绝对是好东西。 谢抬亭理解,二重天打得那么热闹的原因了。 只是他们灵羽宫的师兄师姐,在何处? 谢抬亭刚这么想着,一只鸾鸟俯冲下来,他还没看清,这是哪位师兄的契约灵兽,鸾鸟就掉入了空间乱流的裂缝中,消失不见。 一名青衣修士,堪堪稳住身形,就和谢抬亭视线对上,“谢师弟,两天合并,秘境坍塌,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谢抬亭连忙起身,提醒他:“师兄,不死梧桐的果实!” 修士转眸一望,随手起了个诀,地面的鸟羽,飘飞起来,射向梧桐树枝,两颗梧桐果到手。 自己留了一枚,另一枚给了谢抬亭。 “多谢师兄!”谢抬亭欣喜如狂。 修士懒散地摆了摆手:“秘境坍塌,你修为太低,不适合留在这里了,赶紧离开。” “再不走,待会儿就来不及了……”他眉头紧皱,语气骤变,“来不及了。” 无数法则碎片,如瓢泼大雨落下。 修士尽量护着谢抬亭,却也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时间好似静止,他感知不到自己的灵力流动,但法则的碎片,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这是什么力量?”谢抬亭心中波澜澎湃,面无人色。 修士看着法则的碎片,在逐渐瓦解,眼眸里,浮现出惊叹:“是空生和尚的绝招——镜花空。” “不必担心,待镜花空瓦解了法则碎片,就会恢复正常。” 谢抬亭听到自家师兄这么说,安心了不少。 这道法术,强大到庇护住了所有人。 也钳制住了所有人。 李近真发现自己调动不了灵力,也挣不开这禁锢,蛾眉不由微微蹙起。 她心中暗付:“这就是镜花空么?好厉害的法术。” 李近真环视左右,自家宗门的人,只看见了宁扶桑,便问道:“宁师妹,宗门的其他人,可还安好?” 宁扶桑三言两语,精简地讲述了一下南星剑宗弟子的情况。何嘉秀、闵纤云等人,护送修为低微的弟子离开,但不一定已经走出了秘境。 另外,也不是所有人都到了石宫,还有散落在秘境各个角落的弟子。 空间乱流卷走了许多人,也许有人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人已经不在灵州境内了。 宁扶桑回答完李近真的问题,才问她:“近真师姐,空云寺的和尚,这道法术叫什么名字?能解吗?” 她不喜欢这么被动。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很不爽。即使这道法术,比坚不可摧的防御,还要稳定,护住了她的安危。 李近真说:“这道法术,是空生的绝招,镜花空。”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对破解之法,还不曾有头绪。” 宁扶桑叹了一口气,只好在识海中,和潜渊沟通,它活了上千年,见多识广,或许知道破解之法。 然而这个希望还是落空了,潜渊悠悠道:“在吾所处的时代,并未有此等法术出现。” “类似的法术也没有吗?”她不死心地问道。 第114章 一念解空 “凡法术,无外乎三大类,攻、防、用。” 攻、防好理解,攻击他人,防护自己。用的范畴比较大,像净尘术、禁言咒、照明火、避水诀都属于此类。 潜渊语气不疾不徐:“镜花空这样庞大的法术,是消耗自己的灵力,保护他人。于己无利的事情,鲜少有人会去做,故而此类法术,并不多见。” 宁扶桑有些许的泄气,但这时,潜渊似乎又联想到了什么,“空云寺有一道庞大的术法,名字和镜花空有些许的像。” 她眸光微动:“是什么?” “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 宁扶桑自然听过【镜花水月】,这道术法,灵州仙门,无人不晓。 因为灵州的问剑会就是在【镜花水月】中进行。凡入镜花水月者,进入一个“假拟”的世界,在那里,死亡不是终结,一旦被他人斩杀,便会落回现实。 任何肉体上的伤痕,不复存在,只有【镜花水月】中带给他们的强烈死亡之感,是真实存在。 有人进入一场【镜花水月】,会在生死紧要的关头顿悟。但纵观历届灵州问剑会,这样的人,也只是少数。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镜花水月一场空,【镜花水月】世界,是假的。 知道了自己不会死,又怎会有真正的生死之际的感悟? 宁扶桑是听过【镜花水月】,但问题是,她还没有参加过灵州问剑会,也没去过【镜花水月】啊! 【镜花水月】的破解之法是什么? 是死亡。 在【镜花水月】世界中死亡,就可以离开法术范围,要么是被人所杀,要么是自戕。 可【镜花空】和【镜花水月】还不一样,在【镜花空】的法术范畴内,他人不可以伤害自己,自己也不能伤害自己。 所有法术,落于镜花空上,都是一场空。 就像这漫天的秘境法则碎片一样,化为虚无。 宁扶桑脑海中不断琢磨着两道术法,小和尚的法术,应该是脱胎于【镜花水月】的,其中必定有关联! 何为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见如有色,而无触等,则非色也。 佛语又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一切唯心造,应作如是观。 宁扶桑恍然大悟,她心声道:“我明白了。” 潜渊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找到了破解之法。 宁扶桑眉梢轻弯,语气也轻快了两分:“其实破解之法,已经藏在了这道法术的名字上。我要解的是【镜花空】,即是解空。” 她说得玄奥,但解空二字,何其缥缈,潜渊其实还没太明白,但下一瞬,它就发现,宁扶桑已经脱离了【镜花空】的范畴。 它没有感受到她体内,有任何灵力波动的气息。 只一瞬间,便脱离这道庞大的术法。 一念解空。 李近真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宁扶桑回眸浅笑,以心声告知:“师姐,【镜花空】只能自解,我帮不上你,但有两个字,可以相告。” “宁师妹请说。”她语气清和,模样端方漂亮。 身为南星剑宗,万众瞩目的大师姐,李近真身上,没有半点傲气。 “此二字,乃是解空。” 至于怎么理解,全看对方的悟性了。李近真悟性不低,很快想到了佛门中关于“空”的解释,眼眸明亮了几分,客气道:“多谢宁师妹提点。” 宁扶桑略一颔首,提剑离开了石宫。 她的碎光剑断了,在地面随便捡了一把剑修的剑。品阶竟然还不错,和碎光剑一样,是一把二阶灵剑。 只是这把灵剑身上有些蛛丝般的痕迹,用不了多久。宁扶桑也不甚在意,她还有一把素阿剑可以用。 果不其然,这把灵剑,在抵挡了一团天火过后,就承受不住压力,碎掉了。 宁扶桑只好祭出素阿剑开路。 那枚养剑葫芦,还遗落在秘境里。趁现在高手都被【镜花空】困住,她好去捡漏。 秘境中唯一一个,修为高深的,只有空云寺那个小和尚了。出家人四大皆空,她还没听说过,有和尚做剑修的,他应该不会和自己抢养剑葫芦。 宁扶桑追着养剑葫芦最后飘向的方向而去,拦路的妖兽,都被她一剑扫飞。 素阿剑不愧是什么连长生殿都觊觎的绝世神兵,她四重境修为,也能使出五重境修士的威力。 空间乱流刮起的风,被素阿剑的剑气,一分为二,中间有极强的剑气,致使两股风,无法再合拢,只靠近便消弭。 宁扶桑身上覆盖起厚重的灵力铠甲,从剑气斩开的裂缝闪身而过,前方一道雪白的身影,忽然停下,回眸看来,清澈、干净、慈悲、宽容的眸光中,浮起微微的讶异之色。 他的【镜花空】要三天的时间,才会自行散去,这位女施主,竟然这么快,就脱身了。 空生认出宁扶桑,就是在平乐镇听经时,睡觉的少女,他双手合十,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意:“女施主慧根深厚,与我佛有缘。” 宁扶桑说:“我不想与佛有缘,只想和那枚养剑葫芦有缘。小和尚,你可有看见,那截葫芦藤掉哪里去了?” 空生摊开手,一枚青绿色的,还未长大的葫芦,安安静静躺在掌心,“虽不及女施主想要的那枚养剑葫芦空间大,养两三柄剑,亦是足够。” “女施主拿了葫芦,尽早离开双天灵境。” 他眉眼平静地说道:“那枚葫芦,已掉进空间乱流里面,若要去寻,恐危险重重。” 众人打得天雷勾地火,想要争抢的养剑葫芦,就这样,被小和尚送出。 潜渊不由吃惊:“一枚养剑葫芦,可值万万钱,空云寺的和尚,竟然半点不心动。” 他将葫芦送出,只是不想宁扶桑继续逗留在持续坍塌的双天灵境,丢失性命。 潜渊心想,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小和尚这样的慈悲心,将来得道时,可造千万级浮屠。 宁扶桑唇角一勾,道:“好。” 她向前几步,伸手去拿空生手里的养剑葫芦,还没有碰到葫芦,双天灵境剧烈震荡,一股磅礴的空间乱流,如洪水决堤一样冲来! 宁扶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尾银鱼,被惊涛骇浪,死死拍在了沙滩之上,翻身不得,动弹不得,只能等海浪自己平息。 第115章 天生灵体 空间的扭曲,让人感到头晕脑胀,宁扶桑强压下胃里的翻腾感,意识逐渐溃散,最后只朦朦胧胧,看见一抹金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脑海里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明。似乎有干燥的风,刮过她的脸颊。 喉咙又干又痛,连咽口水,都困难。 宁扶桑勉强撑开眼皮子,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映入眼眸,十分地刺眼。她又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再次睁目,打量四周环境。 落日熔金,照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这里的细沙,却是异彩纷呈,仿佛天上的神女,打碎了胭脂匣,香粉便洒落了人间。 这里不像是灵州的风貌。 更重要的是,此地一点灵气都没有。滚滚热浪,携着尘沙,扑面而来。 “咳咳——”她被呛了几声,喉咙又干又痒,随着咳嗽,明显的肿痛感,再次传来。 “施主,你醒了。” 小和尚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关切地问道。 宁扶桑刚想开口询问,这是什么地方,忽然,她顿了顿,察觉到自身气息的变化,旋即眼眸一厉,袖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雪白的匕首,刺向空生。 寒光来得太快,空生猝不及防,他就地一滚,避过第一刀,满脸不解:“在下救了施主,女施主为何却要杀小僧?” 宁扶桑声音极冷:“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听她这么一说,空生明白了:“施主是说灵体一事?” 天生灵体者,不需要刻意吸收灵气,灵气便会自己钻入体内。宁扶桑一觉醒来,发现她的修为,在六重境了,只能是她在空间乱流受伤太严重,失去意识之际,身体的阀门大开,灵气没有节制地进入体内,自行突破到了六重境。 这片沙漠不是没有灵气,而是灵气被她的灵体,吸收干净了! 空云寺的小和尚,必定看见了,她昏迷时,也能吸收灵气的场景,所以他必须死。 宁扶桑虽然突破了六重境,但体内的灵力,在冲击壁垒时,已经全部消耗殆尽,她调用了一点绿玉葫芦里的灵力,手握匕首,朝空生的面门刺去。 小和尚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滚过的地面,留下殷红的血迹,他赤手捏住白刃,温热的血,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眉眼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愤色,而是平静道:“女施主,小僧不会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少女的脸,冷若清霜,放大在空生的眼眸里,他唇边扬起一个弧度:“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知道小和尚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奇大无比,匕首再刺不下去半分,宁扶桑感受到灵力飞速在流逝,她略微垂眸,才发现她的绿玉葫芦,破了一个角,里面没有灵力了。 雪白的匕首,灵光逐渐黯淡下去。 宁扶桑哑音道:“因为你是和尚,我就要信你吗?” “小和尚,即使是圣人,也未必做得到知行合一,更何况,你不是圣人呢?” 她转动匕首,眉眼没有一丝笑意:“这个世间,太阳与人心,二者皆不可直视。我无法看见你心中,是否真的有佛,又如何能确定,你对佛祖虔诚无比?” “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只有傻子才信。” 宁扶桑说完,抬起手肘在空生身上一撞,趁机夺回匕首,往他心口插去,一层金光,将她的匕首,狠狠弹飞。 她眼里闪过愕然:“你已经铸就浮屠金身了?” 这怎么可能? 他才多大? 有二十岁了吗? 空生喘息了两口气,坐起来说道:“施主,你杀不了小僧,我们最好和谈一番。” 宁扶桑捡回匕首,虽然收起了杀意,但浑身的寒意,似乎连空气都能冻结。 空生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他开口道:“小僧向佛祖起誓,绝不会泄露女施主,灵体一事。” 宁扶桑闻言,脸色只是好看了一点,语气依旧很不客气:“若违此誓?” 空生自然而然接过她的话,说道:“如违此誓,终生不见我佛。” 小和尚面容清静,眼中是毫无瑕疵的认真与淡然。 宁扶桑忽地笑了。 身似菩提,不染尘埃,净无瑕秽。 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无条件的信任。 宁扶桑信他的承诺,却恶劣地说道:“这样的惩罚,对于不信佛的人来说,等若于无。” “小和尚今日念经诵佛,又怎知,自己来日,还会信佛祖呢?” 空生并不生气,他只是感到有些无奈,“那女施主想如何?” 宁扶桑收敛了面上的漫不经心,神情变得肃穆认真,她盯着空生,道:“若有一日,我天生灵体的秘密暴露出去了,我会杀干净,空云寺所有的和尚。” 这话杀戮之气极重,空生不免皱了皱眉头,声音不似先前平和:“施主,你我二人之间的诺言,怎能以他人的性命起誓?” 宁扶桑眯起眼睛:“难道你想背弃誓约?” “小僧自然不会。”空生下意识回答。 “既然如此,小和尚,你在担心什么?” 空生耐心解释:“小僧不会背弃誓言,但既然是小僧起誓,应誓的,也应该只小僧一人才对。” “若在下违背了与女施主的承诺,不证菩提,不见如来,不入轮回,小僧皆愿承受,但无论怎样,小僧绝不会以空云寺同门的性命来应誓。” 宁扶桑油盐不进,小和尚也是个固执的。一份誓言,在两人心里,各不相同。 沉默了很久以后,小和尚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天生灵体者,资质绝伦,无论放在哪家仙门,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女施主为何,这么害怕被人知道呢?” 宁扶桑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空生回想了一下刚刚的言辞,大概知道是哪个字眼,惹她不痛快了,主动道歉道:“抱歉,是小僧出言无状了。” 宁扶桑面色稍霁,既然小和尚知道她天生灵体的事情了,她也不介意多说一点。 轻咳了一声后,反问道:“钟灵天下二十四万一千两百多年历史,暂且不论,便只说如今的世间,除了灵羽宫的少主是个傻子以外,你可还有见过,其他天生灵体的人?” 空生默了默,开口:“除了女施主外,并无。”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来,宁扶桑话中有深意。 他微微抬了抬眉眼,认真地问道:“所以那些天生灵体的人,去哪了?” 第116章 俯将银汉遥观 宁扶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后眸色变得平淡:“小和尚,这不是你现在的境界,可以接触到的东西。” 她想了想,朦胧的给了个说法:“有一方势力,在搜罗天生灵体。当然,你也知道,天生灵体意味着什么,妖族、魔修,也会觊觎这样的灵体。” 空生求知般地问道:“怎样的势力,可以做到这般的只手遮天?” 纵观五州天下,没有哪家仙门,出过几个天生灵体的天才。若不是仙门势力,这样庞然的势力,又是如何在所有仙门的眼皮子底下潜藏的? 宁扶桑只在长生殿待了五年,她根本也不知道,长生殿是怎样的势力,要做什么。 她沉声说道:“在那里,我见到的天生灵体者,比空云寺的和尚还多。” 向来淡然的空生,听到这句话时,也不由眼皮轻跳,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只听宁扶桑继续说道:“他们似乎有特殊手段,能准确找到刚出生的,天生灵体的婴孩,然后将他们带到没有灵气的地方,直至六岁,再将人带回长生殿去,教他们修行,只教修灵的功法,不教任何法术。” “你知道天生灵体的修炼速度有多快吗?”宁扶桑似乎在问空生,又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修行最慢的人,在十六岁前,至少都是九重境修为。” 她修行很快,在十岁的时候,就突破八重境巅峰了,在一众灵体中,都极为罕见。 空生欲言又止,宁扶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所谓道:“没错,我也是九重境。” 她从腰封里摸出一块灵石,握于掌心炼化,一边说道:“小和尚,这片天地,远比你想象得更大,钟灵天下不过其中的冰山一角,二十四万年历史,也不过时间长河中的沧海一粟。” “或许只有抵达神之境,才有资格,掀开它神秘的面纱。” 说着,一块灵光盈盈的灵石,化为了粉末。宁扶桑调转着微薄的灵力,打开储物玉,取出回春丹和回灵丹。 回春丹是疗伤圣药,回灵丹则是恢复灵力所用。 幸好她将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梨花玉里面了。她早就说过,储物袋容易弄丢,果不其然,在空间乱流里面,遗落他方,馈赠他人了。 空生静默良久,嘴皮轻掀:“南星剑宗……” 他刚说几个字,宁扶桑就摇了摇头,道:“南星剑宗护不住我。” “灵羽宫的庄呈之所以没有被长生殿的人带走,是因为,连灵羽宫宫主,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是天生灵体。等发现时,他已经成为了傻子,傻子是不会修炼的,连字都认不全,如何奢望他能懂炼灵的功法?” 庄呈是灵羽宫少宫主的名字。 他是灵体,但他的灵体像是竹篮,灵气进去之后,没有功法的指引,是转化不成灵力的。灵气在他的体内,进进出出,随后溃散。 庄呈最多是受了灵气的滋养,比普通人,身体强健一点。除此之外,他的灵体,没有任何作用。 空生见她表面这么风轻云淡,似乎不需要什么开解的话,但他还是认真道:“女施主,你灵体的秘密,不会暴露,你依旧只是,南星剑宗一个普通的弟子。” 他虽然有点好奇,却没有多问,只是道:“你的九重境修为,小僧完全感知不到,南星剑宗高手如云,也未察觉,说明你的封印之法,很高深玄奥。” 宁扶桑懒散地“嗯”了一声,她用长生殿的剑心图封印的修为,能不玄奥吗? 空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十八岁就九重境的修士,灵州也有一掌之数,所以十八岁的六重境修士,并不会太起眼。女施主可以放心的,在南星剑宗学剑。” 他摸了摸袖袍,取出一物,是宁扶桑没拿到的那枚养剑葫芦,少女弯了弯眉眼,不客气地收下。 看在养剑葫芦的份上,她分了小和尚一颗回春丹和两枚回灵丹。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宁扶桑。”她将素阿剑放入养剑葫芦里面,摘下原本的绿玉葫芦,和梨花玉挂在一起。 翡翠般的葫芦,破了一角,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不过宁扶桑现在六重境修为,体内所能容纳的灵力不少,绿玉葫芦储存的这点灵力,也不够看了,废了就废了。 空生眉眼平静,从善如流唤了一声:“宁施主。” 他见宁扶桑现在心情不错,才问道:“那方势力,叫什么名字?” 空生想回到空云寺后,去翻翻藏经阁的典籍。 宁扶桑一双漂亮冷然的桃花眼里,浮起戏谑的笑意:“好奇心害死猫,小和尚没听过吗?” 不过她也不确定,背后的势力,究竟叫什么,只是她住的地方,每一座宫殿,名字都一模一样,叫做长生殿。 许是哪个老怪物,想求长生,想疯癫了,所以才给宫殿起这样的名字。 民间有句俗话说,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但小和尚活多久,她可不管,因此,面对空生的问题,宁扶桑笑了笑,说道:“俯将银汉遥观,看长生殿前云生冉冉。无人私语,月府清寒。” “那方势力,或许叫做长生殿。” 宁扶桑说。 空生眼底,浮起一缕异色:“俯观银汉,可见此人,心中之气极其壮盛,后句‘无人私语,月府清寒’,又似乎,寂寥无比,郁郁不得志。” 可一个能观银汉迢迢,看千载岁月流逝的人,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凄苦之意? 宁扶桑冷笑,对方都拥有长生殿这样庞然大物的势力了,还能随时将银汉俯观,自然是已经在天河之上了,都这样了,还觉得清寒寂寞,那他想要什么? 难不成想翻了天,自己做天道? 宁扶桑不愿再多说什么,这个话题,也就结束。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殆尽,天色暗淡下来。 明亮的星辰,悬挂在头顶,闪烁其光,似乎真能看见银河。 昼夜温差极大,刺骨的寒意,贴着肌肤钻入体内,好在宁扶桑和空生都已经恢复了一点灵力,能抵御寒冷。 宁扶桑翻找了一下储物玉,找到装着辟谷丹的丹瓶,正好还有两颗辟谷丹,她和空生一人一颗。 “多谢宁施主。” 空生摊开手,接住辟谷丹,礼貌道谢。 宁扶桑只是觉得,这片沙漠,似乎有些古怪,还有用得上小和尚的地方。 第117章 鬼风阵,琴曲经 宁扶桑灵力只恢复了三成左右,回春丹的药效,也只发挥了一半,调动灵力时,经脉依旧有隐隐的刺痛。 她绷着心神,和小和尚轮流守夜。 本来是小和尚要守上半夜,让她先浅眠一会儿的,但宁扶桑看他受的伤,比自己要严重得多,就和他换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一点疑惑,小和尚不是有浮屠金身吗?怎么会伤这么严重? 还是他学艺不精,浮屠金身时灵时不灵的?宁扶桑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脑海。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小和尚一看就是博古通今,有天赋又刻苦的那一类,不至于术法学不好。 潜渊陷入沉睡,关键时候也帮不上忙,她暂且和小和尚合作一把,走出这片沙漠再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池州境内了。 根据宁扶桑书上得来的知识,阳池州虽然佛宗林立,可并不太平。 为何? 还是因为佛宗多了,守着清规戒律,太过仁慈,不喜打打杀杀,导致池州境内,盗贼肆虐、屡教不改。 什么罪大恶极的散修、魔修,犯了事,就往阳池州来避祸。当年路上劫道宁扶桑、扬若的那伙散修,不也是打着杀了人,往阳池州避风头的心思吗? 灵州有九大仙门,池州却只有三大宗门屹立不倒,其余小宗门,和雨后的竹笋一样多。 几年的时间,一个宗门灭宗,几年后,一个新的宗门又冒出来。 宁扶桑瞧着有意思的一个宗门,叫做妙音宗。在池州的历史上,被灭宗之后又复宗的宗门,也不在少数,唯有妙音宗,不管灭宗几次,都能迅速站稳脚跟,重新跻身三大仙门之一。 这大概和妙音宗传道的方式有关,一般宗门,只有弟子,妙音宗却有教众。 凡池州本土的修士,只要愿意学习音道,妙音宗就随机散落一本心经,当然随机掉落的心经功法,不是宗门内的核心功法。 这些学了妙音宗心法的修士,算是妙音宗的不记名弟子,数量庞大,一旦宗门覆灭,就有人想自居正统,潜心研究音道,方便来日重建妙音宗。 故而其他宗门覆灭几次后,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面,妙音宗反反复复,一直都存在。 至于它灭宗的几次,有外部原因,也有内部势力分裂,自己将自己整没了的时候。 一言概之,妙音宗就等若于西阳池州的音道,有且只有,这一条道。 七彩丹霞的尘沙,被狂风卷起,形成无数根沙柱,如阵云卷来,宁扶桑刚想去推空生,发现他已经醒了。 小和尚望着前方,低声说道:“这是鄢支山的鬼风阵。” “难怪这里的灵气被我吸收完了,这些尘沙还能作祟呢。”宁扶桑恍然,“原来是依附鬼气作乱。” 她问道:“如何破阵?” “宁施主歇着便好。等天亮,鬼气隐于地渊,鬼风阵就自行停了。” 空生阖眼,轻念佛经,无数晦涩古老的文字,钻入宁扶桑的耳中,她自诩博览群书,却也只依稀辨认出三四个字来。 一层金光,自小和尚脚底蔓延开,形成一个光罩,鬼风卷起的尘沙,碰到金光结界时,纷纷绕道而行。 宁扶桑扭头看向绕过金光结界的沙柱,里面阴寒的气息溃散,尘沙扭动,宛如妖娆的女鬼,随后垮掉。 铮—— 远处有一声寡淡的琴音响起。 “该死的毛贼,交出《琴曲经》,大爷赏你一个痛快!” 手持大刀,一脸横肉的修士,恶狠狠地说道。他身边四个,高瘦的男子,耳朵里,同样塞着一团棉花。 另一伙修士,有三人,相貌平平,放在人堆里,半点不打眼的模样,似乎用了什么易容的手段。 为首的修士,摇着一把雀羽扇,慢悠悠道:“道友,在下一行人呢,只想一睹《琴曲经》,看完了自会还你,不如合作共赢?” 身前横琴的男子,薄唇轻启:“好啊,你先杀了屠震,《琴曲经》就借你一观。” 执扇修士眼眸微眯,笑意凝固了一瞬,又化开:“道友这招借刀杀人,未免太过明显。” 男子轻笑道:“在下并未想着,掩饰借刀杀人之意。” “阁下藏头露尾不说,连半点诚意也不肯表示,如何令在下放心合作?”他挑拨道,“再者,《琴曲经》只有一份,阁下与屠震,本就有一方必须要死,何不先杀了屠震,再谋《琴曲经》?” “屠震身边,可还有四人啊!”他语气陡然一重。 执扇修士还在犹豫不决,屠震这边,已经先下手为强! 这小白脸有一句话,说得倒是很对,先杀了这藏头露尾的鼠辈,再谋《琴曲经》不迟! 凛冽的刀风袭来,执扇男子合扇一挡,手上力气,不比屠震弱,两人迅速拉开身位。 这时,男子唇角一勾,拨弄琴弦,琴音茫茫而起。 他特意选了这个地方,是因为这地下,有万毒音蝎子,《琴曲经》上有一篇内容,就是操纵毒蝎的曲子,攻击他人。 正好试一试。 男子琴音起了七八声后,万毒音蝎没见着,不由皱眉,心中暗付:“难道是琴曲不对?” 复而再弹,依旧不见动静。 男子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鄢支山沙漠,虽说灵气稀薄,但也不至于,半点灵气不存?” “古怪,实在是古怪。”他看向沙漠深处,似乎有一点金光绽放。 “难不成有异宝现世?” 男子拂袖一扫,收了七弦琴,想要遁走,立马就被发现。 “老大!小白脸要跑!” 打得不可开交的屠震和握扇男子,“心有灵犀”的收手,一前一后,围堵住男子。 “阁下这是想去哪?”握扇男子,语气阴柔。 屠震握刀逼近:“黑心肝的小白脸,老子今日,必定剁了你这双手,警示世人!” 男子面色微凝,盘算着要怎么脱身,这时,茫茫沙漠中,响起萧声。 其音靡丽,霸道无比,哪怕是屠震几人,已经耳中塞了棉花,还是被音攻,震得气血翻涌,吐出鲜血。 未见其人,先有悦耳威严的女声传来。 “他已修得我妙音宗的《琴曲经》,便算是我妙音宗的弟子,岂容尔等散修放肆?” 男子眼眸一亮,拱手朝着声音的方向一拜:“多谢师姐袒护之恩!” 第118章 妙音宗卿尘 女子服饰华美而精致,身着金裙,头戴簪钗步摇,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如流光溢彩的琥珀,带着摄人心魄的美。 她手执灵萧,踏风而来,身上彩带,迎风飘扬,灵动至极。 妙音宗不愧是三大仙门之一,这样强悍的实力,让屠震几人,心中掀起狂澜,竟是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唯有背琴男子,神色欢喜,不断和女子套近乎:“小生柳南安,多谢师姐救命之恩,不知师姐如何称呼?” 女子道:“姓卿,单名尘。” 柳南安闻言,不及细想,下意识拍手道:“倾城,好名字!师姐神女下凡,国色天香,倒只有倾城二字,足以匹配。” 女子蹙眉:“你耳聋?” 卿尘、倾城,字音一样? 旁边的屠震,见这小白脸,花言巧嘴,还撩拨上妙音宗的仙子了,当即“呸”了一声,冲女修道:“卿尘仙子,这小白脸,惯会口蜜腹剑,实则是个黑心肝的主,你可别上当了!” “他这《琴曲经》,分明是从我小妹那里哄骗得来!妙音宗弟子,本该是我那阿妹才对!” “哦?”卿尘不知其中还有这般的隐情,丹凤眼中,来了一点兴致,“说来听听。” 柳南安刚欲开口,为自己辩解一番,只见女子手一扬,他就被禁声了。 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看屠震口若悬河,唾沫横飞。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屠震之妹,意外发现了《琴曲经》,她是女子,这功法倒也适合她,屠震便命手下小弟,去搜罗名琴。 这一举动,被心怀不轨的柳南安察觉,他计上心头,就仗着自己的一张脸,从屠云手里哄骗走了《琴曲经》。 屠震自是大动肝火,带着小弟下山,势必要杀了这小白脸,夺回《琴曲经》! 一路追杀之下,又碰到几伙势力,火拼之后,屠震这边,加上他,还有五人,鼠辈那边有三人。 再然后,就碰到卿尘了。 女子丹凤眼轻轻一挑,解了柳南安的禁言,淡淡道:“轮到你辩解了。” 这话听着,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情绪,似乎在说,你辩解完了,就可以上路了。 柳南安也琢磨不透,这位仙子是不是这个意思,他面不改色地说道:“师姐,屠震所言,纯属污蔑,在下绝不是这样的人。” 卿尘也不知是信了没有,点点头,说:“《琴曲经》第三篇,音杀。” 柳南安当即明白过来,这位性子古怪的师姐,是什么意思,她要考校自己的水准,若是她满意了,自己就能拜入妙音宗门下了。 若是她不满意…… 念及此,柳南安眼底多了丝凝重,不过音杀这篇,他学得炉火纯青了,杀了屠震几人,问题不大! 铮—— 琴音飘落,带着肃杀之意! …… 远处,空生抬了抬眸子,寻声望去。 “这样强的杀伐之音,怕是要见血了。”他低声道。 宁扶桑慢悠悠开口:“小和尚要去造浮屠了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是在打趣自己,要去救人。 空生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既然碰到了,便不会不管。” 他以为宁扶桑会嫌自己多管闲事,谁知少女扬了手中的沙,起身道:“走,去看个热闹。” 虽然只恢复了三成灵力,但小和尚一个知境,加上自己一个六重境,什么热闹看不得? 空生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 屠震拼尽全力抵御,灵力防御罩,像是最坚不可摧的铠甲,无数青色的音刃,撞在上面,随后消解。 柳南安这下是真的心中难安了,他抿紧唇,手指一挑,音刃攻击,如万马奔腾,呼啸而过。 咔嚓—— 结界出现细微的裂痕,柳南安心下一喜,再此拨弄琴弦。 咚! 一声沉闷的钟声,荡漾开,柳南安遭受反噬,“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落于琴身。 他咬着牙抬眼,一座金光灿烂的钟,罩在了屠震几人身上! 金钟罩! 佛门中人! 卿尘眼底的懒散之意散去。一抹雪白的颜色,映入她的眼眸。 小和尚眉目如画,身着白袈裟,即使袈裟上染了血,依旧不损他出尘的气质。 同行的一位少女,身着杏衣,眼角微翘,气质泠然而秀美。 两人都受了伤,还要出来管不平之事,卿尘不由笑了笑。 “小和尚,你是哪个宗门的?”她问。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出家人也可以不语。 空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这是在池州的地界,若是被人发现,他和宁施主,是灵州的人,恐怕会惹来麻烦。 宁扶桑看了小和尚一眼,没想到小和尚,也没那么迂腐单纯嘛! 他双手合十,行着佛礼:“小僧要救人,请女施主高抬贵手。” 宁扶桑在一旁,嗤笑了一声,空生不解地看向她,“宁施主缘何笑我?” 她道:“说话这么嚣张,太欠揍了。” 他要救人,所以这位妙音宗的女修,便要高抬贵手,这不是明晃晃地说,女施主,你不是我的对手,趁早收手离去吗? 空生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陈诉,自己要救这一行人。 如果这位女施主,愿意高抬贵手,也好省了一番争斗。 卿尘幽幽开口:“是啊,说话这么嚣张,太欠揍了。” 她素手一扬,祭出一把七弦琴,拨动琴弦。 茫茫琴音,如瓢泼大雨,响彻天地! 柳南安心神震动,连忙取了两团棉花,堵住耳朵。他的眼里,闪现着灼热的光芒。 《琴曲经》! 卿尘师姐弹的是《琴曲经》第三篇的音杀! 同样的曲子,在她手里,效果截然不同。第一声起音,柳南安就察觉到,自己与卿尘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 这是真正的天壤之别! 柳南安胸中气血已经在翻腾,他去看小和尚的神情,依旧波澜不起,眉眼平和。 金光遍照其顶,如塑浮屠金身。 这不是他先前发现的“异宝”神光吗?柳南安怔然。 结界内,屠震好不容易喘息了一口气,喃喃道:“池州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小和尚?” 竟然连妙音宗的攻势,都能挡下来。 一曲终了,卿尘面沉如水,“倒是我小瞧你了。” 言罢,改换曲调,如潺潺流水,响遍沙漠。 宁扶桑看见,脚下的沙子,在飞速地流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了出来。 第119章 尘沙底下埋龙女 潜渊本不该在这个时候醒来,它察觉到一股,特殊的气息,陡然睁开了黄金竖瞳。 “什么气息?”她怎么没感知到潜渊说的特殊气息,还是说这气息,只有妖族能察觉? 潜渊声音低沉,但宁扶桑敏锐地察觉到,它的语气,有些兴奋。 “是龙气。” 很微弱的一股龙气,却确确实实存在。 它若是能吞噬了这股龙气的话,恢复半步知境的水平,不成问题。 宁扶桑脑子有些乱,她捋一捋思绪。龙气对潜渊有好处,自然是能弄来最好。 但她已经暴露灵体的秘密了,还要暴露她身边,还养了一条蛟龙的秘密吗? 小和尚是信得过,可其他人怎么办?以她对空生的了解,自己若想杀人灭口,必须先杀了他。 问题是,她杀不了空生。 两个九重境加在一块,可杀不了一个知境。 等她和小和尚斗法结束,其他人早跑远了。 这时,潜渊给宁扶桑又扔了个雷:“空云寺的和尚,很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宁扶桑:“……” 她板着脸道:“多早?” “在空间乱流的时候。”空间乱流的力量太霸道,几乎能碾碎人的身躯,小和尚的浮屠金身,为了护她,碎过一次。 最后是潜渊卷着昏迷的两人,钻出乱流,落到了鄢支山。 它是蛟龙之属,肉身强横,才能勉强硬抗的空间之力的洪流。 潜渊确定,小和尚昏死过去前,看见了它。 宁扶桑:“……” 很好,三个秘密,小和尚看见了两个。 她摸了摸腰身,有一枚储物袋还在,遂心念一动,取出了里面的月光壶。 “这件法器,能吸收虚无缥缈的月华,想来也能吸收龙气。你还是先暂时按兵不动,龙气的事情,交给我。” 宁扶桑吞下一枚回灵丹,只是修为越高,回灵丹回复的灵力就越少,勉强够用罢了。 尘沙飞扬,她终于看见了龙气的来源! 烟霞丹沙下面,埋着一具,雪白的龙骨!威严不可撼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修为低的,甚至在面对这一具龙骨时,额头就已经冒出了冷汗。 这具真龙的尸骸有多大呢? 总之比宁扶桑第一次见到潜渊时,还要大上一倍。可想而知,它生前,是多么的巍峨壮观。 一缕淡黄色的气流,萦绕在龙骨间,正是所谓的“龙气”了。 空生乍然见到真龙遗骸,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变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鄢支山底下,埋葬着一具龙的尸骸。 或许妙音宗的女修,卿尘是个例外。 她便是为了这具龙骸而来,准确来说,是龙骨遗骸上,附着的残魂。 柳南安已经汗流浃背。他知道,自己或许要死了。 因为他撞见了这么大的秘密。 卿尘根本没有想招揽他进妙音宗的意思。 她从头到尾,都在戏耍自己!不,她不仅戏耍了自己,还戏耍了屠震几人。 她不过是在等月圆,拿他们打发时间罢了! 柳南安想,他若是能活着离开鄢支山沙漠,一定要改了这个晦气的名字! 龙气飘飞而起,像一条细长的线,被人引入月光壶中。 “额?”柳南安看向老虎头上拔毛的少女,她是活够了?当着卿尘的面,觊觎龙气。 卿尘察觉到少女的动作,不知何故,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吹响萧音,柳南安脸色蓦然一变。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抽离出体外了! 龙骨遗骸上,似乎有一层薄纱,飘飘摇摇,被剥离出来,逐渐形成一名身着七彩霞衣的少女。 少女的身躯是虚无的,一双眸子,空寂无物,她一出现,就带给大家无与伦比的压力。 “她是这具真龙。”空生眼眸微缩,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与此同时,潜渊的声音,也在宁扶桑识海响起,它感叹地说:“我虽有闻,龙魂万古不灭,却没想过,会强横至此。” “扶桑,收手。剩下的龙气,不要了。” 宁扶桑点点头,将半壶不到的龙气,收入梨花玉里面。 受萧音蛊惑,龙魂少女,一步步走向卿尘,她勾唇吩咐:“杀了所有见过你的人。” 七彩霞衣的少女,歪了歪头,理解完卿尘的话,扭头向沙漠看去。 屠震五人、执雀羽扇的男子一行三人、空生和宁扶桑两人,还有柳南安一人。 一共十一人,都要死在这里。 少女朝众人走去,柳南安倒是想逃,可一个卿尘、一个龙魂所化的少女,哪一个都不是好应付的,在龙压之下,他根本动弹不了! 宁扶桑偏头问:“小和尚,你我联手,有几成把握杀了她?” 实在不行,再加上潜渊。 手握雀羽扇的修士,眼皮子跳了跳,他看向这年岁不大的少女,不知道她是怎么平静地说出这话的。 空生说:“小僧不会破杀戒。” 宁扶桑听笑了,她也摸准了小和尚的脾性,便问道:“那你我联手,有几成的把握,超度她?” 空生认真算了算,道:“宁施主需要拦住那位妙音宗的女施主,超度龙魂,小僧大概需要半月。” 两人视若无人的商量,怎么解决龙魂少女,一旁的屠震和他的小弟,都看呆了。 不过他们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和尚和杏衣少女身上了。 宁扶桑祭出了剑,动手前,问道:“会遗忘咒吗?” 空生示意她摊开手,并指在她手心,画了个极其复杂的符咒,随后收回手,平静道:“此咒,至少三年方解。” 宁扶桑说:“三年的时间,足够了。” 她看着金光结界内的其他几人,淡漠开口:“不想死的话,就将身上的回灵丹,全部交出来。” 回灵丹略微昂贵,几人拼凑半天,也只能拿出来四颗,宁扶桑一把塞到小和尚手里。 “这是他们活命的报酬。” 小和尚要救他们,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出。 宁扶桑知道,佛家讲究,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小和尚救人,不求回报,但没有灵力,拿什么救人? 她不是佛门中人,不讲这些。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宁扶桑从来不信。 无生无灭者,何须轮回? 她要像日月一样,无论沧海桑田,还是世事变迁,都永恒不变。 宁扶桑提剑出阵,气息已然是九境巅峰,一把素阿剑,闪烁着清冷的寒光。 柳南安眼瞪如牛。 第120章 交手龙魂少女 无论是少女展露的惊人气势,还是那把神采奕奕的飞剑,都足以令柳南安,心神震撼。 九、九重境? 这合理吗?她才多大岁数。 这样天资的人,无一不是年少成名,但柳南安,对不上心中的那些名号。 西阳池州绝对没有这样的人物。 卿尘眸色渐深,盯着少女的身影,玉箫轻奏。 四周的气流,随着箫音变化,幻化出无数条透明飞龙,朝少女的身躯冲去,张牙舞爪,试图粉碎她。 宁扶桑轻嗤一声,切山碎玉的一剑,斩碎五道龙纹。 随后又有无形的气流,环绕而来,天地之气,皆在卿尘的掌控之中。 九重境修士罢了,有何不能杀的? 这话倒不是卿尘的境界,在九重境之上了,她只是八重境巅峰,但有龙女相助,杀一个九重境,有十成把握! 闻音,彩衣少女身躯扭曲了一下,分化出一道,龙魂分身。爆射掠出,眨眼拦在宁扶桑面前。 少女身材娇小玲珑,没有武器,赤手空拳,霸道无比。一拳轰出,空气爆鸣! 宁扶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龙魂又如何,拦她的路,便去死。 龙魂少女感知到对方强烈的杀意,手臂猛然蓄力,又一拳轰出,隐约有龙吟声起,隐没在空气里面。 宁扶桑出剑的瞬间,强横的灵力,汇聚到素阿剑的剑身,次次出剑,带出无数剑影。 天地剑气纵横,仿佛星罗棋布,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囚笼。龙女狂掠的速度越快,这些剑气造成的伤害,就越严重。 但她是龙,岂会在意这些? 少女横冲直撞,气势汹汹,转瞬掠至宁扶桑的跟前,抬起握拳的手臂,她要打爆对方的头! 虽然龙女没有说话,宁扶桑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看出来这个意思。 轰! 一拳砸空,龙女当下扭转身躯,暴掠而起,然而当头一道磅礴剑气砸下,宁扶桑气势如虹,手中的素阿剑,舞得剑影密不透风,通通砸向龙女。 少女凝聚力量在拳上,一拳轰向宁扶桑的胸口,在箫声剑啸中,潜藏着猛烈的爆音。 卿尘的箫音一顿,似被影响到,但很快又行云流水的接了上来。 妙音宗的音道,当属池州第一! 宁扶桑没有任何迟疑,灵力为铠,横剑身前,铮——! 素阿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宁扶桑长剑一甩,剑端就迸射出繁密的剑芒,穿过龙女身躯! 剑芒飞射至卿尘面前,她手上玉箫,转了个古怪的音,一道水幕天华,宛若银河倒挂,筑起高墙,挡住攻击。 青芒箭矢,爆射如雨,轰轰轰砸落大地! 一群碧色音蝎,从沙漠里,向外爬出。柳南安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他看着密密麻麻,闪着灵光的毒蝎,一阵头皮发麻。 先前他召不出来的万毒音蝎子,此刻倾巢而出! 柳南安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施展土遁之术,然而,就在术法生效的瞬间,一股磅礴的力量,将他压住! 卿尘哼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只老鼠在了。” 屠震几人,被金光罩护着,柳南安原以为自己是和卿尘一伙的,结果她要杀自己,所以他是场上,最软的柿子。 灵力所化的箭矢,带着恐怖的力量,破空袭来! 柳南安眼珠瞪起,疯狂调转灵力,叠加一层又一层的铠甲,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他,脸上瞬间毫无血色! 咚——! 一声熟悉的沉闷钟声响起,撞在金钟之上的青色光芒箭矢,化为灵光散去。 柳南安捡回一条命,后背已经湿透了。 卿尘眼含杀机,叫破空生的身份:“空云寺的和尚,还敢分心,坏我好事!” 空云寺? 柳南安怔了怔,看向出手救自己的和尚。 他没记错的话,空云寺是地处灵州?空云寺的和尚,怎么会出现在池州境内? 近日也没听说过,哪家佛宗开坛讲经,邀请了其他和尚,交流佛法啊? 卿尘早便猜到空生的身份。 池州大大小小的佛宗,她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年纪轻轻,就佛法小成的和尚可不多。 偏巧,她都见过。 眼前这好管闲事的小和尚,生得眉清目秀,气质干净的,她若是见过,绝不会忘记。 所以,极大可能,对方不是池州人士。 池州的边陲,和灵州交界之处,往北行一段距离,就是空云寺所在。空云寺哪怕是在池州,名气都不算小,所以卿尘很快就猜出了空生的身份。 因为分了心神救人,龙魂少女抓住机会,一拳轰烂了金光结界,拳头落于小和尚的眉心时,身后的几人,呼吸都紧了起来。 但见尘沙飞扬,佛光普照,小和尚端坐如青莲,安然无恙。 强烈的气流,从浮屠金身上散开。 小和尚念诵佛经,字字晦涩,龙女忽然抱起脑袋,面露痛苦之色。 这是超度的经文。 顿时,天地间风云涌动,乌云压顶,狂风肆虐。龙女浑身的暴戾气息猛涨,她握紧拳头,一拳一拳砸向小和尚的浮屠金身,竟咬牙切齿,吐出人言: “不、准、再、念!” 她感觉有无数恢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又密密麻麻,如雨点落下,吵得人永不安宁,脑昏脑胀。 咚!咚!咚! 龙女每一次出拳,都蕴含了强横的力量,这种恐怖的力量,让人不由担心,小和尚的浮屠金身,在下一拳过后,就会陡然碎掉。 但浮屠金身,坚持了第一拳、第二拳…… “噗——!”小和尚猛地吐出大口鲜血,浑身的金光暗淡下去。 龙女的力量,虽然被大量消耗,却恢复得很快,她甩了甩手臂。抡圆、出拳—— 铮! 一把素色长剑止不住的颤鸣,少女淡漠地抬眼,迎面对上龙女的本体,“你的分身,已经被我宰了。” “不想被好好超度,那我送你去见佛祖,也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杀机毕露! 随后一剑斩去,光寒鄢支山! “轰”的一声,竟然电闪雷鸣,异象丛生,天空降下瓢泼大雨。 小和尚的头顶,悬浮一把竹节兰伞,少女带着寒气的声音,从雨中传来:“临行前,师兄送我的一件法器,暂时借你一用。” 宁扶桑警告般地说道:“小和尚,你要是不能超度了她,就别怪我,先斩灭她的龙魂,送她魂飞魄散了。” 空生郑重道:“必不负所托。” 第121章 战力失衡 宁扶桑和龙女每一次交手,都死伤大片万毒音蝎。沙漠遍布破碎的青光。 素阿剑被封印,她最多只能发挥出其五成的锐气,否则在交锋中,还能再占便宜一点。不过有空生的辅助,她也不至于,太落下风。 但宁扶桑刚刚的话,彻底激怒了龙女。她现在处于,暴走的状态。 拳风密密麻麻,堵截宁扶桑的退路,她自是一剑扫开。少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身形如龙,剑行如电,剑刃寒光,逼得龙女,向后倒去。 龙女腰身一拧,探手而出,去拧少女的手臂,宁扶桑反应敏捷,撤步一退,横剑斩向龙女。 龙女一拳直直递出,硬抗素阿剑的锐气,天地间,响起崩裂之音。 好在两人交手之地,在鄢支山沙漠,沙漠中没有人烟,攻势落在地面,砸不出什么深坑,即使有凹陷,也很快就被流沙掩埋。 龙女的拳很快,但宁扶桑的剑,也很快! 轰! 剑气四溢,拳风略散。 一条金光锁链,飞射而出,拽住了龙女的手臂,所以她的拳,慢了一点。 拳风不够凝实,被剑气斩碎。 龙女转眸,只见地面符文生成了法阵,一根根天柱,拔地而起,形成禁牢。 锁链四面八方卷来,缠住了她的脚、她的手。 宁扶桑微微喘了两口气,论作战的持续能力,龙女简直是怪物,还是力大无穷的怪物! 她抬袖擦了擦汗,朝小和尚看去。 卿尘眉心一蹙,暴掠而出,玉箫作剑,轰向金色的柱子。 宁扶桑眼神一凛,步疾如风,挡在卿尘前面,“区区八境巅峰,也来找死?” 小和尚不造杀孽,但她宁扶桑可不介意剑下,多死一人。 少女的气势,让卿尘感到心惊,随后她被自己的反应,气笑了。她卿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居然会被一个黄毛丫头唬住? 九重境修士又如何? 知境以下,没有天堑,即便有,她卿尘也给它踏平了! 玉箫一转,扫向少女纤细的脖颈,宁扶桑竖剑一格,震退卿尘。身后“轰”的一声巨响,龙女撞柱,杀了出来! 卿尘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魄,她抿唇一笑,拉开身位,吹响玉箫。 小和尚要渡龙魂,那么,人魂呢? 这片沙漠底下,埋葬的可不止这一具龙骨遗骸,还埋藏着,无数人骨啊! 鬼风阵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因为,死的人太多,鬼气难销。 宁扶桑被龙女密不透风的攻击牵扯住,半点不敢分神,只是四周,阴气太重,空生的法阵,逐渐被蚕食。 她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转眸望去,无数阴魂,吞没了小和尚,似乎还有黑色的魔气? 魔气是所有修士,最避之不及的东西。 一旦沾染,万劫不复! 所以很多修士,修行到最后,都要斩心魔,证大道。 小和尚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 他可是空云寺,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弟子! 空生的修行之道,甚至已经走在了近真师姐的前面。 双天灵境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北郁灵州已经出现了最年轻的知境。 宁扶桑收回心神,双手握剑,一剑斩出! 剑光劈向卿尘,她美目里闪过一丝惊愕,素手一甩,神龟玉挡在身前。 像卿尘这样的高阶修士,身上法宝无数,压箱底的本事,更是不会轻易展露人前。 打败一个八重境修士,和杀掉一个八重境修士,难度截然不同。 即便是九境高手,想截杀八重境修士,除非布置周密,否则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更何况宁扶桑这样一穷二白的剑修,除了一把剑,连样像样的法宝都没有。 她最多只能重伤卿尘,对方若是想逃,宁扶桑追不上的。 不过还没有杀人灭口,卿尘显然不会离开。殊不知,宁扶桑何尝不想杀人灭口呢? 若是蝼蚁,跑了就跑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卿尘这样的八重境高手,最好的结局,就是埋骨黄沙地! 潜渊几次开口,想要帮宁扶桑,都被她拒绝,但这一次开口,宁扶桑同意了。 卿尘瞳孔地震,只见少女飘飞的袖袍中,钻出一抹黑色的影子,飞腾上天,卷得风云变幻,竟然是一条蛟! 她哑然失声。 扭头看向龙女,一时不太确定,龙魂少女,能否稳住战局,场上的战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龙女虽然强大,但她毕竟死了很多年,如今只是一抹还未完全消散的残魂。 少女目不斜视,一眨不眨地盯着,乌云中游动的蛟龙,她眯了眯眼,感觉到被冒犯。 随后,龙女后退一步,踏空而起,出拳砸向蛟龙的头颅,怒喝道:“滚下来!” 若是真龙之身,潜渊或许还会忌惮,但现在,她不过是一抹附着在龙骨上,又被人强行唤醒,驱作傀儡的魂魄罢了,凭何倨傲? 吼! 蛟龙怒吼一声,俯冲而下!它摆尾一扫,狠狠拍向龙女。 龙女有着身为真龙的骄傲,冷声喝道:“畜生找死!” 轰! 她一拳打在蛟龙的腹部,拳风掀得四周的雨,寂静片刻,随后才哗哗落下。 潜渊被困寒潭千年,许久不曾放肆的出手了,龙女的拳风接踵而至,它只觉得,无比痛快! 终有一日,羽化飞天,化为神龙,再纵横乾坤四海,寰宇八方! 龙女似乎看出了蛟龙的心境,讥诮道:“蛟之孽畜,岂敢为龙!” “汝找死!”潜渊眼神冷漠,摆尾朝龙女拍去。 四周空气震动,碎雨横飞。 龙女的目标完全转移,任卿尘怎么吹奏控魂萧都不管用。 “该死!”她咬了咬牙,看着龙女的目光,冷了下来,却也无可奈何。她现在只是唤醒了龙魂,却还没有将龙魂与玉箫炼为一体,只能徐徐图之。 卿尘暗叹:“罢了,先让她杀了那条蛟龙也好,抽了蛟龙筋,还能炼一条缚灵索。” 这个世间,真龙少见,蛟龙之属,同样很少。缚灵索这样的宝物,卿尘也只在一人手中见过,彼时还羡煞不已,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遇见一条蛟。 蛟龙之辈,生性高傲,许多御兽宗门的天骄,都不能降服,却有一条蛟,自愿跟随这杏衣少女,卿尘眸光深邃,看向宁扶桑:“你究竟是谁?” 她猜出小和尚是空云寺的人,按照正常逻辑,少女是灵州人的可能性很大。 但灵州年轻一辈,既是九重境,又用剑的人,只有两人符合。 第122章 龙骨化剑 卿尘思索之际,一道剑光,迎面劈来,到底是身经百战,卿尘反应十分迅速,驱使神龟玉,大放灵光,筑起坚不可摧的防御。 剑光撞在神龟玉屏障上,扩散的剑气,仿佛一阵阵旋风,搅得雨幕动荡。 风雷之声,震天撼地,音攻掀起的气浪和剑气排山倒海般相撞在一起,激发出强烈的爆鸣。 萧音蓦地中断。 卿尘下眼睑,浮现出一缕猩红,她的神龟玉,竟然碎了! 长剑当胸刺来,卿尘压下翻涌的气血,玉箫一甩,挑开剑锋,跃身而起,沾满雨水的衣裙,随着劲风,猎猎作响。 金色的灵光坠下,仿佛一颗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卿尘冷声喝道:“绞杀!” 宁扶桑唇角逐渐下垂,眸中盛满了默然与森冷。她手握素阿剑,剑气所过之处,空气割裂,树藤尽毁。 但这些树藤,源源不断,疯狂生长,顷刻间,已经遮天蔽月! 宁扶桑反剑一扫,击碎背后袭来的藤蔓,脚上又被一条手臂粗的树藤缠上,她垂目冷笑,周身剑气迸射,震碎四面八方的树藤。 此时,蛟龙尾巴一卷,缠着古树身,连根拔起! 宁扶桑提剑直奔卿尘,锋芒逼至卿尘的眼角,她的心脏,剧烈跳了跳。 身为音修,卿尘知道自己的弱势在哪里,绝不能让人靠近自身!尤其对方还是个剑修! 并不是说卿尘只擅远攻,若有敌人靠近她的附近,她手上这把玉箫,也能捅穿对方的丹田。 只是相比之下,近身之战,她不占优势。 剑锋所过之处,空气被粗暴的撕开,宁扶桑以气贯长虹之势,杀向卿尘。 后者躲避虽快,一朵朵血花,还是从手臂上绽开。淅淅沥沥的雨,浇灭血腥之气。 卿尘已经拉开距离,一双丹凤眼,聚拢了寒意,刚刚那一抹雪白的剑锋,带给了她久违的威胁感。 宁扶桑没有留手,当即递出数剑,身上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崩裂开,血水染红了大半个后背。 呜—— 箫声如诉,正和潜渊交战的龙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面色狰狞面换,一缕龙魂,不受控制地飘向玉箫之中。 顿时,音爆轰鸣,宁扶桑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杀机,气势陡然高涨。 针刺般的疼,密密麻麻遍布识海,少女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宁扶桑咬紧牙关,吐出完整的一句话:“箫吹得这么难听,还是别吹了的好!” 话音与剑气,同时落下。 风雨晦暝,剑光晃耀,仿佛有无数可怖的妖魔,潜藏在这片天地,咆哮呼吼,又如汹涌大江,奔腾不息。 雨水的凉意,渗入肌肤。 融合了一缕龙魂在玉箫里的卿尘,毫无所惧,眉眼轻轻一压,寂寥的箫音,如神人低语,逐渐趋于平淡。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无边浩荡的威压,镇压下来,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将潜渊死死按在泥沙之中。 宁扶桑眼中冷意更甚,挥剑直直一斩,磅礴的雨,就这么被一剑隔绝,两个呼吸的功夫,潜渊挣脱禁锢,暴掠而出,杀向卿尘。 龙女的七彩霞衣,颜色透明了一点,她拦在路上。 娇小的身躯,蕴含着比潜渊还要磅礴的气势。 宁扶桑持剑,攻向龙女,后者眼眸微抬,似乎在说,你奈我何? 素阿剑瞬息竖直劈下,龙女双手扶住剑刃,触碰到冰冷的剑身时,手仿佛被烫了一瞬,古语道:“素阿?” 宁扶桑只见她嘴唇张合,但碍于雨势太大,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不过对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愕,宁扶桑没有错过。 她猜到,龙女认识素阿剑。 是触碰到剑身时,才认出来的。 毕竟沉掌教在素阿剑上面设下的封印,哪有这么容易被人看透。 龙女眼里的情绪退去,似乎有些茫然。 随后,她双手掐诀,念道:“以我龙躯,铸为骨剑,召来!” 宁扶桑脚下,尘沙剧烈流动,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团,从地下飞出,那具真龙遗骸,几个呼吸的功夫,消失不见! 龙女的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优雅、美丽、霸道的剑。 突如其来的变故,即使是卿尘,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心下的惊讶,一茬接一茬的,总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了。 她咬着后牙槽,不断暗示自己,只要天没被捅出窟窿,区区一座鄢支山的烂摊子,有何收拾不了的? 这是卿尘的傲气和对自己的自信。 宁扶桑盯着龙女手中的剑,眼眸里闪过一缕幽芒,手心微痒,却没有去管,她知道这是剑心图在作祟。 只是她没想到,剑心图会对龙骨剑有反应。 这明明是一把刚刚铸造出来的剑,剑心图上,却早早有了它的位置。 龙女与剑,气势浑然一体,一劈一砍,带动天地之气,狠狠朝宁扶桑撞来! 轰! 无数音爆,密集响起。 雪花般的剑光,穿插在天地,一颗颗血珠,混着雨水,浸入土壤。 宁扶桑舞动长剑,疾风骤雨的剑气,铺天盖地向龙女砸去。 一招、五招、二十招…… 暴雨声中,有龙吟传出,一股苍茫厚重的威压,搅得人灵力沸腾,喷薄欲出,隐隐有失控之势。 宁扶桑不动声色,右手握紧,一边镇压气海,一边出剑防御。 龙女招招嗜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剑式,骨剑的剑锋,只差半寸,就抵住了少女的咽喉。 宁扶桑运剑如风,在劣势下,尚有余力,避开锋芒。 铮! 长剑相交,发出令人浑身颤栗的刺耳声响,龙女眼含杀意,一举一动间,似有风雷闪动。 就在这时,一簇金光,划破沉沉如夜的天幕。 龙女脚步一顿,偏眸看去,金光是从一把宽大的竹节兰伞下面爆射出来的。 小和尚气质高洁,如山巅雪莲,眉眼平和慈悲,诵念佛语。 晦涩的字音,响彻龙女脑海,她抓着脑袋,狰狞怒吼,运剑砍向小和尚的头颅! 铛! 宁扶桑出剑的速度很快,恰好抵住骨剑,但她发现,龙女握剑的手,不似先前那么稳了。 此时此刻,正好夺剑! 宁扶桑唇角一勾,手上用力,挑飞龙女的骨剑。龙女无暇顾剑,手握成拳,轰向她眼里,金光闪闪的头颅! 轰—— 竹节兰伞,凝聚出透明气墙,被龙女一拳轰散。 第123章 炼化梧桐果 但下一刻,龙女的身形,再也靠近不了小和尚,无数符文,飞旋而出,构建出一座牢笼。 所有的力量,在触碰到屏障时,都被化去。 卿尘眼睁睁看着,玉箫中一股金色气流飞出,然后散于天地,荡然无存! 这般强盗之举,令卿尘差点咬碎银牙! 她心知大势已去,便捏碎玉符,准备遁走,宁扶桑发现卿尘的意图,举剑相拦,却有些无力,只能打出遗忘咒,用这下下之策了。 符咒的光芒掠去,撞入卿尘体内,一股灼伤感传来,但卿尘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了,金色的裙角一晃,人已经消失在鄢支山沙漠。 宁扶桑撑着剑,才没至于倒下。此一战,精疲力竭,若非强大的意志力,她早就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半月后。 鄢支山沙漠放晴。 小和尚超度完龙魂,替其他人敛尸。 在这样浩劫一般的战斗中,其他人自然活不下来。宁扶桑可没有腾出手,去护他们。 他们死了,正合宁扶桑的心意。 至于那名妙音宗的女修,她身上中了小和尚的遗忘咒,暂且不用去管。 宁扶桑有三年的时间,解决此事。 她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掀了掀眼皮子,言简意赅地问道:“那缕魔气?” 空生手腕一翻,掌心浮现一座小塔,不等宁扶桑多看,就收了起来,平静道:“是魔。” “我会将其带回镇魔塔封印。” 空云寺的地界,确实有一座镇魔塔。宁扶桑生出一缕好奇:“镇魔塔中的魔,数量很多吗?” 她在灵州境内,从未见过魔,是因为魔物都被空云寺的和尚关起来了?还是魔物本身就很稀少,所以寻常不得见? 这不是什么不能谈论的问题,空生见她好奇,便耐心讲道:“自镇魔塔建立,塔中关押魔物,数以千计,如今只有四百不到。” “剩下的魔呢?” 数以千计,余有四百,这个数量也很庞大了。 宁扶桑意识到,她对灵州还是不够了解。 空生缓慢道:“减少的魔,都被净化了。” 魔,夺慧命,坏道法,人人得而诛之。 宁扶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佛门中人遇见魔物,杀了他们,算破杀戒吗?” 后面这个问题,宁扶桑只是单纯好奇。 之前听夫子授课时,提到灵境这一境界,信奉万物有灵的,以佛修为多。 宁扶桑觉得,佛门中的一些戒律,充满了矛盾,她很好奇,魔物在佛门中人眼里,算不算万物生灵之一。 这个问题,本该很好回答,空生却顿了顿,只是讲道:“一般而言,还是以净化为主。” 小和尚这般就重避轻,宁扶桑也知道了答案,诛魔不算破杀戒。 她收起扬若给的法器,淡淡道:“鄢支山不能再留了,我们得趁早离开。” …… 池州的风情和灵州大相庭径,宁扶桑很难想象,高洁如月的近真师姐,原是阳池州的人。 宁扶桑和空生都有旧伤,鄢支山一战后,伤势加重,又一直赶路,两人都意识到,熬不住了,要先休整,便在一座边陲小镇,停留下来。 镇上鱼龙混杂,有修士,也有凡人。 不过都是些低阶修士,只比寻常武夫,身手好一点罢了,哪怕宁扶桑有伤在身,想一剑结果了对方,也是易如反掌。 宁扶桑身上的疗伤丹,只有回春丹的药效最好,但也不能让她的伤势,瞬间恢复。 一路奔波,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清点自己的损失。 空间乱流之下,储物袋丢了几只,其中有一只储物袋,宁扶桑装的是一些兽骨、灵树枝和丹砂等物。 这些东西,是炼器的材料,她原本想卖了换灵石的,虽然不小心遗落了,但宁扶桑也能接受。 然后是断了一把碎光剑、丢了两样之前在谢抬亭那里得来的法器。宁扶桑隐约记得,那两件法器,作用不大,所以就放在储物袋中了,省得占储物玉的位置。 其余低阶符箓和几根破灵针,以她现在的修为,也完全用不上,丢了便丢了。 最直观的是,她还丢了一堆灵石。 但总体而言,贵重的东西都还在。比如灵器,惑心铃、千灵笼。法宝青神钟、冰鸟图。 六阶妖兽青磷蟒的兽丹、琼轮花孕育的莹魄流浆,以及其他灵药。 论收获的话,她还得了一把龙骨剑,一枚养剑葫芦,和鄢支山散修身上的身家。 那本引发血案的《琴曲经》也落入宁扶桑手上。她虽然不去转修音道,但可以拿到黑市去卖了。 最重要的是那两颗不死梧桐的果实,宁扶桑还没来得及看。她心念一动,取出梧桐果。 不死梧桐虽然是妖族,修炼的却是灵力,宁扶桑刚触碰到果实,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传入手心。 她打开第一颗果壳,眼底浮起一缕讶异。 “竟然不是果实么?” 一团绿色的光晕飘浮而起,落于宁扶桑的掌中,她定睛去看,这是一份传承。 但她继承不了。 因为玉简中的心法,是妖族修炼法门,最好还是草木之属的妖族修炼,为最佳。 南星剑宗的功法,宁扶桑修炼得好好的,她可不打算,修炼妖族的功法。 好在除了功法,她开出来的东西,还有不少灵药,这些资源,足够让一个三重境修士,突破到四重境了。 对于旁人来说,这绝对是天大的机缘,但于宁扶桑而言,却有些不够看的。 最有价值的,还是那本功法。 叹息一阵后,宁扶桑才开了第二枚梧桐果。 这枚梧桐果,是切切实实的梧桐树果实了。无论是炼药还是用来疗伤,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宁扶桑取出十二支雪竹阵签,布置在房间内,开始炼化梧桐果实。 不死梧桐在生前,也有个雅号,唤作碧梧妖君,它的果实,蕴含有强大的治愈能力,是许多炼药大师炼制的灵丹,都没有的奇效。 宁扶桑很快就感受到,不死梧桐果实的治愈能力,有多强横了。这比她吞了五颗回春丹的效果都好。 当然也可能,是回春丹的回复能力,不能叠加,所以起效比较慢。 温和的气息,缓慢渗入宁扶桑的血肉,修复她的奇经八脉,和身体内伤。 这个炼化的速度,肉眼可见,只见不死梧桐的果实,逐渐消减,很快被化为药力。 第124章 凡人小镇 日落西山,明月代之,周而复始。 宁扶桑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唇角漾起一抹浅笑。 “不死梧桐的果实,不愧是疗伤圣药。” 她起身下床,舒展了一下筋骨,收起雪竹阵签。 阵签的灵光暗淡不少,约莫还能用上一次。 法阵消失后,窗外的各种热闹声音,传了进来。 “卖云吞了!皮薄馅嫩,只需要六文钱!” “艾草药包,驱蚊防虫,大婶,您看看呗?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最招蚊虫叮咬了!” “花灯,花灯!阿娘,我要那个兔子花灯!” “……” 宁扶桑站在窗边,往楼下看去。白日里冷冷清清的街道,到了晚上,热闹许多。 高高的木制灯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璀璨的灯火,交相辉映,形成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番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美景,令人目不暇接,整座小镇,都沉浸在欢乐与祥和中。 面戴虎头面具的稚童,拉着娘亲的袖子,急声道:“阿娘,我要看灯影戏!” 另一名头顶荷花苞的女童不依,跺脚道:“不看灯影戏,阿娘,我们先去看火壶表演!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挂着“面条”两字的布招前,两名修士,拉开凳子坐下,冲里面喊道:“两碗阳春面,多放葱花!” 店小二应了一声,“好嘞!客人稍等,马上就来。” 宁扶桑无意偷听他人谈话,刚要下楼,忽然,鄢支山、祥瑞、天降灵草等字眼,传入她耳中。 少女不动声色,往面馆摊子前看去。 两名修士,布衣木簪,打扮得与凡人无异,一人腰挂竹扇,一人腰悬短刀。 腰悬短刀的修士,狼吞虎咽地吸了一大口面条,同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坛酒,招呼小二拿了两个空碗。 “数月前,鄢支山的异象,你听说了吗?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那么大的动静,保不齐是有宝物现世呢!” 佩刀修士和同伴干了一碗酒,不屑道:“什么异宝,这消息也太落后了。” “是有人在鄢支山沙漠那个鬼地方打架呢!一群人,不远万里,白跑了一趟,还以为能捡个什么漏呢,结果困死在鄢支山沙漠的人,不下这个数!” 修士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 同伴俯身去看,随后坐回来,喃喃道:“那这真是不幸了。鄢支山沙漠那个鬼地方,可是好进不好出的。”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传出来有异宝一事,哄骗了这么多人过去送命!” 修士的肚子里,似乎憋着火气。因为他也信了,千里迢迢赶去鄢支山,只是他去得晚,在半道上就听说了后面这个版本的传言,又折返回来。 据传,那一战将鄢支山的灵气都打枯竭了,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在动手。 同伴又道:“那贤兄可曾听说,有散修在山林间,被兽丹砸头的事迹?” 修士脸色越发不好:“岂止兽丹砸头,什么灵植天降、走夜路捡到法器、睡醒被功法盖脸的事迹,都传疯了。这样的好事,怎么偏偏你我兄弟,遇不到呢?” 同伴叹了一口气,两人碰碗喝着闷酒。 宁扶桑没听到说,有什么关于那场战斗的细节,遂安了心。 至于天降灵植功法,肯定是受空间乱流的影响,毕竟整个双天灵境,都坍塌了。 她遗失的储物袋,多半也被他人捡去。 双天灵境现世,郁灵州是将这个消息,瞒了下来的,其他几州并不知晓,但这个动静闹出来后,其他仙门,应该也能猜到了。 宁扶桑下了楼,问店小二:“和我一道的那个小和尚,没回来吗?” 这间客栈,只供修士入住,店小二也是个低阶修士,只有一重境修为,从不敢以貌取人。 因为对方是个和尚,相貌特征好记,小二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姑娘的同伴,刚出去一刻钟,未曾见归来。” 宁扶桑点点头,见他打着算盘,忽然开口:“你身上有凡人用的银钱吗?” 店小二资质低微,修炼到一重境,已经到了极限,论身手,只比凡人武夫好那么一点,就留在了客栈中做事,凡人的银钱嘛,自然是有。 “不知姑娘所需多少?” 宁扶桑想了想,也不为难他,便道:“一枚灵石,换你三百钱。” 店小二喜不胜收。忙给她数了三百铜钱,然后接过那一颗核桃大小的灵石,擦了又擦,收进荷包里面。 宁扶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潮里面。 她买了两张糖画、两根糖葫芦,在一家食肆前坐下,点了一碗云吞。 阵签隔绝外界动静,宁扶桑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总之,她现在很饿。 辟谷什么的,再说。 吃饱之后,宁扶桑放下六枚铜钱,顺着人潮,往前闲逛。 身揣三百铜钱,她几乎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姑娘,猜灯谜吗?” 小贩叫住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鄙人的花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总有一款,包姑娘满意!” “只要猜对十道灯谜,这些花灯,姑娘随便选!” 小贩大气地说道,他身后,灯笼架子,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犹如繁星点点。 宁扶桑抬手一指:“最上面的那盏花灯多少钱?” 小贩顺着宁扶桑所指,看了一眼后,道:“那盏不卖的,只有猜对了最多的灯谜,才会送人。” “五十钱。” 小贩面露纠结,还想劝她,参与猜灯谜的活动,心想,就算这姑娘,没猜对几个,他也把这花灯卖给她。 “一百钱。” 小贩:“!!!” 宁扶桑拿着花灯走了,她的花灯,明显看得出来,做工精巧,材质都不一样,漂亮得独树一帜。 街上好多小孩,被吸引注意力,吵着自家阿爹阿娘,要买个一样的花灯。 妇人一看,就知道这盏花灯,价格不低,瞪眼道:“买什么买?这老虎灯,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在一众普通的花灯中,一盏老虎灯,可以买两三盏普通花灯了。 妇人拉着孩子,避开少女,往前走去。见不到那盏格外漂亮的花灯后,孩童的哭闹声,总算止住。 宁扶桑漫无目的地闲逛,远处有火树银花、万点星辰、金蛇飞舞,引起人潮涌动,呼喊连连。 小镇的灯会,热闹无比。宁扶桑看见了小和尚的身影。 他蹲在地上,似乎在给老人家,诊脉。 第125章 兼程赶路 宁扶桑挤过人群,提着灯,在边上看了一会儿。 小和尚似乎没有察觉到宁扶桑的到来,他替老人家号脉完后,认真地叮嘱老人家的孙子:“回去后,以枸杞二两、石膏碎一两、小麦一两五钱……水二斗煮,麦熟药成,去滓,每服一升,一日二次,给老人家服食即可。” “你阿婆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放心。” 小童连连点头:“我记下了,多谢大师!” 空生温和地笑了笑,起身之际,朝提灯的少女打招呼:“宁施主。” 宁扶桑没有刻意隐藏气息,她到的时候,空生就察觉了。 “宁施主闭关数日,伤势可有好转?” 宁扶桑房门上的防御,空生自然感知得到,所以这一连数日,都没有去打扰她。 原本,他是想相赠灵药,但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了。 宁扶桑浑身气息,平稳有力,呼吸绵长,气色红润,伤势已经彻底痊愈。 她看着隐没在人群里的老人家和稚童,唇角轻弯,戏谑道:“小和尚,还懂药理?” 空生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反而认认真真解释道:“家师与素灵谷谷主,交情甚笃,便跟着学过一点医术。” “哦。”她又没怀疑小和尚给人乱开方子。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有稚童轻呼的声音传入耳中。 “姐姐快看,火壶表演要开始了!” 女童梳着双丫髻,坐在男人的肩头,发带飞舞,拂过宁扶桑的眼角。 她没和小孩计较,抬眸看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手中各持一把特制的火壶,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 起初,火星只有零碎的一点点,从壶口飞泄出来。随着厚重、庄严的鼓点声,一拍一拍响起,火壶被男人举过头顶,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光流。 男人旋转火壶,表演进入高潮,众人屏息,只见火光潋滟,无数火星像千树繁花被吹散,乱落如雨,动人心魄。 宁扶桑没见过这样的表演,也知道,火光寓意着驱疾避祸,百家安宁,这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 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捧着铜锣,向大家讨赏钱,停在空生面前的时候,她却有些犹豫了。 只听过和尚向人化缘的,没听过有找和尚要钱的,她咬了咬唇,还是避开了这个生得眉目如画,气质高洁的和尚。 宁扶桑轻笑出声,伸手摘下储物袋,往小姑娘的铜锣里一倒,“哐哐当当”的声响,此起彼伏。 小姑娘眼眸圆睁,没想过这么一个小荷包里,能装这么多铜板,感受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连忙道:“多谢姐姐,祝姐姐韶华永驻,长寿无疆!” 韶华永驻,长寿无疆。 宁扶桑咀嚼着这两句祝词,眉眼扬起笑意。凡人是做不到这一点了,但修士想韶华永驻,长寿无疆,还是很容易的。 她唤住小姑娘,将花灯塞到她手上:“送你了。” 这盏花灯,呈现鱼龙状,身姿纤细优美,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小姑娘张口欲拒绝,但放眼看去,早已经没有宁扶桑的身影了。 空生似有不解:“宁施主,怎么会有这么多凡人的银钱?” 宁扶桑说:“买的。” “买的?”第一次听说,银钱还能买,空生更糊涂了。 宁扶桑唇畔轻扬:“我用一块灵石买的。” 直到见到店小二,空生终于弄明白,她是怎么买银钱的了。 一块灵石,买三百钱,两方都觉得自己赚了。 宁扶桑没有星夜赶路的急迫,翌日一早,修炼完毕,才和空生,重新上路。 小半月风雨兼程后,终于到了池州和灵州的交界地带。 “宁施主,你的这块石头,小僧无能为力了。” 空生将石头还给她。 上面的禁制,还有最后五层,玄奥非常,复杂无比,空生不是主修阵法、禁制一道,怕损坏她里面的东西,因此不敢再继续拆解。 这个结果,已经很出乎宁扶桑的意料了。想她上次在鬼市,花了两千灵石,那老头才给她拆掉六层禁制,小和尚就帮她拆了二十层禁制,不愧是空云寺,古道热肠的和尚! 宁扶桑收起这古怪的石头,问道:“小和尚,你在禁制一道上的造诣,大概在什么水平?” 她心里有个数之后,也好比照这个水平,去寻更厉害的阵法师。 空生也不知道自己大概是什么水准,他猜出宁扶桑的意图,便明言道:“宁施主若是想解剩下的禁制,恐怕要找一位,阵法大宗师。” 阵修按照水准,可分为,普通阵法师、阵法大师、阵法宗师、阵法大宗师,以及无上大宗师。 同理,剑道也是这样。 宁扶桑不知道阵法大宗师有多难得,但她知道,一位剑道大宗师,是多凤毛麟角的存在。 即使是南星剑宗,剑道大宗师,也没多少位。 宁扶桑觉得,她去找一位阵法大宗师,还不如等小和尚在阵道上的造诣,突破大宗师来得快。 石头上的禁制,宁扶桑自己也是研究过的,共有三十六层,每六层一组,小和尚都能解开最后一组的第一层禁制,说明他的水平,其实离大宗师很接近了。 这合理吗? 他又不是阵法师。 小和尚学这么杂就算了,还学得这么精,让命道阁的修士,情何以堪? 宁扶桑哪怕是专修剑道,离剑道宗师,都还差得远呢。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起步太晚。六岁之前,她还在俗世,小和尚就已经在空云寺跟随师父修行了。 六岁之后,她在长生殿,那些人只教她修灵之法,但不会传授她任何功法。 十一岁她拜入南星剑宗,在洗剑池待了三年,研读史书,了解钟灵天下。 十四岁时,跟随顾夫子打基础,学习御剑之术。 十七岁时,进入内门,正式接触剑道。至如今,不过才过去一年的时间,三十三峰中没有宁扶桑所追寻的剑道,但她也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剑道。 杀伐之剑,只是手段,并非宁扶桑的追求。 将来,她若是能一剑斩开天幕,或许会对自己的剑道,有所感悟。 空生还不知道,宁扶桑没将希望,寄托于找一位阵道大宗师,而是寄希望于自己身上。 她是晚辈,想见一位阵道大宗师哪有那么容易?即使见到了,她又凭什么能请人家出手呢? 还是空云寺的小和尚好,别人宁扶桑不好说,但她确定,空生不收报酬。 第126章 偶遇同门 天边橙红,缓慢降沉。无数浮云,皆被夕阳的余晖,染上艳丽的色彩。 面容沧桑的修士,身形却格外矫健,就地一滚,躲开寒芒。 敌人面露凶光,恶狠狠道:“老东西,将那颗兽丹,交出来,留你一具全尸!” 修士紧闭苍白的唇瓣,浑身上下,依稀可见七八道伤口,将一身布衣染红。 他面容憔悴,却眸光清明,深知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无论交出兽丹还是负隅顽抗,对方都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必须殊死一搏! 修士瞳色渐深,单手掐诀,地面的铁剑,颤微抖动几下,飞入手中,“要战就战,何必废话!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唰唰唰! 几剑寒芒毕露,剑影缭乱。 敌人眼神一凛,哼声道:“这两剑,倒是耍得像模像样,只可惜,救不了你的命!” “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才修炼到二重境,如此庸才,还不如趁早去轮回,下辈子修得个好根骨!” 修士未到知命之年,只是修道晚,在凡俗的岁月,将面容磋磨得苍老了些。 他很清楚地感知得到自己学剑之后的变化。身子骨健朗,动作、反应,也比从前更快,甚至在突破二重境后,重返青春了几岁。 只是长时间的风雨兼程,黄沙拂面,加上鏖战,导致他看起来,憔悴不堪,苍老不已。 锵!锵!锵! 修士边退边抵御攻击,眼眸里,陡然映出另一抹寒芒,修士鼓足气劲,挑飞斜射而来的轮刃,身子也被被磅礴强悍的力道,撞得连连后退,撑剑稳住身躯。 同伴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小心!” 一道雪白的光影,迎面劈来! 修士瞳孔地震,呼吸困难,根本避不开这致命的一击,然而,他等了许久,这一刀都没有落下。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传入在场几人的耳中。 修士惊愕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他勉强用余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身着雪白袈裟的和尚,拨动佛珠,缓缓走来。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钟灵毓秀的玄衣少女。修士看清少女的脸,眼眸睁得更大。 少女偏着头和小和尚说话:“杀人者,人恒杀之,小和尚只用镜花空,困住他们,待镜花空解了,又待如何?” “依我所见,还是一剑解决了他们比较省事。” 少女声线干净,明明说着杀人的话,却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仿佛在她眼里,人命如草芥,随手除之,毫无负担。 她继而又道:“你今日放过他们,来日他们杀千人、万人,芸芸众生,岂不是也有小和尚的一份罪孽在里面?” “宁施主,世上岂有,以尚未发生的事情,给人安排累累罪行的道理?” 空生伸手,在修士肩膀上一拍,无形的禁锢,瞬间消失。 宁扶桑听着“累累罪行”四个字,也不觉得气恼,她正欲狡辩,一双眼若桃花的明眸,映出狼狈不堪的人影。 她嘴角抽了抽:“李野山?”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池州的地界啊!他不好好待在宗门,跑这么远做什么? 旁边一道被忽视的身影开口:“宁师姐,还有我。” 宁扶桑转眸看去,支小草。 连他都突破二重境了,看来她和空生在池州滞留得太久了。 灵州问剑会,应该还没开始?宁扶桑不确定地想着。 空生救下支小草,四人同行。 虽然对不能杀了那个散修,心有遗憾,但自己的命,是空云寺的和尚救的,支小草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回了灵州,日后也遇不到了。 “宁师姐,你和空生大师,是因为空间乱流,被卷到池州的吗?” 双天灵境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即使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都或多或少,听到了许多风声。 支小草也大抵知道,这一次灵州仙门,损失惨重,好多人都被空间乱流卷走了,幸存下来的人,数量委实不算多。 还不排除那些死在秘境中的人。 但各大宗门的收获,也是实打实的,活着从双天灵境离开的人,半数以上,都突破境界了。 无数灵药仙草,奇珍异宝,被带回宗门。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灵羽宫捕捉了一匹雪白的天马,无角无翼,却能腾云驾雾,比神行符的速度还快。 天马是异兽中的一种,比蛟龙之属,数量更少,若非这次灵羽宫的人捕捉到了天马,世人无一例外,会以为这类异兽,早已灭绝。 宁扶桑嗯了一声,问他:“你和李野山是怎么回事?都跑池州来了。” 被点到名的李野山讷讷道:“过来做宗门任务的。” 宁扶桑眉头一挑:“宗门的任务,不可能发布这么远?” 他和支小草才什么境界?就算有到其他州域的任务,也不会轮到他们头上。 这样的任务,应该挂在内门的任务堂才是。 李野山意识到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补充道:“双天灵境引起的空间乱流,将宗门一部分弟子,卷到其他州域去了,命星塔中,他们的命灯还亮着,宗门发布任务,让外门弟子,潜入他州,收集情报,将消息传回去,好派人过来救援。” 内门弟子是精英,除却在外历练的、闭关的,能派出去的人不多,但外门弟子数量庞大,做这件事,确实更合适也更高效。 忽然,支小草咋呼起来:“宁师姐,你看那墙上挂的是不是尸体?” 宁扶桑眯了眯眼,眺望远处黄土堆砌的城墙,是有几具尸体,被麻绳悬挂在城墙上。 她淡然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见过死人?” 空生目光悲悯,叹了一口气。 待走近后,支小草发现,这些尸体,都有个共同特征,“为什么他们的手,都被砍了?” 宁扶桑抬眸瞧了一眼,脑海中想起一个特殊的门派,“是妙空门的人?” 支小草和李野山朝她看来。 “这是什么宗门?以前怎么从未听过。” 支小草想不明白,这些尸体,除了手被砍了之外,身上并无什么特别的标志,宁扶桑是怎么认出他们的身份来的? “妙手空空,总听过?”宁扶桑基本上已经确定,这几具尸体的身份,“妙空门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修士身上,偷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引得众怨。” “因此,凡是妙空门的人,不幸栽到他人手中,便会被砍下双手,以作警告。” 第127章 扶桑摆摊 “竟然有这样的宗门,真是奇怪。”支小草喃喃道,“为何不找个正经仙门,学习道法呢?偷道一途,哪有青云路可言?” 这样一个宗门出身的弟子,总是有很多争议在身上的。不少人厌之,更甚邪修。 空生摇了摇头,道:“妙空门不是这么简单。窃物者,为下下之道。” 听起来,小和尚对妙空门的了解,似乎还不止一星半点。 宁扶桑没开口,支小草就已经抱着求知若渴的态度,虚心请教了,“那妙空门,是怎样的存在?” 空生问他:“听过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吗?” 支小草点点头,一知半解:“所以妙空门,所窃之物,不仅是修士的储物袋,还能偷窃一个宗门吗?” 他也想不出来,修士身上,除了身外之物,还有什么能被窃走的。类比“窃国”二字,自然而然想到了“宗门”。 可妙空门自己有宗门啊。 支小草天马行空的想着,空生目色微动,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微微淡笑着。 宁扶桑却不管不顾,直接笑出了声。 李野山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空生不疾不徐地道:“窃取宗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 听到这儿,支小草也明白过来,空生的话,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了,他讪笑了两声,抓着耳朵,有些尴尬。 但这缕尴尬,很快在空生,如沐春风的话语中,转变为震惊。 “妙空门的弟子,以窃物,为下等。真正的高手,是窃取灵力、寿元、气运、天机。” 支小草眼眸瞪得极大,声音颤微:“盗天机?” 他只知道,修士强大到一定程度,可以窥视天机,预言未来。这是命道阁最擅长的事情。 支小草从未想过,还能从这个角度,去看待推衍天命一事。 空生点了点头,平和道:“盗来的天机,有时候会比推衍出来的东西,更加准确。” 推衍是会出错的,命运的轨迹,复杂无比,以身入局,未必能看得清。 盗天机者,却是无声无息,屏蔽了天道,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失败了,要么成功了。 支小草讷然良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如今方知自己的眼界有多窄。论“盗”字,他只能看得见身外之物,若非空生讲述,支小草决计想不到,还可以盗取人的寿元、气运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至于盗取天机,他就更不敢想了。 这得要多强大的实力,才敢在天道那里,偷窃东西? 城外黄沙漫天,罕无人烟,城内却十分繁荣热闹。 这很正常。 肉眼凡胎,是看不见“仙城”的。即使偶尔,“仙城”的影子,被凡人看见,走近之后,却只是海市蜃楼。 街道上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卖丹药的,有卖符箓的,有卖阵盘的,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叫卖声此起彼伏,让整条街道,显得嘈杂无比。 支小草看着各种奇珍异宝,只叹贫穷限制了自己。 这座黄云城,他和李野山来过,还住了几日,便主动请缨,带着宁扶桑、空生,前往他们先前住的客栈。 客栈离摆摊的街道,隔了好几条街,相对僻静,价格对现在的宁扶桑来说,中规中矩,一晚上两块灵石。 支小草伸手去摸储物袋,忽然面色一白:“我储物袋弄丢了……” 他明明打了好几个结,挂在衣袍内侧的,怎么会弄丢了? 客栈掌柜见怪不怪,“应该是被妙空门的人偷了,习惯就好。” 支小草憋着一股气,他怎么可能习惯!虽然储物袋里没什么东西,但一只储物袋,价值一百块灵石啊! 他攒了这么久,才买的一只储物袋,就丢了?支小草面色变得很难看,不断回忆进城的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有机会找回来吗?”支小草白着脸,喃喃道。 掌柜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冷哼出声:“大海捞针,能捞到吗?” 他倒不是讽刺支小草,对于妙空门的人,掌柜也是深恶痛绝。 小和尚大发善心,替支小草付了房费。 宁扶桑拿了钥匙,却没有上楼,往外走去。 支小草看着那抹玄衣,连丢失储物袋的伤心事,暂时都忘了:“宁师姐她去哪儿?” 李野山不咸不淡道:“总之不会是替你找储物袋去了。” 支小草:“……”他也没奢望这事。 坊市一角。 一名褐衫修士,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打开了刚刚偷窃到手的储物袋。 然后,他嘴角一扯,鼠眼一瞪,“什么穷酸鬼!这么点破烂,还要用储物袋装着,真是老鼠见了都要流泪。” 修士低声咒骂。早知道还不如偷那个和尚的储物袋了。 其实他原本的目标,是那个玄衣少女,四人中,只有她看起来,最为贵气,富有。 但是在接近少女时,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压迫感,心脏跳动,比平常快了一息,修士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换了目标。 却没想到,这一换,换了他偷盗生涯以来,见过的,最空的储物袋。传出去,他都怕同门笑话。 “早知如此,还不如偷那个玄衣少女的储物袋。”修士幽幽叹了口气,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他应该大着胆子一点。 叹完气,修士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一团黄泥,在脸上搓揉几下,一张陌生的,毫无破绽的脸出现了。 幻术什么的,不保险,高阶修士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用他们妙空门秘法,方能安心。 修士从角落出去,迎面撞上,一道玄色身影。 “……” 不会这么巧,来抓他的?修士心虚起来,不过转念想到,自己已经换了一张脸了,内心又恢复镇定。 事实上他想多了,只见那玄衣少女,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径直在一个摊位上,放上蒲团,盘膝坐下,摆摊。 修士不由多看了两眼。 凝血丹、解毒丹、疗伤丹、火符、水符、剑气符、低阶兽丹、灵植,逐一被少女摆出来。 宁扶桑虽然丢了一部分东西,但还有储物袋,没有遗失。灵植和兽丹,她都是分开装在几个储物袋中的。 这些东西,价值偏低,不适合放到拍卖行,她又用不上,正好在这座城池的坊市出手掉,换成灵石,一举两得。 第128章 道号舒光 修士看着摊位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心梗不已。 他当时若是换了个目标,这些东西,就都是他的了。 修士悔得肠子都青了,就在这时,玄衣少女似有所察,抬起了眸子,修士紧张了一瞬,却面色不显,径直走到了宁扶桑旁边,占了个摊位,也开始摆摊。 修士轻车熟路的铺上一块布,矿石兽丹、符箓小剑、各类阵盘,乱七八糟的物品,堆放在一块。 相比之下,宁扶桑卖的东西,不算杂了。 她又看向右边,摊主是位容貌冷酷的黑衣女修,摊位上摆放着奇形怪状的机关造物。 应该是个炼器师。 宁扶桑想。 黑衣女修不苟言笑,冷淡至极,鲜少开口招揽顾客,但她的生意,却是整条街最好的。 宁扶桑一件东西都还没卖出去,黑衣女修摊位前,来来往往,有七八人了。 很快,一名年轻男修,蹲在了黑衣女修的摊位前,捡起一把冰冷的玄铁弓弩,询问道:“破甲效果如何?” 黑衣女修声如冷泉,言简意赅:“可杀三阶石泥兽。” 年轻男子眼眸亮了亮,脱口而出:“当真?” 女修闻言,眉头轻皱,有些不满对方的质疑,但为了生计,她还是耐着性子,道了一句:“若有假,灵石双倍退还。” 黄云城坊市卖东西的,多为散修,他们行踪不定,今儿还在城中摆摊,明儿指不定就去哪了,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女修这话,没个保证,年轻男子倒不介意,据他所知,黑衣女修在这儿摆摊很久了,没人来寻她晦气,说明她的东西确实好用。 否则自己也不会打听了消息,寻过来。 “道友勿怪,在下只是听闻,这弓弩能破三阶石泥兽的防御,太过震惊,因此才有这一问,并非怀疑道友的弓弩。” 但凡有些傲气的炼器师,都容不得旁人,空口质疑自己的杰作,男子意识到刚刚的失礼后,主动表达歉意。 黑衣女修的神色,略微好转,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需要多少弓弩?” 年轻男子比了个数:“七把。” 女修从储物袋里,给他取了剩下的六把弓弩,交易达成,男子余光瞥到旁边的摊位,被那几张符箓吸引。 “道友的灵符怎么卖?” 宁扶桑目光在摊子上一扫:“阁下问的是,哪张符箓?” 男子伸手指了指:“水符、火符、还有那张剑气符。”他的目标,本是那张剑气符,不过转念一想,水符和火符,也有妙用,就顺便问了一下。 宁扶桑不知道行价,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她镇定地反问:“阁下愿意出多少灵石?” 在男子给出的报价上,多加五块到十块灵石,应该差不多了。 年轻男子买了弓弩,没剩多少灵石了,他估摸着给了个自己能出的价,宁扶桑和男子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在原基础上,加了二十块灵石,将三张符箓卖给了他。 左手边的摊主,看得目瞪口呆,宁扶桑没多在意,过了会儿,修士憋不住开口了:“道友这生意做的……” 宁扶桑听他话里有话,眉头一挑:“阁下有何指教?” 修士见她似乎真不知,呵呵道:“亏了。” 宁扶桑:? 算了,不重要。 修士却有种自己亏了的感觉,絮絮叨叨向宁扶桑传授经验,连旁边的黑衣女修,何时收摊了,都未察觉。 “……做生意之道,大抵就是如此了。” “对了,在下道号舆乔,还未请教道友名号。”修士传授完心得,拱手一礼,自报名号。 “道号舒光。”宁扶桑随口胡诌。 舆乔显然还是个有文化的,抚掌而道:“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虽情调凄惋,但只取舒光二字,甚妙!” “舒光道友,你我一见如故,在下也不忍你做生意亏了,这样,若再有买家光顾,鄙人替你定价还价,如何?” 宁扶桑:“……” 她随口胡诌的两个字,都能被解读出这么多东西来? 而且,她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舆乔的提议…… 宁扶桑想了想,也有一定道理,但她还有个一步到位的想法,“舆乔道友的意思是,我在这儿看着,道友帮我卖东西?”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他需要一点分红,舆乔点了点头。 宁扶桑缓缓一笑:“既然如此,舆乔道友,不若出资,将这些东西都收掉,至于如何定价还价,还不是道友说了算?” 舆乔反应了一会儿,感情她倒好,直接找自己当买家,一下子把东西全部卖掉。 亏他还以为,对方不会做生意,特地传授她“生意经”呢,结果,人家这算盘打得多响。 舆乔铁青着脸,拒绝道:“舒光道友说笑了,在下没这个实力,将道友的东西,一口吞下。” 这自然不是实话。 身为妙空门的弟子,除了今日晦气了一点,偷了个空储物袋,大多数时候,舆乔都是发财了的。 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只要没翻船,就是赚了。 舆乔拒绝的另一重原因是,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原本“属于”自己,他怎么可能,还自己花灵石买。 他只是看不得,有人在自己眼前,将好好的丹药符箓贱卖了。 没谈拢,宁扶桑也不介意。 微弱的血腥气,似有若无地飘进她的鼻子里面,舆乔忽然开口:“你的生意来了。” 宁扶桑心思敏锐,对舆乔多了两分戒备。此人看起来粗心浮气,嘴上没个把门,但实则心明眼亮,并非无脑之人。 他说自己的生意来了。 是看见附近的摊位上,只有她这里,有凝血丹。 舆乔和她闲聊套话的期间,也没忽视,周边的情况。 宁扶桑收敛心神,将丹瓶转了一面,“凝血丹”三个字,正朝着外面。 舆乔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舒光道友上道。” 他低声说:“我观察了四周,只有舒光道友你这里有凝血丹卖,可以狠狠宰对方一笔了。” 舆乔露出不怀好意,猥琐的笑,和这张脸,呈现出轻微的不匹配,重伤之人,带着一股血腥味走近,舆乔抬手抚平嘴角的弧度,恢复一本正经的姿态。 “道友的凝血丹,定价多少?” 来人大半张脸,掩藏在斗篷之下,暗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第129章 坐地起价 宁扶桑还在琢磨价钱,旁边的舆乔忍不住,帮她说了:“五十块灵石一颗。” “咳咳……”斗篷下,传来咳嗽之声,修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阁下怎么不去抢?” 这完全是坐地起价! 舆乔毫无心理负担,他冷笑道:“劫道一事,非吾所愿,但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阁下若不愿做这门生意,大可拂袖离开。” 他是妙空门弟子,主修的是偷道,至于劫道这种危险的事情,舆乔自认,他没这实力,也不符合他的修行。 男子静默片刻,看向玄衣少女。 她才是摊主。 舆乔似乎才想起这么一回儿事,暗中传音给宁扶桑,“舒光道友可不能心软啊,好不容易遇到头可以宰的羊,不管它是肥是瘦,五十块灵石,总是能拿出来的。” 宁扶桑当然不是心善的人。 更犯不着舆乔提醒。 物以稀为贵,她的凝血丹卖贵一点,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她只是在纠结,定价多少,既然舆乔先开了口,也正好省得她再琢磨,这个时候,宁扶桑没必要拆他的台。 “五十块灵石一颗,不二价。”少女的态度,更为强硬。 修士完全被动,半晌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好。” “给我三颗凝血丹。” 宁扶桑收了灵石,顺便问道:“疗伤丹要吗?” 修士接过凝血丹,先服食了一颗,闻言,身躯顿了顿,冷声道:“阁下坐地起价,还没够吗?” “疗伤丹可不止你的摊子上有。” 宁扶桑很真诚地说:“可以给你便宜点。” 修士:“……” 他看起来像冤大头? 宁扶桑见他不信,还准备动之以理的辩解,修士鼻孔出气,冷冷一笑,拂袖离开,半句话也不想和奸商说。 黄云城没有所谓的闭市,到了二更天,城中反而更热闹些。摊位都快挤不下了。 “舒光道友,你这就要收摊了啊?” 宁扶桑嗯了一声,还没放弃先前的想法:“打包卖给你,收吗?” 舆乔装作没听到。 宁扶桑只好将剩下的,没卖完的东西,全部收进储物袋中。 南星剑宗也有坊市,她还可以把东西,打包卖给费齐。 在宁扶桑心里,费齐还挺像个收破烂的。但实际上,宁扶桑也清楚,费齐此人,长袖善舞,心思活络,是个人才。 长夜无梦。 翌日一早,宁扶桑在楼下大堂,用早膳时,支小草、李野山才相继推门出来。 “宁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半点没有察觉。”支小草眼底乌青,很明显的没有睡好。 慢条斯理喝完最后一勺粥后,宁扶桑才道:“我回来,还要敲门通知你一声吗?” “不用——”支小草憋了半晌,吐出两个字。 他发现,宁师姐还挺爱损人的。 不过支小草反而很习惯,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自从外门大比结束,昔年同窗之间,冷淡疏离,和外人也差不多了。 他也就是运气好,和李野山分到了一起住,还能有个熟人作伴。 一年的光景,足以改变许多人。但宁师姐成为了亲传弟子,对待他和李野山,还是和从前一样。 因为宁师姐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回忆往昔,支小草不禁感慨地叹了口气,话匣子就关不住了,“宁师姐还记得阮三娘吗?” 莫名的,他、李野山以及阮三娘,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倒还不错。 “她在外门,日子挺不好过的。” 支小草也没想什么,只是无意识地提了这一嘴。 宁扶桑听了,没什么感觉。 世人各有其不易,唯有自渡。 李野山买了他和支小草的膳食回来,正好听见支小草谈到了阮三娘,便顺着接过了话: “三娘的舍友,是不好相处,但蔡怜死了,剩下一个金雪,掀不起什么妖风,也不必太担心。” 宁扶桑听到熟悉的名字:“蔡怜是阮三娘的舍友?” 她大概知道阮三娘的情况了。蔡怜厌恶自己,宁愿与魔物交易,也要杀她,阮三娘是她曾经的舍友,蔡怜会针对她,不足为奇。 只是—— “蔡怜是杂役弟子,怎么会和阮三娘同住一个屋檐下?” 支小草惊讶地看向宁扶桑:“宁师姐认识蔡怜?” “有过过节。”宁扶桑简略地说道。 李野山也是人精儿,没有细扒这所谓的“过节”,他拦下支小草嘴边的话,道:“外门弟子的住处,虽然是抽签抽的,但执事不会管,大家私底下交换院子。” “杂役弟子居和外门弟子居,其实没有明确划分,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蔡怜和人换了住处,搬去和自己的小姐妹金雪同住,于是便和阮三娘,在一个屋檐下了。” 宁扶桑虽然也做过杂役,但她还真不知道这一点。 “姜心与阮三娘交好,没曾帮她出头么?” 宁扶桑随口问道。 蔡怜知道她的性子,不可能因为和阮三娘同住了三年,就会对她另眼相待,所以蔡怜针对阮三娘,纯粹是性格扭曲。 在这种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下,阮三娘背后有内门弟子撑腰,蔡怜自然会收敛。 但她听支小草、李野山的意思,蔡怜和金雪,似乎挺肆无忌惮的。 李野山说道:“内门弟子修炼紧,任务重,哪有时间,顾及外门的事情。” “况且,姜心不是以权压人的性子,阮三娘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李野山的记忆里,姜心的模样,比较模糊,他只记得,对方是个安静内敛,存在感不高的女童。 宁扶桑对此,不置可否。 姜心在普通人里,算是很有天赋的一类了,但宁扶桑见过太多的天才,姜心的这点天赋,还远远不值一提。 少年成名,意气风发。 手持虹剑,跨海斩鲸。 姜心还未曾抵达过,其中任何一个高度。 像南星剑宗的李近真与秋霜剑宗的大小姐,被誉为“剑道双姝”,扬若的师兄,梁恒,也曾一剑斩杀了雨中郡作乱的妖,名噪一时。 支小草、李野山二人用完膳,要离开的时候,宁扶桑问道:“空云寺的小和尚呢?自己走了?” 这件事支小草是知情的,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空生大师,给城墙上的尸体,收尸去了。届时,在城外会合。” 宁扶桑:“……” 她还以为小和尚转性了呢。 不过他知道,要背着人去做这件事,不惹麻烦回来,宁扶桑就没什么意见了。 第130章 泉草园见故人 出了城,宁扶桑三人,远远就看见了杨柳树下,一袭白衣,不染尘埃的空生。 瞧见三人,空生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支小草、李野山两人,还施一礼,有模有样的。 “尸体都埋好了?”宁扶桑目光瞥向他身后的几个小土丘。 空生点点头。 “既然处理好了,就动身离开。”宁扶桑祭出飞剑,素色长剑变宽变长,足以承载三人。 至于小和尚,他都是知境了,御风的速度,比她的剑快多了,不用去管。 宝剑出鞘的瞬间,支小草眼睛都亮了:“宁、宁师姐,你这剑是灵剑?” “我听说,内门弟子都可以去藏剑阁选取一把灵剑,这把剑,就是你从藏剑阁带出来的那把吗?” 李野山眸光微动,心里下意识断定,这把灵剑的品阶不俗。 他记得,宁扶桑以前也有一把灵剑,似乎叫做“碎光剑”,结业考核的时候,她带的就是碎光剑,眼前这把灵剑,灵光和气息更盛。 宁扶桑“嗯”了一声,催促道:“别磨叽。” 她还是第一次御剑载人,虽然没试过,但想来不会出岔子。 呼啸的风,刮过脸颊,支小草抓紧了李野山的衣衫。 无数山川河流,峰峦叠嶂,走马观花一样,向后倒流而去。 适应了飞剑的速度后,支小草垂着眸子,看底下的风景。 树木郁郁葱葱,只有风吹过时,才会呈现出林中空地,蜿蜒的小路上,一行奇形怪状的“人”,推着囚车,牵着麻绳赶路。 “宁师姐,你看见了吗?”支小草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底下有人!” 连支小草都发现了的动静,宁扶桑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她风轻云淡地“哦”了一声,说道:“那不是人,是妖。” 支小草回味了一下宁扶桑的话。 妖。 妖? 妖! 这下支小草坐不住了,重心一偏,差点坠剑。 宁扶桑没好气道:“想死?” “想死的话,自己跳下去,别连累其他人。” 第一次御剑载人,还是载两人,宁扶桑控制飞剑,本来就不容易了,支小草刚刚那么一动,若非她灵力深厚,想稳住飞剑,哪有这么容易。 支小草安静下来,吱了一声:“宁师姐,除了妖,似乎还有人,我们不救他们吗?” 宁扶桑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是圣人?” 支小草不敢摇头,只道:“不是。” “那我是圣人?” “……” 支小草讪笑两声:“宁师姐说笑了。” 他是圣人的概率都要大一点。 宁扶桑淡声道:“既然你我都不是圣人,救苦救难的事,与你何干?” “就你这半吊子的水平,去了也是送人头。” 宁扶桑当然可以解决那群妖,但是没必要。支小草想救人的话,他自己去,她不会拦着。 但是他想救人,让自己去当打手,想得美。 李野山开口道:“空生大师已经去了。” 支小草见识过空生的本事,彻底放下心来。他有理想,遇不平之事,拔剑相助,却也有凡夫俗子的顾虑,生死的担忧,对自己本领的认知。 已经到了灵州的地界,宁扶桑没有等空生,直接御剑往宗门而去。 山门前,素阿剑化作一缕流光,消失不见。 支小草、李野山朝宁扶桑拱手道:“多谢宁师姐,载我们一程。” 两人还要去任务堂交任务,就此和宁扶桑告别。 宁扶桑没急着回内门,而是先去了一趟外门的弟子居。 外门中,朝阳峰为主峰,膳堂、任务堂、藏书楼、授课处,方便弟子活动的主要场所,基本都在朝阳峰。 新生弟子不会御剑,为了方便他们的起居生活,所以住处都设立在朝阳峰。 三年的时间后,他们熟悉了外门环境,便会搬到各峰之处。 青石板道路的两旁,生着杂草和不知名的野花,有杂役弟子手持剪刀,对其修剪。 宁扶桑还是那身玄衣,没有换宗门服饰,但腰间挂着的身份玉牌,彰显着她亲传弟子的身份。 两名正闲聊的女弟子,忽然止住话头,拱手见礼:“师姐好。” 宁扶桑微微颔首,略过二人,往前走去。 待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处,两名女弟子,才小声探讨起来。 “那位师姐的身份玉牌,是亲传弟子的?” “玉质那么好,肯定是了。” “不过玉面有阳光折射,看不清是隶属于哪一脉的。”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宁’字。”女弟子满眼羡艳,“那位师姐这么年轻,就是亲传弟子了,天赋肯定很好。” 另一名女弟子附和地点了点头,叹气道:“亲传我是不奢望了,我就想做个内门弟子。” “那也得先考上外门弟子,只有做了外门弟子,才能参加外门大比呢。”她当年就是外门弟子,只是课业不及格,掉到了杂役弟子。 “诶,你说,那位师姐既然是亲传弟子,为何会来泉草园呢?” 同伴微微思付,“咔嚓”剪掉一截野花,嘴上道:“许是来找人的。” 泉草园有三十三座院子,四人一居。园内种植着垂丝海棠、金桂、丁香树,环境优美,阡陌交通,倒像是个世外桃源。 在这种静谧安宁的环境下,许多人生出懒怠之意,放松修行,宁扶桑一路走来,看见几座没关门的院子,里面有弟子在打瞌睡晒太阳,手边的书都拿倒了。 也有女弟子在捣鼓鲜花,似乎要做胭脂。 宁扶桑穿过巷道,停在牌匾刻有“三十三”几个大字的院子外,抬手扣门。 咚咚咚。 片刻后,有个身穿浅黄纱衣的陌生脸女弟子,开了门,上下打量宁扶桑几眼后,问道:“你找谁?” 对方语气,不冷不淡,宁扶桑浑然不介意,开门见山地道:“阮三娘住这里?” 女弟子下意识点了点头,朝内喊道:“三娘,找你的。” 屋子内的阮三娘,心里涌起一股疑惑,她停下手边抄书的活儿,往外走去—— “宁、宁师姐?” 阮三娘喉咙仿佛被鱼刺卡住了一般,断断续续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宁师姐怎么来了?” 自外门大比一别,她们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了。 少女一袭不打眼的玄衣,依旧压不住,满身的清傲与灵秀。 没有让人在门外说话的道理,阮三娘连忙让开路,“宁师姐请进。” 第131章 金雪 阮三娘给宁扶桑倒了杯花茶,一边整理桌子上的杂书纸张,一边问道:“宁师姐特意来泉草园,是有什么事吗?” 宁扶桑慢条斯理咽下茶水,这才道:“蔡怜是你舍友?” 忽然听见这个名字,阮三娘手上动作一顿,没有细问,只是点了点头,应道:“是。” 宁扶桑放下茶盏起身,往屋子外看去,院子中间,是露天的,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落在花藤上,静谧安宁。 初秋的风,吹动着竹竿上晾晒的衣物,明黄的色彩,飘飘扬扬,映入眼帘。 “哪一间屋子,是她的?” 阮三娘压下心中诸多疑虑,给她指了一下:“东边那间。” 宁扶桑迈开腿,径直往东边房间走去,虽然不知道宁扶桑要做什么,阮三娘还是跟了上去。 先前那位开门的女弟子,注意力就一直没收回来过,见宁扶桑和阮三娘有了新动静,目光不由跟随着,落到了东屋。 房门上了锁,宁扶桑抬手一劈,开了门,迈入屋内。 东屋的空间,宽阔些许,梳妆镜、洗漱用具、胭脂、首饰等物,一应俱全。 窗边一只白瓷花瓶里,还插着娇艳欲滴,高贵冷艳的秋海棠。 “这间屋子,现在是谁在住?”如此明显的,有人居住的迹象,宁扶桑不会看不出来。 花瓶里插着的秋海棠,最多不过刚被折下来一天的时间。 宁扶桑是初冬去的双天灵境,在秘境中,待了数月,又在池州耗费了小半年,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夏末秋初了。 蔡怜死了这么久,屋子内的花,自然不是她临走前摘的。新入门的弟子,还没参加外门大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搬离朝阳峰,住了进来。 “是金雪。”阮三娘回答道。 金雪是蔡怜的好姐妹,在蔡怜死后,继承了蔡怜的所有财产。东屋的朝向好,她干脆搬了进来住。 阮三娘和另外一位舍友,也没有什么想法。金雪重新拿到了外门弟子的身份,地位和她们是平等的。 金雪又是蔡怜的密友,继承她的财产,合情合理。 宁扶桑拉开手边的抽屉,里面放的是一些针线,她合上抽屉,翻找其他的柜子。 被褥、衣物、蒲团、绣帕,没什么异常之处。阮三娘看着宁扶桑的举动,不敢出声询问,她要做什么。 她翻箱倒柜的动静不算小,引得院内另外一人,频频张望。 忽然,宁扶桑摸到一个夹层,她手心向下一震,破开柜子板,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外面还上了刻有符文的石头锁,遭到外力破坏时,会有一道屏障,保护木匣。 这种禁制,不算难解,宁扶桑三下两下,就搞定了。阮三娘微微伸长了脖子,往木匣看去。 满匣核桃大小的灵石,差点闪到她的眼睛,宁扶桑伸手在一堆灵石里翻找,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阮三娘!谁允许你进我屋子的?” 金雪刚回到院子,就看见门口一道熟悉的背影,她门上的锁,被人暴力拆开,落在石梯上。 随后,灵石的光芒,映入眼眸,金雪更加怒不可遏,一双眼睛喷火了一样,扫向屋内另外一人。 “宁……宁扶桑?” 看清少女的脸,金雪的气焰,顿时降了下去。她语气甚至有些颤微:“你来泉草园做什么?虽然当初在洗剑池,蔡怜和你有旧怨,处处针对你,但蔡怜是蔡怜,我是我,你和她之间的恩怨,不能牵扯到我头上来。” 宁扶桑已经是亲传弟子,而她只是刚刚拿回外门弟子身份的普通人,哪怕金雪不想承认,也深知,她们之间,身份地位,是云泥之别。 如果宁扶桑要找自己的晦气,金雪只能咬牙认了。 她想不明白,当年,与她同在洗剑池洗剑的杂役,怎么会摇身一变,就成了亲传弟子了。 掌教真人还有那些内门长老,就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她,残害同门吗? 细想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还记得陈鸣了。 南星剑宗这么多弟子,一个陈鸣,何德何能,让大家记住他。金雪想,若非蔡怜总在她耳边提起这个名字,她也快忘了,宗门内还曾有过这么一个人了。 宁扶桑看了阮三娘一眼:“你先出去,我与她有话要讲。” 金雪眼角一跳,想张口喊阮三娘,阮三娘已经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宁扶桑抬手布下一道结界。 “蔡怜要在双天灵境杀我一事,你是否知情?” 金雪眼底闪过一缕慌乱,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是”和“否”两个答案,都尤其烫嘴,说不出来。 她心思电转间,陡然瞪大了眼睛:“是你杀了蔡怜?” 如果宁扶桑没有在双天灵境中,遇到蔡怜,又怎么会知道,蔡怜想杀她一事? 宁扶桑活着回来了,说明蔡怜失手,以宁扶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蔡怜。 在秘境中死亡的弟子,宗门可不会追查他们的死因。 宁扶桑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事已至此,金雪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她要杀你一事,我确实知情,但我没有插手,这事与我无关,你不能迁怒于我。” “即使你是亲传弟子,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金雪强装镇定地说道。 在她眼中,宁扶桑是个疯子,未必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所以她还是有些担忧害怕的。 她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宁扶桑问:“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又不是脑子有病,也不是邪修,不杀人心情就会暴戾难耐。 金雪一口气还没缓下来,就听见宁扶桑漫不经心地说:“但我想杀你,确实很容易。” “……” “你到底想做什么?”金雪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宁扶桑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些,她肯定是有目的的。 何不干脆点,这样恐吓她做什么? 宁扶桑只是想威慑一番金雪,确保自己能听到真话,她掀了掀眼帘,问道:“蔡怜与魔物做交易的事情,你是否也知情?” 金雪眼睛瞪圆:“她、她修行魔道?” “这里可是南星剑宗,蔡怜疯了,敢和魔物打交道……”说着,金雪顿了顿,喃喃自语,“难怪她的实力突飞猛进得这么厉害。” 第132章 修行资源 宁扶桑见金雪的反应,不似作假,勉强相信了几分。 她没心思在这里和金雪浪费时间,径直开口道:“蔡怜的遗物,我要带走。” 宁扶桑不是在和金雪商议,她来泉草园就是为了这件事。 金雪心里极不情愿,还是将东西交了出来。一只储物袋、两枚香囊、六十块灵石、几本书册、还有蔡怜最珍爱的一座泥塑胖头鱼。 宁扶桑扫了眼床榻上的一堆灵石,淡声道:“灵石不用,木匣腾出来。” 金雪憋着一口气,将木匣往下一扣,一堆灵石,哗啦撞在一起,全部堆积在了床上。 宁扶桑将蔡怜的遗物,装进木匣,拂袖一扫,收进储物袋中,推门出去。 “宁师姐是要走了吗?我送你。”阮三娘站在院中,见宁扶桑出来,迈了小步,问道。 “不用了。”这么两步路,完全犯不着。 阮三娘“哦”了一声,道:“好。” “宁师姐慢走。” 少女出了院子,身着浅黄纱衣的女弟子,手肘碰了碰阮三娘的胳膊,好奇问道:“那位师姐,是亲传弟子?我看见她身份玉牌上的字了,天心峰是哪位长老的居所?” 阮三娘摇摇头:“内门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她连天心峰这个名字都没听过呢。 女子一想也是,阮三娘又没去过内门。 “不过这位师姐,性格太倨傲了,看起来很不好相处。”连金雪这样性格的人,都有三分惧她,可想而知,对方的脾性,可没有她的长相好。 阮三娘闻言,难得出声否认了女子的话:“宁师姐只是性子冷,人还是很好的。” 三年时光的朝夕相处,阮三娘深刻理解了,当年她刚刚拜入宗门时,顾夫子叮嘱她的话。 宁师姐性格淡漠,实力高强,但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找人麻烦。 自己帮她带东西,她也会照价给钱,还会礼貌地道谢。阮三娘见过她知书达理,尊师重道的样子。知晓外界的传言,多半不属实。 门内的金雪,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宁扶桑人好的,不由冷笑出声。 她们根本不知道,宁扶桑杀起人来,毫不眨眼,比之魔修,不遑多让。 两人没有理会金雪的阴阳怪气,阮三娘还要替人抄书,转身回了屋子。 女子也转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离开泉草园后,宁扶桑御剑去了开阳峰。 广场上练剑的弟子,寥寥无几,很是冷清。宁扶桑收起飞剑,迈入广元殿内。 大殿宽阔明亮,几根刻着瑞兽的柱子,涂着金漆,富丽堂皇。值守的弟子,百无聊赖间,翻着闲书,打发时间。 今日不是月初发放修行资源的日子,所以来广元殿办事的人很少。宁扶桑前头,只有一个身穿黄白衣裙的女子。 女子声音清透,淡声道:“我来领取上个月的修行资源。” 值守弟子接过女子递来的身份玉牌,认真核对后,取出一本册子,翻找记录。 上个月,确有空缺。 她将册子转了个向,推到女子面前,“签个字。” 手续办好后,值守弟子,交给女子一片竹简,示意她去内堂领上个月和这个月的修行资源就好了。 女子捏着竹简,绕过影壁,往内堂走去。 宁扶桑递出自己的身份玉牌。 值守的女弟子,看见这是亲传弟子的身份玉牌时,眼眸抬了抬,翻到背面。 天心峰。 这一峰不是没有长老掌管吗? 但身份玉牌是宗门做的,不可能有假。 值守女弟子,细声细语道:“劳烦师姐稍等一下。” 她埋下头,去找隶属于亲传弟子的那一本册子,翻到后面,确实有天心峰这一脉,下面只有一个名字——宁扶桑。 大片的空白,从年初一直到八月,一次红勾都没有。最顶端,还有一行批注,是去岁的结余。 女弟子不禁咂舌,眼前这位师姐,有整整一年的修行资源没有领取。 宁扶桑在她翻动册子时,目光瞥到,册子上面,有许多被朱笔抹去的名字,应该是命星塔中,命灯灭了的弟子。 这次双天灵境之行,南星剑宗的损失,也不小。 宁扶桑垂眸,提笔连签了几次自己的名字后,拿到两片不一样的竹简。 一刻钟后,领完了修行资源,宁扶桑还去上缴了几株灵植,兑换了两万贡献点,这才回到天心峰。 宗门弟子,在秘境中所得的东西,不必上缴给宗门,但可以去宗门兑换贡献点。 像云灵谷、藏经楼、剑石林等修炼之地,都需要南星剑宗的宗门贡献点才能进去。 所以大多数弟子,从秘境回来,都会选择主动上缴一部分灵植、兽丹等物。 况且只是上缴一些资源,自己在秘境中获得的机缘,还是掌握在自己身上,这种和宗门互利互惠的事情,没有弟子不情愿。 宁扶桑虽然有特权,每日可以在藏经楼待上一个时辰,但观看完整的功法,也是需要贡献点抵扣的。 越珍贵的道经术法,所需贡献点越高,她用几株高阶灵植,兑换了两万贡献点,也是想去藏经楼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功法。 宁扶桑几次捡尸,拿到过不少功法。不是品阶太低,就是魔修功法,那本《琴曲经》虽然品阶还行,却不适合她。 目前为止,她身上只有小周天《炼灵诀》以及进阶版的《灵气诀》、藏经楼中背下来的一本初级炼体法门。 然后就是《南星剑法》,只学到了第四层。 在云灵谷领悟的一道“分花一剑”。代夫子传授的一门剑道神通“万剑归宗”。 很难想象,这样的配置,是一个六重境(兼九重境)修士该有的。 一般而言,寻常修士,到五重境时,差不多就身负好几部功法了。 宁扶桑吐出一口浊气,足尖轻点,几个呼吸的功夫,落到天心峰山顶。 山上布置,和她临走前,一般无二。只是石桌上,压着几张字条,是通知她,明年春日,要补的课业。 因为双天灵境一事,宁扶桑在内门的第二年,几乎都是缺席了的,所以这一年需要上的三门课,她要在第二年补修。 若第二年没有及时补修,就要在第三年补修,如此一来,后面的课业,会越积越多。 宁扶桑对南星剑宗的课程,挺感兴趣的,因为那些夫子,是真的教东西。 第133章 五州大会由来 回想在内门的第一年,代夫子的剑道课,教了如何催发剑气,杀伤力更大。余夫子的剑法课,教了南星剑法的第三层和第四层。 “万剑归宗”这门剑道神通,其实不算在剑道课里面,它后面会有单独的一门课,代风吟只是将其最为“添头”,传授给了大家。 按照流程,后面还会有剑芒课、剑罡课,至于剑道的第四境——剑意境,全凭自己领悟,宁扶桑不确定会不会有这样一门课。 但她想,第三年的课,她估计也要缺席了。 冬初的灵州问剑会过去后,马上要迎来一甲子一度的五州大会,以她如今的修为,也是有机会参加的。 五州大会为擂台战,各州选取十名年龄不到百岁的剑修,负责守擂台。 其余各州人士,无论宗门弟子,还是散修,只要年龄在一百岁以下,都可以打擂台,为期一百天。 上一届五州大会,北郁灵州只坚持了六十七天,位居第三。 南春和州,擂台坚持了七十三天,位居第二。 中妙行州,破了往届纪录,擂台坚持了八十九天,位居榜首,蝉联了两届魁首。 五州大会的守擂台之人,只能是剑修,对于打擂台之人,却没有限制。 符修、音修、体修、法修,甚至医修丹修,都可以打擂台。 这种惯例的由来,和五州大会的雏形有关,第一届“五州大会”,是一个剑修举办的。 那名剑修信奉“一剑破万法”,但其他修士,可不认同你的什么一剑破万法。 于是剑修圈地为擂台,竖旗放话,不认同的就来打,打过之后,自然便知,什么叫“一剑破万法”了。 各家修士,看不惯剑修的嚣张气焰,更不会承认,自己主修之道,会弱于剑道,于是陆续去向剑修挑战。 向剑修挑战的人,来自乾坤四海,涵盖五州,因此这一次问剑,被称作为“五州大会”,这也是第一届的五州大会。 剑修最后自然是败了,却并非剑术不高,而是败于车轮战。 虽然剑修败了,但这一战后,名扬天下,“一剑破万法”的说法,也越传越广,被无数剑修,奉为圭臬。 同境之中,剑修杀伤力最大的言谈,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期,流传开来。 宁扶桑看过这段历史,她认为,剑修只是占了个便宜。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灵力高深的修士,圈地为擂台,放出类似“法修第一”、“体修无敌”的话,也能达到剑修一样的高度。 总不能第一个去打擂台的人,就是十二境修士,直接将擂台掀了?这样的高手,不会因为剑修一句话,就不远万里,去打擂台的。 肯定都是小虾米去打头阵,待六重境、七重境、甚至知境修士,都败了,这个时候,剑修已经积累了名气。 “一剑破万法”的嘑头,也被传扬了出去,这时,才会陆续有真正算得上高手的人,去打擂台。 反之,假使第一个去挑战剑修的修士,就是十二境甚至十三境修士,那么“一剑破万法”的美谈,就成了笑话。 不过宁扶桑觉得,“一剑破万法”,也有一定道理。至少从字面上来说,确实可以做到。 而且很多剑修,都可以做到。 换成刀修、枪修,同样可以。归根结底,和“剑”、“刀”、“枪”都没有太大关系,而是在于力量。 宁扶桑学剑,只是因为,剑有双刃,锋利无比,很适合她。 收好字条后,宁扶桑坐在梨花树下的秋千上,逐一检查蔡怜的遗物。 储物袋上的烙印,并非蔡怜的,因此金雪也没能打开它,宁扶桑注入灵力,强行抹掉上面的烙印,沉入心念。 这是一只中阶储物袋,空间广阔,堆放着大量灵石、鲛纱、鲛人泪以及鲛人油脂。 除此之外,小丘似的矿石,有三四堆,角落里,还有两具铁甲傀儡和一只木鸟。 三个字概括,发财了。 那些矿石,宁扶桑认识,是炼器铸剑的好材料,在灵州可能行价不高,卖到其他几州去,利润要翻好几倍。 “宗门长老这个职位,谋利还真是方便。” 宁扶桑感叹了一句。 她和鲁琮、窦辕没有矛盾,她插手清波洞湖之事,让扬若劫道,都只是为了给那批鲛人制造机会,离开清波洞湖。 果不其然,那批鲛人中,有人没有再回清波洞湖。宁扶桑的记忆力很好,扬若没有察觉到,人数不对,宁扶桑却注意到了。 除了死亡的鲛人,还差两个人,不在其中。 若鲛人一族,安于现状,蜗居在清波洞湖中,重复着织水为纱的生活,有谁还会记得,去寻找覆灭的鲛人王庭? 鲛人王庭的旧址,那般神秘,无数修士,呕心沥血,都没有找到关于它的线索,恐怕只有鲛人,才能找到故乡了。 宁扶桑也惦记那份王庭密藏。 她接捞鲛纱的任务,可不仅仅是为了那点贡献点和灵石。 如果扬若没有提出来,要去清波洞湖湖底,宁扶桑也会找机会下去的。 如果有必要,她不介意透露一点鱼藏剑的消息。 宁扶桑拿着鱼藏剑,本就是为了和鲛人一族,做交易。至于鱼藏剑为何会落在她手里,想要多少版本,她都可以编。 不过最后,宁扶桑还是改变了策略。 鲛人一族整体,对人族太过仇视,她需要一点,信任以及感激。 宁扶桑不担心,那份王庭密藏,会先落入别人手里。开启密藏的钥匙,是鱼藏剑,而鱼藏剑,在她手上。 将储物袋放到边上后,宁扶桑取出那几本书册翻看,初时没察觉有什么问题,只是看久了,有些恍惚,宁扶桑默念了一段清心咒,神智恢复清明。 书上的字,歪歪扭扭,组成一段心法口诀。 宁扶桑冷笑了一声,她还以为蔡怜学的什么功法呢,没想到是一段痴心咒。 痴心咒,吃心咒。 她以为自己会有命活着,走康庄大道吗? 即使她听了鲁琮的话,杀了齐江、蒋仁毅二人,也不会有人给她解咒的。 一个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算计得过,这些百年的狐狸。 鲁琮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若非他寿元已尽,仅凭他借蔡怜这把刀,对付自己一事,宁扶桑就不会放任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蹦跶。 第134章 山道相逢 宁扶桑抬手劈开泥塑胖头鱼,泥块四分五裂,溅落地面,没有任何异常。 她这才拂袖,施展了一道扫尘术,将碎泥收拾干净。 阳光照射在乌色的木匣上,似乎有一缕银色的光闪过。宁扶桑眸光微动,拆掉木匣,很快,几片木板被她摆放在秋千架上。 宁扶桑蹲在地上,伸手细细摸过木板,手感光滑,毫无倒刺。她沉思片刻,抬眸看了眼天上的金乌,意有所动,掌心运起一团热乎乎的气,包裹着被她拆下来的木板。 约莫一刻钟后,木板发生了变化,呈现出一行行小字。 宁扶桑的猜想是对的,唇角轻微翘起一个弧度,她抱着木板,足尖一点,飞身落入阁楼,翻窗进屋,找出柜子底下的纸墨笔砚,誊写木板上的内容。 宁扶桑做课业的时候,写的是簪花小楷,柔美清丽,但平素里写字的时候,字体洒脱舒展,灵动自然,又隐隐透露着几分宝剑般的锐气。 六张写满了墨字的纸,上面的内容是被打乱了的,宁扶桑按照制作木匣的先后顺序,试着组合了一下,念起来,上面的内容是通的。 “混沌始开,初分阴阳,清气上升以为天,浊气下沉名曰地。皇天后土,主宰万物。日月交替,道衍分灵。守澄其心,感悟无形。” “……五行之气,各有其位,因天地生,因天时转,循环不息,无穷极也。” 宁扶桑眼底闪过一缕意外,这竟然是正统的五行道经。 她越看越投入,按照《五行道经》试着修炼,时间一点点流逝,晨风拂面,五更天已经过去。 “呼——” 轻吐出一口气,宁扶桑收起了这份意外得来的功法,换了宗门服饰,往山下去。 山道间,种着明黄的桂花树,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 宁扶桑脚步微顿,手拢于袖,靠着一棵桂花树没动。 她如今六重境修为,敛了气息后,一般人很难察觉到她的存在。 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娇蛮无理,宁扶桑掀了掀眼皮子,是熟人,何嘉秀。 另一人的名字,她也如雷贯耳。 何嘉秀身着黄白相间的罗裙,身姿清丽,眉眼却透露着,十分的不耐:“魏少情,你自己主动去跟近真师姐说,这次灵州问剑会,你不随行。” 青年虽未踏上修行之道,在南星剑宗受灵气滋养,也生出几分秀雅出尘,他任由少女的话,劈头盖脸的落下,未发一言。 这般窝囊固执的姿态,看得何嘉秀,火气上来,秋霜剑宗是会给人添堵的,这魏少情哪里配得上近真师姐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少装聋作哑!” 何嘉秀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态,继续道:“你跟近真师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强求?百年光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之间,你回到凡俗去,娶妻生子,安安分分地过完一生不好吗?” “魏少情,你为何非要来打扰近真师姐的青云大道呢?修士与凡人之间,隔着的是天堑,填不平,也迈不过,你何苦为难自己,也为难近真师姐?还让我们整个南星剑宗,跟着被人耻笑!” 他本本分分待在南星剑宗也就罢了,百年之后,化作一捧黄土,没人会记得世间还有魏少情这么一个人。 可他一个凡人,还要跟着去雪山天池,参加问剑会,鬼知道安的什么心! 即使是她小人之心了,但问剑会群英荟聚,他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还占着近真师姐未婚夫的名号,她都能想象到,届时在天池的人,有多阴阳怪气了。 近真师姐天资卓绝,剑术高超,就没有什么缺点,那些嫉妒她的人,以前无法攻讦她,如今有魏少情这么一个靶子竖在这里,不利用才怪。 何嘉秀是越想越窝火。 真不知道掌教和掌教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也同意魏少情跟着去天池。 他去了有什么用? 和秋霜剑宗勾结吗?秋霜剑宗这事做得,真够恶心人的。 偏偏这是阳谋,南星剑宗不得不接下。 等何嘉秀发泄完心中怒火,魏少情这才淡声说道:“人生在世,多有不衬心者,何姑娘的要求,恕少情无法做到。” 很多事情,一步错,步步错,没有回头之路。身不由己,是最大的悲哀。 何嘉秀没听出来对方话里的深意,她咬着牙,愤愤不已,什么人生在世,多有不称意,他是说,自己要学会接受这不遂心的事情吗? 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起,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魏少情又道:“若何姑娘骂完在下,能解心中之气,少情洗耳恭听。” 他这样一说,何嘉秀嘴边的话,反而骂不出口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山道间出现。 何嘉秀瞥了眼来人:“你来做什么?我刁难魏少情的事情,你要去给近真师姐说?” 她倒是不怕,被人知道,只是也不是很想,近真师姐对她失望。 在整个南星剑宗,何嘉秀最崇拜的人,就是李近真了。不止是她,南星剑宗的绝大多数弟子,都以李近真为榜样。 她有多崇拜这位师姐,就有多厌恶魏少情。 闵纤云淡淡道:“我没这么爱多管闲事。” 何嘉秀脸色好看了一点,态度微微缓和。 “昨日,宁扶桑回来了。”她去领这个月,还没来得及领的,修行资源时,看见了天心峰的签字,“我想,你对这个消息,应该感兴趣。” “宁扶桑?”果然,何嘉秀被转移了注意力,“都大半年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她哼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她回来得倒是巧,还能赶上去天池看热闹。” 参加【镜花水月】的修士,对境界和年龄都有严格限制,年龄不能超过百岁,境界要在六重境至九重境之间。 每个宗门,对参加的人数不设限制,这就要看宗门底蕴了。 何嘉秀从秘境回来,如今是五重境初期了,她不符合参加【镜花水月】的要求,但她的师兄池冷,会入【镜花水月】,何嘉秀是随行去观战的。 何嘉秀没想过,宁扶桑会符合资格,但宁扶桑是天心峰唯一的亲传,肯定会有随行的名额。 她这个时候回来,可不就是很巧吗? 何嘉秀嘀咕道:“消失了这么久,若非命星塔中的命灯还燃着,我还以为她死在秘境坍塌中了呢。” 第135章 六重境中期 听到何嘉秀与闵纤云谈到了自己,宁扶桑眼皮微掀,不露声色,没有现身。 这个话题,两人只提了一嘴,没有深入聊下去。何嘉秀的声音,越来越远。 宁扶桑环胸抱臂,眺目远望,两道素雅的浅黄色身影,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 魏少情往上走,看见桂树下,靠着树干的黄衣少女时,眼底闪过一缕错愕。 她在这里多久了? 魏少情转眸,往山道底下看去,几个眨眼的功夫间,何嘉秀与闵纤云的身影,已经如桂花屑一般渺小了。 她们两人,都是五重境的高手,却没有发现这个少女的存在。 魏少情在山上待了这么久,关于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眼前的黄衣少女,修为在两人之上。 南星剑宗,果然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魏少情回神,拱手一礼。宁扶桑轻轻颔首,略过青年,往山道下走去。 诚然,她也觉得,魏少情配不上李近真,但这关她何事? 其实那位近真师姐,对魏少情也未必有男女之情。依宁扶桑所见,李近真心思澄明,至情至性,秋霜剑宗找来一个魏少情,可坏不了她的道心。 除非秋霜剑宗还有后手。 不过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宁扶桑去论剑阁,报名参加问剑会的时候,遇到了扬若。 少年黄衣飘飘,腰坠灵翡,满身秀气。一双清澈的眼睛,在看见宁扶桑时,顿时明亮了几分,大步流星走来。 “宁师妹,你活着回来了?真好!” 扬若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宁扶桑,似乎在检查,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我就知道,有我给你的灵竹古伞,你肯定能化险为夷!” 宁扶桑:“……” 什么叫她活着回来了?难不成她还能死了飘回来吗? 至于那把灵竹古伞…… 宁扶桑将破烂的伞,丢还给扬若:“坏了一点,师兄看看修补的话,要多少灵石。” 她也好写信去空云寺,找小和尚索要。毕竟伞的防御,她是一点没用到。这么大一笔灵石,不能从她兜里出。 扬若眉头拧在了一起,不确定地问道:“这真的是我的灵竹古伞吗?” 就剩几根竹节了,他感觉随便一扯,就会断了。 宁扶桑点点头,认真地道:“师兄没有看错,这就是你的灵竹古伞。” 扬若呆呆地“哦”了一声,面露纠结,忍痛道:“以我和师妹的交情,谈灵石就太见外了,宁师妹你……”意思意思,给个几千灵石,就行了。 宁扶桑自动补全他后面的话:“不用给灵石,那就多谢扬若师兄了!” 扬若傻眼,小声嘟囔:“我也没说不收灵石了啊……” 宁扶桑没听见。 扬若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宁师妹也挺穷的,就不和她要灵石了。 开解完自己的扬若,一扫愁云,他好奇宁扶桑这么久才回来,是掉到哪里去了,刚要张口时,眼眸里,映出一抹紫色的玉光。 扬若揉了揉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扶桑手里的小剑玉坠,说话都结巴了:“宁……宁师妹,你,你怎么会有镜花水月的令牌?” “你说这个?”宁扶桑举起玉坠,晃了一晃,唇角翘起一个弧度,“自然是因为,我报名参加了问剑会啊。” “师兄这般惊讶做什么?” 扬若抓了抓脑袋,他不惊讶才是怪事呢! 报名参加问剑会,至少也要是六重境修士,但宁师妹,她去双天灵境之前,只是三重境巅峰啊! 即使大家去了趟秘境,回来后都破境了,也没有一下子,破了两个大境界的。 她的修为,都快赶上自己了。 扬若晕乎乎地问道:“宁师妹,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宁扶桑吸收完了鄢支山沙漠的灵气,是六重境初期,为疗伤,她又炼化了不死梧桐的果实,不仅伤势痊愈了,修为还破了一个小境界。 她叹气道:“六重境中期了。”离巅峰也快了。 扬若脸上神情,格外精彩,从震惊,转化为不解。六重境中期的修为,为什么要叹气? 他这“恭喜”,还要不要说了。 不过最后,扬若也没机会说出来,宁扶桑领了论剑阁发的储物袋,邀请他去云灵谷修炼。 当年她斩获外门魁首时,宗门发给她的奖励中,有一面令牌,她可以凭借令牌,去云灵谷三次。 宁扶桑用掉了一次,还剩两次,邀请扬若去云灵谷,算是小小的补偿一下他,灵竹古伞的损失。 “卫长老。” 扬若很有礼貌地,向灰袍长老见礼。 宁扶桑递出令牌:“我与扬若师兄,两个人进谷。” 卫长老眼皮子抬了抬,看了少女一眼。这令牌是外门魁首的奖励,还是最新的一枚,说明少女是两年前才入的内门。 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到六重境,后生可畏啊! 卫长老收下令牌,没有再还给宁扶桑,随后示意两人将自己的身份玉牌拿出来。 两道符文,分别没入扬若和宁扶桑的身份玉牌之中。 卫长老是南星剑宗,少见的修习符道的高手,他的师兄,则修习阵道,云灵谷底下的大阵,就是两人合力构建的。 这座法阵具有排斥性,本质上来说,它就是一座传送阵,若没有这道符文,修士则无法停留在法阵之上。一旦踏入谷中,就会被底下的传送阵,传送出来。 云灵谷中的灵气,比宁扶桑上次来的时候,稀疏了一点。也不知道是来谷中修炼的弟子多了,还是底下灵脉有所枯竭,没有及时维护了。 云灵谷中的灵脉,有两条,一条是自然灵脉,一条是用灵石,打造出来的。 需要维护的,是那条人为打造出来的灵脉,每隔一段时间,南星剑宗,会在灵脉中,填入大量新的灵石,有时候也会混一堆灵植进去。 人造灵脉的灵气充沛时,会反哺到自然灵脉,以保证这条自然灵脉,生生不息。 谷中的法阵,能四时不歇的运转,也全仰赖于,底下这两条灵脉,充足的灵气。 一株苍劲的古树底下,申屠雷眯了眯眼,那道浅黄的身影,怎么那么像宁扶桑呢? 他知道宁扶桑的命灯没灭,人还活着,只是不确定,她回没回宗门。 眨了一下眼睛后,四周泛起白雾,隐去刚刚那抹黄衣的身影。 第136章 出行 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宁扶桑突破到六重境巅峰,扬若则顺势突破了七重境。 离出发去往雪山天池的时间,越来越近。 沉鸿雪拿到论剑阁提交上来的名单时,眼底浮起明显的诧异之情。衣裙飘飘的女子,冉冉迈上台阶,拱手见礼后,问道: “这是论剑阁交上来的最终名单?”李近真觉得奇怪,她鲜少看见自己师父,露出这样的神态,“是名单有问题,还是符合条件的人数太少?” 内门之中,弟子数量说来也不少,李近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六重境,但想来,不会差到哪去。 沉鸿雪摇摇头:“人倒是不少,符合要求报名的,比去届还多了八个。” “只是有一个名字,让为师觉得有点意外。” 他将名单递给李近真,道:“天心峰一脉,有个亲传,名唤宁扶桑,也在去往双天灵境的名单中,此次突破了六重境。” 六重境算是宗门的中坚力量了,若不算年龄的话,南星剑宗的六重境,有一大堆,沉鸿雪身为掌教,会注意到一个六重境,并非是六重境有多显眼,而是,这名弟子,手里有素阿剑。 对于拿到了宗门镇山之剑的人,沉鸿雪不可能不多关注一点。命星塔上的命灯,他每日都有派弟子去查看。 宁扶桑的那盏命灯,虽然初时,火苗跳动,不够稳定,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光却越来越明亮,沉鸿雪便放下心,不急着派人去寻找素阿剑的下落了。 原本,这件事他是打算交给李近真去做的。 看完名单,李近真抬起眼眸,轻声道:“在双天灵境中,弟子曾和宁师妹打过照面,她天赋高,人也聪明,拿到机缘,一下子突破两个大境界,不足为奇。” 李近真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突破九重境了,她的师娘,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八重境巅峰的修为,所以宁扶桑的境界提升,在李近真看来,并无任何不妥。 那道术法【镜花空】,饶是自己已经九重境了,也耗费了足足一日半的时间才解开,而宁师妹短短一念之间,就能解空,可见她慧根深厚,是个玲珑剔透之人。 “她的资质是不错。”沉鸿雪点头道。 余长老和顾长老,两任授课夫子,私底下都曾和他说过,后者还好,但余万武,沉鸿雪是鲜少听他对人的评价,有这么高的。 就连他自己的亲传弟子沈远汐,恐怕都没有得过余万武,如此高的评价。 当然,这也和余万武,对沈远汐的要求高有关。 去岁余夫子带的剑法课,唯一一个甲评级,都是给了宁扶桑的。 “师父,既然如此,此次出行的名单,就算定下来了吗?”李近真问道。 若是名单没有问题,她便正式着手,去准备了。 沉鸿雪点了点头,“就这样,可以。” “弟子告退。” 李近真带着名单,离开了大殿。 除了参加【镜花水月】的弟子,还有随行观战的,各峰长老亲传,内门弟子以及几个外门弟子。 去的多是晚辈,主要是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的。然后是坐镇的长老,按照惯例,邀请四到五位就好。 这个人选,要李近真斟酌决定,亲自去邀请。毕竟一些长老,喜欢清净,不爱热闹。 还有一些长老,在宗门内担任要职,基本上就不考虑了。 比如执法堂中的戒律堂、万方殿,都是需要留人坐镇的,至于相对闲散的清律阁,就不在其中。 李近真思索一番后,心中有了几个名字。 西风八九月,积地秋云黄。 灵舟过了重重山峦后,底下景色,截然不同。明黄的颜色,越来越稀疏,最后只剩下,静穆的青黑色与洁白的雪色。 天空飘下细雪。 冷空气呼呼刮过,还杵在飞行灵舟外面的,南星剑宗弟子的脸颊。 大家头一次集体出宗门,兴奋不已。 “好壮阔的山脉,绵延万里不止了?刚刚还是秋季,过了山脉后,连雪花都有了!” “你看后面,这样看着,那山脉像不像一条长龙卧着的?” “听说北地的雪,万年不化,在这样严寒的气候里,会长出极品雪莲,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一株。” “极品雪莲就别想了,生长环境那么恶劣,就算有灵力护体,也有概率,会被冻死在雪地里。不过一般的雪莲,灵州最不缺了。” 谁让他们灵州的环境,就适合长这些寒属性的灵植呢? 山上的雪兔,都是直接将雪莲当饭吃的。 他小时候,母亲也会去药铺买些雪莲,按照古方熬药喝,说是能美容养颜的。 不过一晃三十年过去,他再也没见过记忆中,温婉美丽的妇人,男子叹了口气,心想,等问剑会结束,可以向宗门请个假,回老家看看。 另一艘并列的飞行灵舟上,着雪青色宗门服饰的剑宗弟子们,三三两两盘坐在甲板上聊天。 “我还以为,剑宗弟子出行,都是御剑呢,没想到是坐飞行灵舟,虽然安逸,但是少了两分帅气。” 同门上下打量他两眼,似乎在计算什么,随后毫不客气地说道:“按照你御剑的速度,八成连飞行灵舟的尾巴,都看不到。” “哈哈哈哈。”另外一名弟子笑得侧躺在地上,打趣道,“没准儿能等到我们回宗门的时候,捎上他一程。” 出行的人数众多,大家境界和御剑术水平,参差不齐,若没有飞行灵舟,掉队的人,恐怕一串一串的。 不知何时,甲板上没有寒风再吹进来,飞行灵舟的上空,撑起了一个透明的结界。 雪花落在上面,消失无痕。 “嗯?有长老开启灵舟的结界了?” “难怪暖和了不少。” “还要在天上飞一段时间呢,叶子牌有没有人玩?”一人提议道。 “不太好,若是被长老发现了……” “长老才没你这么迂腐呢!你不玩就在外面放风。” “?” 不是说长老不迂腐吗?为什么还要人放风? “你带牌了吗?” “放心,储物袋里装着的呢,随身携带!” “长路漫漫,总得找点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再说了,沉掌教也不是迂腐的人,这点小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几人推搡着,进了屋子,拿了两副叶子牌,分开玩。 第137章 千里镜 因为布了隔音结界,吵闹的声音,倒也没传到外面。 隔壁。 雅致的房间内,少女埋着头,描绘着什么。 宁扶桑最近看了不少关于炼器的书,倒不是她忽然对炼器一道感兴趣了。 只是和卿尘一战,她发现了自身的不足。 她没有像样的法宝。 所以宁扶桑打算,请人帮她锻造法宝,在炼器之前,她得画个草图,确定法宝的样式。 思来想去,那件符宝·冰鸟图,给了宁扶桑很大的启发。 冰鸟图中的冰鸟,是高深的法力所化,只有五只,是消耗品。如果冰鸟可以补充呢? 也不一定非要限制为冰鸟,像什么青鸾、凤凰、麒麟、天狐都可以。她还有两滴冰凰鸟的精血,若是注入法宝中,能幻化出冰凰鸟就好了。 宁扶桑决定,将法宝的样式,定为镜子。 一路上,她画了大约有七八张草图,最后选出一张,她比较满意的。至于其他细节,要先找到炼器师,再和对方商榷。 宁扶桑现在要养三把剑,灵石的损耗,肉眼可见地变大,但好在,她矿石还有很多。 哪有炼器师,能拒绝各种矿石的呢? 在炼器师那里,矿石和灵石一样,都是能流通的,所以不必担心这点。 收拾了一番屋子后,宁扶桑出门,到甲板上透透气,结果发现有结界,气流透不进来。 虽然如此,她也没回房间。 坐了这么久,都没活动筋骨,在甲板上站一会儿,也是好的,能放松放松肌肉。 宁扶桑看着绵延的雪山,心思微动,取出了千里镜,观看风景。那种宏伟、肃穆的美感,很难不令人赞叹。 雪花纷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千里镜下,一朵淡黄色的雪莲,迎着风雪摇曳,亭亭玉立,倏然,雪坡中,钻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短耳兔,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危险后,谨慎地靠近雪莲。 短耳兔在雪莲边上嗅了嗅,张开嘴,一口咬掉半片雪莲的花瓣。 宁扶桑转动千里镜,视野又变了。那是一片冰湖,纯净无比,像一面镜子,折射着金乌的颜色,照射到旁边的白雪上。 这千里镜,挺有意思。 宁扶桑心下感慨了一句,这时,早就来了的扬若,忍不住出声道:“宁师妹,你这是什么法器?看着挺有意思的,能借我玩玩吗?” “师兄请便。” 宁扶桑将千里镜递给扬若,他将话本子塞进衣袖里,还不忘了道谢:“多谢宁师妹!” 千里镜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学着宁扶桑的样子,扬若很快掌握了千里镜的用法,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宁师妹,我看见有雪狐在跳舞!” “还有两只猞猁在打架。” “有一只外形像鹿,但是通体鹅黄,又没有鹿体型大的灵兽,吃了一朵紫色的花,昏迷了……” 宁扶桑:“……” 她怎么不知道,雪山的灵兽,都这么活泼好动的? “扬若师兄,那不是鹿,是黄茸兽。” “啊?”扬若没有转头,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 宁扶桑面无表情道:“公羊长老的课上,讲过。” “哦哦,对哦!”扬若想了起来,“最后一堂课的时候讲的。”他当时还听得很认真呢! 不过公羊长老放的留影石,太模糊了,他就看见了一道黄色的残影,完全没法和黄茸兽对上。 这灵兽长得,分明比公羊长老讲的形象,要好看多了嘛! 扬若转动千里镜,移到其他地方去。 一点碧色,在皑皑积雪中,分外明显。只是距离隔得太远了,扬若看不大清这是什么。 “宁师妹,这法器还能看得更远一点吗?” 千里镜被宁扶桑升炼过,她示意扬若将东西给自己,轻轻扭动底端的一个小环,然后凑到左眼,试着看了一下现在的距离范围。 一株苍劲的菩提古树,映入宁扶桑的眼帘。 这是…… 路过空云寺的上空了? 扬若在一边,眼巴巴望着,宁扶桑没管他,利用千里镜看向别处。一座巍峨的高塔,赫然出现在千里镜之中。 高塔庄严肃穆,顶端是一尊黑色的佛像,手持念珠和金刚杵,端坐在莲台,面容慈悲。 塔身是黑色的石头建造的,开有许多窗口,外面接连塔廊,全部是一种特殊的黑色灵木。 每一层塔上,都挂着禁铃,随风转动,声音似乎穿过云霄,都传到了灵舟之上。 宁扶桑将调好了的千里镜递给扬若。 扬若早就好奇,她在看什么了,迫不及待接过千里镜,往下看去。 层层叠叠的菩提树叶,宛如巨大的伞盖撑开。原来他先前看见的青绿色,就是这株菩提。 透过树叶的间隙,扬若看见有个老和尚,坐在石台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冥想还是在打瞌睡。 老和尚睡觉,没什么好看的。扬若转动千里镜,窥探别处。 一座高楼,挂有“藏经阁”三个鎏金大字的牌匾。其中,有个身穿雪白袈裟的小和尚,正在翻书。 他忽然抬头,看了眼天边。 “大师兄,你在看什么?”无尘见他心神不宁,总往天上看去,不由跟着抬头张望。 但天上,除了云就是雪,有什么好看的呢? 空生道:“有人路过。” “人?”无尘摸了摸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 空生轻垂眼睑,淡淡道:“最近天池的问剑会不是要召开了吗?有人路过空云寺的上空罢了,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至于那探究的视线,也没有什么恶意,空生便略过了。 提起这事,无尘恍然大悟。 “是南星剑宗路过啊!” 只有南星剑宗的地理位置,在空云寺的南边一点,其他宗门,不会路过空云寺的上空。 无尘越过桌子,按下空生手里的古籍,“师兄,每年的镜花水月都是由我们空云寺开启,这么热闹的事情,你为何不去呢?” 大师兄要是去的话,他也就能跟着去了。 空生眉眼平淡,示意他手拿开,无尘立马松手,坐了回去。 无尘碎碎念道:“大师兄自从池州回来以后,就一直待在藏经阁,是要找什么书吗?” “师兄不妨将名字告诉我,我帮你一块找,还能快一些。” 空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要找的是什么书。” 无尘奇怪道:“不知道找什么书,那要怎么找?” 第138章 天外天中有神陵 空生道:“随缘。” 藏经楼的书有定数,总有看得完的时候。 无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见大师兄又专心致志的在翻看典籍,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太可怕了,大师兄竟然想把藏经楼的书都看完! 这得要多久? 十年、二十年、百年? 无尘摇了摇头,放轻步子,往外走去。 因为问剑会一事,空云寺比寻常日子里,更清冷了几分,放眼看去,只有铃铎缯幡,微风摇击。 檐下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清和雅音,庄严宁静,似在警示世人,修行切记静心养性。 微微苦涩的茶香,悠悠浮动。 一间禅院之中,身着黑色僧袍的老者,手捧一盏清茶,眉目从容地抿了一口。 苦涩退去后,清清淡淡的幽香在唇舌间蔓延开。 “慧一禅师好雅兴。”院内,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灵州问剑会,如此盛事,各大仙门都去了,禅师却躲在寺中,烹雪煮茶,独享清闲。” “阁下何必打趣老衲?”慧一禅师拖着衣袖,伸出手,邀请对方入座,“以阁下的广大神通,怎会不知,灵州的问剑会,老衲已有数届不曾露面了。” 他微微笑道:“何况,有朋远方而来,当虚位以待之。” 妇人嗤了一声,悠然落座。 袖袍中,伸出一只苍白如雪的手,妇人给面子,品了一口新茶,道:“茶艺精进了。” 慧一道:“百年来,只烹煮这悟道茶,若再无精进,岂不汗颜?” 妇人放下茶盏,淡淡道:“慧一禅师可悟出了什么?” “神之境虚无缥缈,未曾有见。”慧一说。 他语气平淡,仔细听,却依稀能辨认出几分怅然。 妇人道:“这个世间,自然有神之境,禅师不必怀疑。” 慧一闻言,眸光寂动了一瞬:“神姑为何如此笃定?钟灵天下的历史,从未记载过,关于神尊的只言片语。” 妇人起身,看向天边,揭露了一个秘密: “天外天中,有神尊陵。” 慧一禅师,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声音微变:“神姑去过?” 妇人抚掌而笑,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曾见过。” 她看着那座高高的藏经楼,忽而说道:“禅师的弟子,慧根之深,天赋之高,世所罕见。” 慧一禅师苍老的脸上,浮起慈悲的笑容:“他是空云寺历代以来,最有天赋的弟子。” 妇人不置可否。 “茶也喝了,旧也叙了,禅师,告辞。” 话音在空气中飘荡,妇人所站的位置,只剩下席卷的雪。 北边的三千雪山中,有一处广阔的湖泊,谓之天池。 历届以来的问剑会,都在此地举行。 飞行灵舟上,众人遥遥看见,雪山宫阙的影子,兴奋起来。 “那里就是天池宫吗?好气派!” “也不知道,其他宗门的人,都到了没有,不过,我们应该不是最后到的?” “呼!越靠近天池,就越冷,浑身上下的灵力都用来防御了,这还怎么打?” “放心,镜花水月中不受影响。而且宗门发的火阳丹,也有抵御寒气的作用。” “火阳丹?是论剑阁发的那红色的丹药吗?” “没错。” 男子正沉入心神,在储物袋中找装着火阳丹的丹瓶,忽然有一股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灵舟降停了。 对面宫殿,陆续有修士,出来察看情况。 “是南星剑宗的人。” “瞧着他们今年来的人不少,也不知有多少人,是参加镜花水月的。” “看这架势,魁首又在南星剑宗和秋霜剑宗之间了。” “人家是剑道宗门,占着优势,夺魁的概率,自然更大。” “倒也未必!万仪宗有人数优势呢。镜花水月又没限制法修参与。而且连欢喜天、灵羽宫也都来凑热闹了。” 虽然最后参加五州大会的人选,不一定是从这几家仙门中出,但不妨碍,他们想拿魁首,掌控名额分配。 假使欢喜天或者灵羽宫得了魁首,他们自家宗门,可以一个人都不出,可别家仙门,要去五州大会守擂台的,自然要向他们让利。 而且五州大会的擂台,是要交费的。凡是打擂台者,都需要交一百块灵石。 这笔灵石,最后会落入,出面代表灵州的仙门。 一般而言,若是他们灵州的宗门弟子,要打别家擂台,打擂台的灵石,则会由宗门出。 几名剑谷弟子,站在自家宗门所属的大殿玉梯上,愁眉苦脸。 “南星剑宗这一次来了这么多人,即使参加镜花水月的人,只有半数,我们的胜算,也很渺茫啊!” “要是能拿一次魁首就好了,打擂台那么大一笔灵石,都够我们剑谷三年的支出了。” “最重要的是扬名,只有名气打出去了,才有人才,愿意来我们剑谷拜师。” “不然,那些有天赋的弟子,都被南星剑宗和秋霜剑宗,收走了,剑谷只会越来越没落。” “秋霜剑宗和南星剑宗不是有矛盾吗?等他们打起来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没准能捡个魁首呢?” “师弟太天真了!两宗虽然有矛盾,但也会先清扫掉其他宗门的人的。” “反正最后,镜花水月中,基本上就是南星剑宗和秋霜剑宗的人了。” “……” 另一边,南星剑宗的弟子,已经都安置好了住处。 正殿是议事的地方,空置了出来。掌教沉鸿雪和夫人端木梅清,住在左偏殿。 其余各弟子,从正殿和偏殿,两翼的房间入住。参加【镜花水月】的弟子,房间离长老近一些,最远的房间,是随行的几个外门弟子在住。 右边的偏殿,住的是代风吟和昙鸾真人。代风吟的一名弟子,也在参加【镜花水月】的名单之列。 昙鸾真人门下的徒弟,都不符合年龄要求,因此只带了一个记名弟子过来长见识。 另外两名随行的长老,分别是落花峰的玄云子和玉枝峰的司空长老,住在偏殿之下的第一间房间。 何嘉秀看见宁扶桑的身影,狐疑地眯了眯眼:“她的房间,为何这么靠近主殿?” 池冷不认识她说的是谁,遂没接这话,转了个话头道:“嘉秀,此次问剑会,师父他老人家没来,你若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来找师兄。” 何嘉秀点点头。 “好,师兄再见。” 池冷:“……” 第139章 欢喜天的排面 离镜花水月的开启时间,还有几天。 地理位置偏远的宗门,出发得早,基本上都陆续到了。 而距离天池最近的三家宗门,欢喜天、素灵谷、玉清岛,反而是最晚到的。 天边架起虹桥,七彩的鸾鸟拉着香车出现,而后有无数花瓣撒下,如梦如幻,令人惊叹。 “好大的排场!这是欢喜天的人到了?” “瞧瞧人家这出场方式,真是风头无量啊!” “本来,我们剑修的出场排面,是能比这更帅气的……” “师兄想多了,人家欢喜天离天池多近,我们宗门离天池多远?” 鸾鸟香车悬停在半空,一裙身着霞衣的美貌女子,踩着虹桥,缓缓下来。 为首的妇人,鬓发高挽,斜插一支九凤绕珠鎏金步摇,身上环佩叮当,雍容华贵。 欢喜天的地理位置,离天池很近,此行不算出远门,因此只来了一位修为高深的长老镇场子。 翠钱元君身后,一群女子,环肥燕瘦,皆姿色不凡。和各大仙门,统一的宗门服饰不一样,欢喜天女修们的衣裙,青红黄白,颜色各异,轻盈飘逸,仅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相较于她们的衣裙,少女们的打扮,就相对淡雅了,乌黑的头发上,基本不缀任何珠饰,即使有玉钗花簪,看形制,倒更像是什么法器。 不少宗门弟子,眼睛都看直了。 欢喜天主修阴阳之道与幻术,供奉的是欢喜佛,宗门内的女弟子,向来性情热烈开朗,道侣于她们而言,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了就分开。 用人间的一句话来讲,金风玉露一相逢足矣。 当然也有弟子,一生只择一位道侣。欢喜天的宗主很开明,不会干预弟子的选择。 翠钱元君身后一步,是位聘婷袅袅的女子,容颜姝丽,绝色倾城,眉眼含笑,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女子是欢喜天的圣女秦眉,在双天灵境中,宁扶桑打过照面。 “一别经年,沉掌教和雪友真人的感情,还是这么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令人羡慕。”翠钱元君笑道。 她当年去南星剑宗,参加过两人的结侣大典,上一次见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说是一别经年,一点也不为过。 外面飞着白雪,命道阁的宗主,道:“叙旧的事不急,大家进殿说话。” 秋霜剑宗的陆宗主,呵笑道:“沉掌教和雪友真人伉俪情深,遥想当年的那场结侣大典,多热闹,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灵州才会再有这样的喜事了。” 他一开口,端木梅清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没眼力见的人,道:“听闻沉掌教的弟子,玉容仙子的未婚夫,也入了南星剑宗,沉掌教既是近真贤侄的师父,也便是半个父亲了,不如替两个晚辈做主,办一场告契天地的典礼。” 关于李近真有位凡人夫婿的事情,各大仙门,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除了空云寺的几个和尚以外,其余各仙门的宗主,都不由好奇地朝沉鸿雪和端木梅清看去。 他们只是有所耳闻这件事,但现在,有人将事情挑到明面上了,他们看个热闹八卦,不为过? 端木梅清心中火气噌噌上涨,沉鸿雪按住她的手,微笑着对众人道:“近真这孩子,至情至性,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但身为长辈,沉某希望她不要忽略了修行,故而暂且做个恶人,将两人的事情,先压下来。待她进入知境后,再议此事。” 顿时,众人不说话了。 沉鸿雪这老狐狸,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虽然你们攻击我徒弟,但我徒弟是九重境。 试问,郁灵州有几个这样年轻的九重境?况且我徒弟至情至性,重情重义,有何可指摘的?她和那凡人少年,没有结侣,是我沉鸿雪做恶人,压着的,有什么冲我沉鸿雪来就是! 而且我南星剑宗,也没打算做,无情无义的毁约之事,你们问的典礼,我南星剑宗,明明白白给出了答案。 等李近真进入知境,她届时就算和一个凡人少年,结为夫妻,其他人也幸灾乐祸不起来了。 为何? 还是那个原因。 她是知境,一个非常年轻的知境,足以横压各大仙门的天骄。 翠钱元君掩唇轻轻笑了笑,心中暗道:“沉鸿雪这个老狐狸,还是一如既往的奸滑。三言两语,就堵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他们现在恐怕都不知道,是该希望李近真和那凡人少年,早点结侣好,还是晚点结侣好了。 至少秋霜剑宗的陆宗主,面色微不可见地,难看了许多。 他有一女,和李近真并称为“剑道双姝”,但总是被李近真压了一头,如果李近真,进入知境的时间,甩开自己女儿一大截,这个“剑道双姝”的名头,只怕也保留不住。 届时,北郁灵州,只会知道,年轻一辈的剑道第一人,是南星剑宗的李近真,而不知秋霜剑宗陆凝香! 魏少情这个凡人,反而会成为李近真,名利双收的助益。 有情有义的剑修,总是能更触动人心的。 先前说话的那人讪笑两声,找补道:“近真贤侄,天赋出众,想必能早日进入知境,引领灵州剑道的。” 端木梅清冷哼了一声,没给好脸色。 沉鸿雪也没接话,让那人,越发尴尬。 他见自家夫人,还在生气,暗中传音安抚:“夫人何必与这种人计较,等镜花水月开启,叫我宗弟子,先将他宗门的人,全部淘汰,夫人可觉得出气?” 光明正大玩阴的,这事沉鸿雪做得出来,还是个中好手。 端木梅清唇角缓缓扬起个弧度:“夫君所言,甚有道理。” 回去她就给自家宗门的人开会,在镜花水月中,但凡见到雨宗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打出镜花水月。 可怜的雨宗弟子,还不知道,镜花水月还没开启,自己无形中,就已经被自家宗主,坑了一手。 沉鸿雪不是说说而已,雨宗宗主这么嘴贱,多半是秋霜剑宗授意。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当他南星剑宗的剑,不够锋利吗? 闲聊结束后,沉鸿雪就让随行的几位夫子,将这事,通知给了宗门参加镜花水月的弟子们。 虽然不知道掌教为什么如此授意,干就是了。 第140章 奚落 天池宫阙,后山一角。 几个身着竹青色纱衣的弟子,围着一名青年,眼神打量。 “你就是李近真的凡人未婚夫?” “竟然真的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李近真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窝囊的未婚夫?” 女修的话,还不算最直白,其间有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手持折扇,语气阴恻恻的:“魏少情是?” 他将青年,里里外外打量一遍:“长得倒是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但玉容仙子是什么人,岂是你能肖想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灵州多少英杰,倾慕玉容仙子,都没得到她半分青眼,这魏少情一个凡人,走的什么狗屎运? 秋霜剑宗,也是一群阴险小人!闲得无聊,帮人家找什么未婚夫!若是他先发现了这个凡人少年,必定处理得妥妥的,绝不叫近真仙子为难。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阴翳,也没有刻意隐藏:“近真仙子,淑良慧敏,温柔敦厚,心地纯洁,她重诺重情,这才允诺了婚约,但是魏少情,人总该有点自知之明,你最好主动向近真仙子吐露心声,你不愿留在南星剑宗,而要回凡俗中去,娶妻生子。” “若你识趣,本少主还会赠上黄金千两,祝你夫妻和睦,保你一世太平,若你不识趣的话——” 男子哼了一声,音色转冷:“即使你龟缩在南星剑宗,本少主也有的是法子,让你早登极乐!” 宗门之间,互有暗棋,大不了废几个暗桩罢了!他魏少情想活着做玉容仙子的夫婿,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 男子放完狠话,拂袖离开。 几个女弟子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们是来奚落魏少情的,但也怕少主,失了智,动起手来。 动口和动手的性质,可截然不同。 一名身姿清秀的女子,眉眼狭长,仔细盯着青年:“你真是近真……仙子的未婚夫?” 魏少情嘴巴抿作一条线,没有吭声。 众人觉得索然无趣,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视若无睹地埋汰人。 “他莫不是个哑巴?怎么一声不吭的?” “到底是个凡人,能来天池都是沾了李近真的光了。” “也不知道沉掌教怎么想的,居然同意带一个凡人过来。” 正说着,一道雪青色,掺杂着雪白轻纱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是南星剑宗的人。” 看清少女衣饰上,飞剑的标识,几人顿时闭了嘴,想要离开,却撞上一堵透明的气墙。 少女声音冷涩:“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忽然哑巴了?” 眉眼狭长的女子,转过身来,深吸两口气,说道:“何嘉秀,我们奚落魏少情,关你什么事。你少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冰天雪地里响起。魏少情眼眸微睁,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口水。 女子捂着通红的半张脸,表情狰狞:“何嘉秀!你敢打我?” “打了就打了。”少女风轻云淡,“你奈我何?还是说,想拔剑?” “哦,差点忘了。”何嘉秀悠悠地道,“你现在是万仪宗的弟子,去做了法修,没有剑了。” 她发现,偶尔学一下宁扶桑,遇见嘴贱的人,直接动手,确实解气多了。 何嘉秀看着女子,眼神寒冷:“郑青青,他魏少情就算再不济,也是我南星剑宗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一个叛宗之人,有何脸面,出言不逊?” 打魏少情的脸,就是打李近真的脸,这是何嘉秀不能允许的。更何况那人还是郑青青。 郑青青是与何嘉秀、宁扶桑等人,一同拜入宗门的弟子,因为受不了余万武高强度的训练,选择了下山,而后拜在万仪宗法阁一脉。 她羞愤道:“何嘉秀!说话何必这么难听?”一口一个叛宗之人,她哪里叛宗了? “昔年我下山,是余夫子亲口同意了的,怎能算是叛宗?” 她都还没有成为南星剑宗的正式弟子,何嘉秀凭什么说她是叛徒? “哼。”何嘉秀嗤了一声,“有何分别。我想打你,还需要理由?” “你!”郑青青气的胸膛起伏,愤愤道,“有病!” 到底是忌惮何嘉秀的实力,郑青青只低声骂了几句,绕过气墙离开。 为什么不打穿气墙呢? 显然,是她打不破。郑青青后牙槽都快咬烂了。 当年那批同窗里,宁扶桑与何嘉秀的资质最好,而宁扶桑也是个疯子,杀了陈鸣后,被余夫子罚到了洗剑池去洗剑,剩下何嘉秀,一枝独秀,碾压群英。 郑青青也是被压得黯淡无光的那批人,她知道自己比不上何嘉秀,所以没打算鸡蛋去碰石头。 这羞辱,她只能吞下。 何嘉秀收回视线,转头对魏少情道:“没事就待在自己房间中,跑出来瞎晃做什么?是嫌近真师姐的脸,没有被丢够,还是嫌自己的命,活太长了?” 魏少情低眉顺眼道:“何姑娘教训的是。” 何嘉秀:“……”气死她了! 一点风骨都没有,哪里配得上皎皎明月般的近真师姐了? 何嘉秀冷眼离开。 纯洁的雪花飞扬,落于青年的掌心,顷刻间,化作无痕,魏少情轻声道:“出来。” 雪山后,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区区凡人,竟能察觉到修士的气息?” 男子中年模样,说不上什么俊秀,只能算是五官端正。一双柳叶眼,含着三分算计与精明。 魏少情说:“我并不知道阁下的存在,只是猜想,阁下应该在。” 中年男子抚掌微笑,意味深长地说:“他们都看错你魏少情了,魏公子心思细腻,聪慧机敏,只可惜,没有修炼之资,否则与近真仙子,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魏少情淡淡垂着眼眸,问道:“鹿长老,唤我出来,有何事吩咐?” 中年男子摇摇头:“魏公子多虑了,鹿某唤魏公子出来,没有任何事情,要嘱咐。” 魏少情沉默片刻后,道:“我明白了。” “鹿长老只是想看,少情的难堪罢了。” 中年男子没有否认,他说道:“魏公子该习以为常。” “李近真站得有多高,魏公子该承受的屈辱,就有多大。甚至,还会涉及到,魏公子的性命。” 魏少情问他:“依鹿长老所见,少情该当何去何从?” 第141章 一枝红艳陆凝香 鹿洪道:“隐居,避世。” “这是鹿长老的意思,还是陆宗主的意思?” 若是前者,魏少情可以不必理会,若是后者,他需要照做。 鹿洪平淡道:“鹿某只听从宗主的命令。” “好。” 魏少情应了一声,回到房间内,冷冽的雪檀香气,让他的思绪,恢复几分清明。 冰凉的雪花落在手背上,贴着肌肤的寒凉,让魏少情一惊。他想起来,出门前,他将窗子关上了的。 魏少情翻找桌面和花瓶底部,最后在左手边的,一只白玉净瓶中,找到一张卷折起来的花笺。 他拆掉上面的细绳,拉开花笺,花笺中夹了一张云篆灵符。魏少情取下灵符,垂目去看花笺,上面什么话也没有留,只画了一片枫叶。 这是秋霜剑宗的标识。 魏少情捏着灵符,忽然,灵符的流光,在他手心,一晃而过。 下一瞬,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 凛冽的寒风,如刀如剑,切割着他的脸颊、耳根。但魏少情体内,如燃着一座火炉,半点不觉得寒冷。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法衣,早早还服下了火阳丹。 魏少情不知道这是哪里,他环顾四周,完全看不见,天池宫阙的影子。 很快,他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处。 如果是秋霜剑宗的人要见他,刚刚鹿长老,有什么吩咐,直接就可以说了。 为何还要单独喊他出来呢? 但花笺上的标识,无法作伪…… 魏少情思付半晌,决定等等。他不认识天池宫阙的方向,自己也走不回去。 对方既然约他出来,迟早会露面的。 不远处,一座陡峭的雪山半腰处,褐色麻衣的散修,伸手摘下一朵雪莲,正欲抽出刀,飞身落回平地。 忽然,他动作一顿,眯了眯眼,朝雪地看去。有个身着法衣的俊秀青年,双手拢于袖中,低头来回踱步。 孙白刀瞳孔微缩。 那不是李近真仙子的凡人未婚夫吗?怎么会出现在苍山岭? 雪地里的气候,一个凡人怎么受得住? 他出现在这里,是否近真仙子也在? 孙白刀摩挲着刀柄,眸光深邃,是了,灵州仙门最近要召开问剑会,地址就定在天池。 他放出神识,勘察四周,除了那凡人少年,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孙白刀眸光闪了闪,跳下雪山。 魏少情蹲下身子,在雪地里无聊地画着圆圈,忽然,刀光映雪,骇然可怖。 生死关头的爆发力,让魏少情的动作,迅捷无比,他就地一滚,避开雪白的刀锋。 “是你?” 看清对方的脸,魏少情愕然出声。 “你我无冤无仇,阁下何故对魏某,起杀心?” 魏少情是见过眼前这个,脸阔浓眉的男子的,在南星剑宗的坊市里,李近真曾买过他一株香雪兰。 那盆香雪兰,被养在观月峰,魏少情经常给它浇水剪枝,如今已经长得十分喜人。 孙白刀一脸横肉,相貌可憎,他冷冷盯着魏少情:“你我是无冤仇,但你是近真仙子的未婚夫,所以该死。” 魏少情拧着眉头问:“你和近真妹妹,有怨?” 不应该啊,近真妹妹心地善良,剑下从不沾染无辜之人的血。她为人和善,甚少与人结怨。 孙白刀冷怒道:“闭嘴!” “近真仙子是孤天明月,我敬之仰之,如神如仙,怎可能对她,心生有怨?” “我杀你,只是为了替近真仙子,扫除污秽!即使她将来,发现了今日之事,要替你报仇,能死在近真仙子的剑下,我亦心满意足!” “污秽”魏少情:“……” 孙白刀眼露凶光,握刀砍去,魏少情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躲得过,他清晰地看见,刀面映出自己的身影——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粒白盐般的雪花,飞射而来,折断宝刀,穿透他的眉心。 鲜血洒落出来的瞬间,被冻结成冰渣。 孙白刀栽倒在雪地里,瞪大的眼瞳中,倒影出一抹艳丽的红衣,只听来人,声音宛如冰晶,清澈而冷冽。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肖想李近真?” 女子嫌恶道。 魏少情劫后逢生,心跳声,在冰天雪地里,分外清晰。他哑着声音,拱手说道:“多谢陆仙子,救命之……” 话音还未说完,魏少情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插在自己胸口的刀,“陆仙子你……为什么?” 美得不可方物的红衣女子,唇角勾起妖冶的笑,悠悠地说道:“你想问,我既然是陆倬的女儿,为何要杀了你魏少情吗?” 剧痛让魏少情难以思考,他听见女子的话,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凝香道:“陆倬要你活着,做秋霜剑宗的提线木偶,牵制李近真的修行进度,但没人问过我,陆凝香的意见。” 她转眸盯着青年,一张惨白俊秀的脸,“魏少情,你配不上李近真。” 陆凝香自言自语,轻声道:“做一具提线木偶有什么好的呢?我帮你斩断傀儡线,还你一场自由,来世不要再卷进宗门之争了。” “魏少情,安息。” 呢喃之语,消散在风中。 不知过了多久,苍白的雪覆盖了两具尸体。一条黑色的小蛟,盘踞在山洞的冰柱之上,扭头对里面的少女说道:“人走了。” 宁扶桑摘下敛息符,站在高高的山间崖洞,往下面看去。 她和潜渊发现了这冰窟中有千年寒髓,刻意在此地修炼,以便炼化寒髓锻体,没想到,观看了这么一场大戏。 一枝红艳,陆凝香。 是外界关于秋霜剑宗大小姐的评价。 宁扶桑没有恢复修为,怕被发现,只好用了一张敛息符。她没想到,陆凝香会杀了魏少情。 看来秋霜剑宗内部,并不和谐。至少在魏少情这件事上,没有达成统一。 宁扶桑叫潜渊回到剑心图,准备离开了。 这时,雪地中出现异状。 淡淡的鹅黄色光点,从白雪里飘出,凝聚出一只雪白的虫子模样。宁扶桑眸光一动,踏雪飞出,一袭雪青色的衣裙,在风中鼓动,猎猎作响。 她捏着从魏少情身体内,钻出的灵虫,雪白圆润的小东西,扭动身躯,细声细语威吓:“放开!放开!人家要喘不过来气了!” 宁扶桑稍微卸了点力道,明眸里浮起惊奇之色:“你会说话?” 她以为,只有像潜渊这样强大的妖族,才会说人话。没想到,一只小虫子,也会口吐人言。 第142章 蚕灵 灵虫骄傲地道:“人家是高贵的‘蚕灵’,当然会说话啦!” 宁扶桑问:“你是蚕?” 蚕灵闻言,安静了一瞬,心虚地道:“对啊。” 其实不是。 蚕是蚕食的蚕,而非世人理解的可以吐丝的蚕虫。 蚕灵,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蚕食灵力的生灵,它会吞噬宿主体内的灵力。 所以蚕灵不敢将此事说开,心虚地撒了个谎。 “哎呀!你松手!松手!”蚕灵叫唤起来,雪白的身躯,如削了皮的菩提根。 宁扶桑眸色渐冷:“再不说实话,现在就掐死你。” “唔……”蚕灵有些喘不过来气,嘤嘤道,“不敢了,人家不敢撒谎了,你松手。” 它小心翼翼去看少女的神色,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于是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耍心机,小声道:“不是那个蚕,是蚕食的蚕。” “所以魏少情无法修炼,是因为你的缘故?”宁扶桑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蚕灵的真正含义。 蚕灵装傻:“魏少情是谁?” 察觉到熟悉的窒息感,它立马改口,还甩锅:“这也不能怪人家呀,是他自己不小心,把我吃进肚子里面的。” 蚕灵说着,还伤心了起来:“本来人家好好睡在紫玉果里面,只要蚕食了紫玉果的灵气,就能苏醒,谁知道一觉醒来,紫玉果没了,自己还被困在一个灵气稀薄的地方。” 它口中的灵气稀薄之地,是指魏少情的丹田。 魏少情只是个凡人,不懂吐纳之法,只有偶尔呼吸的时候,会汲取一点灵气进入体内,蚕灵靠着这点灵气,才勉强没有饿死。 宁扶桑眸光闪了闪:“紫玉果?” 蚕灵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嗯呐”了一声。 它其实想要眼前这个少女,做它的新宿主。蚕灵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充盈而纯净的灵力,因此卖了几分乖巧。 “不过只有那一颗紫玉果,已经被吃了。”蚕灵嗫声嗫气地说。 宁扶桑的心思,却不在蚕灵后半句话上。 紫玉果…… 她曾在古籍上看过。 那是第四纪元的物种,书上的批注是,紫玉树藤,早已灭绝。 宁扶桑眸光明灭,垂目看着手上的蚕灵:“你修炼至今,历经多少岁月了?” 蚕灵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它沉睡之前的岁月里。彼时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海水上涨,淹没了大陆。 所有生灵灭绝。 它躲在紫玉果中,才勉强躲过一劫。 蚕灵不知如今是何岁月,天地改换了一番,万物生灵重新衍生,灵气复苏,一片繁荣。 它努力搜刮记忆,最终停留在一些零碎的画面上。 雪白的种子,落入稀疏的土里,抽枝发芽,亭亭如盖。叶子绿了又黄了,花飞花谢三千载,高耸入云的古木,长出第一颗果子。 集天地之灵气,圆润晶莹。 灵果中,孕育出新的生灵,啃食了果肉,呼吸到人间的第一缕清风,沐浴降世的第一场细雨。 拇指大小的灵虫,凭借本能,吸食灵气修炼,逐渐有了灵智,被唤作“蚕灵”。 自然界的生存环境,是极恶劣的。幼小的灵虫,要面对风霜雪雨,还要躲避天敌,各种飞鸟的捕食。 它东躲西藏,勤勤恳恳修炼,有三十万年。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蚕灵发现,日月同空,二者不再交替了,金乌与玉兔的光泽,越来越淡,天地陷入黑暗中。 四时的变化,开始紊乱,人间大陆,饿殍遍野,哀鸿满天。在天火和洪水的摧残之下,大陆上的生灵越来越少。 所有人被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淹没。 这些异常现象,都表明一件事,生灵灭绝,纪元结束。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纪元,何时来到。 蚕灵回想起天地灭绝前的那段黑暗动荡的岁月,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它在发抖,恐惧被刻进了灵魂深处。 宁扶桑没好气道:“你抖什么?” 蚕灵小声说:“我从修炼,到沉睡,大概过去三十万年了。” 但它不知道,这个新的纪元,寿命有多长。 潜渊和宁扶桑同时一怔。 三十万年。 这虫寿命这么悠长?要知道如今的钟灵天下,总共也不过二十四万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 一人一蛟,实在难以想象,这弱小得可怜的虫子,竟然是上个纪元的生灵。 它的年纪,比钟灵天下还要古老。 潜渊原以为,自己已经是老蛟了,但在蚕灵的岁数面前,这点寿数,根本不值一提。 宁扶桑转念间,想了很多,她的指甲,在中指上轻轻一划,一条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伤口出现。 微微挤压,鲜血如珠,滚落出来,她按着蚕灵,沾了一点自己的血,打下印记。 蚕灵起初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因此没有抗拒,直到灵魂深处,被打下一个烙印,它才一激灵儿,抖了抖尾巴。 下一瞬,蚕灵被宁扶桑收进了丹田里。 透明的灵力,宛如湖水一样清澈。蚕灵被这些水包围着,好不容易浮出湖面,向四周看去。 映入眸子的,是一片湖泊,皆为宁扶桑的灵力。 蚕灵在湖泊中徜徉,忽然想起灵魂上的烙印,它仔细去察看,惊恐得差点晕了过去。 “这……是……奴印?”蚕灵不敢相信,眼前一黑又一黑,连声音都在颤抖。 宁扶桑道:“你想住在我的丹田,若不施加点手段,我如何安心?” 蚕灵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我可以和你签订主仆契约啊!” 宁扶桑淡漠地反问:“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 主仆契约,有反噬的风险,一旦双方的实力,无法平衡,主仆颠倒,也有可能。 宁扶桑怎会允许,一个居住在自己丹田内,还是以灵力为食的东西,有机会噬主? 她和蚕灵结下的契约,是比主仆契约更严苛的生死奴契,奴者,生死皆掌控在主人手上。 蚕灵死了,宁扶桑不受影响。而宁扶桑死了,蚕灵也会灭亡。 她的一念,便可决定蚕灵的生死。 蚕灵倒仰在灵力湖泊中,一动不动,像是死了。它的命,怎么这么苦? 呜呜呜。 宁扶桑给它定下严格的要求:“你可以吞食我的灵力,但一天,只能吞食一盏茶的量。” “还有,平日里,不能在我的丹田内大动作翻滚,以免造成我灵力的紊乱。” 第143章 镜花水月 小命都在人家手里,蚕灵只能,有苦自己咽下。 从此以后,它的生死,皆系于少女一身。 蚕灵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刚出了虎口,又进了狼窝了。也许那青年的丹田绝牢,未必比这浩瀚的灵力湖泊差。 它以后不用再担心没有灵力吞食,会饿肚子了,但也彻底失去了自由。 蚕灵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它打量自己的新住处。 除了清澈透明的灵力湖泊,什么也没有。 少女的丹田,干净得很朴素。 蚕灵知道,有的修士,会在丹田温养法器法宝,但它的主人,丹田内,什么也没有养。 空荡、寂寥。 连灵湖都不起涟漪。 宁扶桑提前回到了天池宫阙。 离镜花水月的开启时间,还有一刻钟,空云寺的禅师,皆已经就位。开启镜花水月,需要大量的灵力,但这些身着雪白僧衣的禅师,皆是灵境修士,其中还有位通境的强者压阵,镜花水月足以承载所有仙门的弟子。 天池结着寒冰,像一块晶莹的玉,参加比试的宗门弟子,按照各自的阵营站好。 白雾茫茫,笼罩着大家的身影。 向晓芝扯了扯何嘉秀的袖子,惊呼道:“宁扶桑怎么也在列?” “参加镜花水月,不是要六重境修为吗?” 何嘉秀抽回自己的衣袖,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的神情平淡得过分。 因为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了。 池师兄将参加镜花水月的名单,给她看过。 另一边,许蒹葭和许秋两人,看着镜花水月缓慢开启,眼里闪着赞叹的光芒。 “这就是空云寺的镜花水月吗?好庞大的法术!” 小秋遗憾地道:“可惜我没有机会参加。” 许蒹葭看着镜花水月,逐渐成型:“一位通境强者,加上八位灵境修士,才能开启的术法,果然不俗。” 灵力源源不断涌出,众人只见,天池上空,飘浮着梦幻的泡影,将各宗弟子,吸摄进去。 四周云雾迷蒙,看不清景象。宁扶桑刚刚踩实在地面,就察觉到暗地中,潜藏着的杀机。 她手一扬,祭出素阿剑,往白雾中一挑,逼出男子的身影。随后蹑步一移,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男子背后。 长剑探出,带着雾气浮动,男子呵笑道:“不知道友是哪宗弟子?何必一见面,就打打杀杀呢?” 冷雾中,只传来一声淡淡的嗤笑声,男子觉得这声音,清冽悦耳,正欲再开口,套个近乎。 倏然,一点白芒,从雾中出现,男子瞳孔地震,下一瞬,被捅了个对穿,掉出镜花水月。 男子还未从死亡的痛感中回神,就已经从半空,摔在了天池寒冰的表面。 “咦?这么快就有人被淘汰了?” “这才过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好歹是六重境修士,怎么死得这么容易?” “雨宗主,这好像是你们雨宗的弟子?” “最快被淘汰,也算破了纪录嘛。” 雨宗宗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阴沉得可怕。这纪录,谁爱要谁要! 男子硬着头皮,回到自家宗主身边,“弟子粗心大意,被打出镜花水月,请宗主降罪!” 雨宗宗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如此小肚鸡肠吗?没个脑子的东西,存心让他下不来台是? 雨宗宗主,深呼吸两口气,冷静道:“这等小事,有何降罪不降罪的。坐,等会儿好好观战。” 男子受宠若惊,再三谢过自家宗主后,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不过这个时候,镜花水月的水镜,还未出现。约莫一刻钟后,镜花水月中,分裂出第一个轻盈的气泡。 气泡中,乌发飞扬的女子,踩着树枝,像灵猿一般轻盈,眨眼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第二个气泡也被镜花水月分裂出来。 两个剑修的身影,顷刻间,被漫天飞剑淹没。 这是万剑归宗。 浩浩荡荡的飞剑,“哧哧”撞在一起,掀起尘沙。任由里面如何声势浩大,水镜却传达不出声音,只看画面,少了几分震撼感和气势。 越来越多的气泡,围绕着镜花水月,缓慢浮动,镜花水月中的各个角落,都被呈现出来。 有的没有画面,只有雾气腾腾,白茫茫一片。有的气泡中,有风景而无人物。 雨宗宗主转过头,问唯一一位,被打出镜花水月的弟子:“你可知道,是谁将你打出的镜花水月?” 他心里有怀疑的目标,是南星剑宗的人。毕竟沉鸿雪这老狐狸,不是什么君子。 男子被打出镜花水月的时间太早,那个时候,镜花水月的第一个气泡,都还没有分裂出来。 雨宗宗主自然没有看见。 即使第一个气泡分裂出来了,也不一定,第一个画面,就有男子的身影。 “回宗主的话,弟子并未看清那人的身影。镜花水月中起了浓厚的白雾,弟子只知,对方是用剑的,还是个声音很年轻的女子。” 正说话间,一道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从镜花水月中,掉落出来,关键是,这人还是雨宗的弟子! 雨宗宗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周身的气压,低了几个度。男子默默转过脸,降低存在感。 镜花水月中。 宁扶桑缓步往前走着,忽然,有一股无形的气,将她锁住,她迈步往左,气场跟着往左,迈步右移,气场也偏移向右。 空气爆鸣,鹅黄色的绫罗飞射而出,宁扶桑拇指推剑,宝剑飞射出去,瞬间将黄绸斩断,化作无数碎布,纷纷扬扬。 叮——!! 铜铃动。 命道阁的男修,和欢喜天的女弟子,并肩踏出。 “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会是南星剑宗的弟子。” 女修娇媚一笑:“小道友,你运气不好,姐姐我只能送你先离开镜花水月了。” “哦?”少女很冷静,声音清冽如泉,“是吗?” 话音落下,剑光飞驰掠出! 凌厉的剑气,纵横交错,组成繁复的剑阵。 女修挽着的鬓发,突兀地散开,一缕青丝,缓慢坠入她的手心。 好凌厉的剑气! 她不由心惊,飞速给盟友使了个眼色。 命道阁的男弟子,手腕一翻,掌心浮着一座石山,再覆手一盖,宁扶的头顶,出现大片阴影,巍峨的山峦,朝她镇来! 宁扶桑眉头轻皱,汇聚灵力于剑身,劈出去五道剑气! 第144章 镜中世界 雪白的光闪过,山峦“轰”的一声,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欢喜天女修,袖中绫罗一甩,击碎砸来的巨石,命道阁的修士,则一挥袖,身前筑起坚不可摧的防御。 宁扶桑的身形,出现在男子身后,挽了个剑花刺去,女修眸光微动,袖中长绫,如笔直的剑锋袭来,打偏剑刃。 黄绫卷住长剑,被女修牵制住,她抬掌打出一团劲风,宁扶桑旋身而起,身后的苍木,轰然倾倒。 剑气崩碎黄绫,宁扶桑长剑舞动,剑影纷繁,晃花了女修的眼睛,却在这时,两道剑芒,一闪而过! “额?!” 命道阁的弟子,还未看清出剑的是谁,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他就从镜花水月摔了出去。 宁扶桑负剑于背,朝出剑之人,唤了一句:“梁师兄。” 梁恒微微笑了笑。 镜花水月中,宗门弟子无数,或有结盟,刚刚的命道阁弟子和欢喜天女修,就是例子。 找到同门会合,比各自为战,要好得多。 宁扶桑和梁恒同行,去找其他南星剑宗的弟子。 若是能找到李近真,则最好不过,她是这批南星剑宗弟子里面,修为最高的。 除非碰到几个其他宗门的顶尖战力,否则,李近真基本无敌,谁碰到她,谁被淘汰。 镜花水月之外。 命道阁男弟子和那名欢喜天女修,已经回到各自宗门的位置,观看水镜了。 见宁扶桑身边的青年,相貌端正,萧疏轩举,气度卓然,两人这会儿,心知肚明了,那道将自己打出镜花水月的剑芒,是何人所为。 “输在南星剑宗的梁恒剑下,也不算冤了。”女修心中暗道。 对方修为在她和盟友之上,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饶是再敏觉,也很难反应过来了,只能感慨自己运气不好。 无数气泡幻影中,山水明灭,波光潋滟。 女修将视线轻移,落到欢喜天的圣女,秦眉身上。 秦眉站定,姝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丝防备的表情,冷冷朝空气中喝道:“谁?出来!” 微风浮动,浅草齐齐向后倾倒,草浪滚滚,如碧波荡漾。 树后走出一人,淡笑道:“秦眉圣女不必担心,在下对秦仙子,无恶意。” “墨无歧?”秦眉看清来人的面容,收了浑身气势,“这般藏头露尾,就别怪旁人误会。” “那在下先给秦仙子赔个不是?”墨无歧问。 “哼,不必。”秦眉语气寡淡,不冷不热。 “镜花水月中,你我既是敌对方,就无私情可言,不过看在泉霞长老的面上,我让你离开。” 墨无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秦宗主没同你说吗?” 墨无歧口中的秦宗主,是秦眉的师父,欢喜天的掌权者。她是被秦宗主捡回去的,所以跟着秦宗主一个姓。 秦眉微愕:“说什么?” 墨无歧见她真不知道,一时气无语了,“我们小竹楼一派,是来协助你们欢喜天的。” “师父还让我向泉霞长老问好。” 秦眉道:“我在闭关,一出来还没来得及去见师父她老人家,就来天池了。你说的事,我确实不知。” “让你们小竹楼协助我们欢喜天,是泉霞长老的意思?” 两宗是天然的盟友。 欢喜天的泉霞长老,和墨无歧的师父,是道侣。 只是两情长久,加之修士寿元漫长,不必争朝夕之短,因此,两人都是住在自家宗门内。 墨无歧:“秦仙子觉得,两个活了几百岁的人,会感情用事?这是宗门的决定,泉霞真人和我师父,最多不过是在其中,牵线搭桥罢了。” “最终的决定,是两宗话事人敲定的。” “你们欢喜天,让利给了小竹楼。” 秦眉:“行,我知道了。” 既然是师父的意思,她照办就是。 有墨无歧协助,横扫除了李近真、陆凝香几个人以外的其他人,还是很容易。 她道:“先把修为低的,淘汰掉。尤其是南星剑宗、秋霜剑宗以及万仪宗的人。” 问剑会分胜负,是看哪宗弟子,最后留在镜花水月中的人数最多。两大剑宗参加镜花水月的人数,仅在万仪宗之下,是个劲敌。 灵州的问剑会,说到底,比拼的是宗门底蕴。 其他宗门进入镜花水月的人少,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宗门,百岁以下的六重境弟子,只有这么多呢? 基本上,大家都是抱着,先淘汰两大剑宗兼万仪宗弟子的想法,至于落魄的剑谷,无人在意。 他们剑谷,总共就进来了三个人,都不需要针对,没准镜花水月空间缩小的时候,就自己掉出去了一个。 就算三人整整齐齐,留在镜花水月中,任何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宗门,要保持留在镜花水月中的人数大于三,都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简而言之,没人将剑谷,放在心上,视为对手。 另一边。 狂风猎猎,乌云搅动,一声剑鸣,贯彻九霄。 无数剑罡,撕裂空气,发出爆鸣声,宁扶桑站在剑罡外面,眸光清寂。 剑罡境。 这是梁恒的剑罡。 剑道的第三境界,攻防一体,威势骇人。阵中修士,穿着霜白色的弟子服饰,浑身上下,七八道血痕,格外招眼。 血珠被剑罡碾作雾气,淡淡的铁锈味,传到宁扶桑鼻中。 她往剑罡阵看去,男子眼神一凛,催动灵器,杀向梁恒。顷刻间,两人交手上百回合,四周的草木,尽数化为齑粉,地面千疮百孔,留下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土坑。 镜花水月世界,虽然是虚幻,但是痛觉与真实无异,男子疼得“嘶”了一口气,还不忘放狠话: “梁恒,你他大爷的,下黑手是?老子偏不死,你奈我何?” 他偷偷捻起一张土遁符,想要借助土壤遁走,梁恒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宁扶桑却眯了眯眸子,似有所察。 符芒生成的瞬间,男子奸笑一声:“嘿,老子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土遁符生效,男子的身形消失,宁扶桑和梁恒一前一后出剑,剑气如流星砸下,分割战场! “梁恒,我你大爷!” 男子被宁扶桑的剑气,直劈天灵,死亡之际,还以为是梁恒的手段,嘴上一顿输出。 掉出镜花水月后,他坐在冰面上,好半天难以回神,轻轻抬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头顶。 第145章 结盟 被一剑直劈天灵的痛感,似乎真实存在,让男子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草,我怎么出来了?” 一道影子砸下,骂骂咧咧的,浑身光鲜亮丽,谁能想到,在镜花水月中时,他的狼狈状态。 看清旁边还有难友,刚刚掉出来的那人,咧嘴一笑,心里平衡了。 男子说道:“镜花水月的空间,会缩小,你不知道吗?” 那人:“……” “我是第一次参加镜花水月。”他说着,嘀咕道,“长老也没提醒这茬啊。” “果然是上了年纪了,老糊涂了。” 他很快看开,爬起来,还拉男子一把,“仁兄,你是怎么死的?” 这下轮到男子沉默了。 用了土遁符,像地鼠一样逃窜,被预判了方向,被人一剑开天灵,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 不提也罢。 梁恒出的几道剑气,将大地切割成整齐的豆腐块,深深的沟壑中,还有残余的剑气未消。 他笑着道:“宁师妹好反应,竟然预判到了他的走向。” 梁恒出剑,只是试着,能不能截下对方,想将男子,留在剑阵内。宁扶桑的那一剑,却是直奔着男子的性命去的。 她弯了弯唇,谦逊道:“侥幸猜对了罢了。” “能留下人最好,留不住也不亏。” 天边泛起丝丝缕缕的金线,宁扶桑忽地一滞,“那是什么?” 她好奇地看向金色的细线,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缥缈的世界,被隔绝开。 梁恒神色微凝:“是镜花水月在缩减了。” “我们要快点去到镜花水月的中央地带了,否则也会有,掉出去的危险。” 镜花水月会开启一天一夜,待次日天明拂晓,幻境消失,是为结束。 临行前,论剑阁的长老,有特意叮嘱了这一点,宁扶桑知道镜花水月会缩减,只是不知道,它缩减还有征兆的。 两人提气轻身,往中央地带赶去。 而此时的镜花水月中央,已经会聚了不少人。 秦眉和墨无歧,捂着流血的手臂,看样子,结盟了也没占到好处。 山峦上,一袭红衣,飘飘如舞的女子,手持宝剑,睨视着众人,明媚而艳丽,且强大到令人仰望。 陆凝香的目光,锁在一位身着雪青色法衣,清丽绝俗的女子身上,邀请道:“李近真,你我一战,如何?” 雪青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三千青丝,随风飞舞,李近真轻笑了一声,足尖一点,飞身踩上另一座山峰。 李近真始终记得,以大局为重,她目光轻扫,底下的百来人,莞尔笑道:“场上还有这么多人呢,南星剑宗势在魁首,可不想叫他人捡了便宜。” 陆凝香不觉得为难:“清场?” “最后由你我决出胜负,谁赢了,魁首归谁。” 陆凝香的意思,是将所有人都先淘汰掉。 李近真缓缓摇了摇头,认真道:“场上有我的同门。” 她的剑,不对同门而出。 况且,她李近真是南星剑宗的大师姐,就能决定,他们淘不淘汰吗? 南星剑宗的魁首,应该由南星剑宗的弟子拿到,而不是她李近真独占。 陆凝香蹙眉:“你想怎样?” 李近真温和一笑,温温柔柔的话语,带着坚定:“除了南星剑宗和秋霜剑宗的人,其他全部淘汰。” 陆凝香想都没想,直接答应:“好。” 其他宗门的人:“……” 说好的秋霜剑宗和南星剑宗势如水火呢?结果你俩结盟?还是人吗? 秦眉咬着银牙,怒声道:“李近真,陆凝香,你们两个别太过分!” 万仪宗的弟子,脸色同样难看得很,本来他们人数占优,结果你告诉我,南星剑宗和秋霜剑宗合作了? 剩下的宗门弟子,心照不宣,站到同一战线。剑谷的两名弟子,也在其中。 陆凝香嗤了一声:“秦眉,识趣点,自己出去。” “你知道的,我的剑,从不怜香惜玉。” 秦眉好看的皮囊,扭曲了一瞬,冷声道:“尽管出剑就是,我欢喜天有何惧?” 论整个灵州境内,秦眉最讨厌的人是谁,非陆凝香莫属了。众所周知,她们欢喜天的弟子,相貌出众,且美貌与实力并重。 幻术修炼得越高深,修为越高,容貌也会越美,这是欢喜天内功心法,放大了修炼者身上,最显着的神姿。 艳者愈艳,柔者愈柔。 也因此,欢喜天一直是,无数女修,梦寐以求的修道圣地。 按理来说,灵州第一美人的名头,应该落在她们欢喜天才是。但偏偏,第一第二,都不在欢喜天宗门内。 这一直是欢喜天弟子的心头病。 并非她们执着于绝世无双的容貌,但,这事关系到欢喜天的尊严。因此,欢喜天挑选弟子,对相貌要求,更严格了。 秦眉和陆凝香都属于艳丽的女子,她自然会倾向于和陆凝香比较,而不是李近真。 若是当初抓到了那个和尚,与之合修,秦眉相信,自己的实力,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可惜了。 墨无歧见她这个时候,还在走神,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秦仙子。”他喊了秦眉一声,秦眉回神,眸光里含着三分冷意,电光石火间,抽出腰上软剑,劈了出去。 她的身影,灵动轻盈,宛若雨燕,下腰躲过陆凝香迎面袭来的剑刃,迅速起身,反剑相交。 墨无歧看得一愣一愣的,低声呢喃:“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说秦眉呢,强劲的寒芒,封住了墨无歧的退路,他看着雪青色法衣,眉眼清冷的女子,眸色变得十二分的重视。 “近真仙子,久仰。” 李近真面上扬笑,轻轻颔首回应,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不留情面,招招凌厉。 万仪宗剑阁一脉的殷从云,斜出一剑,击偏李近真合星剑的剑锋,对墨无歧道:“墨道友,我来助你。” 二打一,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殷从云出剑如风,剑法精妙,剑尖只需多递半寸,就刺到女子雪白的下颚处了,李近真竖剑一挡,震得长剑,嗡嗡作响,颤鸣不止。 殷从云向后退去数步,长剑撑地,稳住身形,借势飞身而起,劈出莲花绽放般的八道银白剑光。 四周气流涌动,夹杂着恐怖的威压,排山倒海般,往李近真碾去。 杀机四伏。 李近真未动,周身有无数剑罡,爆射而出! 第146章 上来就万剑归宗 罡刃如滂沱大雨,哗哗砸下。 李近真挥动合星剑,带起气浪如龙,一分为二,扑杀过去。 罡风凌厉、霸道、强横到毫无道理可言。剑罡层层叠加,将天幕压得似要倾倒下来。 狂风怒号,苍木齐折,东倒西歪,飞舞如蛟。 殷从云和墨无歧眼底满是忌惮。 这就是李近真的实力吗? 即使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到这个时候,两人心里,依旧不免咯噔了一下。 察觉到两人落入下风,秦眉浑身灵力暴涨,袖中长绫飞舞而出,宛若天狐的九条幻影尾巴,搅动风云,碾碎剑罡。 墨无歧全力防御,祭出七星梅花槊,舞动灵器,逼向李近真的身侧。 锵! 李近真反剑一截,灵器相撞,迸发出刺耳的爆鸣音,附近的宗门弟子,耳朵瞬间遭受巨大冲击,脑门嗡嗡的。 幸亏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否则就是这音爆,都能震碎众人的耳膜。 墨无歧的七星梅花槊,寒芒点点,带着奔雷之势,一劈一盖,封锁李近真四周,却都被她的剑,巧妙化解。 武器这东西,一寸长,一寸强,在墨无歧这样的高阶修士手中,更是将攻击力和防御力,挥发到极致。 但后面还有一句话,一寸短,一寸险,合星剑的攻式,变化多端,巧妙无穷,几次逼近墨无歧的面门,被秦眉手中的长绫卷住。 李近真催动剑器,合星剑上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崩碎秦眉的法器,无极天纱。 受气浪影响,秦眉脚下流风紊乱,身子向后栽去,她施展御物术,地面的软剑,飞射而来,秦眉踩着软剑,稳住身形,袖中无极天纱飞出,迎风而长,改盖住天地。 外面观看水镜的众人,只能看见月华色的薄纱,像水雾一下浮动,时不时有术法的光芒,在轻纱中爆射开来。 还未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就有七八人,从镜花水月中,摔了出来。 呲拉! 无极天纱被剑气洞穿,千疮百孔,无数碎纱,如柳絮纷扬。 “秦仙子当心!” 墨无歧高声喊了一句,秦眉提起十二分的谨慎,只见合星剑,分花拂柳般,飘逸袭来。 她当即召出软剑抵御,长剑相交的瞬间,看见李近真唇角,清清浅浅地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秦眉心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她回头看去,月白色的无极天纱碎片,宛如美人的面纱,被风吹开,一颗剑星,爆射下来! 恍若流星的速度,根本避无可避,瞬间就洞穿了秦眉的心脏! 离开镜花水月的秦眉,心脏的位置,剧烈跳动,久久不能平复。 那颗剑星,是何时凝聚的?在天幕之上,它又悬挂了多久? 更让秦眉感到心惊的是,李近真将剑星爆射的时间,算计得分毫不差! 她坐到观战席,面无表情地,看着欢喜天的弟子,一个一个被淘汰。 这场问剑会,欢喜天已经输了。 不多时,墨无歧也被一剑抹了脖子,离开镜花水月。 场上的人,被清扫了大半。 剑谷两名弟子,互视一眼,趁乱往山下飞去。 苟住再说。 反正镜花水月的缩减,还没缩减到这里来。 继续留在这里,绝对会被李近真和陆凝香淘汰出去。 “师兄,你说陆凝香和李近真,谁会是最后的胜者?”青年问道。 年长一点的修士,背着长剑,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道:“不好说。” “不过整体而言,南星剑宗的胜算要大一点。他们之中,还有池冷、扬若两个高手,秋霜剑宗那边,就剩一个陆凝香和王柄约了。” “池冷我倒是听过,不过这个扬若是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师兄意味深沉地道:“扬若你没听说过,那梁恒你听说过?” “梁恒是他嫡亲的师兄。” 闻言,师弟倒抽了一口气,随后皱起了眉头,伸手去摇师兄的袖子:“师兄,好像没见到梁恒啊?他来镜花水月了吗?” “梁恒年纪符合要求,实力又强,怎么会没来镜花水月……”师兄说着,沉思下来,提出一个猜想,“也许他被提前淘汰了?那什么沈远汐,不也被提前淘汰出局了吗?” 对方还是个将近八重境的高手呢! “师兄,梁、梁……梁恒!” 师弟结巴了。 看着山坡下,两道雪青色弟子服饰的人影,往山上而来,下意识抓着师兄的手臂,低声道。 师兄眸色一变,迅速拿出两张敛息符,一张贴在师弟的脑门,一张贴在自己额头。 “躲起来。” 他话音刚落,师弟已经像猴子一样,蹿到树上,隐藏住了身形。他们剑谷的弟子服饰,是竹绿色,加上有敛息符,简直是和树叶完美一体。 砰! 山上发生巨大的爆炸,一座山峰,被剑光削平,白烟如瀑,大大小小的石块滚落下来。 “是近真师姐。”梁恒望着山峰,喃喃说道。 “她和陆凝香对上了。” 这样大的动静,也只有李近真和陆凝香之间的战斗,才能造成了。 梁恒转头对宁扶桑说:“宁师妹,我们要快点赶到山顶了。” 两人召出飞剑,剑光飞出,到半山腰的时候,却又停住,往山下看去。 一块巨石,撞断苍劲的树木,藏在树上的两人,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帘。 “嗯?竟然有人?”梁恒眯了眯眸子,看到地面的敛息符,明白过来。 他手起剑诀,干脆利落的,一记万剑归宗,施展出来。 “草了,梁恒这狗东西,上来就是万剑归宗,有这么玩的吗?”师兄咒骂,同时起剑阵,身后竖起无数把飞剑,将自己和师弟,围得密不透风。 飞剑互相抵消,师兄一挥袖,手掌圈花一扬,密密麻麻的飞剑,爆射出去! “不就是万剑归宗吗,谁还不会了。” 阮枞泉体内灵力,被源源不断,抽掉出来,飞剑的数量,不断上涨,突破两千大关。 轰轰轰! 山体被射出大大小小的坑,梁恒一剑挥出,剑气犹如大江大河,奔腾不息,搅碎半空中的飞剑。 师弟管竹音,忽地一激灵儿,耳边响起一道清冽冰凉的声音: “万剑归宗——” 呼! 无数把飞剑,黑云压城般碾来。 其中更有一束剑光,是梦幻的粉色,剑端缠绕着灵力,仿佛重瓣的灵花。 分花一剑! 第147章 局势分明 管竹音瞪大的眼眸中,灵花绽放,剑气如丝,他反应极快,竖剑在身前,青色剑罡铺开,形成高高的壁垒。 剑气的速度,未有减缓的迹象,“哧”的一声轻响,穿透罡墙,擦着锋利的剑刃,没入管竹音的五脏六腑。 鲜血渗透出来,染红衣袍。 管竹音抓着飞剑,重重从高空跌落。 冰面开裂,以他为中心,出现细长的白痕。 他,这就死了? 管竹音头顶,圆盘大小的气泡,浮现出镜花水月中的世界。 他的师兄阮枞泉,膝盖杵地,撑着颤微的长剑,猛地吐出大口鲜血,迎面一把冰凉的长剑,就这样穿过了他的喉咙! 管竹音眼仁猛缩。 即使知道镜花水月中的世界,是虚幻的,他这样亲眼看着嫡亲的师兄,被一剑穿喉,心里仍是心惊肉跳。 正为师兄伤怀着,从天而降一道人影,管竹音的情绪,就这样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古怪至极。 阮枞泉摸了摸喉咙,没破,但那种死亡的感觉,真实到无以复加。 “空云寺的镜花水月,真是奇妙无穷。”他喃喃了一句。 心想,整个钟灵天下,恐怕都不会再有这种术法了。 阮枞泉只隐约的知道一点,镜花水月融合了梦道的手段,但梦道玄奥缥缈,钟灵天下,没有几个仙门,对此有涉及。 师兄弟二人,回到观战席。 镜花水月世界,山顶。 陆凝香挥动长剑,身后无数枫叶虚影,在空中绽放,橙红的霞光,照亮了天地。 与此同时,天空浮现出几颗星子,光芒虽然不甚明亮,却也令人不敢忽视! 霞映澄塘,月射寒江,究竟谁更胜一筹? 镜外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除了阮枞泉和管竹音两师兄弟,无人关注,一颗明珠大小的气泡中,还有两道雪青色的身影。 “宁师妹……”梁恒转头和宁扶桑说话,刚开口,一股气浪,从山顶荡漾开,两人的飞剑,剧烈晃动,险些失控。 宁扶桑足尖一点,飞剑往下坠了半寸的距离,她飞身落到山峰平顶,再施展剑诀,素阿剑化作流光,紧随其后跟上,落入手中。 山峰被荡平,广阔无比,四周云浪滚滚,如一条条绸带浮动,又如龙蛟盘踞,将平顶围住。 梁恒衣袍飘飘,落到地面。 满目疮痍,千疮百孔,一条巨大的裂缝,将平顶,分为两半。 扬若察觉到有其他气息出现,扭头看去,眼眸登时就亮了,挥手道:“宁师妹,大师兄!” 梁恒淡淡颔首回应,这时,一道剑气,从扬若的背后射出,他整个人,像只扑腾的大鹅,栽进了裂缝里面。 梁恒:“……” 好蠢的死法,看不下去了。 梁恒手一抬,飞剑袭去,洞穿出剑的那名秋霜剑宗弟子的头颅。 他足尖点地,飞过深渊,落入战场。 池冷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你没被淘汰?” 梁恒哼道:“梁某有这么不济?” 那倒也没有。 池冷被他噎了一下,清隽冷傲的脸上,越发透露着一股冷意,却是对着秋霜剑宗的王柄约的。 他偏头问道:“二打一?” 梁恒微笑:“难不成还要和他讲公平?” “也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商量着怎么打王柄约,王柄约的脸上,精彩纷呈,咬得后牙槽,嘎嘣作响。 “一打二就一打二,何必这么多废话。” 王柄约虚张声势地说道,手心握紧了剑柄,率先出剑,掌握先机! 顿时,空气中弥漫出寒意,重光剑影,铺天盖地,将人尽数包裹。 池冷原地挥出一剑,撕裂出一个口子,梁恒递剑出去,飞剑掠至王柄约的面门。 他旋身一躲,剑光坠地,平地起惊雷之音。 轰! 烟尘漫天,隔绝视线。不知谁施展了一道风系术法,吹开烟尘,剑光直逼眼眸。 王柄约挥剑一斩,搅碎剑光。梁恒、池冷也分别各退数步,荡平剑光。 天空射下剑气,是李近真的剑星爆炸了,王柄玄心头一跳,横剑抵御,但他身边的几个师弟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剑星砸中,身影瞬间消失在平顶。 陆凝香凝聚罡气护体,踏空而起,剑随身走,从背后刺向李近真的心脏位置。 九重境修士对危险的感知,极其敏锐,李近真当即反剑一截,但陆凝香的剑,错开合星剑的锋刃,点入她的脊背! 钝痛感传来,李近真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陆凝香留在镜花水月! “合星。” 她轻声唤道,飞剑如生灵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撞向陆凝香,而李近真死死控制住陆凝香的身形。 噗呲—— 长剑洞穿了两人的身躯。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间发生,陆凝香明白过来,自己遭了算计,旋即催动自己的飞剑,扫向底下的梁恒、池冷二人。 强横霸道的飞剑,俯冲而来,两人咬着牙关抵御,飞剑犹如一条笔直的线,穿过罡气防御,将路径上的修士,全部带走! 王柄约勉强逃过一劫,大气还未喘匀,顿觉脖间一凉,一把素色长剑,溅满了鲜血。 宁扶桑解决掉王柄约,场面局势一下子分明。 南星剑宗还剩她和一位师姐,秋霜剑宗,还剩五名弟子。 几乎说是,胜负已定。 陆凝香、李近真一连七八人,几乎同时掉出镜花水月,看清王柄约也在,陆凝香眼眸微瞪:“你怎么也出来了?” 她不知道镜花水月中,秋霜剑宗的弟子和南星剑宗的弟子,分占几何,所以特意将修为最高的两人带走,还留了王柄约在里面,结果,王柄约被淘汰了? 王柄约知道陆凝香的用意,但自己辜负了她的良苦用心,面上浮起羞愧之色。 说实话,他都没看清出剑之人的脸。 王柄约死前,只看见一片静谧的雪青色衣角。 回到观战席时,梁恒、池冷二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低迷的气息。 若他们躲过了陆凝香那一剑,也不至于,让胜利的天平,完全倒向秋霜剑宗那边。 二对五的胜率,还需要算吗? 看清水镜中的局势,王柄约总算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 他虽然被淘汰了,但镜花水月中,他们秋霜剑宗,可是还有五个人呢! 雨宗宗主,面含微笑:“看来此届灵州问剑会的魁首,已经是秋霜剑宗的囊中之物了,白某先在此恭喜陆宗主。” 第148章 文思菱的道术 陆倬淡淡一笑,谦逊道:“乾坤未定,一切都还有变数,不过陆某也在此,多谢白宗主吉言。” 秋霜剑宗这边,气氛活络,相比之下,南星剑宗那边,就愁云惨淡了些许。 镜花水月中,剩下的两名弟子,天心峰亲传宁扶桑,没有师父教诲,在内门,课业也只学了一年,空有灵力,却无像样的术法神通,剑道四境,目前也只学到了剑气境。 另一名弟子,乃是昙鸾真人名下,文思菱,境界却比宁扶桑还低。 “昙鸾真人,思菱的剑道境界,如今是第几境了,可有希望,扭转战局?” 代风吟和一袭月白法衣的女子,位置挨在一块,扭头轻声询问。 不到最后一刻的胜负已定,她是不会死心的。剑修若是连这口心气都没有,还修什么剑? 昙鸾真人倍感压力:“思菱的修为是六重境中期,剑道境界,差不多是半步剑罡境。” “能凝聚出剑罡,却不够实。”对于自己的弟子,昙鸾真人的评价,很是公正了,“她在剑道上,底子差了点,倒是术法学得不错。” 代风吟语气叹惋:“我曾带过宁扶桑这个学生,她在剑道一途,天赋绝佳,只可惜入内门晚了几年。” 说起来,玄云子也带过宁扶桑,不过这个时间,比代风吟短多了。他总共带过新一批入内门的弟子三日,教他们《灵气诀》的修炼法门。 紧挨着自家师兄的扬若,嘟囔了一句:“我看宁师妹未必没有胜算。”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之辈,雪白法袍的司空长老,转头看了他一眼,“哦?扬若似乎很看好她?” 扬若点点头:“若是比斗,宁师妹可能不占优势,但镜花水月,比的是杀人之术,宁师妹的剑,绝对够快,也够锋利,无往不在。” 梁恒听到这个评价,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眸。 他和宁扶桑一路同行,到的平顶,自然见识过她的剑,杀人有多果决。 秋霜剑宗的王柄约最后掉出镜花水月,应当也是宁师妹,动的手。时间几乎是与他和池冷掉出镜花水月的时间一致。 “而且宁师妹,她已经突破六重境巅峰了。”扬若后面说的这件事,大家还不太清楚。 因为他和宁扶桑从云灵谷出来后,宗门就动身,前往天池了,还没来得及去报备。 出行的弟子这么多,宗门长老,也不会刻意去盯着某个弟子,看对方的修为。 论剑阁给的名单上,记录的是六重境中期,那基本上,就是这个结果了。毕竟临行前,刚测的境界,谁会去怀疑? 端木梅清眼眸里,划过一丝讶异,她不动声色,拽了拽沉鸿雪的衣袖,传音道:“既然这宁扶桑如此有天赋,你怎么叫人,拜在了天心峰一脉?栖玄真人可是陨落了多年,她在天心峰能学什么?” 近几年,端木梅清一直在闭关,一些事情,并不知道始末。 “夫人这可就冤枉人了。这个宁扶桑是外门大比的第一名,想去哪个峰头,还不是她想想就能成的。” 沉鸿雪一边观战镜花水月,一边传音回复自家夫人的话,“当年的花签上,她没有留名,交的是一支空签。我是见她宁愿做内门弟子,也没有要择师的意思,这才让她挂靠在了天心峰一脉,保留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分。” 端木梅清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就半点不着急?还是说,你另有安排?” 沉鸿雪无奈道:“夫人高看我了。空云寺的镜花水月,岂有能让旁人做手脚的地方?只是焦急也无用,观战。” 镜花水月,好似一场瑰丽的梦,可望不可即,灵动而无法捉摸,空灵无比。 几位空云寺的禅师,还在输送灵力,维持镜花水月的世界。 金色而扭曲的线,镶嵌在天边,将整个世界,圈定了起来。镜花水月,只有她们脚下平顶,这一块小天地了。 宁扶桑看着拂晓的光,眸光闪了闪,道:“文师姐,镜花水月即将结束,我们要速战速决了,只有淘汰掉对方四个人,南星剑宗才能赢下问剑会的胜利。” 再不济,淘汰三人,打平也好。 但平局,不是宁扶桑想要的结果。 文思菱也知道这点,对方五人,胜券在握,不和她们打,只要拖到镜花水月结束,就能胜利,因此,她们必须要出动出击。 宁扶桑见她的信念坚定了一点,至少没有颓唐,唇角微微弯了弯,旋即仗剑而出! 剑气纵三十里,横三十里,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朝秋霜剑宗的人盖去。 文思菱只愣了一瞬,立马跟上剑,剑芒如白蛇吐信,万星荡漾,飞掠而出,杀至对手面门。 焦灼之战中,空气都似乎变得紧绷起来,气浪宛如大江前行,声势浩浩荡荡。 秋霜剑宗的弟子,其中一人喊道:“结五行霜华剑阵!” 五人身形闪烁,分列成阵,身体内灵力外涌,身躯俨然成了一根灵光逼人的光柱。 宁扶桑思绪电转,脱口而出:“文师姐,缠绕术!” 这是内门弟子要学的道术之一,宁扶桑还没开始学到这里来,因此喊文思菱来施展。 文思菱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当即明白过来宁扶桑的意思,手指飞速舞动,法印瞬成,平地生出青绿色的藤蔓,缠绕上一名秋霜剑宗弟子的腰身,将他拽出阵眼。 电光石火间,宁扶桑跟了一剑,剑气钻入对方的气府,爆炸开来,男子浑身上下,三百多道伤口,彻底死绝。 文思菱眼眸微亮,但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好使了,她的缠绕术,还未接近对方,就被剑气碾作齑粉。 宁扶桑传音道:“用点金术,只需要他动作迟缓半息,我就能一击命中!” 文思菱没有因为给宁扶桑打辅助而感到不悦,她点点头,思付着点金该点哪里。 宁扶桑出剑牵制对方,一记分花一剑,逼得对方不得不,腾出手来防御,然而,剑锋只是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贴着他的眼眸,刺向了身旁一人。 那名秋霜剑宗的弟子,也是身经百战,当即要握剑抵御,宝剑却被剑刃挑飞出去,“哐当”砸在地面。 他的手臂,知觉缓慢,金灿灿的光泽,映入眼眸,男子肺都快气炸了。 点金术! 第149章 一剑定胜负 这样华而不实的术法,就算是法修,都很少使用,文思菱一个剑修,却用得炉火纯青。 倒不是她常常使用点金之术,而是文思菱在道术上,确实天赋异禀,课业成绩,几乎都是甲评级。剑道课她可能要重修,但术法课,是文思菱的舒适区。 她的点金术,考核过后就没再用过,但当宁扶桑提起来时,文思菱却半点不掉链子,法诀手印,行云流水般就出了。 被挑飞了剑,点金之术的效果还没有退去,灵力的运转,也因此变得迟钝,不够流畅。 宁扶桑手上素阿剑倏地刺出,却被一把长剑截住,她略一抬眸,压着对方的剑,挑向他的手筋。 “多谢师兄,为我拖延时间!” 中了点金术的男子,左手掐诀,调动灵力,这时,寒光乍现,文思菱唰唰三剑,分别刺在男子的眉心、灵台、丹田! 温热的血,飞溅一地,沾到文思菱的衣袍上,她抽出剑的同时,男子的身影,也从镜花水月中消失。 观战席的众人,小声议论。 “如今是三对二,秋霜剑宗这么大好的优势,恐怕要去了。” “文思菱的缠绕术、点金术,不比万仪宗的法修,使用得差啊!” “不过是最基础的五行之术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五行,木、火、土、金、水。 分别对应五种最基础的术法,木行之缠绕术,火行之火球术,土行土遁术,金行点金术,水行之召雨术。 其中水行术法,变幻万千,不仅有召雨术,还有水箭术、伏波·分水之术,水遁之术。 五行所涵盖的道术,浩瀚如烟,即使是正统法修门派的弟子,想全部学会,也难如登天。 因此大多数人,都是择选其中一行精修,再辅修其他四行,以免被克制。 但很明显,火球术、土遁术、召雨术,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文思菱脑海中,念头飞速转动,忽然,灵光一闪,对宁扶桑传音道:“宁师妹,等会我用入梦术,干扰他们的心神,你借机动手。” 大家都是聪明人,几番配合下来,已经十分默契,宁扶桑应了一声:“好。” 文思菱要同时牵引三人入梦,这对神识的要求,可谓是相当的高,尤其是对方之中,有一人,修为在她之上,是六重境巅峰,难度会更大。 但文思菱要做的,只是困住他半刻即可。 梦道手段,虚无缥缈,除了空云寺掌握得更多以外,其他宗门,基本上也就一个‘入梦术’,一个‘织梦术’了。 其中‘织梦术’还不完全算是梦道术法,它掺杂了幻道和智道的手段在里面。 智道是文思菱不曾涉及过的方面,因此,她没有用这道术法。 文思菱集中精神和意念,袖中起诀,梦境无声无息,覆盖住镜花水月。 秋霜剑宗的弟子,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花,只感觉精气神,十分疲软,长剑袭来,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但剑总是慢了半步。 铛铛铛! 激越的剑鸣之音,响彻镜花水月的平顶山,宁扶桑舞动长剑,攻势密不透风,将男子四周封锁。 男子节节败退,困倦无比,他伸手在储物袋上一摸,想要取出养神丹,补足精神,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镜花水月之开启一天一夜。 他都是六重境修士了,怎么可能这么快,精气神就不足了。 男子向同门看去,只见两名师弟,手上剑势,软绵无力,锋芒暗淡。 不正常。 这很不正常! 男子默念清心咒,单手起诀,打出两道法印,落在师弟身上,两人顿时清醒。 文思菱遭受反噬,七窍渗出鲜红的血。 她神识透支严重,眼前一黑,强烈的晕眩感传来,身躯摇摇欲坠,一名秋霜剑宗的弟子,抓住机会,递出一剑。 锵! 宁扶桑解决掉起诀的男子,腾出手来,帮文思菱挡住了这一剑。六重境巅峰都淘汰了,两个六重境中期,还想翻起什么水花? 天将拂晓,镜花水月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宁扶桑浑身灵力,喷薄而出,全部蕴含在一剑之上,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剑势剑招,就这样一剑斩去。 轰! 一缕天光,照射进来的瞬间,镜花水月被一剑斩开,两名秋霜剑宗的弟子,狠狠摔在冰面。 晨光熹微,飞雪如雾,唯有身着雪青色衣袍的少女,一手执剑,一手掺扶着虚弱的文思菱,独立天池的百丈寒冰之上。 众人如梦方醒。 南星剑宗的弟子,面上笑容,缓慢扩大。 “我们赢了?” “二打五,是我们南星剑宗赢了!” “最后的一剑败秋霜剑宗两人,实在是太帅气了!” 昙鸾真人唇角漾起淡淡的弧度,心情愉悦至极。 她的弟子,在镜花水月中,坚持到了最后,如何不令人欢喜? 南星剑宗的弟子们,拥簇到两人身边。 “宁师妹,你那剑法,真是精妙绝伦啊!最后的镜花水月,好像是被你斩开的,不是它自行溃散的?” “哎呀反正差不多的,你别挤到文师姐了。” “文师姐,你还好?我这里有养神丹,你调养调养精气神。” “我有回元丹。” “没想到入梦术还能这么用,等我重修术法课的时候,我一定好好学,再也不嫌长老啰嗦了。” 镜花水月中,虽然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但灵力的损耗、力气的损耗,都是实打实的。 宁扶桑有些力竭,将文思菱交到其他人手上扶着。缓了几口气,恢复神思的清明。 扬若递过来一颗玄色的灵丹,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回元丹。” “宁师妹,最后真是多亏你和文师姐了,让我们南星剑宗,蝉联两届问剑会的魁首。” 剑道宗门,对这个名额的需求量更大,唯有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自家宗门,能出去迎战的人,才会更多。 宁扶桑服下回元丹,不多时,元气恢复三分之一,她微微弯了弯唇,道:“师兄难道不知,无论是课业,还是比试,我宁扶桑都是要拿第一的?” 少女收起了剑,垂眸轻拂去袖上的雪花,一副潇洒从容的姿态。 就好似,郁灵州问剑会的魁首,由她一剑摘下,本该如此,合该如此。 扬若睁着眼眸,傻愣愣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宁师妹所言有理。” 第150章 剑谷弟子管竹音 灵州问剑会结束之后,各宗门都在准备着打道回府了。 端木梅清环视左右一圈,眉头皱了起来,“真儿呢?马上就要走了,怎么不见她的身影?” 沉鸿雪心情微重:“夫人难道没发现,还少了个人吗?” 见端木梅清面色茫然,沉鸿雪叹了一口气:“是魏少情,他失踪了。” “从镜花水月开始到结束,没人发现他什么时候不见的,真儿已经向我禀告过了,她要留在天池找人,不与我们一道回去。” 端木梅清不喜欢魏少情,哪里会注意到他在不在,只是魏少情失踪,也不是端木梅清所愿。 “会是秋霜剑宗的手笔吗?”她下意识怀疑到对方头上。 上了飞行灵舟后,夫妻二人面对面坐着,就这件事,展开了讨论。 沉鸿雪摇了摇头:“应当不是。” “以我对陆倬的了解,他安排魏少情这颗棋子,到南星剑宗来,无非是想拖累真儿的修行,至于其他,陆倬没这个胆子。”如果李近真或者陆凝香其中任何一人死了,两宗之间,必定是不死不休。 秋霜剑宗与南星剑宗,虽有小摩擦,但也知道对方的底线,不会越界。 甚至南星剑宗拿到了代表北郁灵州参加五州大会的资格,会给秋霜剑宗留一个名额。 而这个名额,一定会是陆凝香的。 端木梅清饮了一口茶,疑惑道:“不是秋霜剑宗,那会是谁呢?” “魏少情一个凡人,能碍着谁的眼?要说针对他,有何必要?早知如此麻烦,夫君不该让他随行的。” 沉鸿雪也觉得头疼,尤其是事情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怕只怕,对方针对的不是魏少情,而是李近真。 “随行一事,起初并未多想。他既是真儿名义上的未婚夫,南星剑宗也不好刻薄了他。不过是多带一个人罢了。” “听弟子禀告,魏少情在天池的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内,鲜少出门走动,也没见他和什么人接触。” 端木梅清低声喃喃:“天池这么大,想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她抬眸说:“多安排几个弟子,帮着找一找。” “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魏少情也算是真儿俗世里,唯一的亲人了。” …… 回到宗门后,宁扶桑去重新报备了修为境界。 灵州问剑会一事,似乎告一段落。 薄雪缠绵的初春,山崖间的梅花,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宁扶桑下山去往传道殿,递交她今年要补修的课程,以便宗门安排上课事宜。 去岁的三门课“见闻”、“剑法”、“剑道”,宁扶桑都缺席了,今年的“道术课”,她想先去听一听。 因为要准备五州大会,有一段集训的时间,所以宁扶桑只能报一门课,否则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而且集训的时候,长老会额外指点剑法,届时只要她能凝聚出剑芒,南星剑法也学到更高层次,剑法课和剑道的剑芒课,她是可以直接拿到成绩,不用补修的。 从传道殿出来,宁扶桑迎面撞上,一名身穿蓝衫的青年。 “对,对不起啊,这位道友。”青年十分歉意地说道,他抬起眸,眸光如水波荡漾,惊喜道,“宁道友?” 宁扶桑上下打量青年,对方穿的不是南星剑宗的弟子服,一张脸,清俊白皙,眸中神采奕奕。 青年手指着自己,刚想说话,想起来这样不太符合礼数,遂后退两步,抱拳作揖,“剑谷弟子,管竹音。” “南星剑宗,宁扶桑。” 虽然对方是认识自己的,不过他都这样正式自报家门了,宁扶桑礼尚往来道。 管竹音直其腰板,笑道:“我认识宁道友。”应该说,问剑会后,灵州仙门,无人不知宁扶桑和文思菱两个名字。 “宁道友可能不记得在下了。”他提醒道,“镜花水月中,鄙人死于宁道友剑下。” 宁扶桑问:“你怎么会在南星剑宗?” 她记得对方,只是当时不知道,他是剑谷的弟子。 管竹音咧嘴一笑,乐哈哈道:“是沉掌教邀请我和师兄来的。” “沉掌教是个好人,给了我们剑谷弟子一个擂台的名额,还让我们师兄弟二人,来南星剑宗学习,我和师兄都到南星剑宗有两天了。” 管竹音也是到了南星剑宗之后才发现,大宗门就是不一样,十分的气派恢宏,处处透露着“有钱”二字。 不过也是,南星剑宗掌控着好几条矿脉呢,像其他的资源点,更是两掌都数不过来。 但让管竹音更感到兴奋是,他听说给他们集训的那位长老,是位剑道大宗师! 剑道大宗师啊,平常人想见一面都见不到,他还能有幸,得对方指点,不管最后能不能去擂台,都是不虚此行了。 管竹音不由自主地向宁扶桑打探:“宁道友,你知道武戈剑君吗?” 宁扶桑眼角微抽,反问了一遍:“武戈剑君?” 这不是余夫子的道号吗? 余万武,道号武戈。 难不成给他们集训的长老,就是余夫子? 她默了默,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管竹音一看,就知道宁扶桑肯定认识传闻中的武戈剑君。 “宁道友,武戈剑君性情怎么样?他喜欢什么?有什么忌讳的吗?”管竹音一连三问。 宁扶桑悠悠道:“管道友,日后会知道的。” “不过你真想提前了解多些,可以去问沈远汐。” 沈远汐是余夫子的亲传弟子,知道的,肯定比宁扶桑全面。 管竹音抚掌沉思:“沈远汐?” 他眼眸忽地瞪大,沈远汐不就是他和师兄,在镜花水月中,淘汰掉的那个倒霉蛋吗? 管竹音勉强地摆了摆手:“那还是算了。等集训的时候,自然就能见到武戈剑君本人了。” 宁扶桑嗯了一声,从管竹音的话里,她已经确定,给他们集训的长老,真的就是余夫子了。 看来南星剑宗的戒律堂一点都不忙啊,余夫子又是带新生,又是带剑法课,现在还带集训。 当然,也有可能是余夫子,他喜欢给人传道授业。 宁扶桑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真的挺大的。 宁扶桑抬头看了眼“传道殿”的牌匾,又看向管竹音,“管道友在这里做什么?” “啊,这个啊。”管竹音摸了摸脑袋,“我迷路了。” 第151章 周夫子的烦恼 “我本来想去膳堂的,但是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膳堂的影子,稀里糊涂就走到这里来了。”管竹音仰头看了眼,“这里是传道殿啊,还真是恢宏气派。” “不过,南星剑宗怎么没有膳堂呢,你们都辟谷吗?” 那修为低,无法辟谷的弟子怎么办?宗门发放辟谷丹么?可练剑是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辟谷丹只能保证肚子不饿,但身体还需要其他药膳和食膳的营养。 妖兽都是以食进补,增长修为,人族修士虽然以修炼灵气为主,也会借鉴妖修的食道精华,用一些灵食来,强化筋骨和锻体。 “内门没有膳堂,只有外门才有膳食堂,你去朝阳峰,随便找个弟子,让他给你指一下路,就能找到了。” 宁扶桑给他指了一下朝阳峰的方向。 “多谢。”管竹音声音清亮,抱拳一礼,大步流星,往朝阳峰的方向而去。 “难怪我找不到膳堂的位置呢,原来不在这边,朝阳峰,我和师兄入山的时候,是不是见过?”管竹音小声嘀咕着。 到了朝阳峰广场,他看见一群身着统一的蓝袄白裳的弟子,在练着剑。 摇椅上的老者,一身雪袍,绣着仙鹤莲花,须发皆白,阖眼打着瞌睡,手边的茶水,都结冰了。 温宝熙神情怏怏,劈出去的一剑,毫无气势可言,剑尖摇摇欲坠。 自从他的堂姐温馨,死在双天灵境秘境之中后,温宝熙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神气不起来。 温宝熙的两个跟班,直接变脸,虽然明里不会做什么,但在暗地里,没少欺负人。像带饭、抄书的事情,都落到了他头上。 授课夫子周爻齐,又是个只会和稀泥的,温宝熙头一次觉得,夫子脾气太好,也不是件好事。若是余夫子来授课,肯定会严惩那两个小人! “小道友,你这剑握得不够稳啊。”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清和的声音,温宝熙扭头看去,只见一名陌生脸的蓝裳青年,盯着自己的手腕。 “剑者,气之精也,心之使也,意之官也,神之居也,形之仪也。小道友的心不在剑上,又如何使得好剑?” “南星剑法,不该如此软绵无锋。” 管竹音在镜花水月见过锋芒毕露的南星剑,所以在看见温宝熙这样糟糕的剑法后,忍不住多嘴了几句。 温宝熙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精啊气啊,神居形仪的,他都没记住。只是听着有些玄奥,和周夫子上课时,讲的那些繁文,倒是类似,不过对方张口就能说出这些东西,看着像是个高人。 温宝熙眼中,管竹音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直到他听到对方问自己:“小道友,你知道膳堂怎么走吗?” “……” 他抬手一指:“那边。” 管竹音微笑道:“多谢。” 蓝色纱衣飘飞,青年眨眼消失在广场上,用的是缩地成寸的高深道术。 毕竟他也不好,在人家的宗门内,踩着飞剑,飞来飞去的? 温宝熙揉了揉眼睛,对刚刚那陌生青年的感观,一变再变。 闭目养神的周爻齐,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端起手边的茶,送到嘴边饮了一口。他放下茶盏的时候,茶水还不断冒着热气。 周爻齐起身,负手于背,看着这批弟子,大家停了练剑的动作,站立好。 “今年是大家入宗门的第三年了,想来你们也知道,在外门大比前,会有一次结业考核,时间暂定在初夏,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下去后,都自己多上点心,抓紧修炼。” 新生弟子的课程完全不紧,白天练剑,到酉时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完全由自己分配。 有人回去后,趁着晚上灵气活跃,修炼功法,有人回去后,不是睡觉就是找其他的放松方式,修为能跟上才怪。 周爻齐只管他们课上的修炼,课后他是不管的,只是这批弟子,资质差了点,周爻齐不得不,提点两句。 至于他们能不能听懂,就不是周爻齐能管的了。 他话已经说得够明白。 但显然,大家没有理解到,问的问题都是与修炼无关的。 “周夫子,结业考核从初夏的哪一天开始?有时间限制吗?” “如果没有完成结业考核怎么办?是不是,真的不能参加外门大比了啊?” “我都两年没有下过山了,结业考核还能出宗门,真好,成日待在山上练剑,无聊到快发霉了都。” “不知道做任务的地方在哪里,能不能顺道回趟老家,届时我给你们带家乡的特产啊。” “周夫子,你喜欢吃八珍糕吗?我娘做的八珍糕可好吃了!” “……” 周爻齐看着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太阳穴忍不住猛跳了几下,结业考核的事情,不该这么早,告诉他们的。 温宝熙没有参与讨论,但眼神里,也闪烁着期待。他许久没有回家了,自从宗门内唯一的亲人,温馨堂姐也不在了之后,总有一段时间,他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想家。 如果这次下山,能回去看一眼就好了。 “行了,都安静。”周爻齐制止大家继续讨论下去,“今日的剑练不完,都不许吃饭。” “啊……周夫子,这惩罚会不会严重了点?” “是啊,我还想去膳堂买烧栗子呢,去晚了就没了。” 周爻齐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等会儿你俩留下。” 其余人见周夫子这次来真的了,纷纷抓起剑,练习剑招。 若是宁扶桑在此,她肯定会觉得,周爻齐的训练方法,太温和了。 且不说余夫子,就是顾平升带课时,都比这严厉好几倍。大家经常是累得,直接躺在地面,保管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有。 更别提和授课夫子,讨价还价了。 宁扶桑放了些灵药在池子里,洗髓伐筋,锻炼体魄。她之前在藏经楼里兑换过一本锻体的功法,修炼到后半部分时,要配合药浴,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药水在赤阳神玉的催发下,发挥得很快,没入四肢百骸,一阵阵痛楚传来,宁扶桑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如珠的冷汗,颗颗砸落下来。 与此同时,宁扶桑也感受到了,经脉的通畅舒适之感,她运转《五行道经》,灵气在奇经八脉上的游走,明显顺畅许多。 第152章 知女莫若父 飞翎山,秋霜剑宗。 女子神容憔悴,却不失绝色,面若琼华,眸若秋水。 山门前几个秋霜剑宗的弟子,看着李近真,时不时回头往山道看去,小声议论。 “南星剑宗的李仙子,怎么会到我们飞翎山来?” “看样子她好像很多日不眠不休了,这状态很不对劲啊。” “不过即使是这样,李仙子还是风姿绰约,动人无比。” “唉,只可惜李仙子有未婚夫了,还是个凡人。” ”李仙子都在这里等这么久了,传话的那人,到底有没有把话带到啊?” 正说着,一道剑光,从山顶落下,男子锦衣玉冠,长眉入鬓,气质卓然。 几个弟子连忙噤声,拱手见礼。 李近真执了个剑礼,久不开口,嗓音有些哑,“不请自来,叨扰陆掌门,还请陆掌门见谅。只是近真确有一事,想向陆掌门请教。” 陆倬摆了摆手,没有什么架子:“近真贤侄但说无妨,能解惑的,陆某也不会藏着掖着。” 李近真抬眸,吸了一口气,泠泠问道:“天池之时,秋霜剑宗的人,可有接触过魏少情?” 闻言,陆倬神情微不可见的僵了一瞬,随后坦然笑道:“门下长老,私下确有去见过魏贤侄。” 都说了,他们秋霜剑宗玩的是阳谋,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近真道:“晚辈可否见一见那位长老?” 陆倬神色微凝,眉头皱起,问道:“可是魏贤侄出什么事了?” 否则李近真跑秋霜剑宗来,还要见鹿洪做什么? 他也没嘱咐鹿洪干什么别的事啊。 李近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甚至说是无礼,只是她没办法了。 那位长老见过魏少情,或许知道些什么,万分之一的线索,李近真都不想放过。 “魏少情失踪了。” “灵州仙门,少情哥哥只和秋霜剑宗有干系,所以冒昧来秋霜剑宗打扰。” 三千雪域广阔无垠,细雪百丈深,李近真没法将其翻过来找。若是有雪崩,将人埋住,几乎是没有可能再找到人的。 李近真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 陆倬上下打量了李近真几眼,难怪她看起来形容憔悴,浑身泛着寒气呢,想必是在天池雪山,找了魏少情几日了。 “近真贤侄,我秋霜剑宗是真心诚意,想促成你和少情贤侄的良缘的,他失踪一事,与我秋霜剑宗毫无瓜葛。不过你既然想见鹿洪长老一面,我岂有不成全之理?” 他招来一个弟子,让他上山去传话。 “去看看鹿洪长老在做什么,若是得空,请他到山门处来一趟。” 陆倬扭头,对着李近真道,“贤侄稍等片刻。” “多谢陆掌门。” 虽然陆倬一口一个“贤侄”的叫着,李近真却依旧客气疏离,没有唤一句“陆伯伯”。 两宗的关系,绝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陆倬不甚在意,只是在想,魏少情会去哪了。难道他心向李近真,所以主动离开了? 在秋霜剑宗的时候,魏少情也常常表露出,他只想看一眼李近真过得好不好的意思,若对方过得好,他也不必去打扰。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陆倬否定掉。 那里是天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自己离开,除非他不要命了。 不多时,鹿洪下山而来。 陆倬将事情大致给他讲了讲,鹿洪登时惊讶出声:“魏少情不见了?” 李近真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惊异不像作假,她的心,更沉了一分。 鹿洪意识到自己失态,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后,才对着李近真道:“李仙子,鹿某确是约见过魏少情,还劝他与你,避世隐居。但总共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的事情,鹿某便不知了。” “不过鹿某可以保证,魏少情失踪一事,与我无关。” 他好端端的针对一个凡人做什么?若非魏少情是李近真的未婚夫,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这样的凡人,与蝼蚁何异? 蜉蝣之辈,朝生而暮死罢了。 李近真容色惨淡,轻声问道:“不知鹿长老,见他是什么时候?” “镜花水月开启前。”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镜花水月上,自然无人关注魏少情。 “多谢前辈告知,近真告辞。” 两人没必要骗她,李近真判断得出来,真话和假话。 “看来少情哥哥的失踪,确实和秋霜剑宗无关,只是,除了秋霜剑宗,少情哥哥和别的仙门,也没有牵扯了,他会去了哪呢?”李近真在心中怅然地想着。 陆倬和鹿洪看着剑光远去,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会不会是魏少情不想牵累李近真,自己寻死去了?”鹿洪猜测。 “他若要寻死,不会让李近真满天池的找他……”陆倬说着,忽然一顿,眸光看向身后的山峦。 “掌门是想到了什么吗?”鹿洪见他神情有恙,不由问道。 陆倬摇了摇头,“无事。” 他也只是猜测罢了,未必是真,何必说出来,徒惹麻烦。 陆倬温和说道:“辛苦鹿长老走这一趟了,鹿长老回去歇着。” 他负手于背,往山道上去,却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在幽径处,拐了个弯,往另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走去。 飞雪如絮,飘飘扬扬,落在橙红的枫叶之上,像是覆盖了一层白糖。 陆凝香微微掀了掀眼帘,声音清清冷冷,在大殿中响起:“父亲来做什么?” 陆倬哼了一声:“飞翎山中,我何处去不得?” 他没功夫和陆凝香扯别的,开门见山问道:“魏少情的事,你有没有插手?” 知女莫若父,陆倬会怀疑到她身上,并不稀奇。 陆凝香平淡道:“他死了。”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陆倬眼睛瞪圆,像是被气到了,语气微厉:“你杀了魏少情?陆凝香!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魏少情这枚棋子,我难道没说过,他还有用处吗?” 陆凝香甚至没有起身,“一枚棋子而已,废了就废了,父亲何必动怒。” “况且,我一早也说过,不赞同用魏少情这颗棋子。” “父亲又何曾将我的话听进去?”她眸光平静,和陆倬的暴跳如雷比起来,闲淡而优雅,“父亲走了步昏招,做女儿的,不过是帮父亲矫枉过错而已。” “我会打败李近真,不是靠这样卑劣的手段。” 陆凝香亦有自己的傲骨。 第153章 道术课 陆倬冷哼:“若没有整个秋霜剑宗,为你筹谋,你拿什么赢李近真?十有九输,如何相比!” 陆凝香唇角浮起冷笑:“此次镜花水月,是我陆凝香赢了。” 李近真要拖她同归于尽时,就输了。更遑论,陆凝香在被淘汰前,还带走了池冷、梁恒等人。 提起这事,陆倬面色逐渐阴沉,“秋霜剑宗最后还是输了。” 她不甚在意地道:“秋霜剑宗输了,是父亲不如沉掌教,与我何干?” 陆倬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太阳穴狂跳。 “秋霜剑宗输了,你陆凝香谈什么赢?你与李近真双双淘汰,何来胜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凡夫俗子,尚能明白。身为秋霜剑宗的大师姐,一句轻飘飘的与你何干,陆凝香,你也能说得出口?” 陆凝香自认在镜花水月中已经尽力,问心无愧,因此陆倬的指摘,她面上没有半点情绪。 “父亲,场上的局势,优势在我们秋霜剑宗,但放着大好的局势,还是输了,父亲应该反思,自己执掌宗门,和沉掌教执掌宗门,差在哪里。” “哼,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既觉得秋霜剑宗输了,与你无关,五州大会唯一一个名额,让给你师兄。” 陆倬只是想压压陆凝香的气焰,能去五州大会的人多的是,若非她是自己的女儿,这个名额,怎会毫无疑义,落到她头上,他也是有权力,将机会给别人的。 谁知陆凝香点了点头:“好啊。师兄修为不在我之下,他去也挺合适的。” “我不去守擂台,正好还能公平公正的,再挑战李近真一次。在五州大会上,赢下李近真,甚好。” 陆凝香寡淡的眸光里,浮现出期许的光芒。 “在五州大会上,打郁灵州的擂台,亏你想得出来!”陆倬见她眼里兴趣盎然,没好气道。 他还要点脸呢。 陆倬与她,话不投机,再说下去,被气到的只是自己,他话头一转,“魏少情一事,你处理干净没有?” 不然他还要派两个可信之人,去扫尾巴。 “处理一个凡人,还能留下蛛丝马迹下来不成?父亲也太小瞧女儿了。天池三千雪山,飞雪终年不停,是绝佳的埋骨地。” 陆倬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传授学生道术的洞府之中,风铃摇动,叮铃铃清脆作响,玄云子拢手于袖,淡声道:“此为,巽术·生风。” “咒语、手诀,都比较简单,老夫刚刚演示了一遍,可都记住了?” 玄云子鬓发雪白,一袭白袍,绣着金色的云纹,神容肃静,因此看起来,多了几分严厉。 底下的弟子,齐声道:“学生记住了。” 纷纷自我演练,几次尝试施展道术,风铃之音,空灵悦耳。 宁扶桑亦在其列,她在脑海中回想玄云子起诀的动作,灵力的运转,没有半分滞涩,行云流水一般,就好似山风拂过,自然而然。 巽术·生风—— 心念咒语,手诀初成,平地生风。 面前的水晶风铃,猛烈摇动起来,一次即成! 申屠雷看着,心念一岔,灵力散开,施展道术失败了。 他收敛起发散的思绪,眸子里多了几分认真,重新念咒起诀,灵力运转得磕磕绊绊,唤出一股清风,很快溃散。 第三次尝试、第四次尝试…… 巽术·生风,算是勉强掌握,但要做到,随心而动,还太难。 大多数弟子都是这样,要反复想好几遍,才能完整做出法诀,但凡中途有一点分心,就忘了下一步。 玄云子指点了几个弟子的错误之处,讲道:“施展道术,不需要太刻意去记步骤,想太多时,脑海中的法诀与手上的动作,不同步,也就导致灵力的运转,有滞缓,不流畅,施展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 “道术的法诀手印,不是记在脑子里面,而是记在你们的肢体肌肉里面。只要念头一动,想到自己要用这道术法,彼时脑海中,还没有呈现出手诀,第一时间,手上就能做出动作,方为大成。” 当然,考核不会考这么难,只要顺利施展出术法,就算成功。 “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玄云子淡淡颔首,“继续练习。” 宁扶桑尝试着在脑海中忘掉手诀的样子,一片虚无,什么也不曾存在时,她手上默默起诀。 灵力被调动出来,沿着轨迹而行,忽然像是走到了悬崖边上,停在那里,须臾后,全部消散。 失败了。 宁扶桑心中很平静,对这次的失败,没有什么想法。 她重新起诀,灵力游走的轨迹,比上次长了一点,虽然没有走到悬崖断点处,却分叉了,在力量骤减的情况下,无法唤出风来。 四五次尝试失败后,宁扶桑起诀的动作,越发娴熟流畅,慢慢掌握到窍门,灵力如轮滚动,毫无滞涩之感,清风被拧成一股绳,掠过水晶风铃。 宁扶桑又尝试施展道术时,扩宽灵力通行的轨道,召出来的风轨,果然宽阔许多,撞得风铃上的每一颗蓝水晶都旋转起来,久久方歇。 课后,大家陆续走出洞府,成行,聊着自己的心得体会。 “最后的巽术·生风,看着简单,倒是比五行道术难多了。” “风无形,不可见,风轨自然也难以掌握,下去后多练习几遍就好了。” “我还是更喜欢点金术,要是在俗世,岂不是能靠这道术法,直接富甲一方了?”女子摊开掌心,一粒很小的金子,在她手心,熠熠生辉。 “点石成金,对灵力的损耗太大。试想一下,要用多少灵石的灵气,才能点出一颗核桃大小的金子?未免本末倒置了。” “而且按照你的这个速度,就算是不眠不休的点金,离富甲一方也差得远。” “哎呀,我就是说说嘛,几盆冷水给我浇下来,我连点金术,都忘得差不多了。” 好友呵呵:“你压根是出了洞府就忘了?” “有时候,做人也不必这么耿直的。”女子幽幽地看着她。 大家还有别的课要上,宁扶桑今年,却只报了“道术课”,上完课,她和人群背道而驰,往剑石林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集训的第一天,宁扶桑也不想迟到。 不过除了找路花费了一点时间外,她在路上没怎么耽搁,甚至还提前了一会儿。 第154章 剑石林闯关 剑石林前。 约莫十七八人,除了南星剑宗的弟子以外,还有剑谷的管竹音、阮枞泉,万仪宗剑阁一脉、玉清岛、归一门的弟子。 最后从中选十人,守五州大会的擂台。 南星剑宗弟子,有五个名额,其他各宗门,共分剩下的五个名额。 宁扶桑虽然提前到了,却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人来得更早。 “余夫子。”她拱手见礼。 余万武淡淡嗯了一声,道:“归队。” 文思菱给宁扶桑使了个眼色,叫她挨着自己一块站。参加集训,本非文思菱所愿,在南星剑宗内,比她有资历参加五州大会的人,比比皆是,但沉掌教说,南星剑宗拿到问剑会的魁首,她和宁扶桑功不可没,这是奖励。 文思菱面上微笑地谢过了沉鸿雪,内心有苦说不出。 她一点也不想参加集训,更不想被余长老训啊! 偏生她师父明鸾真人,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还吩咐她,好好训练,别给却崖峰丢脸。 就这样,文思菱被塞到了集训的队伍里面。她和宁扶桑虽然只在镜花水月中,配合过一次,却也建立了感情基础,因此,文思菱招呼她过来,挨着自己站。 宁扶桑无所谓站哪里,归了队后,余万武见人齐了,这才道:“老夫余万武,五州大会前的八个月集训时间内,由我带领大家。” “守擂与攻擂不同。后者需要的是爆发,前者更看中修士的韧性、耐力。我身后的剑石林中,有剑石傀儡无数,实力参差不一,是你们日后陪练的对象。今日先不正式训练,你们直接入剑石林中,斩杀剑石傀儡,摸个底。” 文思菱、池冷、梁恒这些人,不是第一次来剑石林了,他们也有闯关,纪录都还在石碑上呢。 宁扶桑和几个其他宗门的弟子,则是第一次来到剑石林。余万武用的长老令,不需要抵扣贡献点,就能带人进去。 他将自己的长老令,放进凹槽里面,只听“轰隆”一声,山壁仿佛被一把神斧劈开,中间出现一条丈宽的通道。 顿时,凌厉森然的剑风,铺面袭来。 待剑风弱了一点后,宁扶桑等人,才看清剑石林中的景象。 石柱耸立,高入云层,仿若天柱,数量多到不可计数。穿过石林后,一座高大的石碑,映入眼帘。石碑上刻有许多名字,一条横线,将其分为两部分。 上面的是通关的人,南星剑宗一些长老的名字,赫然在列。诸如昔年的沉鸿雪、端木梅清、余万武,都是通过剑石林的高手。 横线下,是闯关的人名,排得最高的是一个叫“杨迢之”的人,第二名才是李近真。 阮枞泉仰头看着石碑,很多名字,他都是如雷贯耳。 “余夫子,我们若是通关了,名字也会出现在这石碑上吗?”阮枞泉问道。 余万武点头。 不过剑石林并非那么容易通关,每一次失败后,都要从头开始,并不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余万武没有打击大家的热情,等他们多闯几次剑石林后,自然就会知道这点了。 阮枞泉和管竹音,打了鸡血一样。 文思菱怅然。 池冷和梁恒则暗中思付,能到剑石林训练,不抓着这个时间通关,简直是太浪费了。 “比一比?”池冷传音给梁恒。 梁恒微笑应道:“好。” 比一比谁先通过剑石林的全部关卡。 扬若贡献点不多,只来过剑石林两次,名字甚至都没上剑石碑。 众人越过石碑,后面还有一道石楼门,迈入其中后,剑石傀儡挪动,很快分开了众人。 剑气如刀,割着宁扶桑的肌肤,却效果甚微。锻体之后,寻常刀刃,可造不成什么影响。 轰轰—— 剑石傀儡轰然移动,发出声响,举着长刀砍来。 宁扶桑足尖点地,旋身而起,踩着一个石傀儡,祭出素阿剑,回锋一扫,砍在剑石傀儡的脑袋上。 素阿剑上火花四迸。 剑石傀儡脖颈出现一道裂纹,它没有任何反应,握着长刀,再次砍向宁扶桑。 令人惊讶的是,剑石傀儡沉重无比,它的动作,却半点不显迟钝,一跺脚,高高跃起,手舞长刀,猛然砍下来! 锵! 宁扶桑眼中,锋芒毕露,向后一仰,避过石刀后,点空而起,翻飞直石傀身后,一剑扫出,但剑石傀儡的反应,超出预料,它斜舞长刀,抵住了这一剑! 电光石火间,已经连舞数招,长刀变得坑坑洼洼,宁扶桑一剑从剑石傀儡的天灵劈下,剑石傀儡,一分为二,轰然倒地。 宁扶桑刚走一步,身后罡风袭来,另一具狰狞石傀,握着宽大的石剑砍来! 石傀丈高,面目雕刻得敷衍,由于鼻子眼睛和嘴,对于作战没有什么帮助,所以十分模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它的手臂和武器,就刻画得比较精细了,灵动得跟活体一样,一砍一劈,犹有雷霆万钧之势。 宁扶桑身体轻盈,剑走如龙,刺向石傀。 轰! 石傀的胸膛炸开,一个碗口大小的孔洞出现,透过孔洞,剑风呼呼灌了进来。 她不经意一瞥,看见不远处,文思菱于兔起鹘落间,砍掉一具石傀儡的脑袋,再唰唰几剑,将其断成八块,甩掉石傀,进入了第二道门。 有过闯关经验的几人,基本上都进入到第二关、第三关了。 宁扶桑收回视线,抬目看着眼前的石傀儡,手中长剑一甩,迸射出纵横的剑气,将石傀切割成无数碎石。 白色的石粉,如雾气一样散开。 宁扶桑解决掉几具石傀,也进入到第二关。半只脚刚迈过线,迎面就是一个石锤袭来! 若是没有设防,恐怕直接就被打回第一关了。 宁扶桑削落石锤,点地而起,踹在石傀的胸膛,石傀向后倒退,她的身形,也顺利落在石门内,挽出剑花,捅穿石傀的腹部。 石傀抵住身后的柱子,借力猛冲出去,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左手上的石锤,狠狠砸下! 地面出现一个深坑,宁扶桑挪移避开,一剑削去石傀的双足。 丈高的石傀,矮了下来,气势和威严也随之降低,横冲直撞,杀向闯关者。 宁扶桑被撞了一下,但以她如今的体魄,没什么大碍,当即稳住身躯,递出一剑。 第155章 尺中藏剑 石傀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越往后,难度越大,且没有歇息的间隙。 宁扶桑碰到阮枞泉、管竹音两师兄弟时,管竹音正喘着大粗气和师兄阮枞泉说话。 “师兄,应该差不多了?再往前走,剑石傀儡越厉害,恐怕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说着,长剑一横,抵住一具石傀,手臂抖动得厉害,脚步虚浮,向后栽去。 阮枞泉看着近在眼前的石门,眼里明显的不甘,“南星剑宗的人,都过去了,我自然也要过去。” “不能这样比啊,他们在剑石林中训练过。”管竹音声音打颤。 轰! 巨大的爆炸声,让师兄弟二人同时转过头去。 只见一截蓝白的衣角飞扬,宁扶桑挥剑而动,几道残影掠过,剑气横分,将石傀分尸。 宁扶桑已经感受到,出剑的速度和力道,都大不如先前了,但还没有到那个极限。 她也想知道,自己爆发的极限在哪里。诚如宁扶桑之前和顾平升所言,她喜欢那种精疲力竭,酣畅淋漓的感觉。 物极则反。 极致的疲累中,才会产生,最美妙的轻松之感。 她揉了揉有些许发酸的手腕,剑势从刚刚的缓和,变得多了一抹凌厉。 剑石傀儡接连倒地,宁扶桑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前。剑鸣颤音,从里面传出来。 仅从声音的密集程度,阮枞泉就猜想得到,里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都有人从我的眼前,进入下一关了,这我还能安心止步?” 阮枞泉看向管竹音,后者咬牙道:“不能。” 两人一前一后,飞身进入石门。 文思菱察觉到有两三人,进入这一关后,分出心神看了一眼。 “宁师妹和剑谷的两人……他们也都到这里了么?”文思菱白皙的脸上,神情几经变换,咬着银牙,道了一声,“淦!” 他们都到这里了,那她岂不是,还要去下一关?总不能和第一次进入剑石林的人,通过的关卡一样? 将她的颜面往哪搁? 而且…… 文思菱一想到余夫子,就肝疼,她怕余夫子问她,怎么没超过剑石榜上的通关数? 不求进步,但至少不能退步。 文思菱只觉得眼前发黑,今后的八个月,恐怕将是她在南星剑宗最难熬的八个月。 “沉掌教这真的是给我的奖励而不是惩罚吗?” 文思菱嘀咕了一声,长剑甩出,击飞剑石傀儡,进入到下一关。 “南星剑宗的人也太拼了。” 管竹音看见文思菱进了下一关,咂舌说道。 阮枞泉难得正经严肃,附和了一句,“是啊,所以我们更不能被甩开,这事关到我们剑谷的颜面。” 管竹音:“……”谁来救救他。 这才第一天集训啊!若往后都是这个强度,他还能活着回到剑谷吗? 最后管竹音止步在关卡,阮枞泉和宁扶桑去到了下一关。 时间推移。 宁扶桑碎开一具草傀儡,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不知道自己过了多少关,到了后面,石傀被草傀取代。草傀可以重生,韧性也更强,比石傀还灵动迅捷。 除非将其彻底震碎,斩草除根。 撑着剑往回走去,宁扶桑抬眸看了一眼石门,上面青墨写着“十一”两个字。 第十一关。 往回走的路上,宁扶桑看见几个内门弟子,也收了剑,往剑石林外面走去。 “我这次才过七关,连自己的纪录都没有破,是剑石林的石傀加强了吗?” “我也感觉难度好像变大了,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一下子过了六关,这次到第五关,就过不去了。” “宗门都没出公告,怎么可能是偷偷加强了难度。”一名弟子无语地说道。 “那为何我再也没有突破过第一次的关卡数了?” 同伴故作高深,思付了片刻,得出结论:“很简单,你变菜了。” “去你的!你才变菜了。”男子恼羞成怒,当即辩驳道,“我都感悟到剑芒境了,怎么可能是变弱了。” “好了别吵了,没有破自己的纪录很正常,大多数人,第一次的成绩,都是最好的,除非后面有质的提升,否则很难突破第一次闯关的关卡数。” 正说着,大家看见剑石林外,腰悬戒尺的余万武,立马端正姿态,“余长老好。” 余万武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待走远了后,几名内门弟子才小声讨论起来。 “早上来的时候,余长老就在这里了,他还没走啊。” “掌教让余长老带集训的人员,你不知道吗?他们就在剑石林中训练呢。” “是选五州大会守擂台的人?难怪我看见了其他宗门的人。” “我羡慕他们在剑石林集训,不需要缴纳贡献点。” “那你羡慕是余长老带队吗?” “……” 他摇摇头,“那还是算了。” “不过余长老腰间,挂的为什么是戒尺,而不是剑?” “谁说不是剑了?”同伴将自己听来的八卦信息,分享出来,“那把戒尺,其实是剑鞘。” “啊?世上有这么薄的剑吗?” “世上什么都有。” “天地间飞剑无数,千形万状,会有一把薄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不过余长老,从不轻易,把剑示人。到了他这种境界,哪怕用一把玄铁剑,也比你我的灵剑,锋利许多。” “余长老从不把剑示人,你怎么知道,戒尺里藏的是一把剑?” “我和沈远汐一同上课的时候,问过他啊。” 众所周知,沈远汐是余长老的亲传弟子,但他没有通过余长老带的剑法课。 男子就是在沈远汐补修剑法课的时候,认识的他。 既然是从沈远汐口中得知的答案,大家也就没有怀疑了。 冷月白霜,寒风凛凛。 剑石林外,余万武登记了大家闯关的关卡数,沈远汐低头看着鞋尖,不敢和自家师父对视。 他真尽力了。 谁知道那草傀儡,阴险狡诈,还搞偷袭,然后,他就在同一关,栽了。 而此时,梁恒和池冷,还没有出来。 余万武神容肃静,森严的眉目,较之平常,宽和许多。 “你们之中,除了宁扶桑以外,有没有领悟剑罡境的吗?”他淡声问道。 文思菱左右看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结果余万武就点她名了,“文思菱,你剑罡课,考核都没有过,留在队伍里,做什么?” 第156章 何为剑意 顿时,几道视线,齐齐落到文思菱身上。 她小脸一红,往前迈了一步。 文思菱完全没想到余万武还知道她的剑道课进程。一边的扬若,在余万武点名前,也挪了小步。 余万武看向其他人,淡声道:“进入剑罡境了的,可以先走了。” 在剑石林待了一整天的众人,几乎是精疲力竭,听到可以离开,重重松了一口气。 管竹音往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和师兄阮枞泉说话,“武戈剑君是要给他们开小灶吗?” “训练了一天,还要加训,也太惨了。” 他嘟囔着说道,心想,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膳食堂还开着没有。总感觉辟谷丹都不管用了。 当然,这是管竹音劳累了一天的心理错觉。 “宁道友还不是剑罡境,有点意外。”阮枞泉道。 回想在镜花水月时,她确实没有用过剑罡,阮枞泉不知,宁扶桑岂止是不会剑罡,她甚至连剑芒都还不能凝聚。 管竹音附和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师兄,我要去膳食堂看看,给你带什么?” “随便都行,我不挑。” 管竹音应了声“好”,轻车熟路,往膳堂走去。 而被留下来的文思菱、扬若、宁扶桑三人,其中文思菱和扬若算是半步剑罡境,但余万武却不满意,要求两人,凝实剑罡,达到他的标准。 余万武带着三人,直接进入到剑石林的十一关。 “这里的草傀,迅捷灵敏,韧性极强,文思菱、扬若,你们就用这些草傀练习,在练习期间,只能用剑器催发的剑罡,而不可用灵力,明白吗?” 两人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学生明白。” 另一边,余万武在和宁扶桑讲剑道境界。 “剑道的四个境界,剑芒在剑气之后,在剑罡之前。包括最后面的剑意境在内,无论何种境界,都与灵力无关。” “只是凡人的力量有限,因此,所催发的剑气、剑芒、剑罡,也十分有限。以剑气为例,凡人使剑,剑气最多至方圆百里,已是极限,修士却可以用灵力,将剑气路径,扩大至千里、万里、乃至十万里不等。” “所谓剑气纵横三万里,是仙家的手段,凡人学剑,达不到这个高度。” “再来说剑意,你觉得,何为剑意?” 余万武在剑道上的造诣,登峰造极,他的几句话,给了宁扶很大的启发。 快速消化完前面的内容后,她想了想,才道:“修行者在学习剑道的过程中,对剑有越来越深刻的体悟,当自己的精神与剑同一,达到心剑合一的境界时,剑意开始萌芽,不断壮大,最后超脱载体,永恒存在。” 余万武是要给宁扶桑讲剑芒境的,问的却是关于剑意境的东西,到这里,宁扶桑已经明白余夫子的用意。 剑意是在修剑过程中,逐渐清晰的认知,而剑芒境,也在这一条直线上,是她修成剑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现在对剑芒认知更深刻一点,对她日后感悟出剑意,更有帮助。 余万武淡淡颔首,说道:“天地万灵,唯有人类,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意识。剑是死物,不会有意识存在。” “所谓剑意,是执剑者的意志。” “人若非死亡,则天然有意识存在,所以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握起剑,就有了剑意。” 后面半句话,颠覆了世人对剑意的认知。 众人认为,只有剑术高超者,才会拥有剑意这种东西。 但余万武说,每个人都有剑意。 宁扶桑平静的心湖之中,骤然生风,吹得涟漪层层扩散。 这样的言论,她从未听过,但宁扶桑只是稍稍惊异了一瞬,就接受了。 余万武见她接受良好,眸里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人皆有本性,但世间几人,能真正认识到?又有几人,能本性圆满?” “剑意和本性一样,一直都在,只是有人终其一生,都在雾里观花,所以找不到它,便得不到它。” “常言说到,领悟剑意,领悟剑意,重点在于这个‘悟’字,由此可见,剑意其实早就存在。” “云灵谷有一处悟道崖,你应该去过。崖刻上的残缺剑招剑式里面,也有剑意。因为剑意就在那里,所以南星剑宗的弟子,去悟道崖下找到了它,方能参悟。” “那是旁人的剑意,在悟道崖崖刻上。南星剑法的剑意,在剑招剑式中,剑修的剑意,在自己的心中。” “拨开云雾,得见皓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宁扶桑真心实意道:“学生明白了,多谢余夫子指点。” “你能明白就好。”余万武负手于背,心中忽然有了一股释然的感觉,他一直坚信,这个学生天资聪颖,在剑道上的成就,未必不能超过李近真。 现在看来,她的悟性,果然不俗。 剑意虚无缥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它呢? 古往今来,修得本性圆满,使它不转的大能,少之又少。内心坚定的人,更容易抵达山巅。 讲了一些旁的东西后,余万武正式开始教宁扶桑剑芒。 不用灵力辅助,而凝聚出剑芒,是余万武对宁扶桑的要求。 他双指并拢作剑,微微偏过头说道,“我演示一遍,你仔细瞧好。” 宁扶桑眸光定定,盯着余万武手上的动作。只见他神色自若,虚空一划,锋芒射出,“嚓”的一声,击中草傀,青绿色的草傀,瞬间化为齑粉! 清风过境,卷得齑粉飞扬如尘土。 扬若和文思菱被吓了一跳。 噼啪! 失神之际,两人忘了自己还被草傀包围着,顿时一人挨了一草鞭,被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面。 因为余万武不让两人用灵力,扬若疼得龇牙咧嘴的。嘴里嘀咕念着什么,草傀无情地踩踏过来,他连忙就地一滚,捡起剑抵御。 唰唰唰! 剑芒闪过,切碎草傀的手臂,扬若得了空隙喘息,完全忘了,余万武要求他用剑罡作战。 文思菱搓了搓掌心,抽回插在草傀胸膛的飞剑,点地而起,几道剑罡迸射如刀,划着草傀的身躯。 但如昙鸾真人对她的评价一样,剑罡不够凝实,被草傀几鞭打碎,草傀身上,不过几道浅浅的划痕罢了,很快就恢复如初。 文思菱:“……” 治愈力要不要这么强横啊! 第156章 何为剑意 顿时,几道视线,齐齐落到文思菱身上。 她小脸一红,往前迈了一步。 文思菱完全没想到余万武还知道她的剑道课进程。一边的扬若,在余万武点名前,也挪了小步。 余万武看向其他人,淡声道:“进入剑罡境了的,可以先走了。” 在剑石林待了一整天的众人,几乎是精疲力竭,听到可以离开,重重松了一口气。 管竹音往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和师兄阮枞泉说话,“武戈剑君是要给他们开小灶吗?” “训练了一天,还要加训,也太惨了。” 他嘟囔着说道,心想,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膳食堂还开着没有。总感觉辟谷丹都不管用了。 当然,这是管竹音劳累了一天的心理错觉。 “宁道友还不是剑罡境,有点意外。”阮枞泉道。 回想在镜花水月时,她确实没有用过剑罡,阮枞泉不知,宁扶桑岂止是不会剑罡,她甚至连剑芒都还不能凝聚。 管竹音附和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师兄,我要去膳食堂看看,给你带什么?” “随便都行,我不挑。” 管竹音应了声“好”,轻车熟路,往膳堂走去。 而被留下来的文思菱、扬若、宁扶桑三人,其中文思菱和扬若算是半步剑罡境,但余万武却不满意,要求两人,凝实剑罡,达到他的标准。 余万武带着三人,直接进入到剑石林的十一关。 “这里的草傀,迅捷灵敏,韧性极强,文思菱、扬若,你们就用这些草傀练习,在练习期间,只能用剑器催发的剑罡,而不可用灵力,明白吗?” 两人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学生明白。” 另一边,余万武在和宁扶桑讲剑道境界。 “剑道的四个境界,剑芒在剑气之后,在剑罡之前。包括最后面的剑意境在内,无论何种境界,都与灵力无关。” “只是凡人的力量有限,因此,所催发的剑气、剑芒、剑罡,也十分有限。以剑气为例,凡人使剑,剑气最多至方圆百里,已是极限,修士却可以用灵力,将剑气路径,扩大至千里、万里、乃至十万里不等。” “所谓剑气纵横三万里,是仙家的手段,凡人学剑,达不到这个高度。” “再来说剑意,你觉得,何为剑意?” 余万武在剑道上的造诣,登峰造极,他的几句话,给了宁扶很大的启发。 快速消化完前面的内容后,她想了想,才道:“修行者在学习剑道的过程中,对剑有越来越深刻的体悟,当自己的精神与剑同一,达到心剑合一的境界时,剑意开始萌芽,不断壮大,最后超脱载体,永恒存在。” 余万武是要给宁扶桑讲剑芒境的,问的却是关于剑意境的东西,到这里,宁扶桑已经明白余夫子的用意。 剑意是在修剑过程中,逐渐清晰的认知,而剑芒境,也在这一条直线上,是她修成剑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现在对剑芒认知更深刻一点,对她日后感悟出剑意,更有帮助。 余万武淡淡颔首,说道:“天地万灵,唯有人类,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意识。剑是死物,不会有意识存在。” “所谓剑意,是执剑者的意志。” “人若非死亡,则天然有意识存在,所以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握起剑,就有了剑意。” 后面半句话,颠覆了世人对剑意的认知。 众人认为,只有剑术高超者,才会拥有剑意这种东西。 但余万武说,每个人都有剑意。 宁扶桑平静的心湖之中,骤然生风,吹得涟漪层层扩散。 这样的言论,她从未听过,但宁扶桑只是稍稍惊异了一瞬,就接受了。 余万武见她接受良好,眸里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人皆有本性,但世间几人,能真正认识到?又有几人,能本性圆满?” “剑意和本性一样,一直都在,只是有人终其一生,都在雾里观花,所以找不到它,便得不到它。” “常言说到,领悟剑意,领悟剑意,重点在于这个‘悟’字,由此可见,剑意其实早就存在。” “云灵谷有一处悟道崖,你应该去过。崖刻上的残缺剑招剑式里面,也有剑意。因为剑意就在那里,所以南星剑宗的弟子,去悟道崖下找到了它,方能参悟。” “那是旁人的剑意,在悟道崖崖刻上。南星剑法的剑意,在剑招剑式中,剑修的剑意,在自己的心中。” “拨开云雾,得见皓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宁扶桑真心实意道:“学生明白了,多谢余夫子指点。” “你能明白就好。”余万武负手于背,心中忽然有了一股释然的感觉,他一直坚信,这个学生天资聪颖,在剑道上的成就,未必不能超过李近真。 现在看来,她的悟性,果然不俗。 剑意虚无缥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它呢? 古往今来,修得本性圆满,使它不转的大能,少之又少。内心坚定的人,更容易抵达山巅。 讲了一些旁的东西后,余万武正式开始教宁扶桑剑芒。 不用灵力辅助,而凝聚出剑芒,是余万武对宁扶桑的要求。 他双指并拢作剑,微微偏过头说道,“我演示一遍,你仔细瞧好。” 宁扶桑眸光定定,盯着余万武手上的动作。只见他神色自若,虚空一划,锋芒射出,“嚓”的一声,击中草傀,青绿色的草傀,瞬间化为齑粉! 清风过境,卷得齑粉飞扬如尘土。 扬若和文思菱被吓了一跳。 噼啪! 失神之际,两人忘了自己还被草傀包围着,顿时一人挨了一草鞭,被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面。 因为余万武不让两人用灵力,扬若疼得龇牙咧嘴的。嘴里嘀咕念着什么,草傀无情地踩踏过来,他连忙就地一滚,捡起剑抵御。 唰唰唰! 剑芒闪过,切碎草傀的手臂,扬若得了空隙喘息,完全忘了,余万武要求他用剑罡作战。 文思菱搓了搓掌心,抽回插在草傀胸膛的飞剑,点地而起,几道剑罡迸射如刀,划着草傀的身躯。 但如昙鸾真人对她的评价一样,剑罡不够凝实,被草傀几鞭打碎,草傀身上,不过几道浅浅的划痕罢了,很快就恢复如初。 文思菱:“……” 治愈力要不要这么强横啊! 第157章 训练 训练了一夜,文思菱已是生无可恋。 夜尽天明,拂晓之际,余万武终于大发慈悲,道:“歇息一个时辰,后面集训。” 文思菱吐出一口浊气,丝毫没心思顾及形象,出去后,她直接就靠着剑石林的石柱,坐了下来。 汗水打湿她的头发,贴在脖子上,难受得紧。她抬起发酸发胀的手臂,掐了道净尘术,浑身这才变得清爽起来,但精神还是萎靡的。 扬若被草傀抽了好几鞭子,手背都是红的,他靠坐在另一根石柱下,放松身体。 天边泛起鱼肚白色,梁恒和池冷二人,才相继从剑石林出来。见三人就在剑石林内,眼底闪过讶异的神色。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文思菱累得不想说话,扬若苦着一张脸道:“大师兄,我们是压根还没走。” 现在走也是白费,一个时辰后,又要集合,他都懒得动。 扬若取出几颗冬枣,分给文思菱和宁扶桑,他咬着果子,含糊不清地问道:“大师兄,池师兄,你们到多少关了?” 剑石林一共七七四十九关。梁恒最高关卡数,是二十九关,池冷是三十关。 他微微笑道:“三十一。” 文思菱咬着果子的手一顿,飞速朝剑石榜看去,只见梁恒的名字,往上爬了十几行,现在前五十了。 池冷的名字,在梁恒上面两行,但关卡数也是三十一。 文思菱惭愧。 她才和宁师妹一样,到草傀那一关。名字在剑石榜的最底部。 不过宁师妹的境界,比她高一小境,这样想着,文思菱的压力,减轻一点。 扬若的境界比她俩还高呢,结果连榜都没有上。这样看来,她也不是最落后的。 文思菱闲来无事,瞅着剑石榜上的名字,找其他宗门人的排名。一共十八人,除去南星剑宗的人之外,剩下的九人,只有四人上榜。 剑谷阮枞泉、万仪宗曹玠、翁千乙,归一门樊玉明。 曹玠、翁千乙出身万仪宗的剑阁一脉,在剑道上,天赋不俗,两人名字上榜,文思菱不意外。 她比较意外的是,樊玉明的排名还挺高。 归一门算是法修门派,樊玉明选择剑作为武器,因此走的剑道,和主修剑道的门派,自然会有一点差距。 最显着的就是剑道资源,比如剑谱。 剑道宗门,会收藏许多剑谱,门内弟子,可以从众多剑谱中,选择适合自己的。 在以法修为主的门派中,可供选择的剑谱,就十分有限了。 这个樊玉明,既然想走剑道的路子,怎么不挑个剑道宗门呢?即使是已经落魄了的剑谷,也总好过归一门,至少剑谷中,也有前人剑林和小剑冢。 以樊玉明的资质,剑谷去得,南星剑宗也来得。 文思菱只是在心底感慨了一下,至于别人要去哪修道,她可管不着。有时候,和宗门的缘分,也很重要。 像她就喜欢南星剑宗的氛围。 另一边,宁扶桑还在感悟剑芒。她学着余万武的动作,并指以为剑,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中去。 冥冥之中,有一股感悟,说不清道不明。 似乎一股清风,从指缝间流走,看不见它,但自己切切实实,感知到它曾存在过。 半晌后,宁扶桑睁开眼,看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指尖,她知道,凝聚剑芒,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 但她感悟到,它的存在了。 一个时辰后,大家集合。今天的训练内容依旧是在剑石林中闯关,但余万武根据昨天的摸底,给他们定下了要求。 宁扶桑昨天过了十一关,因为她还要学习剑芒,所以今天增加了三关,其他人是加了五关。 其中文思菱和扬若,依旧被要求,以剑罡过关,但可以用灵力。 沈远汐想过自家师父会给他们加关卡数,但没想到,一上来,就加这么多。 “在你们闯关的过程中,我会观察你们出剑的破绽,给予指正,但是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任何人不可离开剑石林,完成任务的,可休息半日,准备下一轮训练。” 虽然余万武不是自家宗门的长老,但是在来南星剑宗之前,他们就知道,对方是一位剑道大宗师,因此本能的,有三分敬畏在里面。 对于余万武的话,丝毫不敢有置喙。 管竹音都只敢在心里叫苦,他总算明白,当日向宁道友打探武戈剑君,她那意味深长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了。 有了昨日的经验,大家过第一关的速度快了许多。宁扶桑到第七关的时候,轰碎一只石傀,旁边有声音传来: “虽然剑气凌厉是好事,但可以试着把握一下,张驰的度。” 宁扶桑心领神会,很快明白了余万武的意思,朝边上看去时,余万武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收敛锋芒,横扫一剑,剑气击碎石傀,碎石滚落的距离,收短了些许。 后面一关的管竹音,看见余万武,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在剑道大宗师面前耍剑,也是很需要勇气的好。 他知道自己的剑招变形了,但不知为何,余万武没有指这一点,而是道:“擂台之上,要面对的修士,形形色色,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一味的蛮力,可以解决对手,但自己也会被消耗。眼睛和心,要用起来,去寻找对方的破绽,用最取巧的方式,一击制敌,保存体力、灵力。” 说着,他手指一抬,一股气流,电射而出,击碎高大的石傀。 干净、利落。 根本没有给对方半点反应的时间。 管竹音惊掉了下巴,剑道大宗师出手,果然惊世绝俗! 他连连点头道:“竹音记下了,多谢武戈剑君教诲!” “老夫姓余,名万武,你唤我一声余长老、余夫子皆可。” 宗门内,余万武并不是很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剑君名号只是虚名,他不喜欢这些,再者,他要在南星剑宗授课,这个名号,会和学生产生距离感。 因为敬之,故而远之。 不是什么好事。 余万武弃道号多年不用,概因为他的道号和剑君的名号,被绑在了一起。 晚些年头进宗门的弟子,根本不知道余万武还有个道号是“武戈剑君”,大家只知道,余夫子是位内门长老,然后就是在宗门内担任戒律堂的堂主一职。 管竹音从善如流地改口:“余长老。” 第157章 训练 训练了一夜,文思菱已是生无可恋。 夜尽天明,拂晓之际,余万武终于大发慈悲,道:“歇息一个时辰,后面集训。” 文思菱吐出一口浊气,丝毫没心思顾及形象,出去后,她直接就靠着剑石林的石柱,坐了下来。 汗水打湿她的头发,贴在脖子上,难受得紧。她抬起发酸发胀的手臂,掐了道净尘术,浑身这才变得清爽起来,但精神还是萎靡的。 扬若被草傀抽了好几鞭子,手背都是红的,他靠坐在另一根石柱下,放松身体。 天边泛起鱼肚白色,梁恒和池冷二人,才相继从剑石林出来。见三人就在剑石林内,眼底闪过讶异的神色。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文思菱累得不想说话,扬若苦着一张脸道:“大师兄,我们是压根还没走。” 现在走也是白费,一个时辰后,又要集合,他都懒得动。 扬若取出几颗冬枣,分给文思菱和宁扶桑,他咬着果子,含糊不清地问道:“大师兄,池师兄,你们到多少关了?” 剑石林一共七七四十九关。梁恒最高关卡数,是二十九关,池冷是三十关。 他微微笑道:“三十一。” 文思菱咬着果子的手一顿,飞速朝剑石榜看去,只见梁恒的名字,往上爬了十几行,现在前五十了。 池冷的名字,在梁恒上面两行,但关卡数也是三十一。 文思菱惭愧。 她才和宁师妹一样,到草傀那一关。名字在剑石榜的最底部。 不过宁师妹的境界,比她高一小境,这样想着,文思菱的压力,减轻一点。 扬若的境界比她俩还高呢,结果连榜都没有上。这样看来,她也不是最落后的。 文思菱闲来无事,瞅着剑石榜上的名字,找其他宗门人的排名。一共十八人,除去南星剑宗的人之外,剩下的九人,只有四人上榜。 剑谷阮枞泉、万仪宗曹玠、翁千乙,归一门樊玉明。 曹玠、翁千乙出身万仪宗的剑阁一脉,在剑道上,天赋不俗,两人名字上榜,文思菱不意外。 她比较意外的是,樊玉明的排名还挺高。 归一门算是法修门派,樊玉明选择剑作为武器,因此走的剑道,和主修剑道的门派,自然会有一点差距。 最显着的就是剑道资源,比如剑谱。 剑道宗门,会收藏许多剑谱,门内弟子,可以从众多剑谱中,选择适合自己的。 在以法修为主的门派中,可供选择的剑谱,就十分有限了。 这个樊玉明,既然想走剑道的路子,怎么不挑个剑道宗门呢?即使是已经落魄了的剑谷,也总好过归一门,至少剑谷中,也有前人剑林和小剑冢。 以樊玉明的资质,剑谷去得,南星剑宗也来得。 文思菱只是在心底感慨了一下,至于别人要去哪修道,她可管不着。有时候,和宗门的缘分,也很重要。 像她就喜欢南星剑宗的氛围。 另一边,宁扶桑还在感悟剑芒。她学着余万武的动作,并指以为剑,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中去。 冥冥之中,有一股感悟,说不清道不明。 似乎一股清风,从指缝间流走,看不见它,但自己切切实实,感知到它曾存在过。 半晌后,宁扶桑睁开眼,看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指尖,她知道,凝聚剑芒,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 但她感悟到,它的存在了。 一个时辰后,大家集合。今天的训练内容依旧是在剑石林中闯关,但余万武根据昨天的摸底,给他们定下了要求。 宁扶桑昨天过了十一关,因为她还要学习剑芒,所以今天增加了三关,其他人是加了五关。 其中文思菱和扬若,依旧被要求,以剑罡过关,但可以用灵力。 沈远汐想过自家师父会给他们加关卡数,但没想到,一上来,就加这么多。 “在你们闯关的过程中,我会观察你们出剑的破绽,给予指正,但是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任何人不可离开剑石林,完成任务的,可休息半日,准备下一轮训练。” 虽然余万武不是自家宗门的长老,但是在来南星剑宗之前,他们就知道,对方是一位剑道大宗师,因此本能的,有三分敬畏在里面。 对于余万武的话,丝毫不敢有置喙。 管竹音都只敢在心里叫苦,他总算明白,当日向宁道友打探武戈剑君,她那意味深长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了。 有了昨日的经验,大家过第一关的速度快了许多。宁扶桑到第七关的时候,轰碎一只石傀,旁边有声音传来: “虽然剑气凌厉是好事,但可以试着把握一下,张驰的度。” 宁扶桑心领神会,很快明白了余万武的意思,朝边上看去时,余万武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收敛锋芒,横扫一剑,剑气击碎石傀,碎石滚落的距离,收短了些许。 后面一关的管竹音,看见余万武,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在剑道大宗师面前耍剑,也是很需要勇气的好。 他知道自己的剑招变形了,但不知为何,余万武没有指这一点,而是道:“擂台之上,要面对的修士,形形色色,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一味的蛮力,可以解决对手,但自己也会被消耗。眼睛和心,要用起来,去寻找对方的破绽,用最取巧的方式,一击制敌,保存体力、灵力。” 说着,他手指一抬,一股气流,电射而出,击碎高大的石傀。 干净、利落。 根本没有给对方半点反应的时间。 管竹音惊掉了下巴,剑道大宗师出手,果然惊世绝俗! 他连连点头道:“竹音记下了,多谢武戈剑君教诲!” “老夫姓余,名万武,你唤我一声余长老、余夫子皆可。” 宗门内,余万武并不是很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剑君名号只是虚名,他不喜欢这些,再者,他要在南星剑宗授课,这个名号,会和学生产生距离感。 因为敬之,故而远之。 不是什么好事。 余万武弃道号多年不用,概因为他的道号和剑君的名号,被绑在了一起。 晚些年头进宗门的弟子,根本不知道余万武还有个道号是“武戈剑君”,大家只知道,余夫子是位内门长老,然后就是在宗门内担任戒律堂的堂主一职。 管竹音从善如流地改口:“余长老。” 第158章 三十六道术考核 余万武又指点了管竹音几处破绽后,去看其他人。 大家都是各自宗门里挑出来的佼佼者,天资聪颖,几乎都是一点即通,很快就能领会到余万武的意思,改正不足。 日复一日。 剑石榜上的排名,变了又变。 宁扶桑除了每天在剑石林中练剑以外,每隔十日,还要去洞府听玄云子传授道术课。 三十六道术,到了考核这日,她向余夫子请了一日假。 南星剑宗的弟子,陆陆续续走进洞口。 说是山洞,其实内里是个小洞天之类的宝地,穿过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天光明媚,溪水潺潺,草长莺飞,灵动的黄雀扑飞着翅膀,没入花林。 玄云子一早已经到了洞府,单手负于身后,点清了人数,徐徐开口道:“我们的三十六道术课,一月上三次,学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是结业课,也是考核,望诸位都能取得个好成绩。” 众人神容各异。有人胸有成竹,神采奕奕,有人内心忐忑,七上八下。 玄云子将大家的表情,尽收眼底,并未说什么。他教了这么久的道术课,对手底下学生的水平,基本上都了解个七七八八。 哪些人能过,哪些人困难,他都心中有数。只不过有的人,可能平日里术法学得差了点,考核的时候,发挥不错,会在他的意料之外。 玄云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现在开始分组,以你们的站队,从左往右数,每五人一组。” 大家是随机站的,因此分组也是随机。 宁扶桑这一组,除了她、申屠雷以及应奚柳三个亲传以外,剩下两人,分别是黄月、史涣,都是普通内门弟子。 其他人考核的时候,众人在边上观看。 首先考的是五行道术中的缠绕术。身着青衫的弟子,见这么多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面露紧张。 他深呼吸几次后,保持心静,看向玄云子。 “开始。” 玄云子示意众人后退几步,将空间留出来。 男子口中低诵法诀,身边灵力流动,随着手诀完整,一根翠绿青藤,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回一只黄雀。 玄云子手指在考核册上,男子名字对应的缠绕术这一格,点了一下,册子上,浮现出一道朱砂色的云纹。 他淡声吩咐:“下一道考题,为火球术,将法术打入这幅苍木图中,按照所焚毁的苍木面积算成绩。” 玄云子袖中飞出画轴,悬浮在空,徐徐展开。只见图中苍木成林,风景甚美,只是太过安静,毫无活物。 男子点了点头,回想火球术的手诀咒语,片刻后神定,做出相应的手诀,指尖隐约可见一缕赤光闪烁,他双掌一推,炽热的火球,撞入苍林图中。 哗—— 火焰舔舐着苍木,很快造成大片火光,占据了大半幅图画。 众人隔着苍林图,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灼热的温度,被烤得耳根发烫。 “好厉害的火球术,一下子就撞倒大片苍树了。” “我刚刚看见他是凝聚出了四个火球?比玄云子长老的要求,还多出两个呢。” “看了别人的道术,我更紧张了。” 也有人在暗中观摩男子的手诀,默默巩固。 五行道术考核完毕,男子回到队伍里歇息。 很快轮到宁扶桑这组,申屠雷、应奚柳是亲传弟子,这些法术,课后还可以回去请教自己嫡亲的师兄师姐,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宁扶桑同组第三个考核。 她脑海中没有浮现法诀或者手势的图案,直接手上起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藤蔓飞舞,如臂使指,卷回空中飞行的黄雀、仙鹤。 清丽的鹤鸣声高亢嘹亮,响彻云霄,得了玄云子的示意后,宁扶桑这才收起术法。 缠绕在仙鹤身上的藤蔓消失,仙鹤起身,往水塘边走了几步,扇动翅膀飞走了,只掉下来几根洁白如雪的羽毛。 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第二题考的火球术,那幅被烧过十几次的苍木图,完好如初。 宁扶桑集中意念,沉静心神,随后催动灵力,火球撞入苍林图中,火花飞舞,点燃了整片苍树林。 入目一片火海,全是火焰。 良久后,火海平息,苍林图才恢复原状,但画轴边角,出现淡淡的焦黑色。 玄云子眼角微抽,他忘了宁扶桑早就突破了七重境,灵力深厚,不是常人可比的。 幸好这幅苍林图,是件高阶的宝物,材质特殊,火球术又只是低阶术法,否则还真有可能被烧毁了。 但考核完毕后,还是要送去修补一番才是。 宁扶桑不知玄云子心中所想,之后的土遁术、点金术、召雨术,都出色的完成。境界高了,很多东西触类旁通,自然而然,看清了一些东西。 施展术法时,灵力运行的轨迹,在她眼中,清晰无比。比如火球术的灵力运行轨迹稍微变化,她能施展出更高阶的“东风夜放花千树”。 再比如召雨术,稍微改动,也能凝聚出水箭,若降温凝固,便得到冰箭,只需要在原本的术法上,做简单的加法即可。 宁扶桑举一反三的能力不弱。 以前没有发生这样的变化,是她刚刚正式学习道术,还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身在山中。 境界高了,站在山巅时,识得介丘真面目。 三十六道术中,五行术法还算简单,腾云、步虚、分水、缩地是大家比较头疼的。 不少弟子从云头栽下来,有的没注意,直接掉进了溪流中,若非玄云子出手快,少不了要被溪中的妖兽,啃咬一番。 至于缩地术,大多数人,只能走十步、二十步,好一点的,走个五十步,已经是极限。 “腾云、缩地,是考核之重,上课的第一天,老夫就已经说过,罢了,再给你们三次机会,若还是这样的表现,只能算不合格了。” 众人连连点头,再三保证,自己这次一定会好好表现。 内门都是上五休五,有时候前五日内,只有一堂课,剩下九天都是自行修习的时间,私下练习道术的时间,是很充裕的。 但也架不住,有三十六道术法,分摊下来,每道术法练习的时间就少了,更别提腾云、缩地,还是比较难的道术。 而像宁扶桑这样,全部通过考核的弟子,就可以提前撤了。 第158章 三十六道术考核 余万武又指点了管竹音几处破绽后,去看其他人。 大家都是各自宗门里挑出来的佼佼者,天资聪颖,几乎都是一点即通,很快就能领会到余万武的意思,改正不足。 日复一日。 剑石榜上的排名,变了又变。 宁扶桑除了每天在剑石林中练剑以外,每隔十日,还要去洞府听玄云子传授道术课。 三十六道术,到了考核这日,她向余夫子请了一日假。 南星剑宗的弟子,陆陆续续走进洞口。 说是山洞,其实内里是个小洞天之类的宝地,穿过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天光明媚,溪水潺潺,草长莺飞,灵动的黄雀扑飞着翅膀,没入花林。 玄云子一早已经到了洞府,单手负于身后,点清了人数,徐徐开口道:“我们的三十六道术课,一月上三次,学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是结业课,也是考核,望诸位都能取得个好成绩。” 众人神容各异。有人胸有成竹,神采奕奕,有人内心忐忑,七上八下。 玄云子将大家的表情,尽收眼底,并未说什么。他教了这么久的道术课,对手底下学生的水平,基本上都了解个七七八八。 哪些人能过,哪些人困难,他都心中有数。只不过有的人,可能平日里术法学得差了点,考核的时候,发挥不错,会在他的意料之外。 玄云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现在开始分组,以你们的站队,从左往右数,每五人一组。” 大家是随机站的,因此分组也是随机。 宁扶桑这一组,除了她、申屠雷以及应奚柳三个亲传以外,剩下两人,分别是黄月、史涣,都是普通内门弟子。 其他人考核的时候,众人在边上观看。 首先考的是五行道术中的缠绕术。身着青衫的弟子,见这么多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面露紧张。 他深呼吸几次后,保持心静,看向玄云子。 “开始。” 玄云子示意众人后退几步,将空间留出来。 男子口中低诵法诀,身边灵力流动,随着手诀完整,一根翠绿青藤,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回一只黄雀。 玄云子手指在考核册上,男子名字对应的缠绕术这一格,点了一下,册子上,浮现出一道朱砂色的云纹。 他淡声吩咐:“下一道考题,为火球术,将法术打入这幅苍木图中,按照所焚毁的苍木面积算成绩。” 玄云子袖中飞出画轴,悬浮在空,徐徐展开。只见图中苍木成林,风景甚美,只是太过安静,毫无活物。 男子点了点头,回想火球术的手诀咒语,片刻后神定,做出相应的手诀,指尖隐约可见一缕赤光闪烁,他双掌一推,炽热的火球,撞入苍林图中。 哗—— 火焰舔舐着苍木,很快造成大片火光,占据了大半幅图画。 众人隔着苍林图,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灼热的温度,被烤得耳根发烫。 “好厉害的火球术,一下子就撞倒大片苍树了。” “我刚刚看见他是凝聚出了四个火球?比玄云子长老的要求,还多出两个呢。” “看了别人的道术,我更紧张了。” 也有人在暗中观摩男子的手诀,默默巩固。 五行道术考核完毕,男子回到队伍里歇息。 很快轮到宁扶桑这组,申屠雷、应奚柳是亲传弟子,这些法术,课后还可以回去请教自己嫡亲的师兄师姐,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宁扶桑同组第三个考核。 她脑海中没有浮现法诀或者手势的图案,直接手上起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藤蔓飞舞,如臂使指,卷回空中飞行的黄雀、仙鹤。 清丽的鹤鸣声高亢嘹亮,响彻云霄,得了玄云子的示意后,宁扶桑这才收起术法。 缠绕在仙鹤身上的藤蔓消失,仙鹤起身,往水塘边走了几步,扇动翅膀飞走了,只掉下来几根洁白如雪的羽毛。 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第二题考的火球术,那幅被烧过十几次的苍木图,完好如初。 宁扶桑集中意念,沉静心神,随后催动灵力,火球撞入苍林图中,火花飞舞,点燃了整片苍树林。 入目一片火海,全是火焰。 良久后,火海平息,苍林图才恢复原状,但画轴边角,出现淡淡的焦黑色。 玄云子眼角微抽,他忘了宁扶桑早就突破了七重境,灵力深厚,不是常人可比的。 幸好这幅苍林图,是件高阶的宝物,材质特殊,火球术又只是低阶术法,否则还真有可能被烧毁了。 但考核完毕后,还是要送去修补一番才是。 宁扶桑不知玄云子心中所想,之后的土遁术、点金术、召雨术,都出色的完成。境界高了,很多东西触类旁通,自然而然,看清了一些东西。 施展术法时,灵力运行的轨迹,在她眼中,清晰无比。比如火球术的灵力运行轨迹稍微变化,她能施展出更高阶的“东风夜放花千树”。 再比如召雨术,稍微改动,也能凝聚出水箭,若降温凝固,便得到冰箭,只需要在原本的术法上,做简单的加法即可。 宁扶桑举一反三的能力不弱。 以前没有发生这样的变化,是她刚刚正式学习道术,还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身在山中。 境界高了,站在山巅时,识得介丘真面目。 三十六道术中,五行术法还算简单,腾云、步虚、分水、缩地是大家比较头疼的。 不少弟子从云头栽下来,有的没注意,直接掉进了溪流中,若非玄云子出手快,少不了要被溪中的妖兽,啃咬一番。 至于缩地术,大多数人,只能走十步、二十步,好一点的,走个五十步,已经是极限。 “腾云、缩地,是考核之重,上课的第一天,老夫就已经说过,罢了,再给你们三次机会,若还是这样的表现,只能算不合格了。” 众人连连点头,再三保证,自己这次一定会好好表现。 内门都是上五休五,有时候前五日内,只有一堂课,剩下九天都是自行修习的时间,私下练习道术的时间,是很充裕的。 但也架不住,有三十六道术法,分摊下来,每道术法练习的时间就少了,更别提腾云、缩地,还是比较难的道术。 而像宁扶桑这样,全部通过考核的弟子,就可以提前撤了。 第159章 三十三关草符傀 她走出洞府,外面天色都暗了。 三十六道术的考核,还是比较废时间的。 宁扶桑没多耽搁,考完后,直接去了剑石林。 她的名字,已经在剑石榜的高处,直逼池冷和梁恒。 紧随其后的是归一门的樊玉明和剑谷的阮枞泉。 两人都不是出身九大仙门,毅力、天赋以及心性却是极佳,只是小宗门内的资源匮乏了一点,被耽搁不少。 但到了南星剑宗之后,有余万武这样一个剑道大宗师的指点,两人的进步神速,无论是境界还是剑术,都有了质的提升。 文思菱的修为最浅,但私下还有昙鸾真人的补课,以及资源投喂,短短时日内,境界的提升显着,已经是七重境初期,在剑石榜上的排名,处于中间位置。 虽然她知道自己竞争不过其他人,但也不能摆烂不是,至少名次不要那么难看,丢了却崖峰的颜面。 宁扶桑到时,剑石碑前,站立着一位白衣男子。相貌清朗,眉目如画,气质高洁。 他在看剑石碑上的排名,注意到有人到来时,微微转过脸,淡淡颔首示好。 宁扶桑秉着礼貌,回以一礼。 往剑石碑上看去,第一名依旧是“杨迢之”,再去看李近真的名字,却是在界碑线之上。 宁扶桑昨日下午休沐,今天考核又考了一天,还不知道李近真已经回来,还全部通关了。 男子收回视线,往剑石林的石楼门走去。 宁扶桑看着池冷和梁恒的名字,上上下下,几度变化,很快也收起了目光,进入石楼门。 这差不多是最后一次,在剑石林训练了,她这次,要打通四十九道关卡,让名字,出现在界碑线之上。 前十关,对于现在的宁扶桑而言,都没有什么难度了。她进入到草傀关,素阿剑的锐气,崩碎草傀,闪身出现在石门前。 大家都早早进入到剑石林训练了,因此宁扶桑这一路走来,还没遇到其他人,大家都还在前面的关卡里面。 让她微微意外的是,她完全没有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的背影,明明自己和他,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也就两三个眨眼的时间差。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通过前面的关卡对他而言,像喝水一样简单。 直到在第三十三关,宁扶桑碰见了文思菱和管竹音两人。 文思菱侧身一翻,落在一只草符傀的头顶,向宁扶桑打了个招呼:“宁师妹,你道术课考完了?” 宁扶桑“嗯”了一声,剑上剑芒闪过,割掉草符傀的脑袋,只见对方的脖子切口,平整至极,圆面上,一个小型阵法,还在运转。 草符傀没了脑袋,并不影响,它双手掐诀,打出一道高阶道术。 管竹音第一次见到草符傀时,还很震惊,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些草符傀会的术法,比他还多。 南星剑宗不愧是大宗门,连草符傀都会高阶术法。 要打造剑石林,起码要一两条矿脉的灵石,才够? 他听曹玠讲,好像有不少术法,还是南星剑宗向万仪宗购买的。至于一些曹玠没见过的道术,很可能是其他几州的术法。 毕竟万仪宗的法阁四脉,一定程度上,已经是郁灵州术法的集大成者了。 管竹音这次来南星剑宗学习,可谓是大开眼界,也深深体会到了,内门之中的卷。 就以宁道友为例,考完道术课,连休息都不休息,直接就来剑石林闯关了。 而且她进来的时间晚,还追上了自己和文思菱。 刚刚好像也有一个男子,在他前面去了。 管竹音心念微动,问道:“宁道友,你有遇到,一个手持青锋剑,身穿白衣的男子吗?” “我到剑石林的时候,他正在看剑石碑,在我前面一步,进入石楼门。”宁扶桑掀了掀眼皮子,淡声说道,“我不认识他。” 这段话,给出一个明确的消息,那持青锋剑的白衣男子,进入剑石林的时间,和宁扶桑是一致的。 也是后来居上,超过他们。 管竹音倒吸一口凉气,白衣男子的形象,在他心里,高深莫测起来。 文思菱听两人在讨论刚刚过去的男子,仔细回忆了一下,眼瞳忽然微缩。 “我认识他的剑。” “如果不是借剑给了旁人的话,他应该是三素峰的杨师兄。” 管竹音依旧听得云里雾里的,文思菱多解释了一句,“剑石碑上的第一,就是杨师兄。” 剑石碑第一,杨迢之。 管竹音看见这个名字,无数次了,没想到会见到真人,一时心潮澎湃,然后挨了草符傀一锤。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和草符傀厮杀。 宁扶桑却是知道三素峰的,文思菱喊杨迢之师兄,由此可推断杨迢之的辈分,他是某位太上长老的徒孙。 文思菱和管竹音,因为边战边聊天,精力被分散,都挨了草符傀几招,宁扶桑还好,一心二用,剑舞如风,密密麻麻,挡掉攻击。 轰轰轰! 雷光遍布天地,草符傀手搓雷珠,无差别掷向三人。地面的翠草,拔地而起,攒簇成密密麻麻的草剑,爆射如雨。 雷吼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聋发聩。 万条剑气,仿若长虹贯日。 管竹音瞳孔地震,一记万剑归宗使出来,完全无法比拟,直接被打出第三十三关。 文思菱多坚持了半盏茶的功夫,很快也闯关失败。 两人在剑石碑前,大眼瞪小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关中,蓝白衣裙的少女,身前灵力屏障,越来越薄,眼看还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但下一瞬,灵力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下子淡去。 一柄草剑,抵着宁扶桑的眉心,她也闯关失败了。 丹田内灵力如洪水泛滥,万马奔腾,小小的蚕灵,缩在角落,小声道,“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做。” 灵力的沸腾奔涌,让蚕灵想到了第四纪元结束时,洪水滔天的画面,万物生灵,都死在洪水之下。 宁扶桑平静说道:“我知道。” 她是要突破了。 体内灵力在急速冲刷着壁垒,所以灵力骤减。 被强制传送回剑石碑处后,宁扶桑即刻盘膝坐下,调控灵力,冲击第八重境界。 四周灵气,源源不断向她涌去,几乎化为实质的水雾,将她淹没。 第159章 三十三关草符傀 她走出洞府,外面天色都暗了。 三十六道术的考核,还是比较废时间的。 宁扶桑没多耽搁,考完后,直接去了剑石林。 她的名字,已经在剑石榜的高处,直逼池冷和梁恒。 紧随其后的是归一门的樊玉明和剑谷的阮枞泉。 两人都不是出身九大仙门,毅力、天赋以及心性却是极佳,只是小宗门内的资源匮乏了一点,被耽搁不少。 但到了南星剑宗之后,有余万武这样一个剑道大宗师的指点,两人的进步神速,无论是境界还是剑术,都有了质的提升。 文思菱的修为最浅,但私下还有昙鸾真人的补课,以及资源投喂,短短时日内,境界的提升显着,已经是七重境初期,在剑石榜上的排名,处于中间位置。 虽然她知道自己竞争不过其他人,但也不能摆烂不是,至少名次不要那么难看,丢了却崖峰的颜面。 宁扶桑到时,剑石碑前,站立着一位白衣男子。相貌清朗,眉目如画,气质高洁。 他在看剑石碑上的排名,注意到有人到来时,微微转过脸,淡淡颔首示好。 宁扶桑秉着礼貌,回以一礼。 往剑石碑上看去,第一名依旧是“杨迢之”,再去看李近真的名字,却是在界碑线之上。 宁扶桑昨日下午休沐,今天考核又考了一天,还不知道李近真已经回来,还全部通关了。 男子收回视线,往剑石林的石楼门走去。 宁扶桑看着池冷和梁恒的名字,上上下下,几度变化,很快也收起了目光,进入石楼门。 这差不多是最后一次,在剑石林训练了,她这次,要打通四十九道关卡,让名字,出现在界碑线之上。 前十关,对于现在的宁扶桑而言,都没有什么难度了。她进入到草傀关,素阿剑的锐气,崩碎草傀,闪身出现在石门前。 大家都早早进入到剑石林训练了,因此宁扶桑这一路走来,还没遇到其他人,大家都还在前面的关卡里面。 让她微微意外的是,她完全没有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的背影,明明自己和他,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也就两三个眨眼的时间差。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通过前面的关卡对他而言,像喝水一样简单。 直到在第三十三关,宁扶桑碰见了文思菱和管竹音两人。 文思菱侧身一翻,落在一只草符傀的头顶,向宁扶桑打了个招呼:“宁师妹,你道术课考完了?” 宁扶桑“嗯”了一声,剑上剑芒闪过,割掉草符傀的脑袋,只见对方的脖子切口,平整至极,圆面上,一个小型阵法,还在运转。 草符傀没了脑袋,并不影响,它双手掐诀,打出一道高阶道术。 管竹音第一次见到草符傀时,还很震惊,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些草符傀会的术法,比他还多。 南星剑宗不愧是大宗门,连草符傀都会高阶术法。 要打造剑石林,起码要一两条矿脉的灵石,才够? 他听曹玠讲,好像有不少术法,还是南星剑宗向万仪宗购买的。至于一些曹玠没见过的道术,很可能是其他几州的术法。 毕竟万仪宗的法阁四脉,一定程度上,已经是郁灵州术法的集大成者了。 管竹音这次来南星剑宗学习,可谓是大开眼界,也深深体会到了,内门之中的卷。 就以宁道友为例,考完道术课,连休息都不休息,直接就来剑石林闯关了。 而且她进来的时间晚,还追上了自己和文思菱。 刚刚好像也有一个男子,在他前面去了。 管竹音心念微动,问道:“宁道友,你有遇到,一个手持青锋剑,身穿白衣的男子吗?” “我到剑石林的时候,他正在看剑石碑,在我前面一步,进入石楼门。”宁扶桑掀了掀眼皮子,淡声说道,“我不认识他。” 这段话,给出一个明确的消息,那持青锋剑的白衣男子,进入剑石林的时间,和宁扶桑是一致的。 也是后来居上,超过他们。 管竹音倒吸一口凉气,白衣男子的形象,在他心里,高深莫测起来。 文思菱听两人在讨论刚刚过去的男子,仔细回忆了一下,眼瞳忽然微缩。 “我认识他的剑。” “如果不是借剑给了旁人的话,他应该是三素峰的杨师兄。” 管竹音依旧听得云里雾里的,文思菱多解释了一句,“剑石碑上的第一,就是杨师兄。” 剑石碑第一,杨迢之。 管竹音看见这个名字,无数次了,没想到会见到真人,一时心潮澎湃,然后挨了草符傀一锤。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和草符傀厮杀。 宁扶桑却是知道三素峰的,文思菱喊杨迢之师兄,由此可推断杨迢之的辈分,他是某位太上长老的徒孙。 文思菱和管竹音,因为边战边聊天,精力被分散,都挨了草符傀几招,宁扶桑还好,一心二用,剑舞如风,密密麻麻,挡掉攻击。 轰轰轰! 雷光遍布天地,草符傀手搓雷珠,无差别掷向三人。地面的翠草,拔地而起,攒簇成密密麻麻的草剑,爆射如雨。 雷吼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聋发聩。 万条剑气,仿若长虹贯日。 管竹音瞳孔地震,一记万剑归宗使出来,完全无法比拟,直接被打出第三十三关。 文思菱多坚持了半盏茶的功夫,很快也闯关失败。 两人在剑石碑前,大眼瞪小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关中,蓝白衣裙的少女,身前灵力屏障,越来越薄,眼看还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但下一瞬,灵力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下子淡去。 一柄草剑,抵着宁扶桑的眉心,她也闯关失败了。 丹田内灵力如洪水泛滥,万马奔腾,小小的蚕灵,缩在角落,小声道,“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做。” 灵力的沸腾奔涌,让蚕灵想到了第四纪元结束时,洪水滔天的画面,万物生灵,都死在洪水之下。 宁扶桑平静说道:“我知道。” 她是要突破了。 体内灵力在急速冲刷着壁垒,所以灵力骤减。 被强制传送回剑石碑处后,宁扶桑即刻盘膝坐下,调控灵力,冲击第八重境界。 四周灵气,源源不断向她涌去,几乎化为实质的水雾,将她淹没。 第160章 八重境修为 管竹音和文思菱两人看得一怔。 “她又突破了?” 文思菱神容恬淡,只道了一句:“我在这儿给宁师妹护法,你继续闯关去。这是最后一次来剑石林了。” 管竹音听得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此次过后,排名基本上就定了。文思菱竞争不过其他人,但管竹音同样也是。 他咧嘴笑了笑,说道:“我们剑谷有阮师兄去守擂台已经足够。我还能去打南春和州、西阳池州、东曜明州或者中州的擂台嘛。” “打下一人,足足有两千的灵石奖励呢。” 还都是私产,不必上交,上哪去找比这还划算的买卖? 见此,文思菱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盘膝坐在剑石碑下,调理紊乱的气机,很快呼吸变得绵长悠远。 疲劳也一扫而尽。 因为是冲击大境界,宁扶桑耗费的时间不算短,差不多过去两个时辰,身边的灵气才散去一点,露出清丽的蓝色。 丹田内的水浪,仿佛被人用伏波术镇压下来,恢复平静。 蚕灵置身浩瀚烟波之上,生出一股天高海阔之感,入目所视,皆是无色境的灵力,净无瑕秽,清澈澄明。 修士唯有不动妄念时,压缩炼化的灵气,化为灵力后,才能达到如水透明,纤尘不染。 宁扶桑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朝文思菱道谢:“多谢文师姐替我护法。” 宁扶桑破境的过程很顺利,得她一句道谢,文思菱轻轻一笑:“我并未做什么,宁师妹客气了。” 管竹音轻呼出声:“剑石碑上的排名变了。” 两人朝剑石碑看去。 第一名变成了池冷,过四十六关。 往下是梁恒,名字后面是四十五关。 文思菱记得,杨迢之在剑石碑上的最高纪录是四十七八关,但他却不是第一名了,只能是他已经通关全部关卡。 “这位杨兄,还真是一鸣惊人啊!” 管竹音只能仰望对方的名字,心中暗付,“阮师兄第一日来剑石林的时候,还想把名字留在榜上,现在看来,他的愿望要落空了。南星剑宗,是卧虎藏龙之地,深不可测。剑谷的天才,到了这里,也不够看的。不知道五州大会上,又会有多少英雄,横空出世?” 文思菱不知道管竹音脑海里想了这么多东西,她淡笑道:“杨师兄是我宗太上三长老的徒孙,虚明师叔的弟子,早于甲子年岁之时,就在竹海闭关,感悟知境,十年转眼过,如今出关,是小有所成,自然通关要比寻常人快一些。” 七十年寿数,符合五州大会的要求。 所以一个杨迢之、李近真就占了两个名额,南星剑宗其余弟子,共分剩下的三个名额。管竹音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南星剑宗弟子内部的竞争,更激烈啊。 毕竟池冷和梁恒的实力摆在那里,管竹音看向宁扶桑的眼神,多了两分同情。 她还要和五位同门竞争。 文思菱被塞到这个队伍里面,只是来磨砺的,姑且不算她,那也还有四位竞争对手。 南星剑宗还是太大气了,一口气给出去了五个名额。 至于其他四人,除了其中的扬若,管竹音都不是很熟悉,他问文思菱:“你们宗门内,另外三位候选实力怎么样?” 文思菱抬手指了指:“实力都摆在剑石碑上。你就算没在剑石林和他们打几次照面,这么久了,也没关注一下?” 两人也算熟稔,文思菱说话,就少了两分顾忌,管竹音也不在意,摸着脑袋说道:“实不相瞒,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的名号。我们外宗弟子,只需要和外宗弟子竞争五个名额,和南星剑宗的这五个名额,没有关系,关注的重点,自然放在竞争对手身上了。” 再者,每天在剑石林训练,累得跟狗一样,哪还有闲情雅致和人打交道,平素里话都说不上一句,只是见着面熟,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 管竹音在南星剑宗这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内,都是四点一线。 寝居、剑石林、演武场、膳堂。他连山下的坊市都没去过。 文思菱表示理解,给他讲了其他三人的情况。光论境界的话,和宁扶桑不相上下,只是三人步入剑罡境已久,宁扶桑在这方面,稍微吃亏。 但从剑石碑的排名来看,宁扶桑的实战能力,是更强一点的。 尤其是她现在还突破了八重境,照她的这个修炼速度,在五州大会开始前,再突破一个小境界,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按照惯例,一般是在九月到十月左右,灵州各仙门,就会陆陆续续动身,前往中妙行州,擂台设立百日,足足三月有余,加起来,是小半年的时间。 文思菱和管竹音说着话,都没注意到宁扶桑何时去的石楼门。 境界提升一个大境后,她过关的速度,也随之提升不少。 草浪涛涛,化为利剑,锋利无匹。 宁扶桑握着剑柄的那条手臂,肌肉紧绷,隐有月华流光闪现,是她锻体以来的变化。她挥出一剑,一股磅礴的剑气充盈着整片草海。 剑风拔劲草,须臾功夫,碾碎漫天飞剑。 草傀儡被荡平,即使有着无与伦比的可怖恢复能力,一时半会儿,也再难凝形。 空气中只有散乱的灵气、剑气、以及术法的残存痕迹。 宁扶桑顺利过了这一关,到了她在剑石碑上的最高纪录。 第四十一关。 守门的傀儡,并不高大威猛,只有八尺,面覆银甲,身穿金缕衣,二者皆是防御法器。 它体内气机流转,暗含某种大道规则,一双眼珠,似乎有神采。 覆甲傀儡身躯微绷,腰杆轻微下坠,手握长刀,呈现出一种肖似虎豹伺机而发的姿势。 宁扶桑悍然出剑,一道白虹,在傀儡的眼珠中绽放,剑气如丝,撞在金缕玉衣之上,发出嘶哑难听的摩擦声,并不悦耳。 覆甲傀儡气势十足地杀向宁扶桑,刀锋寒芒,于她眼中闪现,宁扶桑身子一侧,抬手按住刀背,翻飞而起,一剑砍向傀儡脑袋,剑刃被防御法器弹开。 她的身影,落于五十步之外。 擂台上没规定不让用法器,所以覆甲傀儡,身负两样防御类的法器,也是合理的。 宁扶桑手上的素阿剑,不也是一把灵器吗? 数剑递出,一一被化解,直到剑尖,刺入了覆甲傀儡的破绽之处。 第160章 八重境修为 管竹音和文思菱两人看得一怔。 “她又突破了?” 文思菱神容恬淡,只道了一句:“我在这儿给宁师妹护法,你继续闯关去。这是最后一次来剑石林了。” 管竹音听得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此次过后,排名基本上就定了。文思菱竞争不过其他人,但管竹音同样也是。 他咧嘴笑了笑,说道:“我们剑谷有阮师兄去守擂台已经足够。我还能去打南春和州、西阳池州、东曜明州或者中州的擂台嘛。” “打下一人,足足有两千的灵石奖励呢。” 还都是私产,不必上交,上哪去找比这还划算的买卖? 见此,文思菱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盘膝坐在剑石碑下,调理紊乱的气机,很快呼吸变得绵长悠远。 疲劳也一扫而尽。 因为是冲击大境界,宁扶桑耗费的时间不算短,差不多过去两个时辰,身边的灵气才散去一点,露出清丽的蓝色。 丹田内的水浪,仿佛被人用伏波术镇压下来,恢复平静。 蚕灵置身浩瀚烟波之上,生出一股天高海阔之感,入目所视,皆是无色境的灵力,净无瑕秽,清澈澄明。 修士唯有不动妄念时,压缩炼化的灵气,化为灵力后,才能达到如水透明,纤尘不染。 宁扶桑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朝文思菱道谢:“多谢文师姐替我护法。” 宁扶桑破境的过程很顺利,得她一句道谢,文思菱轻轻一笑:“我并未做什么,宁师妹客气了。” 管竹音轻呼出声:“剑石碑上的排名变了。” 两人朝剑石碑看去。 第一名变成了池冷,过四十六关。 往下是梁恒,名字后面是四十五关。 文思菱记得,杨迢之在剑石碑上的最高纪录是四十七八关,但他却不是第一名了,只能是他已经通关全部关卡。 “这位杨兄,还真是一鸣惊人啊!” 管竹音只能仰望对方的名字,心中暗付,“阮师兄第一日来剑石林的时候,还想把名字留在榜上,现在看来,他的愿望要落空了。南星剑宗,是卧虎藏龙之地,深不可测。剑谷的天才,到了这里,也不够看的。不知道五州大会上,又会有多少英雄,横空出世?” 文思菱不知道管竹音脑海里想了这么多东西,她淡笑道:“杨师兄是我宗太上三长老的徒孙,虚明师叔的弟子,早于甲子年岁之时,就在竹海闭关,感悟知境,十年转眼过,如今出关,是小有所成,自然通关要比寻常人快一些。” 七十年寿数,符合五州大会的要求。 所以一个杨迢之、李近真就占了两个名额,南星剑宗其余弟子,共分剩下的三个名额。管竹音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南星剑宗弟子内部的竞争,更激烈啊。 毕竟池冷和梁恒的实力摆在那里,管竹音看向宁扶桑的眼神,多了两分同情。 她还要和五位同门竞争。 文思菱被塞到这个队伍里面,只是来磨砺的,姑且不算她,那也还有四位竞争对手。 南星剑宗还是太大气了,一口气给出去了五个名额。 至于其他四人,除了其中的扬若,管竹音都不是很熟悉,他问文思菱:“你们宗门内,另外三位候选实力怎么样?” 文思菱抬手指了指:“实力都摆在剑石碑上。你就算没在剑石林和他们打几次照面,这么久了,也没关注一下?” 两人也算熟稔,文思菱说话,就少了两分顾忌,管竹音也不在意,摸着脑袋说道:“实不相瞒,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的名号。我们外宗弟子,只需要和外宗弟子竞争五个名额,和南星剑宗的这五个名额,没有关系,关注的重点,自然放在竞争对手身上了。” 再者,每天在剑石林训练,累得跟狗一样,哪还有闲情雅致和人打交道,平素里话都说不上一句,只是见着面熟,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 管竹音在南星剑宗这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内,都是四点一线。 寝居、剑石林、演武场、膳堂。他连山下的坊市都没去过。 文思菱表示理解,给他讲了其他三人的情况。光论境界的话,和宁扶桑不相上下,只是三人步入剑罡境已久,宁扶桑在这方面,稍微吃亏。 但从剑石碑的排名来看,宁扶桑的实战能力,是更强一点的。 尤其是她现在还突破了八重境,照她的这个修炼速度,在五州大会开始前,再突破一个小境界,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按照惯例,一般是在九月到十月左右,灵州各仙门,就会陆陆续续动身,前往中妙行州,擂台设立百日,足足三月有余,加起来,是小半年的时间。 文思菱和管竹音说着话,都没注意到宁扶桑何时去的石楼门。 境界提升一个大境后,她过关的速度,也随之提升不少。 草浪涛涛,化为利剑,锋利无匹。 宁扶桑握着剑柄的那条手臂,肌肉紧绷,隐有月华流光闪现,是她锻体以来的变化。她挥出一剑,一股磅礴的剑气充盈着整片草海。 剑风拔劲草,须臾功夫,碾碎漫天飞剑。 草傀儡被荡平,即使有着无与伦比的可怖恢复能力,一时半会儿,也再难凝形。 空气中只有散乱的灵气、剑气、以及术法的残存痕迹。 宁扶桑顺利过了这一关,到了她在剑石碑上的最高纪录。 第四十一关。 守门的傀儡,并不高大威猛,只有八尺,面覆银甲,身穿金缕衣,二者皆是防御法器。 它体内气机流转,暗含某种大道规则,一双眼珠,似乎有神采。 覆甲傀儡身躯微绷,腰杆轻微下坠,手握长刀,呈现出一种肖似虎豹伺机而发的姿势。 宁扶桑悍然出剑,一道白虹,在傀儡的眼珠中绽放,剑气如丝,撞在金缕玉衣之上,发出嘶哑难听的摩擦声,并不悦耳。 覆甲傀儡气势十足地杀向宁扶桑,刀锋寒芒,于她眼中闪现,宁扶桑身子一侧,抬手按住刀背,翻飞而起,一剑砍向傀儡脑袋,剑刃被防御法器弹开。 她的身影,落于五十步之外。 擂台上没规定不让用法器,所以覆甲傀儡,身负两样防御类的法器,也是合理的。 宁扶桑手上的素阿剑,不也是一把灵器吗? 数剑递出,一一被化解,直到剑尖,刺入了覆甲傀儡的破绽之处。 第161章 南星晃而电陨 覆甲傀儡,静止不动。 宁扶桑去到下一关。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她浑身染血的出现在一道幽静的石门前,里面危险的气息传出,宁扶桑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径直抬腿迈入其中。 背对之“人”,腰挎一口宝剑,闻声而动,哗啦一声,拔剑出鞘,一缕寒光直直没入少女眼中。 宝剑绽放出来的罡气,凝如实质,微微弯曲,在空中爆射出,无数抹弧月。 宁扶桑盯着体态矫健的傀儡,脚踏步虚术,瞬间消失在原地,递出两剑。 剑士傀儡足踏大地,以大开大合之势,握剑劈砍,猛烈的罡风,仿佛万马齐喑,在天地间嘶吼。 宁扶桑面无表情,手腕剑花,手中素阿剑直刺它的面门。 一剑势如破竹,如江河俱下。 浩大的剑威,逼得剑士傀儡,向后退去两步。 宁扶桑通过前面四十八关,消耗巨大,已有些强弩之末的意味在里面了,她不可能再和这尊剑士傀儡,拖延下去。 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耐力,而是爆发力。 她的一剑,奔着取胜而去。 剑士傀儡退到擂台边缘线,足尖点地,如雨燕般轻盈的一个翻身,落回擂台中央地带,瞬间两股剑芒就激射而至! 铿!铿!铿! 宁扶桑始终占据主动权,先手出剑,招式衔接密不透风,剑士傀儡只能被动防守。 滔天剑芒,吞没了剑士傀儡的身躯,它爆喝一声,脚剁擂台,一股无形的气浪,猛然震开,宁扶桑眸光微异,剑士傀儡已迈步袭来,电光石火间,撑地长剑弹起,随身而走,截下迎面砍来的重剑。 宁扶桑手臂酸麻,矮下去三寸,她轻咬舌尖,提起精神,抽剑而出,攻敌必救,重新掌握主动权。 微弱的剑罡,环绕剑士傀儡,一记“分花一剑”轰出,剑士傀儡身前的防御被撕裂,宁扶桑抓住机会,数道剑芒齐出,砸在对方身上,她欺身而进,单掌横推,强横的力道撞得剑士傀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下擂台。 剑石林中的石碑上,宁扶桑的名字,越过界碑线,出现在上方,变为金色。 粗略数下来,总计也不过五百六十七人。 天色亮了又暗,已是次日的人定时分。 宁扶桑撑着剑,缓慢走出剑石林,一道枯槁冷漠的身影,脸上露出微弱的笑意。 她还是那副狼狈的模样,浸染汗水的发丝,紧紧贴在肌肤上,白色的衣角,被血和草汁,染得看不清原状。宁扶桑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向余万武见礼,“余夫子。” 余万武略一颔首,道:“南星剑宗的五人,都是通过了剑石林全部关卡的。以你的聪慧,在五州大会正赛开始前,对剑罡的掌握,必能刚上一层楼,这老夫不怀疑。” “多谢余夫子夸赞。”宁扶桑唇角,轻轻漾开一个很小的弧度,静等后面的转折。 先抑后扬,是这些做夫子的,一惯的爱好。 余万武却淡淡转了话题,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后半夜可有安排?” 宁扶桑微愣,然后摇摇头:“没有。” 修炼是日常,不算。 对她而言,修炼以外的事情,才算是安排。 比如去明堂听听季夫子讲课,去听音堂静静心,或者去外门的朝阳峰,看点杂书。 但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除了修炼,其他的事情,她也没想过。 “既无安排,三更天到剑坪来一趟。” 宁扶桑抬眼看了看天,思付着,现在是二更天,离三更天也就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余夫子是让她先回去换身衣服。 她这个样子,确实不雅。血腥气有些重。若是哪个起夜的弟子撞见了,还以为是女鬼呢。 宁扶桑收起发散的思绪,应道:“学生记下了。” 南星剑宗的演武场,到三更天的时候,就会关闭维修了,五更天时才会重新开放。 剑坪则不一样,它在山顶处,开阔而平坦,半夜练剑可以去那里。 宁扶桑换了一身新的宗门服饰,依旧是蓝白相间的缎子,光滑细腻,品质上乘。其实若是仔细瞧看,雪白的绸缎之上,有细致的绣花,弯曲复杂,是符文的图案。 越往高处走,风刮得越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宗门内没有比试的时候,剑坪几乎没什么人来,清冷得有些落寞。 云不蔽月,清冷的光辉洒落剑坪之上,遍地白霜。 除了余万武以外,沈远汐也在。许是顾忌自己师父的存在,他没吱声,只朝宁扶桑点头问好。 这次选拔,他没入围,沈远汐可不敢有存在感。 余万武腰间的戒尺,收了起来,只背负一把玄铁剑,眸光淡淡,道:“知晓我唤你们二人来剑坪所谓何事吗?” 这么明显的开小灶,沈远汐不会看不出来,他点了点头:“知道。” 不过他都没有入围,师父给他开小灶做什么?这会不会,开得晚了点?但这话,沈远汐不敢问出来,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 他输给宁师妹,他认是自己技不如人,输给池冷和梁恒,沈远汐觉得,他只是输给了时间。 两人入道比他早,他追赶也是需要时间的。 宁扶桑也道了一句:“学生知晓。” 余万武背对着两人,仰头看向夜幕,天上星辰闪烁,似乎永恒,实则也有星陨之时。 他道:“南星晃而电陨,偏雄肃而特飞。我们的南星剑法,是固剑芒与剑气如星辰,牵其电陨而败敌。” “南星剑法基础式有九式,即九重,实则无尽。每多出一颗剑星,就是境界更上一重。学习南星剑法,重要的不是这九式剑诀,而是它的剑意。” 沈远汐琢磨着自家师父这几句话,面色微微一垮,师父他不会是要自己现在就领悟剑意境? 不对,领悟南星剑的剑意,和他进入剑意境,是两回事。 后者要难很多。 它不仅需要天资、勤奋,还需要阅历和机缘。 余万武没有看沈远汐,清寂的眸光,落在宁扶桑身上:“你虽刚步入剑罡境,但剑气境和剑芒境,已经稳固,这才算是有了南星剑的入门资格。现在,我传你南星剑法完整的九重剑诀,望尔认真研习,明悟南星剑意。” 宁扶桑是见过高清榷在双天灵境的兵甲图中,施展出剑星的,彼时她看得有些糊涂,只知剑芒包裹着剑气,疾飞的速度越快,伤害越大。 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进入剑芒境,对于剑星,自然无法肖想。 如今余万武要传她南星剑,宁扶桑明眸里,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学生会认真看的。” 第161章 南星晃而电陨 覆甲傀儡,静止不动。 宁扶桑去到下一关。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她浑身染血的出现在一道幽静的石门前,里面危险的气息传出,宁扶桑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径直抬腿迈入其中。 背对之“人”,腰挎一口宝剑,闻声而动,哗啦一声,拔剑出鞘,一缕寒光直直没入少女眼中。 宝剑绽放出来的罡气,凝如实质,微微弯曲,在空中爆射出,无数抹弧月。 宁扶桑盯着体态矫健的傀儡,脚踏步虚术,瞬间消失在原地,递出两剑。 剑士傀儡足踏大地,以大开大合之势,握剑劈砍,猛烈的罡风,仿佛万马齐喑,在天地间嘶吼。 宁扶桑面无表情,手腕剑花,手中素阿剑直刺它的面门。 一剑势如破竹,如江河俱下。 浩大的剑威,逼得剑士傀儡,向后退去两步。 宁扶桑通过前面四十八关,消耗巨大,已有些强弩之末的意味在里面了,她不可能再和这尊剑士傀儡,拖延下去。 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耐力,而是爆发力。 她的一剑,奔着取胜而去。 剑士傀儡退到擂台边缘线,足尖点地,如雨燕般轻盈的一个翻身,落回擂台中央地带,瞬间两股剑芒就激射而至! 铿!铿!铿! 宁扶桑始终占据主动权,先手出剑,招式衔接密不透风,剑士傀儡只能被动防守。 滔天剑芒,吞没了剑士傀儡的身躯,它爆喝一声,脚剁擂台,一股无形的气浪,猛然震开,宁扶桑眸光微异,剑士傀儡已迈步袭来,电光石火间,撑地长剑弹起,随身而走,截下迎面砍来的重剑。 宁扶桑手臂酸麻,矮下去三寸,她轻咬舌尖,提起精神,抽剑而出,攻敌必救,重新掌握主动权。 微弱的剑罡,环绕剑士傀儡,一记“分花一剑”轰出,剑士傀儡身前的防御被撕裂,宁扶桑抓住机会,数道剑芒齐出,砸在对方身上,她欺身而进,单掌横推,强横的力道撞得剑士傀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下擂台。 剑石林中的石碑上,宁扶桑的名字,越过界碑线,出现在上方,变为金色。 粗略数下来,总计也不过五百六十七人。 天色亮了又暗,已是次日的人定时分。 宁扶桑撑着剑,缓慢走出剑石林,一道枯槁冷漠的身影,脸上露出微弱的笑意。 她还是那副狼狈的模样,浸染汗水的发丝,紧紧贴在肌肤上,白色的衣角,被血和草汁,染得看不清原状。宁扶桑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向余万武见礼,“余夫子。” 余万武略一颔首,道:“南星剑宗的五人,都是通过了剑石林全部关卡的。以你的聪慧,在五州大会正赛开始前,对剑罡的掌握,必能刚上一层楼,这老夫不怀疑。” “多谢余夫子夸赞。”宁扶桑唇角,轻轻漾开一个很小的弧度,静等后面的转折。 先抑后扬,是这些做夫子的,一惯的爱好。 余万武却淡淡转了话题,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后半夜可有安排?” 宁扶桑微愣,然后摇摇头:“没有。” 修炼是日常,不算。 对她而言,修炼以外的事情,才算是安排。 比如去明堂听听季夫子讲课,去听音堂静静心,或者去外门的朝阳峰,看点杂书。 但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除了修炼,其他的事情,她也没想过。 “既无安排,三更天到剑坪来一趟。” 宁扶桑抬眼看了看天,思付着,现在是二更天,离三更天也就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余夫子是让她先回去换身衣服。 她这个样子,确实不雅。血腥气有些重。若是哪个起夜的弟子撞见了,还以为是女鬼呢。 宁扶桑收起发散的思绪,应道:“学生记下了。” 南星剑宗的演武场,到三更天的时候,就会关闭维修了,五更天时才会重新开放。 剑坪则不一样,它在山顶处,开阔而平坦,半夜练剑可以去那里。 宁扶桑换了一身新的宗门服饰,依旧是蓝白相间的缎子,光滑细腻,品质上乘。其实若是仔细瞧看,雪白的绸缎之上,有细致的绣花,弯曲复杂,是符文的图案。 越往高处走,风刮得越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宗门内没有比试的时候,剑坪几乎没什么人来,清冷得有些落寞。 云不蔽月,清冷的光辉洒落剑坪之上,遍地白霜。 除了余万武以外,沈远汐也在。许是顾忌自己师父的存在,他没吱声,只朝宁扶桑点头问好。 这次选拔,他没入围,沈远汐可不敢有存在感。 余万武腰间的戒尺,收了起来,只背负一把玄铁剑,眸光淡淡,道:“知晓我唤你们二人来剑坪所谓何事吗?” 这么明显的开小灶,沈远汐不会看不出来,他点了点头:“知道。” 不过他都没有入围,师父给他开小灶做什么?这会不会,开得晚了点?但这话,沈远汐不敢问出来,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 他输给宁师妹,他认是自己技不如人,输给池冷和梁恒,沈远汐觉得,他只是输给了时间。 两人入道比他早,他追赶也是需要时间的。 宁扶桑也道了一句:“学生知晓。” 余万武背对着两人,仰头看向夜幕,天上星辰闪烁,似乎永恒,实则也有星陨之时。 他道:“南星晃而电陨,偏雄肃而特飞。我们的南星剑法,是固剑芒与剑气如星辰,牵其电陨而败敌。” “南星剑法基础式有九式,即九重,实则无尽。每多出一颗剑星,就是境界更上一重。学习南星剑法,重要的不是这九式剑诀,而是它的剑意。” 沈远汐琢磨着自家师父这几句话,面色微微一垮,师父他不会是要自己现在就领悟剑意境? 不对,领悟南星剑的剑意,和他进入剑意境,是两回事。 后者要难很多。 它不仅需要天资、勤奋,还需要阅历和机缘。 余万武没有看沈远汐,清寂的眸光,落在宁扶桑身上:“你虽刚步入剑罡境,但剑气境和剑芒境,已经稳固,这才算是有了南星剑的入门资格。现在,我传你南星剑法完整的九重剑诀,望尔认真研习,明悟南星剑意。” 宁扶桑是见过高清榷在双天灵境的兵甲图中,施展出剑星的,彼时她看得有些糊涂,只知剑芒包裹着剑气,疾飞的速度越快,伤害越大。 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进入剑芒境,对于剑星,自然无法肖想。 如今余万武要传她南星剑,宁扶桑明眸里,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学生会认真看的。” 第162章 照我扶桑 沈远汐这才听明白,先前那句话,问的是宁扶桑。 不过还是凝神静观,自己师父的一招一式。 余万武长剑一甩,空气中发出爆鸣音,凌厉的剑气溢散,哪怕是隔了三丈远,都觉得脸颊刺痛。 这还只是一个起势,并未蕴含任何剑招在里面。 可见剑道大宗师出剑,多么无与伦比。 余万武没有用灵力,剑随身走,刺出去时,剑尖颤动,仿佛有星芒在闪烁,忽而长剑回转,剑芒激荡,飘飖兮似落英缤纷。 他的剑招不仅凌厉,且衔接紧密,丰神脱俗,一如庄严和雅的风流名士。 剑采动人,仿若遗世独立之仙。 宁扶桑神情认真端肃,脑海中不断演练剑法,剑招被拆解又重合,清晰无比。 长剑晃了几晃,剑气剑芒飞射出去,隐没于云层,余万武负剑而立,左掌向内回环,剑坪上出现水中涟漪般的圆圈。 宁扶桑和沈远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大步。 凉风习习,吹散轻云,九颗星子,跳跃闪烁。 一盏茶过后,星辰晃而电陨,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没入涟漪圆圈中,荡开层层起浪,掀得人衣袍如鼓,青丝飞扬。 起夜的弟子,揉了揉眼睛,嘀咕道:“刚刚那是流星?可惜飞太快了,没来得及许愿。” “活了二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流星呢。” 看见这一幕的,不止这名弟子一人。弟子居中,因为流星,掀起了轻微的浪潮,大家整夜无眠,就这新鲜事,能夜谈至天明。 而此时的剑坪之上。 余万武看向两人:“领悟多少了?” 沈远汐绞着袖子,小声道:“五六七八?” 察觉到余万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连忙改口,坚定道:“十之五六。” 沈远汐本来就学南星剑法学到了第五层,十之五六,也就是看了一遍,什么也没记下了。 但沈远汐不敢说谎啊,宁可直言不会,也不能滥竽充数,会被要求演示一遍的。 而且以他师父的严格要求,简陋的第六七重剑法,也是等于完全不会的。 宁扶桑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完整的南星剑,这才道:“学生应该记下十之八九了,但是没有试过,不知道成否。” 沈远汐眼眸微睁,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宁师妹是真勇。 余万武神色稍微缓和,“你演示一遍,老夫帮你看看。” 宁扶桑执了个剑礼,向后退去大步,起势出剑。 她的姿态飘飘若仙,剑法清丽绝伦,剑气剑芒从素阿剑上飘出,凝聚出一颗剑星。 微弱如米粒,却赫然在目。 宁扶桑斜身踏步,回剑收势,宝剑封回剑鞘。 沈远汐呆若木鸡,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宁师妹,你真会啊……” 两人都没理他,余万武眼底闪过欣赏的神色,口吻柔和说道:“剑星初成,能有这个样子,很不错。只待好好巩固,九颗剑星,只是你的。” 星辰数以万计,南星又岂会有终点? 纵观万年历史,南星剑的巅峰,在瑶华先祖那里,但无数后辈,在攀登这座高峰。 沈远汐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他师父真在夸人。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五更天,天边已有曦光浮现。剑坪上,只有沈远汐和宁扶桑两人了。 “宁师妹,你不走吗?” 她淡淡道:“我看日出。” 宁扶桑收起了素阿剑,坐在剑坪边缘,蓝色白色的衣角,被吹得飞扬。 沈远汐干脆也不走了,隔着一尺远坐下,两只手向后撑去,扭头道:“没想到宁师妹还有这样好的闲情雅致。” “沈师兄难道不知,我一直是一个高雅之人。” 这话还是沈远汐在青阳真人的音律课上说过的。 他回想起来,附和地点了点头。 细数宁扶桑平日里的活动,舞剑、听琴、读史、观星、赏日,就……还真是风雅。 沈远汐忽地生出一股,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感觉。 “管竹音、樊玉明他们就要返回宗门了,在坊市的酒楼设宴,宁师妹会去吗?” 好歹是八个月的交情,沈远汐肯定是要去的。 他想起来这事,就顺便问了问。 “人太多了,不去。” 宁扶桑的答案果然没让沈远汐失望,他闲不住嘴,又岔了个话题,“魏少情失踪,近真师姐一直在找他,宁师妹,你觉得他是失踪了,还是已经死了?” 宁扶桑无所谓地说道:“他死了,不是正合许多人的心意,包括你沈远汐吗?” 像沈远汐这样的天才,在知境以前,哪里会有什么修炼不顺的地方,他去听音堂的时间,刚好是魏少情上山的那段日子。 宁扶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她心思慧敏,很多事情,窥一斑而知全豹,不难。 她说话这样直白,让沈远汐微微尴尬,随后这种心情,又都消散干净了。 “我只是为近真师姐不平,但也没盼着魏少情死啊。” 他哪有这么恶毒。 宁扶桑嗓音平淡,反问他:“你是近真师姐什么人,替她鸣不平?近真师姐她有不平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使不曾有男女之情,他们也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南星剑宗的弟子,为冰清玉洁的大师姐鸣不平,对魏少情,处处冷眼相待。 坊市只有一面之缘的散修孙白刀,为心中奉若神女的仙子不平,企图杀之,以抹灭他的存在。 视李近真为一生之敌的秋霜剑宗大小姐陆凝香,也觉得一介凡夫俗子,配不上李近真,于是持刀杀人。 宁扶桑有能力救他,但她选择了旁观。 试问,人世间哪位修士,不是踩着芸芸众生,累累白骨,登上的山巅? 修道之人,最是无情。 一具凡骨,葬于皑皑雪山,生命如雪一样苍白。 即使是和魏少情,朝夕相处十年的蚕灵,在得知他死了的那一刻,也只是为自己逃出青年的丹田绝牢而高兴。 沈远汐嘀咕道:“我心境早就改正过来了。” 他后面也明白,那是魏少情和近真师姐之间的事情,外人没有资格插手,所以他就此专注修炼,没再听山上的闲言闲语,修为都突破了一个小境呢。 天色亮了。 云霞泛紫艳,朝阳生赤光。 温暖明媚的光,照在宁扶桑面上,她缓缓笑了笑。 曜灵舒光,照我扶桑。 第162章 照我扶桑 沈远汐这才听明白,先前那句话,问的是宁扶桑。 不过还是凝神静观,自己师父的一招一式。 余万武长剑一甩,空气中发出爆鸣音,凌厉的剑气溢散,哪怕是隔了三丈远,都觉得脸颊刺痛。 这还只是一个起势,并未蕴含任何剑招在里面。 可见剑道大宗师出剑,多么无与伦比。 余万武没有用灵力,剑随身走,刺出去时,剑尖颤动,仿佛有星芒在闪烁,忽而长剑回转,剑芒激荡,飘飖兮似落英缤纷。 他的剑招不仅凌厉,且衔接紧密,丰神脱俗,一如庄严和雅的风流名士。 剑采动人,仿若遗世独立之仙。 宁扶桑神情认真端肃,脑海中不断演练剑法,剑招被拆解又重合,清晰无比。 长剑晃了几晃,剑气剑芒飞射出去,隐没于云层,余万武负剑而立,左掌向内回环,剑坪上出现水中涟漪般的圆圈。 宁扶桑和沈远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大步。 凉风习习,吹散轻云,九颗星子,跳跃闪烁。 一盏茶过后,星辰晃而电陨,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没入涟漪圆圈中,荡开层层起浪,掀得人衣袍如鼓,青丝飞扬。 起夜的弟子,揉了揉眼睛,嘀咕道:“刚刚那是流星?可惜飞太快了,没来得及许愿。” “活了二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流星呢。” 看见这一幕的,不止这名弟子一人。弟子居中,因为流星,掀起了轻微的浪潮,大家整夜无眠,就这新鲜事,能夜谈至天明。 而此时的剑坪之上。 余万武看向两人:“领悟多少了?” 沈远汐绞着袖子,小声道:“五六七八?” 察觉到余万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连忙改口,坚定道:“十之五六。” 沈远汐本来就学南星剑法学到了第五层,十之五六,也就是看了一遍,什么也没记下了。 但沈远汐不敢说谎啊,宁可直言不会,也不能滥竽充数,会被要求演示一遍的。 而且以他师父的严格要求,简陋的第六七重剑法,也是等于完全不会的。 宁扶桑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完整的南星剑,这才道:“学生应该记下十之八九了,但是没有试过,不知道成否。” 沈远汐眼眸微睁,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宁师妹是真勇。 余万武神色稍微缓和,“你演示一遍,老夫帮你看看。” 宁扶桑执了个剑礼,向后退去大步,起势出剑。 她的姿态飘飘若仙,剑法清丽绝伦,剑气剑芒从素阿剑上飘出,凝聚出一颗剑星。 微弱如米粒,却赫然在目。 宁扶桑斜身踏步,回剑收势,宝剑封回剑鞘。 沈远汐呆若木鸡,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宁师妹,你真会啊……” 两人都没理他,余万武眼底闪过欣赏的神色,口吻柔和说道:“剑星初成,能有这个样子,很不错。只待好好巩固,九颗剑星,只是你的。” 星辰数以万计,南星又岂会有终点? 纵观万年历史,南星剑的巅峰,在瑶华先祖那里,但无数后辈,在攀登这座高峰。 沈远汐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他师父真在夸人。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五更天,天边已有曦光浮现。剑坪上,只有沈远汐和宁扶桑两人了。 “宁师妹,你不走吗?” 她淡淡道:“我看日出。” 宁扶桑收起了素阿剑,坐在剑坪边缘,蓝色白色的衣角,被吹得飞扬。 沈远汐干脆也不走了,隔着一尺远坐下,两只手向后撑去,扭头道:“没想到宁师妹还有这样好的闲情雅致。” “沈师兄难道不知,我一直是一个高雅之人。” 这话还是沈远汐在青阳真人的音律课上说过的。 他回想起来,附和地点了点头。 细数宁扶桑平日里的活动,舞剑、听琴、读史、观星、赏日,就……还真是风雅。 沈远汐忽地生出一股,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感觉。 “管竹音、樊玉明他们就要返回宗门了,在坊市的酒楼设宴,宁师妹会去吗?” 好歹是八个月的交情,沈远汐肯定是要去的。 他想起来这事,就顺便问了问。 “人太多了,不去。” 宁扶桑的答案果然没让沈远汐失望,他闲不住嘴,又岔了个话题,“魏少情失踪,近真师姐一直在找他,宁师妹,你觉得他是失踪了,还是已经死了?” 宁扶桑无所谓地说道:“他死了,不是正合许多人的心意,包括你沈远汐吗?” 像沈远汐这样的天才,在知境以前,哪里会有什么修炼不顺的地方,他去听音堂的时间,刚好是魏少情上山的那段日子。 宁扶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她心思慧敏,很多事情,窥一斑而知全豹,不难。 她说话这样直白,让沈远汐微微尴尬,随后这种心情,又都消散干净了。 “我只是为近真师姐不平,但也没盼着魏少情死啊。” 他哪有这么恶毒。 宁扶桑嗓音平淡,反问他:“你是近真师姐什么人,替她鸣不平?近真师姐她有不平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使不曾有男女之情,他们也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南星剑宗的弟子,为冰清玉洁的大师姐鸣不平,对魏少情,处处冷眼相待。 坊市只有一面之缘的散修孙白刀,为心中奉若神女的仙子不平,企图杀之,以抹灭他的存在。 视李近真为一生之敌的秋霜剑宗大小姐陆凝香,也觉得一介凡夫俗子,配不上李近真,于是持刀杀人。 宁扶桑有能力救他,但她选择了旁观。 试问,人世间哪位修士,不是踩着芸芸众生,累累白骨,登上的山巅? 修道之人,最是无情。 一具凡骨,葬于皑皑雪山,生命如雪一样苍白。 即使是和魏少情,朝夕相处十年的蚕灵,在得知他死了的那一刻,也只是为自己逃出青年的丹田绝牢而高兴。 沈远汐嘀咕道:“我心境早就改正过来了。” 他后面也明白,那是魏少情和近真师姐之间的事情,外人没有资格插手,所以他就此专注修炼,没再听山上的闲言闲语,修为都突破了一个小境呢。 天色亮了。 云霞泛紫艳,朝阳生赤光。 温暖明媚的光,照在宁扶桑面上,她缓缓笑了笑。 曜灵舒光,照我扶桑。 第163章 宁请汝死之宁 时年九月中旬,秋。 南星剑宗掌教携夫人端木梅清、四位长老,并弟子数人,出发前往中妙行州。 门内一应事宜,皆由执法堂堂主戚闻泠、门内长老周爻齐、太上三长老之徒邬于时,共同处理。 一时,宗门内冷清寂寥。 几个外门弟子望着灵舟的影子,越来越小,眼里不可避免地浮起羡艳的神色。 “一甲子一度的五州大会,肯定热闹非凡?只可惜我们是看不见了。” “我听人提起过,中妙行州,人杰地灵,和我们郁灵州的风情,大有差别,真想去看一眼啊!” “内门的季长老,曾经在明堂授课,就有讲过中州,你们没去听吗?” “是季清渊季夫子,讲中州的课时,我错过了,但有幸碰到过他讲南春和州,当时季夫子,还给我们看了几副和州的四季图呢!” “季夫子画功了得,几乎是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厉害。” “季夫子好像也跟随沉掌教去中州了?” “明年的外门大比,掌教真人还有掌教夫人,都还在中州呢,这届外门大比,怕是最冷清的一届了。” 忽然,人声齐消,大家默了一瞬,连忙拱手见礼:“周夫子。” 周爻齐身穿绣着仙鹤莲花的雪白衣袍,双手负于背后,板正着脸道:“马上就是外门大比了,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是真不想进入内门了吗?” 大家脑袋摇得像破浪鼓。 “既然想,还不去练剑?” 众人如鸟雀一样散开,进到演武场开始练剑。 “周夫子怎么突然变这么凶了?” “也许是掌教真人,让他和戚长老、邬长老共事,有压力。” 击剑声掺杂着小声议论。 “戚长老我知道,是执法堂的堂主,那位邬长老,倒没听过他的名号。” “据说是三素峰下来的,三素峰好像在宗门内,地位挺卓然的。我见周夫子碰到那位邬长老时,态度还挺恭敬的。” “周夫子碰见戚长老的时候,态度也很恭谨啊。” “害,这不是周夫子职位低嘛。” “周夫子在宗门内,是什么职位来着?他有说过吗,我忘了。” “好像……没有说。” 两人互相喂剑,互相放水,心思全在八卦上。 但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周爻齐能和戚闻泠、邬于时共同管理宗门事宜,地位就不会低到哪去。 南星剑宗每届派出来,管理新生弟子的长老,都是品行端正,德高望重之辈。 许多人,也只有外门这三年,才有机会,碰到他们。 每一届的授课夫子,都是他们能近距离接触到的,绝对的强者。寻常修士,终其一生,都未必能碰到一个。 无知者,无畏。 在刚刚接触修行的弟子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南星剑宗的地理位置,在整个灵州偏南,和中州接壤,因此灵舟飞行了一月有余,就抵达了中州城。 为了此次五州大会,南星剑宗还特意重新织就了新款式的弟子服。月白色的法衣,素雅而清丽,仙气十足。 擂台设立在城东,五州各有一栋高楼落脚休憩。分配好住处后,沉鸿雪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就没拘着大家待在楼里了。 初来中州,大家自然是什么都好奇的。 沉鸿雪理解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出去逛,只要不生事,就无伤大雅。 再者,他每日要会客,一刻也不得空闲,哪有精力,无微不至地管着门下弟子。 得了沉鸿雪的首肯后,大家兴冲冲地出门了。 因为五州大会的缘故,城门基本上是严进严出的。各大仙门的高手,齐聚一城,也没有宵小,会不长眼睛在这个时候生事。 不过中州仙门作为东道主,还是加强了城中的防御和巡逻。 宁扶桑打探到中州城做法器最好的玄英阁的位置。阁内人来人往,各色法衣晃眼,五重境、六重境修士扎堆。 一楼陈列着诸多法器,都用琉璃柜装着,只可贴脸观看法器的细节,而不可触摸。 这些透明的琉璃柜子,其实也大有门道,都是炼器师炼制出来的特殊物件,有金石之坚,普通修士,根本无法以蛮力破开。 透明的琉璃,十分方便大家挑选心仪的法器法宝。什么鲛人泪手串、玉拂尘、避水珠、八景灯,弓箭匕首美人刺,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说起来郁灵州盛产矿石,但灵州仙门,对炼器炼丹都不怎么热衷,没有大的炼器宗门,也没有专攻丹道的丹宗。 唯一一个,炼药师多一点的宗门,还是素灵谷,却也局限于素医一脉。 灵州的大部分矿石,都是卖给中州和东曜明州的。 阳池州和郁灵州一样,对炼道不感兴趣。 至于春和州,由于地理位置太远,灵州一向不直接和他们做交易,而是在中州转手一次。 店内管事见宁扶桑身上穿的,似乎是某个仙门的弟子服饰,在店内闲逛,也没有看中什么心仪的物件,主动凑上前问道:“仙子怎么称呼?” “鄙人姓王,家中行三,您唤我一声王三即可。王某见仙子兴致缺缺,猜想是这些东西都入不了您的法眼。不如仙子同鄙人讲讲,您需要什么类的法宝,鄙人可以去其他分阁给您调。” 王三是个会来事的,一顿话,说得滴水不漏,面上还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宁请汝死之宁。” 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饶是王三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历经过大风大浪,也被她这短短一句话,给噎住了。 面上笑容有一丝丝的裂开,他绞尽脑汁地夸赞了一句:“宁仙子真是,无与伦比的,不同寻常。非凡俗之辈可及也。” 宁请汝死。 像话吗? 哪有这么介绍自己姓氏的,也不怕被人乱刀砍死。 若非王三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恶意,他真会以为,这位宁仙子,是来砸场子的。 宁扶桑取出一张草图,直言道:“我需要一名炼器师,按照图纸,替我炼制一样法宝。” 王三接过图纸,粗略看了一眼,请她上二楼。 “这法宝,我们玄英阁能做,不知宁仙子,什么时候要?” “五州大会结束之前,能炼制出来吗?”不然她还要跑一趟中州城,多麻烦啊。 王三摇摇头:“宁仙子有所不知,好一点的法宝炼制,都是数年起步的。” 第163章 宁请汝死之宁 时年九月中旬,秋。 南星剑宗掌教携夫人端木梅清、四位长老,并弟子数人,出发前往中妙行州。 门内一应事宜,皆由执法堂堂主戚闻泠、门内长老周爻齐、太上三长老之徒邬于时,共同处理。 一时,宗门内冷清寂寥。 几个外门弟子望着灵舟的影子,越来越小,眼里不可避免地浮起羡艳的神色。 “一甲子一度的五州大会,肯定热闹非凡?只可惜我们是看不见了。” “我听人提起过,中妙行州,人杰地灵,和我们郁灵州的风情,大有差别,真想去看一眼啊!” “内门的季长老,曾经在明堂授课,就有讲过中州,你们没去听吗?” “是季清渊季夫子,讲中州的课时,我错过了,但有幸碰到过他讲南春和州,当时季夫子,还给我们看了几副和州的四季图呢!” “季夫子画功了得,几乎是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厉害。” “季夫子好像也跟随沉掌教去中州了?” “明年的外门大比,掌教真人还有掌教夫人,都还在中州呢,这届外门大比,怕是最冷清的一届了。” 忽然,人声齐消,大家默了一瞬,连忙拱手见礼:“周夫子。” 周爻齐身穿绣着仙鹤莲花的雪白衣袍,双手负于背后,板正着脸道:“马上就是外门大比了,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是真不想进入内门了吗?” 大家脑袋摇得像破浪鼓。 “既然想,还不去练剑?” 众人如鸟雀一样散开,进到演武场开始练剑。 “周夫子怎么突然变这么凶了?” “也许是掌教真人,让他和戚长老、邬长老共事,有压力。” 击剑声掺杂着小声议论。 “戚长老我知道,是执法堂的堂主,那位邬长老,倒没听过他的名号。” “据说是三素峰下来的,三素峰好像在宗门内,地位挺卓然的。我见周夫子碰到那位邬长老时,态度还挺恭敬的。” “周夫子碰见戚长老的时候,态度也很恭谨啊。” “害,这不是周夫子职位低嘛。” “周夫子在宗门内,是什么职位来着?他有说过吗,我忘了。” “好像……没有说。” 两人互相喂剑,互相放水,心思全在八卦上。 但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周爻齐能和戚闻泠、邬于时共同管理宗门事宜,地位就不会低到哪去。 南星剑宗每届派出来,管理新生弟子的长老,都是品行端正,德高望重之辈。 许多人,也只有外门这三年,才有机会,碰到他们。 每一届的授课夫子,都是他们能近距离接触到的,绝对的强者。寻常修士,终其一生,都未必能碰到一个。 无知者,无畏。 在刚刚接触修行的弟子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南星剑宗的地理位置,在整个灵州偏南,和中州接壤,因此灵舟飞行了一月有余,就抵达了中州城。 为了此次五州大会,南星剑宗还特意重新织就了新款式的弟子服。月白色的法衣,素雅而清丽,仙气十足。 擂台设立在城东,五州各有一栋高楼落脚休憩。分配好住处后,沉鸿雪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就没拘着大家待在楼里了。 初来中州,大家自然是什么都好奇的。 沉鸿雪理解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出去逛,只要不生事,就无伤大雅。 再者,他每日要会客,一刻也不得空闲,哪有精力,无微不至地管着门下弟子。 得了沉鸿雪的首肯后,大家兴冲冲地出门了。 因为五州大会的缘故,城门基本上是严进严出的。各大仙门的高手,齐聚一城,也没有宵小,会不长眼睛在这个时候生事。 不过中州仙门作为东道主,还是加强了城中的防御和巡逻。 宁扶桑打探到中州城做法器最好的玄英阁的位置。阁内人来人往,各色法衣晃眼,五重境、六重境修士扎堆。 一楼陈列着诸多法器,都用琉璃柜装着,只可贴脸观看法器的细节,而不可触摸。 这些透明的琉璃柜子,其实也大有门道,都是炼器师炼制出来的特殊物件,有金石之坚,普通修士,根本无法以蛮力破开。 透明的琉璃,十分方便大家挑选心仪的法器法宝。什么鲛人泪手串、玉拂尘、避水珠、八景灯,弓箭匕首美人刺,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说起来郁灵州盛产矿石,但灵州仙门,对炼器炼丹都不怎么热衷,没有大的炼器宗门,也没有专攻丹道的丹宗。 唯一一个,炼药师多一点的宗门,还是素灵谷,却也局限于素医一脉。 灵州的大部分矿石,都是卖给中州和东曜明州的。 阳池州和郁灵州一样,对炼道不感兴趣。 至于春和州,由于地理位置太远,灵州一向不直接和他们做交易,而是在中州转手一次。 店内管事见宁扶桑身上穿的,似乎是某个仙门的弟子服饰,在店内闲逛,也没有看中什么心仪的物件,主动凑上前问道:“仙子怎么称呼?” “鄙人姓王,家中行三,您唤我一声王三即可。王某见仙子兴致缺缺,猜想是这些东西都入不了您的法眼。不如仙子同鄙人讲讲,您需要什么类的法宝,鄙人可以去其他分阁给您调。” 王三是个会来事的,一顿话,说得滴水不漏,面上还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宁请汝死之宁。” 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饶是王三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历经过大风大浪,也被她这短短一句话,给噎住了。 面上笑容有一丝丝的裂开,他绞尽脑汁地夸赞了一句:“宁仙子真是,无与伦比的,不同寻常。非凡俗之辈可及也。” 宁请汝死。 像话吗? 哪有这么介绍自己姓氏的,也不怕被人乱刀砍死。 若非王三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恶意,他真会以为,这位宁仙子,是来砸场子的。 宁扶桑取出一张草图,直言道:“我需要一名炼器师,按照图纸,替我炼制一样法宝。” 王三接过图纸,粗略看了一眼,请她上二楼。 “这法宝,我们玄英阁能做,不知宁仙子,什么时候要?” “五州大会结束之前,能炼制出来吗?”不然她还要跑一趟中州城,多麻烦啊。 王三摇摇头:“宁仙子有所不知,好一点的法宝炼制,都是数年起步的。” 第164章 风云赌坊 王三从她的话中听出,她不是中州的人,应该是五州大会结束后,就要离开。 “宁仙子若是忧虑取法器麻烦,这个不必担心。您只要留个地址,加一笔灵石费用,我们玄英阁会派修士,将东西送到您手上。” 他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宁扶桑:“这上面是我们玄英阁炼器师们的介绍,宁仙子可以看一看,慢慢考虑,做好决定后再唤王某一声就是。” 玄英阁生意兴隆,人手不够,王三还要去招呼其他的顾客。宁扶桑点了点头,翻看手边的册子。 排列第一位的,是一位炼器宗师,擅长炼制攻伐类法器,上面有他曾经的作品——九凤仪刀。 刀身清丽,哪怕只是图画,都能看出它的熠熠生辉,瑰丽风采。 往后翻去,也是一名炼器宗师,擅长的是防御类法器。诸如玄龟盾,仿照玄武的形象设计而成,黑色的龟甲,刻着水波纹,神秘而肃穆庄严。这名炼器师的风格多变,既能设计出磅礴大气的盾牌,也能设计出精美玲珑,宛若女子发簪的物件。 一支橙红两色,鲤鱼模样的簪子,跃然纸上,底下撰写着一段介绍。寰鱼簪,滴血认主,防御效果被动触发,可抵御七重境修士致命一击。后面还画着法器触发时的效果。三千道灵丝,如鱼群环绕,包裹住修士的身躯。 反正看着,画面还挺瑰丽梦幻的。 这样一件法器,宁扶桑眼底却没多少惊艳。 她见过妙音宗女修卿尘的神龟玉,就和普通的玉简差不多大,也不花里胡哨,以些许灵力催动,便筑起素色光辉的屏障,坚不可摧。 宁扶桑是九重境修为的一剑,才碎开她的神龟玉的。卿尘的神龟玉用过几次,否则抵挡知境的致命一击,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不说安然无恙,至少趁机遁走,是有机会的。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宁扶桑心中,大概有了几个感兴趣的人选。她重新翻了翻册子后,在一名姓邱的炼器师介绍页,放了枚书签,去找王三敲定后续流程。 “邱子明大师?”王三看着宁扶桑选定的炼器师,抬了抬眸,“宁仙子确定,就选邱大师了吗?” “嗯。”她深思熟虑过了。 邱子明虽然只是炼器大师,而非宗师境界,但他锻造的法器法宝,都很有新意。 从法器介绍页,宁扶桑可以看出,对方是个有想法的人。而正好,她需要的法宝,在要求方面,有些剑走偏锋。 宁扶桑直觉,只有这名叫邱子明的炼器大师,才能达到她的诉求。 王三眸色微凝,说道:“邱大师性情古怪,只锻造他感兴趣的法器,除了顾客挑人,他也挑雇主,王某并非给宁仙子泼冷水,但玄英阁做生意,一向坦荡负责,所以王某要提醒宁仙子一句,邱大师有可能拒绝为宁仙子锻造法器,还望宁仙子见谅。” “不过既然宁仙子,选了邱大师锻造法器,我们玄英阁这边,会帮宁仙子联系邱大师,询问他的意见,有结果了,王某再通知仙子。” 宁扶桑表示理解,她给了一份草图和自己的诉求书,交给王三:“劳烦道友,将这两样东西,一并送到邱大师手上,做个参考。” “这是自然。” 王三收下草图,问了宁扶桑的住址,记在心中,送她到门外。 “最多三日,就有消息了,成与不成,王某都会第一时间,差人去飞雪楼告知宁仙子的。” 飞雪楼,也就是灵州仙门,在中州城的落脚地。 处理完此事,宁扶桑才得闲,在中州城闲逛,领略妙行州的风土人情。 中妙行州地理位置优越,集四州物华天宝,十分的富庶,无论是哪一州的特产,商铺里面都有卖的。 为了方便修士交易,中州城城主,还特意划出了一片区域,做临时坊市,通俗来讲,就是摆摊的。 像这样的坊市,摆摊的修士来自天南海北,捡漏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什么奇珍异宝,都能遇到。 宁扶桑见那边人流如织,便没过去凑热闹。 看着都挤得慌。 漫无目的逛了会儿,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前,宁扶桑抬头看了眼,牌匾上写着“风云坊”三个字。 光看名字,看不出里面是做什么的,但宁扶桑五感通明,什么摇骰子、推牌、灵石晃动,以及众人惊喜欢呼,唉声叹气的声音,交织在耳中。 这是一座赌坊。 规格极大,生意极好,在灵州十分少见。 宁扶桑没有要进去的兴致,丹田内的蚕灵,却喊了起来:“等等,先别走。我好像感应到一股很特殊的气息了。” 蚕灵归根结底,也是属于妖族,妖兽对气息的感知,要比人族敏锐,宁扶桑又问了问潜渊。 它温声说:“吾并未察觉到有异。” 蚕灵哼了声:“那是第四纪元的气息,掩藏在土石之中,极其微弱,你当然察觉不到了。” “扶桑,我很确定,东西就在风云坊中,你进去转转,说不准就能找到它了。” 宁扶桑意有所动,上个纪元的东西,她怎么能不好奇? 她留下蚕灵这个只会吃灵力的废物,其实也只是,多问一下,有关上个纪元的事情。 宁扶桑转身,迈入风云坊中。 高大的屏风,将赌桌隔开,每一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修士,挤在一团,桌上五光十色的灵石,堆积如山,令人咂舌不已。 “道友下注吗?” “有赌未为输,无胆不丈夫,道友,富贵险中求啊,大胆点加注,这么抠搜做什么?” “买定离手,落钱无悔,开!” “都说了买小买小,不信我的,赔了?” “……” 一片嘈杂声,听得宁扶桑皱眉。 “感知到东西的下落了吗?”她问蚕灵。 同时宁扶桑也在思考,即使找到东西了,那也是赌坊的东西,她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 她又不会妙空门的手段。 蚕灵咕噜从水中冒出个脑袋,心虚说道:“气息离我们还很远。” 宁扶桑抬头看着头顶,“那应该是在楼上了。” 她环顾四周,找到隐蔽处的楼梯,梯子口有修士守着,见她要上楼,却没阻拦。 第二层楼,依旧是赌场,但比下面清静很多。 不同的赌法,在不同的雅间内进行。 第164章 风云赌坊 王三从她的话中听出,她不是中州的人,应该是五州大会结束后,就要离开。 “宁仙子若是忧虑取法器麻烦,这个不必担心。您只要留个地址,加一笔灵石费用,我们玄英阁会派修士,将东西送到您手上。” 他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宁扶桑:“这上面是我们玄英阁炼器师们的介绍,宁仙子可以看一看,慢慢考虑,做好决定后再唤王某一声就是。” 玄英阁生意兴隆,人手不够,王三还要去招呼其他的顾客。宁扶桑点了点头,翻看手边的册子。 排列第一位的,是一位炼器宗师,擅长炼制攻伐类法器,上面有他曾经的作品——九凤仪刀。 刀身清丽,哪怕只是图画,都能看出它的熠熠生辉,瑰丽风采。 往后翻去,也是一名炼器宗师,擅长的是防御类法器。诸如玄龟盾,仿照玄武的形象设计而成,黑色的龟甲,刻着水波纹,神秘而肃穆庄严。这名炼器师的风格多变,既能设计出磅礴大气的盾牌,也能设计出精美玲珑,宛若女子发簪的物件。 一支橙红两色,鲤鱼模样的簪子,跃然纸上,底下撰写着一段介绍。寰鱼簪,滴血认主,防御效果被动触发,可抵御七重境修士致命一击。后面还画着法器触发时的效果。三千道灵丝,如鱼群环绕,包裹住修士的身躯。 反正看着,画面还挺瑰丽梦幻的。 这样一件法器,宁扶桑眼底却没多少惊艳。 她见过妙音宗女修卿尘的神龟玉,就和普通的玉简差不多大,也不花里胡哨,以些许灵力催动,便筑起素色光辉的屏障,坚不可摧。 宁扶桑是九重境修为的一剑,才碎开她的神龟玉的。卿尘的神龟玉用过几次,否则抵挡知境的致命一击,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不说安然无恙,至少趁机遁走,是有机会的。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宁扶桑心中,大概有了几个感兴趣的人选。她重新翻了翻册子后,在一名姓邱的炼器师介绍页,放了枚书签,去找王三敲定后续流程。 “邱子明大师?”王三看着宁扶桑选定的炼器师,抬了抬眸,“宁仙子确定,就选邱大师了吗?” “嗯。”她深思熟虑过了。 邱子明虽然只是炼器大师,而非宗师境界,但他锻造的法器法宝,都很有新意。 从法器介绍页,宁扶桑可以看出,对方是个有想法的人。而正好,她需要的法宝,在要求方面,有些剑走偏锋。 宁扶桑直觉,只有这名叫邱子明的炼器大师,才能达到她的诉求。 王三眸色微凝,说道:“邱大师性情古怪,只锻造他感兴趣的法器,除了顾客挑人,他也挑雇主,王某并非给宁仙子泼冷水,但玄英阁做生意,一向坦荡负责,所以王某要提醒宁仙子一句,邱大师有可能拒绝为宁仙子锻造法器,还望宁仙子见谅。” “不过既然宁仙子,选了邱大师锻造法器,我们玄英阁这边,会帮宁仙子联系邱大师,询问他的意见,有结果了,王某再通知仙子。” 宁扶桑表示理解,她给了一份草图和自己的诉求书,交给王三:“劳烦道友,将这两样东西,一并送到邱大师手上,做个参考。” “这是自然。” 王三收下草图,问了宁扶桑的住址,记在心中,送她到门外。 “最多三日,就有消息了,成与不成,王某都会第一时间,差人去飞雪楼告知宁仙子的。” 飞雪楼,也就是灵州仙门,在中州城的落脚地。 处理完此事,宁扶桑才得闲,在中州城闲逛,领略妙行州的风土人情。 中妙行州地理位置优越,集四州物华天宝,十分的富庶,无论是哪一州的特产,商铺里面都有卖的。 为了方便修士交易,中州城城主,还特意划出了一片区域,做临时坊市,通俗来讲,就是摆摊的。 像这样的坊市,摆摊的修士来自天南海北,捡漏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什么奇珍异宝,都能遇到。 宁扶桑见那边人流如织,便没过去凑热闹。 看着都挤得慌。 漫无目的逛了会儿,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前,宁扶桑抬头看了眼,牌匾上写着“风云坊”三个字。 光看名字,看不出里面是做什么的,但宁扶桑五感通明,什么摇骰子、推牌、灵石晃动,以及众人惊喜欢呼,唉声叹气的声音,交织在耳中。 这是一座赌坊。 规格极大,生意极好,在灵州十分少见。 宁扶桑没有要进去的兴致,丹田内的蚕灵,却喊了起来:“等等,先别走。我好像感应到一股很特殊的气息了。” 蚕灵归根结底,也是属于妖族,妖兽对气息的感知,要比人族敏锐,宁扶桑又问了问潜渊。 它温声说:“吾并未察觉到有异。” 蚕灵哼了声:“那是第四纪元的气息,掩藏在土石之中,极其微弱,你当然察觉不到了。” “扶桑,我很确定,东西就在风云坊中,你进去转转,说不准就能找到它了。” 宁扶桑意有所动,上个纪元的东西,她怎么能不好奇? 她留下蚕灵这个只会吃灵力的废物,其实也只是,多问一下,有关上个纪元的事情。 宁扶桑转身,迈入风云坊中。 高大的屏风,将赌桌隔开,每一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修士,挤在一团,桌上五光十色的灵石,堆积如山,令人咂舌不已。 “道友下注吗?” “有赌未为输,无胆不丈夫,道友,富贵险中求啊,大胆点加注,这么抠搜做什么?” “买定离手,落钱无悔,开!” “都说了买小买小,不信我的,赔了?” “……” 一片嘈杂声,听得宁扶桑皱眉。 “感知到东西的下落了吗?”她问蚕灵。 同时宁扶桑也在思考,即使找到东西了,那也是赌坊的东西,她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 她又不会妙空门的手段。 蚕灵咕噜从水中冒出个脑袋,心虚说道:“气息离我们还很远。” 宁扶桑抬头看着头顶,“那应该是在楼上了。” 她环顾四周,找到隐蔽处的楼梯,梯子口有修士守着,见她要上楼,却没阻拦。 第二层楼,依旧是赌场,但比下面清静很多。 不同的赌法,在不同的雅间内进行。 第165 神秘古钱 宁扶桑一直上到第七层楼,楼中布局,才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一座座琉璃高台,摆放着千形百状,其貌不扬的石头。诸多修士,站在红绸外,或凝神沉思,或面露纠结。 这是……赌石? 宁扶桑早就听闻过,中州人士好赌石,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赌石大场面。 底下那些赌场,和赌石比起来,只能算是怡情了。 蚕灵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那气息很微弱呢,原来如此。那东西,被掩埋在石头中了。” 宁扶桑扯了扯嘴角:“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将它买下来?” 一颗赌石有多贵,宁扶桑还是有数的。 而且蚕灵的判断,就一定准确吗? 上个纪元的东西,一块石头,一截朽木也算,又未必是什么宝物。 蚕灵显然也是知道宁扶桑的脾性的,它不敢坑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们可以先买小颗便宜的赌石,赚点灵石后,用赚来的灵石,去赌石。亏完就收手。” 这么大片原石,蚕灵也还没确定,那东西,具体在哪颗石头里面。 宁扶桑就更不指望,蚕灵能一下子找到有东西的原石了,因为,这层楼上面,还有几层楼,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是价值更高的原石。 不过蚕灵的提议,可以考虑。 修士的神识可以查探原石的情况,虽然有阻隔,但只要神识够强大,也是能模模糊糊,感应到什么的。 只是神识终究不是透视,无法确定原石里面,究竟是什么,还需要修士自行判断和猜测。 这就比较考验修士自身的能力了。 宁扶桑神识强度不弱,判断一些年份浅的原石,完全绰绰有余。她观察着这批原石的风貌以及价格。 另一边的第一区域,响起女子温润的嗓音。 “诸位道友,在下敢打包票,这批原石的质量,只会高不会差。第一区域的所有赌石,都来自小罗天古战场。” “小罗天古战场,想来诸位道友,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万年前,花宗、争那密宗、五福教等大大小小,十多个势力,在小罗天一战,打沉了翁渚岛,无数修士命丧小罗天,身上的法宝、秘笈、灵石,也随之一并淹没在海中。沧海桑田,时易世变,翁渚岛重现。风云坊先后派遣数十批修士前往翁渚岛,在百年期间内,才运回三批赌石。” “诸位眼前所见的这批赌石,虽然比较零碎,但原本也是一直收藏在库房中,只是恰逢五州大会这样的盛会,我们东家,这才将这批赌石,放了出来,摆放在第七楼,供人挑选。” “黄仙姑的话,我们自然是信,风云坊这么多年的招牌摆在这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那块不规则的赌石,我买了!” 一道大气的声音,落了下来,大家朝人群里看去,不由自主,让开了路。 男子一袭白色锦袍,绣着矜贵的紫色小花,风容俊朗,手中持一把玉骨扇,轻合叩在掌心。 现场解石,宁扶桑也就在边上看了看。 她以神识查探男子选中的这块原石,一时间,无数神识撞在一起。 宁扶桑:“……” 看来大家好奇心都挺重的。不等解石大师,剖开原石,就忍不住,先探探赌石的状况了。 宁扶桑神识深入,后面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神识存在了,忽然,她的神识像是撞在了海中的礁石上,反弹了半寸,向四周扩散开。 她可以笃定,这块原石毛料里面,有东西存在了。形状偏圆偏扁,约莫一掌宽,有可能是玉,也有可能是不值钱的石中石。 众人在旁边议论起来。 “看这位道友胸有成竹的样子,里面肯定是有东西了。” “不瞒你说,我刚刚偷摸用神识探查了一下,也确实感知到有物存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了。” “玩赌石,修为越高,神识越强,也就越占优势,不过高阶修士翻船的例子,也屡见不鲜了,一个赌字,还是风险太大。赌石没有解出来之前,谁也说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解石的大师,手中浮起风刃,娴熟地先将外面的一层石皮切开。第一层石皮切开后,原石缩水了一圈,还是没有东西漏出来。 直到解石师,切开第三层石皮,隐隐有赤色的光辉,散发出来。解石师的动作,越发柔和缓慢。 众人呼吸微屏。 “这应该是火属性的灵玉?看样子还不小,是一整块,无论是做法器还是配饰,可供选择的样式,都不少。” “又露赤光了,这一刀下来,至少涨两百灵石。” 男子听着大家的议论声,唇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眼眸含笑,内心自得。 这时,石中之物的全貌,也映入了大家的眼帘。有识货的,已经倒抽了一口凉气,眼里闪烁着嫉妒羡慕的光。 “竟然是比灵玉,更珍贵的鱼丹!” “真是好运啊,这一下子,可不止翻了两三倍这么简单了。” “能结出这么大的鱼丹,这海兽生前,至少也是十阶的修为了?” “海兽鱼丹都开出来了,这批原石产自小罗天古战场,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一时间,众人心头火热,抢着购买赌石。 宁扶桑倒是很冷静。这开出鱼丹的男子和风云坊做戏,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是怀疑赌石的产原地,只是觉得,两方作势,煽动大家的情绪,再激起众人购买赌石的热情,这种手段,对于一个赌坊来讲,是得心应手的。 第一区域的原石,很快被一扫而光,因为要解的原石太多,风云坊内,几位解石大师,都被请了出来。 宁扶桑只买了一块价值五百灵石的原石,巴掌大小,由一位灰袍老者,为她解石。 石屑落了一地,一枚金色的纽扣似的古钱,赫然躺在了老者的掌心,他垂眸看了两眼,问道:“小友是要带走古钱,还是转卖给我们风云坊?” 宁扶桑连古钱长啥样,都还没看清呢,她摊开手,态度很明显:“不卖。” 老者将古钱递给她。 古钱有些许的沉,上面锈迹斑斑,看不清原貌,宁扶桑也不会在这里,将锈迹磨掉,查看古钱的来历和作用,她心念一动,就将古钱,收进储物玉中了。 至于蚕灵说的,第四纪元的东西,宁扶桑有心无力。 上第八层楼,是有门槛的。简而言之,要验资产。 第165 神秘古钱 宁扶桑一直上到第七层楼,楼中布局,才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一座座琉璃高台,摆放着千形百状,其貌不扬的石头。诸多修士,站在红绸外,或凝神沉思,或面露纠结。 这是……赌石? 宁扶桑早就听闻过,中州人士好赌石,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赌石大场面。 底下那些赌场,和赌石比起来,只能算是怡情了。 蚕灵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那气息很微弱呢,原来如此。那东西,被掩埋在石头中了。” 宁扶桑扯了扯嘴角:“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将它买下来?” 一颗赌石有多贵,宁扶桑还是有数的。 而且蚕灵的判断,就一定准确吗? 上个纪元的东西,一块石头,一截朽木也算,又未必是什么宝物。 蚕灵显然也是知道宁扶桑的脾性的,它不敢坑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们可以先买小颗便宜的赌石,赚点灵石后,用赚来的灵石,去赌石。亏完就收手。” 这么大片原石,蚕灵也还没确定,那东西,具体在哪颗石头里面。 宁扶桑就更不指望,蚕灵能一下子找到有东西的原石了,因为,这层楼上面,还有几层楼,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是价值更高的原石。 不过蚕灵的提议,可以考虑。 修士的神识可以查探原石的情况,虽然有阻隔,但只要神识够强大,也是能模模糊糊,感应到什么的。 只是神识终究不是透视,无法确定原石里面,究竟是什么,还需要修士自行判断和猜测。 这就比较考验修士自身的能力了。 宁扶桑神识强度不弱,判断一些年份浅的原石,完全绰绰有余。她观察着这批原石的风貌以及价格。 另一边的第一区域,响起女子温润的嗓音。 “诸位道友,在下敢打包票,这批原石的质量,只会高不会差。第一区域的所有赌石,都来自小罗天古战场。” “小罗天古战场,想来诸位道友,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万年前,花宗、争那密宗、五福教等大大小小,十多个势力,在小罗天一战,打沉了翁渚岛,无数修士命丧小罗天,身上的法宝、秘笈、灵石,也随之一并淹没在海中。沧海桑田,时易世变,翁渚岛重现。风云坊先后派遣数十批修士前往翁渚岛,在百年期间内,才运回三批赌石。” “诸位眼前所见的这批赌石,虽然比较零碎,但原本也是一直收藏在库房中,只是恰逢五州大会这样的盛会,我们东家,这才将这批赌石,放了出来,摆放在第七楼,供人挑选。” “黄仙姑的话,我们自然是信,风云坊这么多年的招牌摆在这儿,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那块不规则的赌石,我买了!” 一道大气的声音,落了下来,大家朝人群里看去,不由自主,让开了路。 男子一袭白色锦袍,绣着矜贵的紫色小花,风容俊朗,手中持一把玉骨扇,轻合叩在掌心。 现场解石,宁扶桑也就在边上看了看。 她以神识查探男子选中的这块原石,一时间,无数神识撞在一起。 宁扶桑:“……” 看来大家好奇心都挺重的。不等解石大师,剖开原石,就忍不住,先探探赌石的状况了。 宁扶桑神识深入,后面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神识存在了,忽然,她的神识像是撞在了海中的礁石上,反弹了半寸,向四周扩散开。 她可以笃定,这块原石毛料里面,有东西存在了。形状偏圆偏扁,约莫一掌宽,有可能是玉,也有可能是不值钱的石中石。 众人在旁边议论起来。 “看这位道友胸有成竹的样子,里面肯定是有东西了。” “不瞒你说,我刚刚偷摸用神识探查了一下,也确实感知到有物存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了。” “玩赌石,修为越高,神识越强,也就越占优势,不过高阶修士翻船的例子,也屡见不鲜了,一个赌字,还是风险太大。赌石没有解出来之前,谁也说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解石的大师,手中浮起风刃,娴熟地先将外面的一层石皮切开。第一层石皮切开后,原石缩水了一圈,还是没有东西漏出来。 直到解石师,切开第三层石皮,隐隐有赤色的光辉,散发出来。解石师的动作,越发柔和缓慢。 众人呼吸微屏。 “这应该是火属性的灵玉?看样子还不小,是一整块,无论是做法器还是配饰,可供选择的样式,都不少。” “又露赤光了,这一刀下来,至少涨两百灵石。” 男子听着大家的议论声,唇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眼眸含笑,内心自得。 这时,石中之物的全貌,也映入了大家的眼帘。有识货的,已经倒抽了一口凉气,眼里闪烁着嫉妒羡慕的光。 “竟然是比灵玉,更珍贵的鱼丹!” “真是好运啊,这一下子,可不止翻了两三倍这么简单了。” “能结出这么大的鱼丹,这海兽生前,至少也是十阶的修为了?” “海兽鱼丹都开出来了,这批原石产自小罗天古战场,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一时间,众人心头火热,抢着购买赌石。 宁扶桑倒是很冷静。这开出鱼丹的男子和风云坊做戏,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是怀疑赌石的产原地,只是觉得,两方作势,煽动大家的情绪,再激起众人购买赌石的热情,这种手段,对于一个赌坊来讲,是得心应手的。 第一区域的原石,很快被一扫而光,因为要解的原石太多,风云坊内,几位解石大师,都被请了出来。 宁扶桑只买了一块价值五百灵石的原石,巴掌大小,由一位灰袍老者,为她解石。 石屑落了一地,一枚金色的纽扣似的古钱,赫然躺在了老者的掌心,他垂眸看了两眼,问道:“小友是要带走古钱,还是转卖给我们风云坊?” 宁扶桑连古钱长啥样,都还没看清呢,她摊开手,态度很明显:“不卖。” 老者将古钱递给她。 古钱有些许的沉,上面锈迹斑斑,看不清原貌,宁扶桑也不会在这里,将锈迹磨掉,查看古钱的来历和作用,她心念一动,就将古钱,收进储物玉中了。 至于蚕灵说的,第四纪元的东西,宁扶桑有心无力。 上第八层楼,是有门槛的。简而言之,要验资产。 第116章 朱雀演武场 宁扶桑凭借自己的判断,又买了几颗赌石,全部现场切开,将东西卖给了风云坊,兜里瞬间多了上万灵石。 赌之一道,高风险也高回报。 虽然有了上万灵石,但离第八层楼的门槛,还远得很,宁扶桑收手作罢。 回到飞雪楼,在房间门挂上免扰牌后,宁扶桑取出那枚古钱,细细磨掉上面的锈斑。 古钱宽约两寸,圆形方孔,上下左右分别刻着一个古体字。宁扶桑因为经常浸在藏书楼中,又常去听南星剑宗长老讲课,对妖族文字、上古文字,都有所涉及,因此很轻易认出了古钱上面的字——争那密宗。 争那密宗早在小罗天一战后灭宗,消失于历史长河。万年前的历史,宁扶桑了解得不多,她只知道,南星剑宗建宗至今,也不过才万年。 灵州仙门中,历史最悠久的,是欢喜天和空云寺。 其余仙门,大多是在争那密宗灭宗后,建立起来。况且争那密宗不位于灵州的范围内,所以大家对它的了解,更只停留在表面。 翻过铜钱背面,苍蝇腿一般的小字,顺时针刻了一圈又一圈,宁扶桑仔细研读了几遍,发现这似乎是一门秘法。 因为不知道名字,而秘法又共计三十六字,她暂且将其命名为“三十六密言”。 这两日,宁扶桑除了研究“三十六密言”以外,就是去风云坊赌石。有时候判断失误,也会赔上一点灵石,但总体上是赚的。 距离上第八层楼指日可待。 第三日,宁扶桑没去风云坊。蚕灵忧心忡忡地问道,“若是那块石头被别人买走了怎么办?” “若是被人买走了,就是无缘,不怎么办。况且,你能确定那块石头里,藏的是宝物吗?” 要知道,第八层楼,随便一颗赌石,都是三万灵石起步。修士身上至少有五万的资产,才有资格上去。 蚕灵不说话了。 傍晚时分,宁扶桑收到玄英阁的消息,那位邱大师,答应了帮她炼制法宝,具体细节,还要等两日,待邱子明大师下山后,到玄英阁详谈。 晚上的时候,宁扶桑就去城中设立的演武场练剑,她如今只能算是半步剑罡境,还需要巩固。 中州城有东南西北四个演武场,分别位于城池四角,皆建有一座了望台,是观星观景的好去处,登上眺望台,还能将整个中州城的布局,收入眼帘。 宁扶桑去的是南边的朱雀演武场,每个圆台都刻有法阵,踏入其中后,三丈宽的擂台,变得无边无际,灵境强者才能破开的结界,自动升起,随后浮现出朦胧的水雾,隔绝外人探究的视线。 蚕灵感叹道:“新纪元出现了很多,第四纪元没有的法术,像这样的阵法,以前没有人研究过。”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停下。 术法也是在不断革新的。 钟灵天下足足有二十四万多年的历史,仅短短三千年,就能出现生死符这样,完全崭新的东西,更遑论改良一座阵法呢? 宁扶桑长剑一甩,无数剑罡,遍布法阵之中,可以看出,她的剑罡,不仅数量增多了,还更凝实,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刃,轻轻一触,就会见血。 剑修进入剑罡境后,攻防一体,战力会有一个很明显的提升。宁扶桑现在是八重境初期,对上比她高一个小境界的修士,也不会落下风。 待领悟自己的剑意后,便称得上一声剑仙。 不过宁扶桑距离这个境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学剑的时间太短,人生阅历太单薄,还没有明悟,自己的剑道。 这需要通过一场场的问剑和磨难的积累。 有人问剑三百载,忽然一朝开悟。有人在生死之间,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剑道。也有人坐在水边,看雨滴落在水塘中扩散的涟漪,一下子剑心通明。 宁扶桑的剑势,越来越强,剑罡密不透风,筑起坚不可摧的屏障,她再一剑斩去,罡风猎猎作响,空无一物的小天地中,气浪滚滚,重重叠叠压来。 蚕灵没想到,它的新主人,实力其实这么强横。 难怪还能契约一条蛟龙了。 虽然这蛟,只有两千年道行。 让蚕灵意外的是,这条蛟毫无噬主的念头。第四纪元,也有蛟龙之属,并且它们还相当繁荣昌盛,在妖族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因此,蛟龙之属,高傲无比,几乎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可能臣服于人族。 人族修士为增强自身战力,创立出和妖兽结契的法门,人族修士为主,妖兽为仆,受其驱使。 但妖兽也有灵智,怎可能甘心,因为一道契约,永远受人族修士摆布? 在契约的法则之下,它们也会反抗,只要自身力量,超过结契者,就能扭转法则,主仆颠倒。 修士契约的妖兽,是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利剑,他们要时刻注意,栓着利剑的绳子,更要勤奋修炼,提升修为。 有的修士,在遏制不住自己契约的妖兽或者灵兽时,会先下手为强,主动斩去妖兽,这是下下策之举,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人会这样去做。 契约兽的死亡,对修士的根基,也会有一定的损害。 蚕灵看着胆小怯懦,要说完全没有噬主的心思,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它被宁扶桑强行打下了奴印,这些念头,就成了空想。 它要是起噬主之心,还没行动,宁扶桑一个念头,就能抹杀了它。 如今它和宁扶桑的关系,是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蚕灵还要祈祷,她别死于非命了,否则自己还要给她陪葬。 这个世上,最希望宁扶桑强大的,除了她自己,就是身家性命,皆系于她一身的蚕灵了。 因此,见识了宁扶桑出这几剑的蚕灵,还挺高兴。 月明星稀,银辉满地。 宁扶桑收起素阿剑,离开演武场。 不久后,一名陌生脸的修士来到演武场,发现这边有空擂台,足尖点地,飞身落入其中,发现里面残存的剑气,依旧凌厉。 “离五州大会越近,中州城越是高手如云,这样的剑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 男子琢磨着,对方至少应该是个六重境的高手?也许境界,还在这之上。 “真是越来越期待,这届的五州大会了。” 第116章 朱雀演武场 宁扶桑凭借自己的判断,又买了几颗赌石,全部现场切开,将东西卖给了风云坊,兜里瞬间多了上万灵石。 赌之一道,高风险也高回报。 虽然有了上万灵石,但离第八层楼的门槛,还远得很,宁扶桑收手作罢。 回到飞雪楼,在房间门挂上免扰牌后,宁扶桑取出那枚古钱,细细磨掉上面的锈斑。 古钱宽约两寸,圆形方孔,上下左右分别刻着一个古体字。宁扶桑因为经常浸在藏书楼中,又常去听南星剑宗长老讲课,对妖族文字、上古文字,都有所涉及,因此很轻易认出了古钱上面的字——争那密宗。 争那密宗早在小罗天一战后灭宗,消失于历史长河。万年前的历史,宁扶桑了解得不多,她只知道,南星剑宗建宗至今,也不过才万年。 灵州仙门中,历史最悠久的,是欢喜天和空云寺。 其余仙门,大多是在争那密宗灭宗后,建立起来。况且争那密宗不位于灵州的范围内,所以大家对它的了解,更只停留在表面。 翻过铜钱背面,苍蝇腿一般的小字,顺时针刻了一圈又一圈,宁扶桑仔细研读了几遍,发现这似乎是一门秘法。 因为不知道名字,而秘法又共计三十六字,她暂且将其命名为“三十六密言”。 这两日,宁扶桑除了研究“三十六密言”以外,就是去风云坊赌石。有时候判断失误,也会赔上一点灵石,但总体上是赚的。 距离上第八层楼指日可待。 第三日,宁扶桑没去风云坊。蚕灵忧心忡忡地问道,“若是那块石头被别人买走了怎么办?” “若是被人买走了,就是无缘,不怎么办。况且,你能确定那块石头里,藏的是宝物吗?” 要知道,第八层楼,随便一颗赌石,都是三万灵石起步。修士身上至少有五万的资产,才有资格上去。 蚕灵不说话了。 傍晚时分,宁扶桑收到玄英阁的消息,那位邱大师,答应了帮她炼制法宝,具体细节,还要等两日,待邱子明大师下山后,到玄英阁详谈。 晚上的时候,宁扶桑就去城中设立的演武场练剑,她如今只能算是半步剑罡境,还需要巩固。 中州城有东南西北四个演武场,分别位于城池四角,皆建有一座了望台,是观星观景的好去处,登上眺望台,还能将整个中州城的布局,收入眼帘。 宁扶桑去的是南边的朱雀演武场,每个圆台都刻有法阵,踏入其中后,三丈宽的擂台,变得无边无际,灵境强者才能破开的结界,自动升起,随后浮现出朦胧的水雾,隔绝外人探究的视线。 蚕灵感叹道:“新纪元出现了很多,第四纪元没有的法术,像这样的阵法,以前没有人研究过。”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停下。 术法也是在不断革新的。 钟灵天下足足有二十四万多年的历史,仅短短三千年,就能出现生死符这样,完全崭新的东西,更遑论改良一座阵法呢? 宁扶桑长剑一甩,无数剑罡,遍布法阵之中,可以看出,她的剑罡,不仅数量增多了,还更凝实,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刃,轻轻一触,就会见血。 剑修进入剑罡境后,攻防一体,战力会有一个很明显的提升。宁扶桑现在是八重境初期,对上比她高一个小境界的修士,也不会落下风。 待领悟自己的剑意后,便称得上一声剑仙。 不过宁扶桑距离这个境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学剑的时间太短,人生阅历太单薄,还没有明悟,自己的剑道。 这需要通过一场场的问剑和磨难的积累。 有人问剑三百载,忽然一朝开悟。有人在生死之间,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剑道。也有人坐在水边,看雨滴落在水塘中扩散的涟漪,一下子剑心通明。 宁扶桑的剑势,越来越强,剑罡密不透风,筑起坚不可摧的屏障,她再一剑斩去,罡风猎猎作响,空无一物的小天地中,气浪滚滚,重重叠叠压来。 蚕灵没想到,它的新主人,实力其实这么强横。 难怪还能契约一条蛟龙了。 虽然这蛟,只有两千年道行。 让蚕灵意外的是,这条蛟毫无噬主的念头。第四纪元,也有蛟龙之属,并且它们还相当繁荣昌盛,在妖族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因此,蛟龙之属,高傲无比,几乎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可能臣服于人族。 人族修士为增强自身战力,创立出和妖兽结契的法门,人族修士为主,妖兽为仆,受其驱使。 但妖兽也有灵智,怎可能甘心,因为一道契约,永远受人族修士摆布? 在契约的法则之下,它们也会反抗,只要自身力量,超过结契者,就能扭转法则,主仆颠倒。 修士契约的妖兽,是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利剑,他们要时刻注意,栓着利剑的绳子,更要勤奋修炼,提升修为。 有的修士,在遏制不住自己契约的妖兽或者灵兽时,会先下手为强,主动斩去妖兽,这是下下策之举,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人会这样去做。 契约兽的死亡,对修士的根基,也会有一定的损害。 蚕灵看着胆小怯懦,要说完全没有噬主的心思,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它被宁扶桑强行打下了奴印,这些念头,就成了空想。 它要是起噬主之心,还没行动,宁扶桑一个念头,就能抹杀了它。 如今它和宁扶桑的关系,是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蚕灵还要祈祷,她别死于非命了,否则自己还要给她陪葬。 这个世上,最希望宁扶桑强大的,除了她自己,就是身家性命,皆系于她一身的蚕灵了。 因此,见识了宁扶桑出这几剑的蚕灵,还挺高兴。 月明星稀,银辉满地。 宁扶桑收起素阿剑,离开演武场。 不久后,一名陌生脸的修士来到演武场,发现这边有空擂台,足尖点地,飞身落入其中,发现里面残存的剑气,依旧凌厉。 “离五州大会越近,中州城越是高手如云,这样的剑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 男子琢磨着,对方至少应该是个六重境的高手?也许境界,还在这之上。 “真是越来越期待,这届的五州大会了。” 第167章 镜影菱花,万寿镜 两日后。 宁扶桑按照约定的时辰,去往玄英阁。 王三为她引路,“邱大师就在雅间内,王某就不打扰了,宁仙子有事再唤我。” 他贴心地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房间内一座竹木屏风,正对着大门,从间隙里,依旧可以看见一道身着玄衣的背影。 宁扶桑踏进雅间,竹木屏风后的男子起身,温和一笑:“在下邱子明,对道友给的草图很感兴趣,希望合作愉快。” 男子的形象,和宁扶桑所想,相差甚远。她听王三说,邱子明性情古怪,还以为这邱子明是个古板严肃之人,却没想到,人很温和,谦谦有礼。 相貌和册子上差距不大,神态则差得有点远,气质迥异。那画师,是个半吊子水平。 人物画像,以形似为劣,神似为优,形神合一,是宗师水平。 “宁扶桑。”出于礼节,宁扶桑在邱子明自报名号后,也报了自己的名讳。 邱子明邀请她入座,从一沓纸中,抽出几张,推到宁扶桑面前:“我按照宁道友给的草图,修改了一些地方,初步画了几张细节图,宁道友瞧瞧是否满意。” 宁扶桑的草图是真的很简略,她只画了法宝的雏形,但邱子明给她的图纸,连镜扭设计都考虑到了。 短短两天的时间,邱子明能准备这么多东西,可见他的认真。在镜扭方面,他画了兽形扭、方形扭、三弦钮三种形式的图纸。 宁扶桑给的草图,镜缘上没有花纹,但邱子明画了忍冬纹、水波纹、重瓣花纹以及龙纹四种样式,供她选择。 最显着的修改是,从圆镜,变成了菱花镜,整体看起来,更加细腻华美。 “镜扭之外,邱某属意雕刻天地四灵,但不知宁道友的想法,所以镜子背面的花纹,没有绘出来。若雕刻麒麟、天马等异兽,辅以折枝花,都是相通的,并不影响法宝的效果,只是在外观上有差异,端看宁道友怎么选了。” 邱子明在宁扶桑观看细节图的时候,与她沟通法宝的样式。 余光瞥到自己画的镜缘图纸时,邱子明脑海中,新的灵感产生,甚至想将前面的东西,全部推倒重建,“宁道友,既名扶桑,不若镜缘花纹,改为扶桑枝,镜扭便改为圆扭,象征曜灵,四周雕刻三足金乌。” 邱子明画的法宝样式,有一张完整的图纸,只需将正、反两面上的花纹,全部替换掉,就是新的法宝样式草图了。 宁扶桑对法宝外观的要求不高,效果才是她追求的东西,她没想过,邱子明能做到这么细节,见他兴致盎然,就没多说什么。 “依邱大师所言,就用后面一种方案。” 两人又聊了聊铭文刻字,商榷好这些东西后,宁扶桑详尽地描述了一番,她对法宝效用的期许。 为了让邱子明更好的理解,自己的诉求,宁扶桑祭出灵感来源——冰鸟图。 符宝在空中展开,一只冰鸟钻出,雅间内的空气,瞬间冷凝下来,竹木屏风上,结出一层白霜。 “邱某明白宁道友的意思了,镜子类图,只是一个媒介。法宝的核心,是妖兽的精血。这件符宝中的冰鸟,全部消亡后,符宝也就作废了。但宁道友要锻造的这面镜子,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妖兽精血。滴入里面的精血是什么妖兽的,法宝就会幻化出什么妖兽的形象,并不拘泥于特定的兽类。” 宁扶桑点点头:“正是如此。” 她取出之前在白毛女妖,即雪猿女洞府处,得来的两滴冰凰鸟精血,交给邱子明,“邱大师可以先用这两滴冰凰鸟的精血,做试验。” 以冰凰鸟的精血做试验,有些大材小用了,宁扶桑身上,其实还有几瓶妖兽精血,是她杀了蔡怜之后,从她那里搜罗来的。 蔡怜修行《血藏经》,需要以妖兽的精血为引,辅助修行。 但她储物袋中的妖兽精血,肯定没冰凰鸟的精血珍贵,为了法宝的效果,宁扶桑不介意先舍弃了这两滴珍贵的妖兽精血。 “世间万兽,藏伏于镜,生灭无常,亦生生不息。这镜影菱花,本应称之万兽镜,然兽字粗浅,便取同音寿字,唤作万寿镜。” 邱子明眼眸微亮,抚掌而笑,说道:“好名字,倒是十分的相得益彰。” 万寿,亦有无疆之意。寓意极好。 一直到申时四刻左右,宁扶桑才和邱子明谈完事情,交付了一部分定金后,离开玄英阁。 矿石在炼器师之间,和灵石一样可以流通,但矿石对于宁扶桑而言,作用不大,因此,炼制法宝的定金,她就全用矿石抵扣了。 按照契约,邱子明会在五年内,将万寿镜锻造出来,届时,宁扶桑还要交付玄英阁十二万灵石。 毕竟锻造法宝的材料,由玄英阁去找,而宁扶桑对法宝的材料,要求很高。 她希望万寿镜的上限不定,是可以不断升炼的。 路经风云坊,蚕灵感知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依旧存在,庆幸它没被其他人买走,又担忧等宁扶桑下次来的时候,东西就不在了。 谁知,宁扶桑忽然转身,进了风云坊。 还有什么比赌石来钱更快的吗? 十二万灵石她没有,但风云坊有啊。 宁扶桑轻车熟路上了第七层楼,今日赌石的人,少了些许,有可能是前两天赌石破产了。 但五州大会在即,中州城只会越来越热闹,因此即使少了点熟面孔,赌石的生意,依旧很好。 宁扶桑前两日在风云坊开出不少好原石,也算熟面孔了,黄衣涟黄仙姑笑盈盈招呼道:“舒光道友,可有看中的原石毛料?今儿正好,风云坊上了一批新的原石,虽不如小罗天古战场的那批原石珍贵,但胜在刚刚运来,还没多少人挑选,此时入手,切出东西的概率,会高不少。” 之前在黄云城杜撰过一个“舒光”的道号,宁扶桑在风云坊干脆就用了这个名号,省得再想一个。 有人嗤了一声,道:“怎么会有人在赌坊,用这样晦气的名字?舒光,输光,这不是纯纯咒自己吗?” “道友还是早点更名,真要是输光了,可就鞭长莫及了啊!” 旁边的修士,不以为然:“修行之人,还怕这点忌讳?舒光道友用这个名号,也没什么不妥,切出的好东西,可不在少数。” 第167章 镜影菱花,万寿镜 两日后。 宁扶桑按照约定的时辰,去往玄英阁。 王三为她引路,“邱大师就在雅间内,王某就不打扰了,宁仙子有事再唤我。” 他贴心地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房间内一座竹木屏风,正对着大门,从间隙里,依旧可以看见一道身着玄衣的背影。 宁扶桑踏进雅间,竹木屏风后的男子起身,温和一笑:“在下邱子明,对道友给的草图很感兴趣,希望合作愉快。” 男子的形象,和宁扶桑所想,相差甚远。她听王三说,邱子明性情古怪,还以为这邱子明是个古板严肃之人,却没想到,人很温和,谦谦有礼。 相貌和册子上差距不大,神态则差得有点远,气质迥异。那画师,是个半吊子水平。 人物画像,以形似为劣,神似为优,形神合一,是宗师水平。 “宁扶桑。”出于礼节,宁扶桑在邱子明自报名号后,也报了自己的名讳。 邱子明邀请她入座,从一沓纸中,抽出几张,推到宁扶桑面前:“我按照宁道友给的草图,修改了一些地方,初步画了几张细节图,宁道友瞧瞧是否满意。” 宁扶桑的草图是真的很简略,她只画了法宝的雏形,但邱子明给她的图纸,连镜扭设计都考虑到了。 短短两天的时间,邱子明能准备这么多东西,可见他的认真。在镜扭方面,他画了兽形扭、方形扭、三弦钮三种形式的图纸。 宁扶桑给的草图,镜缘上没有花纹,但邱子明画了忍冬纹、水波纹、重瓣花纹以及龙纹四种样式,供她选择。 最显着的修改是,从圆镜,变成了菱花镜,整体看起来,更加细腻华美。 “镜扭之外,邱某属意雕刻天地四灵,但不知宁道友的想法,所以镜子背面的花纹,没有绘出来。若雕刻麒麟、天马等异兽,辅以折枝花,都是相通的,并不影响法宝的效果,只是在外观上有差异,端看宁道友怎么选了。” 邱子明在宁扶桑观看细节图的时候,与她沟通法宝的样式。 余光瞥到自己画的镜缘图纸时,邱子明脑海中,新的灵感产生,甚至想将前面的东西,全部推倒重建,“宁道友,既名扶桑,不若镜缘花纹,改为扶桑枝,镜扭便改为圆扭,象征曜灵,四周雕刻三足金乌。” 邱子明画的法宝样式,有一张完整的图纸,只需将正、反两面上的花纹,全部替换掉,就是新的法宝样式草图了。 宁扶桑对法宝外观的要求不高,效果才是她追求的东西,她没想过,邱子明能做到这么细节,见他兴致盎然,就没多说什么。 “依邱大师所言,就用后面一种方案。” 两人又聊了聊铭文刻字,商榷好这些东西后,宁扶桑详尽地描述了一番,她对法宝效用的期许。 为了让邱子明更好的理解,自己的诉求,宁扶桑祭出灵感来源——冰鸟图。 符宝在空中展开,一只冰鸟钻出,雅间内的空气,瞬间冷凝下来,竹木屏风上,结出一层白霜。 “邱某明白宁道友的意思了,镜子类图,只是一个媒介。法宝的核心,是妖兽的精血。这件符宝中的冰鸟,全部消亡后,符宝也就作废了。但宁道友要锻造的这面镜子,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妖兽精血。滴入里面的精血是什么妖兽的,法宝就会幻化出什么妖兽的形象,并不拘泥于特定的兽类。” 宁扶桑点点头:“正是如此。” 她取出之前在白毛女妖,即雪猿女洞府处,得来的两滴冰凰鸟精血,交给邱子明,“邱大师可以先用这两滴冰凰鸟的精血,做试验。” 以冰凰鸟的精血做试验,有些大材小用了,宁扶桑身上,其实还有几瓶妖兽精血,是她杀了蔡怜之后,从她那里搜罗来的。 蔡怜修行《血藏经》,需要以妖兽的精血为引,辅助修行。 但她储物袋中的妖兽精血,肯定没冰凰鸟的精血珍贵,为了法宝的效果,宁扶桑不介意先舍弃了这两滴珍贵的妖兽精血。 “世间万兽,藏伏于镜,生灭无常,亦生生不息。这镜影菱花,本应称之万兽镜,然兽字粗浅,便取同音寿字,唤作万寿镜。” 邱子明眼眸微亮,抚掌而笑,说道:“好名字,倒是十分的相得益彰。” 万寿,亦有无疆之意。寓意极好。 一直到申时四刻左右,宁扶桑才和邱子明谈完事情,交付了一部分定金后,离开玄英阁。 矿石在炼器师之间,和灵石一样可以流通,但矿石对于宁扶桑而言,作用不大,因此,炼制法宝的定金,她就全用矿石抵扣了。 按照契约,邱子明会在五年内,将万寿镜锻造出来,届时,宁扶桑还要交付玄英阁十二万灵石。 毕竟锻造法宝的材料,由玄英阁去找,而宁扶桑对法宝的材料,要求很高。 她希望万寿镜的上限不定,是可以不断升炼的。 路经风云坊,蚕灵感知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依旧存在,庆幸它没被其他人买走,又担忧等宁扶桑下次来的时候,东西就不在了。 谁知,宁扶桑忽然转身,进了风云坊。 还有什么比赌石来钱更快的吗? 十二万灵石她没有,但风云坊有啊。 宁扶桑轻车熟路上了第七层楼,今日赌石的人,少了些许,有可能是前两天赌石破产了。 但五州大会在即,中州城只会越来越热闹,因此即使少了点熟面孔,赌石的生意,依旧很好。 宁扶桑前两日在风云坊开出不少好原石,也算熟面孔了,黄衣涟黄仙姑笑盈盈招呼道:“舒光道友,可有看中的原石毛料?今儿正好,风云坊上了一批新的原石,虽不如小罗天古战场的那批原石珍贵,但胜在刚刚运来,还没多少人挑选,此时入手,切出东西的概率,会高不少。” 之前在黄云城杜撰过一个“舒光”的道号,宁扶桑在风云坊干脆就用了这个名号,省得再想一个。 有人嗤了一声,道:“怎么会有人在赌坊,用这样晦气的名字?舒光,输光,这不是纯纯咒自己吗?” “道友还是早点更名,真要是输光了,可就鞭长莫及了啊!” 旁边的修士,不以为然:“修行之人,还怕这点忌讳?舒光道友用这个名号,也没什么不妥,切出的好东西,可不在少数。”